《利剑高悬从基层执纪开始平步青云》 第1章 选调上岸 二零零四年八月，盛夏时节，风起云涌。 陈栋趴在窗口，看着天边那抹黑云，面上满是凝重神色。 作为刚刚派遣到基层乡镇报到的省委定向选调生，一上班就遇上五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他的运气实在是差了些。 防汛减灾办的通知早已下达，乡镇上下全员待命，各村的防汛任务都已经分配妥当，应该调集的物资也都储备完毕…… 陈栋细细思索应该注意的事项，确保应对这场大雨的举措没有遗漏，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一年前他重生到大四上学期选定人生方向的关键时刻，有了前世四十余年的人生阅历，他决定再入官场，将那些自己错过的、失去的东西，都找回来。 相比于前世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这一次，他义无反顾的参加了省委选调生考试，成功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光荣的省委选调生。 确定派遣方向的时候，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家乡临近县城，因为有前世的经验教训，在这里起步，他能少走很多弯路。 报到至今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和林关镇上上下下厮混熟了，因为前世的记忆和混迹官场的经验，他轻而易举就和众人打成一片，在镇团委书记的岗位上，开始发光发热。 暴雨临近，全镇上下早已行动起来，镇党委书记吴启明与镇长韩刚都去了一线临河的两个村坐镇，副书记许波居中调度，大灾面前，镇领导班子体现了党员干部的政治担当，冲锋在前，不敢丝毫马虎大意。 陈栋拿起手机，确保电量是满的，拔下了充电器，将备用电池揣在兜里出了门。 这场暴雨在上游已经下了两天两夜，今晚七点多钟，临河的大王村防洪堤会被忽然到来的洪水冲垮，整个村子因此受灾，镇党委书记吴启明被问责免职，林关镇上上下下许多人也因此受到牵连，对今后的仕途产生深远影响…… 但如今情况会有些不同。 陈栋知道这样的结局，因此在五天前，他就私下里找到了吴启明，用他林江大学法律专业高材生的三寸不烂之舌，与前世官至副县长的官场逻辑和缜密思维，成功说服了吴启明，重视起了大王村的防洪工作。 前世的吴启明也不是不重视这件事，只是他在当时，高估了大堤的修筑质量和使用年限，也对这场五十年一遇特大暴雨的危害性，缺乏充分的认识。 其实这很正常，一个乡镇党委书记，正科级干部，一辈子都未必遇得到一次上规模的洪水。 更不要说，大王村的防洪堤，经住了九八年的洪水考验，怎么会应对不了这样的一场暴雨？ 陈栋知道人命关天大意不得，骑上自行车，直奔大王村。 按照分工安排，吴书记让他留在镇政府负责后勤保障工作，但明眼人都知道，后勤保障工作有政府秘书杨杰负责，哪里轮得到陈栋操心？ 吴书记的意图再明显不过，陈栋是刚报到的省委选调生，说是要到最困难艰险的岗位上去历练，可万一出了事，他作为主要领导，怎么交代得过去？ 无论是从爱护年轻干部的角度出发，还是出于自身仕途的考虑，吴启明都不会同意让陈栋去大堤上冒险。 “扛沙袋的人有的是，哪里用得到你这个高材生！在家里搞好后勤，都是战场，不分前后！” 吴启明的话言犹在耳，但陈栋却不想躲在后面怯战，他不是草莓兵，也不是小孩子，他有他的担当，也有他的底线。 更何况，他真的担心吴启明麻痹大意，没有及时发现大坝的管涌。 “我都选调上岸了，岂能再被你们拉下水？就算不牵连到我，这也会成为将来仕途发展的污点。” 拼一把，单车变摩托，就算没收获亮点，也比多个污点强。 所以陈栋必须得去现场。 大王村距离镇政府不到五里路，三里多地的柏油路，还有一里多地的泥土路，陈栋顺风骑车，很快就到了路口。 在他身后，浓重的黑云席卷而来，猛烈的大风呼啸不停，就算他不蹬，自行车也能以极快的速度行驶。 乡村间的泥土路上，因为之前下雨还未干透，农用车碾压过后崎岖不平无法骑行，倒是树林间摩托车自行车压出的小路还算硬实，陈栋用力蹬着自行车，终于赶在大雨来临之前上了大堤。 吴启明正带着村干部巡查大堤，黑沉沉的天色下，看到陈栋扔了自行车快步而来，心中很是欣赏，却出言责备道：“不是让你在家坚守岗位顾好后勤么！怎么不听指挥擅自行动！” 吴启明四十出头，为人精明强干，在全县十九个乡镇党委书记中，称得上出类拔萃，他能力强，为人处世也颇为老练圆滑，说着责备的话，却难掩言语中的欣赏。 “镇上有杨杰盯着，我年轻力壮的，不来出一份力，实在是不安心。” 于公于私，陈栋都不想大堤出事，他的力量微弱，但对大王庄大堤事故，他却是比谁都清楚。 前世入职家乡政府体系，他不止一次学习过这次事故的根源，许多人站在马后炮的角度，将其归结为镇领导班子麻痹大意云云，陈栋对此却不以为然。 谁能想到，刚修两年的大堤，竟然会出现管涌？ “要我说啊，吴书记实在是党的好干部，大王村的堤防都是新修的，能扛得住百年一遇的洪水，这点雨水，根本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说话的是大王村的村支书刘刚，他是镇政府退二线的干部，兼任大王村的村支书年头不短，年轻的吴书记他都不看在眼里，对着稚嫩的陈栋，就更是不屑。 刘刚担任支书多年，又是镇里干部，在村上威望很高，他一说话，随行的镇村干部就都附和起来，有称赞吴启明的，也有说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人多嘴杂，莫衷一是。 “小心驶得万年船！防汛抗洪是大事，马虎不得！”吴启明看出了刘刚的心思，也不戳穿，带着众人继续巡堤。 那大堤新筑不久，众人都是门外汉，此时洪水不到，能巡出什么问题来？ 但陈栋不同，他前世学习过这个案例，也在水务局担任过领导，单就这一块知识来说，众人之中恐怕没人及得上他。 “吴书记，您看这里。”凭着前世的记忆，陈栋找到那处发生管涌的位置。 此时河水还没有上涨，距离水面十几公分的位置，一处不显眼的凹陷与周围浑然一体，不是陈栋有先见之明，只怕也无法发现。 吴启明探着身子去看，一时却也看不出端倪，旁边刘刚便笑道：“小陈同志还懂这个？看着没什么不同嘛！” “家里有个亲戚是做这个的，了解过一点。”陈栋敷衍过去，指着那处凹陷对吴启明说道：“堤坝好好的，以前水位都没到过这里，按说不该出现这样突兀的凹陷，我建议立即安排人手，对这里进行处理。” 吴启明不置可否，刘刚却道：“土石堤坝，做的时候就比较粗糙，怎么也不会那么平整，陈栋你有点耸人听闻了。” 陈栋很是坚持，“吴书记，洪水当前，决不能心存侥幸、马虎大意！” 吴启明沉吟片刻，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去搞两袋砂石料，把这个堵一下！老刘，你安排几个精干的人，盯着点这里！” 刘刚心不甘情不愿，却不敢违逆吴启明，叫了几个人过来交代下去。 看他神情，陈栋心知不妙，这刘刚如此不配合，莫不是他知道什么猫腻，这堤坝的问题，会出在他的身上？ （待续） 第2章 大坝管涌 狂风卷起砂石，野草吹得低伏在地，几个硕大雨滴砸在身上，一场大雨马上来到。 “吴书记，去屋里避雨吧！” “行，走吧！” 一行人簇拥着吴启明下了大堤到了不远处的临时板房。 进屋还没坐下，一场瓢泼大雨轰然而至。 简易板房仿佛一面皮鼓，被雨水擂得轰隆作响，说话都要大吼大叫才能听清楚在说什么。 陈栋趴在窗口，看着大堤上几人很快撤了下来，面色不由一变。 他看看表，下午四点三十七分，距离大堤管涌决口，还有三个小时。 “吴书记，没啥好吃的，咱们对付吃点儿。”刘刚变戏法似的倒腾出来不少黄瓜大葱西红柿，还有一只烧鸡一盘猪头肉一小包油炸花生米。 条件有限，能有这些吃的已经难得，他又弄了一瓶白酒出来，笑着问道：“吴书记，这天凉飕飕的，喝点白酒，驱驱寒？” 吴启明平素喜好饮酒，不然刘刚也不会投其所好，看守大堤没事，喝个几两问题不大。 他正要答应，陈栋忽然说道：“吴书记，我去坝上看着，事关重大，大意不得！” 刘刚脸色沉了下来，陈栋这话时机选的恰到好处，自然就是冲着他来的，所谓“事关重大”“大意不得”，说的不就是他“不识大局”“大意马虎”？ 吴晓明被陈栋这一番话点醒，此时喝酒，如果真出了事，那少不了定他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不喝酒还能说是天灾，喝了酒那就真是人祸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陈栋一直如此大肆渲染洪水威胁，镇上做了充足的准备，根本不担心洪水漫过堤坝，至于管涌，大王村新建两年不到的大堤，哪能那么容易就有管涌？ 陈栋披上雨衣，拿着手电拉开门冲进风雨里，留下一道孤单的身影，看得众人一时默然。 “到底是年轻人，有冲劲，有干劲，有前途哇！”刘刚阴阳怪气，看着暴雨中的那道身影，眼睛闪过一抹恨意。 吴启明笑道：“年轻人嘛，认真是优点，谁不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他定了调子，刘刚不好再说什么，众人简单吃了几口，吴启明不喝酒，自然没人敢开这个头，这顿本来颇为期待的晚餐，就吃得索然无味。 狂风暴雨扑面而来，陈栋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已经得罪了人，但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在前，于公于私，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在吴启明听劝，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蹚这趟浑水。 陈栋是选调生身份，在他看来，大王村数千老百姓不被水淹，吴启明不受牵连仕途一帆风顺，自己借此机会立功跟吴启明搞好关系，三件事有机统一，是否得罪了刘刚，倒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按照他的推算，大堤在七点半左右发生垮塌，刚才水面还没有上涨，此时潮水到来，应该就已经开始渗水了，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实在紧迫。 有前世的记忆，他假装看了一会儿别处，随即就到了决口附近的位置，仔细观看寻找异样。 忽然，堤坝远处一处水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雨倾盆，视线所及范围不远，站在堤坝上，那处水洼与别处积水似乎并无不同，但陈栋心里存了定见，带着问题来找，自然看出了不对。 那水洼明显在缓慢变大，相比周围雨水落下形成的水泡，那里的水泡更加连续更加细密，如果不是雨太大，相信会更加明显。 陈栋一路快跑冲下堤坝，确定了那处管涌所在位置，然后朝着远处板房挥舞手电。 两名村干部和刘刚陪着吴启明正打扑克，有个村干部眼尖，抽烟的当口看见了陈栋的异样，他没敢叫喊，伸手碰了碰刘刚。 “有话说话！”刘刚对他们就没了那份耐心，甩了甩臂膀不让他来烦自己。 吴启明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当即发现了不对，“有情况！走！” 他一跃下地，蹬上雨靴披上雨衣冲进了雨里。 刘刚暗骂一声“晦气”，也跟着冲了出去。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陈栋所在位置，这里距离堤坝底部大概四米远，在他脚下，两团水泡不停翻滚，手电照在上面，闪着危险的光。 吴启明面色一变，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刘刚看得清楚，也吓得面无人色，难以置信看着吴启明与陈栋喊道：“真的管涌了！” 其余村干部也震惊无比，陈栋是怎么看出来会有管涌，又是怎么在这样的瓢泼大雨下，发现了管涌漏点的？ 站在大巴上看这里根本看不清楚，这小子也太神了！ 这个时候，众人再看陈栋，表情就与方才有了显着不同。 之前那叫【危言耸听】，现在这叫【未卜先知】！ 吴启明更是脊背发凉，如果自己没有听陈栋的，亲自来现场督战，或者方才没有安排人处理凹陷，或者刚才喝酒了，或者今天陈栋没来，或者来了一直在屋里躲雨…… 他官职最高，更懂得背后的政治风险，如果管涌溃坝，大王村上万亩良田都要被淹，近千家村民房屋都要受灾，再出一两条人命…… 别说公职保不保得住，他会不会因为玩忽职守渎职判刑都在两可之间！ 想到这里，吴启明拍了拍陈栋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之中！ 刘刚也心中后怕，如果堤坝决口，他作为村支书责无旁贷，到时候怎么处理都有可能，撤职，处分，开除公职，锒铛入狱…… 这是防汛抗洪，这是天大的事，自己之前麻痹大意不说，还对陈栋心怀敌意……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后悔，好在发现的及时，早做处理，危机还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他心中暗自庆幸，看向陈栋的眼神就有了变化。 “到底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这眼力就是比我们这帮大老粗强！”有人比较敏感，察觉到了刘刚的变化，当即出言赞叹起来。 “可不！我就觉得小陈是个大才，上咱们镇来工作，真是咱们的福星！” 众人七嘴八舌夸赞不停，陈栋听得明白，不过是在吴启明面前找补之前的言语不逊，他毫不在意，看向吴启明说道：“吴书记，事不宜迟……” 吴启明深深吸了口气，“小陈，我记得你说过，你对这方面比较懂，眼下怎么处置，你来发号施令！” 陈栋忙道：“您是领导，还得您来，我给你当参谋还行，发号施令，我哪有那个本事！” 吴启明很是坚持，“你来指挥，责任我扛！不废话，抓紧时间！” 陈栋点了点头，不再客套谦让，“吴书记，得抓紧调机械设备过来，想要根治险情，只靠人力不行……” “刘叔，你安排人，抓紧时间搬沙袋子过来；齐主任，李会计，你们安排村民去扛砾石，从细到粗，分开搬运！” 吴启明听他指挥得当有条不紊，不由心中赞赏，拿了手机出来拨打电话抽调机械设备。 大事当前，刘刚不敢马虎，大声吆喝村干部们忙碌起来。 很快，管涌处搭起了反滤围井，因为发现得早处置得当，一场惊天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一直忙到八点多钟，大雨终于停了，吴启明看着堤坝下面插着红旗的管涌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 “陈栋，我得谢谢你，不是你，我今天恐怕就交代了！” 吴启明心里仍是后怕不已，若非陈栋此前几次三番提醒自己，大王村的大坝未必能像他想的那么结实，他怎么会将防控重点放在这里？ 若非陈栋执意来到大坝上，又不顾得罪人冲进雨里巡检发现了漏点，一旦拖延下去，还在板房里打牌的一群人，到时候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坝被洪水冲毁。 “我跟县里已经汇报了，等汛期过去，我去给你请功！”吴启明爱惜人才，已经想好了，怎么报答陈栋的大恩。 陈栋却摇了摇头，看向雨里那面鲜艳的红旗，轻声说道：“危机还没有过去，真正的暴风雨，还没有来……” （待续） 第3章 有点意思 一辆丰田越野车带着两辆北京吉普驶到近前停了下来。 丰田越野车上下来一人，穿着迷彩服，披着白雨衣，身形高大，气宇轩昂。 吴启明上前一步热情说道：“周书记，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县委书记周俊辉，他面沉似水与吴启明握了握手，“情况怎么样？电话里你说控制住了，确定吗？” “确实控制住了，等这波洪峰过去，就抓紧时间加固堤坝！”吴启明额头有汗水流出，不知是累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周俊辉稍微松了口气，“我把县里的水利专家都带来了，希望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吴启明看了眼后面吉普车上下来的那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水务局副局长，此人性情执拗不善交际，偏偏业务能力水平极高，就是在全市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的能人。 “赵局长，你来看看，哪里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周俊辉到了管涌现场，招呼水务局的人检查处置情况。 那姓赵的副局长不用他吩咐，已经自己走上前去，一圈圈仔细察看，半晌一言不发，终于确定无误，这才对吴启明说道：“吴书记，你们林关镇有高人啊！” 连日来一起工作，周俊辉已经习惯了他的作派，笑着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赵姓副局长笑道：“这处置成果面面俱到有条不紊，就是我在这里，也不会做得更好了，有些细节地方，连我都没想到！吴书记，何方高人在此，快点请出来见见吧！” 吴启明笑道：“也谈不上高人，我们镇上新来的选调生，这次管涌能及时发现，他居功至伟！” “喏！人在那儿呢！”吴启明朝着远处一指，一个高大身影正在堤坝上来回巡视，自然便是陈栋。 知道县里有领导要来，陈栋刻意借口回避了，他有功劳不假，但功劳能有几分，全看吴启明的心情，与其站在一旁碍眼，不如躲到一边装装样子。 水位不再上涨，他彻底松了口气，正要再走一圈，却听有人喊他过去。 远远看着，车灯照耀之下，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男子看着自己这边，陈栋心里一突，不会是县委书记来了吧？ 想什么来什么，县委书记周俊辉素以冷面着称，前世陈栋就跟他打过交道，此人出身纪委系统，素来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他在林城县任职四年，处理的党员干部不计其数。 要不是因为他查了太多干部弄出来太多空缺岗位，前世的自己大概也没机会在三十岁的时候，才考上财政开支的事业编制进入体制内。 “周书记，这就是我们这儿新来的选调生，陈栋。” “周书记，您好！”陈栋伸出双手，与周俊辉握在一起。 “之前听林部长说起过你们，还说有机会要见见，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周俊辉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眼前的青年高大俊朗，气度沉凝不卑不亢，身体结实强壮，雨衣雨靴上满是泥水，面上朝气蓬勃干劲十足，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初出茅庐、初入官场的自己。 “我听吴书记说，这些都是你的布置安排？” 陈栋看向吴启明，见他微笑点头，这才说道：“主要还是吴书记领导有方，我就是提了一些意见建议，没起到什么作用。” 周俊辉很喜欢他的成熟稳重，笑着说道：“吴书记宁可自我检讨说他麻痹大意，也要为你请功，说你一直坚持顶风冒雨检查，才第一时间发现了管涌漏点。这份功劳，县委给你记下了！” 陈栋心中感激看了吴启明一眼，能有这样的胸怀，也难怪他能在这些乡镇党委书记里面脱颖而出、独树一帜。 今天的事，吴启明如果春秋笔法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陈栋完全能够理解和接受，官场素来如此，没有哪个人会愿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来换别人的荣华富贵。 但吴启明显然胸怀大度的很，他跟周俊辉直言不讳承认了麻痹大意险些铸成大错，然后客观而又大肆渲染将陈栋的功劳夸大讲了一遍。 那赵姓副局长上前来问陈栋：“年轻人，你这些本事，都是在哪儿跟谁学的？可以啊！这些方法，可不是光看几本书听几堂课能学会的，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理论实践相结合，一般人可没这个水平！” 陈栋心里暗笑，心说我可不会告诉你，我就是上辈子跟你学的。 前世的他，会在入职后不久就到水务局担任副局长，与眼前这位赵兴城成了同事，二人开始有些不对付，后来却成了莫逆之交。在陈栋心中，此人亦师亦友，此时相见，自然格外亲切。 “家里有位亲属，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我这些本事，都是跟他学的，只是可惜了，他去世的早，不然还能介绍你们认识。” 赵兴城很是叹息，他是技术型人才，与这样的人物失之交臂，自然很是遗憾。 能被赵兴城这样的水利专家认可，陈栋的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县委书记当面说要给他记功，在场众人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刘刚曾经也是镇政府干部，虽然没什么成就，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不俗，他心知肚明，今夜过后，这陈栋只怕便要一飞冲天，想起此前自己那般轻慢，多少有些后悔起来。 周俊辉上了堤坝巡视一圈，随即屏退旁人，只将吴启明赵兴城与陈栋叫到身边问道：“这大王村防洪堤，是不是就这一处管涌？赵局长，你是行家，你来说。” 赵兴城看了吴启明一眼，直言不讳说道：“管涌大概只有这么一处，但这堤坝的质量嘛，也就是个样子工程。” 见他这么敢说，吴启明不由心中一个突突，旁人要问你这么说也就算了，这可是周俊辉，活生生的周阎王！ 果不其然，周俊辉脸色一沉，“说清楚，怎么就是个样子工程了。” 赵兴城指着大坝一个比划，“老坝修了三十多年一次没漏，新坝只是加高加厚，第二年就漏了，你看那漏点，就在加高层上，这也就是今年水大，不然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知道这里偷工减料呢！” 他有些激动，指着远处绿油油的庄稼地和静悄悄的村落，痛心疾首说道：“丧良心啊！这要是今晚决口了，多少人得跟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周俊辉面沉似水不置可否，转过头来看了吴启明一眼，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干脆问陈栋说道：“陈栋，你怎么看？” 他问得模糊，旁人听了只怕一头雾水，吴启明与赵兴城却一清二楚，只是陈栋如此年轻，能回答明白这个问题么？ 陈栋并不如何犹豫，当即轻声说道：“这老堤勉强称得上稳固，新堤加高加固本是好事，但如此偷工减料，不但没有保护好老堤，反而容易让人麻痹大意，滋生出新的问题来。” “若依我看，当前防汛情势紧张，应该立即将当年同一批次施工的所有堤坝列为重点关注对象，严防死守，以防类似灾害再次发生。” “至于其中的贪腐问题，倒不是眼前的当务之急。” （待续） 第4章 山雨欲来 清江县教育局会议室里，局长赵志国正在台上讲话。 临近九月新生开学，全县中小学幼儿园的校长都被召集上来，例行公事进行一次集体谈话。 “……安全问题不容忽视，学生要安全，教师也要安全！” “去年四中的两个老师，喝醉酒开车，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当年的评先评优和职称，就都被拿下来了！” “还有住宿生吃饭问题，老生常谈，总说，总不改，就那么仨瓜俩枣的，你们就这么抓着不放，至不至于？” 赵志国高谈阔论，唾沫星子横飞，近在咫尺的副局长李涵菲抹了抹脸，上午刚化的妆，再这么喷下去，就花了。 但她可不敢说，赵志国这位局长极其强势，一言不合就开骂，不分男女也不分场合，她在这个位置坐得战战兢兢，已经找了组织部很多次，却都得不到调整岗位的机会。 按说教育局是个非常好的单位，接触面广，灰色收入多，跟卫生口一样，属于是个油水衙门。 但赵志国这位一把手实在是不好伺候，要求高不说，事儿也多，还动不动就骂人，工作作风粗暴，又搞一言堂，胆子还大，李涵菲在这个位置上伺候过两任局长，赵志国这样的，却是独一份。 但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存着不一样的心思，老赵家在清江权势滔天，这位赵局长背后，是前任县委书记赵志邦，据说他们家省里还有亲戚也是大官。 李涵菲自身背景也不弱，但跟赵家比起来，还是差了好几个量级。 她在这里腹诽，台下也有几个中学校长心里不是滋味。 清江是一个贫困县，主要产业就是农业和林业，这帮人辛辛苦苦爬到校长的位置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份额外的收入和更多的人际关系么？ 你赵志国家大业大看不上这仨瓜俩枣，我们可就指着这仨瓜俩枣活着呢！ 校长这个职位，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能够真正接触到的实际利益，都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一个是教师定级确定职称的时候，会有一笔不菲的礼金；一个是平常年节假期，有定级或者进步需求的，会有一份孝敬。 再有的，就是有住宿生的学校，学生交费和国家发放的补贴汇总到一起，会是一笔金额比较大、可自由支配的活钱。 现在赵志国直接要求所有人不要惦记住宿生这笔钱，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先锋乡中学去年收了二十六万，就算你天天吃排骨，顿顿吃小鸡，你一年能吃的完？剩下的钱哪里去了？王校长，你说说！” 赵志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看着台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校长，有些阴阳怪气。 王姓校长不卑不亢，“赵局，钱哪里去了，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么？您问我这个问题，是打算让我回答你呢，还是打算让我去纪委自我检讨一下呢？” “你……你放肆！”赵志国得意忘形，没想到会惹来对方的反弹，当即有些尴尬，他以为可以随意拿捏对方杀鸡儆猴，没想到适得其反。 “这些校长里，数我年纪最大，有的话别人不敢说我就来说！”王校长站起身来，“这么多学校，买米买面都要去指定的粮店，买鸡买鱼都要去局里指定的地方，油水都让你们局领导吃干净了，这时候找我们的毛病？” “你也不用找了，我今天当着全县所有校长的面儿，辞职！” 王校长一踹凳子，头也不回出去了。 会场中寂静异常落针可闻，赵志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怎么这么大脾气？啊？多吃多占他还有理了？辞得好！先锋乡的中学校长位置空出来了，明天开始，进入选拔程序！” “还有谁想辞职的，现在就站起来！” 赵志国一拍桌子，又厉害了起来。 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谁也不会像王校长那么刚烈，走到这个岗位上的，哪个不是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谨小慎微才上来的？ 若要人前显贵，就得背后遭罪，官大一级压死人，教育局一个中教股股长都能给他们脸色，更别说局长了。 会议结束后，赵志国当先离场，回到办公室坐下，仍然余怒未消。 胆敢如此堂而皇之反抗自己，这个王先发真是活够了！ 这要搁自己二哥没走以前，谁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不过两年时间，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高低得让教育局纪委查查他学校的账！ 忽然想起这个王先发好像给自己送过不少钱，他又放下了这个念头。 教育局纪委就那么两个人滥竽充数，办案力量微乎其微，也指不上他们。 正琢磨着，办公室主任进来，“赵局，潘局长来了。” “请他进来。” 在办公室主任身后，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棕色衬衫，胳膊下面夹着个包，很标准的打扮。 赵志国按动按钮，茶台上的水龙头开始放水加热，他拈出一把古树红茶倒进茶杯，看着潘向东笑道：“什么风把你潘秘书长吹来了？今天这么有空吗？” 潘向东愁眉苦脸坐下，“什么风？邪风！” 他压低声音，“林关镇大王村的堤坝前晚管涌了！” 赵志国正往茶壶里倒水，闻言手上一滞，随即继续倒水，“管涌了就管涌了，关我屁事？” 潘向东没好气道：“是不关你事，但是关我的事！” 赵志国皮笑肉不笑，“那你找我二哥去啊，找我干嘛？” “我给他打电话了，没打通，占线。”潘向东一脸无奈，“不是实在没招，我也不想来找你，你历来鬼点子多，帮我分析分析！” “分析啥？堤坝管涌了，不是没决堤么？那就说明质量还凑合，咋的，还能问你责？” “就算要查，都是陈年老账，能查明白吗？” 赵志国将茶杯递给他，“咋的，听见风声了，县里要拿你开刀？” 潘向东点了点头，也没心思喝那杯上好红茶，“有传言，周书记很愤怒，但又没明确有啥具体动作，这就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说要不就动手，我好抓紧找人安排，要么就消停的，这么悬着，真让人难受。” 赵志国喝了一杯茶，轻轻吐了口热气，“管他呢！你就照着他要查准备！水利局就那么几个关键人物，把他们安排好，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那不就行了？” “都是一条船上的，谁落水了都不是好事，跟他们讲明利害关系就是了。” 潘向东无可奈何，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他一看号码，脸上便有了笑意。 “老二回电了。” （待续） 第5章 人过留名 清江县委书记办公室。 周俊辉一边批阅文件，一边想着心事。 他从林城来到清江，算是临危受命，不然没道理县级一把手这么使用干部。 来的时候，市委组织部长语重心长，说的那番话至今言犹在耳。 清江的情况很复杂，而他到任将近一年，却还没有打开局面。 敲门声响，秘书推门进来，“周书记，广成同志到了。” 周俊辉点点头，很快秦广成推门进来。 周俊辉冲他笑道：“老秦，你自己坐，我批完这些文件就来。” 县委副书记、县纪委书记秦广成年届五十，举手投足仍有一派军人风范。 “周书记您忙着，我喝口茶。” 端起周俊辉贴身秘书送来的绿茶啜饮一口，秦广成拿起桌上一份报纸随意翻看起来。 周俊辉奋笔疾书，很快将批示语写好，这样的工作他早已做得无比熟练，三言两语便能切中要害。 “找你来，是有个事儿，”他端起保温杯，走到秦广成身边坐下，“大王村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我侧面了解了一下，问题性质很严重。” 秦广成坐直了身子，“具体情况我倒不掌握，这里面有贪腐问题？” 周俊辉喝了口茶水，点了点头，“偷工减料这种事，其实咱们都心知肚明，但凡是工程项目，不偷工减料是不可能的，但是做到这种程度，那就不多见了。” “昨天我找人挑了几个地方把堤坝加固层扒开了，那个偷工减料的程度，有一个词儿，咋说的来着……” 话到嘴边，他始终想不起来。 秦广成灵光一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周俊辉放下茶杯，怒气渐渐浮现，“砂石土料连一成都不到，样样都不符合标准！有的更是丧心病狂，外面打一圈缓凝土，里面根本就是空的！” “触目惊心呐！” 秦广成点了点头，“这种关键工程，竟然还敢这么滥竽充数，一旦出现问题，就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其心可诛啊！” 周俊辉摸了摸头发，“何止如此？这样的堤坝还不如不修！陈栋说得好，这会让相关领导干部产生麻痹思想，谁能想到，新修的大坝，会跟筛子一样四处漏风？” “陈栋？陈栋是谁？” “林关镇的一个年轻干部，就是他发现了大坝管涌迹象，不是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周俊辉笑了起来，“吴启明个老小子都对他赞誉有加，宁可承认自己的错误，也要给陈栋请功！” 秦广成也笑了，“吴启明还不错，有担当，遇到事情了不推不让，是个能干事的。” “市委让我推荐提拔副处级干部的人选，之前我就考虑过他，现在看来，这样的干部，可以重用！” 周俊辉话锋一转，“水利局项目这边，纪委这头有相关的问题线索么？信访件什么的，有没有？” 秦广成摇了摇头，“很多年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线索了，这两年项目少了不少，基本也都渐渐正规了，不像以前。” “那这么忽然下去检查，是不是会打草惊蛇？”周俊辉站起身来，背着手踱着步子思索办法。 秦广成沉吟半晌，建议道：“最近省市纪委都在搞项目建设领域的专项整治，咱们也可以效仿一下，把住建、交通、水利、农业这些单位都囊括进来，声势搞大一点，至于到底是奔着谁去，那就再说。” 周俊辉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正好也敲打敲打这些个单位和部门！不要以为没人管没人问就无法无天！” “人员安排上……” 周俊辉看向秦广成，知道他这句话意有所指。 他皱起眉头，“项目建设领域牵扯范围很广，暂时先不用纪委干部，把全县的年轻干部抽调上来，他们很多都不是本地人，可以发挥这个优势。” 秦广成点点头，他也是有这个顾虑，项目建设牵扯到的资金数额庞大，要面对的对手也形形色色，如果不未雨绸缪，到时候很可能陷入被动。 他建议道：“光这样也不行，年轻干部没有经验，查案办案掌握不好分寸和力度，我的建议，不如和市纪委沟通一下，以市纪委的名义，从各县抽调精干力量，和年轻干部组成新老搭配，这样就能两边兼顾了。” 周俊辉指了指秦广成，“到底是老纪检！这个办法好！” 秦广成趁热打铁，笑道：“搞个党风廉政建设培训班，把年轻干部们召集到一起，以学习培训的名义，通过学习成绩和培训期间的表现，选拔有冲劲、有闯劲的年轻干部！” “好，这个办法好！就按你说的办！” 周俊辉兴奋起来，“我让组织部门配合你们，尽快拟定名单出来，到时候就以纪委和组织部联合的名义，搞个培训班！”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别的事情，秦广成才告辞出来，回到纪委所在的三楼办公室。 他来清江比周军辉早两年，对清江的问题早有认识，只不过以前没遇到周俊辉这样的领导，所以一直直不起腰杆子来。 清江的问题根深蒂固，先后两任县委书记加起来任职时间不到两年就相继出了问题被调走，上级已经意识到了，清江这块地方存在更深层次的问题。 若非如此，也不会将有纪检背景的周俊辉派来清江主政。 周俊辉市纪委纪检监察室主任出身，有多年省纪委借调工作经验，秦广成也在市纪委工作过，两个人有过交集。 秦广成下派担任纪委书记的时候，周俊辉刚提任市纪委三室主任，短短几年光景之后，他就下派到县级担任纪委书记，然后一路飙升，直到在林城担任县委书记。 林城的经济和作风，就是在周俊辉手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秦广成早有耳闻，心里也很佩服。 官场中人，从不以年龄论短长，周俊辉四十出头，却已经在县委书记任上干了一届了。 相比之下，秦广成资历更老，却一直在这个位置上逡巡不前。 个中原因，秦广成自己心里其实也一清二楚。 外在因素其实都在其次，他是纪检系统出身，生性脾气火爆、嫉恶如仇，这些年先后在三个地方担任纪委书记，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仕途能顺利才怪了。 纪检工作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无论怎么折中，都不会有人愿意被查被处分。 秦广成已经习以为常，他心中早已想好，这次换届到期就卸任，回市纪委安心赋闲。 在那之前，他要给清江留下点什么。 （待续） 第6章 和光同尘 “陈栋，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吃过午饭，陈栋正要回到办公室去睡一觉，却被下楼的吴启明叫住。 两人一起上车，直奔大王村管涌现场。 “中午吃饭怎么没看见你？”吴启明习惯坐在副驾驶，头也不回问陈栋。 “帮着刘姐忙活后厨了，我就没上桌。” 吴启明点点头，“帮忙归帮忙，低调归低调，但你是省委定向选调生，有的时候，该强势也要强势一点，不能随便就被人拿捏。” 陈栋赶忙答应，“知道了，吴书记。” 陈栋为人和善，到乡镇工作后，因为周一到周五都住在单位，早饭晚饭都在食堂吃，跟厨房师傅刘姐处的关系就比较好，时不时帮着忙活忙活，倒也不觉得辛苦。 但看在有心人眼中，就会有不一样的观感。 比如陈栋是否不得吴启明喜欢，是否被边缘化。 乡镇政府人不多，但也五脏俱全，所谓“庙小妖风大”，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越野车驶离国道，摇摇晃晃来到堤坝抢修现场。 一下车，陈栋就看到了堤坝上站着的村支书刘刚，正午的阳光将他穿着半截袖的胳膊晒得黝黑发亮，显示出了与那夜不一样的精神面貌。 村民们被召集起来加固大堤，县里派来的工程机械不住轰鸣，吴启明走在前面，当先一步上了大堤。 “吴书记，您来了！”刘刚一路小跑过来，头上的草帽被风吹落在背后，显得有些狼狈。 “这几天辛苦了！”吴启明跟他打了声招呼，直奔管涌所在位置。 “现在水位下去了，这里都挖开了，重新铺设！”刘刚一旁跟着，指着施工现场介绍，“全村老百姓都上来了，争取今晚达到既定高度！” 吴启明点点头，“要做好迎接下一波洪峰到来的准备！居安思危，有备无患！” “您放心！这是我们大王村自己生死存亡的大事，没人敢不当回事！” 刘刚拍着胸脯，说话就有些豪气干云的意思。 陈栋坠在后面没有跟着，却听见几个百姓一边干活一边低声抱怨。 “就他妈骗人的，修好了扒，扒了再修，玩儿呢？” “不这么整，当官的怎么搞钱？修一笔钱，拆一笔钱，再修又是一笔钱！里外里三笔钱，傻子才不这么干！” “这帮龟孙子，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嘘！小点声！” 看到几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陈栋有些尴尬，加快了脚步。 他有些委屈，但也无从说起。 一个群体中出了一个蠹虫，没人会说队伍里还有好人，只会一棍子打倒一片，认为所有人都是蠹虫。 陈栋心里很不舒服，莫名其妙就为人背了黑锅，成了被一杆子打下水那群人中的一个。 但这种事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只能背着骂名，为那些真正贪腐的蛀虫承担罪责。 吴启明走了一圈，回到开始上来的地方，临上车前嘱咐刘刚，“大堤的质量关系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绝对不能马虎大意！我县里还有会，不跟你多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陈栋，走，上车！” “吴书记，我留一会儿，反正回镇里也没啥事儿。” “那行，晚上让刘书记给你送回去，这段路说近不近的。” 吴启明对陈栋言语中透着关心和重视，刘刚看在眼里，态度早与先前天壤之别，“吴书记您放心，我高低得杀个小鸡安排小陈同志！” “那是你们俩的事儿了！走了！”吴启明豪迈一笑，摆了摆手上车离去。 陈栋看着小车去远，这才对刘刚说道：“刘书记，我刚才一走一过，听村民的意思，不怎么高兴过来干活呢？” 刘刚左右看看，“这会儿正是在家闲着打麻将斗地主的时候，谁愿意出来顶着大太阳干活？别说他们，就是我也不愿意啊！” “这也就是逼到份上了，不然你看哪个能出来？你以为谁都在乎这点工分呢？” 刘刚叹了口气，“不比以前了，现在的人，都势力得很。” 陈栋点点头，“这个堤坝当初竣工验收的时候，没组织乡村两级干部群众参与吗？” 刘刚撇撇嘴，“能没有乡村两级参与么？问题人选是谁定的？不是老百姓自己选的吧？就算是老百姓自己选的，开始还能有颗公心，但一两顿好酒好菜下来，再塞点好钱，谁又能不被拉拢过去？” 陈栋明白过来，项目验收基本都是这个节奏，又有几个真能做到仗义执言、为民请命的？就算真有，也会被有意排斥在验收队伍之外，有心有力却使不上。 刘刚拍拍陈栋肩膀，“老弟，你还年轻，啥时候你到了老哥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啥叫人心险恶了。” “晚上别走了，我让人炖个小鸡排骨，咱哥俩喝点儿！” 陈栋连忙摆手推却，“不必了不必了，我回去镇上吃就行，大堤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可不敢耽误您的正事！” 刘刚一摆手，“都是小事儿！就冲你挽救了我们大王村，这顿饭我也得请你！既来之，则安之！你先溜达一圈，我去那边看看！” 陈栋无奈，只能答应。 他留下来，只是想跟刘刚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绝对没有蹭饭的意思。 但这个时期乡镇干部到基层不吃喝一顿，实在是有违常理，他也不好太特立独行，只能无奈答应。 他闲着也是闲着，过去拎起一把铁锹，跟着大伙儿一起干活。 “啊哟！这位领导，这活儿咋能麻烦您呢！”一个背着手来回巡视的村干部赶忙过来，拦住了陈栋。 陈栋笑笑：“大哥你忙你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帮着搭把手而已，不妨事的。” “领导，您可别这么说，您要干活了，我们刘支书得骂死我！” 陈栋看他很坚决，有些无奈放下了铁锹，他如果坚持，这几个村干部就形同坐蜡，镇干部都亲力亲为，村干部却不干活，说出去造成的影响得多坏？ 陈栋暗暗叹了口气，这就叫环境塑造了人，自己明明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人，却只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放弃自己坚持的东西。 他不想特立独行惹人非议，只能和光同尘，打成一片。 到了晚饭的时候，刘刚安排了一桌农村最高规格的酒席，又是鸡鸭鹅又是狗肉又是烩菜的，摆了满满一大桌，安排对大王村有功的陈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刚借着酒意，端起酒杯对陈栋说道：“老弟啊，大哥劝你一句，堤坝这事儿，水太深，你这外来的，早晚也要走，千万别蹚这趟浑水。” （待续） 第7章 穷则思变 汛期未过，清江县委紧急召开了一次常委会议，传达了近期省市主要领导的部署要求，并对接下来的防汛工作重点进行了安排部署。 会上，吴启明公开做了检讨，承认了自己麻痹大意险些酿成大错，也对陈栋的勇敢表现进行了详细介绍。 周俊辉对吴启明的态度鲜明提出了表扬，同时提醒各乡镇特别是沿河乡镇一定要引以为戒，切实提高警惕，坚决守好汛期最后一班岗。 常委会后，吴启明来到周俊辉办公室，详细介绍了大王村堤坝翻修加固工作进程。 周俊辉很满意，“知耻而后勇，这是好事，林关镇是全县乡镇的排头兵，你们要做好这个榜样。” “过段时间，市委组织部会派人来考察，这个消息我提前透露给你，你做好准备。” 吴启明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多谢周书记！我这犯了错误，您还肯推荐我，实在是我没想到的！” 周俊辉摆了摆手，“大坝管涌，责任不在你，换了谁在你那个位置，会担心新加固的大坝会有问题？将心比心，不会有人比你做的更好了。” “你运气也确实不错，要谢的话，你就谢谢陈栋好了。” 周俊辉又交代了一些近期重点工作，吴启明才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他心中感慨，自己不但没有因为此事被问责，反而倒因为自己不肯文过饰非，得到了周俊辉的赏识，真的算是塞翁失马了。 从正科到副处，是多少县级干部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梦想，吴启明心里更明白，这要是在以前，这种好事怎么都不会轮到自己，周俊辉的到来，确实让清江有些不一样了。 他心里因此更加感激陈栋，想起大坝管涌那一夜陈栋的坚持甚至有了些偏执的味道，吴启明不由更加感慨，暗暗下定决心，要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提携陈栋。 陈栋倒是不知道，自己的直属领导有了什么心态变化，他在乡镇的工作依然按部就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 这也就是防汛抗洪期间，还能有点事让大家紧张一下，其他的时候，乡镇的工作节奏就是这样松散。 清江是农业县，春种秋收就是最大的事情，除此之外，就是各种重要会议期间的信访维稳和节假日期间的安全生产。 陈栋是团委书记，本职工作更是闲得不行。 团县委是清水衙门，历任团委书记镀个金也就走了，没人会想着在这里发光发热，连带着基层的团委也人浮于事。 不过陈栋还是比同屋的那位妇联主席强得多，那位大姐就没上过班，陈栋报到一个多月，就见过那个大姐一次，还是单位同事家里孩子考大学摆升学宴，在饭桌上认识的。 陈栋闲来无事，坐在微机室里摆弄着那台性能差强人意的老旧电脑，一边浏览网页一边和女朋友甘霖聊天。 这个时期乡镇的电脑还是稀罕物，整个林关镇，也只有书记镇长屋里有电脑，再有就是微机室里有一台。 陈栋会捅咕电脑，微机室里没人的时候，他就过来玩会儿电脑，有时同事会带孩子来，他就让出来，回自己办公室躺着。 乡镇的工作实在是太无聊了，他想过自己会遇到各种困难，但这个困难，倒是真的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得想办法做出点改变来。 正胡思乱想，副镇长张海推门进来，“陈栋，街上有人打起来了，跟我一起去一趟吧！” 陈栋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领导让我整理这个，大哥你去吧！” “那行吧！”张海面上看不出表情，捏着香烟吸了一口带上了门。 陈栋这个团委书记分工里有一项是协助张海分管综治工作，也就是镇政府所在的综合治理，交通秩序、环境卫生，基本都包括在内。 这是个有油水的工作，临街商铺和摆摊的小商贩都归张海管，陈栋初来乍到，可不想上去给人碍眼。 这些蝇头小利，他也看不上，也不想招惹。 正无所事事胡思乱想，又有人推门进来，“陈啊，帮姐打个字呗？” 是民政助理李大姐，陈栋伸手接过，打开电脑开始打字。 镇上不是没有微机员，但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活也不好好干，大家都不喜欢用她。 吴启明之前点过陈栋，让他拿出一点选调生的架子来，但陈栋心里明白，他不会在林关镇待太久，这些活也都是力所能及的小事，不至于怎么样，所以能者多劳，帮一点是一点。 乡镇的干部良莠不齐，有些事情干的久了，似乎就成了该干的，一旦不干了，就会惹来别人的不满。 陈栋正打着字，人事助理朱大哥进来了，脸色红扑扑的，显然中午喝了酒。 “陈栋！你整这个表格不行啊！我去县人事局了，给我闷回来了！” 人事助理朱大哥手上捏着烟，坐在电脑桌旁边的椅子上一脸官司，“我这中午好顿跟人赔礼道歉，一人喝了半斤才算圆过去！” 没等陈栋说话，李大姐没好气说道：“喝酒就喝酒，扯那么多幺蛾子！我就不信陈栋表格做出花儿来，你中午就不请人喝酒了？” 李大姐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朱大哥反而骨瘦如柴，两人站在一起，孰强孰弱一览无余。 朱大哥不敢反驳李大姐，“我跟陈栋说话呢！你跟着掺和啥！” 李大姐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你找人陈栋做这么多回表格，请没请过人陈栋吃饭啊？天天喝的五迷三道的，要不要脸？” “你找陈栋打字，不也没请陈栋吃饭么？”朱大哥不乐意了。 “我给陈栋带瓜子和水果了！”李大姐被他说中痛处，只能嘴硬。 “我一会儿也去买个西瓜！” 陈栋一边打字一边看戏，这两人其实本质都不坏，只是各有小心思，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这位李大姐在给老百姓办理事务的时候，吃拿卡要搞点零食土特产，逢年过节收点小鸡冻豆腐什么的，陈栋都听食堂刘姐说起过。 至于这位朱大哥，不贪财好色，就好喝酒，每天三顿饭，顿顿二两半，找他办事，没有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那就两顿，多来几顿，啥都不是问题。 很快将稿子打好，陈栋算是完成了任务，李大姐临走前，忽然神神秘秘问道：“陈啊，你跟县委周书记是不是有亲戚啊？” （待续） 第8章 人生得意 清平县县委书记办公室。 年轻帅气的男秘书推开门，轻声说道：“赵书记，时间到了。” 宽大的办公桌后，赵志邦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相框，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他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中午却没有睡着，此时眼眶就有些酸疼，眼球也有些发胀。 原定两点的常委会议，因为他个人原因，推迟到了两点半。 但没有人敢有怨言，即便有，也只能憋在心里。 赵志邦很喜欢这种感觉，说一不二，唯我独尊。 他站起身来，拿起日记本和保温杯，从容不迫走向常委会议室。 走到门口时，会议室里还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等他打开门，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赵志邦很满意这种变化，目不斜视走到主位上坐下，双眼充满威严扫视了一圈，这才开始讲话。 按照秘书早就起草好的主持词，他对着念了一段，随即引申开来，激情四射，文采飞扬。 议题一项项进行，每项议题后面，有汇报单位提前写好交上来的点评，中规中矩，大差不差，县委办主任早已经把关过了，他只需要照着念就是了。 遇到不满意的地方，他会跳出稿子，或批评，或点拨，或上纲上线，既体现权威，也展示水平。 到最后是研究干部环节，组织部长拿出早已请示过的既定方案进行汇报，最后全体通过，皆大欢喜。 会议不温不火开到下午五点五十才结束，人群散去，赵志邦和县长坐在会议室里聊起了近期重点工作，一番切磋后达成了一致，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赵志邦优先喝了口秘书泡好的热茶，他很满意眼前的这一切，作为全市为数不多的副厅级县委书记，他再也没有更高的追求了。 “叮铃铃！”手机响起，他拿起来一看，是老婆的号码。 他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厌恶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一道破锣一般的嗓音响起，问他今晚是否回家吃饭。 “不回去了，今天老爷子过生日，我去省城，晚上就不往回赶了。” 电话挂断，他又拿起那个相框，重新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去多久，秘书推门进来，“赵书记，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赵志邦点点头，将相框珍而重之放进抽屉锁好，起身出门下楼上车。 这辆车不是他常坐的那辆奥迪，而是一辆陆巡4700，司机却是他从清江带来的司机。 “东西都买好了？” “买好了领导，按您的吩咐，没买太贵的。” “嗯，老爷子不喜欢铺张浪费，多花钱反而惹他生气。” 赵志邦看向窗外，眼神有些迷离起来。 从清江到清平，从屈居人下到主政一方，境遇的变化带来的是心态上的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明显，外人也难以察觉，但对他来说，却是天壤之别。 很快到了省城北郊一处平房，赵志邦下车，从后排座椅上拎了两个礼盒，便进了平房大门。 平房建的极其规整，四面高达两米的红砖院墙方方正正，进门一条三米宽的红砖甬道直达平房门口。 五间砖房高高大气派，此时院中灯火通明，屋中人声鼎沸，显然已经开席了。 赵志邦心中浮现了一丝不快，随即强行按下，等司机开了门，面上就变成了笑容满面。 “爸，妈！” “老二来啦？这大晚上的，单位忙就别回来了。” “您过生日，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大哥，大嫂！”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赵老爷子身边，他头发很浓很黑，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 “过来坐吧！” 赵志邦坐到大哥赵志家身边，与三弟赵志国开启了玩笑，“你怎么这么闲，来的比我还早？” 赵志国皮笑肉不笑，“我又没什么事，在哪儿都是呆着。” 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赵志邦换了个话题，“单位挺忙的吧？马上开学了。” 赵志国点点头，“就那么回事儿，每年都固定流程，今年动几个校长，别的没什么。” “之前有人跟我提过，相当县一中的校长，能不能安排？” 赵志国歪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县里两个高中的校长要动得县委书记点头，这事儿你忘了？” 赵志邦眼睛一瞪就要发作，一旁赵志家抬手按了他一下，冲赵志国喝道：“老三，把酒倒上！” 赵志国立马没了脾气，乖乖拿起桌上的五粮液，给赵志邦倒了酒。 哥仨挨着老父亲坐，另一侧，则是老母亲和哥仨的两个姐姐。 “难得你们哥仨都在，我说两句，”赵老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吃了口菜，放下了筷子，“老二现在都当县委书记了，这个官太大了，我眼前做梦都不敢想。” “老三甩裆尿裤的，竟然也能当上教育局局长，”赵老爷子颇为感慨，“我们老赵家祖坟冒青烟呐！出了两个大官！” 他看向大儿子，“也就老大差一点，但老大是重点中学的教师，每天教书育人，挣得是辛苦钱，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他！” “你们两个，”他指了指二儿子三儿子，“你们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我老啦！没几年活头了，不指着你们给我积德了，但你们的孩子还小，你们心里得有数！” 赵老爷子又要说，赵志家看到两个弟弟脸色都不对了，赶忙拦住了父亲，“爸，他们都多大了，还这么苦口婆心讲大道理？该听的二十年前就听了，不该听的，现在说也没必要。” 他端起杯来，“日子是自己的，生活是自己的，家庭也是自己的，怎么过，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是成年人了，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吧！来，喝酒！” 赵志邦神色复杂，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赵志国干脆一口闷了杯里的白酒，直接站起身来，“我晚上还得赶回去，你们慢慢吃……” 他刚要抬腿往外走，赵志家一拍桌子，“坐下！” 赵志国一愣，这一脚就没迈出去，当即坐了下来，却是闷不作声，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赵志邦神情变化，拿起桌上的酒瓶给弟弟倒了满满一杯，随后又给自己满上。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其实也后悔，这一杯，我干了。” 赵志邦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随即也沉默下来。 赵志家站起身来，重新开了一瓶五粮液，分别给两人满上，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端起酒杯说道：“过去种种，皆是过往；将来岁月，才是余生。任何时候，我们兄弟齐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来吧！祝咱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待续） 第9章 心满意足 清江县水利局，家属楼。 水利局坐落在城区边缘，是最早一批搬到楼房办公的单位，因为临近大河，历来都是县里的头牌单位，早些年福利待遇极好，只是近几年才开始走下坡路。 当年的家属楼在县城风靡一时，如今却成了靠近边缘的落后地方。 潘向东将车靠在路边停好，随即拨了个电话。 时间不长，水利局家属楼的大门出来一个中年干部，他左右看了一圈，拉开车门上了车。 “潘局。” “林关镇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局里都在传。” “你怎么看？” “不好说，有传言说县里要动手查，但我问了几个纪委的老关系，都没说这个动静。” 潘向东沉吟起来，“我也打了几个电话，都说没听到消息，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来人笑道：“咱都二线了，还怕这个呀？咋的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您放心就是了！” “局里这边我盯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很多事情都是历史遗留问题，找不到咱们头上。” 潘向东笑了笑，从后座拿了个黑色塑料袋，“别人给我的，我也不抽这种，你留着慢慢抽吧！” 来人也不看具体什么烟，当即伸手接过，“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潘向东叮嘱道：“这段时间多留心点新闻，县里的消息也注意点，别一整点就忙着钓鱼了，东西啥的都收拾好，风向不对就出去躲躲！” “行，我这儿您就放心，该安排的我早就安排妥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定改日找几个以前的老同事一起喝酒，随后分道扬镳。 潘向东驱车离开，他心里清楚，眼下这个形势，别人躲着自己还来不及，何况一起喝酒。 回到政协，他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一时有些失神。 日子过得飞快，大王村管涌事件过去四五天了，却仿佛泥人入水，一点浪花都没激起来。 轻轻抿了口茶，潘向东松了口气，随即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 “嗡嗡！”忽然手机震动起来，他吓了一跳，拿起手机来一看，却是妻子周玉琴的电话。 潘向东松了口气，接起电话的时候就有些生气，“干啥？” 电话那头，周玉琴也没有温柔含蓄的意思，“你说干啥？孩子快放学了，你能不能接？你不接我就去接了！” “接不了，别烦我！” 潘向东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到了他这个岁数，含饴弄孙是最快乐的事情，但这几天，他连这个都没心情了。 孙子马上就要上小学，儿媳妇怕跟不上一年级的课程，就报了个小班，准备提前恶补一下。 潘向东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补课，但他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只管宠溺大孙子，绝对不多一句嘴，顶多孩子受委屈了，自己这边多奖励奖励就是了，绝不会掺和下一代人怎么教育孩子。 他内心深处，奋斗了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家产，足够小孙子衣食无忧一辈子了，是不是学习好、考大学，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他将腿搭在窗台上，这样能躺的更舒服一些，心中暗想，或许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县里诸事繁杂，哪有心思惦记自己这点破事？ 交通，住建，农委，哪个口不比自己油水多？难道都要查一遍？ 就这么胡思乱想，潘向东很快迷糊过去，舒舒服服睡着了。 相隔不远的清江县教育局，因为是与其他单位在一起办公，相比之下，就不如县政协这么滋润。 尽管已经是最靠东侧的套间，但赵志国还是能听见走廊里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吵闹声和说话声。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子，看上去面容姣好，身段婀娜。 “蒋老师，你的事情局党委已经讨论过，一致认为是不符合相关要求的，你找我也没用，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儿。” 赵志国打起官腔来一点都不含糊，眼光却始终落在女子的肩头上。 对方显然为了见自己刻意打扮过，无论是红嘴唇还是眼影还是耳朵上亮闪闪的金耳坠，或是身上这条恰到好处露出胸口那条珍珠项链的裙子，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这还不够，还不足以让赵志国提出自己的要求，来交换对方的利益诉求。 他需要更充分的证据，需要更多的信息，来证明自己的判断。 并且这个过程，才是他最享受最喜欢的。 蒋老师抬起手来扇着风，微笑说道：“赵局您这屋怎么不装个空调呢？这也太闷热了！” 赵志国吹着风扇倒是不觉得如何，“没办法，把东山，是这样的，你热的话，过来吹吹风扇。” “那可感情好！”蒋老师站起身来，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风扇站立，面向赵志国。 赵志国转过身来，深深坐在座椅中，看着这眼前的年轻妇人，眼神很是玩味。 这么近距离看上去，女子身高大概不到一米七，长腿修身，脚上穿着高跟凉鞋，有些高挑。 风扇的风吹动裙摆，便有一阵阵香气吹到身前。 蒋老师向前一步，风扇距离远了，人却更近了，裙摆飘扬的幅度明显降低了不少。 质地柔软的纱裙低垂下来，若有似无，让人有种一把将其扯碎的冲动。 …… 赵志国放下电话，笑着看向蒋老师，“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将来可得好好谢谢我。” 蒋老师扔掉纸巾，“辛苦赵局了，找个时间，我请您吃饭。”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吧？” “行，等您电话。” 送走蒋老师，赵志国心满意足叹了口气，权利的滋味就是这么的美好。 “赵局。”办公室主任敲门进来，“政府那头有个临时会议，王副县长主持，通知您过去。” 赵志国嘀咕骂了一声，这就是权利双刃剑的一面了，有人招呼开会就得去开会，有人吩咐自己就得应着。 他很怀念二哥赵志邦在清江当县长的那些日子，那时候，他可以为所欲为，不用听人吆喝。 美好的日子，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待续） 第10章 有眼无珠 汛期一过，乡镇的工作节奏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陈栋正在发呆，忽然门响了一下，接着政府秘书杨杰推门进来。 “小陈，中午县委书记来吃饭，赶紧去帮忙！”杨杰岁数不小，一点都不跟他客气。 正常来说，一个选调生，又是团委书记，按理不该参与后勤的事情，但陈栋好说话，加上陈栋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有时候出于礼貌餐前饭后帮着忙活忙活，一来二去，杨杰就有点蹬鼻子上脸，对他有些颐指气使起来。 “行，这就去。”前世见多了这样的人，陈栋也不过多表露情绪，多干点活累不死人，等到机会合适，自然会有人教他做人。 乡镇工作，镇一级也好，村一级也罢，多数人都是好人，但人的本性如此，都是见人下菜碟，都属弹簧的，你弱他就强，各个都善于得寸进尺，很少有人懂得适可而止。 他选调生的身份，说白了只是自己脸上贴金，将来走与不走，都不会对这些人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所以好说话的陈栋，在镇里还兼任着厨房配菜师傅和微机员、电脑维修工这几份上不得台面、领不到薪资也不讨好的工作。 厨房做饭的厨师刘姐倒是个好人，五十出头，干活利落，为人朴实，做菜也好吃，陈栋与她相处的极好，很多时候两人在一起埋汰杨杰，倒也颇有乐趣。 得益于前世单身生活多年，陈栋刀工极佳，煎炒烹炸也都不在话下，有他配合，八道菜很快上桌。 陈栋一边摆好餐具一边笑道：“杨大秘书也是的，县委书记来吃饭，他都不露面。” 刘姐笑道：“谁让人家背后有人呢！” “得，曹操来了！” 陈栋转过头，果然见杨杰拎着一袋子玉米面烙饼来了。 “刘儿啊，把这些热热，周书记爱吃。” “杨哥，一会儿县领导来，你不露个脸儿啊？” 杨杰嘿嘿一笑，“我露啥脸，我进步到头了，机会留给你们年轻人！” 陈栋不置可否，等杨杰去远，这才冷哼一声，这人狗眼看人低，自己不跟他一般见识，他还玩起了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一辆轿车开进院里，吴启明从车上下来上了楼，他的司机小王快步跑进食堂，看见陈栋连忙笑道：“陈哥，又帮着刘姐忙活呢？” 两人年纪相仿，陈栋比他略大，被叫“陈哥”，今天却是第一次。 “吴书记让我来看看，菜备妥了吧？” “备妥了，几个热菜都在锅里，马上就能开席。”陈栋手脚麻利，将纸巾叠好放入玻璃杯里。 “行，我去跟书记说。” 小王小跑离开，时辰不大，吴启明下楼，十一点三十分，一辆奥迪驶入院里，后面跟着两辆黑色轿车，周俊辉在吴启明等人簇拥下走进食堂。 “啊呦，小陈你也在呢？”看到陈栋身影，周俊辉主动叫住了他。 陈栋本来想躲，见躲不开，只能上前打了个招呼，“周书记您好。” “来，一起走走。”周俊辉洗了手却不入席，叫着陈栋一起出门，在院子里走了起来。 “我上午问了林部长你的情况，名牌大学法学毕业，称得上根正苗红，凭你的条件，大概不会一直呆在清江，小小林关镇，也不是久居之地，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跟我说说。” 周俊辉说得直接，陈栋也不藏着掖着，“周书记，我的想法是按部就班，有合适的机会能回省里就最好。不能回去，从基层一点一滴做起也未尝不可。猛将发于卒伍，宰相起于州郡，想干大事，从下往上，也不是不行。” 周俊辉听得不住点头，看着他赞赏不已：“能有这般见识，我没看错你！本来我想将你调到身边来好好栽培，但听你这番话，我决定还是将你留在基层继续锻炼锻炼！” “你是定向选调，满一年后，我来安排让你担任副科级实职，到时候有什么想法，你可以直接找我谈。我的手机号码你记一下……” “多谢周书记栽培！”陈栋赶忙记录了周俊辉的手机号码，两人又聊了几句陈栋家里的情况，这才回到屋里入席开饭。 陈栋本来要去司机那桌，却被周俊辉的秘书李明峰拉到身边坐下，都是领导身边的得力之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陈栋也不过多推拒，大大方方坐下，一点没有拘束之意。 周俊辉身边坐着吴启明与副县长臧洪文，还有发改局和住建局两位局长以及镇长韩刚，除了他们，就是陈栋与周俊辉的秘书李明峰。 能够坐到这张桌上，陈栋的分量不言而喻，几位县委书记面前的红人，自然也明白了这个行为背后的意义。 周俊辉最先动筷，众人边吃边聊，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周书记，下午没事的话，小酌一杯如何？”看周俊辉心情不错，吴启明小声询问。 “行，喝点儿！” 陈栋当即起身要去拿酒，吴启明却道：“小陈，你坐下！堂堂省纪委的定向选调生，整天忙来忙去当店小二，像什么话！” 韩刚脸色一红，站起身来说道：“小陈你坐着，你也不知道酒放在哪！我找杨杰过来！” 韩刚拿出手机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杨杰一路小跑从办公楼里出来，手上捧着两瓶本地白酒，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韩刚狠狠瞪了他一眼，把刚才的怨气都发泄到了这位政府秘书身上，夺过一瓶白酒转身进了包间。 门开的一刹那，杨杰看到陈栋坐在下手位置，与他正面相对的，正是县委书记周俊辉。 他心里一跳，知道了刚才韩刚那个恶狠狠的眼神背后的深意。 走进后厨，杨杰只觉得腿有些软，他能当上政府秘书，就是因为韩刚与他弟弟是同学，借着这个关系，才坐上了这个油水颇丰的宝座。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栋有了这样的分量，能跟县委书记坐到一起吃饭？ 杨杰晕晕乎乎，找刘姐打听起来，“小陈怎么坐里面那桌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刘姐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把铁勺扔进水池，很直接的表达不满。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杨杰没工夫理她，想着以后该怎么跟陈栋好好相处。 他小心翼翼走到包间门口，正听见里面吴启明让陈栋提酒。 只听陈栋说道：“这张桌上我年纪最小，级别最低，这杯酒，先祝各位前辈、各位领导前程似锦、花团锦簇，快马加鞭、再上层楼，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二杯酒，祝愿我们清江县在周书记的带领下，在各位领导的努力下，政通人和，蓬勃发展，一产稳居前列，二产稳中求进，三产稳步提升，各行各业兴旺发达，经济社会发展行稳致远！” “这第三杯酒，祝愿林关镇在周书记的大力领导下，在住建发改这些兄弟单位的支持帮助下，在吴书记韩镇长的精诚合作担当作为下，取得更加优异、更加辉煌的成绩！” 大概是陈栋连干三杯白酒，屋中桌椅挪动之声哗然而起，只听周俊辉大声道：“小陈这才情这气魄，值得咱们共同举杯！来！干杯！” 杨杰听得一脸苦相，暗中责骂自己痰迷心窍，就凭陈栋这个才情，早晚都要飞黄腾达，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得罪了他！ 不过好在发现及时，现在不久，应该还来得及。 （待续） 第11章 趁势借钱 下午两点，众人尽欢而散。 吴启明回到办公室小睡，韩刚单独把杨杰叫到他的办公室里，有了一番训话。 陈栋喝了一斤多白酒，虽然犹有余力，终究有些困倦，回到自己办公室床上躺下，很快也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下午四点他才起来，泡了杯茶水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给杨杰打了个电话。 “杨哥，哎，是我，方便不，找您商量点事儿？” 很快，杨杰就来了，他这次学乖了，没有让陈栋过去找他。 下午韩刚借着酒劲跟他软硬兼施，又是商量又是要挟，告诉他要跟陈栋搞好关系，就算不冲陈栋是省纪委的选调生，冲这周书记，也得对陈栋礼让三分。 官越大，越对陈栋礼让有加，这也是为什么的，当初陈栋会选择考省纪委的定向选调生。 无论什么样的官员，对纪委这个机构都有天生一种敬畏和疏远，这个身份有时候会是阻力，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一种威慑。 也就陈栋是个毫无根基的选调生，如果是省纪委的年轻干部下来挂职锻炼，只怕际遇会更加不同，哪里还用等到今天，被县委书记提上台面，才有这样的变化？ 陈栋对这些并不放在心上，欲成大事，不拘小节，如果事事计较，自己气的够呛，别人还会产生成见，认为他干不了大事。 所以对杨杰这人，他其实心态放得很平和。 这次回省城，陈栋还打算淘一点电脑配件，自己搞一台电脑放在办公室里，够自己日常使用。 这个时期的电脑还是稀罕物，乡村一级更是少之又少，总去微机室蹭电脑，性能不好不说，有些事情还不方便。 要跟上时代，一台电脑必不可少。 将屋里简单收拾了一番，陈栋插上热得快，烧了一壶开水，等着杨杰上门。 “陈啊，找我啥事儿？”杨杰姿态放得极低，轻轻敲门，等陈栋说了“请进”才推门进来，与之前直接推门进来颐指气使可谓截然不同。 “杨哥，来，坐，喝茶！”给杨杰倒了杯茶，两人坐到一起，陈栋才小声说道：“杨哥，有这么个事儿，您也知道，我刚参加工作，手里没什么钱，第一个月工资还没到账，我这会儿有些倒不开了，想跟您借点儿，您看……” 陈栋说的都是实话，他确实需要用钱，也确实没有工资，但之所以找杨杰借，还是因为他是政府秘书，管着米面钱粮。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杨杰挨训了，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拒绝自己。 “借多少啊？你用钱尽管吱声，大哥不带犹豫的！”杨杰咬了咬牙，说得很是大气。 看着杨杰仿佛吃了米田共一样的表情，陈栋心里暗爽，想起一部电影台词：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我想跟您借一万！”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说出这个数字，陈栋还是有些犹豫。 收入水平在那里，一万可是不小的数目了。 “八千也行！” “要不五千？” 看杨杰一脸难色，陈栋不断降低价码，正要再降，杨杰一拍大腿，吓了他一跳。 “哎呦！兄弟！你可难住我了！”杨杰一脸愁色，“不是哥不借你，实在这数太大了，借不了啊！” 陈栋此时享受副科级待遇，一个月工资也才九百块钱，张嘴就是一万，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那杨哥你看能借多少！” “哥给你拿四千，这是极限了！”杨杰咬了咬牙，不是中午韩刚找过他，绝对不会这么痛快，就拿出来这么多钱借给陈栋。 “四千就四千！” “行，明天银行开门，我就去给你支去！” 陈栋连忙感谢不住，第二天拿到了杨杰这只铁公鸡的四千块钱，踏上了去往省城的客车。 国道有些颠簸，老旧的客车条件也不好，但陈栋心里却充满了期待和欢喜。 汛期半个月时间，他一直没有机会去省城，相思入骨，无比难熬，想着即将见到甘霖，他心里无比期待。 还有一个秘密，也是他跟杨杰借钱的原因。 他清楚记得，前世有个人在省城旧货市场淘到了一枚价值上千万的古董，自己再世为人，这种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前世的新闻报道详细记述了整个过程，陈栋对这件事印象极其深刻，时常幻想如果是自己得到了这些钱会怎么花，如今再世为人，终于有机会得偿所愿。 习惯了乡村的寡淡，省城的繁华让他有些陌生，不过才一个月的光景，就有了这样的变化，陈栋很是好奇，自己要一直在乡镇待下去，是否还能习惯城市里的生活。 这笔钱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有了这笔钱，他就能够买得起房子，也能够充分发挥自己重生的优势，通过投资炒股等方式，为将来的幸福生活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 未来会有一股极其强烈的反腐风暴席卷中华大地，他可不想深陷其中，成为通报曝光里面的典型分子。 见到甘霖，自然不免一番久别重逢后的欣喜若狂。 尤其陈栋抗洪那天音信皆无，甘霖更是吓得够呛，因此有了一番心境上的变化，今日重逢，便体现了出来。 两人吃了火锅出来，甘霖忽然轻声说道：“你带身份证了吗？” 陈栋一头雾水点了点头，却见甘霖忽然垂下头去：“我也带了……” 巨大的幸福感瞬间将陈栋击垮，他有些难以置信看向甘霖，“不是……怎么……” 甘霖俏脸晕红，白了他一眼，“傻瓜！” 陈栋心中充满了期待，同时还有一丝惴惴不安，佳人如此深情厚意，自己何德何能配得上她？ 穷苦人家出身所赋予的那种自卑深入骨髓，不是说能消除就消除的。 将来要结婚，要生孩子，自己一穷二白，靠什么给她美好幸福的生活？有情饮水饱，那只是说说而已，终归还是要落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和衣食住行上面。 夜色渐浓，华灯掩映。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无尽情意，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待续） 第12章 内里乾坤 云收雨散。 陈栋与甘霖十指相扣侧身抱在一起，彼此之间，再无隔阂。 扑闪的眼毛让陈栋睁开眼睛，他看着甘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得意。 “你不是第一次了。” 甘霖说得有些暧昧，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的情绪是失望还是平淡。 陈栋点了点头，“我不骗你，我确实不是第一次了。” 甘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是谁？” 陈栋不以为意，只是问道：“宝贝，你相信有前世和来生吗？” …… 周六一早，陈栋和甘霖带着凑来的一万块钱，来到了省城的旧货市场，以八千元的价格，从一个老头手里买到了一个民国时期的瓷罐。 一起来到一个僻静所在，陈栋给死党张晨打了电话，说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让他过来接自己。 很快，一辆宝马7系停在路边，陈栋和甘霖上了车，看见一身西装笔挺的张晨，两人就有些刮目相看。 “可以啊，有点顶级大律师的样子了。” 张晨跟甘霖打了个招呼，随即驱动车子，“你可别逗我了，打工仔而已，顶级个屁！” “慢慢来嘛！”陈栋不动声色，“怎么的，做得不开心？” “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车子很快上了主干道，车身飘逸，马达轰鸣，显示出了驾驶者独特的驾驶风格。 陈栋早已习惯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张晨开车就是这么猛。 “你可以啊，重色轻友，来省城几次了？一次你都不找我，是不是以后都不处了？” 张晨故作生气，陈栋笑着解释：“每次都火急火燎的，陪甘霖都陪不够，这不怕你挑理，这次就找你了嘛！” 张晨从后视镜里看了甘霖一眼，“也是，有这样的女朋友，我也得重色轻友！” 甘霖知道他夸奖自己，得意一笑问道：“晚上叫上孟冉，一起吃饭呗？” “那太行了！”张晨笑着答应，“她都磨叨好几次了，要找你们俩聚聚。” “你俩怎么样？”陈栋看张晨面色不对劲，关心问了起来。 他跟甘霖能认识，还得感谢张晨和孟冉撮合。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张晨翻了翻白眼，不想说太多。 车里默然片刻，张晨换了个话题，转头问陈栋，“你说我不干律师，转行干别的，行不行？” 听出了好友口中的犹疑，陈栋毫不迟疑表示了赞成，“那有啥不行的？想干啥干啥，人活一辈子，何必纠结？” 张晨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呢！我就想着，要是不干律师，我这大学不是白读了？” 陈栋叹了口气，前世他确实劝了张晨，张晨也在他的劝说下，在律所当到了合伙人。 但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投身商界，尽管遇到了不少挫折，却还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在没有父辈支持的情况下，跻身亿万富豪行列。 所以这一世，陈栋打算跳过这一步，直接劝他经商。 “没什么白读的，你读了大学，增长了见识，增加了思维深度，更难得的是，因此遇到了很多高层次的人，不说别的，就说咱们专业课的几位老师，不是读大学，你可没机会认识他们。” “我建议你，继续在这个行当耕耘两年，积攒一下人脉，也熟悉一下人情世故，时刻准备着，遇到了合适的机会，再下海经商。” 张晨有些惊讶，既惊讶于陈栋会支持自己，也惊讶于他的一番判断，“行，冲你这番话，今晚我请客，饶了你来省城这么多次都不找我的罪过！” “说吧，这么火急火燎的找我，到底怎么个事？” 说到正题，陈栋认真起来，“我记得你爸平常也玩古玩什么的吧？我手里有个物件，本来想请老爷子介绍个买家，后来一想，干脆转让给老爷子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怎么样？” 张晨闻言皱起眉头，“他玩是玩，但不怎么花大钱，我瞅你这个架势，他未必接得住。行吧！正好他在家，咱们一起过去让他看看。” 宝马缓缓驶入别墅大门。 陈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颇为感慨。 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但在这一世，这还是第一次。 张晨的父亲张广富是本省有名的矿山老板，一直都希望儿子能接班，但张晨自小叛逆，一直都特别有主见，即便是前世最难的时候，也没有跟父亲张口要过一分钱。 好在得益于母亲的言传身教，张晨的学习成绩非常好，为人处事也都极有分寸，跟一般的富二代截然不同，这一点上，倒是让张广富少操了很多心。 车子停稳，陈栋下车帮甘霖打开车门，从后座捧了那个箱子一起进门。 还不到中午，张家一楼宽敞的客厅静悄悄的，陈栋与甘霖走在后面窃窃私语。 “这么豪华！”看陈栋神情淡然，甘霖捅了捅他的腰，“你是不是来过？” 陈栋点了点头，“大差不差，比我来的那次新一点。” “你证明一下给我看。” 陈栋知道她对自己重生的话将信将疑，指了指远处一面墙说道：“那里有一扇暗门，一般人不知道，我也是来了几次后发现了，张晨才告诉我的。” 甘霖细细打量，果然看出不对，不是带着定见仔细寻找，只怕谁都发现不了。 陈栋小心翼翼放下箱子，和甘霖在沙发边上坐下，等张晨上楼去请张广富。 张广富很快下楼，他中等身材，看着不如张晨帅气，态度倒是极为和蔼，笑着与二人说道：“小晨很少往家里带朋友，今天你们能来可是难得，中午可得留下吃饭！” “爸，这是我同寝室的同学陈栋，是省纪委定向选调生，现在在基层锻炼。” “张叔叔您好。” “一直听小晨说，寝室三个室友，他最佩服的就是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哪里，您过奖了！” “这是她女朋友甘霖，还在读研究生，学医的。” “呀！那未来可就是甘医生了！这可得好好认识一下！”张广富态度明显不同，看着甘霖赞叹不已，“陈栋真是好福气啊，能结识这么好的女朋友！” 甘霖听出来了他话里有话，赶忙打招呼：“张叔叔好！” “好好好！”张广富笑容满面，对这位未来的女医生，比对陈栋看重得多。 张晨暗怪父亲失礼，甘霖也有些莫名其妙，陈栋心里却明白，到了张广富这样的身份地位，能让他纡尊降贵态度谦卑的，只能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医生才有这个可能。 拥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从来都是如此。 “打开看看吧，到底是什么宝贝，这么兴师动众的。”张广富落座，端起佣人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饶有趣味看着陈栋甘霖，只看儿子和陈栋，他大概不会这么给面子，但甘霖是名校的医学生，还是要好好相处结个善缘的。 陈栋小心翼翼取了瓶子出来，放到了宽大的实木茶几上。 “不错啊，是个好东西！”张广富站起身来看了一圈，“可惜了，民国的好料子，这两道裂纹太大了，损坏了卖相，大概是修不好了。” “这个罐子，也就值个四五千块的样子，留着玩儿吧，别卖了。” “您稍等。”陈栋摇了摇头，让张晨去找把小锤子。 张广富不明所以，甘霖更是一头雾水。 张晨莫名其妙去找了个锤子过来，递给陈栋，小声问他：“搞什么飞机？” 陈栋不言不语接过锤子，小心翼翼冲着瓶子敲了下去。 “啊！”张晨吓了一跳，没想到陈栋竟然这么直接。 张广富也现出惊讶神色，却仍沉得住气，想要看看陈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呀！”甘霖吓了一跳，这可是花了八千块钱买的，就这么砸下去，八千块钱瞬间可就没了。 但她没有拦着陈栋，她相信陈栋，胜过相信她自己。 瓷瓶破开一口，里面露出了一层浅浅的白色物质。 张广富坐直了身子，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事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陈栋的动作背后只怕另有玄机。 陈栋小心翼翼，沿着破口将那民国时期的瓷片一点点敲下，他无比耐心，动作轻柔而又坚定，直到最后一片残片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一座糊着白蜡的圆形容器摆在那里，看上去脏兮兮的丑陋不堪，但张广富的眼中，却放出了惊喜不已的光芒。 没人会蠢到这种程度，用这么费事的工艺来藏一个没用的东西，这层白蜡背后，一定是一件稀世珍宝！ 见张晨要去帮忙收拾残片，张广富一把拉住儿子，“不用，让他自己来。” 古玩行有古玩行的规矩，陈栋要什么张家都可以提供，但上手了，万一摔了碰了，那就说不清楚了。 陈栋更加小心翼翼，将瓶身的白蜡轻轻擦拭干净，尽管前世已经在新闻里见过，他还是被眼前的花纹惊呆了。 一座完美的青花瓷瓶渐渐显露真容，罐体颈部和足部饰有青花纹饰，通体阴刻海水纹，一条五爪祥龙盘绕一圈，腾云驾雾，矫健非凡，栩栩如生，跃然眼前。 (待续) 第13章 王法何在 清江县，京釜火锅城。 沈星南洗了手回到座位坐下，正听见身后两女低声说话。 “……你不行直接去找赵志国得了，我可听说了，这人特别好色，你这么好看，只要把他迷倒，以后要啥有啥！” “你可得了吧！让我家里那个知道，不得扒了我的皮？” “你怕啥呢！他长年不在家，还能雇人天天看着你？不趁现在把高级整上，以后恐怕会越来越难！” 沈星南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两个女性气质不错，身材样貌也都是上上之选，现在这么一听，竟然还是老师。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 他是警校出身，天生的耳聪目明加上后天训练，两个人窃窃私语，便听得一清二楚。 “我可听说了，先锋中学的王校长一辞职，他们学校的蒋小丽就去找赵志国了，第三天就当上教务副校长了！” “这……能行么？” 不再继续听另一个女人说什么，沈星南心中暗笑，这女人能这么问，其实就已经动了心思。 老同学回来，沈星南就多喝了点酒，结账的时候，正好与邻桌一起。 这么近距离端详，更能看出两女的气质样貌不凡，沈星南目不斜视，酒意上涌的同学却跟两女搭讪起来。 沈星南赶忙结了账，拉着老同学出门，开车拉着他直奔福星楼洗浴。 “福星楼娘们儿多得是，你别给我乱搞，你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我特么还得留在这儿继续混呢！” 沈星南叮嘱了同学一句，到柜台交了钱，自己洗完了就出来，给同学开了个房间。 至于同学叫不叫特殊服务，那他就不管了。 洗完澡好好搓了一回，沈星南神清气爽出来，大厅里等着服务生拿鞋的时候，看见几个莺莺燕燕花枝招展走了出去，不由心中怅然若失。 福星楼藏污纳垢不是一天两天，他管不着，也管不了。 回到家里，妻子女儿已经睡了，脱了衣服躺下，妻子就凑了上来…… 十分钟后。 “喝了多少啊？” “一人半斤白酒。”沈星南想要抽烟，但知道老婆肯定不让，只能忍着，他忽然问道：“先锋中学的蒋小丽是不是跟你一批进的教育系统？” “是啊，我第五，她第十，排队的时候我俩挨着，怎么了？” “没怎么，听人说了一嘴，说她已经提了副校长了。” “不能吧？”沈妻很惊讶，“她之前连教务主任啥的都不是，怎么直接提副校长了？” “可能是别的岗位呗，团支书，工会主席啥的，你又不跟人联系。” 沈星南说了火锅店的见闻，却听妻子笑道：“咋的，你也想让我进步进步？” “滚蛋！” 临睡之前，妻子叮嘱沈星南，明天新房装修，让他抽时间去一趟，最好穿着警服。 沈星南叹了口气，知道妻子的用意，干活的师傅知道自己身份，无论是施工质量上还是收费价格上，都会实在不少。 第二天一早，沈星南处理完所里的事，请了假出来，来到新房子。 父母的支援下，他用积蓄贷款又换了一套三室一厅，这两天开始装修，自己工作忙，一直是妻子在管理。 把车停好，正要上楼，却见一辆丰田霸道停在楼下挡住进出通道，车上下来五个人，凶神恶煞一般上楼了。 沈星南夹着包跟在后面，他没听妻子的，特地换的便装，没穿警服。 跟在四人后面，眼看着四人进了自家新买的房子，沈星南一沉，心说妻子这是招惹什么麻烦了？ 他站在门口，听着屋里的人说话。 “这些沙子水泥都哪儿来的？” “城南料场进的。”是妻子的声音。 “让你进了么？小区物业和开发商没告诉你，买沙子水泥打哪个电话？” “告诉了，我嫌贵，就没买。”妻子的声音不卑不亢。 “你嫌贵？行，以后你也不用嫌贵了。” “来，你过来，你是瓦匠是吧？这家的活儿你别干了，换个地方。”随即有人推搡起来，接着一个穿着迷彩服身上还带着水泥污点的男人被推了出来。 “怎么还动上手了呢？”沈星南夹着包上前一步，好整以暇挡在瓦匠和那人中间。 那人个子很高，比一米八的沈星南还高半头，在他身后，四个混混虎视眈眈。 “少特么多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男子指了指沈星南，威胁之意很明显。 “管闲事不至于，这是我家房子，怎么着哥几个，来串门？”沈星南气势丝毫不弱，脑门直接顶上了男子的手指向前走去。 从警多年，眼中的狠劲儿犹如实质，那男子看得出沈星南气质不凡，要不然也不会色厉内荏让他少管闲事，当即就退了一步。 沈星南进屋，冲妻子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谁让你们来的，赵老四？” 男子一愣，随即喝道：“你算哪根葱啊，敢这么称呼我四哥？” “有正主就好办，我不跟你们一样的，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男子有些吃不准，他们混社会的最讲究就是这个，真要盲目动手得罪了大人物，自己遭罪不说，过后大哥也不会放过他。 他也不犹豫，当即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四哥让你接电话！”男子把手机递了过来。 “接不了，不看见人我说不了话。”沈星南夹着个小包，跟妻子聊起了房子装修的事儿，压根不将几人看在眼里。 男子在电话里说了情况，那头骂了一句，随即就挂断了。 约莫十五分钟过去，一个壮硕男子走了进来，大金链子花衬衫，头发剃得光溜溜的，夹着个包，倒是跟沈星南有些相仿。 “谁他吗这么牛逼啊，还得让我亲自——”男子没进屋就骂上了，等到看到沈星南，当即变了脸色，“啊哟！这不沈所么！” “可以啊老四，买卖越做越大了！” 老四笑道：“沈所，您笑话我，来，抽烟！” “抽不惯。” 老四皮笑肉不笑，“沈所，您在这儿干嘛呢？” 沈星南冲妻子努努嘴，“我老婆。” 他又抬手指指脚下，“这儿，我家。” “哎呦哥哥！这话怎么说的！这是你家啊？早说啊！早说你要装修，兄弟帮你干就完了！” 他回手就给了小弟一个耳光，“你眼瞎吗？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吗？哪儿你都敢挑刺儿？活腻味了？” “诶！诶！别特么指桑骂槐了，我不是傻逼！”沈星南吆喝一声，“老娘们儿不懂事，沙子水泥挑便宜买的，你算算差价，我补给你！赶紧带着这帮犊子滚蛋！” “沈所你这不是打我脸么！早知道你装修，沙子水泥我免费给你送来！” “那就不必了，瓦匠刚被你们赶出去了，给我请回来。” “请回来，必须请回来！” 等几人去远，妻子这才余怒未消说道：“你好歹也是个副所长，怎么能这么惯着这帮人为非作歹？” 沈星南叹了口气，“你也说了，我就是个副所长，我能怎么样？” “别说副所长，就是所长，又能如何？” 瓦匠心有余悸，一边干活一边说道：“大妹子你知足吧！这要是换一般老百姓，这会儿就已经进医院了！你没看我一进屋就问你，这沙子水泥从哪儿进的吗？” 沈妻一愣，不由喃喃自语：“这怎么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呢？” （待续） 第14章 不负深情 正天大厦楼下，一道倩丽身影快步而来。 甘霖摇下车窗，“孟冉！” 远处，孟冉平淡的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意，她冲甘霖招了招手，加快了步伐。 甘霖让了个位置出来，等孟冉上车，这才笑道：“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 孟冉化了妆，服饰搭配也别具风格，她本来就比甘霖长得媚人，这么一认真打扮，自然就将甘霖比了下去。 只论外表，甘霖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孟冉还要略胜一筹，尤其两个人风格不同，甘霖偏向于清纯，孟冉更加妩媚，身材上，孟冉也要更加丰腴一些。 尤其如今孟冉走入社会，衣品跟在校时截然不同，甘霖穿着依旧朴素，自然相形见绌。 眼前女子烈焰红唇，靠近细看更是艳光四射，短短月余不见，变化之大可谓天翻地覆。 “谁让你不早点请我吃饭了！”孟冉性格泼辣豪爽，骨子里就有一份不服输的劲头，得理就不肯让人，“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们两口子这么有闲，肯召见我们了？” 甘霖简单说了陈栋捡漏的事，一个花瓶内里另有乾坤，张广富找人做了鉴定，最终以一千二百八十万成交。 这笔钱，陈东直接就交给了甘霖，把甘霖感动得够呛。 孟冉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吧？陈栋！没看出来啊！还有这个本事呢？带带我呗！我也想一夜暴富！” “机缘巧合罢了，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求！”陈栋自然不能跟她实话实说，打了个马虎眼敷衍过去。 四个人找了一家餐厅落座，孟冉羡慕得不行，“你看你就教我几招，我也去捡个瓶瓶罐罐啥的，有这一千多万，我还奋斗个屁啊！” 陈栋眨了眨眼，“我要真有这个机会，我也肯定得把握住，不能让给你呀！” 孟冉哈哈一笑，“你说的也是！还得赚钱养活我家甘霖呢是吧！” “不过呢，我倒有个提议，”陈栋看了看张晨，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张叔叔多给了我八十八万，我自己留下八万块日常用度，剩下八十万，注资给你开个网店，你看怎么样？” “咦！”孟冉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运作这事儿？” 她看向张晨，“你说哒？” 张晨摇头耸肩，“陈栋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现在都能摆摊算命了，我可没说！” 孟冉又惊又喜，“说话算数？真有这八十万，我起步得高不少，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算数了！”陈栋握住甘霖的手，“就冲甘霖，我也不能忽悠你呀！” 甘霖也笑道：“他答应了就算数，钱在我这里，他真要反悔，就是中饱私囊，我也得给你凑够了！” “那可太好了！”酒菜上齐，孟冉倒了一杯啤酒，“就冲你这句话，我先干一杯以示敬意！” 她豪爽干了，三人连忙跟了一杯，甘霖不善喝酒，就呛咳了起来。 陈栋轻轻帮她拍背，却听孟冉问道：“股份怎么算？你打算占多少？” “八二分成吧！” 孟冉面色就有些不自然，张晨都有些难以置信了，心想陈栋平常不是这种人啊！ 甘霖忍着咳嗽看向陈栋，见他一脸促狭，瞬间明白过来。 陈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故意卖了个关子，又吃了口菜倒满了酒，“你八，我二，不合理吗？” 张晨率先气笑了，“你特么是挺二的！” 孟冉也笑了，“合理，太合理了！” “不过八二不行，太欺负人了，三七吧！” 陈栋也不客气，“行，就这么定了。” 一般人不会有这个自信接受这样的比例分成，但孟冉不是一般人，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这种信心没有道理，是刻在骨子里的，来自于父母，家庭，成长环境，以及自身的天性。 陈栋也对她有信心，这种信心，却是来自于他前世的经验和记忆。 这个时代的八十万，是北京的一套房，随便买下来，二十年后就是十几倍的增长空间。 但对孟冉来说，这个增值幅度还是低了。 前世的孟冉没有自己注资，也凭借着一己之力做到了身家上千万，更是踩着直播和短视频的风口彻底起飞一飞冲天，比起磕磕绊绊的张晨来，发展的还要更好。 八十万的天使投资，能换来多少红利，陈栋连想都不敢想。 “明天我出一份股权协议，你签了字再走！”孟冉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陈栋摇了摇头，“让甘霖签字，我们家所有涉及到经济的事情，都是她来负责。” 孟冉看看他又看看甘霖，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钱打到她卡里，签字也是她来签，怎么着，你俩睡到一起了？” 甘霖脸一红，瞪了她一眼嗔道：“胡言乱语什么呢！” 张晨反应过来，看着陈栋笑道：“可以啊陈栋！没看出来啊！” 陈栋脸皮一热，皮笑肉不笑说道：“比不得你们俩，我记得那是一个下雪的夜晚……” “哥，亲哥！”张晨把他的话拦了下来，“不能说！再说出人命了！” “算你识相！” 孟冉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你俩说什么呢！” 陈栋摇了摇头，张晨拉住她，“没事儿，啥事儿都没有！别问了，千万别问了，求你！” “那不行！”孟冉霸气指着陈栋，“你说不说？” 陈栋看着张晨，一脸的无辜，“别怪我啊！你家孟冉的淫威你知道的。” “少特么废话！”孟冉已经抄起了啤酒瓶子，威胁之意跃然而起，虽然明知道她不会动手，但陈栋还是选择服软。 “那不那天晚上下雪，你俩要去约会看电影嘛……” “然后呢？”孟冉想起了那个夜晚，酒意遮掩之下，脸色更加红润起来。 “我就给他出主意嘛，他就买了一片蓝色的小药丸……”陈栋实在忍不住笑，前仰后合说道：“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体，吃了药从下午三点多一直立正敬礼，哈哈哈！” 他笑得不行，甘霖也捂着嘴乐，孟冉却恍然大悟说道：“我说特么电影也不看了直接拉我走！张晨，你混蛋！” 如此闺中秘事被她轻易说出口，陈栋略微有些意外，不过这些他早就从张晨嘴里听说了，倒也不怎么尴尬。 甘霖也不止一次听孟冉说起此事，此时张晨当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觉得如何。 四个人独特的关系让彼此更加亲近，这件糗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是侧面说明了，张晨对孟冉的看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孟冉忽然问道：“你俩都这样了，陈栋你想没想过，什么时候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呢？”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孟冉话里有话，这倒提醒了陈栋。 直到今天，他还不知道，甘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他的父母都是农民，虽然做些小买卖，终归只是平常家庭。 但甘霖不一样，无论气质谈吐，她的父母都一定不是一般人，以前聊起来，都说甘霖的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大学教授，除此之外，再也没具体聊过。 孟冉这么说，肯定意有所指。 “我可是去过张家了，老爷子客气的很，倒是一点都没有让我进门的意思。”孟冉有些意兴阑珊，出言提醒两人，“你俩既然认定了彼此，不妨早点见见双方父母，结婚这事儿，我觉得还是越早越好。” 张晨不住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甘霖不由脸红，“我还没毕业呢，结什么婚？” “你都这个岁数了，不用非等毕业不可，”孟冉摇了摇头，“再说了，你这前路漫漫的，读完了硕士还有博士，难道等你博士毕业啊？陈栋等得起，你等得起么？” 甘霖嘀咕道：“结婚了不就得生孩子吗？我怕我忙不过来……” 陈栋伸手与她紧紧握住，“别听他们的，这事儿不着急。” 孟冉却道：“甘霖我可告诉你，结婚这事儿，要么趁早，要么不结！” “为什么？”甘霖有些不解，陈栋却大概猜到了孟冉什么意思。 “你现在年轻，生了孩子，双方父母年纪都不大，还能帮你照顾，不然等你年纪大了再生孩子，双方父母要么老了帮不上忙，要么有病还得你操心，到时上有老下有小的，多遭罪啊！” 甘霖有些疑惑，“那这么早结婚，不会耽误事业吗？” 孟冉不以为然，“耽误啥？如果不能两头兼顾，那就证明你不适合做这件事，外在也好内在也罢，那就赶紧舍弃一头，要么事业，要么家庭，别老想着两头兼顾。”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都要只能两头不讨好，”孟冉酒兴上来，说话有些大开大阖之意，“不过那是一般人家的烦恼，你现在手里有了陈栋这一千多万，不用操心这个，也就是产假那几个月麻烦一点，其他时间，完全不耽误！” 孟冉的一番话，让甘霖陷入沉思，陈栋与她轻轻摇了摇手，示意她不必胡思乱想。 之前他还教张晨怎么生米煮成熟饭逼迫父亲接受孟冉，这会儿孟冉就掉过头来告诉甘霖抓紧结婚，世事离奇，莫过于此。 四人尽欢而散，陈栋领着甘霖与张晨孟冉道别，两人并肩携手回到宾馆，欢愉过后，对未来的生活，开始憧憬起来。 甘霖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嘟哝着说道：“这个中秋节，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待续） 第15章 蝴蝶效应 周一早上，陈栋坐早车回到了清江县。 他没让甘霖送自己，两人在宾馆门口分别，虽然不舍，相比之前，却多了一份坚定。 这个周末发生了这么多事，两个人都需要时间消化，也正因如此，他们对未来，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和目标。 一路上，陈栋不时看向车窗外面，回忆着这两天的点点滴滴，回味着女友的无限风情，心中甜蜜满足，对未来也有了更多的畅想和规划。 在县城换乘中巴车回到镇上，已经临近午饭时间，陈栋直接去了食堂。 “刘姐，今天没客人吃饭？” 刘姐一边坐着，高压锅“呲呲”冒着热气，看她如此悠闲，陈栋知道周一没有客人来吃饭。 “没有，都是镇上的干部。”刘姐神秘兮兮过来，“你还不知道呢吧？吴书记要升了！” 陈栋一愣，这才几天功夫，自己就错过了这么大的事儿？ 跟刘姐闲聊一会儿，她也是捕风捉影听来的，问不出具体细节。 陈栋出了食堂进了办公楼，正看到值班室里，几个副镇长在抽烟闲聊。 张海坐在值班室的床上，手中香烟只剩半截，他也不抽，只是那么擎着，正与常务副镇长刘冰争论什么。 另外一个副镇长何小刚捧着个保温杯喝水，没有加入二人的意思。 财政所长和民政助理也在，众人说得热闹，没注意陈栋走进楼门。 要是搁前世，陈栋就假装没看见众人直接上楼了，但现在，他可不会错过这么个大好机会跟众人打成一片。 就算不能融入，也不能给大伙儿八卦自己的机会。 “哟！各位大哥大姐都在呢！正好，我省事儿了！”手里有了钱，出手自然就大方起来，陈栋从包里拿出各色食品分给众人，坐到一旁，加入到众人的闲聊中来。 他为人和善又乐于助人，平常也不与人争名夺利，自然就人缘不错。 民政助理李大姐就问：“小陈有没有对象呢？最近镇上中学来了好几个特岗教师，都挺不错，要不要大姐帮你介绍一下？” “多谢大姐您的美意，我大学处了个女朋友，这次去省城，就是看她去了。” 一旁刘冰笑道：“小陈得回省里的，在这里处个女朋友，将来也不方便，是吧？” 何小刚也道：“可不么！还是省里平台大，能回去还得尽量回去！” 张海扔了烟屁股，有些阴阳怪气说道：“下来容易，回去可得关系过硬才行！我记得财政局老马那个外甥就是选调生，下来了就没回去，现在还吊着呢！” 他说得也是实情，不过这个语气，就让人有些接受不了了。 财政所长王东年纪最大，笑着打哈哈：“小陈这么优秀，问题不大，是吧！” 门外刹车声响，众人连忙正襟危坐，片刻之后，吴启明大步进来，扫了一眼值班室众人，一言不发上楼去了。 刘冰当即起身离开，跟着就上了楼。 众人都知道怎么回事，笑着说起周末趣事，却都等着楼上的动静。 陈栋知道跟自己无关，便拎着包回了自己的屋。 乡镇没有单独的宿舍，每个办公室里都有床，团委和妇联一个办公室，妇联那位大姐几乎就没见过来上班，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有陈栋自己。 他也乐得清闲，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就等着中午开饭了。 闭上眼睛，想着这次人事变动，陈栋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不安。 按照前世的记忆，吴启明会因为大王村溃坝黯然离场，后续如何他根本不知道，但如今历史改变路径，吴启明没有降职反而升了，未来就多了无数的可能性。 他这只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变化了，至于是否会有风暴，却是个未知数。 他于吴启明有恩，如果吴启明是在本县提任副处，那对他只会有利不会有害，若是调走了，那之前的种种举措，就都白搭了。 不过陈栋也不气馁，因为大王村的事，他成功与周俊辉搭上了线，有了这个，吴启明如何，就没那么重要了。 正胡思乱想，敲门声轻轻响起。 “小陈，吴书记叫你！” 陈栋连忙起身开门，却是刘冰站在门口。 “好的刘哥，我这就过去。” 陈栋不疾不徐答应一声，带好房门，来到吴启明的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室里，吴启明坐在老板台后面，手上捏着一支香烟吞云吐雾，让陈栋一旁坐下，笑着说道：“周五你没在家，我去县里开会，周书记还问起你了。” 陈栋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听吴启明又道：“上午市里开了常委会，我提了副处，还任现职，这件事，还得感谢你。” “我没做什么，还是书记您能力出众，成绩有目共睹，这一步早就该轮到您了。” 吴启明笑了笑，“到了这一步，就得讲究个运气了，如果不是你，大坝一决口，别说副处了，公职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 “找你来，表示谢意只是一方面，周五开会的时候，周书记提了一句，县里要搞个党纪作风培训班，主要面向选调生和新入职的年轻干部，书面文件下午就会下达，你提前做个准备。” 陈栋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嘀咕起来，培训班这种事，不值得吴启明亲自跟自己面授机宜吧？ 果不其然，吴启明道破原委，“这个培训班以前从来没有过，别人都是一头雾水，但你应该能猜到为什么。” 陈栋沉吟说道：“是那天在大坝上，周书记的那个问题？” 吴启明心中暗赞，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我没去证实这件事，但我猜事实应该就是这样。周书记为人素来严谨，要么不动，动了就是雷霆万钧之势。” “他来县里不到一年，已经处理了两个科级干部，这个力度，不一般呐！” 陈栋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培训班只是个幌子，实际是要将一帮年轻干部召集起来成立专案组，针对大坝质量问题深挖细查！ 他没有说透，只是问道：“那按照您的意思，这个培训班，我该怎么学习的好？” 吴启明也不挑破，“多学，多看，多听，多记，少说话，少出头，少打听，少吃饭！” 陈栋心中就有些感激，若不是他有丰富的官场经验，对一个刚毕业走入社会的大学生来说，吴启明如此推心置腹细心叮嘱，已经称得上知遇之恩、关怀备至了。 不是每个官场中人都如此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更多时候，大家都愿意袖手旁观，看你出丑，自己好不好不要紧，别人不好才是最好。 “我知道了，吴书记，谢谢您的提点。” 吴启明点了点头，“这件事牵扯的可能比较多，你还年轻，不要因此树敌，有什么参详不透的，要及时来找我，明白吗？” 陈栋连忙点头，心里却犯嘀咕起来，修大坝的时候吴启明还没到林关镇，难道这事，还跟他有关系不成？ （待续） 第16章 怒火汹汹 周二一早，陈栋来到县委党校报到。 三零六教室里，坐了七八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陈栋认识，是和他同期报到的选调生，名叫徐红绫，比他大一岁，个子娇小，相貌清秀，是邻校林江理工大学的毕业生。 能考上选调生，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陈栋自己就当了四年的班长，这个徐红绫，更是当了两年多的院学生会主席，人情世故，待人接物，远比同龄人懂得多。 只是相比陈栋，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陈栋！过来过来！”徐红绫正与一个男生谈笑风生，见他进来，赶忙起身摆手示意他过去坐到一起。 陈栋明显看出了那个男生的敌意，却还是走到徐红绫身后坐下。 “介绍一下，这是组织部赵伟，这是林关镇的陈栋。” “你好。” “你好。”赵伟神情有些冷淡，见徐红绫转过头跟陈栋说话，便有些悻悻然。 “你最近没去省城吧？我周五下午走的，还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呢！”徐红绫热情大方，很有亲和力。 “因为防汛，我半个月都没回去了，周五请假早上起早走的，就没跟你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吧？”徐红绫打趣陈栋，笑得就有些暧昧。 作为过来人，陈栋明显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感，但也仅限于此，更多的，还是徐红绫对自己省纪委定向选调生身份的敏感。 仕途之上，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这样敏感的部门，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很多事情好办得多。 即便陈栋将来没有回去，以他的才干，未来也不可限量，投资越早，获利越大。 所以在陈栋眼中，那个叫赵伟的组织部干事就特别的稚嫩。 断断续续又来了几名年轻干部，负责签到的人清点了一下人数，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出门离去。 时间不长，几个人推门而入，为首那人陈栋认识，正是县委副书记、县纪委书记秦广成。 其他几个人，陈栋也都认识，却都是来自于前世的记忆。 一个是组织部副部长韩睿，一个是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邓泽宇，还有一个，是秦广成的秘书，纪委办公室主任林家辉。 四人坐定，韩睿主持会议，照着文稿简单介绍了这期培训班的来历和目的，随即请秦广成讲话。 “这次培训，是县委针对当前工作实际做出的部署要求，也是针对新入职年轻干部能力特点，做出的一次有益尝试，这在清江县乃至整个清南市、林江省，都是没有先例的。” “党风政风关系重大，影响深远，党员干部的纪律规矩意识，也是诸多能力中，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是构建万丈高楼最重要的一块砖！这块砖头摆不正、压不好，不论最后楼盖的多高、多大，那都是歪楼、危楼，空中楼阁！” 门外响起敲门声，秦广成仿佛没有听见，他没有讲话稿，讲了一番纪律规矩意识与党风政风工作作风的重要性，随即话锋一转：“这期培训班一共三十人，选定的，都是近三年来入职的年轻干部，有选调生，也有公考入职的公务员，还有事业单位人员。” “有入职三年有了一定工作经验的，也有刚刚入职不久的，来自于不同的单位和部门，学历有高有低，能力也不尽相同。” 有个迟到的年轻干部将门开了个缝隙推门进来，可能他也不认识台上坐着秦广成，就要去后面找个位置坐下。 “让你进来了么！出去！”秦广成暴喝一声，那年轻干部吓得差点坐在地上，赶忙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但这不影响你们共同的身份！”秦广成语调忽然激扬起来，“你们都是共产党员，都是年轻干部，讲纪律，守规矩，是最根本的，也是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 “第一天开班，就有人敢托辞请假不来，无组织无纪律！下发的通知文件写得清清楚楚，不允许迟到，不允许请假，要请假直接跟周书记请假！这样的力度，还有人不当回事！” “怕有的同志临时有事，我们人性化的将开班式推迟了十分钟，就这样，还有人迟到！” “邓书记，迟到和缺席的这几个人，你记一下，按照违反工作纪律处理！” 一众年轻干部噤若寒蝉，陈栋也颇为惊讶，他只记得这位秦书记曾经担任过市纪委的检查室主任，在清江县没干满一届就调走了，关于此人的奇闻异事不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火爆性格。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位高权重的领导，会为这样的小事大动肝火，再怎么不满意，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出来，要么会后发作尽快处置，要么来日方长慢慢找补。 像秦广成这样，威严肯定是有了，但也会因此，对他未来的仕途产生不利影响。 不过陈栋也知道，很多领导看起来高高在上，其实也是吃着五谷杂粮的寻常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情绪上头了，不管不顾很正常。 更有甚者，有的人本来就没多大的政治抱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的还不是自己要来当这个和尚撞这个钟，要么消极怠工，要么借题发挥。 “官”字看着简单，却是好写难做，个中百般滋味，不足为人道也。 “……课程安排是县委批准了的，有理论内容，也有实践技巧。培训结束后，还要进行考试，成绩会作为你们今后分配工作的重要参考……” 秦广成的训话还在继续，陈栋已经听不进去了，很多都是老调重弹，通过刚才的事，他倒是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个，县委确实高度重视这次培训，这个从昨天的文件陈栋就看出来了，请假要跟县委书记请，这可是各乡镇党委书记和大局局长的待遇。 第二个，秦广成这人，原来是这样的性格，以后少不了跟他打交道，自己要有所注意。 开班式很快结束，第一堂课，是党校的老师上的，讲的是中央和省市全会精神解读，陈栋听得昏昏欲睡，在本上写写画画，看着倒是挺认真。 下午的内容也基本上差不多，是对县委全会精神和县纪委全会精神的解读。 一直到快放学，那几个迟到和缺席的年轻干部才回到教室，看着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样子，陈栋不由有些好奇，到底是上课更痛苦一些，还是被叫去谈话背个处分好些。 因为是封闭式培训，吃过晚饭后有分组讨论，终于熬到了结束，一天的培训才算彻底结束。 一群年轻人被这样紧锣密鼓的学习摧残得够呛，怨声载道下了楼。 陈栋和徐红绫结伴走在最后面，看人群去远，徐红绫忽然小声道：“陈栋，你来我房间一趟，找你有事！” （待续） 第17章 无谓风波 县委党校，灯火通明。 这次培训规格很高，每个学员都是单独住宿，只凭这个待遇，就不是一般干部能比的。 陈栋心知肚明，这帮人是借了自己和徐红绫以及另外两位选调生的光，如果只是县里普通干部培训的话，人不会这么少，待遇也不会这么高。 当然，这背后的原因，他也明白。 培训班是假，成立专案组才是真。 课程表早就发下来了，为期十天的课程，除了前三天，剩下七天的课程都是跟纪检监察机关办案有关的内容，讲课都是纪委的骨干，其中好几个人，陈栋前世都打过交道。 几名女学员住在最里侧的房间，陈栋跟着徐红绫一起过来，自然惹来不少暧昧的目光。 陈栋不以为然，他心里没鬼，自然无所畏惧，即便真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又都是选调生，也算不上作风问题。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把门开着，坐在椅子上，跟徐红绫保持距离。 给他倒了杯水，徐红绫小声问道：“我听赵伟说，县里这次培训班，其实另有目的，你怎么看？” 陈栋转着水杯，看着徐红绫有些好奇，“这个赵伟什么来头？看着怎么那么桀骜不驯呢？” 听他用词古怪，徐红绫笑道：“什么桀骜不驯，就是从小到大家里惯坏了，他爸是教育局局长赵志国。” “噢！”陈栋恍然大悟，随即皱眉思索，脑海中却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一点印象。 “按说不应该啊，家里算得上有高人指点，怎么感觉这么不懂事呢？” 接触了一天，陈栋能清晰感受到赵伟对自己的敌意，他喜欢徐红绫傻子都能看出来，但这么明显敌视自己，实在有点幼稚了。 “谁知道呢！”徐红绫显然没把赵伟放在心上，“你说说看，这事能不能跟前段时间交通局副局长被抓有关系？” 陈栋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却故意装起了糊涂，“怎么说？” 见他这么笨，徐红绫有些失望，觉得自己大概看错了陈栋，却还是耐心解释，“借着培训班给咱们搞培训，然后成立专案组，小范围内调查这个案件呗！” 陈栋不确定是她自己猜测到的，还是赵伟告诉她的，当即点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看这些课程的设置，似乎都有深意。” 他无心表现，说话也就点到为止，官场最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言多必失，他绝不会犯这个错误。 “哎，有机会回省城，把你女朋友找来，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啊？”徐红绫看出了他的漫不经心，换了个话题。 “可以啊，有机会的，等这次培训结束，一起聚聚！” “你女朋友是不是可漂亮了，不然跟你在一起，压力肯定大得不行！”徐红绫面带笑意，颇为暧昧看着陈栋。 陈栋再世为人，哪里听不出她的试探，当即笑道：“也就那样吧！主要在一起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了。” “跟咱们一起分配到基层的，已经有借调回省里的了，你听说了吗？”徐红绫自嘲一笑，又换了个话题。 “这我倒没听说，”陈栋有些不信，“这样也行吗？” “有啥不行的，背后有关系呗！” 陈栋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便听脚步声响，赵伟出现在门口。 “红绫，你来，找你有点事。” 陈栋站起身来，“你俩聊吧！红绫，我回去了！” 听见陈栋也跟他一样称呼徐红绫，赵伟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陈栋视若不见，堂而皇之出门离去。 快到晚上九点，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拿出洗漱用品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给甘霖发短信。 “宝贝，在干嘛？” 甘霖很快回复过来，“我刚回宿舍，才要洗漱，你呢？上完课啦？” 两人互诉衷肠，明明才分别两天，却像两年一样漫长。 正打着字，忽然有人“咣咣”敲门，陈栋心生不悦，却还是轻声问道：“谁啊？” “开门，开门！”来人语调不善，依然砸门不停，虽然分辨不出来是谁，但陈栋已经猜出了大概。 “来了！别敲了！”陈栋有些不耐烦，心说这都什么破事儿，怎么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进体制内滥竽充数呢？ 开了门一看，果然是那个赵伟，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干部，大概是他找来的帮手。 “你有事儿？” “我没事！”赵伟瞪着眼睛，恶狠狠盯着陈栋，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病猫。 陈栋啼笑皆非，当即说道：“你有病吧？没事儿砸我门？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我告诉你，你这个癞蛤蟆，不要想吃天鹅肉！趁早离徐红绫远点，她看不上你！” 陈栋直接气乐了，“怎么着，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你？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呢？” 客观来说，赵伟长得不丑，要个子有个子，要长相有长相，比陈栋肯定不如，但也算是中上之姿了。 但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幼稚和任性，真的很难让人欣赏得来，别说徐红绫那么眼高于顶的人物，就是一般女生，只怕也看不上他。 这一天赵伟就对陈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陈栋也没当回事，青年男女，钟情怀春的，时间会证明一切，自己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赵伟竟然会任性到这个程度，二十多岁的党员干部，一点稳重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堂而皇之来找自己麻烦，一个应对不当，只怕自己就跟他一样，成了笑柄。 显然刚才徐红绫已经拒绝了他，他才会这么发了疯似的来找自己。 “你特么有种再说一遍？”赵伟眼睛红了起来，看样子真想动手。 陈栋个头比他高，身子比他壮，又跟张晨学了四年的散打，打他就跟玩一样，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肯定理亏，既然判定对方是疯狗，但肯定不能用狗的方式还击。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人探头出来看热闹了，陈栋不想把事情闹大，笑着摇了摇头，“建国以后提倡自由恋爱，我追谁不追谁是我的自由，你说了不算。更何况我有女朋友了，比你心目中的女神好看一万倍，有机会的话，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明天还得上课。” 说完，陈栋就要带上房门。 赵伟一把抓住门边，面目有些狰狞说道：“自由？我特么让你看看什么叫自由！”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腿，冲着陈栋小腹一脚踹来！ （待续） 第18章 先劈个叉 电光火石之间。 赵伟飞起一脚踹来，陈栋早有防备，侧身一带一让，牵着赵伟那只飞来的右脚，就将他扔到了屋里。 他忽然发现，这个赵伟也有点脑子。 对，只有那么一点。 上午纪委书记那么雷霆万钧的训话，晚上他就敢来惹是生非动手打架，这个胆子不可谓不大，但赵伟也不是没有心机，他想把自己怼到屋里一顿胖揍，然后营造声势，变成自己动手打人，那岂不就一举两得？ 只是陈栋早就发现了他的小心机，一个顺水推舟，就让赵伟失去平衡，当场来了个劈叉。 与此同时，他飞快开门闪身门外，指着屋里的赵伟大喊道：“你好歹也是党员干部，怎么还动手打人！” 不是贼喊捉贼，胜似贼喊捉贼，那两个跟班算是赵伟的狐朋狗友，哪想到陈栋这么反将一军，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就有些发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屋里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两人转头一瞧，赵伟坐在地上，两条腿一前一后，极为勉强的劈了个叉。 “哎哟！哎哟！”赵伟疼得不行，哼哼唧唧险些晕了过去，凭着自己的力量他已经起不来了，只能不住摆手，示意两个同伴扶他一把。 见那两个年轻干部正要进屋，陈栋立即说道：“可别乱扶，出事了你们担待不起，快打120吧！” 那两个人也不傻，知道陈栋说得颇有道理，连忙掏出手机拨打120。 早有人报告了值班领导，救护车还没到，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邓泽宇已经到了。 他显然刚刚躺下，听到报告说有人打架，心里不由就是一突突，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脸上也无光。 第一天开班式就有人迟到，晚上他值班就有人打架，这脸“啪啪”被打，多厚的脸皮也承受不住。 “干什么呢这是！胡闹！”邓泽宇穿着背心短裤，硕大的啤酒肚颇为明显，“都回去睡觉！” 遣散了围观人群，他看向陈栋问道：“你打的？” 陈栋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没，我没动手，他来找我麻烦，要踹我，没踹到，自己摔那儿了。” “不信你问他们两个。” 邓泽宇转过头去，目光冷冽犹如刀锋。 那两个人哪里还敢胡言乱语，忙不迭的点头。 “他……他胡说……”赵伟哼哼唧唧表示抗议，“他……他把我摔进来的……” 他声音微弱，邓泽宇却也听清楚了，再看向陈栋，眼神就有些高深莫测。 陈栋耸耸肩，“天地良心，他，在我房间里劈叉；我，站在门外，怎么看，都不是我弄的吧？” 邓泽宇点了点头，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赵伟是赵志国的儿子，平日里跋扈惯了，是个在组织部都敢上蹿下跳的主，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 赵志国不止一次找过他，想让儿子到纪委来上班，要借着纪委的威风杀一杀儿子身上的棱角。 但邓泽宇心里明镜似的，赵伟这样，跟赵志国夫妇的溺爱脱不了关系，别说放到纪委，就是放到监狱，他也敢杀人放火。 考虑到这一层，他就始终没松口，这赵伟就留在了组织部，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好。 “能不能起来？能起来就回去睡觉！真要去了医院，你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能，邓叔，您扶我一把！” “真没事儿？” “真没事！我就是自己起不来……” 邓泽宇摆了摆手，对那两名年轻干部说道：“扶他起来！” 那两人就有些犹豫，却敌不过邓泽宇严厉的目光，赶忙过去将赵伟扶了起来。 “轻……轻点……疼！”赵伟一个踉跄，险些又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陈栋看着都头皮发麻，虽然解恨，但心里也有些后怕，这要是把这孙子摔残废了，自己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他只想到了将自己摘出来，但没想到，这个赵伟这么不禁摔。 两人擦肩而过，陈栋能看到赵伟的眼神，病猫还是病猫，但已经升级了，变成了恨不得杀死自己的病猫。 邓泽宇也有些深意看了眼陈栋，“锁好门，早点休息。” 陈栋点了点头，锁好了房门，跟甘霖聊了十几条短信，对刚才的事只字未提。 他前世与邓泽宇打过不少交道，知道这人算是官场上的人精，趋利避害，八面玲珑，是官场上极其典型的常青树、不老松和老油条。 邓泽宇看重自己选调生的身份，也不想得罪赵家，所以在他管理期间太平无事最好，最符合他的切身利益。 但陈栋也听懂了他的警告，这次他将赵伟得罪狠了，接下来的报复，必然更加剧烈。 他忽然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现在不是二十年后，在县城，赵家这样根深蒂固，要找自己麻烦真的太简单了。 陈栋暗暗警惕起来，重生之后，尤其赚了钱之后，他明显有些飘飘然了，对一些危险预见性不足，才有了今天的麻烦。 一夜无话，第二天继续上课，只是一群人看陈栋和赵伟的眼神就有了不同。 人群怪异的目光让一瘸一拐的赵伟更加癫狂，他坐在那里，将发下来的教材扯得稀碎，一把把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不停。 以前是像个疯子，现在已经跟疯子无异了。 徐红绫也害怕起来，换了个座位，再也不敢挨着他坐了。 陈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心上课，专心致志，暗中提防，再也不敢大意。 终于熬到周五，培训班暂时休课，周末两天，学员们正常放假。 大家都兴奋起来，憋了四天，都快憋疯了。 几个相熟的人约了一起吃饭喝酒，也有人约了女朋友见面，陈栋收拾东西要走，徐红绫过来问他：“周末还去省城吗？一起啊？” 陈栋对她有些迁怒，却也不想伤了和气，便笑着说道：“我一会儿打个车走，你要回省城的话，我捎你一趟。” 徐红绫不由有些惊讶，打车去省城一趟要两百块钱，这对一般人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陈栋衣着普通，倒是没看出来这么有钱。 陈栋也不过多解释，事急从权，他跟甘霖约好了今晚见面，自然不想耽搁。 两人一起出门，陈栋约好的私家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落日余晖散尽，天色已经黯淡下来，进了九月，天黑得早了不少。 这个年代县城还没有出租车，只有一些小型三轮摩托车跑出租，跑远途的出租，一般都是客运站授权运营的私家车。 这是一辆红色奇瑞qq，车主年纪不大，陈栋也是从别人那里要来的号码。 “走吧，大哥！” 刚在副驾驶坐稳，还没来得及拉上安全带，五六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将车团团围住。 “你叫陈栋啊？来，下来，跟你聊聊！” （待续） 第19章 祸不单行 党校门口。 陈栋毫不犹豫下了车，叮嘱司机一句“锁好车门”。 跟着几人来到暗处，陈栋细细打量，都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其中一个头发很长染得五颜六色，是几人中为首的一个，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把手伸进裤兜，两把纯铜指虎早已藏在那里，等的就是今天。 那是张晨的心肝宝贝，大二的时候就被他抢来了一直带在身上，就像他跟张晨学散打一样，这个东西，能带给他强烈的安全感。 “你就是陈栋啊？”杂毛穿着一件黑色短袖，耳朵上挂着耳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是陈栋。这是党校门口，你们想干什么？”陈栋故意示弱，看着有些色厉内荏。 “干什么？你得罪谁了你知道吗？” 陈栋摇了摇头。 “我赵哥让我给你带个好！”杂毛废话不多，一个膝撞就冲陈栋袭来。 “我不认识你赵哥是谁！”陈栋伸手挡住对方一击，大声叫喊起来，“我是国家干部！你们敢打我，后果自负！” “自负你马勒戈壁啊！”杂毛一击不中，招呼众人一起围攻陈栋。 “是不是赵伟指使你们来的！你们为虎作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嘴真特么硬，现在我就打碎你的牙！” 陈栋且挡且退，被张晨打了两年的防御技巧派上了用场，路灯的阴影中，缠着橡皮膏涂黑的指虎无人发觉。 有个小混混飞起一脚踹在陈栋肩头，还不忘大喊道：“赵伟哥让我问候你全家！” 陈栋眼光一厉，磨叽半天，就等你这句呢！他一拳击出，势大力沉之下，直接将这个他苦等半天的小混混击倒在地。 他跟张晨对打四年，到毕业前夕，练了十年散打的张晨已经不是陈栋的对手，原因无他，重生之后，陈栋的身体素质愈加强悍，仅凭技巧，精瘦的张晨已经跟陈栋不是一个量级了。 这一拳，陈栋毫不留手，务求一击必胜，因为他很担心，若是有人不知轻重带着匕首，那就麻烦了。 那个小混混身躯瘦弱，长期缺乏锻炼也缺乏营养的身体瘦弱不堪，陈栋这一拳用了全力，他就像是被卡车撞上一样，直直斜飞出去，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一拳得手，陈栋血气上涌，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挥舞双拳，勇斗剩下六人。 那些小混混街头打惯了群架，彼此间配合默契，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尤其他们下手狠辣，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一点没把陈栋放在眼里。 只是他们每天喝酒泡妞网吧通宵，身子早就被掏空了，碰上一般人还好，碰上陈栋这样的狠角色，便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他们没想到，陈栋一个堂堂国家干部，竟然还会拳脚功夫，见他刚才守得颇有章法，还以为他怂了，没想到陈栋忽然出手，当即就有些猝不及防。 又有两个瘦弱的小混混被打倒在地，剩下四个人才反应过来，杂毛见小弟倒下，也动了真怒，吆喝其他三个一起出手。 其中一个，果不其然从怀里掏了一把蝴蝶刀出来，一边挥舞一边朝着陈栋用劲。 陈栋吃不准这人是不是真敢下手，当机立断选中另外三人中最弱的一个，拼着脸部硬挨杂毛一拳，一记侧位冲天炮，将那最弱的人一拳挑飞。 忽然脊背一痛，陈栋知道危险，当即倒地翻滚，躲开了身后匕首。 疼痛激发了陈栋的血性，他重生而来，今夜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甘霖在等他，美好的生活在等他！ 他倒地翻滚直接退走，落荒而逃的样子极是狼狈。 “还想跑！看我今天不弄死你！”杂毛见他逃跑，更加得势不饶人，喘息着边喊边追。 陈栋体力过人，每天五公里不是白练的，没跑多远，后面紧追不舍的三个人就拉开了距离，一个较为强壮的人跟得最紧，杂毛居中，手持蝴蝶刀那人落在了最后。 到了党校围墙拐角，陈栋猛然转弯随即急停蹲在角落，那个最近的人来势极快，显然没有想到，陈栋会在这里等他。 陈栋弓步半蹲之下猛然冲起，双拳同时击出，像个压到极限的弹簧骤然松开，将那壮硕混混当场击飞！ 好巧不巧，杂毛刚好拍马赶到，当即飞起一脚，踹向陈栋腰部。 陈栋硬挨一脚，将杂毛小腿钳住，直接摔飞了出去，扔到了榆树墙里，随即补上一脚，重重踏在杂毛胸口，让他再也无法起身。 只剩下手持蝴蝶刀的混混，陈栋啐了一口含着血水的唾沫，狞笑着走了过去。 他以退为进拉长战线，对方紧追不舍被他逐个击破，说起来简单，打群架的时候还能有这份冷静沉着，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那混混显然有些害怕，但顾虑名声也好，青春热血也好，他都不肯退却。 但陈栋却明白，这人并无杀心，至少肯定没用匕首捅过人，不然自己背后那一刀就不会是擦破皮的皮外伤了。 尽管如此，对方手里仍然是一把匕首，面对这样的大杀器，他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路边有一截围栏破损了，上面有一根木桩歪在那里，四四方方，几乎和小腿一样粗，长约一米出头，孤零零的杵着，很是显眼。 陈栋就是看到了它，才会在拐角处停下。 他毫不迟疑奔了过去，用力去拔那根木桩。 那混混看出不对，挺着蝴蝶刀就冲了过来。 木桩埋得不浅，陈栋急切起来，没有这个家伙，自己怎么敌得过对方的匕首？ 那人越来越近，近到陈栋回头，都能看到他眼中的凶光和恐惧！ “来不及了！”陈栋心中犹豫起来，是继续拔，还是跑？ 前世重重浮现出来，他猛咬钢牙，口中大喊骂了一句：“我操你妈！” 紧要关头，木桩终于被他拔了出来，随即横向挥舞，砸向持刀混混！ 那混混本能举起双臂拦阻，却是螳臂当车一般，像是被泥头车碾过，“咔嚓”骨骼碎裂声中，直接横着飞了出去！ 因为强烈的恐惧和愤怒，陈栋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剧烈喘息干呕不止，过了好久，才挣扎起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关闭了录音。 陈栋走到榆树墙边，将那个杂毛拽了出来，狠狠一巴掌将他抽醒，问道：“我问，你答，敢说一句废话，我弄死你！” 那杂毛本来就被他摔得七荤八素，这一耳光下去，更加懵了，知道今天遇到狠茬子了，当即口齿不清说道：“孙子，你牛逼你现在弄死我！你今天弄不死我，将来我祸害你一辈子！” （待续） 第20章 看你嘴硬 漆黑夜色之中，一场血腥闹剧正在上演。 阴影之中，听见杂毛的威胁，陈栋笑了笑，握着木桩直接怼到杂毛的嘴上。 牙床破碎的声音传来，陈栋用木桩指着杂毛骂道：“看你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草你妈的，冲你这句话，你没将来了！” 门牙被拍碎的疼痛深入骨髓，见陈栋又要动手，杂毛立刻哀嚎起来，再也不敢嘴硬逞能，更加口齿不清说道：“大哥！饶命！我不敢了！你问我，求你问我！” 陈栋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掏出手机开始录音，“是不是赵伟让你找我麻烦的？” “是！是！他给我五百块钱，让我教训你！晚上还给我安排了火锅和娘们儿！就在福星楼！” 陈栋关了手机录音站起身来，对着杂毛又是一脚将他踹晕，这才拨通了甘霖的电话。 “宝贝，对不住你，我都上车了，县领导忽然找我吃饭，今晚回不去了。” 电话那头，甘霖不觉有异，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说道：“还想着你回来，给你看我新买的衣服呢！不回来就不回来吧！这么晚了，你赶回来我也不放心！明天能回来吗？” 陈栋笑道：“看今晚喝什么程度吧！不喝趴下，我就能回去！” “那你就装醉嘛！提前告诉你喔，衣服是我特意为你买的，你一定会喜欢！” “真的吗？方便透露一下吗？” “才不呢！留个悬念给你！” “那好吧！宝贝，我得进去了，领导催了！”看到远处的警灯，陈栋不再与甘霖闲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行吧！你去吧！注意身体，老公！爱你！” “我也爱你！乖！” 挂了电话，陈栋松了口气，分别给吴启明和周俊辉发了短信，简略说了事情经过。 他将手机电池抠了下来扔到路边，随即回到门口，将徐红绫叫到一旁，将手机交给她，“帮我保管好，除了我谁也别给。” 徐红绫自知理亏，赶忙伸手接过手机。 “大哥，一会儿估计还得麻烦你做个证人。”陈栋从包里掏了两百块钱递给司机，“今晚耽误你跑活儿了。” 能有钱赚，那司机巴不得的，他也是聪明人，当即抽了一百块钱递给陈栋，“收一百得了，毕竟我也没搭啥！” 陈栋也不跟他客套，接过了钱刚塞进兜里，警车就到了面前。 一辆警车姗姗来迟，陈栋并不意外，徐红绫肯定第一时间打了报警电话，但到现在才出警，想来多少有些问题。 几个民警没有多问，直接就给陈栋戴上了手铐。 “我是林关镇的政府干部，这帮人来寻衅滋事，你们抓我干什么？”陈栋心知肚明对方算是秉公办事，嘴上该有的表态却一句不少，说了对方可以不听，但不说，吃亏也是哑巴亏。 “不管你是谁，该调查清楚的，还得调查清楚再说！走吧！上车！”那年轻警察看出陈栋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不是官场打架斗殴的社会混混，态度和善了不少。 陈栋心里明白，对方肯定不会带那么多手铐，自己是唯一站着的，把自己铐起来，也算正常。 那奇瑞qq也被勒令跟着警车一起走，路上陈栋透过车窗看到一辆救护车开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出警的民警叫的。 到了派出所，接下来是一套固定流程，陈栋也算熟悉，很配合，一点没有大吵大嚷的意思。 他被带到了一楼一个房间里，那个中年民警很给面子，将手铐摘了，随后带上门出去了。 时间不大，有个端着保温杯的中年男子进来，他只穿着制式短袖，领口开了两个扣子，很是随意看了一眼陈栋，“因为什么进来的？” “自卫。” “哟？”男子有些意外，“这词儿新鲜！你是干嘛的？” “我是省纪委选调生，林关镇团委书记陈栋。” 男子背对陈栋端着保温杯正要喝水，闻言不由一愣，他心里犯嘀咕，却不动声色回过头来，“通知单位了么？” “还没有。” “行，我们核查一下你的身份信息，确认无误的话，再做个谈话笔录。” 男子开门出去，陈栋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渐浓，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好过了。 福星楼三楼一个包间里，赵伟单腿盘着坐在椅子上也看着窗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对屋里坐着的七八个莺莺燕燕视若不见。 “大伟，不好了，不好了！” 包间房门被猛然推开，一个年轻人冲了进来，陈栋要是在这里，自然认得这人就是那天的一个跟班之一。 “你慌什么！”赵伟故作镇定，对那些陪酒女说道：“你们先出去溜达溜达，我们说点事儿。” 等门关好，他才点了支烟问道：“怎么样了？没打死吧？” “打死什么啊！出大麻烦了！”来人名叫王亮，跟赵伟同期考入乡镇事业编，总在一起厮混吃喝玩乐，一来二去，成了赵伟的跟班。 “瞅你那熊样！不过一个选调生，打了就打了，能麻烦到哪儿去？”赵伟心里一突突，心说不会真把那孙子打死了吧？ “那个姓陈的太猛了，一挑七，老五他们被打残了，好几个都进医院了！” “怎么可能！”赵伟霍然起身，他根本不信，“那陈栋也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他是大学生，不是社会大哥，忽悠谁呢！” “老五是不是压根没去，拿这话搪塞我呢？” 王亮不住摇头，“他去了，但没干过人家，你让我去看看，我还没到地方，就看120救护车走了……” “我找我大医院的同学问了，说是收了几个受伤的，其中一个，就是老五！” “操！”赵伟将信将疑，王亮跟他一起厮混两年多了，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自己，那么他说的应该就是真的。 “他真有这能耐？”赵伟看着王亮，见他不住点头，有些恨恨说道：“早知道多找几个人去了！” “眼下当务之急，这事儿已经惊动了警方，想想怎么处理吧！” 赵伟摆了摆手，阴恻恻笑道：“早就打点好了，本来还打算捞人用的，现在倒省事儿了！打伤这么多人，我看他还保不保得住那身皮！呸！选调生！”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哥，那事儿还得拜托你，现在人进去了，打坏好几个人，嗯，最轻的都是轻伤，这气焰太嚣张了！必须得惩治，必须的！行，那您费心，兄弟心里有数！成！放心吧！” 放下电话，赵伟恨恨掐灭手里的烟头，“小逼崽子，这回我看你怎么死！” （待续） 第21章 火中取栗 南关派出所。 副所长沈星南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双脚搭在办公桌上，一边抽烟一边摆弄电脑上的波克城市。 手机铃响，他接了起来，“哎哥，是，有这么回事儿，我刚才去了，嗯，不好弄，挺精明个人看着，一会儿做笔录，我试试吧！有难度啊……” “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能是那意思么？他那个身份你也知道，是吧？行，冲你这句话，兄弟使使劲，成不成的，你可别埋怨我！行，就这样。” 沈星南扔了手机，嘀咕了一句“都特么什么玩意”，又点了一支香烟。 “沈所，刘所叫您。”有人敲门进来，正是所里的辅警乔叶，人高马大，也算精干。 “行了，这就来。”等乔叶走了，沈星南才站起身来拉了拉衣服，端着保温杯接了点热水，来到所长办公室。 “老沈，一会儿这个治安案件你主审，带哥几个加加班，争取今晚拿下来，别过夜！” 所长刘安年过五十，头发有些花白，个子不高，看着很是精明，他掐着香烟也不抽，另一只手摆弄着一个手串，给沈星南下了任务。 “刘所，这个案子不好办，党校门口寻衅滋事，只怕必然惊动县里……” 沈星南没把话说透，有人把招呼都打到了自己这里，那刘安就不可能不知道，想让自己下水，那不能红口白牙说说就完了。 “你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也不能因此就畏首畏尾，对吧？”刘安坐直了身子，伸手指了指天花板，“这件事做好了，我这个位置，你就稳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别拎不清。” 沈星南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刘所。” “你们抓紧时间，我出去一趟，家里交给你。” 刘安站起身来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走了，沈星南叫了乔叶，先去给司机做笔录。 “姓名……” “年龄……” “职业……” 乔叶执笔，沈星南问话，记录了基本资料以后，沈星南直奔主题，“今晚党校门口这些人打架，你都看见了吧？” “看见了，看见了。” “说说经过。” “我接了个活，送党校一位领导去省城……” 司机有些胆怵，说话就哆哆嗦嗦的，大致叙述了事情经过。 “你一直没下车？” “没……” “那你怎么确定你看见的就是全部，就是事实？”沈星南按住乔叶不让他再写，“事关重大，你考虑清楚！” “我……”那司机也是个见惯了世面的，知道对方话里有话，赶忙说道：“天太黑了，后来他们跑远了，我就看不清楚了，也听不清楚了。” 沈星南松开乔叶手臂，“继续说。” 司机又说了陈栋回到车边后的事，乔叶记录完毕，沈星南拿过来扫了一眼，告诉乔叶修改几处，等一切弄好，这才起身拿给司机，“认字吧？看一遍，确认无误签字按手印，你就可以走了。” 那司机翻看笔录，眼睛忽然瞪大，抬头看了沈星南一眼，却与对方凶狠目光撞在一起，当即低下头来，不敢表示异议。 打发走司机，沈星南出门将徐红绫叫了进来。 一套固有流程下来，沈星南问道：“徐红绫同志，请你简单说一下事情经过。” 警察这么客气，徐红绫放松下来，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对方肯定不敢怎么样，陈栋想来也有惊无险。 “培训结束，我问陈栋明天什么时候去省城，他说他雇了车一会儿就走，可以捎我一段，我们俩就一起出来了。” “刚上车，对方几个人就围了过来，让陈栋下车，然后就打起来了。” 沈星南点了支烟，“知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产生争执？” 徐红绫知道此事其实是因她而起，但她想要明哲保身，便下意识的撒了个谎，“不知道……” 沈星南眼中一亮，不动声色又吸了一口香烟，“后来陈栋把你叫下车，你们俩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问我受没受伤。”徐红绫又撒了个谎。 “行，笔录你看一下，没异议的话签个字按个手印。” 徐红绫签了字按了手印，有些不放心陈栋，“陈栋他没事吧？” 沈星南笑道：“能有啥事，整不好还得给个见义勇为啥的呢！” 打发走了徐红绫，沈星南招呼乔叶，“去吧，把咱们这位功夫巨星请来。” 乔叶笑了笑，过去羁押室请了陈栋过来。 沈星南又点了一根香烟，直觉告诉他，陈栋不会像司机和徐红绫那么好搞。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记录了身份信息，沈星南故作放松，让陈栋讲述事情经过。 陈栋是政法专业的高材生，前世又是清江县委的大笔杆子，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巨细无遗说了出来。 乔叶笔走龙蛇，写了十五六张稿纸还没写完，手腕都酸了，陈栋还在说。 “简明扼要，不要说这么详细！”沈星南喝了一声。 陈栋微笑看着他，“我说这些，都与案情有直接关系，称得上详略得当，没法简明扼要。” 沈星南被他噎了一句，心说果然自己猜的不错，这小子不好搞。 “你说对方是赵伟指使来的，可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 沈星南悄悄松了口气，“行，这个笔录你看看，有没有异议，没有的话就签字按手印。” 陈栋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修正了几处细节，等乔叶改过，又认真看了一遍，这才签字按手印。 沈星南眼角闪过一丝得意，心说你再怎么小心聪明，终归是个愣头青，小小年纪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下子有你好果子吃了。 将那份笔录妥善收好，沈星南吩咐乔叶将陈栋带走。 陈栋惊讶问道：“我是受害者，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不放我走？” 沈星南笑道：“事情是说清楚了，但你是不是受害者你说了不算，等伤情鉴定报告出来再说吧！” 预想中的反抗没有出现，陈栋很是平静接受了事实，沈星南有些意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就有些犯嘀咕。 回到办公室，沈星南点了支烟，将那份笔录重新看了一遍，自己挑出一张来，在稿纸上面重新写了内容，等乔叶进来，让他照着自己所写重抄一遍。 一切布置妥当，看着那份动过手脚的笔录，沈星南松了口气。 所长之位他志在必得，但如果是用这种手段上位，将来只怕就留下了把柄，他心中不住权衡利弊，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富贵险中求，顾不得那么多了！” （待续） 第22章 君子报仇 县人民医院。 赵伟走进急诊室病房的时候，正看见被陈栋殴打的那个杂毛在那里躺着打吊瓶。 “这怎么还打上针了？怎么回事？”赵伟拉过护士问了起来。 “创口面太大，预防发炎的。” 杂毛名叫徐东，跟赵伟是磕头把兄弟，排行老五，很早就开始混社会，今天这么惨，倒是长这么大第一次。 “三哥……”徐东有些羞愧，自己一帮人，被一个人打成这样，以后在道上，彻底不用混了。 “别说话了，漏风了都。”看着门牙碎了一地的徐东，赵伟不由暗暗心疼，心疼兄弟只是一方面，想着这一嘴的牙都镶嵌上，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他内心深处其实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放心，三哥肯定给你报仇！” 赵伟坚定了决心，掏出手机就出了门。 王亮放下水果，也跟着走了出去。 夜风很凉，不眠的人还有很多。 一直忙到后半夜，沈星南才算闲了下来，他拨通了那个电话，“哥，事儿查明白了。两伙人因为打车起了争执。嗯。我这边都完事了！对！伤情鉴定那儿，有一个轻伤就够用了。行！客气了不是，都是哥们儿，行！有机会的，好咧！” 挂了电话，沈星南有些得意起来。 这事儿算是办得天衣无缝，乔叶是他的嫡系，肯定不会走漏风声，到时候办成了铁案，谁来了也翻不起浪来。 院里有车进来，沈星南起身一看，是所长刘安回来了。 “这个老狐狸，关键时刻躲出去，现在回来摘桃子！” 他心中怨恨，却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尤其是公安系统更是如此。 沈星南拿上文件，出门迎着刘安，一起进了所长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刘安仔细看了笔录，双方笔录严丝合缝丝毫不差，沈星南的办案能力再一次得到了证实，他松了口气，当着沈星南的面打了个电话。 “……好的，好的，没问题。” 沈星南一旁听着，心知肚明对方的电话跟自己打出去的是同一个人。 “这事儿办妥了，一切就都稳了。”刘安抽了一支烟，等沈星南给自己点上，这才松了口气。 “还得多谢刘所您栽培！”沈星南很是客气。 “咱们之间，不必……” 话说一半，桌上的座机忽然响了。 刘安一愣，心中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 羁留室内，陈栋闭目养神，想着几天来的事，心中暗自后悔。 重生以来，几乎每件事情都在他控制范围之内，直到那天他从张广富手里赚到了一千二百万。 有了这么海量的财富后，他明显有些飘飘然了。 即便是前世的自己临死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倒退二十年，这笔钱的购买力该是何等的惊人？ 有了钱后，他不再深思熟虑，也不再谨小慎微，粗心大意之下，才有了今天的困厄。 尽管他对自己有信心，但风险依然存在。 以后可不能如此冒险了。 想成大事，必然要注意小节。 正想着心事，忽然羁押室靠走廊一侧的小探视窗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呦！这不是陈栋么？不急着回省城啦？”赵伟那张脸出现在窗外，因为窗口低矮，他需要弯着腰，才能看见屋里坐着的陈栋。 但这么看着陈栋吃瘪，他愿意委屈一下自己，弯弯腰怎么了？ 陈栋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淡看着赵伟，“你这个时候来这里，真的很不明智。” “有什么不明智的？我作为热心市民，来派出所探望探望我的培训班同学，说出去很合理吧？” 赵伟得意极了，得意到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此时心中的快意。 “现在老实了，不蹦跶了是吧？”赵伟趴在窗台上，让自己好受一点，“别想着关几天就放了，那几个人里，够得上轻伤的至少得两个，故意伤害罪，起步就是入刑，你这个选调生身份就别想要了！” “想想就美，哎，不行，太美了！”赵伟得意极了，“今晚高低得喝点儿，亮哥，安排！” 王亮一旁附和道：“那必须的！” “再找几个小妹儿！” “没问题！” “哎！”赵伟看向陈栋，“挺可惜的，你要是能出来，我也请你一回，怎么样？临死临死，让你做个乐死的鬼！” 陈栋摇头笑笑，“你呀，太年轻，太简单。” “操，死到临头还特么嘴硬！”赵伟把手伸进视窗指着陈栋，“等扒了你这身皮，你看我怎么弄死你！” 陈栋猛然蹿出，一把握住他伸进来的手指头，“真要这样，我先弄死你全家。” 他语调平稳，只是紧紧握着赵伟的手指，稍微用力，就能将其掰断。 赵伟吓得半死，陈栋以一敌七打出两个轻伤来，这份狠厉摆在那里，他再也没有了培训班开课那天踹出一脚的勇气，此时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哪想到陈栋竟然伸手这么快就擒住了自己。 狠话才说完，就被人拿出痛脚，赵伟面色瞬间雪白，想要骂人却又不敢，想抽回手来，却又害怕受伤，一时就僵在那里。 气氛诡异沉默下来，陈栋没有放手的意思，也不说话，就那么拽着赵伟，仿佛要等到地老天荒才肯松开。 “干什么呢！”刘安沈星南一起下楼，正好路过羁押室。 “刘所！沈所！救命，救命！”赵伟认识二人，当即哀嚎求救。 “陈栋！你把人松开！不要错上加错！”刘安走到羁押室门口，大声呵斥起来。 “握握手又不犯法！”陈栋悻悻松了手坐了回去。 赵伟抽回手来，摸着被捏的通红的手指后怕不已。 刘安狠狠瞪了赵伟一眼，随即朝着门外走去。 沈星南视若不见，也快步跟了上去。 王亮看出不对，“大伟，怎么回事儿？他们这是干嘛去？” 赵伟见多识广看出问题所在，“有大人物要来！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走！” 两人躲到厕所门口，没过多久，果不其然，刘安带着几个人一起进了门。 王亮认识的人不多，赵伟却不一样，他是官宦子弟，认识很多县里的大领导。 “我操，张局长怎么亲自来了？” 王亮不由问道：“哪个张局长？” “能是哪个？县公安局局长张栋梁啊！” “他来干嘛？” “你问我我问谁去！”赵伟看向张栋梁身旁那两个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不会吧？” （待续） 第23章 峰回路转 南关派出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安静至极。 县公安局局长张栋梁皱着眉头翻看着笔录，一直看到最后一页，这才将其递给旁边一位男子。 那人简单翻了翻，又递给身边另外一人。 沈星南看着眼前这几人，心中有些忐忑起来。 来的人身份不凡，各个又都是人精，陈栋这人什么背景，能够惊动这几位亲自前来？ 张局长自不必说，另外两位，一位是林关镇党委书记吴启明，一位是县委办副主任李明峰。 只论官职，张局长兼任着副县长自然最大，但吴启明如今也是副处级，他是林关镇一把手，下属干部出了事，派人来过问合情合理，但一把手亲自出面，这个分量可不一样。 现在是半夜时分，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更严重的在后面，那李明峰是县委办副主任，还有个身份，却是县委书记周俊辉的贴身秘书，他来这里，是不是就代表着…… “刘所，你介绍一下情况。”张栋梁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向了刘安。 刘安往后靠了靠，侧着身子靠在扶手上，下意识的远离了张栋梁，“这个案子是沈所长牵头，就由他来汇报吧！” 沈星南暗骂一句“老狐狸”，向前将双手搭在桌上，说起了办案经过。 “……整个案件事实清楚，双方因为打车发生口角，徐东一方仰仗人多，陈栋自恃武力，互不相让，于是相互殴打，造成了严重后果……” 沈星南说得颇为连贯，他能力优秀，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吴启明与李明峰对视一眼，抬手打断了他的叙述，“既然已经事实清楚，那就不用再说了，刘所长，我们能否见一下陈栋？” “当然没问题！”刘安拍了胸脯，招呼乔叶将陈栋带到会议室来。 “我去看看他吧！”吴启明站了起来，跟着乔叶一起去羁押室。 乔叶开了锁，吴启明拦住了他，“我进去说几句话，你先等等。” 乔叶不敢不听，开了锁站在门口。 见是吴启明进来，陈栋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感激说道：“吴书记，感谢您能亲自过来！” 吴启明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问道：“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栋从培训第一天说起，一五一十，详略得当，很快说清楚了事情经过。 “你也是糊涂！这种事怎么能这么处理！”吴启明严肃批评了一句，“赵伟是什么人，你不打听打听，那就是个混世魔王！得罪了他，还不抓紧找人说和！怎么能这么拖着！” “是，是我考虑欠周，给您添麻烦了。” 吴启明深深吸了口气，“你虽然有错，但错不至死！对方这么仗势欺人，实在是过分了！你知不知道，笔录上写的，可跟你说的不一样！” 料想中的惊讶没有出现，陈栋很是淡定说道：“早就猜到了，没事，我有应对。” 吴启明很是惊讶，“你知道他们会对笔录做手脚？” “有所防备而已，问题不大。” 看他这么有信心，吴启明松了口气，“你有把握就好，一会儿出去跟他们对峙！” 陈栋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周书记派人来了吗？” 吴启明饶有深意看向陈栋，“李明峰来了，我还说怎么周书记都知道了这件事，是你说的？” 陈栋也不藏着掖着，“我怕他们背后的力量太强，所以才给周书记发了个短信。” 吴启明笑着点点头，“行，有备无患，你考虑得很对！” 两人一起回到羁押室，吴启明坐定吩咐陈栋：“张县长和李副主任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各位领导，我刚才脑袋有些晕，笔录里有些地方没说清楚，我希望能重新录一份笔录。” 张栋梁脸色放松下来，李明峰也松了口气。 吴启明有些意外，随即冲陈栋点了点头，眼中有了赞许之意。 张栋梁看向刘安沈星南，“刘所，沈所，你们意下如何？” 不等沈星南说话，刘安稍稍犹豫了一下却道：“笔录已经做好了，哪有重做的道理？要都按你这么做，那笔录什么时候才能做完？以后我们案子也不用办了！” 沈星南一旁心中嘀咕，没想到刘安这么大反应，不由有些意外。 “有些案件事实我没说清楚，要求笔录重做是合情合理的。”陈栋语气很淡，看了刘安一眼，眼光停在了张栋梁脸上。 “那就重新做一份吧，也不麻烦！”张栋梁一锤定音，他定了调子，刘安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行吧！我们再做一份，走吧！” 刘安答应下来就要起身，却被吴启明拦下，“不用麻烦了，就在这里做。” 刘安有些为难看向张栋梁，张栋梁微微皱眉，看向了李明峰。 “这里做也不妨事吧，也没有外人。”李明峰很是谦和。 “那就在这里做吧！”张栋梁挥了挥手。 刘安面色数变，终于坐了下来。 沈星南出去招呼乔叶进来，给陈栋重新录了笔录。 相比于第一次的笔录，这一次，陈栋详细说了如何与赵伟起冲突，如何被人围殴，如何正当防卫，事无巨细，从头到尾，说得一清二楚。 这一次，乔叶写了二十多页稿纸，手腕酸麻，再抬头时，看出了众人脸色的不对。 刘安沈星南自然面色不好，张栋梁也有些冷峻，李明峰更是拿起了手机发起了短信。 张栋梁严肃问道：“陈栋，有些话不能乱说，你说赵伟指使徐东挑衅殴打你，可有什么证据？” 陈栋点了点头，“证据肯定有：第一，徐东也好，王亮也罢，他们都知道实情，就看公安机关是否能够取得笔录了；第二，赵伟今天在福星楼定了包间，要给徐东等人庆功，这也是可以证实的；第三，赵伟以为奸计得逞，刚才还在走廊里跟我耀武扬威，这一点，两位所长都是亲眼所见。” “这些都是口说无凭的东西，但别的证据，我也不是没有。”陈栋卖了个关子，再不说话。 张栋梁微微皱眉看向刘沈二人，见两人低下了头，知道陈栋所言不虚。 吴启明微微一笑，掏出了手机，“既然如此，那就请纪委介入吧！” “启明，你来一下。”张栋梁站起身来，把吴启明叫了出去。 “这件事要是这么落下去，赵伟就肯定要牵扯进来，”张栋梁盯着吴启明，“你是清江土生土长的老人儿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懂。” 吴启明面无表情，“张县长，您的意思？” “要不，给赵志国打个电话，说说这个事儿呢？” （待续） 第24章 非同凡响 清江县一个高档小区里，主卧床上，一男一女相拥而眠。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男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喂，张县长，哎，啊？行，行，我这就去！” 赵志国困意尽去，立即开始穿衣服。 “怎么了？”女子转过身来，睡眼朦胧，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年轻貌美，不似寻常。 “小兔崽子又惹祸了，我得出去一趟！”赵志国着急得不行，依依不舍出门下楼。 上了楼下停着的一辆雅阁，赵志国驱车直奔南城。 到了院里他并不下车，而是先给张栋梁打了个电话。 会议室里，张栋梁接起手机，“行，你进来吧！” 放下电话，他看向吴启明和李明峰。 两人点了点头，跟着刘沈二人去了所长室。 赵志国很快进来，与张栋梁握了握手。 “人在这里，你自己谈吧！”张栋梁拍了拍赵志国的肩膀，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赵志国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由有些暗恨，都是一样的年纪，自家的小崽子就会给自己惹是生非，不然的话，大半夜自己睡在温柔乡里不好吗？ “小兄弟，抽烟么？”见陈栋摇头，赵志国自己点上一支香烟，“我家小伟从小被他妈惯坏了，不懂事，今天这事，你看看怎么能过去？” “赵叔，从头至尾，这事儿怎么来的，赵伟打算怎么对付我，您大概也知道了。我没别的要求，过不过得去，主动权其实也不在我，您说呢？” 赵志国不由一愣，对眼前的年轻人，就有些刮目相看。 但他颇有城府，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那就各退一步，赵伟是否掺合的事儿，你就别追究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 “但愿如此，”陈栋不置可否，“怕就怕，赵伟未必听您的话。” “赵伟能这么胡作非为，您能保证，他这件事后，不变本加厉的找我麻烦？” “所以我要一个保证，这个保证不是您给我的，而是今晚您能亲自来这一趟。” “您的保证其实对我来说不重要，您能亲自来这一趟，对我来说很重要。” 陈栋抬起头来看着赵志国，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件事情根子其实不在自己身上，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从他没有惯着赵伟让他丢了面子开始，这个麻烦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沾了上来，甩掉是不可能的了。 整件事的根源在赵伟身上，如果赵家能够管住他，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麻烦；反过来说，因为赵家管不住赵伟，所以赵志国来谈判，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 陈栋答应了不追究，赵志国也松了口气，但之后，赵伟还是会反复会继续找茬，无休无止，永无止境。 想要结束，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至少在赵志国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让赵伟出了这口恶气。 但在陈栋这里，显然还有第二个可能。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都想到了这个可能。 陈栋语焉不详，但赵志国听懂了。 如果赵伟再来找陈栋麻烦，那么再出事，就不会是针对赵伟个人，而是针对赵志国，甚至整个赵家。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赵志国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敢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的人。 赵志国面沉似水，看着陈栋，嘴角荡起了一丝冷笑。 “年轻人，将来路还长着，可别自己把路越走越窄，到时候吃了亏，后悔就来不及了。”赵志国皮笑肉不笑，言语中有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您也是，”陈栋神情平静，事已至此，多言无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余庆之家，毁于不肖。” 赵志国笑着起身，冲陈栋比了个大拇指，转过身时，面上就已经没了笑容。 眼前的年轻人显然城府极深，自己也好，门外那几个领导也罢，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隐藏的危机就在眼前，赵志国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出了门，他自然不免跟张栋梁又是一番寒暄感谢的话，两人一起出门，张栋梁将他送走，这才回到会议室。 趁着其他人没回来，张栋梁轻轻一笑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大概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 陈栋摇了摇头，“之前清江有一位县委书记姓赵，将来很有可能到市里做领导。” 张栋梁一愣，不由有些刮目相看。 “你是省委选调生，身份贵重，跟我们不一样，起点在那儿，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张栋梁有些语重心长，“你现在羽翼不丰，过早经历风雨，是会被折断的，要先成长起来，再考虑走进风雨。” 陈栋不置可否，“多谢领导教诲。” 张栋梁掏出手机将众人叫了回来，又让陈栋重新录了一份笔录。 乔叶心惊胆战又抄写了一遍，手腕酸疼，却不敢心生埋怨。 发生了什么事，沈星南大概跟他透露了一句，伪造笔录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追究起来，自己的前途可就毁了。 最后案件定性为徐东等人寻衅滋事，陈栋属于正当防卫，双方各不追究责任，就此不了了之。 折腾了一夜，这场风波总算过去，陈栋被释放，对吴启明和李明峰表达了谢意。 他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徐红绫的手机，很快电话接通，电话那头，徐红绫显然正在睡觉。 “喂，陈栋，你出来啦？没事了吧？” “嗯，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拿东西。”他的东西都在徐红绫手上。 “我在金乡酒店707，你过来吧！” 陈栋挂断电话，问明酒店位置走了过去。 路途不远，他走着过去，进了金乡酒店上楼，敲响了707的房门。 猫眼一暗，随即房门打开，徐红绫穿着短袖短裤出现在门口。 “进来吧！”徐红绫转身回屋，似乎毫无防备。 陈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着自己，这才进门。 “把门关上。” 徐红绫从自己兜里翻出了手机递给陈栋，“电池没了，不知道是不是打架的时候弄丢了。” 陈栋没有听她的关上房门，接过手机来拎起旅行包转身就要走。 徐红绫快步过去一把带上房门，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都不知道该去哪儿……生怕你不记得我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说起了分别后的事，半真半假，不尽不实。 陈栋心知肚明，打电话时她睡得那么香甜，怎么都不像是担心自己的样子。 （待续） 第25章 路在何方 金乡酒店建成不久，算是整个清江县最好的酒店。 徐红绫能在这里落脚，显然也是舍得花钱的人。 见徐红绫动作如此大胆，陈栋一把将她推开，“你别这样，我有女朋友了。” 徐红绫擦了眼泪，“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又不要你负责，你怕什么？” “我有女朋友！” “那又如何？”徐红绫吃吃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里又没有别人！” “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咱们也算是共患难了，你还这么跟我见外？” 陈栋轻轻摇了摇头，就要出门离开。 徐红绫靠到房门上不让他走，“不许你走！你敢出去，我就喊你非礼！” 陈栋无奈起来，他刚从派出所出来，要是再因为非礼抓回去，那可就太热闹了。 虽然明知道徐红绫不会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毕竟她是女生，她比自己更要在意名声，但陈栋还是不想冒险。 有的女人疯狂起来，连她自己都害怕。 他劫后余生，不想多生枝节，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你留下来陪我！我自己不敢！”徐红绫仰着脖子看着陈栋，充满了侵略性。 今天经历的这一切，让她有些疯狂。 几天培训下来，陈栋对徐红绫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这个女生能走到今天，都是靠着自己一步步努力得来，功利心强，会审时度势，更会利用自己身为女性的独特优势，在培训班里与老师同学相处得极为融洽。 客观来说，只论身材，徐红绫并不逊色女友甘霖，外表虽然略逊一筹，却也另有千秋，若非如此，那赵伟见多识广，也不会为她这么疯狂。 那赵伟也不是没见过美女，只是见惯了女生对他趋之若鹜，徐红绫反其道而行之对他若即若离，这么一来，自然就勾起了他的胜负心，整天神魂颠倒，这才对陈栋记恨起来。 作为同龄人，陈栋成熟聪慧有担当，相貌身材也是一等一的，这样的条件，任何女性都会趋之若鹜，徐红绫自诩优秀，觉得只有陈栋才配得上自己，故此才有今日这样的疯狂举动。 但陈栋不是一般人，他有前世宿慧，不想跟徐红绫这样的女生牵扯太多。 “你刚才睡得那么香，有什么不敢的？”陈栋戳穿了徐红绫的谎话，想让她知难而退。 徐红绫脸一红，“现在害怕了，不行吗？” 陈栋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私下里的徐红绫这么难缠。 “今晚我好歹也算是帮了你的忙，你就这么对我吗？”徐红绫哀怨而又委屈看着陈栋，仿佛又要哭了。 陈栋很是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 “留下来陪我！” “你……” 陈栋看出了她的坚决，不想因此再惹出什么乱子，当即说道：“行，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徐红绫眼神一亮，“行，只要你肯留下！” 陈栋直接走到窗边，放下旅行包，作势就要躺下。 “你不去洗个澡啊？洗洗一天的晦气。”徐红绫钻进被窝，只要陈栋不走，她有的是办法炮制他。 陈栋点点头，“行，那我冲一下。” 他拎着包来到卫生间门口，故意探头出去说道：“灯关一下，太亮了。” 徐红绫不疑有他，连忙关了门灯和床头灯，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她也有些紧张。 陈栋松了口气，眼疾手快打开门锁拉链，闪身就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屋里徐红绫如何发疯咒骂，陈栋也不在乎了。 陈栋本来还没想做的这么绝，毕竟徐红绫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搞得太难看，对谁都不好。 但徐红绫这么没分寸，是他没想到的。 好在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及时抽身离开，以后却得更加小心才是。 他也没走远，就近找了一家中档的旅馆开了间房，锁好门安心睡下。 折腾了一天，身体早已疲惫得不行，陈栋很快睡着，直到周六早上九点才被门外吵醒。 他翻身坐起很快收拾妥当，出门先去手机店买了一块电池给手机开机，不大一会儿，无数条短信狂轰滥炸一般发了进来。 有两条是甘霖发来的，问他今天能不能去省城，剩下倒有三十多条都来自于徐红绫，前面都是骂人的话，最后一条倒是今早发来的，约他一起回省城。 只是那条短信是七点钟发的，陈栋知道现在回复已经来不及了，想到昨夜的混乱，不由叹了口气。 陈栋上了车，先给甘霖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刚刚睡醒，这就要坐客车去省城见她，亲热聊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 至于徐红绫，他不打算再跟她继续过多接触了，这么没分寸感的女生，在一起久了，早晚会出事。 有些人有些事，一次就足够认清事实了，没有再纠缠的必要。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其中的关键所在。 重生而来，他带着四十岁的记忆和阅历，也深谙官场规则，但他却忽视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时期，与二十年后，差别很大。 经济蓬勃发展，各行各业都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在发展，这个过程无比磅礴，却也充满了野蛮的味道。 二十年后的经验，并不足以完全覆盖现在的一切，比如赵伟的丧心病狂，以及大大小小的权力任性。 赵伟带来的麻烦，是第一个让他措手不及、准备不足的麻烦，虽然侥幸化解了，但如果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想要避免麻烦，最好的办法，最合适的办法，就是依靠更加强大的人。 吴启明是一个，周俊辉是更大的一个。 仅仅这些，还不够。 他和两人的关系还没有深度绑定，一次两次还好，事情一多，或者大到一定程度，就未必管用了。 总要想个法子才行…… 如果继续像前世那样按部就班，要等到他提拔为乡镇党委书记，才有机会挣脱枷锁掌握自己的命运，在那之前，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是不是该换一条赛道呢？ 陈栋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想到了吴启明的话。 这次培训班结束后，或许会有一次专项整治，这个，可能是个有利的机会。 （待续） 第26章 小别新婚 到省城的一路上，陈栋闭目养神，开始努力寻找，前世关于赵伟这个人的所有记忆。 他九年后才会来到清江，在乡镇工作一年，被县委办借调，接着挂到水务局下属事业单位提了副科，后又任副局长，再然后回到县委办任副主任。之后历任乡镇人大主席、镇长、党委书记，赶上换届的东风，因为学历优势和运气好，提了个副县长，直到重生。 九年后的清江，很多现在的人物已经不在，一些新星正冉冉升起，所以对清江这九年的变化，其实他并不是多么清楚。 在他的记忆中，对这个赵伟就毫无印象，思来想去，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照着赵伟这么个作法，估计没等到九年后，就被人弄死了。 赵伟这么做人丝毫不留余地，遇上一个狠茬子跟他换命他就完了，仔细想想，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出意外。 重生者的优势，在面对这群人的时候毫无用处，陈栋检讨自己，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加谨小慎微，决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 车到省城，陈栋和甘霖约好了见面的地方，他直接打车过去，远远就见到了鹤立鸡群一般的甘霖。 女朋友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针织长裙，腿上穿着黑色丝袜和漆皮高跟鞋，头发披散着，戴着大墨镜，不是早已熟悉无比，只怕陈栋都不敢相认。 远远看见陈栋，甘霖像每次重逢一样张开双臂，乳燕投林一般冲向陈栋，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箍在他身上再也不肯分开。 甘霖耐不住羞意，让陈栋亲热抱了一会儿这才下地，牵着陈栋的手就进了小区。 “这是去哪儿？”陈栋隐隐有所预感，但却不想破坏这个氛围，任由甘霖拉着自己冲入小区。 这座小区看上去就比较高档，道路硬化、小区绿化和亮化都做的不错，刚过晌午，路上没什么人，就只有两个人并肩而行，气氛旖旎而又欢快。 “跟我来就是了！”甘霖欢天喜地拉着情郎，毫不在意展示自己的傲人身材，陈栋在身边，她倍感安全，自然更加自信挺起胸膛。 “宝贝你今天真好看！这就是你说的那身衣服吗？” 陈栋的由衷赞美让甘霖更加高兴，“是啊，这是孟冉送我的，都是她要代理品牌的样品，我没试过这个风格的，就尝试一下，好看吗？” 她原地转了个圈，初次穿这个高度的高跟鞋，身形就有些不稳，好在有陈栋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陈栋疯狂点头，随即凑到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甘霖俏脸更红，捶了他一拳道：“你就讨厌吧！” 两人情意绵绵，来到一栋多层楼房楼下，进了单元门上到三楼，甘霖掏出钥匙开门，躬身摆手一礼，“当当当当！老爷，请回家！” 入目所见就是一个宽敞的门厅，进门左右两边各是两间卧室，再往前走，左手边就是客厅，右手边则是厨房餐厅。 挨着餐厅是一个公卫，走廊尽头又有南北两个房间。 房间还是毛坯，单看户型已经堪称绝佳，面积更是不小，陈栋前世见过不少世面，但还是眼前一亮，大致估算一下，大概在两百平左右，已经算是豪宅了。 “这也……这也太大了吧！”四室两厅的格局，主卧还多了个书房，有单独的卫生间，就凭这个建筑理念，就能猜到这个房子的质量水平必然不低。 “两百零八平，全款不到一百六十五万。”甘霖拉着陈栋一起进了主卧，“这里，我打算做个衣柜，这里是你的书房……” “这边留给孩子和老人，这边朝北，我怕冬天冷，还没想好用途。” 陈栋大手一挥，“做个衣帽间！” “咦？对喔！”甘霖眼睛一亮，随即眯起来看着陈栋，“也是将来流行的风格？” 陈栋点了点头，“装修的事情交给我，设计我来，具体负责你来！” 甘霖不住点头，“嗯嗯！我相信你来自未来的眼光！” “钱已经付了吗？” 甘霖摇了摇头，“我不想全款，我想贷款买，然后多买几套。” “你不也说房子会增值吗？多买几套，贷款慢慢还呗！” 陈栋抱着她狠狠亲了一口，“好宝贝，咱们想到一起去了！” “才没有，你肯定早就想好了，就是故意逗我玩！”在爱人怀里，甘霖没有了精明和世故，变得憨憨的，像个孩子，可爱至极。 两人在新房里徜徉，畅想着未来这里的模样。 “这里我要做个躺椅，跟你一起摇，慢慢变老！”甘霖满脸甜蜜笑容，未来的幸福生活，更加具象化起来。 两人初尝禁果，难免小别胜新婚，在新家里一番亲热，出去吃饭的时候，说起来到对方家里的事情。 “我跟我妈说了，中秋节回去，她同意了。” “中秋和国庆挨着，我请两天假，就不回去上班了，回去多待几天。”陈栋想了想，有了决定。 “你那么自由，说请假就请假啊？”甘霖有些不信，“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怕你腾不出时间来。” “那得看什么事儿，见丈母娘这么大的事，肯定得腾出时间来！” “德行！” 三个菜上来，两个人都饿得狠了，自然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出门，到省城最负盛名的一条商业街上闲逛。 两人在江边长椅坐下，江风徐来，满面清凉。 二人十指相扣，甘霖无比甜蜜问道：“中秋节去我家，叔叔阿姨会不会不高兴？” 陈栋笑道：“怎么可能！我说去女朋友家，他们举双手双脚支持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那你这一放假就往我这里跑，平时工作又忙，也不去看他们，他们没说什么呀？” 陈栋牵起美人玉手轻吻一口，“能说什么？我问了好几次了，我说我要回家看看他们，不让，必须让我来找你，生怕你在省城被别人挖走。” 甘霖喜不自胜抬起头来，“真的呀？他们这么喜欢我吗？” “没，爱屋及乌而已，我跟谁谈恋爱，他们都会这样的。” “你好烦人，就不能肯定一下！” 甘霖嘟起嘴来假装生气。 “哈哈！逗你的！我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他们都说你好看，说我配不上你。” 陈栋认真起来，“他们总觉得自己是农民，自家的条件，配不上城市里的人家。” 父母这一辈子，老实本分，望子成龙，终于将自己和妹妹养大，如今该是到了自己反哺的时候，却还是始终为自己考虑，明明想让自己回家，却不肯表现出来。 陈栋心里也有些惭愧，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自己有了甘霖，都想不起来回家了。 “你没事也常回去看看，叔叔阿姨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想你的。” “那我可就不能来看你了。”陈栋看着甘霖，将难题抛给了她。 “那……要不……要不你跟我在一起待一天，再回家待一天呢？” 折中的办法并不有效，但甘霖的神情却可爱至极，陈栋笑着摇头将她抱入怀里，心中很是感动。 “或者我平常多去看看你，然后周末你再回去看叔叔阿姨？” 甘霖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解决办法，陈栋连忙让她打住，“别胡思乱想了，我离家近，打个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什么时候回去住一晚上就行，你就别惦记了。” 甘霖这才松了口气，“那什么时候，我跟你去你们家呀？我这个丑媳妇，是不是也该见公婆了呀？” （待续） 第27章 前赴后继 清江县，福星楼，8888房间。 赵伟居中而坐，左拥右抱，与人推杯换盏。 “大哥，你一句话，我明天就去捅了那孙子，让他牛逼！” 一个半大小子喝得脸色涨红，拍着胸脯大声表态，很是豪气干云。 赵伟酒量不错，一边摸着旁边女子的丝袜，一边笑道：“哎，这事儿我都过去了，你们就别揪着不放了！” “伟哥的名字，在咱们清江，谁不知道？那小子既然还在官面上混，以后少不得落到咱们哥们儿手里，不着急！”一旁，赵伟的小弟也抱着一位娇俏女子上下其手，醉醺醺捧场。 “招数有的是，什么年代了，还打打杀杀的？”赵伟喝了口啤酒，“培训班还没结束，机会咱们有的是，到时候课堂上找他打一架，然后给他弄个什么通报批评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嗯，还是伟哥想的周到！” 众人喝得兴起，有人拿起麦克风唱起歌来。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包厢门被推开，蓝静秋穿着一件金色旗袍，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了进来，“伟少，酒菜还行吧？兄弟们，吃好喝好！姑娘们，陪好了！” 赵伟眼中显出火热的神采，“还得是我三姨对我好，这酒菜妹子都没的说！” 蓝静秋倒了一杯啤酒，“在座的各位，都是清江未来响当当的人物，不定谁将来就成了局长、县长、书记啥的，姐姐这杯酒，祝你们飞黄腾达、荣华富贵！” “谢谢秋姐！” “秋姐说得好！” 众人举杯同饮，蓝静秋轻轻擦去嘴角啤酒，红唇轻动笑道：“兄弟们接着喝着，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我！” “秋姐你忙吧！” 蓝静秋就要出门，赵伟已经跟了上来，“三姨，我爸呢？” 蓝静秋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十天半个月不来一回，真把我这儿当旅店了！” “嘿嘿，”赵伟贱笑一声，“那不是我二姨管得严么？你得多体谅着点儿。” “不体谅能怎么着？我敢背着他找人啊？”蓝静秋没好气就要出门，赵伟见状，连忙给她开了门。 走廊里四下无人，赵伟胆子大了一点，“三姨我觉得你比我二姨好看，我不知道我爸咋想的，竟然舍得冷落你。” 蓝静秋媚眼横波，“谁让她肚子争气，给你爸生了孩子呢！” “那你咋没想生一个？” 两人来到经理办公室，蓝静秋坐下来点了支烟，“我年轻时打胎次数太多，怀不上了……” 赵伟点点头，借着酒劲儿走到蓝静秋身后，双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 蓝静秋身子一滞，随即放松下来。 “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任性了，”蓝静秋放松身心，靠在转椅中吸着香烟，“你现在已经考上了编制，可不能这么混日子了，将来你爸这一摊子，你总要接过来的。” 赵伟不以为然道：“我爸身体这么好，一时半会轮不到我接手吧？” 蓝静秋叹了口气，“好么？我不觉得……” 赵伟有些得寸进尺，“这事儿，你是比较有发言权。” 蓝静秋仿若不觉，似乎睡着了一般，只是手指一松，扔了手上的烟头……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蓝静秋站起身来，抚平了旗袍的褶皱。 赵伟赌咒发誓，“三姨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上班，好好工作，不辜负你对我的殷切期望！” 蓝静秋抬手轻戳了他额头一下，“你这张嘴啊，可是得了你爸的真传，谁要信你，那可是傻到家了。” 赵伟嘻嘻一笑，离开了经理室。 走廊上，正巧一伙人刚刚散场，为首一人，人高马大，膘肥体壮。 “哟，四叔，您也在呢？”赵伟春风得意，笑着打招呼。 “小伟呀！跟哥们儿在这儿喝酒呢？” “是，请几个朋友。” 壮硕男子与同伴摆摆手示意众人先走，等没人了，才问赵伟道：“我听你爸说了，有人找你麻烦？需不需要我出面，弄断他一条腿啥的？” 赵伟连忙摆手，“四叔您可别胡来，那是省纪委的选调生，挂着天线下来的，我也是一时糊涂，您就别惦记这事儿了！” “那行，有用得到我的，随时随地告诉我，都是自家人。” “那一定的，您慢走。” 赵伟回到包房，众人已经喝得四仰八叉，几个陪酒的小姐倒是还都清醒，见赵伟进来，都站起身来，态度恭谨至极。 看着这些庸脂俗粉，赵伟毫无兴趣，到酒桌上坐下，与一众狐朋狗友继续大吃大喝。 经理室里，蓝静秋对着镜子正在补妆，忽然手机铃响，她抄起来一看，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怎么的，今天有空想起我来啦？” 电话那头，赵志国酒意上涌，一步三摇上了车，“少废话，今晚住你那儿，马上就到。” “行啦，知道啦！” 蓝静秋挂断电话，眼中浮现一抹恨意。 她年轻时混迹社会底层，后来被赵志国相中，出面经营这家洗浴，如今清江上下，谁不知道她是赵志国的情妇？ 表面上都客客气气，但背地里对她说不定怎么指手画脚。 若仅仅是如此，她倒也能够接受，但赵志国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二房姨太太，就这还嫌不足，外面勾搭的女教师、小媳妇不计其数。 做情妇做到这样，实在是太可悲了。 蓝静秋深闺寂寞，偶尔想着也找个相好的，但清江县上上下下几十万人，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赵志国的名声或许不算显赫，但他弟弟赵志安，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湖传言，赵志安手上不止一条人命，蓝静秋虽然不知道根底，但她相信，这种传言，只怕空穴来风必有因由。 她不敢冒险，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她不想轻易葬送。 但眼下，事情却有了转机。 今天赵伟已经用行动证实了她的猜测。 蓝静秋撇撇嘴，眼中闪过一抹报复的快意。 “你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了十五！” （待续） 第28章 图穷匕见 周末很快过去，陈栋回到清江，直接去党校报到。 新的课程开始，不再讲一些政治理论，而是实打实的开始上了干货。 第一天就是集中学习《纪律处分条例》，接下来纪委领导班子和科室主任轮番上阵，从不同角度就纪委查办案件相关内容进行了专门授课，理论实践相结合，许多典型案例，在学院中引起了不小反响。 徐红绫再也没有主动来找陈栋说话，只是偶尔目光交汇，才能看出她眼中的火热来。 陈栋知道厉害，也故意不去看她，能躲就躲，专心投入到学习中来。 相对来说，这些基础性的纪检知识，他倒是耳熟能详。 前世借调县委办时，他服务的副书记就兼任着纪委书记，因为这层关系，他接触过不少纪委的专业知识，对纪委内部运行机制也都有所了解，也曾经参与过几次案件办理，谈不上专业，但相比其他学员，明显懂得更多。 因为涉及到办案，他毕竟了解的不够深入，所以在学习的过程中，陈栋很是虚心，生怕自己不懂装懂，错过了重要内容。 接下来的这些天，赵伟再也没有找过他的麻烦，只是课堂上偶尔碰到，还是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恨意。 大概因为徐红绫不再主动找陈栋搭话，赵伟与陈栋的碰撞自然也就少了很多，直到周五培训班结业，两个人都没有产生过纠纷。 培训班结业式上，县纪委书记秦广成再次讲话，并郑重给众人颁发了结业证书。 陈栋的成绩名列第三，第一是徐红绫，倒是很让陈栋意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培训班到此结束的时候，秦广成安排秘书单独找了培训班里的部分干部，下午三点半，到党校的小会议室开碰头会。 进门的时候，陈栋注意到小会议室靠墙位置，摆放着一摞摞的卷宗，他心中一凛，知道终于进入正题了。 几位领导早已等候多时，依然还是开班式那几个人。 等众人坐定，秦广成直截了当开始讲话。 “你们从培训班以优异的成绩结业，没有辜负县委对你们的厚望，下一步，你们真正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 “在县委的部署要求下，县纪委牵头，准备开展一次项目工程领域专项整治，由我担任工作组组长，具体工作，由邓泽宇同志负责。” “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要选择你们，道理也很简单，项目工程牵扯面广，涉及到的人员成分复杂，我们相信纪检监察战线的干部们，但更相信初来乍到的你们！” 秦广成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这个人，工作风格从来都不会打马虎眼，要么不干，干就要干好，干出名堂！” “你们有的是省委选调生，有的是新入职的公务员，家都不是本地的，没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也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网，这是组织的考量之一。” “还有一点，你们在培训班的成绩有目共睹，无论是政治觉悟还是政治担当，都是年轻干部中数一数二的！” “希望你们在专项整治工作期间，不辜负组织的期望，也不辜负共产党员这个光荣的身份！” 秦广成说完，邓泽宇就一些具体工作进行安排。 “首先要强调的，就是保密纪律，大家都是党员，这一点是写在党章里的，含糊不得！我们做的是端人饭碗的活，那就更要慎之又慎！不该说的决不能说！不该问的决不能问！” “保密纪律之外，我再强调一点工作纪律。每个人分工明确，不要过问他人的工作进展，不要交流工作上的问题，所有人对我单线汇报，相互之间，绝对不允许私下沟通！如有发现，严惩不贷！” 秦广成插了一句，“这里我强调一下，这个专项整治，是得到了市委支持和批准的，在省纪委也通了气，大家要有一个清晰准确的认识，更不要有顾虑。” 邓泽宇继续讲工作要求：“当前第一阶段的重点工作，就是对往年的信访问题线索和相关卷宗进行大起底，立足于专项整治的工作要求，查找、筛选和梳理问题线索，要从不可能中找到可能，从纷繁复杂和千头万绪中，找到问题、找准关键、找出方向，确定突破口，再进入到下一阶段工作！”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只有一天的时间！开始吧！” 邓泽宇一声令下，入选专项整治工作组的七个年轻干部按照既定分组开始投入工作。 陈栋看了一眼名单，没有赵伟，也没有本地的干部，倒不完全是按照名次筛选的人员。 七人分成四组，有的负责信访局提供的信访件，有的负责纪委信访室的信访问题登记记录，有的负责纪委提供的初核了解卷宗，陈栋自己一组，负责的却是涉及到项目工程主体单位的党纪处分卷宗。 相比之下，其他人负责的资料明显多一些，陈栋所负责的，只有十几本案件卷宗。 他有些不解，为何自己单独一组，直到邓泽宇坐到了他的身边。 堂堂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跟他分到一组，有面子是真有面子，有压力也是真有压力。 邓泽宇肯定不会亲自上手，只是点了根香烟吞云吐雾，看着陈栋忙碌，也不说话，压迫感十足。 陈栋却很从容，毕竟他已今非昔比，这位深沉的纪委副书记，还不至于让他如何自乱阵脚。 他对纪委案件审查流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先从最早一本卷宗看起，从头至尾，一字不落，偶尔掩卷深思，很是认真细致。 一本看完，他提起笔作了简要记录，又开始看第二本。 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 白日西斜，陈栋知道这周肯定是见不到甘霖了，心里有些惋惜，却仍是心无旁骛，对着眼前的卷宗使劲。 想起前世四十多岁时的力不从心，他不由感慨，年轻的感觉真好。 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什么东西看一眼就能记住，不会丢三落四。 众人忙忙碌碌，一直忙到七点多钟才算结束，邓泽宇挨个听取汇报，最后才轮到陈栋。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邓泽宇又抽起了香烟，陈栋大致估算，这位邓副书记，一天三包烟恐怕都打不住。 “说说吧！小陈，有什么发现？”幽蓝的烟雾里，邓泽宇的眼睛闪着深邃的光。 （待续） 第29章 崭露头角 党校小会议室旁边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一片幽蓝。 陈栋摊开笔记本，对着自己的简要记录侃侃而谈。 “我对十三本卷宗进行了梳理，涉及到建设局的有三本，交通局的有四本，水利局的有六本。” “建设局的三本里，有打架斗殴，有赌博，有虚列支出。” “交通局的四本里，有赌博，有不当男女关系，有不当执法，还有吃空饷。” “水利局的六本里，有两个是私设小金库，有一个不正当男女关系，一个吃空饷，一个赌博，一个是治安案件。” “建设局和交通局的卷宗，涉案人员都是一般干部，连一个股级干部都没有，所以我没有重点研究。” “水利局的六本卷宗里，私设小金库的两任局长就地免职还受了处分；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是个副局长，现在都已经退休了；赌博和醉酒打人那两个都是一般干部，所以判断，这些案件可以继续研究，但重点，还是应该放在这个吃空饷的上面。” 邓泽宇微微点头，“说说看你的依据。” “这个吃空饷的干部，按照年龄推算，目前应该还在职，谈话笔录里面提到，他几次空岗都有特殊原因，一次是去省里，一次是去京城，笔录里面语焉不详，但这么长时间不在岗位还有这么明确的去向，却没有写明外出事由，要么是谈话时没有说清，要么是说清了没有落到纸上。” 陈栋很有信心，“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个人，应该是个常年的上访户，是水务局里的刺儿头，这次吃空饷案件给了他一个党内警告处分，这背后，只怕大有文章。” 邓泽宇眼睛一亮，“年轻人，可以啊！能从一本卷宗里看出这么多问题来！是个搞纪检的料！” 陈栋便有些汗颜，卷宗确实能看出来一些问题，但这些判断，一多半还是来自于他前世的记忆。 这个名叫许庆东的人，是水务局的老油条，他在水务局的那几年，没少跟这人打交道。 这人上访不是为民做主也不是为自己伸冤，他是看不惯一些当官的大肆敛财大口吃肉，他却一口汤都喝不到，因为好赌妻离子散，逼到走投无路，一不做二不休，做起了敲竹杠的生意。 接连几次被揍被威胁被警告，他也没有服软，反正烂命一条豁出去了，一直死磕到底，这才守得云开见月明。 具体背后怎么达成和解谁都语焉不详，但这人当年一时风光无限，后来却还是因为赌博债台高筑被单位开除，陈栋亲身经历过，自然一清二楚。 那些小金库和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案件，其实也能作为突破口，不过陈栋心里明白，这里面牵扯太多，眼前这个邓泽宇不值得信任，还是要留一点余地。 党校食堂安排了丰盛的晚餐，邓泽宇带着七人一起吃过了晚饭匆匆离去，留下众人各自回屋等待下步安排。 陈栋刚在房间躺下，敲门声响，他就警觉了起来。 “谁啊？” “我，徐红绫。” 声音清脆，陈栋却心里一个激灵，“你有事儿吗？” “你开门得了，怕我吃了你呀？” 陈栋心说，何止是怕，简直是恐惧。 但他还是开了门，却没有放徐红绫进门的意思，“有啥事儿，在这儿说。” 徐红绫白了他一眼，“你觉得这样合适？” 陈栋知道不合适，但他是真害怕。 “你不放我进去，嚼舌头的人会更多。”徐红绫压低声音，“咱俩是一起从省里下来的，你未婚，我未嫁，在一起怎么都不是问题，最多传个绯闻，你怕什么！” 陈栋叹了口气，徐红绫说得不无道理，毕竟自己没结婚，有女朋友这种事也不是谁都知道，跟同样单身的徐红绫同处一室，只能算是花边新闻，不算桃色事故。 他让开了身子，却还是站在门口，“有事儿说事儿，不早了。” 徐红绫在他床头坐下，小声问道：“白天我一直想找机会问你，你说县里这么搞，咱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是认真工作积极表现，还是稀里糊涂走到哪儿算哪儿？” 陈栋明白过来，徐红绫毕竟年轻，把握不准这里面的调子。 说是专项整治，其实就是专案组换了个名头，他们不是纪检干部，身份上有问题，用这种方式，可以规避这一点。 执纪办案，都是得罪人的活，所谓“断人财路便如杀人父母”，这是砸别人饭碗的活计，得罪人的程度，有时候比断人财路还要严重。 两个人都是选调生，未来有巨大的不确定性，省里没人的话，回到省里任职的可能性极小，这样一来，就得考虑留在当地发展的可能性。 如果得罪了太多人，或者得罪了某个分量很重的人，无疑会对留下来，产生极为严重的影响和后果。 这些问题，陈栋早就有所考虑，但徐红绫毕竟年轻，现在才摆上日程。 陈栋不想多说，但还是决定提醒她几句，于是带上了门。 徐红绫脸一热，以为他要做什么，等到听到了陈栋的话，这才严肃起来。 “咱们人微言轻，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不要拿自己当个刺客，其实你只是一把刀，捅谁不捅谁，捅不捅死谁，不是你的选择，你没的选择。” “工作过程中注意方式方法，点到即止，不盲目扩大调查范围，归根结底一句话，你是一把刀，切土豆还是切地瓜还是切猪肉，你说了不算，”他抬手往上指了指，“他们说了算。” 徐红绫豁然开朗，看着陈栋，眼神就有些异样。 这个道理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只不过很多人身在局中而不自知，跳不出来而已。 剩下的话，陈栋没有说出口，他相信以徐红绫的能力水平，应该不难领悟。 这次专项整治，表面上的原因是大王村堤坝管涌，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怕更加玄妙。 有人被捅，只会恨拿刀的人，不会对刀子心存怨恨，除非刀子特别锋利，还淬了剧毒。 在真正壮大之前，陈栋不想再崭露头角，就算真要捅人，也得做那个拿刀的人，而不是做一把谁都握不住的利刃。 徐红绫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却蹭着陈栋的身子说了一句话： “周末肯定要加班去不了省城了，你要是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待续） 第30章 磨刀霍霍 周六一早，邓泽宇就将众人召集起来开会。 会议室里，还有七八个干部，年纪有大有小，有的文质彬彬举止端庄，有的吊儿郎当流里流气，其中还有两个女同志，矜持肃静，面若平湖。 培训班的七名年轻干部里，只有徐红绫一个女性，只从比例上来说，倒是对面这些人高一点。 众人落座不久，秦广成、邓泽宇和林家辉推门进来。 “介绍一下，”秦广成居中坐着，“这几位，都是来自于兄弟县市纪检监察系统的精英……” 陈栋一一看去，其中几人，在将来的纪检监察战线大放异彩，有的甚至当上了县级纪委书记，只从选人来看，这次力度果然不小。 两名女同志的名字都很清秀，一个叫廖雪芸，一个叫祝瑾。 廖雪芸三十不到，略微有些丰腴，样貌平常仿佛慈眉善目，眉眼中却有股肃杀之意，未来担任县级纪委书记的，就是她。 祝瑾三十出头，相貌秀美，打扮时髦，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顾盼之间，让人怅然若失。 秦广成一一介绍完抽调而来的精英，又请邓泽宇介绍了一众年轻干部，这才说道：“时间紧迫，话不多说，大家两两结对组成基本办案单元，一到三组由我亲自指挥，四到七组，由邓书记带队，具体工作，分开安排！” 陈栋和祝瑾分到了七组，归邓泽宇指挥。 “你好！” “你好！”祝瑾主动伸手，陈栋与她轻轻一握，入手湿软，略有温凉。 浓烈的香水气息扑鼻而来，陈栋有些不喜，他总觉得，祝瑾打扮得这般艳丽，实在不是纪检干部该有的样子。 “按照县委主要领导的部署安排，我们主攻方向是近六年来，水利局的全部工程项目。”邓泽宇将一沓文件交给陈栋，让他分发下去。 “九八年以后，国家加大了水利项目的资金投入力度，截至目前，我们县有二十七个大大小小的水利项目，经过问题线索梳理排查，主要的项目承包公司，就是这七家企业……” 陈栋看着手上的材料，七家企业分别负责哪些项目，施工地点、工程款、竣工时间都很详细准确，只看这份材料，就知道准备的时间不短。 昨晚的加班只能算是一次随堂测验，眼前的这份材料，才是真刀真枪。 “大家有什么想法，不妨畅所欲言。” 廖雪芸分在了五组，她率先出声，“从金额来看，这个筑城和广义，是金额最大的，其他几个项目金额都不大。” 徐红绫分到了四组，随即说道：“但从总的金额来看，这几家小公司施工时间很集中，加起来也上千万了。” 各组相继有人发言，显然已经开始进入角色。 七组祝瑾嚼着口香糖，没有说话的意思，陈栋便也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陈栋，你说说。”邓泽宇对祝瑾视而不见，点将陈栋发言。 陈栋欠了欠身，看了眼祝瑾，见她眼光不知落在何处，只能说道：“筑城和广义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但两个公司却分别承揽了同一个工程的一期和二期，我觉得这里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众人眼前一亮，廖雪芸看向陈栋有些惊异，祝瑾面颊也不再律动，转头看了一眼陈栋，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陈栋当过分管项目的副县长，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 “这样的大工程，不和一期的公司合作，要么是有了分歧，要么是掩人耳目，不论什么原因，从这里着手，应该能有收获。” “这些小工程看上去不起眼，只是相比那些大工程显得小罢了，但其实每个工程金额都很大，加在一起，就很可观。” 听陈栋支持自己，徐红绫投来感激的目光。 陈栋装作没看见继续侃侃而谈：“仔细看这几个承揽小工程公司的名字，金铸，祝安，华着，背后的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几个公司是自己名下的，或者实在是张狂惯了，表面功夫做得稀烂，每个名字里都带着“祝”的同音。” 陈栋看了一眼祝瑾，一时有些犯嘀咕起来。 祝瑾当即回道：“你别看我呀！我们家可没有做工程的！” 邓泽宇不住点头，很是认可陈栋的分析，“下面分配一下工作。四组五组，分别调查筑城和广义的基本情况，重点了解法人和股东信息，除了水利工程，是否还承揽了其他方面的项目。” “六组七组负责这些小公司的具体信息，必须细致缜密，不能有所遗漏，尤其是法人和股东的信息，要争取公安机关的配合，上查三代，亲戚关系一定要搞清楚！” “每组一辆车，这是证件和介绍信，大家要注意安全，遇到问题不要硬碰硬，有女同志的组更要注意！工作再重要，也是后面的“0”，没有安全这个“1”，那就什么都不是！” 碰头会结束，众人各自领了车钥匙和证件，祝瑾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问陈栋：“会开车么？” “会，但是没驾照。” “会就行，有这个不用驾照。”祝瑾抖了抖手里的工作证。 陈栋了然于心，这个时代，对驾驶证的要求没那么高，尤其对纪检干部来说。 他的驾驶证已经花钱办理了，几天后就能到，现在事急从权，倒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分到了一辆捷达，车况不错。 “手动挡的，能行么？”祝瑾看着陈栋，有些没信心。 “试试吧！”陈栋谦虚了一下，上车熟练发动挂挡出发。 “哟呵！可以啊！”祝瑾双手把着自己一侧的扶手，看陈栋起步极稳，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放了下来。 “姐你系一下安全带！” 祝瑾偏头看着陈栋，“你叫我啥？” “姐啊，怎么了？”陈栋一头雾水。 “没事儿，没觉得自己这么老了，还感觉咱俩岁数差不多呢！”祝瑾叹了口气，“弟弟你多大？二十二？” “嗯。” “我都三十一喽！”祝瑾舒服向后靠了靠，拉上安全带扣好，“不跟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一对比，伤害就来了！” “姐您确实很年轻，只看外表，咱俩不好说谁大。” “哎呀！你真会说话！”祝瑾开心起来，“会说话就多说，姐爱听！” “姐咱们先去哪儿？” “其他组这会儿肯定都得去工商局调法人信息什么的，咱们不去，你对本地熟悉吧？有那种集中修理工程机械的地方吧？咱们去那儿！” 对于查案，陈栋一头雾水毫无经验，没想到祝瑾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到了地方，祝瑾就要下车，“你在车上等着，我自己去！” “不好吧姐？一人为私，两人为公……” “公个屁！你去了我还怎么问？消停呆着！功劳又不少你的！” “这……”陈栋无奈，心说这姐姐也太不走寻常路了吧？ （待续） 第31章 祝姐威武 坐在捷达车里，陈栋有些无聊。 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主角，直到看到了祝瑾。 远远看去，一个打扮时髦穿着包臀长裙高跟鞋烫着大波浪的年轻女子，穿梭在乌漆嘛黑一身油渍的机修工中间，她与他们开朗大笑打成一片，一个多小时的光景，就从街头走到街尾，完成了线索搜集。 “姐，喝水！”陈栋一脸佩服，掏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你喝吧！灌了好几瓶了。”等陈栋驱车上路，祝瑾才说道：“咱们要查的这几家公司，除了其中一个这帮人没听说过，其余四个都是挂名的空壳。” 陈栋点了点头，“意料之中，唯一不是的那个，搞不好也是别的什么来路。” “那就不管了，有这个信息就够了，什么正规公司自己不养车，一个车都没有？” “那下一步怎么办？” 祝瑾翻了个白眼，“能怎么办，凉拌！中午回去睡一觉，下午去调法人信息、股东信息，再去找找当初的招投标文件。” 陈栋点头附和，驱车回到县委党校。 吃过午饭各自休息，下午两人汇合出发，一起到县工商局调取法人信息，好巧不巧，碰上了廖雪芸那一队。 廖雪芸显然有些看不惯祝瑾的做派，两人外形气质不同，工作方式也不同，却想到了一起，都是下午过来调取信息。 廖雪芸带着那个年轻干部后来的，两边打过招呼，便跟不认识一样，场面就有些尴尬。 陈栋跟那个年轻干部攀谈起来，说起一些家长里短和近日趣闻，相当于没话找话，勉强才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调完信息，两人又去了档案局，将当年的招投标文件调阅出来，这一番忙碌结束，一个下午就已经过去了。 坐在副驾驶上航，祝瑾脱了高跟鞋，将长腿翘到了中控台上舒缓筋骨，姿势暧昧，香艳诱人，好像根本没把陈栋当成男人。 陈栋目不斜视，但青春热血的年纪，周末没见到甘霖，自然不免有些想入非非。 透过墨镜看出了陈栋的不自然，祝瑾有些得意，将黑丝美腿调整了上下顺序，“想看就看，姐不怕你看，谁让我美呢！” 陈栋一时无语，心说自己这是什么命，怎么招惹了这么一尊神一起办案。 “别胡思乱想了，今晚得加班，你慢点开，我眯一会儿。” 陈栋回头看了一眼车后面厚厚的文件，心中也是深以为然。 将文件搬回自己的宿舍，晚饭后，陈栋和祝瑾坐在一起，对着这些信息仔细翻看起来。 “记一下，这个2001年的引流工程，当时的负责人是发改局副局长……” “这个记一下……” “这里也不对，你看看，两个文件名字对不上。” “这个图不就是那个工程的图吗？两个工程，用一个图？这也太糊弄事儿了！” 祝瑾秀美艳丽的外表下，有一颗玲珑细致的心，她认真起来极为专注，不知不觉散发出知性的美。 因为办案保密原则，两人关着房门，陈栋有些失神，看着坐在床边阅览资料的祝瑾，想起甘霖，也想起了徐红绫。 不过才一天的光景，他就对祝瑾生出了些许好感，初见时的那种嫌弃，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头一次在生活中接触祝瑾这样的女子，明明能靠外表，却还这么踏实肯干，尤其工作中花样百出，经常不按套路出牌，每每别出机杼，都能收到奇效。 她对自身天赋的运用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有时候那些人明知道她是装的，却还是被她的撒娇卖惨诓骗，任她驱使利用。 陈栋暗暗警惕，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雌，都要是祝瑾这样，柳下惠再生，只怕也顶不住。 祝瑾看得专注，终于看完最后一本招投标文件，“行，收获不小，就这些问题，已经够用了，明天找领导问问，时机合适的话，找这几个项目招投标的负责人谈话！” “行，姐，听你的！” 祝瑾扔了文件，顺势躺在了陈栋的床上，“年轻人很讲卫生嘛！被子这么香！” 陈栋脸一红没有接话，看她就那么躺着展示傲人身材，不由有些尴尬。 “姐，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哎不是，我就躺会儿，至于不啊？”祝瑾伸了个懒腰，两座丘陵更加雄伟起来，她看着陈栋，就有些哀怨。 “真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歇吧！” “哼！不解风情！行了，不逗你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忙！” 好不容易送走祝瑾，陈栋按捺住心中欲火，给甘霖打了个电话。 这种时候，只有女朋友能让他驱散心中邪火，更加坚定操守。 两人情话绵绵，难免有些不足为人道也少儿不宜的内容，陈栋终于心满意足，这才沉沉睡去。 周日一早，邓泽宇又召开了四个小组的碰头会。 各组相继介绍了各自进展，邓泽宇分别予以肯定，并对具体方向和细节上，提了一些专业建议。 他是老纪检，嗅觉敏锐，建议也很到位，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七组这里，暂时先不要惊动涉案人员，这把刀多悬几天，会有人坐不住的。”仿佛猜到了祝瑾要说什么，邓泽宇作出安排，“你们昨天折腾了一天，大周末的也不让人消停，这一天我这电话就没停过。” “现在草已经打了，蛇也动了，必须再接再厉，尽快拿到关键性证据，为下一阶段发动攻势打下基础。” “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在现有的信息线索基础上，尽快丰富和拓展当事人的主要社会关系网，明天周一一上班，就对这些人的基本情况进行大起底大排查！” “名下银行存款，房产，车辆，公司，都要一一排查！” “秦书记和我，这里压力都很大，已经有人找到了上级单位领导过问案情，时间紧迫，请大家抓紧，牺牲一下周末休息时间，尽快取得战果！” 邓泽宇站起身来扔了香烟到脚下踩灭，“最后强调一点，安全，一定要安全！宁可案子不办，也不能出安全问题！开车的同志一定要注意驾驶安全！与群众接触，也要见机行事，发现问题不对立即就走，坚决避免正面冲突！” “这里面的危险性不用多说，老同志们都懂，一定要绷紧这根弦，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很快散会，祝瑾陈栋上车出发，到县公安局调取相关身份信息。 路上，祝瑾松散坐着，一点没有外人面前的端庄样子，忽然问陈栋：“喂，你知道这个案子是怎么来的吗？” 陈栋连忙摇了摇头，“姐你知道？” “都是江湖传闻，”祝瑾眯起眼睛，“那你知道不知道，你们清江县，五年换了三任县委书记？” （待续） 第32章 祝大忽悠 捷达车里，一时有些沉默。 陈栋大概知道一点原委，只是他前世参加工作时已时隔多年语焉不详，知情者基本都退居二线，到底是什么原因，却从没深究过。 “现在的周书记，是第三任县委书记，之前两任，都稀里糊涂下去了，你就想想，这里面的水得有多深。” 阳光有些刺眼，祝瑾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周书记这一步，谁都知道他是带着任务下来的，具体什么任务，以及什么时候动作，这都不确定。” “直到今天。” 陈栋点了点头，“所以说，这是背后的力量角逐？” “站在更高的维度，肯定是要彻查腐败、清除积弊，但是站在咱们的角度，这事儿就有点复杂。”祝瑾今天没穿裙子，因为要去公安局调证，穿的西装西裤，很正式。 陈栋不置可否，他知道祝瑾还有话说。 “我当初刚到纪委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贪官污吏都抓了枪毙，挨个枪毙！biu！biu！呼！”她用手比了个手枪的样子，又做了个吹枪口的帅气姿势，美丽而又可爱。 “但后来我就想通了，人微言轻，说了不算，那就都是白扯，再说了，哪能那么简单呢？” “这个位置，摆在那里，要养家糊口，你坐不坐？你得坐！可你坐上去了，你自己能洁身自好，上面的人让不让你洁身自好？下面的人信不信你洁身自好？”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呐！” 祝瑾今天明显有些话多，陈栋有些不解，却也不打算细问。 “曾经有位领导暗示我，只要我跟他，就给我提正科，安排我到主干线当镇长，”祝瑾闭上了眼，“我当时拒绝的很干脆，但事后想起来，其实多少有些后悔吧……” “我名声臭都臭了，结果啥好处没捞到，你说可不可惜？” 陈栋心有所感，摇了摇头说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切！老气横秋！”祝瑾坐直了身子，“我就觉得你这人暮气太重，看着那么帅，一点都不勇敢！” “我可是奔着艳遇来的，你别让我失望啊你！” 正说着话，忽然手机铃声响起，祝瑾接了起来，“啊，我知道，那我回不去我能怎么办？跟你说了借调出来办案！你爱信不信！行，就是离婚你也得等我回去的！随你便，我忙，挂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陈栋听得清清楚楚，这么私密的场合，很难不听清楚。 “我老公，整天疑神疑鬼担心我给他戴绿帽子！”祝瑾悻悻收了手机，再也没心情逗陈栋了。 两人一时无话，好在很快到了地方。 一通走访下来，收获不大，祝瑾看着远处一堆砂石料计上心头。 “你别说话，跟着我就行，走！” 进了料场，祝瑾找到看场地的人，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掏了盒香烟，抽了一根递了过去，“大哥，我是王总介绍来的，想倒腾点砂石料。王总说你家的砂石料价格公道，上路还不怕交警运管啥的，有这回事儿不？” “大哥您不像是一般人，年轻时是不是可厉害了？” “大哥就你这谈吐，一看就是干过大事的人，这是看淡了吧，才来帮着忙乎忙乎？” “大哥你留个电话，以后老妹儿有事还得找你帮忙！能不能挣钱，就指着大哥你了！” 祝瑾一通忽悠，三言两语就能把那个看场地的大哥忽悠瘸了。 陈栋一旁憋着笑一言不发，看祝瑾抽烟的动作有模有样，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没想到这么有故事。 那大哥竹筒倒豆子，该说的不该说的，晕晕乎乎都说了。 “这沙场是赵老四的，有当大官的罩着，路上都打点明白了，谁都不查！” “赵老四你不认识？教育局局长赵志国知道不？那是赵老四的堂兄！” “老赵家可不得了！一家子出了好几个当大官的！最大的，现在都当县委书记了，在哪个县来着？” 祝瑾吐了个烟圈，“清平县的书记姓赵，不会是他们家吧？” “对对对！就是清平县！”大哥晕晕乎乎的，有啥说啥，一点不藏着掖着，“据说老赵家手眼通天，上面还有大人物是他们家亲戚，不过那都是传言，具体的咱就不知道了。” “大哥，一看您就不一般，啥都瞒不住你！我看这清江上上下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吧？”祝瑾又捧了他一把，“这水利局的潘向东，跟老赵家是不是也有亲戚啊？我手里这个工程，就是潘向东介绍的。” “啊呦，那你可问对人了！”大哥一拍大腿，“潘向东跟赵志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磕头把兄弟，这事儿一般人可不知道！” “赵志邦？”听到这三个字，陈栋不由一愣，前世他知道这个名字，一直当到副市长，然后被查，锒铛入狱，就在他参加工作那年。 “这可真是没人知道！大哥我得谢谢你，有你这番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大哥我还有事，以后少不了还得麻烦你，找时间请你吃饭，妹子陪你喝几杯！行大哥，别送了！走了啊！” 两人上了车，陈栋对着祝瑾竖起了大拇指，“怎么想到问潘向东相关情况的？姐你太牛了！” “那你看，我这都准备着呢！局长没联系，就问问副局长，这么大的砂石料场，背后必定有人护着，既然是赵家的产业，那就肯定了解这里面的渊源！” “这也就是他说了，不说的话，今晚我高低请他吃顿饭，灌酒也给他套出话来！” 祝瑾有些得意，随即感慨说道：“其实很多事情，老百姓都门儿清，只不过很多人犯不上惹麻烦，看见的装看不见，知道的不说，就给咱们办案增加了很多难度。” 陈栋附和道：“是啊，有的人看到了不公正的事情就知道骂，但凡能沾到一点好处，能有机会参与进去，又觉得与有荣焉，官本位的思想，根深蒂固。” “别跟我这儿卖弄！”祝瑾给了他一拳，这才两天，两个人仿佛已经无比亲近。 陈栋暗暗警惕，想起刚才那位大哥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确定祝瑾给自己用的是不是也是这种手段。 “姐，咱们下步怎么查？”对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陈栋很是虚心。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现在就硬控潘向东，从他打开突破口，双规不超过十天他就得撂，但问题不能这么干，”祝瑾叹了口气，“现在没有过硬的证据，没办法双规他，又打了草惊了蛇，万一蛇不出洞反而跑了，那就麻烦了。” （待续） 第33章 外围走访 周日晚上，党校小会议室。 “基本上已经查明了，这些家公司，背后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童祝’。” “我们外围走访了一下，这个人大概三十岁出头，女性，很漂亮，不是本地人，已知的信息就这么多，具体的户籍资料要明天才能调阅确认。” 廖雪芸侃侃而谈，显然收获不小，相比之下，徐红绫那一组就乏善可陈，带头的那个男同志大概没有徐红绫那么强的进取心，工作进度一直很慢。 祝瑾简要介绍了自己这一组的进展，然后说道：“下一步，我们想对潘向东进行背景调查，主要看看他的社会关系以及家庭关系。” 邓泽宇点点头，对各组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随后做出了部署安排。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童祝到底是何方神圣，她跟谁能够联系到一起，这些项目的承包，她是主导，还是仅仅作为台面上的傀儡，这都是我们需要掌握的。” “上级领导的意思，明天周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找到潘向东的弱点，尽快打开突破口，掌握战役的主动权！” “时间紧，任务重，同志们，再加把劲！” 碰头会结束，陈栋刚洗漱完躺下，徐红绫来了。 “哎，你们那组祝姐瞅着挺厉害呀！线索就你们掌握的多！”徐红绫有些低沉，对陈栋充满了羡慕。 “那是，我学了不少东西！”陈栋眉飞色舞讲述起来，多少有些炫耀的成分。 徐红绫更沮丧了，“我那组的刘哥，一点干劲儿都没有，就想早点完事早点回家！” “他越这样，越耽误功夫！”陈栋有些同仇敌忾，他周末没放假，这股怨气就有了宣泄对象。 “也不知道能不能申请换组……” “别想，领导也不会同意的。” “哎！我这什么命呢！”徐红绫感慨了一句，“对了，祝姐那么好看那么性感，你俩没什么吧？” 陈栋白了她一眼，“你没毛病吧？怎么男的女的在一起，就必须有点什么吗？” “那你是不知道，她在她们那里名声可不好了，”徐红绫压低声音，“都传她跟着前任领导，不然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陈栋摇了摇头，“不信谣不传谣，按我的接触看来，祝姐挺有本事，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实至名归。” 徐红绫撇撇嘴，“这么快就被拿下了？” 陈栋不去理她，却忽然想起祝瑾的动人样子来，她是有些轻佻，但那更像是她的保护色，在她不羁的外表下，有一颗很纯粹的心。 她有极其强大的人格魅力，也有极其丰富的内心世界，但这些，都与小地方的风土人情格格不入，长此以往，就显得另类起来。 一个男人鹤立鸡群，引来的是众人羡慕和嫉妒；但一个女人鹤立鸡群，引来的只会是提防和猜忌。 那种感觉很复杂，但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送走徐红绫，陈栋躺下拿起手机，给甘霖发了个短信。 “宝贝睡了没？” “没睡没睡，等你呐！忙完了吗？” “嗯，开完会跟同事聊了几句，你躺下啦？” 两个人卿卿我我说着毫无营养的情话，手机都因为感情的传递变得火热起来。 “现在这个工作状况，我怕我中秋节未必会有时间。” “没事，忙就等以后呗！我不信你们一直不放假！” “行，我尽量安排时间，你跟阿姨解释一下。” “我妈很开明的，你放心好了！” 又说了很多情话，陈栋终于困意袭来，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先是到了公安局调了户籍信息，两个人又风风火火赶到房产处调阅房产信息。 两个人气鼓鼓走了出来，差点跟祝瑾撞到一起，陈栋认得是一组的两人，听见屋里有人发脾气，不由皱起眉来。 一进门，果然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那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跟一个同事抱怨，“纪委了不起吗？纪委不讲规矩和流程吗？说什么是什么，那么厉害，跟谁俩的呢！我怕谁？能把我怎么的！吓唬我！” 祝瑾走上前去，堂而皇之挨着那女的坐下，“姐你跟他们生气干啥？身子骨是自己的，气坏了谁给你治？这世上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懂事的人多了，跟着都较劲，咱还不活了？快顺顺气！瞅瞅给我姐气的！” 那妇女又是一番抱怨发泄，祝瑾就跟着说好话，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那妇女渐渐平复情绪，才缓过神来，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是干嘛的？” “啊，姐，我们也是纪委的，也是来调几个人的房产信息！” 话一说完，那妇女的脸色就变了，可没等她发作，祝瑾接下来的话就递上去了，“姐你说纪委这帮人也是，查信息就不能放一起查，美其名曰‘保密’，这一趟趟的，这不使唤人玩儿呢么！哪有这样安排工作的？” “回去我肯定跟领导反映！以后工作不能这么干！是，咱们有配合的义务，但也有不配合的权利是不是？这么一趟一趟的，谁能受了！” 她把别人的话说了，别人就无话可说了，那中年妇女呆了呆，一时就有些懵了。 “姐你这头发烫的挺好，哪儿烫的啊？”祝瑾伸手撩起那妇女的卷发，“这发质真好！姐你这头发，肯定没少花心思保养！你看我这个，又粗糙又分叉！哎嘛，姐你可教教我，咋保养的这么好！” “是吗？这样婶儿的？哎嘛！那我可得试试去！” 半个小时后，两人离开房产处，陈栋看着祝瑾的眼神里，就充满了崇拜。 “姐你太会了，我天天跟着你，都跟免费看小品似的！生生看你把人给忽悠瘸了！” “那她是早没认识我，早认识我，她早瘸了！”祝瑾很是得意，将文件夹一扔，上后座躺着去了。 看着后视镜里那双修长的大腿，陈栋一点色心都没有，对这位姐姐，他如今只有崇拜。 他再世为人，只觉得自己可以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凭祝瑾这本事，不当纪检干部，干啥都能吃一碗饭。 “姐你咋摸着她痒处的？这也太厉害了！你跟我说说呗！” “观察呗！”后座上，祝瑾枕着几本卷宗躺得安逸，几天下来，陈栋的驾驶技术让她很是放心，躺着舒展身体，说不出的惬意和舒服，“她那头发香味扑鼻，那么光滑柔顺，显然每天都护理，这么精心，肯定下了大功夫！” “再说她发质确实不错，我也没说瞎话，而且就算她这个不接招，我还得夸她长得白，看着有气质，衣品好，手镯漂亮，工作清闲，孩子懂事……反正话题多了去了，忽悠就完了！” “你是男生，有的话题你不懂也不方便说，但道理是一样的，”祝瑾难得给陈栋讲大道理，“都是吃公家饭，谁也不欠谁的，千万别觉得纪委就高人一等，别人可能是会尊敬甚至敬畏你，但对一般人来说，不会太把你当回事。” “有你没你，人家都一样过日子，没有切身利益相关，不会太高看咱们一眼的。” “人呐！千万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尤其咱们。” （待续） 第34章 帮你担着 忙碌的一天结束，陈栋就要拉着祝瑾回党校。 “哎哎哎！别回去了，找个地方，改善改善，姐请你！” 陈栋把车停到路边，“姐你想吃啥，我请你！我是主，你是客，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小屁孩儿，你有钱么你就请我？”祝瑾白了他一眼，“我想吃麻辣烫，哪家好吃？” “这个我没怎么吃过，但我觉得，学校附近一定不错！” “那走吧！吃完了再回去！” 两个人把车停到县一中门口，就近找了一家麻辣烫店，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店里还有几伙高中生在吃饭。 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这会儿都有这个上座率，显然错不了。 陈栋自己选了一点就要端走，祝瑾一把抢过来，继续往里面装菜。 一般只有情侣才会共用一份，祝瑾这么一来，陈栋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过分强调，好像就有点矫情了，如果不说，似乎又有点暧昧。 “我自己吃不了多少，跟你一起，品类才多一点。”仿佛猜到了陈栋的尴尬，祝瑾说了一句，随即拿到柜台上称。 “三十七块六。” 陈栋赶忙掏钱，祝瑾将他拦住，“你个小屁孩花什么钱，一边呆着去，姐请你！” “姐我真有钱……”陈栋有些无奈，看着祝瑾结了账，一起回到桌边坐下。 “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 “到手九百七。” “那可以啊！”祝瑾眼睛一亮，“跟我差不多啊，咋的你享受副科级待遇？” 陈栋点了点头，“我是省委定向选调生，第一年工资按副科级算。” “牛！”祝瑾挑了挑大拇哥，“我就羡慕你们学习好的孩子！不像我，就上个中师。” “姐你很厉害了，上学时成绩也肯定错不了。” “哪儿啊！那会儿就顾着玩儿了，打架，谈恋爱，什么我都干过！” 陈栋掐指一算，“姐你那时候就早恋打架吗？有点早啊……” “那你看！”祝瑾就有些得意，“我这人天生的不安分，跟一般孩子不一样，毕业了分配当老师，我就不干，纪委招人，我就去了，一直干到现在。” “我二十岁进纪委，都十一年了，还是个副科级，哎！” “姐我看以你的能力，好像真的是被外表耽误了。”陈栋取了两人的那份麻辣烫，按照祝瑾的吩咐多加了不少蒜汁和腐乳，这才端到桌上。 祝瑾拎起醋瓶子狠狠倒了不少陈醋，拌匀了开始大快朵颐。 陈栋有些放不开，他还是第一次和甘霖之外的女生共用一个大碗——与其说是碗，不如说是盆恰当一些。 “吃得了！挺大个老爷们儿，这么矫情呢！”祝瑾翻了个白眼，继续大快朵颐。 陈栋被她言语刺激了一下，知道自己确实有点矫情，也大口吃了起来。 好在有小碗接着，两人不那么直接接触，倒也跟吃菜差不多。 祝瑾满足了口舌之欲，拿起一旁饮料喝了一口，这才回应之前陈栋的那句话。 “我现在挺困惑，犹豫未来该怎么走，不过这次出来配合办案，对我倒是有一些启发。” 陈栋抬起头，“怎么说？” “树挪死，人挪活，我打算离开江源，要么换个地方工作，要么干脆辞职！” 陈栋一愣，心说大概这就是自己对祝瑾这样一个妙人没有印象的原因吧？ 前世他在江源当副县长，如果江源官场有祝瑾这样一个人物，他不可能没有耳闻。 不知道自己带来的影响，是不是让她提前做了决定离开江源，另寻一个新的天地展翅高飞。 “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陈栋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嗯？为什么？” “姐你在纪检系统深耕了十年，你懂得这么多，能力这么出众，现在也是纪工委副书记，正科不正科，你的能力在那里，厚积薄发，眼看就要突破了，半途而废，你不觉得可惜吗？” “就算要走，我也建议你再等等，骑驴找马嘛！” “再说了，也不一定非要辞职，现在挺多停薪留职的，你可以把公职留着，将来有必要了再辞呗！” 陈栋一番话颇有见地，祝瑾更加对他刮目相看，“可以啊小子，这份见识不错，我听你的！” “其实吧，我一直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干啥，只是有些厌倦了眼前的生活，感觉没啥意思了。” “姐你有能力有办法，其实很适合到乡镇主干线工作，考虑不考虑动一动呢？” “也不是没想过，再说吧！”祝瑾没了胃口，扔了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假，回去还得离婚，闹挺！” 陈栋唬了一跳，“不是就几句气话，回去还真离婚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气话？离婚就是离婚，不含糊。” 祝瑾很是坚决，“我受够了，同床共枕都不能信任我，每天疑神疑鬼的，开始还想解释解释，现在越来越懒得解释了。” “好在我们没生孩子，没负担，离了就离了，我也省心了。” 陈栋刚要敞开了吃，被她这么一说也没了胃口，“姐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你这个为人处世风格，得多大心脏的人，才能不疑神疑鬼啊？” “我咋啦？”祝瑾不乐意了，“我跟谁水性杨花了吗？我比贞德都贞洁好吗！” “我没说你水性杨花，我的意思是，你这个风格，很容易让人不放心。” “切，就说你们男人不自信得了！”祝瑾不以为然，“你有女朋友没？你女朋友会不会担心你外面乱搞？你会不会担心你女朋友外面乱来？你看，这不就完了！” 说起女朋友，陈栋有些苦相，祝瑾一眼就看出来了，“咋的了，你俩吵架了？不会因为我吧？” “没没没！”陈栋连忙摆手，“本来约了中秋节一起去她家，结果赶上这么档子事儿，我怕到时候不放假，又没法请假……” 祝瑾松了口气，“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咋的，专案组离了你不转了，还是地球离了你不转了？有你没你，工作不开展了？想的多！该请假请假，该走走，到时候出事儿了，姐给你担着！” 陈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那可太好了姐，这几天这事儿都快烦死我了！” 他有些夸张，但又不是那么夸张。 为这次登门，甘霖做了充足的准备，虽然她说得很轻松，但陈栋还是不想让她太失望。 “你赶紧都吃了，剩这么多，浪费了！”祝瑾看出来陈栋不是真实饭量，催他赶紧实施光盘行动。 陈栋来了胃口大，开始大口吃起了麻辣烫。 正吃着，忽然门被推开，三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个，却是陈栋的老相识赵伟。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待续） 第35章 真挺社会 麻辣烫店里，热气氤氲，香味扑鼻。 赵伟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陈栋，脸色不由一变，随即施施然坐下，冷眼看着陈栋，一时无言。 陈栋装作没看见他，大口吃着，打算吃完就走，不想徒增烦恼。 他越是这样，赵伟就越是生气，终于按捺不住，将父亲的叮嘱抛到脑后，站起身来走到二人身边，自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哟呵！陈栋，这才几天没见，又换了个马子？怎么的，始乱终弃啊？” 祝瑾瞥了一眼赵伟，看向陈栋，“认识？” 陈栋点了点头，“培训班同学。” 祝瑾点了点头，身边这位只看行头，大概也能判断出来是个干部，但这个言谈举止，跟流氓可以说毫无区别。 人跟人就怕对比，单独看他不觉得如何，看完陈栋再看他，怎么看怎么透出来一股子恶心。 见陈栋没有介绍的意思，祝瑾就猜出了大概，看都不看赵伟一眼，“吃好了吧？吃好了咱们走吧！” “这位姐姐，别走啊！”赵伟伸手就扯了一下祝瑾的衣服。 祝瑾低头看了一眼赵伟的手，不言不语，但眼神就像刀子一样，无比犀利。 赵伟混过社会，见过狠人的眼神什么样，当场就是一愣，情不自禁就松开了，随即发觉不对，脸上当即就挂不住了。 “姐姐你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看上了陈栋呢？你看这小子要啥没啥，你何苦呢？” 祝瑾今天穿了一条浅灰色针织长裙，配着肉色丝袜，又跟陈栋共用一个大碗吃麻辣烫，赵伟先入为主，自然就当二人是男女关系，说话就带了挑拨之意。 “姐姐你可不知道，陈栋这人忒花心了。前几天还跟他们一批那个选调生不清不楚的，您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这个人！” 当着正主的面诋毁人家，祝瑾冰雪聪明，自然猜到了两人肯定有些纠缠，见陈栋默不作声，她也不想多管闲事，转身就要出门。 “别走啊！话没说完呢！”赵伟想找回面子，闪身就拦住了二人去路。 祝瑾正要说话，陈栋闪身挡在她的身前，“咱俩的事，别牵扯别人，想怎么着，你划出道来。” 赵伟本能后退一步，随即觉得实在丢脸，脸色涨红起来，“怎么的，你还要动手打人？” 和他一起进来的两个女高中生正在点餐，此时看向这边，有她们在场，赵伟尽管色厉内荏，还是不想丢了面子。 没等陈栋说话，祝瑾已经拎起一个汽水瓶子就着桌子敲碎，抬手指向赵伟，“小逼崽子，给你脸了是吧？” 自从赵伟露面，祝瑾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这会儿突然来了一句，又狠又猛，当场就将赵伟在内全屋的人吓傻了。 有的人是虚张声势，有的人瞪你一眼，你就确信他敢弄死你。 祝瑾就给了赵伟这样的感觉。 汽水瓶尖锐的断茬抵在面前，赵伟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之前陈栋以一敌七打得徐东他们现在还在住院，这会儿这个姐姐看着楚楚动人弱不禁风，竟然也这么彪悍！ 那眼神明显不是第一次捅人啊！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自己才是无赖好不好？ 但祝瑾的眼神犀利而又冰冷，赵伟本能的就感觉到恐惧，这种眼神是装不出来的，没真动过手见过血，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 他不想认怂，但不认怂能怎么办？真动起手来，自己肯定吃亏，陈栋一个打七个都行，自己怎么能是对手？ 更不要说这个美艳姐姐在旁边虎视眈眈，赵伟本能觉得，她比陈栋可怕得多。 赵伟让到一旁，却还是嘴硬说道：“别以为我怕了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我看你们还能蹦跶几天！” 祝瑾与他擦肩而过，贴着赵伟往地上啐了一口，“瞅你那揍性！” 不说赵伟气得无能狂怒怎么在两个小女生身上发泄，陈栋祝瑾一起出门上车开车回党校，路上祝瑾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陈栋简单说了经过，随即赞叹说道：“姐你今天真飒，太解恨了！” “这种小垃圾，我见多了，不值一提。”祝瑾不以为意，“但你发现没有，他其实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最后那句话，你听没听出来意有所指？” 陈栋一愣，“你的意思……” “咱们这么大动静，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我刚才就想，如果他当场动手，到时候往专案组身上泼脏水，咱们该怎么办？” 陈栋点了点头，“这我倒是没想到，他们真能这么丧心病狂吗？” 祝瑾不置可否，“小心驶得万年船，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多加小心吧！” 回到党校，两人又将白天的收获重新过了一遍，忙到十点多钟梳理完毕，确定了第二天的工作安排，才各自休息。 周一一早开过碰头会，陈栋又开车载着祝瑾到银行调取相关人员银行流水。 几家大银行都很配合，看到证件齐全，都按照要求提供了相关人员的详细流水，但到了本地农商行的时候，窗口负责人就提出了异议。 那是个中年男子，看了两人的证件和介绍信后直接予以拒绝，“你们这个文件不具备法律效力，为了储户的安全考虑，我们不能向你们提供储户的私密资料。” “大哥，你看我们也不是没有相关的身份证明，怎么就不能调取了？不行你通融通融呢？” 祝瑾好话说尽，那人还是不肯配合，陈栋看出形势不对，拉着祝瑾离开了农商行。 农商行门口，一辆丰田越野车等在那里，看到陈栋祝瑾出来，四个男子下了车，将两人拦下。 “祝主任是吧？陈栋？”为首那人肥头大耳人高马大，脖子上套着一条粗大的金链子，腰上夹着个包，大肚子腆着，一脸的横肉和戾气。 祝瑾随意叉着腿站在那里，“我是祝瑾，你哪位？” 那人笑笑，上下打量打量祝瑾，“祝主任初来乍到，对清江人生地不熟，有些事情我们能理解。希望你给个面子，该抬手的时候就抬抬手，不然到时候伤了和气，对谁都不好看。” “成啊！给你面子没问题啊！但我得知道，是谁搁这儿跟我赛脸呢！”祝瑾的言辞就有些犀利起来。 “这是我们四哥，你嘴巴放干净点！”为首那人没说话，旁边的小弟不乐意了。 “哪个不长眼的拉屎不冲马桶，把你给支棱出来了？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祝瑾丝毫不客气，根本就是社会大姐的派头，她压了压墨镜，看着眼前高自己一头的男子，“连名字都不敢报，这么怂，就你也混社会？” 那男子直接气笑了，“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好自为之，不然有你哭着喊着找我那天！走！” “什么东西！”祝瑾狠狠啐了几人的背影一口，跟陈栋上了车驶离农商行。 在车里，陈栋说出了心中疑惑，“姐，这摆明了冲着咱们来的！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祝瑾兴奋起来，“越是敌人不想让你干的事情，你越得干，还得干成！” “这帮人肯定都是在农商行开的户，强来肯定不行，这里不让调，那就换个更高级的地方！” 她掏出手机来跟邓泽宇汇报了具体情况，邓泽宇那边沉吟片刻，说一切由他来安排，让两人等待回信。 坐在车里无聊，两人自然闲聊起来。 “姐，咱们这个案子，你感觉大概还得多久能见成效？” 祝瑾摇了摇头，“那得看你所谓‘见成效’的标准是什么了，打开突破口的话，我感觉就在这几天了，上面很重视，案子就好办。” “但你要说有个大概，我估计怎么也得三四个月，彻底完事儿，最短也得半年吧？” 陈栋一愣，“要这么久吗？” 祝瑾笑道：“这不是公安机关的治安案件，抓到人了，找到赃物赃款就完事了，每个案件，背后都有各方博弈，最后博弈结束，案件才会真正结束。” “这个案件牵扯到这么多人，博弈只会更多，更久，不会那么轻易结束的。” “所以我说，该请假就得请假，该去见丈母娘，那就得去！” （待续） 第36章 凶险调证 车里，陈栋很是虚心，跟祝瑾请教起办案的经验心得。 “姐你在纪委这么多年，办案经验肯定特别丰富，跟我介绍介绍你的绝招呗！” 祝瑾得意一笑，“绝招不至于，但肯定有点经验，姐看你舒服，就都教给你！” “其实咱们纪委办案子特别简单，没外界想的那么复杂，”祝瑾掰起手指头来，“群众举报，或者监督检查中发现问题，那就是问题线索，然后分下来，签批给某个科室……” “想要着手调查，不能上来就找当事人谈话吧？你得谋定而后动，先做背景调查。比如要查某个干部，你就找他前同事、他的服务对象，还有跟他打过交道的，侧面了解，完成画像，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就好办了。” “在这个过程中，就会有一个基本判断，这件事真真假假，几成真，几成假，群众举报来说，是夸大其词了，还是确有其事，这都很好判断。” “具体案件，那就得具体分析了。总的来说，涉嫌到经济问题的，都怕查账，那玩意怎么做，假的都真不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看想不想查罢了。” 陈栋点了点头，感觉收获良多。 “纪委办案比公安容易，基本没有罪大恶极的，都不禁吓唬，稍微上点手段，基本就都撂了，本来也没多大事儿，顶多给个处分啥的，一般来说，不会太难。” “但涉及到贪污腐败之类的案件就比较麻烦，这些人牵扯的人员范围广，利益数额大，很容易结成攻守同盟，尤其是办案过程中，来自上方和社会的压力同时存在，有的甚至会受到人身威胁。”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咱们这是砸别人饭碗，危险性直线上升。” “所以想吃这碗饭，没有玩儿命的心理准备是不行的，别人都觉得咱们威风，事实上呢？苦不苦，自己心里明白。” 陈栋感同身受，这才几天，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工作性质的截然不同。 以前他对纪委工作的了解，仅仅限于文字材料，但现在亲身感受过了，他才知道，几页审查报告看着简单，但背后的辛酸和付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被查的人不理解，他认为自己只是做了所有人都会做的事，不至于上纲上线；旁观的群众也不理解，认为纪委没有将每一个贪腐分子绳之以法，抓到了竟然还不枪毙，认为这里面官官相护，等等。 可事实上，群众掌握的东西，首先未必是全貌，其次未必是真实，再其次，这里面其实还有信息差存在。 同一件事，群众冷眼旁观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有的人还能参与其中，获得的资料和信息是实时的、第一手的，有的还一边参与其中获得利益，一边实时分享所见所闻，这种实时性，是纪委根本不具备的。 很多时候，都要在案发许久之后，纪委才能够因为社会影响、群众举报或者关联案件等等原因，发现这个违纪违法事实，但早已时过境迁，想要再搜集证据，那就难上加难。 又因为立场和出发点不一样，群众认为我都看到他干坏事了，为什么不抓？但职能部门抓人要有证据，不能仅凭无凭无据的捕风捉影就去抓人。 就算抓了，审了，判了，跟群众的心理预期差距也很大，因为不能什么罪都枪毙。 这里面区别太大，根本就解释不清。 陈栋松了口气，将来这种情况会有改善，但眼下这个局面，自己还要小心应对。 “姐，这个案子，咱们下一步什么打算？” 陈栋很是虚心，一口一个“姐”叫得也亲热，他长得俊俏，人也成熟稳重，就特别入祝瑾的眼。 祝瑾竹筒倒豆子，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该做的基本都做了，所有的信息都摆在台面上，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寻找破绽。” “你就记住，百密一疏，就是诸葛亮，他也有败走五丈原的时候！这帮人肯定没有诸葛亮的水平，更别说人都有一个毛病，坏事做多了没被收拾，他就会麻木，就会作妖，就会嚣张跋扈！” “没人能做到一辈子的谨小慎微，好人还凑合，坏人坏事做多了，他心里就不安稳。不作的话，他发泄不了他内心深处的那股子不安！” “别的组在查阅近几年县里的治安案件资料，我听说已经有了进展，”祝瑾眨眨眼睛，神情有些灵动，“你可别说出去，领导不让私下里交流案情。” “我肯定守口如瓶！”陈栋拍胸脯打包票。 “好弟弟！” “呃……” 祝瑾风情万种白了他一眼，“这帮人钱来的这么容易，你想他们会干嘛？男人嘛，就那么点爱好，吃喝嫖赌抽，什么都玩够了，就越来越难以满足，娱乐升级都是必然的！” “然后呢，你有钱，我也有钱，那咱俩肯定会碰到一起：为同一个女人，为同一桌好菜，为一瓶好酒，为一辆好车……攀比，争斗，这么一来，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所以说，上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陈栋总结了一句。 祝瑾眼睛一亮，“可以啊！总结到位！啧啧！到底是高材生！” 正说着，手机铃响，邓泽宇回电了。 祝瑾放下手机，“走吧，去一趟市里，联系好了，去那边调证！” 陈栋看了眼表，“已经这会儿了，去市里调完，今晚肯定赶不回来了。” 祝瑾眯起眼睛看着他，“怎么的，对我有不好的想法？” “姐！”陈栋有些无奈。 “挺大个人，还会撒娇了！”祝瑾被他“娇滴滴”的无奈样子征服，“回不来就住一宿呗！咋的你怕我吃了你？我包里带了换洗衣服，你没带？以后记住了，身边必须常备这些东西，随时做好出差的准备，这个经验不收你钱了！” 两人驱车离开县城，一路说说笑笑，直奔市里。 市里的农商行很配合，很快就将流水打印出来，只是涉及到的人员太多，一直打到晚上五点多才算完事。 “耽误你们下班了，不好意思，我们还得连夜赶回去，不然肯定得请你们一起吃个便饭！”祝瑾很是客气。 对方是个中年人，对祝瑾很有好感，“既然着急回去，那这顿饭就改天，什么时候再来，我来做东，不能让你们破费！” 寒暄一番，两人上车离开，路上陈栋问道：“姐，咱们真连夜回去啊？” “我才不会去呢！破党校有啥好住的！难得出差，找个好点的宾馆，姐要好好泡个澡！” “那你那么说……” “你不废话么！那人色眯眯的，真跟他吃饭，不得把我活剥了！” （待续） 第37章 越俎代庖 东山宾馆，508房间。 陈栋靠在床头，用手机跟甘霖通话。 “……我前一天下午早点去，然后晚上坐火车，第二天早上就到了。” “那你就不能提前点儿，跟我多待一会儿啊？”电话里，甘霖撒起娇来。 陈栋有些无奈，“宝贝我也想，但估计可能性不大，那么请假，估计不能给批。” “你就争取一下呗！人家都想你了……” “这都多久没见面了……你就……就不想吗……” 陈栋一阵激动，“能不想吗？现在恨不得从电话线爬过去吃了你！” “你是大灰狼吗？动不动就要吃了我！” “是，我就是大灰狼，吃掉你这个纯洁的小白兔！” “哼！可恶的大灰狼！我是大老虎，嗷呜！” 两个人说着毫无营养的情话，忽而甘霖问道：“你那个祝姐，她好看吗？” 陈栋一愣，随即猜到了女朋友的心思，“好看，能力也强，我很欣赏她。” “你……”甘霖听出了陈栋话里的故意，“你就气我！” “谁让你胡思乱想的！”陈栋安慰道：“别乱想了，我对你的忠贞，苍天可鉴！日月为凭！” “哼！花言巧语！她万一主动勾引你怎么办？” “首先呢，祝姐不会那么做；其次，就算她那么做，我也不会让她有机可趁，哈哈！” “我就说我的担心不无道理，果然很多小姑娘小嫂子惦记着你！” “那怎么办，要不你来看着我？” 甘霖有些泄气，“我也想，可我还得三年才能毕业，啊！” 正要宽慰她，忽然有人敲门。 “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陈栋趴到猫眼上一看，门外一个女子穿着浴袍裹着头发，看着有些陌生，细看才发现是祝瑾。 “是祝姐，”陈栋拉开门，“姐，怎么了？” “跟女朋友通电话呢？我说发短信没反应。”祝瑾站在门外，递来两百元钱，“泡完澡饿了，出去买点吃的，再买二斤白酒，咱俩喝点儿。” “不用，姐，我这儿有钱，我一会儿就去买。”陈栋想着跟甘霖聊完再去，于是就要关门。 “我现在就饿了，还什么一会儿！”祝瑾一把将他手机拿走，随即把钱塞进陈栋原本拿着手机的手里，“我替你聊，赶紧去买！” “妹子啊，我是你祝姐！” “嗯，我饿了，让他去买点吃的！” “我俩天天在一起，你肯定得惦记，来，姐姐给你吃几颗宽心丸！” 看陈栋还不走，祝瑾瞪了瞪眼，“你想饿死我啊？快去啊！” 陈栋有些挠头，生怕祝瑾说些什么不好的话惹恼了甘霖，却又拗不过她，只能无奈下楼，找了家饭店，买了几道菜打包，又去超市买了白酒，抓紧赶回宾馆。 “……那你是真不知道，这孩子轴着呢！天天念叨你，都快魔怔了，我就纳闷了，多大个事儿啊！” “公事私事哪个重要？肯定私事啊！婚姻大事，婚姻大事，这是天大的事！谁来了，那也得是跟你回家见父母重要啊！”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这事儿包在姐姐身上！提前一天我让他回去见你，你俩好好亲热亲热，亲热够了再出发！” “哎呀！都是过来人，咱俩你还害臊啥！你们年轻，得意这事儿，那就好好享受，可别跟我似的，人老珠黄，想要享受，都找不到伴儿了！” “行，你将来不得上这边来，去陈栋家么？到时候跟姐说一声，就算回老家了，我也过来跟你见一面，咱们好好聚聚！” “那都不是事儿！姐这人就这样，实在，你就跟我处吧！处不好那你就得自己找找原因了！哈哈！可不！行，先挂了，我跟陈栋喝点儿！放心吧！我都没舍得祸害他，肯定不能让别的女人有这个机会！行！好咧！到时候见！” 站在门口，陈栋很是佩服，自己下楼半个小时，这会儿祝瑾才跟女朋友聊完。 “傻站着干嘛？快点放下！我都快饿死了！” 祝瑾扔了手机，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饭盒，到茶几上摆开，“不错啊陈栋！可以啊！都是我爱吃的！你可以，有前途，有发展！” 祝瑾挑了挑大拇指，“平时吃饭，没少观察我吧？地三鲜，尖椒干豆腐，青拌皮，三丝爆豆，芹菜粉，都是我爱吃的！” 陈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观察吧，看你总吃这几样，我也还都行，就都买了。” 他前世当过领导身边的贴身秘书，这份眼力可谓独到，不知不觉用上了，这会儿生怕祝瑾因此误会，所以解释了起来。 “甭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坐下，喝酒！”祝瑾取了两个茶杯冲洗干净，拧开一瓶白酒各自倒满。 “味儿不错，42度，你这孩子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姐你都跟甘霖说什么了？”陈栋帮她拆了筷子，用餐盒盖当盘子，有些忐忑不安。 “没说什么啊，我就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说了说你最近都在忙啥，还聊了聊女人间的私密事儿。” 祝瑾摘了浴帽，一头长发湿漉漉搭在肩头，雪白的浴袍衬托，俏脸粉红，因为不施粉黛，比平时少了一抹艳丽，多了一份清纯。 “你这个小女朋友是个好孩子，体贴，懂事，得体，会心疼人，娶个这样的老婆，配得上你，姐为你高兴，来，整一口！” 陈栋跟她相识，满打满算才三天多一点，却像是认识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么熟悉那么亲近又那么了解。 仿佛一个瞬间，他就走进了祝瑾的内心世界，而祝瑾也走进了他的心里。 那种感觉，陈栋不是很确定到底不是男女之情，因为润物细无声，也因为祝瑾的美艳性感，在她的聪慧过人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她是良师，是益友，更是一个知心的大姐，毫不吝啬倾囊相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陈栋从未见过的类型。 “你大点儿口啊！养鱼呢！”祝瑾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全无一点淑女的矜持。 陈栋看着那个大大的茶杯，“姐，这一杯得半斤，你这么大口，不怕喝醉啊？” “喝醉了就喝醉了，咋的，你敢非礼我？”一大口白酒下肚，祝瑾俏脸飞起一团红晕，看着更加妩媚，此时斜眼一挑，惹得陈栋心惊肉跳。 “不敢，不敢！你不非礼我，我就谢天谢地了！”陈栋补了一口白酒，吃两口菜压了压那股辣劲。 “切！就猜到了！”祝瑾放下筷子，很是松弛叹了口气，“其实吧，姐姐今晚真打算给你个机会非礼我的……” （待续） 第38章 剖白心迹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电视剧的声音还在响着。 “你就是不爱我！不然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电视里男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此时听起来就有些刺耳。 祝瑾抬起雪白的大长腿踹了陈栋一脚，“你多大了看言情剧？不恶心吗？” 陈栋吃痛收回腿就有些委屈，“一直放着了，之前也不是这个节目啊！” 他找到遥控器换了个频道，播放的是点歌台一类的内容。 “这个好！看这个！” 祝瑾大呼小叫，“等哪天甘霖来了，我请你们两个喝酒，唱歌！” 陈栋坐回原位，祝瑾又端起杯来，“来，为了你跟甘霖甜甜美美的爱情，干一个！” “姐，真干啊？” “你傻啊？这么多，怎么干？喝一口意思一下，笨死你得了！” “我……” 陈栋无奈喝了，随即想起刚才祝瑾的话，“姐，您刚才说……” 祝瑾眼睛眯缝起来，“我说什么了？” “你……” “你呀！”祝瑾看破了他的伪装，“你连重复一遍我的话都不敢，让我说你点啥好呢！” “你这人吧，胆子不小，但是色胆实在是太小了。”一瓶白酒分开倒了两杯，只剩下一点点，祝瑾将残酒分了，又拧开一瓶。 “是好事儿，可也不是好事儿。”一边倒酒，祝瑾一边对陈栋说道：“男女之间就这点儿事，你越放不开，越容易被人拿捏。” “与人相处，坚守底线就好，底线以上，不妨稍作变通。” “啪！”祝瑾将粉嘟嘟的脚丫扔到床边，“呐，想不想摸？说实话！” 陈栋看了一眼，那只玉足粉嫩光滑颇为诱人，要说不想，显然言不由衷，借着酒劲，就点了点头。 “你哑巴了？问你呢！”祝瑾不乐意了。 “想。”陈栋的声音就不怎么大，明显有些心虚。 “敢不敢摸！” “不敢！”这回陈栋毫不犹豫。 “这才像个样子！”祝瑾收回了脚，“想是正常的，不敢是对的。” “都说红颜祸水，这话得分怎么理解，有的女人好看还危险，那肯定是祸水；但有的女人，好看却是贤内助，那就不能用这个词儿。” 祝瑾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姐这些年，其实也寂寞啊……” 陈栋知道她还有后话，就没有接茬。 “结婚头两年还成，挺好的，但慢慢的，不知道是不是厌倦了，他对我就没那么热衷了。” “其实道理我也明白，一个是我太强势，外面太招摇。再一个，老夫老妻了，新鲜感过了，他不主动，我也不能太上赶着，对吧？” “我跟不少人暧昧过，别人喜欢我，给他们点甜头，没坏处，对吧？” “我这人，天生就大咧咧，谁摸我一下碰我一下，小来小去的就那么地了。有时候出去应酬，喝酒唱歌搂搂抱抱都是在所难免的，我不当回事，但你姐夫接受不了。” “然后就形成了恶性循环，他越来越不信任我，还管不了我……” 祝瑾拿起筷子想要吃口菜，却有些索然无味，干脆又放下了。 “但姐跟你说，这话我也就跟你说，别人我都不稀罕跟他废话，”祝瑾怔怔看着陈栋，“我结婚以后，没跟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摸腰摸屁股那不算，其他的，谁都没有过！” “姐开始就觉得你帅，就挺喜欢你。几天相处下来，觉得你挺好，有担当，有本事，有思想，所以今晚上我其实本打算借酒装疯，主动勾引你的。” 祝瑾说得平淡，陈栋心里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有些口干舌燥，“那……那你怎么改了主意呢？” “明知故问！当然是跟甘霖通电话了呀！”祝瑾风情万种白了陈栋一眼，“甘霖是个好孩子，真诚，纯朴，善良，就在电话里，就能让人感受到，你说见面了，那得多招人稀罕？” “所以我也就明白了，你为啥对她这么好，为啥对姐这么无动于衷。”祝瑾端起酒杯，“姐跟你说心里话，你是个好孩子，将来肯定不止姐一个人对你好。把握好，不一定每个女人都像我一样，会心疼你，也心疼甘霖，希望你们好！” “来吧！再喝一口！祝福你和甘霖！” 祝瑾的话有些激扬，内里的情绪却有些黯然，那是对他人幸福的祝愿，也是对自己不幸的顾影自怜。 陈栋想说，祝她也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但到了嘴边的言语却那么苍白无力，说出来，还不如不说。 “谢谢姐！”一切都在酒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七两多白酒下肚，祝瑾明显胆子大了起来，直言不讳吐露心声：“姐想好了，这次专案结束，回去就离婚，然后挑一个官儿最大的领导，睡服他，改变自己的命运！” 陈栋吓了一跳，“姐你不是喝酒了说胡话吧？真想好了？” “想好了！我又没喝多！”祝瑾有些醉眼朦胧，眼中却闪着毅然决然的光，“不幸的事情，没必要死抱着不放，我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你说得对，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些年的努力付出也不能白费！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背了一身的骂名，结果到头来什么好处都没捞到，那岂不可惜了？” “但我要做，就肯定不能将就！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上我的床的！” “来，为了我的美好未来，干杯！” 两瓶白酒喝完，祝瑾终于到了极限，陈栋扶着她回房，帮她吹干了头发，好不容易劝说她躺下休息，自己这才带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间里睡下。 一斤白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祝瑾的酒量本来也不至于这样，只是她心里有事，多少有些借酒装疯的意思。 时间不早，陈栋洗了把脸上床躺下，想起今晚祝瑾的话，仍然有些心惊肉跳。 他的样貌身材，本来就容易吸引异性，与祝瑾相处，他自认已经谨小慎微，也很注意分寸，但还是让祝瑾有了别样的想法。 抛开祝瑾的特殊情况不谈，若是果然今晚祝瑾按照原计划酒后勾引，陈栋真的不自信，自己能不能抗拒得了这样的诱惑。 祝瑾如此，那么将来会不会有别的女性，也这样悄悄接近彼此熟悉，然后酒后乱性呢？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以为自己的防守固若金汤，其实跟纸糊的没有区别。 上辈子他就不是花丛老手，这一世只是有了甘霖充实内心，哪里就能做到金刚不坏之身？ 他心中暗自警醒自己，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忽然门上锁链一响，将他惊醒过来。 （待续） 第39章 不速之客 门外有人窃窃私语，门内陈栋已然惊醒，他敏捷起身伏在地上，爬到门边去听门外的人窃窃私语。 “这屋打不开，锁链锁上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先不管这个，先去那屋看看！” 接着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开了对面的门。 “这个没挂锁链！哟呵！不错啊！” 随即对面便有关门声传来。 陈栋原本有些迷糊，此时忽然发觉不对。 对面住着的是祝瑾，因为自己带上的房门，祝瑾的门没有反锁！ 不知道对方什么企图，陈栋站起身来，一把拉开房门。 对面507房间房门紧闭，听不见任何声音。 陈栋毫不犹豫，一脚将门踹开！ 一声女子尖叫响起，陈栋定睛一看，一个穿着黑丝皮裙的女孩正拿着摄像机录像，床上一个半大小子，正对着祝瑾上下其手！ “陈栋……你好大胆……” 房门爆响，惊醒了佳人春梦，祝瑾睁开眼睛，见是一个小年轻，当即吓了一跳，猛然蜷缩身体，扯过被子遮住隐私部位。 陈栋一把夺过女孩手中摄像机，随即飞起一脚，将那个小年轻踹到床下。 他这一脚势大力沉，那小子被踹的当场背过气去，半天没有动静。 “姐你先穿好衣服！”陈栋叮嘱祝瑾一句，同时将那个女孩手臂拧住厉声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非礼呀！非礼呀！”那女孩虽然有些慌乱，却并不怎么害怕，当即大声叫喊了起来。 这么一来，陈栋一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他膀大腰圆的钳制一个瘦弱女孩，多少有些胜之不武。 祝瑾扯了一条长裙套上，直接从床上飞下来一把扯住那女孩头发，左右开弓就是六个耳光。 “敢给我做套，你活拧歪了是吧？” 那女孩没想到这位姐姐这么猛，当场就懵了——当然，也是因为祝瑾的耳光太狠，一点不手下留情。 陈栋都看傻了，想不到祝瑾下手这么狠，打两个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这一口气打六个，一般人根本下不去这个手。 之前看她拿着碎瓶子威胁赵伟，还以为她是演戏，现在他算明白了，这位姐姐，很社会，很流氓。 “说！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女孩压根没想到祝瑾这么狠，六个耳光下来，直接就服了，疼痛倒还在其次，眼前这个女人的气势，实打实的就是社会大姐大的风格！ “姐……我……我错了……我不认识……都是……都是李哥……李哥让我来的……” “李哥？就他？”祝瑾指了指地上七荤八素刚醒过来的小年轻。 女孩点了点头。 祝瑾随手抄起白酒瓶子在窗台敲碎，单膝跪地就用膝盖顶住那个小年轻的咽喉，“小崽子！就你想给我下套是吧？” 那小年轻稀里糊涂飞出去迷糊半晌，刚醒来就是个要杀人的眼神和锋利的碎玻璃瓶子，差点当场就吓晕过去。 好在他终究年长一些，也算见过些世面，当即嘴硬说道：“我……你……你不敢把我们怎……怎么样！” “谁管你这些！”祝瑾抬手就是一嘴巴子，几乎用上了全力，“你都想让我身败名裂了，你猜我在不在乎？” “告诉你，姑奶奶我拎着菜刀砍人的时候，你连受精卵都不是呢！我有一百种法子弄死你！指使你那人告诉你的，被抓了就这么对付警察？” 那小年轻本就是色厉内荏，一看祝瑾这气势，根本就不是装的，那眼神跟刀子一样锋利，他哪里见过这种狠人，当即腿脚发软，差点就尿了裤子。 “陈栋，松开那个小丫头片子，打开录像机，继续录！”祝瑾一声暴喝，“我问，你答，敢犹豫一下，我割了你！” 小年轻吓得一哆嗦，忙不住点头：“姐！姐你问！你问啥我说啥！你快问！” “姓名！” “身份证号！” “家庭住址！” “谁让你来的！” “他电话号是多少！” “他怎么说的！” “录像最后交给谁！” …… 祝瑾社会大姐大只是业余，专业却是纪检干部，这些问题滴水不漏，就差拿张纸做笔录了。 “陈栋，关了别录了，把稿纸印泥拿出来，让他签字按手印！” 陈栋当即一呆，心说这也行嘛？ 他犯嘀咕归犯嘀咕，却立即从祝瑾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稿纸和一盒印泥。 “写！‘以上内容我看过，和我说的一样’！” “你也来一遍！” 那女孩留下了简历资料，也在一张空白稿纸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以后学点乖，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讲法律！还未满十八岁！警察在乎，你看哪个混社会的在乎？到时候剁碎了喂猪，猪吃得更特么香！赶紧给我滚蛋！” 祝瑾穿着拖鞋把两人拎到门口教训一遍随即开门打发走，等二人去远，这才招呼陈栋：“带上东西，跟我来！” 陈栋当即心领神会，开着摄像机就跟在祝瑾身后一起下了楼。 宾馆的楼梯间是半封闭的，楼层之间，有窗户透风，走廊灯是声控的，祝瑾小心翼翼走到楼梯转弯，看楼道灯没亮，这才松了口气。 祝瑾毫不在意地面是否污秽，直接趴在楼梯间的地面上，隔着一二楼中间的窗户看着外面。 那两个人快步跑向一辆丰田越野车，不大一会儿，传来了男子大声喊叫的声音，紧接着，车上下来了四个人，手中拎着铁棍，直奔宾馆而来。 “都录下来了吧？来，这边！”祝瑾利落起身，拉着陈栋进了二楼的一个空房间。 很快楼梯间传来响动，过了一会儿，有人从门前走过，片刻后又折返回去，楼梯口传来窃窃私语。 “大哥，没找见人。” “操，我八千多买的录像机！真特么倒霉，走吧！去找童老板！” 几人远去，楼下丰田霸道发动离开，祝瑾才松了口气。 “是白天那个霸道吗？” 陈栋摇了摇头，“车牌号不一样。” 祝瑾忽然问道：“听清楚了吧？他们说‘童老板’，你猜这个童老板，会不会就是那个童祝？” （待续） 第40章 麻烦大了 清江县，福星楼洗浴。 福星楼是2002年开业的一家酒楼，一二三楼餐饮，四五楼ktv，六楼到十八楼，是洗浴和宾馆。 二楼的8888包间里，赵志国居中而坐，身边坐着一位俏美女子，另外一侧，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儿子赵伟，陪在男子另一侧。 “晓东啊，前几天的事，小伟跟我说了，这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叔你这就见外了，您跟我爸这么多年，您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男子端起酒杯，三十年陈的茅台酱香扑鼻，喝上了就停不住。 “这事儿最后也没办成，还让叔您跑一趟，我实在过意不去！” 同一张桌上，还坐着南关派出所所长刘安。 赵志国举杯跟男子碰了一下，与刘安遥遥致意，随后一饮而尽。 “这事儿也不能怪你，那个年轻人不一般，我去会过他了，可比小伟出息多了！” 赵伟听着有些不乐意，翻了个白眼道：“爸你少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儿子威风，我没觉得他哪儿厉害！” “废话！你一个打七个，打完了还不用背官司我看看！”看着儿子，赵志国就气不打一处来。 刘安起身拿起酒瓶，“其实赵局说得对，这事儿真是赶巧了，吴政委也别当回事儿，以后咱们不是有的是机会么！” 吴晓东递过酒杯任他倒满，不置可否笑道：“沈星南怎么没来，不知道我要来吗？” “说是家里有事儿，改天当面跟您赔罪。” “呵呵。”吴晓东干笑一声，眼中闪过阴鸷之色。 “晓东啊，最近纪委那边动静弄得很大，不知道到底是冲着谁来的，有没有办法，看看找找人，活动活动？” “我想想办法吧！他们都在党校办公，几个认识的人都插不进去手，有点麻烦。” 几人喝酒谈天，终于尽欢而散，赵志国与吴晓东并肩出来，二人落后几步，吴晓东才小声问道：“您跟二叔说了没，我那事儿……” “说啦！他说了，论资历论成绩，你怎么都够再进一步了，但你不想离开清江，那就只能慢慢等机会！” “我这不是舍不得这帮老兄弟们嘛！”吴晓东叹了口气。 “知道你重情重义！可眼下，张栋梁刚来，没意外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是吧？” “意外”两字，他咬的极重。 “行，我明白了，您跟二叔传话，让他不用惦记。” 吴晓东告辞离去，赵志国让儿子送几人下楼，自己折返回到包间。 那女子光鲜亮丽，上来将他扶着，小心翼翼说道：“这纪委……不会真对咱们下手吧？” 赵志国勾了勾她的下巴，“怎么的，害怕啦？” 女子有些局促，“那倒没有，我就是想，要不最近，先把这里带色的服务停了？” “停什么？一天好几万，你能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这不是怕影响你吗？”女子抱着他的胳膊，故意将胸脯搓揉上去，惹得赵志国一阵心猿意马。 “不用怕影响我！你乖乖听话就好！” “人家不是最听你的话了嘛！” “听话就对了！我先上去，你快点上来，今晚不走了！” “呀！”女子惊喜万分，“那可感情好！二姐今晚不管你了？” “还能总惯着她？今晚住你这儿！” “老公你真好！你上去吧，我这就来！”女子娇滴滴脸上满是春情，送着赵志国进了包间内的隐蔽电梯，等电梯上楼，才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老东西！” “干嘛呢这是？”赵伟无声无息摸了过来。 “你说呢！”女子看了一眼他的手，“年纪轻轻就不安分，让你爸知道，不打断了你的腿！” 赵伟吃痛，却甘之如饴说道：“只要你喜欢，这三条腿，我都可以不要！” “哼！都是色中饿鬼！晚上老东西要留下过夜，你赶紧走吧！” “不是我二姨不让他来你这儿么？怎么了这是？” “吵架了呗！不然你看他敢么？别说那么多了，你快该干嘛干嘛去！” “我不走，今晚都说好了的！” “祖宗哎！让你爸知道，你是他亲生的没事，我还有活路吗？”女子显然急了。 “怕什么？到时候我护着你！”赵伟色眯眯伸出手来，被女子一把将手打开。 “等你能护住我那天再说吧！”她知道劝说无用，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你在楼下开个房间等我，半夜换个号码给我打电话，就说有客人闹事，我就来找你了。” “还是三姨有办法！亲口！” “滚蛋！你自己作死别拉着我！” 富丽堂皇的包间藏污纳垢，远在市区的陈栋，却正和祝瑾商量案情。 “这帮人能这么容易找到咱们，看来一直都在后面跟踪了。”陈栋说着自己的推测，仍旧警惕观察着窗外。 祝瑾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肯定的，不然不会这么快，搞不好，宾馆都有他们的人。” 陈栋点了点头，“他们有房卡开门，那就肯定有内鬼，但估计报警了他们也不会承认。” “报什么警？警察就一定干净？”祝瑾翻了个身，扯过被子盖上，“不早了，睡吧！明天再说！” 两个人没回自己的房间，一直就躲在二楼这个标准间里，已经过了半夜，想来不会有人再来住宿。 “你睡吧，我盯会儿。” 陈栋颇有些惊弓之鸟，对方手段阴险，真要是被他们得逞，他跟祝瑾轻则前途尽毁，重则锒铛入狱。 “放心吧，他们找不到这儿的，能找早找了。”祝瑾昏昏欲睡，不忘给他出谋划策，“不放心你就把桌子搬过去卡住把手，我不行了，我睡了……” 陈栋从善如流，搬了书桌过去卡住门把手，又在桌边摆了个水杯，只要有动静，水杯就会摔碎。 这一夜战战兢兢过去，好在有惊无险，两人起早出发，回到县城在党校吃了早饭，直接找邓泽宇汇报昨晚的情况。 “你们去市里，这事儿只有我知道，肯定不是泄密，”邓泽宇吞云吐雾思索半晌，“要是跟踪的话，还涉及到了那个‘童祝’……” 邓泽宇掐灭手中香烟，直截了当说道：“这么来看，这事儿麻烦了！走吧，一起去见秦书记。” （待续） 第41章 针锋相对 清江县委大院，三楼东侧办公室。 秦广成戴着花镜，翻看着手中的文件。 “这几个案件，明天安排一次书记办公会吧！碰一碰，时间合适，抓紧上纪委常委会。” 将文件交给办公室主任林家辉，秦广成摘下花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谁在外面？” “邓副书记领着祝瑾和陈栋来找您汇报工作，刚到。” “请他们进来。” 林家辉快步离去，将三人请来，随后带上了门。 “什么情况？”看出邓泽宇面色不好，秦广成不动声色问起。 “你们两个，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一下。” 祝瑾与陈栋对视一眼，向前探了探身子，讲了去市里调证后经历的一切。 秦广成听得很仔细，等祝瑾说完，端在手里的茶杯才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 邓泽宇点燃一根香烟站起身来，站在秦广成对面靠近窗户的位置，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回头对他说道：“案件到了这一步，是该针尖对麦芒的时候了。” 秦广成点了点头，“其他组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一组被人围攻，车都被砸了；三组吃饭的时候跟一伙儿人发生口角，幸亏带队的老姜是老纪检，几句话慑服了对方；五组的车里发现了追踪器，七组又这样……”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越来越触及真相，对方开始慌张了。” “我看是时候了。”邓泽宇捏着香烟，眼光灼灼看着秦广成。 秦广成抬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桌上的档案袋，“总体情况还在我这里，周书记今天上午有个活动，我还得跟他汇报一下。” 邓泽宇有些泄气，又吸了一口烟。 “你先回去，把所有小组召集起来，集思广益，确定好几个突破方向，等我跟周书记汇报完，再做下步打算！” “那也只能如此了。”邓泽宇把香烟按到秦广成的烟灰缸里掐灭，转身带着二人一起离开县委大院。 秦广成吁了口气，叫来林家辉吩咐：“问问委办那边，书记活动结束没有？结束的话，立即通知我！” “好的，您放心！” 时间不长，林家辉敲门进来，“书记，周书记请您过去。” 秦广成当即起身，抄起那个档案袋出门，上楼来到县委书记周俊辉的办公室。 “秦书记好！”李明峰打开门，让到一旁，等秦广成进门，为他端来茶水，这才带上门出去。 周俊辉在打电话，“……你跟老师多沟通沟通，都高三了，这个名次肯定不行！行了，我这里来客人了，晚上我回去，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他向秦广成抱怨道：“这孩子是真难管，都上高三了，每天还是不知道学习，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孩子嘛！都这样，贪玩！” “你家那个就不这样！” 秦广成得意一笑，“我家那个是丫头，不一样。” “哎！头疼！”周俊辉敲敲脑袋，“说吧，进展到哪一步了？” 秦广成打开档案袋，里面两份材料，他取了一份交给周俊辉，自己拿起一份，看着上面的内容，汇报起来。 “基本上已经初步掌握，在赵志邦、赵志国兄弟二人以及潘向东的支持下，这几家建筑公司，通过围标、串标等手段，违法承揽工程项目，通过偷工减料等方式，骗取项目资金，造成严重危害。” “目前查明，以赵志安为首的具有黑恶性质的犯罪团伙，垄断了整个清江县的砂石储运销售产业，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社会影响非常恶劣。” “根据群众反映，福星楼提供特殊服务，背后的保护伞，牵扯到了个别领导干部，背后也有赵志国的影子。” “这些是我们目前掌握到的相关信息，具体案件线索，都在材料里。” 周俊辉也是老纪检干部，仔细翻看着材料，良久才道：“很详实，很具体，专案组的成绩很可观……” “但是这里面似乎有个问题，如果没有过硬的证据支撑，咱们现在能不能就这样动手？” 周俊辉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显示出了强烈的压迫感，他走到窗前负手看着远处的风景，沉吟良久，“我这边压力挺大，你那边也是吧？” 秦广成苦笑起来，“以前的老领导、老战友，都给我打电话了，有的是旁敲侧击，有的是直言不讳，有的甚至还暗示威胁我……” “不是我这些年立身还算正还算稳，这一下子，估计就真的危险了。” 周俊辉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阻力会这么大，难度会这么高，当初我们以为，只是牵扯到赵志邦一个副厅级，虽然官职不小，但也不至于多么难，咱们当年配合省纪委办案，什么样的人没办过？” “这次，遇到硬茬子了！” 秦广成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昨天下午，不是有人给老邓送了十万现金吗？我跟您请示过，让他假装收了，结果晚上，就有人对派去市里调取证据的工作组栽赃陷害，不是两个同志机敏，恐怕已经着了对方的道！” “哦？”周俊辉回过头来，“还有这种事？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陈栋发现得及时，祝瑾也处置得宜，没有出意外。” “嗯，”周俊辉不住点头，“陈栋这孩子不错，听说在专案组是发挥了很大作用的！” “聪明，有灵气，也稳重，看着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之前我有意考校过几次，很优秀！” “优秀的人才就要大胆启用，他又是省委选调生，不妨给他加加担子！” 秦广成点了点头，“那眼下这个局面，咱们是不是该往前迈一步了？” “你的意思？”周俊辉走到秦广成身边坐下，“图穷匕见，杀鸡儆猴？” “对！”秦广成坐起身来一拍大腿，“之前敲山震虎已经打草惊蛇，眼下到了两军对峙的时候，要是不拿出点雷霆手段来，显不出县委反腐惩恶的坚强决心！狭路相逢勇者胜！” “嗯，”周俊辉点了点头，“先从外围闲散人员开始着手，剪除羽翼，断其手足！要利用好泽宇同志这步棋，尽可能麻痹对方，别让他们这么快狗急跳墙！” “这步棋可不好用，刚才在我办公室还跟我瞪眼睛呢！”秦广成笑了起来。 周俊辉也笑道：“他是本地干部，能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是我没想到的。这种事他要真的同流合污，也在情理当中，能够这么有担当，让人欣慰啊！” 秦广成很是感慨，“到底是多年的老纪检，政治觉悟肯定跟一般人不同。我的建议，破局之后，还是要将工作交托给本地的纪检同志，大势所趋，相信大家都会支持！” “行，就按你说的办！” （待续） 第42章 兵戎相见 县委党校，专案组办公室。 邓泽宇面前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屁股，他手上还有一支，香烟缭绕，绵绵不绝。 尽管开着窗户，屋里都已经有了淡淡的青蓝色，陈栋看着桌上那盆熏得蔫巴的君子兰，就有些心疼。 “邓书记，县里的意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是啊，这个节骨眼上，可得趁热打铁，不然就白忙活了。” 几个老纪检七嘴八舌建言，祝瑾一边坐着，仿佛事不关己，拿着手机摆弄不停，显然在跟谁发短信聊天。 陈栋也拿着手机按个不停，甘霖在上课，没人陪他说话，只能用手机摆弄上面的小游戏。 邓泽宇默不作声，众人又都安静下来，屋里的气氛沉闷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走，出去溜达溜达。”祝瑾把手机塞进包里，不容分说，就把陈栋拉走了。 徐红绫看在眼里，眼神就有些暧昧起来。 陈栋不明就里，跟她在走廊里走了一段，这才问道：“怎么了，姐？” “知道老邓为啥那么愁吗？” 陈栋摇了摇头。 “他在这个案子押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如果县里打退堂鼓，那他就完了。” 陈栋明白过来，“那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祝瑾白了他一眼，“我们都是外来的和尚，念不念经，跟我们关系都不大，回去都还是那样。你不一样，你这么得罪了赵家，以后可得千万小心了！” 陈栋恍然，他也看出来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如果县里不动手，之前的准备工作就算白做了，真要这样，那就相当于打草惊蛇，然后自己吓跑了，蛇会干什么，不难想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祝瑾话说一半，看见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不由面色一喜，“秦广成来了，有戏！” 陈栋回过头来，正看见秦广成带着林家辉大步而来。 “秦书记！”二人赶忙让到一旁打了个招呼。 “走吧，开个碰头会！” 秦广成步履如风越过二人，动作潇洒，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祝瑾冲着陈栋比了个“ok”的手势，已是喜上眉梢。 陈栋心里也清楚，这是县里下定决心了。 几人一进屋，屋里的人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 秦广成拿着手中文件挥舞了几下，“抽几包烟啊抽成这样？老邓啊，换个屋吧！” 邓泽宇精神抖擞起来，“去小会议室！带好各自的东西，走！” 一行二十来人，呼呼啦啦到了小会议室坐定，秦广成开始传达县委的部署要求。 “这几天，大家日夜赶工、加班加点，有的同志还遭遇了危险，很辛苦，付出了很多，大家也都在等……” 秦广成环顾四周，从一张张疲惫的脸上看出了希冀和雀跃，队伍昂扬的斗志让他也很受鼓舞，“县委已经作出了明确的部署要求！那就是再接再厉、趁热打铁！惩治腐败，肃清毒瘤，县委和纪委的决心是坚定的，目标是明确的，不会改变，也不打折扣！” “下面，请泽宇同志，简要说一下，我们拟定的几个主攻方向，大家集思广益，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突破口，快速、高效地撕开一个口子！” 邓泽宇的精气神明显有了不同，他坐直身子，想要点一支香烟，却在拿起打火机后又放下了。 “经过我方才跟同志们的探讨，确定的主攻目标有两个，一个是水利局的前副局长方海波，一个是水利局规划股现任股长贾文静。” “方海波已经退居二线，每天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以钓鱼为乐，通过查询背景资料，他给孩子在省城买了一套房，孩子名下还有一辆价值十六万的轿车，他妻子的银行流水里，有几笔大额转账，这些，都可以作为撬开他思想防线的有力武器！” “方海波这人八面玲珑，很聪明，也很能干！往往这样的人，胆子都会比较小，经不住吓唬，我们都认为，从他这里突破，可能性很高。” 邓泽宇一口气说完，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接着又道：“至于贾文静，她担任规划股股长时间不长，但此前一直是规划股职员，很多项目她都参加过，从身份判断，牵扯到的实际利益不会太多，却对具体情况最了解，从她这里入手，成功率也很高。” “她的背景调查没有明显问题，但她因为男女关系问题，有一个问题线索在我们手上，目前纪检监察二室正在调查，借着这个名头的话，可以最大程度减小影响，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秦广成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问道：“除了这两个人，还有没有其他的选择？” 邓泽宇看向祝瑾点了点头，祝瑾这才坐直了身子凑到桌前，“财政局国库科副科长陈静茹，她的银行流水有一笔比较大额度的资金汇入，虽然最后退了回去，但这个人，我觉得合适。” 秦广成说道：“说说看。” “这笔钱是2002年11月份，一个叫林冰的人汇给陈静茹的，金额为五万元，因为是柜台转账，这笔钱，第二天又划了回去。” “正常人资金往来，会有一个支取和使用的过程，但陈静茹没有用，第二天就又退了回去，”祝瑾语调平稳，言语从容，面上泛着自信的光，“我让陈栋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个陈静茹为人本分小心，在财政局名声很好，从她入手，细查这个叫‘林冰’的人，我相信会有收获。” 秦广成与邓泽宇对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我建议先以贾文静为突破口，同时安排两组人，一组做好随时找方海波的准备，一组与陈静茹接触，一旦有新的变化和进展，立即控制方海波，从他身上撕开口子！” 邓泽宇点了点头，“我同意。” 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秦广成又道：“具体人员分配，由泽宇同志安排，我在这里提醒大家，要注意办案安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也拜托大家，尽快扩大战果，为下一阶段取得突破，打好坚实基础！” 众人纷纷鼓掌，秦广成走后，邓泽宇做了安排，徐红绫所在的五组配合陈栋所在的七组，约谈财政局国库科副科长陈静茹；廖雪芸牵头两个组，负责与贾文静谈话；剩下三组待命，暗中布控，时刻准备约谈方海波。 徐红绫那组的老纪检叫刘鹏，马上就到退二线的年纪了，工作态度很不认真，一点没有牵头负责的意思，所以邓泽宇就点了祝瑾的将，她提议的，由她牵头，也算合情合理。 祝瑾也不含糊，当即领命，召集四人回到寝室开会，直截了当就对郑鹏程笑道：“刘哥，你肯定累了，不如就去歇着吧！我随时跟你汇报进度，你看成吗？” （待续） 第43章 首次谈话 祝瑾的寝室内。 祝瑾躺在床上，毫不顾忌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身材，陈栋偏过头去视如不见，徐红绫都有些脸红心跳，为陈栋担心。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胆子大了，但跟祝瑾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这个陈静茹，咱们先做一下背景分析，群策群力，陈栋，你先说。” 大概是脚底不舒服，祝瑾扯了一下腿上的肉色丝袜，这样一来，身上的黑色包臀裙就有些包不住了。 陈栋压根没看见，盯着眼前的笔记开始陈述：“陈静茹，女，36岁，林江商业大学会计系毕业，丈夫是老师，有个孩子上小学五年级。根据档案显示，她父母都是农民，公婆是做生意的，应该经济基础不错。” 屋里只有三人，郑鹏程被祝瑾两句话打发走了，徐红绫就有些解恨，运笔如飞，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红绫，你也说说。” “那我就说说我的分析。”徐红绫看着自己笔记上新写的分析，“从现有情况推测，陈静茹应该是家庭和睦，夫妻感情比较好，因为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又是双职工家庭，所以对钱财，没有那么迫切的渴望。” “但是因为两边家境上的差异，内心可能会比较自卑，工作上可能会比较要强，这样的人，一般都比较敏感，对自身的成长有一定期待。” 祝瑾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赞许点了点头，“嗯，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就补充一点，她是商大的高材生，可能会有点心高气傲，以她的学历，回到县里多少有些委屈，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大概还会有个弟弟妹妹，或者父母多病之类的原因，不然的话，这样的学历条件，不会回到县城来。” 徐红绫看向陈栋，两人的学校一样不错，不还是到了基层？ 仿佛洞见了她的想法，祝瑾笑道：“你们是选调生，身份不一样的，以你俩的聪明干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祝姐鼓励！”徐红绫有些讨好，她对祝瑾本来有些抗拒，但实际接触下来，很快就有所变化。 陈栋看在眼里，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祝瑾这个亲和力，那真是不佩服不行。 三人又对明天谈话的重点和主攻方向进行了确定，由陈栋扮演初出茅庐的年轻干部施加压力，由徐红绫旁敲侧击提醒陈静茹当前生活来之不易，再由祝瑾唱白脸套近乎，打消对方的防御心理和戒备情绪，力争一战定乾坤。 回到房间，陈栋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一边跟甘霖聊天，一边想着心事。 前世他对纪检工作有些了解，但这几天办案下来，明显收获更多。 这段时间参与办案，他思考了很多。 其实纪委的案件并不难查，因为嫌疑人是确定的，还有公职人员这个身份可以作为要挟，想要查谁，难度阻力都不会太大。 这件事难就难在牵扯范围太广，被牵扯到的人，每个人背后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撕开口子，必然会遇到极大的阻力。 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越是小地方，人情味越浓，这就导致了，在开展工作的时候，难免会有方方面面的顾虑。 专案组的人，都是新任职干部和外县抽调来的，就算这样，还是有人会接到请托，会接到打探消息的电话，也会有多年不见的朋友亲戚忽然找上门来，就为了一探究竟。 人心都是肉长的，纪律刚性约束再严，难免会有所疏漏，这样一来，无形当中，就会带来更大的阻力。 眼前的迷雾其实并不如何浓郁、伸手不见五指，目标就在那里，看的见，却摸不着，想要实现目的，只能曲线救国。 昏昏沉沉一夜过去，周三上午，祝瑾正式通知财政局纪检书记，带同陈静茹，到县委党校一楼107谈话。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别克轿车驶入党校院里，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那男的年纪不小，头发有些秃了，面色发红，身体发福，走起路来，三步一喘，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那女的倒是打扮得体风姿绰约，脸上戴着眼镜，沉稳内敛，格外矜持。 “王书记，您好！电话里看不出来，见面才知道，您这么风度翩翩！”一见面，祝瑾的奉承话不要钱似的送了出去。 财政局纪检书记叫王海涛，将近退二线的年纪，已经无欲无求，看到祝瑾眼睛一亮，上前握住美女的手就不肯松开了，“哎呀！祝主任这么年轻漂亮，我可是真没想到！难得相识，今晚我做东，一起吃个便饭，一定赏光！” “一定一定！王大哥请客，哪能不给面子！”祝瑾丝毫没有把手抽回来的意思，就那么任他握着，从容淡定，仿佛男女朋友手拉手一般，自然得令人发指。 “这位就是静茹姐了吧？人如其名，看着就透着股秀外慧中的气质，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 王海涛这时候想撒手，第一下竟然没撒开，被祝瑾捉着手，看着就有些解释不清了，他原本只想揩油，这么一来，就当场尴尬得不行。 不为人知之处，祝瑾手指轻轻挠了他掌心一下，将他那不多的不快冲得烟消云散，这才腾出手来，与陈静茹握到一起。 “静茹姐别紧张，就是跟您了解点情况，家常聊天，不算事的！瞅瞅你手心这汗！” 进了房间落座，祝瑾打开了话匣子，从柴米油盐说到孩子上学、老公喝酒，事无巨细，上天入地，很快，紧张得发抖的陈静茹终于放松下来。 看她面色和缓，祝瑾才用大腿碰了陈栋一下。 徐红绫执笔，陈栋简单介绍了相关政策，问了陈静茹的简历，又问了几句日常工作职责，然后单刀直入。 “陈姐，您认识一个叫‘林冰’的人么？” 陈静茹有些茫然摇了摇头，“没印象，能提示我一下吗？” 她的声音软软的，怯怯的，显然是初次经历这样的场合。 “2002年11月9日，这个叫‘林冰’的人，往你的卡里汇了五万元钱，你还有印象吗？” 陈静茹忽然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看向三人，“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陈栋第一次正式跟人谈话，手心里已经有了汗水，他按捺住心中的异样情绪，故作淡然说道：“我们代表县委，知道这些，很正常。” 祝瑾在桌下给他挑了个大拇指，这个官架子端的，不是一般的强。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找你来，是代表县委，是对你的认可，更是给你机会立功！否则就单凭这笔钱，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待续） 第44章 假假真真 党校的办公室里，门窗紧闭，有些闷热。 陈栋侃侃而谈，开始的紧张烟消云散，毕竟他再世为人，察言观色经验之丰富，不是一般年轻人可比。 按照既定角色分工，他从党的政策、纪律规矩以及县委的决心意志进行了集中阐述，起到了很好的敲山震虎作用。 “……你是名校毕业生，又在财政这条战线工作多年，相关的法律法规和纪律规定，相信你比谁都清楚，希望你能正视问题，不要有所隐瞒。” “这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栋神情严肃语调威严，与他的年龄颇不相符，到后来，祝瑾都已经有些难以置信起来。 有的人天生就能吃这碗饭，看来陈栋就是这种人。 她站起身来，走到陈静茹坐着的办公桌边上，将翘臀靠在桌边，松弛感爆棚说道：“姐你也别紧张，你能把钱退回去，那就说明你懂得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把问题讲清楚，就跟你没关系了。” “你这个岗位这么敏感，每年经手那么多财政资金，随便哪个出问题，都不会是小问题。” “我们侧面了解过，你的风评很好，大家都很认可你的为人，我相信，大是大非面前，你能拎得清。” 陈静茹双手扣在一起不住搓揉，她低着头，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她在重要岗位多年，经手的钱款数额巨大，涉及到的问题自然不少，真要查起来，不可能一点问题没有。 是选择配合纪委换取宽大处理，还是对抗纪委，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在她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祝瑾又进行了一番劝说，从家庭、孩子、婚姻的角度出发，苦口婆心、鞭辟入里，一番话，说得陈静茹不住点头。 终于，陈静茹紧扣着的双手松开了，她拿起了桌上的矿泉水瓶，缓缓喝了一口。 祝瑾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冲着陈栋挤了挤眼睛。 “我说。” 徐红绫的苦情戏码再也没有机会上演，陈静茹咬了咬牙，交代了事情经过：“那年小流域治理的工程款结的晚，金铸建筑公司的资金链出了问题，他们的财务经理林冰就找到了我，说是她们老板的意思，让我提前拨付，解一下公司的燃眉之急……” “项目尚未验收，按理说不应该提前拨付，林冰跟我打了包票，说验收一定不会出问题，还说不让我为难，她们能搞定一切。” 陈静茹脸上写满了懊悔，“我当时就不该答应她的！她们出了假的验收文件，我帮着拨付了工程款，事前她说给我转钱，我没同意，工程款到账后，她直接给我转了钱，第二天我就赶紧把钱退回去了！” 笔录写完，祝瑾拿过来看了一眼，抬眼问道：“你当时能确定验收文件是真是假吗？林冰拿给你验收文件的时候，你具备确认真实性的能力和条件吗？我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陈静茹一愣，与祝瑾对视一眼，当即明白过来，“我不确定，我以为是真的，只是担心是假的，我当时也没有怀疑，一般来说，这种项目没有验收不合格的，工程款就是早几天晚几天拨付，就没想那么多。” 祝瑾将笔录扔给徐红绫，示意她修改一下，再写一份。 徐红绫脸色一垮，没想到笔录还要推翻重做，连忙重新提笔写了起来。 她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祝瑾的意思，既要将林冰行贿未遂的事实写清楚，还要将陈静茹摘出来，这里面的春秋笔法，可不是一般水平能胜任的。 好在她的文笔也不俗，很快将笔录改好，祝瑾看了一遍，指出了几处不足。 徐红绫又改一稿，祝瑾看了表示满意，交给陈栋最后校对一遍，确定没有错漏，这才拿给陈静茹。 “仔细看看，有没有和你说的不一样的地方。”陈栋将笔录交给陈静茹，态度和缓不少。 陈静茹仔细看了一遍，里面好几处，和她所说的并不太一样，但她领会了祝瑾的意图，便没有表示异议，按照陈栋的指点，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 “谢谢你，谢谢你们！”陈静茹松了口气，与祝瑾握着手不肯松开，有些激动，也有些语无伦次。 祝瑾拍拍她的肩膀，“都能理解，都不容易，以后注意，今天就先这样！” “要不晚上……晚上我请你们吃个便饭？”陈静茹仍然有些过意不去，就提出了邀请。 “我们有工作纪律，等案件结束的吧！”跟她祝瑾显然就真诚得多，一起送到门口，将人交给王海涛，看着轿车去远，这才松了口气。 “祝姐，这样能行么？”徐红绫心里没底，第一次办案，有点接受不了祝瑾引导被谈话人改变陈述的做法。 “她收没收钱？给没给国家造成财产损失？没有嘛！”回到屋里，三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闲谈，祝瑾大马金刀坐在一边看着陈栋徐红绫忙碌，给二人讲道理：“人无完人，咱们论迹不论心，她当时怎么想的不重要，要看事实，要看结果。” “结果就是她看到了验收报告，按照规定程序拨付了工程款，林冰给她钱作为感谢，她没收。” “我们拿到了笔录，有了林冰这个突破口，这就够了，还非得把所有人都抓起来？”祝瑾嗤之以鼻，“水至清则无鱼，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我们办案，最重要的是盯住主要目标，千万不要随意扩大范围，得不偿失嘛！” 陈栋也有些不解，却知道祝瑾说的没错，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祝瑾这样做，相当于最好的办法了。 今天能这么顺利，出乎三人预料，但陈栋明白，祝瑾谋定而后动，昨夜那个谈话前背景分析，起了很大的作用。 如果陈静茹负隅顽抗，徐红绫用出杀手锏来，用家庭和事业还有孩子的未来威胁，相信她也会就范。 但祝瑾只是通过自己的人格魅力，就让陈静茹相信，这位美女主任不会害自己，很快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这却只有祝瑾才能做到。 陈栋对祝瑾的佩服，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姐，你办案真厉害，我现在懂了，为啥陈栋那么崇拜你！”徐红绫抱着一摞材料跟在祝瑾身边，有些讨好奉承起来。 “他？哼哼！”祝瑾扫了一眼陈栋，随即笑道：“也就是姐姐我老了，倒退五年，他绝对不是崇拜我那么简单！” （待续） 第45章 没看错你 祝瑾领着哼哈二将，来找邓泽宇汇报，一进门，却发现了异样。 陈静茹这边如此顺利，贾文静那边却出了问题。 廖雪芸也是纪检系统的精锐，经手过不少答案，但面对贾文静，却阴沟里翻了船。 谈话持续了六个小时，贾文静仍然没有吐口，眼看天色将晚，邓泽宇的脸色就阴沉起来。 没有双规，稍微贪黑一点不是不行，但冲贾文静这个态度，背后一定有大问题，今夜放虎归山，明日必然后患无穷。 “不是推断她涉及得不深么？怎么这么难啃？”祝瑾跟邓泽宇一点都不见外，问出了心中疑惑。 “那就是咱们推断错了呗！”邓泽宇又要点燃一根香烟，看见徐红绫捂着鼻子，又放下了。 “水利局这些年的账目都调过来了吧？拿出来，我们一起看看，找找问题。”祝瑾皱眉良久，提了个建议。 “都快翻烂了，问题倒是不少，但牵扯到贾文静的，根本没几个！” “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三个还没看过，在哪儿呢？我们去看看！” 邓泽宇没有别的办法，眼下只好如此，于是带着三人，到了旁边的小会议室。 大桌上摆着厚厚一摞账册，顺序有些乱，其中几本还摊开放着，显然刚被人放下不久。 “来，我看这两年的，今年的交给你，陈栋你看去年的。” 祝瑾分发完任务，坐到一边，对着账本细细翻看起来。 “领导，你得把那些招投标文件给我找来，我抽不开身！”祝瑾提出了要求，“还有那些银行流水信息，也得拿过来！” 邓泽宇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出门，安排人去取。 晚饭时间到了，谈话的一组人直接在谈话室吃了饭，祝瑾三人一边看账一边对付一口，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八点钟刚过不久，廖雪芸走了进来，对邓泽宇说道：“顶天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只怕来不及了，不行就先到这里，让她回去吧！” 邓泽宇皱起眉头，“现在送走，只怕就前功尽弃了。” 廖雪芸有些无奈，“没办法，只好如此了。” 她看了眼祝瑾，“这些账本，我都翻烂了，没有牵扯到贾文静的，别做无用功了。” 徐红绫偷偷翻了个白眼，祝瑾却笑笑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各司其职，管好你自己吧！” 廖雪芸吃了瘪，面色就更加难看，想要发作，却知道自己理亏，当即甩手离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徐红绫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她内心深处，已经觉得这些事徒劳无功了。 账本从头到尾，问题可以说不少，但真正关系到贾文静的，却一点都没有。 或许廖雪芸说得不错，真的是无用功。 她看不惯廖雪芸争强好胜，也对祝瑾能怼廖雪芸一次感到高兴，但这一次，她觉得廖雪芸很可能是对的。 但转过头去，却见祝瑾还没放弃，仍是无比专注，一页一页翻看着账册和文件。在她身边，陈栋也在用心查找，不时还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徐红绫不好挑头放弃，只能敷衍了事翻着账簿，心思不知道已经飘到哪里去了。 忽然，她注意到陈栋神情有些变化，他在纸上书写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正想过去看个究竟，便听陈栋轻声道：“姐，你来一下。” 祝瑾仿佛屁股装了弹簧，“噌”的一下就冲了过去，“怎么，有发现？” “去年年底，水利局有一笔十三万五千八的支出，经手人是贾文静，审核领导是方海波。” 祝瑾拿起账本，又翻看对应的传票，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看向陈栋有些迷茫，随即狠狠拍了陈栋一把：“这笔钱有问题？快点，具体说说！” 邓泽宇霍然起身过来，手里的香烟彻底不香了。 陈栋很是沉稳，接过传票指着那个数字说道：“你们看，这个是.50，这个数字正常看来没有问题……” “但是第二天，方海波妻子的银行卡，产生了一笔五万元的存款。” “而贾文静则在同一天下午，存入银行八万零五千八百七十四元伍角的存款，随即与卡里原有的三万四千元一起汇出。” 祝瑾眼睛一亮，“这两笔钱加起来，正好是那一笔？贾文静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陈栋笑道：“我推测，这笔钱到手之后，她将五万元给了方海波，自己拿着剩下的钱去银行汇款，正常来说，柜员有两种操作方式：一种是把钱从卡里取出来，把钱放到一起，以汇款方式汇走；另一种，就是把钱先存入卡里，再一起支出来，再汇走。” 邓泽宇和祝瑾都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陈栋耐心解释：“现在有的银行会给窗口柜员按业务数量提成，所以贾文静百密一疏，她也不会去看银行流水，最后有汇款单就行，就留下了把柄。” 祝瑾抬手就给了陈栋一下，“可以啊陈栋！懂得够多的！姐没看错你！” 邓泽宇双手一拍，“有这个线索就够了，去叫廖雪芸出来！” 祝瑾眼珠转动，很快计上心头，“等等！我进去！” 邓泽宇有些不放心，“千万不能大意，这一步很关键！” “您就放心吧！”祝瑾拿起一个空的蓝色文件夹，将几张写字的稿纸夹在里面，从容不迫进了谈话室。 谈话室里，气氛静谧异常，廖雪芸已经用尽手段，还是无法撬开贾文静的嘴，她瘫在椅子上，已经振作不起士气了。 在她对面，贾文静侧身面向墙壁，双腿并拢，双手夹在腿间，头垂在胸前，听见门响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面容。 她长得一般，齐耳短发给人精明干练的感觉，硕大的黑框眼镜却有些沉重，整个人有种无比压抑的感觉。 祝瑾看了她一眼，随即放下文件夹，在廖雪芸耳边耳语几句。 廖雪芸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变化，忽然皱了一下眉头，“要说你就大声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贾文静身子微微动了动，稍稍转向了二人，微不可察露出了倾听的神态。 祝瑾无奈说道：“你看你好好说话，喊什么呢！方海波那边撂了，这边她说不说都行，反正就八万五千八百多块钱的事儿，别耗着了，抓紧签字按手印，领导等着咱们吃饭呢！” 听到祝瑾言语中的数字，贾文静手一抖，明显有了变化。 祝瑾看在眼里，冲着廖雪芸比了个眼色。 “吃什么饭？”廖雪芸心领神会。 “庆功宴啊！领导说了，拿下方海波，案子就基本上稳了，大伙儿商量半天了，都张罗要吃烤鸽子呢！” “心真大！” “行了，别跟她废话了！我看你就是心太软，不行换我来！这种人还惯着她干嘛呀！”祝瑾一扔文件夹，“好赖不知！方海波都撂了，说俩人制定攻守同盟，咱们给她记一笔违反政治纪律，从严从重从快就完事了，多余磨叽！” （待续） 第46章 大鱼落网 谈话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你少搁这儿吹胡子瞪眼的，我的案子，你别跟着掺和！” 廖雪芸站起身来扯了一把祝瑾，“她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儿，你再把人给我吓坏了！赶紧出去！我再谈两句就完事了。” “你看你，我也是好心！行了，我走，你抓紧啊！都等你呢！” 走到门边，廖雪芸压低声音，跟祝瑾窃窃私语。 “你们什么时候找的方海波？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在这儿干巴熬了一天！”廖雪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满是埋怨之意。 “领导让保密，我能有什么办法？方海波也挺能扛的，不是项目承包商那里有了突破，他也不会这么痛快，现在竹筒倒豆子……”祝瑾看看手表，“我过来这得半个小时了，估计都说得差不多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真不用我帮忙啊？”祝瑾斜了一眼贾文静，神情有些不善。 贾文静一直在听二人对话，闻言本能瑟缩了一下，随即努力挺起脊梁。 “你快出去吧！我这里显不着你！”廖雪芸送走祝瑾带上门，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文静，咱们在一起折腾一天了，我啥人啥性格你也知道。你跟方海波有攻守同盟，我能理解，但眼下这个局面，当妹妹的最后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方海波涉及到的问题非常多，他要是肯戴罪立功的话，真就没你什么事了。” “你进来谈话的时间比他早，只要你肯如实交代，我可以跟领导说，你早就立功了，是我这边笔录没做好重新抄写耽误了时间。” “你想清楚吧，我给你最后五分钟。” 贾文静看着廖雪芸，眼神迷离，心中思绪纷繁扰乱，有些不敢置信问道：“你们真抓了方海波？” 廖雪芸摇了摇头，这带给贾文静一丝希望，但她接下来的话，让贾文静彻底死心。 “谈不上抓，就是‘双规’和正常谈话，但现在有了承包商的证词，他的犯罪事实基本确定，他自己供认不讳，那下一步肯定就得走法律程序。” “那我……我现在说……还……还来得及吗？”贾文静的嘴唇不住颤抖，脸上已经有些绝望。 “正常来说肯定是来不及了，”廖雪芸松散靠在椅背上，“这一天你的表现，可以说就是实打实的‘对抗组织审查’……” 她话锋一转，“我跟你认识时间不到一天，但能从你的话里话外看出来，你很顾家，也很在意孩子。都是当妈的，我能理解你，我也希望能帮你，给你争取立功表现的机会……” “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愿意帮你，只要你肯如实交代，我可以帮你跟领导说，你很早就交代了问题……” “没人愿意看着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孩子还小，真要没了妈，以后可怎么是好？” 贾文静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先是无声垂泪，随即大声嚎哭起来。 “我对不起孩子啊！我一时糊涂啊！” 廖雪芸起身，将纸巾盒子推到她身前，“控制一下情绪，咱们得抓紧时间！” 贾文静勉强冷静下来，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说起陈年旧事。 “当时这笔款项，其实是应该交还给承包商的保证金，我问方局长怎么处理，他告诉我说，这笔钱就是给我们俩的，让我给他留下五万，剩下都归我……” “当时我爸生病住院急需用钱，我一时糊涂，就留下了这笔钱，想着等有钱了再把钱还给方海波，但一直拖到前些日子……” “当时他找到我，说那笔钱出事了，让我死死咬住，谁问都说不知道，包括一些工程项目上的事，只要一问三不知，就不会有问题！” “我想把钱还给他，但他说已经晚了，现在还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让我只有跟他统一思想，才能扛得住你们查……” “除此之外，你再没收过别的钱吗？” “没收过，不然他也不会一次性给我这么多。” 廖雪芸真正放松下来，“说说吧，还有什么事，是你帮着方海波做的？” 贾文静心防已破，再无顾虑，自己知道的、认为是违规的，或者方海波授意的，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半个小时过去，终于笔录做好，廖雪芸吩咐谈话人员安排贾文静签字按手印，自己出门来找邓泽宇。 “邓书记，全撂了！我建议立即双规方海波！” 邓泽宇摩拳擦掌，“行，我现在就跟秦书记汇报！” 秦广成那边也在等待，听见邓泽宇报捷，当即松了口气，向周俊辉汇报得到批准后，确定对方海波“双规”。 周俊辉更是作出进一步指示，考虑到方海波与潘向东纠缠之深，要做好连夜拿下方海波后，第一时间控制潘向东的必要准备，以免潘向东知道方海波出事后狗急跳墙。 命令传达到位，负责布控方海波的工作人员立即行动。 城郊一处野钓场所，方海波心不在焉看着远处的鱼漂，白天贾文静被带走，他是知道消息的，为了显示心里没鬼，他故作从容拿了鱼竿出来钓鱼，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接到消息，今晚就连夜离开清江。 他的车里已经放了足够的钱和生活用品，只要今夜离开，所有这一切就都跟他没关系了。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忽然发现远处那个比他来得还早的钓鱼佬收杆了。 方海波大喊道：“老哥，钓几条啊才！不再钓会儿啦？” “七八条了，不钓了，你继续吧！”那人摆了摆手，拎着东西离开水塘。 方海波缩了缩脖子，临近深夜，池塘边有些凉意袭人，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提贾文静的丈夫打个电话。 忽然身后脚步声骤然响起又急又快，方海波已是惊弓之鸟，当即一个激灵拔腿就跑，他早已摸熟了这边的地形，预先也规划好了逃跑路线，沿着池塘边的隐蔽小路，飞快跑向自己的汽车。 后面几个人紧追不舍，眼看着车子就在前方，方海波猛然加速，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去哪啊方局长？这么大岁数，跑得还挺快呢！”那个比自己先来的钓鱼佬霍然出现，扯着方海波的衣服领子将他从车门边拽到一旁，随即利落用小臂将他顶在车边，动作熟练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抓人。 方海波看着眼前四人，当即心如死灰。 （待续） 第47章 居安思危 方海波落网的消息传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邓泽宇给众人鼓劲打气，又吩咐食堂准备了夜宵，专案组连夜加班，临时成立工作组，准备连夜攻坚方海波。 不料那方海波却连贾文静都不如，听说贾文静已经说了两人共同贪污的事情以及其他问题，当即连负隅顽抗都省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办案人员在他车里搜出来十万现金还有金条等物品，只凭这些来源不明的巨额财物就够他受的了，方海波大概也是因此，才没有对抗组织审查。 秦广成连夜组织召开会议，对现有工作进行总结，对下步工作进行安排部署。 “这个重要节点，必须对潘向东进行稳控，方海波是个教训，一旦被他跑了，我们就会陷入到极大的被动中！” “他们和一般的党员干部不同，问题性质严重，基本不具备戴罪立功免除刑罚的可能性，所以几乎一定会铤而走险！” “布控的同志们辛苦一点，其他同志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双规’潘向东和方海波抄家要同步进行，必须抢在前面，第一时间扩大战果！” 已是凌晨两点多钟，秦广成年岁不小，眼中已然遍布血丝，邓泽宇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靠着香烟硬撑。 陈栋游目四顾，一贯精力充沛活泼好动的祝瑾也安静下来，徐红绫哈欠不断，鏖战一天的廖雪芸，早已疲倦得睁不开眼。 他们几个年轻人尚且如此，那些年岁更大一些的，自然更加不堪。 都说纪检干部是铁军，真的就是铁打的干部，也禁不住这么干熬啊！ 陈栋对这支队伍有了崭新的认识，会议结束回到宿舍，抓紧时间补觉。 周四一早，祝瑾带着陈栋和徐红绫，随着大部队一起出发，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去方海波家搜查。 即便再世为人，对陈栋来说，抄家也是一个新奇的、前所未有的体验。 “抄家”是通俗意义的叫法，正规的，其实应该是“查抄”或者“搜查”。 这个时期的查抄，没有将来监察委成立后那么正规，但性质上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对家庭、办公场所以及其他名下房产或车辆进行搜查，查找赃款赃物，更重要的是，查找相关的证据，进一步扩大办案质效。 为了避免麻烦，秦广成协调县公安局、检察院派出人员，参与了这次搜查。 祝瑾走在前面，敲响了方海波家的房门。 方海波的妻子面色憔悴，显然丈夫一夜未归，她已经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对祝瑾出示的文件，有些麻木在上面签了字，随即让到一旁。 徐红绫的任务是陪方海波妻子聊天监控她的行为，其他人各司其职开始搜查。 有鉴于以往的经验教训，祝瑾特别强调，两人一组，必须配备摄像机全程录像才可以搜查。 设备有限，只能协调两部摄像机，加上陈栋外出调证顺来的那部，一共三组，开始了行动。 陈栋端着摄像机一边录像一边跟着祝瑾，她眼光独到，也很善于揣摩人心，先后从一个瓷瓶里搜出一部手机，从书柜里搜出一本日记，从一面墙壁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保险柜。 “能不能打开？”祝瑾看着面色苍白的方海波妻子，尽量和颜悦色问她。 方海波妻子摇了摇头，“我没有密码，钥匙在这里……” “行吧！”祝瑾叫了个同事过来，“联系一下那边，问一下这个保险箱的密码。” 保险箱很快打开，里面有几根金条几千外币还有几样首饰，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有价值物品。 她继续搜查，不像是别人那样四处乱翻，而是轻易不出手，出手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方海波家面积不大，很快就搜完了，祝瑾问方海波妻子：“车库在哪儿，领我们去看看。” 方海波妻子本能就要撒谎，对上祝瑾温和却又威严的眼神，当即泄了气，答应带着过去。 一行人下楼，来到小区东侧靠墙位置，她拿出钥匙开了锁，随即陈栋上前，一把掀开了卷帘门。 车库靠近墙壁的位置，一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渔具，一侧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高档白酒，正对着车库门的方位，则是一排顶天立地的木柜。 “清点一下，都拉出清单来。”祝瑾吩咐一声，领着陈栋开始翻检木柜。 木柜下方，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不到却又舍不得扔的东西；中间一层，则是较为贵重的礼品。 上面两层，柜门一打开，所有人都震惊了。 祝瑾面色也有了变化，她接过摄像机，吩咐陈栋搬了凳子过来上去。 柜子里面一沓沓的文件，按照年份和项目名称分门别类摆放，等陈栋一摞摞捧下来摆好，更是蔚为壮观。 祝瑾不动声色，将那个日记本取出来快速翻阅，终于停在一页，对着那些文件比对起来。 “去找几个箱子，装起来，不能这么散着搬。”祝瑾简单翻了一遍，随即安排人取来箱子装好贴上封条，一切处置妥当，才算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陈栋开着车，祝瑾坐在副驾驶位置若有所思。 “姐，这些文件，具体是怎么回事？” “你猜猜看？” “大概……方海波给自己留了后手？” 祝瑾一拍手，“何止！每个项目来龙去脉的关键文件，他都留存了备份！有了这东西，这些承包商，一个都跑不了！” “这人……”陈栋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方海波，说他聪明吧，利令智昏，说他愚蠢吧，还知道给自己留一手。 “别小看了这些东西，”祝瑾看出了陈栋的心思，“有了这些东西，方海波的立功基本就稳了，刑期不会太长，很可能都坚持不到案件结束……” 徐红绫赞叹道：“这人也算是个人才，能提前做出这样的准备来，不得不佩服！” “那肯定啊！”祝瑾心情大好，“我跟你们俩说，能贪污腐败的，就没一个是熊货，一般人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机会！能上桌分到一杯羹的，哪个都不能小瞧了！” “这就叫有备无患、居安思危！” “姐咱们接下来就好办了吧？有了这些东西，肯定能轻松不少？”陈栋的心情也欢快起来，昨晚的煎熬，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 “好办？”祝瑾不置可否，“这才刚开始，只能说是开了个好头，难过的日子在后头呢！” 回到党校，祝瑾擎着摄像机监督众人搬东西，随后锁到四楼的一个房间里，门上贴了封条。 三人喜滋滋去找邓泽宇汇报战果，却见他神色凝重，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潘向东跑了！” （待续） 第48章 我先离婚 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祝瑾都气笑了：“不是一直在布控吗？怎么能让他跑了？” 邓泽宇吐了口烟雾，面色一下子憔悴不少，那股子朝气蓬勃的劲儿仿佛烟消云散了，“应该是在这两天，有人扮成了他，我们的干部没有发现，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才有了这种局面……” 祝瑾往后一靠，“都是猪吗？到底是敌人太狡猾，还是咱们的人太蠢？” 邓泽宇叹了口气，“两者都有吧？” “这下怎么办？”祝瑾有些无奈，更有些垂头丧气，“潘向东是最关键的节点，这边连着方海波，那边连着赵志邦赵志国，他跑了，整个案子就到此为止了！” 邓泽宇又抽出了一根香烟点上，“对方这一招‘釜底抽薪’，厉害啊！” “领导们什么态度？”祝瑾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邓泽宇摇了摇头，“到现在还没消息，能什么态度？最关键的人没控制住，这个屎盆子，我得背好。” 他是具体事务负责人，潘向东跑了，自然责无旁贷。 祝瑾站起身来，“行了，老邓，案件办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大功一件！就凭方海波那些材料，扩大一下战果，可也够用了！” “正好，潘向东没抓住，我们组请个假，我回去离个婚，陈栋要去女朋友家见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 邓泽宇被她的话气乐了，“一天天就会胡言乱语，请假就请假，离什么婚？那是能用来开玩笑的吗？” 祝瑾不跟他过多解释，“一会儿我让陈栋准备请假手续，我们这两组可都撤了啊！” 邓泽宇摆摆手，“撤吧撤吧！正好这几天也忙坏了，都休息休息！” 陈栋最后一个出门，看着邓泽宇问道：“邓书记，能行吗？” 他这话问得模棱两可，邓泽宇眼睛一瞪，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天塌不了！猎物不狡猾，怎么突出咱们的厉害来！去吧！” 陈栋告辞出来，回到寝室写了请假条，拿着祝瑾和徐红绫的一起给邓泽宇送去签字，算是履行了请假手续。 回到宿舍，祝瑾已经在等他了。 “走吧，时间还早，送我去车站一趟。”祝瑾轻装简从，就拎着一个小旅行包，黑色丝质上衣浅蓝色牛仔裤配上棕色小皮鞋，说不出的干练和好看。 “姐你这一天一套衣服，不会就这么大的小包裹吧？天马上冷了，就带这么点衣服走？” 陈栋接过她的旅行包，背上自己的背包，叫上徐红绫，三人一起出门。 “回去就离个婚，一天就完事儿了，我明天下午就得回来。”祝瑾摘下领口的大墨镜戴上，看着跟社会大姐毫无区别，一点没有纪检干部的严肃庄重。 她这身衣服，谁穿了都像是去迪厅蹦迪的，但她穿着，就多了一股冷艳，只要不摘墨镜，谁来都拒人千里之外。 “姐你真要离婚啊？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徐红绫很是好奇，看着陈栋就有些眼神暧昧，在她心里，陈栋就是祝瑾婚变的第一诱因。 “早就想离了，这次出来，想明白了一些一直没想明白的道理，不纠结了！”祝瑾拉开车门，“陈栋，车你开着呗？闲着也是闲着！” 陈栋眨眨眼，“能行吗？” “有啥行不行的！分配给咱们组，专案组又没撤，你开走不很正常？”祝瑾很是不以为然。 “那这样的话，我开车送你回去呗？还挤什么客车啊！” “嗳，也是啊！那走吧！” 三人上车，祝瑾笑道：“先送我，然后你俩直接开着去省城！自己加油啊！不给报销！” 陈栋有些犯嘀咕，“我驾驶证还没下来，没事儿吧？” “怕什么！遇到交警就递证件！谁那么不开眼，跟咱们较劲！” “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三人驱车上路，陈栋车开得又稳又快上了国道，七十多公里的路程不长不短，下午四点多，就到了祝瑾的家乡，江源县。 清南市下辖四县两市一区，分别是清江县、清平县、江源县、裕源县，南江市、南源市和清南区。 江源毗邻清江，两地一衣带水，县城相距七十七公里，人文景观颇多相似之处，风土人情却又各有千秋。 祝瑾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她早就有言在先不用两人下车，隔着车窗嘱咐陈栋说道：“路上慢点开，去了未来岳父家里，有点眼力见，给甘霖长脸，有事打电话，尽量别发短信，不一定看得到。” 她的叮嘱事无巨细，随后道别，等走出一段，徐红绫才道：“祝姐对你真好……” 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微微醋意，陈栋不置可否，加快了车速。 “你靠边停下，我坐前边呗？” “就在后面坐着吧！马上天黑了，路上不好开，咱们争取天黑前到省城！” “哼！” 徐红绫知道他是故意的，便撅起了嘴，“归心似箭了吧？要见到女朋友了。” 陈栋不置可否，只是专注开车。 相比于他对祝瑾的认可和看重，对徐红绫，他是打从心底里抗拒和排斥。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只看外表，徐红绫端庄稳重大方，祝瑾却显得有些轻浮大胆，但只有深入接触过后才知道，两人截然相反，祝瑾不羁的外表下，有颗谨小慎微的心，而徐红绫的矜持端庄，却基本都是装的。 一路无话，将近七点的时候，两人到了省城，陈栋把徐红绫送到一个地方，随即道别离开，去找甘霖。 徐红绫的家也不是省城的，但她每周末都会往这里跑，具体找谁，陈栋不关心，也不去打听。 很快到了母校，车辆被门卫拦住，陈栋出示证件，他又是学校的应届毕业生，这才被放行通过。 到了甘霖寝室楼下，他把车停好，这才给甘霖打电话。 “宝贝，在哪儿呢？” “我来房子这里——”甘霖立即反应过来，“呀！你回来啦！又搞突然袭击！” 陈栋嘿嘿一笑，“我以为你得上课呢！就直接过来了。” “下午没课，师兄带着我们巡视了一圈，我借口有事，就来房子这里了。”电话里甘霖无比雀跃，“老公，你等等我，我这就来找你！” 陈栋忙道：“我开单位车回来的，我去找你好了！” “呀！那感情好！你快来吧！正好装修的人在这儿呢！” 陈栋放下电话，驱车直奔两人未来的爱巢。 凭着记忆找到地方，陈栋推开门进屋，正看到甘霖和一个女生在那里比划着。 “这是我老公陈栋，这是装修队的林姐！” 那女的也算眉清目秀，只是风吹日晒，多少有了些沧桑之色，跟甘霖一比，外貌气质这一块，自然逊色不少。 听她简单介绍了装修格局，陈栋皱起眉头来： “我这里有个方案，林姐你看看能不能参考一下？” （待续） 第49章 贪财女友 陈栋和甘霖新买的四居室里。 从事装潢设计的林白，看着年纪不大的陈栋，就有些不悦。 她大学学的建筑设计，毕业后看准了商机，转行从事房屋装潢设计，现在有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和装修队，自问能力水平在全省城都是数一数二的，陈栋一个半大小子，怎么这么自信，敢对自己的方案指指点点？ 但她不好表现出来，陈栋甘霖两人，无论相貌气质还是谈吐都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这么大房子的人，肯定非富即贵，家世如此，有些脾气个性也是合理的，看在钱的面子上，林白不打算计较。 “主卧这里，我的考虑是做个衣帽间，这样设计，跟卫生间连通，又比较有私密性……” “这里做一个双向通道，衣服可以送到洗衣间……” “客厅这里不如这样，动线更合理一些……” “厨房做成半开放式，我女朋友不怎么做饭，我不怎么在家，这样显得更宽敞一些。” “不要做太多的格子，日后收拾起来很麻烦，柜子多做一点，华而不实的东西尽量不用……” 刚开始的时候，林白还有些敷衍，等到陈栋一一指出细节之处，她眼睛才渐渐明亮起来。 “陈先生从事过相关工作？还是接触过行业内部人士？”林白眼中充满了好奇。 陈栋与甘霖相视一笑，“没有，就是有点自己的方法，具体的你们可以先出一个方案，然后我看看咱们再定。这方面，我女朋友不怎么懂，还是跟我对接吧！” 甘霖旁边不住点头，抱着陈栋的胳膊有些骄傲说道：“是啊！还是我老公懂得多一些，我就是跟着凑凑热闹！” “那成，我先回去设计一稿，到时候发给您看看，您方便的话，留个电话号码，或者邮箱？”林白被陈栋的见地折服，她是从业者，自然看出了陈栋的意见建议中，包含了很多超越时代的进步元素。 与林白大致确定了风格方向，三人分别，陈栋领着甘霖，找了一家甘霖心仪已久的饭馆吃饭。 吃饱喝足，两人结账出门，商量了一下，一起去商场，给甘霖的父母买礼物。 “这个太贵了！” “这个太高档了，我妈不能喜欢……” 走了几个柜台，陈栋看出了门道，“你这是怕花钱吧？大姐咱搞清楚，是去你家，你这个不肯买那个嫌贵的，不带这样的吧？” 甘霖嘻嘻一笑，嘟起嘴来说道：“花的都是咱俩的钱嘛！我就心疼，舍不得！” 陈栋压低声音，“咋的，卡里的钱花没了？” 甘霖忙不迭摇头，“哪有！还有一千一百三十六万四千九百八十二呢！” “我去！”陈栋爱怜不已搓了搓她的头把发型弄乱，“你咋不精确到元角分呢？以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你是个守财奴啊！” 甘霖故作嗔怒，“我才不是守财奴呢！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那不得省着点用嘛！花一分就少一分！” “怎么会呢！钱是王八蛋，花没了再赚！”陈栋大手一挥，“你老公就算不是再世为人，赚钱的本事也是一顶一的，你尽管花！使劲儿花！别跟我客气！” “我才不是跟你客气呢！”甘霖撇撇嘴，“都是我的钱，我的钱！” 陈栋被她逗乐，“好了，葛朗台同志，我第一次去你家，太寒碜了不好！要不这样，买衣服你舍不得，首饰你嫌贵，咱们给阿姨买个大大的金镯子……” 他凑到甘霖耳边小声嘀咕，“宝贝你不知道，二十年后，黄金八百多一克，你看现在才多少钱一克……” 甘霖被他弄得耳朵发痒身子发酥，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将近十倍？那么多！” “嗯，”陈栋有些得意，“我还会骗你不成？” “走走走！买黄金去！”甘霖下定决心，拽着陈栋直奔金柜。 “您好，女士，想看点什么？”年轻的女店员看着二人衣着普通，看着甘霖，神情就有些淡淡的。 只不过陈栋实在太帅，她实在冷淡不起来，对甘霖有些敌意，对陈栋便显得过分热情了些。 甘霖根本不理她，指着金镯子金项链问道：“把你们店里最重的金镯子金项链拿出来我看看！” 她外貌绝美气质出众，衣着却实在过于朴素了些，不然这番举手投足，妥妥的就是土豪。 女店员一愣，不由有些生气，心说你买得起么你就看？ 正常看看是没问题的，但她因爱生恨，多少有些嫉妒甘霖，虽然也知道自己不配，却还是阴阳怪气来了一句：“我们店里多重的金首饰都有，就怕你买不起呢！” 金店柜台前。 女店员的言语有些伤人，但陈栋没有一点发作的意思。 自己这身打扮稀松平常，临行前特地换的牛仔裤体恤衫，甘霖一身白色长袖浅蓝色牛仔裤和旅游鞋，两个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裤兜里的手机，还都是发财前买的，别人以貌取人，倒也无可厚非。 若非甘霖气质出众，只怕女店员的话会更加恶毒。 甘霖心胸宽广，压根不和那女店员一般见识，只是微笑说道：“你拿出来，我又看不坏，看中了我自然会买的。” 女店员皱着眉头从柜台里拿了一个金镯子出来，“这个镯子是我们店里最重的一个了，一百三十八克。” “这个是我们店里最贵的金链子，二百八十克！” 女店员斜着甘霖，一副“我看你买不起怎么办”的样子。 “姐姐我问你一句，这么一条链子，我买了的话，你能提成多少钱？” 女店员警惕看着甘霖，“问这个干嘛？买就买，不买就不买，那么多话呢！” 甘霖嘻嘻一笑，“我就是想知道，我要是能买起却没从你手里买，你会多难受。” “你……” 女店员就要发作，甘霖却笑了笑道：“不过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这两样我都要了，给我包起来吧！” 女店员一愣，“我不信，这一条链子就两万五，加上手镯一万二，你怎么可能买得起！” 这个数额，已经是她老家县城的一套房了，眼前的女子虽然好看，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买得起的样子。 “换了别人，估计真得让你气跑，”甘霖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我真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干这行你还这样，我觉得你真是不适合。” “我买不买得起是我的事，砸锅卖铁也好，卖血卖肾也罢，我能拿出来钱买就行了，那么多话干嘛呢？快点吧，我赶时间，卖不卖？” 女店员缓过神来，三万多的销售额，她的提成就七百多，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她疯了跟钱过不去？ 她态度立马改观，“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开票。” 女店员动作麻利，神情终于毕恭毕敬起来，很快开好票据，甘霖拿着去收银台交了款，回来将凭证递给女店员。 女店员脸色通红，她在这里一站就是一天，见多了走马观花过来一饱眼福的人，平日里接待买卖金饰的，也都是老年人居多，眼看就要下班，哪想到两个年轻人会这么出手阔绰、一掷千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狗眼看人低……”女店员不住道歉，为自己的以貌取人，也为甘霖的心地善良。 换了别人，早就直接换个导购，何必在这里跟她较劲受气？ 陈栋旁边冷眼旁观，这种事也就甘霖这样的好脾气才能干出来，换了自己，就算不发作，也肯定换一家金店，怎么可能受了气还买东西给她赚提成？ 两人拎着包裹离开，陈栋将手镯链子都掏了出来塞进贴身的兜里，拎着空盒子继续逛街。 “这也就是你，换了我早就走人了。” “哎呀！她的眼界和见识在那里，跟她一样的干嘛！”甘霖不以为意，抱着陈栋的胳膊，早把刚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四百一十八克，八百一克，到时候就是三十多万，我的天！” “老公，不如我们把所有的钱都买成金条吧！翻十倍呢！” 陈栋刮了刮甘霖的鼻尖，“小财迷！十倍就算多了？你现在去买几支股票放着，到时候能翻上百倍呢！” “呀！太棒了！不敢想，不敢想！有点晕，老公你扶着我别松手！太美了，哈哈！” 陈栋看着她喜不自胜的样子，心里也是充满了甜蜜幸福和满足，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宝贝儿，今晚的事给了我一个提示，那就是得给你好好打扮打扮了，不然总被人瞧不起。” 见陈栋一本正经，甘霖连忙摇头，“不要！我不要花钱！除非买黄金！不然不能动我的钱钱！” “买个手表吧！也保值的。” “不要。” “那买几件名牌衣服吧！” “不要！太浪费了！” “买个名牌包包呢？” “不要……了吧？” “走吧！” 甘霖拽着陈栋，不让他继续往前走，故作委屈哀求道：“好老公！求你了！别诱惑我！我怕我忍不住……求你了！” 陈栋被她娇憨的样子逗笑，“不给你买，我自己买一个！” “那……那好吧！” 甘霖聪慧无比，心知肚明陈栋是给她找个台阶，半推半就进了名牌包包店里，就再也挪不动步了。 “这个好贵，要七千多……” “呀，这个要两万多，比金链子都贵！” “老公，你挑个吧！” 陈栋指了指一个女包，让店员包起来，刚才甘霖看它看得最久，他已经记在了心里。 “老公，不要！太贵了！七千多！不值得！”甘霖内心深处痛苦挣扎，很喜欢，又很舍不得。 陈栋虎着脸威胁她，“买不买？不买不让你管钱了！” 甘霖嘟起嘴来，更加可爱好看，“你又吓唬我！” 奢侈品店的女店员明显见多识广，对这对俊男靓女打情骂俏视而不见，飞快将那个包装好，甜蜜微笑说道：“先生您好，消费七千六百九十八，现金还是刷卡？” “她刷卡。”陈栋指了指甘霖。 甘霖心不甘情不愿拿着小票去付了钱，回来的时候，却有些雀跃起来。 “背上吧！”陈栋没让店员打包，直接将甘霖的手包换了下来，“呐，多好看！” 他如法炮制，又领着甘霖去买了一款品牌腕表，花了八千多块。 甘霖不敢反抗，生怕被收缴财政大权，等到陈栋要去给她父亲买礼物，终于开始抗拒起来。 “我爸啥都不缺，带两瓶酒得了，买这么贵的东西，他也不会用！” “不行，坚决不行，我不同意！给我妈买她还能戴，给我爸买，他肯定不高兴！” “听我的，买两瓶好酒，哎呀！” 终于甘霖动了真火，陈栋这才不敢再继续坚持。 女朋友外柔内刚，有一条底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平常怎么样都行，关键时刻，陈栋立刻服软。 甘霖也懂得陈栋是为了她才会如此，便不再在数量上坚持原则，同意陈栋给未来岳父买了四瓶茅台，又买了两盒茶叶，这才开开心心离开商场。 “老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给你一个惊喜！”上车后，甘霖靠了过来，将恋人的手臂压在身前，更加大胆火热。 “什么惊喜？” “到了你就知道了，开车，出发！” （待续） 第50章 置身事外 省城一家五星级酒店，顶楼总统套房。 赵志邦一脸阴沉看着窗外江景，天色灰蒙蒙的，很快就有一场暴风雨到来。 “亏你们想得出来，还去用美男计栽赃陷害！” 白底金纹的豪华欧式沙发里，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淡紫色天鹅绒睡衣，翘着腿优哉游哉说道：“试试而已，万一成了呢？现在没成，不也就丢了个摄像机，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你说我怕什么！”赵志邦没好气道：“不是我连夜给老潘打电话让他走，现在他已经进去了！” “老潘要进去，我就肯定摘不掉，真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女子站起身来，“你有什么好摘的，钱你没拿，事你没办，全家上上下下数你最干净，你怕什么？” “你！”赵志邦想要发作，却又生生忍住了。 “你那份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都在澳洲，”女子倒了杯红酒递给赵志邦，“潘向东很关键，但他也只能指向你，只要你咬住了，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三叔那里，还得你多劝劝他，现在风头这么紧，管着点赵伟，别让他再出去惹是生非了。” 赵志邦接过酒杯，“我倒是想劝，他也得听我的算。自打我离开清江，天天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至于小伟，我再跟他妈联系联系，不行也让他抓紧出国算了。” 女子喝了口酒，“反正钱财都准备好了，一直都是你们割舍不下清江这些东西。” “我马上也走，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我要洗个澡，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赵志邦一口喝干了杯中红酒，大步离开了总统套房。 浴缸里，女子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干爹……” …… 清江县教育局。 赵志国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夹，里面是形形色色的女子简历。 很快，其中一个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身高162cm，体重53kg，年龄37岁，英语老师……” 他拿起座机话筒，拨了个电话号码。 “永锋，是我，县三中今年给了几个高级名额？噢，你把他们学校高级职称的名单拉一个出来给我，我看看。” 放下电话，赵志国将那份简历抽了出来，盯着上面的二寸证件照看得入神。 手机铃声响起，他目光仍旧锁死在那张照片上，漫不经心接了起来。 “喂？” “是我。” 赵志国一愣，听声音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谁，脸色当即垮了下来，“干嘛？” “老潘走了，这两天彤彤也要走，你不行劝劝小伟，让他也出国算了。” 赵志国冷哼一声，“说得好像我说了算似的！能劝你劝！我劝不动！” “你是他爹！你不劝谁劝？”电话那头，赵志邦忍不住怒火发作起来。 “我是他爹？他是我爹吧？从小打不让打、骂不让骂！到现在想让我管了，我管不了！” “我还有会，挂了！”赵志国当即挂断了电话，再看那张照片，也没了兴致。 默然片刻，他还是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晚上我去吃饭，不用，跟你说几句话。” 赵志国将文件夹收好，愣愣发起呆来。 下班后，他推掉应酬，驱车来到一个小区。 很久不来，这里的花草树木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他开门上楼，轻轻敲了敲三楼西侧一户人家的房门。 “来啦！”门里答应一声，一个中年妇女打开了房门。 妻子孟婉琳穿着一条性感镂空睡裙，虽然有些发福，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可人样子，尤其肌肤白皙，更显明媚照人。 她明显打扮过，嘴唇画得淡红，让人浮想联翩。 “我炖了排骨，你坐一会儿。” 两人许久不见，似乎有些陌生，赵志国坐到沙发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遥控器，这才作罢。 很快饭菜上桌，赵志国坐下，看着孟婉琳忙前忙后，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就有些移不开。 “小伟呢？” “说是跟朋友去乡下喝酒，下午就走了。” 孟婉琳给他新开了一瓶五粮液倒了一杯，“难得回来，喝一杯吧！” 赵志国喝了几口，这才说道：“老潘走了。” 孟婉琳愣住，筷子上的排骨掉落在碗里，“那志邦……” “他问题不大，”赵志国又喝了口酒，一股辛辣直入愁肠，“你有空劝劝小伟，让他抓紧出国算了。” “孩子大了，有主见了，我说也不听……”孟婉琳有些无奈低下头去，孩子到今天这样，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尽力而为吧！”赵志国一口喝了剩下的小半杯酒，就要起身离开。 孟婉琳伸出手来，“要不……今晚别走了……” 她面色红润，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似乎就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赵志国不敢看她，“我……我不想……” 孟婉琳抽泣起来：“你又不是没碰过我……你就是嫌弃我……” 赵志国无奈坐下，握住她的手说道：“你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我是……我也是逼不得已……” “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孟婉琳抬起头来，“我是你合理合法、明媒正娶的妻子，在一起过日子睡觉怎么就不行了！” “你……我……”赵志国欲言又止。 孟婉琳猛地扑到他的怀里，“我也是人，我也有需要！一个比一个狠心，就这么冷落我，还看着我……” 赵志国无可奈何，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半晌。 赵志国抱着妻子，脑海中关于那位女老师的绮思彻底烟消云散。 他或许不爱孟婉琳，但那种如愿以偿和报复的快意，却让他无比颤栗。 又说起赵伟的事，孟婉琳慵懒说道：“我看看不行让他请几天假，让他带我出去旅游，这个借口他大概能听进去。” “嗯，也是个办法。”赵志国点点头，“国外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走，提前跟二哥联系。” 孟婉琳身子一动，随即便安静下来。 “要是他……” 赵志国欲言又止。 孟婉琳仰起头来，“我是你老婆。” 赵志国点点头。 忽然，外面客厅房门一响，接着赵伟的声音传了进来。 “妈！咱家那箱啤酒呢？上回我拿回来那个！” 孟婉琳吓了一跳，慌忙穿起了衣服，用身体倚住了房门。 “怎么还关门了呢！”门被推开了个缝隙，随即又被孟婉琳倚着关了回去。 就这一下，已经足够赵伟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了。 他吓了一跳，赶忙就往外跑。 “妈，不用找了，我去福星楼搬两箱！” 孟婉琳羞得红头胀脸，忙活了一身的汗，恨恨骂了一句： “臭小子！” （待续） 第51章 小家碧玉 按照甘霖的指点，陈栋将车开进了校园，停在了教职工家属楼附近的停车场。 “来这里干嘛？不去宾馆吗？”陈栋一头雾水。 “你来就得了！”甘霖靠在他身上，有些肆无忌惮。 阔别多日，陈栋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时便有些跃跃欲试。 夜色撩人。 再世为人，他已经很难对事情有新鲜感，但与甘霖在一起，却每每这般出人意料，让他猝不及防。 一处单元门灯亮，甘霖掏出钥匙开门，领着陈栋上楼。 很快到了四楼，甘霖打开401房门，按亮了开关。 陈栋眼前一亮，“宝贝你考虑得太周全了，这是你租的房子？” 甘霖笑而不语，跟在后面进了门锁好，随即从门边柜子里掏出几个证件，“看看这个！” 陈栋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房产证，“动作够快的啊！这就买了？” “这不你说的嘛！好地段的房产都会升值的，我想着，这套房子在学校院里，有附小附中作为学区房，将来肯定不会差，所以就买了。” 新房还没装修，总去开房又浪费钱，甘霖记得陈栋说的房地产会升值，恰逢母校院里有人出售一户六十四平米的一居室二手房，就买了下来，当作两人的临时爱巢。 这是多层四楼东侧的一套房子，进门是餐厅厨房和洗手间，南向是客厅和卧室，屋里的装修有些陈旧，家电却都是新的。 “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干了这么大一件事！” 房间陈设简单，有些地方明显收拾过，地面上、墙壁上，都能看出明显的颜色差异。 但房间的软装显然都换过，窗帘，床单被罩，包括卫生间的毛巾和拖鞋，牙刷水杯，等等等等，无一处不透露出，女主人的用心良苦。 “宝贝，你辛苦了！弄成这样，没少操心吧？”陈栋把甘霖拥入怀里，心中荡漾着欢喜和满足，无法形容的快活弥漫心田，他想把全世界交给怀里的女子，却不曾想，她先给了一个他从来未曾想象过的美好世界。 前世的他，也有房子，甚至要更高档更豪华，但那个房子冰冷，寂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他宁愿过家门而不入，与朋友同事畅饮通宵达旦，宁可酒醉露宿街头，也不愿意回去，一个人度过冰冷长夜。 但如今有了不同，这个家里有他最爱的女子，有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可能。 “宝贝，谢谢你！” 甘霖不知道他的强烈情感从何而来，但也大概能够猜到，于是温柔抱着他的腰，仿佛身份倒转，她成了呵护孩子的母亲：“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以后我们在一起好好的，把我们的家庭经营好，乖，啊！” 两个人紧紧相拥，温情弥漫开来。 陈栋打量一圈，看到厨房眼睛一亮，“厨房是专门收拾过吗？” “哈哈！被你发现了！”甘霖离开情郎的怀抱，指着崭新的烟机和燃气灶说道：“这些都是新换的，还有这些锅碗瓢盆！都是我自己贪黑收拾的，累死我了！” “太棒了！饿不饿，给你煮点面吃啊？”看着这一排排精致的厨具，陈栋就有些技痒，想要露一手。 “晚饭吃多了……”甘霖有些楚楚可怜，似乎很为不能尝到陈栋的手艺而难过。 没有什么比一个能够赋予情绪价值的另一半更让人幸福的了，陈栋做的菜，无论好不好吃，在甘霖这里，听到的只有赞扬，再难吃的菜，在她眼里，也有亮点可以夸奖。 “明早起来，我给做炒面疙瘩！”陈栋想起了刚跟食堂刘姐学会的一道主食，很是有些跃跃欲试。 “好呀好呀！”甘霖也期待起来，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好像没有面，油盐酱醋也没有……” 陈栋大手一挥，“无妨无妨！明早我早起去早市，你就放心吧！” 有了小家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两人手牵着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浓情蜜意与相约百年融为一体。 一夜缱绻，次日一早，陈栋早早起床，去早市溜达一圈，花了不到十块钱买了一兜子菜，又到粮店定了米面，半路去了趟街角的小商店，买了些油盐酱醋。 到了楼下正要进门，却听有人叫他名字，陈栋转头去看，却是自己的《刑法》老师。 “王老师！” “哎呀，陈栋，还真是你啊！不是毕业了吗？怎么回来了？” “老师我女朋友在这里租了个房子，我来看她。”陈栋没说房子是买的，留了一手。 “你女朋友保研了是吧？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当初留下读我的硕士多好！”王老师年岁不小，看着陈栋就一脸的惋惜。 陈栋品学兼优，不能招为入室弟子，让她心中充满了遗憾。 “王老师，我家里条件不好，不早点毕业工作也不行呐！好在我妹妹还算争气，将来我让她考您的研究生！” “哈哈！你这个臭小子，还真要搞学术裙带啊？行，到时候让她考，我给她开绿灯！这孩子！” 王老师去远，陈栋这才上楼，跟懒洋洋爬起来的甘霖感慨道：“校区房就这点不好，就去买个菜，都能碰见老师。” 甘霖听他说了原委，便哈哈大笑说道：“你还说呢！对门就是我们专业教神经病学的刘老师，那天我买锅回来跟他碰见了，没认出来我，我也装作没看见，以后不知道哪天就碰到了！” “都碰见了还装没碰见，不是你的性格吧？” 陈栋一边摘菜一边烧水，看着甘霖穿着睡袍，就有些心猿意马。 甘霖白了他一眼，一边刷牙一边说道：“当时太晚了嘛！我也不好解释，就躲过去了，哪天看到再说了。” “统一口径啊，房子是租的，不是买的，别让人眼红！” “知道啦！”甘霖简单洗了把脸，过来帮忙摘菜。 “买这么多东西干嘛？你还能在家待多久啊？” 陈栋笑道：“刚跟刘姐学了几样咸菜，反正也放不坏，做了留着慢慢吃。” “瞅你这会过日子的劲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甘霖又惊又喜，举着湿漉漉的手，就从后面抱住了陈栋。 （待续） 第52章 近乡情怯 吃过早饭，两人按照计划一起出门，驱车直奔陈栋老家。 路上，陈栋给张晨打了个电话，问他关于买车的事。 电话里，张晨问道：“打算买什么价位的车啊？一台车十几万，你们家甘霖能舍得么？” 陈栋笑道：“她倒是舍得，我却有点下不了决心。” “我还是不建议你买，方便肯定是方便，但你的身份在那里，小县城的话，实在是太影响你发展。” “实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借你台车开，买就不必要了，”张晨虽然是富二代，但是观点很务实接地气，“如果是甘霖自己上下班开，买一个倒是无可厚非，问题她还没毕业，也没驾照，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陈栋认可了张晨的说法，“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没时间，我在南方呢，有个官司过来取证，回去的吧，我找你！” 挂了电话，陈栋看向甘霖，“没办法，张晨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不赞成买车。” 甘霖嘟起嘴来，“那好吧！人家就是想每周都能看见你嘛！” 陈栋笑道：“那你自己学开车嘛！然后你就可以来看我了，不用非得等到周末。” “有道理呀！”甘霖豁然开朗，“就是不知道我学不学的会。” “开车很简单的，你先把证办下来，到时候我教你！” 捷达车风驰电掣，甘霖有些崇拜看着陈栋，又有些紧张。 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想着先去她家，然后十一国庆节再去陈栋家，如今陈栋忽然闲了下来，这个计划就提前了。 本来陈栋建议先去甘霖家，毕竟从古至今，都得先是男方登门求亲，女方才能去男方家里认门，但甘霖不同意，陈栋报到至今都没回过家，好不容易放假了，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她虽然对见未来公婆很忐忑，但还是很坚定的要求陈栋，先回家一趟，这样再去她家过中秋节，就不显得失礼了。 给未来公婆买礼物，甘霖就舍得了，她不是真的吝啬，只是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不然的话，买房子买黄金这么大的手笔，一般人可是做不来的。 想着后座的礼物，甘霖紧张的心略微松弛下来。 按照陈栋的介绍，她给陈栋母亲买的是一套内衣一件皮毛一体，给陈栋父亲买了一件羽绒服一双厚棉靴，还给陈家其他亲属买了礼物，当她再想要买别的，陈栋就不让了。 用陈栋的话说，父母节俭了一辈子，要是买的太贵重，会吓坏他们，要么是儿子成了贪污犯，要么就是未来儿媳妇家里太有钱，不论哪个，他们都会不安心。 “老公，为什么你不告诉叔叔阿姨你发财的事？” 陈栋开着车，“和你不跟阿姨说我具体给你多少钱是一样的道理，他们没经历过这些，很容易受到影响，找个合适的机会，我跟他们说中了彩票，适当改善一下生活就好，尽量不要有太大的变化。” “嗯，我就想，咱们还没结婚，这些钱，其实应该交给叔叔阿姨保管的……” 陈栋笑道：“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具体实践起来，不一定非要如此，你就别纠结了，我对你好，你对他们好，不比只有我一个人对他们好强？” 甘霖笑眯眯道：“你就那么信任我，不会携款潜逃啊？” “逃呗！你逃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 “哼！胆小鬼！” 两人蜜里调油，这段路程就走得极快，上午十点多钟，捷达驶离国道，上了乡村土路。 已是初秋时节，路边树木没了郁郁葱葱之意，一人多高的青纱帐一望无际，轿车穿行其中，荡起阵阵轻尘。 路面并不平整，农用车碾压过产生的车辙崎岖坎坷，陈栋没有开这种路况的经验，捷达刮了几次底盘，把甘霖心疼得够呛。 “老公，还是别买车了，这么刮太让人心疼了！” 陈栋笑了笑，“所以说，还是公家的车好，怎么开都不心疼！” “这么远的路，你以前都是怎么走的呀？” 甘霖看着车外飘扬的尘土，再看陈栋就有些心疼起来。 “小学的时候都是走路上学，每天去走三里路，回来又是三里路，我记得有一次下大雨，水都没膝盖了，顶着瓢泼大雨往家跑，到家书包都浇透了……” “初中骑自行车，单程又是二十里路，冬天顶着西北风，到班级的时候，头发上面都是冰绺子……” “难怪你学习这么好，苦难的环境，总是让人早熟。”甘霖听得很是感慨，对陈栋更加佩服。 “苦肯定是苦的，但那时候倒是不觉得，因为身边人都这样，”陈栋笑了笑，“真让我认识到差距的，还是上了大学以后。” 甘霖点了点头，“难怪你对我那么排斥……” “是啊，你我之间，有一条天然的鸿沟，对我来说，上大学就是改变命运的巨大转折；但对你来说，上大学只是顺理成章的人生节点，你的起点本来就在那个高度……”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将来有一句话，叫做‘出生就在罗马’……” 甘霖随着车身摇晃身体不住起伏，渐渐陷入了沉思。 两人家境的差距客观存在，成长经历的巨大差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无视掉的，这样的强烈对比，对接下来的婚姻生活，会是巨大的挑战。 甘霖没有陈栋那样的经验，但也直觉感觉到了个中的复杂性，对于即将见到的陈栋父母，有些期待，更有些不安。 捷达绕过两个村子，终于到了陈栋长大的小村子。 整个村子三排民房东西排开，四条土路歪歪扭扭贯穿其中，陈栋家，就在从南往北数第一排民房东数第三家。 这个年代，汽车保有量还很低，价格更是让人望而却步，县里都不多，乡村更是罕见，对比之下，才能领会到张晨那辆宝马七系多么的富贵逼人。 所以捷达一进村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就从村西头开到村东头这么一会儿功夫，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屯东头老陈家的陈栋，带着新媳妇开车回来了。 陈栋预料到了这一点，但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效果，看着车前车后的人，便有些哭笑不得。 甘霖预想当中“丑媳妇见公婆”的场景还没出现，就先遭遇了村里人的围观。 （待续） 第53章 家长里短 临近中午，村子里时有鸡鸣狗吠，乡野气息，扑面而来。 乱糟糟的村路，暗沉沉的平房，淡淡的动物粪便味道，还有热情洋溢却又有些怯怯的村民，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就成了甘霖隔着车窗看到的画卷。 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涌来，见惯了大城市的繁华，这是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农村的贫穷落后和淳朴厚重。 陈栋先下了车，跟着七大姑八大姨，左邻右舍、叔叔伯父、婶婶大娘打招呼，帮着甘霖拉开车门，去后座取了买的东西，护着甘霖就进了院。 “这闺女真俊，配得上陈栋这孩子！” “我可听老陈家的说过，人家家里是城里的大官，能看上陈栋，可是老陈家祖坟冒了青烟呢！” “陈栋这孩子也好，长得多俊呐！我们家秀英就是没福气，不然呐……” “甭提你们家秀英了！高中都没考上，咋也跟人家陈栋配不到一起去！” “你好！你家国良初中都没上完！” 人群叽叽喳喳，隔着老远就在那里看着陈栋家的院子，仿佛想要看到什么蛛丝马迹，以此来填补生活的空白一样。 甘霖有些慌乱，跟着陈栋进了大门，入目所及，两扇铁丝网编成的大门与木板制成的围墙连在一起，一条碎砖头铺就的甬道通向三间正房，东边低矮的仓房里，飘出淡淡的牛粪味儿，西边是个菜园子，此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还有几十颗大白菜，孤零零杵在那里。 整个院落整洁有序，甘霖进村的时候看过其他村民的院子，对比之下，感觉更加明显。 三间正房是一面青结构的土房，并不如何高大，却也窗明几净，尤其窗下两张陈旧木椅，中间一张破旧木桌上，摆着瓜子花生水果，靠着仓房墙角，停着一辆有些陈旧的摩托车，看得出来，家里的主人是懂生活的。 房门开启，一男一女走了出来，那男子相貌俊朗却一脸沧桑，身材高大却微微有些驼背，面上带着笑容，落在女子身后，有些拘谨看向甘霖。 那女子个子也不矮，人到中年略微有些圆润，眼角几道皱纹述说着岁月的无情，面容倒与陈栋相仿，看上去颇为俊俏，想来年轻时一定也是一位美人。 “爸，妈，这是甘霖。” “叔叔好，阿姨好！”甘霖上前一步，与陈父陈母打招呼。 “哎！你也好，你也好！”陈母上前一步握住甘霖的手，心中可谓欢喜无限，“陈栋这孩子也是，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都没准备午饭！” 陈父憨厚笑着点头算是答应，过来接过陈栋手里东西，跟在儿子身后一起进屋。 进门就是灶台，然后穿过厨房，就是两间屋子通开，两张火炕别无杂物，炕头一只金黄色花纹老猫安静趴着，对甘霖视如不见。 屋里没有甘霖预想中的那股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她很快找到源头，看到了西屋大柜上一排排的花卉。 房间里杂而不乱，浓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每样东西都在它该在的位置，处处透露着女主人的持家有道。 “快坐，快坐！”陈母拿了一条毛巾过来，擦拭了几下炕席，唯恐弄脏了未来儿媳的衣服裤子。 “阿姨您不用忙，我到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甘霖看出陈母的局促，一句话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父将门外的水果瓜子端了回来，“吃点这个，没啥好东西。” 陈母坐到一旁，看着儿子嗔怪说道：“怎么就不能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 陈栋嘿嘿一笑，“准备啥，都是自家人。” “不懂规矩！是那么回事么！”陈父也瞪起了眼睛。 “不行去镇里买几个菜回来呢？”陈母跟陈父商量午饭的事。 “这么远，买回来都凉了。”陈父有些犯难。 “爸，妈，别折腾了，家里有啥就吃啥，晚饭再做隆重点就行，你们就当我们下午才到家！” “是啊，叔叔阿姨，别忙活了，我也不饿，对付吃一口就行！” 陈母摆了摆手笑道：“你这孩子懂事姨知道，但新闺女上门第一顿饭哪能糊弄呢？” 她转过头去跟陈父说话，口吻就有些强硬起来，“你去镇上买点熟食，再买点青菜，一会儿我给你拉个清单，中午咱们晚点吃，一会儿我去叫他老婶过来，不能糊弄！” 陈父见妻子认真起来，自然不敢怠慢，当即答应下来，等陈母大笔一挥拉了菜单，立即出门买菜去了。 陈栋要开车跟父亲一起去，却被陈父拦住，爷俩在门口嘀咕了几句，陈栋只能听话回屋呆着。 陈母也出门去请帮手，留下陈栋与甘霖在炕上面面相觑。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陈栋有点犯嘀咕。 甘霖也有些懵，转头看了眼窗外，院子外面，村民们渐渐散去，只剩几个孩子，围着捷达轿车新奇不已。 陈母大声驱赶呵斥的声音传来，甘霖看着孩童们一哄而散，等陈母去远，却又围了上来，不由就有些好笑。 “是不是你们这边有什么风俗？”甘霖也有些吃不准了。 “没听说啊，主要这事儿我也是第一次经历，”陈栋闭上眼睛想了想，“我记得小妹当时带男朋友回来，母亲也如临大敌，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工作了，没有亲身经历，都是听说的。” “早点说好了，看把叔叔阿姨忙活的。” “一样，早忙晚忙都是忙！”陈栋不以为意，毕竟是他的家他的父母，他肯定更加自在些。 屋里无人，甘霖胆子大了起来，想要去摸摸那老猫却又不敢，隔着老远稀罕了一会儿，就来里屋，看墙上陈栋的奖状和照片。 “你那时候好可爱啊！像个女孩子！脸蛋红扑扑的！”甘霖看着陈栋小学毕业的合影如获至宝，看看照片看看人，好几个来回，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掐了掐陈栋的脸蛋。 陈栋有些尴尬，却也甘之如饴，“那个时候帅，还是现在帅？” “噜！”甘霖吐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随即看向另外一张合影，“呀，你妹妹长得真好看！” 陈栋不用看也知道她说的是哪张照片，“那是陈桦最得意的一张，现在不行了，长歪了！” 他的言语虽然带着贬义，却透着无尽的溺爱和骄傲。 甘霖推了他一把，“瞎说呢！这是高中毕业照的，现在才过去两年，只能是越变越好看！” 她有些遗憾，“当时要是咱俩在一起了，我估计就能见到她了。” 陈栋点了点头，“是啊，不过你也不用遗憾。我想好了，国庆咱俩可以去一趟京城看她，顺便买房子！” （待续） 第54章 十全十美 陈栋家里。 甘霖意外发现了陈栋的日记本，便要打开看看，可是没有密码，二人纠缠很久，甘霖这才得偿所愿。 “哈哈，那个时候就懂得写情诗了呀？” “这个就是你的初恋吗？” “你很早熟嘛！还知道给人写情书呢？” “千纸鹤喔！好浪漫！” 陈栋听出来了女朋友语气不善，赶紧收了笔记本，“行了行了，既往不咎！既往不咎！听歌不？试试我这个！” 陈栋掏出一盒磁带，放进大柜上的一套组合音响里，很快，悠扬的旋律响起，是杨钰莹的歌曲。 甘霖没见过这样的家电，便有些好奇，看着上面旋转的彩灯，提前感受了一番城乡杀马特的气息。 “这是我二叔结婚时买的，后来坏了要扔，就被我要回来了，换了几个配件，还能用。” “我都没见过这样的音响……” 动听的旋律配上颇有乡土气息的陈旧音响，时代的发展与农村的落后就此融合，甘霖有些感慨，轻轻抱住了陈栋。 “我有点担心……” 她言犹未尽，陈栋却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以前我也担心，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跟你在一起，但现在不会了，我相信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来迎接未来的风风雨雨！” 门外脚步声响起，陈母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进来，一样的朴素，一样的热情，正是陈栋的婶子。 妯娌两个在后厨忙碌起来，杀鸡的杀鸡，切菜的切菜，不大一会儿，就有浓郁的香气飘了进来。 “这也就是没提前说，提前说的话，搞不好得给你杀头猪！” 陈栋故作夸张，甘霖却毫不怀疑，“我看也悬！” 陈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甘霖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正要询问究竟，一位老太太推门进来，目光炯炯，精神矍铄，看着就有股精明气质。 陈栋赶忙介绍：“这是奶奶。” 甘霖笑着上前，“奶奶好！” 老太太上下打量甘霖一番，转头对陈栋点了点头，“你这孩子有福，这个丫头有旺夫相！” 陈栋挠了挠头，跟一头雾水的甘霖解释，“我奶会看相，不真不假的，你挑好的听就行。” “小兔崽子！瞎说什么！”老太太作势欲打，却哪里舍得打自己的大孙子？ 两人陪着老太太闲聊，很快甘霖就将自己家庭情况和盘托出，她性格开朗外向，很快就哄得老人家喜笑颜开。 很快陈父回来，陈母又掌勺炒了几个菜，这才正式开饭。 漆面有些斑驳的折叠桌上，摆了十道菜，红烧肘子，炖鲤鱼，这两个都是陈父从饭店买回来的大菜；小鸡炖蘑菇，猪肉白菜炖粉条，尖椒干豆腐，家常凉菜，则是陈母一番忙碌的结果；黄瓜拌猪耳丝，青红椒炒猪头肉，干煸肺子，手撕烤鸭，却都是陈父从镇里买回来的熟食做成的。 陈家人都上了桌，老太太居中而坐，陈父兄弟两个带着妻子分居左右，陈栋挨着婶子，甘霖挨着陈母，倒也不算拥挤。 “老大以后得换张大桌子了，到时候小桦也带对象回来，你这桌子就坐不下了。” 陈父笑道：“还有炕桌呢不是！” 老太太眼睛一瞪，“你们男的去坐炕桌？” 陈父不敢跟老母亲顶嘴，当场低下了头。 陈母笑着对甘霖说道：“实在仓促了些，孩子你别挑理啊！” 甘霖忙道：“没有没有！这太隆重了，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陈母却道：“怎么隆重都不过分！你这孩子这么优秀，能看上我们家陈栋，那是他的福分！” 一旁陈栋老婶笑道：“你也别说隆重，我当时第一次来陈家，可也是十个菜呢！” “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陈栋二叔推了妻子一把，生怕她说错话。 “吃饭吧，吃饭吧！都饿了！”陈栋拿起酒瓶，先后给父亲和二叔倒上，“这是甘霖特意买的好酒，你们也都尝尝！” 陈父看着那酒瓶子，“这酒不便宜吧？给我买点散装就行了，买这么好的干嘛？” 陈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都是一个道理，就像你们准备十全十美十个菜一样，将心比心，相互成全嘛！” 众人纷纷点头，甘霖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都是陈栋的钱，我还没毕业没上班……” 陈母一摆手说道：“说这些就见外了，你没赚钱，自然就该让陈栋花！谁让他是男孩子呢！” 陈父也微笑点头，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爸身体也挺好的？酒量怎么样？将来见到了，可得好好跟他喝点儿！” 这话就有了另一层意思，甘霖自然听了出来，脸色微微红润，笑着点头说道：“他平常也喜欢喝点儿，到时候你们二老一起喝点儿！” 她这么一说，陈家人一下子兴奋起来，这代表着甘霖已经认可了这家人，只要接下来陈栋能够取得未来岳父母的认可，这门亲事就算稳了。 看到父母如此喜悦，陈栋想起前世父母想要劝解自己，却因为自己当了官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不由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喜悦。 这顿饭就吃得格外的喜气洋洋，陈栋父母看着甘霖越看越是顺眼，越看越是喜欢，妯娌两个一人喝了一瓶啤酒，陈栋陪着父亲二叔喝了两瓶白酒犹未尽兴，不是被妯娌两个用眼神威胁，只怕还要喝得更多。 吃过了饭，陈母坚决不让甘霖伸手帮忙，让陈栋带着甘霖出去走走。等两个孩子出门走远，陈栋老婶才跟嫂子小声说道：“甘霖这孩子我看挺实在，看说话谈吐和穿着打扮，像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陈母就有些得意，“是呀！你看看这孩子那番话，说得多好！不是咱俩拦着，这哥俩都得让陈栋灌醉了不可！” “嫂子你是有福了，摊上这么个儿媳妇！” “那可不嘛！” “还得说是陈栋有本事……” “你家陈松也不差……” 妯娌两个窃窃私语，陈栋与甘霖也没走远，虽然听不见，但也知道家人们一定在议论两人，就像村里的每家每户一样。 就连村里的小孩子都被大人们告诫，老陈家新媳妇来了，别过去捣乱，小心挨揍。 有人赶着羊群经过，羊倌还不知道甘霖的身份，但他认识陈栋，笑着打了招呼，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甘霖并不如何抗拒，陈栋看在眼里，笑着握紧了与她牵着的手，“你比我想的厉害一些，我还一直担心，怕你接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甘霖蹲下身来，捡起一根树枝拨弄地上已经干燥了的羊粪，一颗一颗黑乎乎的，很是神奇，听见陈栋的话，她笑着抬头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娇贵，虽然多少有些不适应，但我其实很喜欢这种生活……”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那么认真的活着，不潇洒，但也并不卑微……” 她扔了树枝站起身来，“而且我有个感觉，我跟阿姨一定会相处得很好、很融洽，因为她真的太会哄人了！” （待续） 第55章 拜见岳母 村居生活安静而又祥和，当天晚上，陈栋与甘霖睡在里屋炕上，想起铺床时陈母暧昧的笑容和看向陈栋的嘉许，甘霖难免羞窘，就狠狠掐了陈栋的腰眼一把。 未婚同居，这在农村人眼里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是女儿带回来男朋友，只怕会受到全家上下的责问。 但陈栋是男孩，就又体现出了双重标准，陈家人对此只会表示赞许，却不会怪自己的儿子如何孟浪轻浮。 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与陈栋同床共枕，甘霖自然不敢胡作非为，陈栋手脚不老实，也被她牢牢按住，实在耐不住他央求，也仅仅是抱在一起酣睡，不敢有所动作。 睡到凌晨，那老猫竟然爬到两人中间趴着，呼噜声震天响起，比陈栋的声音还大，甘霖当场吓醒，随即啼笑皆非。 第二天的伙食更加隆重，甘霖应陈老太太邀请到陈栋二叔家里作客，只是换了个环境，人还是那些人，菜肴却更加丰盛。 这顿饭，陈栋和父亲二叔就喝得尽兴了，一人一斤多白酒下肚毫不走样，体现出了老陈家男子汉的天赋异禀。 每天大吃大喝，七大姑八大姨轮流过来相见，两人一直待到周一下午，这才告别陈家上下，驱车回到省城。 回到自己家里，憋了好几天的青年男女难免尽情一番干柴烈火，个中香艳旖旎，令人目不暇接。 一夜过去，陈栋甘霖早早起床，开车直奔火车站，踏上了去甘霖家的列车。 有爱人作伴，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仿佛弹指一挥间，上午十一点多，两人到了甘霖家楼下。 这是一栋上了年代的红砖老楼，岁月的斑驳无声刻在墙壁上，偶尔几行顽童留下的小字，无声述说着那个年代的故事。 到了三楼，甘霖抬手敲门，一个中年妇女开门迎了出来，她身材不胖不瘦，面容秀气中带着沉稳平和，与甘霖颇有几分神似。 “妈！”甘霖标志性的扑入妇女怀里，一顿撒娇，不肯松手。 妇人宠溺抱着女儿，与陈栋点头微笑，随即拍了拍甘霖后背，示意她不要失礼。 “妈，这是陈栋。”甘霖松开母亲吐了吐舌头，“陈栋，这是我妈！” 她后面的介绍显然多余，陈栋上前一步浅浅鞠躬，“阿姨好！” “快请进吧！”甘霖的母亲带着眼镜，面色和蔼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淡定从容，看不出情绪的浓淡变化，既让人觉得和蔼可亲，又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陈栋有两世经验，知道这是高级知识分子的特点，倒也不以为意，跟着甘霖进了门。 “翰文，他们到了。” 甘母请陈栋在客厅坐下，大声冲着厨房说话。 甘霖已经跑了过去，在厨房门口，堵住了穿着围裙拎着锅铲的父亲。 陈栋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多少有些局促。 甘霖继承了父母的相貌优点，相比之下，父亲甘翰文面部线条更加清晰一些，英俊之外，别有一番阳刚之气，与甘霖倒有七分酷似。 “陈栋是吧？你好你好！你先坐一下！还有几个菜，马上开饭！”甘翰文伸出手来，与陈栋握了握，就要去厨房继续忙碌。 甘霖从后面抱着父亲的脖子不肯撒手，“爸，你想没想我？” “傻丫头，别闹！爸还得炒菜呢！你陪着陈栋坐坐！” “不的，让我妈陪着，我要陪你炒菜！” “胡闹！” 甘翰文拿女儿无可奈何，冲陈栋无奈一笑，拎着锅铲带着拖油瓶一样的女儿继续进厨房忙活。 “坐吧！”甘母明显已经习惯了女儿如此，示意陈栋坐下，随即取了茶几上的一个橘子，一边扒皮一边笑着问道：“你父母身体都挺好的？” “挺好的。”陈栋有些局促有些尴尬，想起来当时甘霖到他家里，父亲怕甘霖尴尬，不让自己开车陪他去买菜，现在感同身受，才知道有多煎熬。 好在甘霖很快回来，化解了他的尴尬。 “工作上挺忙的吧？” “霖霖她爸平时忙，难得过节了回来一次，这几年我们一家三口，过节都基本是分开三处过的，今天能团聚，还得感谢你呢！” 渐渐打开了话匣子，陈栋发现甘母还是很健谈的，他两世为人，自然接得住各种话题，很快就与甘母熟络起来，初始的那份陌生和疏远，渐渐减弱不少。 “妈，这是陈栋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甘霖掏出了那两件金饰品，有些得意向母亲炫耀起来。 甘母神情平淡，上手看了看就放下，“年轻人赚点钱不容易，可不能这么胡乱挥霍。” 她这么一说，陈栋有些尴尬，甘霖便嘟起嘴来，“妈你不喜欢啊？我特地挑的！陈栋说将来……” 感觉到腿被男朋友微微碰了一下，甘霖回过神来，连忙改口：“将来黄金的升值空间很大，所以才特意买的这个给你。” 甘母笑笑摇头，“你们的心意我懂，但咱们家不兴这一套。初次登门就带这么贵重的礼物，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和你爸？心意我领了，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将来结婚的话，再拿出来不迟。”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陈栋心里却有些敬佩，这两件金饰品价值不菲，一般人家一年收入只怕都没有这么多，甘母如此轻描淡写，要么是故作矜持，要么就是真的见多识广不当回事。 进门到现在，甘家除了住的是楼房，没有一点富贵逼人的痕迹，陈栋心中嘀咕，对甘翰文夫妇的身份，更是充满了好奇。 他跟甘霖相处一年多，不是没有聊过父母的工作，但甘霖讳莫如深，只说父亲是政府上班的，母亲是大学教授，具体情况，却是一点不肯过多透露，别问，问就是父母不让说。 陈栋再世为人，看重的是甘霖这个人，她父母干什么的并不重要，于是也不多问，直到今天上门，他也还是一头雾水。 “来，开饭了，尝尝我的手艺！”甘母放好饭桌，母女两个忙着摆好碗筷，甘翰文端着一盘红烧鱼出来，吆喝陈栋上桌。 陈栋想要伸手帮忙，却被甘霖劝住，“我去你家你不让我干活，凭什么你来我家就让你干活？一边呆着，只管吃喝！” 母女两个一边忙活一边窃窃私语，陈栋隐约听见了甘霖说起在自家的际遇，听见陈家待她犹如上宾，甘母神情自然轻快不少。 陈栋心中暗暗警醒，果然父母这辈人很多行为自有道理，要是真按自己想的，反正将来都是一家人，不必过分在意礼节，只怕如今，未来岳母这关自己就不好过了。 （待续） 第56章 岳父大人 甘霖家中。 陈栋看着那张朴素无华的折叠餐桌，对比了一下，似乎没比自己家那张折叠桌好多少，陈旧不说，还充满了年代感。 四人落座，甘翰文摘了围裙，拿起桌上的白酒看了看，笑道：“买这么贵的酒，过于重视了吧？” 陈栋忙道：“霖霖说您平常喜欢小酌几杯，就按照她印象中您爱喝的酒买了几瓶，您尝尝，喜欢的话，我努力赚钱，再给您买！” 甘翰文笑笑点头，“喜欢是喜欢，就是太贵了，总喝这个，怕人说闲话！来，今天高兴，开一瓶！” 陈栋赶忙接过酒瓶，心中就有些犯嘀咕起来。 能亲自下厨，那肯定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但这股子颐指气使的劲儿，不知道是多大个官？ 只怕这个官职不会太大，不然也不会住的这么寒酸，可看甘翰文这气度，又不像是个芝麻绿豆官。 陈栋心下狐疑，却动作麻利开了酒，给甘翰文满满倒上一杯，自己也不客气，倒了满杯。 “哟！陈栋酒量也可以嘛！”甘翰文看向女儿，眼神透着责备。 甘霖脸一红，“他平常不喝酒的，这不是今天高兴嘛！” 她在桌下都快把陈栋的脚趾头踩碎了，来时候说的好好的，让他藏拙，千万别让母亲发现了他喜欢喝酒，这下好，一照面就暴露了本来面目。 陈栋这才想起来，甘母不喜欢男人喝酒，只是木已成舟，只能脸红耳热无可奈何。 却听甘母笑道：“男人在外面做事业，哪有不喝酒的，适度适量，不要贪杯就好。” 甘翰文附和笑道：“对嘛！小酌怡情，大醉伤身！来，尝尝我的手艺！” 桌上六道菜，红烧鱼，红烧排骨，毛葱炒鸡蛋，醋溜白菜，卤味拼盘，还有一道麻婆豆腐，色香味俱全，显示出甘翰文的不俗手艺。 陈栋吃了口排骨，又吃了口白菜，赞叹说道：“叔叔您的手艺比得上饭店的大厨了，火候和味道都恰到好处，这白菜能做成这样，真的是厉害！” 甘翰文和女儿相视一笑，很是得意说道：“算你有眼光！这六道菜，我最得意的就是这道白菜，一般人做不好的……” 他得意说起这道菜过程中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从头到尾，一一讲述一遍。 陈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老饕，对吃的东西本来就特别有研究，这时候也说起个中关节，竟也头头是道。 两人你来我往，从厨艺谈起，天南海北，包罗万象，越说越是投机，三言两语便能会心一笑，杯中二两半白酒，很快就见底了。 甘母并不插话，只与女儿小声聊天，问的自然都是陈栋家里近况，以及陈栋工作上的事。 甘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让母亲放心，将她交托给陈栋。 “对了，我听霖霖说，你现在下派到乡镇挂职，担任什么职务？”甘翰文看了眼妻子，见她不像反对的样子，便让陈栋将剩下半斤不到的白酒分了，然后问起陈栋工作上的事。 甘母也转过头来，关注着倾听起来。 陈栋酒兴上来，先前的稍稍拘谨彻底烟消云散，闻言从容答道：“我在乡镇担任团委书记，也协助分管综治工作，不过我刚去，不怎么参与其中。” “目前县里成立了项目建设领域专项治理工作组，相当于是专案组，纪委牵头，我被抽调过去帮忙。” 甘翰文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道：“选调生起点高，稍微有些成绩，就肯定不会埋没，但你现在从事纪检工作，工作上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随便逞能。要注意发挥团队的力量，更要准确把握上级领导特别是党委领导的意图，不能硬干蛮干。” “您说的是！不干这些是真不懂，这里面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我感觉这十来天下来，比我过去一年里接触和收获的都多。”陈栋很是虚心，说的也是实话。 甘翰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吃了口醋溜白菜说道：“纪检工作看着简单，但其实非常难，这里面有个难点，一般人可能理解不到。” 甘霖看向母亲，已经习惯了父亲这么卖关子，便装作没听到继续吃菜。 陈栋却颇为配合，“难点？” 仿佛逗哏遇到了捧哏，甘翰文很是畅快，“相比于一般的治安案件和刑事案件，这个难点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那就是办案人员和当事人之间的关系不一样。公安机关讲究惩前毖后，纪委呢，讲究的是治病救人！只要不上升到刑事案件，那对于违纪违法的党员干部，就要以挽回为主。” “第二个部分，就是对象的不同。能够成为纪委调查对象的，要么就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人精，要么就是背后有关系有背景。无论哪一种，调查的难度和阻力，都远比治安案件要大得多！” 甘霖有些不解，“治安案件也很难吧？” 甘翰文看向女儿，“你说的难，是具体举措的难；纪委的难，是无形的难，是看不见摸不着使不上劲儿的难！这一点，陈栋应该深有体会。” 陈栋点了点头，“是的，仿佛就是一张大网，任何一个节点想要突破掉，都要拉扯到方方面面的关系，掣肘太多，放不开手脚。” “对嘛！”甘翰文轻轻一拍桌子，“这个人抢劫了，强奸了，杀人了，无论他是谁儿子，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该抓抓，该枪毙枪毙，没二话！” “但纪委办案不一样！有的是问题不明显，有的是情节不严重，有的甚至是无心之过，或者是改革创新过程中先行先试造成的，对其判定更需要智慧，也要有更充分的考量。” 陈栋只觉受益匪浅，以前觉得模棱两可的东西，被甘翰文一语道破，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东西，也一下子豁然开朗。 两世为人，他只是多了二十年的人生阅历，真要说因此就活明白了，那些如今四五十岁的人，又有哪个就真的活明白了？ 人这一辈子，经历不到的事情太多，只靠断章取义异想天开，肯定是无法全知全能的。 所以陈栋就特别虚心，尤其对纪检工作这个全新领域，更是不敢大意。 “叔叔您说得真好，听您一席话，很多困扰我多时的迷思一下子就解开了，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陈栋由衷表示感谢，“这一杯酒，我敬您对我的指点迷津！” “啧啧！会说话！依我看呐！你这孩子不赖！霖霖眼光很好！我很欣慰！” 甘翰文喝了半杯白酒，吧嗒吧嗒嘴有些意犹未尽，“霖霖肯定没跟你说过我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吧？这你别怪她，这是我的要求。” “我是佳南市委书记，因为身份特殊性，我有顾虑，希望你能理解。” （待续） 第57章 市委书记 甘翰文一句话，陈栋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饶是他两世为人，仍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位平易近人、指点江山的中年人，是全省排名第四大城市的市委书记！ 别说现在他一个小小乡镇团委书记，就算是前世他官至副县长，也没机会跟市委书记这么面对面喝酒交谈！ 更不要说，眼前这位堂堂市委书记，即将成为自己的未来岳父！ 这一切忽然变得梦幻起来，陈栋呆呆地看着眼前甘家三口，或许这是一个梦，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梦，此时的自己，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很痛，不是做梦！ 自己的挚爱，是市委书记的女儿！ 天上已经掉过一个馅饼将他砸中了，如今，又掉下来一个！ 看着陈栋晕乎乎的表现，甘翰文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倒也能理解，自己的身份地位在那里，要是陈栋丝毫不受影响，岂不显得自己对女儿的谆谆告诫有些多余？ “霖霖母亲现在是佳南市师范学院下面生物系的系主任，霖霖能学医，也算是家学渊源。” “我们考虑得比较多，所以对霖霖有明确要求，谈恋爱可以，但不能具体说我们的职务，避免引来狂蜂浪蝶，也避免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陈栋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说道：“对不起，叔叔阿姨，我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身份，刚才有些失态……” 看见甘霖歉疚的眼神，陈栋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腿，女孩已经将她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了自己，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陈栋也很能理解，前世的自己只是因为甘霖的气质容貌就敬而远之，如果再知道她的身世背景，那岂不更是不敢上前接触？甘翰文夫妇有这样的顾虑和安排，自然是有些道理的。 陈栋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对甘翰文说道：“叔叔，有个事霖霖可能跟阿姨说起过，但我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有所保留，现在的话，有必要跟您说清楚。” 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甘翰文夫妇都有些惊讶，甘霖也有些不解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陈栋说起了之前买卖古董获得了钱财的事情，他因为恋爱的盲目，把钱全都打给了甘霖，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甘翰文是这样的敏感身份，所以也没考虑到这么多。 但现在知道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就直线上升。 那笔钱从张晨父亲的账户进了甘霖的账户，从表面上看，就是从一个商人的账户进了一个高官女儿的账户，这种行为，很容易被定义为利益输送和行贿受贿。 甘翰文的神情严肃起来，“这件事确实很严重，霖霖只和我们说了你对她很信任，没说涉及到这么巨额的现金。” 父亲威严的目光扫视过来，甘霖低下了头。 陈栋一再表示歉意，甘翰文摆了摆手，“古董交易有没有相关凭据？” 陈栋点点头，“我考虑到了这一点，有照片，有协议，缴税这方面也没有问题。” “相关资料你准备一下交给霖霖，节后上班，我去省委报备一下。” 陈栋有些担心，“不会对您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吧？” 甘翰文摇了摇头，“心底无私天地宽，咱们心里没鬼，就不用疑神疑鬼、战战兢兢。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以后能免则免，再有类似的事情，一定要提前商量，不能盲目行事。” “请您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 甘翰文有些感慨，眼神中却满是赞许：“你这孩子也是太实在了，这么多的钱，怎么就信得过给霖霖呢？” 陈栋借着酒劲握住霖霖的手，看着她深情说道：“她是我最在乎的人，我想给她最好的生活，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甘翰文夫妇相视一笑，都点了点头。 半斤白酒下肚，陈栋的话就有些动情，虽然未经过深思熟虑不够周全，但个中的真情实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对甘霖的好，甘母知道的最清楚，现在知道了具体额度，更是无比惊讶，这份信任和托付，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而通过酒桌上的攀谈，甘翰文也看出了陈栋的踏实质朴，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看人的眼光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对陈栋的一番表白，也很是动容。 “你们都是新时代的年轻人，有能力也有资格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彼此认可、情投意合，这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因素，不应该考虑在内。” “这也是我们两口子让霖霖瞒着我们身份的主要原因，希望你不要见怪，也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不辜负我们的殷切期望！” 甘翰文也有些动情，喝下了杯中最后一口酒，端着杯看着妻子，眼神就有些可怜巴巴。 甘母直接气笑了，“每天在外面酒池肉林，回到我这里装什么可怜！孩子带了四瓶酒，你想喝就都喝了！” 甘翰文忙道：“没有酒池肉林啊！纪检干部在这张桌上坐着呢！可不敢乱说！” 他推了推陈栋，“快快，趁你阿姨高兴，再来一瓶！” 甘霖率先起身，帮着又开了一瓶酒，先后给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倒满：“可说好了，不许都喝光！尽兴就好！” 她踢了陈栋一脚，言外之意分外明显。 陈栋不敢怠慢，与甘翰文又是一通深入交流，知道了对方是市委书记，这份发自心底的尊敬更加有凭有据，言语之间，请教的意味就更加明显。 说起如今的专项整治，对潘向东的出逃，陈栋很是有些遗憾，甘翰文却不以为然。 “这个人或许特别关键，但那仅仅是从案情进展的角度来看。如果跳到更高的维度，如果清南市委坚定决心，要根治这个顽瘴痼疾，那完全就不是问题！” “正所谓‘作恶多端’，这个团伙这么猖獗，竟然敢给新到任的县委书记下套，怎么可能只有潘向东这一个问题线索？只要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从其他方向入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甘翰文随即叹了口气，“只是兵贵神速，这么引蛇出洞之后，若是不能打中三寸，只怕就要纵虎归山，再要动手，难度不知道要翻上几倍！留给你们县领导的时间，只怕不多了……” 陈栋深以为然，眼前局面确实如此，周俊辉这番大动干戈，若是不能全胜收官，只怕未来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吧！你人微言轻，在这件事上，帮不上忙的！” 甘霖母女下了桌去房间里说体己话，留下爷俩继续你来我往，一边天南海北闲谈，一边开怀畅饮。 陈栋天性喜爱饮酒，这甘翰文也是个好酒之人，二人越喝越是投缘，最后竟然将第二瓶酒也喝光了。 一人一斤白酒，陈栋微有醉意，甘翰文终究年岁不小，面上更是有了醉态，只是他素来稳重，吩咐陈栋好好休息睡一觉，自己径自去房间里躺下休息。 甘霖家里并不宽敞，勉强做成两居室，却有些捉襟见肘，此时母女两个出来收拾桌子，让陈栋去甘霖房里休息，他便从善如流，进了甘霖的卧室。 房间里是典型的女孩子香闺，一张小些的双人床，床头的木板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娃娃小摆件。 窗前的学习桌上，一排书籍整齐摆放在那里，还有几个日记本，让陈栋有些跃跃欲试。 他终究按捺住了偷偷翻看的念头，酒意上涌，倦意袭来，便在甘霖的床上躺下，闻着枕畔香喷喷的气息，甜甜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陈栋只觉鼻子发痒，随即忽然醒来，看见甘霖坐在身边，正拿头发戳他鼻孔。 “我睡了多久？” “还多久，两个多小时了！” 陈栋坐起身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连忙问道：“叔叔阿姨呢？” “我妈去单位了，我爸走了，太忙，让我跟你说一声。” 陈栋点点头，堂堂市委书记，亲自回来给自己做顿饭，这份荣光，已经够他吹一辈子了。 一般人没在基层干过，大概不理解市委书记是什么概念，对那道鸿沟可能没有概念。但陈栋不一样，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都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对市委书记多大的权威可是太清楚了。 “阿姨怎么放假了还去单位？” “过节嘛！她是领导，得带班。”甘霖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串钥匙，“我妈听我说要买车，打算送我一辆，让我晚上带你出去转转，顺便解决晚饭问题！走吧，司机师傅！” （待续） 第58章 狭路相逢 家里没人，陈栋和甘霖自然亲热一会儿，只是不敢过分，随后收拾妥当，一起下楼。 离开小区又走了几分钟，甘霖指着远处那栋楼说道：“那就是我妈她们学校。” 陈栋看了一眼，大概估测了一下距离，“所以这栋楼阿姨还住着，是因为离单位近？” 甘霖点了点头，“我上高中就不怎么回来了，我爸常年在外，她又不想放弃自己的事业，那就对付住着了呗！” “她这人对外在的东西看得不重，不吹风不淋雨就足够了，没那么多需求。” 陈栋笑道：“这房子不错，就看这个地段，拆迁新建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等将来阿姨退休了，会不会跟着叔叔一起赴任。” “我妈可说了，将来退休了就来跟我一起住，我爸爱去哪儿去哪儿，她可不去，嫌烦！” “我看的出来，阿姨喜静不喜动，你得早做安排，做好接收的准备！” “嘻嘻！不是在校园里买了房子吗？以后就让她住那儿，离咱们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陈栋赞叹一句：“可以啊，这么快就把阿姨算计进去了！” “哈哈！谁让我老公厉害呢！那么能赚钱！”甘霖娇滴滴捧了陈栋一把，弄得他心花怒放。 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甘霖一一介绍，有她上小学的母校，有她少年的游乐场，还有她上高中时走过的林荫路，无数关于她的故事一一具现，陈栋听得入神，对恋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几幢别墅并排延伸过去，深邃幽静，不闻喧嚣，偶尔有车辆进出，却是非富即贵。 “这是……” “这是我小姨家，来吧！”甘霖拿出钥匙开门，进了街角一栋别墅。 院子不大，却五脏俱全，草地上一株银杏树显然已经有了年头，上面的叶片已经有些泛黄，距离最美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 “这是原来的省委大院，专门给省领导居住的，我太姥爷是当时的省政府主席。”甘霖习以为常，拿着钥匙开了房门，令陈栋进屋。 “后来省会搬走了，太姥爷也跟着搬走了，这里就留给了我姥姥。我妈和我小姨，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甘霖说得平淡，陈栋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到了甘霖家世显赫，但没想到会显赫到这种程度。 屋中陈设，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自然有些陈旧和局促了些，但放到那个年代去看，其中的震撼，却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家具都盖了起来，陈栋也不想细看，跟着甘霖一起到了车库。 一辆车牌号是【】的蓝色奥迪a6停在那里，车身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么好的车牌号！这车停这儿多久了？怎么落了这么厚的灰！”看着好物蒙尘，爱车的陈栋就有些心疼。 “快一年了吧？我小姨家去年十二月份移民国外了，房子和车子一起扔给了我妈。她上下班走着就行，我爸自己有车，这车就扔在这里无人问津了。”甘霖四处翻找，终于在一个鞋盒子里找到了车库钥匙。 陈栋拉开车门，拿着车钥匙不住祈祷，万幸的是，将近一年时间，汽车电瓶竟然还有残余电量能够发动，省去了他找人前来搭火的尴尬。 车库卷帘门缓缓升起，陈栋把玩着奥迪方向盘，看着这辆几乎就是全新、才跑了九千多公里的奥迪a6，不由感慨捡到宝贝了。 即便是现在买一台这样的车，没个五六十万也买不下来，对比之下，自己尽管已经有了一千多万的存款，在买车的时候，却还是不会考虑这样一台车。 就算是二手车，只怕也不敢买。 他甚至都想把这台车卖掉了。 甘霖打开车门上车，见陈栋发呆，便好奇问道：“怎么了，车坏了？” 陈栋茫然抬头，“啊？没，没有……” 哪怕是二十年后的他，也没有开上一台奥迪a6，提前了这么多年实现梦想，又让他有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走吧！你再发会儿呆，这点油就烧没了！” 陈栋去看油表，果不其然已经低于报警线了，“你小姨这么精打细算的吗？为什么快把油用光了还不去加油！” 甘霖耸了耸肩，“都是司机弄的吧，她怎么会知道？” “你小姨还有司机呢？她是干嘛的啊？”陈栋有些好奇，这对他来说，并不常见。 “她就是家庭妇女，但我小姨夫厉害，国企辞职下海了做生意，应该是很有钱，具体多有钱，那我就不知道了。” 陈栋心里明白了，也不多问，挂上档，奥迪a6平顺驶出车库上了路。 良好的驾乘感觉让他想起张晨的宝马，开过这么好的车，单位配发的捷达，就再也不香了。 陈栋初来乍到，甘霖也不知道加油站的位置，问了好几个路人，才算跌跌撞撞来到加油站。 甘霖下车豪气干云对着加油员说了句“加满”，就站到一旁看着加油机跳数字。 等到一箱油加满，她脸都绿了。 “要这么多钱吗？”甘霖有些不敢相信。 陈栋一脸坏笑，“这还只是加油，等到保养和维修你再看看！豪车，一点都不坑穷人！” 甘霖吐了吐舌头，狠狠瞪了陈栋一眼，乖乖进屋刷卡。 “看什么呢，走啊？”出了加油站便利店的门，甘霖上了车，看见陈栋盯着远处一辆红色越野车，便有些好奇。 陈栋缓缓发动车子，开到了一旁空地停下，随后掏出手机对甘霖说道：“你在车里等我，我去打个电话。” 甘霖被他神神秘秘搞得莫名其妙，看陈栋绕着车转了一圈，随即在车边蹲了下来，再也看不见他了。 陈东拿着手机，有些激动拨通了祝瑾的电话。 “姐，你在哪儿呢？” “我回来报到了，怎么啦？”祝瑾那头似乎在吃东西，嘎嘣嘎嘣嚼得正来劲。 “我好像看见潘向东了！”陈栋压低声音，从车尾斜着看过去，那辆红色越野车的车主正在加油，人没下车，手上拿着一张百元大钞，车窗却只摇下一半。 电话那头，祝瑾当场就懵了，“你在哪儿呢就看见潘向东了？你确定是他吗？” 陈栋也头皮发麻，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我在我女朋友老家这里！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我有八成的把握是他！之前我去县里送材料，跟他打过照面！他下颌那里有个痦子，如果确认的话，那就错不了！” 祝瑾明显紧张起来，“你有没有条件跟着他？” “我有车，但是肯定跟不住，这里路况一般，他开的越野车，明显是路过，不出十公里，就得把我甩开！” “这……你等等！”电话里传来祝瑾的粗喘，随即有开门声和嘈杂声，接着听见祝瑾对谁说道：“陈栋遇见潘向东了！在白江市！” “喂！陈栋吗？我是秦广成！你确定是潘向东吗？” （待续） 第59章 巧借东风 加油站里，临近傍晚时分，先后有两辆车进来加油。 中秋佳节，路上车辆不少，不过临近晚饭时分，各个归心似箭，没多少人来加油。 那红色越野车的驾驶员递出现金，加油站小伙子要找零，驾驶员却摆了摆手示意不要了，就要驱车离开。 忽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拉开车门，将那人拽下车来。 加油员吓了一跳，远处两个车辆的驾驶员看在眼里也吓了一跳。 终究是法治社会，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的抢劫，实在是出人意料。 来人人高马大，加油员却认得，正是刚才那位奥迪的驾驶员，他有些吃不准怎么回事，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这人衣着打扮一般，但那奥迪a6却是实打实的豪车，加油员见多识广，认识那是谁的车，能开着这车出来，在这白江市，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哪里容得他多管闲事？ 果不其然，那小伙子制住了红色越野车驾驶员，与他同行的那位美女从怀里掏出了证件一晃，“我们是省纪委的，这人是贪污犯，请你们配合办案！” 加油员松了口气，赶忙后退一步，示意那两辆车的驾驶员也后退。 美女手中的证件挂着明晃晃的国徽，虽然没细看上面的内容，但这个证件加上那辆奥迪，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甘霖心脏狂跳，她受陈栋委托扮做纪委干部，拿着陈栋的证件比划了一下，见加油员没有起疑，这才松了口气。 陈栋也是头皮发麻，他和秦广成通了电话，报备了可以立即抓捕，就上车告诉甘霖如何配合，随即悄悄过来，找准机会瞬间出手。 那潘向东年过五十，显然没想到加油站这里会有人埋伏自己，当场就被陈栋打了个措手不及。 “兄弟给我报警！他们是强盗！是劫匪！”潘向东趴在地上大喊大叫，试图激起加油员的同情心。 “大哥你别闹了，我不认识这二位领导，但我认识那辆蓝色奥迪！全白江就这么一台，那么牛逼的车牌号在那，傻子都知道是谁家的车！他们要是强盗劫匪，那我都得是杀人犯了！” 陈栋听在耳朵里明白过来，自己误打误撞开了奥迪出来，反倒成了自己的背书。 甘霖母亲的娘家或者甘霖的小姨夫，一定是白江市的头面人物，要是没有这辆牛气冲天的奥迪a6，估计仅凭自己的证件，大概无法轻易说服旁人。 陈栋不敢大意，扯下鞋带牢牢绑住潘向东的双手，又脱了袜子将他嘴巴塞住不让他胡乱叫喊，一切处置妥当，这才将他拽了起来，塞进红色越野车后座。 加油员看得一阵恶心，心说果然是政府里的精英，这下手就是快准狠。 陈栋绑人的手法是跟父亲学的拴牛扣，牲口越挣扎越紧，不是外人帮忙自己根本打不开。 这手擒拿的功夫却是张晨教的，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陈栋两世为人体力过人，张晨年轻力壮都不是对手，何况潘向东这个年过半百被酒色掏空的老家伙？ 一切处置妥当，陈栋过来与加油员握手，“感谢你的配合，这是一个大贪污犯，我们追捕了半个多月，总算把他逮到了！到时候我们会给你送一面锦旗，表彰你的突出贡献！” 那加油员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当即有些飘飘然起来，“领导你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我们都不含糊，肯定大力配合！” “我现在带他走，我那台车先放在这里，你们帮我照看一下，稍后我过来取，可以吧？” “您放一百万个心！政府的车，我们一定仔细看管，到时候掉一点漆，您拿我是问！” “行，那就麻烦你了！”陈栋告辞上车，开着红色越野车驶离了加油站。 甘霖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后怕，不住回头去看，难以想象自己刚刚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陈栋也是心跳不已，透过后视镜看到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祝瑾的电话。 “祝姐，拿下了，包括他开的吉普车，我也一起开走了！”陈栋语调有些颤抖，将车开到一处下路，找了个角落将车停下，等待祝瑾下一步的安排。 “秦书记已经在协调当地的市纪委，但是暂时还没联系上，眼下你们最关键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潘向东能出现在那里，搞不好会有接应的人，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祝瑾语调关切，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二人身边，但相隔近千里，哪能那么容易马上就到？ “要不……我开车赶回清江呢？”陈栋提出了建议，刚才手忙脚乱，这会儿冷静下来，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潘向东本地有接应，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自然就会让对方扑空，不过一千公里不到，开快一点，六七个小时也到了。” 祝瑾沉吟起来，“是个办法！我问问秦书记！” 电话挂断，陈栋吩咐甘霖，“你给咱妈打个电话，就说咱俩遇到了老同学，晚上不回去住了，别让她跟着担心。” 甘霖还没出嫁就随夫了，当即言听计从，给母亲打了电话，随便撒了个谎。 甘母哪能听不出女儿说谎，只是她素来豁达聪慧，以为两个孩子不想跟她在一起别扭所以要过二人世界，自然不会戳破。 甘霖将身体交给陈栋的事，甘翰文不知道，甘母却一清二楚，若非如此，也不会那么急切让女儿带着男朋友上门。 如今见识到了陈栋的人品，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当即也不戳穿女儿的拙劣谎话，只说外面要注意安全，便不再多问。 陈栋又让甘霖翻检车里，找个更坚固的绳子出来绑住潘向东，找来找去，甘霖忽然在手套箱里发现了一个冰冷的铁疙瘩。 “老公！这是什么！”甘霖吓了一跳，不敢伸手去拿。 陈栋伸手过去，入手冰凉沉重，赫然竟是一把手枪！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地恐惧。 如果当时潘向东稍微警惕一些，有这东西存在，两人只怕都要性命不保…… 陈栋不由有些后悔，这潘向东是丧家之犬，自己这样实在是有些莽撞，自己出了意外不算什么，要是牵累了甘霖，那可白死莫赎！ 只是他也知道，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心头那份热血始终还在，即便重头再来，哪怕知道潘向东有枪，他只会更加谨慎，却绝不会袖手旁观，任其逍遥法外。 大概……这就是一个党员干部的担当吧？ （待续） 第60章 千里之行 车里的手枪惊醒了陈栋，他有些后怕，却又下了决心。 陈栋当即下车，从潘向东的旅行袋里掏出一件衣服撕开，重新将他绑了个结实，又将他双手双脚都绑在了座椅上，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潘向东恶毒的眼神，陈栋不以为然道：“也算冤家路窄，能在这里碰见，天意如此，你也别怪我了！” 很快祝瑾回电，秦广成上报了周俊辉，同意陈栋的意见，让他注意安全，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驱车连夜赶回清江！ 甘霖想陪陈栋一起，却被他拒绝了，理由很简单，甘母这里，总需要交代过去，若是两人这么不告而别，失礼不说，肯定会惹来甘母担心惦记。 于是陈栋驾驶红色吉普切诺基将甘霖送回家，随即马不停蹄，直接驾车离开上了国道。 这个时代的国道不如后世宽敞平坦，路上开不快，有时遇到崎岖不平的路段，速度还要更慢。 陈栋一路小心驾驶，中途加了两次油，终于赶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前，抵达了清江县。 包括警车在内的七八辆车早已等候多时，秦广成携邓泽宇、祝瑾等人亲自来到城外迎接陈栋，等到红色吉普切诺基停稳，人群响起了欢呼声。 “千里奔驰，要犯伏法！少年壮志，当居首功！”秦广成激动万分，握着陈栋的手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邓泽宇没有领导那个才华，当即鼓起掌来。 掌声雷动，陈栋腿脚发软，险些就要坐到地上。祝瑾见状快步上前，将其一把架住，这才没有让陈栋摔倒。 两名干警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潘向东从切诺基后座拽出来，看到潘向东嘴里的臭袜子，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哄然大笑，既是对陈栋的赞许，也是对潘向东的嘲讽！ “秦书记，手套箱里有把手枪，还有二十发子弹，”陈栋勉强振作精神，提醒秦广成，“后备箱里还有些现金和金条首饰什么的，抓紧时间清点一下！” “好！好！好！”秦广成很是激动，拍了拍陈栋肩膀，吩咐人立即当场清点物品。 陈栋单人执法，如果现在不搞清楚，以后潘向东倒打一耙，只怕就说不清楚了。 所有贵重物品一一清点登记在册，陈栋回到县委党校，第一时间做了笔录，讲述了事情经过，这才回到宿舍休息。 他到达前已经给甘霖打了电话，这会儿又打了电话报了平安，这才翻个身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 百无聊赖，却又睡不着了，陈栋就干坐在那里，想着这一天多来的桩桩件件，感觉真的像是做梦一样。 先是忽然有了个当市委书记的未来岳父，然后意外撞见了潘向东，阴差阳错将这个关键人物抓了回来，不知道接下来会是如何走向。 想了想，他拿起手机，给祝瑾拨了个电话，祝瑾让他到107来，谈话组已经攻破了潘向东的防线。 陈栋起身出门，敲了敲107的房门却没进去。 潘向东此时情绪稳定，但要是看见自己，只怕要立马疯狂。 祝瑾出来看是陈栋，回去叮嘱几句，与他走远一点，说起办案经过。 “潘向东没挺住，你这一抓，他彻底崩了，一直说‘都是命’，我看他说的不错，这真是命！” “他就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恰好跟他遇上！” “不过也是惊险，要是他动了枪，你就真的危险了！” 陈栋笑了笑，“后来我也后怕，当时真是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咱们加班加点的，还提心吊胆，要是白忙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然后就一冲动上去了！” 祝瑾抬手给了他一拳头，“冲动肯定不对，但你这冲动不能白冲动！秦书记已经说了，给你请功！” 陈栋摆了摆手，“可别的，周书记之前就说给我记功，现在都没着落呢！” 祝瑾笑道：“你着什么急呢！你都没转正呢，怎么给你记功？等着吧！快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祝瑾回去继续谈话，人是陈栋带回来的，她当仁不让做了主审。 一直谈到晚上八点多钟才算结束，祝瑾来找陈栋，请他一起出去吃饭。 两人谁也没找，一起驱车到县城找了一家烧烤店，进去点了几样菜就开始喝酒。 陈栋喝白酒不怵任何人，但啤酒就不那么强，对上啤酒踩箱喝的祝瑾，就有些不是对手。 鉴于上次喝白酒的结果，祝瑾强烈要求喝啤酒，三瓶下肚，她话开始多了起来。 陈栋给她重新倒满，小心翼翼问道：“跟我姐夫，到底离了？” 他能从祝瑾的眼神中看出轻松和感伤来，此时问起，恰到好处。 “离了！他开始不同意，后来我跟他说，不同意就一天一顶绿帽子，戴到他千夫所指为止，他才同意的。” 陈栋听得咋舌，祝瑾这么坚决，不知道她丈夫得是什么滋味。 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陈栋只能端起酒杯来，与祝瑾一起喝了一杯。 “姐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祝瑾摇了摇头，“具体没想好，先把这个案子完成了，然后回去再研究！没准我也找个大领导走走裙带关系呢！” 陈栋吓了一跳，以为祝瑾是醉话，随即发现她不像是开玩笑。 “姐，你……你是认真的？” “嗯啊！这种事，我跟你开什么玩笑？”祝瑾瞪了瞪眼，“你别劝我啊！劝我我就瞧不起你！” 陈栋苦笑一声，能劝么？怎么劝？劝她洁身自好？劝她自爱？ 他摇了摇头，“我不劝你，不论你做什么，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妥了！有你这句话，我就不白认识你一回！来，再干一个！”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一人六瓶喝完，陈栋不想再喝，祝瑾却不答应，于是又要了一提六瓶。 “这回托你的福，姐也能混个立功，咱俩是一组的嘛！”祝瑾亲自倒酒，给陈栋满上，自己也满上，端起酒杯来，很是感慨万千，“这事儿从里到外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痛快，来，为了咱们的美好明天，干杯！” “干杯！” “你不知道，潘向东一进谈话室，屁股一搭板凳，没等我给他说完政策呢，直接就说了，要立功，要表现，要争取宽大处理！” 祝瑾压低声音说起案情，陈栋听得入神，忽然想到一件事，“潘向东跟赵志国，到底有没有关系？” 祝瑾眼睛一瞥，饶有深意笑道：“何止是有关系，关系大了去了！” （待续） 第61章 摩拳擦掌 九月的最后一天，国庆假期前最后一天上班，专案组上下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秦广成亲自组织召开了动员会，在县委党校的大礼堂，除了专案组，还有县纪委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骨干，也参加了这次大会。 “同志们！得益于大家的日夜拼搏，我们这次专项整治，已经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县委、市纪委的领导同志都表示了赞许和认可！现在，是我们进一步扩大战果的时候了！” “具体的案件进展，稍后邓副书记会具体交代，我这里就不重复了！” “我就说一件事！无论是专案组的年轻同志还是兄弟市县借调来的精英骨干，你们已经收获了成绩，对得起党和人民的信任了！ “而抽调参加这次专项行动的清江县纪委的同志们，我也对你们寄予厚望！大敌当前，重任在肩，不要辜负了县委对你们的殷切期望！也不要辜负了你们作为纪检干部的光荣身份！” “最难啃的骨头，已经由兄弟市县的战友们和年轻的同志们啃下来了！接下来的战斗，是考验你们的时候了！ “能不能挣脱人情这张网，能不能高举起党规党纪这面旗，能不能向党和人民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是你们必须要回答且必须要答好的三个重大问题！不容含糊其辞，不许左右摇摆！” “县委在看着你们！全县六千名党员干部看着你们！二十三万人民群众，也在看着你们！”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紧要关头，正当舍我其谁！” “同志们！拜托了！” 他这一番鼓动，将整个队伍的热情都点燃了，会议室的掌声此起彼伏、热烈无比，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干劲十足。 邓泽宇根据案情需要重新调整队伍分工，祝瑾这一队还是保持原来的配备，只是那个不怎么用心的老同志被遣散回去，换上了一个清江纪委第三纪检监察室的副主任耿立秋，一个三十出头的精锐战将。 对于县委和县纪委跳过本地干部抽调外地干部参与办案这件事，多数县纪委的同志都是很有意见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与涉案人员相勾结，这种不被信任和小心提防的感觉并不好。 除了祝瑾和廖雪芸这两组，所有的二人小组都被打散重分，一些工作积极性不高的抽调人员被遣返，有的换人，有的干脆就不再借调。 祝瑾这一组，被安排的任务，就是继续深挖潘向东，争取尽快双规赵志国。 陈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祝瑾却一点不急，将三人召集起来，拿出一份材料，交给陈栋让三人传阅。 “截至目前，潘向东已经基本交代了担任局长期间贪污腐败、收受贿赂的事实，也对持有枪支、外逃等罪行供认不讳，”祝瑾翘起长腿，黑丝高跟鞋配上毛绒包臀裙和蓝色体恤，就让耿立秋有些移不开眼神，“但他对与赵志国、赵志邦兄弟二人的来往还是讳莫如深，我们几度攻坚，都收效甚微。” “这是谈话笔录的大致内容，我凭借记忆手写出来的，看完就烧了。” “现在通过谈话撬开潘向东不现实了，他肯定还心存幻想，认为赵家兄弟能够救他一命，或者为他保住什么，”祝瑾点燃一支女士款细支香烟，吞云吐雾，别具美感，“所以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对潘向东家进行搜查，希望能够发现点什么。” “耿主任，你先熟悉一下案情，一会儿公安局和检察院的同志到了，咱们就出发。” “啊？啊，叫我‘立秋’就好。”耿立秋显然还没适应祝瑾的工作风格，一时有些发愣，直到陈栋碰了他一下，这才醒过神来，接过材料仔细看了起来。 陈栋憋着笑，能跟祝瑾在一起不走神的可不多，别说男生，就是徐红绫，有时候都要失神片刻。 祝瑾的那种美，是内外兼修的美，即便是抽烟这样世俗眼中不被喜欢的事情，她做起来，也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姐你怎么开始抽烟了？”徐红绫有些惊讶，自然就问了一句。 “以前就抽，结婚了想要孩子，就戒了，现在也不用惦记要孩子了，那就该抽抽呗！” 陈栋昨晚和她在一起吃饭就见过，当时自己还抽了一颗，不过女士香烟不是他的菜，目前没有甘霖的允许，他也没有什么非抽不可的理由，所以浅尝辄止。 耿立秋看完谈话笔录概述，放下沉思一会，交还给陈栋销毁，这才慎重说道：“潘向东与赵志邦是磕头把兄弟，跟赵志国却没什么关系，他能在仕途上走到今天，多数都是靠他岳父的支持。” 他是清江县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自然对潘向东的家族史耳熟能详，当即娓娓道来：“潘向东的岳父是县人大副主任退下来的，原来也是县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当过财政局长，想当副县长棋差一招，也是因为这个，潘向东最后才去了政协当秘书长。” “他爱人是什么情况，我们了解到的，只说也是畜牧局的编内人员，别的资料还没有拿到。” 耿立秋还是无法直视祝瑾，只是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回答道：“她在畜牧局很低调的，不负责具体工作，平常也不怎么上班，小县城嘛，都这样。” 祝瑾点了点头，心中大概有了计较，等公安局的人到达，一起出发前往潘向东家。 这个搜查过程不可避免，尤其潘向东已经交代了贪污受贿案件事实，收缴赃物就是题中应有之义。 早就通过电话联系了潘向东的爱人周玉琴，车到楼下，祝瑾给她又打了个电话，确定了在家，一行人这才上楼。 敲开门，畜牧局的领导同志已经等在家中，祝瑾松了口气，与周玉琴做了一番思想工作，然后搜查正式开始。 潘向东家里很宽敞，有将近一百平，隔成小三室，南北一间卧室，中间夹着一个小书房。 很快，工作人员就在小书房的书架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日记本，另外还搜到了一些贵重物品。 这些物品汇集起来摆在茶几上，祝瑾摆弄了几下，将属于周玉琴的几样首饰拨弄到一旁，吩咐将其他登记造册，然后拿着日记本翻看起来。 日记本里没有内容，只夹了一张光盘，祝瑾小心将其夹好，让陈栋用档案袋封好回去再查。 “周姐，你家还有没有别的房子？”祝瑾漫不经心问起，环视一圈，确认再无遗漏。 “没，就这里……”周玉琴对祝瑾刚才的举动心生好感，只是言辞含糊眼神闪烁，显然是在撒谎。 祝瑾叹了口气，“那走吧！” 没等周玉琴松口气，她又接着说道：“去学苑家园。” （待续） 第62章 抄家意外 学苑家园四号楼三单元702室。 七层楼的高度，爬得众人个个气喘吁吁，祝瑾也不例外，她双手撑着膝盖，指着铁门上气不接下气，“周姐，开门吧！” 周玉琴脸色数变，只能无奈开门。 她也可以不开，到时候公安找人破门或是开锁，性质却不一样了。 房门打开，众人进屋，入眼所及，屋中装修簇新，却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这是一户正宗的三居室户型，两间卧室朝阳，一间书房朝北，客厅宽敞，开间足有四米五，厨房餐厅并排挨着拱卫，是最新的户型，楼房质量和价格，在此时的清江，称得上数一数二。 “陈栋，搬个凳子。”一进屋，祝瑾就看出了不对，她拨弄开关，那吊灯竟然不亮，等陈栋搬来凳子，她也不见外，扶着陈栋就踩上了凳子。 高跟美腿香气扑鼻，饶是陈栋与她推心置腹再无别样心思，还是被她这样的举动弄得脸色通红。 “姐你穿着高跟鞋呢，小心点儿！”陈栋仰着头，扶着祝瑾的大腿，手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 “陈栋你把着点我屁股！你怕啥的！我能告你非礼啊？公安局的同志们都在这儿呢！”祝瑾摇摇晃晃的也吓得不轻，一上来她就后悔了，顺口开了个玩笑，算是化解了尴尬。 众人哄笑声中，陈栋闹个大红脸，只能用肩膀架住祝瑾，他个子高，这样一来，祝瑾正好能摸到吊灯上沿。 “啪！”一沓红彤彤落了灰的百元大钞扔在地上，接着就是第二沓、第三沓…… 陈栋闹了个灰头土脸，等祝瑾下来，这才不住吐唾沫祛除嘴里的尘土说道：“我说这吊灯颜色不对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图个好彩头罢了。”祝瑾拍了拍手，“这灯压根就没接开关，费这个劲把钱藏这里干嘛呢？” 周玉琴面如死灰，再也不理祝瑾的询问。 祝瑾也不跟她一般见识，两人天然对立，是自己刚才的恻隐之心给了对方幻想，既然这么不知好歹，那就不必跟她客气。 “祝主任，这边！”搜索主卧的干警招呼祝瑾过去，众人闻讯赶到，对眼前的景象就惊呆了。 客卧的衣柜里，挂着五颜六色二十几件貂皮大衣，琳琅满目，长短不一，一眼望过去，效果拔群，极其震撼。 祝瑾伸手一一拂过这些大衣，随便取了一件长款的拿下来，上面的商标还没拆，“周姐，就这么喜欢穿貂儿么？” 周玉琴站在门口，脸色数变，却仍是一言不发。 耿立秋走到祝瑾身边，“早有传闻，说她去买貂皮都是一次三五件的买，没想到是真的……” 祝瑾瞪了他一眼，心说你早干嘛去了，这会放马后炮有什么用。 “继续继续，该登记登记！” 祝瑾招呼众人继续搜查，领着陈栋绕着圈检视起来。 很快众人搜索完毕，再也没有其他发现。 祝瑾正要下令收队，忽然瞥见周玉琴眼中一抹得意之色，当即察觉不对，在沙发上缓缓坐了下来。 周玉琴面色又变，忍不住问道：“祝主任，要是查完了的话，我就先走了，晚上还得接孙子放学。” “不急，周姐，不急，”她饶有趣味看着周玉琴，“好饭不怕晚，孩子可以让儿媳妇接嘛！” “你……” “很多犯案的人都以为比办案人聪明，却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祝瑾站起身来，背着手晃来晃去，“问题是，很多人不过是自以为是，并不真是诸葛亮！” “就凭这些钱，这些衣服，定你个共同受贿和包庇罪都没毛病，以后想要接送孙子只怕难上加难，我都不懂，你是什么样的底气，跟我说这句话的。” “不过不怪你，都是第一次，没经验嘛！” 祝瑾表现得很讨厌，跟她刚才的恻隐之心完全不同，周玉琴恨意满溢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硬挺着听祝瑾编排自己。 “从进屋到现在，你始终没离开这一圈，”祝瑾伸手画了个圈，“所以我想，大概这附近，就有点问题。” 周玉琴终究心理素质不够过硬，眼中的慌乱一下子就出卖了她，随即再想掩饰，却是欲盖弥彰。 “就在卫生间里面，陈栋，你上！”吸取了刚才吊灯的教训，祝瑾这回学乖了，接过陈栋的摄像机。 陈栋搬来凳子，他人高马大，险些顶到吊顶，抬手敲了敲，随即发现了不对。 “这里不对劲！” 陈栋一拳捣出，铝制吊顶凹陷一块，随后用力一抠，卸下一块扣板。 随着他的动作，卫生间吊顶悉数拆下，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个暗格。 暗格用膨胀螺栓打入墙体，靠近墙角做了一个三脚架，上面架着一块厚木板，上面摆着整齐一摞金砖，共有十块，都是一千克重量，粗略估算，已经价值百万。 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一个密封的月饼盒，被人用胶带里三层外三层缠得紧紧的，入手不沉，显然不是贵重物品。 将金砖一一拿下来，门外的周玉琴已经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潘向东的最大后手就是这堆金砖，如今被纪委起获，可谓竹篮打水，人财两空。 祝瑾浑不在意那几块金砖，却对那个月饼盒子无比看重，直接自己抱在怀里，拒绝了别人试图接过去的举动。 “左右都拆了，厨房吊顶也拆一下吧！” 祝瑾看了一眼周玉琴，又给陈栋下了命令。 看出周玉琴面色毫无变化，她才又道：“算了，不拆了，就这些吧！” 一行人又去楼下搜查了车库，除了几箱茅台再无收获，这才清点妥当，回到党校。 当着邓泽宇的面，祝瑾把壁纸刀递给陈栋，让他将那个月饼盒子打开。 月饼盒精致考究，长宽约四十公分，接缝处用了泡沫片压紧，又用胶带糊了一层，防潮防腐效果拉满，陈栋不敢大意，小心将其拆开，随即打开盒盖。 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摆放着一把精致的六四手枪，还有一沓照片，一个小日记本。 这三样东西，分别用三个密封袋子封了起来，显然已经做好了长期存放防潮防腐蚀的准备。 祝瑾戴上手套，率先打开了装着日记本的防水袋。 那个日记本不过巴掌大小，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随便翻看一页，祝瑾念了起来。 “……今天志国找我，说大王村堤防工程的项目他要做，我没答应，这个工程已经许给了别人，都快招投标了，他才来要，早干嘛去了？” “后来志邦打电话，说是一位领导的亲戚要做，让我通融通融，反正也没多少钱，差的数，他来补。这么一想，我就答应了。” “但是这二十万我收的心里不安，因为我始终没弄明白，这个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能让志邦都畏惧，愿意自掏腰包为他办事……” （待续） 第63章 有恃无恐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祝瑾找了个借口，将耿立秋和徐红绫支走，屋里只有邓泽宇和陈栋。 邓泽宇轻轻吸了口凉气，有些不敢去看那本日记了。 陈栋三缄其口，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怕不是自己能够扛得住的了。 祝瑾也有些后悔，这个盒子封的这么严密，说是潘多拉魔盒也不为过，这么贸然打开，想要关上，却是不容易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 他们原以为，赵志邦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但如今看来，赵志邦背后，竟然还另有其人。 能够凌驾于赵志邦之上，还让他自掏腰包为其争取项目，这个人的身份地位，只怕不是一个小小的县级纪委能够触碰的了。 祝瑾最先回过神来，“看都看了，怕个屁！来，陈栋，打开摄像机，一页一页都拍下来，给咱们自己留个护身符！” 陈栋赶忙拿起摄像机，将那本日记一张张拍了下来，虽然没有细看，但内容着实触目惊心。 祝瑾又打开照片，里面有几张寻常照片，剩下的，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幽会的偷拍照。 照片上的人显然不是潘向东，也不是赵志国，只看面容，依稀就是赵志邦。 只是照片上那个女人，并不如何出众，反而有些臃肿发福，两个人的幽会场景，也并不如何暧昧，或者在某个学校门口，或者在公园长椅上，看上去毫不起眼。 但潘向东能将这个东西这么珍重跟另外两样东西放在一起，显然这张照片是有巨大价值的，以他处心积虑将这个盒子和金砖摆放在一起来看，这些照片，大概也是他保命用的东西。 邓泽宇轻轻吁了口气，“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个女人，大概就是赵志国的妻子……” 祝瑾陈栋闻言一愣，“赵志国的妻子，跟赵志邦在一起？为什么？” “市井传闻，都说赵志国娶了自己的嫂子，只是无凭无据，相信的人也不多，不是看到这些照片，我也不信是真的。” 两人一头雾水，陈栋看着那张照片上的男子，显然就是在清江公园和清江第一中学，他不认识赵志邦，但见过赵志国，兄弟两个颇为相似，只看面相，时间大概不会太久。 “果然如此的话，潘向东有这些东西，那确实可以有恃无恐，赵家兄弟不救他，也得保他一家老小平安，所以他才不肯咬出赵志邦来。” 祝瑾参与了潘向东的谈话，一番分析，鞭辟入里。 “那这手枪又是怎么回事？”陈栋看着那把手枪，就要去拆防潮袋。 “别动！”祝瑾伸手将他拦住，“以后碰这些东西记得戴手套！” 陈栋脸一热，倒不是因为她的批评，而是因为祝瑾的动作太过亲近了。 显然那次调证之后，祝瑾与他亲近了不少，两人不自觉的亲密距离拉近很多，远比正常男女关系要短。 祝瑾心无旁骛，陈栋也没有歪心思，但外人看在眼里，未必会这么觉得。 邓泽宇老奸巨猾，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是附和祝瑾说道：“这把枪还是交给公安机关，让他们验一下弹道，看看能否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当务之急，还是要利用好这个日记本，抓紧时间攻克潘向东！” 祝瑾点了点头，“先去吃饭，然后连夜谈话！” 邓泽宇“三高”，晚上不吃饭，祝瑾和陈栋一起去食堂，刚要进门，险些与一人撞到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连忙道歉，随即匆忙离去。 临近傍晚，食堂还没正式开饭，后厨正在上菜，看那人行色匆匆，祝瑾有些莫名其妙，“哪来的愣头青，真是！” 她取了餐盘，随意问起食堂大姐：“这人是干嘛的？慌慌张张的，没个稳重的样子！” 大姐摆好一托盘肉菜，“说是借调来的干部，具体干嘛的，我哪敢问呐！” 祝瑾皱起眉头，“不是你们厨房的？” “我们厨房就这么几个人，可不是我们厨房的！” 祝瑾左顾右盼，整个餐厅就她和陈栋两个人，那人慌张什么呢？再说如果真是纪检干部吃饭，肯定都是成双结对的，一个人来，不敢说没有，但真的很罕见。 “两规人员的饭菜送没送呢？”祝瑾随口问起，觉得自己可能过分紧张了。 “送了，就刚才那人送的。” “不好！”祝瑾面色剧变，一把扔了托盘，边朝门外跑边冲陈栋大喊：“陈栋！快去看潘向东！” 陈栋正在另一侧等着米饭出锅，闻言一个愣神，也吓得变了脸色，他穿着旅游鞋，又是身强体壮，当即冲刺出去，将祝瑾甩在了身后。 党校一楼走廊将近百米，陈栋风驰电掣从东头冲刺到西头，飞起一脚直接将门踹开，冲进屋去大喊道：“不要吃！” 潘向东正在那里发呆，办公室临时改成的双规室别无他物，只有一张床一张餐桌，两名看护人员吓了一跳，听陈栋这么一喊，随即也变了脸色！ “怎么了？饭菜有问题？”两名看护中有一个是老纪检，当场就反应过来，将那餐盘端到了一旁。 祝瑾随后赶来，人未到声音已经先到了：“吃下去没有？吃下去没有！” 等到看见看护人员端着餐盘原封未动，这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可他妈吓死我了！” 那个老纪检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祝瑾一边弯腰喘气一边解释：“看见个陌生面孔，不是食堂的，也不是咱们的人，我怕出问题，就赶过来了！” 给双规人员投毒、递纸条，在饭里藏刀片，这些都不是没有过先例，很多时候，面对的对手都是手眼通天的狠人，手段层出不穷，可谓防不胜防。 双方斗智斗勇，每个看上去都像是谨小慎微得过分的条规制度，都是血与泪的教训。 “餐盘封存起来，食堂的饭菜也要抽样检查一下，有备无患。”如果是前一个小时，祝瑾还会觉得这样有些兴师动众，但此时此刻，看过了那本日记，再被刚才那人一吓，她觉得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好。 不知道谁会铤而走险，真要投毒，将所有专案组的人一起毒死，无论事后如何补救，那就都晚了。 祝瑾终于喘匀，吩咐陈栋说道：“开车出去，走远一点，随便买两箱方便面火腿肠榨菜什么的回来！” 陈栋领命而去，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祝瑾的脸色很难看。 “那份饭菜里面，确实被人下了毒。” （待续） 第64章 左右为难 福星楼洗浴，二楼包房。 赵志国终于平静下来。 “事已至此，不如咱们远走高飞吧？” “往哪走！走去哪里？”赵志国骤然暴怒起来，“根基都在这里，跑到别的地方去喝西北风吗？” 女子战战兢兢说道：“我只是提个建议，你看你别生气嘛！” 敲门声响，赵志国摆了摆手，“你先上去，我见个人。” 女子赶紧乘了私密电梯离开，留下赵志国一人。 等她上楼，赵志国才喊道：“进来！” 一个中年男子推门进来，膀大腰圆，肥头大耳，一身银灰色西装，与他流里流气的气质毫不相称。 “三哥。” “志安来啦？”赵志国坐在桌前，报复似的将一块龙虾肉掰开塞进嘴里，“怎么样了，处理妥了？” “嗯，说是得手了，我安排了车，将人送走了。” 赵志国点了点头，端起红酒喝了一口。 “老潘不是说跑了吗？怎么又被抓回来了？”赵志安有些费解。 “你问我，我问谁？”赵志国瞪了他一眼，“你也走，回去收拾收拾，连夜就走！” “我不走！”赵志安梗起了脖子，“大不了就抓进去，又不是没进去过！” “放屁！”赵志国又暴怒起来，霍然起身，一把摔了手中的虾壳，“你手上有人命！再抓进去，就不是蹲几年那么简单！你活腻了吗？” 赵志安吓了一跳，“真那么严重了吗？二哥不是还在呢么！” “老二都自身难保，你还指的上他？”赵志国愤愤然坐下，“回去收拾收拾，今晚就走！你走了，这边还有回旋余地，不然就一起死！” 赵志安不敢怠慢，“行，我回去收拾收拾，半夜就离开清江。” “走得远远的！每个月的五号、十五号、二十五号，打我家里座机，连续两次没人接，你就再也别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 看赵志安仓皇离去，赵志国叹了口气，却不上楼，直接离开了福星楼，上车来到孟婉琳家。 防盗门开启，赵伟探出头来，“咦！爸，你怎么来了？” 赵志国习惯性的想要骂他两句，话到嘴边忍了回去，“你妈呢？” “刚回屋睡觉去，估计还没睡着，我去叫她。” 赵志国点点头进屋坐下，屋里的一切，他都有些陌生。 “你来啦？”孟婉琳穿着一身平常睡衣，睡眼惺忪来到客厅，赵伟跟在母亲身后，打了个招呼回屋打游戏去了。 “潘向东又被抓回来了。”赵志国语调很低，听到对面卧室键盘声不断响起，这才放下心来。 孟婉琳正要喝水，闻言身子一僵，“不是说出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有个准备吧……”赵志国神情凝重，“我已经让志安走了，实在不行，你也领小伟走吧！” 孟婉琳皱起眉头，“志邦怎么说？” 赵志国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能怎么说？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孟婉琳看了一眼赵伟房间，压低声音道：“你少在这里跟我喊！你们兄弟惹的祸，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走！小伟为什么要走！” 赵志国有些后悔，连忙说道：“我这不是着急嘛！你是没什么事，可小伟这些年胡作非为，干的事情还少吗？真要查出来，没个十年八年的，能出来吗？” 孟婉琳眼眶湿热起来，“这两年他好不容易转了心性，有了个正式工作，眼看着就要娶妻生子过上正经日子了，怎么就……” “转个屁！前几天还跟人为了个女的喝醉酒打架，不是他之前得罪人了，能有今天这场大祸临头吗？” “你就会怪孩子！他能有今天这样的性格，不得怪咱们做父母的吗？”孟婉琳轻声抽泣起来。 赵志国叹了口气，“怪只怪咱们对他骄纵太过，这才有了今天！事已至此，也别说谁对谁错了！你要走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来安排。” “我……我想想吧！” 见孟婉琳犹豫不决，赵志国也是无可奈何，他自己都舍不得离开，何况别人。 告辞下楼，他坐在车里点了根烟，究竟何去何从，一时也没了主意。 多年心血，苦心经营，要是就此功亏一篑，岂不白忙活一场？ 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忽然，远处单元门轻轻一响，赵伟贼头贼脑走了出来，接着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赵志国放不下心，也发动汽车，跟在了后面。 前面那辆奔驰七拐八绕驶入一片阴影，随即赵伟下车，轻车熟路来到一座平房门前敲了敲门。 平房亮起灯，接着有人开门，放他钻了进去。 “又在跟谁鬼混！”赵志国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打算去管，眼下这样的节骨眼上，赵伟如何都好，只要不再惹祸，他也不在乎了。 他正要驾车离开，忽然平房门又开了，赵伟拎着一个大皮箱出来装上了车，又折返回去，拎了两个旅行袋出来。 在他身后，一个女子风姿绰约穿着白色大衣，里面黑白花色旗袍黑丝高跟，却是赵志国的三房妻子蓝静秋。 赵志国瞬间就明白了眼前这一切代表着什么。 看着二人的举动，再联想到她提议远走高飞…… 赵志国的眼睛眯缝起来，拳头死死握着方向盘，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过去杀了两人。 眼看二人就要上车，赵志国拿出手机，拨通了蓝静秋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 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吓了蓝静秋一跳，她拿着手机四下里张望，却没看到赵志国，这才松了口气，随口扯谎道：“我在酒店房间等你呢，还能在哪儿？你呢，什么时候上来？” “我不上去了，”赵志国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小伟是个好孩子，替我照顾好他，不然的话，我杀你全家！” “你……你胡说什么呀！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蓝静秋慌乱之际，又看了一圈，仍未发现赵志国的车，却又实在放心不下，赶忙说道：“楼下有人闹事，我去看看！你快点回来！” 挂断电话，她匆忙上车，随即奔驰车发动，朝着省城方向疾驰而去。 赵志国眼神复杂看着轿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之中，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 （待续） 第65章 连夜抓捕 党校，谈话室。 祝瑾点燃一支香烟，吞云吐雾看着眼前的潘向东，半晌无言。 潘向东面色惨白，原本略微花白的头发一夜白头，他双眼布满血丝，抬头看向祝瑾，又看了看陈栋，眼中已经没有了神采。 祝瑾没有说话的意思，就这么安静看着潘向东，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 “祝主任，要不您问问我呢？”潘向东打破了沉默。 “问什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祝瑾抖了抖烟灰，很是松弛。 “不问我，你来跟我这么干坐着干嘛？”潘向东看出了她的虚张声势，却也不敢过分强硬。 “没，我就是想看看你，被人暗杀未遂，有没有吓傻，是不是还心存幻想，”祝瑾毫不退让，“我不会问的，要么你主动说，要么咱们就等着，看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动手。” “这次是投毒，下次没准就派人进来开枪了。” 祝瑾看出潘向东的神情变化，继续给他加码，“或许对方知道我们发现了你的秘密，会因此迁怒你的老婆孩子和大孙子也说不定。” “你大孙子今年上幼儿园了吧？中班？” 潘向东忽然怒吼起来，“不要说了！” 祝瑾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来，声色俱厉，气势凌人，“潘向东！你搞清楚！是他们要杀你，是他们要害你家人！你跟我喊什么！” 陈栋都吓了一跳，潘向东更是毫无准备，他本来也是恼羞成怒，祝瑾气势一起，当场缩起了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摆在你面前就一条路，坦白从宽，交代清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采取措施，尽快将背后主使绳之以法！” 祝瑾循循善诱，威严中又带着劝诫，“你拖得越久，你越危险，你的家人就越危险！” 她重新坐下，再也不看潘向东，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屋里静默得吓人，陈栋看着祝瑾，今天她特地换了一身西装，美好的身材遮掩起来，反而透露出一种知性的干练的美。 漫长的半个小时终于过去，陈栋觉得自己屁股仿佛都要被腿骨戳穿了，他从来自诩定力过人，这会儿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就想起身活动活动，正要动作，却被祝瑾一把按住。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这一巴掌，就按在了陈栋的大腿上。 祝瑾面色一热，若无其事收回了手，仍是偷眼看着潘向东。 陈栋正慌乱间，却听潘向东开口了。 “我……我说，我都说！你们问吧！我都告诉你们！” 祝瑾松了口气，顺势站起身来活动筋骨，也远离陈栋一点，缓解刚才带来的尴尬。 “日记本就不用说了，里面的内容很详细。我就问你，照片是怎么回事？” “照片是我偷拍的，是赵志邦和孟婉琳在一起的照片。” “为什么偷拍他们两个？大伯子和弟妹，有什么好拍的？” “早些年，孟婉琳和赵志邦青梅竹马，两人没结婚，孟婉琳就怀孕了。当时正好赵志邦有个机会，认识了一位领导家的千金，他想上位，又不想受到影响，就让自己的弟弟赵志国娶了孟婉琳。” 祝瑾与陈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释然，有了这个把柄，赵志邦就跑不掉了。 “那把手枪呢，那个是怎么回事？” “赵志国赵志邦有个叔伯弟弟，名叫赵志安，当年他们跟人抢地盘打群架怕不是对手，赵志国就跟我借了这把枪去给他撑场子，赵志安用这把枪打死了人！” “我让赵志国把枪处理掉，他舍不得，我就说我有用，把枪要了回来。想要扔掉，然后也犹豫了，想着留下来，能是个护身符，所以就放起来了。” 潘向东又说了不少与赵家兄弟相关的事，陈栋一一记录下来，给潘向东确认无误后签字按手印，算是结束了这场谈话。 离开谈话室，二人来见邓泽宇，祝瑾简单介绍完谈话内容，建议道：“事不宜迟，必须连夜抓捕赵志安！对方敢下毒手，显然已经乱了阵脚，若是耽误了时间，只怕会有变故！” 陈栋也表示同意，“对方显然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才铤而走险来这里下毒，既然有手枪作为证据，那先把赵志安控制起来，把主动权握在手里才是上策！” 邓泽宇沉吟片刻，“我请示一下秦书记，涉及到公安机关，必须要慎重。” 邓泽宇当场打电话给秦广成，秦广成的指示很明确也很坚决，立即抓捕，不能延误战机。 因为涉及到公安机关，考虑到保密问题，决定协调驻清江县武警部队，抽调武警进行抓捕。 晚上十一点钟，两辆依维柯警车驶入党校院里，领队军官下车与邓泽宇见面，双方沟通了一下具体细节，随后一起出发，浩浩荡荡直奔赵志安的家。 “赵志安身上背着命案，手里很可能有枪，叮嘱战士们一定要注意安全！”邓泽宇跟那军官又强调了一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军官笑笑点头，随即吩咐下去开始抓捕。 赵志安家住四楼，窗外安着防护围栏，陈栋眼尖，很快找到赵志安家位置，发现屋里还亮着灯，客厅卧室，不时就有人影晃过，连忙提醒邓泽宇： “邓书记，赵志安还没睡，都这会儿了，是不是要跑？” 邓泽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点头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走到武警军官身旁建议道：“看这个情况，我估计赵志安今晚就要逃跑，与其强突进去冒险，不如等他出来，你觉得呢？” 那军官道：“这样安全性更高一些，不然强突的话，会有很多不可控因素。” 他随即吩咐下去，暂不强突，静观其变。 埋伏的武警按兵不动，寂静的夜晚除了风声，再无别的声响。 忽然，赵志安家的灯灭了，众人紧张起来，时间不长，楼下单元门一响，三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走了出来，一人背着一个背包挎着一个旅行袋，一起走向远处一辆丰田越野车。 “不许动！” “举起手来！” “再动开枪了！” 喊叫声惊起小区中阵阵犬吠，七八只黑洞洞的冲锋枪指向三人，为首一个轻轻扔下手中旅行袋，随后拿起背包就要扔到地上。 “有枪！”喊喝声中，枪声响起，一位武警战士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子弹飞出，正中那人胸前。 那人手中亮了一下，嘈杂声中一声清脆枪响，随即轰然倒地。 （待续） 第66章 量才适用 清江县纪委书记办公室。 秦广成辗转反侧许久还是全无睡意，干脆坐起身来打开了灯，走到桌边找了本书，随意翻看了起来。 他心里惦记着夜里的抓捕行动，睡不着觉，自然也看不进去书。 想要点根香烟，却又怕越抽越清醒，干脆倒了杯白开水，反正也不敢喝茶。 茶杯在手，热水还没吹凉，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秦书记，”邓泽宇的声音有些低沉，“赵志安持枪拘捕，武警战士开枪了……” 秦广成霍然站起，“有人受伤吗？” “这倒没有，”邓泽宇连忙说道：“但是赵志安伤的很重，现在正在送往医院抢救……” “全力抢救就是，我们的人没有受伤就好！”他放松坐了下来，“真是无法无天！你跟武警部队的同志们说，不要有压力和负担！这帮人穷凶极恶自作自受，他们这是为民除害！” 电话另一头，邓泽宇松了口气，“现场缴获不少财物，还有一些枪支弹药，另外抓获两个犯罪同伙，看样子是要跟赵志安一起走的。” 秦广成当机立断，“协调公安机关，连夜审讯！挖出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同时也要提高警惕，不能给那些害群之马可趁之机！” 邓泽宇当即答应，“书记放心，出了投毒的事，大家警惕性都前所未有的提升起来了。” 挂断电话，邓泽宇给祝瑾分配任务，协调公安机关，连夜突审两个要跟赵志安一起逃窜的同伙。 祝瑾领命，直接将耿立秋叫了过来，问他清江县公安局有没有熟悉的人，谁不受待见，谁值得信任。 耿立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祝瑾有些失望，就有些犯难起来。 陈栋一旁见状，知道了她的心思，等耿立秋走远，他才建议道：“祝姐，我有个人选，你可以参考一下。” “说！” 陈栋简单说了他打架那次的事情经过，重点介绍了负责办案的沈星南。 祝瑾皱起眉头，“他那么办案，显然是老赵家那边的人啊，你怎么会推荐他？” 陈栋实话实说，“赵家在清江只手遮天，谁想往上爬，不得卖赵家一个面子？只看他当时的表现，自然不值得信任，但从他后续的处理上，包括对待我的态度上，我觉得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你就想啊，他要真是跟赵家走得近，至于还是个副所长么？那么吃力不讨好的构陷我，这根本就是刀尖上跳舞啊！一个不慎，警服都得给他扒了，不是逼不得已，你想他至于么？” 祝瑾眼睛一亮，很是认可他的说法，狠狠一巴掌拍在陈栋肩头，“可以啊小子！进步神速！对人性的把握，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饶是已经熟悉，陈栋还是受不了她时不时冒出来的江湖气，这一巴掌虽然不疼，但真的太让人尴尬了。 他还是好样的，至少能抵得住祝瑾的艳光四射，对比之下，那个耿立秋，到现在还没法在祝瑾面前好好说话自信办事。 一个美女顶头上司也就罢了，偏偏能力出众广受赞誉，在她面前，心理素质不强的，根本就抬不起头来，方寸大乱、进退维谷，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两人当即驱车来到南关派出所，正巧沈星南值夜班，刚躺下不久，就被拎了起来。 他也有点受不住祝瑾的艳色，不过好歹见惯了风雨，还能勉强从容应对。 “陈老弟，事过境迁，这点儿事不至于这么死揪着不放吧？” 市井传言，陈栋如今是专案组的红人，跟纪委搭上了关系，真要因为那件事为难自己，沈星南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家被查，这在整个清江都是大事，谁不知道潘向东和赵志邦的关系？墙倒众人推，陈栋找自己秋后算账，想想也不意外。 陈栋笑而不语，祝瑾一抬大长腿踹了沈星南身下的床腿一脚，“放聪明点！你那点破事儿没人在乎，想收拾你，我有一百种办法你信不信？你们派出所那点弯弯绕都在我心里呢！” 沈星南吃不准她是什么来路，当即收敛心思问道：“说吧，到底找我干嘛？” 祝瑾简单说了事情经过，“我跟你们公安系统不熟悉，谁我都信不着，但陈栋推荐了你，你觉得自己合适不合适？” 她眉眼太过动人，很容易让人忘记了她的危险性，但沈星南不是一般人，他也好色，但更怕死。 “我跟这帮人没什么瓜葛，我可以帮你们突审，但我有一个要求。”沈星南深思熟虑一会儿，表明了态度。 “说！” “我带乔叶一起去，这个案子将来要有表彰那一天，给我个所长当当！要是不了了之，就把我名字擦了，我不想招惹是非！” “切！”祝瑾摆了摆手，“你这么拈轻怕重的，这辈子都当不了领导！给你个所长，你也就到头了！” 沈星南不以为意，“所长就行了，不白忙活一回！” “表彰我能答应你，有我俩的，就有你的，”祝瑾很干脆，“所长你不用想，我说了也不算，就算我这会儿答应你，到时候也兑现不了。” 她站起身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咯噔”“咯噔”响个不停，“但我提醒你个事儿，我这个小兄弟，是林江大学政法系的高材生，省纪委到清江挂职锻炼的选调生，抗洪抢险立了大功，前两天又千里走单骑把潘向东抓了回来……” “你面前坐着的这位，很可能是你这辈子能遇见的最大的贵人、最好的机会，我劝你把握住了。” 祝瑾不过三十出头，沈星南比她还要年长好几岁，但祝瑾走过去在他肩头拍了拍，像是姐姐对弟弟一样语重心长，“机会难得，你考虑考虑，我出去抽支烟。” 沈星南眼珠乱转，他脑子可不笨，没等祝瑾走出去两步便起身道：“祝姐不用出去，我也抽烟，这里有烟灰缸！” “你多大了你管我叫‘姐’？你要点脸行不行？”祝瑾瞪了他一眼，知道沈星南已经看清了形势，直接就开起了玩笑。 “那你看，谁官大谁是姐！”沈星南摆好烟灰缸，一脸的诚恳和谦虚，“我看出来了，陈老弟前途无量，大姐你也得飞黄腾达！你们这贼船，我上了！” “滚犊子，你才贼船呢！”祝瑾给了他一拳，就跟打情骂俏似的。 沈星南哪见过这个，当场就酥了半边身子。 陈栋听得好笑，这会儿才放松下来。 三人带上乔叶，连夜赶到看守所提审那两个要跟赵志安一起逃窜，却险些被打成蜂窝煤的倒霉蛋。 （待续） 第67章 踏破铁鞋 清江县不大，可也不小。 下辖十九个乡镇，县城面积也在兄弟县市里数一数二，人口五十多万，一二三产业都在全市排在前列。 但清江县官场，上上下下不过七八千人，有头有脸的，就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两个倒霉蛋中的一个，一眼就认出了沈星南。 “哟！沈所！您怎么来了？” “仇大彪！放老实点！不是在你们福星楼了！”沈星南一拍桌子，算是敲山震虎。 叫做仇大彪的倒霉蛋看看祝瑾和陈栋，知道了沈星南的意思。 今天是生死局，以前的情分，用不上了。 不出事那是不出事的，出了事，谁是官谁是匪，却分的清清楚楚，哪怕两家曾经前后街住着，那也得公事公办。 道理非常简单，想要徇私枉法，有一串人跟着呢，从来就没那么容易。 有沈星南坐镇，仇大彪竹筒倒豆子，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就连祝瑾这么大心脏的人，都听得直皱眉头。 在赵志安手底下，仇大彪这些年春风得意，坏事没少干，吃香的喝辣的，也算够本了，知道沈星南看在父辈的情分上不会坑他，因此立即就接受了政策，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祝瑾知道，找沈星南算是找对了，论及对犯罪分子攻心，沈星南绝不是一般水平，所以换人的当口，她就好奇问了一句：“沈所哪儿毕业的？理论水平、实践水平都不低呀！” “省警校，怎么了？” “高材生呀！就当个副所长，是有点可惜了。” “切！”沈星南不跟她一样的，下一个带到，直接开始审问。 “李二辉是吧？”沈星南翻了翻手上的文件，随意扔到桌子上，“我先调的仇大彪后调的你，知道为什么吧？政策摆在这儿，你看着办，说不说都行，你抓紧时间，痛快点，我等着下班。” 李二辉贼眉鼠眼扫视一圈，想要多看祝瑾一眼却又不敢，当即低下头来，片刻过后，咬了咬牙说道：“我说！仇大彪平常太粗，有些事他不知道！” 沈星南打了个哈欠，“我们两家以前是邻居，你最好别蒙我，不拿出点真东西来，我肯定不会帮你！” “您放心！真，特别真！” 对仇大彪，沈星南用感情攻心，三言两语就将其拿下；对李二辉，沈星南利用仇大彪攻心，也是三言两语拿下，祝瑾陈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钦佩。 看来这沈星南，除了冤枉好人不咋地，办案倒是一把好手。 李二辉交代了一个特别重要的线索，那就是赵志安当年开枪杀人，他在现场，而且知道枪是赵志国给的。 赵志国身为教育局长，跟潘向东这边的工程项目毫不沾边，专案组对他进行了充分的背景调查，可以说除了他跟赵志邦是亲兄弟、跟赵志安是叔伯兄弟这一点外，跟整件事看不出一星半点的表面联系。 有了李二辉的证词，赵志国算是入网了。 事态紧急，祝瑾连夜敲开了邓泽宇的房门。 听完案情，邓泽宇穿着背心裤衩坐在椅子上，安抚着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不安跳动的心脏，沉思良久才道：“已经这个时间了，就算他想跑，也不会这时候跑，而且要跑的话，现在也早跑了……” “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是吗？” 祝瑾撇了撇嘴，“我们都没睡，您睡什么呀！” “你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我都五十三岁了！” “我还熬出了黑眼圈呢！赶紧的，抓不抓吧！”相处这么多天，祝瑾已经吃准了邓泽宇的脾气，一贯吹胡子瞪眼，但就是拿她没招。 谁让她好看，办案还厉害呢？ “抓！抓！抓！”邓泽宇无奈拍桌子，“问题是，你把我吵醒了，我怎么跟领导汇报？秦书记我可以找，可要动一个正科级干部，必须要跟县委请示的！大半夜的，你去给周书记打电话？” “那你爱抓不抓！我可告诉你了，出事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祝瑾耍起了无赖，扔下笔录就要走。 “姑奶奶哎！凌晨三点多，我这……我……哎！” 邓泽宇长吁短叹，还是给秦广成打了电话。 秦广成也刚睡着不久，醒了也是一肚子气，但案情紧急，他也不敢怠慢，当场挂了电话，给县委书记周俊辉打了个电话，请示要不要立即抓人。 周俊辉倒是好脾气，他睡得早，这会儿休息很充分，电话里表扬了一番工作组，给了肯定的答复。 消息传来，邓泽宇皮笑肉不笑看着祝瑾，“这下满意了？赶紧的吧！这回要是抓不到人，我拿你是问！” “吓唬谁呢！”祝瑾一拍大长腿，随即扔下一个媚眼飘然而去。 邓泽宇按住“扑通扑通”的心脏，赶忙喝了口水，“这一天天的，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专案组立即行动，很快就敲开了赵志国二房夫人袁炜华的家门。 袁炜华吓了一跳，半晌才惊魂未定告诉专案组，两人闹矛盾，赵志国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专案组扑了个空，立即转战福星楼，却同样扑了个空。 听到工作人员说蓝静秋也早走了，祝瑾预感不妙，问道：“蓝静秋还有别的住处吗？”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 “你回忆一下，要是隐瞒不说，就涉嫌包庇犯罪了！”沈星南很是严肃，吓唬了她一下。 “这……”工作人员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去年我曾经听她说过买了个平房放东西，店里还有人过去帮着搬过家具，可以找她问问！” 工作组敲开房门，屋里一双男女吓得半死，祝瑾没理那个男的，将女的叫到一边问道：“知不知道你们蓝总的平房在哪个位置？” “啊？” “你别紧张，好好回忆回忆，那次你们去帮着干活来着？”那个工作人员反而劝慰起那个女的来。 “我……我想起来了！在城东那家狗肉馆对面胡同里，临街的三间房子，窗户都镶了白钢的防护栏！” 专案组立即行动，直奔城东，很快找到了那个平房。 门锁撬开，屋里空无一人，抽屉拉开，保险柜也开着，显然走得极其匆忙。 祝瑾叹息摇头，“还是晚来一步，赵志国这家伙跑了。” 众人个个垂头丧气，出门就要上车离开。 陈栋忽然问沈星南，“沈所，那天晚上你抓我……” 沈星南眼睛一竖，“怎么这点事就过不去了呢？” 陈栋摆了摆手，“你记不记得，赵志国开的是什么车？” 沈星南回忆了一下，“没记错的话，是个广本雅阁，怎么了？” 陈栋指向远处角落里停着的一辆车，“你看看，是不是那个？” （待续） 第68章 火力全开 漆黑的夜色中，黑色的广本雅阁很难被发觉。 众人看着那台车，和驾驶员位置上那个人，都很好奇，陈栋是怎么看见的。 七八个人悄悄接近过去，沈星南却上了车打着了火，只要赵志国敢跑，当场就撞过去。 祝瑾靠在驾驶员一侧的后门上，冲着陈栋点了点头。 陈栋猛然用力，一下子将驾驶员一侧车门拽开，随即将赵志国一把拉了出来压到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我是赵志国！放开我！”赵志国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拉出车门，当场就清醒了，口中大喊大叫，心中却已彻底凉了。 “赵志国，我们是专案组的，按照县委指示，请你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地点说明情况，希望你配合！” 祝瑾声音清脆，却因为带着一丝沙哑，有些别样的味道，听在人心里痒痒的。 但赵志国哪里还有这份心思，眼前的美女再好看，他也没心思欣赏了，脑海中乱成一团麻，对即将到来的事，充满了忐忑不安。 成功抓捕赵志国，众人都松了口气，这一番忙碌连续扑空，要是被他跑掉，那就全都白忙活了。 陈栋一把拎起赵志国，扭着他朝着面包车走去。 车灯亮起，赵志国认出了陈栋，嘴巴动了动，想要说几句什么，却忍住了。 前些日子他还在派出所的会议室里威胁眼前的青年，这才过去多久，对方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身份掉转，时移世易。 陈栋看出了他的心思，却没有说几句冷言冷语的意思，对今天这个结果，陈栋其实早有预料。 前世他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想来也大概是赵伟作得太欢，赵家也倒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到来，加速了这个进程。 想想也对，前世大王村受灾牵连甚广，从上往下彻查一番，怎么也不会放过潘向东，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赵家兄弟又怎么可能善终？ 更不要说连续两任县委书记被坑卸任，这是要干什么？搞独立王国么？ 陈栋心中感慨，却也引以为戒，暗中警醒自己。 回到县委党校，祝瑾终于支撑不住，安排好看护人员，回屋倒头就睡。 陈栋也困得不行，一直睡到十点多钟才爬起来。 他吃了午饭刚要离开，才看见祝瑾行色匆匆冲进食堂。 “别走，陪我一起吃！”祝瑾毫不客气，吩咐陈栋帮她去要了碗面条，自己又打了一份饭菜，这才坐到一起大口吃了起来。 “这么多，你吃的完么！”陈栋有些感慨，虽然他知道祝瑾饭量不错，但这些也太多了。 “不行，熬夜了，我感觉我能吃下一头牛！”祝瑾吃得一点都不雅观，“剩下你吃，光盘行动，啊！” 陈栋一脸苦相，“姐我都吃撑了，你别为难我了！” “切！” 祝瑾吃了个半饱，这才放慢速度，“你知道大家怎么传咱俩的么？” 陈栋茫然摇头，“传咱俩什么？” “说你是我养的小白脸，哈哈哈！”祝瑾笑得无比开心。 陈栋吓了一跳，“真的假的？哪儿跟哪儿啊！” “没错啊！难道不是啊？”祝瑾得意看着陈栋，恨不得伸手捏捏他，“你这么好看，确实养眼啊！看着你这张脸，姐得多吃不少饭！” 她摸摸肚皮，有些难过说道：“抽调过来这才多久，都胖了一圈了！我得管管这张嘴了！” 陈栋无比烦恼，“就别管你这张嘴了！你管管大伙儿的嘴啊！” 祝瑾白了他一眼，“嘴长别人身上，你管一个我看看！我连自己这张嘴都管不住，操那份闲心呢！” “身正不怕影斜！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再说了，咋的，跟姐传绯闻，侮辱你啦？” 祝瑾说话跟连珠炮似的，一边吃饭一边说，陈栋都不是她的对手。 道理他都懂，但就是感觉莫名其妙。 再世为人，他已经很小心了，尤其和甘霖在一起以后，他已经很注意这方面的分寸了。 饶是如此，还是被人说三道四，陈栋彻底无语了。 “很正常的，我这么好看，你这么帅，孤男寡女的，我又特地回去离了个婚，所有这些加起来，别人误会很正常的嘛！” 祝瑾倒是想得开，“还是那句话，嘴长在别人身上，管他们怎么嚼舌头呢！” “你要实在不甘心，姐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占点便宜……” 祝瑾冲他挤了挤眼睛，看陈栋又红了脸，这才嗔道：“挺大个老爷们儿，动不动就红脸，跟谁学的，卖萌吗？” “走了走了，还得谈赵志国呢！振作点！熊色！” 整个过程，陈栋一句话没说，她却没停过嘴，两个人在言语方面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谈话室里，赵志国明显没有睡好，要不是头半夜他打了个盹，只怕这会儿更要无精打采。 “年轻人，现在很得意吧？”赵志国一脸恨意看着陈栋，布满血丝的双眼怒目而视。 陈栋根本不搭理他，身边坐着祝瑾这个大喷子，轮不到他来说话。 果不其然，祝瑾一拍桌子，当场开喷。 “赵志国！你态度端正点！” “你走到今天，关陈栋屁事！就他跟你儿子那点破事，至于让你坐在这里，让我跟你谈话？” “你又不是傻b，这点道理你不懂吗？” “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报应到了，关陈栋什么事？你儿子不懂事，你当爹的也不懂事？你多大了？幼儿园没毕业吗？胡搅蛮缠，娘们儿唧唧的，你都不赶那好点的老娘们儿！丢人！” …… 祝瑾吃饱喝足，一身用不完的力气，连珠炮一般轰击赵志国的脆弱灵魂，从民族大义说到为人父母，从男女区分说到人伦道德，整整二十七分钟，祝瑾的嘴就没停过，文的武的各种词汇层出不穷，一会儿讲党纪国法，一会儿如同泼妇骂街，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不到半个小时时间，赵志国的灵魂得到了充分的洗礼和升华，恍惚之中，他甚至有点后悔，如果早点遇见祝瑾，他甚至不会堕落到今天这一步。 陈栋也是第一次看到祝瑾这么火力全开，他当然知道，这是祝姐给自己出气呢，虽然也是办案手段的一种，但这种方式，单纯就是为了他。 终于祝瑾喷累了，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咚喝了半瓶，这才对目瞪口呆的赵志国说道：“你那点儿破事，我帮你捋捋，你看看对不对……” “对了你就点点头，不对你也别吱声，没用。” “犯到我兄弟手里，你跑不了的。” （待续） 第69章 撂得最快 谈话室里。 赵志国心丧若死。 不说祝瑾这一番灵魂打击有多狠，只凭办案的是陈栋，他就知道自己讨不了好。 不用给自己穿小鞋，但凡公事公办，自己那些事儿，随便跳出来一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当初多猖狂，此时就多狼狈。 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如果儿子赵伟也落到陈栋手里，以儿子的性格…… 赵志国不敢往深了想，陈栋赤手空拳都能把儿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借了东风乘了大势，再稍微用点手段，以赵伟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不上套？ 他还不知道赵志安被枪击的事，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担心，陈栋会用类似的手段，当场弄死自己的儿子。 陈栋却不知道赵志国心里转着的是这个心思，看祝瑾说话有些越界，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姐……” 祝瑾当即心领神会，“开始吧！” 赵志国一愣，心说咋的，这么久了，这是才开始吗？那刚才那算什么？ 祝瑾开始问基本情况，但赵志国铁了心，一言不发，绝不配合。 看他装死，祝瑾早有预料，只是说道：“孟婉琳跟你二哥赵志邦的事情，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事儿按说不是什么问题。但有了这件事，你哥今天就得双规起来，具体情况我们不参与，就不告诉你了。” “赵志安杀人那事儿，枪是从你这里拿的，一个包庇罪，一个共谋杀人罪，一个私藏枪支罪，你都得接着。” “赵志安眼下正在抢救，中了两枪，死不死还在等结果。” “涉及到你儿子赵伟，有几起故意伤害罪，其他同事正在找相关人员核实，树倒猢狲散，结果你也应该心里有数。” 看出赵志国神情变化，祝瑾继续说道：“你跟袁炜华生的女儿叫赵娜吧？既然你这么不配合，那咱们也不用谈了，我们现在就去抄家。” “今天是国庆节，都放假，孩子肯定在家……” 祝瑾威胁的意思就差写到自己脸上了，话未说完，赵志国已经神情大变，眼中泛起了疯狂和愤怒。 “你们离我女儿远点！敢吓着她，我弄死你！” 祝瑾毫不退让，上前一步瞪着他的眼睛喝道：“你放肆！党纪国法在前，你吓唬谁！弄死我！吹牛逼！你现在弄死我我看看！” 她气势十足，丝毫没有退却之意，一身凛然正气，直面赵志国的疯狂！ 陈栋都害怕起来，屋里没有别人，如果赵志国真的发疯，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他双足用力，只要赵志国敢动手，宁可案子耽误，也要当场将他制服，决不能让他伤害祝瑾！ 祝瑾气势凌厉，右手暗中握着一根铅笔，手指关节青筋暴起，社会大姐大的狠劲又上来了！ 赵志国虽然也是心狠手辣，终究还是一个文弱书生，杀鸡都未必敢，就算狗急跳墙，也是色厉内荏。 尤其祝瑾占了大义的名分，正气凛然、丝毫不惧，就算是死，也是光荣牺牲，底气十足，高下立判！ 赵志国那股勉强绷起来的硬气当场就泄了，像是漏了气的充气娃娃。 “操！”祝瑾骂了一句脏话，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水。 赵志国心防已破，祝瑾很快调整情绪，将话题兜了回来。 “你的罪行都在那里摆着，一样都逃不掉，你是聪明人，这一点你心知肚明。” “你现在能做的，就是争取立功表现，争取我们的同情，只要你做到位了，对你的家人，我们都会注意关照，不让他们受到影响。” “赵伟的问题不算严重，顶天也就是受个处分，你想清楚了，不要一错再错！” 祝瑾恩威并施，赵志国再也坚持不住，“给我一根烟。” 祝瑾眼睛一亮，掏出一盒软中华递了过去，“你车里的，我都是女士烟，估计你肯定不喜欢。” 赵志国看了她一眼，贪婪吸了一口香烟，昨夜还在纸醉金迷纵情享乐，今天就已经失去自由之身，人生大起大落，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想知道什么，你们问吧！” 吐了口香烟，赵志国放松下来，到了这一步，他已经认命了。 祝瑾转头看了陈栋一眼，随即将已经掌握的案情重新复述一遍，对其中的细节进行修正，因为千头万绪，涉及到的方面太多，陈栋写了四十多页稿纸还没写完。 “不急，慢慢写。”祝瑾悠闲自得，跟赵志国唠起了家常。 “你也别觉得委屈，赵局长，我看你简历了，中师毕业，你们这个年代的人，这样的学历已经算是很高了。” 赵志国点点头，“当初考中师的名额很宝贵，老师为了不浪费，不是学习非常好的，根本不让报考。” “所以说呀！你们这几期中师的学生，都是很厉害的人物，我知道几个，都有当县委书记的了。” 赵志国神情一紧，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你二哥赵志邦，就比你大两届吧？我可是听说了，他现在已经提副厅级了，下一步就要当副市长了。” 赵志国沉默不语，避开了祝瑾的目光。 “潘向东的日记本里有关于他的内容，那个用来掩人耳目的光盘里，也有一份名单，都涉及到了赵志邦，”祝瑾语调平淡，与刚才的凶狠判若两人，“你呢，也别有压力，爱说不说，反正我们手头的证据肯定是够用拿下他了，至于后续如何，那就看省纪委介入后怎么处理了。” “你们是亲兄弟，我要让你出卖他，你肯定也不乐意。但你考虑好就行，这里面很多事，你是否参与，以及参与的多不多，要不要背锅，都是问题。” 陈栋写好笔录，祝瑾拿过来审阅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交给赵志国，“你看看吧！有异议的话，咱们再确认。” 赵志国接过笔录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看了一遍，“没有异议。” “那就签字吧！” 赵志国眼神黯淡，早已没有了当初与陈栋初见时的从容和凌厉，即将要为曾经犯下的错误受到审判，他心中的感情很复杂。 祝瑾和陈栋离开谈话室，回去的路上，陈栋心有余悸说道：“姐你刚才胆子太大了，要是他突然暴起伤人，根本来不及救你！” 祝瑾有些不屑，“你以为他是谁？他要是亡命之徒，有赵志安这样的手下，咱们早就被人打黑枪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你看他人五人六的，这些被抓起来的人里，有比他撂的快的么？” 她大手一挥，很有些慷慨激昂，“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咱们师出有名，怕什么！” 随即她又冲陈栋挤挤眼，故作暧昧笑道：“再说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待续） 第70章 自作自受 国庆假期，专案组仍然不眠不休昼夜赶工。 案情紧急，拖延不得，这在纪检战线已经是常态了。 众人习以为常，陈栋初来乍到，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尤其不能见到甘霖，让他心中思念如同野火一般烧个不停，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心上人身边。 赵志国被控制起来，赵伟、蓝静秋又不见了，案件下一步，就是对赵志国的名下财产进行查抄。 工作组分成两路，一路抄大房孟婉琳、二房袁炜华，一路抄福星楼和蓝静秋。 祝瑾带着一路，协同公安机关，直奔福星楼。 福星楼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倒是找到不少录像，每盘录像带上面都有名字，其中有一些，还是清江官场有头有脸的人物。 祝瑾知道事关重大，将这些东西封存起来安排专人看管，这才收队复命。 另一路由廖雪芸带队，却是收获颇丰。 案件办理过程中，她已经展现了自己的才能，对水利局那个上访户的突破，最短时间内打开了案件线索的缺口，为办案争取了主动，受到了领导的一致认可。 两个女同志成了专案组两大王牌，就连秦广成都感慨，妇女一人能顶半边天，没男人什么事了。 看着铺了一地的现金、金条和贵重首饰，祝瑾也是眼睛发亮，“这可算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这也太多了！” 粗略估算，现金大概就两千多万，加上金条，数额直奔五千万大关。 陈栋咋舌不已，只知道赵家有钱，但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只靠水利局的那些工程项目，显然不可能聚敛这么多的财富，通过交流得知，赵家兄弟这些年在项目建设领域上下其手，在餐饮娱乐行业也是没少敛财。 福星楼提供卖淫服务，因为临近国道交通便利，周边市县甚至省城都有客人来此消费，而据赵志安的同党交代，赵志安还开设了地下赌场，聚敛的财富因此才这么惊人。 “民脂民膏，都是民脂民膏啊！”邓泽宇也很感慨，“抓紧登记造册，这事儿关系重大，出错了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除了贵重财物，倒是没发现什么能够跟赵志邦扯上关系的东西，案件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邓泽宇召集众人开会，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对现有的案件查办情况进行汇总，形成一份报告材料。 这份工作当仁不让就落在了祝瑾头上，祝瑾也不见外，直接拉着陈栋坐进了办公室，对着打字机咔咔开始打字。 陈栋有前世的文字材料水平，又全程参与了办案，写这样一份报告根本难不住他，只是祝瑾时不时靠过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让他心猿意马，反而因此耽误了进展。 两人正忙活着，徐红绫忽然推门进来，看到二人忙得热火朝天，多少有些失望，随即说道：“祝姐，赵伟和蓝静秋落网了！” 祝瑾霍然回头，“怎么回事？在哪儿落网的？” “在省城机场，因为排队跟人发生了冲突，被机场警方抓了起来，查阅证件后跟咱们这边的公安机关联系确认身份，这才知道是他。” 祝瑾兴奋至极，狠狠一拍巴掌，“这叫啥？这就叫自作自受！看看！差点飞走，硬生生自己回来了！” “你来传话什么意思，领导让我们去接人？” “是，祝姐您真聪明！” 祝瑾饶有深意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拍陈栋肩膀，“走吧！正好去省城溜达一圈，会会你的小女朋友！” 徐红绫刚要说话，祝瑾便对她说道：“你就别去了，陈栋这一稿写完了，你拿着去给邓书记看，有改动的话，你就微调一下！” 两人暗里勾心斗角，陈栋却视而不见，他现在疏远徐红绫，基本很少跟她有私下里接触，有祝瑾在身边虎视眈眈，徐红绫也收敛了很多。 一行六人乘了三辆警车出发，陈栋在路上给甘霖打了个电话，确认傍晚时分到达省城，约她出来，和祝瑾见面一起吃饭。 国庆假期，甘霖也没放几天假，她现在学医，每天跟着师兄和导师在医院里忙忙碌碌，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听说陈栋回来，自然喜不自胜，当即答应下来，约好了晚上吃饭的地方。 因为是公出，提人的事也不着急，几名公安干警乐得借此机会溜达一圈，当即按照祝瑾的安排，在宾馆住下后各自行动起来。 陈栋和祝瑾到了约好的地方，甘霖早已等在了那里。 因为要提人，祝瑾穿得很正式，一身笔挺银灰色西装，显得格外的干练和专业。 相比之下，甘霖今天的打扮明显异于往常，长款包臀裙黑丝袜高跟鞋，脸上也明显化了妆，她本来就底子好，这么一用心打扮，立即艳光四射，吸引了无数目光。 她这点小心思，祝瑾一眼就看出来了，陈栋也是心领神会，对接下来这顿饭，就有些头疼。 “祝姐，这是我女朋友甘霖。” “祝姐，您好！一直好奇您得多美，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 祝瑾抬手跟甘霖握了握，三人落座这才笑道：“可比不了你！高材生，还长得跟大明星似的，难怪把陈栋迷得失魂落魄的！” “哪有！”甘霖终究道行不深，被祝瑾三言两语就弄得害羞起来。 “你可不知道，他这一天天的磨叨说不放假说想你，我这耳朵都快磨破皮了！” 餐馆不算如何高档，但装修很精致，菜品也很有格调，甘霖点了四道菜，要了一瓶白酒，分别给两人满上，三人边吃边聊。 陈栋挨着甘霖坐在一侧，桌子下面，两个人的腿就已经挨到了一起，小别胜新婚，明明分开才三四天，就仿佛度日如年一样。 “陈栋在清江那边办案，什么都不懂，还得靠祝姐您多照顾他！”甘霖倒了杯红酒，“这杯酒，感谢祝姐！” “妹子你这就说错了！”祝瑾端起杯，三人碰了碰喝了一口，“陈栋人聪明，有才华，有本事，我们两个，这叫哼哈二将、相得益彰！” 陈栋笑道：“我确实跟你学了很多东西，姐我也敬你一杯！” “咋的，欺负我老哥一个，两口子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呗？”祝瑾笑着喝了一口，却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妹子，姐跟你实话实说，你家陈栋挺招人稀罕，姐不是没动过心思，但陈栋心里只有你……”酒过三巡，祝瑾眼神有些迷茫起来，跟甘霖吐露了心声，“今天特地来跟你见一面，也是希望你能放心，至少在姐这里，肯定把他看得牢牢地！” “我这人啥脾气啥性格，你往长了处，你就知道了！”不理陈栋尴尬，祝瑾一口喝了杯中酒，“我晚上约了人，就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久别胜新婚’了！” （待续） 第71章 鱼和熊掌 “叮叮！叮叮！” 手机闹钟响起，祝瑾翻了个身，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坐起来愣怔良久，正要循着声音去找，手机闹钟停了。 她下了床趴到床下，找到自己的诺基亚3210。 眼角余光所及，旁边还有一个白酒瓶子，以及啃了一半的泡脚凤爪。 她揉了揉脑袋，有些疼，不过还能受得了。 冲了个澡，刷了牙，下楼到二楼餐厅吃早餐，正好遇到同来的四名公安干警。 “祝主任早。” 看她自己一个人，四个人明显有些意外。 专案组隐约传言，她跟陈栋的绯闻秦广成都知道了，四个人没看到陈栋跟她一起，自然会有这种神态。 祝瑾装作没看见，取了个煎蛋一碗米粥两个蒸饺很快吃完，吆喝四人一起出发前往拘留所。 陈栋早已等在那里，双方汇合，一起去办手续。 “姐，你今天气色挺好啊！” 眼前的美妇人艳光四射，同样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但祝瑾的气色明显有了很大不同，陈栋心里有些不舒服，却没表现出来。 “是吗？我也觉得呢！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听不出陈栋是替自己开心还是难受，祝瑾打了个哈哈，故意逗他。 “你这小别胜新婚，腰力还行啊？”祝瑾填好表格，用胳膊肘顶了顶陈栋的腰眼，“年轻人，可要节制哟！” 想起昨夜和今早的癫狂，陈栋脸红了红，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祝瑾的问题。 祝瑾也不刨根问底，“跟甘霖多沟通沟通，以后你工作上遇到的美女多了，像我这么知进退的可不多见，总这么小题大做，会累死的。” “嗯，已经沟通好了，姐你放心。” 想起昨晚甘霖像是开屏的孔雀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祝瑾就忍不住想笑。 手续履行完毕，工作人员将赵伟和蓝静秋带了出来，还有两人的两大包行李和奔驰车钥匙。 赵伟看着陈栋，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凶恶之意，只是充满了怨恨。 陈栋上前一扯他的手铐，“走吧！跟我瞪眼没用，苦日子在后头呢！” 三个干警一台车，后排两个人将赵伟夹在中间，直接用手铐将他铐在了座椅靠枕上。 另一台车，祝瑾坐在后排，也将蓝静秋铐在了座椅靠枕上。 陈栋回过头来，打量了一眼蓝静秋，女子妆容惨淡，显然拘留所里没有化妆的条件，看着就有些憔悴。 相比之下，祝瑾容光焕发，面色红润，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想到这里，陈栋心里就很不舒服。 明明他跟祝瑾毫无关系，迈出这一步，是祝瑾深思熟虑的决定，从理性来说，他也不觉得祝瑾做错了。 他可以洁身自好，但他没有立场和道理，要求别人也跟自己一样。 就算是他自己，知道甘霖的父亲甘翰文是正厅级市委书记，不也暗中窃喜？ 人性如此，谁也不必质疑谁、瞧不起谁。 想到这里，陈栋轻轻叹了口气，原来自己不是瞧不起祝瑾。 然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他不是希望祝瑾继续清高自守，在仕途上困顿不前，而是他希望祝瑾依靠的那个人是他。 可惜，已经晚了。 陈栋心里酸涩难平，便假装困倦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昨晚和今早，他和甘霖都没闲着，出门的时候，甘霖还在酣睡。 路况不好，车子颠簸了一下，驾驶车辆的干警笑道：“祝主任，昨晚没人敲你房门吗？” 祝瑾头有些痛，闭着眼问道：“没人敲，怎么了？” “十二点多的时候，市公安局扫黄打非，折腾了好一阵呢！” 陈栋听在耳中，心里忽然一动，祝瑾昨晚跟着几个公安干警一起住的？ 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这么说来…… 但也有可能，是完事了以后，祝瑾特地回到宾馆住的，她那么小心谨慎…… “喂！装什么死呢？这么颠，你睡得着啊？” 座椅被人踹了一脚，陈栋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祝瑾。 “没睡好，困……”陈栋动了下脑袋，意思自己听见她说话了。 “能不困么？小别胜新婚呢！”祝瑾探手拍了拍那个干警，“不知道吧？昨晚上就去找女朋友了，重色轻友，说的就是陈栋同志！” 那干警有些尴尬，点头附和道：“陈栋这么帅，女朋友也得可美了！” “那倒是，昨天我们仨一起吃的饭，他女朋友可美了，跟电影明星似的！” “看，我猜的准吧！” “我都后悔了，不去吃这顿饭好了，跟人都没法比！咱们到底是小地方的人，干啥都不行！” 两人打开了话匣子，祝瑾刻意为之，透露了昨晚那顿饭，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消除影响。 陈栋心知肚明，跟着哼哈答应，看着祝瑾表演。 没有哪个第三者心那么大，敢去跟人家原配一起吃饭，祝瑾昨晚是为了消除甘霖的顾虑，此时此刻，就是为了在清江澄清她跟陈栋的绯闻。 尽管未必能完全消除，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三人随意闲聊，倒是将蓝静秋晾在了那里，她此时心乱如麻，自然也无心跟三人插话。 只是旁听许久，三人一点都不说及案情，便让她有些心急如焚。 她虽然智计过人，终究大难临头，最终还是没沉住气，出声问道：“几位领导，我问一句，赵志国抓起来了吗？” 祝瑾斜了她一眼，“抓了，怎么的，想要戴罪立功？” “想！给我个机会，我愿意戴罪立功！”蓝静秋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 “别急，别急，还没到地方呢！放心，党和政府会给你政策的。” 祝瑾安抚了一句，随即饶有趣味看着蓝静秋，“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你跟赵志国我都能理解，还能看上赵伟那么个小崽子，真是……” 赵伟二十出头年纪，看着像是成年人，但一出一猛，干的就没一个是成年人能干出来的事。 再者说，能够在父子之间三心二意，这份厚脸皮，就已经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蓝静秋垂下头来，“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难处……” “我不用知道！”祝瑾有些不屑摆了摆手，“人与人之间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你眼中天大的事，在我这里可能屁都不是；而我遭遇的难处，你却未必能理解有多痛苦。” “对吧，陈栋？” （待续） 第72章 不可忽略 清江县拘留所。 赵伟死死地看着陈栋，仍是难以释怀。 在他心里，他家里这样的变故，都是陈栋造成的。 陈栋没法解释，也没想解释。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和甘霖一起出发去京城。 祝瑾今天心情极好，哼着小曲看着赵伟，敲了敲桌子，“别看了！眼珠子瞪碎了也没用！” 赵伟冷冷转过头来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色欲。 “这就对了嘛！”祝瑾对此习以为常，“你也是，既然都私奔了，怎么就不能忍一时风平浪静呢！弄这么大阵仗，我们还得加班！” “我没跟她私奔！”赵伟咆哮起来，“我不是逃兵！我不是懦夫！我没私奔！” “瞧瞧，”祝瑾冲陈栋一笑，“知道什么叫丧家之犬了吧？这就是！” “你放开我，我弄死你！”赵伟疯狂起来，只是手铐实在太牢固无法挣脱。 “就你这个尿（sui）样，我一个打你七个！”不是六个也不是八个，祝瑾就是故意在羞辱赵伟。 “啊！” “啊！” “啊！” 赵伟无能狂怒嚎叫不止，当然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你不用跟我劲儿劲儿的，我明白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来羞辱你的！”祝瑾根本不问任何问题，赵伟那些打架斗殴的事情都是治安案件，公安查清楚了，纪委拿过来开除公职就完事了，不用细问。 “你知道你亲爹是谁不？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是谁，”祝瑾悠闲坐下，翘起穿着牛仔裤的大长腿，“你亲爹是赵志邦，他为了进步，没娶你妈，另外娶了别人，震惊吧？开心吧？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赵伟听傻了，他不信，以为祝瑾在骗他。 “你撒谎！你放屁！” 等他喊累了，祝瑾才笑嘻嘻说道：“这种事我骗你也没必要啊！对吧？等你妈来看你的时候，你自己问她。” “我再跟你说个事儿，”祝瑾给他火上浇油，“你跟蓝静秋，你俩在一起了是吧？我跟你爸，不对，你三叔赵志国说了，他差点气死！” “你……”赵伟的愤怒到了极限，一时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生什么气呢！”祝瑾一脸无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你既然敢做，怎么不敢当呢？你恨我干嘛？你以为我不说，你三叔就不知道了？” 赵伟“呼呼”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看着祝瑾，像是一条穷途末路的凶狼。 “还有个事儿，我怕你问起来没人告诉你，一起告诉你了吧！”祝瑾仿佛没有看见，或者压根不在乎赵伟的疯狂神态，“蓝静秋检举说你爸——不对，你三叔，瞅我这嘴，你三叔逼良为娼，还说是你强奸了她，这些真要落到纸上的话，你公职保不住不说，还得判刑。” “啧啧！瞅着你们这一家子家破人亡，真是让人……”她拉了一个长音，随即笑嘻嘻说道：“真是让人爽死了！” “报应啊！报应！” “扑通”一声，赵伟竟然当场气得晕了过去。 祝瑾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将他气死了，当即就要出门喊人。 陈栋苦笑一声将她拦住，“气昏了，你这也太气人了。” “嗨，这不给你出气呢嘛！不然我闲的啊我搭理他！”祝瑾拍拍陈栋肩膀，“行了，这口恶气出了吧？你吧，就是宅心仁厚，这种人你惯着他干嘛呢？” 陈栋摇摇头，“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那不对，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报仇不过夜，能早一天不晚一天！以德报怨，你何以报德？” 两人离开拘留所，回去的路上，陈栋问祝瑾：“现在就差赵志邦那边了，咱们还有机会参与么？” 祝瑾心里存着别样的心思，轻轻摇头说道：“他是一县之长，又是省管干部，动他不会那么容易那么快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估计还得观望观望，但是咱们这个专案组，应该就是到头了。” 陈栋当即有些失落，“其实掐指算算时间，好像还真没几天，但是感觉过了好久，冷不丁就结束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舍不得我呀？”祝瑾习惯性的开起了玩笑。 “嗯，”没想到陈栋还真点了点头，“专案组一解散，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一起共事了。” 祝瑾有些惊喜，却也有些伤感，随即笑笑说道：“别那么悲观嘛！将来没准哪一天，你就成了姐的顶头上司，到时候你来领导我，咱俩再干一番事业！” 听她说得乐观，陈栋也笑了笑，“还是你抓紧进步，来当我的领导的好！” 祝瑾沉默起来，直到捷达驶入党校大门，陈栋熄了车子，这才轻声说道：“昨晚去省城，跟你们俩分开后，我去见了一个人……” 陈栋正要去开车门，闻言忽然愣住，当即猜到了祝瑾话里的深意。 他也猜到了昨晚她去了哪儿，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没想到祝瑾直接挑明了。 “他妻子去得早，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有一次培训，他给我们讲课，然后留下了电话号码……” “后来他升官了，就再也没怎么联系，离婚那天晚上，我给他发了短信，我们加了qq，每天都聊天，他说他其实一直都喜欢我……” 祝瑾语调幽幽，“我知道我跟他在一起是不纯粹的，是有所求的，但我还是去了……” 祝瑾拉起陈栋的手，将其贴在自己脸颊上，一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极为罕见的，她卸下了自己女汉子的伪装，显得如此柔弱和悲伤。 陈栋心中酸涩无比，感受着掌心的温热和滑嫩，叹了口气，很是违心说道：“人这辈子活着，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选择，无所谓对错，能够说服自己就好。” “切！老气横秋！无病呻吟！”祝瑾忽然擦去眼泪破涕为笑，“我就这么跟了别人，你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吗？” 陈栋有些无奈，“你比我年纪都大，你决定了的事，肯定有你的道理。再说了，我也没资格难受吧？” 祝瑾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我好弟弟么？你姐姐这么不自爱，你就不能说点谴责的话？” 陈栋摇了摇头，“你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言不由衷！啥都指不上！”祝瑾狠狠怼了他一拳，“事到临头我反悔了，我跟他没在一起，你信不信？” “啊？真的？”陈栋的故作矜持一下破功，脸上绽放出喜悦至极的神情，“我信，你说啥我都信！”。 “你莫不会是个傻子吧？”祝瑾一把拉开车门下车，嘀咕了一句，“什么人呢！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惦记……” 她头也不回大步朝里走，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大声喊道：“麻溜的吧！赶紧把手头的活儿收尾，老娘还想好好过个假期呢！” （待续） 第73章 人性如此 国庆假期这几天，陈东和甘霖一起到北京找到妹妹陈桦，在陈桦的提前准备下，用手中的钱，在京城买了十七套期房。 假期结束第一天，陈栋早早起床，下楼在母校的体育场里跑了几圈，给甘霖带了早餐，这才下楼开车回到清江。 甘霖从白江市回来的时候，雇人将那台奥迪开了回来，陈栋开着进城的时候，就引来了许多关注的目光。 他不敢太招摇，进城就找了个小区租了个车库，把车停好，打了个车回到县委党校报到。 离开这几天，县委党校依然没有消停，邓泽宇嗓子沙哑，精气神却非常足。 “祝瑾没回来啊？”看见就他一个人，邓泽宇有些惊讶。 陈栋一脸无奈，绯闻传起来就按不住，祝瑾来不来，他说了也不算。 更何况，没人比他更希望祝瑾能来。 “邓书记，这几天你们没轻忙活吧？有什么新进展吗？”陈栋岔开了话题。 “进展不小！本地几个部门都有人涉案，已经控制起来了，后续还得往深了挖！”邓泽宇很兴奋，能在临近退休办这么大一个案子，这辈子他都不缺吹牛皮的材料了。 “那您看我能帮着干点什么呢？” 邓泽宇看着陈栋，知道他的意思，“专案组的任务完成了，县里的意思，等案件彻底了结了一起开表彰大会，这么一来，你们就都得回原单位了……” 陈栋有些失望，真要这样的话，就更不可能再见到祝瑾了。 看出陈栋情绪不对要走，邓泽宇将他叫住，“别急着走，跟我聊聊，下步什么打算？” “嗯？”陈栋有些茫然，“你说我吗？” 邓泽宇笑道：“不然呢？说说，什么打算？” 陈栋摇了摇头，“继续在乡镇熬日子，还能去哪儿呢？” 邓泽宇点了一支香烟，“我没记错，前段时间大王村大堤管涌，周书记说了给你记功吧？这次办案，你也立了大功，两桩加一起，等你一转正，这个提拔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有没有想法，到纪委来？” “哦？”陈栋打起精神，“您的意思……” “秦书记得干满这一届，估计就在纪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了，有他在，这三年，你肯定差不了。” 邓泽宇爱才惜才，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对陈栋很是欣赏，说话就有些推心置腹，“你是省纪委的选调生，就算将来回省里，有在纪委的工作经验，到时候也名正言顺，对不对？” “我的建议你考虑考虑，别着急决定……” “什么时候回乡镇提前告诉我，我去送你！” 十月九日，国庆假期结束第二天。 上午十点钟，一辆现代索纳塔驶入林关镇政府大院。 吴启明站在台阶上，等车停稳走下台阶，与副驾驶下来的邓泽宇握了握手，“老邓可以啊，还亲自把人给我送回来了？” “我可不想来，这是周书记和秦书记委托的！”邓泽宇握着吴启明的手，看向后座下来的陈栋，很是嘉许说道：“陈栋在专案组立了大功，周书记已经确定了要给他记功，到时候跟你们那个抗洪工作一起表彰！” 吴启明惊喜不已，狠狠拍了陈栋胳膊一巴掌，“可以啊陈栋！又立个大功！” 三人上楼，在吴启明的办公室里，邓泽宇跟吴启明聊起了闲天，两个人相识多年，关系本来就不一般，陈栋插不进去话，就在那里坐着听。 两个人里，一个是县处级领导，一个是监察局局长、纪委副书记，在这清江县都是数得上数的人物。 尤其邓泽宇帮着县委书记周俊辉和县纪委书记秦广成扳倒了赵家这棵大树，眼下虽然没有赵志邦被双规的消息，但估计也是早晚的事，这么一来，他就成了县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更不要说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是县纪委的大管家，以现在秦广成对邓泽宇的信任程度，夸张点说，已经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而吴启明是县处级领导，下步明显还有机会再进一步，副县长甚至常务副县长都极有可能。 两个这样的人物谈话，非要让陈栋一个年轻人陪着，其目的已经是不言而喻。 “中午留下吃个饭再走，一起喝点儿？”吴启明已经安排了午饭，此时发出了邀请。 “不行啊！现在得罪人太多，都盯着我呢，就不给你添乱了！”邓泽宇摆了摆手，“找个时间吧！我做东，你带上小陈，不找别人，就咱仨喝点儿！” “我一直听说小陈酒量好，一直没机会见识呢！” 吴启明笑道：“那可真不是吹！小陈的酒量，能喝你两个来回都有富裕！” “哈哈！那可得找机会见识见识！行了，走了！” 邓泽宇起身就走，吴启明也不强留，两个人认识二十多年，不差一顿饭吃不吃。 看着轿车出门走远，吴启明也不上楼，直接叫上陈栋一起去食堂，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起专案组的事。 专案组解散，案件却还没完事，有些内容涉密，陈栋不说，吴启明也不问，大概了解了一下，就谈到了陈栋的下步发展上。 “按照你的能力和表现，就这两次立功，直接提个正科都问题不大，但问题在于，你还没转正……”吴启明也有些头疼，怎么安排陈栋成了眼下他大的问题。 邓泽宇亲自来送，这是多高的待遇都不用说，邓泽宇很严肃的说是周书记和秦书记的意思，那就绝不是说说而已。 以前他就知道周书记对陈栋很关注，现在又加上了个秦广成，这种事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所以他得问问陈栋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大胆说说。”吴启明话里话外，就差明说“你想干哪个岗位”了。 “吴书记，我没啥想法，现在当团委书记就挺好的，”陈栋跟他也不见外，“有啥等我转正了再说呗！” “你那么想，我也那么想，问题是县里领导不一定那么想！”吴启明还是头大，“算了，先吃饭，慢慢研究吧！” 吃午饭的时候，镇上的书记镇长副书记都坐了一桌，陈栋要坐在末位，吴启明直接将他按在了自己身边，连遮掩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于是吴启明坐在主位，依次是镇长、副书记，几个副镇长，然后是经管站长挨着陈栋，相当于按着顺序坐了一圈，也算说得过去了。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样座次的深意，于是下午的时候，整个乡镇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武哥，你那个人事档案用不用我帮你弄啊？” “李姐，你那个电脑一直没犯毛病吗？啊，我说咋不找我呢！” “刘嫂子，打字机用着还行啊？我没事，帮你打一会儿啊？” 整个下午，陈栋挨个屋溜达，却找不到一个人让他干活。 经历过专案组那个白加黑、五加二的忙碌强度，忽然这么闲下来，陈栋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难受。 但乡镇工作本来就不多，他现在又是领导跟前的大红人，上面通着县纪委书记和县委书记的天线，谁敢把他当下手随便指使？活得不耐烦了？ 搁以前也不一定怎么在意纪委如何，但专案组刚把赵家拿下，陈栋参与其中，据说还立了大功，谁敢在这个时候找不自在？ 所以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陈栋就深刻感受到了人性的强烈反差。 他无可奈何，只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研究扫雷。 邓泽宇让他考虑，吴启明也让他考虑，陈栋自己也确实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距离他转正，还有至少十个月的时间，就这么在乡镇蹉跎岁月么？ 如果不蹉跎，去纪委呢？会不会被人针对？ 这一次参加专案组，他对纪检工作有了更多了解，也有了更浓烈的兴趣。 毕竟他前世经历过很多岗位，却从来没有涉及过纪检工作，仅有的接触也是浅尝辄止，根本没有深入了解过。 这一辈子，因为祝瑾，他似乎有点爱上了纪检工作。 “要不……就去纪委？” 陈栋心里有了方向，拿起手机给邓泽宇打了个电话。 “邓书记，是我，小陈，嗯，我考虑好了，我想我还是借调去纪委帮着办案。对，赵家的案子我接触过，也熟悉。能够参与就最好，不参与也行，去别的科室也行。嗯，行，我等您的消息。” 邓泽宇答应的很痛快，但对陈栋去参与赵家相关案件，还是持保留态度，只是说会帮他争取。 不去办赵志国的案件也行，去纪委的其他科室，相信工作内容不会差太多。 从乡镇这条主干道上升的目标没有变，但过程可以有所调整，未来有了方向，陈栋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忽然qq消息响了起来。 “老公，老公！” “在呢宝贝！怎么了？” “你猜我跟谁在一起呢？” “谁啊？孟冉啊？她这么闲，有时间陪你？” “猜错了，再猜！” “猜不到啊，还能是谁啊！你也不认识谁啊！”陈栋挠了挠头，“不会是咱妈来了吧？” “跟谁俩咱咱的呢！”那头甘霖不乐意了，“你绝对猜不到！哈哈！” “到底谁啊？” “祝姐！祝姐来了！” （待续） 第74章 新的开始 国庆节假期结束，上班后的第四天，陈栋就坐客车来到了县里。 进了县委大院上了三楼，陈栋走到东侧尽头，敲了敲303房间的门。 门开着，屋里坐着两个人，有个位置空着。 “你好，你找谁？”一个年轻女性站起身来，很是客气问陈栋来意。 另一个年长女性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恍然问道：“你是陈栋吧？林主任跟我交代过了，快请进！” 陈栋赶忙点点头，“你好，我是陈栋。” “你好，我是庞娜。”年长女性伸出手来，她看上去四十出头，中等个子，不胖不瘦，看着倒是颇为干练。 陈栋赶忙伸手握了握，“您好！” “这是刘萱萱。”庞娜给他介绍了一下，“你先坐一会儿，林主任陪书记去县委那头了，一会儿差不多就能回来。” 刘萱萱年纪不算大，稍稍有些丰腴，很爱笑，她给陈栋倒了杯水放下，回到座位继续忙碌起来。 陈栋目不斜视，像是品尝美食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手上一次性水杯里的白开水，终于等到一杯水眼看快要喝光的时候，林家辉回来了。 “林主任！”陈栋站起身来，刚才有人过去，他没注意，现在想来，大概就是秦广成。 他故意将身子转向屋里，就是怕被秦广成看到，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刻意表现。 “呀！陈栋来啦？坐坐，快坐！”林家辉在椅子上坐下，跟庞娜交代了几句，这才对陈栋说道：“你借调的事，邓书记跟我说了。具体的工作安排，邓书记因为要顾着党校那边，让我先跟你谈谈。” 陈栋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现在委里有这么几个科室人手不足，邓书记的意思，让你自己选择。” “一个是案件监督管理室，一个是信访室，一个是党风廉政室，你看看，选择哪个？” 陈栋一头雾水，这三个科室有什么区别，都是干什么的，他都不知道，怎么选？ 林家辉的意思，很明显不会给他详细介绍，目的大概就是避免倾向性，到时候跟三个科室都没法交道，干脆全凭陈栋自己选，他也不用得罪人。 陈栋有些后悔，随即想到了一个人，如果给她打电话，那么这个问题就能立刻迎刃而解。 但这个电话，他不能打。 昨天晚上，甘霖在qq上告诉自己，祝瑾抽调到省纪委，中午给她打电话，俩人逛了一下午的商场，临近晚饭，祝瑾说她有个五位数的qq号要送给甘霖，所以俩人就去了网吧。 到后来，甘霖果然用一个新的五位数qq加上了自己的qq。 陈栋就有些懵，祝瑾怎么抽调去的省纪委，为什么又要去找甘霖？ 事到临头，他也没法当着林家辉的面打电话问祝瑾。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选了一个，“就党风廉政建设室吧！” 他依稀有些印象，后来会成立党风政风监督室，而这个党风廉政建设室，就是党风室的前身。 党风室号称是纪委内部的“小纪委”，上管天、下管地，中间啥都管，在纪委内部有着超然的地位。 外人大概不理解党风室的地位，用陈栋认识的一位纪委朋友的话说，那就是：不知道归谁管的问题，找党风；不知道归谁负责的工作，给党风；不知道该谁查的案件，党风查。 其他的办案科室，必须要由领导签批问题线索才可以查案，但党风室不一定。 党风室可以下去溜达一圈，看看公安交通环保农业城管等等执法单位的执法，也可以明察暗访自主发现问题线索，能办多少案件、是忙是闲，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 眼下的党风廉政建设室肯定没将来厉害，但综合性肯定是相似的，陈栋想要充实自己，自然要从这里开始。 林家辉明显松了口气，三个科室里，就党风没人愿意去，工作又多又杂又累，尤其现在还承担着中央巡视组反馈问题的整改工作，每天准时下班时晚上九点半，加班的话，那就几点都可能了。 林家辉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老刘，你来办公室一趟，好事儿！你来得了！你来了就得请我吃饭！那你看！” 放下话筒，林家辉拿起烟来，“抽一支？不会啊？没事儿，以后肯定能会。” 看他这么暧昧，陈栋心里“咯噔”一声，当即明白了林家辉的意思。 对于总加班的人来说，抽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有时候累到极点，不抽烟根本就顶不住。 所以陈栋对甘霖的保证就是，只要不加班，他就不抽烟，如果实在累得不行，那就没办法了。 他前世的烟瘾极大，重生之后，身体没有了烟瘾，但心中对香烟的渴望和依赖却仍然存在。 所以面对这个东西，他的意志力其实很薄弱，不是甘霖不让，只怕早就捡起来了。 很快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他个子不高有些瘦弱，带着黑框眼镜，进门先笑了起来。 “你找我能有啥好事儿？是不是领导又安排活儿了？” “这回肯定是好事！”林家辉站起来，指着陈栋道：“这是陈栋，林关镇的省纪委选调生，跟着邓书记一起办案的，邓书记相中了，借调过来，给你们屋充实一下力量！” 到他嘴里，陈栋自己选的，成了邓书记派给党风室的，顺水人情做得滴水不漏。 “陈栋，这是党风室刘枫主任。” “刘主任好。” 两人握了握手，刘枫笑着点头，“听说过，那次秦书记开会还提你了呢，说你们这几个选调生厉害，敢拼敢闯！行，年轻人有前途，跟我来吧！” 他这么直接，陈栋有些意外，跟林家辉告辞，随着刘枫出门，一起往西走。 到了319，刘枫推门进去，“咱们屋里五个人，算你就是六个了，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魏旭东副主任，这是曹海燕，这是孙宏宇，这是关小平。”刘枫指着陈栋，“这是咱们屋新来的陈栋。” 319是主任室，刘枫和魏旭东对桌坐着侧对着门，对面的320，则摆了四张桌子，靠里是孙宏宇和曹海燕，关小平坐在东侧，西边的座位空着，想来便是陈栋的工位。 “先熟悉熟悉环境，工作不着急，慢慢就……” 刘枫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喂，常委，噢，行，好的，我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嘀咕了一句脏话，随即对魏旭东说道：“小魏，你带宏宇和小平去一趟吧，有举报说交警队违规执法的。” 魏旭东答应一声就要出发，刘枫又道：“把陈栋带上！” （待续） 第75章 内行外行 初秋时节，路边的杨树开始泛黄，车子飞驰在路上，窗外的景色就有些怡人。 四个人一台车，配上司机，后座坐着三个男的，就显得有些挤。 魏旭东四十出头，瘦瘦弱弱的，穿着一件皮夹克坐在前座，抱着胳膊打听陈栋家里的情况。 孙宏宇挨着陈栋，忽然转头问道：“陈栋没结婚呢吧？” 旁边关小平冷冷笑了一声，“省委选调生，你是傻吗问这个问题？” 孙宏宇三十出头，比关小平明显大不少，见他这么不留情面，陈栋都有些担心，怕孙宏宇发飙。 孙宏宇却毫不在乎，“操，我就问问，咋的呢？有女朋友吗？” 最后一句，就是对陈栋说的了。 见陈栋点头，孙宏宇叹了口气。 魏旭东直接气乐了，“宏宇你能别逮到一个人，就问有没有对象吗？你妹妹才二十出头，你天天焦虑个屁啊！” “反正不是你妹妹，你当然不着急了！”孙宏宇翻了个白眼，向后靠着坐，将头放在了靠背上。 陈栋算是听明白了，不好表态，只能保持沉默。 很快到了地方，国道上，两辆警车相距两百米不到，一左一右，正在拦截过往车辆进行检查。 捷达车停下，魏旭东最先下车，走到警车边上，“哟，老三，今天你执勤啊？” “啊，魏哥！你咋来了呢？”带队的交警递还了一辆帕杰罗的驾驶证，跟魏旭东说着话，又截停了一辆货车。 “超载了吧？” “警察同志，哪能呢？”司机明显有些心虚。 “你这护栏都压弯了，还嘴硬呢？”那交警走到车头前，拿手指比了比，“护栏往外凸了都，车辆变形，通行宽度都变了！来吧！驾驶证，行驶证！” “警察同志，通融通融！帮帮忙！”司机递过驾驶证，里面就夹着两张百元大票。 “少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交警吓了一跳，心说你特么给我上眼药呢？纪委的就在我身后，你跟我扯这个？ 他气不打一处来，“来，下车！下车！” 那司机还要耍赖，发现对方动了真怒，这才赶忙下车，又是道歉又是求情，磨叽了半天，到底接了罚单，将车开到指定地点卸货整改。 魏旭东一直等在那里，点了根烟慢慢抽，一点都不着急。 陈栋一边看着，心里泛着嘀咕，有点不太理解。 终于等人走远，路上一时没车，魏旭东才过来，“老三，你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今天怎么还双向截车了？” 老三接过魏旭东递来的香烟，“魏哥，上面给任务，不完成就罚钱，我也是被逼的啊！再说了，我们两个卡口距离超过两百米，不能算双向拦车吧？” 魏旭东吐了口唾沫，笑着骂道：“操，你说不算就不算吗？现在有人举报了，你打算跟我说，距离超过两百米就不算？谁规定的？你有文件么？” 老三挠了挠头，“没有……” “那现在有人举报，你就接着吧！”魏旭东扔了烟头踩灭，“赶紧撤卡，人家看着呢！”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大约一公里外，一辆奔驰轿车停在路口，丝毫没有开走的意思。 陈栋这才明白过来，魏旭东刚才东张西望在看什么。 “操，倒霉！”老三吐了口唾沫，离得太远，看不清奔驰车的车牌照。 “别看了，肯定不是本地车，不然早走了。”魏旭东拍了拍老三的肩膀，回身上了纪委的车。 “魏哥，就这么着了？”关小平上车关上车门问魏旭东。 “回去做个笔录，让他们过来签字就行了，处分免不了了，咋的也得给个警告。” 魏旭东摇下车窗，点着了一根烟，冲着老三摆了摆手，等离得远了，这才说道：“都特么是虎逼，那么好的车就不能放过去？奔驰车标不认识吗？别人敢站在那里等着，这事儿就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过去，你们瞅着吧！” 这一番忙碌，到县城的时候，就快到十二点了，几人来到一家拉面馆，一人一碗拉面吃饱，各回各家，只有陈栋无处可去。 他刚来报到，还没租房子找住处，林关镇还有住宿的地方，县纪委可没这个条件。 党校倒是可以住，找找邓泽宇也没问题，但党校太远了，没有车不方便。 陈栋只能硬着头皮回单位，到了才发现，自己没有办公室的钥匙，还进不去屋。 眼看着就要到上班的时间了，这时候走也不合适，陈栋就硬着头皮找了个角落猫着，等党风室的人来开门。 好在党风室在走廊最西边，不用跟领导打照面，很快有人来了，陈栋赶忙出来，见是那个叫曹海燕的大姐最先到了。 曹海燕三十出头，个子挺高，有些丰满，人很和善，没说话先笑了，看陈栋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问好。 下午的工作乏善可陈，陈栋干巴坐了半天也没干什么事，倒是其他人忙忙碌碌来来去去，更让他看着无比尴尬。 但他有前世的经验，知道人到陌生的环境都是这样的，最多不用三天，他就能够跟这些人打成一片了。 快下班的时候，魏旭东推门进来，在一个闲着的椅子上坐下，很是郁闷说道：“我说什么来着？那个奔驰车直接上信访室了，现在就要处理结果！” “不会吧？这么猛？”孙宏宇有些难以置信。 “这肯定是懂行的啊？能知道双向截车，还知道找信访室！”关小平发现了盲点。 魏旭东点了点头，“行了，一人一份笔录，基本案件事实就是对法规理解错误，以为间隔超过两百米不算双向拦车，绝对不能写完成上级任务的事，开始写吧！” 曹海燕问道：“我也写吗？” 魏旭东冲她笑了笑，“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他们仨一人一份，我自己写一份就行了，哪敢麻烦你！” 曹海燕有些不好意思，“我写也行，我都来这么久了，也能写……” “你别，你就忙你的吧！刘主任有命令，我可不敢抗旨不遵！” 众人笑了起来，陈栋不明所以，也跟着笑了笑。 很快众人开始写笔录，陈栋也拿了本稿纸奋笔疾书。 他对纪检工作已经有所了解，写笔录也不是第一回了，但连个谈话人都没有就开写，对他来说却是第一次。 魏旭东很快又回来，将每个人的笔录拿起来看了一遍，等看到陈栋的时候就有些惊讶，看了眼笔录又抬头看了眼陈栋，“小陈可以啊写的！以前干过？” 上午时间仓促，刘枫就没给大家详细介绍他的情况，陈栋赶忙说道：“之前在专案组了，学过一点。” “你在专案组了？党校那个？拿下老赵家的那个专案组？”魏旭东抬起头来，眼神就有些不对。 （待续） 第76章 不期而遇 纪委320室。 陈栋听着魏旭东的话，就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自己在专案组肯定没少得罪人，很多跟赵家有千丝万缕利益联系的人都在这个范围之内，他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这个范围有多广多深。 但魏旭东接下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几人等着，他自己回到房间忙碌，不大一会儿，写了一份初核报告出来，拿着去了信访室。 来来回回忙到六点多钟，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魏旭东回来一摆手，“完事儿了！走，哥几个，喝酒去！” 五个人来到一家小烧烤店，老板显然跟魏旭东很熟，招呼都不打，就去后厨忙活了。 很快肉串啤酒上来，关小平要起啤酒，陈栋坐在边上，先拿起了瓶起子。 几杯啤酒下肚，众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魏旭东胃口不大，随便吃了口肉串，对陈栋说道：“你在专案组锻炼过，又是省纪委的选调生，清江这个地方，你在这儿屈才了。” “都一样，都一样。”陈栋举杯，“初来乍到，以后还得请几位哥哥多多照顾！” “都好说。” “不至于！” “一句话！” 又喝了几杯，魏旭东才笑道：“你在专案组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这杯酒，我得敬你！” 陈栋看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赶忙举杯碰了一下，“魏哥您客气，我就是打杂跑腿的，没出什么力气！” “你也别谦虚，我跟你交个底，清江有跟赵家沆瀣一气的，就有跟赵家不对付的，你运气挺好，这张桌子上，包括咱们屋刘主任和海燕姐，跟赵家都不对付。” 陈栋点了点头，等他的下文。 “前年有一起案件，问题其实不大，但涉及到赵志国一个亲戚，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来咱们屋一顿吵吵，最后不了了之，搞得咱们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狐狸没打着，惹了一身的骚！” 他转头看关小平，“那时候你没来吧？” “没，当时我在执法室了。” 魏旭东点点头，“早我就说过，老赵家这么作，早晚都得出事，看看，奔我话来了吧？” “来吧，为了老赵家，咱们干一个！” “干杯！” 陈栋半信半疑，跟着一起喝了酒，一直喝到快十点钟，这才散场。 “陈栋住哪儿，我送你？”魏旭东拦了一辆小三轮，上车前问陈栋。 “我就近找个宾馆住得了，房子还没租呢！”陈栋肚子有点胀，他喝白酒在行，啤酒的话，多少差点意思。 “那就别住宾馆了，跟我走吧！” “不用了魏哥，真不用，我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就行，明天附近租个房子就行了！” “别磨叽了，上车！” 魏旭东不容他分说，拉着就上了小三轮。 俩人坐在后面多少有点挤，陈栋人高马大的，跟娇小魏旭东倒是有些互补。 到了地方，魏旭东掏出钥匙开门，屋里陈设简单，看起来平常一直空着没人住。 “我朋友家的房子，一直空着，他也不往出租，你对付一宿，明天早上走把门反锁就行，钥匙给你，明天早上还我。” “这屋里啥都没有，你就对付一宿得了，何必去宾馆花那个冤枉钱！” 魏旭东走了，陈栋四处打量一圈，屋里很简陋，也没有被褥，对付一宿问题不大，他酒劲上涌，将背包枕在脑后，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很快他就被早晨的亮光晃醒，房子没窗帘，拿起手机一看才四点多，陈栋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出门，朝着县委大院走去。 距离不远，十几分钟后，他到了县委大院后身的一片平房附近。 他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这里将来会拆迁成为县城的核心商圈和繁华区域，所以他不打算租房子，而是买几套平房。 一路走来，好几家平房都荒废了，铁大门上落锁，有两家院墙上用油漆留了卖房的电话号码，陈栋按照号码打过去，很快就有人接了，谈了价格，那人当即答应过来开门让他看房。 这套平房面积不小，大概有一百五十平上下，还有一个大院子，四周都是砖墙，配上黑铁皮大门，私密性极好。 房主年岁不大，看上去文质彬彬，一番攀谈之后，陈栋知道他是县里交通局的职工，家里换了楼房，这个平房就打算卖掉。 院子里收拾得很整齐，从大门到房门大概五十米距离，东西也有三十米，正房五间大瓦房，在这片平房里，都算得上顶尖了。 房主一顿介绍窗户多么好门多么新，进屋一看，他确实没吹牛，房子装修还很新，东西屋两铺火炕，地面铺着瓷砖，看着条件很好，不像是一般人家。 陈栋一打听，才知道这位老哥的父亲曾经是县里领导，这房子，还是当年县里没有楼房的时候盖的，地道的老房子。 陈栋相中了这个房子的土地性质是国有土地而不是村集体用地，房子整体看着也很满意，就跟房主谈了价格，最终将价格杀到四万九成交。 眼看时间不早了，陈栋先到纪委上班，约定了过户时间，那个房主也够干脆，直接给他留了一把钥匙，让他自己安排时间搬家。 陈栋没什么好搬的，他是借调到纪委，根子还是在林关镇，所以没打算大包小裹兴师动众的搬过来。 一上午很快过去，中午他自己雇了个人力三轮车，去买了被褥脸盆毛巾等物品，直接就送进了新房子。 跟刘枫请了假，下午他跟房主约好了，一起去房产处过户。 房产处单独办公，临街一栋二楼，总共十几间办公室，一楼几间办公室，负责接待群众办理日常业务。 陈栋到的时候，房主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见房主从一辆雅阁上下来，陈栋就有些惊讶，他正要去排队，却被房主一个眼色制止。 二人直接上了二楼，房主敲开一间办公室的房门，“郑姐，忙着呢？” “来啦？你先坐，我把这个处理完。”那个郑姐态度不错，一点也不见外，显然两人早就相熟。 时间不长，郑姐忙完手里的活，“原件带来了吗？给我，我去给你办。” “身份证户口本都带了吧？没结婚吧？那行，这就够用了。”郑姐又要走了双方的证件，拿着房子的原来房照下楼了。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郑姐拿着崭新的房产证回来了，“有点手续费，三百七十五，给我就行。” 陈栋拿出四百元钱，“姐您辛苦了！” 两人下楼，走到群众排队的办公室门口，忽然听见里面吵嚷起来。 “来好几次了，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不能说明白的？你天天坐这儿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我为这点破事来回跑多少趟了？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一个群众情绪激动起来，一边拍桌子一边叫喊。 “你少跟我拍桌子！你缺东少西你还怪我了？爱办不办，下一个！”工作人员明显情绪不对，态度也很差。 “我看你今天给不给我办！不办我就去纪委告你！” “爱去哪儿告去哪儿告！下一个！” 排在那位群众身后的人战战兢兢上前，“我换个证……” 那个情绪激动的群众气得红头胀脸，一把扔了手里提前复印准备好的材料，愤愤走出门去。 陈栋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此时他人微言轻，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他却不知道，这一粒小石子，会激起多大的浪花。 周五下午，陈栋跟刘枫打过招呼提前下班，打车去租的车库取了奥迪车，驱车直奔省城的家，要与甘霖团聚。 到了约定的餐馆，陈栋停好车进门，七拐八绕，到了一个小包厢，还没开门，就听见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陈栋一愣，有些不敢开门。 （待续） 第77章 祝姐升了 包间门外。 陈栋犹豫了一下，还是整理了心情推门而入。 “咦！”陈栋故作惊讶，虽然他在门口就听出了屋里是谁，“祝姐，你也在呀！” 屋里正是祝瑾和甘霖谈笑风生，看陈栋进来，她饶有深意问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事先说好，不是我要来的，甘霖邀请我来的！” 甘霖忙道：“对对对！是我请祝姐来的，她一个人在省城，周末也不回去，正好过来聚聚！” 陈栋心里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却若无其事说道：“对，正好聚聚，聚聚！” 甘霖笑道：“你俩也快半个来月没见面了，不喝点啊？” 祝瑾摇了摇头，“明天还得加班，就不喝了。” 陈栋有些好奇，“怎么还借调到省纪委了？” “你这也不关心我啊！专案组一解散，电话不打短信也不发，咋的，结仇了？”祝瑾故意打趣陈栋。 “回去就没闲着，你是借调到省纪委，我是借调到县纪委了。”陈栋解释了一句。 “你不是省纪委选调生吗？不在基层服务，还能向上借调？” 陈栋摇了摇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那么回事儿。” “那倒也是，”祝瑾点了点头，“纪委哪个屋啊？” “党风廉政建设室。” “哟呵！那可是个大科室！综合性挺强的，适合你这样全面的人才！” 两个人寒暄几句，甘霖掏出个盒子来，“老公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栋拿过盒子来，是一部崭新的摩托罗拉手机，“这手机刚上市，挺贵的吧？” “倒是不便宜，”甘霖打开包装，将那部宛若刀锋一般的手机掏了出来，“怎么样，好不好看？” 陈栋连忙点头，“那肯定好看啊！” 就算是以重生者的眼光，他对这部摩托罗拉v3也是青睐有加，没想到甘霖竟然也会一眼相中。 “那天跟祝姐逛街，她手机摔坏了，就买的这个，我觉得好看，就给你也买了一个。” 陈栋听甘霖这么一说，立即注意到远处祝瑾的手机也是一部同款，便有些纠结起来。 “你用着吧，我在基层上班，用这么好的手机，容易让人嚼舌头。” 祝瑾笑道：“咋的，怕让人误会，咱俩是情侣机啊？” 陈栋脸一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甘霖哈哈一笑，“你俩是情侣这事儿已经传遍了，不差一部手机了。” 陈栋很是无语，“祝姐，这事儿你怎么也跟甘霖说了？” “绯闻嘛！又不是真的，你怕啥呢！霖霖都不当真，咋的你当真了？”祝瑾反客为主，当即给陈栋造了个大红脸。 甘霖主动帮陈栋换上手机卡，“你那个破手机还是阿尔卡特的液晶屏，早就该换了，又不是换不起。” 陈栋心里也喜欢新手机，既然女朋友坚持，他也不必要无谓反对。 很快菜上齐了，三人边吃边聊，说起各自经历，不觉时间飞逝。 “我去下洗手间。”甘霖起身离开包厢，留下陈栋和祝瑾面面相觑。 祝瑾悄然蹬了陈栋小腿一脚，显然是脱了鞋，这一脚踹在陈栋的右腿迎面骨上，丝毫没有留情。 陈栋疼的嘴巴一歪，还不敢喊，便有些委屈。 “你委屈啥？专案组已解散，一个电话和短信都没有，你是人吗？” 祝瑾悄声埋怨，她刚才去过洗手间，知道包间的门不隔音，所以声音很低。 “你不也没给我打电话发短信……”陈栋有些心虚。 “你好意思说！你是男人我是男人？这点担当都没有？” 祝瑾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又踹了他一脚，只是这次换了个地方，“咋的跟我认识那么丢你面子？这么对我敬而远之！行，以后我也不找你，咱俩老死不相往来！” “姐，你别这样，我错了……”陈栋真心道歉，虽然也说不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总之认错就对了。 “哼！懒得理你。” 祝瑾恢复了正常谈话的音量问道：“知道我为啥借调到省纪委吗？” 陈栋摇了摇头。 “就我跟你说过那人，我俩不是没成吗？但是他还是挺帮忙的，没整我，还帮我疏通了关系。” “我拿着市纪委和清江县委开的表扬信回去，十一假期结束第一天，县里就开了常委会，给我提了正科，县纪委常委、监察局副局长，兼任纠风办主任。” 陈栋一愣，随即有些暧昧问道：“这是他帮你使劲了？” “肯定的啊！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算表扬信有用，也不可能这么着急给我专门开常委会啊！” 祝瑾眯起眼睛，“怎么了，吃醋啦？” 陈栋连忙摇头，“姐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爱吃不吃！”祝瑾白了他一眼，“借调到省纪委的事儿，倒是跟他没关系。现在省纪委已经双规了赵志邦，亟需一个对赵志国情况熟悉的办案人员配合，秦书记就举荐了我。” 陈栋皱了皱眉头，“为啥没举荐我？” 祝瑾瞪了他一眼，“笨啊？你是清江的兵，举荐出来一个，他手底下就少一个，他这样慷他人之慨，可是两全其美的妙招！” “而且你现在这个情况，回到省纪委，并不一定是好事……” 包间门响，甘霖回来落座，听二人继续聊工作。 祝瑾继续说道：“你是省纪委选调生，试用期不满一年你就借调回来，容易留下口实，说你基层工作经验太少什么的。现在来看，你就安心在清江猫着，无论如何，都得等转正再说！” “我也这么想，”陈栋放下筷子，“赵志邦那边查到什么程度了，那个‘童祝’找到了吗？” 祝瑾摇了摇头，“目前已知的线索，无法将赵志邦跟她联系起来，这个女人太神秘了，好像很多人都见过，但很多人都说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 陈栋有些疑惑，“不是有人见过她吗？说三十出头，很好看什么的？” “越接触越发现，很多人的说法根本对不上，有说二十出头的，有说四十出头的，相貌特征也都各式各样。”祝瑾挠了挠头，“反正现在来看，赵志邦背后肯定还有高人，至于这个高人到底是谁，还得继续挖掘。” 陈栋点了点头，又要再问，祝瑾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已经不是专案组的了，不能跟你聊那么多！保密纪律懂不懂！” 陈栋知道她的意思是不让甘霖被冷落，当即也换了话题。 三人吃饱喝足结账出门，看着祝瑾腿上的黑色丝袜，想起她刚才踹自己的那两脚，陈栋就有些浮想联翩。 将祝瑾送到省纪委借调人员居住的宾馆，陈栋看着佳人背影，就有些愣怔出神。 “别看啦！人都走远了！”甘霖狠狠拧了陈栋一把，言语间就有了醋意。 回家路途不远，秋夜些许微凉，甘霖转头看着陈栋，“老公，祝姐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陈栋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别瞎说，我们就是工作关系，彼此欣赏顶天了，怎么会有男女之情？” “嘿嘿，诈你呢！” 陈栋故作严肃，“宝贝不要这么考验人性，人性经不起考验！” 甘霖嘟着嘴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主动亲近我，应该有别的原因。” “我估计她是猜到了，我爸是甘翰文。” （待续） 第78章 一朵浪花 甘霖并不在意祝瑾对陈栋是喜欢还是欣赏，她对此看得很清楚，别人是否喜欢自己的男朋友不重要，重要在于，自己的男朋友是否喜欢别人，是否因此付出了行动。 她对陈栋的信心来源于对陈栋人品的信任，也来自于对自己的自信。 “你说的不无道理，”陈栋想了想，也确定了甘霖的判断，“甘这个姓很少见，稍微用点心，把你的资料和叔叔的简历一比对，就能看出来。” “祝姐借调到省纪委，能够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层级干部的简历。” 陈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没法解释，祝瑾忽然主动接近甘霖的原因。 她就再怎么对自己有好感，也不会傻到凑到甘霖面前来表现。 “嘻嘻！那你说她要真求到我这里，让我跟我爸求情，我帮不帮呢？”甘霖看着陈栋，眼神就很玩味。 陈栋不敢大意，“说说也不是不行，祝姐能力上没的说，就是这个风评不算太好……” 陈栋简单介绍了日常工作中祝瑾大大咧咧的风格，“这种性格让她吃了不少亏，但我估计她改不了了。” “那她哪天如果真要跟我提了，我就帮帮她，”甘霖有些疲惫，眼皮就有些沉，慵懒往陈栋怀里挤了挤，换了个更舒服更适合入睡的姿势，“反正我说了也不一定管用，我爸都不让我掺和……” 话没说完，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陈栋睡意全无，想着和祝瑾相识至今的种种，这个奇女子要是真的求到了甘霖这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她那个行事风格如果不改，在仕途上也不会有太大发展。 二人的绯闻现在没有什么伤害，但时间久了，等到陈栋到了进步的关键时刻，未必不会被人翻出来当做武器使用，所以陈栋谨小慎微，哪怕是那么欣赏的祝姐，他也有意划清界限。 若非如此，也不会挨那几脚无妄之灾。 周末在一起腻味两天，陈栋回到清江，继续到纪委上班，等到周末，再回到省城。 日子在单调中重复着，偶尔有一朵两朵浪花泛起，却并不那么让人印象深刻。 临近十一月底，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周四这天早上，陈栋从暖呼呼的被窝爬起来，掏了炉灰，将炉子点着，等火烧的旺了，往里面填了两铲干煤，就着炉火煮了点挂面条，吃饱了出门上班。 “上班去啊？”路上碰见邻居，大家都主动跟他打招呼。 左邻右舍住着，大家很快就认识了，陈栋本就平易近人，又是个热心肠，邻居们知道他在纪委上班，自然就高看他一眼。 厮混了快两个月，纪委的干部基本都已经熟悉了，其中不少人还一起喝过酒，走在走廊里，就有不少人主动打招呼。 陈栋长得帅脾气好，又有县领导的背景，又是省纪委选调生，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喜欢他的自然更加喜欢，不喜欢的，也要维持表面和气。 工作性质的原因，纪委的干部之间有种淡淡的疏离，举例来说，每天早晨各科室到得早的同志都会拖地，拖完地就都站在各自办公室的门口，绝对不会去别的科室闲聊。 保不齐谁的桌子上就有来不及收起来的谈话笔录，或者没来得及销毁的重要文件，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真出了事，就算不是你泄露出去的，只怕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每天早上站在纪委的走廊上，就能看到站满了人，大家隔着很远聊天，绝不会三五成群聚到一起。 陈栋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关小平来得早，已经烧好了水，除了孙宏宇要泡茶没倒上，给其余人都倒了。 六个人的水，一壶是不够的，烧两壶就很需要功夫，这个活儿，陈栋和关小平年纪最小，自然就承担了。 只是多数时候都是陈栋来得早，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关小平这么早。 “平哥，怎么这么早？” “啊，没啥事儿，就来早了。”关小平显然不想实话实说。 陈栋也不刨根问底，相处两个来月，几个人总在一起厮混喝酒，早已混的熟了。 刘枫郁郁不得志上升无门，魏旭东交游广阔朋友众多，孙宏宇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关小平谨小慎微颇有大志，曹海燕人脉深厚在此只是过渡，众人性格不同际遇有别，陈栋看在眼里，心里有数，只是做好分内的事，并不过多掺合打听。 他也是个匆匆过客，不必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几个人本性都很不错，相处久了自然渐渐臭味相投，联系就越来越多，关系也自然越来越好。 很快到了上班时间，除了刘枫姗姗来迟，曹海燕干脆没来，大家都按时按点到岗，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旭东，你来一下。”刘枫刚进办公室，喝了口水就把正和几人吹牛扯皮的魏旭东叫了回去。 很快魏旭东回来，随手带上门，坐在曹海燕的椅子上，给众人安排工作，“来活儿了，县里领导对工会那边的工作纪律很不满意，咱们分成两组，去暗访一下。” “我带着宏宇，你们两个生面孔一组，不打招呼，进屋全程录像，手机全部关机……” 讲完纪律要求，魏旭东分配任务，“我们去办公室拿签到本和请假条，你们两个走廊挨个走一圈，先上四楼，从上往下走，先走一遍，不要过早暴露身份。” “证据一定拿准，看手机的，打牌的，聊天的，都要录下来，别给他们翻案的机会。” “出发！” 两个来月办了不少这样的事，陈栋已经没有了开始的兴奋，跟关小平商量好一个人录像一个人录音记录，出发前往工会所在的办公楼。 按照魏旭东的安排，两人上了四楼，沿着走廊走了一圈，有闲聊的，有吃瓜子的，还有用电脑打游戏的。 这栋楼位于城郊结合部，颇有点天高皇帝远的意思，一些边缘部门都在这里办公，平时没事，工作纪律就很涣散。 一路录完，两队汇合，魏旭东扔了手中的烟头，就要离开。 “魏哥，接个电话。” “谁啊？” “你们张常委。” 魏旭东斜了那个胖子一眼，接过了电话，“喂，张哥，嗯，没多大事，有几个空岗的，还有两伙打扑克的，嗯，行，我知道了。” 递还手机，魏旭东深深看了那个胖子一眼，转身下楼。 （待续） 第79章 车速太快 回去的路上，孙宏宇问魏旭东，“哥，咋办？” “县领导要结果，不能含糊，认真办。” “那张常委那边？” “没办法，尽力而为吧！” 陈栋一旁听得明白，查到的这些问题，能真正落到纸上的，不过十之一二，绝大多数问题，就在发现问题的过程中被消化掉了。 人情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谁都躲不开逃不掉，而一旦开了口子，纪律的刚性就被打破了，不能一视同仁，那么纪法的权威就会受损。 这种缓慢的侵蚀是不易察觉的，每个人都是始作俑者，每个人又都是受害者。 整整一天就忙碌起来，各个单位相关责任人员相继到来，两个小组分开谈话，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钟才算告一段落。 “别弄了，太晚了，”魏旭东坐直了身子伸了伸腰，四个人分别写笔录，他也没闲着，眼看总算都谈完了，笔一扔说道：“走，吃火锅去！” “这个点儿去吃火锅，没等你吃饱人家就下班了！”孙宏宇也伸了个懒腰，点了支烟。 “不行买点菜和酒去我那儿呢？”陈栋提了个建议。 “一直说去你租的那个平房看看，一直就没腾出空来！正好，今晚去看看！”魏旭东兴奋起来。 “走，买菜去！” 四人一起下楼，找了家相熟的火锅店，买了羊肉青菜等涮品，又端走了一个铜锅和半箱木炭。 秋末冬初的夜里已经有些寒意，不过陈栋烧了炕又将炉子烧得火热，铜锅热气腾腾，开了一扇窗户通风，却是一点都不冷。 “这房子不错啊，花多少钱买的？” 陈栋忙着烧炕，说了价钱，魏旭东里外屋走了一圈，回到炕桌坐下，“陈栋你知道这房子最开始是谁家的么？” 看陈栋摇头，他吃了一口羊肉，“以前有个县长姓朱，这是他家的房子。” “那时候这里可都是大官，这才几年呐，这里就没啥原主居住了。” 众人一番感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都有些醉意上头。 “今天这个案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完，”魏旭东胃口不好，喝酒了就吃不下东西，“党校那边的案件好像是告一段落了，县里估计要腾出手来，解决干部作风的问题了。” “这些年县里乌烟瘴气，很多部门都荒的不像个样子，这一波到来，估计很多人要倒霉了。” 众人议论纷纷，说起各自的见闻，都是深恶痛绝。 陈栋默不作声，他心里明白，真要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未必真能怎么样。 “陈栋，你这里这么宽绰，弄个麻将桌，支个赌局，让魏哥给你罩着，你就妥了！”孙宏宇喝得直打嗝，醉眼朦胧给陈栋支招。 “滚蛋！赌局是你想设就能设了的？一边儿去！”魏旭东抬腿就给了孙宏宇一脚。 “这喝完酒了打会麻将玩儿会扑克多好！陈栋，以后备上，哪管买几副扑克呢！” “可不！再来吃饭买几副扑克！以后咱们哥几个就在这里固定活动了！” 很快酒足饭饱，三人出门走了一段到大路上拦车回家，陈栋送出不远，回来简单收拾一番睡下。 周五他照常回到省里，跟甘霖过起了二人世界，并没有遇见祝瑾。 从那次三人一起吃饭，中间还有过几次聚在一起，但这半个月里，一直都没有祝瑾的消息。 就连甘霖都没收到祝瑾的短信电话，这是颇为反常的事情。 新房子的装修已经进入尾声，硬装全部结束，软装也快要完成，站在新房子里，陈栋不免又和甘霖一番缱绻，整个周末就过得充实至极。 周日下午，两人正在逛街，甘霖忽然就接到了祝瑾的电话，她拿起手机看到是祝瑾的号码，便在陈栋眼前晃了晃。 陈栋点了点头，“接吧！” “喂，姐，干嘛呢？啊，陈栋要走，我陪他上街买几件衣服。嗯，那行，我把电话给他？啊，那我告诉他一声，行。” “祝姐要回家一趟，让你捎她。” 陈栋看甘霖挂了电话，“她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她说要避嫌，”甘霖也挺无语，“咋整，一会儿去接她一趟吧！” “实话实说，我不咋愿意拉她，”陈栋表白心迹，“第一确实不顺路，不如给她打个车了；第二呢，她一天神神叨叨的，我怕真弄出点什么事儿来。” 见甘霖不解，他解释道：“男女在一起久了，是会日久生情的，别用这种事考验人性，人性经不起考验。” 甘霖眨了眨眼，“说是那么说，但现在祝姐已经在省纪委站稳脚跟了，你跟她本来就处的不错，断了这个关系岂不是可惜？她现在没靠我爸都能混进省纪委，你在基层，有她照应不是更好发展么？” “尤其你本来就是省纪委的选调生，将来调回来，有个内部的人，到时候也好说话。” 陈栋看着她，“那我去接她？” “去呗！我相信你不会那么没分寸的！”甘霖抖了抖小粉拳头，“再说了，我也相信祝姐的人品！” “得，你就相信她，不相信我是吧？” “没有啦！” 又买了不少日常用品，陈栋开车将甘霖送回家，随后依依惜别，驱车来接祝瑾。 半月不见，祝瑾风采依旧，气度却有了很大不同，更加沉稳干练，衣着风格也明显变得稳重起来，跟之前的飞扬跳脱已是截然不同。 陈栋有些感慨，果然还是环境改变人。 省纪委那个地方他开始报到的时候去过，沉闷，压抑，挑高将近四米的老式建筑，天生自带一股幽暗，走在里面，人的个性被极度压抑，强如祝瑾，也在那样的环境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得是豪车！我驾驶证也下来了，啥时候你这车给我开开呢？”祝瑾上车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车。 陈栋一愣，“开呗！你啥时候想开就开走，反正平时我也放着不用。” “不怕我开坏了啊？”祝瑾眯着眼睛看着陈栋，似乎另有所指。 陈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姐，你这个开车，最好是真的开车……” （待续） 第80章 趁热打铁 陈栋驾驶奥迪上路，到底没敢让祝瑾开车。 “姐你消失了半个月，干嘛去了？我听甘霖说，你连她都不联系了？” “相亲去了，认识了个帅小伙，可帅了，床上也厉害，一起腻味了半个月。”祝瑾说得又暧昧又温柔，唬得陈栋一愣一愣的。 “真的啊？那……那太好了……”陈栋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言不由衷。 “切！傻子！”祝瑾摆了摆手，将座椅放倒向后躺去，“就那么盼着我名花有主？” 陈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对着油门使劲。 祝瑾默然片刻，“我们出国了，那个‘童祝’去了新加坡，呆了七八天，没找到人，才回来。” 陈栋一惊，“都这样了吗？你都出国追逃了？” “你可不知道！”祝瑾一下子精神了，坐起来说道：“那个童祝是赵志邦和潘向东之间唯一的联系，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如果不拿下她，赵志邦顶多就是生活作风问题，连巨额财产都没有！” “所有这些事查完，顶多也就扣个领导不力、失管失察的帽子，根本定不上贪污腐败！” 祝瑾有些郁闷，“这帮人背后有高人呐！切割得干净清楚，快刀斩乱麻！不服不行！” 陈栋也很郁闷，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赵志邦，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出了问题。 “潘向东手里那些证据，不能定赵志邦的罪吗？” 祝瑾摇了摇头，“定不了，我写日记说你强奸我，你就真的强奸我啦？不得有相应的证据链吗？” 陈栋脸一红，心说这都哪跟哪啊！ “项目，是潘向东批出去的；钱，是童祝赚的，赵志邦在里面根本就是个泥鳅，什么都没沾！” 看陈栋一头雾水，祝瑾伸出两只手来进一步解释，“举个例子你就懂了，财政收支两条线懂吧？这边收，这边支？” 陈栋自然明白，这是最基本的财务流程，有个对应的词叫“坐收坐支”，就是说的没有履行这个“收支两条线”程序，收钱花钱一起不分开的违纪行为。 “赵志邦这伙人更厉害，赵志邦负责出手行使权力，童祝那头负责收钱，两边互不统属，这回明白了吧？” 陈栋豁然开朗，“可问题是，赵志邦这么清心寡欲，拿了钱不花吗？” 祝瑾摇了摇头，“大概有另外的措施保障利益吧？反正他和家人名下没什么超过合理范围的财产，倒是他岳父有些经济问题，不过那是另外一码事，跟这个不搭边。” 陈栋脑筋飞速转动，赵志邦可以说是潘向东和赵志国身后最大的靠山，如果他背后还另有高人，这个高人会是谁呢？ 他忽然福至心灵，“姐，赵志邦兄弟是不是还有个大哥？我记得好像听谁说起过，两个人一个排行老二、一个排行老三？” 祝瑾重新躺下，毫不在意展示出傲人线条，“早查过了，他们有个大哥叫赵志家，现在是省城重点中学的物理老师，连续多年的骨干教师，师生中口碑极好，跟两个弟弟，基本就没什么来往。” “谈话我去谈的，为人老实本分，性子弱弱的，据说是个妻管严，这种人，干不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陈栋点了点头，祝瑾亲自去谈的，那肯定错不了，她看人的眼光，自己还是信得过的。 “省纪委的办案视野比咱们广多了，别说亲兄弟了，老师，同学，战友，各种社会关系都考虑到了，称得上‘挖地三尺’，但还是没摸到赵志邦的要害。” 祝瑾闭上眼睛，“按我推测，大概是赵志邦工作中遇到了什么人，然后组成了利益同盟，这个人很厉害，给他帮助和指点……” “还有个问题，这个‘童祝’，竟然不是真名，你敢信？那么多工程项目，用的是一个假名做的法人代表！” 陈栋难以置信，“这个意思，早在注册公司的时候，这帮人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不然解释不通这件事啊！” “不想这些了，我眯一觉，到地方叫我！” 临近晚上八点，两人到了祝瑾父母家楼下，陈栋送她进了小区上了楼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清江已经十点，深秋的夜晚冷风吹拂，陈栋的小平房里两天没有起火就有些透骨的凉意，他赶紧升了炉子，又拢了一把火烧炕，屋里热透了，这才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早，陈栋刚到办公室，就被通知九点钟到一楼会议室开会。 一楼大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陈栋跟着魏旭东坐在最后排，临近九点的时候，身后大门打开，县委书记周俊辉走了进来。 陈栋一愣，悄然问魏旭东，“周书记亲自开的会，怎么临时才通知？” 魏旭东摇头，“咱们是临时通知，各大局领导上周通知就发下去了。” 会议的会标还是上次会议的内容，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没来得及更换。 很快会议开始，秦广成主持会议，周俊辉讲话，这就给大会定了调子。 果不其然，周俊辉开篇明义，讲了项目工程专项整治取得的显着成效，表扬了工作组的成绩，对县纪委后续的跟进也予以了充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说到了干部作风上。 “这些年，清江上下团结一心，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但这背后，仍然有些人，不但不做贡献，反而要扯后腿！” “前几天，有人去办事，被人刻意刁难，需要七样文件，不一次跟人家交代清楚，一次次折腾，最后人家不胜其烦，告到了纪委！” “为什么这样？很简单，他心里不平衡！人为设障！从中敛财！不刁难怎么吃拿卡要？怎么发家致富？” “这种人，是干部队伍的毒瘤！是清江的耻辱！” “前几天，我让纪委的同志对工会楼的各个单位进行了明察暗访，触目惊心！天天拿着人民群众给的俸禄，聊天，嗑瓜子，甚至还有打扑克的！这还是党的干部么！” “相比之下，迟到早退都算是好的，有的同志，干脆就不上班、吃空饷！” 周俊辉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这次会议，秘书给我写了稿子，但我觉得没必要念了！将全县各个单位的一把手召集上来，就一个目的！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自省，自查！自己整改！” “你们单位有多少名干部，有多少人按时按点上班，有多少人请病假吃空饷，有多少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统计清楚，拉出清单来！一周时间，你能解决得了，那就最好！解决不了，你报到县委，说明情况，我也算你工作到位！” “但是，如果一周之后，名单你拉不出来，问题你也没解决，还隐瞒不报，”周俊辉扔了手中的讲话稿，言语掷地有声：“一旦被查出来，我第一时间问你的责！” （待续） 第81章 专项整治 县委一楼的大会议室，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会场里原本还有人摆弄手机，或者借着调整坐姿窃窃私语，但此时此刻，一众县里各大局各乡镇的领导噤若寒蝉，生怕周俊辉的怒火落到自己头上。 周俊辉来到清江不久，就先顶着压力和人情处分了两个科级干部，现如今又直接将赵家连根拔起，正是杀气腾腾、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个时候谁敢触他霉头？ “不要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没人知道！有的人一年不上班，拿出来几个月的工资孝敬一把手，换来睁只眼闭只眼！我现在给大家交个底，一旦让我查到蛛丝马迹，你，连带着给你送钱的人，一起开除出干部队伍！” “这就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有人白赚钱不上班，那些按时上班的就会攀比，就会心态失衡！那些干活的就会磨洋工，就会不服管，就会让办事的群众，看到我们党员干部的精气神全面滑坡！” “当领导的拿了钱，一碗水就端不平，自己没有公信力，说出去的话就没人听！为什么下属难管，因为你这个做领导的自己立身就不正！” “这次会议，我没让县委办的同志们搞会标，不宣传，不搞表面文章，”周俊辉伸出一根手指，“我只给你们一周的时间，不上班的，抓紧上班；不好好上班的，抓紧谈话警示！ 还有那些长期请病假、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最好是真的有病，然后拿出全年考勤记录来，按照病退标准执行！要是装病，那就对不起，纪委同志会帮你把脉问诊！” “这次机关作风建设专项整治，不搞花架子，不设时间线，只有进行时，没有休止符！你们回去捎个话，我周俊辉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清江县的干部，就不许尸位素餐、懒政怠政！” “会议就到这里，各位局长书记可以走了，纪委的同志留下继续开会。”周俊辉关了话筒，向后靠坐在椅子里，看着人群散去。 有几个得力的局长直接上台跟他耳语了几句，周俊辉点点头，神情严肃，很是威严。 人群散尽，秦广成敲敲话筒，“来，纪委的同志和抽调来的同志，都往前来，坐到前面来！” 陈栋起身走到中间座位前排坐下，注意到不少外单位的年轻干部，猜到这是周俊辉故技重施，又想用生力军做点什么了。 果然，周俊辉打开话筒，又开始讲话，只是语气和善了很多。 “之前，专案组办案，有的纪委同志反映，这样安排，是对大家的不信任、不尊重。这里我想解释一句，我周俊辉初来乍到，清江县烂成这个样子，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我不信任你们，是有原因的！”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专案组后期的工作，都是纪委的同志们加班加点完成的，体现了担当，也体现了觉悟！你们用实打实的成绩，打了我周俊辉的脸，这个脸打的好，我很高兴！” 相比于刚才对各大局长的雷霆万钧，周俊辉此时此刻颇显得语重心长，“都是纪检干部，我能理解你们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明明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下手，敌人太强大，自己太弱小……” “我相信大家都是有良知、有觉悟、有党性的好干部，你们愿意也敢于同不良现象作斗争，但一人力寡，众志成城！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才有跟不良风气甚至是腐败问题作斗争的可能！” “这次专项行动，县委给你们撑腰壮胆，我和秦书记给你们保驾护航！不要怕得罪人，也不要担心被人秋后算账，你们做的事，是清江后续经济社会发展的奠基石，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我不能给你们封官许愿、加官进爵，但在合适的时机，县委会综合考虑你们的政治表现，为你们的进步扶一把、推一推！” “希望大家不负初心、不负嘱托、不负人民！” 周俊辉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他的讲话，赢得了会堂里经久不息的掌声。 纪检干部中，不可能没有徇私舞弊的害群之马，但绝大多数干部，都是秉承着一腔热血，想要在纪检战线发光发热贡献力量的有志之士。 没有谁天生愿意混吃等死，很多时候，都是时势造英雄。 尤其在座的以年轻干部居多，更容易受到激励，周俊辉的话，三言两语，就将大伙的热血情怀调动了起来。 年纪轻轻，谁不想成就一番事业？谁不想为民请命、造福一方？哪个干部，不是抱着一腔热血走上岗位，想搏个大好前程？ 陈栋感同身受，他太知道一个年轻干部是怎么被消磨殆尽积极性的了，环境的不公平，自身的受埋没，整个官场生态的不健康，这些加在一起，是对干部成长伤害最大的外部因素。 周俊辉讲完话，秦广成做了具体部署安排，二十一名纪检干部和抽调年轻干部分为七个小组，每组三个人，一个副科级干部带一个组，陈栋被确定为第六组小组长。 有几道目光投注过来，包括周俊辉，也包括纪委认识他的同事。 陈栋心里明白，以年龄资历论，他做小组长，确实算破格了，毕竟他到清江才四个月还没转正，只是副科级待遇，不是副科级实职。 但以他在专项整治期间的表现，县委、县纪委对他充分肯定之下，做出这样的安排来，也是合理的。 陈栋从周俊辉的眼光中看出了欣赏和认可，也从别人的眼光中看出了羡慕和嫉妒，但他神色平常，这很正常，也是应该的。 陈栋这组，除了关小平之外，还有一个发改局的年轻干部，名叫李冰，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干部，参加了上一次的培训班和专案组。 李冰和陈栋算是培训班同学，又是专案组同事，他比陈栋工作时间还要长，自然就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服气。 道理其实特别简单，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不会想陈栋千里走单骑抓住潘向东的功劳，只会想着他年龄更大资历更老，这是人的本性决定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会后三人碰头，陈栋轻易就看出了李冰的不服气，不过他没放在心上，时间会证明一切。 刘枫领着曹海燕，魏旭东领着孙宏宇，各自又配了一个外单位的年轻干部，回办公室的时候，刘枫的表情就有些哀怨。 曹海燕工作能力很强，但她是常务副县长的儿媳妇，平常根本没人敢指使她，分到刘枫那一组，那刘枫天然就相当于少一个人。 接下来的一周里，三人按照工作分配，对本组负责的单位部门进行初步了解，对各单位上报的人员名单情况梳理汇总，基本做好了开展下步工作的准备。 一场席卷全县六千多名党员干部的风暴，即将到来。 （待续） 第82章 人家升了 纪委的工作，忙碌而又充实。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邓泽宇召集七个小组的组长开会，分析各自负责范围内单位部门党员干部考勤资料上报情况。 前面几组汇报完，轮到陈栋，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分管的范围，就自己统计出来的相关情况做了介绍。 全县十九个乡镇，加上县城所在三个社区，以及三十七个县直部门，将近六十个单位，平均每组十个单位，陈栋这一组，负责林关镇、南山镇、先锋乡、沿河乡四个乡镇，卫生局、国土局、地税局、工商局、文广新局五个县直部门。 邓泽宇皱着眉头听完七个小组长的汇报，看着刘枫问道：“刘主任，你说说看？” 刘枫点了点头，“从我这组来看，我负责的这几个单位肯定没有如实上报基本情况，接下来要查的话，可能会比较麻烦。” “旭东，你看呢？” 邓泽宇连着点了两人，都是党风室的，信任程度可见一斑。 “我这组情况也差不多，我知道的就有两三个长期不上班的，没有出现在表格里，各单位肯定都有所保留。” 邓泽宇看了一眼陈栋，没有点他的名字，而是又叫了一个纪委的副主任，说的内容也差不多。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这帮人真是看不清形势！周书记会上说得那么清楚，还在这里浑水摸鱼！” “今天是周五，周六周日还有两天时间，如果你们跟这些虚报的单位领导关系不错，就抓紧提醒他们，不要分不清轻重、看不清形势！到头来害人害己，处分落到头上了再来找后悔药！” 散会后，魏旭东跟着陈栋进了320办公室，“你那个国土局的表格呢？来给我看看！” 陈栋知道纪律要求，但并没有墨守成规，对自己的同志还是要信任的，尤其魏旭东人不错，虽然交游广阔，原则性还是有的。 魏旭东简单看了一眼，“我给他们局长打电话，让他们更新一下表格，涉及到国土局的话，你能照顾就照顾一下。” 陈栋点点头，心中感叹一句，在县里上班，就是这样，人情层层叠叠，根本就绕不开。 果不其然，下午下班前，国土局最新的表格送来了，陈栋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同。 上面又多了七八个人，有病假的，有病休的，有长期不来上班的，比之前的表格，务实得多。 工作告一段落，周末照常休息，陈栋驱车回到省城，见到甘霖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甘翰文想见他。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买点东西带过去！”陈栋有些埋怨甘霖这么搞突然袭击，以前可能随意一些，现如今知道了甘翰文的身份级别，哪里还能这么随意？ 甘霖嘟起嘴来，“我爸要求的，又不是我要的！再说了，你俩见面就是吃饭喝酒，还带什么东西！” 想起上次见面，翁婿两人喝得不亦乐乎，陈栋有些汗颜，不敢再说什么，拉着甘霖一起去买了些水果，拎着两瓶白酒来见甘翰文。 “这是……”陈栋路况不熟，一路打听过来，也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区意味着什么。 “别问我，问就是我爸不让说！” 将车停好，甘霖下车拉着陈栋朝着一栋二层小楼走去。 那小楼颇为精致，看上去显然有了些年头，甘霖拉开大门，让拎着东西的陈栋先进，随后带上门大喊大叫：“老爸！老爸！我们来啦！” 甘翰文又从厨房出来，看着陈栋笑道：“开了一路车挺辛苦吧？你们先坐，再炒个菜，马上开饭！” “叔叔，怎么又是您做饭，您坐着，剩下的菜我来！”陈栋赶忙放下东西，要去厨房伸手帮忙。 “哎，平常也难得有这个机会展示，你就消停坐着，啊！”甘翰文的话不容反驳，陈栋不再坚持，随着甘霖在客厅坐下。 保姆端来茶水，看着甘霖也是一脸无奈。 “林阿姨，您去休息吧！我爸他就这样，休息了就肯定下厨房，美其名曰‘怕厨艺落下’，您别往心里去！” 保姆走了，陈栋冲甘霖眨眨眼，小声问道：“咱爸这是产房传喜讯，升了？” 甘霖瞪他一眼，“跟谁俩‘咱咱’的呢？” “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嘛！” “一天没结婚没改口，就不行！”说归说，甘霖眼睛里还是泛起了幸福的小星星。 “问你呢！到底是不是升了？” “你傻呀！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 陈栋点了点头，“也对哦！” 寻常地委书记不可能住省委大院家属楼，还是独栋小洋楼，这是省委常委才有的待遇，陈栋就有些好奇，自家未来岳父，到底是迈到了哪一步。 “来来来！开饭了！”甘翰文摘了围裙，招呼两人上桌。 “叔叔，喝点儿？” “喝点儿！” 陈栋得令，掏出一瓶汾酒起开，一人倒了一杯，甘霖自己盛了碗饭，陪着爷俩坐着，听两人聊天。 “我听霖霖说了你的事，她没敢跟她妈说，这是对的。”甘翰文吃了口菜，端起酒杯来，“有的时候身不由己、事急从权，我能理解，但还是要吸取教训，下不为例！” 陈栋赶忙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甘翰文只说理解，可没说不介意，所谓“下不为例”，就已经是很重的责备了。 他的下属这么拼命或许会受到表扬，但他未来女婿拿着自己女儿的生命冒险，那是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愿意的。 只不过甘翰文的身份地位，不允许他那样直白。 “叔叔您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当时欠考虑，让您担心了。” 甘翰文点了点头，“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要么上，要么怂，所以我说我理解你，希望你也理解我。” “理解，我能理解。”陈栋汗颜说道：“其实我也后怕，如果我俩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对您、对阿姨我都没法交代。” “能认识到这一点就不容易，孺子可教！”甘翰文又端起酒杯，“有所为有所不为，过程有惊无险，结果很好，来，再喝一口！” 酒过三巡，甘翰文问起陈栋现在的工作内容，陈栋如实说了。 甘翰文沉吟道：“纪检工作很锻炼人，但你的工作重心，还是要放在乡镇这条线上，基层工作经验非常重要，而在基层主政一方的经验，可以说至关重要。” “你未来什么打算，想不想调回省里？想的话，我可以帮帮你。” （待续） 第83章 鸠占鹊巢 一缕清香入喉，陈栋看着甘翰文的神情，就察觉出了不对。 虽然只接触了两次，但陈栋通过甘霖，对这位未来岳父已经有所了解，以他的性格，不应该主动提出来这件事才对。 陈栋心念电转，当即笑道：“叔叔您说得对！我觉得能够到基层锻炼这个机会很难得，暂时没考虑过调回省里，我现在开了小姨的奥迪，周末往返也很方便，等将来条件好了配个司机，来回一个小时多一点的路程，也不算什么。” “我的想法，现在纪委积攒工作经验，这样成长进步肯定比乡镇快一些，等到转正以后，相信县委会给我做出合适的安排。” 甘翰文欣慰点头，“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点壮志雄心！天天儿女情长，怎么能干一番大事业！” 甘霖一直听着两人聊天，她很喜欢看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和睦相处的样子，但听到这里，她有些不乐意了。 “您跟我妈总是不在一起，也想让我过那样的日子呀？” 甘霖的话刺痛了甘翰文，他一口喝干净了杯中酒，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想，而是时势造英雄！再说了，我跟你妈什么原因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肯放下事业跟着我，怎么会一直分开？” 甘霖嘟着嘴，“凭什么是她放下事业跟着你，不是你放下事业跟着她？” 甘翰文一瞪眼，“那我让你别当医生，就跟着陈栋去基层，他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你干不干？” 甘霖当即哑口无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很简单，但往往当局者迷。 她不想放弃自己的事业，母亲自然也不想，父亲当然也不想，那么要求谁放弃，谁都不愿意，那就只能这样了。 甘霖一时头大，觉得婚姻果然要考虑太多东西，自己恐婚，不是没有道理。 甘翰文比划了一下示意陈栋倒满，对女儿语重心长说道：“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有得就有失，取舍取舍，就是这么回事。” “我和你妈算是好的了，每次有空我都亲自下厨做饭，我知道我做的不如保姆，但那是一份心意……” “你妈也是如此，只要放假，无论我在哪里，都跟着我过去，开学了再回去上班……” “夫妻之间，相互体谅、相互理解很重要，牺牲和付出也都是相互的，没有道理可言，两个人觉得合适，那就是合适，外人，哪怕是儿女，都没法评头论足！” 甘霖噘着嘴，有些理解，还有些不情愿，“噢！” 甘翰文不再理她，转头看向陈栋：“我调到了省城当市委书记，算是上了一个台阶，以权谋私、搞裙带关系，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但你是我的未来女婿，受人欺负肯定也不行。” “基层工作千头万绪，直面广大群众，工作上要注意方式方法，工作中也要团结同事向领导看齐，遇到问题了不要急，天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甘翰文这次时间充裕，又没有妻子一旁监督，甘霖的撒娇对他无济于事，于是就喝得极为尽兴，与陈栋喝了两瓶汾酒犹未尽兴，又起了一瓶家中存着的本地老窖。 翁婿二人喝得天昏地暗，陈栋犹有余力，甘翰文却已醉态可掬，他又指点了一番陈栋官场心得，终于酒意上涌抵挡不住，回房躺下休息。 一斤半白酒下肚，陈栋也有些踉跄，回去肯定不可能，就只能在此住下，甘霖将他安顿好正要离开，却被陈栋一把抱住求欢。 “别闹，看让我爸听见……”甘霖心慌意乱，想要拒绝，却也并不坚决。 “他都打呼噜了，听不见的！”陈栋上下其手，很快便得偿所愿。 甘霖拗不过他，分别许久，她也颇为期待，于是关上房门，你侬我侬纵情缱绻起来。 担心被保姆听见，她不敢太过高声，终于梅开二度，陈栋昏沉睡去，她才勉强振作精神爬了起来，悄悄换了一个房间睡下。 次日一早，陈栋早早起床，只觉神清气爽，愣怔良久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在了哪里。 他找到甘霖，看她睡得慵懒，便笑着问道：“怎么还跑这屋来睡了？” 甘霖睡眼朦胧踹了他一脚，“废话，让我爸看到咱俩睡在一起，不扒了你的皮！” 陈栋立马反应过来，以现在的开放水平，未婚发生性关系，确实比较容易招来父母的审判。 “早晚的事，怕什么！”他嘴硬了一句，“今天什么安排？” “我都想好了，难得你回来，一起去逛家具城，床，沙发，窗棂，家电，都得定下来了。” 陈栋立即答应，“赶紧起床，事不宜迟！” “我再睡会儿吧……” “那怎么行！” “哈哈！别胳肢我！我起，我起来了！” 两人笑闹一会儿，甘霖起床梳洗，阿姨早已备好了早饭，吃饭的时候才知道甘翰文早已出门，便不由感慨，当领导日理万机，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两人在家具城逛了一天，很快就选中了几样家具，又买了窗帘，晚上吃了晚饭，一起去新房挂窗帘。 刚进门，甘霖就接到了祝瑾的电话。 “我俩来新房这儿来，姐你来看看啊？那行，你来吧！” 不到半个小时，祝瑾风尘仆仆赶到，她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皮大衣，里面是白色羊毛衫和棕色羊绒西裤，高跟鞋依然很高，大墨镜依然很飒，只是明显成熟干练很多。 “这房子可以啊！”祝瑾第一次来，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开始帮着甘霖一起挂窗帘。 “姐你就别上树爬墙的了，穿着高跟鞋，再崴脚！”陈栋看着祝瑾跃跃欲试要上梯子，赶紧将其劝住。 “瞧不起谁呢！”祝瑾“啪啪”扔了两只鞋，踩着梯子就上去了，两条大长腿伸展开来，跨坐在梯子顶上，有些得意洋洋。 陈栋有些不敢看她的傲人身材，托着窗帘就有些尴尬。 趁甘霖不注意，祝瑾蹬了他一脚，让他别三心二意、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栋赶忙收敛心神，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事，自己弄得神经兮兮，反而会让甘霖猜疑。 甘霖捧了几个夹子过来递给祝瑾，笑着问道：“这几个差不多了吧？” “够了够了！给我四个就行！”祝瑾将窗帘挂好，拍了拍手问道：“还有什么活？” “没了没了！”甘霖扶着她让她下来。 “以后有这些活儿你就找我，不用非得等陈栋！” “姐你那么忙，我怎么找你啊！” “再忙晚上我也得休息啊！再说了，你有事儿，我肯定忙里偷闲也得来啊！” “姐我就发现你可会说话了！” “哈哈！活儿干不了多少，嘴皮子要再不利索可就完了！” 祝瑾帮着扫了地，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正要走，祝瑾指着靠门口北侧卧室忽然说道：“以后这屋归我了，听见没？” （待续） 第84章 抱住大腿 冷风卷起地上一张白纸，飘飞翻滚，吹落身前。 街边一家烧烤店里，祝瑾大快朵颐，看着两个人相互瞪眼，不由好气又好笑。 “你说你俩图啥呢？不让你俩来，非得来，来了还不吃！” 祝瑾点了十串羊肉一个毛肚锅吃得鼻尖冒汗，陈栋象征性吃了两串毛肚，就再也吃不下了。 甘霖倒是吃了几口粉丝，看着祝瑾吃得那么香，便有些感慨。 “姐你们每天都这么加班吗？大周六的，还忙活到七点来钟？” 祝瑾点点头，“省纪委那破地方，真是不去不知道！五点半正常下班，就没一个人走的！有的人是忙得焦头烂额，有的人是没事也要开着灯在那儿假装很忙！” “我就惦记着跟你俩吃顿饭喝点儿，结果还都吃饱了！”祝瑾咕咚咚喝了一大口啤酒，轻轻打了个嗝，一点女性的端庄矜持都没有，很是痛快潇洒。 陈栋苦笑道：“昨晚跟霖霖父亲喝多了，我这会儿想到‘酒’这个字眼就难受……” “喝了多少啊，把你喝这样？” 甘霖伸出三根手指头，“俩人喝了三斤！” “哟呵！甘书记这酒量可以啊！”祝瑾撸了一串羊肉，又喝了一口啤酒，一瓶啤酒就被她吹没了。 她又起了一瓶，意犹未尽又喝了半瓶。 甘霖看得又是羡慕又是佩服，“姐你这酒量真是绝了！我要是跟你这么能喝可就好了！” “别学我！凉啤酒喝多了，一来事儿肚子疼的厉害。” 甘霖看了一眼陈栋，面上现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陈栋不由点头，意思也很明显，“这回你知道祝姐是啥人了吧？” 能直接张嘴要一间屋子，还能将女人月经若无其事挂在嘴上，偏偏又美丽动人、艳光四射，偏偏又能力出众、不让须眉，祝瑾只用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征服了心性单纯的甘霖。 甘霖不傻，相反她很聪慧，她很清楚的看出来了祝瑾对陈栋的好感，但祝瑾非但没有跟陈栋暧昧不清，反而直接将自己推到了甘霖面前，那么毫无保留，那么堂皇正大。 祝瑾的态度很明确，和陈栋井水不犯河水，发乎情止乎礼，但她绝对不会错过甘霖这棵大树。 不是谁都有机会认识省委常委、省会市委书记的女儿，尤其甘翰文还年轻，未来的政治道路还很长，既然不愿意委屈自己屈服于男人，那屈服于女人，总不至于不行吧？ 陈栋早就跟甘霖聊过祝瑾的心思，如今看来，连她自己都主动说出来了“甘书记酒量不错”这样的话，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所以甘霖默认接受了祝瑾这样的亲近，毕竟谁也拒绝不了这样一个热情洋溢、聪慧过人偏偏又招人喜欢的美女大姐姐——即便她是女孩子，也抵挡不了。 “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啊？可惜了，我结过婚，不然我高低给你当个伴娘！”祝瑾开起了玩笑。 甘霖却道：“谁说结过婚不能当伴娘了？” “都这么说么！尤其我还是离过婚的……”说起这个，祝瑾的神情难免有些黯然。 “听他们胡说呢！”甘霖挎上陈栋的胳膊，“我结婚，你就是伴娘团之一！”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当真了啊！”祝瑾立马来了精神。 “必须的必啊！”甘霖哈哈大笑。 “妥妥的！来，喝一个！” 一个拿啤酒，一个拿饮料，两女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吃饱喝足，陈栋开车送祝瑾回到宾馆，回家的路上，说起祝瑾要房间的事，甘霖就有些感慨。 “我算是明白了你之前说的，祝姐这个性格，一般人还真是……” 陈栋不敢胡乱接话，果然甘霖又道：“什么样的男人跟她在一起不相形见绌啊？也就我老公这么优秀才能配得上她吧？” 陈栋有些尴尬，“你别胡乱造谣，小心我告你诽谤！” “切！你明知道她喜欢你，跟我装什么呢！” 陈栋嘴硬道：“不是你说的嘛！别人喜欢我那是别人的事，我能怎么办？我已经努力跟她划清界限了，问题是你现在跟她没划清界限好吗？” “怎么划清嘛！”甘霖嘟起嘴来，“一次两次的还行，她总这样，我怎么说，我说你离我远一点，我怕我老公爱上你？” “她人那么好，还那么可怜，我怎么忍心嘛！” 陈栋叹了口气，“宝贝你就是心软，也就祝姐不是坏人，不然她把你卖了，你不光替人数钱，你都得给人家买糖吃犒劳人家！” 甘霖探过身来抱住陈栋胳膊，“我就是这种人啊，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爱我对不对？” 陈栋连忙点头，事实也确实如此，甘霖实在是太好太善良了，所以陈栋绝不愿意伤害她，他对祝瑾能够狠下心来拒之千里，也是因此而来。 但祝瑾显然已经吃定了甘霖，陈栋知道她没有坏心思，只是要借势实现野心而已，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其实也乐见其成。 祝瑾那么优秀，和甘霖又是这样的关系，甘翰文打个招呼，也不算什么。 当天夜里，两人自然又是一番亲热，次日出门去买家电，又叫上了休假的祝瑾。 周一一早，陈栋驱车回到清江，准备开始接下来的工作。 各组调配了专车，不用按时按点坐班，机动外出检查，各组组长单线向邓泽宇汇报，全县范围的机关作风建设专项整治行动，就此从自查自改阶段迈入了监督检查阶段。 “陈组长，咱们先去哪个单位啊？”刚上车，李冰就阴阳怪气问陈栋目的地。 陈栋笑着回头，“你想去哪个单位，咱们就去哪个单位。” “我都行，你是组长嘛！听你的！” 陈栋笑了笑，问关小平，“平哥，你呢，有没有什么想法？” 关小平犹豫了一下，他跟陈栋在一个科室一个多月，平常总在一起喝酒，早就厮混得熟了，虽然对陈栋当组长也有些不舒服，但终归是自家兄弟，肯定不能让李冰看了笑话，便说道：“我觉得先去乡镇走走行，县里这几个局，早点晚点都可以。” 陈栋点点头，“去乡镇也行，林关镇、南山镇、先锋乡、沿河乡四个乡镇，林关镇最大，我又是林关镇的干部……” “那就先去林关镇吧！我的老东家，理应安排到第一个！” （待续） 第85章 瞒天过海 一行人杀到林关镇，已经快到上午十点了。 一下车，陈栋就碰见了常务副镇长刘冰从楼里出来。 “哟呵！陈栋！专项整治第一刀，就开在了咱们林关镇啊？” 刘冰显然知道陈栋来者不善，不过他没当回事，毕竟陈栋是林关镇的干部，知道是陈栋负责专项整治，他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陈栋没正面回答他的话，笑着问道：“刘哥，吴书记在办公室吧？” 来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他这句话，其实就是提醒刘冰，我跟你说不着。 刘冰也不傻，当即听出了弦外之音，皮笑肉不笑说道：“在呢，在呢！快上去吧！” “行，刘哥，那我先上去了！”陈栋不在乎他心里怎么想，一路打招呼上了楼，进了吴启明的办公室。 吴启明很高兴，陈栋借调走了，此时回来，自然就是机关作风建设专项整治的事。 有关小平和李冰在场，有些话陈栋没法明说，好在他早就跟吴启明私下里沟通过，这时候也不客气，直言不讳说道：“领导您也知道，我是您栽培出来的，这第一站不到自己家不合适！所以还得您支持我！” 吴启明大手一挥，“别的不用说！道理我都懂！周书记的讲话精神，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关小平和李冰都是一愣，没想到吴启明会是这样的态度。 十九个乡镇党委书记里，只有吴启明是副处级领导，他资历老、辈分大、履历也丰富，可谓身份尊贵、地位超然，之前李冰阴阳怪气，影射的就是陈栋敢不敢来触吴启明的霉头。 不知道陈栋使了什么手段，吴启明竟然这么支持他？ 却听吴启明又道：“县里这样搞专项整治，可是帮了基层乡镇的大忙！” “你们二位小同志可能不清楚，但陈栋是林关镇的，他最知道！”吴启明做戏做全套，表情略显浮夸，“林关镇六十八名在编干部，真正上班的，就二十人不到！八月份抗洪，能拉出去的，就十四个人！老弱病残孕，占全了！” 吴启明掰着手指头数，“你算算，这里面得有多少个占着编制不干活的？” 他话到嘴边，把“占着茅坑不拉屎”换成了“占着编制不干活”，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够劲儿，又补充了一句，“周书记说得对，尸位素餐！” “这几年我不是没想过办法，但收效甚微，敢这么干的，要么背后有人撑腰，要么会哭会闹，咱们根本招惹不起！”吴启明一拍桌子，吓了两个年轻人一跳，“现在好了！县里有政策，我就拿他们开刀！想不上班可以，别在我林关镇挂着，爱去哪儿去哪儿！” “所以说，陈栋，我上报的资料是最准确的，你给我往严了查，往死里查！我代表林关镇党委表个态，全力拥护县委决策，全力支持你们开展工作！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他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李冰直接就听傻了，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都说工作难做吗？怎么到了陈栋这里，这么容易就摆平了堂堂副处级党委书记？没听说吴启明这么软弱这么好欺负啊？ 陈栋看着李冰脸色数变，心里暗暗得意，心说我背地里跟吴启明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他答应配合，不然那几个吃空饷的，都是吴启明默许的，他也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哪有那么容易就愿意配合？ 陈栋给他讲了半个小时的道理，告诉他此事绝对不能等闲视之，周俊辉绝对要来真的，他吴启明是县处级领导，还有光明的前途，绝对不能在这样的小事上行差踏错。 吴启明自然对陈栋的话深信不疑，不说陈栋对他有恩，就说周俊辉器重陈栋，那可是有目共睹，陈栋既然这么说，那肯定自有一番道理。 尤其县里也在传，周俊辉要杀鸡儆猴，屠刀已经拎出来了，不见血是绝对不会收回去的。 再加上陈栋的苦口婆心，吴启明混迹官场多年，怎么会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 他早就找到那几个跟他走关系吃空饷的，叮嘱他们抓紧回来上班，不要往枪口上撞，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陈栋上门发飙。 有了吴启明的尚方宝剑，陈栋就有了底气，出来直接找常务副镇长刘冰，调取了当年的签到簿、请假条，然后拿着林关镇之前报上来的干部花名册，开始核对签到请假以及在岗情况。 其实林关镇谁上班谁不上班陈栋一清二楚，他在乡镇工作了一个多月，很多人他都没听说过名字，此时一比对，这才感觉触目惊心。 六十八名干部，三十六人长期请假，有合理请假理由的只有十一人，这里面有患癌的，有脑梗的，有癫痫的，既有医院诊断和治疗证明，也有病假相关手续，经得起推敲，也经得起查验。 剩下二十五个人，完全就是年轻力壮不务正业，要么下海经商去了，要么回家哄孙子去了，要么就是去了南方某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大概情况，就是当初陈栋建议祝瑾的那样，工作留着工资照样领着，只是人不在岗，是去经商还是去干什么别的勾当，那就没人知道了。 按照名单又比对了一番，陈栋找来财政所长王东，“大哥，你得帮我出一份去年年末兑现年末奖金的干部名单，还有近三个月来的工资花名册。” 王东面有难色，一旁刘冰忙道：“不用那个，我们就是按照实际人员情况上报的，自己人你还不放心吗？” 陈栋摇了摇头笑道：“刘哥你看你说的，我怎么能不放心呢？但是县领导有要求，必须要拿到这个名单……” 他转向王东，“我去财政局也能调，就是得回纪委开介绍信，程序上麻烦一些，大哥你看……” 王东瞬间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区别，在乡镇财政所调，那是乡镇主动配合，回纪委开介绍信去县财政局调，那性质就变了。 他一分钱好处没收到这帮人的，犯不着跟着冒这个险担这个责，见刘冰也没话了，便点头说道：“老弟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复印一份！” 名单很快到手，陈栋一看就发现了问题，二话没说就拿着去找了吴启明。 吴启明一看脸色就变了，拿起电话来拨了个号码，“刘冰，你来一下！” 刘冰很快进门，他早就知道了要发生什么事，故作糊涂问道：“吴书记，怎么了？” 吴启明一抖手上的复印件，“怎么搞的？这么马虎呢！差了好几个人！” “我看看！” 刘冰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哎呀！还真是！我就对照签到本上报的，倒是忘了比对工资表！” 他看向陈栋赞叹道：“还得是大学生，想的真全面！不是你提醒，我们都想不到这一点！” 陈栋笑道：“这个我可不敢居功，主要是县纪委几位领导想的周到。” “我看这种工作疏忽也是难免，不知道这三个人现在在不在岗？在岗的话，我就把之前咱们上报的表格换上一份，工作疏忽嘛，都免不了。” 陈栋的话，显然给了刘冰台阶，也点醒了吴启明。 他看着刘冰郑重说道：“这几个人肯定都在岗的，对吧？” 刘冰哪敢说个“不”字，只能点了点头。 可问题是，这几个人要是在岗，他还至于这么瞒天过海么？ （待续） 第86章 酒逢知己 林关镇党委书记办公室。 刘冰手心冒汗，心中几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既恨陈栋，也恨那几个不听劝的倒霉鬼。 眼前木已成舟，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那几个人在岗，这样瞒着吴启明虚报名单，眼下事情败露，事后吴启明那里肯定交代不过去，但那都是后话，问题是眼前。 陈栋不是一个人来的，是以专案组组长身份来的，莫说这是县里的安排，就是凭着陈栋被邓泽宇亲自送回来、周俊辉单独找他上桌吃饭这几件事，刘冰也不敢以势压人，逼迫陈东就范。 什么叫“上达天听”，这就叫“上达天听”！ 旁边吴启明虎视眈眈，搞不好，就得杀他祭旗、丢车保帅。 刘冰心念电转，正愁的不行，却听陈栋笑道：“刘哥，时间不早了，中午让刘姐安排点硬菜吧！我有日子不回来了，正好跟吴书记一起喝点儿！” 这个时期，工作日中午饮酒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县里领导自己也偶尔喝得醉醺醺的，虽然这也在专项整治的范围之内，但基本不会特别上纲上线。 吴启明面色和缓下来，心中暗赞陈栋知情识趣，当即给了刘冰个眼色。 不用他暗示，刘冰也知道咋回事儿，心里刚才的怨恨当即烟消云散，全部变成了对陈栋的感激，“这好说！你瞅我这一忙活都给忘了！早上我路过李家肉铺，今天新杀的猪灌得血肠，我再让杨杰去买点猪拱嘴狗肉啥的，中午好好喝点儿！” 刘冰告辞出去，陈栋跟吴启明关上门说话，他刚才过来找吴启明就没让两个组员知道，这时候说起此事，自然无所顾忌。 “基层工作就这样，这帮人不好摆弄！”吴启明叹了口气，“这事儿你还得帮着圆过去，大哥这里谢谢你了。” 陈栋点了点头，“这都是小事，县里的意思也很明确，不是要追究谁的管理责任，而是要从今往后立下一条规矩来，不说彻底杜绝，至少让吃空饷的成本急剧上升，起到震慑作用。” “您还得跟刘镇长多嘱咐几句，县里这回是动真格的，千万别这个时候顶风上！周书记年纪不大未来还有进步空间，多少还有些顾虑，我看秦书记那意思，这一任之后就不想干了，拔剑四顾心茫然，这感觉，您琢磨琢磨……” 吴启明不住点头，“我也看出来了，是有点那意思，好像都杀红眼了。” 俩人在屋里嘀咕，很快到了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陈栋挨着吴启明，一人喝了一杯白酒，气氛融洽，尽欢而散。 有了刚才那一桩，刘冰对陈栋就特别殷勤，把柄在人家手里，让他圆他就得圆，让他方，他就得方。 下午确认了人员在岗情况，陈栋一行离开了林关镇。 回县城的路上。 关小平为人谨慎没敢喝酒，李冰却喝了点啤酒，他酒量一般，舌头就有点大，“陈组长！下个地方去哪儿？” 陈栋头也不回，闭着眼睛小憩，“哪都不去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喝成这样，查谁去啊！” 司机先把他送到家，陈栋开门进院，自己生了炉子烧了壶水泡了杯醒酒茶，喝完好好睡了一觉，等到感觉醒酒了爬起来，外面已经黑天了。 平房里没有电脑，只有一台电视，收来的频道也有限，陈栋心里暗自琢磨，等孟冉的分成到了，得给自己配一台电脑，不然漫漫长夜实在是无聊了一些。 这个时候家用电脑渐渐普及，不再像以前那么昂贵，以他的经济实力，买一台中等水平的电脑毫无压力。 但重生再世为人的他，因为知道钱财会如何裂变扩大，所以对给自己花钱有种天然的抗拒。 正犹豫要不要去网吧玩一会儿，忽然手机响了，陈栋拿起来一看，是张晨打来的。 “什么情况，张大律师？” “干嘛呢陈书记？” “发呆呢，什么指示？” “等我四十五分钟，咱俩喝点儿。” 陈栋一愣，“啥意思？” “我出城了，正往你那儿去，准备好酒菜，等我来！” 陈栋又惊又喜，“你抽什么风？天气预报今晚有雪，你别折腾了，等我周末回去的呗？” “磨叽啥呢！洗干净的等我，大爷今晚临幸你！” “滚！” 挂断电话，陈栋赶紧出门买了点羊肉青菜鸭血干豆腐之类的东西，调料上次吃火锅剩下不少，两个人在家涮锅子正好。 等他收拾个大概，张晨的电话又打来了，问他路怎么走。 陈栋大概描述了一下，清江县的街道横平竖直，不难找到他这里，临挂断电话，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要喝啤酒的话，来的时候找个超市自己搬一箱！” “操！” 陈栋不理张晨后面说了什么，挂断电话，来到路口等他。 不大一会儿，深黑色宝马七系停在他身边，张晨摇下车窗，“上来！” “上个屁啊！这里拐进去就是了！” 陈栋前面走着带路，打开了黑铁大门，让张晨把车开进院子。 张晨停好车，直接就被眼前的大院子震撼了。 “土豪啊栋哥！这么大的院子！” 陈栋有些得意，“我想了，以后不让开发商占了，这里好好修修，弄个别墅。” “说什么呢？”张晨有些听不懂。 陈栋也不解释，开了门让他进屋，“吃火锅吧！不去外面了，在自己家里喝。” “妥妥的！”张晨地道的富二代，没见过这些农家东西，东看看西摸摸，充满了好奇。 “真不错！这房子好好收拾，比我家那个别墅舒服啊！” “你可得了吧！能比么？这里除了自由，什么都没有！” “操，你都自由了，你还想要啥！” 哥俩感情好，怼来怼去，特别的自在。 陈栋取了炭放入铜锅，很快水开下入羊肉肥牛，开始招呼张晨大快朵颐。 张晨兑了一大碗料汁，吃得火急火燎，烫的直哈气，却爽得不行。 “我去，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火锅！太香了！” 听他赞叹不已，陈栋笑笑，有些得意说道：“羊肉是最便宜的，菜倒是贵点，不是东西好吃，是环境好！” “确实！人也好！” 陈栋抬腿就给了他一脚，“让甘霖听到，你就再也别想见到我了！” 张晨哈哈大笑，随即问起缘由。 陈栋简单说了因为祝瑾的事，他跟甘霖之间有过这样一次对话，提到了他和张晨的兄弟之情。 张晨听得不住眨眼，喝了一瓶“常温”啤酒，爽得无以复加，这才郑重问道： “那你心里，到底喜不喜欢祝瑾？” （待续） 第87章 茅塞顿开 铜锅热气腾腾，里面的水沸腾不住。 张晨的话一下子将陈栋问住了。 他默然良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别人问我肯定有一堆话等着，但你问，我就跟你说，如果不是遇见了甘霖，我会选择祝瑾，哪怕她比我大九岁。” “但人不能被情感和欲望左右，我们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让我们动心的人，如果哪个都爱，那不就乱套了？” 陈栋说得直白，也有些伤感，理性是一回事，感性是另一回事，尤其喝了酒以后。 “就这种事儿才最特么操蛋！”张晨叹了口气，“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陈栋点点头，“是有点儿这么个意思。” 张晨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啤酒，也不招呼陈栋，自己一饮而尽，“这事儿换了别人都有解，放你身上，没招，谁都没招！” 陈栋默然。 两个人都明白，张晨话里的意思。 用祝瑾的话来说，陈栋这人特别“轴”，他认准了的事情，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先爱上了甘霖，就不允许自己爱上祝瑾，自欺欺人也好，口是心非也罢，总之陈栋会自己堵死这扇门，不会给自己机会行差踏错。 这也是为什么甘霖特别信任他的原因。 某种程度上，陈栋是个有道德洁癖的人，哪怕前世他单身一个人，也不会跟有家室的女人不清不楚，相处过的女人，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子。 如果真有一天，他因为失控和祝瑾发生了什么，那么余生，他都会陷入到纠结和内耗中，不可自拔。 “往开了想吧！时间能带走一切。”张晨叹了口气，端起碗来，跟着陈栋的白酒杯碰了一下。 “不说我了，你这大晚上的来我这儿干嘛？孟冉揍你了？”陈栋岔开话题，开了个玩笑。 “她敢！”张晨色厉内荏，随即坦白说道：“我离婚——啊不，离职了！” 陈栋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不是说好干两年吗？怎么这就离职了？” 张晨一拍大腿，“我忍不了啊！那孙子坏事做尽，我还得替他辩护免罪！就为了几个臭钱！我特么都想揍他！辩护他奶奶个腿！” 陈栋拍拍额头，“也是，对你这种人来说，那点钱确实不值得你出卖良知！” “可不嘛！委托费才三十万！逗我玩呢！” 陈栋呆了呆，“大哥，三十万你都嫌少啊？你关注一下我们劳苦大众吧好吗？” 张晨“嘿嘿”一笑，“反正我不干了！爱特么谁谁！我跟我们老大吵了一架，当面就把他开除了！” “嗯，干得漂亮！”陈栋笑着点头，炒老板这种事，对错不论，做了就很爽。 “下步什么打算？” “不知道呢！”张晨向后一躺，斜靠着陈栋的被褥行李卷，很是放松，“先歇一段，想想干点啥好。” “大哥要不是我认识你，我还以为你上班十五六年了呢！”陈栋有些无语，拈起一颗花生米朝他扔了过去，“你刚毕业不到半年！歇你大爷啊！赶紧给我起来喝酒！” 他一语双关，张晨赶忙起来，讪讪笑道：“喝酒，喝酒！” “你有启动资金么？” 陈栋有前世的经验，论及投资眼光，至少这几年，不会有人超过他，如果张晨有钱，那赚钱很容易。 “没有，我就十几万的零花钱。” “零……”陈栋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打算用什么做启动资金？不会找你爸要吧？” 张晨摇了摇头，“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跟他要的。” “我可以跟我妈要。” 陈栋差点噎着，“你能要点脸吗？这不是我认识的张晨啊！骨气呢！傲骨呢！” “跟我妈要钱不是很正常？” “难道我去跟孟冉要？” “还没结婚呢，不合适吧？” 他连珠炮似的说话，陈栋不得不又拍了拍额头。 “孟冉在搞网店，这个你知道吧？” 张晨点了点头。 “快递业务这块，未来会有很大的增长空间，你可以研究一下。” “电商平台这里，你也可以研究一下，现在就一个淘宝，未来会有其他的形式。” “博客你知道吧？未来朝着移动化、定制化发展……” 陈栋拿出手机，“未来手机会变得更加智能化、更加多元化、更加个性化，简单来说，就是你的手机，会具备现在电脑的功能。” “怎么可能？”张晨摆了摆手，“那么大个儿的电脑，放到手机里？怎么可能呢！” “这是科技发展的趋势，你好好琢磨琢磨，当做参考吧！” 陈栋比划了一下，“笔记比电脑知道吧？想象一下，他变得更薄、更小，里面放个手机卡，是不是就是移动电话？一个模块的事儿，难吗？” “我现在把电脑和固定电话绑到一起，它是不是就能通话，能录像，能放电影？” “到时候移动通信技术会跨越式发展，智能手机会普及到一个你想象不到的程度。” 陈栋喝了一斤白酒，热血上涌，就把一些本来不打算一次性告诉张晨的话，都告诉给了张晨。 张晨也没少喝，但都听了进去。 他只是比陈栋少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不代表他比陈栋傻。 事实上，在捕捉商机这一块，十个陈栋绑到一起，也不是张晨的对手。 他是富二代，更是六岁开始就被父母带着参加商务聚会的准接班人，商业嗅觉和头脑，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更不要说，一个家里豪富、父亲是矿老板的富二代，会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全国顶级的名校，智商这一块，根本毋庸置疑。 张晨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刚才陈栋说的这些话，每一句，都代表着无限的商机！ 刚才还要说歇一段，听陈栋这么一说，那还歇什么了？ “我回去琢磨琢磨，具体干啥先不论，这要赚钱的话，我算你一股！” “才一股吗？” “你还真不见外！三七开！” “不用，二八就行。” “你二？” “你特么才二呢！” 俩人哈哈大笑，很快各自喝得酩酊大醉，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陈栋早早起床上班，留下张晨继续呼呼大睡，至于他几点起床几点走，那就不管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李冰明显对陈栋客气不少，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想看看，陈栋怎么摆平其他几个单位。 陈栋是林关镇的干部，摆平林关镇不算本事，摆平其他乡镇，那才是能耐。 “由远及近原则，今天去南山镇。”陈栋一声令下，捷达车赶赴南山镇。 南山镇党委书记是新任命的，原来是其他乡镇的镇长，对工作很积极，也有敬畏心，推进这项工作就很细心认真。 他的观点和吴启明相似，县里这么搞，其实对他开展工作是有帮助的。 吃空饷和作风散漫是基层顽瘴痼疾，哪个新任领导都无比挠头，如今县委出面、县纪委下狠手，得罪人的事情都干完了，乡镇领导当老好人，只要这碗水端平，哪个不乐见其成？ 正是摸准了这个规律，陈栋轻而易举就和乡镇达成了共识，上午南山镇，下午先锋乡，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就完成了人员清查。 但周三上午到沿河乡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待续） 第88章 过而不改 沿河乡顾名思义，就是“沿河的乡镇”。 一条大清河流过清江县，河流西边，沿河坐落着五个乡镇，林关镇、沿河乡都位列其中。 相比林关镇远处北边有些偏僻，沿河乡却位于县城南侧，常年种植水稻，物产丰富，土地肥沃，乡镇发展态势强劲，是县里的排头兵。 不过随之而来的，也是百姓更加重视维护自己的权益，上访告状的层出不穷，发展的阵痛也更剧烈。 沿河乡的党委书记叫蔡晓晨，年轻有为，三十八岁的年纪，在十九个乡镇党委书记中，是最年轻的一位。 陈栋前世和他有过交集，对他有点了解，所以见面后，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说起调阅工资表，蔡晓晨有些为难起来，“沿河乡情况特殊，陈组长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这个表，就不调了？” 李冰看向陈栋，连着三个乡镇，都没看到陈栋吃瘪，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陈栋微微一笑，“蔡书记，县委有明确要求，您别让我难做！乡里不提供，我也躲不掉，只能去县财政局调……” “邓书记还有话在先，怕我们搞小动作，明确提出了，这个表格要是有猫腻，就要处理我们……” 蔡晓晨皱起眉头，“这个工资表，非调不可？” “蔡书记，这不是调不调的问题，”陈栋耐心跟他解释，“这是县里的一个试探，就是看各单位的一个态度……” 陈栋很是不理解，这玩意你不给我，县财政局也得给我，到了那一步，大家都不好看，何必呢？ “既然这样，你就跟邓书记说，我们财政所长生病了，工资表调不了，去县财政局调吧！” 陈栋一愣，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闭门羹，他还是有点理解不了其中的逻辑。 但他两世为人，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搞得大动干戈，“那好吧，蔡书记，那我们先回去。” 蔡晓晨将三人送出办公室，随即就带上了门。 眼看着陈栋吃瘪，李冰很是有些幸灾乐祸，上车后问道：“这蔡晓晨也太不给面子了，咱们好歹是县里派下来的工作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这么对待咱们啊？去县领导那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陈栋不理他拙劣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吩咐司机直接去财政局，总算在中午下班前，调到了沿河乡的工资表名单。 两个名单一对比，就发现了问题。 一个叫王俊的人，没有出现在上报名单中，却每年按时发放工资和年终奖金。 “这个王俊，你们熟悉么？” 关小平摇了摇头，李冰却道：“没听说过，蔡晓晨不肯配合咱们，看来就是因为他？” 陈栋拿回工资表夹到文件夹里，“下午去找邓书记汇报，看他怎么说。” 下午上班，陈栋找到邓泽宇，说了这个情况。 邓泽宇吞云吐雾不住，“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老张，哎，问你个事儿，你们乡那个叫王俊的，是不是从不上班？什么来头？噢，懂了，懂了。” 放下电话，邓泽宇讳莫如深，“这下妥了，第一块铁板浮出水面了。” 陈栋很好奇，“什么来头啊？” “常务副县长王松知道吧？你们党风曹海燕的老公公。”邓泽宇又点了根烟，“这个王俊，是王松的弟弟。” “王松这次换届基本就到站了，马上就要去人大政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上就是正处级，动他弟弟，你得三思后行。” 陈栋听罢嘿嘿一笑，“怎么能是我动他弟弟呢？我跟他无冤无仇的！要动，也得是您和县委周书记还有咱们秦书记一起动啊！” 邓泽宇狠狠瞪了他一眼，“别把我带上！我都要退二线了，还让我来干这得罪人的活儿！别说这事儿，一说我一肚子气！” 陈栋知道，邓泽宇拔了赵家这根大树已经功德圆满，不想再插手这些得罪人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周俊辉信任，秦广成托付，邓泽宇拉不下脸来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 说是作风整顿，第一刀却要开在吃空饷上，这是得罪人的活，如果只是给个处分扣个年终奖金，大概大家都能接受。 但周俊辉说了狠话，要杀鸡儆猴，真要杀的是鸡也就算了，问题是，敢吃空饷还敢顶风作案的，哪个是善茬？哪个是鸡？ 万一杀的是猛禽，那么拿刀的手和杀鸡的刀，就都得倒霉。 鸡被杀了，它可不会只恨吃鸡的人，还会恨拿刀的手和那把刀。 所以邓泽宇就很头疼。 “你下步打算怎么干？”邓泽宇问陈栋。 “还没想好，”陈栋收起工资表，“先把县里这几个局走一遍，卫生局下面好几家医院也得走到，等有了大致了解，再慢慢研究。” “想法呢？” 看他刨根问底不肯罢休，陈栋叹了口气，“县里让咋办就咋办呗！我不办了他，周书记就得办了我，二选一的事儿，有啥好纠结的？” “您马上二线了，怎么都无所谓，我还得往上走，只能挑个头儿小的那个得罪！如果不能做到两全其美，那就只能有所取舍，大势如此，没别的办法。” 邓泽宇闻言点点头，“能有这个心思，这个事儿难不住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陈栋告辞出来，又用一个下午时间，将县里几个局走了一遍，只留下卫生局，留着明天一天走完。 时间很快到了周五，中午一上班，邓泽宇就将各个小组长召集起来，传达了县委的命令。 “这是专项整治的第一个周五，今天的最大任务，就是抓早退。” 进入冬天，不到四点天就黑了，四点半的时候天就黑透了，一些女干部回家做饭接孩子，就会这个时候早退。有的基层乡镇干部，更是因为农村两顿饭，三点多钟就溜达回家了。 清江是农业县，入冬以后老百姓就没事了，天一黑，老百姓自己都不愿意出来办事，所以一直以来形成了一个墨守成规的既定印象，那就是下午不要去政府办事，肯定找不到人。 周俊辉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就要从早退开始。 集合组员，陈栋掏出手机来，“手机全部关机。平哥你负责全程录像，冰哥你全程录我。” 两人一愣，随即各自领命。 李冰拿着配发的录像机，关小平拿着陈栋抢来的那个昂贵手持品牌录像机，三人乘车出发，直奔工商局。 查谁，不查谁，这是组长的特权，也是容易滋生腐败的点，谁送了钱、送了礼、请了客，这个时候就可以网开一面，而没表示的，就要面临被突击检查的待遇。 但陈栋不在此列，之所以选择工商局，还是因为工商局名声在外。 （待续） 第89章 自取其辱 下午四点四十分，专案组三人进了工商局的大门。 工商局占了临街四层楼，二十多间办公室，在全县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单位了。 更不要说每个乡镇还有工商所，掌管着个体工商户的生杀大权，平时威风八面，权力大，权力任性就多，群众举报上访层出不穷，每个领导到这里来，都要扒一层皮再走。 看到有人进门，门卫直接出来拦住，态度就很生硬：“都下班了，你们找谁？” “我们来咨询点事，这才几点就下班了？”陈栋走在最前面，门厅里黑黢黢的，门卫就没看见陈栋身后两人手里的摄像机。 “周五，走的都早，有事儿下周一上午早点来吧！” 门卫的客气中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 陈栋不愿意跟他耽误功夫，兜里掏出证件，“纪委暗访组，配合一下工作。” 那门卫吓了一跳，当即就要上楼报信。 “消停站这儿，别乱来。”陈栋语调中满含威严，那威严不是来自于初来乍到的选调生，而是来自于前世的常务副县长。 那门卫不敢乱来，眼珠子乱转，已经有了主意。 “平哥，你盯着他，别让他打电话。” 陈栋吩咐一声，带着李冰一起上楼。 一间间办公室走过去，都锁着门关着灯，总算有两间有人，还都在用电脑打传奇。 那两人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被李冰录了下来，看到陈栋手里的证件后，脸都绿了。 距离五点钟下班时间，还有八分钟。 陈栋回到门卫，对着墙上的通讯录，拨通了办公室主任的电话。 “喂，焦主任，您好，我是专项组陈栋，嗯，前天来过，我刚在你们单位走了一圈，就两个在岗的，还在打游戏。嗯，你回来一趟吧！我调一下签到本和请假条。” 时间不长，工商局办公室主任焦大临就来了。 “哎呀陈老弟，大周五的过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焦大临四十出头，起了这么大气的名字，个子却只是中等，上来跟陈栋握手，带着一身酒气。 陈栋微微皱眉，这才五点就喝成这样，显然不是这会儿才开始的酒局。 一行人上楼到了办公室。 “县里临时安排的任务。”陈栋敷衍一句，“焦主任，把假条和签到本给我复印一份，我带走。” “陈老弟！陈组长！这是何必呢！来，借一步说话！”焦大临脸色微红，显然有些酒意还没褪去，他将陈栋带到一旁，就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信封。 “陈组长，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考虑不周，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小心意，请哥几个喝顿酒！” 陈栋低头看了眼那个信封，厚厚一沓，显然至少两千块钱。 现在的他，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千块钱，两个月工资，已经是很大的手笔了。 更有可能，这笔钱，不止两千，甚至很可能是五千块。 什么概念？ 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这个诱惑？一般干部，谁能经得住这个考验？ 焦大临的眼中闪着光芒，有期待，也有担心，但更多的，还是不屑。 局长早就交代过他，抓紧时间搞定纪委工作组，没有花钱的不是，有了佛还不早烧香？ 但他没当回事，那天跟陈栋接触之后，只觉得这个干部太年轻，连个名正言顺的纪委科室主任都不是，在纪委也就是个匆匆过客，不用太当回事。 来的路上他就暗怪自己糊涂，不该这么大意，好在准备充分，不然岂不就出了大事？ 不论什么样的干部，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钱，焦大临对此深有体会。 所以他看着陈栋的眼神就很玩味。 陈栋轻轻摇了摇头，“焦主任，心意领了，把签到本和请假条都拿出来吧！” 他态度很和气，面上还带着笑，但眼神，已经尖锐了起来。 焦大临一愣，什么意思？不给面子？嫌少？ 他怕陈栋年轻气盛，还特地在信封里放了五千块，这个价钱，都够摆平纪委常委了，一个小屁孩，这还嫌少？ 焦大临面色冷峻下来，配上微醺的红脸，就有些好笑。 “陈老弟，大哥一份心意，你这是何必呢？” 陈栋微微一笑，“焦主任，你是老资格，刚才的事我当作没看到，快点拿请假条吧！” 焦大临眼珠一转，从兜里又掏了一沓票子塞进信封里，“老弟！卖大哥个面子！清江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焦主任，别让兄弟为难，好吧？这个你收起来，给我假条和签到本就行。” “你看陈老弟，哥几个这么辛苦，你也得体恤下属不是？”焦大临看他没有收的意思，就要往陈栋怀里塞。 陈栋拦了他一下，稍稍沉吟，又看了一眼那个信封，轻轻接了过来。 焦大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心中暗忖：小兔崽子，到底还是老实了吧？收了钱，看我以后怎么炮制你！ 陈栋拿着信封转身递给关小平，“平哥，你查一下，是不是一万；冰哥，录像录着呢吧？继续录！” 陈栋用手指着焦大临，“公然行贿专案组工作人员，屡教不改，这是你自找的！” 一阵冷风吹过，焦大临激灵一下酒立即就醒了，眼看着关小平已经掏出了钱要开始查了，赶忙上前一把拦住：“弟弟！哥们儿！不能查！别录了！别录了！” 陈栋都快气乐了，“焦主任，这录像就没停过，就算你真的要行贿，也得有个眉眼高低吧？行了，木已成舟，你就认栽了吧！” “别别别！我一时糊涂！给个机会，兄弟！陈组长！陈组长！” 陈栋不发话，关小平直接点钞，他有往上走的企图心，对这一万块钱也很排斥。 李冰端着摄像机，看着那一万块钱，就有些眼红耳热。 他工资还没陈栋高，一年也就差不多赚这些，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任凭焦大临如何哀求，陈栋不发话，关小平继续查，很快查完，“一万块，一分不少。” “收起来，回去上缴。” 陈栋挣脱焦大临的牵扯，“假条和签到本我不要了，焦主任，我现在回去找领导汇报，你自求多福吧！” 焦大临知道事态严重，本来只是一般的工作纪律和机关作风问题，这么一来，直接变成了公然行贿！一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足够纪委扒了他这身皮了！ 但陈栋态度很坚决，他已经彻底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栋三人离开，随即颓然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再也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三人上了车，李冰有些惴惴看着陈栋，“陈组长，这样不好吧？真端出去，焦大临的公职可能都保不住了……” 看着窗外迷离的灯光，陈栋轻声说道：“今天晚上，是消停不了了……” （待续） 第90章 海阔天空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昨夜刚下了雪，路上结了一层“地穿甲”，饶是换了雪地胎，捷达车还是不断打滑，压根不敢开快。 “靠边停一会儿吧！”陈栋吩咐司机小朱。 “都把手机打开吧！一会儿肯定会有电话进来。” 陈栋掏出手机开机，不到一分钟，就有电话进来，是主任刘枫。 “陈栋，在哪儿呢？” “主任，外面检查呢，怎么了？” “去工商局啦？整这么严重呢？”刘枫说得模棱两可。 “您听说啦？没办法啊，他们不配合，只能出此下策。” “他们常务是我同学，给个面子，差不多行了。” “您说话那肯定好使，放心，我心里有数了。” 正通话间，李冰的手机也响了，接着关小平的也响了。 两个人不用吩咐，自己就下车去接电话了。 很快两人回到车上，陈栋也接完了第二个电话，笑着问道：“都怎么说的？” 关小平道：“有人打听，问工商局是不是抓典型了，别的他们也不知道。” 李冰道：“托我跟你求个情，但听着应该不知道焦大临拿钱的事儿。” 陈栋点点头，“他不会傻到满世界嚷嚷的，现在就是病急乱投医，想找个有分量的人来说好话，没确定之前，是不会交底的。” 又有一个电话进来，却是吴启明。 “陈栋，在哪儿呢？去工商局了？他们局长跟我搭过班子，是个小老弟，人挺好的，看我面子上，这事儿算了，如何？” 别人陈栋都能视若无睹，哪怕是刘枫魏旭东，但吴启明不一样。 他是自己在清江的根，也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陈栋一点都不犹豫，“吴书记，事情是这样的……” 他简单说了原委，“钱可以让他拿回去，但机关作风的问题，不能一带而过。” 电话那头，吴启明沉吟片刻，“行，你把握吧！你在哪儿，我让他们局长去找你把钱拿回去！” 陈栋说了地址，吴启明挂断了电话，时辰不大，一辆黑色轿车开到捷达后面停下，陈栋当即下车，将那一万块钱用报纸包好，朝着轿车走去。 轿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身酒气，他伸手接过报纸，跟陈栋握了握手，将一个蓝色文件夹递给陈栋。 陈栋能理解他的傲慢，也能理解他的怨气，但自己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儿，没得选择。 他想得很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也都全考虑到了，所以他一点都不后悔。 转身上车，陈栋招呼司机，“走吧，回委里。” 捷达发动，陈栋回头对关小平李冰说道：“可以给托你们关系的人说了，事情解决了，卖个人情吧！” 关小平李冰连忙回复短信，顺水人情而已，不要白不要。 关小平回了几条短信，有些关心问道：“陈栋，这样就把工商局这帮人彻底得罪了……” 陈栋摇了摇头，“得罪就得罪了，五点下班，不到点，整个单位都走干净了，他们有错在先，咱们是吃这碗饭的，不得罪他们就得得罪领导，答案很明显。” 他心里有杆秤，不得罪他们，就要得罪群众，但这话太高大上，他觉得没必要挂在嘴上，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会有人说他不近人情，也会有人说他傻说他不识抬举，但不会有人说他贪财说他没本事说他窝囊。 人生在世，本来就有得有失，不可能鱼和熊掌兼得。 回到委里，陈栋单独来见邓泽宇汇报工作。 两人关上门，陈栋介绍了具体情况，邓泽宇吞云吐雾，半晌默然无语，忽然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陈栋早有打算，“念其初犯，咱们也是初次进行暗访，不宜力度太大，我的想法，抓两个典型得了，人选工商局自己定，找两个人出来顶包，咱们交代的过去，他们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处理两个人，给办公室主任个处分，给常务领导一个诫勉谈话，也就可以了。” “后续县里要通报的话，工商局估计也免不了上榜，这个也得提前跟他们说好。” 邓泽宇又点了一根烟，烟熏火燎中，冲着陈栋挑了挑大拇指。 他用黄牙叼着烟卷，抄起来桌上的红色座机，拨了个重拨过去，“老程啊，我跟陈栋在一起呢！这么个流程，你看看行不行……” 陈栋离得远，听不清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邓泽宇基本复述了自己的办法，略有补充，最后还批评了那边几句。 “陈栋没去你们单位？你们重视了吗？自己作的！赖谁？有那能耐，你就去找秦书记周书记呗！你找我干啥？ 操！这事儿我告诉你，你别不觉得咋地，陈栋够给你们面子了，换了我，全都给你们突突了！” “丢不丢人？整个单位就两个人在岗，还特么玩游戏！这事儿传出去，你还当个屁的局长！还跟我这儿装犊子！行了，事儿就这样，明天上午安排人来委里做笔录！你别不识好歹我告诉你！这个人情你欠下了，不欠我的，欠陈栋的！” 邓泽宇挂了电话，看着陈栋笑着掐了手中的烟屁股，又点着了一根，“早就猜到了？” 陈栋笑笑点头，“一个办公室主任，跟我都这么大手笔，那局长肯定手眼通天，料到了。” “不打无准备之仗！敢第一个就拿工商局开刀，你这个胆量我很佩服！”邓泽宇叹了口气，“我跟老程是同批分配的，关系还不错，平时偶尔聚聚，出事他就找我了，我没管。” “我知道他跟启明关系不错，就让他找的吴启明。” 陈栋点了点头，并不意外，邓泽宇是清江县政坛常青树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本来打算是抓到十个人，处理一个两个人就得了，早退也不是多大问题，”陈栋说起刚才的经历也有些唏嘘，“只能说焦大临做的太过火了，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真的是……” 邓泽宇不屑道：“狂惯了！他们单位不都那样？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得加个班了……” 陈栋点头答应离开，邓泽宇又拎起了话筒，又按了重拨键。 “陈栋走了，我得再叮嘱你几句，跟你交交底……” “他年轻气盛不假，但人家有年轻气盛的本钱！周书记点的将担任组长，又是省纪委的选调生，你就不考虑考虑，他一旦到期后回到省纪委，到时候别说你吃不了兜着走，全清江都得跟着你倒霉！” “行了，别废话了！明天谈完话，我组织个饭局，一起吃个饭，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待续） 第91章 冰释前嫌 周六一早，陈栋和关小平到单位加班，等着工商局的人来做笔录。 很快工商局的常务副局长领着焦大临和两名中年干部来了。 笔录并不复杂，写明了确实早退及事由之后，又给焦大临和副局长做了笔录，都是落的监管不力。 焦大临神情复杂，陈栋视如不见，与那个副局长寒暄一阵，将四人送走。 晚上邓泽宇约了吴启明和工商局局长程佐，三个人带上陈栋，在他家里闲置的房子里吃火锅。 邓泽宇和陈栋一起到的，没多久，程佐就到了。 相比昨夜的冷淡，今天的程佐醒了酒，态度截然不同，他拎了四瓶五粮液，一进门就跟陈栋寒暄起来。 三个人加起来得二十个心眼子，程佐能当上工商局局长，自然不是一般人，昨夜他是趁着酒劲放不下傲慢，受了邓泽宇点醒，立马表现出了过人之处。 “就带这么几瓶，你瞧不起谁呢？”邓泽宇接过酒递给老伴，“陈栋一个人就能喝两瓶！” “真的假的？”程佐故作恐惧，“到底是年轻人，这酒量也太吓人了！” 陈栋谦逊一笑，继续去帮邓泽宇老伴忙活准备涮品。 两人在客厅坐下喝茶，邓泽宇吆喝陈栋让他过来坐，见他还是不过来，这才小声对程佐道：“这孩子不一般！昨天奔着你们单位去，你肯定不乐意，但你说，你们单位最大，不奔着你们去，奔谁去谁能乐意？” “本来就想着点到即止，结果你们那个办公室主任，拿钱出来砸人，也太狂妄了！” “人家是堂堂的省委定向到省纪委的选调生，未来前程似锦，最次也是个县处级领导，会看得上你们那点臭钱？” 邓泽宇又泡了一壶茶，给程佐倒了一小杯，“再者说了，你看陈栋的手机，那是摩托罗拉v3，不便宜吧？他一个小年轻，怎么可能买得起？” “他家里是农村的，父母都是农民，你说他的钱哪儿来的？” 程佐端着茶杯轻轻啜吸，闻言眼睛一亮，“你是说……” “你就说你有差不多大的女儿，你能不能相中他做你姑爷吧！”邓泽宇点燃了一根烟，一边喝茶一边吞云吐雾，很是舒适自在叹了口气，“也就是我家那个结婚了，不然我高低招他当女婿！” 程佐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他这个未来岳父，肯定条件不一般，真要这样的话，你算算，他下一步，能走到什么高度？” “赵志邦那个逼样都能攀上市领导的高枝儿，你说陈栋不比他强一百倍？名校毕业，选调生，还这么帅……” “跟他较劲？你要么就直接弄死了他，让他万劫不复，要是做不到，就跟我学，结个善缘，何必给自己埋个雷呢？” 邓泽宇称得上语重心长，程佐连连点头，“还得是你，想的全面，我昨晚也是喝多了，光顾着跟焦大临生气了！” 邓泽宇笑道：“人孩子也够意思了，本来就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结果你们那个办公室主任倒好，油盐不进，五千不好使，又加五千……” “别说陈栋不差钱，就是穷疯了，能被你们用钱砸死？边上还有一堆人，坑人么不是？” 陈栋端了洗好的青菜上桌，“邓书记，菜备妥了。” “都到家了，叫什么‘书记’！”邓泽宇拿起手机，“以后在家叫‘叔’！叫大哥也行！” 程佐一边笑道：“叫个屁的‘叔’！以后陈栋当省委书记，叫你声老弟你都得答应！” “哈哈！”邓泽宇哈哈大笑，“那就叫大哥！各论各的！我给老吴打电话，干嘛呢吃饭这么不积极！” 电话被挂断，邓泽宇又要点烟，“这是到楼下了，不然不能挂我电话。” 他老伴过来将烟夺了，“别抽了，还没吃饭，屋里就让你整成烟囱了！” 邓泽宇无奈苦笑，果然敲门声响，赶忙过去开门，正是吴启明到了。 吴启明也带了酒，却是一箱六瓶本地特产酒。 “看看！还得吴书记，知道陈栋的酒量！”邓泽宇接过白酒箱子，“喝这个吧！五粮液我留下了！” “真有你的，就这么顺手牵羊是吧！”程佐开他玩笑。 “那你看！” 邓泽宇老伴跟着三人客气几句，直接回去睡觉了，留下四个男人边吃边聊。 邓泽宇看向吴启明，“老吴，你提一杯？” 吴启明吃了口羊肉，摆摆手笑道：“你是主，我是客，第一杯肯定你来！” 邓泽宇点点头，端起酒杯说道：“我还有两年就二线了，干了一辈子，受过委屈，也春风得意过，临了临了，把老赵家干倒了，我挺骄傲！ “作风整顿这个活儿，我跟周书记都谈了，不想接，太得罪人，我都马上二线了，扯这个干嘛呢？但周书记不同意，没办法，赶鸭子上架，谁让咱穿这身衣服干这个活儿呢？” “陈栋跟我一样，在乡镇闲着摸鱼不好么？非要上纪委来？孩子想干点事儿，想快点进步，咱们做前辈的，得理解，得支持，得鼓励，关键时刻，还得推一把！” “这一点老吴做得挺好，我也尽力追赶，程佐你也得搭把手！来，喝一个！” 他这一番话，说的就有些情深义重了，吴启明看向陈栋，意思很明显。 不用他提醒，陈栋也知道怎么做，端着酒杯说道：“感谢邓书记厚爱，感谢吴书记关照，也感谢程局长的理解！这桌我最小，我干了！” 五十三度的本地特产白酒，二两半的玻璃杯，陈栋一饮而尽。 “好酒量！到底是年轻人！”程佐叫了声好，自己喝了半杯，向邓泽宇看齐。 吴启明也喝了半杯，赶忙吃了口拍黄瓜压下酒意。 烈酒入喉，气氛就热烈起来，三个清江官场叱咤风云的中年男人追忆往昔展望未来，陈栋两世为人，也能参与其中偶尔妙语连珠，一时其乐融融，昨夜不快彻底烟消云散。 说起县里这次作风整顿，邓泽宇看向程佐，“这次县里下了很大力气，我是不懂，你是搞不定手下那帮人，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还顶风上呢？” 程佐苦笑一声：“是我不想管吗？我那破地方，一堆大爷大娘！开工资人都不全！甭说开会了！” 邓泽宇拿起酒瓶，给程佐倒满，却语调铿锵说道：“管不管那是你的问题，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真要有吃空饷、顶风违纪的，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待续） 第92章 踩上风口 周日一早，陈栋驱车回到省城，就算只有一天，他也想要跟甘霖见上一面。 两个人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只是现在到了冬天，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地穿甲”，甘霖跟着提心吊胆，等到陈栋到了，这才松了口气。 “昨天上午祝姐来了，我俩一起逛街吃的饭。”一番亲热，两人抱在一起，看着窗外飘起瑞雪，甘霖有些担心，“又下雪了，明天你还得起早开回去，我害怕……” 陈栋将她抱紧，“别怕，怕啥的呢！有雪地胎，我可是老司机！” “哼！以后看看，就别这么来回跑了，我还是担心。” “那你不想我吗？” “想啊！但是我不想你冒险！”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陈栋将她抱在怀里，用被子将她包裹起来，也让她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最近碰到孟冉了吗？她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甘霖轻轻起伏，说话断断续续，“打过两次电话，但，没说什么，她太，忙了，都没时间，出来。” “今晚约一下他俩，张晨前几天辞职了，去了我那里。” “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啊。” “公子哥是这样的，”陈栋倒还从容，“你马上放寒假了，不如跟我一起去清江呢？也看看我的小别墅。” “不是要，烧，炉子吗？我，不会。” “我教你嘛！就像现在这样。” “哼，哼！” 两人缠绵半日，下午三点多才挣扎起床，约好了张晨孟冉晚上一起吃饭，随即就到约好的地方附近逛商场。 甘霖给陈栋买了几套衣服，又买了几件内衣和两盒袜子，这才来到饭店。 两人来的早了些，点了一杯花茶，一边休息一边等。 刚到饭点，餐厅里人来人往，甘霖靠在卡台椅背上，嚷嚷着脚酸好累。 陈栋四周看了一眼，随即低声说道：“把脚伸过来，我帮你按按。” 甘霖脸一红，“你那是想帮我按脚吗？我都不想拆穿你！” 今天出门，甘霖穿了一条白色针织长裙，腿上是一条黑色紧身打底裤，修长曲线一览无遗，陈栋早就看得心动，此时趁机揩油，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大庭广众的，脱鞋多不好……”甘霖还是有些害羞，却也隐隐有些期待。 “怕什么，你脚丫那么香！” “哎呀！”甘霖拗不过陈栋，只能将脚从马丁靴中解放出来，伸腿把脚丫递到陈栋身前。 陈栋伸手握住，在桌下帮她揉捏挤压，力道刚好，弄得甘霖舒服不少。 按完了左脚，甘霖又将右脚递了过去，忽然左脚落在一处地方，用脚尖轻轻挤压起来。 她双腿修长，这般动作毫不吃力，虽然隔了几层衣物，却还是能清晰感觉到爱人的变化。 陈栋正感受着掌心棉袜下的细腻触感，忽然被甘霖突袭，当即呼吸一窒，差点叫出声来。 二人你来我往蜜里调油，不由心儿乱跳、气氛旖旎。 不知过去多久，忽然远处门口进来一人，陈栋眼尖发现了，赶忙提醒甘霖。 两人整肃心情，才收拾妥当，孟冉就挨着甘霖坐了下来。 “怎么还分开坐了？”孟冉一头雾水，有些不理解二人为什么要相对而坐。 甘霖脸一热，看了眼陈栋，随即岔开话头，笑道：“就想挨着你！咋的吧！一天天的，我咋打电话找你都没空，陈栋一回来你就有空！” “我的姑奶奶！我是真忙！”孟冉诉苦起来，“天天脚不沾地，两块电池轮流充电都不够用的！” “再说了，陈栋跟你能一样吗？你是我好姐妹，他可是我大股东，马上年底了，股东要找我要钱分红了，我敢不来？” 陈栋一旁笑了笑，“张晨怎么还不到，这都几点了，我都饿了。” “不等他了，上菜！” “你说的啊！到时候别挑理！”陈栋冲着远处服务员招了招手，告诉上菜。 “挑个屁！”孟冉脱了外衣，露出一身黑色针织衫，翘起的长腿上穿着长靴，衬得身材更加傲人，“以前是我忙他有空，还能偶尔见一面；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白天晚上看不着个人影，我忙他忙，我不忙，他还忙！连我要见他都得预约！” “我俩都半个月没性生活了，你看看我这脸，内分泌都失调了！” 甘霖抬手打了她一下，“知道你跟陈栋不见外，也不能啥都说吧！” 孟冉斜了一眼陈栋，“说说咋的了？你怕啥呢？又不是小孩子，咋的你俩不做啊？” 甘霖有些受不了她这么大胆直白，知道说了也没用，就抚额叹息，不管她了。 陈栋造了个大红脸，但也习以为常了。 孟冉“嘿嘿”一笑，凑到甘霖耳边轻声耳语，惹来甘霖一顿乱拳，两女笑着闹了一会儿，酒菜上齐，开始边吃边聊。 “我那个小网店，不到两个季度吧，赚了五十七万六千八百二十五，”孟冉开了瓶红酒，甘霖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跟陈栋的白酒碰了一杯，“按照分红比例，给你20%，大概是十一万五。” 甘霖听得咋舌不已，“这才几个月，怎么赚这么多！” 陈栋点了点头，“风口嘛，猪都能起飞。” 孟冉直接瞪眼，“骂谁猪呢？” “这不还有下一句嘛！你急啥！”陈栋慢条斯理继续说道：“何况你这只火凤凰！” “哼，这么会说话！”孟冉转向甘霖，“喂！商量一下，刚才那个提议，考虑一下呗？” 甘霖脸红了，“你再说我跟你断交！” “瞅瞅！这个护食！” 孟冉顶着甘霖的小粉拳，与陈栋说道：“快管管你家这个疯婆子！” 陈栋皮笑肉不笑，装作看不到，不想掺和姐妹俩的恩怨情仇，“算得这么准确，钱带来了么？” 孟冉冲他挤了挤眼笑道：“这笔钱我不打算给你，我想继续投资。” 陈栋早就料到了，“嗯，这个时候确实应该扩大投资，不过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公司搬走，搬到华东去。” 不待孟冉解释，陈栋已经接口说道：“我这次特地找你，也是这个意思。今年马上结束，想要抓住这个风口，就必须得提前布局，搬过去只是其中一条，我还有个建议，你参考一下。” 孟冉没想到陈栋也能预见到这一点，看着他的眼神就有些惊讶，“你说，我听着。” “你现在主要在淘宝开店，这个平台未来会有极大的发展空间，这是毫无疑问的，”陈栋吃着菜，组织着语言，“那你想没想过，自己也做一个类似的平台，也做类似的业务，只是更加专业化、更加细分……” （待续） 第93章 江南风景 餐厅里人声起伏，陈栋的话语调平淡，再无其他人注意。 但在孟冉耳里，却如惊天霹雳一样。 这些天里，她自己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电商平台的威力和魔力，一件货源价格二三十块的衣服，轻易就能卖到一百多块，就这还要比实体店里便宜四五十块钱。 把所有成本都算上，一件衣服的利润能达到150%甚至200%，这是什么概念？ 这跟抢钱毫无区别！ 而利润的一大部分，却被平台拿走了，虽然比例不高，但那是实实在在的利润，是没有成本的利润！ 她有敏锐的经营头脑，也有足够大的体量，在一众竞争对手里，称得上中等偏上，所以才会对这个情况看得更加通透。 陈栋继续侃侃而谈，“你做淘宝店铺，未来肯定错不了，但是上限摆在那里，想要发大财，得看机遇。” “一个店铺肯定不够，品类受限，广告宣传、管理运营这些费用，都会受到你资金体量的限制。” “但一个新的平台不一样，平台是你自己的，相当于你开了若干家店铺，自己统一做宣发，统一进货发货，和物流公司谈包邮价格，这些都可以极大幅度降低成本。” 孟冉听得入神，“可是现在淘宝如日中天，我们怎么能竞争得过它呢？” “细分市场。”陈栋端起酒杯，“淘宝的经营范围集中在中下层市场，对高端品牌关注度不够，售后服务提升也还没有跟上，这都是你可以努力的点。” “一个品牌包包，实体店里卖一万块，层层供应商经销商的利润就要占一大部分，把这些去掉，厂家直达消费者，中间只有你这一道环节，成本能降低多少？” “再有，品牌有些商品是会滞销的，或者质量不行，或者款式不行，或者错过了节气，但是我们国家太大了，三月份的东北天寒地冻，但三月份的东南沿海已经春暖花开，这个时候东北卖不掉的单层皮靴春秋装，都可以拿到东南沿海去卖。” “以前的实体店模式肯定做不到，因为运输成本，经销商层层拿货的成本，根本不可能这样全国调配。” 陈栋条分缕析说得头头是道，听得孟冉不住点头双眼放光。 “电子商务飞速发展，会催生物流行业蓬勃成长，物流发展到一定程度，原本的物流模式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陈栋放下酒杯，很是自信说道：“这个具体时机，要靠你自己来判断，我只能说，大概两三年时间内，就会具备这个条件和基础，你最好早做准备。” “可以啊陈栋！”孟冉更加佩服了，很多她似是而非的东西都被陈栋一语道破，以前她就觉得陈栋聪明睿智，但这么聪明，还是把她惊艳到了。 “羡慕了吧？”甘霖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随即有些郁闷说道：“每次你们这么说话，我就跟着插不上话，尴尬死了。” 孟冉伸手抱住她，“行了啊你！你就好好当你的白雪公主，世道险恶，你就别涉世过深了！” “你是在变相说我没用吗？”甘霖虎着脸，像是要发作。 “你是悬壶济世的神医，操这些心干嘛？乖，吃菜，喝酒！” 孟冉安抚甘霖几句，又对陈栋说道：“我立刻就研究这事儿，就是怕资金不够……” 陈栋笑道：“只想着靠自己兜里的钱把生意做大是不行的，要学会借鸡下蛋，该融资就得融资。你把市场摸透了，搞个融资方案，现在一大把手里捏着钱不知道投到哪里的金主，不用往远了看，身边就有一位！” “喏！” 两女回头去看，却是张晨到了。 “干嘛啊这么看我？路上堵车！”张晨一身品牌定制，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一路走来，惹动不少美女心怀，等到看见甘霖孟冉，这才心灰意冷彻底死心。 “都觉得你帅呢！”孟冉揶揄了男朋友一句，将他围脖接过放到身后，“怎么的，今天不忙了？有时间了？” “你看，陈栋八百年不请一回客，不来多不给面子？”张晨有些讪讪，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跟服务员要了啤酒自己倒满喝了起来。 “我刚才跟陈栋聊了聊公司搬走的事，他同意了，你呢？给个痛快话！”孟冉翘着腿，用皮靴磨蹭张晨的小腿，多日不见，她心里也有些痒痒的。 “我肯定同意啊！这是好事儿！”张晨伸手将她脚踝隔着靴子握住，堂而皇之，光明正大上下其手，“我也跟你一起去！我打算也去那边发展了。” “真的假的！” “不会吧！” 两女俱都惊讶无比，陈栋也有些难以置信，“怎么突然就想去南方了呢？” “废话！不是你教的么！”张晨很满意三人的强烈反应，“是你说的，现在是互联网时代，要向这方面看齐。 我这几天找了很多人研究这事儿，初步有了方向，找了几位叔叔辈的大佬融资，准备大干一场！” 看见孟冉看向自己，陈栋有些挠头，“你这执行力也太强了！” “那你看，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不这样怎么赚钱养家，让我家冉冉貌美如花？” “咦！恶心！”孟冉皱了皱眉头，靴子却贴的男朋友大腿更紧了，“我还担心咱俩异地恋呢，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 张晨却道：“本地也没好哪去，半个月没见面了不也？” “好意思说！” 俩人打情骂俏，眼神都拉丝了，甘霖却不乐意了，“那你俩这么一走，不就剩下我跟陈栋了吗？到时候八百年都见不到一次！” “陈栋又在乡下，就剩我一个在省城了！” 张晨笑道：“不用担心这个，等我赚够了钱我就买个私人飞机，每天都回来看你们！” 孟冉挥手打了他一下不让他开玩笑，“现在飞机来回也都方便，周末回来一趟也不麻烦，就跟陈栋似的，放心好了！” “再说了，陈栋是我大股东，我怎么舍得不回来看他？”孟冉语调暧昧，又惹来甘霖一顿漂漂拳。 张晨附和，“对对！我还得不时回来跟陈栋取经呢！肯定不能八百年见一次，顶多四五百年！” “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多少却有些伤感。 陈栋倒了杯酒端起酒杯，笑着对小两口说道：“真要搬走了，肯定不如在一个城市这样相聚方便，不过你们到南方去，是为了更广阔的天地，做更大的事！ 这是好事，不应该被儿女情长阻碍，我和甘霖盼着你们回来，有时间了也可以过去看你们！” 张晨也端起酒杯，“对，来日方长！你那二成干股，我给你算上了，跑不了！” 四人尽欢而散，回去路上，陈栋拥着甘霖，自然说起张晨孟冉，盼着两人早日修成正果。 忽然甘霖笑着问陈栋：“你知道刚才孟冉跟我悄悄说的什么吗？” 陈栋不由好奇：“说的什么？” “她说她相中你了，让我跟她换换！” （待续） 第94章 一顿火锅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一早，陈栋离开省城回去清江上班。 房门关闭，甘霖躺了许久，这才挣扎起来。 昨夜雨狂风骤，浓睡不消残酒，一番折腾，就剩下她自己绿肥红瘦。 腰肢微微泛酸，她脸色一红，想起昨夜旖旎，自然心神一荡。 吃了陈栋买回来的早餐，她简单收拾一番，出门下楼上课。 临近寒假，各项课程紧锣密鼓推进，她可不敢耽误。 冬日里的空气有股淡淡的焦灼味道，冷冽而又呛人，甘霖扎紧围脖，快步走向教学楼。 学医就意味着放弃了正常的生活，平时要上课，周末偶尔也要去给导师帮忙，甘霖甘之如饴，只是想到陈栋他们都在打拼自己的事业，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如今四个人聚在一起，明显她有些格格不入，不管大家如何迁就，那种显而易见的差距却是客观存在的。 男友陈栋还好些，毕竟两人更加亲近，共同话题更多。 她和孟冉明显不像毕业前那么亲近了，孟冉太忙，很多事情，她也插不上嘴。 所以对孟冉搬走这件事，甘霖心中其实很清楚，一旦时间空间的距离拉开，想要再像从前那样，基本上不大可能了。 上午课程很快结束，正要回宿舍，忽然接到了祝瑾的电话。 “喂，祝姐！下午一二节是大课，下课就没事了。我去找你吧！行！” 挂断电话，甘霖去食堂打了饭菜回到住处，吃完补了一觉，下午起来上完课，打车去找祝瑾。 祝瑾居住的宾馆是省纪委指定的，单人间不算豪华，档次却也够用，每天有专人收拾，环境清净雅致，甘霖不是第一次来，直接就到了房间门口。 祝瑾也没关门，就等着她来，听见甘霖故意弄出的响动，当即喜滋滋冲上来一把抱住，“你来的倒挺快！我马上收拾完了，稍等一下！” “这是怎么个意思？”甘霖看她将屋里收拾得干净整齐，不由有些好奇。 “借调结束，打道回府！”祝瑾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却故作欢颜，强装笑脸。 甘霖有些惊讶，“这才几个月啊？这么快啊？” “案子进展不下去了，暂时搁置，本来是要借调一年的，他们想留我，我没同意。”祝瑾把皮箱拉链拉上，一切收拾妥当，抄起房卡往外走。 “不是去逛街吗？你带着箱子逛啊？”甘霖有些不解。 “房子退掉，跟你逛街，逛完了就住你家啊！” “呃……” “咋的了，不是说好了给我留一间屋的吗？不乐意啦？” 甘霖忙道：“说啥呢！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今天就要着忙回去呢！” 祝瑾笑道：“我要忙着回去，能不搭老陈的顺风车么？不着忙，反正这边不借调了，那边不急着报到，跟你腻味几天，然后我再出去溜达一圈散散心，年前再回来！” “姐你是真潇洒！”甘霖由衷佩服和羡慕，“正好了，陈栋让我去开个股票专户，反正你不急着走，一起吧！” “他还要炒股啊？” “是吧？我没问，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宝贝儿啊，陈栋能娶你，真是他的福气！”祝瑾随手就捏了捏甘霖的俏脸，又轻薄又浮夸。 “姐！”甘霖被她弄得脸红，就娇嗔起来。 “啊呦！我这小心脏！可不得了！你别跟我撒娇行不行！我受不了这个！” “哈哈！”甘霖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跟她一起手挽着手下楼退房。 两人一起到银行开了户，两大美女并肩而行，四条大长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不跟陈栋在一起，甘霖基本就是牛仔裤羽绒服羊毛衫的标配，不是自身硬件过于优秀，衣着打扮实在是太普通了一些。 祝瑾就不一样，她结束了借调，一身深红色皮毛一体的皮衣，里面大皮靴黑色袜短皮裤，说她是社会大姐或者风尘女子都不过分，谁敢相信，她上午还是省纪委的借调干部？ 尤其她的大波浪和大墨镜，走到哪里都飒到不行，甘霖明明更加年轻靓丽，却还是争不过她的艳丽风华。 到了甘霖的小家，祝瑾赞叹不已，“可以啊！你们这还没结婚，省城就两套房子了！” 甘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都是陈栋赚的钱……” “陈栋这么厉害，他家不是农村的吗？” “说是捡了个漏……”甘霖不敢多说，陈栋重生的事情，这个世界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没有陈栋的允许，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陈栋这么厉害，不考虑纳个妾啥的吗？”祝瑾冲她眨眨眼，“你看姐这岁数行不行？肯定伺候你明白的！” “姐！你又逗我！” 两人哈哈笑了一会儿，祝瑾到次卧放了皮箱，“我就住这屋呗？” 看她一点都不见外，甘霖也很是服气，“一会儿我给你换套床单被罩，这套长期没人用，我也没怎么洗。” “不用，我看着挺干净，”祝瑾往床上一躺，“你说实话，是不是觉得姐挺招人烦？” 甘霖连忙摇头，“没，没！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活得自由自在，一点都不像我们，总是墨守成规，在一个圈子里转来转去的。” 祝瑾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没办法，逼到这份儿上了。” “晚上咱俩去买点菜在家做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甘霖热烈响应，“好啊！要不吃火锅吧？” “你确定吗？吃火锅可显不出我的手艺！” “天这么冷，我想吃火锅！” “那行，走，买菜去！” 俩人手拉手下楼，在校园超市买了羊肉青菜，回来收拾准备妥当，插上电锅开饭。 “来，试试我调的麻酱。”祝瑾炸了辣椒油、孜然油，做了香油蒜末，切了葱花香菜花，光是蘸料就摆了七八个小碗。 “得亏你们这里家伙事儿齐全，不然都不够用。” 甘霖笑道：“陈栋也爱做饭，都是他置办的，我平时都是吃食堂。” 祝瑾弄了一大碗麻酱辣椒油，红彤彤的，看着就辣，“我自己平时也不做，不习惯孤芳自赏，但有人吃就不一样了，怎么做都不嫌麻烦。” “反正这几天不走，喜欢吃啥，跟姐说！” “水煮肉片？” “行！” “红烧排骨？” “这个简单！” “干烹肉段？” “这个难点儿！” “锅包肉！” “这个就算了吧？” “哈哈哈！” 两女靠着电锅大快朵颐，各自吃得大汗淋漓，祝瑾买了啤酒，自己放到阳台冰镇，喝一瓶拿一瓶，喝得不亦乐乎。 甘霖不敢喝那么凉的酒，就倒了点陈栋的白酒，反正吃完了就躺下睡觉，不怕喝醉。 今晚这顿饭意义明显不同，相处这么久，横亘在两个人中间的那个问题必须趁机解决。 不喝酒，甘霖怕自己做不到。 甘霖夹了一片羊肉放进碗里蘸满料汁，送进嘴里之前说道：“姐，你这么优秀，还这么年轻，想没想过再找个啊？” （待续） 第95章 醉翁之意 祝瑾吃得正欢，听到甘霖的话，动作便一滞，嘴里的羊肉瞬间就不香了。 “咋的，要给我介绍个对象啊？有合适的吗？” 祝瑾狼吞虎咽吃掉了口中的羊肉，又夹了一块牛胸口放在锅里涮着，颇为玩味看着甘霖。 “合适的倒没有，就是随口问问。”甘霖抵不住她的目光，就有些手足无措。 祝瑾的心思，陈栋和甘霖都看得出来，她喜欢陈栋，但还没上升到横插一脚的程度。 但如果祝瑾真的要做什么，也不该从甘霖这里下手，陈栋一个星期有五天在清江，祝瑾有的是机会。 祝瑾叹了口气，“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惦记你们家陈栋吧？” 甘霖想要否认，却不想太过虚伪，酒劲作祟，便点了点头。 “陈栋很优秀，太优秀了，你是他女朋友，你肯定知道。” 甘霖点点头，“上大学的时候，其实是我主动示好的，他开始无动于衷，后来才主动跟我表白的。” “是吧？”祝瑾用筷子捣鼓着碗里的羊肉，心思完全不在碗中，“我跟他也接触过一段，我很欣赏他，不是那天晚上咱俩通的那个电话，我肯定就勾引他了。” 甘霖有些惊讶，既惊讶于祝瑾的大胆，也惊讶于她的坦诚。 “但通了电话，我就改主意了。” “这事儿他肯定没告诉你，正常人都不会说，你也别多想，”看出了甘霖神色变化，祝瑾见微知着，给她来了一支预防针，“你是个好孩子，他也是个好孩子，你们应该好好的幸福。不像我，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就不能祸害别人了。” “所以你问我，那答案很明显，我喜欢他，我也想跟他在一起，但他心里已经装满了你，肯定装不下我了。” 祝瑾微笑着，眼中却有失落挥之不去，“我跟你走得近，肯定跟陈栋有关系，但主要还是我挺喜欢你，聪明，善良，懂事，温柔，总是替别人着想，可单纯了！” “你身上有我从来就没有过的东西，所以我喜欢你，可能跟喜欢陈栋差不多。” 祝瑾将罐装啤酒一口喝光，随手捏扁扔到垃圾桶里，“还有一条，陈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想我大概能借到光。” 甘霖有些迟疑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爸是谁？” 祝瑾一愣，随即嘿嘿一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你也知道，你们家这个姓氏本来就不常见，你长得还像你爸。” “那天省纪委几位领导说起了你爸调任的事儿，好像是要廉政审查，对你爸评价很高，我就看了一下简历……” “但你别多想啊！我现在刚提正科，下一步不定什么时候呢！等真能求到叔叔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忘了找你！” 甘霖还以为她要说“绝不会麻烦你”，没想到是“绝不会忘了麻烦你”，于是被她逗笑，“我还没跟我爸说过谁的事情，陈栋不用说，姐你的事我肯定不会不管，但我爸那人，我说了未必管用。” “那就都是后话了。”祝瑾端起啤酒，“姐就问你一句话，咱俩在一起相处，你快不快乐吧！” “姐，你这样的人，谁跟你在一起不快乐啊？” “快乐就完了！别考虑那么多，这么久了，姐啥人品你该明白！来，就为这个！喝一杯！” “真有合适的，姐肯定不能这么一直单着，但是结婚不结婚，我还没想好……” 祝瑾渐渐有了醉意，十二听啤酒喝完，踉踉跄跄回去睡了。 甘霖喝了小半杯白酒，也醉意上涌，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给陈栋打了个电话，说了和祝瑾喝酒的事。 电话那头，陈栋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两人喝酒之后弄出不愉快了，听甘霖说得平常，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聊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甘霖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这几天，祝瑾都和甘霖厮混在一起，甘霖上课她也跟着去旁听，下课就一起逛街吃饭，有了那顿火锅，两个人之间没了心结，明显更加亲密起来。 孟冉离开，甘霖心里本就空落落的，有了祝瑾陪伴，总算又有了一个能够交心的良伴。 周五上午，祝瑾踏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她要去南边走走，看看南方的繁华，再决定未来去向。 陈栋下午回到省城，再次与祝瑾擦肩而过，听甘霖说起祝瑾南下旅游，不由有些担心，至于担心什么，三言两语却说不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平淡，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半个多月很快过去，2004年即将过去的时候，清江县委下达命令，元旦前后开展明察暗访，作风整顿正式进入常态化坚持阶段。 这段时间来，各单位各乡镇都绷紧了弦，生怕成了县委和县纪委的出气筒，经历了几次突击检查，迟到早退现象大幅减少，空岗人员也都回到岗位，迎接随时到来的检查。 将近半个月的沉寂，让所有人都以为，这阵风算是刮完了，可以松一口气了。 但事实如何，只有各个小组知道。 这段时间他们引而不发，为的就是让这些人麻痹大意，露出马脚。 周俊辉明确要求，必须要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 秦广成更是亲自坐镇，等着各个小组的战果。 12月31日上午，陈栋一行，又来到沿河乡暗访。 27日、29日，陈栋都对沿河乡进行了暗访，这次再来，包括门卫在内，全乡上下，已经对他很熟悉了。 流程是固定的，还是按照办公室和工资表点名，陈栋手里捏着工资表和简历，从一楼开始过了一遍筛子。 有几个人行色匆匆赶了回来，陈栋装作没看见，他要查的是空岗，而不是迟到早退，只要人来了，那就没问题。 沿河乡党委书记蔡晓晨站在办公室窗前，脸色铁青看着陈栋一行上车，转头问常务副乡长，“王俊还没回来？” “根本就不见人，电话也联系不上！”常务副乡长一脸苦相，县里之前下了文件，明确提出来了，连续空岗三次记为吃空饷，专项整治期间发现的，从严从重从快处置。 “蔡书记，不行您跟王县长联系一下，让他那边催催呢？” “联系？我没联系么？好话说尽！不顶用！”蔡晓晨恨恨坐回椅子，“陈栋都连着来三回了！已经够数了！我看这回他怎么收场！” “我建议您还是给王县长再打个电话，免得两边得罪，您说呢？” 蔡晓晨长出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王县长，哎，这么回事……” 没说几句，电话那头就挂断了，蔡晓晨愣愣看着手机屏幕，“操，我特么招谁惹谁了！关我屁事啊！” “王县长怎么说？” “他说他不管，爱咋在地！” “他要不管他早说啊？何必咱们这边费这么大力气帮着顶雷！”常务也怒了。 “你去准备个情况说明，重点讲清楚，专项整治开始，咱们怎么做的，采用了什么手段联系王俊！材料准备好给我，我去找周书记，争取主动，不能等到纪委报上去！” 蔡晓晨一拍桌子，“这回要出大事了！” （待续） 第96章 只是顺路 县委大院。 秦广成坐在椅子里，看着眼前的文件，半晌没有抬头。 邓泽宇坐在那里吞云吐雾，这么一会儿，已经抽了三根烟了。 “老邓，你别抽了，想呛死我啊？” 秦广成在文件上签了字，将其交给林家辉，等他出门，这才对邓泽宇说道：“整个过程，陈栋态度上没问题吧？” 邓泽宇“呵呵”一笑，“陈栋多精啊？怎么能态度不好？给足了沿河乡面子，我侧面打听过，开始蔡晓晨不理解，后来已经对陈栋很认可了。” “两个礼拜，陈栋负责的单位和部门一个没落，称得上一碗水端平了。问题是沿河乡自己不争气啊，顶风上！” 秦广成一拍桌子，“既然如此，那就不捂着了，我去找周书记汇报！” 邓泽宇有些迟疑，“丁县长请了病假，现在政府那头是王县长主持工作，您看看，是否有必要跟他沟通一下？” 秦广成一瞪眼，“沟通什么？他但凡给我一点面子，早就把他兄弟请回来了，至于走到这一步？” “全县这么多干部，就他们老王家特殊？咋的，他们比老赵家还牛？” 秦广成摆了摆手，“下午我就跟周书记汇报这事，你让陈栋他们周末加个班，待命吧！” 邓泽宇只能答应，告辞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陈栋叫了过来，说了秦广成的安排。 “周末又休不了，好好的元旦三天假期，白瞎了。”邓泽宇又点了根烟。 “没办法，干这行的，哪有什么假期。” “这事儿咱们兜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合适……”邓泽宇烟点着了也没抽几口，就那么捏着，很是浪费。 陈栋沉吟道：“我有点想法，不一定对，您琢磨琢磨。” “你说。” “能不能是周书记知道这个王俊长期不上班，或者不想上班不能上班，这才开始的这次专项整治？” 陈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县长不回来，副县长阳奉阴违，各项工作迟迟推动不下去，他大概早就想动王松了，所谓‘专项整治’，不过是阳谋……” 邓泽宇坐直身子，“怎么可能？那得确定王俊不回来才有用吧？他万一回来……” 陈栋笑道：“回来就回来呗，他要能做到坚持上班，不是正好整肃了干部队伍风气，不也是政绩么？” “一举两得是吧？”邓泽宇点了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这个王俊到底干嘛去了，为什么死活不肯回来上班呢？” 陈栋小声说道：“你不妨找人打听打听，我可听说，他好像是在南方犯了事被抓了，所以才回不来的。” 邓泽宇站了起来，手上的烟屁股险些烫到手，赶忙掐了，“我操，真的假的？这可就有意思了。” 陈栋点点头，“所以我哪儿都可以不去，沿河乡我一定得去。不知道王俊背后是谁也就算了，既然是王县长，那我肯定得硬着头皮上。” 全县上下都知道陈栋受周书记器重，这是没办法的事，别人可以划水可以两头不得罪，他陈栋不行。 邓泽宇又对陈栋刮目相看了一次，这个年轻人无论思维深度，还是对官场的熟谙于心，都时不时让他惊艳一下。 “回去等着吧，动不动手，下午就能有结论！不动手的话，你明天早上回去省城也行。” 陈栋笑道：“不加班我明天也不回省城了，回家看看老爹老妈，马上元旦了。” 告辞出来，回到办公室，听陈栋说晚上不走，魏旭东又张罗喝酒。 陈栋没敢说死，只说到时候看情况，就怕县领导让连夜加班，那就麻烦了。 一直等到晚上下班，还是没有消息，陈栋惴惴不安回了住处，一直等到六点半，还是没有消息传来，这才穿衣服出门，准备去赴饭局。 刚要锁门，手机响了起来，是祝瑾。 陈栋有些忐忑接了电话，“喂，祝姐！” “吃没吃呢？我回来了，路过清江，请我吃饭啊？” 陈栋心里腹诽，你回江源，清江根本就不顺路，怎么也不会路过吧？ 但他没法拒绝，那就太刻意了，于是说道：“行啊，你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到？” “我已经到了呀！” 陈栋一愣，“到哪儿了？怎么不早点打电话呢？” “客运站，刚下车，打不着车，不然我不能找你。” “等着，我马上来！” 陈栋赶忙出门，拦了一辆三轮车直奔客运站。 夜色已深，昏黄的车灯里，一个高挑女子傲立风中楚楚动人——冻得瑟瑟发抖。 陈栋跳下车，帮她拿了皮箱，随后一起上车。 小三轮里面也四处漏风，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司机偷看了祝瑾几眼，怕陈栋急眼，再也不敢回头。 “你……你车呢……呢……”祝瑾冻得瑟瑟发抖，说话都不连贯了。 “平时我不开，太招摇了。”陈栋看她冷的不行，干脆脱了自己的羽绒服把她包了起来。 祝瑾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眯缝着，很可爱。 陈栋装作没看见，“怎么招呼都不打就来了？早点告诉我，我把车发动着了去接你多好！” “穿这么薄，一阵风就吹透了！” “嘿嘿！心疼我啦？”祝瑾拉紧了羽绒服，身子有些暖和起来，向着陈栋身边靠了靠。 像是触电一样，陈栋躲了一下，小三轮哪里经得住他这么突然的动作，当即晃了起来。 “你老实点儿！整翻了！”祝瑾乐不可支，狠狠瞪了陈栋一眼，她也收敛了一些，冬天路滑，真弄出意外来，就麻烦了。 司机倒是没敢说啥，人家小两口久别重逢，他就别跟着添乱了。 到了地方，陈栋付了钱，领着祝瑾进院。 “可以啊陈栋，这就住上小别野了！”祝瑾穿着大羽绒服，一点都不觉得冷，在院子里溜达上了。 “姐！亲姐！快进屋吧！我冷！”陈栋没穿外套，小羊绒衫瞬间就被西北风吹透了，开着门等祝瑾进屋，就有些禁不住寒意彻骨。 “年轻人火力不行啊！”祝瑾赶忙进屋，有些满意说道：“这屋里条件也不错，平房来说真算好了。” 陈栋往炉子里添了几铲煤块，随即透了透底火，炉中火势渐渐旺了起来。 “上炕吧！炕上热乎！” 祝瑾眯着眼，“才几点啊就上炕？那么心急呢？” 陈栋被她弄了个大红脸，“别一天胡言乱语的，快点，别冻坏了！” 祝瑾乐于被他安排，脱了皮靴上炕，将脚丫塞到热乎乎的被子里，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喔……”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个声音就有些暧昧。 （待续） 第97章 孤男寡女 陈栋又端了一盆煤块回来，将屋里烧得热乎乎的。 “缓过来了吧？” 祝瑾点点头，“陈栋，你真好。” 陈栋不敢看她，“啥时候回来的，到省城见甘霖了吗？” 祝瑾嘟起嘴来，知道他此时提起甘霖的用意，“没，打了个电话，她说在她爸那儿，我就直接回来了。” 陈栋点点头，他不回去，祝瑾就去陪父亲甘翰文了。 “要不你给她发个短信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在这儿？”祝瑾试探性提了个建议。 陈栋摇了摇头，“不了，说不清楚，她该多想了。” 祝瑾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当，她也是一时冲动，其实落地就后悔了，不是实在冻得不行，她也不会联系陈栋。 气氛有些尴尬，陈栋终究是男人，想了想问道：“吃点啥？” 祝瑾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了亮光，“家里有啥吃啥，你给我做！” 陈栋有些无奈，“就有点挂面条，方便面，米饭，馒头，鸡蛋，西红柿，土豆，别的没有了。” “你这日子过得不行啊！”祝瑾打趣陈栋，“煮挂面条吧！打个番茄鸡蛋卤！” “不喝酒啊？” “还喝啊？”祝瑾又眯起眼睛来。 陈栋心里一突，不喝酒自己还能控制住，喝酒不一定什么样呢！ 当即摇头说道：“别喝了，我给你下面条。” 他动作熟练开始做饭，西红柿切丁炒到翻沙出汤，倒入煎好的鸡蛋捣碎，又倒了一勺农家大酱，调味出锅，屋中就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炉子方便是方便，就是油烟大了些。”祝瑾坐在炕上，看着陈栋忙碌，心里有些甜蜜，眼神就更加动人起来。 陈栋不敢抬头，生怕遇见她那令人惊心动魄的眼神，大锅水开了，下入挂面条，煮好之后盛了一个大碗，端着放到炕桌上。 忙碌的间隙，切了个大葱拌大酱咸菜，“对付着吃一口吧！条件有限。” 祝瑾双眼放光，端起大碗大快朵颐，边吃边夸：“这也太好吃了！陈栋你手艺相当可以啊！” 陈栋有些得意，自己盛了一大碗，也大口吃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陈栋问起祝瑾这趟都去了哪里。 “走了七八个地方，见了几个老同学，还有家里几个亲戚，”祝瑾要了瓣蒜，又倒了点陈醋，吃得连连夸赞，“其中有一个还是我初恋呢！上学的时候一起砍过人打过架的那个！” 陈栋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起此人，不由好奇问道：“他现在干嘛呢？” “在深圳给人看场子呢！老有排面了！让我留下，我没答应！” 陈栋皱起眉头，“你留下能干嘛？” “嘿呀！瞧不起谁呢？”祝瑾右腿膝盖竖着弯曲起来，脚踩炕沿，胳膊架到膝盖上，坐得豪气干云，“姐姐我文能坐台、武能打架，干啥不吃一碗饭？” “别胡咧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主从关系发生了变化，陈栋又恢复了初见时的老成模样，两人私下里相处，倒像是他年长一些。 祝瑾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当即住嘴，正经说道：“我要真留下，也是给他做情妇，能干啥？他能让我干啥？” 陈栋点了点头，“真那样，就白瞎你的才华了。” “可不么！”祝瑾吃掉最后一口，将碗递给了陈栋，“再少来点，一筷头子就行！” 陈栋有些无言，对她的饭量有了新的认识。 “好歹我也是江源县纪委常委，正经的正科级干部，给一个黑社会当情妇，他想得美！”祝瑾接过大碗，继续大快朵颐，“还开了个五星级宾馆要睡我，那么会做梦呢！” “回去好好上班吧！你现在提了正科级常委，以后的路就顺多了。”陈栋吃完碗里面条，已经有了七分饱，收了碗筷，回到炉子边又添了些煤炭。 “嗝儿！”祝瑾拍拍肚皮，“吃撑了！太好吃了！陈栋你厨艺太好了！” “你这是饿得，吃这么多，晚上不用睡了。” “嘿嘿！”祝瑾恢复了平时精力旺盛的样子，下地穿上陈栋准备的拖鞋，收拾起碗筷送到厨房，就要刷碗。 “你别沾手了，还是我来吧！” “哎呀！你就让我活动活动吧！” 陈栋不敢跟她推搡，只能无奈站到一旁，一会儿倒热水一会儿找洗洁精，倒是比自己动手洗还要麻烦一些。 “未来什么打算？”陈栋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偷偷看了眼祝瑾穿着丝袜的长腿，她这一身完全是南方的打扮，怪不得冻成那样。 “没啥打算，回去安心上班，合适的时候去乡镇当镇长。”将碗筷冲洗干净，祝瑾擦干净手，回到屋里在炉子边坐下，熟练鼓捣起炉火。 陈栋乐见其成，打开新买的笔记本电脑，看起了股市走势图。 “打好招呼了？” 祝瑾点点头，“老领导只要还在岗，县里就得给这个面子，过年的时候，我准备去拜访一下。” 陈栋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本来想要自荐枕席的，结果给人放了鸽子，没想到不但没得罪人，还有了意外收获，别人帮了这么大忙，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 “其实你在省里待到借调期满是最合适的，这样下面的压力也会更大一些，你人脉肯定也能积攒更多一些。” 祝瑾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行的，没根基，在那里就是被摧残的对象，人与人之间太复杂了，每天都特别累……” “而且我也不想影响老领导，我这人你也知道，短时间还行，长时间就暴露本性了，大家会受不了我的。” 陈栋深以为然，却不敢直接承认，“回来就回来了，也挺好的，慢慢来，稳扎稳打。” “别说我了，你工作怎么样？” 陈栋简单说了眼前遇到的一些问题，征求祝瑾的意见。 “你处理的挺好的，换谁来也不会更好了，别有压力。”祝瑾听得很认真，回答的也很谨慎，“老赵家都倒了，县长也好副县长也罢，只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罢了，还能兴起多大的风浪来？” “你们这个副县长也是个老糊涂，什么时候了还跟着周俊辉较劲？小心把他自己搭进去。” 陈栋认同了她的判断，他也是这么看的。 周俊辉能搞定赵家兄弟，对其党羽怎么可能会一筹莫展放任自流？这种形势之下，王松还不主动投诚，等着周俊辉屠刀落下，想后悔只怕都来不及了。 “你就打算这么跟我干巴聊一宿啊？睡不睡觉啊？”祝瑾又眯起了眼睛，像是猛兽看着猎物。 “你先睡吧！我看看股市走势。” “那我先躺下了。”祝瑾关了灯，直接钻进了被窝。 “那是我……”眼看着她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陈栋想要出言制止，却已经晚了。 （待续） 第98章 一顿板子 将近腊月，室外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三十度，窗外冷风呼号，衬得屋里温暖如春。 陈栋披着外套，看着股市走势图，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电脑屏幕光线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陈栋不是懵懂少年，知道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 “夜里冷你别……”他想提醒祝瑾别脱那么光，话到嘴边却忍住了。 “你说啥？我没听清！”祝瑾真的没听清，她就顾着在被窝里脱丝袜了。 “快十点了，你不睡觉啊？” “你先睡吧！”陈栋目不斜视，不敢丝毫动念。 “那我先睡了，坐一天车了，累死了。”祝瑾翻了个身，吃饱喝足，睡着热乎乎的火炕，睡意很快袭来，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陈栋有些无语，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共处一室，但那时候，他们还是同事关系，但现在，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手机嗡的震了一下，陈栋知道是甘霖，拿起一看，果不其然，甘霖忙完了，问他在干嘛。 陈栋回复起来，没敢说祝瑾来的事。 甘霖再怎么单纯善良，也绝对接受不了两个人这样单独相处。 陈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些后悔，也有些无奈。 他做不到让祝瑾一个人去住宾馆，只要祝瑾不主动提起，他就不会那么做。 但这个决定的潜在风险…… 简单聊了几句，甘霖睡觉去了，陈栋放下手机继续充电，他也忙碌了一天困得不行，就简单收拾一下，处理好炉子，脱了衣服裤子，硬着头皮上了炕。 原本是想着魏旭东他们在这里喝酒留宿，他才多买了几套被褥，祝瑾问都不问，就把自己那套占了，陈栋只能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套来铺好躺下。 一铺能睡六个人的大炕，祝瑾睡在炕头，他却睡在炕梢，虽然凉一些，但还是能忍得的。 倦意袭来，陈栋很快睡着。 不知过去多久，他听见炉子响动，知道是祝瑾添了煤炭，翻了个身就要继续睡觉。 忽然呼吸之声在头顶响起。 陈栋一下子就吓醒了，不知道祝瑾要干嘛。 他一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又怕她想不开弄死自己，又怕她干点别的什么。 那道呼吸声有些沉重，就在他头顶炕沿边上，近在咫尺。 两个人像极了《大话西游》里黑山老妖来吸至尊宝阳气的样子，一个想吸，一个不想——或者不敢。 终于呼吸声远去，陈栋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只是内心深处，却似乎又隐隐有些失落。 忽然一阵窸窣声响传来，陈栋身子一晃，随即便滑向炕头，身下被褥，挨在了祝瑾的被褥上。 他回头借着朦胧炉火偷眼一看，却见祝瑾坐在那里，眼神幽幽正看着他。 “姐……”陈栋吓得一激灵，生怕祝瑾想不开咬死自己。 “睡觉！” 祝瑾赌气躺下，拉起被子盖住身体。 祝瑾忽然出现，陈栋其实心里明白，她这次去南方，肯定受了不小的刺激，能够直接来找自己，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 男女之间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两个人之间互有好感，但谁都不想做那个突破道德底线的人。 陈栋深爱甘霖，自然不肯越雷池半步，如今祝瑾也和甘霖混熟了成了好姐妹，自然也不愿意伤害甘霖。 但不知道祝瑾在南方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会这么大胆，直接瞒着甘霖杀到陈栋家里，她要干什么，陈栋其实隐约能够猜个大概。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没敢和以前一样，跟祝瑾大醉一场。 孤男寡女，这样太容易出事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只要自己稍稍放松一点心理防线，那么就一定能够享受到美人的投怀送抱。 陈栋很想，但陈栋又不想。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想是生理的、感性的、兽性的，不想则是心理的、理性的、人性的。 这种平衡很脆弱，只要祝瑾扑过来，陈栋的防线就一定会崩溃。 只要陈栋伸出手去，祝瑾也会敞开怀抱迎接他。 但两个人都不会迈出这一步。 能够直接来清江找陈栋住在一起，已经是祝瑾最大限度的主动了，这还是在南方受了刺激之后。 陈栋不明究竟，只能装糊涂。 听着身后不断响起的翻身声响，陈栋暗中叹了口气，假装没听见，脑海中胡思乱想，不知何时才睡着。 次日一早，陈栋起床引燃炉火，用面粉西红柿鸡蛋做了疙瘩汤，一切收拾妥当，来叫祝瑾起床。 灶台有了火气，炕上就又热乎起来，加上炉火烘烤，屋里可谓暖意融融。 祝瑾睡得香甜，面上泪痕犹在，一条雪白大腿却因为耐不住热扔了出来，闪亮亮的，无比诱人。 陈栋不敢多看，坐在炕边推了推枕头，“姐，疙瘩汤好了，起来喝一碗啊？” “不喝，困……” 祝瑾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把被子在双腿中间，露出了黑色的蕾丝内裤，只是上身穿着打底衫，才没有显出更多春光。 陈栋赶忙扯了被子帮她盖上，“那我把疙瘩汤放锅里了，你啥时候醒了啥时候吃。我先去上班了。” 简单吃了两碗疙瘩汤，陈栋收拾妥当出门来到单位，关小平已经到了，李冰却还没来。 时间不长，魏旭东孙宏宇竟然也来了。 陈栋一惊，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元旦假期，正常放假，按理说，不该抽调这么多人，但党风室办案主力都来了，这事儿就绝对不会笑。 魏旭东看了孙宏宇关小平一眼，两人立即心领神会，借口倒垃圾出去了。 关好房门，魏旭东走到陈栋身边桌子上趴着，与他交头接耳：“大过节的把我们找来，昨天出啥事儿了？” 陈栋说了王俊空岗的事情，魏旭东一拍桌子，“操，县里这也要动刀子啊！” 陈栋点了点头，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黑云压顶之势。 果不其然，临近九点，邓泽宇打电话过来，叫几人去他办公室开会。 “刘主任请假了，这个案子就旭东牵头了，周书记指示，必须滴水不漏，办成铁案。” 邓泽宇扔给魏旭东一盒香烟，自己点了一颗开始吞云吐雾，“我已经约了沿河乡党政一把手和常务领导，一会儿我亲自带队，跟沿河乡全体干部谈话，只要做实了王俊长期不上班的事实，立即予以严肃处理。” 魏旭东点了烟，沉吟片刻道：“调子定这么高，板子落不下去怎么办？” 邓泽宇眉峰一挑，“昨晚上蔡晓晨连夜找的周书记做检讨，他上报资料有隐瞒，连续三次被发现干部空岗，自己解决不了还不跟领导请示汇报，他敢不配合？” “沿河乡真要是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那就解散重组沿河乡党委！调子是周书记亲自定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个板子也得打！” （待续） 第99章 到此为止 2005年的第一天，两辆车杀进了沿河乡政府大院。 蔡晓晨和镇长李光旭早已等在楼门口，邓泽宇是老资历，又是县纪委二把手，县领导面前的大红人，如今小辫子握在人家手里，于情于理，都该礼貌出迎。 邓泽宇很是和蔼，笑着跟二人握了握手，到小会议室开了见面会，随即组织相关人员开始谈话。 谈话之前，魏旭东将陈栋叫到一旁面授机宜。 “从是否传达县委精神开始，到平常上班是否见过王俊，都不能落下，别出纰漏。” 陈栋早有预判，却还是感谢魏旭东的提点，官场上有些事，别人可以不用说，既然说了，那就是心里惦记着你，就得念着这份好。 魏旭东人品极好，就是朋友太多，所以办案时总有顾虑，这些年才没平步青云。 谈话开始，陈栋这一组，分到了常务副乡长，谈话内容倒是不复杂，问明白了是否传达县委精神，是否开展全乡干部警示谈话，是否提出明确要求，都采取了哪些举措，涉及到王俊，又做了哪些具体部署，问得事无巨细，显然目标明确。 那常务副乡长心中惴惴，出来就没走，等着临近中午，这才找到正和陈栋等人开会的魏旭东。 “旭东，过来，说两句话。” 两人早就熟识，魏旭东直接说道：“都是自己家哥们儿，有话你就进来说！” 那副乡长看看陈栋，就有些欲言又止。 “自家兄弟，你放心说！” 副乡长无奈说道：“瞅着这架势，是不打算轻轻放下了吧？” 魏旭东点了点头，“蔡书记都把自己摘出去了，你心里有点数，别把自己搭上。” 副乡长苦笑一声，“我也不想，问题我说了也不算数啊！” “下午找全体乡干部谈话，你们配合一下，就别出幺蛾子了，我们就事论事，不会扩大问题范围。” 中午食堂准备了便饭，开饭前，陈栋给祝瑾打了个电话。 “喂姐，几点起的？早饭吃了吗？中午我回不去了，你不行出去吃一口呢？” 电话那头，祝瑾翻了个白眼，说道：“清江认识我的人太多，我可不出去丢人现眼！以什么身份出去，你没过门的媳妇儿啊？” 陈栋吃了瘪，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挂了电话。 中午饭吃得颇为沉闷，蔡晓晨陪着邓泽宇，话里话外的并不如何痛快，但事已至此，再怎么也是徒劳，他也只能认栽。 上午领导班子已经谈完了，下午全体乡干部谈话，内容也很单一，就是确认是否传达到位，是否明确要求，是否王俊来上过班。 那王俊仗着自己哥哥是县领导，常年都不上班，在干部群体里早就引起了强烈反感，有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人却巴不得越闹越大，就把王俊连续多年不上班的事情扒了出来。 陈栋秉笔直书，一点都没藏着掖着，拿着笔录就交给了邓泽宇。 邓泽宇有些冤枉看了一眼陈栋，“你这么搞，不是牵连范围又扩大了？” 陈栋有些无奈，“我跟他说了呀，我说没必要这么搞，但是他看出来了咱们的意图，明白说了，要是敢不照着写，就要去县委告我。” 邓泽宇一个头两个大，“这要追溯起来，那还有完没完了？这至少要追溯到上两任书记镇长，这还得了？” 陈栋可以无所谓，将来拍拍屁股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但邓泽宇还得在这一亩三分地生活，工作归工作，原则归原则，这种明显借机报复的事儿，邓泽宇肯定不能让人当枪使。 他想了想，让陈栋把那个刺儿头干部找来，语重心长的做思想工作，家长里短聊了半个多小时，大哥长老弟短的套了半天的近乎，这才说服了那人，放弃了检举王俊多年吃空饷的事实。 陈栋又学会了一招，他心里也明白，整饬吏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可能靠一次严惩就河清海晏，这是一个漫长的、渐进的过程，不能着急，也不能不顾大局。 所谓稳定压倒一切，就是这个道理。 全部忙完，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众人没留下吃饭，回到县里，随便找了一家饺子馆，对付了一口。 吃完饭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陈栋推开门，看祝瑾正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网。 陈栋心里一慌，就干笑着问道：“姐，晚上吃啥了？” “下午三点多对付了一口，当两顿饭了。”祝瑾看得专注，陈栋偷眼看了过去，原来是在玩他的《传奇世界》。 早上走的时候扔在那里挂机了，现在看着祝瑾在那里执着打小怪，陈栋就松了口气。 只是没等他这口气喘匀，就听祝瑾说道：“你那些小黄片也不行啊，时间太短了，看着还不清楚。” 陈栋差点从炕上掉下来，“啊……那不是……我……不是那个……” 祝瑾转头白了他一眼，继续专注打小怪，“没意思，我看了，女主角都不如我好看，不知道你为啥喜欢看这些。” 陈栋脸一垮，心说姐姐这东西不是这么比的，不能这么算。 “别玩了，让它自己挂着吧！你这是玩游戏玩的才不饿。” 陈栋转移话题，不想继续讨论自己的存货问题。 “你想吃啥？”祝瑾很专注，手中的小法师电闪雷鸣，打得不亦乐乎。 “我都吃完了回来的，你想吃啥？” 祝瑾摇了摇头，“不饿，别跟我磨叽，该干嘛干嘛去！” 陈栋有些无奈，心说我就要用电脑，你也不给我用啊！他一时无奈，随即发现屋里有了很大的不同。 窗明几净，所有地方明显都重新收拾过，东西摆放更加井然有序，床上被褥也叠了起来，不像之前自己那么卷着，看着整齐了不少。 屋里地面明显拖过，光亮如新，门口多了一条破麻袋用来擦雪接土，这一切，显然都是祝瑾所为。 看着这位沉迷于游戏的海螺姐姐，陈栋心里有些异样的温暖。 “走吧！别玩了！”陈栋很是坚决招呼祝瑾，“你都在家对付一天了，领你吃点好吃的去！” 祝瑾有些舍不得起来，但还是拗不过陈栋，她内心深处，其实也很高兴被他这么关心，当即不再抗拒，“这个点儿了，除了烤串能吃啥啊？天寒地冻的，不想吃烧烤！” 陈栋笑道：“不吃烧烤也行，我知道个地方，走吧！” 俩人一起出门，祝瑾这次学乖了，里面穿着昨天那一身，外面套上了陈栋的长款羽绒服。 陈栋换了身棉服，领着祝瑾出门打车，直奔城南。 （待续） 第100章 心惊肉跳 清江县境内，两条国道交汇，其中一个更是横穿县城，南出城口这里，整条街都是饭店，有几家通宵营业，其中一个，门口停满了大货车。 “这家的刀削面远近闻名，营业到后半夜两点半才关门，我吃过两回，很好吃，你也尝尝。” 二人进了门，找到一处靠边的桌子坐下，祝瑾点了一个大碗牛杂刀削面，四处打量起来。 这家店店面不大，屋里摆着十几张桌子，就显得有些紧凑，此时坐了四五桌，有大车司机，也有县里夜生活结束过来吃饭的。 面很快上来，香气扑鼻，热气腾腾，尤其上面的几叶小香菜绿油油的，让人一看就很有胃口。 祝瑾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因为放了不少辣椒，很快就吃得鼻尖冒汗，大呼过瘾。 “你不吃一口啊？我吃不了这么多！”祝瑾抬头看了一眼陈栋，看他摆弄手机，知道是在跟甘霖聊天，便有些心虚。 “我都吃饱了，你吃吧！”陈栋为了避嫌，不想再多生是非。 祝瑾心中略微有些失望，却不当回事，继续吃面。 门铃一响，几个青年男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满嘴金牙，赫然就是当初那位被陈栋打得满嘴漏风的杂毛徐东。 如今赵家已经倒了，徐东的处境不如从前，但仍然还算是街面上有些头脸的人物，他不认识祝瑾，但对陈栋可印象太深了。 陈栋装作没看见他，继续跟甘霖发qq消息，不时跟祝瑾说句话，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吃饱了，走吧？”祝瑾很是舒服打了个嗝，神情就极为满足，颇有些艳光四射的意思。 陈栋点点头起身，到柜台一结账，才听说已经有人帮他买过单了。 他转过头来一看，正看见徐东冲他摆了摆手。 陈栋点头示意，也没说什么，带着祝瑾就出了门。 “怎么着，认识？” 陈栋简单都说了事情经过，“没想到，还给我算个账。” 祝瑾听得神往不已，“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狠茬子？也够惊险的，这要是碰上个愣头青，不要了你命啊？” 陈栋点点头，“是，我也后怕，以后肯定不能那么冒险了。” 临近深夜，路上不好打车，二人一边走一边拦车，没走出多远，一辆白色北京吉普2020s停在一旁。 陈栋警惕起来，将祝瑾护在了身后，握住了兜里的指虎。 副驾驶侧车门开了，“陈哥，这个点儿不好打车，我们捎你一段？” 陈栋一愣，心说这孙子莫不是憋着什么坏呢吧？ 徐东看出了陈栋的犹豫，当即说道：“不打不相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是纪委领导，就别记恨我们这种小人物了！” “天这么冷，嫂子刚吃完面条一身汗，别冻着了。” 陈栋回头看了眼祝瑾，却听祝瑾笑道：“弟弟说的有道理，上车吧！” 陈栋还是有些不放心，却也不想祝瑾这么挨冻，便点头答应，就要钻进后座。 “哥你别去后排挤了，你抱着嫂子坐前面！” 吉普车前排很宽敞，后排此时已经坐了三个人，再挤两个确实为难，陈栋看了眼祝瑾，就有些无奈。 祝瑾被徐东几声“嫂子”叫得心花怒放，当即推了一把陈栋，“抓紧的吧！” 陈栋只能坐上副驾驶，然后将祝瑾抱在了怀里。 车子缓慢启动，摇摇晃晃之下，陈栋难免就有了反应。 他穿着棉服，祝瑾穿着羽绒服，隔着没几层，很容易就感觉到了不同。 随着车子的颠簸，两人之间就有了不少摩擦，香艳旖旎，更胜昨夜。 “陈哥，之前小弟不懂事，您多担待，”徐东坐在后面，终于打破了沉默，跟陈栋主动搭话，“以后清江这一亩三分地，还得陈哥您照顾！” 对方这么低姿态，陈栋实在没法继续板着脸，尤其此刻这般景象，更是没心思跟他们饶舌，当即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往前看，慢慢处吧！” 路程不算太远，只是道上都是冰，车又超员了，不敢开快，一晃三摇，好不容易才算把两人送到地方。 徐东下了车，跟二人道别，上了副驾驶走了。 祝瑾脸色晕红，白了陈栋一眼问道：“你故意的吧？” 陈栋装糊涂，“我故意什么了？” “不理你！快走！冻死我了！” 俩人进了屋，陈栋引着了炉子把火烧旺，说起了老赵家和徐东。 “这小子怪怪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祝瑾却道：“你那是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地位！” 见陈栋不解，她解释道：“记得沈星南吧？不过是个副所长，咱们说拿捏他就拿捏他！那个乔叶，不过是个打下手的，瞅着貌不惊人吧？” “但就这两位，在这帮社会小无赖眼中，那都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一个小所长，就能养一群地痞流氓，有那种人脉广混得开的，甚至能充当保护伞培养黑社会！” “很多人，咱们做纪检的看着稀松平常，但在社会上，哪个不是跺跺脚地动山摇的角色？” 祝瑾脱了衣服，靠在炕沿上双腿叠着，秀美身材一览无遗。 “那小子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赵家又倒了，他活腻味了还跟你找茬？他现在担心的不是怎么对付你，而是你在清江扎下根了怎么对付他！” “你现在是县里的大红人，书记面前都说的上话，这个分量，外人不清楚，官场上的都清楚，他得喝成啥样啊，敢跟你过不去？” 陈栋点了点头，认可了祝瑾的分析，“以后再出去，可得自己开车。” “你这院子这么大，还租什么车库啊！自己搞个塑料大棚，车停院里就完了呗！” 陈栋一愣，“我就想着明年开春盖房子了，没想到这一点啊！” “简单的很，明天你去买点厚塑料布，我帮你弄个棚子，把这边窗户遮住，车就停这里，进出也方便，何必每次还去取车？” “我这不也想低调点儿吗？” 祝瑾有些不屑，“低调个屁啊！清江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想低调，可能吗？你那奥迪那么打眼，全世界都看在眼里，那是你想低调就低调得了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工作聊到生活，很快就到了十点多，困意袭来，怎么睡觉，显然就成了问题。 祝瑾也不问他意见，当即上炕将被褥铺好，却还是像早晨那样，两床铺盖，都放到了炕头，挨在了一起。 陈栋坐在电脑边上，给挂机的号补充好药品，等祝瑾关了灯，才收拾好炉火，小心翼翼爬上炕去。 看佳人背对着自己，陈栋放下心来，刚钻进被窝，却听祝瑾说道：“你抱着我睡！” （待续） 第101章 目中无人 窗外北风呼啸，屋里春意盎然。 炉火烧的正旺，上好的碎煤块偶尔发出“啪啪”响声，更显得屋中寂静非常。 陈栋背对着祝瑾不敢回身，孤男寡女，太容易擦枪走火，刚才在车上，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无限的暧昧，此时再凑到一起，哪里还能忍得住？ “完蛋玩意！”见他无动于衷，祝瑾的话中，就有幽怨之意。 二号上午，陈栋到单位写了初核报告交给魏旭东，然后回到家里，提出要将祝瑾送走。 祝瑾知道陈栋的心思，也知道再这样下去，突破那道界线是早晚的事，当即有些幽怨白了陈栋一眼，却还是听话的拿起了行李箱。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路无话，放下祝瑾，约定保持联系，陈栋顺便又回家看了趟父母。 住了一晚，陈栋驱车回清江。 老家清平与清江、江源两地接壤，这条从家到清江县成的路，陈栋倒是第一次走。 天寒地冻，中间有一段路穿过村屯，远远看着堵了长长的一条道，陈栋减慢车速，跟在前面一辆农用柴油车身后，缓缓向前挪去。 很快，车流就不动了，陈栋下了车门，左右看看，大概已经到了清江地界，他走到农用车旁边，跟那个司机搭讪闲聊起来。 “大哥，这是咋整的，咋还堵车了呢？”陈栋掏了掏兜，暗想这会儿要是有香烟就好了。 “前面有人截车，一会儿过去你就知道了。”司机岁数不小，老神在在，一点都不着急。 陈栋往前看了一眼，大概还要二十几辆车才能轮到自己，只能回到车上继续等着。 将近半个小时过去，终于轮到了陈栋，看着农用车直接就开了过去，陈栋也想跟着过去。 “哎哎哎！让你过去了么！”有个青年拿着一根粗木棍子拦住了车子，不是看是奥迪，只怕就已经砸上去了。 陈栋摇下车窗，“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过桥费二十。” 陈栋一愣，“哪里来的桥？” “村头的桥。” 陈栋想起来，村头确实有个石头大桥。 “那个大桥，是国家修的吧？你们收什么过桥费？有收费许可么？” 男子不耐烦起来，“老子就是收费许可！废什么话？走不走了？” 后面喇叭声响了起来，显然有人着急了。 陈栋无奈点点头，从包里掏了二十元钱递了过去。 卡口很快放行，临出村的时候，他记住了村子的名字。 陈栋驱车将她送回家，随后返回了省城和甘霖团聚。 关于祝瑾的事，他没跟甘霖说，如果说了，两个人的姐妹之情必然分崩离析。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突破，但祝瑾南方走了一圈回来，心态明显有了变化，如果她不是原则性太强，稍微主动一点，自己就会不攻自破。 陈栋一直觉得自己定力不错，但真的面对了，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自信了。 被一个祝瑾这样优秀的女性走进心里，再发生点什么事情作为催化剂，哪怕他是再世为人，也顶不住这样的诱惑。 陈栋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到基层工作这才半年，他就已经连续涉险，原以为重生以后一切都是坦途，现在才明白，自己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最简单的道理，让一个六十岁的人从基层重新干起，他就能百毒不侵、无欲无求了？就能对他完全未知的领域驾轻就熟了？ 年龄是年龄，经验是经验，两者并没有必然联系。 重生带来的经验仅供参考，面对全新的未知领域，还是要抱着敬畏之心才对。 元旦假期倏忽过去，陈栋回到清江，第一件事，就是将王俊的案件上书记办公会。 沿河乡在他的负责范围，出了问题，又是他最先发现的，由他上会也合情合理。 三位纪委领导坐在一起，听了陈栋的汇报，分管案件工作的乔书记没有表态，看向了秦广成。 案件是邓泽宇带队办理的，他沉默，秦广成就直接定了调子：“报告写得不错，几个细节调整一下，下午开常委会，不要耽搁。” 上午的书记会，几乎就是为了这件事开的，其他案件，都是顺手为之。 下午纪委常委会，三名书记，加上四个常委，两个监察局副局长和审理室、案管室两位主任列席，很快就确定了对王俊立案审查，但在对沿河乡几名领导班子责任划分和认定上，有了分歧。 两位副书记默不作声，常委张百禄率先发难，认为问责范围过大，王俊吃空饷的问题，也不是这一任造成的，这么追究常务领导责任，有些不公平。 他说得不无道理，王俊吃空饷不是一年两年，这么多任领导都不闻不问，单纯追责一个人，有些不合情理。 常委刘凯则表示反对，他的道理也很站得住脚，县里提出了专项整治，沿河乡先是到期的时候隐瞒不报，三次发现空岗，蔡晓晨才采取行动找县委汇报，典型的没把专项整治工作组放在眼里，想要后续工作开展，这个板子必须落到沿河乡班子身上。 其他两位常委没说话，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陈栋坐在那里，感受到了气氛的威压，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常委会议，本以为大家都是正科级干部，不会过分争执，这样的会议不过是走个过场，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县纪委常委会议级别不高，但言语交锋之际，纵横博弈、暗流汹涌之处，却也让人心惊肉跳。 “邓书记，你说说？” 听见秦广成点将，邓泽宇摇了摇头，“案子我带人办的，意见都在初核报告里写了，我就不用表态了。” 陈栋心里暗笑，邓泽宇这话说得有道理也没有道理，他带队办案，不代表不能有观点，这么滑不留手，多少有点过分了。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邓泽宇这样的风格，反而见惯不怪。 “乔书记，你呢？” 乔小天是分管案件的副书记，排序在第三位，不像分管常务工作的邓泽宇那么履历丰富，却是纪检战线的老将，平素深沉内敛，待人颇为和善。 他分管案件多年，经验丰富，听见秦广成点将，便离开靠背坐直了身子说道：“王俊立案，大家都没意见，对问责谁、问责到什么程度，有了不同的见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没毛病。” “但我提醒一下各位，机关作风建设专项整治，是县委作出的决策部署，当时开会，周书记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 “蔡晓晨也参会了，会后也传达了，但他没有在时间截止的时候按照实际情况报送资料，这里就有一个隐瞒不报的情节。” “不管他多么的用心良苦和为难，这个事实改不了，他隐瞒不报，王俊的情况，还是我们的工作组兜底兜出来的，如果兜不出来呢？问题是不是就不了了之了？” “单从这一点看，他的主观动机就有问题。” “这是其一。” 乔小天语调铿锵有力，显示出了多年从事纪检监察工作的铁军作风，分析问题鞭辟入里，条理清晰明了。 “其二，事发之后，沿河乡是采取了一些措施的，这些措施，一定程度上，对其他干部都是有效的，为什么对王俊没效？” “因为失联了嘛！” “你党委下属的干部，失联了，党委有没有责任？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嘛？就别说干部，普通的党员，失联这么久，都要采取措施清除出党！” “一个党员干部，联系不上，不抓紧上报，非得等到刀架到了脖子上，才知道去找县委书记做检讨！” 乔小天素来脾气和善，不知道今天为何这么大的火气，甚至最后拍了一下桌子，“都这么干，还要我们纪委干什么！还要我们这帮人干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蔡晓晨种种举动，显然都没有将纪委放在眼里，直接找了县委书记检讨，越过了秦广成，更是越过了两位副书记，这么目中无人，那就难怪乔小天这么愤怒。 这种蔑视，没有道理，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实在是强得不行。 “我建议，直接跟县委汇报，给蔡晓晨和常务副乡长、办公室主任全都立案审查！”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看不懂，为何素以老好人着称的乔小天，忽然变得这么尖锐。 （待续） 第102章 唇枪舌剑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秦广成环顾一圈，见没人有发言的意思，这才说道：“我原则上同意乔书记的建议，但涉及到乡镇一把手，是否立案，关系到干部未来的成长进步，还是要慎重。” “开会之前，我征求过周书记的意见，他原则上同意对沿河乡领导班子作出严肃处理，但也要顾全大局，不能搞一刀切，也不能做得太过火，搞扩大化。” “我们还是听听办案人员的意见，陈栋，你来说说。” 陈栋正在看戏，忽然皮球踢到了自己这边，当即坐直身子，正色说道：“整个案件事实都很清楚了，蔡晓晨也好，分管领导也罢，他们上任时间都不长，对王俊的问题肯定有失管失察的责任。” “县委部署之后，阳奉阴违，没有按照实际情况及时上报，隐瞒的客观事实也存在。” “但在事情败露之前，毕竟蔡晓晨还是主动找了县委汇报和检讨的，这应该算得上是立功表现。” “综合这些因素考虑，我的想法是，对王俊立案审查之外，对常务副乡长立案审查，给个轻处分，对蔡晓晨进行诫勉谈话，处理结果出来，对沿河乡进行通报批评。” 邓泽宇点点头，“也不是不行，那个副乡长年纪不小了，晋升空间有限，给个警告就可以了，不疼不痒的。” “蔡晓晨才三十多岁，未来还有很大空间，给个诫勉谈话，也算能起到效果。” 乔小天皱起眉头来，“那周书记当初会上说的‘两个人一起开除’，不就成了一句空话？” 秦广成看了他一眼，随即定调说道：“蔡晓晨这个问题，还不至于到开除的地步，周书记的意思，也是指一把手收了钱包庇纵容，和这个王俊是两码事。” “王俊为什么能吃这么多年的空饷，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就不用再继续讨论了。” “大家表决一下吧！同意这么处理的举手。” 邓泽宇率先举起了手，其他几名常委也都举起了手，张百禄看了一圈，也举起了手。 乔小天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最后一个举起了手。 秦广成吁了口气，也举起了手，“好，全数通过。” 常委会继续召开，陈栋出来换了别的科室主任进去汇报，听见身后响起的声音，他不由松了口气。 人生第一次汇报案件，就遇到了这么精彩的一幕。 他以前对纪委案件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书面的报告上，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常委会上，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义愤填膺却另有目的，有人欲擒故纵左右逢源，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陈栋心里感慨，回到了320室，抓紧梳理手里的资料，准备形成立案审查报告。 东西都是现成的，所谓初核，不过是个过场而已。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怎么制作卷宗，因为不好意思支使关小平，干脆自己亲力亲为，倒也熟能生巧，很快就做好了。 正忙着，忽然魏旭东进来，“王县长来了，进领导屋了。” 他们那一组也有立案的，显然刚汇报回来，陈栋一愣，“还能有变化不成？” 魏旭东吸着烟笑了笑，“换了别人不好说，秦书记那个火爆脾气……” 话音未落，听见走廊那边有人大声说话，两人不敢露头，凑在门口听了个大概。 “……大不了就开除，还能怎么的！” 两个县处级领导公开激化矛盾，这在任何时候都是很罕见的，陈栋和魏旭东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僵。 魏旭东意味深长说道：“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陈栋笑笑：“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收拾心情继续忙碌手上的活计，不可避免就想起了祝瑾。 相隔七十多公里之外的江源县纪委，祝瑾走进常委会议室，在自己的位置上施施然坐下，继续开会。 因为她回来了，这次常委会，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调整分工。 按常理，马上就要开县纪委全会，全会后新任常委到任再调整分工，但祝瑾刚从省纪委回来，之前她的突兀崛起已经让众人有所忌惮，要是不抓紧给她安排分工，很怕惹祸上身。 经过讨论，确定由她分管纪检监察三室和审理室，协管党风室。 祝瑾本来就是三室主任，这么安排已经算是充分的照顾了，她没意见，算是就此通过。 接下来就是元旦前积压的案件，有的要立案，有的要结案给处分，一个接一个，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钟才散会。 江源县纪委三名副书记，常委算上祝瑾却也只有三个，其中一个常委还是她的老领导。 散会后，两人回到办公室关门聊起三室的案件，老领导又是欣慰又是担心，未来三室谁来接替祝瑾，成了眼前最大的难题。 想到心里那个人，祝瑾微微有些难过，只是说道：“反正现在这个副主任接不了，心眼小，脾气大，这个室主任人选我不推荐他。” 老领导循循善诱，“可他跟你那么久，你起来了不提拔他，会被人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让他当主任，才是害人害己！” “你这脾气啊！”老领导语重心长，“你在主任位置上，上上下下都能处理好，可你现在当常委了，你能一辈子管着三室？我看你这个架势，不得下乡锻炼啊？” 纪委干部都是人老精马老滑的手，祝瑾也不意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是为了他好，人家领不领你情啊？想开点，下次开常委会研究三室主任人选，你就得过且过吧！” 祝瑾知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事儿，也就不再坚持，告辞离开，走路回家。 冬日里北风凛冽冰寒刺骨，她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终于不用再忍受母亲的唠叨，上楼开了门进屋，看着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屋子，就有些失神。 打开电视机，屋里有了响动，她也不去看，烧了壶开水，泡了碗方便面，坐在电视前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她也不想收拾，直接扯过毯子，就躺在了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拿起手机摆弄。 精致的摩托罗拉v3握在手里，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陈栋，拿着手机，她想发个短信，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打开手机qq，想找个人聊聊天，一路划拉下去，却连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我还真是失败呢，一个朋友都没有……” 困意袭来，她正要入睡，却听见qq消息声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却是甘霖发的。 “姐，你回来没有呢？我都想你了！” （待续） 第103章 被发现了 过了元旦，距离春节就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清江县政府上上下下的工作节奏明显加快不少，原因无他，全县上下都想过个消停年，即将召开的县委全会和县纪委全会，就是最迫在眉睫且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把这个做好，其他的就都好办了。 陈栋对此早已轻车熟路，办案之余，还能帮着刘枫梳理一下纪委的全会报告，他有前世的经验和记忆，可谓驾轻就熟，很快就被分管领导发现，有意让他出任纪委宣传部兼研究室的主任。 上辈子写了大半辈子文字材料，陈栋可不想重蹈覆辙，当即坚决表态，帮忙可以，专职就还是免了。 他是林江大学政法系的高材生，写材料本来就手拿把掐，但实在是办案能力太出众，才没有被安排到委办去爬格子。 周俊辉早就有意将他调到身边培养，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陈栋连委办都不愿意去，怎么可能在纪委写材料？ 忙碌的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很快纪委又召开常委会，确定全会报告，更主要的是，给王俊下达处分。 相关内容早已请示过县委，王俊开除公职开除党籍，沿河乡常务副乡长党内严重警告，党委书记蔡晓晨党内警告。 处分结果明显比之前常委会定下来的重了，几位常委心知肚明，陈栋也明白，这个问题其实是出在了王松身上。 不是他大闹秦广成办公室，秦广成也不会这么恼羞成怒，原本还打算留下一线余地，这么一来，什么余地都不用留了。 除了陈栋这一组，魏旭东那一组也抓住了一个吃空饷的，一起立案，一起开除，只是那个明显要轻不少，所在单位领导态度积极，很早就跟专案组交了底。 纪委常委会第二天，这个处理结果就形成了通报，与其他作风整顿中发现的问题处理情况一道全县通报。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通报一出，全县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纪委多少年都不开除干部了？这是怎么了？” “这也太狠了，就因为没上班就开除了？” “以后可得小心了，纪委怎么这么厉害？” 人们关注案件本身，自然是因为被开除的人的特殊性，而更津津乐道的，则是常务副县长与纪委书记的正面冲突，还有那个办理了这个大案的年轻人。 党员干部之间议论纷纷，市井百姓之间，关于陈栋身世来源的各种离奇版本也传得沸沸扬扬，而处在漩涡中心的陈栋，反而平静的有些异常。 他负责范围的这些单位部门再也没有人敢空岗漏岗迟到早退，很多多年不上班、新入职干部都没见过的老人儿也都回来按时点卯，大家都揣着担心，生怕再来一把火把自己点着。 一月十四日这天，陈栋天黑前赶回省城，明天小妹陈桦回来，他特地腾出时间，就为了接小妹回家。 和甘霖久别重逢，自然不免干柴烈火，闲聊说起祝瑾，甘霖也只说二人只在qq上有些联系，已经半个月未曾见过面了。 陈栋不敢主动询问，只能听甘霖说起才接上几句，半个月过去，当时的景象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他知道自己的短信过于决然，却也并不后悔。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心里明白，如果不这样，那么铸成大错几乎就是必然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去火车站接陈桦。 出站口等了一会儿，陈桦拉着旅行箱出来，一身雪白色羽绒服，衬得格外清秀，陈栋接过皮箱，看着姑嫂两个欢呼抱在一起，心里充满了甜蜜。 幸福的生活就藏在平常日子中，陈桦在省城逗留了两天，甘霖给她买了不少衣服，也给陈父陈母和陈栋奶奶买了些营养品，让兄妹两个一起带回去。 周天下午，陈栋开着奥迪车拉着陈桦回到老家，当夜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吃完了老母亲现做的手擀面，这才开车上路赶回清江。 日子终于平静下来，赶在春节前，清江县纪委全会顺利召开，陈栋跟着忙前忙后，等到全会一落幕，立即就提前请了假赶回省城，去陪甘霖拜见未来岳父母。 他春节排了作风整顿明察暗访的班，只能提前过年，尤其这是他跟甘霖互相登门后的第一个春节，怎么过，去哪儿过，都是要谨慎考虑的。 二月二日，腊月二十四傍晚，陈栋赶回省城，带着两瓶汾酒，陪着甘霖一起来到甘翰文住处。 甘母杨晓霖放寒假就过来了，陈栋不回来，甘霖就跟母亲住在一起，此时登门拜访，主要还是为了陈栋考虑。 这次甘翰文倒是没有做饭，陈栋到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甘母帮着保姆做饭，陈栋也下厨做了个拿手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就等甘翰文回来吃饭。 左等右等，直到七点多钟，甘翰文才姗姗归来。 换了衣服，甘翰文到桌边坐下，陈栋将烫好的白酒分别倒满，坐下边吃边聊。 甘翰文问起陈栋工作上的进展，又说了些官场趣事，翁婿两个推杯换盏，很快一人半斤白酒喝完。 不等妻子杨晓霖瞪眼，甘翰文就已经高挂免战牌了，“明天市里要开常委会，就不多喝了，你来书房，咱俩聊聊天。” 未来岳父发话，陈栋自然不敢拒绝，冲着甘母比了个手势示意不能帮忙收拾了，跟着甘翰文进了书房。 陈栋主动帮着泡了茶，二人各自落座，甘翰文直奔主题。 “霖霖明年毕业，是否继续深造，你们是否达成了共识？” 陈栋毫不犹豫答道：“这事我们讨论过，她的想法不想再读了，准备先参加工作，到时候再考虑是否继续深造。” 甘翰文点点头，“有考虑就好，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结婚的事，打算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陈栋一愣，“这个……还得看霖霖的意思。” 甘翰文皱起眉头，“什么叫看她的意思？你是男子汉，一点主见都没有嘛？” 陈栋不敢实话实说，只能说道：“我的想法是，先等霖霖毕业，然后再考虑结婚的事。” 甘霖有些恐婚，根本不让谈结婚这个话题，陈栋只能说说自己的想法，不敢说甘霖的不是。 甘翰文松了口气，“每到周末，你回来，霖霖就不来这里住，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吧？” 陈栋吓了一跳，知道甘翰文已经发现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没有哪个做父亲的能接受这种事，饶是甘翰文涵养极好，却也有些脸色难看起来。 （待续） 第104章 何去何从 书房里，气氛有些沉闷。 甘翰文喝了口茶，看了眼陈栋说道：“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别这个样子！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 陈栋连忙摆手说道：“没有，就是……就是挺突然的，其实也没想瞒着您，就是……” 看他有些语无伦次，显然紧张得不行，甘翰文知道自己有些逼迫太甚了，便道：“你和霖霖真心相爱，这都是早晚的事，我和你阿姨都是开明的人，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你。”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结婚的事情就不能再等下去。”甘翰文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先去把结婚证领了，婚礼也不用非等到霖霖毕业之后，选个合适的日子，研究生又不是不能结婚！” 陈栋能说什么，除了答应，什么都不敢说。 “我听你阿姨说，你们已经在省城买了房子，都装修好了？还给我们也准备了一套房子？” 见陈栋点头，甘翰文郑重问道：“钱是正道来的吧？你年纪还轻，可不能关键时刻犯错误！” 陈栋赶忙表态：“您放心，钱都是正规渠道赚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甘翰文也不信他一个刚入职的小屁孩，能有什么权力搞灰色收入，尤其两套房子价值不菲，也不是他能搞到的。 “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既然连房子都准备好了，证明你们对未来也是有规划的，”甘翰文端起茶杯，“霖霖那里的工作我来做，你这边跟你父母沟通好。” 陈栋站起身告辞出来，又跟着甘母坐着聊了一会儿，这才带着甘霖一起离开。 春节临近，大街上不时有爆竹声响起，过年的气氛开始浓郁起来。 回去路上，陈栋说了甘翰文的话，甘霖听得目瞪口呆，不由捶了陈栋一拳，“都怪你！” 她也不知道怪陈栋什么，陈栋自己也不知道她怪自己什么，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即都笑了起来。 甘霖本来还打算一直瞒着父亲直到结婚，没想到甘翰文这么敏锐，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只是结婚的事，甘霖确实还没想好，对于婚姻未知的恐惧还是没有完全克服，陈栋也不多说什么，甘翰文可以轻易拿捏自己，对甘霖可没那么容易。 何况内心深处，他是渴望尽早结婚的，只是拗不过甘霖，就只能忍着。 两个人现在的相处模式已经与结婚无异，只是还没有要孩子，很多实质性的问题还没有接触到。 回到住处，二人不免又是一番亲热，偶然说起结婚之后种种，畅想之余，不免各有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陈栋都陪着甘霖度过，她放了寒假，每日里无所事事，两个人就白天腻在一起，晚上过去甘翰文夫妻那里蹭饭。 只是除了第一天晚上，陈栋就再也没碰到甘翰文，直到三十晚上，才匆匆见了甘翰文一面。 陈栋很能理解，甘翰文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过年这几天反而是最忙的时候，要看望老同志，要参加各种活动，还要盯着节假日安全，劳心劳力，绝对放松不了。 母女两个也习惯了他的忙碌，好在多了陈栋，这个除夕夜就热闹不少。 正月初一一早，陈栋告别甘霖，驱车回到老家。 除夕夜他没有回来，陈家人却乐见其成，能够在甘霖家里过年，代表了甘家对陈栋的认可，也代表了两个孩子的婚事，迈入了新的阶段。 陈母喜上眉梢，将年夜饭的精华都留在了中午这顿饭上，各色菜肴相继上桌，既是为了有出息的儿子，也是为了庆祝喜事临门。 陈桦埋怨母亲偏心，一堆好吃的都藏了起来等哥哥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了顿团圆饭。 陈栋陪着父亲喝了不少酒，饭后睡了一觉，下午陪着父母和小妹四个人打了会扑克，匆匆一天过去，晚上躺下和陈桦说起来对未来的展望。 “哥，你说我未来干点啥好呢？”外屋父母的鼾声此起彼伏，兄妹两个睡在里屋，陈桦就小声问陈栋，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从政，经商，考研，进国企。”她掰着手指，将自己未来的去向分析了一下，希望得到哥哥的建议。 陈栋沉吟片刻，慎重说道：“从我本心来说，肯定希望你稳定，考研不是不行，但你这个专业，本科和硕士博士就业范围没有什么区别，不如直接工作来的好。” “经商我肯定不建议，我感觉你也不像是具备这个头脑的样子……” 惹来妹妹一顿乱踹，陈栋赶紧求饶，“从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估计会很辛苦，所以我也不怎么建议。” “进国企吧，国企最好。” 陈桦不置可否，“以前我想着尽快毕业工作好减轻爸妈的压力，但现在看你这样，我感觉不用着急了，所以我就想，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我也不想读研，太浪费时间了，我想跟你一样，走选调，进政府部门。” 陈栋一愣，“咋的，你想当官？” “嗯！” 陈栋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从小到大就争强好胜，明里暗里跟着自己较劲，就连考大学都非要压自己一头，如今自己走了仕途，她想后来居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要跟我较劲就没必要了，要是真的喜欢，那我支持你。” “我跟你较什么劲！”陈桦语调很轻，“我是想，只有走到了足够高的地方，才能够影响更多的人，才不会一事无成、望洋兴叹。” 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关于未来关于家庭关于婚姻，聊了很多，也聊得很深入，陈栋第一次觉得妹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遮风避雨的小女孩了。 他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开心和欣慰。 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陈栋吃过母亲包的酸菜馅饺子，驱车回到清江上班。 初二开始，各个工作组就要开展值班值宿情况巡查，陈栋是小组长，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待续） 第105章 抓个正着 祝瑾这个年过得并不好。 虽然她租房子住了，但还是躲不掉母亲的唠叨和父亲的催逼。 老两口退休在家，每天有了一项新的任务，就是帮她四处物色能够般配的合适对象。 平时忙也就罢了，过年这几天，祝瑾总不能不陪父母。 于是就接到了无数的狂轰滥炸，仅仅腊月二十四一天，就见了三个父母介绍的离异男士。 开完全会，小年之后基本就放假了，一直到来年的二月二，大部分的基层干部都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会正经上班。 祝瑾如今是县纪委常委，更不用时刻到班点卯，她本想着趁自己有空帮着父母办置办置年货，没想到却因此险些痛不欲生。 她谎称单位加班，再也不敢出现在父母面前，直到年三十晚上才过去吃了顿饭，初一一大早，就又躲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自然免不了被母亲一顿埋怨，说她为了工作耽误了家庭云云。 祝瑾装作没听到，恰好有消息过年期间省纪委下来暗访值班值宿情况，江源县委怕出状况，也安排了暗访组，祝瑾主动请缨，带了一队人马，每天从早到晚四处乱转。 忙是够忙了，但心情却一点都好不起来。 初二走了一天，晚上天气预报有雪，出于安全考虑，祝瑾通知队员解散，已经出溜两天了，各单位各部门已经引起了足够的重视，就没必要冒险下去了。 回到家里，她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摆弄手机，她认识了不少网友，和很多人聊天，来打发闲暇时光。 一直躺到七点多钟，她有些饿了，起来想要泡碗面，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县纪委书记丁瑞华打来的。 “喂，丁书记。啊，我在家。不会吧？” 电话里，丁瑞华告诉她，省纪委暗访组到了江源，抓了两个单位的值班空岗，这会儿已经走了，她在省纪委人面广，抓紧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带队。 祝瑾赶忙放下电话，翻着通讯录一顿询问，终于在第七个电话后，知道了带队的人是谁。 她赶紧给丁瑞华回了电话。 “丁书记，问到了，是五室的主任刘芳宇。认识，一起吃好几顿饭呢！我去呀？合适吗？要不您一起去啊？啊，那行吧！” 祝瑾挂断电话，一时有些失神。 刘芳宇带队发现问题之后，马不停蹄直奔清江，这会儿可能已经到了清江了。 丁瑞华的意思让她去追，可问题是，怎么追？而且还是去清江，她就有些排斥。 但领导有话，她又不能不做，只能无奈起身，穿了衣服出门。 司机早已等在楼下，她上了车，直奔清江而来。 车窗外面，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天气如此恶劣，这个刘芳宇也不让人省点心。 祝瑾心里抱怨，赶忙打了个电话过去，很快电话接起，她压下心头厌恶，甜甜道：“宇哥呀！是我啊！祝瑾！听说您到江源来了？我就在江源！那你看，我就猜到您不知道我是江源的，不然能不跟我打电话？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领导有命令，我也没办法啊！这要是别人，我肯定不蹚这趟浑水！这不是大哥您来了嘛！那我肯定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呀！这要是大哥您过门不入，妹子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在车上呢！一会儿就到了！行，你慢点检查，我到时候给您打电话！好咧，宇哥！” 挂断电话，祝瑾就有心给陈栋打个电话，提醒他省纪委的人已经到了清江，但翻出了号码，她却犹豫了。 想了想，她还是放下了手机，反正清江的事，也不会影响到陈栋什么。 她却不知道，这么一个晚上，陈栋经历了什么。 天刚擦黑的时候，陈栋一行开始检查值班值宿情况，先从县里几个单位开始，又由近及远，看了几家乡镇卫生院，最后来到了南山镇。 陈栋负责的四个乡镇里，林关镇最大，南山镇最远，位于县城去往江源县必经之路的东侧，境内只有一条省道，经济不发达，说是镇，其实不一定比沿河乡大多少。 雪越下越大，陈栋担心安全问题，让司机放慢速度，比平常多用了一倍时间才到。 陈栋本来只想走个过场就撤，他一路走来，早就有人通风报信了，因此进门看见值班室值班干部和带班领导都在，一点都不意外，叮嘱了两句，转身就要出门。 他忽然注意到值班干部明显松了口气，当即察觉不对，随即不动声色出门，上车开出去不远，又下车步行折返了回来。 李冰有些不解，但他现在已经开始佩服陈栋了，知道陈栋确实有些过人之处，很多事情的处理颇为老练，早已收起了轻视之心，此时问起，确实是在请教。 “那值班干部明显有些慌乱，带班的应该也不是他们的副镇长，咱们杀他个回马枪看看情况。” 陈栋大步走在前面，积雪已经没过了鞋底，这么下个不停，这场雪肯定小不了。 表面是雪，雪下面是冰，人走在上面，三步一打滑五步一出溜，半里多路，三人走了半天，才到达目的地。 陈栋小心翼翼开了楼门，掀开棉帘放身后两人进来，又进了二道门，轻手蹑脚，跟特务一样。 三人都觉得好笑，却都不敢出声。 陈栋比划了一下，示意二人打开摄像机开始录像。 一楼悄然无声，值班室空无一人，二楼却隐约传来喧闹声。 陈栋蹑手蹑脚上了楼梯，脚下雪融化少许，不是扶着扶手险些就要摔倒。 到了二楼最西面北侧的一个房间门口，陈栋找到了声音源头，站在门口侧耳细听起来。 “……都是半大小子，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还纪委专案组呢！我看就是个笑话！” “是啊，屁大点儿人，能懂个屁！几句话就忽悠走了！” “是，他们下来检查，不就是为了整点烟钱酒钱么！没多大能耐，就算抓到了，给点钱也就打发走了。” 屋里显然不止两个人，陈栋大概判断了一下，至少有五个不同的嗓音说话，夹杂在闲聊之中的，还有打扑克的声音。 “我跟一百。” “我不跟了。” 陈栋认真听了一回，确定屋里在玩一种叫“填坑”的扑克游戏，大概是一百封顶，听着不多，但一夜上万块输赢稀松平常，已经称得上是赌博了。 陈栋示意两人录了将近十分钟左右，将屋里言语录得一清二楚，这才轻轻拧开了门。 如他所料，屋里众人以为他走了，根本就没设防，五个人围坐在一张办公桌周围，另外还有三个观战的。 “你找谁啊？”正对着门的一个人最先看到了陈栋，习惯性的收起了牌。 “不找谁，我就看看。”陈栋笑嘻嘻的走了过去，“打多大的呢？” 冒充带班领导的那位和值班干部，都在一旁观战，看见陈栋，脸都绿了。 “五十起、一百封的，你到底谁啊？”那人又习惯性回答了一句，随即发觉了不对，因为他看到了陈栋后面那两个年轻人手里的摄像机。 （待续） 第106章 雪上加霜 屋里八个人，看着一行三人，已经察觉了不对。 聪明的已经开始动手划拉桌上的钱了，还有边上坐着的，已经站起身来要往外跑。 陈栋后退一步堵住门口，随即抬脚关上了门，“县纪委检查，靠边站好！” “把手放下！录着呢！” 众人噤若寒蝉，却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站起身来，“县纪委的多个j8！管不着我！” 说罢就要往外走。 “纪委管不了你，警察也管不了吗？”陈栋面带笑容，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那男子慌乱起来，伸手就来抢夺陈栋手机，他心知肚明，一旦惊动了警察，这一屋子人都跑不了。 陈栋也没想到这人这么生猛，竟然敢抢夺手机，当即收起手机，随即反手一招，将那男子摔了出去。 “操，大家一起上，弄死他！” 男子恼羞成怒，爬起身来就要动手，只是他叫喊半天，却没一个人动手。 屋里剩下六个人里，有五个是公职人员，还有一个是看屋的门卫，哪里敢对纪检干部动手？ 不是看出这点，陈栋也不敢这么仗义。 男子知道自己打不过陈栋，当即就要从窗户那里跳出去。 陈栋吓了一跳，这冰天雪地的，万一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拦住他！”陈栋大喊一声，却还是没人动。 那人一把拉开塑钢窗，就要一跃而下。 “操！”他气的不行，陈栋也跟着气笑了。 窗外焊着厚厚的钢筋，根本就跳不出去。 “都消停呆着！别逼我报警！”陈栋伸手指着众人，威胁之意非常明显。 听他话里还有转圜余地，其中一个发福男子走了过来，“领导，领导！我是南关镇副镇长王有才，借一步说话？” 陈栋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把你们葛书记电话号码给我，我联系他过来。” 那王有才无奈，只能掏出手机，把号码给了陈栋。 陈栋拨通过去，南关镇党委书记葛海平已经躺下了，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从床上掉到地上。 他刚提拔不久，前途一片光明，要是在他治下出现了聚赌事件，还是镇政府的干部为主，那他将来也不用再干什么书记了。 挂断电话，陈栋好整以暇走到牌桌前，将那些现金聚拢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把整张桌布打包，随后对那王有才说道：“王镇长，让大家散了吧，给我们找个屋，等你们葛书记来。” 那王有才把柄被人抓在手里，哪里还敢怠慢，当即领着三人出门，进了他的办公室。 陈栋放下那个包裹，叮嘱关小平和李冰：“电池够就对着它和我一直录，录到没电为止。” 关小平小声说道：“不用跟领导汇报一下啊？” 陈栋摇了摇头，“大过年的，打电话打扰领导不好，葛书记来的路上会告诉领导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未落，手机就已经响了，是邓泽宇打来的。 “啊哟，领导，我就等您电话呢！” 党风室另有分管领导，但陈栋隶属于专项整治工作组，归邓泽宇管。 邓泽宇电话那头笑骂道：“大过年的也不让我省心！怎么整的，又抓了个大个的？” “嗯，政府办公楼里聚众赌博，五个人参与，三个人观战，除了一个社会人员，其他都是镇政府的。” “打多大的？” “初步估计，赌金得三四万了。” “真特么作死！”电话那头传来麻将洗牌的声音，邓泽宇恨声道：“我才敢打幺二十的麻将，他们就敢玩这么大！大过年的，去哪儿玩不好，非得到镇政府玩！” “葛海平给我打电话了，等他到了，你俩商量着酌情处理吧！” “好咧，领导！” 挂断电话，陈栋平心静气，等着葛海平到来，闲着无事，问那王有才道：“王镇长挺爱好这口吧？大家伙儿为了成全你，才来的镇上玩？” 王有才一脸憋屈，点了点头，不知道说点啥好。 陈栋叹了口气，王有才不想值班空岗，这才召集小伙伴来镇上打牌，本想着风雪交加不会有人来，陈栋先前那一趟没抓到，却是因为其他乡镇早已经通风报信了，只是却没想到，他会杀个回马枪。 “洗手间在哪儿？” 陈栋鞋子里进了水，脚上有点凉，激发了尿意。 “我领您去！”王有才自告奋勇，前面领路，带着陈栋进了洗手间。 等陈栋尿完，他才凑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沓人民币来，“领导，您帮帮忙，给条活路！” 陈栋低头看了一眼那沓钱，只看厚度，至少得一万，“都是今晚赢的？这手气可以啊？” 他洗了洗手，“王大哥，咱们没仇没怨，我不想把你怎么着，但事儿犯到这儿了，大伙儿都看着呢，我不能因为救你把自己搭上。这钱你拿回去，等葛书记来，咱们一起商量着办。” “老弟，别把道走窄了，清江不大，把事做的太绝没必要，你说是不是？” 陈栋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发现他有点不知好歹，“我要想把事做绝，直接打电话报警了，还至于这么跟你废话？别拿社会那套吓唬我，不好使！” 见他软硬不吃，王有才彻底没招了，形势比人强，陈栋真要报警，他公职都保不住，眼前至少还有回旋余地，弄得太僵，对自己也没好处。 “啪！”王有才能屈能伸，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领导您别生气，我也是一时糊涂，吓坏了胡言乱语，您别当真！” 陈栋摆了摆手，“让那伙人都散了吧，有录像，谁都跑不了，在这儿呆着不是个事儿。” 回到常务副镇长办公室，王有才不大一会儿回来，走廊里有脚步声响了一阵，陈栋知道众人散了，这才继续跟王有才闲聊。 已经火上房了，王有才哪有心思闲聊，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心都不知飞哪里去了。 正说话间，却见院外驶进来一辆丰田越野车，陈栋眼尖，立即就发现了。 “这是你们葛书记的车吗？” 王有才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书记的车是个帕萨特。” 李冰眼尖，“呀，是省城的牌照！” 陈栋一下子反应过来，“操，省纪委来了！王镇长，快下去！” 王有才也慌了神，眼前这尊瘟神还没送走，怎么又来了更大的一位？ “陈组长，这……”王有才指了指那个包裹。 “想啥呢！把它给省纪委，你不要命了！”陈栋脑筋转的飞快，“你先下去，我们随后就来。” “算了，一起下去吧！”陈栋很快改了主意，“平哥你看着这个包裹，录像继续录着，别断！冰哥，你跟我一起下去！” 正说话间，又有一辆车驶进了院子，却是一辆白色北京吉普。 “这又是谁啊？”陈栋扫了一眼，不敢大意，推着王有才下楼，迎接省纪委领导。 （待续） 第107章 大事化小 三人刚进值班室，那值班的干部已经迎了上来。 “王哥……” “一会儿别说话！” 屋中四人严阵以待，陈栋假装查看值班人员表和签到表，李冰捏着录像机录像，手心里都紧张得出汗了。 不用陈栋说，李冰也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要是被省纪委发现值班人员赌博，不知道得多少人遭殃。 大门一响，陈栋很自然看向值班室朝向大厅的窗户，正与一个中年男子目光相遇。 那男子个子不高，头发花白一片，脸上带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颇有些儒雅之意，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看上去就官气十足。 “都在呢？”男子走进值班室，看着众人轻轻一笑，“我们是省纪委下来暗访的，看看值班值宿情况。” 陈栋看王有才愣住了，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 “啊……啊！领导您好！我是南关镇副镇长王有才，今晚是我带班！” “这是我们值班干部。” 那省纪委领导很满意，“一路走来，能有值班干部的都少，多数都是安排打更的看屋的值班，大年初二，你们能坚守岗位，值得表扬！” “这两位是？” 陈栋上前一步，“领导您好，我是清江县机关作风建设专项整治第六工作组组长陈栋，我们也是刚到，正在这里检查值班值宿情况。” 男子伸出手来，“哟呵！还碰见同行了！”他转身跟同行的同志笑道：“我说清江县表现这么好，原来是咱们纪检干部顶风冒雪监督的结果！” 陈栋伸手握住，笑着说道：“县委春节前就做出了部署要求，县纪委坚决执行不打折扣，有做的不足的地方，还请领导您批评指正！” “没有批评指正！必须表扬！这样的恶劣天气，也只有我们纪检干部能够克服困难履行职责！你们都能坚守岗位，都是好样的！” 正说着话，一道倩影出现在大厅里，她穿着红彤彤的长身羽绒服，秀美身材被厚厚冬装包裹，却仍尽显无遗。 旁人不知究竟，陈栋却一眼看出来了来人是谁。 “祝姐怎么来了……” 他心中嘀咕，注意到省纪委领导也看向大厅，瞬间就猜到了大概。 “行，你们表现挺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先撤了。” 男子告辞出门，走到祝瑾身边微微点了点头，当先出了大门。 祝瑾目光都在那男子身上，随着他一起出门，竟然没有注意到陈栋。 陈栋装作若无其事，跟着一起出了门到了台阶下。 “行了，你们也早点回去，雪这么大，路太滑了，回去千万注意安全！” 男子上了车，冲陈栋摆了摆手，叮嘱几句，关上了车门。 祝瑾也上了车，看都没看陈栋一眼，打发司机跟上前面的丰田吉普车。 她不可能没看见陈栋，但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陈栋心里一清二楚。 巨大的失落感侵蚀着他的内心，自己自作自受，又能怪谁呢？ 回到屋里，陈栋的情绪低落下来，却没敢耽误正事，直接给邓泽宇打了个电话，汇报了省纪委领导刚走的事。 邓泽宇吓了一跳，赶忙让陈栋挂断电话，他要立即一级级向上汇报。 很快邓泽宇电话又进来了，“南关镇的事没漏吧？知道是省里哪位领导吗？” “不知道，但我看见祝瑾了，您给她打电话问问，我估计江源是出问题了，她才追上来的。” “你咋没问呢？” 陈栋有些无语，随便扯了个谎，“她着急忙慌的走，没来得及问。” 电话挂断，陈栋有些六神无主，想要立刻追上去，眼下却又走不开，一时无奈至极。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葛海平才姗姗来迟。 换做平时，陈栋肯定能理解，这么大的雪，赶过来确实需要时间，但他此刻心情不好，跟葛海平说话就没平时那么客气。 但葛海平却一点都不在乎，陈栋帮了他天大的忙，别说语气不好，就是给他一嘴巴，他都能接受。 只说政府干部聚众赌博，这一件事都能让他政治生涯葬送掉，更不要说省纪委随后杀到，要不是陈栋，他这回没准已经自杀谢罪了。 要是被省纪委抓到政府干部聚众赌博……葛海平都不敢想，一想腿肚子就转筋。 “老弟，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在葛海平的办公室，两人窃窃私语，商议对策。 “这事儿牵扯的人太多，弄没了肯定不可能，葛书记你连夜给这几个人开个会，特别是那个社会人员，一定要守口如瓶，只说闲来无事打扑克，绝对不能说是赌博！” “县委那头，你尽早跟领导主动汇报，就不用说是我们发现的了，就说是你自己发现的，这样面子里子你就都有了。” 葛海平有些疑惑，“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么？” 陈栋有些无语，“这要是就一个人两个人可以这么处理，牵扯到这么多人，不给他们点教训，以后不定作多大祸害出来！” “再说了，真把这事儿弄没，别人不一定怀疑你收了多少好处呢！” 葛海平明白过来，陈栋还有话没说，这事儿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还有邓泽宇牵扯进来，他欠了邓泽宇这么大一个人情，真把这事儿弄没了，日后传出去，不一定会传成什么样。 让一件事经得起推敲的最好办法不是从有到没有，而是在合理范围内，将其伤害最小化。 葛海平暗中佩服陈栋，当即表态，一定做出严肃处理，到时候给陈栋报结果。 陈栋交代完，带着组员上车回城。 路上，邓泽宇电话打了过来，仿佛已经虚脱一般，有气无力说道：“得亏你报信及时，省纪委这帮人离开南关镇就去了邻近乡镇，不是打电话找了他们书记，估计就被抓现行了！” “赌博的事情怎么处理了？” 陈栋忙道：“我让葛书记自己处理了，到时候就说是他日常监督自己发现的，只是聚众打扑克，不是赌博。” “这样处理挺好！”邓泽宇兴奋起来，“就是可惜了你，不然又是大功一件！” “这有啥可惜的！没事的。” 陈栋心知肚明，这事儿真要捅出去，自己也落不到好处，以后工作估计更难开展。 大年初二，带班领导为了不空岗在单位打扑克，这事儿单纯只是影响不好，其实真不算多大的事。 要不是赌博涉嫌违法，他是真不想管。 监督检查的意义就是以消除影响为主，底线就是不损害党和政府的形象。 只不过很多人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鱼看不见水浑，青蛙感觉不到水温上升一样。 “行，你抓紧回来吧！我跟祝瑾联系了，省纪委的领导今晚住在咱们清江，等会儿一起吃个饭！” （待续） 第108章 您过奖了 大年初二，夜色已深，大雪仍旧下个不停。 陈栋赶到县里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半了。 让司机分别将关小平李冰送回家，陈栋下了车，朝着老福星楼走去。 赵志国出事，福星楼换了老板，招牌也换了，叫富贵居，只是把洗浴改成了宾馆，原本的餐厅改成了宴会厅，每天接待红白喜事，倒也日进斗金。 大过年的，宾馆员工基本都放了假，只留下几个老板家的亲戚在看店，有几个因为路遇大雪无法赶路的，正在前台办理入住。 陈栋进门直接就上了二楼，推开了8888包厢。 包厢装饰奢华异常宽敞，有单独的沙发和音响系统，还有茶台摆在角落，可谓别具匠心。 硕大的旋转餐台上，坐了七八个人， 省纪委的那位领导坐在上首，县委书记周俊辉陪在他身边，身旁依次是秦广成邓泽宇和县委办主任李明峰。 那位省纪委带队领导身边，依次是两名随行人员，以及祝瑾。 陈栋一进门，众人的眼光就投射过来，其中几道有如实质，压迫性扑面而来。 陈栋从容不迫走到李明峰身边坐下，周俊辉对那男子笑道：“这是省纪委下派到清江锻炼的选调生，名叫陈栋，年轻有为，这才不到半年时间，就立了不少大功！” 男子微笑点头，“见识到了，年轻有为，吃苦耐劳，顶风冒雪的下去监督检查，有纪检干部的铁军风范！” 秦广成一旁笑道：“说到铁军风范，还是刘主任您堪称楷模！这么大的风雪，从早晨走到半夜，实在是太辛苦了！” 陈栋坐定以后，李明峰为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省纪委带队领导名叫刘芳宇，是纪检监察五室主任，另外两个随行人员，都是五室的正科级干部。 李明峰不知道他跟祝瑾认识，就介绍了一下，“那位是江源县纪委常委，名叫祝瑾，不是她居中牵线，咱们也请不动这几位领导。” 这时周俊辉端起酒杯，“这杯酒，感谢刘主任和两位到清江检查指导工作！作为也曾经在纪检战线奋斗过的老兵，也感谢在座所有纪检同志的付出！” 陈栋这才回过神来，整张桌子，除了李明峰，其他人都曾经是或正是纪检干部，自己虽然是借调的，但也算是其中一员了。 事起仓促，桌上的十几道菜并不特别丰盛，甚至可以说是普通，这样的规格，哪怕是在林关镇，都有些拿不出手。 但大年初二晚上，外面又是大雪纷飞，能有这么一桌，已经极为难得了。 陈栋跟李明峰关系不错，小声问起究竟，李明峰苦笑不已，“东拼西凑，把邓书记家的年夜饭都搬来了……” 陈栋这才明白，为何这些菜这么家常，原来真是原模原样照搬过来的家常菜。 猪肉烩酸菜，炸带鱼，肘子肉，皮冻，凉菜，红烧鱼，炖排骨，花生米，酱鸡爪，小鸡炖粉条，大葱炒鸡蛋，黑白菜，尖椒猪头肉，这些菜摆在这里，谁来了都会以为是年夜饭，跟包厢的奢华装饰，实在是搭配不上。 刘芳宇也端起酒杯，“感谢周书记的盛情款待，这大雪天，还能有这么丰盛的一顿饭，我很感动。” 周俊辉连忙笑道：“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刘芳宇摆了摆手，“大过年的，能凑这么一桌不容易，从定下来在这里吃饭，到咱们落座，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很难得了。这杯酒，先感谢周书记的热情款待！” 喝了一酒盅，他又继续说道：“这一路走了不少县城，实话实说，清江是让我最满意的！到底是纪检系统走出来的干部，这个工作纪律和作风建设抓的就是到位！” 刘芳宇指着陈栋，对周俊辉笑道：“这个同志，陈栋是吧？在我之前，就赶到了南关镇，开始我还想，是不是走漏了风声，你们提前有布置？后来我了解了，你们在节前就对监督检查进行了部署！” “上级有力度，下面有执行，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临走的时候，我特地看了一眼陈栋的那台车，一辆捷达，雪地胎花纹都磨没了，车窗户上全是冰溜子！这是什么概念，这是从下雪开始，这台车就没熄火过！” 刘芳宇年纪比秦广成略小，却比周俊辉略大，说话就有些语重心长，“其实我们也不愿意顶风冒雪的出来检查，消消停停在家陪家人过年不好吗？大过年的出来检查，有人不理解，说我们为了钱为了好处，谁缺那仨瓜俩枣？” “这是责任，也是使命，我们出来检查，不是为了抓住谁如何如何，而是用刚性制度和强有力的监督提醒大家，履行职责使命，不要搞出问题！” 他转过头来看向祝瑾，“这里要点名批评江源县！祝瑾你回去转告你们县委书记，多跟清江县学学，毗邻的两个县，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芳宇言辞有些严厉，但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能看在祝瑾的面子和清江县一起吃饭，这块板子高高举起，打下去就不可能太重。 祝瑾连忙笑道：“您批评的是！其实也怪我，我看这天气不好下大雪了，担心出行安全，就没带队下去检查！今后我一定向您和几位领导学习，不怕困难，不惧艰辛，迎难而上，恪尽职守！” 刘芳宇笑道：“多向陈栋同志学习！都是年轻干部，你看看人家！” 祝瑾看了一眼陈栋，笑道：“一定，一定，陈栋同志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秦广成一旁笑着解释了一句，“领导您可能不知道，查办赵志国案件，祝瑾和陈栋就是搭档，两个人配合默契，七个办案组里面，他们这一组，表现最突出！” 刘芳宇眼睛一亮，看向陈栋，“我听祝瑾说起过，那个千里走单骑、异地抓逃犯的人就是你？” 陈栋有些不好意思，“是，刘主任，我也是赶巧碰上了，不算什么。” “诶！”刘芳宇摆摆手，端起酒杯就要离开座位过来，“这事经祝瑾的口，在省纪委都传开了！能做到这样，勇气，魄力，担当，毅力，这些素质缺一不可！小伙子有前途！你是纪检战线的楷模！这杯酒，我必须敬你！” 陈栋有些受宠若惊，赶忙端起酒杯迎了过去，眼前这位可不是单纯的副厅级领导，这是省纪委的纪检监察室主任，是直接联系清南市的关键角色。 如果不是天气不好，市委书记都要过来亲自陪同，怎么可能会是周俊辉陪同这样的规格？ 这样的领导亲自敬酒，背后的深意不言而喻。 一旁周俊辉笑道：“陈栋，刘主任亲自敬酒，你可得有所表示！” （待续） 第109章 不必逞能 刘光宇亲自敬酒，陈栋端着分酒器就上去了，听周俊辉一说，当即就明白了领导的意图。 “刘主任您过奖了！难得您来清江指导工作，感谢您对我的认可和鼓励，我连干三杯，聊表寸心！” 刘芳宇一愣，随即被他言语带动，豪迈一笑说道：“你这么豪爽，我也不能太怂，来，你喝三杯，我也干一杯！” 刘芳宇本来用的小酒盅，此时也换了分酒器，与陈栋相碰一记发出清脆响声，随即各自一饮而尽。 陈栋连喝三杯面不改色，回到座位才轻轻打了个嗝。 “到底是年轻人！好酒量！” 刘芳宇坐下来赞叹一句，转头对周俊辉笑道：“这么优秀的年轻干部，周书记可得抓紧提拔重用，不然到时期满，我们可就得把他召回去了！” 周俊辉忙道：“我的好领导！您可千万别把人给我召回去！我还想着重用他呢！” “您是不知道，这孩子上班才半年，已经立下好几次大功劳了，能评上三等功的，至少就两次，可他还没转正，我也不敢太过破格重用啊！” 周俊辉说的是心里话，如果不是陈栋身份特殊，只凭大坝管涌那次，就能直接给他提拔起来，再加上千里走单骑抓捕潘向东，怎么破格都不过分。 问题是，陈栋还是试用期没有转正，只能眼巴巴挺着。 “现在给他安排的职务是机关作风建设专项整治工作组的组长，其他同级组长都是副科级实职，眼下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不敢再过分破格了。” 刘光宇点点头，基层单位顾虑多、牵扯广，这样已经算是很爱才惜才了，他看向陈栋，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委里现在也特别缺人，如果期满之后想回来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句话的意图就很明显了，相当于变相告诉周俊辉，陈栋这个人才你们要不重用，我就随时拉走回去省纪委，已经是在为陈栋站台了。 周俊辉立马笑道：“领导您放心，我们清江肯定把这匹千里马留住，不能给您这个机会！” 气氛融洽，他这句玩笑开得恰到好处，既体现了对陈栋的爱护和重视，也变相夸了一句刘芳宇是位伯乐。 酒桌上氛围更加热烈，陈栋喝了一斤多白酒，三杯还是连着干下去的，这时就有些上头，胃里像是着火了一样，一群领导当面，又不好大口吃菜，感觉就有些难受。 从始至终，祝瑾都没看他一眼，哪怕是提及两人配合办案的事，她也没有转过头来多看陈栋一眼。 陈栋心里有些不舒服，喝酒就更加痛快，每次有人举杯，他都是一口喝下，等到第三杯时，他已有了醉意。 第四杯时，他正要一饮而尽，忽然小腿一阵剧痛，显然是被人踹了一脚。 他心中狂喜，那杯白酒，就只喝了三分之一。 将近十一点，酒局在欢乐的氛围中结束，刘芳宇不胜酒力，起身就有些踉跄，临上楼前，特地嘱咐祝瑾说道：“祝瑾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不行就在清江住下，别连夜往回赶了！” “领导您放心！清江我熟，咋的还不混个一宿！您慢点！” 周俊辉秦广成陪着一起进了电梯，陈栋等人在电梯门口挥手作别，等电梯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 邓泽宇也没少喝，眼眶通红，醉态可掬，“祝瑾啊！刚才秦书记就说了，让我好好感谢感谢你！咋整，换个地方再喝点儿？” 祝瑾喝了将近一斤白酒，此时也已经摇摇晃晃站不住了，“可别的了，您就这么感谢我，把我喝趴下为止呗？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把人丢在清江！赶紧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行，明天再走吧！今晚在这儿住，房间我都给你开好了。” 祝瑾摇了摇头，“不住了，司机等着呢！咱们离得近，哪天再来，跟您好好喝一顿！” 三人一起出了大门，邓泽宇上了车，“陈栋上来，我送你！” 祝瑾笑道：“您咋就那么没眼力见呢？我俩这么久没见了，非得棒打鸳鸯是吧？” 邓泽宇哈哈大笑：“行，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今天的事大哥记在心里了，以后清江这一亩三分地，有事随时找我！” 他关上车门，司机驱动车子出发，车轮打着滑上了大路。 “走吧！”祝瑾摆了摆手，等车走远，招呼陈栋一起走。 “姐，你自己先走吧，我打个车就行……”陈栋有些难受，不知道是胃里，还是心里。 “你啥意思啊？过河拆桥还是卸磨杀驴？怎么就那么狠心呢？”祝瑾抬腿就踢了陈栋屁股一脚，“我特么都多余心疼你，好赖不知的玩意儿！” 她转身就走，直接上了大路想要拦车，可此时是大年初二的深夜，大雪纷飞，谁不在家待着会出来跑活儿？ 陈栋酒意上涌，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清冽的冷风吹散了呕吐带来的酒气，陈栋好受了不少，随手抄起地上的白雪塞进了嘴里。 白雪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侵入肠胃，火烧一般的痛楚缓解不少，他大口吃着白雪，以此来抑制身体和心里的酸痛。 一道淡淡甜香袭来，接着一只手落在了后背上，“不能喝就别喝，逞什么能呢？显着你年轻酒量好了是吧？” 陈栋转过头去，祝瑾半蹲在他身边，正帮他拍打后背舒缓身体。 “姐，对不起……”陈栋踉跄站了起来，看着祝瑾有些难过。 “你别整我身上！恶心死了！”祝瑾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脸上却没一点嫌弃的意思，“往前走，要是在这儿摔了，我得被你恶心死！快走！” 陈栋不敢大意，赶忙躲开那片污秽之地。 “走吧！也打不着车！” 她当先带路，没走多远，又回头问道：“往哪儿走啊？” 陈栋就有些懵，“你要去哪儿啊？” “废话！还能去哪儿？去你平房啊！”祝瑾气得不行。 “去……去我那儿？”陈栋环顾四周，“你车呢？” 祝瑾没好气道：“我早就让司机回去了！” 陈栋一愣，祝瑾这样，岂不是早就想好了要留下了？ “别想多啊！我就是知道今晚不知道啥时候能结束，所以把司机打发走了。”仿佛心有灵犀，祝瑾解释了一句。 陈栋不以为意，“这边，这边，往这边走！” 雪渐渐停了，远处偶尔几声爆竹响起，更显黑夜沉静。 雪地之中，留下两行淡淡足印。 （待续） 第110章 泾渭分明 回到平房，陈栋就要点火烧炉子烧炕，祝瑾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忙活起来。 她动作颇为熟练，很快将灶台点着，又引燃了炉子，等填上煤炭，总算闲了下来。 “有冻梨么？” 陈栋迷迷糊糊的靠在行李卷上躺着，“有，门外那个水缸里呢……” 炉火旺盛燃起，祝瑾出门拿了两个冻梨回来，“可以啊，一看平时就总喝酒。” 喝了白酒以后会胃里难受，吃点冻梨，能够极大缓解。 祝瑾洗了洗，稍微化开了些，就用菜刀切成小块放在碗里，给陈栋端了过去。 “我喜欢这么吃，比化透了甜。”祝瑾拿起一块含在嘴里，轻轻舒了口气，也躺了下来。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饿不饿？我烤了两个土豆，你吃不吃？” 陈栋摇了摇头。 祝瑾坐起身来，将烤土豆翻了出来，自己坐在地上扒皮吃了起来。 “姐……”陈栋吃了口冻梨，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明显从祝瑾身上感觉到了疏远和陌生，相比于从前的默契十足和心意相通，两人此时此刻，仿佛相距千里。 “睡觉吧！”祝瑾擦了擦手，上炕将被褥铺好，下地将炉子用湿煤压好，然后脱去外套裤子，就那么穿着绒衣绒裤钻进了被窝。 “送我回去吧！”早上起来，祝瑾看着陈栋煮了热汤挂面，只吃了大半碗就吃不下了，看着陈栋，眼神有些迷离。 陈栋点了点头，将祝瑾送到她的住处，还没到清江，邓泽宇就来了电话，“南关镇的事，我跟秦书记和周书记汇报了，两位领导都说你处理的好，不然的话，不知道得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抓紧时间跟涉案的人员谈话，把证据固定下来，尽快办成铁案，不要夜长梦多。” 陈栋当即答应，路上就打电话给关小平和李冰，让他们到单位集合，找南关镇涉案人员谈话。 整整一天，他都在跟南关镇那几名干部在一起，谈话内容自然是当晚的基本情况，除去涉案赌金额度有所降低以外，基本违纪事实却是一丝不苟记录在案。 南关镇纪委书记也参与进来，理论上来说，这是南关镇党委自己发现的问题线索，陈栋等人都是协同办案。 笔录做完，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南关镇纪委书记张罗，请陈栋三人跟着那位副镇长王有才一起找了家开业的饭馆吃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有才谈兴渐浓，跟陈栋干了一杯啤酒后说道：“老弟，不是大哥说，你说我们大过年的值班，在单位打个扑克，能算多大个事儿？要不是涉案金额太高，又赶上了省纪委，是不是就能不了了之？” 这事儿有点复杂，陈栋不想继续跟他绕圈，谈了一天的话，他脑子像是塞了棉花，乱糟糟的全无头绪。 “你说我们这小打小闹才几千块钱输赢，怎么就触犯天条了？有人开赌场都没事！这上哪儿说理去？” “喝多了吧？来来来，吃菜吃菜！”南关镇纪委书记推了王有才一下，招呼陈栋等人继续喝酒吃菜。 陈栋神情不动，却留了个心眼，等到回到家里，掏出手机来，给邓泽宇打了个电话，说了席间所见所闻。 邓泽宇都快睡着了，一下子就不困了，“你的意思，咱们清江有人开设赌场？” “空穴来风，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栋知道引起了邓泽宇的兴趣，“之前赵志国的福星楼里就有黄色产业，历来黄赌毒不分家，赵家那么猖狂，只搞黄色不搞赌博，您不觉得奇怪吗？” 邓泽宇沉吟起来，他不好赌，也就逢年过节打打麻将，对这方面了解的很少，想了想，叮嘱陈栋说道：“这事你先别跟任何人说，节后上班，我跟秦书记聊聊，看看有没有必要挖一挖。” 邓泽宇的顾虑陈栋明白，无论是色情产业还是赌博产业，背后一定会有公检法部门的人撑腰，也是最容易滋生腐败的地方。 相对来说，赌博产业明显要隐蔽得多，因为涉及到的人员相对较少，门槛也更高一些，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其服务对象，也就因此，更加难以被发现。 但赌博造成的危害后果却一点都不小，相比于色情产业，赌博轻而易举就能让一个家庭倾家荡产，而随之而来的高利贷、催债，几乎都伴随着暴力行为。 作为党员干部，陈栋的党性原则和责任心，不允许他装作不知道，所以他一定会汇报，至于上级领导是否重视，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剩余几天假期，他抽空回了家一趟，又去省城呆了一天，这才回来继续上班。 因为作风整顿的缘故，清江县上下紧张起来，再也不像往年一样，从年前小年开始就摸鱼，正月过去二月二龙抬头才正式上班。 全县各个单位部门机关作风为之一新，来自社会各界的赞誉接连不断，随之而来的，县里的招商工作都有了起色。 见到这样的效果，全县上下更加用心维护，一两个害群之马，再也掀不起大风浪来。 这样一来，陈栋所在的工作组，就彻底闲了下来。 年后市委全会召开，县里几位领导进行了调整，常务副县长王松调离清江，提前一年到别的县去当政协主席了，以他的年龄和资历来说，相当于明升暗降。 周俊辉没有调整，却兼任了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算是上了一个台阶，解决了副厅级问题。 清江来了新县长，是兄弟市县的一位副书记，名叫姚福生，年轻有为，干劲十足。 新的政府班子很快精诚团结起来，在县委的领导下，红红火火开启了2005年的政府工作。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过去，就在陈栋已经快要忘记那位王有才的无心之言时，事情有了新的转机。 二月二十四号，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自北向南席卷清南，清江身处其中，也被大雪笼罩。 这天上午，邓泽宇叫上陈栋，跟着秦广成一起来见周俊辉。 这位新近提拔的副厅级干部面色凝重，等陈栋关上门，这才郑重说道：“有群众举报，我县有黑恶势力团伙放高利贷暴力催债，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 （待续） 第111章 颜面扫地 清江县委书记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秦广成接过周俊辉递来的签批文件，上面三个斗大的字，赫然就是省委书记的名字。 “省委胡宏盛书记的签批？” 秦广成悚然一惊，拿着文件的手就有些颤抖。 得是多大的案件，会从省委书记手里，直接签批给县委书记？ 他坐了下来，翻看起手中文件，很快就眉头紧锁，抬头看向周俊辉。 邓泽宇与陈栋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这属于治安案件或是刑事案件，没有必要叫他们两个过来，很显然，这是周俊辉点的将。 陈栋隐约有所察觉，忽然想起王有才那句话，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周书记，这文件密级这么高，给他们两个看看？” 秦广成有些吃不准。 手里的文件内容触目惊心，但他却是第一次看到，这就说明，这件事有人压了下来，只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却在省城那边冒头了。 “都看看吧！”周俊辉端起茶杯，向后靠在老板椅里，长长出了口气。 辖区境内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知道的，心中说不出的憋闷和难受。 邓泽宇接过文件简单翻看一遍，脸色也凝重起来。 陈栋接过文件夹，上面斗大的名字颇为显眼，文件里的内容，却是让人头皮发麻。 有人实名向省委举报，清江县境内，有人开设赌场，在赌场内放高利贷，催债过程中，将一家三口活活烧死，其中一个还是孕妇…… 举报信里，有明确的时间地点，那一家三口姓甚名谁写得一清二楚，打人的是谁，放火的是谁，都写得明明白白。 而举报人，竟然也直接署了真名和身份证号。 “这封举报信，是从京城转到省委的。”周俊辉放下茶杯，忽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再也压不住火气骂道：“这帮王八蛋！丢人都他妈丢到中央去了！” 他是副厅级干部，在县委书记任上多年，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这么失态，还是极其罕见的。 陈栋明白周俊辉愤怒的因由，也不怪这位颇有进取心的领导愤怒。 清江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产业项目建设也好，招商引资也好，都展现出了勃勃生机和强劲态势。 就在全县上下都在加油鼓劲的档口，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清江县的光明前程，自然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如果一切属实，这背后就意味着有一张足够深厚坚实的大伞，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将这么大一起刑事案件，彻底消弭于公众视野之中。 这意味着什么，房间里的四个人都心知肚明。 “泽宇，你是清江本地人，你对这件事，一点耳闻都没有吗？” 周俊辉这话，就有点意思了。 邓泽宇年岁不小，眼看就到了退二线的年纪，他在清江根深蒂固，三教九流都认识不少人，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势力，他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 周俊辉这么问，就已经有些迁怒和责怪的意味。 邓泽宇当即瞪大了眼睛，“周书记，我以党性担保，绝对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伙人！” 他站起身来，拍着胸脯保证，“我跟您实话实说，清江县大大小小的地痞流氓我都接触过，有些人关系还都不错，但真就没听说，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伙人，都敢杀人放火了！” “之前就属老赵家那帮狗腿子最嚣张，但也就是打砸抢顶天了，赵志安那么嚣张，手上也就一条人命，事后还藏着掖着的，也没这么胆大包天放火杀人啊！” 周俊辉点了点头，面色和缓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着急了，冲着邓泽宇压了压手，“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坐下说话！” 邓泽宇重新坐下，秦广成皱眉说道：“举报信如果是真的，背后一定会有一条大鱼，凭咱们的力量，能行么？” 周俊辉面色严峻，又被勾起了火气，“不行也得行！问题出在清江，难道我去找市委要人，来给我周俊辉擦屁股？” 秦广成知道他在气头上，也不过多解释，只是说道：“对方如果真有这么大的力量，我觉得还得按照之前的办法，争取抽调些外县的干部，本地的干部，我怕走漏风声。” 周俊辉面色舒缓下来，知道秦广成这个建议是老成之言，他想了想，看向邓泽宇问道：“泽宇，之前专项整治，有没有合适的兄弟市县年轻干部，能力强信得过的？有的话推荐几个，我去找市委调人！” 邓泽宇烟瘾发作，手伸进了兜里想要点上一颗却又不好意思，闻言忙道：“有倒是有，像是祝瑾，廖雪芸，这都是精英，人品能力政治素养都信得过，但问题这样的案件，抽调女同志不合适吧？” 听他说起祝瑾，陈栋心里一突，距离上次见面又过去了半个月，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一点联系，要是她真的再被借调过来，自己又能和她见面了。 周俊辉看出邓泽宇的心思，“该抽你就抽！我不抽烟，还能拦着你不成！” “女同志怎么了？女同志不能干事业？又不是冲锋陷阵抓捕歹徒！”周俊辉站起身来，话锋一转，“就算是冲锋陷阵，不也有女兵呢嘛！非常时期，只要政治上信得过，那就可以借用！” “泽宇，你拉个名单出来，我去跟市委要人！” 周俊辉将窗户开了个缝隙，冰冷的气息伴着湿润的雪花冲进屋里，他看着窗外白皑皑的世界，头也不回说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咱们为官一任，任期内出了这么大的案件都不知道，失责啊！” 众人默然无声，秦广成站起身来，“您放心，舍了这条命不要，我也要扒了这帮人的皮！” 周俊辉回过身来，言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具体怎么做，你们商议着定！我代表县委就一个态度，除恶务尽，无论涉及到谁，都要将其绳之以法！” 三人离开周俊辉办公室，秦广成叮嘱邓泽宇注意保密，同时拟定专案组人员名单，人手召集起来以后，再研究具体调查工作怎么开展。 与秦广成分别，邓泽宇把陈栋叫到自己办公室，给陈栋倒了一杯茶，又点了一根烟，叹了口气抱怨道：“我这快退二线的人了，不到半年时间，干的大事比我一辈子干的都多。” “陈栋啊陈栋，我怎么忽然发现，我认识你就没好事呢？” 陈栋有些无语，“领导，话可不能这么说，搞得好像这么多坏事都是我干的似的！” 邓泽宇摇了摇头，“说吧！调不调祝瑾过来？” （待续） 第112章 又见祝瑾 邓泽宇的问题莫名其妙，陈栋却心知肚明，作为多年的老纪检，邓泽宇早就看出了他跟祝瑾之间的猫腻。 祝瑾只是看上去大大咧咧，心思远比一般人细腻，不然也不会在纪检战线这么出彩。 相比而言，陈栋更加内敛，与人相处不露锋芒，但到了关键时刻，却是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狠角色。 两人某种程度上，既有相似的部分，也有互补的成分，所以在一起办案，才会那么默契十足。 但上次见面，两人之间在餐桌上一点眼神交流都没有，别人不知道两人多亲近，邓泽宇却一清二楚，自然就看出了问题。 所以他这一问，背后另有深意。 陈栋不好直言不讳，只能说道：“领导您自己定呗，对办案有利，该调谁就调谁！” 邓泽宇抬手指指他，“我可提醒你，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可三思后行！祝瑾我肯定要调，用别人我也信不着。” 开完会出来，名单就已经大致形成了，此时邓泽宇笔走龙蛇，写了三个人名递给陈栋，“看看，行不行！” 陈栋接过一看，除了祝瑾和廖雪芸，还有一位也是专案组期间的老熟人，邹启华。 邹启华这人年纪三十岁出头，是裕源县纪委的办案骨干，当初借调出来，就惹得裕源县纪委很大不满，这次还借，只怕难上加难。 听陈栋说了顾虑，邓泽宇笑笑说道：“你这就想的偏了，这案子不光是咱们清江的，是清南市的，也是林江省的，丢人都丢姥姥家去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这么大的案子，正常应该市纪委协调调查，为什么秦书记开始时说那么一句话，道理就在这儿。” 邓泽宇吞云吐雾若有所思，“我猜上面的意思，是让咱们摸个大概，也是给周书记一个机会自证清白，不然这么大的事情，一任父母官一点都不知道，说出去都没人信！” 陈栋点点头，“这几个人能力都没的说，领导您是知人善用的，只要他们能来，这个案子绝对没问题！” “操，又拍我马屁！”邓泽宇粗中带细为人豪爽，相处久了，陈栋经常能从他身上看到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二月份的最后一天，周一上午，金乡酒店一个套房内，房门被推开，秦广成一行三人走了进来。 陈栋走在最后，一下子就看见了床边坐着的祝瑾。 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针织上衣，下身牛仔裤小皮靴，看上去颇为普通，再也不是从前那般肆无忌惮的打扮。 她的头发也烫直了，不再是狂放的大波浪卷，墨镜也不戴了，浓妆也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素面朝天的俏脸。 她的气色不错，神情淡淡的，与之前的张扬判若两人。 秦广成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地中间，等众人传阅完举报信，简单介绍了一下县委的意见，随即说道：“大家都是老相识了，选在这么个地方见面，为的就是保密，这也不难看出，这起案件的严肃性。” “对方是敢于杀人放火的穷凶极恶之徒，危险程度十倍百倍于之前那次任务，所以这里我给大家一个机会，如果有担心有顾虑，可以现在提出来，我们可以安排换人。” 众人默不作声，祝瑾忽然笑道：“秦书记，您别闹了，举报信看都看了，这会儿退出，多让人笑话！” 秦广成笑了起来：“就你话多！行了，既然没人害怕，那咱们就研究一下案情，看看怎么展开调查。” 祝瑾又举起了手。 陈栋暗自腹诽，看衣着打扮截然不同，这个脾气性格倒是还跟以前一样。 他心中五味杂陈，却听秦广成道：“有话直说，不用举手。” “如果到时候发现了黑恶势力，抓捕怎么来？” “抓捕由我们协调驻地武警或者市里特警，具体还没定。” “那我建议早点定下来，尽量别用本市公安系统的人，不然泄密的风险直线上升。” 秦广成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及时跟周书记研究，还有吗？” 祝瑾摇了摇头，却继续说道：“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显然不是要包干到底，大概是让我们做一些外围调查？ 如果是这样的话，适当的走访调查都是必要的，我们的安全问题，有没有预案？用警察的话肯定不行，用武警的话，又太明显了。” 话都让她说了，秦广成就有些无语，干脆抱着胳膊等下文。 祝瑾一脸无辜，“您别看我啊！这是你们领导要考虑解决的问题，我可没招！” 秦广成被她搞得更加无语，“那就先不讨论这个，先研究案情。”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其实案件并不复杂，赌场开设高利贷，筹码都是塑料做的，借多少都没问题，但还的却必须是真金白银，有人借了还不上，为了催账，立威也好，恼羞成怒也罢，这才一怒杀人。 “但是这个举报人是谁很关键，必须先找到他，找到他以后，才能有所突破。” 秦广成无语看着祝瑾，几个人里就她话最多，往往还都说到点子上，让人无法辩驳。 “这人是京城部委里上班的，电话联系的时候他很谨慎，想要了解更多，那就得去一趟了。”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调个证言还得去一趟京城？ 陈栋听得明白，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时期的交通还不够发达，飞机太贵，火车太慢，真要去北京，没有一个星期绝对赶不回来。 “话既然说到这儿了，祝瑾，你去京城走一趟吧？”秦广成促狭一笑，看着祝瑾就有些幸灾乐祸。 寻常人肯定觉得去京城溜达一圈是件好事，可以不用上班，就当旅游了，但对屋里这些年轻干部来说，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旅途上，实在是一种挥霍和浪费。 更不要说眼前还有更多别的工作要做，千山万水跑去京城，就为了一纸证言，实在是过于兴师动众了些。 “这人知道的，估计都写到举报信里了，去不去找他，意义不大吧？我想我还是留下，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才好。”祝瑾顾左右而言他，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这是必要的流程，也是必须要做的，毕竟有一些关键信息，我们还没掌握。比如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跟这些受害者又有什么关系，是什么驱使他仗义执言伸张正义，都要调查清楚。” 秦广成摆了摆手，不让祝瑾反驳自己，又看向其他几人，“还得去一个男同志，你们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邹启华连忙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母亲身体不好，我可不敢走那么远！” 于是所有的目光就投向了陈栋。 （待续） 第113章 一路同行 “喂，霖霖，我跟陈栋正往省城走呢，一会儿见个面一起吃饭啊？” 奥迪车缓慢行驶在国道上，道路两旁白雪皑皑，路面上露出两条细细的柏油路，除此之外，都是厚厚的冰层。 即便是那两条黑色的柏油路，此时也有一层薄薄的冰，新手第一次开车走这样的冰雪路面，很容易因此马虎大意导致侧滑甚至翻车。 陈栋稳稳握着方向盘，顺着车子的动态保持稳定，冰天雪地开车，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方向盘，不跟车辆惯性较劲，有的时候宁可进沟，也不能乱打方向。 “又有新案子了，不知道咋想的，又把我给抽调过来了，没办法，要去京城调证。” 祝瑾坐在后排，拿着摩托罗拉v3，一边打电话，一边整理腿上牛仔裤沾着的泥点，暖洋洋的阳光穿过车窗洒在她的头发上，照得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 “行吧！路上太滑了，车不好开，估计得两个小时能到。嗯，那行，到时候见面细聊！” 祝瑾挂断电话，拿着手机回了几条qq消息，又给家里父母打了电话，这才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陈栋见她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干脆也闭口不言，事实上两人从会议结束出来，就一句话都没有。 陈栋明白了她的心意，虽然很难受，但他知道这是自己选择的，心里一点怨言都没有，自作自受，不外如是。 车厢里有些沉默，陈栋拿出一张cd插进播放机里，悠扬的旋律飘然响起。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回忆……” 音乐流淌，一首首校园民谣循环播放，陈栋透过后视镜，看到祝瑾已经睡着了，他心中安静下来，大概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路有惊无险，将近下午六点，两人到了省城。 甘霖早已准备好了晚饭需要用到的青菜，电饭煲里闷了米饭，就等着两人到家下厨开炒。 祝瑾没说，陈栋没问，到家了才知道，两女商量的，竟然是在家里吃晚饭。 陈栋洗了手下厨，祝瑾跟甘霖在卧室里闲聊，很快饭菜做好，三人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气氛欢快融洽，祝瑾跟甘霖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陈栋一点都没有插话的意思，只是安静听着，偶尔甘霖问起，便答上一句。 在甘霖面前，祝瑾掩饰得极好，对陈栋并不如之前那么拒人千里之外，该说话，该开玩笑开玩笑，看上去和平常毫无区别。 三人喝了些红酒，以陈栋和祝瑾的酒量，这些不过是开胃小菜，一点醉意都没有。 吃过晚饭，陈栋拿出笔记本来看股票，甘霖和祝瑾去厨房收拾，听着两人的欢声笑语，陈栋终于心中安静平和下来。 前世的记忆里，2005年股市会有一波牛市，他将手中的一百二十万投入股市，三个月时间，这笔钱已经膨胀到了两百三十七万。 因为对股市的走向没有把握，他不敢冒险，早早就抽身而退，买了四万五千股腾讯股票，打算长期持有。 接下来的工作一定会非常忙碌，他没有精力和时间每天盯着股票，这样做是最稳妥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姐你先洗吧！”甘霖回身带上房门，然后坐到了陈栋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娇滴滴叫道：“老公……” 陈栋有些担心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将手伸进了女朋友的睡衣里，“想我了吧？” “嗯。”甘霖点点头，脸色红了起来，“今晚要小点声了，这两道门，都不隔音……” “怎么想着让祝姐住家里了？”陈栋抱着可人的女朋友，心中无比满足和幸福。 “明天你俩就起早走了，住酒店多麻烦啊！”甘霖吐气如兰，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再说了，祝姐也不是外人，让她去外面住，多不合适呀！” “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家里住了，我就没让她开房间。”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却不敢真的做什么，听到外面卫生间门响，甘霖这才拿了衣服进去洗澡。 家里多了一个人，陈栋有些不自在，这个人又是祝瑾，便又多了一份尴尬。 但祝瑾跟甘霖已经极其熟悉，他不在的时候，两女已经不止一次同床共枕，所以在他略微局促的时候，祝瑾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洗完了澡，穿着一条不到膝盖的睡裙裹着浴巾就回了客卧。 夜里，久别重逢的小两口难免一番缱绻，饶是甘霖已经刻意压抑声音，结束后陈栋去清洗的时候，还是听见了客卧的qq消息声响。 重逢以来，祝瑾一直在摆弄手机qq，陈栋隐约猜测，她大概已经有了合适的对象。 这个猜测让他心里五味杂陈，既为她感到高兴，又有些怅然若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踏上了去往京城的列车。 卧铺车厢里，祝瑾要了上铺，陈栋要了下铺，于是整整一天，除了上厕所，祝瑾再也没有下来，不是偶尔的qq消息声，陈栋都以为她睡了一天。 到了晚上，陈栋站起身来伸展一下身体，打算主动打破僵局，走到祝瑾床铺边上问道：“姐，晚饭怎么吃，去餐车还是泡个大碗面？” 祝瑾放下手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车窗外面的天色，“没什么胃口，你吃吧！给我拿袋脆脆肠就行。” 她的言语平淡如水，眼神也平静异常，陈栋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袋脆脆肠递给她，自己泡了个大碗面，吃完了躺下，听着列车“哐当哐当”的声音，不久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坐到了身边，陈栋睁开眼睛，却是祝瑾下来了。 “有没有胃药，我胃痉挛犯了。”车厢昏暗的灯光下，她姣好的面容有些扭曲，眉头紧锁，手捂着肚子，疼的冷汗直流。 “我没带。”陈栋猛然坐起，他知道胃痉挛的疼痛感多厉害，立即穿上鞋，直奔列车办公席。 很快，车上广播声响起，询问是否有乘客携带了治疗胃痉挛的药物。 广播声中，陈栋快步回来，取了矿泉水瓶接了热水，用毛巾包上，将其递给祝瑾，“姐，你用这个放在胸口，能缓解一点！” 祝瑾侧身躺着佝偻着身子，接过水瓶放在胸口，一股温热传来，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 看见陈栋一脸关切，她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冰封万年的冰川，忽然融化崩塌。 “你呀……” （待续） 第114章 知无不言 软卧车厢里，除了另外一名乘客的鼾声，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祝瑾往里挪了挪，让出了脚下一块地方：“坐下吧！别站着了，晃晃荡荡的。” 陈栋靠边坐下，尽量避免碰到祝瑾的身体，他想起了曾经听大夫说过的办法，于是说道：“姐你试试打嗝，就用打嗝那股劲儿，就能缓解一下。” “嗯。”祝瑾侧身躺着，眼睛紧紧闭起，一阵阵莫名的剧痛传遍全身，她照着陈栋的方法试了试，有了一点效果。 “得凌晨能到吧？” 陈栋点点头，“不晚点的话，六点半准点。” “到时候跟他先在电话里联系一下，不然直接去部委的话，我们的介绍信未必能见到人。”祝瑾皱着眉头，想用工作分散注意力。 “嗯，我听你的。” 祝瑾轻轻一笑，“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陈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幽暗的光线下，祝瑾面部的轮廓，有些朦胧，“按照现有的资料来判断，这个赌场开了肯定不止一年。” “之前赵志国的案件就涉及到公安干警，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往深了挖，最后就挖到了一个所长和一个大队长。” “历来黄赌毒不分家，赵志国那么嚣张跋扈，福星楼却没有赌博，整个赵家的产业也没有赌博，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祝瑾轻轻“哼”了一声，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不屑。 说起赵家，两个人自然想起了当时办案的桩桩件件，明明过去才不到半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后续办案咱们就都没参与了，不好说本地的干部是不是装作看不见，毕竟公安系统那么大，处理几个人能交代过去就行了，没有大问题，怎么也不能伤筋动骨。” 祝瑾觉得疼痛略微缓解了些，将水瓶拿出来递给陈栋，等他出去换了水回来，这才继续说道：“色情产业也好，赌博产业也罢，不可能没有公检法系统的保护伞，只不过这把伞多大，处于哪个环节，都是需要调查的。” “我们江源有个普通民警，竟然也能靠着自己的能量，培养出一个社会大哥来，当时办案的时候，我都没敢相信。” 陈栋也有些难以置信，“那这人一定特别善于沟通协调，不然只凭他的身份，怕是没有这样的力度。” 祝瑾躺平了身子，疼痛明显少了很多，一边揉肚子一边说道：“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下手特别狠，不是他喝醉了把人打坏了，这个案子还不会浮出水面。” “所以清江这个案子，不一定就是哪个领导做的，所以咱们得打开视线，不能固步自封。” 两个人聊着案情，祝瑾明显好受了不少，这时有人敲门，陈栋起身开门，是个送药的乘客。 陈东连忙道谢，倒了一粒“6542”，给祝瑾服了，这才松了口气。 扯了被子给祝瑾盖好，陈栋爬上了商铺，就要躺下睡觉。 陈栋拿起手机来，本想着给甘霖发短信，却发现手机屏幕跟自己的有些不同。 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拿错了手机。 祝瑾的手机上面打开了qq消息，几个头像不住闪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合上了。 “姐，手机拿错了。” 祝瑾在身边摸了摸，摸到了陈栋的摩托罗拉v3，随即伸手递给陈栋，接过了自己的那部。 陈栋轻轻松了口气，拿着手机给甘霖发了短信，聊了一会儿，重新睡着。 祝瑾疼痛减轻，起来自己泡了碗泡面吃了，感觉舒服了不少，看到陈栋睡着了，看着他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她轻轻叹了口气，躺到下铺，抱着被子勉强自己再睡一觉。 列车晚点了半个小时，两个人到达那个名叫汪文涛的举报者所在单位时，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 就近找了一部公用电话，祝瑾拨通了那人的电话号码。 “喂，您好，是汪文涛处长吧？您好您好，汪处长！我是林江省纪委的，我们来北京了，就在您单位门口，您看您是否方便，抽个时间见我们一面？” 祝瑾随口就撒了个谎，一边摆弄话筒的电线一边环顾四周，“那行，那我在门口的书店等您，我穿的红色羽绒服，行，一会儿见。” 祝瑾挂断电话，轻轻吁了口气。 这个汪文涛没有拒绝见面，这让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他是中央部委的正处级领导，真要不配合办案，那祝瑾和陈栋可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个人来的时候没有说谁是组长谁是副组长，但祝瑾如今是江源县纪委常委、正科级干部，陈栋也习惯了听她指挥，所以还是以她为主。 两人进了书店，不大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年岁不算大，大概也就比祝瑾大两三岁的样子，文质彬彬，有些消瘦。 “是祝主任吧？你好，我是汪文涛。” 祝瑾伸出手来与他握了握，“汪主任您好，很高兴能见到您！这是我同事陈栋。” “你好。”汪文涛跟陈栋也握了手，“不好意思，我可以看一下你们的证件么？” 陈栋一愣，祝瑾已经掏出了证件递给对方。 汪文涛点了点头，将证件递还给祝瑾，“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谈吧！” 三人来到一处咖啡馆，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祝瑾率先打破沉默问道：“汪主任，您和黄世杰是什么关系，是什么驱使你为他伸冤的呢？” 汪文涛推了推眼镜，“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而他接下来的话，让祝瑾和陈栋惊讶不已。 “我不认识黄世杰，或者说，我认识他，但不熟悉。” “他妻子王丽娜，是我初中同学，也是我初恋……” 汪文涛娓娓道来，说起了往事。 他与王丽娜是初中同学，两个人彼此倾心，却没有真的在一起过。 高考之后，汪文涛考上了重点大学留在了京城成家立业，王丽娜高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很快也结婚生子。 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忽然有一天，王丽娜加了汪文涛的qq，两个人旧情复燃，成了彼此的情人。 深入了解过后，汪文涛才知道，王丽娜的丈夫沉迷赌博，将两人的积蓄输了个精光，好不容易攒钱在老家盖的房也被抵押了出去。 王丽娜心中苦闷，为了孩子却又不想离婚，就跟汪文涛诉说委屈。 去年过年的时候，汪文涛回家探亲，两个人就在一起发生了关系。 王丽娜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汪文涛的。 就在两个人谋划着如何改变现状、接王丽娜到京城来的时候，王丽娜忽然发了一段qq消息给他，随后便杳无音信。 汪文涛等了好几天都没她的消息，就托老家的朋友去找王丽娜，这才知道了王丽娜家里遭了火灾，一家三口，都烧死在了房子里。 说到这里，汪文涛泣不成声，“没人知道，不是三口，是四口！还有一个，是我的孩子！” “我要为她们娘俩报仇！” 祝瑾叹了口气，“王丽娜跟你说过，黄世杰是怎么参与赌博的吗？” 汪文涛抬起头来，“说过……” （待续） 第115章 微服暗访 拿到了汪文涛的聊天记录和证言，祝瑾陈栋火急火燎赶回清江。 汇报了京城的成果，祝瑾直接跟邓泽宇建议，立即根据汪文涛反映的情况开展外围调查。 邓泽宇同意了她的建议，安排四人分成两组，就黄世杰家周边村邻进行外围寻访，收集更多信息资料。 两组人马都配备了专车，祝瑾和陈栋这组，分到了一辆桑塔纳2000。 为了掩人耳目，这两台车，都是秦广成通过个人关系借的私家车，车况良好，也不招摇，正好适合暗访。 祝瑾陈栋马不停蹄，就开始了外围走访工作。 两人驱车来到黄世杰家所在的北风乡小蒋村，走在乡村间的道路上，轿车左右摇摆，开得一点都不快。 “就这里吧！”祝瑾对陈栋的驾驶技术相当有信心，找到了一处合适地方，随即摆了摆手。 陈栋一声“好”，随即车轮一打，车子侧着滑到了旁边的浅沟里。 村民清理出来的积雪都堆在沟里，车子一下就陷了进去，陈栋故意又往前开了开，驱动轮开始打滑，凭借自身的力量，再也挪不动了。 两人一起下车，就近进了路边一户人家的院子。 “大姐，我们车於（wu）住了，能帮我们找几个人推推吗？” 农户家里，祝瑾满脸堆笑，向那位农村妇女请求帮助。 那妇女五十岁上下，很是热情说道：“於哪儿了？你们俩在我家暖和暖和，我去后院帮你们叫人！” 时间不大，那妇女领着四个庄稼汉回来了，“走吧老妹儿！去把你们车推出来！” “麻烦各位大哥了！”祝瑾笑吟吟跟着众人一起朝着车走去，边走边说起这路多滑、这雪多深，自然就聊到了猫冬时节，每天都得打打麻将玩玩牌啥的。 “我老公前几天去了咱们这儿的赌场，输了一万多，大哥你技术这么好，没去试试手气啊？”祝瑾接着一个干瘦汉子吹牛说自己牌技了得的话，若无其事问了一句。 “我可不敢去！一晚上输赢五六万，我一年才赚多少钱啊？我要真去，我家你嫂子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矮胖汉子附和道：“那地方可不是我们这帮泥腿子能去的地方，我们这点钱，都是地里刨来的，不比你们小两口，爹妈给钱，自己也能挣！” 今天下来走访，祝瑾特地让陈栋挑最贵的衣服穿，她则穿了一件黄白色貂皮大衣，看着贵气十足，脖子上套着陈栋给甘霖母亲买的大金链子，谁见了都得高看她一眼。 “诶，我们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瞒着我偷偷去一回，回来我俩干了一宿！有那钱给我再买个金镯子不好吗？非得去耍！” 听她“干一宿”三个字说得暧昧，众人面上都浮现了笑意。 祝瑾骂骂咧咧的，说到气愤处，抬腿就踢了陈栋屁股一脚，惹得众人想笑还不敢笑。 “这么多人呢，你给我点面子！” 陈栋抱怨了一句，上了车发动，四个庄稼汉喊着号子，不到一分钟就把车推上了路。 祝瑾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吆喝几人上车给他们捎回去。 那个干瘦汉子摆手笑道：“我们四个大老粗，要是都上车，你这小车都得压坏了！快走吧！也没多远的道，我们溜达就回去了！” “今天真是遇到好心人了！几位大哥，来，抽着！”祝瑾见状，连忙从车里掏出一盒软中华来，每人分了一支，自己也点了一颗，抽的自然而又社会。 几个男人不敢看她惊人的美艳，目光都有些躲闪，接过香烟点着，很是满足吸了一口，纷纷称赞不已。 “大哥，咱们这村子里，去赌场玩的多么？有没有从赌场赢回来钱的呢？我跟我老公说那里是骗人的，他还不信，还要去，你们说，气不气人！” “哎嘛大妹子，你可好好劝你老公，那地方就是骗人的！我可听说了，都是出老千的，扔个色子，把把都是六，怎么可能呢！” “对啊对啊！别跟老黄家似的，本来好好的日子不过，最后整的家破人亡……” 祝瑾眯起眼睛，与四人边走边聊，“还有这事儿呢？咋了，两口子闹离婚啦？我也跟我老公说了，他敢再去，我就给他戴绿帽子！”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笑道：“可比离婚严重……” 没人接话，祝瑾埋怨道：“大哥你说评书呢？咋还说一半憋一半？你这样我都得落下病不行！” 那干瘦汉子岔开话题笑道：“你们两口子这是去哪儿啊？” “我老公二舅在后面那个村子，叫孙国才，有病了，我们去看看，不然好像咋回事似的！” “噢，老孙头是你老公二舅啊？那可真不远！他上个月脑梗了，现在还起不来炕呢！” 四人中有人认识那孙国才，自然对二人身份深信不疑。 “我们两口子一直都在外地做买卖，想要回来发展，也不知道干点啥好，就这么天天呆着坐吃山空的，”祝瑾叹了口气，“几位大哥也能看出来，我跟我老公后到一起的，他现在兜里有几个破钱了，就不听我的话了，哎……” “大妹子，你可劝住了他，那地方不能再去了，挣点钱不容易，干啥不好呢，非得往那儿送！” 祝瑾回过身去，对着开车跟在后面的陈栋喊道：“听见没有？大家都这么说，你可给我省点心吧！” 陈栋苦笑点头，心说祝姐这戏演得也太真了。 之前那几声“老公”叫得他心砰砰乱跳，虽然明知道两个人已经再也没有可能了，却还是忍不住悸动不已。 很快到了村头，祝瑾和几位大哥作别，又去那大姐家表示了感谢，唠了半天才出来上车。 陈栋开车离开村子，到了后面的村子兜了一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沿着原路返回县里。 两人回到宾馆，邓泽宇等在那里，祝瑾一进门，就被呛的后退一步，进屋先把窗户打开，不客气说道：“老邓啊，你可别这么抽了，我感觉你那肺子都得挂油了！” 两人早已混熟了，邓泽宇也不理她，只是问道：“有收获吗？” 祝瑾在他对面坐下，“赌场确实存在，而且还在运行。” 陈栋给祝瑾倒了杯热水，自己端着水杯站在一旁说道：“老百姓都知道赌场，具体怎么找，怎么抓，还得慢慢套话，慢慢了解。” 邓泽宇熄了烟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廖雪芸他们在整理报警记录和信访情况，也有不少发现。” “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干？” （待续） 第116章 假戏真做 祝瑾翘起二郎腿，很是放松写意。 “我们没什么想法，看领导的意思，是自下而上，还是自上而下。” 邓泽宇来了兴趣，在祝瑾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扔了打火机没敢点烟，“说说，怎么叫自下而上，怎么叫自上而下？” “自下而上就简单了，问明白赌场在哪里怎么进，进去以后抓住首要分子，然后审讯，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保护伞。” “自上而下的话，那就急不得，线索那边发现蛛丝马迹以后，开始梳理排查，根据结果往出找，抓住一个人，就能以点带面了。” 祝瑾喝了口热水，“我看领导的意思，是打算两头并进？” 邓泽宇点头笑道：“就你鬼头！是有这么个意思，但是还没明确，也是怕一条道走到黑走不通。” “我建议，还是先摸清楚赌场的具体运营规则再说。”祝瑾站起身来，“今晚我就再去一趟，就说我老公瞒着我又去了赌场，问他们怎么能找到那儿，然后争取进去走一趟，心里大概有数。” 邓泽宇皱起眉头，“这样太危险了吧？我得跟领导请示一下！” 祝瑾摆摆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回屋了，你跟领导请示吧！同意了给我个信儿就行！” 两人离开邓泽宇的房间，回到祝瑾的房间，陈栋有些担心问道：“姐，你真要一个人进去看看啊？会不会太危险了？” 祝瑾坐到床上脱了鞋子，直接躺了下去伸了伸腰，“干什么不危险？要怕危险，就不用干了！” “这条大金链子我还得继续戴着，有这玩意，就没人怀疑我了。” 陈栋无所谓点点头，相比于大金链子，他还是担心祝瑾的人身安全。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换一身衣服，戴个帽子，换个车，就当个跑黑活的私家车司机。” 祝瑾点了点头，“也行，那你准备一下，领导给命令，咱们就出发。” 晚饭前，邓泽宇来找祝瑾，传达了领导的意思。 “领导对你的勇敢很是赞许，千叮万嘱要注意安全，你说说看，具体打算怎么做？” 祝瑾说了跟陈栋谋划好的方案，邓泽宇点点头，“这样，你们时刻跟我保持电话联系，我安排几个人机动待命，确定地点以后，到附近保护，如果出意外，也能第一时间出手。” 计议已定，祝瑾陈栋再次出发，前往小董村。 陈栋把车停稳，祝瑾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即火急火燎冲进了那个大姐的家。 “大姐呀！大姐！是我呀！”大门没锁，祝瑾进门敲响了窗户，“是我！白天来你家那个妹子！大姐！” 那妇女早就躺下了，半梦半醒的被她吵醒，当即点了灯，披了衣服开门将祝瑾让进屋里，迷迷糊糊问道：“咋的了大妹子！怎么大半夜的跑这儿来了？” “大姐呀！我家那个挨千刀的，白天那么劝他别去赌钱他都没听，晚上趁我洗澡，又把我的金镯子偷走拿去赌博了！那镯子两三万呢！我真怕他再给我输了！” 情急之下，祝瑾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哭哭啼啼说明了原委。 “大姐，白天那个大哥说他去过，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问问看看那个赌场在哪儿，我去堵我家老爷们儿去，好把金镯子要回来！” 那妇女听得信以为真，忙安慰说道：“这事儿你别急！我让你大哥去帮你叫人，你先坐下！” 妇女驱使丈夫去请白天那人，她陪着祝瑾坐在炕边说起了家常。 “这男人呐！吃喝嫖赌都不能碰，碰了就没好！”大姐很健谈，祝瑾又会聊天，很快就说到了吐槽男人的环节。 祝瑾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可想好了，他要再这样，我真不能跟他过了。” “我看你俩岁数差好几岁呢吧？有没有孩子呢？”大姐也八卦起来。 “有啥孩子啊！刚到一块，姐你说我这个岁数，他那么年轻还那么帅，我也怕啊！万一看不住，让谁给挖走了咋整？” “可不么！得看住了！男人都不安分！尤其赌博这块，必须得看住了！” 祝瑾不住点头，“我白天听几位大哥说，咱们村子就有个人因为赌博家破人亡，房子都让人给烧了？” 大姐压低了声音，“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公安局来人了，好像说是黄世杰自己点的火。” “搁我是黄世杰，我也得活不下去，欠了一屁股债，哪里还有活路呢？” 祝瑾附和道：“就是白瞎他老婆孩子了，跟了他可倒了大霉了！” “孩子是可怜，他那老婆可不可怜！”大姐面上现出不屑，“他那老婆也是个不省心的，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啥都不干，又是貂皮大衣又是高跟鞋的！” 祝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感觉大姐有点指桑骂槐。 “哎呀大妹子你可别多想，你俩能一样吗？你这是自己老公有钱，爱咋花就咋花，那女的可不是……” 大姐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死者为大，人都死了，说她不好。” 祝瑾点头道：“日子还得踏踏实实的过，可不能这么瞎整！” 俩人聊着家常，很快大姐丈夫带人回来，正是白天那位干瘦汉子。 祝瑾说明了来意，那男子皱起眉头：“我也有日子没去了，就去那么一回，还真找不准那个地方。” 祝瑾眼眶就红了，哭哭啼啼央求他：“大哥你就帮我想想办法！我们两口子也没多少钱，这要让他都输了，我也不用活了！” “是啊，他五叔，你就帮着问问呗！大妹子都求到咱们这儿了！”大姐也帮着说起了情。 “我打个电话问问吧！”干瘦汉子无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 电话打完，他告诉祝瑾，今天赌场已经不收人了，要去就得明天了，至于说去找人那肯定不可能，除了参加赌局的人，不可能知道今晚赌场设在什么地方。 祝瑾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撕心裂肺，哭得几人跟着一起肝肠寸断，这才出门上车。 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两人回到宾馆，邓泽宇已经等候多时。 祝瑾洗了把脸，眼眶还有些发红，邓泽宇看着，就皱起眉头来，“这么投入呢？” 祝瑾瞪他一眼，“废话，做戏做全套，不然怎么骗人？” 三人分析起赌场的布置来，很明显，赌场是流动的，每天固定时间范围内招揽赌徒，然后统一拉到一个地方，除了参加赌局的人，没人知道当天的赌局在哪里。 这就为侦查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那个大哥联系的人，是帮着联系赌徒的中间人，一个人他能提成五百块钱，我们是否可以借助这个人，打进赌局内部，打探一下虚实？” （待续） 第117章 深入虎穴 二月的最后一天。 太阳还未完全下山，但县城的一些地方已经昏暗了下来。 一辆考斯特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里面一个黑丝短裙的年轻女子看着路边两人，笑着问道：“王老板？” 那王老板一身社会大哥打扮，黑色烫绒面料裤子，黑色貂皮上衣却配了一件白色羊毛衫，胸前大金链子沉甸甸，胳膊里夹着个黑皮包，脖子上的纹身若隐若现，脸上戴着大墨镜，脑袋上顶着卡尺头型，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 在他身边，一个高挑少妇穿着一件白色貂皮大衣，里面黑色打底衫小皮裙黑丝袜高跟鞋，一身钻石首饰熠熠生辉，此刻紧紧贴着男人手臂，姿势颇为暧昧，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那王老板点点头就要上车。 “您别忙，得麻烦你，给我看一下您的实力。”女子一脸谄媚的笑容，说的话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就验资啦？”王老板身边的女子有些不满，嚼着口香糖嘟哝了一句，“屁大点儿个地方，事儿真特么多。” “你少说两句！”王老板推了女伴一把，将皮包打开，“我就带了五万现金，先看看你们的实力。” 女子点头笑道：“王老板别见怪，这都是老板要求的，我们也都是照章办事，身上带够一万就可以入场，凭您二位这身行头都得好几十万了，我们可不敢怀疑您的实力！” “二位请上车！” 王老板带着女伴上了车，找了两个挨着的空座坐下，那女伴坐在里面，自然而然就靠在了伴侣的肩头。 车子重新发动，年轻女子端了一个一次性果盘来，“二位，吃点水果，路程有点远，还得再接几个人，给您添麻烦了。” 王老板摆了摆手，“能理解，这种事，你们越小心，我们就越放心。” 女子赞叹道：“老板您大气！” 王老板正要与女子继续攀谈，他那女伴忽然说道：“行了，果盘也送来了，就别在这儿碍眼了！” 她说话夹枪带棒，那女子自然知道了利害，“您二位先休息，有事随时叫我就好。” 她转身往前面走，便听见那个女伴压低声音娇嗔了一句：“看见美女你就走不动道！” 女子心中暗骂，自己不过是个侍应生，自己的男人好色，不敢责备，却对别人指手画脚。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好赌的男人大都好色，能干这一行，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事实上遇到那些独自前来的赌客，她也会主动示好，如果晚上能够约一下，或许还会有意外收获。 男人赌钱肯定是快乐无比，但赢了钱之后，也会把这些钱花出去，而美丽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花钱渠道。 车里只有六个人，算上王老板两人，也才八个人，大家坐得很分散，没有人交头接耳，这种场合，低调才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两个人带了女伴，虽然也都年轻靓丽，但比起王老板女伴来，多少就有些相形见绌，所以坐在后排的王老板，还是惹来了几道羡慕的目光。 陈栋和祝瑾手拉着手，开始的尴尬渐渐消散，两个人都沉浸到自身扮演的角色当中，一个社会大哥年轻有为，一个美丽花瓶善妒吃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祝瑾开了果盘的塑料盒盖，用一枚小塑料叉子叉了块西瓜喂给陈栋，随即娇滴滴道：“甜不甜？” 陈栋嚼了嚼，“没啥意思，倒是挺水灵的，你尝尝。” “我不吃，我怕胖。” 祝瑾压低了声音，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还装的挺像，我还怕你穿帮呢……” 被她弄得耳朵有些发痒，陈栋晃了晃头，歪过去小声说道：“东北的社会大哥不都这样么……” 他没说的是，他前世活到四十多岁，见过不少有钱的老板，有的人就是社会大哥上岸洗白，性格脾气派头，基本都是这样的，此时有样学样，自然手到擒来。 两人十指相扣亲密无间，跟真的情侣并无区别，陈栋心里没鬼，却也有些心跳加速。 祝瑾倒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毫不在意将胸前柔软贴在陈栋手臂上，像极了与男朋友一起出来玩的小女人，言行举止，都透着女人天然的媚意，让人无法将她和纪检干部联系起来。 考斯特又接了三伙人，这才驶离县城，朝着北面驶去。 “各位老板，按照规定，给大家发一个号牌，到地方后，用这个号牌存钱和兑换筹码，相互称呼，要称呼号码，哪怕遇到了熟人，也不要叫名字。” 美女侍应生给每个人发了号码牌，要求挂在胸前。 “除此之外，还请大家将手机关机，放到我这里保存，给大家添麻烦了。” 那美女侍应生端了一个箱子过来，将每个人的手机收了起来，用单独的密封袋封好，上面贴了标签，写上每个人的号码。 陈栋拿出手机，和祝瑾的一起放到一个密封袋里，看着那美女侍应生封好，想到刚才祝瑾说的话，便在递交手机的时候，若有若无摸了一把女子的黑丝美腿。 女子明显感觉到了，却若无其事走了过去，只是扭腰的时候，臀部若有若无撞了陈栋肩膀一下。 祝瑾显然注意到了，伸手过来，狠狠拧了他的腰眼一把。 陈栋疼的嘴角抽搐，正好被那女子看在眼里。 后面有个老板不乐意交出手机：“交手机干嘛？我这么多事，万一电话耽搁了怎么办？” 女子耐心解释道：“这也是为了大家安全考虑，您要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那可以选择不参加今晚的赌局。” “那我的入场费呢？” “入场费是不能退的，还请您谅解。” “操！”男子拿出手机关了机，扔在了箱子里。 “谢谢您的理解和配合。”女侍应生将那个手机封好，回到前面，将所有人的手机封存起来。 陈栋看在眼里，轻轻在祝瑾腿上写了个“铝”字。 祝瑾心领神会，明白了他的意思。 考斯特的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两侧都钉死了，根本拉不开，众人原本还能通过前风挡玻璃看见道路情况，等出了城，女子便将中间一道纱帘拉了起来，便再也看不到前面的景象。 陈栋暗暗咋舌，这赌场的主办方考虑的如此周全，不论谁来过，只怕都毫无头绪。 考斯特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光景，终于停了下来。 赌场到了。 （待续） 第118章 过分投入 还没出正月，夜里寒风呼啸，气温还是很低。 冷风席卷而过，吹起地上碎雪，在地面上打着旋儿，随即消散如烟。 并排六辆大货车停在一处空地上，车后的集装箱贴在一起，中间的缝隙，仅能容下一人侧身通过。 远处两辆皮卡停在那里，一条粗大的电缆延伸过来，接入集装箱里，柴油机轰鸣声远远传来，陈栋知道，那是一组发电机。 集装箱之间，像是火车连接处一样连通起来，在最左边一辆卡车的集装箱末端，开了一道门，一座简易扶梯放了下来，两个彪形大汉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和大棉靴，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几位先生，这边请。” 女侍应生前头引路，当先一步上了扶梯。 陈栋祝瑾先后走上扶梯，眼前铁门开启，里面有人挑开门帘。 进入第二道门帘之前，有人上来搜身，还有检测电子仪器的扫描仪，确认安全无误才放行。 进了第二道门帘，陈栋眼前一亮。 集装箱的墙壁上包着保温板，四条灯带延伸着指向前方，左手边并排四张桌子，四名穿着黑丝短裙的女子坐在那里，有人收取现金，有人点发筹码，忙碌而有序。 陈栋排队上前，一个年轻女子笑着问道：“老板，您兑换多少筹码？” 陈栋掏出现金，“先换这些。” 女子接过现金交给操作点钞机的同伴，确认金额无误后，给他拿了五万元筹码，同时叮嘱道：“如果您赢得多了不方便携带，可以随时交给我们保管，我们会为您提供有偿跟随保管服务。” 陈栋点了点头，接过一袋筹码，牵着祝瑾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又过了一道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条仅能容纳双人侧身通过的走廊延伸开去，接连两个小包厢，里面已经有人在赌博了。 陈栋走到走廊尽头，拐过一个弯，又进了一条走廊，一路看去，每个包厢门上都有标牌，上面写着“百家乐”“轮盘”“黑杰克”“德州扑克”等等，分门别类，样式很多。 陈栋祝瑾一路走到最末一节，走廊消失，整个车厢里面都是沙发茶几，两边摆放着各式瓜果甜品，几个人忙忙碌碌，有汤面火锅烤肉，墙上甚至贴着菜谱。 看到两人进了餐车，一个女侍应生走上前来，“二位想吃点什么？” 陈栋摇了摇头，“第一次来，看看。” 女侍应生退到一旁，态度不卑不亢，显然不是初次遇见这样的人。 陈栋与祝瑾对视一眼，随即掉头回去，找了一个玩“黑杰克”的包厢。 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七个人，庄家正在发牌，陈栋在一个空位上坐下，祝瑾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下注。 黑杰克在这里叫“二十一点”，陈栋略有涉猎，坐下来看了一会，大概了解了下注规则，然后开始下注。 这张桌子，起注金额两百，封顶一千，坐庄的美女荷官明显是个高手，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杀走了好几拨赌客。 接着又有赌客进来，陈栋不动如山，起注下注都很稳健，面前筹码渐渐多了起来。 玩了一会儿，祝瑾靠上前来，毫不避讳将胸脯压到陈栋背上，在他耳边说道：“老公，别玩这个了，怪没意思的。” 祝瑾在场，几个赌客不时看她，有时又想故意表现，不知道多输了多少钱，此时听她要走，便有些开心又有些不舍。 陈栋收起筹码，牵着她换了一个包厢。 这个宝箱是赌轮盘，人更多，包厢也更大。 这次陈栋让祝瑾坐了下来，他站在身后，看着祝瑾下注。 祝瑾手气不错，在轮盘上赢了五千多块的筹码，比陈栋在“黑杰克”包厢赢得还多一些。 两人又体验了几个包厢的玩法，陈栋感觉差不多了，就要起身。 祝瑾将他按住，凑到耳边小声说道：“输。” 她声音极低，仿佛是含着陈栋耳朵说话，抵近的热度和香气让陈栋心猿意马，内容却是另有所指。 两人如果就这么撤了，那么一定会惹人怀疑，陈栋没见过真正的赌徒，但祝瑾见过。 没有赌徒会浅尝辄止，他们都会在自己手气正旺的时候想要搏一搏拼一拼，不可能见好就收；如果输了的话，就会想要一把翻盘，更不可能带着手里的钱离开。 陈栋一下子明白过来，知道自己还得留下点钱，这样才有接下来的动作。 他在“21点”的桌子前又坐了下来，这次换了一个更加年轻的荷官，陈栋不再谨小慎微，几次大开大阖，很快赢了一万多块，接下来又输了两万多块。 “各位老板，今晚的活动即将进入尾声，三十分钟后散场，请大家做好离场准备！” 播报声音响起，牌桌上便有人起身，走向最后一节车厢。 陈栋正是关键时刻，他手里捏了一张老k一张黑桃六，他看着牌桌上的筹码，当即一拍桌子，又要了一张牌。 来了个红桃七，他押金去的四千块，又输出去了。 他红了眼还想再来一把，忽然祝瑾拉了他一下，“老公，我饿了，去吃点东西吧！” 陈栋立刻回过神来，却有些依依不舍看了眼牌桌，如果再来一把，说不定就翻盘了。 他依依不舍跟着祝瑾离开包厢去了最后一节集装箱，已经有七八个人在那里吃东西了。 餐厅类似于自助，有做得现成的饭菜，也可以自己动手。 祝瑾挑了碗热汤面条，陈栋夹了块烤牛排，两人坐到一张小茶几边上吃了起来。 陆陆续续有人从餐厅离开，两人吃饱喝足，也随着人群往外走，在入口处排队换了钱离开。 带他们来的女侍应生早已等在外面，领着众人上了考斯特，等人到齐了，这才重新出发，开往县城。 陈栋祝瑾靠在一起，两人有些困倦，不想说话，也不敢多说。 车里有人兴高采烈，显然是赢到了钱，其他的人垂头丧气，自然就是输了。 有人问陈栋赢了多少，陈栋叹了口气说没少输，便不再多言。 考斯特稳稳停下，两人在上车的地方下车，看着考斯特去远，这才一起进了小区一个单元门。 在三楼楼道呆了一会儿，确认没人跟踪，两人这才重新折返出来，沿着路边回到宾馆。 天边晨曦微露，一夜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赌场里面没有时间，七八个小时过得飞快，饶是如此，陈栋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回到宾馆，祝瑾来见邓泽宇，开始研究案情。 邓泽宇一夜没睡，困了就在沙发上打个盹，始终在等着两人的电话。 三人坐定，祝瑾就要汇报情况，邓泽宇摆了摆手，“就说输了多少吧？” （待续） 第119章 不费工夫 邓泽宇哈欠连天，饶是祝瑾怒目而视，还是点燃了一根烟。 陈栋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输了一万八……” 邓泽宇猛地吸了一口烟，随即呛咳起来，“输多少？” “一万八……” 他大口咳嗽着，指着陈栋有些说不出话来。 祝瑾幸灾乐祸说道：“这还是我拦着呢，不然五万块都得输进去！” 陈栋红了脸，祝瑾说的没错，玩到后来，他自己却是红了眼，想着把输的钱捞回来，每把下注越来越大，却是越输越多。 邓泽宇咳嗽缓解一些，看着二人有些无奈，“输这么多，到时候怎么报账啊！” 祝瑾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去的时候我就跟您说了呀，肯定得输一点，我们又不是赌神，想假戏真做，就得像是赌徒那样思考那样赌钱。” 她一拍陈栋肩膀，“陈栋同志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大局，我建议可以记大功！” 她这话就有些揶揄的意思了，陈栋自然听得出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再世为人，竟然还能在阴沟里翻船，仔细一想却也不奇怪。 赌博这种东西，就是利用了人的天性，无论几世为人，都避免不了贪婪、侥幸、不劳而获。 人不会因为多活几十年就超凡入圣，除了对即将发生的大事更有预见性外，只能是自控能力变强，面对诱惑保持定力的阈值更高，不代表就肉身成圣，金刚不坏。 这也是为什么，陈栋能在红眼的时候，被祝瑾一拉就走的原因。 就像他此时此刻，认识到了这件事的后果，就再也不会去碰一样，正视欲望，克制欲望，才是阅历丰富的人做得到的事，而不是从源头就阉割了这种欲望。 现在的陈栋，连对清江县未来的预判都不准确了，毕竟周俊辉风光无限春风得意，很多事情因为陈栋发挥作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最明显的就是吴启明，他现在提了副处级干部，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干部调整中担任副县长，相比于前世黯然退场，他的命运可谓天翻地覆。 邓泽宇摆了摆手，“输钱的事儿就不提了，说说吧，有什么收获。” 祝瑾条分缕析，说了一路的过程，末了补充道：“考斯特车牌号，还有几个大卡车的车牌号，陈栋都记下来了。” 她脸一红，“我记性不好，就记住考斯特的车牌号了。” 邓泽宇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问道：“几台考斯特？” 陈栋说道：“四台，车牌号分别是……” 祝瑾一愣，更加懊恼说道：“四个考斯特的你也记下来了？” 陈栋无辜点头，心说不是有你在一边分心，我能记住那俩皮卡的车牌号。 他和祝瑾一路假戏真做，祝瑾也一点不含糊，该摸摸，该抱抱，该亲亲，该咋叫就咋叫，根本看不出来不是男女朋友。 以陈栋两世为人的开放程度，他心里都无比窃喜，祝瑾假戏真做的力度可见一斑。 陈栋当时一边暗骂自己“人渣”“渣男”，一边心里暗爽，确实有些耽误了他观察周遭环境。 “还有什么收获？” “他们那群人显然这么搞不是一天两天了，流程极其熟练，有一整套成熟完整的规章制度，”祝瑾总结了一下，整个晚上她都在观察周围，收获的更多，“那些人都很专业，也肯定不是临时招聘来的，有些女的挺年轻，口音不是本地的，这样的人，清江应该很容易找到。” 陈栋有些汗颜，后期自己光顾着打牌，几乎没收获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介绍你们去的这个人，我们连夜进行了一番了解，他不是本地人，长住一家小旅馆，没事就在网吧泡着，属于典型的小流氓。” 这一夜，邓泽宇提心吊胆的也没闲着，组织人力深挖那个介绍两人到赌场参赌的人，多少也有了些收获。 祝瑾沉吟半晌，“这帮工作人员肯定有固定住处，目前来看，想要从跟踪车辆入手到赌场抓人难度很大，先找到这些人和车，从这方面下手，可能性更大一些。” 邓泽宇点了点头，“先查这些车辆的基本情况，做好充分的背景调查，下一步跟领导们请示过以后，再决定走哪一步。” 两人安全归来，邓泽宇松了口气，当即困得不行，打发走两人，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三人这一觉都睡到下午才起来，邓泽宇找秦广成汇报，很快就有了结果。 工作组紧锣密鼓，对这些考斯特和大货车进行了隐秘调查，接连忙了三天，终于在一家修配厂里，找到了其中一辆大货车。 专案组不动声色找到修配厂老板，让他在大货车上放了一个追踪器，当所有人看到屏幕上那个小红点的时候，不由都松了口气。 “这下有备无患了，领导，赶紧打报告，准备动手吧！”廖雪芸面色急切提出了建议。 邓泽宇摩拳擦掌，“这样的话，只要这个大货车再投入使用，就能拿下他们！” 陈栋建议道：“他们那种安排方式，大货车一定会提前到达做好准备，这样的话，只要我们看到大货车动了，就再次潜入进去，这样里应外合，把握会更大一些。” 邓泽宇点点头，“行，接下来咱们就只能耐心等待了，他们这些车藏得太好了，三天下来，才抓住这么一个马脚！” 祝瑾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却忽然说道：“领导，咱们是公安局派出所抓赌么？” 邓泽宇一愣，知道她话里有话，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祝瑾摇了摇头，“我们的目标，不是一个偶然出现的赌局，更不是抓捕赌徒驱散赌局，我们的目标，是抓住背后的黑恶势力和它的保护伞，如果我们直接出手，会不会产生反作用？”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这个道理其实不复杂，但大家求胜心切，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陈栋最先反应过来，“我们不能直接搞掉赌局，那太打草惊蛇了。” 邓泽宇点点头，“你们说得对！是得从长计议，是我心急了。” 他将责任揽了过去，祝瑾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建议道：“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反正这个大货车已经暴露了，咱们就看他们躲在那里，怎么活动，一切摸透了，再来个一锅端！” 众人重新计议一番，确定未来主攻方向。 （待续） 第120章 顺藤摸瓜 第二天一早，市公安局的技术人员就告知邓泽宇，大货车动了。 很快，卫星地图上，大货车停在了一座废弃厂房里面。 邓泽宇找来一张规划图，确定那是县城西北角一处招商引资的烂尾楼，平时因为道路不畅通，根本没人到那里去。 他立即安排人手，过去远距离侦查了一下，确定了那处烂尾楼，有车辆人员活动迹象。 邓泽宇又将众人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淀，大家多了很多奇思妙想。 等众人说完，陈栋说道：“我有个想法，咱们可不可以安排一个县里的公安干警上门，敲山震虎，打草惊蛇，甚至干脆抓一个人，这样对方就会病急乱投医，这个背后的保护伞，是不是就会跳出来打招呼？” 邓泽宇眼前一亮，“是个好主意，但这样还是动作太大了，没道理一直都没人发现那个地方有人员活动，忽然就有警察上门，这很容易引起对方警觉。” 祝瑾笑道：“这还不简单！那帮人也不会天天在里面憋着，白天肯定会忍不住出来活动的，找人暗中盯着，只要有出来活动的时候，那就有碰瓷的机会。” 看众人一头雾水的样子，祝瑾有些难以置信，耐心解释起来：“打个比方，有个女的出来逛街买衣服，我就去跟她发生争执，然后附近警察巡逻，以调解为名，把我俩都带到派出所拘留，一来二去的，肯定就有人出面捞人了。” “或者干脆你们男的跟他们谁打一架，这么一来，自然就师出有名了。” 邓泽宇皱起眉头，“县里的公安干警，只怕找不到合适的人。” 祝瑾陈栋对视一眼，“我们有个好人选。” “谁啊？” 俩人异口同声，“沈星南！” “还是你们俩有默契！”邓泽宇赞叹一声，随即说道：“既然是你们两个举荐的，你们两个去跟他谈一谈，摸一摸他的底，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参与其中，没参与的话，就让他加入进来。” 陈栋和祝瑾刚才下意识默契了一把，这时候就都有些尴尬，两人出了门直奔南关派出所。 两人在门口没进门，给沈星南打了个电话，很快沈星南一路小跑出来了，坐进了后排。 “两位领导，找我什么吩咐？”他看着祝瑾有些费解，“专案组不是早就撤了么？祝主任怎么还在清江？” 陈栋笑道：“现在是江源县纪委常委了，祝常委！” “啊哟！领导升官了！可喜可贺！晚上不走呗？我安排两位领导喝点？” 祝瑾回头看着他，“喝酒就不用了，跟你打听个事儿，我们江源那边有个官员贪腐，涉及到咱们清江一个赌场，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赌场的情况？” 沈星南明显一愣，眼神中有一丝闪躲一闪而过，他刚要说话，却听祝瑾说道：“姐们儿啥能耐你知道，我劝你三思。” 沈星南身子一挺，左看看陈栋，右看看祝瑾，“您二位秤不离砣又到了一起，这案子就不是江源的吧？是不是清江本地的？” 祝瑾有些不耐烦起来，“知道什么就说，这么藏着掖着的，别怪姐们儿事后翻脸找你麻烦。” 沈星南认命似的点点头，“得，跟您二位搭上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说！” “这么委屈呢嘛？你这个所长的位子不是已经稳了吗？” “稳个屁，不过是个副所长主持工作，离转正还早呢！”沈星南吐了一口怨气，随即说出来的话，就有些耸人听闻：“不光清江县有赌场，你们江源也有……” 看祝瑾一脸不可思议，他有些得意继续说道：“我们抓这些犯赌的人抓得太多了，总有那么几个惯犯，他们私下里一直在说，清江有这么个赌场，神不知鬼不觉，说周边几个县都有，泾渭分明，但是没人真的见过长啥样。” “这几年不断有人出事，但都不了了之，道理其实也不复杂，有人护着嘛！”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您二位晚上吃不吃饭，不吃饭我就先回去了，我还有案子要忙呢！” “别着急走啊！”祝瑾将他拦住，“眼前有个立功的机会，想不想抓住？” 沈星南没好气道：“我现在不缺立功的机会，我缺的是有人把我头顶那块乌云拆了，您二位要是没有这个能耐，我看还是算了吧！” 祝瑾有些不乐意了，“什么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 沈星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你们纪委办案是不过脑子吗？赵家那么大一个色情产业，那是一个派出所所长能护得了的？刘安认了，你们就不查了，他背后能没人吗？你们不查倒是落得轻松了，我特么可倒霉了！” 祝瑾一愣，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家倒了，牵出一大堆各层大小官员，但公安系统，就只处理了几个派出所所长，刘安是沈星南的顶头上司，也是福星楼所属辖区的派出所长，后续处理二人没有参与，没想到竟然到刘安就戛然而止了。 这样一来，沈星南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他参与了案件关键进程，肯定因此得罪了人，如今被人秋后算账，难怪日子这么难过怨气冲天。 祝瑾笑眯眯看着沈星南，“太具体的我不能跟你说太多，眼下的局面，你只能跟我们合作，把这座压着你的大山推倒，不然的话，你就永无出头之日。” “怎么想，考虑考虑吧？干不干？” 沈星南迟疑起来，“要是再扳不倒呢？” 祝瑾严肃起来，“你总得对党和政府有点信心吧？你见过谁只手遮天能长久的？你不觉得他们作恶多端，该是到了遭报应的时候了吗？” “你就想想，清江县这个赌场开了这么多年没出事，一定是有什么人充当保护伞。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班人肯定已经麻痹大意了，觉得不会出问题了，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也是咱们最好的机会！”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考虑清楚。” 祝瑾循循善诱，陈栋一旁心里赞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言语攻势。 祝瑾忽悠人的能力独步天下，沈星南这么聪明、可以称之为“人精”的家伙，竟然也能被祝瑾忽悠瘸第二次，这真是陈栋想都不敢想的。 沈星南犹豫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行，是死是活，就全凭这一票了！” 陈栋听在耳里，忽然想起来自己在牌桌上，似乎也是说的这么一句话。 祝瑾忽然问道：“既然已经入伙了，不妨你告诉我一声，刘安背后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待续） 第121章 学为人师 三月初的北方，早晚仍有些春寒料峭。 “赵老师。” “老师好！” 赵志家推着一辆有些过于破旧的老式自行车，穿着一身朴素的棉服，缓步走进市三中校门。 高三正月初八就开始上课了，高一高二则是今天才开始上学。 认识他的学生都满含敬意打招呼，不认识的也会被他身上那过于明显的严师气度提醒，这是一位德才兼备的优秀教师。 来到班级，赵志家放下挎包，看着教室里专心致志温习功课的学生们，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的倒计时那里写下了“127”三个数字。 “呀！还有一百多天啦？”身后一个女生注意到了天数的变化，吐了吐舌头，有些调皮叫了起来。 “咋的，过个年过丢了几天？”有别的同学打趣起来。 班级里哄笑声起，赵志家回过头来，和颜悦色说道：“安静复习，专心一点。” 同学们安静下来，这位班主任老师不会勃然大怒，但就是有那股子威严之意，能让同学们心甘情愿听他的话。 早自习很快结束，走廊传来了脚步声，一位年轻女教师走到门口，看见他还在，便笑了起来。 “赵老师你也太认真了，不用每个早自习都这么看着吧？” “都高三了，还有最后这几个月，看一天少一天，不妨的。”赵志家笑着走下讲台，将传道授业解惑的位置让给英语老师，随手把门带上。 回到办公室，他把教案重新看了一遍，又做了一些轻微调整，第三节有他的课，听见下课铃响起，他已经站起身来，拿起保温杯和书本，朝着教室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恰好用了十分钟走进班级，将书本放在讲台上，随后开始讲课。 “把昨天测验的卷子打开，今天我们讲讲这道大题。” “这是典型的滑轮组问题，知识点主要包括……” 赵志家语调平和，就一个知识点可能出现的考试方式进行多维度讲解，直奔主题、切中要害，用了半节课的时间，这个知识点就讲得透彻，班里只要是还肯听课、还听得进去的孩子，就基本都听懂了。 他很满意，布置了一道习题，然后在讲台边站定，等着还有疑惑的孩子们过来询问疑难之处。 临近高考，他反而比以前轻松不少，不用每天都将一个知识点反复锤炼打磨，到了这个阶段，孩子们的成绩基本已经成型，不用再精益求精了。 “赵老师！不好了！”一个女生快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有外校的人来找茬，王涛他们出去了！” 赵志家一愣，随即对课代表说道：“一会儿你给大家讲一下这道题的答案，我去看看。” 他匆忙朝着校门外跑去，已经来不及去办公室取外套，就那么穿着羊毛衫冲进了寒风中。 校门外，七八个小混混站在那里，个个衣衫单薄，与几个高中生推推搡搡。 “都给我住手！” 赵志家离着老远就大喊一声，随即快跑冲到近前，“王涛！谁让你出来的？赶紧给我回去上课！” 王涛瞪着眼看着对方小混混，“老师，他们刚才在门口骚扰董莉莉！” 那小混混吐了口痰，“骚扰个屁！我就问她要个联系方式，怎么就骚扰了？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赵志家将王涛挡在身后，严辞厉色喝道：“学校门口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 小混混看看赵志家，“老登你闪远点，跟你没关系，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一看对方不尊重自己班主任，王涛和几个同学都不干了。 “操你妈跟谁说话呢！这是我们赵老师！” “你他妈作死呢吧？敢跟我们老师这么说话！” 小混混气乐了，“还真奇了怪了！你个臭老九，搁这儿装什么横？都特么给我闭嘴，小心我废了你们！” 他将手伸进衣服兜里，眼神中就冒出了凶芒。 赵志家回过神来抬腿就踢了王涛一脚，指着他鼻子骂道：“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你不想好了？赶紧给我滚回去！” “都给我回去！” 学生们都敬畏他，狠狠瞪了那几个小混混一眼，心不甘情不愿进了校门。 等他们进门了，赵志家才松了口气，对那小混混说道：“马上就高考了，这件事你别为难孩子们，这样，我摆一桌，跟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小混混将手从兜里掏了出来，“老东西还挺识趣，摆桌就不用了，以后管好你的学生，别跟谁都特么吹胡子瞪眼的。” “哥几个，走！” 几个小混混本以为有架打，颇有些热血沸腾，此时不由意兴阑珊，跟着老大一起上了松花江微型面包车，离开了校门口。 “李哥，那个小学生细皮嫩肉的，要不晚上再来等她一次？” 为首那人名叫李木，闻言笑道：“那肯定的啊！难得哥哥我相中一个可心的小妹儿，必须得勾搭到手！” “要我说中午就等着，晚上黑咕隆咚的，再让她跑了！” 李木回头瞪了那个小弟一眼，“你傻啊！咱们这几个人，中午放学那么多高中生，万一动起手来，能捞着好么？得等晚上，天黑，人少，才有机会，知道了吧？” “李哥英明！” “那是！”李木有些得意，“先去上网吧玩儿会，记得一会儿上号，领我战士号练级去！” 一行人到了网吧刚坐下正在登录游戏，门口忽然进来两个成年男子，一脸凶神恶煞之气，进门就喊：“李木呢？” “谁特么找我？”李木一踢桌子推动座椅生生滑开，随即站起来牛逼轰轰看向二人，“叫什么丧！你爹我没死呢！” 两人径自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看向李木，“你叫李木？” “是我，干嘛？”看清两人相貌，李木有些色厉内荏起来。 “海龙哥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话音刚落，李木已经被其中一人抓住右手，随即另一个人麻利掏出一个雪茄刀来，轻而易举就将李木右手食指切了下来。 “啊！”李木剧痛大喊起来，吆喝身旁兄弟们帮忙。 众人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上前动手。 两人配合默契，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网吧里一群人反应过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看着身旁几个年轻人虎视眈眈意图动手，最先动手抓住李木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冷森森的大砍刀，充满威胁意味扫视一圈，将众人吓得噤若寒蝉，这才满意一笑。 拿着雪茄刀那人将断指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递给李木：“现在去医院，还能接上。从今往后，离三中校门口远点，再有下次，断的就不是手指头了。” 两人去远，李木已经疼的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他哭丧着脸瞪着一群小弟：“一帮废物，关键时候一个都特么指不上，快走，送我去医院！” “李哥，他们是海龙哥的人，我们……我们不敢……” 李木十指连心，此时已是痛不欲生，“怎么就跟海龙扯上了……真他吗倒霉！啊！疼死我了！你他妈快点开车！晚了接不上了！啊！” （待续） 第122章 天罗地网 一辆现代途胜离开乡道，驶入一条有些开化的泥土路。 一进三月，温暖的春风已经吹化了大片积雪，田间地头上，已经露出了黑色的土块，按照往年的节奏，再有半个月，整片大地就会从白雪的覆盖中挣脱出来，展露出本来的面貌。 接连五天，办案组一直在这条路的两端布控，监测来往可疑车辆，但都没有任何线索。 他们已经摸清了赌场的运行规律，但还是没有抓到运送补给的车辆。 昨天晚上，陈栋祝瑾又去了一次赌场，付出了一万多块的代价后，确定了赌场的补给品即将消耗殆尽，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有补给送来。 目前他们已经能够确定，赌场工作人员的日常用度和夜间消耗，竟然都不是从清江本地采购的，因为有些水果价格高昂，清江本地根本买不到。 车后排座位上，祝瑾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废弃厂房，听着身后陈栋念着资料。 “这里原本要搞一个奶牛养殖场，后来要搞什么奶制品加工，最后因为政策调整，就成了烂尾工程。” 将望远镜递给陈栋，祝瑾拿过资料来翻看了一下，“马上路面就要翻浆了，到时候这段土路肯定就不能走了，想要动手的话，就得抓紧了。” 沈星南开着车，闻言笑道：“这不是你想抓紧就能抓紧的事儿，他们这么憋着不出来，咱们也不能进去抓人，只能干等着。” “按说也奇怪，他们一天天这么不出来，吃喝问题怎么解决呢？” 听沈星南问起，陈栋说道：“咱们没有二十四小时布控，当然没法发现他们怎么解决吃喝问题，我们已经跟上级反映了这个问题，正在想办法。” 沈星南让车辆匀速行驶，左顾右盼，忽然有了主意。 “那边那排房子是干什么用的？” 陈栋循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远处一排简易板房孤单单屹立在那里，在莽莽雪原上显得颇为突兀。 “看着像是夏天看地的小板房，这边有牧场，大概是放牛的人住宿的地方？” “可以在那里布控，看直线距离，大概也就两百多米，观察很方便。” 祝瑾摇了摇头，“太近了，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陈栋皱眉说道：“他们每晚提供那么多水果美食，这么大的量和规模，肯定要有专车运输，能不能从这方面入手？” 沈星南将车停稳，“什么办法，都得布控观察才能定下一步，你们纪委办案就是麻烦，这要是我们，直接进去抓人，人赃并获，然后就一顿审讯，啥证据没有？” 祝瑾抬手拍了驾驶席座椅一下，“让干嘛干嘛，办案目标都不一样，犟嘴呢！” 陈栋很高兴看到沈星南吃瘪，这就能证明，不是他一个人面对祝瑾的时候无能为力。 “我来想办法，你别管了，把我俩送回去。” 祝瑾吩咐一声，端起望远镜，又观察了起来。 沈星南驱车将二人送回县城住处，下了车，祝瑾将陈栋直接找到自己房间里来。 “这个事儿别人指不上，还得咱俩上。”祝瑾开篇明义直言不讳。 “姐，想咋干你就直说吧！” 抛开感情因素，两个人同样都极富事业心，陈栋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样，咱俩今晚……” 祝瑾秘密耳语几句，阵阵暗香袭来，说的话却是让人惊心动魄。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临近半夜十二点，一辆依维柯驶入废弃厂房，车队后面，一辆车斗苫着帆布的皮卡跟在后面。 皮卡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皱着眉头看着远处一辆奥迪问道：“问问放哨的，那车停那儿多久了？” 副驾驶上一个年轻男子拿起对讲机，“云雀云雀，这边有个奥迪，停多久了？” 对讲机那头响了起来，“不到半个小时，我们过去查过了，是一对偷情的野鸳鸯！” “跑这里偷什么情？” “俩人挺有钱，开车路过，来感觉了，打一炮，没啥事儿，放心吧！” 中年男子拍拍驾驶员肩膀，“开过去看看。” 皮卡调转车头，沿着大路朝着奥迪车就开了过去。 车灯照得清楚，奥迪车里一女一男一上一下，车身摇摇晃晃，果然是在车震。 有车经过，车里二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中年男子笑着骂了一句，吩咐皮卡掉头回去。 奥迪车里，看着皮卡走远，陈栋面红耳赤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祝瑾，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人虽然没有假戏真做，但本来就颇为暧昧，这么近距离装作亲近，一些基本的反应不可避免。 祝瑾耳朵已经红透，却若无其事翻身下来，“不能呆太久，他们一定安排了暗哨。” 陈栋点点头，“这个皮卡车之前见过，依维柯倒是第一次来，说不好，这就是那个送货的车。” 祝瑾掏出手机，给沈星南拨通了电话，“沈所，有个省城车牌的依维柯，车牌号你记一下，一会儿它离开了我告诉你，你那儿做好准备。” 两人又晃了一会儿，陈栋这才下车，不紧不慢朝着县城开去。 时间不长，后面灯光亮了起来，依维柯速度很快追了上来，接着超过二人，朝着县城飞速驶去。 “沈所，车过去了，看你的了！” “放心，他跑不了！” 陈栋并不着急，前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对方上钩了。 进入县城没走多远，就看见一辆捷达跟那辆依维柯撞到了一起，事故现场有些惨不忍睹，看情况，像是依维柯追了捷达车的尾。 司机不依不饶，依维柯司机也脾气不好，二人你骂我我骂你，最后竟然动起手来，现场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两人因此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一辆警车远远驶来，看到这个场景，当即亮起了警灯。 警报声响起，沈星南走下车来驱散人群，将两人带上警车，回到南关派出所。 “这路这么滑，疯了开这么快？”沈星南进了屋，对着那依维柯司机就是一顿教育。 那依维柯司机着急回省城有事，开的确实不慢，但事故原因并不在他，而是那个捷达车忽然变道到了他车头前面。 可他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事故现场摆在那里，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领导，能让我打个电话不？”司机家里确实有急事，不然也不会开那么快，今晚他高低得赶回省城，所以无奈之下，终于决定还是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本地有亲戚？”沈星南脸色一变，试探着问了一句。 “也不算亲戚，就是朋友。”司机心里有数了，看对方这样，如果不是自己有关系，肯定不能轻易放过自己。 交通肇事又动了手，真要扣个几天罚个几百，那他这趟就白跑了。 “有朋友早说啊！”沈星南将他手机拿了回来，“当我面打，别耍滑头，听见没？” “不敢，不敢。”司机接过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简单说了情况，那头似乎很是不满，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随后那司机问道：“领导您贵姓？这是哪个派出所？” “我叫沈星南，这是南关派出所。” 司机如实说了，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沈星南又将手机没收装了起来，“行，真要能找到人放了你，我也不难为你，稍等吧！” 回到办公室，沈星南泡了杯茶，屁股还没坐下，手机就响了。 他轻轻摁动了手边的录音机，随即接通了电话。 “喂，吴政委……” （待续） 第123章 借刀杀人 省城东城区，“失乐园”夜总会。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坐在夜总会三楼一个vip包厢里，手上叼着一根雪茄烟吞云吐雾，看着眼前跪着的年轻男子，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在他腿间，一个年轻女子一头长发不住起伏，不断发出奇怪的声响。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各式洋酒，其中几瓶开了瓶盖，已经喝了不少。 “龙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一回，求您了！” “我没要把你怎么样啊，干嘛啊这是？”彪形大汉名叫程海龙，道上兄弟尊称一声“海龙哥”或者“龙哥”。 他轻轻抖了抖身子，随即提起裤子，摆摆手让那年轻女郎站到一旁，这才坐直身子，看着眼前年轻男子笑道：“李木啊李木，你出息大发了，敢去三中门口闹事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那天得罪的是谁？” 他随手拎起来一瓶上万块的洋酒，直接砸在了李木的脑袋上，“那他妈是我老师！那也是你能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的？你活拧歪了吗？” 一道热流顺脸躺下，李木不敢去擦，只是跪伏下来，不住央求说道：“龙哥，我错了，我错了！求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回！” “瞪眼睛看什么呢？赶紧拿条毛巾给他止血，别把地面弄脏了！”程海龙抬腿踹了那个年轻女郎一脚，骂道：“一点眼力见都特么没有！” 那女子不敢大意，赶忙寻了个毛巾过来，帮李木按住头顶伤口。 “我老师脾气好，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我不一样，从今往后，东城区你别混了，别让我再看见你。” “龙哥，我家就这附近的，我不在这附近，我……我去哪儿啊？” “爱你妈去哪儿去哪儿！”程海龙指着李木的鼻子，“话我教给你了，你要不听，到时候别怪我埋了你。” “赶紧滚！” 李木被人扔出包厢，手握着毛巾按住头顶伤口，跌跌撞撞离开了夜总会。 眼前的繁华如梦似幻，但已经跟他没有了关系。 在省城，光是程海龙的名字就能让人闻风丧胆，他们八个拜把子兄弟号称“八大金刚”，程海龙排行老六，光是他的名字，就能让街头小混混们闻风丧胆。 如今，程海龙不让他留在东城区，那他能去哪儿呢？西城、南城都是程海龙结拜兄弟的地盘，北城，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程海龙站在阳台上，看着李木走入人群，掏出手机拨了个陌生号码过去，“干爹，人我打发走了，以后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我估计他得去北城，嗯，是，行……” 漆黑的夜色下，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夜总会里千奇百怪、光怪陆离，个中稀奇古怪的事情层出不穷，便如世间百态森罗万象。 听着眼前的录音，陈栋忽然生出无限感慨。 奥迪车里，沈星南来回翻身，对着奥迪车的精致内饰爱不释手，浑然忘了自己手里的录音直指县公安局政委吴晓东。 祝瑾关掉录音，皱起眉头问道：“你之前说吴晓东是福星楼的保护伞，现在他又跟赌场扯上了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星南摇头笑道：“这是你们的事儿，问我干嘛？我就跟你说，想在一个地方搞黄赌毒，公安内部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这种事都不用问，一查一个准。” “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们这就回去找领导汇报，那人你就先放了吧！反正有联系方式有家庭住址，将来有机会再找他！” 沈星南下车，两人回到宾馆，不大一会儿，邓泽宇赶了过来。 录音清晰无比，沈星南为了坐实对方身份，还故意叫了一声“吴政委”。 这个证据对公诉机关可能不够充分，但对纪委来说，足够对他采取措施了。 但是仅凭一条录音，还不足以对吴晓东采取措施，邓泽宇沉吟半天，这才说道：“这条录音，只能让我们确定，吴晓东是赌场背后的保护伞，但要对他具体采取措施，还得先进行外围调查才行。” “这件事不能动用本地干部，还得你们两组分别进行。” “我们必须要麻痹对手，所以这件事不能急，动作要轻，更要柔，不痛不痒，然后一击必杀！” 祝瑾呲呲牙，“领导您说的太吓人，好像我们要吃人似的！” 邓泽宇哈哈大笑：“现在有了主攻目标，对上对下都说得通了。抓紧行动吧！外松内紧！” 于是第二天一早，祝瑾和陈栋马不停蹄，直接去市里相关银行调取吴晓东及其亲属银行流水。 涉及到房产车辆这方面比较麻烦，因为这些资料不联网，没法异地调取。 本地调取，就难免不会打草惊蛇。 从市区回来的路上，祝瑾翻看着手里的银行流水，“吴晓东反侦察意识很强，账面上几乎没有什么大额度的银行流水，有几笔也能说得清楚，想要从这方面攻破他，可以说没有机会了。” “银行流水没有突破口，财产也不好直接去调，下一步怎么办？” 祝瑾摇了摇头，“就算调取了车辆房产，如果没问题，不一样陷入僵局？” 办案这块，祝瑾是高手，陈栋却是个新手。 他重生的经验在这个领域毫无用处，就像在对待女人的主动一样，他前世都没接触过，自然没有经验可以遵循。 祝瑾靠在座椅上，手中拿着厚厚一沓银行流水，轻轻敲打膝盖，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陈栋不敢打搅她，专心致志开车，不敢丝毫走神。 国道路况一般，不时有大货车对向驶来需要会车，夜幕低垂，视线正是最模糊的时候，陈栋丝毫不敢大意。 奥迪车的远光灯很霸道，对向来车都在他的提醒下乖乖调低灯光，不敢打着远光肆无忌惮。 祝瑾忽然睁开眼睛，问陈栋道：“陈栋，你说如果你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你最想做什么？” 见陈栋费解，她又换了个说辞，“或者说，如果男人有了不义之财，会用来做什么？” “吴晓东如果是伞，那么钱一定不少收，这些钱，就算他收的是现金，也一定是要花出去的，我不信他能存在哪里不用。” 陈栋沉吟道：“男人的话，大概也就那么几个途径，要么挥霍掉，要么给别人挥霍掉。” “自己挥霍的话，我可能会买相机，买电脑，买鱼竿，买车，买摩托车……” “给别人挥霍的话，那就是买房，买车，买化妆品，买包，买衣服……” 祝瑾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其实可以找找沈星南，他人脉广，不可能不知道吴晓东的脾气爱好什么的。” “我们得让他参与进来，让他更好发挥作用。” （待续） 第124章 兄弟相见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即将过去，周日上午第四节课，是赵志家自己班级的课。 高三学年，每个周末只放一个下午的假，中午放学，直到晚自习开始，满打满算也就六个小时的时间。 赵志家靠在讲桌边上，他没讲任何知识，而是跟同学们聊起了天。 “前几天王涛他们几个的表现，我很欣慰，他们懂得保护同学，懂得保护女生，这是很难能可贵的品质，这值得肯定，也值得表扬。” “但我们不应该采取这样的方式方法，大家还是学生，你们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不论成绩如何，这都是你们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我不希望有任何场外因素干扰到你们。” “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要逞一时之勇，要相信学校，相信老师。” 手机响起，赵志家接通，“嗯，行，我知道了。” “很多事情，你们要大动干戈，老师只需要打个电话，就能够很轻松解决，这样一看，你们何必为了这么一件事情，搭上了自己的未来呢？”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大家就当没事发生，安心学习。” “王涛，你来一下。” 两人出了门，班级里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老班不会揍他吧？” “别瞎说，老班什么时候动手打过人？顶多磨叽几句。” “操，那我宁愿他揍我几巴掌，他那嘴，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 “做梦吧你！老班对你我这样的人下不去嘴！” 很快王涛回来，有跟他熟悉的将他拦住问他：“怎么回事？说啥了？” 王涛面无表情，“没说啥，就说要请我喝酒。” “能不吹牛逼吗？老班请你喝酒？” “那你看，这种事我骗你干嘛。” 众人议论声中，班长轻咳一声，随即便恢复安静。 中午放学，赵志家请几个男生在学校门口的小吃部吃了顿大餐，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上午赵志家没有上班，请了假打车来到省第三监狱。 办妥了一系列探望流程，他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三弟赵志国走出铁门，来到自己面前。 赵志家拿起话筒，看着里面赵志国拿起话筒，随即传来弟弟的声音，“大哥，你来了。” 赵志家点了点头，“在里面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吃得饱，睡得香，一点都不着急上火了。” 赵志国面色平淡，少了许多戾气，多了不少平和。 “挺好的，有这一步，也是一种成长。” “嗯，有小伟和小娜的消息吗？” “都挺好的，放心吧！”赵志家声音不大，仅仅勉强能让弟弟听见的程度，“我找人说情了，他就判了六个月，算上之前刑拘的时间，再有三个月就能出来了。” “就是把公职搞没了，唉！”想起赵伟，赵志国还是有些遗憾。 “没啥用的事情，操心那个干嘛。”赵志家摇了摇头，“你的刑期也不长，再有两年就能出来，到时候自己当老板，不比当个破局长好多了？” “嗯，只能这么想了。” “二哥怎么样？”身后有狱警走过，赵志国沉默了一会儿，等他走远，这才问起二哥赵志邦。 “他没问题，都是些男女作风上的事，最后给了个留党察看，变相退二线了也算是。” 赵志国叹了口气，“大哥我后悔死了，当初就该听你的，非要当这个局长干嘛，搞到现在这个样子……” 赵志家笑了笑，“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二哥不也一样么？当初我就劝他，当官这种事永无止境，怎么能抛妻弃子呢？到头来搞得这么狼狈，何必呢？” “你们两个要是都听我的话，一个消停当个副县长，一个当个中学校长，多好，钱不少挣，也不担风险。” 赵志家摆了摆手，“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说了，还是往前看吧！” “我特地来，是跟你商量个事，小伟出来以后，我想安排他出国留学，咱们赵家哥仨，就这么一根独苗，总让他这么在国内，我担心会出事，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赵志国皱起眉头，“这事儿你得问我二哥，我说了也不算啊！” “我问过婉琳了，她是同意的，”赵志家笑了笑，“志邦只是孩子亲爹，养大成人还是你养的，我先问问你，你同意了，他的意见不重要。” “我同意。”赵志国松了口气，大哥这么说，那就相当于定了调子，二哥是不敢反对的。 “那好，我提前着手安排，等他出来，就把他送走。”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话，跟你们那个叫王柏松的狱警提，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你。” 看赵志家要挂掉话筒，赵志国忙道：“有机会看到二哥的话，帮我跟他说一声，我对不起他。” 赵志家点点头，“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说这些生分的话，你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也谈不上谁对不起谁。” “我先走了，在里面多看看书，别呆傻了。” 赵志家放下话筒，冲着弟弟摆了摆手，起身走出监狱。 他沿着大路走出老远才打到一辆出租车，回到学校时，已经快要下午放学了。 到班级转了一圈，他回到办公室泡了杯茶，坐到椅子上，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手机qq响起，赵志家拿起来翻看，旁边同是物理教研组的一位女老师笑道：“赵老师真是时髦，还会用手机qq呢！” 赵志家笑道：“紧跟时代潮流嘛！孩子们都在用，不用会落伍的！” “赵老师你们班级群你加进去了吗？” “加进去了，我查查，我这得有二十多个班级群了。” “还得是赵老师，教学好，学生们还都喜欢，不像我们，学生们生怕被我们知道他们还有个群！” “也没有也没有，我就是脸皮厚而已，不加我我也要磨到他们加我！” “哈哈哈！” 办公室里欢声笑语，赵志家也跟着微笑着，手机上缓缓打字，不久后，他将保温杯的茶水一饮而尽，对旁边一位男老师说道：“张老师，我临时有事，晚自习你帮我盯一下，我可能回不来。” “行，没事儿的，你们班学生那么懂事，谁都能看住，你该忙忙你的吧！” 赵志家双手合十道了谢，拎上挎包离开了物理组教研室。 骑着自行车回到居住的小区，赵志家停好车子，看了眼远处停着的那辆奔驰，眼中闪过一道恨意，随即推开单元门上了楼。 “赵老师，今天回来的早啊！” “啊，是啊，家里有点事。” 走廊里遇到邻居，赵志家笑着打了声招呼，等楼下单元门响过，这才继续上楼。 他在四楼门口停下，确认楼上楼下都没有人，这才掏出钥匙，轻轻插入门锁。 （待续） 第125章 画虎画皮 天刚擦黑，许娜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丈夫赵志家坐在客厅沙发上，正看着电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没上晚自习啊？”夫妻两个都是教师，许娜是教音乐的，虽然也是高中教师，但事情少得多，每天按时下班，落得清闲自在。 “临时有事，回来处理一下。”赵志家站起身来，“晚上我出去吃，跟人约了吃饭。” 许娜换了鞋，到卧室换了睡衣，“那我就不做饭了，正好当减肥了。” 躺到沙发上，她换了个频道，看丈夫换了身衣服，漫不经心问道：“约了谁吃饭，怎么穿这么正式？” “学生家长请吃饭，官儿不小，穿的太随意了不合适。” 赵志家带上房门，轻轻吁了口气。 走到四楼的时候，一个美貌女子几乎同时出门，恰到好处走到他的身前。 两人一前一后向楼下走去，赵志家的身子，已经贴在了女子的后背上。 女子缓慢走着，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摸索，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响声，很是扣人心弦。 赵志家跟在后面，无声无息从女子的手中接过发套，戴上墨镜和口罩，他的身形同时佝偻起来，只在一层楼的距离，他就变了一个人。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女子已经扶住了他的手臂。 “又领老爷子出去呀？”邻居们早已见惯不怪，有认识的，笑着和女子打招呼。 “是呀！去我姐家吃饭！您这是刚下班啊？” 女子貌美如花，打扮得光鲜亮丽，白色短款貂皮配着黑色皮裙红底黑高跟鞋，说不出的时髦和洋气，却又那么和善可亲，没有拒人千里的意思。 扶着赵志家上车，女子到了主驾一侧拉开车门，随即发动汽车，驶离小区。 “你也太任性了，不是告诉你暂时不要回来么？为什么不听话？” “好啦好啦！刚才你回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干也干了，怎么还没完了呢？”女子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赵志家，“人家不就是想你了嘛！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啊！天寒地冻的，走到哪里都冷飕飕的！”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走得了，咱们一起移民新加坡，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赵志家默不作声，良久才道：“一会儿不要乱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知道啦知道啦！” 很快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女子停好车，过来打开后座车门。 赵志家拄着拐杖下车，佝偻着腰，走进了酒店大门。 “童总。” “童总好！” 酒店工作人员主动上来打招呼，一名高挑女子过来引导二人上了电梯，直达37楼总统套房。 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赵志家步履蹒跚，仿佛八旬老者一般，只是步态从容不迫，颇有大家风范。 “陈老，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总统套房大门敞开，一位富态中年男子迎到门口，主动伸出手来。 一旁女子扶起赵志家右手，让对方握住，随即便听赵志家嗓音沙哑说道：“吴老板生意兴隆通达四海三江，老朽也是久仰大名，请！” 三人落座，赵志家并不摘下口罩，仿佛气管不好一般，呼哧呼哧说道：“身体不好，这眼睛还畏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您老德高望重，身体抱恙还能特地前来相见，吴某可是荣幸之至。” “诶，吴总您是财神爷，能到我们这里投资，是我们的福分，老朽不才，代表全城百姓，多谢吴总。”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个地块，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拿到手上，此前这位朱总找到我谈合作，我还有些犯嘀咕，今日冒昧求见，还是想听听陈老怎么说。” 吴总颇为畅快，直言不讳道明来意。 赵志家叹了口气，“小女不懂事，给吴总添麻烦了。” “地产行业，我这干女儿颇感兴趣，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地块，吴总手里那块地，她也是偶然相中的，若是吴总肯割爱那就最好，不肯的话，一起合作也是可行的。” “可是……” 赵志家摆了摆手，“吴总不是林江本地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你那块地位置上佳，但却有个最大的问题……” 他卖了个关子，吴总很配合问道：“您指的是……” “那块地上面有四五千户居民，涉及到的商铺就得七百多家，拆迁安置工作如果不做好，吴总这笔买卖，只怕赚不到钱。” “老朽不才，既然小女已经跟您表明了心意，这里我便为她撑撑腰、站站场，我们负责解决拆迁问题，同时注资五千万，占股六成。” “这……” 赵志家摆了摆手，“吴总不必急着答复，老朽这里，方便之门永远为你敞开，你且不妨先去试试，如果拆迁顺利，这杯羹，老朽与小女就不分了。” “这酒店是小女开的，”赵志家站起身来，吩咐说道：“朱彤，安排好吴总，不可怠慢贵宾。” 朱彤忙道：“您放心吧干爹，我肯定招待好吴总。” “吴总您休息，老朽身体不适，先行一步。” 赵志家告辞出来，一直到车里，这才坐直身子。 “我送您回去？”朱彤发动车子，回过头来看向赵志家。 “不急，去你那个别墅，把他们几个都叫来，开个会。” 赵志家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朱彤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来打了个电话，“哎，五哥，我跟咱爸在一起呢，我开车呢，你给他们打个电话，上我那儿，开个会。越快越好呗！” 奔驰车驶入车流，穿梭在夜晚的光暗之中。 很快奔驰车来到一处别墅区，进了一幢看上去别无二致的别墅院里。 朱彤将车直接驶入车库，过来打开车门，与赵志家一起来到客厅。 卸去伪装，赵志家松了口气，拉过朱彤按到身下，“一会儿等人都来了，你不要说话，这些年你打着我的旗号干了很多不该干的事，大伙儿心里都有气。” 朱彤抬头就要说话，却又被赵志家按了下去，不由呛咳起来。 “清江的事情，我知道不怪你，是老二太贪心、老三太贪财，但我让你早早切断联系，你还是不听我的话，不是当年早有准备，这次你就得折进去！” 赵志家一阵颤栗，伸手勾了勾朱彤的下巴，看着她的喉咙抖动了一下，很是满意，“钱赚的够多了，以后做正经生意，不要再冒险了，听见了吗？” “嗯，知道了，干爹。” （待续） 第126章 雷霆之势 清江县。 一家烧烤店内，沈星南拿起酒瓶，给眼前一位中年男子倒上了啤酒。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男子白胖脸颊已经泛起红晕，“你跟我这么客气，我心里都哆嗦，快说吧，到底找我啥事儿？” 沈星南给自己满了一杯，拿起肉串撸了一口，边吃边道：“没啥大事，我就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咱哥俩都这么多年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你在办公室这么多年了，咱们吴政委，到底好哪一口啊？” “嗯？”都是一个系统的，对方当即有些警觉起来。 “我这个副所长死活转不了正，我都听说了，就是局长办公会上吴政委投了反对票，这事儿你该知道吧？” 沈星南叹了口气，“老赵家那事儿，我确实参与了，可我也没办法啊！我有小辫子在人家手里赚着，我不听摆布，这身衣服都得给我扒了，你说这能怪我吗？” 男子笑了笑，“没去跟领导表示表示？” 沈星南瞪起了眼睛，“怎么没表示？我去找过他，送钱死活都不要啊！” “不要就对了！”男子扔了手中撸完的铁签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吴政委不好美色不好钱财，但就好品酒，最喜欢的，还是上好的茅台。” “茅台？”沈星南有些意外。 “拿钱去买茅台，不一样吗？为什么非得是茅台？” 男子哂笑一声，“那怎么能一样？你有钱，你能买多少茅台？上档次的能有多少？但别人送礼就不一样了，每个人的社会关系网在那里，总能找到上好的茅台。” “越陈越好，年份越久越好，价钱高低不说，这个味道就不一样，他就好这一口。” “办一样的事，你拿五万块钱基本不会收，但你拿价值两万的茅台，没准立刻就给你办了。” 男子拿起酒瓶，也给沈星南倒了一杯，“这里面的差距，能懂了吧？” 沈星南豁然开朗，“我明白了！不在钱多钱少，在于这东西稀有不稀有！” 他一拍桌子，“我这就去陶腾几瓶三十年陈的去！”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想要成事，我建议你下点本钱，三十年陈的他有的是，我听说他家里至少得有这个数……” 看着对方比出来的三根手指头，沈星南难以置信问道：“多少？三十箱？那得多少钱？” 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沈星南，“傻不傻？三十箱你打发叫花子呢？三百箱！” “卧槽！真的假的？三百箱？那得多少钱啊！”沈星南发自内心的不敢相信。 现在的茅台价格，最基础的款式一瓶也要四百块钱，一箱两千四，三百多箱，就是七十二万！ 男子压低声音，“这还是三十年陈的呢，再有五十年陈和十年陈呢？你算算？” “你拿两瓶三十年陈的，他都不带看你一眼的，但凡能搞到上了年份的五十年陈，你就搞五十的，准能成！” 沈星南目瞪口呆，“卧槽，这么多酒，他家里肯定搁不下啊！这也太吓人了！” “切，吴政委在老家给父母盖了七间大瓦房，我也不懂为啥老两口住那么大的房子……” 男子有些喝多了，不肯再干掉杯中的啤酒，“要送你可抓点紧，我听说了，老吴大概这一两年就要走，他一直想在清江提局长，但如今老赵家倒了，再不提，就没有步了！” 酒足饭饱，沈星南结了账，二人分道扬镳，回到车里，他就给祝瑾打了个电话。 “有收获，这是我找的第三个人了，不枉我一番出卖肉体，”沈星南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明显兴奋不少，“吴晓东酷爱茅台，不出意外的话，他将茅台都存到了他父母家里，别的——嗝儿，没有了。” “光凭这个，没办法拿下吴晓东啊……”祝瑾有些挠头。 “我托人联系了一下，找到了吴晓东建房子那个包工头，问出来了，吴晓东父母家里，确实搞了个防水恒温的地下室，就在厨房的菜窖附近。只要你们能拿到搜查令，里面的茅台，吴晓东绝对解释不了！” 祝瑾挂断电话，直接向面前的邓泽宇汇报。 “要真是这样，可以突袭吴晓东了。”邓泽宇沉思良久，终于有了决断，“我向秦书记请示，你们回避一下。” 祝瑾和陈栋回到自己房间，两人看着窗外沉沉夜色都是默不作声。 案件办到了这个程度，如果还不动手，那就容易走漏风声，吴晓东在清江盘踞多年，人脉之广异乎寻常，沈星南这样撒网，不好说会不会惊动他。 屋中只有电视机播放《新闻联播》的声音，只是两人都无心去看，都在等邓泽宇的消息。 眼看着新闻联播从片头曲播到片尾曲，正在两人失去耐心就要说话的时候，房间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祝瑾猛然跳了过去，一把抄起了话筒，“喂，哪位？” “廖雪芸，邓书记通知开会。” 祝瑾连忙挂断电话，一马当先冲到邓泽宇房间里。 “秦书记跟县委周书记请示过了，今晚就行动。” “不过周书记有明确要求，对方是公安战线的同志，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也要防备对方狗急跳墙。” 祝瑾没憋住乐，邓泽宇这个词用的实在是不合适。 “陈栋，邹启华，你们两个跟我一起，立即双规吴晓东。祝瑾，廖雪芸，你们两个协同检察院和公安局同志做好准备，我们消息一到，立即查抄吴晓东父母家！” “秦书记已经协调了县武装部，还是武警官兵配合我们行动，吴晓东到案后，立刻端掉那家赌场！” 祝瑾陈栋相视一眼，立即精神振奋起来，之前总感觉差点什么，现在能一锅端，才算彻底通透起来。 下楼的时候，抽调而来的武警战士已经到了。 邓泽宇上前和带队军官握了握手，随即各自出发。 祝瑾吩咐司机接上沈星南乔叶和两名检察院同志，在县城漫无目的开了两圈，然后驶向吴晓东父母家所在的城郊村。 邓泽宇陈栋一行，根据线报，直接来到县城一座酒楼。 “都在车里坐着，我上去看看，等我消息。”邓泽宇下了车，从一张还没来得及收拾残局的餐桌上顺了半瓶啤酒一仰头喝干了，又将一个白酒瓶子拿过来倒了点残酒在身上，这才来到前台，打着酒嗝问道：“公安局吴政委在哪屋，我来给他买单。” “在999，他们好像还在喝，现在就算账吗？”那老板娘一直看着他很是好奇，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邓泽宇的气度在那里，也就是人胖了点，个子矮了点，气度还是在的，谁都不敢小瞧。 “那我是来早了，”邓泽宇点点头，“我上去打声招呼，一会儿下来再算账。” “好的，您上楼慢点。” 邓泽宇点点头，夹着小包一步三摇上了楼，他先去了卫生间，然后假装路过，来到了999包厢门口。 门紧紧关着，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具体说什么，却听不清楚。 邓泽宇推开门，恰到好处打了个嗝，“晓东，喝酒呢？” （待续） 第127章 酒池深深 主座上，吴晓东一下子认出了邓泽宇，“哎呀！邓大哥！你怎么也来了呢？” “在旁边屋喝酒了，刚才走廊里有人过去，我瞅着像你，过来打声招呼。” “大哥坐下一起喝点儿呗？” “不了，没少喝，改天再约！” “行，那大哥你慢走。” 吴晓东送到楼梯口，确定闻到了邓泽宇身上的浓重酒气，这才放下心来，回去继续吃饭。 邓泽宇摇摇晃晃下楼，在老板娘异样的眼光中出了门，站在门前台阶上，冲着远处招了招手。 陈栋等人立即下车，快速来到酒店门口。 “三个九，正对着门，附近没有窗户，但吴晓东警惕性很高，还当过兵，要做好他反抗的准备。” 陈栋点了点头，与邹启华和四名武警战士一起进了酒店大门。 “警察办案。”陈栋虚晃一枪抖了一下证件，身后跟着武警战士，不怕那老板不信。 老板娘吓了一跳，心说饭店里来了杀人犯吗？怎么武警战士都上来了？ 后面四名武警战士荷枪实弹，那个架势，她只在电视里看过。 陈栋率先上楼，找到“999”包厢，听着里面欢声笑语，当即推开包厢的门。 他认识吴晓东，但主位上，并没有！ 陈栋头皮发麻，心说不会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跑了吧？ 脑海中千头万绪不断闪过，不会是邓泽宇通风报信了吧？那这也太拙劣了？ 那人去哪儿了？窗户肯定封死了，大冬天的。 “吴晓东呢？”邹启华也懵了，当场叫就喊一声。 “你找谁啊？” “吆五喝六的？这么牛逼呢？” “干啥的啊这么横，找死吧？” 屋里一群人本来就身份各异成份复杂，此时又喝了酒，各个都是刺儿头附体，言语中满是挑衅之意。 陈栋强自镇定下来道：“我们老板看见吴政委在这里喝酒，让我们买两箱啤酒送来，楼下的单我们已经买了。” 听说是送人情的，众人立刻放松了下来，都是酒蒙子，瞬间就忘了邹启华直呼吴晓东名讳的事。 “吴政委接了个电话，刚出去，你找找。” 陈栋瞳孔一缩，这时候接什么电话？不妙！ 他立即带上包厢门，开始挨个包厢找了起来。 “777”，没有。 “888”，没有。 刚要去看“666”，忽然从“555”包厢走出来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吴晓东！ 吴晓东也看见了陈栋，随即就注意到了远处楼梯口的武警战士。 他瞬间反应过来，一身醉意醒了大半，想都不想，掉头就冲进了“555”包厢。 “吴晓东！”陈栋暴喝一声猛的扑了过去，一脚踹开吴晓东飞快带上的包厢门，直接将要跳窗的吴晓东拽了回来。 冷风透过破碎的玻璃吹了进来，就差一步，吴晓东就逃出去了！ 陈栋心里一阵后怕，双手因为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瑟瑟发抖，死死按住吴晓东，让他无法动弹。 “你干什么！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公安局政委吴晓东！” 陈栋将他死死按住，“抓的就是你！纪委办案，请你到规定地点，在规定时间内，说清相关问题！” 这时邹启华与武警官兵进来，帮着陈栋押住吴晓东朝楼下走去。 此时，因为这边的响动，走廊里已经站了不少人，“999”那屋的酒客们却一个都没敢出来，他们是喝了酒，但不是吃了迷药，纪委敢这么堂而皇之抓人，还带了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过来，背后意味不言自明。 邓泽宇吊着烟站在饭店门口，看着吴晓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吴晓东瞪着邓泽宇，神情有些复杂。 邓泽宇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好，他是个粗人，不适合这个时候说些感慨多情的话，只能点了点头，示意带人上车。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祝瑾的电话号码。 “动手吧！” 祝瑾无声挂断手机，将所有人手机上缴，随后直奔吴晓东父母家。 沈星南安排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一行人下了车，敲开了吴家的黑铁大门。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将铁门开了个缝隙，“大爷您好，我们是县纪委的，有些事情向您核实一下，希望您能配合。” 那老汉也是有文化的，当即有些明白过来，便拦住铁门说道：“我年岁大了，配合不了你们，你们快走吧！” 沈星南上前一步挤开铁门，“我们代表党和政府，不是你不想配合就不配合的！请你配合！” 相比祝瑾的温情，沈星南更不讲理，尤其他今晚还因公喝了酒，就更有些肆无忌惮。 有他冲锋在前，那六旬老汉哪里是对手，当即就被挤到一旁。 众人朝屋里走去，吴父急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进了门，东屋传来一个声音，“他爹，谁敲门啊？” 沈星南刚要说话，却被祝瑾一把拦住，“大娘，我们进屋讨口水喝。” “啥年月了，哪有大半夜上人家了要水喝的？”吴母穿鞋下炕，披了件衣服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沈星南的警服。 “你们……”她头有些晕，有些担心起来。 沈星南被祝瑾撞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您别担心，是吴政委让我们来取茅台的，他今晚有重要的客人。” 吴父被隔离在外，吴母不知究竟，她闻到了沈星南身上的酒气，祝瑾又这么落落大方，当即便信以为真，埋怨道：“一天到晚不让人消停！你们等着吧！” 吴母走到厨房，伸手拉开了菜窖旁边的一个柜门。 那个柜门像是一个橱柜，此时却能整体拉开，里面轻轻发出瓷器碰撞的声响，显然这个橱柜也不是假的。 一道水泥台阶出现在面前，吴母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台阶下面便亮了起来。 “你们别进来呀！”看见沈星南跟了进来，吴母有些着急，儿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外人看到这些酒，她可不敢不听。 沈星南笑道：“您老这么大岁数了，这楼梯陡，我下去就行了，我们吴政委最信任就是我了。” 吴母不疑有诈，什么正经警察喝得醉醺醺的，还带这么一个大美女一起出来？她想想也是，就让开了身子。 沈星南当先下了台阶，祝瑾紧随其后，手中摄像机已经打开了。 拐过楼梯口，她就撞在了沈星南的屁股上。 “干嘛呢？往前走啊！”祝瑾有些来气，就怼了他一下。 沈星南有些木然让了个空位出来，一言不发，显然看傻了。 祝瑾一直盯着摄像机屏幕，此时抬起头来，当即也看傻了。 （待续） 第128章 手到擒来 祝瑾看着眼前的景象，饶是她见过大世面，还是惊得目瞪口呆。 满满一个地下室的茅台酒，就那么安安稳稳的摆放在那里，包装各异，但明显都是按照年份分别存放的。 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过道，仅容一人通过。 一排排的酒，堆到了脚下，此时此刻，祝瑾和沈星南几乎就是肩膀靠着肩膀站在一起，根本没有错身的空间。 沈星南轻轻呼了口气，“这绝对不止三百箱……” 祝瑾点了点头，“来，我退一步，你出来，我进去录像。” 沈星南费力让了个空出来，祝瑾毫不在意挤了过去，倒是把他尴尬得够呛。 录了一圈，祝瑾掏出手机拨打邓泽宇的电话，“邓书记，茅台确认了，价值不菲，足够吴晓东喝一壶了。” 邓泽宇兴奋不已，“行，我这就跟秦书记汇报，你们守住那里，等候支援！” 四辆丰田越野车和一辆中巴车行驶在乡道上，距离那辆被安装了gps定位的卡车位置越来越近。 远处一片荒原上，不知何时被人用木棍铁皮围成了一圈，里面灯火通明，离着老远都能看见大致轮廓。 冬末春初，夜里冷风呼啸，邓泽宇透过车窗看了看，随即拿起对讲机：“对方一定会有暗哨，前面拐弯处下道，所有车辆同时熄火，咱们步行摸过去！” “对方可能有枪，大家千万注意安全！” “越野车上人员原地待命，随时准备阻拦对方车辆！” 按照他的吩咐，所有车辆下路之后同时关灯，一行人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穿过冰天雪地，直奔远处亮光而去。 临近正月底，天空没有月亮，眼前黑乎乎一片，众人奔着远处亮光，静悄悄摸了过去。 走到近处，柴油机轰鸣声渐渐大了起来，入口处，两个人穿着黑色长身羽绒服站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马上开春了，就不能来野外了。” “嗯，老板说了，到时候去县里承包个宾馆，到时候咱们就不用遭这罪了。” “不是说不让在城里干么？” “说是说，做是做，你咋那么实在呢？” 俩人漫不经心，根本不会想到，这样的黑夜里，会有人找到这里。 多年都是如此，他们早已经麻痹大意了。 忽然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那人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啥玩意怼我……” 他刚要回头，一股大力传来，已经被人掀翻在地，没等反抗，一根冰冷的铁管已经顶在了额头。 男子不傻，他太知道那个隐约带着机油味儿和火药味的东西是什么了。 而且还不是手枪，是冲锋枪！ 他一动都不敢动，警察还可以讨价还价，对上解放军和武警，反抗就是击毙，没道理可讲。 另一人更加不堪，直接呛了一嘴的雪和泥，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被拿下了。 车厢门口，又有两个守卫，没法暗中制服，带队军官直接挥了挥手，随即四名武警同时从暗影中一跃而出，手中枪口，森森然指向两人，意图也极为明显，敢于反抗，就当场击毙。 两个人长得人高马大一脸横肉，却当场就吓尿了，其中一个更是直接就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一点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其中一名武警战士上前，先后摸了摸两人的腰，搜出两把手枪来。 两名守卫一人一把手枪，但是他们不敢跟武警玩命。 他们只是拿人钱财来看场子的，不是来玩命的，遇上流氓无赖黑社会，他们不害怕刀枪相向，但对上解放军战士，他们没那个胆子。 “里面的人有没有枪？”带队军官上去将一个人用手铐铐了起来，问他屋中具体情况。 “没……没有了……里……里面都是女的……都……都没枪……” 那人不知道是吓得哆嗦还是天生口吃，说话断断续续，显然吓得不轻。 谁在生死线上溜达一圈都会吓得半死，这帮人也不例外。 武警战士率先进门，邓泽宇陈栋跟在后面，开始查抄赌场。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其中有不少都是老赌鬼，见过抓赌的，但从来没见过惊动武警抓赌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气都不敢喘，乖乖向后面餐厅集中。 赌场设计得很巧妙，但只有一个进出口，原本意图是防备赌客逃跑，现在却不想，被武警官兵瓮中捉鳖。 局势很快被控制住了，邓泽宇大声问道：“这里谁是管事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个俏美女子，她年岁不大，看着大概也就三十出头，打扮性感靓丽，一直在餐厅这边忙碌，没想到竟是管事的。 邓泽宇冲她招招手，那女的赶忙随他一起离开餐厅，到了外面一个包厢里，“领……领导，您……您什么吩咐？” “你们老板怎么不在这里？” 邓泽宇一眼就看出来她这个形象气质不像是运营这么大赌场的人物，当即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们老板一般不来，都是……都是我在这里……” “怎么能将他叫来？” “除非今晚钱特别多，老板有规定，超过二十万，必须立即告诉他……” “给你们老板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就说今晚的钱太多，让他来取，”邓泽宇背着手神情严肃，“别耍花样，都这个节骨眼了，别拿自己的自由开玩笑。” “不敢，不敢！”女子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按照邓泽宇的吩咐说了。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一辆进口皮卡驶入场地，一个穿着黑貂皮外套的男子下了车，冲着门口两个保镖打了声招呼。 “冷了就进屋呆……” 他忽然看出不对，随即拔腿就跑。 只是没跑几步，就被车后面埋伏的武警战士用枪顶住了脑门。 “这……这都是误会……误会……” 假扮守卫的陈栋上前一把将他制服，带进了卡车车厢，单独关进了一个包厢里。 邓泽宇叼着香烟，颇有些意兴阑珊，“清点一下赃款，等公安局派人过来吧！” 陈栋等人抓紧时间清点赃款财物和赌具，没过多久，警笛声山呼海啸一般响起，后续支援队伍到了。 “这个人我们纪委带走，其他的按照公安局的工作流程走。” 公安局带队的是一位副局长，一上车，就听见了邓泽宇提出的非分要求。 “邓书记，这……这不合适吧？” 邓泽宇深深看了他一眼，“觉得不合适就打给你们张局长，让他找秦书记说！” 临下车，他仿若无意扔下了一句话，“都火烧屁股了，还特么惦记糖甜不甜，你心可真大。” （待续） 第129章 执迷不悟 省城一幢别墅里，灯火通明。 硕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有的热气腾腾，有的已经凉了。 门外刹车声响，有人拎着食盒进来，“老六，过来接一下。” 餐桌已经坐了不少人，等来人坐下，朱彤才对赵志家说道：“干爹，人到齐了。” 赵志家环视一圈，伸手掰了一块龙虾，简单蘸了蘸酱汁，缓缓送入口中吃了起来。 众人各自动筷，却都默不作声，等着赵志家下文。 “今天把你们找来，就是有几句话要交代一下。” “现在形势不一样了，手里头有些没把握的生意，该舍就得舍了，”赵志家没有再吃，他扔了虾壳，指着一个衣饰华丽穿着花衬衫的男子，“老三，你那些脱衣舞的场子舍了吧，交给别人，切割干净。” 被叫做老三的人一愣，“不是吧，干爹？我那买卖一天就好几万，停了多可惜呀！” 程海龙挨着他坐，随手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干爹让你舍了你就舍了，还能亏了你咋的？” 老三不敢反驳，悻悻摸了摸头，不敢再说什么。 赵志家继续说道：“老五那些赌档，外围的也别弄了，专心就搞手里这些个，贵在精不在多。” “行，干爹，我回去就安排。” 赵志家满意点了点头，“你们兄弟姐妹八个，都是我带出来的学生，虽然不是一届的，但也没差几年。” “海龙是哪年毕业的来着？” “90年，我跟大哥和老三是一届的，大哥是五班的，我跟老三是六班的。” “喔，我想起来了。”赵志家点点头，“老大今晚有饭局来不了，不过这事儿本来也跟他没关系，不来就不来了。” “小娜，你们几个也是一届的吧？” 一个矮胖的女子放下筷子，擦了擦手笑道：“干爹您都忘了，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呢！” “啊，对对对！不行了，现在脑子不如以前了，总忘事。人过四十天过午，不服不行。” 赵志家端起酒杯，“今天找你们来，断舍离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喝完这杯酒，我跟你们细说说。” 众人各自举杯，颜色各异，俱都一饮而尽。 “现在国家在宏观调控房地产，我觉得这里面有点门道，就托人打听了一下，”赵志家夹起一块朱彤掰好的蟹肉放进嘴里，边吃边道：“房地产这一块，有很大的增长空间，我的想法是，大家把手里不合法的生意停一停，专心搞几年房地产。” “机会合适的话，就洗白上岸，一辈子这么不清不楚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省城这边，我会让朱彤负责，有需要你们配合的地方，要团结一致。” “其他城市，也不能放弃，把手里的钱抽调一下，尽快形成规模，抢在前面，占领市场！” 众人各自点头，程海龙最先说道：“干爹您就下令，我们兄弟指哪儿打哪儿，绝不含糊！” 众人纷纷称是，气氛更加活跃起来。 “那就好！”赵志家松了口气，“那些暗处的生意赚钱肯定容易，但是风险性也太高，我害怕你们舍不得放手这些利益，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众人又喝了一杯，接着详细探讨了一番哪个城市由谁负责的，又说了些各自的趣闻趣事，一时欢乐无限，终于尽欢而散。 将众人送到门外，看着车辆去远，朱彤才回到屋里，靠进赵志家怀里。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顺利？”赵志家冷笑一声，“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都学会阳奉阴违了！” “就老三是个心直口快的，其他那几个，哪个不是藏着自己的心思？” 赵志家将手探入朱彤衣下，“原定计划不变，你手里有人有钱，就不要有顾虑，富贵从来险中求，靠人不如靠自己，等到赚了钱，他们自然就后悔了。” 朱彤眼睛眯了起来，“还是爸爸眼光独到，没有您，他们什么都不是……” 看着她的玉手上下起伏，赵志家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会想，这么做是对是错，当年一念之差，就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早了，送我回去吧！” 两人上车，奔驰车离开别墅，驶入车流之中。 远处一道暗巷，一辆路虎车里，被称作“老五”的许兴文阴鸷看了一眼奔驰尾灯，冲着窗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叮铃铃！”手机铃声突兀响起，许兴文吓了一跳，拿起来接通骂道：“大晚上打你妈的电话！什么事！” “许总！不好了！清江那边的赌档出事了！警察连夜出动！把赌档端了！” “什么！” 他这边才接获消息，清江那边却已忙得翻天覆地。 公安局那边出动精干力量对涉赌人员进行登记排查，县纪委专案组连夜突审吴晓东和赌档老板温秀宇，而吴晓东这块硬骨头，就交给了祝瑾和陈栋。 看着祝瑾就要进谈话室，陈栋有些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干嘛？”祝瑾有些兴奋后的疲乏，却也为即将发生的一切期待无比。 “吴晓东位置特殊，要不要多做一些背景调查？” “调查啥？这些还不够吗？”祝瑾拍拍手里的档案袋，当先推门进去。 谈话室里，祝瑾翻着手里的简历，“吴政委还当过兵呢？” 吴晓东默然不语，看着桌面上的一个刻痕愣怔出神。 “听听这个录音。”祝瑾打开录音机，播放了沈星南和吴晓东那次通话录音，“为什么帮赌档的人说情？” “朋友找我帮忙，没办法。”吴晓东打破了沉默，言语淡淡的，没有丝毫慌乱。 “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吴晓东又沉默下来。 “你那些茅台怎么来的？” “朋友求我办事，办成之后送给我的。” “什么朋友？谁送的？” 又是沉默。 …… 周而复始。 吴晓东是公安战线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反侦察能力非常强，对于跟他谈话的难度，祝瑾陈栋早有心理准备。 但实际接触下来，才知道这块硬骨头有多难啃。 整个谈话过程中，任祝瑾使出十八般武艺，吴晓东都是一句话不说，哪怕提及那些茅台，提及他的父母，他都无动于衷。 祝瑾的谈话技巧，陈栋是亲眼见识过的，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忽悠或者直接开喷，这些经过无数次验证过可行性、无往而不利的高招，在吴晓东身上，通通都没有效果。 陈栋很是挠头，祝瑾只是稍微尝试了一下，便不再继续，本来预估三个小时的谈话，不到半个小时，祝瑾就暂停了。 两个人离开谈话室，在走廊里，祝瑾不住揉搓头发，将本就有些杂乱的秀发揉的更加乱成一团，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吴晓东见多识广，跟他说那么多宽大处理、争取立功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祝瑾也看出来了，吴晓东对自己很自信，也很讲义气，他不可能牵扯出其他人来。 案子到了他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祝瑾知道，自己这回遇上硬茬子了。 （待续） 第130章 重说当年 这次专案组没有使用县委党校，而是直接包下了整个宾馆。 吴晓东父母家那些茅台他就解释不清楚，一条“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就足够给他定罪量刑的，在哪里双规，其实区别都不大。 涉及到保密问题，祝瑾明确提出，必须要将吴晓东完全与外界隔离。 所以她拒绝了有关人士的提议，直接将两个关键人员带到宾馆进行双规。 有清江县委乃至清南市委的全力支持，这个提议没有人敢于质疑。 但如果不尽快攻克吴晓东，将案件成效落实到位，接下来的几天里，专案组会极为被动。 尤其当廖雪芸那一组很快拿下赌档幕后老板以后。 邓泽宇的房间里，依旧烟雾缭绕，廖雪芸简要汇报了谈话收获，直截了当说道：“温秀宇对黄世杰家的灭门案供认不讳，但对跟吴晓东之间的联系死活都不肯承认，他的观点是，有人帮他摆平了县公安局，这个人是谁，他其实也不知道。” 邓泽宇皱起眉头，“杀人放火都认了，还差吴晓东么？温秀宇不会撒谎吧？” 廖雪芸摇了摇头，“我和沈星南有个共识，温秀宇是真的不知道公安局保护他的人是吴晓东。” 邓泽宇也挠起头来，“这就难办了……” 仅凭茅台酒，吴晓东肯定说不清楚，但案件性质就变了。 没有发现火灾现场的纵火痕迹，可以说是案件调查疏忽，可以是故意的，也可以是无意的。 如果不能将温秀宇和吴晓东联系起来，保护伞就不成立，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涉案人员都可能逃脱纪法的制裁。 关键的关键，就落在了吴晓东身上。 “纪委那边在突审黄世杰一案办案人员，目前也是毫无进展，没人指认吴晓东……”邓泽宇抽出一根烟来，没等送到嘴上，就被祝瑾抢了去，只能再抽一根。 祝瑾捡起打火机，给邓泽宇点着，自己才点着狠狠吸了一口：“不拿下吴晓东，这个案子就是白办了！” “秦书记那里，周书记那里，包括市纪委，都交代不过去！” “责任在我！大意了！” 祝瑾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火光吸得火红，这才咬牙说道：“老娘今晚不睡了，就跟他耗上了！” “陈栋，走！” 祝瑾掐了烟，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两人拿着吴晓东简历和相关资料，回到祝瑾的房间开始细细研究。 吴晓东现年四十三岁，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没的说，究竟是如何走上这条路的，从档案里根本看不出来。 从公安局和组织部调来的资料都摆在桌子上，祝瑾一份份翻过去，不肯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陈栋打开了吴晓东办公室查抄来的一个文件夹，里面调出来的一张合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照片里面，七个中年男人服饰各异站在一起，高矮胖瘦各个不同，却都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其中一个人，吸引了陈栋的注意。 那个人左手只有两根手指。 还有一个人，仔细看过去，好像右腿裤管空了一截。 其他人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照片背后，只有一个日期，“2000.07”。 “姐，你看看这个合影。” 祝瑾接过照片，很快就发现了端倪，“这是……” 陈栋说出自己的分析，“我感觉，看这帮人的气度，很像是当过兵的。” 祝瑾点点头，“形象变了，这个气质没有变，吴晓东和他们站在一起，气质并没有特别突出，这就是很好的佐证！” “退伍不褪色，这帮人的年纪……” 陈栋摆出一张证书，“姐你再看看这个，集体二等功……” 祝瑾眼睛一亮，“老山前线！” 陈栋点点头，“算算年龄，吴晓东他们那一批正好赶上了老山轮战。” 祝瑾若有所思看着陈栋，“你的意思？” 陈栋指了指证书和奖章，“吴晓东在对抗我们，以他的意志顽强程度，我觉得我们即便攻克下来，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将这些东西放在办公室的展示柜上，说明这是他特别重视这些东西，”陈栋掂量着词句，准确说出自己的分析，“他肯定在乎战友情谊，也肯定在乎身上的荣誉，他现在之所以负隅顽抗，未必不是这种重义气的性格使然。” “想要击败这种义气，就只能用更高层次的情感。” 祝瑾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对他晓以大义？” 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方法，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就不相信这招会管用。 一个有民族大义的人，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陈栋与她心有灵犀，喃喃说道：“很多时候，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老气横秋！”祝瑾白了他一眼，“这我可从来没试过，我心里没底，要不你上去试试？” 陈栋一愣，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我能行吗？” “你行不行我哪儿知道？”祝瑾一语双关，“总得试试才知道吧？” 陈栋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一语双关，“那行，我准备一下，试试就试试！” “哼！”祝瑾脸上一热，心说你也就敢试试吴晓东了，你敢试试我么？ 陈栋耐心翻看了一番吴晓东的资料，心里有了腹案，对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做了充分准备，这才与祝瑾一起，又来到谈话室。 吴晓东竟然已经睡着了，祝瑾进门的时候，看着睡眼惺忪的吴晓东，就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如今谈话主体是陈栋，祝瑾不打算火力全开喷他了。 如果她是个喷火器，那吴晓东就是混凝土碉堡。 在他面前，她已经无能为力。 陈栋摊开文件夹，看着对面睡眼朦胧的吴晓东，微微一笑说道：“吴政委，睡得还挺香？” 吴晓东点点头，“床很软，有些睡不惯，别的还好。” 陈栋笑笑，“吴政委参加过老山轮战吧？还立过集体二等功？” 吴晓东木然点点头，“你们去过我办公室了。” “还有个个人三等功，我没摆出来，搁家里了。” 陈栋不置可否，“我算算年份，吴政委参战的时候，还是初期吧？那个时候，咱们不少战士牺牲了吧？” 吴晓东点点头，目光柔和起来。 陈栋叹了口气，“都是党和人民的好儿郎，大概就是我现在这样的年纪吧？就那么义无反顾的上了战场，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他们呢？” “吴政委，您能给我讲讲么？” （待续） 第131章 大是大非 谈话室是宾馆的一间套房改造的，楼层不高，空间很大。 对着摆放的两张桌子，这边坐着祝瑾陈栋，那边坐着吴晓东。 两个看护人员站在窗户边上，与整个环境浑然一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存在感。 听到陈栋的话，吴晓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轻轻摇头说道：“网上有的是书籍电影，去看就是了，让我给你说什么！” 祝瑾眼睛一亮，吴晓东有情绪了！ “哼！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当给我们解闷了呗！还是说你其实没啥故事可说，二等功三等功都是混来的？” 吴晓东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随即就被理性和修养压制住了。 “拙劣，在我这里扮演红脸黑脸，不觉得你很可笑么？” 被他戳穿，祝瑾有些尴尬，见陈栋瞪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看也不看吴晓东一眼，自顾自摆弄起手机来。 陈栋轻声说道：“我们有任务，你不肯说案情，那就说点别的。” “我平常很关注这方面的东西，电影和报告文学我都看过不少……” 陈栋如数家珍，说起了关于老山前线的书籍电影，他不是信口胡诌，而是真的对这些事情有过深度接触。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又有哪个不熟悉那些英雄事迹呢？ 听到陈栋说的确实不像是临时抱佛脚，吴晓东脸上浮现出向往和回忆的神情。 “但影视也好，书籍也好，都不会说得太详细，我一直想找个这样的亲历者，聊一聊这些背后的事。”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写一本这样的书也说不定。” 吴晓东抬起头来，眼中多了一道光彩，“我也想过要写本书，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我想着等退休了，就做这件事，可是现在……” 陈栋摇了摇头，“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不晚的。” “吴政委当时是什么兵种？” “我是汽车兵，当时……” 话匣子一旦打开，说的又是他最怀念、最辉煌也是最痛苦的回忆，吴晓东娓娓道来，说了许多记忆深处时隔多年依然熠熠生辉的陈年往事。 陈栋听得很仔细，时不时问起细节，还在一个日记本上记录下来，等到吴晓东说完，这才轻轻合上日记本，抽出那张合影来递给吴晓东。 “这张照片，就是你说的那些人吧？有几个不在了？” “六个……”吴晓东摩挲着那张照片，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你觉得他们六个在天之灵，会为当初的选择后悔么？” 吴晓东猛然摇头，目光中显露出凶狠之意，“他们都是最英勇的战士！保家卫国，为了党和人民，怎么会后悔！” 陈栋点点头，“是啊，他们倒在了战场上，倒在了保卫国家、保护父老乡亲的一线上，我想他们也不会后悔的。” 他话锋一转，“但如果他们真的在天有灵，会赞同你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吗？” 吴晓东一下子愣住，看着陈栋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陈栋站起身来，从文件夹中抽出来一张火灾现场的照片，摆到了吴晓东面前。 “黄世杰是个烂赌鬼，他是死是活死有余辜！但他的妻子和孩子有什么错？王丽娜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什么错？” 陈栋双手撑在桌子上逼近吴晓东，与他四目相对分毫不让：“你那六名壮烈牺牲的战友，会同意你帮助草菅人命、奸杀妇孺的恶徒么？” “他们拼尽生命保护的人，没有死在外族的枪下，却被你保护的黑恶势力活活烧死！” “你内心深处，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你对得起你的六名战友吗？你对得起党和人民对的信任吗？” 吴晓东垂下头去，一颗热泪滚落尘埃。 “吴晓东！你抬起头来！”陈栋轻喝一声，“你的六名战友，就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保护草菅人命的匪徒！看着你保护烧杀抢掠的恶棍！看着他们用生命缔造的太平盛世，却毁在了你的手里！” “你惭不惭愧！你羞不羞耻！” 陈栋声嘶力竭，愤怒的情绪终于到达了顶点！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祝瑾会在谈话的过程中那么激扬那么亢奋，情绪到了，真的是不受自己控制。 “呜呜呜！呜呜呜！”吴晓东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我后悔！我错了！我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我后悔啊！” 陈栋又要说话，祝瑾却抬手拦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明白过来，当即缓缓坐下，打开了谈话稿纸本。 “给我一支烟吧！”吴晓东渐渐恢复过来，要了一支烟，随即开始交代。 “最早的时候，是有一次几个战友聚会，有人送了我两瓶茅台，我就打开了，大家都很喜欢喝，我其实觉得味道没啥区别，但我太喜欢当时那个感觉了，以后就总喝这个酒……” 吴晓东收集茅台的癖好就是由此而来，他不贪钱，也不好色，但却对茅台酒来者不拒，开始只是小事，打打招呼就能办，随着他水涨船高位高权重，求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出手也就越来越大方。 茅台酒就从最初的基础款，上升为年份原浆；从一瓶两瓶，变成一箱两箱。 有人甚至会特意把钱换成茅台酒，十箱十箱的送…… “总出去吃饭喝酒，听着众人的阿谀奉承，我自己慢慢就放松了警惕，觉得就是吃点喝点，不是什么大问题……” “什么事情开了口子，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开始小打小闹帮人摆平了收了酒；之后打坏了人别人来找，觉得过意不去，就又帮帮忙……” “事情一点点积累起来，就回不去了，打残了人得帮忙，出了人命，还得帮……” 吴晓东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懊悔，“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也会担惊受怕，但很快就会被侥幸心理取代，我反侦察能力这么强，也没收别人钱财，就吃吃饭喝喝酒，不至于怎么样……” “但我心里其实明白，那把剑就悬在那里，落下来是早晚的事，”他最后吸了口烟，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现在这把剑落下来了，我心里也算踏实了。” …… 笔录很快做好，吴晓东签字按了手印，祝瑾陈栋拿着来见邓泽宇。 “全靠陈栋，不辱使命！”祝瑾将笔录往邓泽宇面前一拍，很是得意很是骄傲，“怎么样，我带的兵可以吧？” 邓泽宇捏着烟屁股舍不得扔，“那还用说？祝常委的本事，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 祝瑾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理他的揶揄，开始讨论起案情来。 案情已经明朗，吴晓东与温秀宇没有直接联系，两个人中间，另有一个中间人，这个人，才是整个赌博案的关键。 （待续） 第132章 有所取舍 邓泽宇的房间，临时变成了会议室。 宾馆整层楼被纪委包下，有专门的会议室，但此时深更半夜，就没大动干戈。 廖雪芸也被邓泽宇叫醒，四个人坐在一起，将整个案情拼凑了个大概。 原来赌档是温秀宇从一个叫“五哥”的人手里接手的，每个月定期缴纳七成分红，具体经营由温秀宇负责，日常补给、人员调配都由“五哥”手下负责。 吴晓东与温秀宇没有直接联系，两个人也是通过这个“五哥”牵线解决问题。 而这个“五哥”是谁，温秀宇没有亲眼见过，吴晓东更是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一切的关键，又指向了那个叫“童祝”的女人。 吴晓东的笔录里，童祝是赵志国介绍给他的，就见过两次面，剩下的都是电话联系。 开始是她，后来换成了一个男人，还是那个号码，还是那些事，只要摆平，酒就立刻到位。 而在温秀宇那里，他只知道“五哥”，只见过“五哥”的手下，至于“童祝”是谁，没听说过，更没见过。 祝瑾脱了鞋，将脚搭在茶几上，一双大长腿格外显眼，狠狠皱起眉头，捏了捏鼻梁缓解眼睛的酸楚，“这个‘五哥’没露面，他的下属得有具体人吧？按照温秀宇说的，赌场的人员都是这个人安排的，补给都是这个人提供的，那这帮人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能没有蛛丝马迹吧？” 廖雪芸点点头，“我跟公安那边确认过，这个人很谨慎，但凡花钱的地方都用现金，进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所有人都叫他的外号‘榔头’，没人知道到底叫什么名字。” 邓泽宇叹了口气，“按照现有的线索来分析，这个‘榔头’，很可能是个类似于白手套和观察员的角色。” “我们想到了有暗哨，但没想到，还有个场外侦查员。” 陈栋一直皱眉思索，没有插话的意思。 祝瑾抬腿蹬了他一脚，“想什么呢？” “嗯？啊，没想什么。” “想到了就说，干嘛呢这是，玩深沉啊？” 陈栋坐直身子，“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这个‘童祝’跟这个‘五哥’认识，完成早期资本积累后，童祝就将赌档交给了‘五哥’，而‘五哥’因为不是清江本地人，所以也将赌档转手了。” 邓泽宇转头看着陈栋，“你的意思，童祝和五哥，不是夫妻或者男女关系，仅仅是相互转让了生意？你的判断依据呢？” 陈栋点点头，“夫妻也好，男女朋友也罢，没必要临阵换人，既然童祝一直跟吴晓东联系，那就没必要多此一举将五哥牵扯进来。” “以目前的结果来看，已经没有了童祝的身影，整件事情，都是五哥在幕后操持。” 祝瑾点点头，“对，是这么回事。” 她又疑惑起来，“这个童祝，又不是赵志邦的情妇，又不是五哥的女人，在整个水利项目贪腐案件中，扮演了很关键的角色，又是赌档的最早创始人，但奇怪的是，赵志国、赵志邦对这个女人的具体情况竟然也不清楚。” 邓泽宇有些不解，“赵志国我们谈过，说得很清楚，这个女人是赵志邦介绍来的，他以为是赵志邦的情妇，那赵志邦是怎么说的？” 祝瑾坐起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歪着，她参与了省纪委对赵志邦的双规，自然知道得更加详细：“赵志邦说的是，两个人是在饭局上认识的，他觉得那女的挺有实力，就介绍给了潘向东和赵志国认识。” “那个时候他还是清江的县长，时间上的能对得上的。” 祝瑾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案子最大的遗憾还是在赵志邦身上，这个人实在是太狡猾了，可以说是滑不留手。” “无论是个人财产还是社交范围，都没有什么大问题，省纪委对他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大起底，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用作风问题和选人用人不当定了个撤销党内职务的处分。” 邓泽宇抽完手中这根香烟，下了决心说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咱们要查的是赌档纵火杀人案和背后的保护伞，现在凶手抓到了，伞也打了，其他的事情，就不归咱们管了！” “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上午起草一份审查报告，我去找秦书记汇报，争取早点结案。” 领导定了调子，各人回去抓紧休息，九点钟不到，陈栋就又爬了起来，按照案情实际，起草了一份审查报告，祝瑾把关修改后，交给邓泽宇。 邓泽宇看都没看，直接塞进了档案袋，拿着就去找秦广成。 兹事体大，秦广成也不怠慢，直接带着邓泽宇求见周俊辉。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周俊辉正在接电话。 “领导您放心，我知道轻重缓急，嗯，确实涉及到几个投资商，嗯，我一定控制影响范围，不会随意扩大……” 挂断电话，周俊辉通知秘书，让外面的人进来。 见是秦广成和邓泽宇，他苦笑说道：“昨天夜里的事情，从五点多开始，我这手机就没消停过，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变着法的让我大事化小！” 秦广成点了点头，“都一样，我就是预见到这个，手机都关机了，可那也没用，电话直接打到家辉那里，让转交给我，哎！防不胜防！” “行了，该撞的钟早晚都得撞，说说吧！有什么成果。” 邓泽宇拿出材料递给两位领导，“现在已经基本查明……” 周俊辉听得很认真，等邓泽宇讲完，这才点点头说道：“不错！案件调查的很缜密细致，这份报告写的也很好，条理清晰，面面俱到，纪委有人才啊！” 邓泽宇点了支烟，捏在手里一口都没抽，“这是陈栋起早写的。” 周俊辉一愣，有些懊恼说道：“当初想把他带到身边来培养的，现在这么看，损失很大啊！一个大笔杆子，被我错过了！” 秦广成打趣道：“幸亏没被您束缚在身边，不然您多了个大笔杆子，我们可就少了一员干将！” “哈哈哈！”周俊辉开怀大笑，“行，在哪里都是发光发热，革命事业不分文武！” “我同意泽宇同志的观点，我们要办的是赌场案、纵火案和后面的保护伞，至于这个‘童祝’和‘五哥’，今后可以继续留意，但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 周俊辉拍板定了调子，“抓紧时间履行手续，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该判的判，兵贵神速，不要夜长梦多！” “时间紧迫，大家再辛苦几天吧！” 离开书记办公室，秦广成打开手机，立刻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他将手机来电信息给邓泽宇看了一眼，“喏，你看到了，压力就在这里，抓紧巩固战果吧！小心迟则生变！” （待续） 第133章 连升三级 整个赌场案的后续处理，可以用“雷霆万钧”“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容。 清江官场，特别是公安系统，多人被调整岗位，有人受到了严肃的党纪国法处理。 对于清江县委县纪委的快速反应，省市纪委都给予了高度评价，参与办案的外调人员，也都获得了高度认可。 祝瑾回到江源县，还是陈栋专门送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祝瑾笑道：“估计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协同办案了，已经有消息了，我马上要下去乡镇当镇长了，以后主抓经济建设，不在纪检战线工作了。” 陈栋有些失落，不过却也为她感到高兴，“这是好事，到了主干线，你的性格和能力会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哪天真当了我的领导，可得好好照顾我！” 祝瑾笑道：“那肯定错不了！以后有事没事打个电话，别总装死！” 陈栋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协同办案，两个人更加信赖彼此，内心深处，也更加不舍。 只是前程各异，只能互道珍重。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奇，天气渐暖，人心思变，转眼就到了七月。 清江县委隆重召开大会，对优秀党组织和优秀共产党员进行表彰。 宣读完优秀党组织名单后，开始宣读优秀共产党员名单。 排在第一位的，赫然就是陈栋。 “他在抗洪一线冲锋在前、不惧风雨，用共产党员的担当尽责精神，为大王村大坝抢修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保护上千户居民远离洪涝灾害；他在纪检战线枕戈待旦、舍身忘我，面对贪腐分子敢于重拳出击，为党和政府挽回了巨大经济损失……” 主持人的介绍声中，陈栋走上主席台，从周俊辉手中接过两面个人三等功的锦旗和证书。 县委礼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台下的徐红绫看在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幻想着自己也站在台上，享受着这样的荣光。 吴启明热情鼓掌，邓泽宇也骄傲挺起了胸膛，这是他们带出来的优秀干部，他们作为领导，也是与有荣焉。 至于在场的清江县其他干部，却是心情各异，不一而足。 主席台上的陈栋微笑着，内心深处却无比宁静，走上了这条路，注定了他的未来就不会是坦途，人们会更加用放大镜观察他，用更高的标准要求他。 而这些，是对他的砥砺，是前进路上的风雨，他本无惧，早已做好了准备。 这个夏天，纪委的工作按部就班，陈栋也没闲着，他通过魏旭东找了伙施工队，在平房院里又建了一排平房，这样就能从街上直接将车开进车库。 院子重新翻整，陈栋父母特地来帮他种上了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二老偶尔过来小住，已经将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陈栋很满意这种变化，打算将来不妨将父母接到这里来住——只要自己还在清江。 七月匆匆过去，八月珊珊而来。 这天中午，周俊辉与新任命的组织部长姜皓宇在县委食堂边吃边聊，说起了即将召开常委会议的人事安排。 两人很快就相关人员达成了一致，但在陈栋的提拔上，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姜皓宇个子中等有些清瘦，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性格也颇为柔和，他是组织系统出身，与周俊辉纪检系统不一样，对组织工作流程相对更加了解。 “陈栋八月四号才能转正，按照常理，转正后只能是科员身份享受副科级待遇，提升为副科级已经是破格提拔，再要提乡镇副书记、纪委书记，就有些过快了。” 周俊辉拨弄着餐盘里的菜，随便捡起一块麻辣豆腐拌进米饭里，“七一表彰大会，陈栋荣立了两个三等功，就凭这个，不能直接提任副书记？” “他这一年试用期，干了很多人半辈子都没干成的大事，就凭这个表现，给个正科级待遇都不为过！” 姜皓宇初来乍到，周俊辉刚刚又升了市委常委，他哪敢正撄其锋，当即笑道：“领导您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不行，而是这个流程必须要捋顺，不然对陈栋将来的发展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周俊辉面色柔和下来，“两个三等功的分量，你在组织部门工作多年，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种干部不破格提拔，那就不用有破格提拔这个概念了！” “说白了，陈栋只是工作年限不够，其他哪方面条件不符合？直接提正科级是有点过于陡了，但乡镇副书记绝对不会有问题！” “具体程序你来走，相关制度依据找好，需要对上协调的，我来办！” 他定了调子，姜皓宇还有什么不支持的道理，当即痛快答应，就此达成了一致。 八月五日，星期五下午，县委召开常委会议，人事任免一项中，陈栋的提拔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五人小组会议早已达成一致，所以常委会议上并没有产生太大浪花，陈栋的成绩在那里，之前表彰的时候已经惊呆了世人，这次提拔重用，也算是实至名归。 当天晚上，干部任免的名单就已经流露出来——事实上，早在前一天晚上，部分人的提拔信息就已经传开了。 回省城的路上，陈栋接到了一个又一个恭喜的电话，手机短信也响个不停，显然有人打电话没打进来，选择了短信道喜。 刚刚转正就提拔为乡镇副书记兼任纪委书记，这在整个林江省都是独一份，这个年轻干部过去一年的成绩和未来发展，让能够接触上的人，都愿意做一下感情投资。 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也不介意用这样毫无成本的方式，表示一下善意。 整个周末，陈栋都被这样围绕着，这种局面他前世经历过，但却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呈现。 和甘霖一起度过了一个浪漫的周末，陈栋回到清江，直接到林关镇报到。 吴启明的办公室里，没等陈栋坐下，吴启明就笑道：“纪委借调一走就是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林关镇的党群工作和纪检工作，你得抓起来了。” 陈栋笑着点头，“领导您提了县委常委，我还没请您吃饭，看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找上邓书记，一起吃个饭？” 吴启明连忙摆手，“免了免了！上次喝多了，我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你心意我领了！” “你现在也转正了，职务也明确了，党群这块，组织、宣传都不多说，团委、工会、妇联工作你也熟悉，最主要还是纪检工作这块，马上换届年就到了，问题矛盾往往在这个时候会变得尖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陈栋点点头，“县委这个时候把这个担子交给我，就是要我冲锋陷阵的，领导您放心，我肯定全身心投入，竭尽所能做好这项工作。” 吴启明有些感慨，“其实县委常委会上，我是提了意见的，我明确说了，你年纪小，直接到这么重要的岗位上，很可能会出岔子。” 陈栋笑笑，“领导您这是帮我提前给大伙儿打个预防针，到时候真出了岔子，也好帮我说话是吧？” 吴启明抬手指指陈栋，“我确实是这个意思，更主要的，我要周书记一个表态！不能县委把干部拔苗助长了，后续就不管了，真出了问题，提拔干部的领导不一样有责任？” “我将了领导一军，领导也接了招，将来真出了问题，也算有个铺垫。”吴启明叹了口气，“按我的想法，其实让你当个副镇长是最好的，然后下一步跨过纪委书记这个坎儿，直接当镇长或者人大主席……” “咱们林关镇，情况复杂啊……” （待续） 第134章 即将上任 陈栋明白吴启明的用心良苦。 从试用期选调生，到正式科员，到副科级干部，再到党委副书记，其实是三个级别。 虽然都是副科级，但在基层序列，中间的差距就像天堑鸿沟一样遥不可及。 从科员到副科级，就是多少干部一辈子的汲汲以求，而从普通的副科级到副科级实职，更是有许多变量。 而乡镇党委副书记，几乎可以说是副科级这个行政级别中，最高一档的存在。 以前基层班子有时会设置三名副书记，但机构改革以后，除了行政首长也就是镇长兼任副书记以外，只有一位专职党委副书记，全面负责党建群团工作，相当于是党委体系里面的常务领导，含金量极高。 但此时的副书记还兼任着纪委书记，就让这个职务，多了很多不可控性。 副书记分管信访工作，纪委书记分管党风廉政建设工作，二者合而为一，目的是更好的处置村级违纪问题和群众上访工作，但实际执行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作为主干线的跳板，纪委书记是个爷爷不疼奶奶不爱的岗位，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但因为副书记这个岗位，很多人没有门路，只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接受纪委书记，干不了多久，就想尽办法离开。 以陈栋的条件，有县委书记、县纪委书记的器重，又有吴启明的力保，完全可以不用走这条路。 吴启明对他前途的设计，其实才是最合理也最常规的。 但显然周俊辉不那么想。 当初没有将陈栋调到身边培养，目的就是让他在基层充分锻炼，而最锻炼人的岗位，就是乡镇纪委书记。 这个位置可以摸鱼，但也真的能出成绩。 所以听到吴晓明的话，陈栋心里是温暖的。 人事任命还在公示期，但这不影响什么，陈栋本身就是林关镇自己的干部，常务副镇长刘冰已经帮他将副书记办公室清理出来，就等他搬进去了。 刘冰年纪正好，本来很有希望提拔担任副书记，但没想到被陈栋捷足先登。 不过他并不生气，要是别人走在了前面，他心里肯定会不爽，会搞小动作，但对陈栋，一来他不敢，二来也没必要。 陈栋提拔的这么快，副书记的位置，他坐不了几年，退一万步说，就算陈栋不走，他想进一步，也不是非要在林关镇吊死，有的是机会。 只不过他不想离开林关镇，所以在组织部征求意见的时候，就没动。 他妻子在林关镇中学教书，他在林关镇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没道理为了那一小步折腾自己。 所以他对陈栋的态度就很和善。 陈栋表面功夫做得十足，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排序比对方靠前而有所变化，仍是和从前一样，一口一个大哥叫着，却不肯搬到副书记办公室里去贻人口实。 他人不到位，工作却已经开始干了起来，从档案柜里找出来历年文件，又从县纪委和信访局调了涉及到林关镇上访群众的相关问题资料，钻进办公室里，一看就是一天。 整整五天时间，他都在看这些卷宗、档案，对林关镇信访矛盾突出的几个村，都有了初步印象。 周末他没回省城，而是回了趟家，自己提拔了一级，肯定要当面跟父母说一声，让他们高兴高兴。 这个暑假，陈桦没有回来，留在京城忙自己的事情，父母就有些失落，好在儿子就在几十公里外，这让二老心里多了一份说不出的安宁和平和。 父母在，不远游。 前世陈栋就是怀抱青春梦想离开了林江省，外面闯荡一番，虽然小有所成，终究抵不过思乡情切，这才在而立之年回到了家乡考取事业编上岸，一番波折，也算是有所成就，却始终没能结婚成家，让父母颇为遗憾。 今生今世，他会尽力避免让父母不开心，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能做的终究有限。 人是注定不快乐的，没了这个，就会惦记那个，而有了那个，就会惦记另外的东西。 知道儿子转正又提了副书记，陈母不知道什么分量，陈父却一清二楚，只用一句话，就让陈母知道儿子当了多大的官。 “村上陈六子逢年过节都去给李镇长送礼，那个李镇长，都得归咱们儿子这个级别的领导管！” 陈栋不愿澄清，父母这一辈人，有极其朴素的官本位思想，村里的小屯长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这个副科级干部，已经是父母难以企及的高度，相差太远，无法形容。 在家呆了两天不到，周日下午，陈栋回到清江。 小院翻整一新，门窗都换上了双层塑钢窗，原本的铁皮门也换成了保温防盗门，室内也重新进行了设计，布局更加合理，室内修了卫生间，安了淋浴和马桶，又安装了自来水。 采暖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陈栋不敢上暖气片，他一个人住，时不时就好几天不着家，暖气片很容易冻裂，目前这种烧煤的路子是最合适的选择。 新房子新家具新家电，他在股市赚了钱，花起来就很痛快。 相比之下，给父母拿回去的两万块钱，饶是他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拿的是自认为最小的额度了，却还是不免吓了父母一跳。 父母老实了一辈子，生怕陈栋行差踏错，跟他一再确认，这些钱是正道来的，而不是贪污受贿来的，得到了陈栋的坚决保证，这才将钱存了起来，不肯按照陈栋说的改善居住环境。 父辈刻在骨子里的节俭一时难以更改，陈栋也不强求，心到意到，够用就好。 收拾了一个多小时，洗衣服拖地忙了个不亦乐乎，好不容易闲下来，正犯愁晚饭怎么糊弄一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陈啊，周末回没回省城啊？”魏旭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魏哥，我没去省城，回家里住了两宿，刚回来。”陈栋给自己倒了杯水，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咋的，没啥事喝点儿啊？” “有这个意思，怎么样，方不方便？” “那必须方便啊！”陈栋开心起来，“我正愁晚饭没着落呢！咋定，找个地方吃烧烤去？” 魏旭东笑道：“还找什么地方啊！放着你那么大的院子不用，这么好的天气不吃顿自己烤的肉串，别人都得笑咱们不懂生活！” “你在家消停等着，人，菜，酒，炭，炉子，签子，我都背着，不见不散！” 陈栋笑着答应挂断电话，来清江时间不长，倒是跟纪委这几位兄弟关系处得极好。 纪委的人际关系相对复杂，不同圈子之间泾渭分明，一旦走到一起，因为水平相当，就会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纪检干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需要朋友知己，同一个战线、同一个系统，自然共同语言就多一些。 陈栋如今是乡镇纪委书记了，虽然不如之前在党风室的时候联系紧密，但却因为距离，产生了美。 （待续） 第135章 众说纷纭 八月的夜晚，微有凉意，最是怡人。 陈栋从院中的水井里打了凉水，往冰镇啤酒的水桶里又倒了两桶，这才回到院中的小桌上，与众人继续喝酒。 除了党风室的几个人，还有两位其他科室的室主任，都是魏旭东同期来到纪委的年轻干部，一个是纪检监察二室的刘主任，一个是信访室的张主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位主任与陈栋不是第一次喝酒，此时借着酒兴，更加打开了话匣子。 “我说老弟啊，咋想的，咋还在林关镇当纪委书记呢？”信访室张主任是个老大哥，喝了些酒，舌头有点粗，但说话颇为语重心长。 “林关镇的信访件，是全县乡镇里最多的！其中还有几个重复上访的，我天天见他们都头疼！” 刘主任点头附和道：“可不是么！我们室就有一个林关镇的件儿，搁置到现在还没动呢！” 陈栋看看魏旭东，知道了他今晚这顿饭局背后的善意，连忙笑道：“刘哥，为啥没动啊？” “怎么动啊！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反正领导也不催，那我就装死，啥时候拖不下去了再说。” 张主任吃了一粒花生米，“陈啊，你是年轻干部，这一年在县里没少干活，县里领导都挂号，但咱们纪检工作容易得罪人，干好了得罪人，干不好得罪自己领导，你听哥一句劝，糊弄干一年，赶紧往上走，别耽误了前程！” “可不么！” “就得这样，张大哥说的对！” 众人齐声附和，陈栋端起杯来，“大哥为了我好，我心领了，等明天上班，我就跟领导谈，反正等转正期一过，我就换地方！” “这就对了，来，干杯！” 众人举杯痛饮，席间陈栋打听起刘主任负责的案件情况，他是林关镇纪委书记，有责任也有权利了解案情进展，尤其又有之前的情分，刘主任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竹筒倒豆子说了原委。 原来林关镇里两条国道交汇，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导致了百姓思想比较解放，经济水平一直都是全县领先，与此同时，产生的经济纠纷也比其他乡镇为多。 其中比较突出的问题，就集中在道路交通领域。 有两个姓栾的兄弟，凭借早年与客运站的关系，垄断了林关镇到县城乃至省城的客车线路，同时还经营着林关镇去往各个村屯的中巴车生意。 这门生意在有钱人眼中不算什么，但在底层群众看来，却是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 近几年农村养私家车跑出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开始是微型面包车或者北京吉普2020s，慢慢的开始出现了奇瑞qq长安奔奔等车型，从业者形形色色，鱼龙混杂。 中巴车走村串户，难免会与这些司机产生纠纷，栾家兄弟仗着人多势众，经常打压这些私家车。 这些私家车不忿，也在背后诋毁栾家兄弟，以及他们背后的运管部门。 本来双方还仅仅停留在暗中较劲的阶段，直到林关镇向前村出了一个牛人。 这人是个屯长，他有个小舅子无所事事，就养了个奇瑞qq跑活儿，但因为与栾家兄弟纠纷，被截了好几回。 这人气不过，就带着几个亲戚朋友，公然设置路障，专门拦截栾家兄弟下乡的中巴车。 这帮人不打不骂不砸不抢，车来了就往轱辘下面一躺，前面一个后面一个，旁边七八个壮汉手指刀枪棍棒，司机敢挂档，直接就上打人砸车。 栾家兄弟也是混过江湖的狠茬子，带了一群人去村上找麻烦，被这人领着全村人直接干得狼狈逃窜。 从那以后，栾家的线车，再也出不了林关镇，连带着去省城的线路也受到了影响。 双方你告我村匪路霸，我告你垄断经营，一面牵扯村里干部镇上派出所，一面牵扯交通局客运站。 刘主任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能这么拖着，两头都有理，都挺委屈！” 陈栋想起了自己那次遇到的路霸，微微点头，并不表态，魏旭东却道：“就特么惯得臭毛病！栾老大要不是断了别人财路，至于被人这么打断脊梁骨羞辱，连去省城的线路都受影响？ 咋的横的硬的碰上了不要命的，就怂了，就老实了，就想着拿我们纪委当枪使了？” 刘主任一拍桌子：“旭东你说我心里去了！就这么回事！两条狗咬来咬去，咬不过了找咱们来主持公道了！凭啥呢？”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信访室张主任又说了几个林关村的问题线索，桌上没有外人，他也没点名道姓，只是给陈栋提了个醒，大概会有什么样的问题在等着他。 酒足饭饱，大家尽欢而散，魏旭东留到最后，帮着陈栋收拾残局。 “烧烤炉子就留下，我跟别人要的，我家里也没地方放，搁你这里，啥时候用我啥时候来取。” 魏旭东干活明显没啥章法，一看在家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陈栋也不指着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魏旭东干脆洗洗手一旁看着，点了根烟说道：“他们两个大主任的话，你且一听，不能太往心里去，也不能不当回事儿。” 陈栋利索将碗筷收到一起，从热水器放出温水，倒了些洗洁精开始刷洗。 他喝了不少酒，却依然跟没事人一样，魏旭东看在眼里，很是佩服。 “陈啊，就冲你这个酒量，将来你的前程都不可限量！” 陈栋笑着点头，上辈子他因为入行较晚，全靠拼命才博来前程，相比而言，今生倒是收敛太多了。 “以后到乡镇当纪委书记了，纪委这边得勤走动，你是副书记，分管党群，组织宣传那边肯定是重中之重，但你在纪检干过，怎么说都是自家人，这个情分不能断。” “纪委这地方特殊，一般人轻易搭不上话，你既然能搭上线，就别让这条线断。” 陈栋点点头，“今天我一看这个阵容安排，就知道魏哥你有心帮我，刚才人多我也没好意思说。” 魏旭东点点头，“你还年轻，不像我，这辈子也就出息到这样了。看到了你，就看到了年轻的我，有冲劲，有闯劲，敢担当，不怕得罪人。” “但我不如你，从年轻的时候就瞻前顾后，总想面面俱到，到今天一事无成……” “年轻人，干吧，我看好你！” “给咱们纪检人争口气！” 魏旭东潇洒弹了烟头，跟陈栋摆了摆手，推门离去。 （待续） 第136章 走马上任 周一一早，陈栋乘坐客车来到林关镇。 找到门楣上的钥匙，陈栋打开了副书记办公室的门。 屋里陈设焕然一新，宽大的老板桌上摆着一座崭新的红木日历笔盒“多合一”，一台纯白色的大头crt显示器，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两张沙发摆在老板台对面，中间茶几上，是一盆新买的君子兰。 陈栋很满意，这样的摆设，常务明显是用了心的，算是不枉自己刻意结交一番。 老板椅是新换的，烧水的热水壶也是新的，陈栋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脑。 轰鸣声中，显示器亮起，进入了win98操作系统。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但陈栋知道，这才仅仅是开始。 还没等他坐热屁股，敲门声响起。 陈栋抬头一看，是镇上的宣传委员王慧。 “王姐，请进。”陈栋站起身来迎接，态度平和。 王慧三十出头，担任宣传委员时间不长，原来是镇上的团委书记，因为陈栋的到来，她才往上挪了一步。 宣传委员不如组织委员吃相，但也是党委的中层干部，因为经常对接宣传部门，工作任务不少，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俩人之前打交道不多，但陈栋如今是副书记，宣传工作归他管，这个码头，王慧不得不拜。 公示期两人就交流过，但陈栋没有正式上任，自然点到为止。 “陈书记，这回我可以跟您汇报工作了吧？”王慧个子不高，透着一股灵秀之气，跟着陈栋开起了玩笑。 “王姐你又逗我，宣传工作我不太熟悉，简单聊聊吧！” 王慧说起了当前宣传口的重点工作，又对接下来的一些工作提出了设想，有条有理，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陈栋不住点头，等她讲完，先是予以了充分肯定，然后提出了两条中肯的建议，最后补充道：“王姐你在这个岗位上时间也不短了，经验丰富，今后这方面的工作，还得以你为主。” 王慧对陈栋那两条建议刮目相看，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刚刚提拔的年轻小伙子想出来的，联系到那些传言，自然更加相信，陈栋背后另有高人。 她更加谦虚谨慎笑道：“你是领导，我肯定以你为主！” 正说着话，组织委员张文斌行色匆匆来到门口，“陈啊，组织部姜部长来了！” 陈栋一愣，姜皓宇是组织部大部长，自己区区一个副书记新官上任，怎么也用不到姜部长亲自来送吧？ 组织部送人自有一套流程规矩，各大局局长和乡镇党委书记上任，以及县委、人大、政府、政协、纪委五大班子的秘书长和办公室主任，上任时没有特殊情况，会是组织部长亲自来送。 至于副书记这个层面，基本都是分管常务工作的副部长来送。 更低层级的年轻干部，基本都是干部组组长来送。 当然有的时候忙不过来，密集调整干部的时候，也会权宜行事。 但部长来送副书记…… 陈栋本单位原地提拔，按理来说，组织部不来人也是可以的，毕竟公示期已过，大家其实早就默认了这件事。 但很多时候为了体现组织重视和对干部的关怀，这个过场还是要有的。 之前没接到通知，陈栋以为这次自己提拔就是省略过程的那一批，没想到姜皓宇竟然亲自来了。 事起仓促，陈栋边走边问张文斌，“姜部长要来，是临时通知的？” 张文斌点头称是，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陈栋看在眼里，若无其事下了楼。 没出楼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了下来，陈栋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站到了镇长韩刚身旁。 吴启明的轿车跟在后面停稳，等他上来，姜皓宇才打开车门下车。 “吴书记，韩镇长，陈栋。”姜皓宇一一握手，在吴启明的陪伴下，一起来到二楼会议室。 “本来今天是安排的韩睿部长来送，他临时有事，我正好送南关镇的张书记，就顺便过来，送一下陈栋。” 姜皓宇四旬左右年纪，说话慢条斯理，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陈栋很优秀，全县上下有目共睹，本来是想安排到其他乡镇锻炼的，但吴书记爱才，不肯放，那就只能继续在林关镇发光发热。” “林关镇这几年发展势头很快，希望陈栋到任后，能够更好发挥你的特长和优势，在林关镇的经济建设社会发展过程中，贡献更多的智慧和力量。” “组织工作这一块，林关镇这几年的党员发展有所停滞，文斌，你要协助好陈栋，把这块工作抓好。” 张文斌连忙欠身答应，“姜部长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姜皓宇点点头，“组织上对干部是关怀的、爱护的，有诉求的，可以找陈栋谈，可以找吴书记谈，也可以找韩部长谈，更可以直接找我谈。” “周书记一番大刀阔斧，换来了清江县的河清海晏、风清气正，这些成果来之不易，我们要倍加珍惜。” 姜皓宇仍旧面带微笑，但言辞内容已经有了不同，“我听说有的地方对组织决定不服气，暗中搞了很多小动作，让我们的干部提拔重用出现了不必要的波折。” “我们是有组织程序和组织原则的，公示期内，甚至公示期前的民主推荐，都是留出了充足的时间，让干部群众反映问题的。” “合理合规的渠道不走，偏偏要搞这些小动作，这是要不得的。” “我看林关镇应该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也要引以为戒。” 吴启明随后发言，表示了感谢之后，也做了表态。 临近中午，姜皓宇留下用了午饭，席间宾主尽欢，将近一点钟才散。 午睡过后，吴启明叫来陈栋，眉头微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他细说，陈栋也知道吴启明问的是什么意思。 堂堂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是不会轻易说那番话的，事实上，送干部走个流程的事，姜皓宇确实是顺路，但韩睿是否真的有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栋的提拔，在县委常委会上是有异议的，但周俊辉力排众议敲定了这件事，那就是板上钉钉。 姜皓宇的顺路，明显就是故意为之，但偏偏在这个环节，就出了岔子。 组织部来送干部，不可能不提前通知，如果不是姜皓宇突然来到，陈栋被蒙在鼓里这件事，就会导向其他方向。 如果不是恰好王慧来找陈栋汇报工作，陈栋肯定是会问一问张文斌组织部有没有明确安排的，但巧儿他妈给巧儿开门，就是这么巧。 陈栋简要说了事情原委，吴启明怒火飙升，“你去把张文斌叫来！” 陈栋摇了摇头，“您就别跟着生气了，我先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再跟您汇报。” （待续） 第137章 毫不示弱 陈栋回到自己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叫张文斌过来。 电话里，张文斌直接说道：“陈啊，我下乡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陈栋笑道：“张哥，你是组织委员，我是主管群团的副书记，你下乡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先忙着，左右我在单位住，你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来找我，不见不散。” 下乡只是借口，不给面子才是真，陈栋年纪虽小，涵养之深却非张文斌所能想象。 他初来乍到不假，但论官场博弈，区区一个乡镇的组织委员，敢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真是可笑。 下午乡镇无事，有的干部慑于之前作风整顿，不敢提前回家，又不敢聚众打牌，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陈栋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人议论上午的事。 “……年纪那么轻，我看他怎么摆布张文斌。” “根本就不服众，才多大年纪啊就直接提拔当副书记！” “我是不看好他，不过也不好说，人家背后有人！” “我倒觉得陈栋挺有能力的，咱就不说大坝那事儿，就是在纪委办的几个大案要案，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吧？” 说话的，正是宣传委员王慧。 “年轻了吧？”有人不屑说道：“上面有人，什么功劳不能安到他的头上，我跟艾弗森一起得了六十分，多简单的道理！” 陈栋暗暗记下了几人的名字，虽然不用往心里去，但谁值得团结，谁要保持距离，也好心里有数。 很快下班，众人散去，吃过晚饭，整个政府大院，只剩下陈栋和更夫。 陈栋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十圈，回到办公室看了会电脑，玩了会传奇世界，眼看着快到九点了，跟甘霖视频通了话，便要洗漱睡觉。 走廊响起脚步声，随后有人敲门。 陈栋拉开门，见是红头胀脸的张文斌，一愣之后笑道：“张哥，下乡回来了？” 对方这个下马威还没完，陈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果不其然，张文斌酒气冲天说道：“陈啊，说……说吧！找哥啥事儿？” “张哥你先坐会儿，我去打水。” 陈栋拎着水壶到水房打了壶水，回来又用热得快烧开，又打了盆凉水，兑好以后，开始泡脚。 他从容不迫丝毫不见忙乱，但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张文斌酒意上涌，就有些坐不住了。 “陈啊，你到底找我干啥？” “啊，张哥，你等等，我我洗完脚的。”陈栋去倒了洗脚水，又刷了牙洗了脸，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回到办公室。 “呀，都快十点了，时间不早了，张哥，有事明天再说吧！” “你！”张文斌霍然起身就要发作。 陈栋冷冷看着他，仿佛猛兽露出了獠牙。 饶是酒壮怂人胆，张文斌也不敢真的跟陈栋直接发生冲突，不说陈栋身高体壮他未必是对手，就只说二人的上下级关系，他就不敢越雷池半步。 暗中使绊子是一码事，但公开矛盾，就是另一码事了。 张文斌还有进步空间，他还不想把路走绝。 他愤然离去，看起来就有些虚张声势。 自己之前一直和颜悦色，这张文斌颇有些蹬鼻子上脸，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只怕他真要开染坊了。 张文斌故意挑了下班后即将入睡的时间点来找陈栋，显然就没安什么好心，属于典型的“阳奉阴违”。 表面是“我按你的吩咐回来就找你了”，事实上却是“我就不给你面子，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是典型的基层应付上级的办法，曲解上意，把事做绝。 陈栋不想再惯着他，新官上任，这把火必须烧到张文斌头上。 第二天一早，妇联主席邝雪梅来找陈栋汇报工作。 邝雪梅四十出头的年纪，打扮得格外妖娆，只是身体发肤，早已不复年轻时的魅惑。 传言她与某任镇长有染，后来镇长因为她闹得满城风雨没有进步，两人因此不了了之。 作风整顿之前，邝雪梅常年不上班，知道是陈栋负责林关镇，也曾侧面通过旁人找过陈栋，想要拿出半年工资来，换陈栋通融一二，被陈栋当场拒绝。 她倒也不敢怀恨在心，全县大的环境如此，她不敢太过另类，无奈之下回来坚持上班，倒也没出什么纰漏。 “陈书记，妇联工作……” 邝雪梅汇报起妇联工作来倒是头头是道，她能力不差，只是志不在此，要不是贪图那点经费，估计她早就辞去这个职务了。 陈栋手里目前没有好的人选，就只能拉拢为主，有传闻她跟某位县直部门局长关系不浅，摸清底细之前，陈栋不想动她。 邝雪梅颇有自知之明，陈栋如此年轻，自然看不上她的人老珠黄，因此倒也并未施展美人计，走个过程，就告辞离去。 这中间，张文斌来找过陈栋一次，陈栋没理他，敲门装作没听到，很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等邝雪梅走了，陈栋拿起座机，拨通了张文斌的手机号码。 “张哥，你来一趟。” “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事，不在单位。” “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什么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家里的事，没必要告诉你。” 陈栋呵呵一笑，语气仍是平和，内容却有了不同。 “张哥，我是林关镇副书记，同时还是林关镇纪委书记，你上班期间擅自离岗，没有跟我请假，也没有跟办公室履行请假手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可以建议镇党委调整你的职务，还可以直接对你立案，县里的专项整治并没有明确结束，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这么说话？” “给你十分钟，来我办公室。” 不管张文斌说什么，陈栋直接挂断了电话。 人的下限，远比想象的要低，实在是人群基数太过庞大，多样性复杂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陈栋又给纪检委员刘欣打了个电话，让她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纪检委员是司法所干部兼任，一般来说乡镇纪检工作几乎就没什么事，她乐得多一份收入，所以来时态度就很谦和。 陈栋与他闲聊，没多大一会儿，张文斌就到了。 看到纪检委员，张文斌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懂纪委办案流程，陈栋这个时候就跟他谈话，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行，刘姐，你先忙，有事我再找你。” 刘欣一头雾水走了，陈栋带上门，直言不讳问张文斌：“张哥，我觉得之前咱们关系处得不错，这是怎么了，对我这么大意见？” （待续） 第138章 省城接访 副书记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滞。 陈栋端着水杯喝茶，从甘翰文那里得来的龙井质量不错，显然不是凡品。 他好整以暇，张文斌就有些如坐针毡。 沉默良久，张文斌终于说话了。 “陈书记，是我不好，一时想不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陈栋放下茶杯，“这都不是问题，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人与人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他可以不问，张文斌也可以不说，但陈栋还是想化干戈为玉帛，想要把工作干好，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才是上上之策。 “我跟那个王俊，是亲戚……”张文斌话说一半，脸就红了起来。 陈栋明白过来，王俊被开除公职，王松饮恨清江官场，张文斌靠山倒了，所以没有提拔起来，连带着开始恨上了自己。 他好气又好笑，却也见怪不怪，小地方的人，格局胸怀就是打不开，这倒也很正常。 陈栋说了些官话套话，又点了点姜部长昨天的深意，在他心里，张文斌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 倒不是陈栋会为难他，而是张文斌跟王俊是这样的关系，又这么不懂得审时度势，只要周俊辉还在清江，他就没有出头之日。 张文斌和王俊之间的亲戚关系，组织上明显是掌握的，如今看来，姜皓宇那番话，只怕就另有所指。 没人相信张文斌这么做只是出于私愤，所有人只会觉得，张文斌是受了王家兄弟鼓动才会如此。 张文斌四十来岁，政治上却这么不成熟，就算陈栋不为难他，他也走不远了。 安抚了一番张文斌，两人算是达成和解，陈栋初来乍到，组织工作还要张文斌负责，他也不想多生枝节。 陈栋将张文斌送到门口，屋里转了一圈，随即重新出门去卫生间。 正对着楼梯口是间大办公室，里面组宣和工会在一起办公，房门虚掩着，里面的说话声，陈栋路过时就听得一清二楚。 “咋说了？没把你怎么样吧？” “少打听，陈书记能当上领导，肯定是有水平的！” “切，斌哥，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闭嘴吧你！唯恐天下不乱是吧？” 陈栋毫不停留，让人看见他偷听，那可就是个大笑话了。 团委书记的职位由农技中心的一名事业编年轻干部接任，名叫郑威，比陈栋大两岁，是镇上司法所长的儿子，父子两人在一个单位，也算是一桩趣事。 老郑连副科级都不是，说是司法所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子考了乡镇的事业编，他护上一程，也就准备退居二线了，倒是不牵扯回避不回避。 两天时间，陈栋对分管战线都进行了谈话，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还没打算好从哪里开始烧起。 对于御下，他颇有心得，乡镇干部所追求的，不外乎成绩、利益、关系这几样，满足一个或几个，就能收买人心。 陈栋顶着省纪委选调生的光环，提拔又这么迅速，没人想不开跟他过不去。 像张文斌这么幼稚的，不会有第二个。 成绩更好办，他有县里领导大力支持，吴启明又对他器重有加，成绩不是问题。 至于那点蝇头小利，陈栋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乡镇工作本就平淡如水，稀里糊涂，一个多星期就这么过去了。 但陈栋知道，平淡只是暂时的，风波很快就会到来。 果不其然，周四的晚上，陈栋刚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吴启明的电话。 电话里，吴启明气急败坏问陈栋：“怎么搞的！刘鸣玉又去上访了？” 陈栋一头雾水，“刘鸣玉是谁？去哪儿上访了？” “东光村的刘鸣玉！上访户！不是让你管信访么！” 陈栋心中腹诽，我才上任一个星期，我管个屁的信访，但他肯定不会直说，当即说道：“吴书记，我先了解一下情况，马上跟你汇报。” “别了解了，人在省纪委呢！你不是认识省纪委的人吗？抓紧出发，去省里接人！” “车我安排好了，一会儿就到镇上接你！” 吴启明的话不容置疑，他跟陈栋向来不会藏着掖着，这会儿火烧眉毛，更是一点都不客气。 正常也是，县处级领导，又是县委常委，这样的脾气才合理。 陈栋放下电话，心说省纪委我也不知道大门朝哪儿开，你找我，我找谁去啊？ 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喂，姐，干嘛呢？” 电话那头，祝瑾刚洗了个澡准备对付一口挂面条，“没啥事儿，县委常委会刚散，才到家，咋的了？” 陈栋说了原委，“省纪委信访室，姐你有没有熟人？” 祝瑾笑了，“姐姐我哪儿没有熟人？像你呢？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不会说话！” 陈栋无奈，心说谁能跟你一样，嘴跟抹了蜜似的，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能处成铁哥们儿好朋友？ “那姐你帮我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啊，这玩意打电话不能管用，你不是得去省城么？你来接我，直接走高速，也不耽误事儿。” 陈栋大喜过望，“姐你能亲自去一趟，那自然就最好了！” 祝瑾笑道：“谁让我是你姐了，带你去一次，认认门，以后你少不了去省纪委信访室提人。” 放下电话，不久车就到了，陈栋指示司机直奔江源。 到了祝瑾家楼下，看着一身套裙的祝瑾，陈栋就有些憋不住笑。 祝瑾坐到索纳塔的后座，看着陈栋，没好气给了他一拳，“你笑啥？” “姐你现在打扮都这么正式吗？” “当镇长了，不比在纪委了，肯定得正式一些。” “怎么样，我新买的，好看吧？”祝瑾有些得意。 “姐你穿啥都好看！”有司机在，陈栋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说起了此行根由：“我们乡镇有个去省纪委缠访的，我这刚接手，还一头雾水呢，就得掺和这个事儿。” 祝瑾撇撇嘴，“不说我还不生气，你都提拔副书记了，啥时候请客啊？” 陈栋赶忙堆起笑脸：“今晚到省城，我就请你吃饭！” “这还差不多！”祝瑾凑上前来，拍拍陈栋肩膀，“五级副书记管信访，这是国家的大政方针，你干这个岗位，就该负这个责，没啥好说的。” 幽香扑鼻，陈栋点了点头，“我也不是抱怨，只不过是还没进入角色，就上来这么一份大礼，真是意想不到。” “挺好，不比一天天闲着的好？”祝瑾向后靠去，开始闭目养神，“我都后悔了，不当这个镇长好了，一天天闲的，浑身酸痛。” “姐，你这样可就有点凡尔赛了。” 祝瑾嘀咕道：“你可是不知道，这一天天的，上顿陪，下顿陪，我估计早晚我得陪出胃下垂。” “对了，姐我还不知道，你在哪个镇当镇长呢？” “就在新兴镇呀！” “新兴镇？”陈栋猛然回头，“那不跟我们林关镇接壤么？” （待续） 第139章 个中因由 车到省城，直奔省纪委信访接待中心。 省纪委独门大院，信访室下辖信访接待中心有专门接待场所，为的就是让信访群众不要干扰正常机关办公秩序。 但有的群众不想走正常信访程序，喜欢搞当街告状、拦车伸冤那一套，因此相应的，省市纪委都有一整套固定流程来应对这一行为。 祝瑾路上就打了电话，车到省纪委大院，直接停在了侧门。 “吴哥，我到了。” 车子停稳，祝瑾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中年男性出来，上了车。 “吴哥，这是清江县林关镇的副书记陈栋，我弟弟。” 来时的路上，祝瑾就跟陈栋说了这个吴宇飞的事，陈栋赶忙打招呼，“吴主任。” “吴哥是省纪委信访室副主任，以后你多跟吴哥联系，听着没？” 陈栋赶忙答应。 吴宇飞也不多话，“这个刘鸣玉在大门那里打滚，我们让警卫把他控制起来了，还是闹得不行，你们注意安抚对方情绪，尽快把人带走，回去以后，抓紧时间调查，家栋书记下班时看见了这件事，万一要过问，我们也有交代。” “吴主任您放心，我回去一定深入调查，尽快调和矛盾，确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行，跟我来吧！” 三人下车，陈栋祝瑾跟着吴宇飞进了大门，直接来到一楼，见到了关在储藏室的刘鸣玉。 刘鸣玉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干枯瘦小，衣着打扮却是不俗，黑衬衫灰西裤，头发打过发胶，不是身上沾了灰尘，衣服又有些破损，看上去有些狼狈，任谁初次见了，都要高看一眼。 吴宇飞冲祝瑾点点头就走了，祝瑾站在门边，将表演的机会留给了陈栋。 “刘鸣玉是吧？我是林关镇副书记、纪委书记陈栋。”陈栋拉了把椅子在刘鸣玉对面坐下，神态放松而又平静。 刘鸣玉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栋，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细，“听说过，果然很年轻。” 陈栋直接伸出手，拍了拍刘鸣玉的肩膀，“刘大哥你不讲究啊！知道我新官上任，还给我上这么一把眼药？我跟你没仇没怨吧？” 刘鸣玉惊弓之鸟，被他这一巴掌吓得肩膀一缩，差点就坐在地上。 “陈叔……书记，您这……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就是上省纪委来告状，怎么就给你上眼药了？” 两句话说完，刘鸣玉理顺了心思，说话连贯了起来。 陈栋知道他受惊不轻，在省纪委大门口撒泼打滚，警卫不会惯着他，公安机关也不会放过他，他这么做，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有心理准备，和事到临头是两码事。 该有的恐慌，他一样都少不了。 “你来这儿闹访，得说你确实胆子大，后续的处理结果，都想好了？” “你扰乱党政机关办公秩序，又是省纪委这样的地方，拘留你十五天一点问题都没有，知道吗？” 刘鸣玉点点头，眼珠子乱转说道：“我们普通老百姓，没有上访告状的自由吗？” 陈栋笑道：“当然有了，每个群众都有信访和告状的自由，但是这个东西，不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告就怎么告的！” “每一级党委政府，都有相应的管辖范围和职责权限，如果全省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来省纪委门口打滚，你觉得这么大的地方，够用么？” “而且你到省纪委来告状，最后解决问题的落脚点还是要在基层，你这么做，只是想给地方党委政府施压而已，对吧？” 刘鸣玉点了点头，陈栋好整以暇，“我听说你还竞选过村支书，假如你是村支书的话，咱们将心比心，如果这次我把你接回去，又解决了你的问题，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问题，你会怎么做？” 刘鸣玉默然不语。 “你会继续故技重施，如法炮制。” 陈栋说话斩钉截铁，“如果是典型的冤假错案，你这么做，豁出去自己蹲他几年，引起有关方面重视，我敬你是条汉子！” “但仅仅是竞选失败就揪着对方不放，你除了把自己坑了，还能收获什么？” “你不就是指着乡镇党委为你撑腰站台，给现任村支书施加压力，然后争取更多村里的利益么？” “从换届到现在，你告了四年，结果呢？” 陈栋又拍了拍刘鸣玉的肩膀，“到今天，你什么关键证据都拿不出来，空口白牙，造谣污蔑，我可告诉你，这是犯法的，可不是拘留十五天那么简单！” 刘鸣玉眨了眨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官官相护……” 陈栋笑了，“到了关键时刻，你只能选择相信，有人会站出来，伸张正义。” “不然的话，你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行了，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省纪委这头帮你求过情了，今天就不拘你了。” 陈栋出去签了字履行了手续，领着刘鸣玉，离开了省纪委。 “姐，饭点都过了，找个地方对付一口？” 祝瑾直接上车坐到了前座，“赶紧回去吧！早点把人送回去你早点交差。” 陈栋点点头，拉着刘鸣玉上了车。 回清江的路上，陈栋自然就问起了刘鸣玉上访的根由。 刘鸣玉对陈栋颇为警惕，只不过实在架不住祝瑾旁边神助攻，这么个大美女对他一顿吹捧，让他情不自禁就有些飘飘然，当即竹筒倒豆子，半真半假开始说了起来。 刘鸣玉是大东村村民，早年在外地做生意发了笔小财，回到老家流转了一千多亩地搞特色种植。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动了从政的意思，想着一边带动村民致富，自己也能因此出人头地，混个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啥的。 只不过在竞选村支书的时候，他遇到了强劲对手：大东村老支书田文远。 田文远担任村支书近三十年，在大东村说一不二，村民中威望极高，是省级人大代表，政声卓着，跟他竞选，相当于蚍蜉撼树。 但刘鸣玉不信邪，他做生意那么成功，对自己就特别自信，但竞选失利，让他认清了形势。 当他想要偃旗息鼓专心致志做生意的时候，田文远的报复接踵而至。 先是流转给他土地的亲戚朋友都反悔了，接着是他的加工厂被食品卫生、消防安全等监督部门轮番光顾，几次罚款下来，生意再也难以为继。 陈栋听得暗暗摇头，他心里明白，农村的小作坊，只要去检查，就肯定能发现问题，如果样样都按照标准来，根本就没有利润可言。 最简单的一条，一个从业资格证、健康证就能把小作坊逼死，更不要说消防安全这种。 断人财路便如杀人父母，这么一来，刘鸣玉去省城闹访，也就说得过去了。 正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听刘鸣玉眨眨眼说道： “陈书记，你是新来的，你大概不知道吧？田文远的姑爷张小雨，可是杀过人的！” （待续） 第140章 共话桑麻 车到林关镇，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将刘鸣玉送到了家，陈栋与他约定下次见面时间，与祝瑾一起回到了县城。 跟司机关系不熟，陈栋就没让他把自己和祝瑾送到家。 等司机去远，陈栋才问祝瑾：“想吃点啥？我请客。” 祝瑾眯着眼看着他，“咋的，不打算送我回去？” 陈栋笑道：“都几点了，还回去啊！吃一口，住一宿，明早你愿意回去我再送你。” “切！算你有良心！”祝瑾白了他一眼，“别去饭店了，你现在大小也算个领导了，去你家对付一口得了。” 陈栋笑笑点头，拦了个黄三轮，回到自己的住处。 打开黑铁大门，他按动大门边的开关，灯光亮起，夜晚中的大院子，充满了不一样的气息。 一排排青菜生机盎然，一架架黄瓜硕果累累，新铺的红砖地面整齐划一，新建的车库拔地而起，只是大半年光景，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祝瑾惊叫连连，钻进菜园子就摘了根小旱黄瓜吃了起来，“太甜了！你这可以啊！” 陈栋有些得意，“菜都是我父母来给我种的，也吃不了，都分给纪委的同事们了。” 陈栋给魏旭东留了钥匙，他不在县里住的时候，就都是魏旭东过来看顾打理。 “你这都快赶上灯光秀了，太好看了！”祝瑾一路走来，看着砖道两侧的地灯和彩灯，有些目眩神驰的意思。 “我加高了院墙，顺便埋了地线安了壁灯，这样晚上亮堂点儿。”陈栋太知道将来城市建设成型之后，一个这么大面积平房的稀缺了，他仔细对比过位置，这里不影响开发，想要长久，就不能单纯有住宅属性。 他有个计划，将来如果自己不住，就把这里改造成商业用途，这样一来，就能够保住这个地方。 是人就有私心，于他也不例外。 祝瑾看着新换的水井台，新建的葡萄架凉亭，不由有些爱不释手，“你这也太好了！我都想住下不走了！” “那就住呗！随时欢迎你来！” 墙角一处鱼池，里面几条锦鲤游来游去，祝瑾看得眼热，蹲在那里就不肯起来了。 “这鱼能过冬吗？” “过不了，冬天得挪到屋里去，魏哥非要弄，我拗不过他。” 魏旭东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第二个家，改建工程基本都是他在操心，陈栋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行，养点小鱼，冬天死了就死了，夏天再买呗！”祝瑾拍拍手站起身来，“这房子就是你不常住，不然养个大狼狗，多好！” 陈栋苦笑道：“我哪有那个精力和心思，我倒是想过，如果我父母愿意的话，将他们接到这里来养老，但他们明显不愿意，偶尔来小住还行，住久了就想家了。” “故土难离嘛！能理解！”祝瑾四下里打量，越看越是喜欢，“这里可以栽棵树，别要果树，弄个银杏就行。这里摆个藤椅，这里弄个秋千……” 陈栋笑着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当时也是这么设计的，这几天一直忙，没机会弄呢！” “这里我打算弄个卡座，夏天的时候，可以在这里点个篝火吃个烧烤喝喝酒。” 祝瑾抬手给了陈栋一拳，“越说越合我心了！去，用井水镇点冰镇啤酒！咱俩喝点儿！” 陈栋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起来，“真喝啊？” 祝瑾眼睛一眯，“咋的，怕我吃了你啊？让你干啥就干啥得了！” 陈栋无奈，只能答应下来，他引燃了竹炭，开车出门置办酒菜去了。 祝瑾自己闲逛，一进屋，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不已。 五间大瓦房已经不是原来的格局和样子，进门的方厅还在，厨房和卫生间换了位置，东侧卧室改成了带书房的套间，西侧两间卧室，南向一间阳光满屋，北向一间则开了西面、北面两侧窗户，更加通透明亮。 一座砖石砌成的壁炉横在两间卧室中间的墙壁上，壁炉两侧，是石板搭就的书架，上面空空如也，但将来摆满了书，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宽敞的房间，高挑的落地窗，充满了美感的装潢设计，唯独缺少了一些家具和软装的点缀，有些美中不足。 房门一响，陈栋拎着一个方便袋进来，开始到厨房忙活起来。 祝瑾过去帮忙，“这都是你设计的？” 陈栋挠了挠头，“不完全是，我提供思路，省城一个装修公司做的方案，对了，就是给我们设计婚房那个林白！” 祝瑾神情微动，却若无其事说道：“那就难怪了，你们那婚房设计的就挺好！” 陈栋不觉有异，“我提供思路，她负责具体设计，家装这一块，未来发展前景很好，林白跟我处的不错，几乎都是给的成本价。” 两人加了qq，时不时林白就跟陈栋征求意见，他有未来的经验和见识，前世就对家装颇有心得，提出的建议自然超前，林白受用无穷，更加看重陈栋的意见建议。 “我看你这个壁炉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吧？散热够用么？” 陈栋摇了摇头，“还没试过，林白说行，我也没把握。” “壁炉这里燃烧，从这里过去接的火墙，点燃以后，西侧两间卧室都能受益，东面这里，估计就不行了。” 陈栋搬出炭炉，将买来的烤串成品放到炭火上烘烤，动作熟练。 祝瑾摆好简易折叠桌，开了两瓶啤酒递给陈栋一瓶，“可以啊，你这不当官，当个烧烤师傅也能混口饭吃了！” “熟能生巧，熟能生巧！”陈栋有些汗颜，与她碰了一下，随即喝了口啤酒。 “你这设计的真好，我跟你说，给我留个房间，会不会有点过分？” 陈栋摇头笑道：“那有啥过分的，咱俩的交情，怎么都不过分。” 肉串很快烤好，陈栋留下两串，剩下的摆到桌上，与祝瑾边吃边聊。 “其实有些时候想想，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不操心，不犯愁，有吃有喝，知足常乐。” 陈栋闻言笑道：“姐你是现在这么想，但真要闲下来，你就未必愿意过这种生活了。” “忙里偷闲，才有快乐可言，天天闲来无事，人就废了。” “对了姐，你们新兴镇最近招商引资搞得怎么样，你是镇长，这块没少投入精力吧？” 祝瑾眯起眼来，“干嘛？打探商业机密啊？挖墙脚啊？我可告诉你，在我这里，你别想知道任何我们新兴镇的秘密！严刑拷打不好使，威逼利诱也不行！” “色诱嘛，我倒是可以考虑哦！” 陈栋不理她的玩笑话，只是说道：“林关镇的招商引资一直上不去，吴书记挺愁的，我是副书记，也跟着参与一些，就想跟你讨教一下。” 祝瑾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你眼下当务之急是刘鸣玉的案件，你觉得他说那个杀人的案件，是不是真的？” 陈栋摇头笑道：“你听他瞎咧咧！这事儿传了十来年，林关镇就没人信！” 祝瑾有些惊讶，“咋的你知道这事儿？” 陈栋点点头，“有所耳闻，没具体打听过，那个张小雨我在镇上见过两次，镇上干部背后议论过这事儿，公安机关都没发现啥线索，估计不大可能是真的。” 祝瑾又开了一瓶啤酒，“真不真假不假，刘鸣玉这事儿你得重视，你现在管着信访，这几乎可以说是你所有工作任务中的重中之重。” “群团工作基本都不用太操心，就是纪委和信访这块，轻易不出事，出事就不会是小事，你留点心眼。” 陈栋深以为然，林关镇经济发展迅速，矛盾也比别的地方突出，信访量始终居高不下，前任副书记许波就是因为在这个岗位上履职不力，没有再进一步。 要说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但陈栋有信心，解决这些问题。 夜风轻拂，心旷神怡。 祝瑾意兴阑珊，站起身来放下啤酒，“不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还得早起。” “行，姐你先休息，我收拾收拾。” 祝瑾抬手拍了拍陈栋肩膀，径自入内洗漱休息。 听着屋里声音安静下来，陈栋方才松了口气，想着手中这些个信访钉子户，又多喝了几瓶啤酒。 直到炭火熄灭，他才起来简单收拾一番，碗筷扔进水池泡上，回到卧室躺下睡觉。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陈栋驱车亲自将祝瑾送回新兴镇，他没敢将车开到镇政府院里，隔着老远就在一处无人的地方将祝瑾放下了。 “还挺谨慎，行，常联系啊！” 祝瑾下车，袅娜娉婷走进政府大院，陈栋这才踏上归程。 陈栋回到林关镇，一进办公楼，就看到刘鸣玉施施然坐在传达室的接待座椅上。 （待续） 第141章 了解情况 刘鸣玉坐在收发室的橙黄色联排椅子上，无精打采摆弄着手机，看到陈栋进了楼门，眼光一下子亮了，赶忙起身迎了上来。 “领导！陈书记！来上班啦？” 陈栋脚步不停，笑着跟他点头打招呼上了楼梯，“什么时候来的，你这是一点都不给我喘息之机啊！” “这不昨天给您添麻烦了，心思今天特地过来看看您！” “你稍微坐一会儿，我去跟领导汇报一下工作。” 陈栋示意刘鸣玉再等自己一会儿，他办公室肯定不能让刘鸣玉进去独处，万一他手脚不干净乱翻一气，后果只怕不好收拾。 来到吴启明办公室，陈栋简单说了昨夜的情况。 吴启明面色和缓不少，“刘鸣玉的问题一直都有，但没想到他胆子会这么大，竟然还敢去省里给咱们上眼药。” “你多关注一下，尽量不要激化矛盾。”吴启明话里有话，看着陈栋就有些意味深长，“看看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让你做这个副书记的缘故，看着风光无限，其实风险很大。” 陈栋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换做是别人来当这个副书记，吴启明那天态度只会更恶劣，今天的态度也会更严肃，但陈栋不一样，所以吴启明收敛很多。 职责划分是个很微妙的事，吴启明作为一镇主官，什么事情都是份内之事，但也有轻重缓急之分。 下属履职不力，他只能负主要领导责任，而不是直接领导责任，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 林关镇的信访问题，多数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吴启明来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他解决与否，对他未来的发展影响不大。 只要他能平稳度过眼下这段时期，以他县委常委的身份，只要再进一步，那就不需要担心林关镇的问题了。 个中微妙，陈栋一清二楚。 回到办公室，陈栋给门卫室打电话，让刘鸣玉上楼。 他现在是副书记，该有的官架子必须要有，不然别人看轻，他自己也不好开展工作。 刘鸣玉进门来，随即就将房门带上了。 “陈书记……” 陈栋摆摆手，制止了刘鸣玉，他起身开了门，等了一会儿，纪检委员刘欣来了。 “刘鸣玉，现在我代表林关镇党委、镇纪委，与你正式进行一次谈话。” 吩咐刘欣记录，陈栋坐下来，一边烧水泡茶，一边问刘鸣玉，“现在你可以系统、全面的讲一下，你的问题诉求，以及你掌握的相关情况。” “希望你不要隐瞒，也不要夸大和渲染，实事求是，把事情讲清楚。” 刘鸣玉就有点吃不准，陈栋这么做，到底是官样文章，还是真的要做些什么。 陈栋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笑道：“林关镇纪委正式对你的信访诉求进行接待，固定期限内，必须予以答复。” “等你拿到了我的答复，你如果不满意，就有权利继续向上级部门反映，县，市，省，甚至中央。”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刘鸣玉恍然大悟，“真能……真能这样？” 陈栋点点头，“我会尽到一个地方纪委的职责，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明白，但我的结论，和你的期望值和诉求未必符合，这一点，你要清楚。” 陈栋明白，群众眼中，所有的贪污腐败分子都应该就地枪决甚至诛九族，但党纪国法不是那么规定的，也不可能对所有的干部都一刀切，个中道理，实在一言难尽。 群众憎恨贪腐，但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让这种“憎恨”变得无比复杂。 刘鸣玉默然良久，终于咬了咬牙，对陈栋说道：“陈书记，昨天跟你认识，一路上听了你和那位领导的话，我决定相信你一次！” 陈栋笑笑，“我也不能承诺什么，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毕竟你也知道，我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他话锋一转，“但此时此刻，你大概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选择了。” 刘鸣玉点点头，他的诉求其实不麻烦，他已经放弃了竞选村支书，目前最迫切的，就是拿回自己特色种植的经营收益。 说白了，双方都是利益博弈，刘鸣玉也不是真的为民请命。 他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推测的、听见的，有关于大东村的问题，都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刘欣一一记录下来，等全部谈完，已经将近十一点。 刘欣出去，留下刘鸣玉一个人，陈栋给他又续了杯热水：“刘哥，你要是竞选上了村支书，打算怎么做？就你反映田文远这些问题，你会怎么处理？” 刘鸣玉想都不想，“我肯定比他干净啊！机动地我按时发包，挣的钱全部拿来给老百姓分了！然后我在集中土地搞规模化种植，大家手里有了钱，自然就听我的话了！” 陈栋不置可否，只是笑道：“那你觉得，田文远现在没做到这一点？” 刘鸣玉一愣，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还没当村支书，大概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我知道的也不多，大概跟你说说。” “上级会有各种检查，到村上来了，管不管饭？饭钱从哪儿出？村上没有专门的经费吧？也不能村支书自己花吧？” “逢年过节，咱就不说给主要领导送礼了，涉及到一些资金拨付的部门，比如民政、农业、发改、城建、水利，等等，这些单位要不要走一走人情？” “不多给，一个人一百块钱的年节礼品，加起来得多少钱？” “你也是经商做买卖的，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对吧？我就问你，你来当这个村支书，你确定你能做的更好吗？” 刘鸣玉半晌一动不动，显然陈栋的话，提醒了他。 如果他来做，一定就会更好么？自己要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我……我还真没想过……”刘鸣玉有些不好意思。 陈栋点点头，“但我想过。” “我认识一个村支书，他回乡竞选完全是被逼无奈。 上任之后，他带领村民发展集体经济，腾笼换鸟，用机动地一次性出卖获得资金，然后搞特色种植养殖，三年时间，就带动全村收入翻番。” “村集体有钱了，干什么就都能拉扯开了，他个人有了威望，老百姓有了实惠……” 陈栋叹了口气，“但就是这么个人，因为公款吃喝和截留粮补被撤职了，你说世人又该怎么评价他？” （待续） 第142章 大操大办 送走刘鸣玉，陈栋休息片刻，就要去食堂吃饭，下午打算直接回省城找甘霖团聚。 还没等出门，镇上经管站副站长李福来了。 “陈书记，没吃呢吧？” “正要去食堂，怎么了李哥？” “王会计家孩子考了名牌大学，在四喜宴会厅摆酒，请您参加。” 陈栋一愣，“怎么才通知？” “这不是怕有人举报嘛！” “我就不去了，李哥你帮我捎二百得了。” 李福挠了挠头，“你还是去吧！吴书记今天没来，我看食堂老师傅都去喝喜酒了……” 陈栋一愣，心说不会吧？ “你意思，全镇上下，除了我，都去了四喜宴会厅？” 李福点了点头。 陈栋心道要糟，果然想什么来什么，手机铃声突兀响了起来。 “哪儿呢？”电话里，魏旭东的声音从容不迫。 “单位呢，刚要去吃饭，怎么了魏哥？” “啊，我们下乡，半路车坏了，你能不能安排个车，来接我们一趟？” “没问题啊！”陈栋立马答应，“我这就安排车，你们在哪儿？” “让他往县里开，我们就在路边停着呢！” “好咧！” 陈栋挂断电话，直接对李福说道：“你去让王会计来我这儿，立刻，马上！” 李福有些犹豫，但看出了陈栋的态度，不敢多问，直接走了。 陈栋出门安排了一个车叮嘱几句，回到办公室等王会计。 眼下大操大办之风愈演愈烈，群众中已经有了不好的反响。 有的村民家里，老母猪产仔都要操办一回。 至于满月酒、百天酒、老人过寿、乔迁之喜，那更是层出不穷，堂而皇之。 一般老百姓大操大办，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但党员干部如此，造成的影响就极其恶劣。 林关镇上有个干部，家里租了个商铺，一年开业四次，弄得大家苦不堪言。 陈栋借调期间，就跟着一起处理过类似的案件。 王会计五十岁不到，考大学的是小儿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就推门进来了。 陈栋简单问了几句“孩子考了什么大学”之类的，然后单刀直入，“你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本来呢不想给你添堵，但是现在县纪委马上就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王会计一愣，随即面色就变得通红，“我儿子十二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上了，我摆几桌酒席请亲朋好友庆祝一下怎么了？” 陈栋摇头道：“你确定在座的，没一个是村上的村干部么？你确定你邀请的，都只是亲朋好友，没有一个是因为你的会计身份来的普通村民吗？” 王会计一时语塞，“陈书记，这……这哪能分得那么清楚嘛！” “这帮来宾里，至少得有一个人，是对你操办不满的吧？你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在现场看着，等着县纪委的到来，等着你的洋相？” 陈栋也很无奈，除了亲朋好友，管理和服务对象也会有人情往来，有的时候，并不是单纯上下级那么简单。 比如某个村干部家里有事，王会计肯定也会随个份子，但当他想要操办一下把这些礼份子收回来，就触碰了纪律的红线。 “分不清楚也要分！县纪委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去安排一下，现场除了亲友，不要有乡村两级干部出现！” “我可听说，连食堂的老师傅都去了！” 王会计默然片刻，“不行！人不能散！这个面子我丢不起！大不了给个处分我背着！” 陈栋耐心劝道：“这就不是处分不处分的问题！如果纪委发现了你邀请管理服务对象，你不但要受处分，还要有职务上的影响！” “面子重要，但里子一样重要！你孩子读大学还要你来支撑，真要免职了，你拿什么支撑？”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赵站长考虑，对不对？他是你直管领导，他要对此负责的！” 陈栋一番语重心长，王会计终于无奈答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正在这时，陈栋的手机也响了。 “魏哥，到哪儿了？啊，行，我这就下楼。” 来到楼门口，陈栋找的车已经到了，魏旭东领着关小平孙宏宇下车，笑着跟陈栋打了个招呼。 “走吧！” 陈栋前头带路，魏旭东笑呵呵点了支烟，若无其事问道：“安排妥了？” 陈栋点点头，“就那么回事，尽力而为吧！” 魏旭东不会莫名其妙打个电话过来，陈栋见识过他的手段，知道这是给自己通风报信。 纪法与人情，在此时有了一丝暧昧。 去四喜楼的路上，陈栋遇见了好几伙镇上的干部，魏旭东也认识其中一部分人，却视如不见，直奔四喜楼。 接下来的流程就大致相似，找了相关人员谈话，做笔录，等一切忙完，都已经快一点钟了。 正好陈栋也要回县城，干脆蹭魏旭东的车，几人都不用再去单位，买了几斤猪肉和一些半成品，到陈栋住处烤串喝酒。 陈栋没法再连夜赶回省城，今天魏旭东这么帮忙，这顿饭本来就该是他请，能够以这种方式解决，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几人喝得昏天暗地，最后尽欢而散，等人都走了，魏旭东才提醒陈栋，乡镇的大操大办之风愈演愈烈，省纪委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动向，接下来可能会有大动作。 陈栋对此早有预见，这股歪风邪气如果不杀一杀，最后受苦遭罪的，还是普通百姓。 周一一早，陈栋从省城回来，直接开始了刘鸣玉反映问题的调查工作。 刘鸣玉反映的问题主要有三条：一个是大东村的机动地发包问题，一个是大东村草原的发包问题，再一个，就是村支书田文远的个人生活作风问题。 这三个问题都是表象，背后核心诉求，还是田文远对他特色种植产业的打压。 陈栋给老支书田文远打电话，但田文远爱理不理，只说自己出门了不在家，让他有事直接跟村主任和会计对接。 陈栋无奈，找到村上会计周福生，要求调阅近五年来大东村的村委会记录和往来账目。 周福生没有田文远那么硬气，却又不愿意直接将账本端出来，一时就僵在了那里。 陈栋将他拉到屋里，语重心长劝道：“周会计，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请你理解我的工作。” “账本如果我要你不给，这个案子推进不下去，县纪委肯定会介入，到时候就不是你肯不肯给的问题了。” “刘鸣玉去省纪委闹访，这件事一定要有个结论，你可以想想，或者问问老书记，是配合我，还是跟我对着干。” “终究我是咱们林关镇的干部，关起门来，咱们都是一家人，真要把家丑闹到了县里，只怕对你对我都不好。” 周福生神情变幻，良久才道：“陈书记，不是我不配合你，实在是……” 陈栋默然片刻，“田书记跟你有交代是吧？” 周福生不置可否，但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栋点点头，“那我跟他联系，如果他不同意的话，那我只能去找秦书记，要求县纪委提级办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