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最强纨绔》 第一章:纨绔世子 “世子,你压的妾身喘不过气来了,不要……” 一道焦急的女声将秦钰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入眼就是一位身材火辣的古典美女,身上的长裙已被撕扯凌乱,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此刻正被自己压在身下,美目惊恐,不停地挣扎扭动着娇躯。 嗡! 秦钰顿时血脉喷张,惊愕地看着眼前这天上掉下来的极品美女! 这他妈什么情况,老子不是跟着院长来查女生寝室吗?怎么查人家床上去了,还是古风的!这特么要是让院长看见了,可就有判头了! 秦钰心下大惊,急忙就要从美女身上爬起来,可就在这时,大脑忽然一阵剧痛,涌进一团不属于他的陌生记忆! 片刻后,他消化完脑中记忆,再看向身下苦苦求饶的美女,秦钰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穿越了,还是这大夏朝京城里最有名的纨绔,靖北王世子秦钰! 祖父秦战立有开国战功,被封为大夏唯一的异姓王,父亲英年为国捐躯后,秦钰就成了靖北王府唯一的独苗,当真是天潢贵胄,万人之人! 但好景不长,新皇登基后,妒恨靖北王府功高盖主,若非忌惮秦老爷子在军中的威望,恐怕早就动手了。 一月前,前线传来紧急军情,秦老爷子身中箭伤,生死未卜。 一时间,京城各方势力闻风而动,纷纷配合皇帝捏造好了罪名,只等着秦老爷子死讯传来就一起发作,将靖北王府彻底毁灭! 可偏偏原主对此麻木不觉,依旧吃喝嫖赌,骄奢淫逸,无恶不作,惹得京城上下天怒人怨。 此时他正彻夜嫖赌回来,输光了钱,正拿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发泄怒火。 但苏婉对他却深为鄙视,宁死不从,挣扎之中,原主酒色虚空的身子竟直接猝死了,这才让秦钰穿越过来。 “秦钰!你压到我头发了!放开我!” 苏婉娇喘连连,藕臂慌乱的挣扎拍打着秦钰,带起一片雪白的波涛汹涌,两条长腿紧紧并拢,露出一条极其诱人的曲线。 秦钰顿时血脉喷张起来,忍不住想要替原主好好疼一把这独守空房的美人。 但他刚要动作,小腹顿时传来一股钻心般的剧痛,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立即让他脸色一寒。 以他前世在医学院的经验,这八成是中毒的症状,有人要害自己! 这个念头刚起,散落在地上的几颗红丸顿时进入了秦钰的视线。 记忆中,原主瘾大却不菜,并没有吞服红丸的习惯。 而且,原主回到家中猴急就要泻火,连口水都没喝,唯一进食的东西就是这红丸。 “世子!这红丸你不能再吃了!放开我!” 看到秦钰又要伸手去捡红丸,苏婉顿时脸蛋羞红,美目紧张的尖叫起来。 早就听说这纨绔好色无度,没想到竟无耻到拿红丸当饭吃的地步,她还尚未经人事,怎能受得了这般折磨! 趁着秦钰伸手去捡红丸的空档,苏婉急忙翻身,拼劲全身力气从秦钰身下逃了出来,捂着凌乱的胸裙跑了出去,如临大赦。 秦钰没有追赶,而是盯着手上的红丸,眉头紧皱,仔细分析着幕后下毒之人。 皇帝虽然已经对秦家动了杀心,但却没有这个冒险的必要,前线战事不明,整死了他,万一秦老爷子没死,匹夫一怒,带着数万大军调头杀回京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是皇帝,那这红丸是谁的手笔?!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一名小厮忽然贼眉鼠眼地钻了进来,一看见秦钰手中的红丸顿时脸色大喜。 “世子,怎么样?奴才给您找的这红丸,您和夫人可还满意?嘿嘿……” 此人正是秦钰最宠信的家奴——吴签,此时他正一脸猥琐的谄媚坏笑着。 但还没等他高兴,一记势大力沉的大巴掌忽然在他脸上炸开了! 吴签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秦钰一脸怒容,“好你个狗奴才!说!这红丸到底是谁指使你送的!” 记忆中,吴签是一年前才来王府的,是个溜须拍马的货,原主许多恶行都是他撺掇着做下的! 新仇旧恨上头,秦钰越战越勇,大脚丫子跺得吴签口歪眼斜。 “世子……这……这红丸可是您让我找赵家大少讨的啊!” 吴签捂着懵逼的大脸,委屈哀嚎! 这纨绔是一天比一天难伺候了,这特么又抽什么疯! 秦钰脸色一冷,原来是他!户部侍郎赵甲之子,赵聂! 吴签尖锐的惨嚎声引来不少家奴,秦钰扫了一眼,有不少人都是生面孔,大部分都是吴签得宠以后招进来的。 秦老爷子走的这两年,原主肆无忌惮,彻底放飞自我,下人稍微规劝几句,就会迎来一顿毒打,赶出王府。 两年下来,秦老爷子留下的老人都被原主赶走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几个,也都是心灰意冷。 眼前这七八个新人,虽然虽然手上一副忙碌的样子,但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自己。 秦钰暗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渐渐升起一丝警惕,恐怕这靖北王府已经被各方势力渗透成筛子了。 看来这纨绔戏码还得再演几天,麻痹住这些眼线,可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来。 想到这,秦钰摆出一副更为暴戾的样子,在吴签身上疯狂践踏! “混账!你还有理了,这红丸本世子不满意,你给老子重新换一批!” 吴签被打的鼻青脸肿,嗷嗷惨叫,这纨绔吃了红丸力气真大啊,打的他都快断气了! “行了,本世子打累了,去通知厨房开饭,吃饱了再打!” 许久,秦钰终于打累了,吴签顿时如蒙大赦,慌忙一瘸一拐地跑去后厨传膳。 片刻后,鼻青脸肿的吴签,领着一名皮肤黝黑的干瘦小厮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只饭屉。 秦钰顿时眼前一亮,记忆中,此人名叫幺鸡,世代在秦家为奴,对原主极为忠诚,经常因为规劝秦钰而被吴签排挤虐待。 幺鸡面无神色,一言不发地将饭菜摆上桌。 可下一秒,秦钰却直接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桌上绿油油的饭菜! “本世子千金之躯,日理万机的,你们就给本世子吃这个?” 秦钰指着面前一桌子的馒头咸菜拍黄瓜,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吴签双腿都打颤了! 简直岂有此理,哪个王爷不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怎么到他这成了萝卜青菜了! 但幺鸡却一脸平静:“世子,从前日起,王府账房就已经见底了,在下月宫里俸禄发下来前,咱们只能吃这个了……” 第二章上门催收 “什么!”秦钰不敢相信,踹了吴签一脚就命他拿来账本,急忙翻阅起来。 可只翻了几页,秦钰心都凉了半截。 他知道原主败家是把好手,可没想到这么能败!短短两年,秦家的田产地契全都被他输了个一干二净,就连苏婉带来的嫁妆,也被他抵了赌债! 这尼玛真是个畜生啊,福也享了,孽也造了,到了留给他的只有一屁股外债! “等等!怎么还有借款?这么多笔?” 秦钰拧着眉头拍打着账本,只见最近半月来,几乎隔三差五就有一笔借款,数额都在几千上下,累计下来足足有三万多两,直接把府里最后一点老本都借光了。 “这个叫苏恒的是哪个混账,借老子这么多银子?” 吴签额头冒汗,哆嗦道:“世子,这……这是您的岳丈啊,他来账房支钱,小的们不敢不给啊” “什么!”秦钰勃然大怒,猛地把账本往桌上一摔,怒吼道:“把夫人给我叫来,本世子要好好问她!” 吴签得令急忙跑去,但刚出门就被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迎面撞倒在了地上。 他刚要开口大骂,但抬头一看,顿时脸色一震,到嘴边的脏话急忙吞了下去。 居然是靖北王府武力最蛮横的莽夫白板从前线回来了! “白板,前线可有老王爷的消息?!”幺鸡急忙上前,焦急问道。 “世子!前线大捷!”白板激动地跪倒在秦钰面前,大脸兴奋:“王爷身负箭伤,但却以此为诱饵,吸引北凉二十万大军轻敌冒进,被我秦家铁骑全歼!” “此战我军大获全胜,老王爷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半月后就能回京了!” 说着,白板颤抖着双手将老王爷的亲手密信恭敬交到秦钰手上,一时间,整个王府都沸腾了,吴签更是领着一群下人欢呼雀跃! 但秦钰合上书信,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秦家本就功高盖主,现在老太爷又大胜归来,恐怕更遭皇帝的妒恨! 前线大捷的消息,皇帝和那些人恐怕早就得到消息了。 树大招风,现在的自己,肯定被无数双眼睛盯上了,一个上进的秦家世子无疑是他们的眼中钉! 反之越是纨绔越是堕落,越能让他们安心,自己也越安全。 想到这,秦钰不禁嘴角发出一声冷笑,既然如此,那老子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飞扬跋扈! “世子,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素衣的苏婉被几名小厮带着走了过来,高冷的脸蛋一脸平静。 “夫人,少爷今天查到苏大人借的债了,心情不大好,您说话软着点。”幺鸡生怕性子冷傲的夫人顶撞了秦钰,急忙在她身边小声提醒道。 苏婉不屑冷笑,无外乎就是打骂二字,她进了门又不是第一次受过了。 当初赐婚给秦钰的不是她,而是当今廉亲王的嫡长女,但秦钰烂泥扶不上墙,被人家退了婚,皇帝这才重新将苏家嫡女赐婚给秦钰。 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一个五品御史,明眼人都看出这是皇帝故意释放的信号,秦家覆灭在即。 她幼年丧母,没过一年父亲就把妾室王氏扶了正,庶出的妹妹苏晴反而摇身一变取代她,成了苏家嫡女。 直到半月前皇帝赐婚,他们才急急忙忙把嫡女的身份还给苏婉,把她打发给了秦钰。 亲生父亲都弃她如敝履,更何况这位纨绔跋扈的丈夫。 “妾身见过世子。”苏婉冰冷地施礼问安。 闻言,秦钰这才抬起头来,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前自己这位新婚妻子身材高挑,肤若凝脂,脸蛋精致,当真是个美人坯子! 只不过,看向他的那双美眸,却带着丝丝清冷。 “穿上衣服你反差还是挺大的。”秦钰发出一声邪笑。 “你……” 苏婉被羞红了脸,暗骂一声无耻,脑海中不由得又浮起先前被他压在身下的一幕幕。 “不过这件衣服太素了,回去换件华裙,本世子现在带你回门。” “回门?”苏婉小脸一惊,她嫁过来都大半个月了,哪有这时候才回门的。 “当然!老子顺带着还要要回自己的银子!老丈人欠债也得还啊!” “待会儿到了苏家,你要是敢向着他们说话,仔细着你的皮!” 秦钰冷喝一声,他也不舍得吓唬这娇弱的美人,但周边眼线实在太多,该演还得演。 苏婉愣了一下,嘴角的冷笑遮掩不住。 帮苏家人说话?她巴不得秦钰过去掀了苏家的屋顶! 苏婉没有迟疑,难得地乖乖听话跑回去换了一身华丽的长裙,顺带还化了个盛妆,赶紧上了秦钰的马车。 车后的吴签还领着一众彪悍的王府侍卫,浩浩荡荡朝着苏家杀去! 与此同时,苏家大宅内,今天是王氏的生日,苏恒摆了一桌子好菜,把酒言欢。 但还没等他把酒杯放下,一名小厮忽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惊慌大叫“老爷!不好了,姑爷来了!” “谁?”苏恒差点把嘴里的酒都喷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王氏和苏晴:“大好的日子,谁让你们把秦钰这个废物请来的?” “老爷……姑爷不是来拜寿的……” 小厮战战兢兢地擦了一把汗,“是……是来讨债的,带了好多人呢!” “什么!” 苏恒虎躯一颤,愤恨地拍桌而起! “这纨绔真是吝啬,都成亲戚了还计较这点银子,还有脸上门讨要了!” 先前京城内都传的沸沸扬扬,秦老太爷战死沙场,秦家末日将至,他这才帮着秦钰理财。 毕竟,与其被抄家充公,还不如便宜他这老丈人。 但谁能想到,老太爷不仅没死,还大胜归来! 这畜生一向飞扬跋扈,认钱不认人,现在又借着秦家大胜的威风,指不定一句哄不好就掀了他的房顶。 想到这,苏恒手心立刻挤出了一把汗,但现在人已经到了门口,只能硬着头皮兵来将挡了。 与此同时,靖北王府一行二十几人大摇大摆就来到了苏家门前,这架势吓得管家和几个小厮腿都软了,急忙点头哈腰,冲着秦钰讨好卖笑。 “妈的,笑的那么丑,简直污了本世子的眼睛!” 秦钰啐了一口,随手一指那名管家:“白板,上去赏他两巴掌!” 第三章 给苏婉出气 “是!” 白板乃是军中行伍出身,一直跟着秦钰好勇斗狠,打个管家简直手拿把攥。 他小山一样的身子站到那名管家身前,仿佛遮天蔽日,沙包大的两巴掌呼啸下去,管家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两边脸都肿成了茄子,但却咬着牙,连个屁都不敢放。 毕竟,这位爷家里可是有免死铁券的,杀人都不用坐牢。 一群下人吓得纷纷后退,朝着苏婉投去哀求的眼神。 但苏婉却只是冷冷一笑,以往这群人可没这么可怜,在她面前神气的很! 秦钰踹开几个小厮,抬腿就闯进了苏家大门,直冲内宅! 一进屋就和匆忙往外赶的老丈人苏恒撞了个满怀,秦钰伸头一看,一桌子珍馐佳肴顿时映入眼帘,一下子让他眼都红了! 妈的!老子在家吃咸菜馒头,这个老赖居然大鱼大肉! 苏恒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到了,擦着额头冷汗忙赔笑道:“贤婿,我正要去府上请你呢,咱们翁婿二人今晚不醉不归!” 说着,他冷冷瞥了一眼苏婉,威严道:“婉儿,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你先去给你母亲拜寿。” 闻言,苏婉清冷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苦笑,这是责怪她没有哄好秦钰,上门给他惹了祸,让她去找王氏领鞭子。 苏婉发出一声冷哼,她早就料到会有如此,但还没等她动作,门口的花盆忽然被秦钰一脚踹翻了。 “慢着!她现在是本世子的女人,支使她去哪儿,问过本世子的话了吗?” 秦钰威压十足的瞪着苏恒,“那个王氏原不过是个妾室,卑贱的舞女出身,也配让靖北王府的世子夫人,未来的王妃亲自去拜见她?” “让她给老子滚出来,给夫人请安!快!” 一番气势凌人的怒喝,顿时吓得苏恒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秦钰本就出身高贵,性子又跋扈,此刻威压施展开来,竟震慑得整个房间空气都猛地一窒,即便是吴签和幺鸡几人此刻也从未见过世子这般气场。 苏婉不禁美目震惊,闪过一道道涟漪,这飞扬跋扈的纨绔,是在给她出气? 但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盈盈笑声忽然从后花园传来。 “呦,秦钰哥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呀,可是姐姐服侍不周惹了您?” “姐姐已经是你的人了,倘若她有做得不对任你打骂就是了,至于上娘家门大动干戈么?” 话音刚落,苏晴就扶着王氏,杨柳摇摆着细腰走了过来,精致的脸蛋上挂着丝丝媚笑,一双美目冲着秦钰频频放电。 这是她对男人惯用的手段,秦钰是个色中饿鬼,以往只要自己稍微卖弄两下,这纨绔就会倒舔上来,最开始几次借钱,就是她主动跟着老爹上门忽悠的秦钰。 毕竟要维持自己的贵女人设和京城交际圈的花销,光靠老爹这五品御史的俸禄远远不够,秦钰自己败了那么多钱,借她家一些又怎么了? 想到这,苏晴心中鄙夷一笑,但还没等她迎上去,一记凶狠的耳光忽然就呼啸抡了上来,顿时把她抽蒙圈了,眼冒金星,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居然是秦钰在抽自己! “住口!本世子的尊讳也是你一个低贱的庶女能叫的?给本世子和夫人请安!” “一天天骚啦骚啦的,没个礼数!” 秦钰嫌恶极了,虎着脸冲着娇小的苏晴破口大骂,活像个恶人!但这恶人,此时却莫名的在苏婉眼里却怎么看怎么顺眼。 苏晴和王氏欺压了她十五年,非打即骂,这还是第一次见苏晴挨打! 足足十几秒钟后,苏晴才从一片惊愕中清醒过来,捂着右脸抱着王氏哭出了声! 王氏一脸愤恨,咬牙尖声大叫:“世子!你未免欺人太甚!” “少他妈胡咧咧!老子今天上门想干什么,你们心里清楚!” “识相的抓紧把欠本世子的银子都交出来!否则,不要怪本世子心狠手辣!老子昨晚输了一夜,躁得很!” 秦钰一脸怒容,摊开手狠狠瞪着苏恒索要! 这会儿秦钰真不是装的,他如今是真的缺钱花啊。 苏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早就听说这纨绔是个认钱不认人的混账,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畜生是嫖赌输光了银子,上他门来打秋风了啊! 苏恒双眼通红,恨不得现在就跟秦钰拼了,但一想到秦老太爷凯旋在即,现在万不能节外生枝得罪秦家,切不可坏了赵大人的计划! 但是,靠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还? “贤婿,可否宽限几日,府上最近实在没什么银两了。” 苏恒强忍着怒火恳求道,但眼中却闪过一道阴毒的狠厉,只要再给他七八天时间,他保证会让这畜生死无葬身之地! “没钱?那好办!”秦钰嘴角浮起一抹阴笑,“吴签!好好瞧瞧苏家府里哪些东西值钱,给老子搬!” “连本带息!少了一分,本世子扒了你的皮!” “是!” 一声令下,吴签顿时双眼冒光,大手一挥就带着十几名侍卫冲了进去。 他今天才因为红丸被毒打一顿,现在必须好好表现一把赢回宠信。 想到这,吴签咬着牙两只大手玩命狂捞起来,什么值钱就拿什么,眼睛都红了! 所到之处,就如蝗虫过境一般,连根毛都没给苏恒大人留下。 而那群侍卫也早就跟着秦钰练就了一身鱼肉百姓,踹门打人的好本领,收拾老实巴交的苏家人,简直是砍瓜切菜,偶尔遇到抵抗的,迎来的都是白板无情的铁拳! 这一幕看的苏恒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纨绔居然敢光天化日抢劫!顿时红眼嘶吼地大骂起来:“秦钰!你还有没有王法!你给我住手!” “王法?本世子就是王法!”秦钰不屑冷笑,“再说是你赖账在先!你也不打听打听,敢欠靖北王府的债,别说老丈人,天王老子都不行!” 转眼间,整个苏府如遭洗劫一般,乱成了一锅粥! 苏晴和王氏急的倒在地上哭成一团,只能眼睁睁看着贪婪的吴签一袋一袋地往马车上装,苏恒稍有阻拦,迎来的就是侍卫们凶狠晃荡着的腰刀。 “世子,值钱的都拿完了!这些远远不够啊,按典当价也就才两万两,还差一万多呢!” 吴签一边背着两只沉重的包裹,一边黑心的笑着。 听到这话,苏恒一张老脸顿时吓得惨白如死人,急忙颤抖着抓住苏婉的双手,苦涩大喊:“好女儿!快帮爹爹劝劝世子啊!” 但苏婉清冷的脸上却浮起一片艰难之色,胆怯道:“父亲恕罪,来之前世子已经放过话,只要女儿敢向着娘家说一句话,就扒了我的皮,女儿着实害怕的很……” 第四章 接客还债 闻言,苏恒差点吐出一口老血,看的秦钰都快笑出声了,这丫头还真是腹黑啊! 苏婉委屈巴巴说完,又冲着苍蝇乱撞的吴签使了个眼色,吴签眼珠子转了一圈,立即带人踹开了那处厢房的房门!吓得苏晴顿时尖叫出声,那可是她的闺房! “世子有收获!这还是上等的缅绿货呢!” 吴签兴奋的声音紧接着在房内响起,他一直帮着秦钰变卖王府古玩玉器,一年下来练得眼光竟比当铺老板还要毒辣。 看到吴签激动捧出来的一对翠绿玉镯,苏晴顿时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 “住手!那是荣国公世子送我的礼物,你敢动一下吴大公子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闻言,吴签顿时脸色一怔,秦钰身旁的幺鸡也皱了皱眉。 世子之前被荣国公世子吴良暴打过,一向惧怕,没想到苏晴居然和吴良有关系,这下恐怕要吃瘪了! “你是吴良的女人?你怎么不早说?”秦钰眉头一皱。 见状,身后的幺鸡不禁苦笑,世子到底还是怂了。 而此时,苏恒一拍脑袋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纨绔害怕的人物! 他心中的底气顿时蹭蹭上涌,一下子站起身来,抖擞好精神就要开口大骂,却不料秦钰却忽然拍手叫起好来! “你怎么不早说?!” “本世子最喜欢蹂躏别人的女人了!刺激!” 秦钰发出一阵邪恶的笑声,顿时惊掉了全场所有人的下巴,这纨绔,当真是无耻啊! “不过你这平庸姿色入不了本世子的眼。吴签!把她卖到红袖坊,替她老爹接客还债!” 此话一出,苏晴头顶顿时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秦钰哥哥……不!世子大人,咱们可是亲戚啊,你不能做这么绝!” “婉儿,你快劝劝世子!母亲求你了还不行吗!” 苏晴小脸惨白,趴在地上紧紧扯着苏婉的裙子,王氏也哭的稀里哗啦,苦苦哀求。 她们深信,逼良为娼这种事,秦钰这畜生绝对干的出来! 但秦钰却毫不留情的把王氏一脚踹开:“少废话!亲戚欠钱也得还啊!” 话音刚落,吴签就带着几名侍卫邪笑着上前抓住了苏晴,发出阵阵兴奋怪叫! 顿时吓得苏晴花容失色,歇斯底里挣扎:“爹!娘!救我啊,我不要去红袖坊!” “天杀的!老子跟你拼了!” 苏恒再也忍不了了,一边咆哮着,一边搬起一把椅子就朝着秦钰凶狠冲了上去! 苏晴可是他下半辈子仕途的指望啊,决不能走! 但他刚还没冲到秦钰面前,就被白板忠心耿耿的一脚直接踹飞了出去,直接挂在了墙上才秃噜下来! “哈哈!白板,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的腿功啊!”吴签坏笑恭维道。 白板没有理会,他何等强悍战力?苏恒一大把年纪,实打实吃了他一脚飞踹,此刻瘫在的上,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嗷嗷惨叫的功夫,几名侍卫的钢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顿时把他刚刚激起的那点血性瞬间浇灭了! “妈的,敢行刺本世子!给我砍了!”秦钰暴戾怒吼,六亲不认! “世子!不要!”苏恒被这恶人彻底吓破了胆,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惊恐极了:“这钱……我还!我还还不行吗!” “这不就结了!” 一听要还钱,秦钰立即笑颜逐开:“连本带息,还差两万两!今天日落之前,必须送到靖北王府上!” “我这辆马车就停在你门口,敢少一分,今晚就把她拉到红袖坊开工!” 秦钰指着苏晴放下一句狠话,搂着苏婉的细腰就扬长而去了,看的苏恒青筋暴起,急火攻心之下,竟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回去的这一趟,靖北王府的人欢天喜地,没个空手的。秦钰手上也没闲着,一路上给苏婉的芊芊细腰反复做着深度按摩,丝毫不顾忌路上行人惊愕的眼光。 撩得她脸蛋羞红,喘息都急促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了王府,苏婉赶紧从他掌心中溜了出来,“世子,妾身身子不方便,先告退了。” 说罢,苏婉如小鹿乱撞慌忙逃掉了,秦钰也不阻拦,勾手叫来了幺鸡,嚷嚷着要吃顿好的。 幺鸡也没二话,立即取了一些战利品跑去醉仙楼要了一桌子好菜,鲍鱼熊掌,鱼翅燕窝极尽奢华,吃的秦钰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过瘾极了! 片刻后,秦钰打了个饱嗝,一边剔着牙一边就在府里溜达起来。 他要尽快熟悉自己生活的环境,具体到每一处宅院墙角,以防万一。 “世子!银子到手了!” 门口忽然响起吴签兴奋的叫喊声,秦钰伸头一看,却看见门口除了吴签狂奔的身影,还有几个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往里瞥一眼。 秦钰顿时眉头一皱! 下午他在苏家大闹一场,逼债老丈人的恶行恐怕早就传遍京城了!现在是连狗都躲着六亲不认的靖北王府,这几个家伙跑这溜达干什么? 正思量着,吴签已经挥舞着银票跑到了他的面前,两眼冒光:“世子!银子拿到了,两万两一分不少!苏家这回是彻底老实了!” “嗯?苏家短短一个时辰怎么凑出来这么多银子?你刚刚没搜仔细?” 秦钰大脸一黑,不满地瞪向吴签,顿时吓得他打了个冷战。 “世子冤枉啊!奴才可是连苏晴的内衣都搜来了,那是丝绸的也值点钱。” 吴签急忙解释:“听说,是苏恒带着苏晴亲自上门求了荣国公世子,一通哭天抹泪,那吴良看在姘头的份上,就帮他们凑够了还钱的银子。” 闻言,秦钰不禁皱了皱眉,记忆中,荣国公是文臣一党领袖,和军功集团之首的靖北王府不共戴天。 原主又被吴良暴打过,二人已成死仇,现在自己又欺辱了他的女人,吴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门口那几个人,八成就是加派的细作,自己这是被监视得越来越紧了啊! 这都怪老太爷又在功高盖主的路上走了一大步,逼得小爷只能将纨绔进行到底了! 想到这,秦钰嘴角忽然浮起一丝邪笑,随即下令:“去,让夫人洗干净来房间见我!胆敢违抗,棍棒伺候!” 片刻后,吴签便领着洗漱过后的苏婉走进了秦钰的房间,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此时的苏婉已经换上了一袭淡雅的素裙,扎着束腰,勾勒出一条完美的腰臀曲线,让秦钰一下子回忆起那富有弹性的手感! 皮肤雪白,耳垂微红,美的不可方物,一进门就给秦钰杂乱的房间平添了一抹春色! 秦钰一脚踹走吴签,立即起身反锁上了房门。 第五章 给本世子叫出来 “世子恕罪,臣妾今日不方便……” 苏婉被他眼中的火热吓得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但秦钰却低哑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先吃饭。” 说着,秦钰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桌布底下挪出一只饭屉,将里面好的几道珍馐美味摆放在苏婉面前。 这丫头在苏家是吃剩菜剩饭长大的,嫁给他后又一直跟着吃咸菜馒头,今天就让她开开荤。 这些好菜是他趁那些眼线不注意,提前留好的。 “你今天还算听话,这是本世子赏你的!”秦钰不想崩了原主人设,继续沿用着高高在上的口吻。 见状,苏婉愣住了,自从母亲过世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菜,毕竟在苏家,她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这般看来,这纨绔竟比他们还善良一点。 “多谢世子。” 苏婉睫毛微动,说完这句话就拿起筷子开动起来。小小的脸蛋,转眼间就撑得像河豚一样,她不想在秦钰面前失态,可脸上却遮掩不住美味陶醉的神色。 一顿吃喝,苏婉满足的美目泛光,有钱,真好! 她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样,眼角闪着狡黠的神色:“我知道苏家后花园还有一处隐秘的银库,吴签今天没发现。” 闻言,秦钰不禁嘴角一抽,忙摆手:“算了,你爹已经把钱都还上了。” “现在倒是你,要好好报答一下本世子了,这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大餐,嘿嘿!” 说着,秦钰邪恶的眼神立即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起来,顿时让她脸刷的一下子红到了后耳根! “世子!妾身今天真的身体不便……改日一定让世子尽兴……”” 苏婉美目躲闪,慌乱就要起身逃去,但却被秦钰一把拽住,温香软玉搂入怀里。 “本世子等不及了!本世子现在就要!”秦钰发出一声邪笑,故意扯着嗓门喊道。 下一秒,他果然透过窗纸看到了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被吸引了过来,转眼间又隐匿消失不见。 但苏婉却根本没有注意这些,慌乱挣扎中直接被秦钰一下子扑到了床上。 “啊!” 苏婉发出一声娇吟,滚烫娇躯的柔软清香顿时让秦钰呼吸急促起来,雪白的沟壑,随着美人紧张的娇喘波涛起伏,看的秦钰眼花缭乱,血脉喷张! 恨不得立刻就狠狠过一把好色纨绔的瘾! 但此时下腹又升起的隐隐刺痛却提醒着他不可轻举妄动,现在这副身子过于虚弱,余毒未清,强行点火恐怕灰飞烟灭。 但门外可是还有好几双耳朵听着呢,没点动静,岂不是折了本世子的脸面! 秦钰咬牙强忍下心中的冲动,略一思考后,嘴角忽然浮起一丝坏笑。 “你来那事儿了是吧?那就用另一种方式服侍本世子!” 闻言,苏婉通红的小脸顿时闪过一片慌乱,这欲壑难平的纨绔究竟又想出了什么变态方式折磨她? 该不会是! 苏婉美目震惊,急忙紧紧闭上了嘴巴!拼命摇头,那样绝对不行! 秦钰捏住她的脸蛋,低声道:“把嘴张开,会叫吗?” 但苏婉一头雾水,但还是羞愤地瞪着秦钰用力摇头,说什么不肯张嘴说话。 “嘿!找打!给爷叫!” 秦钰脸色一怒,扬起大巴掌就朝着苏婉的翘臀上用力招呼了一下! “啊!痛!”苏婉顿时发出一声娇呼! “对!就这么叫!” 秦钰满意的点了点头,大脸邪笑低声命令道:“今晚上不许睡觉,不许停,这是对你扫兴的惩罚!” “你!”苏婉脸蛋滚烫,羞愤极了! 这纨绔简直无耻至极,竟然有这种变态的癖好! “叫啊!”秦钰不耐烦地又抽了一巴掌! 啪! “啊!” “秦钰!你无耻!啊!” “啊!……好痛……不要……” 啪啪! …… 转眼间,房间里就响起一阵令人耳红的美妙乐章,夹杂着秦钰邪恶的笑声。 听得窗外蹲着的几名小厮脸红脖子粗,心痒难耐。 “都多久了,老子蹲的腿都麻了,这纨绔是一点没把夫人当人啊,听这声音得成什么样了!” “走吧,这家伙吃了红丸,恐怕又是一晚上!” …… 第二天天刚亮,苏婉就慌乱跑出了秦钰的房间,回到房中使唤丫头都只能拿手比划,嗓子哑得实在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与此同时,听了一整晚摇篮曲的秦钰困意彭拜,刚要睡着,吴签忽然又兴奋跑到了门口:“世子,赵大公子和胡忠少爷求见!” “赵聂?” 秦钰脸色猛地一寒,上次就是这家伙给自己送了毒红丸,而那个胡忠是当今巡防营将军的儿子,他们都是武将子弟,也是原主的狐朋狗友,这俩人来找他,准是要喊他去嫖赌! “走!出去瞧瞧!” 秦钰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调查一下上次的红丸案,登上靴子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外面站着两个锦衣玉服的公子哥,其中那个高个的就是赵聂! 俩人一看见秦钰,顿时惊呆了下巴! 几天不见,这纨绔怎么虚成这样了,面容憔悴,两个黑眼圈比死人都难看! “嘿嘿!那苏婉到底有何闺中妙术,竟把你榨干成这副样子!”赵聂淫荡嘲笑道。 秦钰冷眼直视着他,似有似无笑道:“还不是借你那几颗红丸的威力,本世子差点没上天!” 此话一出,赵聂果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神躲闪开不再搭话。 胡忠一听这话却来劲了,猥琐的凑过头来:“说出来听听!是不是比你之前那个未婚妻林轻语还要勾人嘿嘿?” “说起来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吹得一手好箫!” 三人大摇大摆边走边聊,口中尽是不堪之语,发出阵阵怪笑,路边行人都纷纷避开。 但就在这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忽然从三人面前经过,扬起的污水差点溅了他们一身。 “草!哪个不长眼的!”赵聂破口大骂! “嘘!别惹祸,是林轻语的马车,吴良也在上面!” 胡忠慌忙阻拦,吓得赵聂立刻低下了头。荣国公现在可是权倾朝野,领着一群文官都快把他们这些军方勋贵打的爬不起来了,哪怕是秦钰先前都被吴良揍了个半死。 想到这,赵聂不屑瞥了一眼秦钰,讥讽道:“没想到林轻语把你退了以后,和吴良勾上了,秦钰你这帽子挺翠的。” “文官和皇亲结合,秦钰你是彻底没戏了,瞧见没,人家出门都带着十几个佩刀侍卫防你呢!” “防谁?” “姥姥!那是老子甩的她!” 秦钰气不打一处来,这才回忆起自从退婚后,原主一直对林轻语卑微求和,死缠烂打,整个京城上流社会背后都笑他是林轻语的舔狗! 秦钰带着怒火的声音不小,坐在马车上的林轻语不禁皱了皱眉,她刚刚路过时就听见这几个纨绔正说些什么不堪之语,似乎与她有关。 林轻语掀开帘子,瞥了一眼秦钰那副酒色憔悴的堕落样子,精致的脸蛋上立刻写满了厌恶。 更让她无比庆幸当初退婚的正确选择! “怎么了轻语?这纨绔还是对你死缠烂打?” 注意到林轻语的神色,吴良皱紧了眉头,立即伸头朝着车后侍卫下令:“你们几个,过去给我收拾一下那个秦钰!” 第六章 被打的像狗一样 侍卫们一听也来劲了。 几个人二话不说跳下马直接挡住了秦钰的去路,脸上也满是不屑的神色。 虽然现在知道靖北王将要班师回朝,不过要到京城还需要一些时日,现在这秦钰还是个任人欺负的主。 “喂喂喂,好狗不挡道你们没听说过?” 看见几个侍卫无动于衷,秦钰可忍不了了。 向着身后的白板用眼神示意。 白板对着面前的侍卫就是一脚。 那侍卫整个人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马车前面。 “怎么回事!秦钰?你身为靖北王府世子,竟然在大街上聚众斗殴该当何罪?” 马车停住,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的男子,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可惜却长了一副坏心肠! 秦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这哪里的狗在叫?聚众斗殴?吴良说你瞎你是真的瞎,看不见是你的手下挡住我的去路,没事找事嘛?难道是你小子指使他们的!” 吴良一愣。 这还是平日里见了自己就好像老鼠见猫一般的秦钰?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同时,顺便连带着脑子也一并带出去了? “秦钰,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小心我……” “砰!” 吴良话都没说完,秦钰就一拳头抡了上去,狠狠的将对方砸倒在地。 “我都说了,这辈子最讨厌狗叫声,你怎么还叫?” 赵聂和胡忠一整个愣在原地! “秦钰,这可是吴良,别冲动呀!” “是呀,且不说你打不过他,就算是能打过现在也还不是时候!” 秦钰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二人。 这两个家伙平日里没少坑秦钰的银子,基本上逛红袖坊的银子都是他一个人出的。 老子花钱带你们找妞,最后你们的心思都用在对付老子身上了?这多少有些不对劲呀! 不过要下最重要的就是对付面前这个吴良! 抬手给了吴良两个嘴巴,那声音让周围的人听着都觉得肉疼! “老子就聚众斗殴了,你能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还一口痰吐到了吴良脚底下。 估计是最近喝水太少,痰的湿润度不够,竟然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不偏不倚地弹在了吴良的衣角。 在林轻语面前丢了面子,吴良脸色渐渐发暗。 林轻语却是缓缓地掀开窗户上的帷幔,一张俊俏的小脸露了出来。 这张脸果真长的惊世骇俗,只是比起家中娇妻还差得远了,这原身也是个瞎眼睛的,这样一个狐媚女人竟然让他像狗一样舔了这么久! 林轻语微微皱眉,一脸嫌弃地看向秦钰。 “我那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两人有缘无分,你又何必苦苦追着不放手!” “呸,你是哪里来的货色,不过就是老子不要的一双旧鞋,放在屋里老子还嫌弃碍眼呢,我对你不过是玩玩罢了,不过你的萧的确吹的不错!” 林轻语一愣! 秦钰是疯了? 瞬间一层水雾覆盖在林轻语的眼眸之上,樱桃小嘴微微一撇,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吴良哥哥。 换做平常,秦钰早就被这我见犹怜的小表情迷得个七荤八素,虽然叫的不是自己却胜似自己。 “秦钰,你竟然这么说轻语,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你奶奶的,你恐怕还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吧?挨打没够是吗?” 吴良顶着肿胀的脸从地上站起身,那些侍卫冲过来准备将秦钰按到在地,可就在下一秒,头顶竟然出现了一团阴影。 抬眼望去,白板犹如一只暴怒的大猩猩从天而降,一个扫堂腿就撂倒了几人。 紧接着两拳放倒四人,只用了几招地上已经哀嚎惨叫了一片。 吴良也冲到了秦钰面前,就算没有侍卫的帮助,打秦钰就好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只见他一只手准备过来抓秦钰的衣领,另外一只手已经破开风,对着秦钰的脸招呼过来。 秦钰向后一个闪身,轻松地避开了抓他的手,随后又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对方扬起的手腕。 手上一用力,只听见骨头变形的咯吱声,下一秒吴良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人刚要飞出去,怎奈何手被拉着又生生拽了回来。 秦钰又是几巴掌下去,吴良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老子平日里让着你,你可到好,把老子的忍耐当成啥了?想为女人出头,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林轻语被吓了一跳,赶忙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二人身边。 “秦钰,放开吴良哥哥!” “你他喵的谁呀?老子做事情还要你一个女人指挥?每天咯咯咯的,是要下蛋还是要抱窝!小心老子把你带回去夜夜笙箫!” “你……你……” “我什么我?想跟我回家,我都不要你,你记住是老子甩了你,别到处诋毁老子的名誉!” 说话间,他又拍了拍地上吴良的脸蛋。 “这女人老子玩过了,用过了,现在腻了送给你,别不知好歹!回家照照镜子里头上那片草原再出门!” “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昨天苏晴是怎么陪你的?几万两银子说拿就拿?” “良哥哥,他说的可是真的?” 林轻语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男子。 “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数?还来这要求我放了他?” 秦钰狠狠的踹了吴良两脚! “小婊砸配老狗!绝配啊绝配!” 吴良想说什么,却被秦钰用脚伸进了嘴中。 一股恶臭夹杂着沙粒,在吴良的嘴里来回翻搅,吴良干呕了两声也没吐出什么东西。 “告诉你,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老子就打你一次!” 说话间还用手在林轻语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两下。 “以后再说老子缠着你,小心我把你卖到红袖坊让你天天吹箫!” 说完还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造型,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赵聂和胡忠。 “老子今天心情好,走,去红袖坊逛上一逛!” “大哥……你脑子没事吧?” 赵聂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秦钰,莫非那个药真的把他吃坏了?怎么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 “让开!让开!” 第七章 打的就是你 就在秦钰转身欲离开时,人群中却突然出现了一批骄横的人。 只见那些人穿着和大夏不太一样,五短的身材,罗圈腿,一个个面目可憎。 这不就是一群小倭寇嘛。 这帮家伙果真和蟑螂一样,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遇到他们。 穿越之前,就已经看透这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去给他们点教训。 没想到现在穿越到了大夏朝,竟然还能遇见这帮人。 看他们在路上横冲直撞的样子,就知道那气焰有多么的嚣张。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愤青,但看那猥琐又蛮横的样子心里就烦。 “井上!” 吴良看到这帮小倭寇,就好像是见了自己亲爹一样。 秦钰相信这家伙肯定是个汉奸。 老子的爷爷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你tnd在这给人家当孙子? 士可忍,叔叔他也不能忍呀。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吴良是我的朋友,是谁把他打成这样?” 还没等为首的那小倭寇叫嚣两句,只听见啪啪两声。 所有人都震惊了。 两个脆生生的巴掌竟然打在了井上的脸上。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打的就是你朋友!” 原本还乱哄哄的大街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安静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混蛋,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管你是谁,今天在这儿的,有一个算一个照打不误!” 一瞬间,这条街道又热闹了起来,打骂声不绝于耳,很快吴良和他那位倭寇朋友就已经被揍得肿如猪头。 那井上的嘴角,甚至还有口水不断的往下滴落。 “我是使臣,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只是等他强睁开那双眼睛,早就已经看不到秦钰的背影了。 午夜时分。 靖北王府的屋檐上,忽然出现了几个黑影。 “屋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那废物早就已经搂着小娇妻睡下了,睡之前还浪费了很多精力!” “没想到这么大的靖北王府,竟然就这么几个小侍卫,这一票干的也太容易了!” “别掉以轻心,一会儿得手之后我们就马上走!” 几个黑衣人一起从房檐一跃而下,确定四下无人才走进了秦钰的房间。 为首的那男子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黑暗中,一道光芒闪着冰冷,黑影一步一步朝床榻上走去。 就在他的刀即将刺下的那一刻,床上的人却猛地睁开了双眼。 “你不是秦钰?” 白板露出了一脸得意的笑容。 “我当然不是!” “我们被发现了,快撤!” 黑衣男子暴喝一声,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白板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 门也被人狠狠地推开,秦玉站在门口笑意盈盈。 “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再走嘛!” 为首的黑衣人大喝一声,拿着刀对着秦钰就冲了过去。 他出手虽阴狠,但实力显然不如秦钰,两招过后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其他人想逃跑,可白板又怎么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几个黑衣人就被押着跪在秦钰面前。 “世子,你竟然真的说对了,今天夜里真的有人行刺!” 吴签连忙走到秦钰面前,像个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 那是必然,他白天大张旗鼓的让那些人都丢了面子,如果吴良不想杀他的话,他还真有些看不起对方。 “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些黑衣人纷纷摇了摇头。 “没有人派我们来,我就是看不惯你那纨绔子弟的模样,想要除之而后快!” “真的?如果不是背后有人给你撑腰,你们几个敢闯我靖北王府?” “老子只知道你们家有很多金银珠宝,而且这么大的院子,连个人也没有,进来撞撞运气吧!” 一听到这个,秦钰就满心酸楚,从外表上看,自己家应该是金银珠宝要啥有啥,可是看他吃的是什么呀?馒头配咸菜!这话说出去可有人敢信。 面前的黑衣人不屑地瞪了一眼秦钰,还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 “我敬你是条汉子,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就算你不怕,你的老婆孩子也不怕吗?” 说话间,秦钰的脸上还露出了一抹阴邪的笑容。 “别说本世子没给你们机会,如果谁能说出幕后指使,不但免死还能领到十两白银!若是不说,那我就把你们的脑袋全都割下来挂在你们家门口!” “让你们老婆孩子一开门,就看见你们那血淋淋的脑袋!” 地上跪着的人皆是一颤,只听到了靖北王府的世子纨绔,却没听说这家伙还有如此变态的一面。 “我……我说!” 秦钰一脸微笑地看着那个黑衣人。 “不过我奉劝你一定要说实话,如果要让我知道你骗了我,那么下场,比把你脑袋挂在你家门口还要惨!” “是……荣国公世子派我们来的!” 其实用脚趾头想,都已经知道是谁了,只不过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还都是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色。 这事情往大了说,可就非比寻常了。 荣国府竟然对靖北王府不利,这话如果传出去,恐怕在朝堂之上也势必会引起骚乱。 更何况,如今靖北王班师回朝在即,自己的孙子却在家中遭到了刺杀,这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那老头怕是会直接杀回京城。 “世子,这怎么办?” 秦钰低着头微微沉思,这件事万万不可闹大,如今爷爷已经功高过主了,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让圣上抓住什么把柄。 否则整个王府都会跟着遭殃,秦钰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起来,这件事儿还得靠自己! “今天的事情你们对谁也不要说。白板,幺鸡带上我的家伙事儿,跟我一起去趟荣国府!” “世子,你可万万不能激动呢!” 吴签赶忙拦了过来,最起码现在他还不想死! “你个狗奴才,给老子滚到一边去,我都让人把刀架在头顶了,这话说出去能忍?” 说完,就狠狠地一脚将吴签踹得翻了几个跟头。 “所有人拿上家伙事儿,跟我一起去荣国府,我倒要看看那吴良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几个人跟在秦钰身后,向着荣国府走去。 第八章 都是好东西呀 秦钰等人在黝黑的街道上就好像一群鬼魅,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整个街道上,除了一个打更的,基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荣国府门口的灯笼都已经被吹灭了,整个王府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吴良此时正在温柔乡里疯狂劳作,可是下一秒他的房门竟然被狠狠的踹开了。 巨大的声响让他瞬间缴械投降,吴良有些恼怒地看向门口,秦钰满脸笑容地盯着他。 “你踏马怎么进来的?” 话还没说完,一把刀就架到了吴良的脖颈之上。 “小子,派人刺杀我的时候,还有心思搞这个?老子今天都没泻火,你他娘的玩的这么花?” 看着床榻上两个美人酥胸微露,秦钰狠狠的对着吴良吐了口口水。 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做这样的事情,只要稍微一激动,小腹就会传来阵阵刺痛,竟然还让他看到这般画面! “你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派人刺杀你了?” 秦钰笑了笑,对着身后的白板和幺鸡挥了挥手。 既然你不承认,老子只能自己找证据了! 白板一把将书架上的青花瓷摔在了地上,吴良一阵心疼,那可是一件真品,最少价值三百两银子。 要是父亲知道这东西碎了,八成是会扒他一层皮! “白板,怎么能随意损坏东西呢,这么好的玩意,咱们拿回去他不香吗?就算不想摆着,换点银子也是极好的!” 就在白板和幺鸡搬得不亦乐乎时,荣国公却突然来了。 “世子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这屋基本都被搬空了,荣国公有些不悦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你家这狗崽子欠了我些银子,如今我拿回去,也不算是过分吧?” 荣国公狠狠地看了一眼吴良。 “爹!他们这是趁着晚上过来打劫我,就因为林轻语和我即将结亲,所以这小子就怀恨在心!” 这话说完,吴良还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又指了指地下的青花瓷。 “前两天,他们就合着苏家骗了我几万两银子,如今还不够竟然来咱们王府抢来了!” 秦钰一听这话,猛得一拍脑袋。 自己就已经很不要脸了,没想到这家伙不要脸起来压根儿就没自己什么事儿。 “秦钰,你骄纵跋扈,明日我要到朝堂之上参你一本!” 万万没想到,这荣国公一家子竟然如此不要脸,自己本想着拿点银子把这件事解决了,也就算了。 可他们非要闹到陛下面前,既然如此,那也不能怪自己无情无义。 “你家这王八羔子派人刺杀于我,这件事你确定要让陛下知道?” 荣国公一听这句话,倒吸了一口凉气,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要确认。 吴良这一次倒是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小子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种坏法乱纪之事,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恐怕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靖北王此战大捷,就算陛下有心打压,但也会以大局为重。 不然他家这纨绔在京城里做的那些事,陛下肯定早有耳闻,但迟迟不肯发难,一定有其中的缘由! “荣国公,不知道这银子我拿得拿不得?” “既然贤侄这么喜欢我荣国府里的东西,那看上什么,尽管拿去就好,两个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我们也不能都放在心上!” 秦钰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几个人的后面都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感谢荣国府对我的大力支持,下回我再去红袖坊,一定带着令公子,我请客,他随便玩!” 荣国公望着床上的吴良,狠狠地骂了一句,转头走去。 这天晚上,秦钰心情大好,派人把苏婉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前两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苏婉本想回绝,可是一想到秦钰满脸狰狞地殴打自己,还是有些胆寒。 来到秦钰的房间,刚走到门口就闻着阵阵香气从房间里面飘散出来。 “夫人来了,快快请坐,今天晚上我们就来一个不醉不归!” 看着桌子上摆的山珍海味和两瓶好酒,苏婉的眉头皱了皱。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前两天不是不方便吗?本世子可是忍了好几天了,这两天该走的应该都走了吧?” 说话间,就伸出了手准备抓住苏婉的肩膀。 苏婉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身体。 “妾身近日偶感风寒,恐怕会扰了世子的雅兴!若是将风寒传给世子,那妾身就罪责大了!” 这女人! “没关系,上次你叫的就很好听,我也不对你做什么,今天还像上次那样叫出声就好!” 苏婉皱了皱眉头。 这家伙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难道还要本世子动手帮你?” 苏婉一想到那日自己的屁股都已经被打肿了,赶忙摇了摇头。 她慢慢的张开红唇,喉咙里发出了浅浅的一个“啊”字。 “啊!” “老子准备这么多好酒好菜,你吃饱了还能叫的这么小声?” “啊!” “不够!哪有你这么声嘶力竭的,带点情感,用点心好不好?” “啊!啊~” 苏婉羞的满脸通红,可是嘴里还发出着让自己都不忍听的声音。 院子里的那些下人纷纷捂着耳朵。 这世子每天哪来的这么多的精力? 一连喊到了半夜,两个人才筋疲力尽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婉猛得睁开了双眼,一想到昨夜里的那个自己,只觉得羞愤异常。 要不是面前这个男人,她也不会做出如此卑贱的行为。 苏婉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迎面正好碰到赵聂和胡忠。 “嫂夫人果真漂亮异常,看这样子,应该是昨夜里……” 胡忠满脸淫笑地看着苏婉,听到对方哑着嗓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看来昨天晚上我大哥的表现,可是让你很满意!嫂夫人先去休息,我们去找大哥!” 看着苏婉妖娆的背影,胡忠还不忘了擦了擦口水。 怪不得秦钰看不上林轻语了,放着这么大一个美人抱在怀里,谁还能看得上其他女人。 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这苏家嫡女,竟是如此姿色? 第九章 春楼比这里好 两个人走进秦钰房间,看到桌上的酒菜,再看着秦钰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 看样子,昨天的战况很是激烈。 “奶奶的,赶紧给老子大声地叫!” 秦钰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句话,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后捧腹大笑。 这家伙,怎么做梦都是这一种事儿,怪不得人家说他是京城第一纨绔。 秦钰被笑声吵醒了。 “一大早的,是谁呀?” “听闻昨夜你这战况激烈呀,那我想问问,今儿这红袖坊咱们还去不去?” 看清面前来的这两个人,秦钰猛得站了起来。 “去呀,为什么不去?老子就是为那地方生的!” 一炷香的时间后,三个人就站在了红袖坊的门口。 要说自打穿越到大夏,秦钰还一次没来过这,看来是自己狭隘了。 这可是古代的春楼啊。 在他的想象当中,还以为这花街,就和小巷子里面说散就散的激情一般。 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这放在现代那可是要vip才能进去的会所。 甚至于几星级的会所,在这红袖坊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就拿人家门口迎客的这几个姑娘来说,那长相都可以媲美当红女明星。 只见他们个个身姿摇曳,晃动着手中的手绢娇羞地笑,亦或是拿着团扇,半遮着脸。 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格,可是每一个都不吝啬,抹胸的长裙根本就包裹不住他们那傲人的丰满。 哪像自家那位不懂风情的夫人,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 大门处也是富丽堂皇,走进里面娇声软语说着情话,让人心里面痒痒。 这哪里是春楼呀,这简直就是销魂楼!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少爷怎么长得这么俊俏?” “小少爷别在门口傻站着,来这里尝尝甜头?” 话音刚落,一阵香气就飘进了秦钰的鼻子里,他被两名姑娘夹在中间,他的手自然也伸到了那两个姑娘的腰间。 就这样左拥右抱,被两个女人簇拥着,踏进了红袖坊的大门。 里面的灯光和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长时间,才被幺鸡从红袖坊拽了出去。 秦钰将整个身子都压在幺鸡的身上,还不断的用手在他身上游走,幺鸡想要推开秦钰,可是看着对方那晃晃悠悠的样子又怕他摔倒。 “世子,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醉,来,过来给爷香一个,爷有的就是银子,前段时间刚从荣国府拿了东西,只要你今天把爷伺候好了就分你一半!” “不过话说,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瘦弱,要啥没啥?” 幺鸡欲哭无泪地挡着秦钰的手。 另外两个也没好到哪儿去,直接喝多了就在红袖坊睡下了。 “世子,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如果让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把你的腿打断!” 秦钰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可怕的,他是一个纨绔子弟,喝点小花酒那还不是正常的? 最后一抬眼,竟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房门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几个字单拿出来秦钰也不认识,合在一起更不知道是啥意思。 “我说世子,那地方可不是我们能去的!” 幺鸡边喊边追,可还是慢了。 秦钰晃晃悠悠的,进门之后,闲逛了好几圈,竟然没有人前来招呼他。 “这位公子,你在这来回溜达,莫不是对着题目有什么高见?” 一个高个男子阴沉着脸,今天他和同窗打赌对对子,眼看就要赢了,却没想到半路跑出个程咬金了。 秦钰看出对方不怎么友善。 “什么高见低见的,老子就是过来看个热闹,没时间跟你玩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可是那男子却不依不饶。 “我这对子堪称天下绝对,就连翰林院的那些人都没能对得上,你竟然说这是小儿科,简直是大言不惭!” “你是在侮辱这在场所有的读书人!” 秦钰狠狠地在对方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读书不读书的放在一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聒噪?有没有酒给老子拿来一壶!” 对方见到这样的情景,估计是他那位同窗不想输了比赛,所以故意找这么个醉鬼前来闹事。 那他就让这醉鬼颜面扫地,没脸走出这扇门。 秦钰见此处无聊,转身便想要走出去,却被一个人挡在了面前。 “来这里闹完事儿,还想全身而退,你把我们这儿当成什么了?” “tnd,敢拦爷爷我的路,我看你们都是活腻歪了!” “我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们这所有的人都不屈强权,来这闹事就是不行,要么能够把我的对子对上,我甘拜下风,要么就在这里下跪道歉!” 其余的人也跟着起哄。 “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走出这扇大门!” “就连当今圣上都对读书人敬重三分,此人却在这里闹事儿,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秦钰被这么一吵,酒也醒了三分。 “你们算什么狗屁读书人,竟然如此咄咄逼人,看来这题目我是答也得答,不答也得答了?” “没错,这就是我们这里的规矩,题目一出,第一个动步者就必须要作答!” 秦钰挠了挠鼻子,这是什么破规矩呀? 不答题还不能走路了? 要说平日里,自己纨绔之名响彻整个京城,混迹于酒楼春院也没少闹事儿。 就是耗子见了都要呲呲牙的人,可唯独没来过这种舞文弄墨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这边的人不知道他身份的原因。 看着秦钰久久不肯开口。 “是不是认输了?你还是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秦钰抬着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题目。 “肚大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 “你小子在这说什么呢?” “你不是说,你是一个学子吗?怎么连我对上了你的对子,都听不出来?” “再说,你写的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我家屎壳郎爬出来的,都比你这写的要好上许多!” 秦钰话音刚落,整个大堂之内皆是震惊之色。 第十章 简直就是造孽 也不知道就这样寂静了多长时间,才听到一个男人突然开口。 “好!此对子对的奇妙,奇妙呀!” “没错,就连夫子都没对出来,面前这醉鬼倒对的如此工整!” “而且他的胸襟实在是让人佩服!” “万万没想到此人还有这等才华,刚才倒显得我们有些咄咄逼人了!” 众学子都是对诗词歌赋痴迷的人,只见秦钰的对子如此精妙绝伦纷纷站到了他这边。 而刚才那位学子听着众人的议论一时间气的竟说不出话来。 平息了好半晌,才用手指着秦钰。 “你作弊!” 秦钰打了个哈欠,又用小拇指抠了抠自己的耳朵。 “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楚你说我作弊?” “你别在这装出一副醉鬼的模样,我就不知道你是来砸我场子的,如果真的能对上来为什么刚才不说?” 秦钰可没心思搭理对方的胡搅蛮缠,他早就已经没了耐心。 若使以往,他肯定上去给对方两个大嘴巴子。 “原来这里的人也不过如此,我也不认识你嘴里说的那位,你的学识就是不如我!” 那名学子还在叫嚣。 “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了答案!我不服!” 秦钰走到他面前,一步一步的往前逼近。 要说那学子也是个人才,非但没后退,反而是直直的盯着秦钰。 “如果我再出一个对子,你若能对的出,那我就承认你是真才实学,若是你对不出那就自断右手,你敢吗?” 在场所有的人纷纷摇头。 “这位公子你可千万别上当,这赌注也有点太大了!” “对呀,我们读书人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咱们又不是赌场,你这又是何必呢?” 就在其他人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那学子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我们都是读书人,况且你已经输了,又何必跟一个醉汉计较!” 这句话伤害性虽然不大,但侮辱性实在是太强了。 醉汉都能对出自己出的对子?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笑话。 “空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街上随便拉一个醉鬼过来毁我们的赌约!” 那学子一时语塞。 自己好像还没对方想的那么龌龊。 秦钰转头看了一眼空明。 此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略显破旧,但长相倒是一副正派。 “你让我断右手,你也得出点彩头吧,我看你这张嘴是挺欠的,如果我再赢了,你那就把舌头割下来给老子下酒,你敢吗?” 这学子早就已经怒气冲天。 他满口应下。 “山山水水,清清爽爽明明!” 对子一出,所有人也都拧着眉头思索。 可是在场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对得上。 看着这帮人抓挠腮的样子,那学子满意的笑了笑。 这不是自己出的对子,是他的一本手抄书上找到的。 据说那本手抄书已经流传了好几次,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对出此对。 “我说醉鬼,如果你实在想不出来,那你的右手不妨先交于我保管?” 秦钰脸满脸不屑的笑了一声。 “就这?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吧!” 那学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空明却在一旁拉了拉秦钰的手。 “小公子,犯不上因为这个人把自己的手丢掉!” “就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也想难道老子?” “雨雨晴晴,时时好好坏坏!” 随后秦钰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红红绿绿,莺莺燕燕鸣鸣!” 紧接着他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草草树树,年年岁岁朝朝!” 紧接着他每往前迈一步都可以,工工整整的对上一句。 也不知道走了几步,秦钰回过头对着那学子笑了一下。 “既然你不想要你的贱舌头,我倒是可以帮你收下!” 众人早就已经被震惊的跌坐在地。 面前这个简直就不是人,好像是一个怪物。 京城内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才子,他们竟然不知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这里的夫子。 过几日就是诗词交流大会,这家伙如果不参加,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于是夫子连拖带拽,非要让秦钰参加诗词交流大会。 “现在你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学子浑身颤抖的跪倒在地。 “我是狗眼看人低,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就放了我这次吧!” 秦钰一脸坏笑的摸了摸嘴。 “放了你……可是下了你老子的面子难道不要了吗?今天若是不给呢点教训你妈都要骂我两句!” 夫子见到眼前的场景,也赶忙出来劝阻。 “这位公子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真的下次狠手,恐怕对您的名声会有影响!” 其实要说起来,这夫子也是好心,他可怕如此有才华的人,以后会因为这些事被人在背后嚼舌根。 “我如果怕别人议论,就不会如此纨绔了,不过估计人夫子都已经开口了,再怎么说我也得给您一个面子!” “这样吧,我也给你出一个对子,如果你能对得出,这件事就此作罢!可若是你对不出,到时候就别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 说话间,秦钰出了一副对子。 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给你七日!对不上来你的舌头就是我的了!” 秦钰只是轻轻的说完这几个字,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幺鸡还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自家小世子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他还有点厉害的样子? “你们有没有听清刚才那位公子报的是哪个名号?” “他好像说他叫秦钰!” “莫非此人就是靖北王府的那位?” 夫子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脸上顿时大惊失色。 自己刚才肯定是被猪油蒙蔽了双眼,才能让秦钰来参加诗词交流大会。 夫子着急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快去看看那名单有没有送出去,如果没送出去,赶紧把他要回来呀,如果让这位公子去参加诗词交流大会,那还不是丢了我们的脸面?” “可是看他刚才是很厉害的样子!” “那都是假象呀,你没看这家伙刚才是喝醉了,难不成是酒仙附体了?” 夫子捶胸顿足。 造孽呀,这简直就是造了一个大孽。 第十一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追出去的那个人过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慌慌张张的跑回来。 “完了,夫子这名单真的送出去了,也撤不回来了呀!” 夫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都是懊恼的神色。 谁不认识靖北王府的那个纨绔? 恐怕他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又怎么可能会吟诗作对。 要是让这秦钰参加诗词大会,后果不堪设想。 幺鸡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跑了好久,终于追上了自家的小世子。 “干嘛跑成这样?老子今天累了,回家!” 幺鸡看见小世子的模样,更是一脸懵逼。 刚才还醉的不省人事,现在看上去却是正常的很,难不成刚才他是在装醉? 太过分了。 装醉还让自己扶了一路,最关键的是自己浑身上下都快被小世子摸遍了。 秦钰也没有搭理对方,径直向着巷子内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哀嚎声,还有打骂声。 几个壮汉正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万万没想到站着看热闹那位竟然是吴良? 看来这小子的教训吃的还不够,竟然还敢在此处撒野。 幺鸡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今天出来没带白板,他那叫一个后悔。 “小世子不行我们还是绕路走吧!” 秦钰却摇了摇头。 “恐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吴良听到动静,抬头向着巷子口看去。 当他看清来的人是秦钰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色。 这狗东西害自己挨了狠狠的一顿打。 不仅如此,自己房子里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被他拿走了。 荣国公已经放出话了,如果想要把这些东西拿回来那就全凭他的本事。 没想到今天就给了自己这一个机会。 “小爷我正找你呢,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告诉你,你拿我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秦钰压根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地上打的那是谁呀?可被你打的够惨的!” 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赵聂! “我擦,你斗不过老子竟然对老子的兄弟下手?怎么打的这么轻,你这些手下不会没吃饭吧?” “去你娘的没吃饭!” 说完还狠狠的对着赵聂踹了一脚。 赵聂在地上足足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此时他除了胸口还有些微弱的起伏,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不动。 那样子就好像是一头死猪。 虽说这家伙对自己谋财害命,可是就算是惩罚也轮不到他吴良! 秦钰脸色一变,看来前两天的教训还不够呀! 估计这吴良是想要蓄意报复。 “今天我算是来对了,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打算放过我了?” “都说你傻,不过这次倒是聪明的一次,你的小命就算是交代这里了!” “你不过是个接盘侠,老子不要的东西还当宝贝一样,你们府上不会也没银子了吧?”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脸上的淤青还没散,就过来跟小爷叫嚣?” 说话间有几个打手,已经慢慢的向着秦钰走过来。 幺鸡在一旁着急的大喊大叫。 只可惜今天没带白板出来,万一世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他该怎么向靖北王交代? 本来想要化解这次事情,却没想世子竟然有多管闲事儿。 几个打手,摩拳擦掌直接冲了过来,在他们眼里像秦钰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拳恨不得能打死两个。 哪里还用得上其他人动手? 电光火石之间打手脸上从得意到扭曲的表情变得倒是挺快的。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 一声惨叫之后呢,壮汉应声倒地。 “敢跟老子动手?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段位!” 秦钰扭动着脖子,双手交叉。 身上的各处骨节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别耽误时间了,你们一起上吧!” 吴良看着对方挑衅的模样,瞬间暴怒。 “给我一起上,让他知道此处还不是他撒野的地方!” 几个打手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同伴,一时间有些退缩。 只用了一招,就把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人打到残废,就算他们几个一起上又怎么是对手? “都给我一起上,每个人再多加一百两银子!” 人在金钱面前往往都会露出贪婪。 有了银子的加持,几个人瞬间胆子大了许多。 “哥几个咱们一起上,就不相信他能以一敌多!” “就凭他再厉害也难以对付我们这么多人,咱们跟他拼了!” 一盏茶之后。 几个打手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现场可谓是惨烈至极。 而吴良早就在他们打斗之际趁乱逃跑了。 秦钰走到赵聂身边。 “怎么样?死了没有?” 赵聂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 自己本来在红袖坊睡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 然后拉到这荒无人烟的巷子里,狠狠的挨了一次打,心底里别提多憋屈了。 本想着这一次算是彻底玩完了,却没想到秦钰竟然又一次救了自己。 赵聂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借着秦钰肩膀上的力量站了起来。 “果真只要和你沾上边儿,就没有好事发生,老子正睡得开心呢平白无故被拉的人挨了顿揍!” “你害老子的时候怎么不说,回去再和你算账!” 秦钰恶狠狠的将地上的人拽起来,这他妈比自己挨打还受罪! 赵聂吃痛哀嚎一声。 “咱两个的账应该上哪里去算一算?” 说完,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赵聂已经不想再叫了,只是虚弱的说道。 “算了,还是先回我府上吧!” 秦钰瞪大了眼睛,自己还混在靖北王府呢,这家伙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宅院? 就在此时巷口处传来了一个女子焦急的呼叫声。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 来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 此人模样清秀,柳叶弯眉,看上去虽不像大家闺秀那般知书达理,可也有一番风情。 “少爷,你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 那女子看到赵聂的一瞬间,双眼通红快步走了过来。 这妮子正是赵聂身边的贴身丫鬟。 秦钰摸了摸下巴这家伙也太会玩儿了,就连贴身丫鬟也长得如此绝色。 他握着赵聂的手又不由的加大了几分力道。 造孽呀,这么一个小美人真是可惜了! 第十二章 是敌是友 “这小丫头倒是挺水灵的,来让本公子看看你!” 小丫鬟想躲,却被秦钰一把拉在身边。 “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进屋再说,别碰她!” “没想到你小子倒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事情不说明白我让你看着我轻薄你的人!” 秦钰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这家伙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周围倒是挺安静,可惜荒无人烟。 小丫鬟将赵聂扶到了床上,又掏出了几张银票准备出去买药。 “世子,今日你对赵某有大恩,赵某没齿难忘,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你只要多给老子搞点的红色药丸,我还能再多救你几次!” 听到这句话,赵聂的脸不由的羞的通红。 “难道现在还不打算跟老子说实话?” 说话间手又伸向了那小丫鬟,小丫鬟吓得惊声尖叫。 刚刚穿越过来,最起码谁是敌人谁是友人他必须弄清楚。 如果赵聂真的想要谋害自己,以后再遇到他可要多留个心眼。 “那药丸是荣国公世子让我给你的,他跟我说里面加了一味药,可以让你飘飘欲仙!” 随后赵聂就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真的只是为了你好!” 秦钰白了对方一眼,那还真是谢谢他了! “他到底有何居心?” 事已至此,赵聂也只能说实话了。 原来这吴良为了杀死秦钰霸占苏婉,可谓是无所不用其及。 他将的红色药丸交到赵聂手中,叮嘱他一定要看着秦钰服用。 到时候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在温柔乡中杀死自己。 那东西对某些方面很管用,可是中间的毒素也会顺着血管流向身体各出。 “按理说,靖北王已经班师回朝,他断不敢在这个时候对付你!除非他身后有人想要除你而后快!” 这不就是寡妇门前是非多? 背后的靠山,恐怕除了他爹荣国公,那就剩下当今陛下。 看来自己的爷爷功高过主,的确为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如果不是他纨绔的性格,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看来这人设还得继续装下去! “还有一件事,最近靖北王府的其他产业已经被朝中大臣强取豪夺了不少!等你回家查查账本,看看最近是不是做什么都在陪银子!” 这件事倒是点醒了秦钰。 现在王府的确是入不敷出,就算自己从苏家拿回来了几万两银子,恐怕都支撑不住王府一个月的开销。 一想到这里他就头痛。 “我劝你还是不要和吴良对着干了,否则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老子是这么容易退缩的人吗?老子一定仔细的玩死那吴良!将来那边有什么动作还需要你和我……” “你放心,如今我已经看清谁是敌谁是友,打探消息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胡忠知道!” 秦钰点了点头,随后抬起头来看向那小丫头。 小丫鬟不明所以准备跪下给秦钰谢罪。 可是秦钰赶紧将人拦了下去,而且还不小心的握到对方白嫩的小手上。 “我说你家这丫鬟倒不像是个干活的主!” 这小手还挺软。 小丫鬟的身子就好像触电一样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低着头,脸上早已是绯红一片。 手里突然落空,秦钰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若不是想拉一个同盟,今天这两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这小丫鬟前途无限呀!” 赵聂当然看出这纨绔子弟的心思,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这是我收进房中的,基本上不会做那些粗重的活计,也是我最中意的一个!” 小丫鬟心中很是惊诧。 可自己终归只是一个丫鬟,何去何从还是少爷说了算。 “君子不夺人之美,我秦钰不会趁人之危,更何况老子又不是没有!” 几句寒暄过后,秦钰也借着天色太晚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虽然现在赵聂已经变成自己的人,可此人心思狡诈不可过于相信。 就在此时前面一个人喊住他。 “秦世子,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钰抬起头,这可不是刚才遇到的那位空明。 “老子耳朵里还没有不可以听的秘密!” “我来此是想和你讲一下刚才那位学子!” 原来这家伙,平日里行为嚣张跋扈,不配为读书人,如果说自己是纨绔那说他纨绔都是玷污了这个词。 可就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竟然能够进到高等学府。 “世子不知道此人胆大包天,都是因为背后的那个靠山!” 原来空明也报名了诗词交流大会,可是那人却因为学时不够没有入了夫子的眼。 然而空名无权无势变成了他下手的对象,想要取而代之。 有这等出人头地的机会,空明自然不愿意将名额让给他。 更何况这个人只会巧取豪夺,心中并无半点儿墨水。 如果让他代替自己,恐怕到时候会被天下读书人耻笑。 可没想到这人却以自己的家人做威胁,胁迫空明与其打赌。 这才有了刚才在高等学府的那一幕。 空明一开始以为只是走个过程,毕竟那学府里面人才辈出,只要有人能对上他出的对子,这家伙自然也就死心了。 可没想到他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千古绝对。 现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答得上来。 恰巧此时,秦钰的出现解了燃眉之急。 原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没想到却赌输了赌注还丢了面子。 “因为这件事情把您卷进其中,我很愧疚。今日来找世子是想和你说他背后的靠山是丞相府中的一名小妾!” “我知道您身份尊贵,不怕此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正所谓名刀易躲,暗箭难防!” “丞相府上的小妾?” 现在的小三儿都已经开始这么嚣张了吗? 丞相府好像和他靖北王府也不怎么对付。 总感觉这段时间成向着老家伙吞了不少自己家的产业。 虽说这件事是得到了圣上的允许,可是这老东西做的也太明目张胆了! “无妨,反正老子我都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更何况我和丞相之间还要算算账!” 小三毕竟是小三儿,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更何况他们这关系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不过是对方借着丞相的名号,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 第十三章 夫人我送你一个礼物 这么一说,秦钰只感觉心底里苦呀。 就连赵聂那种人都能收几个丫鬟进自己的房里,可是他到现在也只有一个老婆。 再想想自家那不懂风情的世子夫人。 心里的苦又有谁能明了? 空明看着秦钰一脸无奈的表情,还以为在忧心这件事情。 “世子,您怎么了?” 秦羽这才回过神来,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 “老子一直以为只有朝堂上才会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万万没想到……” “只可惜书院是本应该是最为单纯的地方,现在看来还不如红袖坊!” 空明再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听到对方这么说书院心底里多少有些不乐意。 “世子此言差异!” “难道不是吗?红袖坊里的女人,只要你掏银子人家就会捧你活得多简单!” “这世间像您活得如此肆意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了!” 秦钰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日子过得真的肆意吗? 脑袋天天拴在裤腰带上,只是表面上嘻嘻哈哈罢了。 “老子有什么可肆意的,身边都是些狐朋狗友,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正能交心的可是没有几个!” “你要知道身边最热闹繁华的时候,才是你最为孤单的时候,本小爷的孤独又有谁能懂!” 空明听了这番话,从心底里更是佩服起秦钰。 这样的文采实在是让人佩服的紧。 更何况对方在自己眼里是一个文采非常又有血性的人。 压根就不像是传言中的那般。 “你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底还不错,是老子喜欢的那种!” 其实结交这等人对于秦钰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空明的实力没有多大,即便不能交出真心也不至于背叛自己。 而且在那样的学府打探消息,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自己刚刚穿越到这里,如果没一个知根知底的人那可不行。 而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最好的人选,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弱点。 人最怕的就是有软肋,一旦有了软肋,那就能为自己所用。 “以后你就是老子的兄弟,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 空明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秦钰。 “世子,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他娘的和老子做朋友还唧唧歪歪?” “承蒙世子不弃,我肯定是愿意追随!” 其实空明心里面的想法也很简单,像他这样的草民,根本就不配爬到上流社会。 如今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这样才不会被其他人威胁。 更何况自己还有家人在这边。 回到靖北王府,秦钰的心情那是好到了家。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还是孤军奋战,可是今天变数太多,一下多了两个盟友。 虽然这两个人都不值得过于信赖,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世子今天如此高兴,怕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吴签又像一条哈巴狗一样,慢慢的凑了过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钰每次看见他都想给他一顿暴揍。 “世子妃呢?” “夫人正在她的房间里,世子你也知道夫人向来不愿意与我们这等人说话,所以我们也不敢去打扰她!” 秦钰一想到这里就一脸郁闷。 他娘的别人家的夫人都是百般讨好,可是自己回了家连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 再看看身边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自己虽然顶着个纨绔的头衔。 不过就是那些美女们的舔狗罢了。 这世子当到这份上也是够窝囊的,随后一拍桌子。 “你滚去把她给老子叫来!” 很快苏婉就出现在房间里,冷漠的对着秦钰行了个礼。 “夫人今天身上还是多有不便?” 苏婉低着头微微的红了脸,如果再用这样的借口搪塞恐怕是有些不妥。 可是一想到对方是秦钰多少有些过不去心里难关。 “近日身子都好些了,如果世子想要我服侍……” 看着那眉目间的波光粼粼,秦钰只感觉浑身一紧。 可是很快下面的刺痛感瞬间就像一盆凉水一样将他心中的火苗彻底浇灭。 “你今日身子便利了,可老子却没那兴致!” 早就已经听说一大早他就去了红袖坊,虽然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可多半还是幸运。 看来今日又能够保住自己。 其实想想这样也挺好。 “那我为世子宽衣解带?” “这件事不着急,老子问你在苏家有没有管过账簿?” 苏婉刚要向前走,可身子却突然一震。 她是什么身份,在苏家不过是像丫鬟一样,又怎么可能看得到苏家的账簿。 “世子,虽然我知道苏家的金库在什么地方,可是账簿我从来没有染指过!” “别说那些没用的,老子就想知道你会不会管账!” “小的时候倒是和人学过,只是从来没用过,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的来。” “若是把靖北王府的账簿交给你,你可能管得住?” 听到这句话,苏婉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老子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所以靖北王府的账目肯定是没时间管,老子能信的只有你!” “老子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王府就彻底被人分食干净!” 苏婉微微点头自己已经嫁进了靖北王府,那就是秦家的人。 所以秦家的荣败和自己是有密切关系的。 “过段时间我准备用账上的银子做些小买卖!” 苏婉一愣怕是你要借着做买卖的名义天天花天酒地吧? “就一句话,老子需要人!” 白板和幺鸡挺了挺胸膛。 “世子您放心,我们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总是提打打杀杀要死要活的,这年头只有手中有银子才是王道!” “更何况,祖父过些时日就要班师回朝了,到时候恐怕日子会更加难!” 秦钰低头沉思。 即便做生意也不能顶着靖北王府的名头,不然的话肯定会处处碰壁。 陛下究竟是什么态度,自己并不知道。 这一切都还要等祖父回来之后才能继续定夺,所以在此之间想要保住靖北王府还要假装自己是个纨绔子弟。 万万不可露出半丝锋芒。 也许是感受到了秦钰的忧心忡忡。 “世子放心,我定会站在你身边!” 秦钰直接伸手在苏婉脸上掐了一把。 “以后跟着老子,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第十四章 不会没带银子吧 苏婉只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个纨绔子弟竟然多出了一丝丝的好感。 秦钰让管家将账本拿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呀! 最近自己花销太大,导致靖北王府欠了不少的外债。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居心叵测的人,为了抢占靖北王府给这纨绔设计的圈套。 虽然知道是圈套,可是白纸黑字都已经写下来了,总归不能反悔! 看着比银票还多的欠条,苏婉也觉得一阵头疼! “这他奶奶的是谁?” 其中一个欠条里的银子最多,数目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张瑞华,是丞相的儿子!” “老子把他怎么了?怎么会欠他这么多钱?” 幺鸡冷哼一声,静静的看着吴签表演。 “上次您去红袖坊,这小子说您轻薄了他的妹妹,非要您签下这张欠条!” 秦钰冥思苦想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事! “这他娘的就是不平等条约!” 幺鸡狠狠的对着吴签踹了一脚。 “还不是这狗东西吃里扒外,让世子迷迷糊糊的就欠了别人这么多银子!” 秦钰点点头。 看来是趁着自己喝多了,故意来坑自己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吴签,你去给我查一查这小子最近经常在哪里出入,然后再去把空明找过来!” “好嘞,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请世子同意!” “什么事情?” “我想休养两天自己的身体!” 这两天总是平白无故被这个踹两脚被那个踹两脚,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好。 “最近身体有哪些不舒适的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想上厕所,而且味道浓重颜色还比较深,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滚一边去多喝热水!” 京城大街上。 秦钰站在一条阴暗的胡同当中,他身后还跟着幺鸡和白板。 “世子你看那小子就是张瑞华!” 眼看着那家伙走近了,一个看上去就很奢华的酒楼。 “最近他经常来这里潇洒?” 身后的两个人点了点头,秦钰也记住了对方的长相。 可是怎么看这酒楼,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等到秦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有名的赌坊。 在他的记忆当中,他好像也来过这个地方,不过是跟着赵聂那家伙。 两个人当时可是没少输银子,当然这大部分的银子都是自己出的。 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和这小子把银子都要回来。 “张瑞华的确每天都会出入这里,可能是走了财运,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看来这件事交给空明不是明智之举,还是让赵聂来吧!” 等一切安排完毕,赵聂隐藏在黑暗之中,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这栋建筑。 “这里可是个好地方,我还从来没进去过呢,走陪爷进去玩一玩!” 身后的两个人称是,紧紧的跟在秦钰身后。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老子就不相信我这次压大还能输!” 刚刚走进门就发现这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热闹的紧。 “你相信我的,这次选大绝对能中!” 张瑞华的身边还跟着几个起哄的人,不知道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可是他的表情却有些不耐烦的。 “你小子到底会不会呀?刚才就听你的,结果害我损失了十两银子,这次我不听你的!” “别呀,你相信我,这次压大绝对能成!” “你小子想玩就自己掏腰包换银子在这左右我干嘛?老子偏不选大!” 这几天就听了这小子的,张瑞华已经亏损了一千多两银子,没想到对方还是不死心。 要知道每次开赌坊都有秦钰那个傻子陪衬,如今这移动的傻金库没有了,张瑞华口袋里的那几两银子自然不舍得全输了。 “买定离手!” 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都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骰蛊。 “这次还是大!” 张瑞华低着头一脸丧气样,又按了按已经空了的口袋。 身边的王公子看到赵瑞华这个样子,连忙递给他两锭银子,又对着张瑞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就算是我借给你的,等到时候在朝堂之上,还希望你父亲能替我们家说些好话!你放心,加官进爵之后我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瑞华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 要说起来帮他也不是不可以,这样还可以帮父亲在朝堂之上多争回几个同党。 距离靖北王回京还有十几日,到时候朝堂之上肯定会分出几个派别。 “没问题,就你这哥们我也是交定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不过话说前段时间你不是还挺有钱的吗?这两天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前段时间不是有秦钰那个傻子吗,现在这家伙倒是不出王府了,想找他坑点钱都坑不上!” “那天你倒是做的挺绝,前一天晚上跟你那好妹妹可是春宵一度!” 两个人正在哈哈大笑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快来看看这是谁呀!” 张瑞华这么一喊瞬间吸引了周围的几个富家子弟。 “这不是靖北王世子?怎么今日里有这等闲情雅兴?” “我的兄弟,你可让我等的好苦呀!” 张瑞华看到秦钰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毕竟自己刚刚输了银子,就算这家伙没什么银子给他,让人看看他的笑话也是极好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来这里?” “我也要玩这个!” 整张桌子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目光不约而同都看向了眼前这飞扬跋扈的家伙。 “今天爷爷我心情好,先下注一百两银子!” 身边的白板和幺鸡也为世子捏了一把冷汗。 就算把他整个王府都卖了,也没有那么多钱呢。 可是摇骰子的人却不管那么多,他不紧不慢的晃了上晃手中的骰子。 哗啦哗啦几声响。 黑色的骰盅落在了桌子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周围的人们也纷纷迅速下注,将碎银子铺满了整张桌子。 张瑞华也不着急下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秦钰。 只看到他迟迟没有反应,脸上满是轻蔑。 第十五章 过来打个赌 “堂堂靖北王世子,不会没有银子下注吧?” 周围传来了讥讽的声音。 “老子不玩你们谁也别想玩的痛快!” 说话间竟然将赌桌一把掀了! “没关系的如果你实在拿不出银子,我这还有几个铜板要不你先拿去花?干嘛这么冲动嘛!” “就是我看你就是没带钱,不然的话怎么会迟迟不下注?” “我说你要是真的这么一副穷酸样那倒是别来这里玩儿,这里配不上你这种尊贵的身份!” 那些日常拍张瑞华马屁的人根本就不把秦钰放在眼里。 这些人想要用激将法让秦钰就范,如果换做以前那肯定是一试一个准。 可没想到秦钰微微一笑,又换了一张桌子。 “就你们这群穷鬼,敢和我靖北王府叫嚣?信不信老子让你们在地上找自己的牙?” “你说什么?”张瑞华哪里被人家这么嘲笑过,脸上皆是怒色。 “银子而已,我身上多的是,就算身上不多老子还可以借!” 借? 你以为现在的靖北王府还像原先那样被所有人都巴结。 恐怕你现在就是想借,都没有人敢私自借给你。 “去找这里的掌柜的,我要找他!” 笑话! 谁不知道这赌坊的老板背后有和大人物撑腰? 就是张瑞华见到老板都要点头哈腰,更别说你靖北王府的一个废物! 见过吹牛的,没见过这能吹牛的! 可是秦钰对着身后的幺鸡摆了摆手,幺鸡竟然真的向着柜台走去,没一会的功夫就拿来了一张银票! 张瑞华脸色一惊。 万万没想到这赌坊老板真的肯借银子给秦钰? “秦钰,这银子可不是好借的,别有命借没明还呀!” 秦钰一巴掌拍在张瑞华肩膀,这一下用了八成力道,只痛的对方龇牙咧嘴。 “这样吧,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老子能让这一百两变成一万两!” 张瑞华听过之后泛起一丝冷笑。 “就你这破手气还想凭这一百两赢得一万两,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恐怕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谁不知道他秦钰的手气,那可是出了名的手气差。 之前来这里输个几千两白银都是好的。 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手气黑到没边儿了,无论他选啥,只要和他对着干那肯定得不少银子。 毕竟这里还流传过这样一句话。 “跟着秦钰反着买,十赌九不输,回家抱美人!” 秦钰向着身后看了看,一个老头对着自己点点头。 你永远都可以相信一个想要挣钱的赌坊老板! “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你说我听听看!” “就看我能不能让手里的一百两银子变成一万如果我能,你就要跪地下给我磕头,然后我们之前的账目一笔勾销!” “如果我不能任你处置!” 没想到这小子胆肥了,竟然敢让他跪在地下给他磕头? “怎么样?张瑞华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好,今天我就跟你打这个赌,今天晚上我要让你知道,在京城被人家骂一条狗是什么样的感觉!” 张瑞华面色狰狞,要是眼神能杀死人,估计秦钰现在已经被他碎尸万段了。 “大丈夫一出,驷马难追!” 听到对方应承下和自己的赌约,这事儿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既然鱼儿上钩了,那也是时候开始收吗? 随着摇骰子的人将手中的骰蛊高高举起,双手使劲的摇晃起来。 “本公子这次大小一起买,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赢我!” “那老子就随便买个平吧!” 买平?恐怕赌坊里十次难中一次平! 这秦钰胆子好大! “各位,买定离手!开!” 只听见那骰蛊哗啦一声,停在了桌子中间。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这边。 竟然是平! 这秦钰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吗,竟然真的把一百两银子变成了五百多两!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秦钰的银子就已经翻了五倍。 原本还想着他把这一百两输了,就对他进行嘲讽。 最主要的是还要让他像狗一样趴在自己的面前舔舐自己的鞋子。 “这家伙肯定是踩着狗屎运,这不过是第一局没关系,往后还有他哭的时候!” 张瑞华也点点头,他可不相信秦钰能够一直赢下去。 “怎么样张公子,要不要和老子一起买一次平?” “这次是你小子运气好,我就不信了!” 骰蛊又一次哗啦啦的摇了起来。 这个时候气势是万万不能输的,张瑞华冷哼一声,随后将手上的那笔钱压在了小字上。 下一秒开盘。 张瑞华的脸色一下就黑到了极点。 没想到秦钰这家伙又赢了五百两,在这一刻瞬间变成了一千两。 紧接着又是三盘,银子又从一千两变成了六千两。 身后跟着的白板和幺鸡也将桌子上的银子聚拢在一起,宛若一个小山。 银晃晃的,让人好生羡慕。 “你说我们要不要跟着他一起下注?” “没错,我看这两把他的手气还是挺好的!” 听到了这二人的对话,其他的人也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约定了什么。 就在骰子停止的一瞬间。 大家都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秦钰。 “这两天命犯小人,不行我们就压小吧?” 白板会心一笑,将那座银山放在了小字上面! 这不就是赤果果的嘲讽吗? 与此同时所有的银子都被推到了小字上。 “我也跟着一起!” “我也跟着一起,别挤我你们往那边点!” 其他的人都跟着秦钰一起下注,仿佛跟着他能够捡到钱一样。 很快那小字上面堆满了银子和银票,就连赌场的人看到也不由的一惊。 自己在这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银子。 如果一下子输这么多银子,老板还不把他的皮一起剥下来?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和关着,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秦钰,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人群中围观的老头。 老头对他点了两下。 他似乎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高喊着买定离手。 周围的赌徒越来越多,这张桌子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张瑞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买大! 第十六章 一分都不剩 骰蛊开了,果真是小! 桌子上的人瞬间就发出了高兴的声音,纷纷上前瓜分自己的银子! “公子我们要不要跟他一起下个注?” 张瑞华的脸色黑了黑,听到身边的小厮这么说更是生气! 可是看着桌子上那明晃晃的银子的确是有点羡慕了! “就是,这小子今天的手气还真挺不错,虽然我也看不惯这小子,可谁和银子过意不去呀?” “而且你前两天不是答应秀儿姑娘今天要给她带一个礼物,赚了钱我们买礼物的底气也足了,不然让老爷知道了恐怕你又免不了一顿胖揍!” 周围的人也越来越聪明了,他们都紧紧的盯着秦钰,无论他压哪个,所有人都跟着。 很快桌子上的银子做来越多,赌徒们的脸上也都变得兴奋。 来这里这么多次,还从来没赢得这么爽快! 与此同时,秦钰手里的银子也已经到了九千多两。 那就好像是一座用银子堆砌起来的小山,众人眼前满是震撼。 现在在他们眼里,秦钰就好像是赌王一样的存在。 他不单单是赌王还是赌神,还是所有人的财神爷。 谁都没想到,秦钰竟然也有一夜之间手气逆天的改变。 幺鸡站在他旁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钰冷哼一声! “先憋一会儿,等会儿再笑!” 越往后倍数翻的越大,也有可能在一念之间所有的银子全都打了水漂。 这一把所有人的眼睛还紧紧的盯着秦钰。 秦钰慢慢将银子放到了大字上面,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追随。 可是谁也没发现身后的那个老头脸上满是喜色。 刚才靖北王世子找上自己说有一个捞银子的机会自己还不信,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虽然赢来的银子要分给那秦钰一半,可是看看桌子上那堆银子,这买卖做的不亏! 这么想着对着摇骰子的人比划了一个手势。 秦钰看着面前的这些傻鱼,殊不知自己已经在渔民的网里了! 骰子终于停了下来,那人慢慢的将手中的黑色罩衣取下。 竟然……是小! 一瞬间桌子上的银子化为灰烬,刚才还赚了个盆满钵满的所有人,顷刻间土崩瓦解。 “看来老子的运气也只有这么多了!” 秦钰无奈的摇摇头。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银子都没了,他们纷纷将恶毒的眼光投向秦钰。 “啊,我的妈呀,有没有天理了,秦钰你快点还我银子!” “都怪你,秦钰你这个丧门星!” 瞬间就有几个打手抓了过来,秦钰向后一退。 “去你娘的,老子好像没让你跟着我一起压,赚银子的时候你他娘的怎么没叫?” “更何况老子那几千两白银也打了水漂!老子现在心烦得紧,你们别惹老子!”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欲哭无泪的表情,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秦钰转身就想走。 “今天我运气不好,等到明天我再来玩!” 眼看着这家伙就要逃跑,张瑞华一把将其拉住。 “这里这么多人,难道你想赖账不成?” 秦钰二话没说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对方摔成一个狗啃屎。 “我说了是今天赢出一万两银子吗?你要是耳背就先回去清洗一下耳屎!”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玩起了无赖。 “我弄死你!” 张瑞华被狠狠的羞辱咆哮着,恼羞成怒下朝秦钰打了过去。 本以为这家伙一定会像以前一样被自己被揍得个屁滚尿流。 可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拳头还没有挨到秦钰身上,就被对方紧紧的攥住了手臂。 紧接着秦钰两个巴掌甩过来,刹那间张瑞华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你坑老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下场?” 全场一片安静。 更多的是震惊。 这个人打丞相的儿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在赌坊闹事? 而此时在赌场维护秩序的那些人,也装模作样的将秦钰紧紧的围在中间,最起码不能表现出自己和秦钰是一伙的! “动手给老子把这砸了!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话音刚落秦钰就抄起凳子,对着赌坊的那些桌子狠狠的砸了下去。 没一会的功夫,装修的富丽堂皇的赌坊竟然变得残破不堪。 而秦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 这京城第一纨绔疯了。 就在此时从门外闯进来了几个彪形大汉,将张瑞华从众人眼皮子底下抬了出去。 宅子内。 一盆冰水狠狠的砸在张瑞华的脸上。 等他睁开眼看清周围的情况,心中一惊。 “你们是谁?怎么敢绑我,你们可知道我的身份?” 在这忽明忽暗的房间里只看见两个黑衣面罩男子,而此时的自己早就已经被麻绳五花大绑。 可任凭他怎么叫喊那两个人都没有回答他的话。 “怎么样?这个大礼我送的你可还满意?” 就在张瑞华忍不住打算破口大骂之时,门外竟然响起了秦钰的声音。 “你这个卑鄙小人!” 话音刚落,秦钰就狠狠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原本有些肿胀的脸,肉眼可见的鼓成了一个馒头。 随后秦钰又从地上找了一根棒子。 对准了张瑞华的屁股狠狠的抽了过去。 惨叫声从房间炸裂。 “都说美娇娘叫起来好听,但我觉得他们谁叫的都不如张公子你!老子就喜欢听这声音,来再叫的大点声!” “你究竟把我抓来干什么?” 秦钰扔下了手中的木棒,狠狠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痰。 “老子今天就想问问你,究竟是谁指使你陷害我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秦钰眯了眯眼睛,看来面前这家伙是不掉棺材不落泪。 “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就陪你慢慢想,只是不知道我这竹签扎透你的几个手指甲你才能想起来!” “你要干什么?” 张瑞华惊恐的看着秦钰拿着一根竹签慢慢的靠近他。 竹签扎进指节的一瞬间,哀嚎声又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 “太吵了,把他的嘴给老子堵住!” 白板拿出一块又脏又臭的抹布塞到了张瑞华的嘴里。 那气味一时间呛的他差点没吐出来。 “唔……唔……” 张瑞华的嘴被堵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第十七章 给你点颜色 “有话要对我说?” 张瑞华的眼泪都已经流下来了,混杂着鼻涕一直顺着下巴向下滴落。 秦钰将他嘴里的破布拿了下来。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干呕声,张瑞华终于点了点头。 如今他才明白自己已经身陷囹吾。 只是他没想到秦钰真的敢对自己动手。 “是我平日里看你不爽,所以……是我不对,是我平日里贪慕你们家的钱财……”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这小子竟然还不肯说实话。 秦钰从怀中掏出了几根银针。 “看来今天老子不跟你玩点狠的,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不过就是一根绣花针,张瑞华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可是下一秒他就狠狠的打了自己的脸。 还是太小看这银针的威力了。 秦钰将针扎入了张瑞华的后腰部位。 “你知道这银针可以扎很多穴位,不过这其中也是有讲究的,老子在抓你之前可是仔仔细细的研究过!” 随后手上轻轻的用力。 “如果老子阻挡了你的气血,可能会让你从今往后都尝不到人伦之乐!” “秦钰你这个混蛋!” “给你五个数的时间考虑,若是过了时辰……” 说话间手上又轻轻用了用力。 张瑞华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着一个地方奔涌,身体的某些部位已经开始肿胀。 可这和自己平常肿胀的感觉有所不同,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一样。 “我说,我真的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秦钰的表情,张瑞华感觉对方说的一定是真的,并不是在吓唬自己。 而且他真的相信,这个针会让自己丧失那种能力。 “老子再最后问你一次,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那声音犹如冰刀刺骨,在阴暗的房间里显得极其恐怖。 仅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是一根银针就狠狠的扎在了张瑞华的身上。 “娘的手抖了没扎正!”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 “不过这一回,我可能就不会再扎偏了!” 张瑞华只感觉自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我说,我说!是当今太子!” 太子? 就算靖北王真的功高过主,对他们有所忌惮的也只能是当今圣上。 怎么这件事还和太子扯上关系了?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我先废你一条腿!” “真的是当今太子,这件事就算是你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乱说呀!” 秦钰微微思索了一下,自己和太子见面的机会一年也没有十次。 究竟是哪一次让他对自己起了杀心? “世子,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就放了我吧!” “如果我现在放你走,回头你告诉你爹是老子把你给绑了,那还不直接被你丞相府大卸八块?” “更何况有人绑了你,你爹怎么着也得出点银子吧?你也知道老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玩意儿!” 张瑞华简直欲哭无泪。 这家伙何止是个无赖。 “世子你放心,我不会说半个字,而且只要世子有需要,我们家的银子随时都给您奉上!” 张瑞华生怕秦钰手中那根银针再次扎到自己体内。 他不住的摇着头。 “空口无凭,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给老子签个借条!” 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借据,上面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万两。 “你干脆去抢呗?” 看到上面的数字,张瑞华只觉得血气上涌。 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刚才在赌坊已经输的身无分文,现在又跑出这一万两的借据,他怎么可能还得上? “你的意思是你这条命或者你的命根子连一万两都不值?” 说话间又在对方的大腿上狠狠的扎了一针。 张瑞华的腿瞬间就没了知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这一针如果再往中间扎一点,恐怕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红袖坊!” 张瑞华此时此刻只想骂人。 可他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秦钰,最终没骂出口。 等他在借条上按了手印,秦钰才命人把他送了出去。 不过送他走之前,还将一个黑色的头罩照在了对方的脸上。 赵聂在一旁看的直捏冷汗。 幸亏当初这家伙没用这损招对付自己。 “你说他不会真的去找官府告发你吧?” “怕什么?他就算是告发老子也是咱俩一起入狱,到时候再把你那小丫鬟带上日子照样过得惬意!” 呸! 不要脸! 对于这一点,秦钰倒是不太担心。 毕竟他把太子嘱咐给他的事儿都全盘托出了,难道他就不怕太子对付他和他爹? 当然秦钰也知道张瑞华的尿性,就是再给他几个胆也不敢跟他爹说今天发生的事。 “我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你都已经被太子盯上了!” “那又怎样,只不过是个太子,又不是当今圣上!就算是当今圣上老子也不怕!” 毕竟爷爷手里握着大夏的整个兵权,他们就算再怎样也不敢和整个靖北王府正面硬刚。 回到靖北王府。 苏婉早就已经在屋子里面等着他了。 “小娘子今日倒是挺主动的?是不是这几天没见到我有些想念?” 苏婉一开始还以为他已经转性了,可没想到说起话来还是如此。 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说起了正事。 “这是我们祖上所有的产业,如今收入最好的还要数这酒楼!” 秦钰听后两眼放光。 这不缺银子就来送银子了吗?看来老天对他还是不薄。 “酒楼在谁名下?” “你的!” 说话间秦钰一把拉过了苏婉,直接把对方扛在了肩膀。 “你干什么?快点放我下来!” “你最好给老子听话,不然我就又狠狠的抽你屁股!” 听到这句话,苏婉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我要利用这酒楼,让我靖北王府日进斗金!” “那你先放我下来可好?” “只要你叫的老子开心,到时候你要什么老子给你买什么!” “秦钰,你就是个混蛋!” “大声的叫出来!可别让老子等太久!” 苏婉面红耳赤的啊了一声。 而下一秒,却不由自主的喊了好几声。 门外几道黑影无奈的互相对视,这秦钰又开始。 第十八章 丞相算什么东西 三日内,京城突然热闹起来。 全是因为靖北王府的酒楼重装开业。 甚至名字都已经更改了,叫什么聚贤楼。 就冲这名字也引得许多文人墨客争先恐后的到访。 更何况这里的菜品那叫一个美味。 “兄弟你去哪呀?” “聚贤楼好像又推出了一道菜品,我正准备去尝一下!” “那正好,我也准备去试一试,不如我们一起?拼桌总比没地方坐要好很多!” …… 聚贤楼的门口门庭若市,人都已经排出整条街了。 众人更是三五成群,不管认不认识便直接往酒楼里钻。 看着如此繁华的酒楼,幺鸡脸上也挂着笑容。 他也没想到秦钰竟然还有开酒楼的本事,尤其是推出来的菜品,恐怕放眼整个大夏也找不出来第二份。 照此下去,要不了多久便能转亏为盈。 “世子,你看看咱们的酒楼,靖北王回来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会很是欣慰呀!” “废话,老子出马一个顶俩,你以为老子只会吃喝玩乐?” 秦钰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估计不出几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靖北王府的聚贤楼! “哎呦呦,这不是靖北王世子吗?怎么在这儿徘徊?难不成是吃不上饭了?” 刺耳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回首间便看到两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自远处而来。 两人走路带风,颇为张狂。 “没关系,一会我啃两块肉,把骨头赏赐给你可好?” 秦钰想了半天也没从脑海中想出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你们认识老子?怎么一上来就攀亲戚!” 两人顿时愣了一下,没想到几日不见,这废物说起话越来越冲了。 “放屁,谁踏马和你攀亲戚,你不过是个废物世子,要不是因为你爷爷靖北王这个老不死的,你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啪,啪!” 两个清晰的巴掌印出现在对方脸上,秦钰用小二的毛巾擦擦手。 “打你们两个都嫌脏,老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们两个计较,再敢辱骂我爷爷小心你们的小命!” 两个人都不可置信的看向秦钰。 “你……你竟然敢打我!” 还没等对方叫嚣完,一只大手就已经摁在了他的脑袋上。 “老子都不认识你是谁,就这么想当小狗让老子爱抚?不过说实话你这脑袋多少有些扎手还有点油!” 那人还想挣扎,可是这双大手却紧紧的抓住他,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这动作虽然伤害性不大,可侮辱性太强了。 那人一整个低着头,从远处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给秦钰低头道歉。 “我警告你,你快点放手,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可知我背后的人是谁?” 秦钰冷哼一声,左右开弓,又给了他几巴掌。 “老子管你是谁,让他放马过来,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另外一个同伴见到眼下的情景,马上就要上来拦架。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赶紧把它放开,否则……” “你又是哪个窝里蹦出来的土鸡?”秦钰满脸的不屑。 这人倒是沉稳,被这般辱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不紧不慢伸手要去抓秦钰的胳膊。 其实他并不认识秦钰,只是从众人口中听说过,其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除了兜里有点祖宗留下来的银子,根本就是一个草包。 因此也没把秦钰放在心上。 看他这云淡风轻的样子。 秦钰直感觉火气上涌,他平生最讨厌这样装b的人。 一般像这种人就是不招惹他,他都想上去踢两脚。 这么想着自己的腿已经不由自主的贴了上去,那速度快到令人窒息。 一瞬间骨头断裂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那人脸色骤变,想要躲开可为时已晚。 剧烈的疼痛传遍身上的每个细胞,一时间甚至都已经站不稳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干嘛?老子可没银子打赏你,大可不必跪!” 再次抬脚,硬生生的将那人踹倒,随后一脚踩到了对方的头上。 这动作从远处看,那人就像是配合着秦钰的动作被他摁在地上蹂躏。 所有人都看呆了。 “你真的敢对我动手?我可是丞相的侄子张瑞岩!” 秦钰听到这名字只觉得好笑,这两天怎么就跟丞相对上眼了。 前两天刚刚收拾完他的儿子,这又跑出个侄子过来。 “打的就是丞相家的人!” 说话间又是两个嘴巴扇到对方脸上。 鲜血顺着嘴角向下流淌,顺便带下来的还有两颗打落的牙齿。 如果不是自己收敛的力气,恐怕这个时候对方的脑瓜壳都已经被打爆了。 “给老子道歉!” 秦钰抓着对方的头发,用极其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妈的,不就是靖北王府的废物吗?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可紧接着脸上又重重的挨了三巴掌,一瞬间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 所有的五官都被聚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 秦钰厌恶的看了看对方,像提着小鸡仔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张瑞岩只感到呼吸困难。 脸色也慢慢的开始涨红,想大口喘气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老子再说一遍,给老子道歉!” 在自家酒楼门口打架,怎么说也会影响生意。 秦钰也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如果不是他们骂自己的爷爷。 想那么大岁数还要为了大夏朝南征北战,可换来的却是所有人的嘲讽,算计,一瞬间秦钰觉得实在有些不值。 张瑞岩万万没有想到,秦钰竟然变得如此凶残,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嘴里只蹦出了几个字。 “我道歉,我道歉!” “是我对靖北王不敬,我知道错了!” 秦钰满意的将手一甩,张瑞岩就被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像垃圾的两个人,秦钰无奈的摇了摇头。 “别以为你们背后有丞相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丞相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爷爷带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丞相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又对着地上的两人狠狠的踹了两脚。 “如果没有我爷爷保佑大夏,你们想吃聚贤楼的特色菜,吃屎估计都没得吃!” 地上的两个人此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眼睛模糊的看不到东西。 只能习惯性的点着头。 “如果再让老子听到你们辱骂我爷爷,就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秦钰飞扬跋扈的样子,让聚贤楼里所有的人都感到心寒。 第十九章 回来暖床生孩子 整个聚贤楼里一片寂静,刚才还在吃喝玩笑的皇亲贵族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地上的张瑞岩紧紧咬着牙忍受着这份屈辱,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不是和对方硬碰硬的最佳时机。 秦钰不管这家伙在想什么,狠狠的朝着地上二人吐了口水。 “老子还以为你们多能打呢,原来就这点本事?今天老子就不和你们斤斤计较了!” “今天心情好,我们去红袖坊!” 说着便大踏步的离开那副纨绔之相,着实让人惊叹。 刚才陪着一起挨打的人,赶忙将张瑞岩扶起。 “公子不用跟那个废物斤斤计较,他爷爷就算再厉害,回到京城还不是照样会被……” 说完又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这种人根本就蹦跶不了多久,到时候他哭的日子还在后面!” 张瑞岩从地上缓缓站起身,疼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闭住你的狗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刚才当着他的面不说?” 那人瞬间没了声音。 刚才那种情况如果自己说了,就算不被对方揍死估计也要打成残废。 张瑞岩揉着自己肿痛的脸,自己在这里丢了面子,那就要找一个时间把场子找回来。 这件事不出一日,肯定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他可不想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秦钰!你这个废物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来日必要加倍奉还!” 暗自立下誓言,他便匆匆离开,继续留在这里只会遭人笑话。 秦钰刚刚走进红袖坊,就看到胡忠怀里搂着一个美人在喝花酒。 “哟,秦世子,过来呀!” 还真是他娘的晦气,竟然碰上这小子。 如果不是为了维护纨绔的形象,秦钰是断不会天天往这儿跑。 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可是在秦钰眼里这里的野花不及家花的万分之一。 “听闻最近红袖坊又新引进了一批波斯女郎,那身段那妖娆简直让人流连忘返!” 胡忠满眼的淫秽,他拿着都快掉到桌子上了。 他怀中的美女可就不乐意了。 “公子,你摸着良心说说,我比那波斯女郎又差在哪儿?” 胡忠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 “那我就摸一摸你的良心可好?” 说话间手竟然向着那美女的胸口探过去。 “公子你好坏!” 秦钰只感觉到一阵恶心。 “老子就不在这打扰你了,当心着自己的身子!” 听到秦钰这么说,胡忠只是哈哈一笑。 “我说你不会是怕嫂子和你生气吧?” 秦钰摸了一下鼻子,抬手挥舞两圈,张狂姿态,尽显无疑。 “她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要她嫁给我她就必须嫁给我!嫁给别人,无论是谁都得死!” “而我的身份是靖北王府的世子,老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难道非得娶一个娘们回家管着自己!” 说完这句话,又对着门口的老鸨子招了招手。 很快房间里就走进一群波斯女子,一个个曼妙的腰肢看的秦钰眼花缭乱。 有的时候想一想,当一个纨绔也没什么不好。 “兄弟你记住,老子娶女人回家是用来暖被窝生儿子的,可不是娶回来当我娘管我的!” 说完这句话就一把搂过离他最近的波斯女子,在她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胡忠看的两眼发直。 要知道这几个波斯女人价钱可是不菲! “我就知道世子你最厉害,这么多波斯女人你也享受不了,不然分给兄弟一半!” “就当是老子赏给你的,想要尽管拿去就行!” 窗户外面是朗朗乾坤,可窗户里面却别有一番风情。 京城街角处,苏婉正看着一家绸缎庄心里一阵感慨。 这是娘舅给自己的唯一念想。 可是现在这绸缎庄的任何事宜都不允许自己过问。 为了保住这绸缎庄,苏婉也是对苏家一退再退。 没想到终究还是被生生夺走。 衣袍下的拳头暗暗捏紧,终有一天,她定会将绸段中重新夺回来。 秦钰一直喝到后半夜,才晃晃悠悠的出了红袖坊。 但却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扭头向着丞相府走去。 刚走到丞相府门口,就看到张瑞华从外面办事回来。 “张公子,几天不见你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感觉,张瑞华的眼皮都跟着跳了两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走。 谁知道秦钰却一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说张公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再怎么说我们两个也是好友,怎么看到我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又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 “或者说老子现在的笑容不够平易近人?” 张瑞华心底里把秦钰家的老祖宗都扒出来骂了一个遍。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可心里不管再怎么骂,脸上还是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心里却巴不得秦钰这家伙赶紧滚蛋,可自己还有把柄在秦钰手中,有苦也不能袒露出来! 再说秦钰那几根银针,当真是把这张瑞华吓到了! 想到此处更是往前走了两步,摆出了一个随时逃跑的姿势这才开口。 “秦兄弟,你这可是说笑了,这几日我也很挂念你,只不过人有三急……” “没关系,老子正好也有三急,不如我们两个一起?” 闻言,张瑞华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刚想拒绝,却没想到秦钰竟自顾自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张瑞华满脸无奈,只得跟着秦钰进了茅房。 走到厕所门口,张瑞华又停下了脚步。 “我突然又不急了!” “世子,您有什么事只要让下人来府上说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走这一遭?” 秦钰搂着张瑞华的手紧了紧,生怕人跑了一般。 “你也知道有些时候下人们传达不清,还会加深你和老子之间的误会!” 说完这句话秦钰抖了抖自己的身体。 “老子今天在街上教训了一个人,说是你们丞相府的,所以想来打探一下!” “如果要真是你丞相府的,老子没准还要赔你些银子!” 张瑞华刚刚回到府上,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 “不知世子今天教训的又是哪一个?” “老子听他那意思好像是你弟弟张瑞岩!” 张瑞华脸上瞬间垮了下来。 这家伙真是人事儿不干,净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等见到他一定要狠狠的打他一顿。 “的确是我弟弟!” 第二十章 淋了一身夜来香 “我听说你这兄弟有一块地,位置倒是不错,你也知道老子平日里就喜欢耍耍女人,最近在红袖坊新收了一个波斯女子……” 张瑞华心下一惊。 “世子,您的意思是?” “金屋藏娇罢了,都是男人,想必你也能理解老子!” 张瑞华点了点头,原来主意是打在这个地方啊,这不就等于来明抢吗? “这件事倒是也不难办,只不过这块地是陛下的封赏,更换地契主人户部那里恐怕还要出一个批文,世子也知道户部尚书国务繁忙这事情恐怕还要耽搁一段时间!” 随后又像表忠心一样对着秦钰谄媚的笑了笑。 “不过您放心,明儿个我再去户部催一下,尽快把那块地送到您的府上!” 秦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老子今天就亲自去一趟户部!” 张瑞华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世子那地方可不是我们轻易能去得了的,更何况吴良……” 谁不知道满京城这秦钰最怕的就是吴良。 “管他是有良还是吴良,老子去难道他还敢拦着不成?” 说话间就摆了摆手。 “那老子现在就走了,你现在把地契给老子拿出来,我直接让户部尚书换了这地契的主子!” 张瑞华简直是欲哭无泪。 要知道他今天忙活了一天才拿到那片地的批文。 东西还没在自己怀里揣热乎,就要拱手相送。 无奈他只得从身上取出了一方地契,交了过去。 秦钰将其摊开,映着月光看了几眼。 “张公子真是大方呀!谢了!” 他丝毫不在意张瑞华咬的咯嘣作响的后槽牙,径直出了丞相府,带着幺鸡直奔户部尚书府。 幺鸡有些不明所以的跟在秦钰身后。 “世子,前几天我刚打过那吴良,现在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老子难道还会怕他不成?” 秦钰甩甩袖子,满眼的不在乎,还加快了脚步。 要说起这户部尚书,他的确有点本事,在文官之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存在。 可是比起靖北王驰骋沙场手握大夏的兵权,还是稍微逊色了一些。 秦钰刚刚走到户部尚书门口,就被外面的护院拦住了。 “老爷现在不在府邸,你有什么事儿和我说,等老爷回来我去通传!” “娘的,你算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那护院的话还没说完,秦钰就两步并作三步走上了台阶。 他的眼睛冰冷的盯着面前着护院。 “老子找户部尚书有重要的事情,如果被你耽误了,就不怕你家尚书怪罪与你?更何况想拦着我……你有那个本事吗?” 护院被秦钰那锋利的眼神吓得不轻。 原本还想说什么,可身体却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世子且在这等一等,我马上就去通传!” “规矩真多,干脆你也别通传了,老子这就进去看看户部尚书现在在干嘛!” 护院还想说什么,秦钰已经迈出步子向院子里走去。 还没走到大堂就被吴良拦住了。 “秦钰,你来我家又要干什么?” 似乎已经想起前段时间血洗自己屋子的场景,吴良看向身后的小厮。 那小厮倒也机灵,一路小跑着向吴良的卧房跑去。 “老子今天是来找你爹的,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吴良眼珠子转了一下,死死挡在秦钰面前。 “怕不是你心里还惦记着林轻语吧?要不为什么总是找我们的麻烦?” 秦钰眼中多了几分厌恶。 “那女人?还不配被老子惦记着,更何况天下的女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话音刚落,吴良身后便飘然出一道倩影。 林轻语的脸色气愤的通红。 “秦钰,你竟敢这么说我?” “老子就这么说你了,除了吹箫你也没什么本事,和红袖坊那些浪荡女子比还差了一些!” 秦钰言语之中的玩味戏谑,让林轻语身子微微颤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秦钰竟然敢拿自己和红袖坊的女人相提并论。 “话说你怎么在这里,不会是为了挽留我,故意跟踪我?” 林轻语试着转移话题,却没想到秦钰冷哼一声。 “就你?还不配!”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林轻语倍感侮辱。 想他靖北王府世代忠良,父亲为了保家卫国更是年纪轻轻就离他而去。 而靖北王又是战功赫赫,以他们家的实力面前这帮人又算得了什么? 只可惜! 只可惜爷爷功高过主,竟然成了夏皇的一大心患。 秦钰今日来户部尚书府本来是办事儿的,并不想和这对狗男女有过多的争端。 只是侧过身,向着大堂走去。 “你不要太过分,我户部尚书府岂是你随意闯的地方?你这个有爹生没爹教的废物!” “有本事你再给老子说一遍!”秦钰脸色骤变,身上杀气升腾,恍若地狱而来的修罗。 “说就说,你这有爹生没爹教的废物!”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秦钰这辈子最讨厌有人拿他爹说事,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冷。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怎么样,你个有爹生……” 话音还未落秦钰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那吴良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的向着远处飞去。 谁知道他这一下竟然落到了自家茅厕旁边。 林轻语回头愤愤的看着秦钰。 “你别以为用这等下流卑鄙的手段,我就会就范!” 秦钰冷哼一声。 顺势也将林轻语推到了茅厕边上。 “我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只配在茅厕淋上一盆夜来香!” 说话间端起旁边的木桶,狠狠的倒在了二人身上。 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着屎尿的味道。 “秦钰,我一定要弄死你!” 可秦钰却一脸嫌弃的看着对方。 “还是先把你这满城尽带黄金甲处理好,再说弄死我的事儿吧!” 说完就哈哈大笑向着大堂走去。 此时大堂里的两个人也听到了院子中的哄闹声,扭头向这边望着。 正是户部尚书和大学士。 摆在两人面前的还有一个棋盘。 “外面发生了什么!” “尚书,靖北王的世子来我们府上闹事儿了,还给公子淋了一脑袋大粪!” 户部尚书闻言先是一愣。 大学士早就已经听说靖北王世子纨绔之举,脸上也满是鄙夷的神色。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敢出来,也不怕丢了他爷爷的脸面!” “大学士此言差矣!” 门口响起了秦钰的声音。 “若是那吴良不诋毁爷爷和父亲的名誉,老子不会对他出手!” 说话间还用大堂内的幔帐擦了擦手。 整个大堂弥漫着阵阵恶臭,户部尚书的脸色更是难看。 “你这么晚了,来我尚书府究竟有何贵干?” 秦钰也不客气。 “老子最近看上了一块地,需要尚书的批文。” 第二十一章 挣钱的机会来了 就这? 就这么一点点小事,难道就要夜闯尚书府? 大学士的脸上满是嘲弄的神色。 “都说武将之后皆莽夫,看来这句话是没错的!” “老子以为你是大学士,应该满腹诗书才华,可如今一见也不过是个满嘴喷粪的家伙!” “大胆!你竟敢如此和我说话?”大学士摆出一副夫子般的交人模样。 “武将之后又如何?如果没有老子一家保佑着大夏,你们还能在此安逸的下棋?” 秦钰一句话让大学士哑口无言。 这纨绔子弟的口舌功夫何时变得这么厉害? 大学士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半天才狠狠一拍桌子。 “好你个秦钰,竟敢如此侮辱老夫!尚书大人,按照我大夏的律法此子应该如何批判?” 户部尚书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 果真都是老狐狸,竟然把这块烫手的山芋直接甩到他的手上。 秦钰冷冷的看向户部尚书。 “老子倒想听一听,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户部尚书挑了下眉:“按照大夏的律法,侮辱朝廷重臣鞭刑三十或入狱十年流放边关!” 秦钰却是呵呵笑了两声,眼中竟然显现出一丝不屑。 “尚书,你怕是岁数太大了脑子也有些不灵光?” “狂妄小儿何出此言?”户部尚书当即大怒。 秦钰自顾自的端起旁边的茶水,灌了一口,纨绔之相,在他这里淋漓尽致。 “老子看你们应该都是熟知律法的,为什么不先断案再判刑?” “这还需要断?”户部尚书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 “夜闯尚书府,侮辱朝廷重臣,就算是闹到陛下面前每一项都够至你秦钰的罪。” 秦钰放下茶杯,抹了下嘴。 “老子今天来不过是想要个批文,可没想到你儿子口出狂言,老子这桶大粪是替边关那些战死的将士淋的,何罪之有?” 随后他又一步一步走向大学士。 大学士的身子不由的向后缩了缩,虽然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可嘴上却还硬的很。 “你想干嘛?” “你说老子是武将之后是个莽夫,敢问老子家的人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你在哪儿读圣贤书呢?” “既然你口无遮拦,口出狂言,老子骂你两句难道还委屈你了?”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颇有道理,怼的大学士哑口无言。 户部尚书也是一阵头疼。 “你不是说来找我办事儿吗?究竟是何批文我给你签了!” 秦钰也不犹豫,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递到了跟前。 户部尚书当即拿着地契,到了书案旁。 突然秦钰注意到面前的棋盘。 随意的从黑色棋子中拿出一枚轻轻的放在棋盘之上。 “大学士你输了!” 大学士一脸的不可置信。 眼看着自己就要赢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招制敌。 这根本不可能! 户部尚书听到秦钰这么说,也走到了棋盘边上。 当他看到眼前的形势时,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妙呀!这一招实在是妙?” 秦钰拿着手上的地契,对着大学士摆了摆手。 这才离开尚书府。 一路上白板和幺鸡都在讲述刚才的事情。 一想到那吴良被淋了一身大粪,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世子,您要那地契是真的想要金屋藏娇?” “老子纳妾还需要藏起来?” 走在阴暗的街道上,眼下他要为自己打算了。 毕竟爷爷班师回朝在即,他回来这朝堂之上恐怕又要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恐怕到时候想让他们秦家死光光的人就不止陛下一个了。 如果现在不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到时候又有什么能力对抗他们? 这块地虽然离京城偏远,正好可以远离所有人的视线发展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毕竟自己是身为现代人穿越过来的,如果没点作为实在是有辱现代人的身份。 更何况朝堂的争斗一向非生即死。 想想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他足够精明,恐怕这大夏就成了他的坟墓。 官家的屠刀每一把都能随时要了他的小命。 唯有足够强大,才能立于不败。 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突然发现本来幽静的街道上竟然出现了一些身影。 那些影子正慢慢的向他逼近。 “踏马的,看来老子还真是容易招惹麻烦!” “白板幺鸡,小心那群人!” 说完这话,竟然拔起腿向着巷子深处跑去。 这个时候不跑,难道等人家把屠刀架到自己脑袋上? 白板和幺鸡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世子早已不见了身影。 “世子……溜的挺快!” 那些人眼见着自己被发现索性也不装了,纷纷拿出明晃晃的刀开始追击。 白板见到这种情况脸上露出了狠厉的神色。 自己答应过靖北王要保护世子安全,万不可辱了这使命。 如果换做平常秦钰肯定是不会跑的,可今天对方人数太多。 大丈夫不立于危墙之下。 没必要把更多的精力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一路小跑进一条小胡同。 要说今天的运气还真是不怎么地,这里竟然是条死胡同,眼看着身后那些人就拿刀要追了上来。 突然旁边一扇门猛地打开,一双玉手将秦钰拉了进去。 秦钰回过头嘴却被人捂住。 “别出声!” 眼前女子虽穿着粗布衣衫,可面容较好,借着月色还可以看到那双灵动的眼睛。 巷子外面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 “刚才明明看到那家伙跑进了这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分头找找,这是条死胡同他肯定跑不远!” “我们可是奉了上头的命,今日就要提着他的人头回去复命!” “这边找过了没有!” 很快脚步声就从胡同里消失,那女子才缓缓将手从秦钰的嘴上拿下来。 “小女子翠欣,不知公子是何人怎么会被人追杀?” 秦钰靠着门,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 想要他命的又何止是这些人。 这姑娘倒是个聪明人,看着秦钰不想说话也并没有追问。 而是向着屋内走去。 房间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在煤油灯前面却摆着一张手帕。 上面绣着一对鸳鸯活灵活现,从这里望去就好像是真的在戏水一般。 “姑娘这绣功了得呀!” 翠欣只是低头笑笑。 “穷苦人家混口饭吃罢了!让公子见笑了!” “如果和你做个生意你可愿意?” 就在看到那手帕的一瞬间,秦钰的脑子里就已经闪现出了一个赚钱的方法。 这生意可是比聚贤楼还要一本万利! 第二十二章 知道了还真打我?! 正说话间,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轰隆之声。 “世子怎么不见了?”白板焦急的声音随即响起。 “明明看见是只拐进这条巷子的!”幺鸡也是喘着粗气。 秦钰挑了下眉,随即打开房门。 “世子!” 两人同时喊了一声,眼中的焦急散了大半,在他们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 秦钰咳嗽了两声,便招呼两人进来。 房门关上的瞬间,周边的房顶上便传来轻微的瓦砾破碎声音。 “哼!”翠欣脸上闪现过一丝杀气:“这帮家伙,杀人竟然杀到这里来了。” 秦钰微微一愣。 “姑娘知道这些人?” 翠欣收拾了一下桌上的锦帕。 “南河嘛,一群躲在黑暗角落的老鼠。” “平日里,也就接一些暗杀的活计,上不了台面,周边的护城河,城隍庙下,埋的全都是他们藏起来的尸体。” 秦钰眉眼微抬,没想到城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组织。 “姑娘了解他们?”秦钰这般问询带着些试探。 南河这样的存在,每日行走于刀尖之上,各自的身份异常保密,一般人还真认不出他们。 翠欣的眼神有些闪躲。 “算不上了解,只是这帮家伙每次杀人的时候,都会从这里经过。” “久而久之,我就了解了一些!” 翠欣这样的解释,虽然有些敷衍。 但秦钰几乎可以确定,这小丫头肯定知道些什么,甚至有可能和南河有什么瓜葛。 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四周,便顺手将手帕收起。 “姑娘,今晚多谢了。” “只是你救了我,肯定得罪南河,不如去我家里躲一躲。” 翠欣微微蹙眉,脸上多了些恍惚。 “公子客气了,我一介女流,随随便便到旁人家里,着实不妥……” “姑娘!”秦钰眼中多了一抹狡黠:“方才已经说了,我想与姑娘做一笔生意,就与这手帕有关。” “不管出于那种考量,姑娘都得跟我走一趟!” 白板和幺鸡也缓缓上前,一左一右将翠欣围在中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翠欣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快跟这走一趟。 “那小女子就叨扰了!” 秦钰嘴角微微上挑:“姑娘放心,凭我的本事定能让你大赚一笔。” 翠欣脸上带着笑意,也不多说话。 靖北王府。 苏婉特意准备了一桌子饭菜,身着盛装,端坐在那里,静静等待。 一直过了午夜,秦钰才珊珊而回。 “哟,今日这是怎么了?转了性子?竟然做了这么多少好吃的,今晚打算与本世子大战三百回合么?” 苏婉眉眼之间的困意荡然无存,脸上不自觉荡漾出一抹红晕。 要是以前,她或许会厌恶,但到了今日,那种情绪早已不见。 “饭菜凉了,妾身去热一下!” “不必!”秦钰突然抓住苏婉的手臂,另一只手抄起筷子夹了口菜:“这就挺好。” “老子记得,这几日是你的生辰,最近酒楼赚了钱,想要什么便说,老子送你!” 他的声音故意扯得很大,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王府中的这帮家伙,还真是惹人厌,就喜欢听墙角。 可还不得不让他们听着,当真烦闷。 苏婉身子微微一颤,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她没想到秦钰竟然记得她的生辰。 “世子,近年来,京城之中的绸缎生意很是火爆,能不能在王府旁边的大街上开一家绸缎庄。” “不用王府中的银子,妾身这些年攒了些私房,开家小一点的,足够了!” 轻柔的声音做事惹人怜爱,换做别的男人,只怕就要当场付钱了。 可秦钰却突然起身,狠狠将筷子人在一旁。 “你个败家娘们,干什么不行学人家开店,知不道现在王府是个什么光景!” 蛮横霸道的声音将窗外偷听的人吓了一跳。 苏婉脸色微变,眼中含着委屈,慌忙往前跪了两步。 “世子明鉴,妾身真的只用自己的私房,绝不会用王府半两银子!” 秦钰依旧没有去看苏婉,猫着身子不断往窗前靠去。 六个人,分别在三个不同的位置,也就是说,监视在王府中的人至少来自三股势力。 先前,他和苏婉一直都在榻上,不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今天正好趁着视角,好好观察一下。 苏婉也感觉有些不对劲,缓缓抬头,恍然发现了窗外的身影。 秦钰数清楚任务之后,便转身回到桌前。 “好啊,你这娘们竟然还敢藏私房钱,看来本世子对你太过宠幸,让你这般无法无天!” “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传扬出去,人家会说本世子夫纲不振,给我拖了衣服乖乖趴到榻上去!” 说这番话的时候,秦钰依旧没有回头,还将旁边的一盏灯熄灭。 苏婉本就聪慧,看到外面的身影心中更是有了计较,当即学着秦钰的样子,扯起了嗓子。 “秦钰,你这个畜生,真以为我愿意嫁给你这个废物吗?若非你靖北王世子的身份,我早就……” 秦钰回过头,脑门上满是黑线。 “太假了!” 他的口型做的极为夸张,苏婉也有些尴尬,她可不像秦钰那样会演。 到时此刻,她总算是明白,为何这么多天,秦钰总是让她那般羞耻的啊啊大叫。 每每想起,都是面红耳赤。 秦钰又灭掉了几盏灯,便迅速到了苏婉跟前,拉着她到了榻边。 “早知道你这小娘们有异心,没想到尽到了这般地步,今日若不好好收拾你,难解本世子心头之恨。” 说着,她抬手边狠狠在苏婉翘臀上抽了两下。 “啊!” 颇为娇媚的痛楚叫声随即响起,苏婉当即转过身,墨玉般的眸子中满是幽怨。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还真打我?! 她也学着秦钰的样子,做着夸张的口型。 秦钰脸上待着些戏谑,揽住苏婉的盈腰按在了榻上,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那便委屈你叫的惨一点,明日本世子帮你搞来开绸缎庄的银子,你们苏家的那个绸缎庄,也想办法帮你夺过来!” 第二十三章 上门要银子 低声耳语之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苏婉的身子都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我们家的绸缎庄?!” 秦钰轻笑一声,将苏婉的小脸拉进了一些,另一只手极不老实的向上滑动,直至附上了挺拔的雪峰。 “就算是整个苏家,本世子也要他们灰飞烟灭!” “无他,就因为他们欺负了我的女人,还在我靖北王府中安插眼线,着实可恨!” 苏婉口吐兰息,柔软的身子透着火一般的炙热,着实诱人。 换做其他男人,怕是早就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 可他身中剧毒,但凡起点邪念,小腹位置便痛苦不堪。 “你快些叫吧,这些日本世子累坏了,便不打你了!” 苏婉很是乖巧的点了下头,随即大叫了起来。 连日来的大叫早已熟练,如今更是加上了些凄惨,扯着嗓子之间,整个王府都能听得到。 偏厢房之中,翠欣看着面前的织机,甚是欢喜。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完备的织机,上面的很多机关相互勾连,转动起来的声音也非常好听。 “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制作出这般完美的东西!” 翠欣正感叹时,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凄厉惨叫。 她刚打开门想要查看,便撞到了门口的白板。 “翠欣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翠欣抬手随意指了一下:“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白板咳嗽了两声,略微有些尴尬。 “有些事情,翠欣姑娘便没必要多问了,之后世子会与你相谈,还请姑娘先用里面的织机做出一匹锦缎。” 翠欣没在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厢房。 次日一早,京城的街道便热闹了起来。 “哎哟,这靖北王世子又要作甚?这般大张旗鼓?” “真丢靖北王的脸,也不知道老王爷回来会不会被气死!” “也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那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去的方向,好像是御史府!” “该不会又要跟自己老丈人过不去吧!”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靖北王府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到了御史府。 “世子,您这是做什么?” 门口的家丁焦急无比,想要阻拦却又不敢靠的太近,被一路推搡着到了院子。 苏恒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贤婿,这是何故?” 秦钰眼中满是杀意,径直上前一巴掌抽在苏恒脸上,硬生生将其拍在了地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是靖北王世子,你应该跪下参拜,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叫我?” 苏恒被吓得魂飞魄散,躺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世子,您今日来此,究竟是为何?欠王府的银子,我可都还清了。” 秦钰转身从几个王府侍卫身后,将衣衫凌乱,满脸伤痕的苏婉拉了出来。 御史府的众人均是惊了一下,就连刚刚跑出来的苏晴,也是被吓了一跳。 上次苏婉回来,可是一身盛装,颇有王妃的架势。 可这一次,竟然凄惨到了这般地步。 “你家的好女儿,竟然瞒着本世子偷偷藏私房钱,全然不顾王府的危机!” “老子已经查过了,吞没的数额异常巨大,而且全都藏在了御史府中。” “这是干什么?这是在喝我靖北王府的血!” 霸道蛮横的气势,让整个御史府为之一震。 苏婉更是伏在地上抽泣不以:“爹爹,咱们家亏欠靖北王府太多了,女儿以后不能再帮您偷银子了。” “您还是把偷人家的银子都交出来吧!” 苏恒听的一头雾水:“什么银子,婉儿你在说什么?” 苏婉大哭了两声,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秦钰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根本不管那许多,直接挥了下手。 身后的王府侍卫一股脑的涌进御史府,如同强盗一般见到东西便般。 幺鸡这是带着十几个侍卫直奔后花园,有些轻车熟路般打开了地窖的入口。 苏恒瞳孔骤然放大,他算是明白了,今日秦钰来此,就是要找个理由,将自家的银库搬走。 他猛然回头,赫然发现侧躺在地上的苏婉嘴角带着邪魅笑容。 揉了下眼睛仔细观察,苏婉脸上的伤痕,似乎都是画上去的。 王府的侍卫更是将她护在中间,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个样子,哪里是被世子嫌弃的模样。 “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联合外人,来夺自家的银两。” 苏婉心中大骂无耻,将她赶出去的时候,可曾将她当做自家人。 “爹爹,到了这个地步,你便不要再狡辩了,那些银子本来就是人家靖北王府的。” “再者,女儿已经嫁与世子,生死都是王府的人。” “如今犯了这般大的罪过,世子不做惩罚已经是格外开恩,您又何必如此?” 这般天见尤怜的样子,换做是谁见了都得心疼。 围在御史府门口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御史府竟然这般无耻,暗地里偷王府的银两!” “看世子妃的样子,应当是被逼迫的,生在这样的人家真是可怜。” “靖北王世子是怎样的纨绔,世人皆知,没事去惹这个魔头干什么?” …… 也不知道是苏婉演得太像还是怎么回事,围观百姓的议论几乎是一边倒。 不多时,成箱的银子便被王府侍卫搬到了院子里,足足有几十个大箱子。 除了银两,还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真要估算起来价值在百万两上下。 秦钰看到这一幕都被惊到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御史,竟然有这么多的财产。 果然,三年知府,十万雪花银,不是说说而已。 “好啊!”秦钰几乎跳了起来:“现在人赃并获,苏大人还有何话说?” 苏恒欲哭无泪:“世子,这些真不是靖北王府的东西,是老夫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 秦钰冷哼一声:“家当?” “苏大人,您一年俸禄才多少,上哪里去攒这些家当?” “难不成是贪墨而来?” 苏恒顿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这话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接。 第二十四章 纺织厂 “胡说八道!” 苏晴慌忙站了出来,同为女人,她怎么可能看不出苏婉是装的。 尤其是挤出几滴眼泪之后,脸上的妆容已经花掉。 “分明是你们,想要霸占我御史府的家产!” “靖北王府早就已经被你这败家子给败光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家产?” “若非要说这些是王府的,那也是你爷爷贪墨而来!” 这般反咬一口还真是歹毒,不得不说,这娘们还是有点心机的。 怪不得能让那般多的贵公子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你说靖北王府贪墨?”秦钰眼中的怒意更甚:“先帝在时,每年的赏赐何止百万!” “破灭边城之时所夺财富,更是拨出两成赐给王府。” “就这些金银算得了什么?也就抵得上御史府拿走靖北王府财富的三成而已。” “念在咱们是亲家的份上,今日便到此为止,剩下的,下次再来拿!” 霸道的回怼让整个御史府噤若寒蝉,再不敢有丝毫反驳。 秦钰也没在此过多停留,直接将苏婉抱起,大踏步的出了王府。 刚进马车,苏婉便迫不及待的起身,擦拭着脸上的妆容。 “刚才躺的那块地有点湿,冷死我了!” 话音刚落,秦钰便有些蛮横的将其抱在怀中,顺手扯过一件袍子,将其包裹。 “银子有了,绸缎庄便不愁了,等开起来,我再帮你将苏家的绸缎庄夺过来!” 苏婉就这般贴在秦钰怀中,桥梁微红。 “妾身多谢世子!” “对了,妾身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秦钰双手紧了一些:“但说无妨!” 苏婉的脸颊多了些潮红:“自打成婚以来,世子好像从来未与妾身圆房,一直都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真的只是因为有人听墙角吗?” 秦钰捏住苏婉的下巴轻轻抬起:“怎么,等不及想要侍奉本世子?” 苏婉登时娇羞不已。 “妾身只是奇怪,即便要应付旁人,您大可与妾身生米煮成熟饭,毕竟我们是夫妻,不必那般……” 秦钰眼中的神色冷厉了几分。 “有人在暗地里,给老子下了毒!若是强行与你圆房只怕会当场暴毙。” 苏婉的小脸上多了些惊恐。 “何人所为?” 秦钰突然收起了纨绔之相,眼中更是生出威严霸道之相。 “太子!” 苏婉倒吸口凉气,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太子为何要你死?” 秦钰呵呵笑了两声:“靖北王府功高震主,早已让人忌惮。” “太子这般行为,也是人之常情!” 苏婉的呼吸变得急促,一时不知所措。 “婉儿!”秦钰的语气变得轻柔:“如今的靖北王府危如累卵,不知何时便会被满门抄斩。” “其实,你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若哪天要走,我不会阻拦。” 苏婉逐渐冷静下来,突然嗤笑了一声。 “世子,妾身乃靖北王府世子妃,早已与世子生死与共,就算要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世子能为了我,不惜与御史府撕破脸皮,妾身自然欣慰,旁的不会强求。” “若真有那一天,愿与世子一同赴死!” 秦钰没想到,苏婉竟能如此。 到了此刻他也不多说什么,们的将其揽入怀中。 此刻的御史府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苏恒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夫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全让那个逆子给夺走了,竟然联合外人过来演戏,当真可恶至极!” 苏晴上前拉住苏恒的手臂。 “爹爹,苏婉本就是个贱人,进了靖北王府更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咱们不能再娇惯她,得想办法,把银子夺回来!” 苏恒双手一摊:“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办法?” “荣国公!”苏晴眼中闪烁着狠辣:“他老人家在朝中位高权重,又是户部尚书,肯定有办法。” 苏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没错,荣国公!” “晴儿,你快去荣国公府走一趟。” 苏晴重重的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起身跑出了。 皇城东郊的一片荒地之上,秦钰站在那里,不自觉生出一股苍茫豪迈之感。 “这片地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的!” “咱们的纺织厂便设在这里!” 苏婉墨玉般的眸子中多了些疑惑:“不是开绸缎庄吗?怎么变成纺织厂了?” 秦钰来脸上多了几分怪异神色。 “绸缎庄也是需要货源的!” “眼下各大丝绸产地均被垄断,这货源只能咱们自己出。” 苏婉顿时了然,凑到跟前仔细看着秦钰手中的地图。 这片荒地附近有着大片的桑麻地,而且靠近农庄,土地批下来的同时,这些农户也就成了秦钰的佃户。 如此一来,人力也就有了,要不了多久这里便能成为京城周边最大的丝绸产地。 “原来世子早便将一切算好了!” 秦钰合上地图,从身上取出一把钥匙。 “这是王府附近大街,一间商铺的钥匙,那里荒废很久了,你带人收拾一下,绸缎庄也就能开起来。” “而且那里距离苏家绸缎庄仅一街之隔,也算是称了你的心意!” 苏婉双眼逐渐朦胧,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待她这般上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扑进秦钰怀中,吻上他的脸颊。 “好了,若是让外人看到咱们这般模样,便要怀疑本世子装疯卖傻了!” 苏婉嘻嘻笑了一声,便松开手臂,像个小姑娘般蹦跳到了旁边的桑麻地。 荣国公府。 苏晴跪在堂前,脸上满是泪痕。 “吴叔叔,靖北王世子无法无天,污蔑家父贪污不说,还将府上的财物尽数搬走,甚至打伤家父,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吴铭贤眉头紧皱,他对秦钰早就心生不满。 但身为国公又是户部尚书,若是和一个小辈计较,着实有失身份。 微微吐出口浊气,他便缓缓站起身子。 “你先回去吧,此事着实有些不好办。” “靖北王还朝在即,等他回来,本公定会参上一本,让老王爷来处置那个纨绔子弟!” “相信,定会还你御史府一个公道!” 第二十五章 鸡犬不宁 苏晴顿时有些呆滞,她没想到堂堂荣国公竟然说出这样的推脱之词。 “可现在的御史府已经被那个纨绔子弟闹得鸡犬不宁,再这般下去只怕连爹爹都要被逼死了。” 吴铭贤紧咬牙关,眼中闪烁着一丝烦躁。 真要说起来,他根本就不愿意插手任何与秦钰有关的事情。 大夏朝堂上的文武对立本就非常严重,身为文官代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之前受秦钰的激将之法为其批了一片地,已经导致很多文官颇有微词。 若是再掺和到靖北王府和御史府的争端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大侄女啊,你且先回去,老夫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看到吴铭贤这般决绝,苏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这几日的聚贤楼,可谓是京城当中最为热闹的地方。 各家王公贵族将此处占的满满当当。 秦钰却不满足于此,不管怎么样,让酒楼重新开张,规规矩矩的做生意,的确不太符合他纨绔子弟的人设。 就算是做生意,那也得做的张狂一点。 安排好桑麻地的事情之后,他便带着白板和幺鸡径直到了红袖坊。 “哎呦,世子你可有日子没来了,想煞老身了!” 老鸨的腰肢就差扭出火花,三步并作两步贴了上来,身前的凶器更是将秦钰的手臂挤在中间。 旁边的姑娘也是尖叫着迎了上来。 在他们眼里,秦钰可是个正经的财神爷。 “什么叫有日子,也就两天没来而已!” “赶紧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女人都给老子叫过来。” 老鸨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对着旁边的厢房挥了一下手绢。 不多时,十几个浓妆艳抹的美人便并排着走了出来。 秦钰顿时感觉小腹位置一阵燥热,同时伴随着一股钻心的疼痛,抽搐而来。 这感觉比以前越来越强烈了,要是再不解毒,恐怕他就要暴毙而亡。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便懒洋洋的横躺在两个女子的怀中。 “没意思,真没意思!都是些庸脂俗粉,上次那些波斯女人去哪里了?赶紧给老子叫出来。” 老鸨赶忙陪着笑脸上前。 “世子有所不知,连日下来她们都累坏了,一时半会儿只怕没法接客,还请世子见谅。” 秦钰有些不乐意了,当即拍了下桌子。 “什么意思?到老子这里她们就接不了客了。” “怕老子没钱,还是故意不做老子的生意。” 这话一出,可是把老鸨吓了一跳。 “哎呀,世子说的哪里话?凭您的身份,我们这里谁敢不做您的生意!” 秦钰冷哼一声:“量你们也不敢。” “倒是老子这里有一桩好买卖,想要让你们红袖坊在其中分一杯羹,可别说老子不照顾你们啊。” 老鸨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世子说的是什么生意?” 秦钰灌了一口酒,很是随意的抹了抹嘴角的酒渍。 “我的聚贤楼重新开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随便弄了几样稀奇古怪的菜,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的人买账。” “不过这人虽然多了,热闹也热闹,可就是没点儿风情!” 说话间,他直接将两个女子的裙摆掀了起来,引起一片尖叫。 老鸨听明白了秦钰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说要红袖坊和聚贤楼联手?”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 “你这老鸨子倒也不傻。” “老子在聚贤楼三层单给你们开个房间,平日里姑娘们就等在那里,等有客人来,你们便下楼迎客。” “吃饭喝酒,那算我聚贤楼的,若是点了姑娘,这方面的银钱全归你们所有。” 这般豪气和大度,倒是让在场的姑娘们笑开了花。 做皮肉生意的,哪个不为了钱,但凡能多赚点儿钱,何乐而不为? “世子,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当中赚的钱当真全都归我们所有?” 秦钰当即感到不爽,将酒杯扔到一旁。 “怎么,觉得老子胡说八道?” 老鸨赶忙认错。 说实在的,靖北王世子人傻钱多,这几日又刚刚从御史府弄了一百多万两白银。 这般做派,倒也符合他纨绔之相。 “那世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今日我便挑一批姑娘送过去。” 秦钰笑了两声:“这就对了嘛!” 临走的时候,他还伸手在老鸨的脸上捏了两下。 城南一处寻将废弃的城隍庙中,大批的黑衣人跪坐在那里,满脸的煞气。 身材略微修长的黑衣男子坐在主位上,满脸的愤怒。 “咱们南河在这天下之间也算是有些名头的,为何杀一个区区纨绔费这么大劲,还没有拿下他的人头?”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黑衣人壮着胆子站起了身子。 “大人,不是我无能,而是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太过厉害,尤其是那个白板,三年前便是靖北王的亲卫队长。” 在场的众人纷纷叹了口气,同时多了几分牢骚。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下这么大的手笔,要咱们刺杀靖北王世子,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咱们这些天为了那小子不知搭进去多少弟兄在这边下去,只怕京城分舵都要被拖垮了。” …… 众人叽叽喳喳,言语之中颇有微词。 主位上的男子也是皱起眉头。 “行了!你们只需要知道,下这个任务的人是靖北王也惹不起的存在!” “都下去准备吧,一定要在靖北王回来之前解决掉那小子。” 众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纷纷退下。 便在这时,一个斥候慌里慌张地跑进了大堂,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出大事了,那帮疯女人又出现了,咱们好几个弟兄都被金针扎穿了喉咙。” 男子瞳孔骤然放大,挥起拳头狠狠砸了下去,直接将面前的桌椅轰了个粉碎。 “这帮贱女人还是那般阴魂不散!传令下去,从其他地方调集人手,杀靖北王世子的同时,解决掉这些贱女人!” 第二十六章 不管你是谁 靖北王府,偏厢房。 翠欣手脚并用,不断摆弄着眼前的织布机,一道道秀丽的图案出现在绢布之上。 便在这时,房顶突然想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恍然抬头轻轻吹起了口哨。 不多时,一根散发着彩色光晕的金针便从房顶掉落,被她捏在手中。 “翠欣姑娘!”秦钰的声音突然响起,翠欣赶忙将那根银针藏进怀中。 “民女参见世子!” 秦钰摆了下手,径直走到跟前,扯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翠欣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下一刻,秦钰气势陡然变化。 “姑娘的身份定然不一般,但本世子没兴趣知道。” “皇城郊外有一片桑麻地,周边的百姓大多饥寒交迫,无地可耕。” “本世子有意将他们集中起来,翠欣姑娘知道我的意思吧。” 翠欣微微一愣:“早听说靖北王世子纨绔不堪,没想到还会为百姓着想。” “难道是外边的传言有误?” 秦钰满脸的不在乎:“纨绔纨绔,无伤大雅。” “姑娘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便可,这当中无论是你叫来什么人,亦或是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过问。” “只要保证每个月交出足够的绫罗绸缎即可。” 翠欣微微吐出口浊气,眼前的北王世子的确与传说中有些不一样,甚至还带着几分皇霸之气。 “世子放心,小女子别的本事没有,但织布画锦还是很拿手的!” 秦钰还是满意的笑了笑,便没再多说什么,当即把幺鸡叫了进来,护送翠欣前往桑麻地。 王府大街的绸缎庄中,苏婉欢喜的坐在店铺之中,看着一批批摆上货架的绸缎,满脸的笑容。 照此下去,要不了多久,这里便可成为京城第一绸缎庄。 便在这时,苏晴在一大堆家丁的簇拥之下,抱着大量的绸缎到了门口。 “姐姐!” 突如其来的呼喊,把街道上的行人吓了一跳,就连苏婉都皱起眉头。 这丫头和她的生母一样,生来便刻薄至极,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姐姐,今天突然这般叫,定然有所图谋。 “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一家人眼看着饿死,看在嫡亲的份上,求求你施舍些银两给我们吧。” “妹妹,我绝不白要,家里还有一个绸缎庄,就用这些绸缎跟您换吧。”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再配上苏晴的演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 本来空荡的大街,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将绸缎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前几天靖北王世子把御史府洗劫一空,连一口粮食都没留下。” “好像是世子妃和御史府相互勾结,先偷走了王府里的银子。” “好歹是姻亲,干嘛做的这么绝,怎么着也得给人家留下点吃饭的银子吧。” “秦钰那可是整个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没事招惹他干什么?” …… 众人议论纷纷之间,对着苏婉指指点点。 她倒是不在乎这帮人说什么,可要是影响了绸缎庄的口碑,那日后做起生意来可就难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苏晴都是她的妹妹,这点忙还是要帮的。 她翻了下口袋,拿出几张银票,刚要递出去,一只大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嘿,你这败家娘们儿欠收拾是不是?还敢瞒着老子给你娘家人拿银子,不想活啦!” 说话间,秦钰不断的使着眼色。 苏婉当即明了,赶忙跪在了地上。 “世子,娘家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妹妹上门讨要些银两,我这做姐姐的实在不忍……” 秦钰突然抬起脚踩在苏婉的肩膀上踹了一下。 其实这一脚并没有用力,并多是轻轻推了一下,但苏婉就好像如遭重击一般,当即躺下,闭上了眼睛。 这一幕看得人心惊肉跳。 “哎呀,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好看的媳妇,娶回家里不是踹就是打,真是委屈了这姑娘了!” “苏家嫁女儿,无非就是为了往上爬,搭上王府的高枝,没什么可怜的。” …… 即便众人议论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秦钰听在耳中,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谁他妈的在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割了你们的舌头下酒?” 刚才还嘈杂无比的大街,瞬间寂静了下去,围观的人群也是向后散了不少。 苏晴则是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镇住了。 原本她是想学着秦钰的样子来这里哭一哭闹一闹。 凭着自己这一身天生的媚骨,怎么着也能弄来些银子吧,没想到,秦钰竟如此霸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 她的身体如腾云驾雾般摔在了地上。 “他妈的,你个贱人,你那死鬼老爹欠王府的钱还没有还清,现在你居然敢上门来要银子,真是活的不耐烦啦。” “来人,把他们拿来的这些绸缎算在账里,能扒的衣服也给老子扒了。” 王府的侍卫没有丝毫怠慢,当即上前将那些家丁按在了地上,收缴了绸缎不说,还将他们扒了个精光。 秦钰不是不客气,直接上前将苏晴的外衣给扯了下来。 “哎呦,穿的还是薄纱,金丝缝制的,你告诉我你家没银子了?光是把这东西往当铺里一压,就能换上个几百两银子!” “把这帮家伙都给老子赶走,若再接近绸缎庄一步,打断他们的狗腿!” 一众家丁不敢有丝毫的停留,逃命般的跑开。 苏晴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 这一趟非但没要到银子,反而连自己最贵的一件金丝薄纱都被硬生生的抢走。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秦钰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扯她的衣服。 “姐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苏晴不管不顾地哭嚎了起来,言语之中尽显媚态。 这招对其他人或许有极大的杀伤力,可在秦钰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他直接上前拎起了苏晴的衣领,狠狠地将其扔了出去。 “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滚,在这儿发什么骚。” 第二十七章 暗中刺杀 苏晴浑身颤抖,再也不敢多留片刻,慌里慌张的跑开。 围观的人群也是识趣的散开,若是这位混世魔王发飙,恐怕连他们也无可幸免。 街道再度恢复平静之后,秦钰便赶忙将地上的苏婉抱起进了绸缎庄。 “行了,人都走了,就不要再装了。” 苏婉这才睁开了眼睛,只不过她脸上的情绪还是有些复杂。 “世子,御史府的确没有什么花销了,要不咱们还是……” 秦钰直接将其揽在怀中,抓住了她的下巴。 “御史府是怎么对你的,难道都忘了吗?” “他们那帮家伙死不足惜!” 苏婉微微吐出口浊气,轻轻点了下头。 “那他们以后要是再来闹,就得靠世子了。” 秦钰轻笑一声:“你是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苏婉俏脸微红:“妾身可没有那个意思。” 正说话间,身材娇小,颇为妖媚的女子急匆匆的到了门口。 “劳动一下金口,世子是不是在这里?” 焦急的声音让秦钰不由皱起眉头,赶忙放开苏婉走了出去。 “诶,你不就是那个……” 话还没说完,那女子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世子救命!我家公子快要死了。” 秦钰不由皱起眉头,赵聂可是他的盟友之一,若出了什么意外,还真挺棘手。 “白板,你跟我走一趟!” 白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跟了上去。 京城的胡同本就狭小,一行人在其七拐八拐,总算是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刚到门口便能听见其中传出来的凄厉惨叫。 秦钰顿时瞪大了眼睛,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只见赵聂躺在院子里不停的打滚,浑身上下被扎满了黑色的尖刺。 “公子!”那侍女大叫了一声,慌忙跑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钰眉头紧皱,慌里慌张的到了跟前。 每一根黑色尖刺之上都流转着极为怪异的光彩,看样子是涂了剧毒。 赵聂身上的皮肤彻底发黑,而且有溃烂流脓的迹象。 “世子,求求你救救我!” 秦钰满脑袋都是黑线,他又不是大夫,再说这种奇怪的毒素又从哪里找解药? “你不要急,先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把你伤成这个样子,还有你中的究竟是何毒?” 赵聂咬紧牙关,浑身颤抖。 “那个人的身份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不过想要救我也简单,能不能拜托世子想办法找来一些珍珠粉,一定要粉色的。” 秦钰不由大了眼睛。 “这个他娘的还不难?知不知道粉色的珍珠得要多大的价钱才能弄来吗?” 赵聂呼吸有些急促,再不想办法救治,恐怕就真的活不成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秦钰便看向旁边的侍女。 “照顾好你家公子,老子去一趟荣国公府。” 侍女不敢有丝毫怠慢,连连点头。 荣国公府,书房之内。 吴铭贤很是恭敬的站在那里,身体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太子,当下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后果便不堪设想!” “这样的话,本宫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太子猛地转身,双眼之中满是杀意。 “那个老家伙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朝廷的武将便有了主心骨。” “这帮人一旦联合起来,可直接调动的大军便有百万之众,到那时我大夏的江山还能存在吗?” 吴铭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子不必忧虑,眼下大夏的兵权有一大半还是掌握在陛下手中,没有虎符,这帮武将还不能轻易调兵。” 太子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便从身上取出了一枚特制的虎符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皇城禁军的兵符,你想办法调集六万大军北上。” “在那老家伙回城之时,便让边军在皇城六十里之外扎营。” “务必要让那老家伙孤身一人回城。” 吴铭贤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大夏皇族之中,谁都知道太子有些癫狂,做起事来更是心狠手辣,看这架势是要杀掉靖北王。 但是又不想亲自动手,而要假手他人。 吴铭贤清楚,他只要敢动手,便会遭到朝中武将的记恨,后果不堪设想。 “还请太子三思,那老家伙现在还不能死。” 太子一双眼睛猩红到了极致。 “什么叫不到时候?难道等他夺走我大夏江山才是时候吗?” 吴铭贤一时不知所措。 便在此刻,秦钰的声音突然在院子当中想起。 “尚书大人,晚辈听说你府上有一颗粉色的珍珠,想要买回去玩几天!” 太子的眼中当即多了几分杀气,死死的盯着吴铭贤。 “不要告诉本宫,你和靖北王世子之间互通有无!” 吴铭贤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太子明鉴,下官万万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这个纨绔近日来大闹京城,搅的鸡飞狗跳。” “上次看上了一块桑麻地,半夜里跑到府上跟我要批文,如今又盯上了我府上的粉色珍珠。” 太子挑了下眉。 “行了,本宫也不便在此处多留,赶紧将他打发走,然后琢磨调兵的事情。” 扔下这么一句话,太子便穿上黑袍急匆匆地从后门离开。 吴铭贤顿时松了口气,慌忙出了书房。 秦钰此刻已然到了前厅,不顾管家的阻拦,自顾自的翻找了起来。 “你们这帮家伙还真是放肆,靖北王府和荣国公府怎么着也是世交。” “老子到这里来拿几样东西回去玩玩,难道还要跟你们说明吗?” 正说话间,吴铭贤有些无奈的到了会客前厅。 “贤侄,你这次来又看上了我府上哪样宝物?” 秦钰也不含糊:“最近喜欢上了收集珍珠,手上各种各样的珍珠都齐全了,可就是没有粉色的。” “听人说荣国公府上有一颗,个头还特别大,晚辈就想买过来!” 吴铭贤满脸的厌恶,立刻对管家招了下手。 “到我房间里去,把那个白玉盒子拿过来!” 管家也不怠慢,慌里慌张的去办。 没过多久便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到了跟前。 第二十八章 争风吃醋 “此乃安南国的贡品,是当今陛下所赐,普天之下……” 吴铭贤话音未落,秦钰便直接上去一把夺过盒子,转身便走。 等他反应过来,秦钰已经到了大门口。 “这个小王八蛋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早晚有一天将他碎尸万段。” 旁边的管家咕噜转了下眼珠子,便凑到跟前。 “大人,慎言!如今的京城之内,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在这小子身上,若这话传出去,只怕……” 吴铭贤深吸口气,尽量将心中的愤怒压了下去。 秦钰出了荣国公府,便抄小路迅速拐进了胡同之中。 两边的院墙之上,两道身影迅速闪烁,正是幺鸡和白板。 他们随行在秦钰身旁,但却没有贴身保护,而是奉命隐匿在暗中。 这段时间京城之内风云变幻,就连躲在暗处的杀手都跳出来对他下手,身边怎么着也得有两个护卫。 可是这护卫又不能太明显,让人察觉。 秦钰便让两人躲在暗处,必要的时候还能出其不意抓两个舌头回来,问问情况。 绕了几个圈之后,他总算是到了院子当中。 赵聂已经被扶到了床上,可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看活不了多久。 秦钰眉头紧皱,慌忙将粉色珍珠送到了跟前。 “这东西要怎么用?” 赵聂喘着粗气,指了一下桌子上的墨汁。 “混在一起,给我喝下!” 秦钰不禁一愣,这什么奇奇怪怪的治病法子。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将粉色珍珠磨成粉末与墨汁和在了一起。 刚给赵聂喝了两口,这家伙便舒缓了过来,翻身坐在床边。 “世子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从现在开始,我便追随你左右,唯你马首是瞻。” 秦钰挑了下眉,他总觉得这小子心里没憋什么好屁。 “还是算了吧,我不过是念在咱俩之间吃喝嫖赌的交情而已。” “若是你那老爹知道你和我混在一起,说不定会扒了你的皮!” 赵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 他爹好歹是堂堂的户部侍郎,大夏文官集团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且不说秦钰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单单是文武之争,他们两个便不能走得太近。 “不管怎么样,日后但凡有事,我赵聂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钰翻了个白眼,看向地上的黑色尖刺若有所思。 “杀你的究竟是什么人?你爹的仇人?” 赵聂摇了摇头,有些恍惚。 “我也不知道,那帮人穿着统一的黑衣,每几个人的脖子位置都有一个奇怪的刺青。” 秦钰当即跳了起来:“是南河的人?!” 赵聂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剧烈咳嗽起来。 “你说南河?” 秦钰微微挑眉:“你知道他们?” 赵聂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我有一次隐约听父亲说过,那帮家伙似乎是太子的手下!” “太子?!”秦钰倒吸口凉气:“这家伙还真是不简单,怪不得能当上太子。” “好了,你且先在此处修养,有需要的话,让你身边的丫头去王府找我。” 赵聂连连点头,不断说着谢谢。 秦钰也不在这里多留,转身出了院子。 此刻的聚贤楼显得有些混乱。 吴良端着酒杯,双眼之中满是杀机。 “张公子,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难道丞相府霸道到了这般地步?” 张瑞华脸上闪现过一丝不屑。 “吴公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位美人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你上来便抢,着实有些过分了!”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身后的家丁也是剑拔弩张,眼看便要动手。 整个聚贤楼更是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只是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一位红衣女子身上。 曼妙的身姿在红色纱衣的映衬之下,堪称完美。 月华般的肌肤若隐若现,淡淡的香味更是在空气中迷茫。 但凡是个正常男子,只要看上这姑娘一眼,便会有种莫名的燥热。 “两位公子,本店又新推出一些菜品,不如坐下来细细品尝,免得伤了和气!” 张瑞华和吴良均是京城王公贵族之中翘楚,两家势力甚大,这种时候,谁也不敢上前规劝。 可身为靖北王府的人,吴签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要不然,依着秦钰的性子,非得扒了他的皮。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少爷面前放肆,活得不耐烦了吗?” 吴良怒吼一声,抬手便打了下去,直接将吴签掀翻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观的人群惊骇不已。 丞相府和荣国公府剑拔弩张就算了,现在怕是要把靖北王府也给扯进来。 “都他妈的围在这里作甚?” 霸道的声音骤然响起,现场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汇聚了过去。 秦钰不知何时挤进了人群,脸上显现出来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刚才还互不相让的两拨人,顿时软了下去。 张瑞华更是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眼神都有些闪躲。 “世子,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您。” 言语之中带着的谄媚让围观人群很是不解。 好歹是堂堂的丞相之子,怎么这般怂。 秦钰翻了个白眼:“这是老子的生意,老子不在这里难道在你娘的床上?” 张瑞华脸色大变:“世子,这话就有点过分了!” 秦钰即可不惯着他,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说着他又上前踹了一脚吴签。 “狗奴才,怎么办事的?这般站在这里让人家打,两个脸子都不会甩,真丢我靖北王府的脸!” 吴签欲哭无泪,这些天他可是被秦钰揍得极为凄惨。 再说,丞相府和荣国公府,哪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秦钰也没管那么多,从旁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两位,在老子的地盘上争风吃醋,你们怎么想的?” “既然如此,你们便不要走了,留在这里好好耍上两天,什么时候你们的老子拿钱过来,你们再什么时候走!”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难不成秦钰是要绑票? 第二十九章 西域少女 张瑞华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丝慌张。 秦钰这个混世魔王,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主,绑票勒索的事情平常可没少干。 “世子,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不过是在此处斗酒,均想邀请这位姑娘作陪,并无闹事的意思。” 吴良也是站了出来:“对啊,世子,还请不要误会。” 秦钰冷着一张脸,回头看向红衣女子,不得不说,果然绝色,怪不得让着这两个家伙争成了这个样子。 只是着小丫头显得极为局促,站在那里低着头,不停摆弄着衣角。 而且看她那个样子应该不像是红袖坊过来的风尘女子。 “哎呀,美人!” 秦钰顿时两眼放光,直接起身将其揽入怀中。 “小美人,看你这样子是从西域来的吧,到京城来作甚啊?” 少女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边关战乱,想来京城寻亲,可旧相识都已经不在了,只能到这里唱些小曲赚点银两,再做打算。” 秦钰抬手捏住了少女的下巴。 “缺银子啊,找我啊!” “谁不知道,在这京城之中,靖北王世子最大方,不管是谁,只要来府上,本世子便会给钱。” “更别说是你这样的美人!” 张瑞华和吴良顿时不乐意了,两人争了那么长时间,反倒便宜了秦钰,这算怎么回事。 便在这时,靖北王府的侍卫呼啦啦的上了二楼,将所有的人团团围住。 “好了!在场的诸位替在下做个见证,丞相府和荣国公府每家欠本世子十万两银子,两天之内必须送过来,否则两位公子便走不了了!”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天呐,靖北王世子真的敢把那两位绑起来?” “京城头号纨绔的名号是白叫的吗?那小子就是个混世魔王,什么不敢做?” “真不知道,等靖北王回来,这小子要如何交代。” “秦氏家族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个这么个玩意?” “小声说话,若是让那小子听到,后果不敢设想。” …… 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秦钰就那般搂着少女大摇大摆的上了楼。 幺鸡和白板则是将整个聚贤楼控制,谁也不得轻易离开。 颇为奢华的房间之中,秦钰猛地关上门,随即发出极其猥琐的笑声。 “小美人,乖乖脱掉衣服,等着我吧!” 说话的时候,秦钰并没有靠近少女,而是比着极为奇怪的手势。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这种手势便是其中之一。 似乎是秦氏家族用来暗中沟通的手语。 方才秦钰进门之时,便看到这少女不断搅动着手指,立刻便猜出这可能是爷爷派回来的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钰打出手势的同时,嘴巴里依旧喊着不堪入目的话语。 “公子,我乃是王爷所训练燕翎卫,此次前来便是告诉公子,京城危机四伏,万万当心。” “所现纨绔之相,王爷甚是满意,望公子继续,否则引人猜忌。” 少女打完手势,便从胸口取出一封书信放在了桌子上。 秦钰没有丝毫的怠慢,赶忙上前将拿起信件。 拆开看了一眼,他便愣在那里,那竟然是一份极为详细的名单。 不仅将京城各派系之间的关系说的清清楚楚,而且还用红圈将那些可能对靖北王府不利的家伙全都标记了出来。 太子的名字赫然在列。 不愧是靖北王,早就对京城的一切了如指掌。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秦钰便再度比起了手势。 “我记下了,转告爷爷,我会小心!” “你即刻返回,此处……” 不等他的手势比完,少女突然上前扑在他怀中。 “世子,王爷有令,要属下随行护卫,王府当中的那帮家伙,该清理掉了!” 少女的声音压的很低,显得极为轻柔,但其中还是藏着肃杀之气,一听就知道,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存在。 秦钰也不管那许多,直接将少女揽入怀中。 先是白板,然后又是这样一个美艳少女,靖北王虽身在疆场,但却一直挂念着他这个孙子。 “像你这般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京城之中,又引起这样的轰动,只怕已经有人注意到你了!” 少女突然勾住秦钰的脖子。 “世子说笑了,若是不引起众人注意,属下又怎能被您顺势收入府中呢?” 秦钰眼中顿时燃起了兴致,这女人,有意思! “既如此,那本世子便不客气了!” 轻呼一声,他便直接将少女压在了榻上,一只手抓住床沿,猛烈摇晃。 少女则很是配合着喊叫了起来。 那般娇媚姿态着实诱人,秦钰的小腹位置不自觉的升腾起一团灼热之气,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传遍全身。 少女被吓了一跳。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秦钰一口咬的咯嘣作响:“太子给我下了药,但凡起心动念,便痛苦不堪,再这般下去,只怕我命不久矣!” 少女不禁皱眉,随即从身上的取出一颗淡粉色的药丸。 “世子,此乃王爷特意交代给您的药!” “不仅能解世间奇毒,还能增强您的功力,赶紧服下,说不定能缓解一些!” 秦钰也不管那么多,一口将药丸吞下, 一股暖流瞬间在他体内升腾而出,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间,小腹位置的疼痛果然减弱了一些。 “这是什么药,竟然这本厉害?”秦钰下意识询问。 少女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只知道是王爷向一位神医求来的!” 秦钰也没有多问,稍微舒缓了一下,便起身出了门。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故意扯开腰带,将衣服搞的极为散乱。 “世子,您出来了?” 吴签笑吟吟上前,满脸的谄媚。 秦钰提着裤子,拍了一下吴签的肩膀。 “你小子,这两天到哪里去了?怎么没见不到你的人?” 吴签顿时有些惶恐,赶忙跪在地上。 “回禀世子,奴才照着您的吩咐,把城外的鱼档跑遍了。” “要不了多久,那些鱼贩子便会将手中所有的鲜鱼都送到聚贤楼!” 第三十章 王府混乱 秦钰很是满意的点了下头,整理好衣衫便对着不远处的幺鸡招了下手。 “老子今天高兴,打算纳一房小妾!” “你把里面那姑娘带回去,交给世子妃。” 幺鸡也不多说什么,当即去办。 秦钰则是衣服邋遢样子到了张瑞华和吴良跟前。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老子都办完事了,你们的银子怎么还没送过来。” “难不成,家里的老子不管你们了?” 两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没想到那样的绝色最后还是落在了这个纨绔手中。 “公子!”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到了张瑞华面前:“老爷让我送来十万银票,还让小的转告公子,若再和靖北王世子混在一起,便斩断你的手脚!” 张瑞华不自觉的哆嗦一下,慌忙将银票塞到了秦钰手中,便匆匆告辞。 “没想到丞相府竟然这般富有,随随便便就是十万两银票!” “你们荣国公府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爷子好歹掌控着户部,天下财富怎么着都要过他的手,不会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吴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在秦钰身上吃的亏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再给十万两,回去之后吴铭贤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世子稍待,家父日理万机,此刻应该是在忙……” 话还没说完,荣国公府上的管家便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世子,时间太紧,我家大人手中暂时没有现银,便用这颗宝石抵账!” “算上之前的粉珍珠,差不多也有十万两了!” 秦钰挑了下眉,吴铭贤是想让他看在粉色珍珠的份上将这一篇揭过。 毕竟文官集团两大首脑的公子,在这里争风吃醋,着实不雅。 “行了,吴公子你们便带走吧,老子也不想为难他,只是这京城中的女人千千万,以后不要再跑到这里来抢了!” 管家也不敢多说什么,慌忙带着吴良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便在这时,秦钰突然看到人群之中有很多陌生的人影不断晃动。 这些人站的位置极为刁钻,几乎将整个酒楼覆盖,一旦有事发生他们可在第一时间控制酒楼。 秦钰只是用目光扫过众人,并没有说话。 这些人很大程度上处于防守状态,不像是要捣乱的样子。 看样子,爷爷派回来的人不在少数。 给酒楼的下人交代了几句,秦钰便匆匆离开。 王府之中还有一位世子妃,他准备纳妾,怎么也要和自己的妻子打个招呼。 靖北王府内显得有些混乱。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莽汉,手持各种各样的武器,将整个王府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胆子也太大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跑来乱来,活得不耐烦了?” 苏婉张开双臂,娇俏的脸上显现出一些骄蛮,大有几分女主人的姿态。 王府的侍卫也是抽出佩刀,满眼杀气的盯着眼前这帮家伙。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光是身上的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便让人不寒而栗。 “世子妃,我们只不过是收钱办事,还请不要为难!” “拿到一百万两银子我们便会走的!” 苏婉又气又觉得好笑。 “一百万两?!” “看来你们是来求财的,但这般强盗做派,本就是找死!” “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赶紧滚,否则后果自负!” 谁知,这帮家伙丝毫没有退走的意思,反而用一种玩味的目光死死盯着苏婉。 “哎呀,做了世子妃变得骄横了呢!” 颇有些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林轻语在几个壮汉的簇拥下,扭动着身姿走了进来。 “前些日子,世子可是从御史府夺了不下一百万两银子,我今日来此便是要将银子拿回去,还请世子妃行个方便!” 苏婉一口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林小姐,你什么时候和御史府穿一条裤子了!” “姐姐!”苏晴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同时响起:“公道自在人心,林姐姐只是看你靖北王府太欺负人,便来此主持公道!” “赶紧把我御史府的财物都交出来,否则今日便掀了你们靖北王府!” 苏婉微微突出口浊气,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两个贱人竟然穿了一条裤子。 到了这种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世子妃风度,当即准备怼回去。 “什么人,敢在我靖北王府放肆!” 秦钰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后大批的王府侍卫便冲了进来,将林轻语带来的人围在了中间。 林轻语和苏晴几乎同时向后退却,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两人都在秦钰手上吃过亏,而且面对这个名震京城的混世魔王,她们也不敢硬来。 “哎哟,是你们这两个臭婊子!”秦钰满脸的不屑:“林轻语,这帮家伙都是工部的人吧。” “擅自调动工部从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林轻语身子微颤,不过很快便稳下情绪。 “那又如何?我是工部尚书的女儿,调动一些人手又能怎样?” 秦钰脸上骤然闪现出一丝阴狠,顺手从侍卫手中拿过长刀,狠狠砍了下去,直接将一个家伙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工部从属擅闯王府,意图谋反,杀!” 一声令下,在场的王府侍卫瞬间暴起。 眨眼的功夫,现场便血流成河! 林轻语被吓得魂飞魄散,张着小嘴不知所措,她着实没想到,秦钰真的敢杀人。 苏晴更是跪摊到了地上,小脸煞白,这场景她几辈子也没见过。 “秦钰!”林轻语急了:“你无故屠杀工部的人,陛下那边我看你如何交代!” 秦钰满脸的不在乎,提着带血的长刀架在了林轻语的脖子上。 “擅自带着兵部从属冲进靖北王府,这事就算告到陛下那里老子也占着理!” 林轻语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此刻的靖北王府已经血流成河,解决掉最后一人,白板便满脸凶煞的半跪秦钰面前。 “世子,叛党已全部诛杀!这两个匪首如何处置?” 第三十一章 拿钱赎人 秦钰眼中的杀气到了极致,径直上前,一脚踩在了林轻语的肩膀上。 “既如此,那你的命也到头了!” 手中长刀举起的刹那,林轻语扑通跪在了地上。 “咱们之间好歹也曾有过婚约,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就不能看在这个的份上,放我一马吗?” 秦钰心中冷笑,果然是个贱人,这种时候竟然还敢跟他说这样的话。 他没穿越之前,原主可是被这女人折磨的极为凄惨,如今占了原主的身子,怎么着也得报仇雪恨。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老子面前提婚约,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看到秦钰这般不依不饶的样子,林轻语当即上前抓住了他的大腿,甚至还抛起了媚眼。 “我爹爹有钱!你把我压在这里,让我爹爹拿钱来赎,要多少都没问题。” 秦钰嘴角微扬,堂堂的工部尚书,手中掌握的财富可是比户部还要庞大。 但凡朝廷下发旨意,修缮城池,桥梁,道路,工部的官吏可从中赚取一大笔的回扣,尤其是工部尚书。 朝廷发下来的银子几乎有一半进了他的腰包。 “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绑匪吗?” “随便给两个钱就能打发的了吗?也太小看我了!” 这番义正言辞的样子,让在场众人纷纷撇了下嘴,就连苏婉也在心中吐槽。 绑票勒索的事情,秦钰还真没有少干。 林轻语剧烈颤抖,有些呆滞的看着秦钰。 “我不是那个意思!” “赔偿,我说的是赔偿靖北王府的损失。” “世子说个数,让我爹来赔!” 秦钰还是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这才收起了长刀。 “既然如此,那就随随便便给个一百万两吧!” 林轻语瞳孔骤然放大:“一百万两有点太多了,能不能打个商量?” 秦钰眼中再度浮现出了凶狠:“你要跟我讨价还价吗?” 林轻语喉咙微动,一张俏脸已然被泪水搞成了花脸猫。 “没有?那就一百万两!” 秦钰扭头看向旁边的苏晴。 “御史府呢?打算赔偿靖北王府多少钱?” 苏晴眸子剧烈颤动,慌忙后退了好几步。 “世子,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半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秦钰冷笑一声,对白板招了下手。 “你走一趟,把他们家的绸缎庄收过来,就当是抵债了。” 苏晴当即慌了神。 “世子,这可是我们家为数不多的财产了,望你手下留情,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钰可不吃这一套,一脚将苏晴踹到旁边。 “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办,绸缎庄交接之后再放人!” 白板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带着十几个侍卫出了门。 一时间,整个京城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听说了没,靖北王世子将工部尚书的女儿扣押在王府之中,索要一百万两银子。” “还真是个混世魔王啊,你说那小丫头惹他做甚?” “听说两个人之前还有婚约,不至于这般撕破脸皮吧?” …… 工部尚书府,林宇峰一口茶水猛的喷出。 “什么?一百万两?那小子真敢开口!” 管家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 “大小姐带去的人都被那家伙给杀光了,您若是不拿钱过去的话,大小姐只怕是凶多吉少。” 林宇峰的呼吸顿时急促,在大堂之中团团转。 秦钰以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虽说带着些纨绔模样,但敢欺辱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最近一段时间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好像疯了一般无法无天,与混世魔王无异。 “算了,先给他!” 管家愣了一下,自己的老爷可从来没有像这般大方。 “真的给吗?那可是一百万两银子啊。” 林宇峰摆了摆手:“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日后让那小子加倍吐出来就是了。” 说着他便起身到了旁边的书房,在一个极为隐秘的格子里取出了两张银票。 “你跑一趟,务必要把小姐带回来,否则就自己带着脑袋回来。” 管家不敢有丝毫怠慢,接过银票便匆匆忙忙的出了大门。 与此同时,御史府之中也是被搞得鸡飞狗跳。 “那绸缎庄的确是我御史府糊口的买卖,还请将军转告世子,看在两家互为亲家的份上,高抬贵手吧,日后定有重谢。” 白板可不管那么多,一手提着长刀,另外一只手伸到了苏恒面前。 “世子交代过,要么给地契,要么灭你们家满门!” 苏恒身子剧烈颤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御史,说起来真的没有资格和靖北王府作对。 如今苏晴跟着林轻语带着一群人闯入王府,怎么讲都是死罪。 即便他想要包庇,也不知道该如何包庇。 眼下,即便白板灭了他满门,他也不知道上哪说理。 “苏大人,我家世子脾气不好,还请你快一些,我要回去复命!” 到了这个时候,苏恒只能唉声叹气,乖乖将绸缎庄的地契文书全给交了出来。 直至傍晚,秦钰稳稳地坐在王府大堂之中,喝着小酒静静等待。 林轻语和苏晴则是被五花大绑吊在房梁上,如同挂在那里的腊肉。 苏婉坐在旁边也不吃东西,只是冷冷的盯着苏晴。 这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对了,老子今日纳了一房小妾,你准备一下,给她安排个住处。” 苏婉很是乖巧的点了下头,现在无论秦钰让她做什么,她都会遵从。 吊在那里的苏晴也是瞪大了眼睛。 她们姐妹虽然不对付,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了解甚深。 自己的姐姐何时变成了这般通情达理的淑德之人? 便在这时,两拨人马几乎同时到了王府。 白板率先将地契放在了桌子上。 “世子,东西已经拿回来了!邻街旁边的几家店铺,现在也是我靖北王府的资产。” 秦钰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没想到白板出去一趟,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林家的管家也没有丝毫怠慢,慌忙将一百万两银票摆在了桌上。 第三十二章 山间小道 “世子,银子已经送到了,还是先把我家小姐放下来吧。” 林家管家,焦急无比。 就林轻语那般娇弱的样子,若是再吊上一段时间,恐怕身子骨就要散架了。 秦钰眼看了一下银票,便对幺鸡招了下手。 随后林轻语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赶紧把这小贱人给老子带走,要是再让我看见她,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林家管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扶起林轻语慌里慌张的离开。 走过院子的时候,他也被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所震慑。 着实没想到靖北王世子竟然真的敢下如此狠手,杀工部这么多人。 秦钰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将苏晴放到了地上。 “老子不想和你一般计较,赶紧滚回去!” 苏晴小脸煞白,早已吓的魂飞魄散。 “世子,能不能给我件衣服穿?就这般走出去,恐怕以后我没法嫁人了!” 被折磨了那么长时间,苏晴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甚至开了好几道口子。 这般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强行凌辱。 “我王府内哪有多余的衣服给你穿,赶紧滚蛋,别在这给老子添麻烦。” 苏晴浑身颤抖,眼中的恐惧到了极致。 她不敢再有丝毫怠慢,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便环抱着双臂逃命般的离开了王府。 “来人,准备车驾,老子要去一趟桑麻地看看进度。” 吩咐了一声,秦钰便直接抱起身旁的少女,大步流星的上了马车,苏婉则是跟在一旁。 刚刚坐定,少女便立刻摆弄起了手势。 秦钰却是抬手。 “世子妃乃是自己人你不必如此,有话直说,另外日后你就留在她身旁,护卫她的安全。” 苏婉不由愣了一下,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少女。 片刻她便反应过来。 “你是老王爷派回来的?” 少女很是恭敬的行礼。 “燕翎卫,红羽,见过世子妃!” 苏婉也是象征性的回礼,随即看向秦钰。 “世子,容妾身问一句,如今京城之中的形势,当真已经危险到这般地步了吗?” 秦钰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怕会更加严重,文武百官之间暗潮涌动,很多忠于爷爷的武将只怕也已经倒戈到了文官阵营。” “爷爷回来之前,王府的势力必须要足够强大,而且我也得纨绔得有个样子。” 苏婉脸上并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慌张,反而勾勒出一抹笑意。 “不管怎么样,臣妾都与世子共进退。” 秦钰微微一笑,顺势将苏婉揽入怀中。 “老天待我不薄,竟然将你送到身旁!” 说话间,马车之外便响起了白板的声音。 “世子,我们已经到了。” 秦钰咳嗽了两声,便走出了马车。 先前的那片桑麻地已经变得极为热闹,周边的百姓纷纷汇聚到此处,采桑,养蚕,建房子,各司其职。 翠欣也是带着一帮女子在空地上摆弄起了织机。 说起来这些百姓如今也算是王府的佃户。 不过,秦钰却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拿到地契的第一天,他就当着所有佃户的面,把他们的卖身契撕了个干净。 这番举动多少有些收买人心的意思,但秦钰是真心想让他们离开。 就如今靖北王府的形势,也算是大难临头,继续留下来,非但没有出头之日,还有可能牵连其中,被诛灭九族。 谁知道这些佃户竟然对秦钰感恩戴德,当即立下誓言,永不背叛。 到了这个份上,秦钰也管不了那么多,将所有的人安排了下去。 “参见世子!”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现场顿时沸腾了起来。 刚才还在那里忙碌的老百姓,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到了跟前,跪在地上。 秦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敬仰爱戴。 “都先各自去忙吧,本世子只是想四处看看。” 众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各自散了下去。 秦钰则是带着苏婉和红羽进了旁边的桑树林。 这片林子异常茂盛,最主要的便是这里和一处绵延的山脉连接在一起。 “红羽,这里的地形我已经画成图案,你想办法传给我爷爷!” 红羽眼中多了些惊骇:“难道世子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谋划?” 秦钰点了下头,顺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地图塞了过去。 “爷爷归来之时,大军必然无法靠近皇城,此处是个绝佳的位置,可以让部分大军绕过皇城隐藏在此处!” 红羽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如此一来,北伐大军便有了破局之法。 “属下这就去办!” 秦钰赶忙将她拉住。 “眼下还不着急,我会将你留在此处,你伺机而动!” “另外帮我盯着那个翠欣,这女人肯定不简单,她手上的功夫甚至不在你之下。” 红羽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已经算是燕翎卫之中的翘楚,能胜过她的寥寥无几。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一个与她不相上下的存在。 “世子放心,若是那家伙生出异心,属下一定会将其击杀。” 正说话间,不远处的山林突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钰顿时警觉了起来。 红羽更是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准备动手。 下一刻,两个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便从其中走了出来。 “你这娃娃到底怎么回事?走路的时候能不能看着点脚下,这么大的洞子怎么就看不见?” “幸好我从这里路过看见你了,要不然你就在这里等着喂狼吧。” 老人的声音带着些斥责,旁边的孩童则是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两人看到秦钰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老人仔细观察了两下便直接跪在地上。 “世子!?您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深山老林的危险得很,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秦钰眼中顿时闪烁出浓厚的兴致,快步上前搭在了老人的肩膀上。 “老人家,您对这座山应该很熟悉吧,不知道这山间有没有什么小路?” 有人当即来了兴致。 “世子,小人从小便长在这深山之中,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甚是熟悉。” “不要说山里的小路了,就算有几个山洞,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第三十三章 精细地图 秦钰立刻将自己画出来的地形图摆开在了老人面前。 “老先生可否在这上边,把你所熟知的山间小道以及山洞的位置画出来?” 老人看到地图的时候,先是皱了一下眉头,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才从身上取出了一根竹棍,沾着泥土,轻轻画了起来。 “世子,不是老汉多嘴,这地图画的有些不全,许多地方都没有画到,你看这里本身应该有一座小山包的,可是地图上却画成了一片平地。” 秦钰当即兴奋了起来。 “红羽,婉儿,你们两个先带着大爷的孙子下山,我和大爷在这山间走一走。” 两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带着那孩子匆匆下了山。 秦钰则是抓住老人的手腕,向了山林深处走去。 东宫书房之内。 太子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息颇为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站在他面前的则是几个极为精壮的年轻人,每个人的眉宇之间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英气。 “诸位都是我皇室子弟,大夏的江山混乱成这个样子,你们都有责任。” “文臣武将的争斗已经挑起来了,接下来就是将两方的首脑人物彻底铲除。”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真真正正将整个天下掌控在手中。” 在场众人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即从身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自折呈了上去。 “太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要想办成陛下那边,恐怕不能留后患。” “如今朝廷半数兵权还是掌握在陛下手中,权力并未有太大的倾斜,想要真正做成,恐怕有些难。” “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并不算太大,想要让他们相互倾轧,恐怕做不到。” …… 林无双眼睛微眯,脸上的阴狠又多了几分。 身为太子,他早就已经受够了如今的朝堂和天下。 兵马,钱粮,赋税,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权臣手中。 “那便在他们之间多制造些矛盾,尤其是文官之间,这帮家伙一个个精的跟猴一样,想要利用他们,还是得费些功夫。” 在场的众人齐齐应了一声,便纷纷退下,最终只剩下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怎么,有事吗?” 中年男子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从身上取出了一份名单递了上去。 “南河的人手已经全部集中到京城之内,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尤其是陛下那边,据说大内侍卫已经开始行动了。” 林无双拿过名单看了一眼,便将其扔在一旁。 “怕什么?本宫吩咐你的事情尽管去做,父皇那边由我来担着。” 中年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径直离开。 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只剩下林无双一个,他转过身狠狠捶了一下桌子,随即看向了挂在高堂之上的地图。 “天下,朕的天下!不管是谁,胆敢阻拦都得死!” 工部尚书府内,林宇峰坐在那里满脸的阴沉。 “说过几次了,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为何非要去惹那小子?” 林轻语跪在那里不断的抽泣。 “爹爹,你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工部尚书,更是大夏的廉亲王,为何要怕一个异姓封王,难道咱们一辈子都要被靖北王府踩在脚下吗?” 林宇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你这个逆子,知不知道如今的北方究竟是何等局面?” “几十万大军陈兵边境,除了靖北王,谁能挡其于国门之外?” “契丹,鲜卑,柔然,这些草原部族,更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若是他们攻入我大夏国境,那咱们便是国破家亡,到时候我这个亲王还算个什么?” 林轻语被吓得不轻,跪在那里满脸的委屈,但却停止了抽泣。 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 北方边境连年作战,但朝廷之中却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统帅,只能靠靖北王一个人苦苦支撑。 若非如此,他们大夏恐怕早就亡国了。 “可是靖北王世子太过张狂,这些日在京城做下的事情,足够诛杀其九族了。” “女儿带过去的工部的卫队,就被他杀了个干净。” 林宇峰径直上前,一巴掌抽在了林轻语脸上。 “只有这小子是个纨绔子弟,靖北王的权利才没有办法世袭罔替下去。” “你先忍一忍,等到老王爷一死,这小子便是秋后的蚂蚱。” 林轻语捂着小脸,连连点头。 桑麻地的一处简陋木屋之中,秦钰在老人的协助下,将周边所有的地形全部画了出来。 “老人家多谢了!”秦钰从怀中取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老人手中。 “这个就当是谢礼,还希望此事不要告诉给任何人。” 老人也是非常上道,连连点头,但却将银子推了回去。 “世子客气了,您分给我们土地种粮,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老汉又怎么能收您的银两?” “再说了,不就是画一张地图嘛,举手之劳,况且此事老汉绝不会同他人讲!” 秦钰心中颇为满意,看样子先前收买人心的事情做的不错。 可以说这片桑麻地的人,已经全部成了靖北王府的眼线。 “老人家银子是您应得的,就收下吧!” 说着,秦钰便将银子塞了过去。 送走了老人,又快速整理好手中的地图。 “红羽,叫人跑一趟,务必要将地图送到我爷爷手中。” 便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秦钰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冲出了屋子,只见几个黑衣男子在平地上快速闪过。 显然,刚才屋子里的对话已经被这帮家伙给听到。 红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冲了出去,同时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巧的哨子吹了起来。 怪异的声音瞬间在旷野上回荡。 紧接着那些坐在田间地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庄户人突然跳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长刀。 秦钰惊了一下,看样子这些都是跟随红羽一同返回京城的燕翎卫。 奈何他们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拦下黑衣人。 第三十四章 黑衣人 秦钰眉头紧皱,若是让这帮黑衣人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他焦急之时,数道寒光突然从天而降,落在那几个黑衣人身上,将他们震倒在地,动弹不得。 翠欣身影闪过,站在一块巨石之上,手中捏着几根银针。 秦钰顿时松了口气,当即冲了上去,将一个黑人踩在脚下。 “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看了秦钰一眼,随即卷起了舌头。 清脆的破碎声音响起,这家伙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恶臭,随后他的身体便迅速软瘫了下去,化作浓水。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也是此类情况,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秦钰被吓了一跳,这帮家伙也太狠了,竟然用化尸水将自己活活融化掉。 稍微稳了一下心绪,他便向后退了一步,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这些人的衣服之间挑了起来,想要从其中找出一些线索。 “你究竟是什么人?混在世子身边有何图谋?” 红羽拿着短刀上前架在了翠欣的脖子上,眼中满是杀意。 秦钰微微挑眉:“好啦,她没对我不利!” “去找一找,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他们的同党!” 红羽只能收起短刀,再度吹响了哨子。 秦钰只是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翠欣,便转身离开。 入夜,靖北王府的一处小厢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空明端坐在那里,嘴里咬着笔杆子,奋笔疾书。 秦钰刚刚回来便被此处的灯光所吸引。 自打将空明接到王府,他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之中,到现在都没有轻易离开过。 藏匿在王府之中的探子,时不时的会来此处监察,可都一无所获离开。 此刻也是有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靠在窗前。 秦钰咳嗽了两声,随即扯着嗓子大喊。 “王府里的人呢,都给老子滚出来!” 下一刻整个王府就变得灯火通明,所有的丫鬟家丁慌忙穿好衣服,纷纷跑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几分无奈。 大半夜的无缘无故被人叫起来,换做是谁也有些不情愿。 秦钰活动了一下脖子,装作一副喝醉酒的样子站上了旁边的石墩。 “再过几天了,王爷就要回来了,可这王府之中太过寒酸,连大红灯笼都没有!” “你们都给老子上街去,挨家挨户的敲门,务必要把大红灯笼给老子拿回来。” “要是谁拿的多,老子重重有赏。” 这话一出,在场的丫鬟家丁纷纷瞪大了眼睛。 就算要买大红灯笼,那也得等到明天,眼下这个时候各大商铺都已经关门了,如此闹腾,只会丢了王府的脸面。 “怎么?都不愿意?”秦钰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别活了,今天就把脑袋埋在王府底下当地基。” “以后就用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皮来当灯笼。” 在场的丫鬟家丁被吓得不轻,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跑出了王府。 秦钰看着这帮家伙慌张的背影,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怪异神色。 他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小巧的哨子,放在嘴里轻轻吹了一下,随即旁边的侍卫当中便有人抬起了头,双眼之中尽是杀意。 就连那些跑出去的丫鬟和下人,也有人不自觉地蹲下身子,手中多了一把短刀。 便在这时,空明推开房门,一边穿着靴子一边蹦跳着往前。 “世子勿怪,在下看书太过入神……” 等他说完,秦钰便抓住了他的肩膀,再度将其拉回了书房。 “那些杂事交给下边的人去办就好,先生只管在这里安心读书即可。” 话音刚落,秦钰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整个书房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所有的书籍都被重新归类,安置在书架上。 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对读书没有丝毫的兴致,靖北王又常年征战在外,更是没时间打理这种地方。 故而,这处书房早已废弃了多年,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放眼望去全是灰尘和蜘蛛网。 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看书页翻动的痕迹,此处半数的书籍都已经被空明读完。 “先生之才真是令本世子叹为观止!” 空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行礼。 “未经世子同意,擅自改变书房之中的格局,还请您见谅。” 秦钰却很是大度的摆了下手,快步走到书架前,翻出了一部兵法。 “先生对兵法也有研究?” 空明无奈叹了口气。 “在下只是喜欢看书,各类书籍都有涉及,兵法也在其中,谈不上研究,只能说略懂。” 秦钰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着空明在一旁坐了下来。 “上次的诗会应该就在明日吧!” “收拾一下,明日与我一同前去。” 空明瞳孔微张,眼中多了些讶异。 “世子,那里是文人雅士去的地方,我这样的出身恐怕……” 秦钰冷哼一声,满眼的不在乎。 “什么文人雅士,不过就是一群京城之中的浪荡纨绔子弟而已。”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此处的书籍读到这般地步,足以证明你是个大才。” “可那所谓的诗会竟然将你拒之门外,可见其根本就是个腌臜地方。” “此次前去,就是为了让那个地方的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才。” 空明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他着实没有想到秦钰竟然这般评价诗会。 便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哨声,紧接着一道身影便跪在了书房之前。 “世子,王府之中的探子已全部肃清,下一步如何,请世子下令!” 秦钰咳嗽两声,便打开了房门,跪在那里的,正是幺鸡。 “你这家伙藏的还真是深,如此说来,你也是燕翎卫的一员咯?” 幺鸡身子往下一沉。 “属下是奉老王爷之令,随行世子身边护卫,绝没有刻意欺瞒的意思!” 秦钰摆了下手,便径直上前将幺鸡扶起。 “如此说来那个吴签也是个探子咯?” “不错!”幺鸡当即从身上取出了一块特制的玉佩送了上去。 “此人乃荣国公府的密探。” 第三十五章 诗会 秦钰眼中闪现过一丝阴冷。 原主还真是够可怜的,竟然连身边较为亲近的人都是他人派来的探子。 只怕他在没穿越过来之前,原主已经身至险地好几次,若不是身边有这帮燕翎卫护卫,恐怕早就魂归西天。 在心中默默哀悼了两声,他便下定决心。 “那帮家伙的尸体不必隐藏,将他们扔在大街之上!” “就算死,本世子也得让他们死的有价值一些。” 幺鸡应了一声便慌忙去办。 空明却是皱起眉头,到了秦钰身旁。 “世子,如此靖北王府便是与整个朝廷宣战了。” 秦钰冷哼一声,脸的不屑。 “王府早就已经被各方势力盯上了,就连太子都要置我于死地!” “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倒不如轰轰烈烈一番。” 说着,秦钰便转过身拍了一下空明的肩膀。 “怎么,先生害怕了?” 空明摇了摇头:“世子待我有知遇之恩,自当跟随您左右效命,又岂能害怕?” 秦钰很是满意的,拍了拍空明的肩膀。 “那先生便收拾一下,明日的诗会就靠你了。” 又交代了几句,秦钰便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整个京城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昨天晚上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么多的尸体?” “不知道,大概是仇杀吧,听说有一家棺材铺的掌柜,白日里刚刚开门,就被门口拥堵的尸体给吓晕了过去。” “听说有两具尸体还被挂在了城墙上,惨不忍睹。” “看他们靖王府的丫鬟和家丁,据说靖北王世子的贴身护卫吴签都在其中。” “让那个混世魔王整日张狂,现在总算是遭报应了。”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和靖北王府作对。” …… 秦钰可不在乎这些,带着一众王府是为大摇大摆的走街串巷。 每到一处热闹的地方,便直接拿出一卷席子铺在地上。 “真是没天理呀!老子只不过是让手下的丫鬟和家丁出去买大红灯笼而已,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 “杀人的混蛋,你们给老子听着,真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别拿我手下的人开刀。” 一番深情并茂的哭诉,倒是打动了不少人。 虽然这家伙平日里纨绔不堪,但也不至于被搞成这个样子。 就在众人想要上去表示一番同情之时,秦钰便收起了破席子,抹掉脸上的眼泪,上了马车。 “走,下个地方!” 围观的百姓顿时瞪大了眼睛,合着这位在这里玩哭坟呢。 京城当中的纷乱自然也传到了诗会,在场众人不自觉地拍手叫好。 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文官子弟,再不济也是文臣家中的门后,自然对武将之后颇为厌恶。 尤其是对秦钰这个混世魔王,更是心存芥蒂。 “那帮杀手真是不长眼,怎么没把那小王八蛋给干掉?” “要我说就应该拿他的脑袋祭天,到时候靖北王无后,陛下也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秦钰便在一众王府侍卫的簇拥之下到了现场。 身后的侍卫,当即将一张黄铜铸造的桌案摆在了诗会当中,各种各样的美食,瓜果纷纷端了上来。 秦钰坐下之后,红羽更是一身盛装,飘然而至,躺在他的怀中。 如此场景,当即引得众人不满。 “太过分了,这可是诗会,又带吃喝,又带女人,成何体统。” “王府中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这小子竟然跟个没事人一般坐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算了,咱们也没必要和这小子一般见识,今天的诗会将其压下去即可。” “上次对诗纯属意外,说不定是这小子从哪本古书上抄来的诗句,这次咱们小心点便是。” …… 众人议论之时,眼睛时不时地瞥向秦钰这边。 美食美酒在前,娇柔美人在侧,这样的生活谁不向往? 可他们都被家教所束缚,谁敢如此。 一时间众人对秦钰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老夫子坐在高堂之上,双眼之中满是愤恨,当初怎么就一不留神把这个纨绔子弟给放进来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只得让手下的学子挂出了一副对联。 “今日诗会的开胃菜则是对联!” “这副对联乃是老夫钻研数日才想出来的千古绝对,世上能对出来之人,只怕寥寥无几。” 对联挂出的瞬间,现场顿时一片沸腾。 “这对子也太难了,当今天下只怕无一人能够对出。” “掌握璇玑胸罗星斗,甘面壁读十年书!有气吞天下之胸怀,又有谦逊退居之魄力,果然好对子!” “放眼天下,能对出此对联者,绝对是天下大才在下实在想不出来就聆听诸位高见了。” ……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之时,秦钰那边却是欢声笑语,手中的葡萄不断在红羽唇边轻点。 一只手还时不时在那诱人的腰肢上捏了一把。 这一幕看的众人羡慕不已,却又带着些愤恨,恨不得当场将其赶出去。 夫子也是看不下去了,抬起手掌狠狠在桌上拍了一下。 “世子,此处是诗会,不是你玩乐的地方,若是对不出对联便请离开。” 秦钰微微侧目,将红羽唇边的葡萄收回,塞进嘴中。 “夫子,你出的对子实在太简单了,老子闭着眼睛都能对上来,也不知道其难在何处。” 父子顿时感到莫大的羞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 “世子,此处可不是你狂妄的地方!” “老夫看在靖北王的面子上,多番忍让,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秦钰却是冷哼一声,颇为慵懒的斜靠在那里,盯着对联看了片刻。 “这有何难?今日我便让夫子长长见识!” 他便抄起笔墨,迅速写了下联,递了上去。 在看到的时候,整个人瞬间愣在那里,满眼的不可思议。 随后便赶忙让人将下联挂了起来。 “权衡日月烛照乾坤,愿乘风破万里浪!” 在场众人当即呆滞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十六章 千古绝对 夫子给出的上联之中,虽有凌云之志,但却带着谦卑内敛。 秦钰给出的下联是狂放不羁,霸道无比,在气势上稳稳压了夫子一头。 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学子更是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千古绝对已经是难上加难,秦钰不仅对出来了,而且还更胜一筹,这谁受得了? 文臣武将本身就不对付,如今一个武将的后代,还是名满京城的纨绔子弟,对出了他们束手无策的对子。 这帮家伙的嫉妒之心油然而生。 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儒雅的少年当即起身,甩开手中的折扇便到了秦钰面前。 “听说你在上次诗会上便展现出极为不凡的对联技巧,兴许是你看了一整部对联的古书吧。” 这番话当即说在了众人的心坎,一群王公贵族的子弟纷纷围了上来,以此为理由,大家指责。 “将书里的东西拿到诗会上,你这家伙太过分了。” “有本事就弄些书本上没有的!” …… 秦钰根本就不理会这帮人,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夫子。 “这对子书本上有没有,夫子恐怕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夫子坐在那里颇有些尴尬,眼中的情绪也是极为复杂。 原本想着自己绞尽脑汁,几个夜晚想出来的上联,怎么着也能难倒一众学子,没想到竟然被一个纨绔子弟给破了。 就在他恍惚之时,刚才率先站出来的少年便退到一旁,拿起笔墨纸砚,做出一副大文豪的姿态。 “秦钰,刚才的对子咱们就翻篇,反正也是你从书本上抄来的,并不作数!” “既然今天是诗会,那就得比比作诗的本事!” 秦钰眼中微微带着些怒意,没想到这帮家伙竟如此输不起。 他立刻将幺鸡叫到身旁,附在其耳畔说道。 “这人是谁呀?怎么比我还要纨绔?” 幺鸡抬头看了一下,眼中便显现出一股怪异神色。 “此人乃是肃亲王之子,林墨晨!” 秦钰冷哼一声:“闹了半天是亲王的儿子,怪不得这般狂妄。” “看老子怎么教训他!” 不多时,林墨晨便将一张宣纸提了起来,苍劲有力的楷体跃然纸上,令人赏心悦目。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手书法,林墨晨便有骄傲的资本。 “天上青云河,碧落尽苍穹,孤清云自遥,坐落枫叶红!” “好诗!好诗!不愧是肃亲王世子,果然好文采。” “二十出头便拥有这样的文采,足以让天下文人汗颜。” …… 林墨晨在一声声的夸赞之中,气焰嚣张数倍,干脆将那张宣纸拿到了秦钰面前。 “秦钰,我的这首诗可是真真正正自己作出来的,你还有何话说?” 秦钰微微挑眉,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这首诗无论是意境还是笔墨,都是上乘,只可惜,他的脑袋里拥有着这个世界难以企及的文墨。 “夫子!”秦钰大大咧咧地起身,颇为狂妄地喊了一声。 “老子是个粗人,没有肃亲王世子那般的笔墨,还要麻烦您抄录一下。” 在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让夫子代为抄录,秦钰还是头一个。 不等夫子反应过来,他便拿起酒坛咕咚灌了两口。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顿时寂静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秦钰身上,满脸的惊骇。 夫子也是惊的浑身颤抖,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抄录了下来。 “这说的真是天上仙境吗?” “不可能,如此意境,他一个粗鄙武夫,如何能写的出来?” “这一定是他抄的!一定又是从哪本我们没见过的古书上抄来的!” …… 秦钰狂笑了两声,又灌了口酒。 “你们这帮没见识的,这还没完呢,听好啦!”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现场沉寂了下去,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夫子更是惊为天人,手上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停顿,笔锋所触之间更是龙飞凤舞。 “好诗,好意境!”夫子迅速写完,便抬头看向秦钰:“秦世子,不知这首诗是否还有后续?” 秦钰狂笑了两声,提着酒坛子醉醺醺的走到了夫子面前。 “夫子若是想听,老子现场便可为你编排出来!” “只是这帮家伙一个个贼眉鼠眼,有辱文人风范,他们不配听我的诗词。” 人群之中虽然有大半还不服气,但就凭刚才那一段诗词,足以将他们的才气压的半点不剩。 “秦钰!你这个王八蛋,竟敢如此放肆!” 林墨晨挥舞着手中的折扇,愤怒上前,却被幺鸡死死挡住。 “林世子,省省吧,老子不想和你一般见识!” 说着他便直接凑到了夫子耳畔。 就惊得夫子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慌忙挥舞手中的毛笔,将秦钰所说悉数记了下来。 穿越过来之前,这首诗词秦钰不知道背的有多熟练。 这种时候拿来装逼自然是小儿科。 当夫子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他便叫来两个书童,将宣纸摊开在众人面前。 一个世界,或者说一个仙境跃然于纸上。 这得是怎样的才思,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写下如此惊世篇章。 众人被宣纸上的世界所吸引,纷纷围拢了上去。 秦钰可不在乎这些,伸了个懒腰,径直向门口走去。 “秦世子留步!”夫子赶忙追到跟前:“你竟然有如此才华,为何不去参加殿试。” “而且还得摆出这一副纨绔之相,混淆视听?” 秦钰冷哼一生,若是他将这样的才华展现出来,恐怕早就被皇帝诛灭九族了。 “夫子说笑了,要去参加殿试也得陛下能瞧得上我才行。” 说着他的目光便锁定在了林墨晨身上。 “林世子,方才这场上只有你我二人,孰高孰下必然有所判断。” “既然我赢了,那这彩头必然不能少!” 第三十七章 拿钱来赎 众人的目光再度汇聚到秦钰身上。 刚才还在为他的才气所折服,这眨眼的功夫便露出纨绔之象,着实让人郁闷。 “你想怎么样?” 林墨晨依旧是一副狂妄姿态,他父亲好歹是堂堂的肃亲王,正经的皇亲,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异姓封王的世子。 秦钰呵呵笑了两声,一闪便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林墨晨的脖子。 “菜要扶稳,挨打站稳!既然输了,那就乖乖赔上一百万两银子,也能体现出你肃亲王府的大气。” 林墨晨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秦钰是真敢开口。 “一百万两,你当我肃亲王府是你靖北王府的银库吗?” 秦钰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随即抓住林墨晨的肩膀,狠狠往前一拉,直接扔进了王府侍卫手中。 “既如此,那世子便跟我走一趟,什么时候肃亲王拿来银子你再回去。” 林墨晨瞳孔骤然放大:“你什么意思?难道要绑架不成?”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上前拍了拍林墨晨的肩膀。 “说对了,老子就是要绑架勒索!” 林墨晨终于知道怕了,刚才还张狂无比的一张脸,瞬间戴上了恐惧。 “瑞华兄!快救我啊!” 这一声呼喊,立刻让秦钰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张瑞华。 这家伙估计是被秦钰折磨出阴影了,在见到他的瞬间,便躲在墙角连头都不敢露。 没想到竟然被林墨晨叫出了名字。 说起来这里除了肃亲王世子和靖北王世子之外,也就他这个丞相的儿子有几分份量。 林墨晨在下意识之间自然要呼喊他的名字。 “世子,我在!”张瑞华悻悻地应了一声,却不敢上前半步。 秦钰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至今没有散去。 那扎在腰间的银针,光是想起来下体便刺痛,肿胀不已。 “怎么,张公子要做出头鸟吗?”秦钰满脸的玩味:“要不你也随我到靖北王府走一趟,我那里新打出了几根金针,正愁没有人试一试。” 张瑞华喉咙剧烈涌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林世子,我一定会将此处的事情尽快告知肃亲王府!” 说着他便直接奔出了大门。 林墨晨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他着实没有想到堂堂丞相之子竟然怕成这般模样。 秦钰也不在此处多留,带着手下的侍卫,浩浩荡荡的离开。 诗会当中的人,没有一个人胆敢阻拦,有一部分确实是被那首诗词惊艳,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有一部分则是真的怕了这个混世魔王。 北方边境,秋叶城。 秦战端坐在点将台上,眼中尽显苍茫之色。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大一小两张地图,大的乃是北方乃至京城的堪舆图。 小的,正是秦钰让人送到这里的桑麻地地形图。 在他面前,各级将领已然吵成了一锅粥。 “王爷,他们欺人太甚,咱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保家卫国,他们倒好,竟然在背后憋着劲儿的算计咱们。” “北伐这么长时间,户部拨过来的粮草和军饷连一半都不到,要不是王爷带着咱们就地筹集,恐怕弟兄们早就活活饿死了。” “要我说干脆反了算了,也不用受这等鸟气。” “咱们有三十万大军在手,此刻已临近京城,弟兄们一鼓作气定能将其拿下,到时候老王爷登基为帝,再把林氏皇族杀个干净。” …… 众人纷乱之时,秦战抬起手,重重敲了一下桌子。 “瞎嚷嚷什么?!” 呵斥了一声,秦战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与北凉一战,他已然落下了病根,垂垂老矣,满目战疮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 “老夫没几年活头了,但为将者,首要便是忠诚!今日若我们造了反,后人又该如何评说?” 旁边的副将顿胸锤足,满脸不解。 “王爷,人家都已经把刀架到咱们脖子上了,难道就要这个班任由他们砍杀吗?” 秦战摆了下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陛下有旨令大军驻扎秋叶城,你们便在此处候命,本王回一趟京城。” 其中一个副将当即不乐意了,直接上前两步跪在了地上。 “王爷,我们可是凯旋之师,按国礼,陛下要带着文武大臣出十里相迎!” “如今竟然让大军驻扎在这边陲小城,让您一人进京,其心险恶,可见朝朝!” “你若是去了,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秦战咳嗽两声,便起身走到旁边悬挂的地图前。 这幅地图堪称是大夏以北,最为详细的战略地势图。 上边将北方各国,以及草原各部落的势力划分,标注的清清楚楚。 “如今我们虽然战胜了北凉,但北方强敌太多,朝廷需要一支军队,常年驻守在此地。” “而且最近,兀良哈,瓦剌,柔然,鲜卑等部落,相互联合蠢蠢欲动,要不了多久便会南下。” “而朝廷之中能够统帅大军对抗强敌者寥寥无几,此时杀我只能是自毁长城!” 在场将领的怒火虽然平复了大半,但心中还是有些芥蒂。 “王爷!”一位副将突然上前抓住了秦战的手腕:“一旦京城有变,不管您同不同意,我们都会挥师南下,攻破京城!” 到了这个时候,秦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了一下头,带着手下的卫队出了大营。 靖北王府之中。 秦钰翘着二郎腿斜靠在那里,嘴里嗑着瓜子,满脸的纨绔之相。 “我说林世子,肃亲王也太慢了点,难道不管你这个宝贝儿子的死活了?” 林墨晨被扒了个干净,仅剩几条破布挡着私处,如同猪仔一般被悬挂在房梁之上。 底下还架着两个炉子,如同熏腊肉般不断缭绕着烟雾。 “秦世子,你我之间也没有太大的冤仇,何故如此?” 秦钰呵呵笑了两声。 “怎么没有仇怨?在诗会之上,你是如何羞辱我靖北王府的?” 林墨晨欲哭无泪,文人墨客本来就有一股子狂劲,他与旁人对诗之时也是这番模样。 谁能想到,秦钰竟然这般记仇。 第三十八章 皇室密谋 “秦世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把我放下来吧,我的眼睛快要被熏瞎了。” 林墨晨连连求饶,身体更是不断的颤抖。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亲王世子,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刑罚。 秦钰可不管那么多,将最后一颗葡萄塞进嘴中,随即拍了下手掌往前走了两步。 “半个时辰之内,若是肃亲王再不把银子送过来的话,那你就在我家房梁上乖乖做一块腊肉吧。” 正说话间,一群人慌里慌张的冲进了王府,为首的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这家伙皮肤黝黑,浑身上下的肌肉如同钢铁一般倒映着亮光。 手上更是拿着一根八尺长的巨大铁棍。 “好狂妄的小子,竟敢如此对待我家世子,快将其放开,要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秦钰微微一愣,随即兴奋了起来。 “早就听说肃亲王手下养了一群昆仑奴隶,个个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随着那昆仑奴隶隶冲进来的肃亲王府家丁,也是皱起眉头。 难道这小子不害怕吗?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秦钰便挥了一下手。 白板当即跳了出来,死死盯着那昆仑奴隶。 “白板,我听说你是爷爷帐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 白板的脸上满是不屑,身子一闪便直接冲了上去。 对面的昆仑奴隶挥舞着手中的铁棍狠狠砸下,没想到棍子落下的时候竟然僵硬在了那里。 白板硬生生抓住了对方的棍子,生猛的躲过,随即狠狠挥舞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昆仑奴隶高大的身体直接被打飞了出去,硬生生的撞在了墙壁之上。 秦钰依旧如一个吃瓜群众一般坐在一旁嗑着瓜子。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闹了半天不过如此!” “说起来,肃亲王手下的昆仑奴隶都是这般模样吗?” 那昆仑奴隶也是惊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有人能够伤到他。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奋力站起身子,随即狂奔,将自己化作一颗铁球般冲了出去。 可就在他靠近的时候,白板硬生生挥舞了一下铁棍,再度将其击飞。 这一次昆仑奴隶没有再起来,躺在那里浑身抽搐,刚才还坚硬如铁的身体,此刻成了一滩烂泥,看样子浑身骨骼都已经被敲碎。 肃亲王府的家丁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还以为出动一个昆仑奴隶,便能从秦钰手中将林墨晨救下来。 如今看来有些不可能。 秦钰嗑着瓜子缓缓走到跟前,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闯进来!” “知道上次工部那帮人是怎么没的吗?” “就算你们是肃亲王府的人,持刀闯入靖北王府,那也是死罪。” 说着他便对身后的侍卫招了下手,几十把长刀赫然出鞘,寒光凛凛。 肃亲王府的家丁顿时被吓破了胆,一个个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秦世子,咱们也是奉了亲王的命令来此,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你把我家亲王像挂腊肉挂在那里着实不妥。” 秦钰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双眼之中的杀气又多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们就陪着林世子一起挂上去吧。” 旁边的王府侍卫当即上前,将这帮家丁控制住,扒光了他们的衣服掉在了房梁之上。 唯独剩下了一个年轻的干瘦家丁。 秦钰大踏步的走到跟前,抓住他的衣领,将其高高提起。 “这家伙瘦的跟柴火干似的,就算做成腊肉也出不了二两。” “老子就往开一面放了,你回去告诉肃亲王银子翻倍,增加到两百万两。” 那家丁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在此处停留半刻,逃命般的离开。 这时,一个王府家丁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附在秦钰耳边。 “世子,朝廷在紧急调兵,看这样子是想要对老王爷不利。” 秦钰眉眼微抬。 算起来秦战这两天就要回京了,没想到朝廷竟然如此大动干戈。 “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 那家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出了王府。 秦钰微微吐出口着起,随后看向了挂在那里的林墨晨。 怪不得肃亲王不在乎自己儿子的性命,闹了半天,皇族是要动手了。 那这人就更不能放了!必要的时候还能做人质。 皇宫御书房之内,此刻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在宣德门就应该将其斩杀,不能让那老家伙出现在朝堂之上。” “你们可知他在朝堂之中有多少党羽,一旦让他到了朝堂,所有的武将恐怕都会跟着他造反。” “边境的三十万大军蠢蠢欲动,就算离皇城很远,但其中可是有一支极为彪悍的骑兵,每一匹马都是西域的汗血宝马,朝发夕至,两三个时辰便可到达皇城。”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皇帝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难道真的非杀不可吗?” “秦战怎么说都是国之栋梁,要是轻易杀了他,天下的百姓该如何看我们?” 在场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去,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杀意。 太子不由皱起眉头,立刻上前一步。 “今日在这里的都是我皇室成员,他们所掌控职权已然覆盖了大半个朝堂,咱们用不着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 “这帮人用好了,或许是治国之才,可一旦他们生出反意,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时刻还得靠咱们自家人!” 皇帝还是有些犹豫,如今的北方边境依旧不太平,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统帅,常年镇守。 秦战几乎是第一人选,若是杀了他,北方大敌入侵,只怕朝堂之中无一人能够阻挡。 正当皇帝犯难之时,肃亲王突然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弟来的时候收到消息,我那儿子被靖北王世子抓过去,吊在房梁之下,严刑拷打。” “您能否下一道旨意,让那小子放了我儿子?” “要是在这样下去,恐怕我儿就要被活活折磨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目光纷纷汇聚了过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显现出一股怪异神色。 第三十九章 逐出京城 “父皇,你听听那小子都狂妄到什么地步了?若是再不将靖北王满门抄斩,只怕这京城便要大乱了!” 太子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恨不得现在就将秦氏满门剁成碎肉。 皇帝一听却是大笑了起来。 “你们看看,那秦钰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他秦家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就算有兵权在手,那秦战也老了活不了几年,难道诸位害怕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吗?” 在场的皇亲国戚长吁短叹,尤其是太子眼中闪现出来的愤怒到了极致,恨不得当场将皇帝斩杀。 肃亲王则是满脸的恍惚,几乎是跪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那小畜生一张口便是一百万两银子,臣弟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 皇帝摆了下手,将旁边的太监叫到跟前。 “从内务府拨一百万两银子给肃亲王。” “另外再下一道圣旨,让那小子安分一些。” 太监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去办。 肃亲王也是松了口气,只有太子和一部分皇亲国戚站在那里,眼中透着杀意。 靖北王府之中,秦钰拿着鞭子不断在那些家丁身上抽打,时不时还会在林墨晨身上抽上两下。 “林世子,看这样子,你父王是不打算来救你了。” “要不这样我府上正好打造了一口大铁锅,可就是不知道用来炖什么,不如就将你放进去和大鹅炖成一锅,不知那味道好不好?” 林墨晨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张脸瞬时变得煞白。 要是真的和大鹅炖在一起,且不说有辱皇家颜面,死后恐怕都要被人笑话死。 到了此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慌忙开口求饶。 “秦世子,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辱骂靖北王府,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够把我当个屁给放了。” “肃亲王府虽然没那么多银子,但我父王肯定会凑够了数送过来的。” 秦钰眼中满是不屑,挥舞着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眼下只有他闹得越凶,靖北王府才更加安全。 最好能将他们一家贬出京城。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太监总管便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慌里慌张得到了王府。 “世子,且慢动手,陛下有旨!” 秦钰嘴角勾勒出一抹邪魅,终于惊动皇帝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靖北王府文银一百万两,即刻释放肃亲王世子,另行警告,还望秦世子好自为之,莫要太过放肆。” 太监总管念完圣旨,便从身上取出了一张银票,送到了秦钰跟前。 “秦世子,陛下对靖北王府的恩宠无与伦比,还希望您日后能够收敛一些,切莫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好心。” 秦钰接过银票,做出一副欢喜姿态。 “麻烦公公代呈陛下,就说我记住了。” “那个谁赶紧把这些人都给放了。” 下了一道命令,他便蹦蹦跳跳的到了后堂。 在穿过那一道阁门的时候,秦钰脸色大变。 顿下脚步靠在墙上,稍微调整着呼吸。 这就证明朝廷当中有一部分想让靖北王府从此消失,还有一部分则想留着他们。 等到外边没了动静,秦钰才缓缓走了出来。 “爷爷该回来了,这京城也该大乱了!” “传令下去,所有的人做好撤离京城的准备。” 在场众人的脸上多了几分肃穆,立刻四散了下去。 “世子!”苏婉有些恍然的到了跟前:“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秦钰苦笑着点头:“只怕会更严重。” “你放心,答应你的绸缎庄肯定还会继续开下去,只不过咱们可能得换个地方。” 苏婉没多说什么,很是乖巧的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秦钰调整了一下呼吸,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老子穿越过来到现在已经帮你对付了那么多的仇人,也算是替你出口恶气了。” “可眼下的形式不容乐观,若继续待在这里,恐怕秦家满门都得横死。” “真的得走了!不过我早晚有一天会回来,把朝廷这帮狗贼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暗自下定决心,秦钰便到了书房之中。 空明依旧在那里整理着书籍,而且还写出了大量的注解,若是再给他几天的时间,恐怕还真能将这里的藏书全部看完。 “空明先生,过不了几日,我们怕是要离开京城了,你收拾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这一切好像早就在空明的预料之中。 他爬下梯子指了一下旁边的大箱。 “我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到时候世子只需要在车上腾一个位子给我便可。” “只是可惜了这里的藏书,很多都是绝世的孤本,若是能全部带走的话……” “先生放心!”秦钰脸上多了几分欣慰:“王府里所有的东西本世子都会带走,包括这些藏书。” “先生乃是治国大才,倘若换个地方,靖北王府还要继续仰仗先生。” 空明也不多说什么,立刻搬来了两个空箱子,整理了起来。 次日清晨,整个京城便陷入一片欢腾之中,街道被清理了出来,两边的百姓跪在地上高声呼喊。 秦战则是在卫队的簇拥之下迅速穿过大街,直奔皇宫而去。 这场面看起来热闹,但对一个异姓封王来说着实有些寒酸。 连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吏都没有前来迎接。 秦战也没有在乎这些,入城的时候,他和卫队的武器都已经被收缴,此刻有没有人迎接,已然没什么意义。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立在两旁,每个人的眼中都透着一股极为怪异的情绪。 “靖北王觐见!” 太监总管的呼喊声响起的时候,秦战不由皱起眉头。 他不应该是觐见,而是还朝。 一词之差,便是要将他所立的战功全部抹除。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便将卫队留在宫外,孤身一人到了大殿之上。 “哈哈!老王爷果然英勇,这一战少说歼灭北凉三十万大军,北方边境数十年之内再无忧患!” “真不愧是我大夏国之栋梁!” 皇帝高呼了两声,便走下龙椅。 第四十章 流放边疆 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瞪大了眼睛,脸上多少显现出一丝嫉妒。 “陛下!” 丞相当即走了出来。 “您如此迎接一个异姓封王,着实有些不妥。” “再者,靖北王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的地步,用不着一朝天子来搀扶吧。” 皇帝当即顿下脚步,轻咳了两声,便回到了龙椅上。 “秦爱卿,这次确实立下了不世功勋,但你贵为一方封王,朕着实不知道该赏赐你什么。” 秦战自然能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 “陛下,秦家世代承蒙皇恩,早已知足,不求赏赐!” “听说我那孙儿在京城的这些时日惹了不少麻烦,只求陛下将其赦免。” 皇帝摆了下手看起来极为大气。 “年轻人嘛,都有顽皮的时候,朕不会与其一般见识的。” 在场的文武百官可不这样想,他们巴不得找一个罪名,将秦氏家族满门抄斩。 尤其是太子,双眼之中的阴狠已然到了极致。 “陛下!”秦战从身上取出了一份奏折,递了上去。 “老臣确实是老了,此次大战已然有些力不从心,若不是手下的将士以命相抵,恐怕臣就要战死疆场了。” “此次回来便是向陛下辞行,前往封地颐养天年。” 这话一出,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瞪大了眼睛。 他们本身就是想趁着秦战还朝之际将其杀掉,再不济也要逐出京城,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请辞。 皇帝也是愣了一下,手中的奏折差点没掉在地上。 “老王爷真有此愿?” 秦战双手抱拳,重重行礼。 “这一次老臣算是伤上加伤,没几天活头了,还望陛下能够恩准。” 说着,他又从身上取出了几枚虎符。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也不好拒绝,当场恩准。 文武百官顿时松了口气,总算是将其赶出了京城。 等到秦战离开之后,太子便站了出来。 “既然老王爷要走,还请父王多给其一些赏赐,毕竟其封地远在辽东,天寒地冻的,对一个老人家来说着实不妥!” 皇帝也是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便下了诸多赏赐。 朝堂之上的武将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多数都是林氏皇族弟子。 仅有少部分跟随秦战出去打过仗。 可他们的官职太过低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老将军苍老的身影消失在朝堂。 靖北王府之中,秦钰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当,大量的马车停在门口,只是随同马车一起前来的,还有桑麻地的百姓。 “世子,您是我们的主子,不管您到哪里,我们都誓死追随!” “大伙已经把家里所有的大车都给拉过来了!” 秦钰有些恍惚,他着实没想到竟还有这般意外收获。 想要离开京城,独自打出一番天地,最主要的便是人,尤其是忠心耿耿的臣民。 眼前这些都是他桑麻地的佃户,忠心方面自然不必多说。 重要的是,大多数都是壮劳力,无论到哪里都能立刻投入生产,甚至能够编入大军之中。 正当秦钰激动之时,秦战已经在卫队的簇拥下回到了王府。 “孙儿!” 秦战张开双臂,满眼的激动。 秦钰他们秦室家族唯一的独苗,无论纨绔成什么样子,也是他的孙子。 不过在收到桑麻地地形图的时候,秦战就知道,自己的孙儿是有着治国之能的,所谓的纨绔,不过是装出来给其他人看的。 他快步走到跟前,抓住秦钰的肩膀重重拍了拍。 “这么长时间不见,我的孙儿又健壮了不少!” 秦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原主的爷爷,有些地方还真不习惯。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便向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 “见过爷爷!” 秦战立刻将他扶起,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京城咱们爷孙是待不下去了,只能立刻出发前往辽东。” “看这架势,你恐怕早就已经猜到一切了。” 秦钰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凑到秦战面前。 “太子已经对我动了杀心,再不走,恐怕我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秦战眼中的情绪又复杂了几分。 “无妨,辽东虽然苦寒,但那里是咱们爷孙的封地,到了那里,再也没人能害得了你。” 秦钰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招呼众人出发。 城之中的百姓则是有些疑惑,纷纷汇聚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打了胜仗回来,怎么又要走?我听说靖北王府都已经被搬空了。” “那么大的功劳安在身上,换做是谁都会猜忌,老王爷这是要回自己的封地啦。” “哎,那样的苦寒之地,老王爷怎么可能受得了?” “说实话,整个大夏半壁江山都是靠老王爷打出来的,如此下场着实不公啊。” ……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中,靖北王府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城。 只是在门口的时候,秦钰突然看到赵聂等众人被官兵看押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赵兄,你在这里做甚?” 赵聂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父亲前日里突然病重,叫了好几个大夫,始终没查出究竟是什么病。” “昨日傍晚,突然暴毙,然后太子的人便冲进家中,非说我父亲勾结外邦,要将我赵家满门流放至宁古塔。” 秦钰呵呵笑了两声,便拍了一下赵聂的肩膀。 “说起来那里恰巧是我爷爷的封地,既然如此,你便跟我走吧,要不然你这一家老小还没走到地方,便活活冻死了。” 赵聂有些恍惚,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官兵,他们可是受太子之令被流放到边疆之人,轻易不可脱离。 秦钰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随即从身上取出了几锭金子塞到旁边将领手中。 “辽东宁古塔可是正经的苦寒之地,你们往那里送人,也是要遭大罪,来回一趟,说不定还会有人折损在路上。” “依本世子看,不如就此为止,将他们交给我便是。” 那将领顿时欢喜了起来。 帮忙押送犯人他们自然省力,而且还得了金子,自然乐的欢喜。 “那小人便在此谢过世子啦,祝您和老王爷一路顺风!” 第四十一章 苦寒之地 秦钰可不愿意搭理这帮家伙,只是摆了一下手便纵马离开。 他们一行人,数量虽然众多,但行进速度却是极快。 即便是桑麻地当中的百姓,也是家家户户备着驴车。 虽然只是种了几天的桑麻,但攒下的家当确实不少,临走的时候,他们便将手中的银两全部换成了物资。 反正是苦寒之地,留着银子也没什么用。 队伍浩浩荡荡行至幽州边界之时,一队人马突然在前方出现。 秦钰不由皱起眉头,当即拿起长刀。 “戒备!” 刚呼喊了一声,旁边的秦战却将他按了下来。 “那些都是我的旧部!” “白板,让他们过来。” 近千名穿着素衣麻布的将士迅速到了跟前,哗啦啦跪了一地。 这些人当中有北方边军的各级将领以及大量的士兵。 “老王爷!”为首的副将脸上洋溢着欢喜:“末将说过,永生永世追随老王爷,此誓言绝不违背,既然您要去辽东,那我们这些老弟兄自然要跟随您左右。” 秦战眼中满是愤怒,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一脚踹在了副将的肩膀上。 “胡胜江,你他妈的混蛋!” “本王走了之后,你便是边军最高统帅,如今连你也走了,那边军岂不是群龙无首,若北方蛮族入侵,边疆又如何?几十万边军又该如何?” 胡胜江没有回应,只是躺在那里仰天大笑。 “老王爷!”叶明城慌张地跪到了跟前:“您有所不知,在您走了之后,朝廷便派了几员大将过来接替我等的职务。” “如今我们都交职了,是赋闲在家之人,为何不能随同您前往辽东?” 秦战瞳孔骤然放大:“什么?你们被换掉了?” 叶明城满眼的无奈,当即从身上取出了一份圣旨。 “原本我们也是想执行老王爷的命令,留在秋叶城镇守边关,可是朝廷不允呐。” “要么交出兵权,要么被他们尽数屠杀!” 秦战无奈叹息,上前将胡胜江扶了起来。 “既如此,你们的家眷又当如何?” 胡胜江抹了一把眼泪:“已经给家中去了信,让他们变卖所有家当前往辽东。” 秦战缓缓闭上眼睛,身子不自觉地颤抖。 “是老夫无能,苦了弟兄们啦!” 在场的将士却不管那么多,齐齐行了一个大礼。 “愿誓死追随王爷左右!” 秦战重重地拍了下胡胜江和叶明城的肩膀。 “辽东苦寒,你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回到中原!” “我等不惧!”震天动地的声音回荡在旷野之上,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副豪迈之感。 秦钰却是乐开了花,有这样一群忠心耿耿的人随行,要不了多久,他便可以杀回京城。 “爷爷,辽东可不是什么苦寒之地,那里所拥有的一切足够让我们东山再起,甚至自成一国。” 秦战轻笑了一声:“你这小娃娃真是不知道厉害,你可知为何朝廷流放的人员都要放往辽东宁古塔?” “光是天寒地冻这一条,便非常人能所及。” 秦钰也不好多说什么,之前他研究过这里的地形和山脉。 虽说辽东宁古塔常年被冰雪覆盖,但只要稍加改造一番,便是绝对的好地方。 秦战看了下眼前的众人,也不再过多犹豫,事已至此,只能带着众人一同上路了。 奴儿干都司首府,黑水城。 张峰端坐在火炉前,抓着两根极长的筷子在大锅里转悠。 “苦寒之地有苦寒之地的好处,京城的那帮人,这辈子也享受不到这么多的野味儿。” “那个谁,冻豆腐好了没有?” 裹着厚衣服的手下端着盘子,堆满笑脸走了进来。 “大人,好啦!” 张峰端立刻指着锅里:“赶紧放进来!” 那手下小心翼翼地将冻豆腐一块块地掰了下来,放进锅中。 香气四溢之下,张峰端顿时陶醉在其中。 “美味呀,京城那帮人知道这吃法吗?” 手下咽了咽口水,笑嘻嘻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大锅之中。 张峰端抬眼瞧了一下,便有些嫌弃地拿起旁边的破碗盛了一口汤。 “赏你了,拿外边儿喝去!” 手下当即兴奋,抱着破碗转身出了屋子,这天寒地冻的,有一口热汤喝,比什么都来得舒坦。 “大人!”留着山羊胡,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扒拉着算盘坐到了跟前。 “最近朝廷流放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安置。” “虽说朝廷不管这些人的死活,可若是死得太多,咱们……” “怕什么?”张峰端吃了一口涮羊肉:“这帮人哪个不该死?” “奴儿干都司这么大,老子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 “再说了,此处大半地界都是靖北王的封地,就算死了人,也该由他担着,咱们怕什么?” 师爷讪笑了两声,便没有再说话。 辽东首府盛瑞城。 秦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下意识地搓了下手。 “这地方还真是冷啊!” 感叹了一声,他便回身从马车里将苏婉扶了下来。 这小丫头就算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但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在这般酷寒天气面前,还是不自觉地打着哆嗦。 “快进府吧,爷爷已经命人升起了炭炉!” 苏婉哈着白气,便跟着秦钰进了王府。 盛瑞城的靖北王府,在建造的时候便是就地取材,而且建造的工匠大多数都出自边军。 这些人要么是得罪了朝中的勋贵,要么是在战场上犯了错。 秦战不忍心杀他们,便以流放之名将他们送到了盛瑞城。 这帮人为了报答秦战的恩德,便将王府修建得极为气派,其规模堪比皇家行宫。 大堂正中摆着一座精铜打造的方炉,旁边连着铜制的烟囱直通窗外。 炉子上边摆着一口大锅,腾腾热气之中四溢着浓香。 秦钰看到这场景的瞬间,便兴奋了起来,当即坐到了炉子旁。 “哇,杀猪菜呀!” 这一声呼喊倒是将旁边的下人给惊到了,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世子来过辽东?竟然知道杀猪菜!” 第四十二章 山林中人 秦钰可不管那么多,盛了一碗便大快朵颐起来。 穿越过来之前他就喜欢这一口。 “怎么到了此处还那般没规矩?” 秦战快步走了进来,在旁边坐下,轻轻拍了一下秦钰的肩膀,便将众人招呼了过来。 秦钰则是嘿嘿笑了一声,狼吞虎咽地将一碗杀猪菜吃上,随即便被墙上挂着的地图吸引。 “爷爷,这偌大的地方怎么分成了三份?” 秦战扭头看了一眼,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整个奴儿干都司被分为三个部分,南部的辽东,北部的宁古塔,再就是中部的山林地带。” “这也是朝廷节制我的手段,将南部和北部侧封于我,但中部依旧掌控在朝廷手中。” 秦钰抬起手,在地图上缓缓滑动,这偌大的地方,若是能够全部掌控在手中,还是能大有可为。 “爷爷,这中部的黑水城是由谁掌管?” 秦战略微思索了一番:“好像是由丞相张丰年的弟弟张峰端暂时掌管。” “张峰端?”秦钰顿时来了兴致:“他的儿子可是张瑞岩?” “应该是吧?”秦战眉头紧蹙:“你问这个做甚?” 秦钰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我和他的儿子也算是至交好友,改天过去拜访一下。” 秦战也没有管那么多:“到了此处,那副纨绔之相便收起来,没人盯着,也不必要再装。” 秦钰只是嘴上应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还以为到了这里没什么乐子,既然碰上了,那就拿张峰端开刀,把整个奴儿干都司全部拿下。 “对了,钰儿,奴儿干都司中部有座山,那里有个老道士与我还算熟识,你得空便去一趟吧!” “他或许能解掉你身上的毒!” 秦钰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士兵着急忙慌地闯进了屋子。 “王爷不好了,东边的山林之中发现了大量的鲜卑人。” 秦战微微蹙眉:“来得可真是时候,本王连顿饭都吃不安稳。” “爷爷!你就安心在这里吃饭,孙儿前去看看。” 秦钰放下碗筷,便跟着前来奏报的士兵往东边而去。 茂密的山林之中,十几个身穿兽皮的大汉汇聚在一起。 在他们面前摆着一堆用沙土堆积出来的简易沙盘。 “大哥,前面就是靖北王府了,咱们要不要干他一票?” “眼看就要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朝廷又下了禁山令,咱们根本打不到猎物,家里头过冬的皮袄也没有两件,再这样下去,家里的老小恐怕都得活活冻死。” …… 为首的大汉托着下巴愁容满面,过了良久方才站起身子,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既然如此,就抢他娘的,既然朝廷跟咱们过不去,那咱们也不用尊他什么异姓封王。” 在场众人顿时欢腾了起来,几乎每个人都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随后在那山林之中便出现了大量的人影。 秦钰赶到山林之时便皱起眉头,立刻下令人身后的人停住。 “世子,怎么了?”白板凑到跟前,满眼的警惕。 他跟随秦战征战沙场也有几年光景,刚到这里的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秦钰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俯下身子摸了摸马背。 “实在太安静了!” 话音刚落,山林之中便响起了嘹亮的号子声,大量手持斧头的壮汉当即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跟随在秦钰身后的王府侍卫立刻摆出防御阵型。 他们只有三百人,很快就被这帮家伙团团围住。 “大哥,这一次可捞了大鱼了,三百匹战马,成套的战甲武器!” “要是全部拿回去,这个冬天咱们就不抽了。” …… 众人欢腾之际,身材极为高大的男子骑着黑马缓缓走了出来。 “你们把武器,马匹还有衣服都留下,老子放你们一条生路。” 洪亮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霸道,三百匹战马在这声音之下,竟然不自觉地踏起了步子。 “不过就是一群山林当中的野人,竟敢在此放肆,赶紧滚蛋,要不然别怪我等不客气。” 白板手握大刀,满脸的杀气,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对方撕成碎片。 秦钰却是一脸的淡然,抬手抚摸着胯下的战马。 “别怕,别怕。” 安抚了战马两声,他便拍了拍白板的肩膀。 “跟这帮人玩狠的,咱们恐怕还真不是对手!” 说着他便从身上取出玉牌,高高举起。 “我乃靖北王世子,秦钰!” “你们若是将我抓回去,不管要多少东西,我爷爷都会给你们送过来,何必在意这三百的马匹装备?” 这话一出,敌我双方同时瞪大了眼睛。 “世子!”白板更是被吓得半死:“王爷再三交代过要保护您的安危,这……” 秦钰摆了下手,满脸的不在乎,随即策马走了出去。 在场的王府甲士顿时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自家的世子是个二傻子?竟然如此主动地将自己送上去。 可就在秦钰即将走到对面之时,为首的大汉突然抬手大喊了一声。 “慢着!” “真当老子傻吗?你如此轻易地便交代自己身份,肯定不是真正的世子!” “那般身份尊贵的人,肯定不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地。” 说着大汉便抬起斧头指向了旁边的白板。 “这个人长得壮实,一看就知道是常年跟随在靖北王身边征战沙场,肯定是世子无疑。” 秦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什么眼神啊?难道老子看起来不像是世子吗?” 在场的甲士顿时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世子的性命算是保下来了。 白板也是拍马上前,想要将秦钰给换下来。 “你不要动弹!”为首的壮汉抬起斧头,直指着白板。 “老王爷的威名我们也是听说过的,今日前来只为求些皮毛,粮食好过冬,没有别的意思。” “你们只需要把衣服,马匹还有随身的粮食武器留下即可,至于人,我们一概不留,放你们回去。” 秦钰挑了下眉,这家伙倒还有几分头脑。 换作是他也不会将事情闹大,否则王府大军卷土重来,也落不着好。 第四十三章 皮货兑换 “我真的是靖北王世子!” 秦钰再度大喊了一声,随即张开双臂,将自己的棉袍脱下扔了过去。 “说实在的,你们何必这般费力出来抢夺?” “如果愿意的话,你们身上的一件皮子,可以到王府换三件棉衣,或者换十斤粮食!” 这话一出,对面的鲜卑人纷纷愣在那里。 为首的壮汉更是有些无措。 三件棉衣,十斤粮食,勉勉强强算下来够一家人十天过活。 “此话当真?”壮汉下意识询问。 若是能凭身上的皮子兑换,他们也不想打打杀杀。 “自然是真的,本世子的棉袍子不都已经扔给你了吗?” 秦钰当即抬起手:“所有人,都把身上的棉袍子脱下来。” 在场的王府甲士没有丝毫地怠慢,立刻脱下外袍扔了过去。 “这三百多件棉袍是你的了,按照规矩,你们得解下一百件皮子过来!” 为首的壮汉看到这架势也没有犹豫,当即命手下将皮子脱下扔了过去。 秦钰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将自己的玉牌扔了过去。 “本世子今日在此承诺,不管你们手上是有皮子山参,亦或是其他的药材,都可拿到王府来兑换棉衣和粮食。” “若是有人想要从军,也可到王府报名,还能多领一份军饷。” “本世子希望你们记着,此处乃是靖北王的封地,你们都是王府封地之下的臣民。” “可以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若是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来找本世子,可要是想要捣乱,王府大军所过之处将寸草不留。” 略微霸道的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人齐齐愣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秦钰竟然有此等的气魄。 “收好皮子,咱们撤!” 一声令下,秦钰率先策马而回。 三百人马就这般无视包围,大摇大摆地离开。 傍晚时分,秦战顶着鹅毛大雪,站在门口望眼欲穿。 “王爷,您还是回去吧!”胡胜江扶着秦战的手臂,满眼的忧虑。 “只是几个山林当中的野人罢了,世子定能应付,况且他身边的三百甲士,可都是咱们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老兵。” 秦战长舒口气:“这娃娃从来没上过战场,就算身边有人照应着,老夫还是不放心啊。” 正说话间一阵马蹄声,突然不远处传来,秦钰带着三百甲士匆忙而归。 “快,各自回营烤火加衣服,不要着凉了。” 秦钰大喊了一声,低着头向王府闯,却被秦战拦了下来。 “你这娃娃怎么回事?棉袍呢?” 呵斥了一声,秦战便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秦钰嘿嘿笑了一声,便从马背上扯下一张熊皮。 “爷爷,您看看这一张皮子在中原能换多少银两?” 秦战抓着皮子稍微摸索了一番。 “好皮子,就这么一件少说也得一百两银子,若是卖给京城的那帮达官贵人,至少还能翻个几倍。” 秦钰顿时兴奋,立刻让人将一百张皮子全都拿了过来。 “这样看来,这一趟我是大赚了!” “爷爷,那就你想办法把这些皮子拉到中原卖掉。” “然后把库里的粮食,然后锅碗瓢盆什么的拿出来一些,这两天应该会有很多鲜卑人过来换!” 秦战有些恍惚:“你小子不是出去打仗了吗?怎么搞的跟做生意一样?” 秦钰也不过多解释,搓着手便跑回了房间。 “世子,您这是怎么啦?”苏婉靠在炕上,手中纳着鞋底。 秦钰不管那么多,脱下鞋子便跳了上去,一把钻进被子,靠在苏婉怀中。 那被冻得冰凉的铠甲贴在苏婉身上的时候,让她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不过,她也没有管那么多,又从旁边拿过一床被子盖在了身上,同时将秦钰紧紧抱在怀中。 “世子,要不还是把铠甲脱下来吧?” 秦钰连连点头,当即将身上的铠甲连同着衣服全部扒下来,扔出了被子。 说还极不老实地解开了苏婉的腰带,缩了进去。 碰到最为柔软的地方,姿势还不自觉地捏了两下。 苏婉顿时面红耳赤,颇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紧了一下被子。 细想起来,这比单纯地打她屁股,温柔多了。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虽然这里冰天雪地,但绸缎庄还是能开的。” 秦钰还是不自觉地打着哆嗦。 “就是用作原料的桑麻得从其他地方进过来,不过咱们可以主打棉袍棉衣生意!” 苏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秦钰竟然一直记挂着此事。 “世子,有些事情您不必如此上心,这绸缎庄开不了也罢。” “我看此处家家户户都爱喝酒,不如咱们开一些酿酒坊吧?” “我娘不仅会纺织,还有一些酿酒的配方。” 秦钰顿时来了兴致。 “你可算是提醒我了,不过今日已经晚了,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毒,还是出去打了个仗的缘故,他总感觉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力气,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婉看着怀中的秦钰,就好像对待孩童一般,轻轻帮他梳起了头发。 “你真好。” 次日清晨,北王府门口便热闹了起来,成百上千的山林人手拿着各式各样的皮草,山货汇聚在门口。 这当中不乏鲜卑,柔然,靺鞨,以及女真人。 一个个都是拖家带口,满脸的期待。 这可把门口的守卫给吓坏了,要不是这帮山林人没有携带武器,他们恐怕就要动手了。 “我乃鲜卑部族首领,完颜烈!奉靖北王世子之令,前来兑换皮草山货。” 这声音着实洪亮,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再加上他手中拿着的的确是秦钰的贴身令牌,守卫的将士赶忙回去汇报。 秦战下意识从床上跳起,穿上衣服便匆匆出了院子。 秦钰也是被嘈杂的声音惊醒:“外边怎么了?” 苏婉揉了下惺忪的睡眼,钻出了被子。 “好像是找你的,说是要兑换皮草山货。” “这么快就来了!”秦钰拿上衣服边跑边穿到了大门口。 完颜烈看到秦钰顿时松了口气,当即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地上。 “世子我今日把东西都带来了,还望您能够兑现承诺。” 第四十四章 中毒昏厥 秦钰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丝兴奋,他没想到完颜烈竟然真的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这么多人。 “来的好!” “来人把府里的粮食,棉服,炭火,能用的东西全都搬出来。” 在场的侍卫顿时有些懵,在其他的地方或许没什么,但是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是必要的物资。 尤其是棉服,有些极端的环境下,一件棉服千金难买。 昨天跟随秦钰出去的三百甲士则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到了府库之中,将粮食等各类物资陆续搬了出来。 “就按照之前的定价,一件皮子,三件棉服,不过我还是要验看你们皮子的质量,若是太次,可换不了三件。” 秦钰招呼了一声,便将王府所有的家丁和部下发动了起来。 完颜烈重重拍了一下胸膛,随后将一个框子摆在了秦钰面前。 “世子放心,我们带过来的都是好皮子,那些不好的都被缝在一起做被子了。” 说着他便从框子里拿出了一颗火红色的山,送到了秦钰面前。 “这东西在我们这里叫做火参,千年难得一遇,这还是我父亲当年上山的时候采下来的,一直没舍得用。” “世子也算是我们山里人的救命恩人,这东西就送给你补身子啦。” 秦钰当即愣在那里,穿越过来之前,他也算是个高材生,对于药材之类的东西有所研究。 眼前这颗人参通体火红,明显就是传说中的千年火参,这东西几乎能让人起死回生,没想到完颜烈竟这般轻而易举的送给他。 旁边的秦战也是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跟前一把拿过火参。 “天呐,老夫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色泽如此纯的火参。” “钰儿,这东西应该能解你身上的毒!” 秦钰也是兴奋起来,虽说他身上的毒素已经有所缓解,但那股刺痛感还是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而且至今都没有同房的能力,一旦起心欲念,身体便如同被撕裂一般。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冷静,将火参推到了秦战面前。 “征战沙场一辈子,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创伤,这火参说不定能让您痊愈,还能延年益寿。” 秦战摆了下手:“老夫已经垂垂老矣多活几年又有什么用,这东西还是给你用。” 看到祖孙两人相互推脱,完颜烈赶忙上前抓住了他们的手臂。 “老王爷,世子,你们不必谦让,这东西的药性难以想象,一根须子便能让人起死回生!对老王爷的战伤更有奇效。” “只是,世子身中剧毒,恐怕不能轻易服用。” “我部落当中有一位老巫医,能解百毒,就算是被最毒的毒虫咬了,他老人家也有办法!” 完颜烈显然是将眼前的祖孙当成了自己人,他直接回深州来了一个手下,让其回去将老巫一接过来。 秦战的眼中多了几分欣赏,重重的拍了下完颜烈的肩膀。 “你很不错,真没想到鲜卑部落竟然出了你这样的人物!” “今日除了你们所换的东西之外,本王会再送你们一些。” 完颜烈大喜,慌忙跪在了地上。 “王爷,昨日世子曾说过,若我们当中有人想要投军,可以领一份军饷,不知此事可否当真?” 秦战回头看了一眼秦钰,随即大笑了起来。 “钰儿乃是靖北王唯一的世子,他的话就是本王的话!” “你们有多少人想要投军?” 王严烈也不管那许多,当即对身后招了下手。 数百个大汉匆匆忙忙的跪了出来。 “王爷,朝廷把山林封了,我们打不到猎物,手上也没有皮子,根本换不到过冬的粮食和棉衣。” “还请王爷收留!” 秦战不由皱起眉头:“山林封了?本王何时下过封山林的王令?” 在场众人齐齐愣了一下,完颜烈赶忙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告示,双手放了上去。 “黑水城的张大人很久之前便下发了告示,严禁山林之中各部落进山打猎,否则便诛灭九族。” 秦战拿过告示看了一眼,便将其撕的粉碎。 “不过是一个发配边疆的罪徒而已,真的以为他是奴儿干都司的刺史吗?” “传本王的令,自今日起,山林全面开放,明年开春之时,本王将与山林中人一同进山狩猎。” 在场众人顿时欢腾了起来,高呼王爷千岁。 秦钰也是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果然苦寒之地有苦寒之地的好处。 可以在此处组织起一支精锐大军,届时定能纵横中原。 便在这时,一位身着萨满服饰的老人被几个大汉慌里慌张的扛了过来。 “你们这帮后生真是无礼,一句话也不说,就将老夫带到此地!” 完颜烈赶忙上前,便将那老人拉到了秦钰面前。 “花鼓老先生,你快给看看,世子究竟中的什么毒。” 老人无奈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便探出手指,抓住了秦钰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的瞳孔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么歹毒,竟然将上百种毒素的精华提炼出来,打入他的体内!”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秦战也是乱了心神:“上百种毒素的精华?” 花鼓老人没有说话,慌忙从身上取出了一根金针,同时扒开了秦钰的衣服,扎在了他的小腹之下。 金针再次拔出的时候,上面竟然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看起来极为渗人。 “错不了,的确是血玉红丸!其中不仅有上百种毒素的精华,还有一种天玄蜈蚣的毒。” “这种蜈蚣乃是南疆的蛊王,普通人根本就得不到,看样子要害世子的人身份不一般呐。” 秦钰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脑海中浮现出太子那模糊的人影。 穿越过来之后他就没有见过这家伙,只能从原主的记忆当中寻找。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样一个翩翩公子竟然会下如此毒手。 “老先生可有救治的方法?”秦战不管不顾的上前抓住了老人的手腕。 老人思索了一番,便从怀中取出了一部古书。 第四十五章 冰玉藤 “这世上的一切均是相生相克,世子身上的毒虽然棘手,却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说话间,老人便翻到了古书的一页,递到了秦战面前。 “此乃冰玉藤,乃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一种植物,若是能取得其根茎入药,必能治好世子。” 秦战顿时兴奋了起来:“多谢老先生!” 完颜烈当即凑到跟前:“要我看,把这东西画成图册分发下去,大伙以后上山采药或是打猎的时候,万一碰到就赶紧带回来。” 花鼓老人也不吝啬,直接把那页书撕了下来,递给了秦战。 秦钰也不闲着,让苏婉将前来换取物资的女人集结了起来,专门将王府的东厢房给腾了出来。 他们带过来的棉衣并不算很多,全部分发下去,只怕是不够,只能现做。 很快,偌大的东厢房中便忙碌了起来,甚至老人和孩子都过来帮忙。 “只要做出两件棉服,就可以拿走一件当做报酬。” “棉被和其他的东西也是一样!” 在场众人着实没想到,秦钰竟然这般大方。 他们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扑了上去,干劲十足。 一切被安排的井井有条之时,秦钰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起身想要去喝水,还没走出两步,就倒在了厢房之外。 “快来人呐,世子晕倒啦。”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整个王府彻底紧张了起来。 京城,太子东宫。 张瑞华坐在堂下,脸上多了一些怪异神色。 “太子如今大多数权利已经收了回来,可是这京城之中还有一些人对皇室颇有微词。” “尤其是太学的那帮学子,仗着有几分才华,四处胡言乱语,还在城门口贴上了告示,简直无法无天。” 太子微眯着眼睛,脸上显现出一丝狠辣。 “一个个的都活的不耐烦了,立刻吩咐下去,围了太学,但凡对朝廷有反意者,一律诛杀,一个不留。” 张瑞华被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这些人可杀不得,他们背后可都有靠山,一旦杀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狠狠拍了下桌子。 “难道我大夏的天下,还要受这帮人的胁迫不成?” 张瑞华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跪在了地上。 “殿下,依微臣之见,将他们流放即可,没必要全部诛杀!” 太子脸上的情绪稍微缓和。 “如今靖北王已经发配边疆,那些讨人厌的武将也跟着去了,本宫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就是不知道丞相心中所向,究竟为谁?” 张瑞华喉咙剧烈涌动,身体更是不自觉的颤抖。 “殿下,皇城之中的大军还未集结,此刻动手只怕太早。” “各位亲王的态度尚不明朗。” “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眼中显现过一丝不屑:“若本功能彻底掌握皇城禁军,是否能成?” 张瑞华微微吐出口浊气。 “若真是如此大事可成!” “陛下垂垂老矣,我大夏的确需要一位新的皇帝。” 太子狂笑了两声,随即走下高唐,拍了拍张瑞华的肩膀。 “如此,那有些事情就拜托丞相了。” 张瑞华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应了下来。 盛瑞城,靖北王府。 秦钰靠在床上,眼中多了些恍惚。 花鼓老人就坐在旁边,抓着他的脉搏,不断的捋动着胡须。 “世子能活到今天,实属罕见,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冰玉藤,否则世子必死无疑。” 秦战心中大急,秦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若是出了意外,那就真的绝后了。 “老先生,这世上可曾有人见过冰玉藤的踪迹?” 花鼓老人拖着下巴思索了老半天。 “好像有人在长岭山天池见过!” “可那个地方远在黑水城,而且还是奴儿干都司的治所,想要过去寻找,恐怕……” 秦战眼中显现出无尽的霸道。 “辽东以北,皆是本王的封地,黑水城又怎么样?本王这就带人走一趟!” 也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怎么回事,话音刚落,他便喷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上。 花鼓老人赶忙上前将其扶起。 “老王爷,您的身体也是千疮百孔,还是不要逞强了,还是待在此处,用千年火参配合着其他药物将养身体,至于冰玉藤,老夫会尽力让人寻找。” “爷爷!”秦钰有些艰难的坐起身子:“孙儿这身体还不至于那般脆弱,还是由我亲自走一趟。” “若是能找到冰玉藤,算我运气好,若是找不到,葬身天池也是一个好去处。” 秦战叹了口气,随后他的脸上便充斥着无尽的杀意。 “老夫为朝廷征战四方,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对待我的孙儿。” “钰儿,若是此次你没有回来,本王便集结大军杀到京城,整个大夏王朝为你陪葬!” 秦钰顿时有些恍惚,他也没想到自己这爷爷竟然如此霸道。 “爷爷放心,孙儿定会回来!” “另外,孙儿想替完颜烈讨个官职,这次就由他在山林之中选出两百人马,并王府的一百侍卫一同随我前去。” 秦战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打开了手边的盒子,从其中取出一方玉印。 “从现在开始完颜烈便是我靖北王府的虎威中郎将,从四品!暂时留在你身边做侍卫长。” 秦钰踉跄着起身,恭恭敬敬的像秦战行了一个大礼。 “如此孙儿便出发了,另外让红羽和翠欣随孙儿一同出发。” 秦战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下达了命令。 次日清晨,一支马队便浩浩荡荡的出发,进入了茂密山林。 “世子,前面有一处寨子,乃是东胡人的,咱们还是绕道而行吧。” 在前边探路的完颜烈纵马而来,脸色有些不自然。 秦钰微微蹙眉:“此处乃是我靖北王府封地,凭什么要我绕开?” “照走不误!” 完颜烈赶忙上前阻拦。 “世子切莫冲动,这东胡人异常彪悍,而且他们的习俗有些奇怪,若贸然闯入寨子,恐怕……” 秦钰才不管那么多,他的目标是征服整个奴儿干都司,区区一个东胡的寨子,怎么可能挡住他的脚步。 第四十六章 慕容雪薇 连绵的山峰之间藏匿着一处极为广阔的峡谷,被周边的山林挡得严严实实,若不仔细找寻,根本发现不了。 秦钰纵马站在山头之上,俯看着峡谷当中的寨子,眼中显现出一丝兴奋。 眼前的寨子已然相当于一处小镇的规模,而且人口颇为稠密。 半地穴式的房子极为齐整,行走在寨子当中的男子也是极为精壮。 这帮人要是编入军队之中,眨眼间便是一支精锐。 正当他准备下去拜访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世子!”完颜烈赶忙冲到跟前:“是高句丽的人,咱们还是先撤吧。” 秦钰眉头紧皱:“高句丽?” 完颜烈眼中多了些愤恨。 “奴儿干都司东边的一个王国,他们的镇北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领大军到山林之中劫掠。” “各个部落早就已经恨他们入骨,奈何我们实力太弱,就算联合起来也不一定胜得过对方!” 秦钰一只手放在额前,观察着对面山坡。 “看对方规模差不多有两千,咱们在此处打个伏击,应该能干掉他们。” 完颜烈瞳孔骤然放大:“世子,咱们只有三百人呐,如何打得过两千人?” 秦钰眼中闪现过一丝不屑。 “区区两千人而已,怕他做甚?” “翠欣,你带五十人到那边砍些树枝,沿着山间奔跑。” “完颜烈,你带两百人从那边的山坡上俯冲下去,尽量搅乱敌人的阵型!” “剩下的人随我从寨子中间杀过去!” 命令下达,秦钰带着红羽,点了五十人便直接冲了下去,其他的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各司其职。 高句丽的统帅是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子。 也不知道是抢习惯了还是怎么回事,他手下的人马极为散乱。 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闯进了一户人家,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扛在了马背上。 “这个寨子可是方圆几十里之内最肥最富的寨子,今天不管抢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财产,能抢多少全凭本事。” 一声令下,两千人马顿时沸腾了起来,队形散的更乱。 秦钰抓住这个机会,带着手下直接冲了过去,顺手砍下了一颗脑袋。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让现场变得混乱。 “将军,这帮蛮人竟然敢反抗!” 一个士兵刚刚喊了一声,便被秦钰从背后砍掉了脑袋。 “我乃大夏靖北王世子,此处乃是靖北王的封地,你们这帮家伙竟然敢在此处胡作非为,杀无赦!” 秦钰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在场的东胡人虽然落后,但曾经也受到过大夏朝廷的册封。 再者,秦战已经做了几十年的靖北王,这些东胡人自然知道他们是谁的属民。 “王爷没有放弃我们,他的大军到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刚才还四散奔逃的东湖人,立刻拿起了手边的武器。 “你们这帮贼人,拿命来!” 完颜烈也是大喊一声带着两百人从侧面的山坡冲了过来,直接将那两千人杀的七零八落,眨眼的功夫便斩首数百人。 高句丽的将领吓得魂飞魄散,他着实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大夏王朝的军队。 慌忙之中,他赶忙扔下抢来的少女,举起了长枪,扑通跪在地上。 “世子!我们只不过是从这里路过,借点粮食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秦钰才不管那么多,直接翻身下马,走到跟前一脚踩在了那家伙的肩膀上。 “借粮食借到我靖北王府头上来了,你还真敢开牙!” 随着当地的东胡人加入战团,高句丽大军全面溃败,剩下的一千多人全被抓了起来。 便在此时,看起来十八九岁,身着怪异服饰的少女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从一旁的高寨之中走了出来。 少女一上来便向秦钰行了个大礼。 “多谢世子,我乃是东胡的圣女……” 还没等她说完,秦钰便直接挥舞长刀,将高句丽的将领劈成了两半。 “这帮畜生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全都给老子砍啦。” 完颜烈就已经杀红了眼,听到这般命令,更是不客气。 一时间整个寨子血流成河,空气之中更是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直到此刻,秦钰才转过身子到了那圣女面前。 “你刚才说你是这里的圣女?” 慕容雪薇连连点头,当即跪在了地上。 “多谢世子救命之恩,东胡上下感念……” “好了!”秦钰摆了下手:“在本世子面前用不着这般!” “我看你们这里过冬的皮货好像不多啊!” “在盛瑞城靖北王府之中,一件皮子可以换三件棉服,还能换到一些粮食和过冬的必需。” 说着,秦钰便从身上取出了一块玉牌,扔了过去。 “拿着这个,就说是本世子让你去的!” “另外在你的部落当中挑选一些精壮男子,穿上这些高句丽人的铠甲,随我走!” 慕容雪薇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吩咐了下去。 “对了世子,你要这么多的人做甚?” 秦钰微微挑眉,随即取出了一份地图。 “长岭山天池你知道吗?” 慕容雪薇只是看了一眼地图,便连连点头。 “我每年祭天的时候都会去那里,不过那里的山路极为难走,若是没有向导的话,很容易迷失方向。” 秦钰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抓住慕容雪薇的手腕,将其拉上了马背。 “那你便随本世子一同走一趟!” 慕容雪薇有些恍惚,赶忙跟旁边的手下交代了几句。 也不知是因为圣女随行还是怎么回事,寨子当中大半的精壮男子纷纷捡起盔甲武器跟上了秦钰的队伍。 原来的三百人,眨眼的功夫便扩充到了两千人。 山坡上的翠欣也是迅速归队。 她自然明白秦钰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用树枝故布疑阵,吓唬一下高句丽大军。 想到这帮人竟然如此不经打,两个冲锋之下便将他们尽数诛杀。 “世子,不知您这般急急忙忙的去天池所谓何事?” 慕容雪薇不自觉的问了一句,一张小脸通红无比。 第四十七章 宋家叔侄 慕容雪薇的身子本就娇小,此刻侧坐在马背上,几乎是被秦钰揉在怀中。 “本世子怕是活不了太长时间,天池之上有为我续命的药!” 慕容雪薇美眸微抬,顺手抓住了秦钰的脉搏,探了一番。 “世子果然非常人,体内中了这么多的毒,居然还能这般生龙活虎。” “若小女子没猜错,世子要去寻找的应当是传说中的冰玉藤。” 秦钰有些意外,这小丫头竟然懂医,而且不在花鼓老人之下。 “你竟然知道冰玉藤?” 慕容雪薇抬起手,在怀中探了一下,便取出一些干枯不已的草药。 “这些都是山里的山宝,作用虽不及冰玉藤,但却能暂时压制住世子体内的毒素,怎么着也能让您多活半年。” 秦钰顿时瞪大了眼睛,看也没想到,这小丫头怀里竟然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他不管不顾的将其一把抓过,塞进嘴里干嚼了起来。 黑水城外,大量带着手铐脚镣的流放犯人汇聚在此处,他们披着单衣,在冰天雪地之中瑟瑟发抖。 张峰端站在城头之上,如同皇帝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 “老子不管你们之前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你们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到了这儿你们就是一条狗,要么干活,换口饭吃,要么就自己找个脚,挖个坑,躺进去等死。” 缩在人群之中,看起来有几分白净的少年不断的哆嗦着身子。 他身上倒是有一件棉袍,可惜早已破破烂烂,里外透风,脸上也是蔓延出了一层薄冰。 “庭书,你忍一忍,进了城就有睡的地方了!”旁边的中年男子凑到跟前,赶紧抓住宋庭书的肩膀。 “二叔!”宋庭书颤抖的越发厉害:“这棉袍还是您穿着吧,我怕是不行了!” 宋连阳连连摇头:“你还年轻,咱们宋家就靠你啦。” “二叔早就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了。” 宋庭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全身都已冻僵,双脚已然没了知觉,只怕没走几步就要倒下去。 “哪位是朝廷前吏部侍郎宋连阳?” 张峰端充满着戏谑的声音骤然响起。 宋连阳恍然抬头,本就苍白的脸上又多了一丝煞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个士兵便冲进人群将其架走。 “二叔!”宋庭书匆忙上前,却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张峰端站在城头侧了一下脑袋,指着下边的宋庭书高喊。 “把那小子也给我弄过来!” 偌大的房间之中,张峰端坐在火炉边,搅动着锅子,捞出一片鹿肉塞进嘴中,随即将双手放在火炉边不断的搓着。 宋家叔侄二人则是被压在堂下。 “宋大人,真没想到你宋家最后的骨血竟然也被流放到了此处!” “不过你们这路程走的也太长了,整整三个月,可是让本官好等啊。” 宋连阳深吸口气,显现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盯着巨大的炉子看了一眼,随即拉起宋庭书径直靠了过去。 “没想到张大人竟然这么大方,请我叔侄二人进来烤火!” 旁边的士兵被吓了一跳,慌忙上前阻拦,却被张峰端拦了下来。 宋庭书自然明白宋连阳的意思,顺手抄起旁边的碗筷捞了一口热汤喝了起来。 冰天雪地之下,有口热汤就能活好几天。 张峰端舔了一下嘴唇,直勾勾的盯着宋连阳。 “我记得,宋家也算是大夏的四大家族之一,没想到竟然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吏部尚书宋宁瑞被凌迟处死,兵部参事宋天林被腰斩,戍边中郎将宋虎亭被斩首,算起来宋家也就只剩你们两位了。” 宋连阳可不管那么多,早就已经坐在火炉前大快朵颐,宋庭书更是疯了,不停的往嘴里塞着饭菜。 张峰端脸上陡然显现出一丝杀气,狠狠拍了一下炉子边缘。 “相信两位也看出来了,在这个地方老子才是最大的,只要安安分分的在我身边做事,保管你们能吃香的喝辣的。” “别看这奴儿干都司是流放之地,可有些时候这里也是塞上江南。” 宋连阳手上的动作微微停滞,扭头看了下身旁的宋庭书。 “张大人,你被流放的卷宗是经我手,最终签字的也是在下兄长,按理说我宋家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但我宋家已经被满门抄斩,剩我叔侄二人流放至此,再大的仇,张大人心里的恨也消了吧。” 张峰端狂笑了两声:“别的不说,老子心里还真没多少恨!” “你也不看看,老子在此处过的是何等神仙日子。” “说实在的,我对你们宋家也着实钦佩,四世三公,满堂开花,文武两全!” “可惜呀,权力太大,不知收敛,才落得这般地步。” 宋连阳咽下嘴中鹿肉,当即起身后退一步,扑通跪在地上。 “那就请张大人赏口饭吃!” 宋庭书深吸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后退了两步,跪在了宋连阳身旁。 叔侄二人如今是寄人篱下,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头。 张峰端狂笑了两声,搓了搓手掌,便到了跟前。 “老子手底下有了你们叔侄二人,在这奴儿干都司,还有谁胆敢跟我放肆。” 说话间,两个士兵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大人出事了,即将押往宁古塔的犯人被人强行劫下。” 张峰端不由皱起眉头。 但凡是被流放到宁古塔的犯人,首先要过一趟黑水城。 他会截留下来一部分为己所用,剩下的送至宁古塔。 毕竟这黑水城中钱粮有限,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就算将他们留下来做工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妈了个巴子,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劫老子的人,活腻歪了吧。” 刚骂了一声,哗啦啦的脚步便自门口传来。 秦钰在几个士兵的簇拥下,大踏步的走进了屋子。 “张大人的日子过得够滋润呐,没想到你这里还能见着火锅。” 说着他便在火炉前坐了下来,顺手倒了杯酒灌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全部带走 张峰端不自觉的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猛然跪了下来。 “小人见过世子!” 秦钰咳嗽了两声,随手将酒杯扔到一旁。 “你这里的酒也太呛人了,不好!” 张峰端立刻谄媚的凑到跟前。 “天寒地冻的,唯有烧刀子才能暖身!再者,这种地方也比不上京城啊。” 秦钰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抓起了筷子。 “刚才在外边的时候,本只听人说你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张大人还真是威武霸气,竟然骑到了我爷爷头上,甚至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 张峰端瞳孔骤然放大,再度跪在地上。 “小人不敢,只是身为黑水城郡守,说了那么两句张狂的混账话,还希望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秦钰侧了一下脑袋,便看到了旁边的宋家叔侄。 迅速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他顿时兴奋了起来。 宋家和秦家的先祖同为开国元勋,在大夏王朝的地位不相上下。 只不过秦家掌着兵权常年在外,而宋家以文立世,光是从其家族之中出来的官吏,就遍布朝堂。 更不用说历代家主均是身居高位。 “庭书!”秦钰突然大喊了一声:“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见到你!” 宋庭书吃了些热乎的,也算是恢复了精神体力,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钰,顿时两眼汪汪。 “世子!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你也被流放了?” 宋连阳赶紧拍了一下宋庭书的肩膀:“你这娃娃真不长记性,靖北老王爷的封地便是辽东和宁古塔。” 宋庭书拍了下脑袋,这天寒地冻的走了三个月,着实有些迷糊。 秦钰也不管那么多,当即从身上取出了一袋黄金递了过去。 “当初在赌坊的时候,你还借了我一百两金子,如今利滚利也值这些!” 宋庭书有些惶恐,赶忙将金子推了回去。 “你我本就是世交,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我也不想看到你那般纨绔下去,给你钱只是想将你从赌坊捞出来,没别的意思。” 秦钰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上前拍了一下宋庭书的肩膀。 “当初你借我的金子,如今是还了,但你捞我的恩情我还没还!” “今日既然赶上了,那你和宋大人就随我走吧。” 张峰端顿时瞪大了眼睛。 虽说此处冰天雪地,但原住民和流放过来的人数均不在少数,光凭他一个人着实管理不过来,身边的确需要人手。 况且他与宋家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还想将这叔侄二人留在此处好好修理一番。 没想到,秦钰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将这叔侄二人带走。 “世子,宋大人那是流放至宁古塔的要犯,您就这般带走,只怕不合规矩。”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 “宁古塔那是靖北王的封地,说白了就是有本世子说了算。” “怎么?难道张大人想将他们截留在黑水城吗?” 张峰端瞳孔骤然放大,虽说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从秦钰口中说出,那便是欺君之罪。 “小人不敢,世子自便!” 秦钰上前拍了拍张峰端的肩膀。 “你有个儿子叫张瑞岩吧。” 张峰端连连点头,提起这个儿子他可是异常骄傲。 从小养在丞相府,已经有了相国之威,再加上其饱读诗书,又通兵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说不定有一天,会将他这个老爹从黑水城调回京城。 “没想到世子竟然认识犬子……” “没错!”秦钰话锋一转:“你儿子确实是条狗!丞相府的好狗。”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他还欠老子一百万两银子!既然今日碰上了,那就子债父还吧。” 张峰端瞳孔骤然放大,说起来他也是被流放到此地的犯人。 只不过是张丰年四处奔走,为他谋了个黑水郡守的差事。 虽说手上也有些积蓄,但一百万两银子,他上哪弄去。 “世子说笑了!犬子怎么可能欠您一百万两……” 秦钰却是狂笑了一声,重重的拍了下张峰端的肩膀。 “张大人还是尽快准备吧,本世子从宁古塔回来,若见不到银两,那就只能用其他东西来抵啦。” 说着他便对身后的视为招了下手,将宋家叔侄二人带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几张皮子和一些棉服。 张峰端深吸口气,猛地踹了一下炉子,偌大的铁锅被他踹翻在地。 “妈的,不过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竟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等着,现在就参你一本。” 秦钰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带人到了黑水城的囚徒营地之中。 完颜烈高举着鞭子纵马到了囚徒之间。 “靖北王世子体谅尔等,你们当中但凡是有流放宁古塔的,每人过来领一件棉服和一份口粮。” 在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穿着单衣。 不管是不是流放宁古塔的,纷纷起身围到了跟前。 秦钰看着面前的众人眼中闪烁出一股复杂情绪。 这些人在被流放之前皆是京城的达官显贵,有才华者不在少数,若是能将他们汇聚起来,那便是一支极为强悍的力量。 “红羽,翠欣,你们带着人继续往北走,完颜烈携八十护卫随我前往天池。” “一个月后,无论有没有拿到冰玉藤,本世子都会在宁古塔和你们汇合。” 红羽眉头紧皱。 “世子,天池地带深山茂林,其中不乏野兽恶徒,您只带八十人去,怎么够?”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满脸的不在乎。 “既然是深山茂林,那山路肯定难走,这八十人本世子都嫌多了。” “好了,执行命令,再晚一步,张峰端那老小子便要将这些人扣下来了。” 又交代了几句,秦钰便带着完颜烈和慕容雪薇向天池方向而去。 绵延的长岭雪山之中,皑皑白雪已经将整座山封了起来。 这个季节没有人敢贸然上山,就算是高手来了此处也有可能将尸体留下。 秦钰一行人赶到山脚下的时候,也被刺处的壮阔所震撼。 “圣女,先前你说每年都会去天池祭祀,不知这个季节,你所说的那条路还能不能走?” 第四十九章 万年冰蛭 慕容雪薇看着眼前的雪山,显现出一丝笑意,她随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迎客松。 “在那个地方有一条山道直通天池,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 “而且里边的路被称为猴子道,若是没有一些功夫在身的话,只怕上不去。” 秦钰活动了一下筋骨,翻身下马。 “所有人跟上!” 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牵着马匹到了迎客松下。 表面上看,眼前似乎是一块被白雪覆盖起来的巨石,可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在旁边似乎有一条细小的缝隙。 “就是这里了,不过每年来的时候,我都会带上足中力气最大的几个人将这块巨石推开,不知你身边的这些人能不能将其推开?” 慕容雪薇抬手开始清理巨石上的积雪。 一直站在旁边的完颜烈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当即撸了一下袖子上前,抓住巨石开始发力。 刹那间地动山摇,巨大的石头竟然被硬生生的掰开。 秦钰也是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完颜烈竟这般天生神力。 没过多久,巨大的山穴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洞口极其广阔,即便是八十个人,连同马匹也能容纳的下。 与外界的冰天雪地不同,这个山洞极为暖和,墙壁之上还有潺潺流水落下,在旁边形成了一片清澈的湖泊。 慕容雪薇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到旁边的石壁前,轻轻在上边拍了一下。 “世子,我每次来的时候都是通过这条藤蔓上去,不过这里的藤蔓最多只能承受十个人,所以剩下的得留在此处看守。” 秦钰点了下头,当即转过身看向那八十名侍卫。 “你们便留在此处,没事的话不要乱跑,在冬天的雪山里迷路可是会冻死人的。” 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应了下来。 随后秦钰便带着完颜烈,跟随慕容雪薇沿着藤蔓向上。 三个人不知在弯弯绕绕的栈道上爬了多长时间,总算是见到了一处山涧,随后便陆续跳了出去。 “世子,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天池了!” “你要找到冰玉藤,我曾经在那里见过,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秦钰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我听说天池里的水泡一泡也能延年益寿。” “不管那东西在不在,这一趟也是没白来。” 他便率先向天池方向奔了过去,可刚刚走出两步,一道震天动地的虎啸声便自旁边的山林中传来。 完颜烈瞳孔骤然放大,立刻侧过身子,张开双臂,死死盯着山林方向。 没过多久,体型硕大的吊睛白额虎便从其中走出。 “世子安心,这样的老虎,末将每年都会打上几只!” 秦钰眉头紧蹙,光是从体型来看,这只老虎就比完颜烈强壮两倍不止,怎么看也不是他能够抵得过的。 “完颜烈,本世子觉得咱们还是避其锋芒,咱们来时的山涧旁边是一处山崖,若是能将这家伙引到那边,或许能将其摔死。” 完颜烈深吸口气:“世子有所不知,山里的老虎都是有灵性的,才不会那般轻易上当。” “您先上山,这家伙就交给我了。” 正当他准备往前冲的时候,老虎再度呼喊了一声,下一刻,整个山巅便爆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周边的积雪瞬间崩塌。 秦钰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那头老虎。 “有什么灵性,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大吼大叫会引发雪崩吗?”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起旁边的慕容雪薇,向山上冲去。 可是雪崩来的太过突然,他们又处在山顶之上,顷刻间便被厚重的积雪淹没,就连那头老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积雪之下,秦钰只感觉身体被一阵挤压,便和慕容雪薇被推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世子不要担心,我们离天池越来越近了。” 慕容雪薇还算冷静,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借助雪崩之力找准方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个人便被积雪吐出,重重摔进了一处巨大的池水当中。 温热的感觉立刻将他们包裹,秦钰就好像到了仙境一般,舒爽无比。 四下望去,他赫然发现竟然到了一处温泉之中。 “难道这里就是长岭山的天池?” 慕容雪薇红着俏脸点了点头。 “不错,世子要找的冰玉藤就在那个地方! 秦钰扭过头赫然发现一只如同寒冰般的玉藤盘踞在池水旁边。 “只要拿到它的根茎,我就有救了” 就在他准备冲过去的时候,却再度停下了身子。 “完颜烈没有和我们一起吗?” 慕容雪薇脸上多了几分哀伤:“那么大的雪崩很难有人能活的下来,完颜将军恐怕已经和那只老虎一起葬身雪底了。” 秦钰微微吐出口浊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完颜烈可是天赐的良将,将来打回京城若使其为先锋,必当势如破竹。 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这深山之中。 想到这里他就一阵自责,若是没带其前来便好了。 正当他恍惚之时,一股冰寒之气突然从身下传来。 “世子不好,那东西上来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慕容雪薇顿时大惊即拉着秦钰的手臂就要向岸边游去,没想到身旁的温泉突然变得冰寒刺骨,瞬间结成了冰块。 下一刻,一只看起来像是小蛇,但又有些像蚕的生物出现在冰面之上,蜿蜒到了秦钰面前。 刺骨的冰寒瞬间将他包裹,看样子突如其来的寒冷都是从这小家伙身上传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秦钰刚张口问了一句,那小家伙便直接跳进了他的嘴中,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慕容雪薇顿时张大了嘴巴,赶忙上前抓住秦钰的肩膀。 “此乃天池之中的万年冰蛭,剧毒无比,奇寒至极!快些将它吐出来,要不然……” 话还没说完,秦钰的身体便快速僵硬。 “世子!”慕容雪薇刚刚大喊一声,身边的寒冰便迅速碎裂,两人的身子就这般坠了下去。 只是,秦钰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越来越重。 第五十章 大温泉 严重的失重感没持续多久,两个人便被一股温热再度包裹。 可秦钰身上的冰还没有丝毫的减弱,身体如寒冰一般变得僵硬。 慕容雪薇顿时交集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把还住秦钰的肩膀,便将其往天池深处按去。 长岭山天池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温泉,地下深处更是有火山岩浆流动,若是能将秦钰带到那里,说不定可以解掉身上的冰寒。 可就在即将接近池底的时候,一股暗流突然从旁边冲了过来,将两人的身子席卷在其中,片刻功夫便将他们带入了一处暗洞。 脱离水流的瞬间,严重的失重感油然而生,两个人的身子就这般声声坠了下去。 慕容雪微下一时忍住身子,便将秦钰放在了一旁。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感叹了一声,她的呼吸变急促了起来。 这里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溶洞,可周边传来的炙热,仿佛让人置身于熔炉一般。 周边的岩浆更是缓缓流动,不断发出刺啦的声音。 慕容雪薇不由得庆幸,好在他们落在一处比较平坦的石头上,要不然就要被岩浆火火烧死。 就在她恍惚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腰肢,硬生生将她按在了地上。 “世子,你这是做甚?” 秦钰双眼星红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手上用力,直接将慕容雪薇的衣服撕下了大半。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灼热气息也从秦钰丹田处升腾而起,将他的身体包裹。 慕容雪薇想要反抗,那种忽冷忽热的触感,很快便渗入她的毛孔之中,让她的身体剧烈颤抖。 没过多久她便失去了知觉,可意识依旧保持清醒。 到了这个时候,慕容雪薇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闭上了眼睛。 天池外的山巅之上,一座孤零零的道观矗立在积雪当中。 硕大的火炉旁边,胡子花白的老道盘膝坐在那里,在其身旁躺着的赫然是完颜烈。 屋子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只死去的老虎。 “这年轻人还真是不一般,居然能在积雪当中徒手打死老虎!” 苍老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威严,让人不自觉的生出敬意。 完颜烈有些晃悠的站起了身子。 “前辈,过奖了,若不是您出手相助,将晚辈从积雪之中拉出,恐怕我就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老道士往炉子里加了些柴火,随后将一只烤好的烧鸡拿了出来。 “这冰天雪地的,你跑到山上做甚?难不成就为了打一只老虎?” 完颜烈赶忙拍了一下脑袋。 “哎呀,我家世子和我一同遇上了雪崩……” 老道士直接将烧鸡塞进了他的手中。 “和你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没什么大碍,吃完跟我走就是了。” 完颜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拿起烧鸡狼吞虎咽的啃了个干净,随即跟着老道士出了道观。 两个人在积雪之中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到了一处看起来极为隐蔽的山洞之中。 “你这身子有些宽大,待会儿跳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将双臂抱在一起。” 老道士交代了一句,便直接上前一步,顺着光滑的石壁跳了下去。 完颜烈瞳孔骤然放大,赶忙跟上。 那处山壁极为奇特,如同滑梯一般直通地下,两个人一前一后,不知滑行了多久,方才到了一处溶洞之间。 刚到这里,完颜烈的呼吸便急促起了起来,周边的岩石之间可以看到明晃晃的岩浆。 “老道长,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老道士并没有回答,顺着旁边如同岩石般的台阶走了上去。 完颜烈眉头紧皱,只得跟上。 刚刚走过去,便看到秦钰半躺在慕容雪薇的怀中浑身颤抖。 慕容雪薇则有些失神的跪坐在那里,将一节冰蓝色的树藤嚼碎了,送进秦钰的嘴中。 “老夫养了这么多年的冰玉藤,倒是便宜了这小子。” 老道洪亮的声音瞬间在溶洞之中回荡,让慕容雪微不自觉地抬起了头。 “老天师!您怎么来这里了?” 慕容雪薇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极为恭敬,看样子她与老天师早就熟识。 白龙天师快步到了跟前,抬起手,轻轻在慕容雪为肩膀上点了一下,随后又俯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秦钰的脖颈之间。 “你与这娃娃之间倒也有些孽缘,你二人之事乃顺应天成,无需放在心上。” “只是你手上的冰玉藤,只怕已经解不了他身上的毒了。” 慕容雪薇有些无奈:“我们下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万年冰蛭……” 白龙天师抬起手,轻轻摆了一下。 “那也是这娃娃的造化!” “老夫在这山中多年,就是为了找寻那一只万年冰蛭,没想到便宜了这小子。” 说着白龙天师便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一处沿江通红之地。 随后徒手伸入岩浆之中,片刻功夫便拿出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火红色晶体。 “此乃千万种药材在这天池之下融化之后,凝结出来的精华。” “原本是老夫留下来续命用的!” 他便将那颗火红色的晶体,混杂着冰玉藤塞进了秦钰嘴中。 没过多久,秦钰的身体表面便出现了如同岩浆一般的纹路,随后他便坐起了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完颜烈当即兴奋起来,慌忙跑到跟前,扑通跪在地上。 “世子,您可算是醒了!” 秦钰稳住呼吸之后便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我这是怎么了?” 完颜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看向旁边的白龙天师和慕容雪薇。 “醒了就好!”白龙天师上前拍了拍秦钰的后脑勺:“你这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老夫藏在此处的好东西全让你一人独占。” “也罢了,就当是还你爷爷的救命之恩!” 秦钰恍然抬头,满眼的惊诧。 “老天师认识我爷爷?” 白龙天师扶了一下胡须:“名震天下的靖北王,有谁不知!” “老夫早年间与其交好,还在他那里留着信物,看样子老王爷是把那东西交给你啦。” 第五十一章 白龙天师 秦钰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从身上取出了一块或红色的玉牌。 “爷爷曾经告诉过我,若是来长岭山便道山中拜访一位老天师,看来就是前辈了。” 白龙天师拿过玉牌,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便收了起来。 “这个溶洞所处的地方极为精巧,当中所产生的虹吸之力,可以暂时将此处的水流抽走,形成一片空洞。” “不过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太长时间,赶紧跟我走吧!” 秦钰也不敢在此处过多逗留,可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突然发现身旁的慕容雪微有些颤微,根本站不稳身子。 “圣女,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雪薇咬着嘴唇,不自觉的低下脑袋,满脸通红。 白龙天师则是抬起手,在秦钰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你这娃娃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女娃娃的童贞都被你夺走,现在竟翻脸不认人,还好意思问人家怎么了?” 秦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发现小腹之中的刺痛荡然无存。 他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慕容雪薇,看样子先前昏迷之时,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他心中顿时发出了咆哮,穿越过来睡的第一个女人,竟这般稀里糊涂。 说起来,慕容雪薇也是人间尤物,各种滋味只能日后再细细品味了。 微微突出口浊气,他心中也是有些愧疚。 人家毕竟是堂堂的东胡圣女,就这般失身于他,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适。 秦钰也不犹豫,径直上前将慕容雪薇拦腰抱起。 “本世子虽然在京城有纨绔之名,但却不是浪荡之人,定会对你负责的。” 这般渣男语录,他穿越过来之前便烂熟于心,此番说出来却有些不好意思。 但听在慕容雪薇儿里却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白龙天使也没有多说什么,率先走到了旁边的石壁前,轻轻敲了几下。 光滑的石壁上瞬间打开了一道石门。 道观的火炉旁边,秦钰坐在那里,狼吞虎咽的扒拉着手里的饭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山洞上来之后,食量便大了数倍。 “老前辈,如此说来,整个长岭山都是您的道场了?” “我看那溶洞之下的机关和台阶修建的盛世精巧,咱们上来之后,那道石门便消失不见。” “看上边落下来的段龙石,似乎能挡得住万斤之力。” 白龙天师笑呵呵的抚了一下胡子。 “你这娃娃的嘴巴倒是甜,其实在老夫来这里之前,此处的机关便已经存在。” 秦钰瞳孔骤然放大:“难道说这里还有高人?” 白龙天师站起身子看着窗外。 “老夫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人影都没有见到一个,更别说高人了。” “既然你是老王爷的孙子,那老夫便送你几件礼物!” 秦钰当即来了兴致,扔下手中的饭盆凑到跟前。 “不知老先生要送晚辈何等礼物?” 白龙天师指了一下院子里的磨盘。 “在那下边有几把武器,都可以称得上是当时神兵。” “只要你拿得动的,便可以带下山去,可要是一件都拿不动,那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 秦钰顿时两眼放光,想要杀回中原,手里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刃,可是不行。 他也不管那么多,当即撸起袖子冲了出去,完颜烈也是紧随其后。 巨大的磨盘如同小山般堆在院落当中,隐隐散发出淡青色光芒。 看样子眼前这磨盘也不简单。 “世子,让我来!” 完颜烈大踏步的到了跟前,撸起袖子便抱住了磨盘。 他身上的青筋密密麻麻的抱起整个人雄壮了一圈,随后那若大的磨盘便被他抱了起来,缓缓放在一旁。 “哎呀,这东西还真是重,少说也有一千多斤!” 完颜烈趴在磨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秦钰往前走了一步,赫然发现那磨盘之下竟然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墓葬。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跳了进去,打开了棺材板,随后一股耀眼的金光便迸射而出。 等到光芒散去,他才看到十几把武器平躺在棺材之内。 唯有一把长刀是竖插在那里,通体之上泛着玄色乌光。 秦钰鬼使神差般凑了过去,抓住长刀,稍稍用力便将其拔起。 白龙天师顿时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上前一步。 “这小子真是不简单,竟然拔起了天澜刀!” 慕容雪薇也是惊了一下:“老天师,这把刀有何不同?” 白龙天师的嘴角勾勒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此乃天子之刃!” 慕容雪薇呼吸停滞,墨玉般的眸子中带起了极度的惊诧。 “也就是说,世子以后……” 白龙天师摇了摇头:“那也说不准,谁也不知道他将来究竟如何。” 正说话间,秦钰已然握着长刀跳了出来。 “老天师,这把刀似乎与我有缘!” 白龙天师笑了一声,随即摆了下手。 “既然这把刀被你拿走了,那剩下的兵刃留在此处也没有什么意思,你就全部带下山吧。” 秦钰有些意外,不等他说话,完颜烈便提着两把硕大的短斧走了出来。 “世子,这两把斧头在我手里正合适!” “以前我用的斧头都是族中的人费劲千辛万苦为我打造出来的,可惜每一把都太轻!” 秦钰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即对着完颜烈招了一下手。 “不用那么费劲了,老天师说了,这里所有的兵刃都归咱们了,带走就是!” 完颜烈顿时兴奋了起来。 “知道了,世子!” 说着他便将斧头插在自己身后,随即拿起绳子将棺材绑了起来,硬生生拖出了地洞。 秦钰但是恭敬的向白龙天师行了个大礼。 “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厚报。” 白龙天师呵呵笑了一声,随即指向了一处方向。 “你们可以把棺材推到那里,顺着山路滑下去,便可直接将其送到你们来时的巨石洞。” 秦钰当即兴奋了起来,拜别了老天师之后,便带着慕容雪薇和完颜烈匆忙下了山。 第五十二章 大雪封山 巨石洞之中,八十侍卫升起了几堆火,簇拥在一起,嘴里不断哈着白气。 毕竟是寒冬腊月,又加上大雪封山,就算是在这暖和的溶洞之中,他们也感觉有些冷。 便在这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突然自外边传来。 距离洞口较近的两个侍卫赶忙冲了过去,赫然发现一口巨大的棺材出现在眼前。 深山老林之中平白无故出现这么个玩意儿,着实骇人。 在场的侍卫顿时警惕起来,纷纷抽出腰间长刀凑了过去。 就在他们警惕之时,洞内的山涧之中,突然传来怪异的声音。 随后秦钰便率先跳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完颜烈和慕容雪薇。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赶忙上前。 “世子,刚刚从山上掉下了一口棺材,弟兄们也不知……” 秦钰轻笑一声便走到洞口。 “这棺材里装着的全都是一些当事的神兵利器,你们若是能拿得动,便赏赐给你们。” 在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干忙凑到跟前打开棺材盖,一看里边果然放置着十几把兵刃。 每一把散发出来的寒光,都有着无尽的杀意。 其中一个侍卫当即上前,抓住了一把方天画戟,可就在他准备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任由他如何用力,这东西也是纹丝不动。 其他的侍卫也是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可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动。 秦钰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随即将棺材盖上。 “看样子你们和这些神兵无缘!” “立刻找些结实的树藤将棺材捆绑起来,拴在马后边,咱们得离开这儿了。” 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去办。 宁古塔边塞,佳木小城。 翠欣和红羽赶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此处究竟有多么的荒凉。 每到冬季,万里冰原之上根本看不到人影。 路边的荒野中有着刚刚立起来的新坟。 甚至还有很多衣衫褴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惨不忍睹。 翠欣长叹口气。 “真没想到这宁古塔竟然凄惨至这般地步,怪不得朝堂中的人一听说要被流放至此,皆是一副惊恐之相。” 宋连阳看着路边的尸体,顿时生出一丝悲悯。 “镇守在此处的官吏去了哪里?” 红羽立刻取出哨子,吹了一阵。 “宋大人放心,镇守在此处的乃是王爷的近将,是在外边的这些人应当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大多数人都被安置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人一马便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不知王爷特使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红羽立刻从身上取出一块令牌扔了过去。 “这些人都是世子特地交代押送到这里的,立刻安排!” 那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将众人带进了佳木小城。 从外边看,整座城池异常的低矮,无非就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镇子,可进来之后,众人才发现这里的建筑极为紧凑。 木质的房屋一个挨着一个,纵横在屋子之间的几条大街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沿途的路边还放着几个铁桶,里面放置着大量的木炭。 时不时的会有人从木屋中走出,装上一篮子木炭带回家中。 “这些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办的,但凡是送到宁古塔的犯人,有九成都活了下来!” “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到了这里都能分到一份差事。” “城主刚刚从冰窟下凿了一大车鱼回来,诸位可以去尝尝鲜!” 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众人早就是饥肠辘辘。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将带来的人贩交代了下去,便到了城中的石堡当中。 “哎呀,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王爷手下的特使送犯人前来,老夫有失远迎啊!” 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笑呵呵的迎了出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雄浑之气。 “魏老爷子!许久不见,您的身子还硬朗?” 红羽很是恭敬的上前打招呼,同时将一封书信送了上去。 “这是王爷的亲笔信,还请老将军亲自启!” 魏肆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打开信件,看了一番。 “王爷的意思,老夫明白了!” “诸位赶紧进来吃鱼,要不然就要让那帮野人给吃完了。” 红羽不由皱起眉头,赶忙走进了屋子,赫然发现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坐在那里,抓着鱼大嚼大咽。 “魏老将军,他们是什么人?” 魏肆无奈的叹了口气:“兀良哈人!” “他们的实力异常强悍,而且经常在这一带活动,若是不跟他们打好关系,只怕这佳木小城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平掉。” 红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坐了下来。 没想到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兀良哈人突然站起身子,死死盯着红羽。 “魏城主,真没想到,您老人家竟然如此大方,如此漂亮的小妞居然送上来给我等把玩。” 红羽眼中杀起骤现,拔出刀子狠狠插在桌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这般说话!” 那兀良哈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 “魏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跟我们翻脸吗?” 魏肆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稳住心绪,随即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兀良哈人。 “这是我家王爷派过来的特使,还请几位嘴巴放干净点,要不然老夫只能砍掉你们的脑袋了。” 这话一出,那几个兀良哈人当即不乐意了,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马刀。 “老城主,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从我兀良哈流入此处的物资不在少数,说白了是我们帮你建起了这座小城,现在是要过河拆桥吗?” 魏肆拍了一下桌子,猛然起身。 “怎么?几位这是要与老夫为敌吗?”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守卫慌里慌张地冲进了屋子。 “魏老将军,世子到了!” 魏肆瞳孔骤然放大:“世子?哪个世子?” 红羽等人则是满脸的欢喜。 “自然是靖北王世子!” 魏肆脸上满是兴奋,当即冲到了门口。 “老夫已经有近十年没见过世子了,没想到他竟然来了此处,快把世子请上来。” 第五十三章 大军出征 没过多久,秦钰便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到了门口,可当他看到眼前的场景的时候,不由皱起了眉头。 “魏爷爷!晚辈可是有好几年都没见过您了。” 魏肆不管那么多,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秦钰的肩膀。 “世子竟然如此壮朗,看样子靖北王府后继有人呐。” 赞叹了一句,他便向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臣,宁古塔守将魏肆,见过世子!” 秦钰赶忙上前将其扶起,随后便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端起碗喝了口热汤。 “魏爷爷,不知这几位是何方高人?” 魏肆脸上闪现过一丝不快。 “不过就是兀良哈的野人,今日竟然还敢跑到城中放肆!” 秦钰微微侧目,双眼之中陡然迸发出极致的杀意。 “既然是跑过来放肆的外族人,杀了便是没必要留着。” 几个兀良哈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几乎同时站起身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过河拆桥吗?不要忘了,这座小城可是在我们部落的帮助下建造起来的。” “魏肆,别忘了当初你刚到这里的时候,无立锥之地还是我们给你的粮!” …… 一个家伙滔滔不绝,细数着对佳木小城的恩惠,就连一粒粮食,一张皮子都拿出来说事。 魏肆忍无可忍,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豁然起身。 “够啦,当初老子来这里的时候所带的金银都给了谁?” “无论是粮食皮子还是木材,都是老子真金白银从你们手里买过来的,什么叫过河拆桥?你们还真好意思说出来!” 几个兀良哈人顿时被震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还嘴。 秦钰放下手中的汤碗,呵呵笑了两声。 “完颜将军,你不是想试一下新到手的斧头究竟有多锋利吗?这里正好有几个脑袋,拖出去砍了吧。” 完颜烈当即兴奋了起来,直接上前硬生生将那几个兀良哈人扔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我们可是有十万大军,要敢杀我们,当心我家首领发兵灭了……” 随着他们的人头滚落,烦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魏肆微微皱眉,神情有些恍惚。 “世子,兀良哈最近的营地距离此处不到百里,一旦发兵就凭我们这小城恐怕难以抵挡。” 秦钰抓起羊腿狠狠撕下一块。 “魏爷爷放心,我怎么会在这里傻傻的等着他们进攻呢?自然是先发制人!” “这城中有多少兵将?” 魏肆有些无奈:“被流放到这里的大多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人和文弱书生根本上不了战场。” “满打满算也只能集结起一万的战力。” 秦钰嘴角微微上扬。 “用不了一万,三千即可!” “魏爷爷,你这就从手下中挑选出三千精锐,随本世子前去袭营。” 魏肆倒吸口凉气,就连他这样征战沙场的老将都不敢如此托大。 “世子,这恐怕不妥!” “您不知道兀良哈人到底有多强,他们的士兵常年生活在冰原草场之间,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极善骑射!” “他们最近的一处大营有三万驻军,咱们就三千人,只怕……” 秦钰却不管那么多,当即站起身子。 “魏爷爷不必忧虑,您立刻去调集人马,给他们分发酒肉,切记不可吃的太饱,半饱即可!” 魏肆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 战场上饱食乃是大忌,秦钰能这般交代,就证明他精通兵法。 “老夫这就去办!” 一个时辰之后,三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便集结在冰原之上。 秦钰手持天澜刀,骑在马背上颇有些雄姿英发之相。 “本世子不管你们以前是奴隶还是流犯,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我手下的将士。” “今日夜袭,立功者得爵,斩首者赏金!” “若有斩敌将首级者,封官赐爵!” 现场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他们这帮人自从被流放的那一天起,就如同畜生一般活着。 如果不是靖北王他们安置在这里,给了一口饭吃,恐怕他们早就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 今日靖北王世子又给了他们立功的机会,这在他们看来更是天大的恩赐。 三千将士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将马蹄包裹住,同时在嘴巴里咬上了木棍。 秦钰满意的看了下眼前的众人,便勒了一下缰绳,率先出发。 兀良哈大营。 三位主将端坐在帐篷之中,觥筹交错,甚是欢愉。 “今年北地的黄羊窝子已经被弟兄们给端了,咱们不愁没有过冬的粮草!” “是呀,还能省出很大一部分送往国都!” “不过那座佳木小城看着实在碍眼,咱们的使者摸清那里的情况,便即刻发兵灭了他。” “我听说那个小城遍地黄金,若是将其攻下,足以增强咱们的国力,说不定还能顺手拿下整个宁古塔!” …… 就在他们欢腾之时,一阵马鸣声突然从帐篷外传来,随后几匹战马便的冲了进来。 “你们就是这座大营的主将?” 秦钰的话充满着不屑和威慑,在场众人坐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擅长我兀良哈大营,不想活了吗?” 身材最为高大的男子豁然起身,手去抓旁边的大枪。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支持一把斧头突然飞了过来,硬生生撞在了他的胸口。 完颜烈冷哼一声,纵马上前将斧头拔了下来。 “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存在,闹了半天,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秦钰冷冷的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随即对身后的将士招了下手。 下一刻,在场的众人便被杀的一个不剩。 由于是夜晚,再加上突袭,大营之中的三万大军没有丝毫的警觉,便被冲的七零八落。 战死战伤者不计其数,剩下的全部投降。 秦钰骑着马登上了点将台。 “你们都是长生天的子民,应该在家里放马牧牛陪伴妻儿老小,不应该来此妄造杀戮!” “我乃靖北王世子秦钰,今日就放你们自由!” “若想要回归草原的,现在就可以走,若想要留在本世子手下当兵的,便给你们发放军饷,口粮!” 第五十四章 坏了规矩 在场的兀良哈士兵顿时瞪大了眼睛,人群之中更是爆发出了议论之声。 “草原上的规矩但凡是被打败者都要被斩首,可这位世子好像没这个意思。” “他真能放咱们回家吗?还有,军饷是个什么东西?” …… 就在众人纷乱之时,一个壮汉缓缓走了出来,将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 “我要回家!” 秦钰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让手下士兵让出了一条路。 那个壮汉先生愣了一下,随后便有些狐疑的从人群之中走了出去。 看到他没事,当即有不少人扔下武器请求回家。 秦钰始终信守诺言,放这些人离开。 便在这时,第一个离开的壮汉突然返回,跪倒在了秦钰面前。 “若我留在你手下当兵,真能拿到军饷吗?” 秦钰拍了一下手掌,让手下的人拿来一只烤熟的羊腿。 “本世子来的匆忙,手上也没有带金银,只能用这大营之中的羊腿,暂时当做军饷!” “等将你们编入大军之后,必然会发放足额军饷。” 这一下在场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 即便是在兀良哈大营之中,羊腿也是给偏将军以上的将官吃的,他们这些士兵平时根本就接触不到。 大营之中瞬间炸开了过,剩下的将士纷纷围了上来,要求参军。 秦钰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原本还以为最多招募个几千人马回去,没想到竟然一次性来了这么多。 旁边的完颜烈则是凑到跟前。 “世子,其实在草原上有很多牧民是没有自己的牧场和牛羊的,他们只能靠着给贵族打仗来换取一些吃食。” 秦钰当即明了,随即转过身拍了一完颜烈的肩膀。 “那这些将士就交给你了,收编之后连同此处的物资一起带回佳木城。” “本世子还有些事情要做!” 说着,他便点了十几个骑兵,随着他一路向北。 宁古塔虽然是一片荒凉之地,但此处山林茂密,物产,矿产,林产极为丰富,若是能将这广袤的土地利用起来,必能有一番大作为。 秦钰带着十几个亲随,很快便到了大河边上。 “世子,再往北就是瓦剌的地盘!不能再走了。” 秦钰望着面前已经结冰的河水,脸上的情绪异常复杂。 “早晚有一天瓦剌的土地也是我们的。” “你们立刻将此处的地形图画出来,咱们就走!” 众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拿出随身的羊皮纸,迅速画了起来。 秦玉也没有管那么多,沿着河流缓缓行进。 便在这时,一队骑兵突然从不远处狂奔而来,眨眼到了跟前。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跑到老子的地盘人闹事。” 雄浑的声音震人发聩,震得秦钰的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 “你们又是什么东西?竟敢挡住老子的去路!” 秦钰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手中天澜刀缓缓出鞘。 那猥琐的男子狂笑了一声,当即从后背解下一把大刀冲了过来。 秦钰不甘示弱,也是冲了过去。 双方接触的瞬间,那大汉手中的大刀便应声断裂,身子更是翻落下马。 在其身后的人则是被吓了一跳,每个人的脸上都显现着极度的惊恐。 秦钰抬起长刀,指向那大汉的脖子。 “告诉我你们的身份,否则你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大汉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我们是瓦剌人,你最好放了我,否则……” 秦钰直接将长刀挥了下去,砍下了那硕大的头颅。 剩下的瓦剌人吓得魂飞魄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秦钰侧了一下脑袋,看向了后边的铁链。 “那位兄弟!你长得那般健硕,怎么会被这帮废物给抓住?” 被铁链绑住的男子缓缓抬起头,那张脸极为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居然显得颇为清澈。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露出几分自嘲。 “我们靺鞨本身就是瓦剌的奴隶,他们抓我天经地义,为什么要反抗?” 秦钰微微挑眉策马上前。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奴隶,这帮家伙只不过是仗着自己强大,随意的欺辱你们而已,难道你就任由他们这般欺负吗?” 男子猛然抬头,双眼之中的情绪迅速变化。 旁边的瓦剌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出身上的武器。 “你这家伙是不想活了吗?竟然敢在此处大放厥词,找死!” “放肆,休伤我家世子!”秦钰身后的士兵也是冲了过来,与这帮瓦剌人混战在一起。 秦钰没有管那么多,翻身下马走到跟前,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将男子身上的铁链砍了个稀碎。 “现在你身上的铁链已经没有了,再也没有理由做一个奴隶!” “我可以暂时将这把刀借给你,宰了他们之后再将其还给我。” 男子深吸口气,浑身上下的肌肉剧烈颤动,随后双手握刀,硬生生将其拔起,冲入了人群。 秦钰顿时两眼放光。 他的这把刀本就是天外陨石断打,本身的重量便达七八百斤。 这世上能拿动的人寥寥无几,可以挥舞的如此顺畅者,更是绝无仅有。 眨眼的功夫,男子便将那些瓦剌人杀了个干净,随后回到了秦钰面前,将长刀插在地上。 “多谢!” “将他们杀死的确能解我心头之恨,可又能怎么样?” “要不了多久瓦剌人便会大举南下,我靺鞨部落又将遭受灭顶之灾。” 秦钰上前拍了一下男子的肩膀,随即将其扶起。 “靺鞨部落应该是宁古塔的一支少数部落,而宁古塔又是靖北王的封地。” “你们应该是受靖北王的管辖,如何惧怕瓦剌人?” 男子不由皱起眉头。 “靖北老王爷的确对我们很好,这些年来总是有物资送入部落当中,可那又怎么样?” “这里虽然是王爷的封地,可这种苦寒之地根本就没人愿意来。” “就算王爷来了这里也不可能带来大军,如何与瓦剌相抗?” 秦钰当即明了,将苍澜刀收起之后,便抓住了男子的手腕。 “我便是靖北王世子,从今天开始,你们靺鞨便由我来守护。” 第五十五章 靺鞨 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死死盯着秦钰。 “世子?!” “难道老王爷带着大军来了这里?” 秦钰点了下头:“而且大军刚刚和兀良哈打了一仗,歼敌三万。” 男子的呼吸顿时急促,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乃靺鞨部落族长的儿子,我们的部落连日来遭到瓦剌的劫掠,很多人都死了!” “还请世子带兵前往救援!” 秦钰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澎湃。 眼前的男子绝对是天赐的良将,光是那一身力气就和完颜烈不相上下。 若是能招募到麾下,肯定又是一员虎将。 他立刻对身后的士兵招了一下手。 “回去传令,调集一千人马过来!” 那士兵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去办。 秦钰则是将眼前的男子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激动。 “我叫耶律洪天!” “好!”秦钰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手下的副将,之后调来的一千人马,由你节制。” 靺鞨本来就是宁古塔山林当中的原住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与世无争。 但凡有中原王朝的人来此划定疆域,他们便毫不犹豫的领旨谢恩。 故而一直没有和中原王朝发生冲突。 但也只是名义上的从属! 此刻的部落当中早就乱成一团,无数的战马在部落当中横冲直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弟兄们,今天可算是大丰收啊!” “大将军已经说了,这次不管抢回去多少都算你们的个人财富!” “我找到个娘们儿,实在是太水灵了,送回去献给大将军。” ……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被几个瓦剌士兵压到了寨子中间的空地上。 在他面前,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稳稳的坐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着煞气。 “老族长,你就不要再垂死挣扎了,还是快点把宝藏埋葬的地点说出来,说不定老子心情一好,也就放了你!” 耶律龙战口牙咬的咯嘣作响,死死看着眼前的瓦剌将军。 “你这家伙一定不得好死!” 瓦剌将军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狂笑了起来。 “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在等你的儿子带援兵过来吧。” “他已经被我的手下抓住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沉到大河当中了。” 耶律龙战瞳孔骤然放大,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了旁边的士兵,直接冲了上去。 就在他靠近的时候,却被瓦剌将军一脚踹开。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在你这寨子当中知道宝藏的又不止你一个人,老子抓起来一个一个审,早晚有一天能问出来!” 正说话间,一块巨大的石头突然从天而降,硬生生的砸在旁边的空地上,直接将高台砸成了碎片。 上边十几个瓦剌士兵便被压成了肉泥。 “你们这帮畜生,竟然敢犯我国境!” 秦钰大吼了一声,便带着士兵从不远处的山坡冲了下来。 “什么人?”瓦剌将军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着实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竟然有人敢冲击他的营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高大的身影骑着马冲到跟前,手中大刀狠狠落下,硬生生砍掉了他的脑袋。 耶律洪天狠狠淬了一口唾沫,随即捡起了他的脑袋,高高举起。 “你们的主将已经死啦,要么跪下投降,要么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场的瓦剌士兵纷纷瞪大了眼睛,他们也没想到自家的主将竟然这么快就被人给杀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秦钰手下的大军便占据了寨子各处制高点。 直到此刻秦钰才发现,攻入寨子的瓦剌士兵只有区区八百来人。 他顿时皱起眉头,看样子靺鞨部落早就已经被欺压的体无完肤,就这么点儿人都不敢反抗。 无奈的叹了口气,秦钰便来到了老族长面前。 “老族长,您没事吧?” 耶律龙战不由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秦钰轻咳了两声,便从身上取出了一枚令牌送了过去。 “我乃是靖北王世子秦钰,此次来此便是奉我爷爷的命令,救你们的!” 耶律龙战当即兴奋了起来,高举着双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老王爷没有忘记我们,如此灭族之际,竟然派大军前来营救!” 秦钰不由皱起眉头,这帮家伙还真是一群面瓜。 明明每个人都长得五大三粗,强壮不已,随随便便组织起来就可以是一支精锐中的精锐。 没想到竟然时时刻刻靠着别人来救。 “老族长,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让族人们收拾一下,跟我前往佳木城吧。” 耶律龙战连连点头,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下达了命令。 此刻的佳木城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收编的两万多兀良哈士兵一下子涌进城中,显得拥挤不堪。 魏肆不得不将新建造出来的木房子分派了一些下去,要不然这帮人得活活冻死。 “世子真乃天人也,这么短的时间,不仅击溃了敌方三万大军,还收编了这么多人。” 在场的副将也是连连夸赞,就差把马屁拍上天了。 便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慌里慌张地跑到了跟前。 “魏将军是指命人加急送来一封信件,让您尽快腾出大片木屋。” 魏肆不由皱起眉头,立刻接过了信件。 刚看完他的脸上便满是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世子竟然连续打了两仗,而且都是大获全胜,还将靺鞨整个部落迁到了佳木城。” 在场众人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对秦钰的敬佩更上一层楼。 “靺鞨那帮家伙就是一群顽固不化之人!世子竟然能说动他们整个部落迁徙,真是奇迹。” “世子真的有老王爷当年的风采,若是给他一支军队,说不定能够一路西征,纵横草原。” …… 魏肆当即上前,敲了一下几个副将的脑袋。 “在这里胡咧咧什么?赶紧去准备木屋!” 第五十六章 北部荒原 原本显得有些荒凉的佳木小城瞬间热闹了起来,大量的人群不断向此处汇聚。 周边那些废弃的木屋都被利用了起来住上了人。 魏肆在高台之上,看着陆陆续续进城的人群,脸上多了些兴奋。 “这小城自打建成到现在,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 “都说此处是流放之地,可要是人一多,那不就成了塞外江南!” 感叹了两句,魏肆便哈哈笑了起来,同时从身上取出一枚令牌,扔给了旁边的副将。 “你去一趟鄂温克的营地,把魏章那小子给老子调回来。” “世子都已经到了好几天了,他竟然还在外边逍遥!” 副将不敢有丝毫怠慢,慌里慌张地跑下了城头。 小城最中间的空地上,宋庭书身披大衣,拿着木瓢,为赶到这里的众人分发米粮。 “宋公子!”翠欣挑了下眉:“这些粗活您可做不了,还是让我来吧。” 宋庭书却摇了下头,随即搬起带粮食放在了一处马车上。 “小生虽是文人,但还有把子力气!” 翠欣轻笑一声,便忙着手中的活计。 “宋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就这般跟在世子身边吗?” 宋庭书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嘴角显现出一丝笑意。 “跟在世子身边有什么不好?” “我宋家世代忠良,可到最后还是被满门抄斩,只留下我和叔父二人被流放至苦寒之地。” “若不是碰上世子,恐怕我宋家最后一点骨血便要沉浸在这片土地上了。” 翠欣微微侧了一下眼眸,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分发的米粮。 便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自城门口传来,秦钰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迅速到了空地之上。 红羽立刻带着一众人前来迎接。 秦钰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下马,便拉着身后的耶律洪天快步到了一处木屋。 “棺材里的兵器你挑一挑,若是有喜欢的便去拿,只要拿得动,便是你的了。” 耶律洪天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秦钰把他拉到这里就是为了送他兵器。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上前打开了棺材,立刻扔在了那里。 躺在里边的兵刃每一把都散发着寒光,扑面而来的锋锐感觉让他的身体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便伸出手抓住了一杆方天画戟,缓缓用力。 当那把方天画戟被拿出来的时候,如同找到了主人一般,散发出熠熠光辉,就连秦钰看了都暗自惊讶。 “世子,这个可以吗?” 秦钰满眼的兴奋,快步上前,重重的拍了下耶律洪天的肩膀,便将他拉出了屋子。 “当然可以,身为本世子的副将,那这样一把武器算什么?就算你想要万贯家财,我都可以给你。” 耶律洪天颇有些感激涕零,他着实没有想到秦钰竟然会对他做到这般地步。 “爹,我回来啦!” 洪亮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个颇为俊朗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迅速到了小城之中。 只是眼前这场景,让他有些惊诧。 原本荒凉的小城怎么变得这么热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魏肆便急急忙忙的到了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强行拉到了秦钰面前。 “这小子还真是无法无天,去过好几次书信说靖北王世子到了佳木城,你竟然不及时前来参拜,想要造反吗?” 魏章痛的面容扭曲,却又不敢反抗,任由魏肆将他按到了地上。 “爹,您是不知道东边山林里的那些野人有多厉害,儿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收服!” “尤其是那些鄂温克人,能争善战,若是全部收编的话,可以组成一支精锐。” …… 就在他滔滔不绝之时,魏肆直接按住他的脑袋,硬生生磕在了地上。 “世子这便是小儿,魏章平日里淘气了些,这次是奉我的命令,前往东部山林平乱,故而这几天不在城中。” “还请世子莫要怪罪!” 秦钰满脸的无所谓,快步上前抓住了魏章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早就听说魏老将军有一个儿子,天生神力,神勇无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魏肆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小子打小就不爱读书,成天舞枪弄棒,老夫都已经说过他好几次了,就是不听好,在这功夫上边也算是独步天下!” “在近几年来也算是立了不少战功,周边的部落都将其称为天神将军。” 秦钰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将其扶了起来。 “不知小将军用的什么兵器?” 魏章虽然看起来傲气无比,但却带着些憨厚,他立刻转身从马背上拿下了一根马槊。 “东西是父亲花了三年的时间专门为我制作出来的,虽说比一般的兵器好像数倍,战场上杀伤力也大,可是太轻了。” “每次拿在手上就好像木棍一般,轻飘飘的!” 秦钰抬手拿起了马槊,轻轻在手中挥舞了一下。 这一幕立刻看呆了众人,跟在魏章身后的士兵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杆武器本就是特制的,不管是坚硬程度还是重量都是首屈一指,虽然在魏章手中略微轻巧,但怎么着也有四五百斤的重量。 没想到秦钰竟然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拿动,还可以挥舞。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突然将马槊放在腿上狠狠折了一下。 坚硬无比的武器,一下子断成了两节。 魏章顿时心疼不已,虽说他瞧不上这个武器,但也是眼下最趁手的存在,竟然就这般被折断了。 “世子!”魏章刚上前捡起了马槊,脸上带起了愤怒。 “这一杆兵刃少说也得花三五年的时间才能打造的出来,你说折断就给折断了?” 秦钰自然听出了其言语之中的埋怨,他只是抬了一下手指向身后的目光。 “还有一口棺材,里边的武器看上哪个就挑出来,只要你能拿的动,马上送给你。” 旁边的耶律洪天嘴角带起了笑意,刚刚他也是从棺材里拿出了这杆方天画戟。 第五十七章 隐藏实力 魏章半信半疑,看向秦钰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狐疑。 “世子不瞒你说,末将从小便天生神力,能够举得起上千斤的大鼎,一般的武器根本看不在眼里。” “我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武器是我举不动的。” 说着他便直接走进了木屋,没过多久便从其中传来了激动的感叹声。 “天呐,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长枪?!” 话音落下,魏章便兴奋的跑了出来,在他手中握着一杆亮银色的长枪,上边还雕刻着极为复杂的纹路。 轻轻挥舞了几下之后,刚才的狐疑荡然无存,当即上前跪在了秦钰面前。 “真没想到世子手中竟然还有如此的兵刃,父亲还说他给我制作的马槊乃是这天下最好的武器。” “如今看来也只是不入流的存在。” 魏肆顿时多了些怒意,当着秦钰的面也不好发作,只是做了一个你小子给我等着的动作。 秦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对旁边的耶律洪天招了下手。 “喂,都是刚刚拿到趁手兵器的,不如就在此处比划两下,也让本世子开开眼,究竟哪把兵刃厉害。” 两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对方。 双眼之中的战意同时亮起,不用外人呼喊,两个人便冲撞到了一起。 “世子!”完颜烈也是匆匆到了跟前:“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要将这些人整编起来,怕是会花一些时间。” “前哨也都安排了人手,一旦兀良哈有任何的异动,我们便可在第一时间知晓。” 秦钰点了下头,随即向后退了两步,指了指交战的耶律洪天和魏章。 “他们两人的功夫都算是上乘,和你不相上下,要不你过去和他们两人比划两下?” 完颜烈看着眼前的两人顿时兴奋了起来,直接抽出后背的斧头冲了上去。 三个人战作一团的时候,秦钰脸上的兴奋到了极致。 魏肆也是震撼无比,原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是天下无敌,想要等其加冠之后便将他推荐给秦战。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与自家的儿子不相上下之人,而且还是两个。 “恭喜世子,这三人都是天下良将,将来若天下真有变,他们三人皆可带一路大军南下,必能横扫中原。” 秦钰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炬。 三个人之间你来我往,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而且他们手上的力道也是不相上下,要是这般打下去,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好啦!三人都是这当世的豪杰,没有必要分出个高下。” “传令下去,今天晚上佳木城大宴!” 现场顿时欢腾了起来。 皇城,太学院。 太子手持折扇,站在大殿之上,手指轻轻抚摸着旁边的香炉。 “不知太子大驾临,老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老夫子急急忙忙的跪到了跟前,依山看起来有些凌乱,就连头发也是披散在肩上。 太子不由皱起眉头,快步上前将其扶起,手中的折扇则是放在了夫子的肩膀上。 “老夫子好歹也是我大下最具智慧之人,怎得这般狼狈?” “听说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离开过书房,究竟在做些什么?” 老夫子上多了几分惭愧,立刻让手下的书童捧来了一副画卷,在大殿之上摊开。 “前些日子老夫得到了这样一首诗词,便彻底被其迷住了。” “当中所显现出来的意境以及才学,绝非凡人能及。” 太子看到这幅画卷的时候也是愣在那里,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长的诗篇。 “夫子,此乃是何人所作?” 夫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靖北王世子秦钰所作!” “老夫真的是眼拙啊,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混迹京城的纨绔子弟,没想到竟然有这般才华。” 太子瞳孔骤然放大,脸上显现出一丝惊恐。 “夫子,你没有跟本宫开玩笑吗?” 夫子还以为太子不相信,赶忙上前解释。 “起初老夫也不太相信,可这的确是靖北王世子所作,当时京城的才子均在现场。” 太子的呼吸急促到了极致,他在乎的并非此事。 若这样的诗篇真的出自那个纨绔的手中,也就意味着他以前的纨绔全都是装出来的。 能够如此隐忍,必定有所图谋,再者,光是这份隐忍的心性都足以让人胆寒。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太子便扔下画卷转身便走。 夫子被吓了一跳,赶忙追了上去,可太子根本就不搭理径直上了车。 “立刻命人前往辽东,查清楚那里的情况,本宫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同坐在马车里的两个黑衣人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冲了出去。 千里之外的草原石国。 吉利可汗端坐在王位之上,脸上的震撼到了极致。 “你们的意思是说我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偌大的朝堂上鸦雀无声,文臣武将之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可汗!”上了年纪的老丞相拄着拐杖,亦步亦趋的往前走了两步。 “看样子宁古塔已经不是我们所知晓的那处荒凉之地啦!” “能够灭掉我三万精锐,那就证明宁古塔之中一定有一支五万人的军队。” “看样子吞灭宁古塔的计划得往后放一放了,应当立刻派人过去,探明情况。” 吉利可汗心中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老丞相,我要的可不仅仅是宁古塔,而是整个奴儿干都司,若是能够将辽东拿下来,那我兀良哈便会一跃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存在。” 老丞相点了点头,随即从身上取出了一份奏折送了上去。 “要想成就如此雄图霸业,可汗切不可急于一时。” “应当徐徐图之,第一步便是像大夏皇朝称臣。” 吉利可汗接过走着看了一眼,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夏太子给出来的条件还真是优渥!” “传下去,东边的事情就暂时不要计较了,集结大军南下,若是能够帮大夏的太子夺得皇位,那我兀良哈的实力必将大大增强。” 在场众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齐齐应了一声。 第五十八章 大军出征 佳木小城之内,秦钰坐在主位上颇有几分威严。 “如今的宁古塔算是暂时太平,周边大大小小的部落都已经归顺。” “只有西边的兀良哈和北边的瓦剌需要我们时刻注意!” 这话刚刚说出口,旁边的魏章便站起了身子。 “世子还有一个不得不防,那便是东边的高句丽。” “帮家伙甚是可恶,时不时便会集结大军到我们的地盘上劫掠!” “而且北至宁古塔,南至辽东,都有与其接壤的地方。” 秦钰脸上顿时多了些怒意,刚到辽东的时候,他便接触过高句丽人。 “确实可恨,不过他们建国已有数百年,国中大军少说也有三十万,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若是以其硬碰硬,只怕得不偿失!” 一直坐在旁边的宋连阳突然站起身子走到了悬挂的地图前。 “世子,老朽年轻的时候曾经出使过高句丽,受邀陪同他们的国王游历全国。” “对于其中的山川地形甚是了解,弱势与其开战,老朽可画出一份详细地图。” 秦钰顿时兴奋了起来,当即端起酒杯走到了宋连阳面前。 “真不知道朝廷里那帮家伙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宋大人这样的奇才流放到此处。” “若换做是我,怎么着也得给宋大人一个丞相当当。” 宋连阳顿时有些惶恐,不过他的双眼之中也显现出一丝恨意。 他是多么希望秦钰能够揭竿而起,带着他们杀回京城,覆灭大夏王朝。 可这样的话,眼下是说不出口的。 便在这时,一个士兵慌里慌张的进了大厅。 “世子,不好啦,北边的瓦剌突然集结五万大军跨过大河,直逼佳木城而来。” 秦钰顿时兴奋了起来。 “来的好,我城中现在兵强马壮,正好试一下战力!” “哪位将军愿意做先锋,去打这一仗?” 在场的将军,无论正副纷纷站了出来,跪在地上。 “世子,瓦剌不过就是六万人而已,给我一万大军,定能破了他们。” “这帮家伙实在太过分了,三番五次的欺我靺鞨,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 秦钰看到眼前这场景也是欢喜不已,手下有这么多能战敢战的将士,终有一天,必能席卷天下。 “耶律洪天!”秦钰喊了一声,便从身上取出一枚虎符扔了过去。 “给你三万人马,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全歼敌军。” 耶律洪天在接过虎符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化。 “末将一定把敌军主将的人头拿回来。” 下这么一句话,他便径直出了大厅。 此刻的佳木城外,六万大军浩浩荡荡的集结在此处。 浑身挂满铃铛的壮汉立于大军之前,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 “大首领也太谨慎了,区区一座小城,竟然派来了六万大军,要我说几千人马就能将其荡平。” 旁边的副将还是极为谨慎,赶忙凑到了跟前。 “大将军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听说那靖北王乃是大夏的头号战神,他的儿子自然不一般。” “靺鞨人能那样轻而易举的撤离营地,他们手中所掌控的宝藏应该已经被靖北王世子所得。” “咱们这一次的目的不再灭城打仗,而在于这批宝藏。” 哈木托活动了一下筋骨,满脸的不屑,随即提着手中的斧头快步上前。 就在他准备喊话的时候,佳木城的大门轰然打开。 耶律洪天一人一马直接从城中冲了出来,手中的方天画戟熠熠生辉。 哈木托看到这场景顿时愣了一下,立刻抓住手中的斧头赢了上去。 双方碰撞的瞬间,便爆发出金铁碰撞的叮当之声。 下一刻,哈木托手中的斧头便断成了两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方天画戟轰然落下,砍下了他的脑袋。 耶律洪天提着硕大的脑袋骑在马背上,冷冷看着对面的六万大军。 “投降者,免死!” 霸道的声音荡漾开来,一下子就将对面的瓦剌大军吓得魂不守舍。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三万人马已经浩浩荡荡的出了佳木城,发起了冲锋。 秦钰站在城头上看着一溃千里的瓦剌大军,顿时兴奋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耶律将军竟然这般神勇!” 刚刚夸赞了一句在场众人便欢呼了起来。 “这帮家伙时常跨过大河劫掠宁古塔内的老百姓,今天总算是给他们点教训了。” “瓦剌不过是极寒之地的一个小小王国而已,国中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十万,这次竟然出动大半的兵力南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要我说咱们应该趁此机会,北上渡和彻底灭瓦剌。” …… 秦钰双眼之中顿时显现出一丝亮光,他狠狠拍了一下城头,随后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众位将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要入冬了,城中的几万人要吃要喝也是个大问题。” “干脆全军出击进攻瓦剌!” 在场的年轻人顿时兴奋了起来,他们看到耶律洪天一个人便轻轻松松杀的对面六万人丢盔弃甲,早就按耐不住了。 再者,秦钰过来的军工制度让他们眼红不已,但凡拿到一个人头便可以上升一级。 若是一场仗下来,砍掉足够多的人头,那岂不是可以坐上将军。 秦钰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下起了命令,直接将城中所有的精壮男子全部派了出去。 这些人当中有刚刚收编过来的兀良哈人和周边的部落男子。 说是临时聚集到一起,但这些人的战力不容小觑。 一直站在旁边的魏肆不由皱起眉头。 “世子,如此命令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咱们手中的兵马太过零散,万一到了战场上临阵倒戈,那岂不是……” 不等他说完,秦钰便摆了一下手。 “老将军不必忧虑,若是连这些人都没把握控制住,那我这个世子干脆不要当了。” 说到这份上,魏肆也不好规劝,只能上前一步。 “既然如此,那老夫愿为先锋率先度和前往瓦剌!” 秦钰等的就是这番话,立即将怀中的虎符递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兵分四路 沃难河畔,一众人穿着兽皮缝制而成的大衣,站在风雪当中,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大首领,六万大军全线溃败,哈木托将军也战死疆场。” “敌人兵分四路渡河北上,眼看就要攻到这里了。” “还是赶紧撤退吧,要不然咱们瓦剌就真的要灭国了。” …… 在场众人急不可耐,纷纷规劝。 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面带着全部的家当,这样子分明是要跑路。 为首的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子,双眼之中满是杀机。 “诸位,你们可都是我瓦拉的肱骨之才,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 在场众人可不管那么多,草原何其辽阔,在此处立国的部落不在少数。 他们离开了瓦剌随便找个部落都可以身居高位,没有必要在这里死磕。 再者,六万精锐都被人家给灭了,拿什么去争? 胡里木哈一眼就看透了这帮家伙心中所想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强求,只是看着眼前滔滔流过的河水。 “诸位要走就走吧,我不会阻拦!” 听到这话,众人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逃。 便在这时,无数箭雨从天而降,瞬间将他们射死了大半。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四面八方便响起了马蹄声,随后一队骑兵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真没想到,瓦剌的丧家之犬竟然逃到这里了。” 魏章眼睛微眯,手握长枪,快速到了胡里木哈面前。 “大首领,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我给你个痛快?” “或者你自行了断,也算是保留了王者的尊严!” 胡里木哈的呼吸急促到了极致,他着实没有想到纵横草原的瓦剌,最终竟然会落得这样一个地步。 深吸口气,他便向后退了一步,随即看向了魏章。 “魏公子,我和你父亲也算是多年的对手,大河两岸相互对峙,互有胜负,为何这一次你们打的这么快?” 魏章冷哼一声,他可不想解释那么多,直接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长枪放在了胡里木哈的肩膀上。 “你还是去地府问阎王爷吧!” 胡里木哈如同雕像一般愣在那里,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至。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从身上抽出短刀,对着肚子狠狠捅了下去。 魏章对身边的副将招了下手。 “立刻把这家伙的尸体送回去,禀明世子,西路大胜!” 此刻的瓦剌王庭之中,秦钰正襟危坐,顿时生出几分苍茫豪迈之感。 刚穿越过来那一阵,他不得不装成一个纨绔子弟,现在总算不用那么累了。 “还以为瓦剌有多厉害,闹了半天不过如此。” 在场众人顿时大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尽是嘲讽。 “世子,瓦剌虽然只是草原上的一个小国,但也有十余万户,将近六十多万人。” “眼下的重中之重是这些人该如何安顿,一旦不慎致其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是呀,世子,瓦剌人本就彪悍,周边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都任其驱使,想要彻底的征服他们,恐怕没那么简单。” …… 秦钰却是满脸的轻松。 “不过就是一些牧民而已,没那么麻烦。” “只需要把瓦剌贵族手中掌控的草场和牛羊分发下去,这六十多万人,立刻就是我的子民。”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秦钰身上,满脸的钦佩。 纵观天下,但凡有灭国之战,用兵者恨不得将被灭国家的一切财富据为己有。 可秦钰似乎对这些不屑一顾。 “传令下去,以佳木城为基础,向四周扩建。” “告诉周边部落的老百姓,都可以到佳木城过冬。” 交代了几句,秦钰便起身出了王庭。 盛瑞城,靖北王府。 苏婉那双灵巧的手指不断在针线之间游走。 “世子妃,您要的东西已经运到了。” 苏婉颇为激动地站起身子:“这么快?” 侍女脸上也是带着笑意。 “王爷对此事极为上心,往中原派了三批商队。” “眼下运到这里的棉花只有一部分,后续还有很多。” 苏婉有些恍惚,自打到了辽东之后,她手中所握的权利便越来越大。 不仅王府之中的账目开销由她节制,就连周边的大片山林以及土地,都可由她随意处置。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能够调动王府的侍卫。 “盛瑞城周边的木屋建造的怎么样?” 侍女连连点头:“按您的吩咐,都已经建造起两处小镇子了,足够容纳数万人居住。” “好!”苏婉应了一声,便取出了随身的册子,快速翻看。 “预计的银子还剩下一些,你带人去看看,那些老百姓手上缺什么,一律报到王府。” 侍女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慌忙去办。 “孙媳妇儿!”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秦战大踏步的走进了厢房。 “我那不成器的孙儿,这次算是露了大脸了,刚到宁古塔,竟然就将周边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全然收复,还和兀良哈,瓦剌打了几仗。” “不仅大获全胜,还将当地的牧民全部收服!” 苏婉赶忙起身,恭敬行礼,她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惊诧。 她虽然知道,之前在京城,秦钰所展现出来的纨绔全都是装出来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熟知兵法,而且还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 “世子可比在京城时候威武多了!” 赞叹了一声,苏婉便退到旁边。 秦战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孙媳妇儿,你好歹也是个世子妃,没有必要总是这般唯唯诺诺的,拿出该有的架子来。” 苏婉依旧是一副温雅之相。 “这世子妃的架子就没必要了,辽东的百姓还在饥寒交迫之中,这个冬天也不知道要冻死,饿死多少人。” “我只想趁着严冬来临之际,多建些房子,多做些棉服棉被。” 秦战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拍了下苏婉的肩膀。 “好,你这个孙媳妇儿还真没错!” “若是当年钰儿真的娶了廉亲王家的嫡女,此刻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第六十章 东部边疆 苏婉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初也是阴差阳错这桩婚事才落到了她的头上,要不然此时恐怕还要在御史府中受苦。 正说话间,一个王府的侍卫慌里慌张的诡异到了跟前。 “王爷,不好了,高句丽突然派出三万大军进驻土库江。” “咱们安排在那里的一支巡逻队,被他们悉数斩杀,人头已经送回来了!” 秦战瞳孔骤然放大,脸上的愤怒到了极致。 “什么?他高句丽竟敢突然动手!立刻传令,调集兵马前往土库江畔!” “这帮家伙,真以为老夫不能打了吗?” 苏婉柳眉微皱,星辰般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担忧。 “王爷,妾身倒是觉得,此事不可轻举妄动!” 秦战扭过头脸上多了几分诧异。 “哦?为何?” 苏婉稍微调整了下呼吸。 “高句丽也算是辽东强国,大夏皇朝曾经发动三次大规模的东征,都没有将其灭亡,反而大败。” “王府现在所掌握的兵力实在太少,若是与其硬碰硬,讨不得便宜!” “况且如今已临近腊月,料想他们也不敢轻易过江,之所以来此,只是想要挑衅。” “王爷只需要派一支兵马,驻守在江这边即可。” 秦战眼中多了些兴奋,他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孙媳妇儿竟然有这样的魄力。 “钰儿有你这样的媳妇儿,是他的福份!”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了厢房。 佳木城中,秦钰站在城墙上,眉头紧皱。 “不行,这进度实在是太慢了,照此下去,腊月之前根本没有办法安置前往此处的百姓。” 旁边的魏肆无奈叹息:“这天气不管是谁,在外边站上半个时辰就要冻僵,更别提干活了。” 秦钰的呼吸顿时急促:“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让这些老百姓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吗?” 魏肆却不怎么看上前一步,指着周边的空地。 “世子,其实你没有必要非得建造这么多的木屋,可以暂时挖掘出半地穴式的屋子。” “这样,咱们只需要建造房顶就可以了。” “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再给他们建造木屋不迟。” 秦钰忘记拍了一下脑袋:“多谢老将军提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立刻将此命令传下去!” 魏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去办。 秦钰看着眼前忙碌的场景,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澎湃之感。 只要过了这个冬天,他就可以凭着手中的人马,一路南下统一整个奴儿干都司。 此刻的黑水城中,张峰端双手揣在怀中,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冰原。 “朝廷回信了没有?” 旁边的手下连连摇头,脸上多了几分惧怕。 “大人,眼看就腊月了,朝廷即便派出信使,只怕也得明年开春才能到。” 张峰端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他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原由。 此处本来就是流放的苦寒之地,一路上根本就没有一战,若那些信使冒着风雪前来,很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只能回了屋子,拿起炉子旁边的酒灌了一口。 “派去北方的探子回来了吗?宁古塔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大人!”那手下有些颤抖的从身上取出一封书信送了过去。 “据探子来报,敬北王世子在宁古塔打了几仗,竟然接连征服了周边的部落!” 张峰端瞳孔骤然放大,赶忙拆开了信件,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天呐,这小子在京城的纨绔相果然是装出来的!” “我就不相信,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就能从一个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变成一代战神!” “光是那兀良哈就让朝廷头疼不已,连番派出好几次大军北伐,都是无功而返,他竟然能一战灭敌三万!” 在场的众人也是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钰在京城之时可是出了名的纨绔,甚至连他们这流放之地都耳熟能详。 这眨眼的功夫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敢相信? 张峰端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拿来纸笔,迅速写下一封奏折。 “立刻找人,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封奏折送给陛下。” 旁边的手下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接过了奏折。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整个奴儿干都司完全被冰雪覆盖。 靠北的宁古塔更是严重,但凡有人走出屋子都有可能被冻僵。 秦钰钻在被窝之中瑟瑟发抖,连脑袋都蒙的紧紧实实。 “世子,你不要这个样子,会憋坏的!” 慕容雪薇伸出手臂,将秦钰的脑袋紧紧抱在怀中。 “现在什么时辰了?” 慕容雪薇看了一下旁边的沙漏:“大概午时了!” 秦钰深吸口气,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将慕容雪薇完美的胴体紧紧抱住。 “管他呢,反正我早就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而且这种天气也不可能有什么事吧。” 便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世子,出大事了!”红羽的声音骤然响起:“城外来了一支商队,说是大雪封山,迷了路,无意间拐到我们这里来的,请求收留。” 秦钰不由皱起眉头。 这种天气连他都躲在被窝里,不愿意出去,怎么可能会有商队到这里来? 再说了,这冰原之上一望无际,又怎么可能会迷路?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便穿上衣服急急忙忙的到了门口。 “究竟怎么回事?” 红羽立刻从身上取出了一块玉石,送到了秦钰手中。 “守城的侍卫已经搜查了,商队没有任何武器,而且在他们的货物之中找到了大量的玉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秦钰看到这玉石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这种鬼天气,还真有商队愿意在外奔波?” 红羽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带着秦钰匆匆到了城主府大堂。 看起来有些沧桑的中年男子,披着棉服坐在火炉旁瑟瑟发抖。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们真的是从西域来的客商一路在草原之中做生意,只是迷路了,才到了此处。” 第六十一章 草原商队 秦钰刚到门口,便听到那中年男子滔滔不绝。 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绕到了跟前,在火炉旁坐了下来。 “先生是从西域来的,不知道是哪一国?” 中年男子的脸色略微有些缓和。 “大宛国!” “我真的只是个商人,我的商队已经在草原做了二十年的生意,你们若是不信的话,随便找一处部落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秦钰顿时来了兴致,拿起炉子边的烤红薯递了过去。 “不知道你在草原做的都是些什么买卖?” 中年男子打了个喷嚏,便取出了随身的账册。 “草原上什么都缺,牧民的手里没有金银,我们只需要把货物摆出来,换他们手上的牛羊,皮草之类的东西,然后再拿去中原贩卖。” 秦钰突然激动了起来,直接起身,重重的拍了下中年男子的肩膀。 “真是太好了,我手底下正好缺一支商队!” “既然你们到了这里,那肯定就是上天安排的。” “不如就在此处住下,等明年开春之时,本世子会加派人手和你们一同去草原做生意,绝对比现在做的要大的多。” 中年男子顿时愣在那里,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盯着秦钰。 “草原上的牧民可都是穷人,想要从他们手中赚取钱财,可是不容易。” “我自打做生意那一天起,便被同行人笑话至今,你怎么还上赶着要做?” 秦钰也不管那么多,立刻让人将火锅端了上来。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刚才本世子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好多手下都冻僵了,已经将他们送下去修养。” “就是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连连摆手:“不敢当,我只不过就是一介平头百姓而已。” “若是世子不嫌弃,可直接称呼我为瀚海!” 秦钰很是恭敬的将酒杯送到了瀚海面前。 “瀚海先生,你这一路做生意到此处不知道所赚多少?” 瀚海无奈叹了口气。 “草原太大,牧民太穷,想要赚到利润就得积少成多,而且还不能立马换成钱财。” “此次倒是赚的比较多,得到了大量的玉石和牛羊,可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暴雪,牛羊都跑散了,只剩下两车玉石。” 秦钰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所以瀚海先生就更需要一支强大的商队!” 话说到这份上,瀚海不自觉的挑了下眉,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不等他说话,秦钰便走向了悬挂在旁边的地图。 “偌大的草原大有可图,而且牧民所缺少的都是一些基本的东西,无非就是些锅碗瓢盆。” “若是能将这些东西送到牧民手中,说不定可以换来更多的牛羊。” 瀚海脸上显现过一丝诧异。 “世子在草原做过生意?怎么对牧民所缺之物这般了解?” 秦钰笑呵呵地摆了下手:“我也只是听说。” 正说话间,几个侍卫有些慌张地跑进了大堂。 “世子,东边的山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群野人,把咱们冻在那里的黄羊给挖走了。” 听到这消息,秦钰顿时怒上心头,那些黄羊可是他留这过冬的粮食之一。 “哪里来的野人?” 其中一个侍卫赶忙从身上取出了一小块布片递了过去。 “是一支生活在此地的罗春人!” “他们都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每次在入冬之前都会在山林之中捕猎驯鹿或者是黄羊!” “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过来抢我们的。” 秦钰可不管那么多,当即起身便要集结大军把黄羊抢回来。 “世子!”魏章赶忙上前将其拦住。 “罗春人虽然是以全部开化之人,但也是当地的原住民,若是因为几只黄羊而剿灭他们,确实不妥。” “再者咱们打来的这些黄羊,或许本就是他们用来过冬的口粮。” 秦钰微微挑眉:“照你的意思,还是咱们的不是了?” 魏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他准备继续劝慰之时,秦钰突然转了性子。 “这样说起来,的确是咱们的不对!” “魏将军,你得上百十来人,带上足够的棉服,粮食,咱们走一趟。” 说着他便径直到了大唐门口,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还指了一下瀚海。 “你们几个一定要把瀚海先生伺候好,要不然拿你们试问。” 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同时应了一声。 茂密的山林之中,几个极为粗犷的大汉将一只黄羊撕的稀碎。 “真是没想到,这冰雪之下竟然藏着这么多的黄羊,这个冬天不会再饿死人啦。” “族长,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那些黄羊被整齐的安置在冰雪之下,很明显是被人提前储藏在那里的,若是咱们将其拿走,那其他的人岂不是要挨饿?” “你管那么多做甚?这里的黄羊本来就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他们凭什么全都抓起来?” …… 就在众人争吵之时,一个年纪比较小的男子慌里慌张的到了跟前。 “族长,出大事了,有一群人正向这边过来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为首的中年男子立刻起身,拿起手边的斧头迅速走了出去。 还没等他看清山林之外的情况,一匹战马便飞奔而来,方天画戟直接穿透了他身边的大树。 “暮春首领,咱们好长时间都没有见了吧?” 暮春看到魏章的时候,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原来是天神将军!不知道您到这里有何贵干?” 魏章将方天画戟抽了出来,指向地上的黄羊。 “这些东西可都是我家是世子储藏起来用作过冬的口粮,没想到竟然被你们这帮家伙给偷走了。” 暮春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些黄羊竟然是魏章的。 “真是该死,竟然拿了您的东西,可是今年我们没有打到多少猎物,已经有人饿死了。” “要不这样吧?您看上了我们族中什么东西尽管拿走,但是这些黄羊能不能给我们留上几只?” 魏章将方天画戟扛在了肩膀上。 “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得我家世子说了算。” 说话间,秦钰已然骑着马,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到了跟前。 第六十二章 太子登基 在场的罗春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纷纷跪在了地上。 连天神将军都那般惧怕的人,必定不一般。 暮春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上前跪在了地上,同时拖过一只黄羊腿高举在前。 “这位大人,我的主人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不得已才……” 秦钰抬手轻轻挥了一下,便翻身下马,走到跟前,一只手抓起羊腿轻轻晃了一下。 “这黄羊肉的确是鲜美,可就是吃起来有些费劲,好像吃多了,第二天还会口干舌燥!” 在场众人纷纷浪累一下,暮春眼中更是多了几分诧异。 秦钰仅仅是掂量了两下,便将羊腿扔了回去,随后从马背上解下一个酒壶递到跟前。 “这是西域过来的葡萄酒,你看看能不能喝的惯。” 暮春身子僵硬,有些不确定的伸出手,接过酒壶喝了一口。 那股甜美的味道直透天灵盖,让他的身子都不自觉的颤抖。 “好喝!” 很是木讷的,应了一声,他便将酒壶还了回去,可秦钰却没有伸手去接。 “魏将军,这大山之中像这样的部落还有多少?” 魏章扶着下巴略微思索一番。 “除了罗春人之外,还有一些小部落,不过都是些未开化的野人,不经常与外界接触,一到冬天就躲在深山之中,踪迹难寻。” 秦钰点了下头,随即上前拍了拍暮春的肩膀。 “这些黄羊你们都可以拿回去,若是不够,我那里还有,不过你们得把这些东西分给其他的部落。” 暮春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没想到,秦钰不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还多给了一批黄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秦钰便已经上了马径自离去。 魏章抬起方天画戟,指了一下暮春等人。 “记住了,这都是我家世子的恩赐,来年开春可一定要来佳木城朝贡!” 暮春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谨记天神将军教会,明年开春,我一定率全部落男女老少前去答谢世子救命之恩。” 魏章也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带着一众侍卫匆匆离开。 临近年关,皇城之中一片喜庆,老皇帝召集文武百官关于乾元宫中设宴,大庆三日。 “诸位爱卿,近些年来我大夏威加海内,万邦臣服,这都是诸位的功劳!” “传旨,新月的俸禄三倍发放!” 这话一出,在场的文武百官顿时欢腾了起来。 便在这时,太子一身戎装,快步到了大殿之上。 “父皇,诸位大人,刚刚收到草原上的消息,北凉愿意割让八座城池,兀良哈也愿意派出八万人马进入皇城,随我大夏征战。” 这话一出,现场在都沸腾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太子身上。 老皇帝更是兴奋无比,当即端起桌上的酒杯高高举起。 “我儿神武,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解决了草原边患!” “朕早就说过,靖北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能做到的,朕的皇儿一样可以……” 话还没说完,老皇帝的身子便僵硬在了那里,他的胸口被一把长剑穿胸而过。 “大夏的江山,没有靖北王可以,没有您一样可以!” 冰冷的声音宛若地狱而来的修罗太子抓住老皇帝的肩膀,狠狠向后推了一下,随即将长剑拔出。 “啊!” 在旁伺候的宫女当即尖叫了起来,原本欢腾的现场瞬间混乱。 “太子,这是何故?” 张丰年慌忙站起身子,满脸的惊恐。 太子转过身,手持长剑,张开双臂,俯视着堂下的文武百官。 “好好的大夏王朝,已经让这昏君搞得四分五裂,东西南北皆有战事,天下百姓困苦不堪!” “若本宫再不奋起反抗,恐怕整个大夏王朝就要毁在这老昏君的手上了!” 也不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还是怎么回事,这一番慷慨激昂,瞬间引起了百官的共鸣。 宴会开始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廉亲王,当即起身跪倒在堂下。 “太子天命所归,当为新皇!” 现场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的呼声。 “恭贺吾皇万岁!” 那些还想要上前指责太子的言官劝臣,瞬间被这阵势给吓到了。 再加上外边冲进来的禁卫军,这帮人再也不敢有半分造次,跟随着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太子顿时狂笑了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朕,林青天,再次向诸位和天下百姓立誓,定会在两年之内荡平天下叛乱,再造大同!” “明日便请父皇入住皇陵,也是朕登基之日!” 现场没有一个人胆敢说半个不字,只得乖乖应了下来。 林青天很是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随后提着长剑在人群中穿过。 严冬酷寒,转眼即逝,被冰封了好几个月的奴儿干都司,总算有了消雪的迹象。 佳木城头之上,秦钰斜靠在那里,看着忙碌的大街。 这几个月下来,他将宁古塔广阔的土地全部分发了下去。 而且还开放了四周的山林,河流。 积雪刚刚消了一些,当地的老百姓便纷纷前往自家的土地。 虽说这个季节还没办法耕种,但第一次拥有土地的兴奋却难以掩饰。 “世子,南下的路已经通了!”红羽快步上前将一方地图递了过来。 那上边画着的是整个奴儿干都司的路线图。 秦钰摊开地图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 “这不行啊,如此广阔的地域,只有这一条官道,而且还不是一年四季都能走!” “真要有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红羽清咳两声,便向前凑了一步。 “世子有所不知,咱们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就连这条官道,也是王爷自行筹集银两修建出来的。” 秦钰轻笑一声,转身抓住了红羽的肩膀。 “咱们现在的人手可不少啊!” 红羽这才反应过来,仅仅一个冬天,秦钰便在这最荒凉的宁古塔集结了近百万人口。 若是能全部调动起来,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将前所未有的强大。 便在这时,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城门之下。 第六十三章 部落朝贡 “世子!山林之中共有十七个部落前来朝贡,眼下已经在路上了。” 魏章很是欢喜地冲着城头上大喊。 秦钰拖着下巴略微思索一番。 “告诉下边的人,但凡是过来朝贡的礼品悉数收下,但是要以十倍赐还!” “另外让每个部落挑选十名最精壮的男子留在本世子身边做侍卫,最好是各部落族长的儿子。” 魏章立刻明白了秦钰的意思,当即去办。 随后秦钰便转过身拍了一下红羽的肩膀。 “你立刻去准备一下,把瀚海先生从西域带过来的各类宝物全都装上一些。” 红羽不敢有丝毫怠慢,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两个时辰之后,一支三万人的队伍便气势恢宏的停在佳木城下。 秦钰身穿亮银铠甲,纵马到了大军之前。 只是简单扫过两个方阵,秦钰心中便升起了雄霸天下之气。 若是停战带着这样一支大军,北征北凉,说不定现在已经将北凉灭国了。 “世子!”魏肆策马到了跟前:“还有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等铠甲武器配发之后便可上路。” 秦钰很是满意的,点了下头。 “老将军,此处离不开人,你便带着剩下的人马镇守此处。” 交代了几句,秦钰便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南下。 黑水城外,张峰端揣着双手原地转圈,满脸的焦急。 没过多久,两个使者便急急忙忙到了跟前。 也不知道是长途跋涉,还是真有什么急事,两个人刚刚停住,便摔落下马,慌里慌张的从身上取出信件递了过去。 张峰端顿时瞪大了眼睛,赶忙上前接过信件。 拆开的瞬间,他的脸色骤然变化。 “天呐,这是一个冬天而已,皇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新皇登基,我们这全然不知。” 其中一个使者踉跄的站起身子,从身上取出了一枚特制的铁块令牌。 “要不了多久,便有大批的囚徒送到这里。” “只是这次的路线有些偏,需要大人前往西部草原接应。” 张峰端满眼的疑惑,当即抬手抓住了信使的肩膀。 “为何放着好好的辽东大道不走,非要拐到草原去?” “那里遍地都是沼泽,更有野兽,野人出没,囚徒活着到这里的只怕没多少!” 使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些人当中有很多与靖北王交好,若是他们到了盛瑞城,恐怕要被靖北王给截下来。” 张峰端连连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多问,当即安排了下去。 便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自不远处传来。 数百人的队伍全副武装奔腾而来。 张峰端顿时皱起眉头,立刻派人上前拦截。 可当这些人的距离靠近了之后,他便愣在原地。 所有人穿戴的铠甲武器,竟然全都是靖北王府的制式。 为首的中郎将也不管众人阻拦,直接纵马越了过去,到了张峰端面前。 “张大人,是吧!” “世子马上就到,立刻清扫街道迎接,不得怠慢。” 说着,他便从身上取出了一块玉牌甩了过去。 张峰端身子剧烈颤抖。 “小将军,世子身边有多少军队?我这里也好做万全准备。” 那中郎将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我家世子用得着你招待,再说就你这破破烂烂的黑水城,拿什么招待世子大军?” “将道路两旁的积雪清出来即可!” 张峰端如同石像一般愣在原地,什么叫世子大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地便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不远处更是飞雪漫天。 没过多久,一只全副武装的精锐大军便浩浩荡荡而来。 齐刷刷的一片极具压迫感,甚至让路边的奴隶都不自觉的跪在了地上。 秦钰骑着马快速到了张峰端面前。 “好久不见啊,张大人。” “看来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一个冬天而已,就养的这般肥头大耳。” 张峰端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跪在地上。 “下官见过世子!” 秦钰没有理会这家伙,只是将目光放在旁边的信使身上。 “你们两个是朝廷的八百里加急?” 两个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跪在了地上。 “回禀世子,我二人乃是皇宫禁卫!” 秦钰挑了下眉,翻身下马到了两人跟前。 “皇宫禁卫跑到这个地方应该不是来游玩的吧,难不成皇城之中有什么大事发生?” 两人的眼神颇有些闪躲,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秦钰可不管那么多,直接对身后的侍卫招了下手。 随后这两个禁军的衣服便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张端峰也没有幸免。 几封信件送到秦钰手上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皇帝驾崩,新皇登基!” “这不可能啊,去年本世子离开皇城的时候,陛下的身子还硬朗着,怎么突然就驾崩了?” 这话一出,两个禁军的身体剧烈颤抖,秦钰敏锐的捕捉到了异常。 “看样子这其中另有隐情啊,来人,把这两个家伙吊起来。” 两人顿时慌了神,赶忙从身上取出了大内的金牌。 “我们可是能在御前行走,世子如此对待我二人难道不怕触犯天颜?” 秦钰满脸的不屑,自打太子向他下毒那天开始,他就有了造反的心思。 如今太子登基,只怕会对他赶尽杀绝,甚至连靖北王府都不可幸免。 除了造反,别无选择! “这里可不是皇城,轮不到你二人放肆!” 几个侍卫已然上前将两个禁军拖到一旁,挥舞起了鞭子。 秦钰将手中的信件收起,随后笑呵呵地看向张峰端。 “张大人,既然新皇登基,本世子倒是觉得,你在此处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到头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一头雾水,两者之间似乎没有半点关联,可听在张峰端,而你却如同末日一般,让他的身子剧烈颤抖。 “世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大哥乃是当朝丞相,我也是此处正经的郡守,没有陛下的旨意,谁也不能将我撤职。”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随即拍了拍张峰端的肩膀。 “张大人,我不是要撤你的职,而是要砍你的头!” 第六十四章 大军南下 张峰端恍然抬头,满眼的呆滞。 “世子,你这是为何?” “下官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秦钰做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轻轻拍着张峰端的肩膀。 “也不是得罪,只是本世子觉得你该死!”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力道突然增大,噼里啪啦的骨裂声音瞬间响起。 张峰端的身体也在此刻彻底软瘫了下去。 “世子,问出来了!”完颜烈怒然到了跟前:“太子弑君夺位,在年关宴会上杀了陛下,并且将反对他的文武百官悉数诛杀。” “而且还将这些人的家人,族群全部流放到了奴儿干都司。” 秦钰摔了一下手掌,双眼之中满是杀意。 “宋连阳,宋大人何在?” “世子!”完颜烈憨笑了两声:“宋大人年纪大了,骑马走不太快,末将便派了一支百人队随行护卫。” “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秦钰转身拍了拍完颜烈的肩膀。 “你带一万人马,和宋大人一同驻守此地。” “务必要将那些流放之人全部接到这里。” 完颜烈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应下。 便在这时,营地之中突然传来骚乱,却在一阵马蹄金戈之中被平息了下去。 秦钰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翻身上马。 “此处便交给你了!” 简单交代了几句,他便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南下。 盛瑞城,靖北王府。 秦战拿着一份密报,浑身颤抖。 “简直无法无天,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戳他的脊梁骨吗?” 苏婉端着汤药站在一旁。 “王爷,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秦战长叹口气,便接过药碗咕咚灌了下去。 “真是没想到太子竟然敢下如此狠手,更可气的是朝廷的忠臣良将被他杀了大半,剩下的全部流放。” “再这般下去,恐怕整个大夏王朝都要灭亡了。” 苏婉也不知该如何规劝,只能收起药碗告退。 “孙媳妇儿!”秦战突然将她喊住,从身上取出了一沓银票,摆在了桌子上。 “那些皮子山货都已经卖出去了,这是所得银两就放在你那里吧。” 苏婉却是皱起了眉头。 “王爷,这盛瑞城中也没有钱庄,咱们要这么多银票,只怕用不了。” 秦战顿时拍了下脑袋:“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本王还想着,千里迢迢的图个方便。” 苏婉赶忙上前拿过银票。 “不碍事,银票有银票的用法。” “对了,王爷,眼看就要开春了,就是不知道这辽东能不能种植桑麻?” 秦战眉头紧皱,他虽然打了一辈子仗,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但农桑之事却一窍不通。 “这里恐怕有些难,不过可以种点儿高粱,玉米什么的。” 苏婉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恭敬的欠了一下身子,便转身离开。 如今的盛瑞城今非昔比,周边的部落纷纷归降,人口也逐渐集中了起来。 就连草原上的牧民也是大规模的像此处迁徙。 秦战仅仅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便集结起了六万大军,随时准备和高句丽开战。 苏婉刚刚离开,秦战便将一幅巨大的地图摊开在面前仔细钻研了起来。 “王爷,世子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呼喊顿时让秦战兴奋了起来。 “这个臭小子在宁古塔待了那么长时间,竟然还知道回来。” 话音刚落,秦钰便在侍卫的簇拥下到了大堂。 “爷爷,我可想死你啦!” 一进门,秦钰便直接扑了上去。 秦战大笑了两声,随即抓住了秦钰的肩膀,上下打量了起来。 “几个月不见,你这小子居然撞死了这么多,看样子在宁古塔没受苦啊。” 秦钰嘿嘿笑了两声,便从身上取出了一部册子,塞到了秦战手中。 “虽然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回一支大军,足足有七万。” 秦战顿时瞪大眼睛赶忙翻开册子,那竟然是一部花名册,只不过上面所记载的全都是千夫长以上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宁古塔本就是苦寒之地,那里大多都是一些野人部落,你上哪里找出这么多的大军?” 秦钰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咚灌了两口。 “虽然也没有费太大的劲,只是和北边的几个部落打了几仗而已。” “顺便灭了瓦剌!” 秦战满脸的不可思议,当即上前给了秦钰来了一套父慈子孝拳。 “你这小子可不要吹牛,瓦剌乃是北方的强大部族,而且他们所在的地方极为隐蔽,地形地貌相当凶险。” “就算是调集几十万大军都不一定能将其灭掉。” 秦钰却是满脸的得意,当即从身上取出了一块玉牌地了过去。 “这是从瓦剌大首领的尸体上得来的,就当是礼物献给爷爷了。” 秦战看到这一排的时候顿时愣在那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耶律洪天和魏章便大踏步的走进了大堂。 “末将参见王爷,参见世子!” “大军已经在盛瑞城以东待命,还请世子发令!” 秦钰清了一下嗓子:“两万人进城在城中驻守,剩下的向东行进。” 两个人不敢有丝毫怠慢,领了命令便转身离开。 秦战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追到门口,远远望着两人的背影。 “虎背熊腰,身强力壮,看身形就知道这两个人竟然有千钧之力。” “没想到你这小子走了一趟宁古塔,真就带回来一支精锐。” “正好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皇城出事了!” 秦钰立刻从身上取出了几封信件,递到了秦战面前。 “爷爷,皇城的事情,孙儿都已经知道了。” “除了带回来的这几万大军,还会有人陆陆续续南下。” “既然新皇登基了,那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咱们靖北王府,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秦战顿时瞪大了眼睛,快步上前抓住了秦钰的肩膀。 “你的意思是说,宁古塔还有大军。” 秦钰颇为得意的点了点头。 “整个奴儿干都司加起来,只怕得有二十万大军。” “若是能有足够的时间,或许能扩充至三十万。” “到那时咱们也不必再惧怕朝廷,甚至可以引兵南下!” 第六十五章 东征 秦战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当即上前抓住了秦钰的肩膀。 “你这娃娃究竟在宁古塔做了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竟然集结起如此庞大的军队。” 秦钰嘿嘿笑了两声。 “这都是爷爷教的好!” “您真的以为我和传闻中一样是个纨绔子弟吗?” 秦战长叹口气,刚要说话,一个传令兵便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 “王爷,世子,出大事了,高句丽突然增兵至十万,看这样子是要动手了。” 秦钰微微皱眉:“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他们一点教训就知道厉害了。” “爷爷不必担忧,孙儿只需要带三万人马,便能平了他们。” 还没等秦战反应过来,秦钰便径直出了大门。 高句丽大营之中,李文渊高高坐在那里,双眼之中满是不屑。 “辽东啊,多么广阔的土地,大夏的皇帝竟然只是将其当做流放犯人之地,简直暴殄天物。” “既然他们不要,那咱们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在场的将领顿时狂笑了起来,毫不掩饰脸上的灿烂。 “只要拿下辽东,向北可以进兵奴儿干都司,向南可以拿下幽州,到时候我高句丽的领土可扩大三倍不止。” “说不定还能攻入京城,抓住大夏的皇帝!” …… 李文渊呵呵笑了两声,随即起身拔出长刀,在地图上轻轻画了一下。 “咱们已经在边境上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而我们对面只有区区几万人而已。” “这场仗简直是老天赐给我们的!” 在场众人兴奋到了极致,李文渊刚刚安排好作战任务,他们便四散了下去。 秦钰此刻已经将大军分成三路,浩浩荡荡的度过了大江。 高句丽大军抵达战场的时候,各路将领顿时慌了神。 “这不可能,不是说他们只有几万人吗,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难道大夏的皇帝早就已经在这里安排好了伏兵,就等着咱们上钩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向大帅汇报。” …… 就在他们晃神的时候,三路大军同时发动了冲锋。 刚开始的时候,秦钰还是极为谨慎的,毕竟对面的人数比他们多出好几万。 可当大军渡河之后,他眼中的不屑到了极致。 尤其是魏章,在看到敌军散乱的阵型之时,当即率领五千骑兵一路奔袭了过去。 秦钰也不管什么战法了,立刻带着全部的大军压了上去。 双方接触的瞬间,高句丽大军便如摧枯拉朽般一溃千里。 秦钰几乎没损失什么兵力,便攻到了敌方大营。 “世子!”魏章提着两颗人头欢喜的到了跟前:“还以为这帮家伙有多厉害,闹了半天还不如宁古塔山林当中的野人。” “只用五千骑兵便打垮了他们左翼十万万人马,还斩掉了两员大将,和粮草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秦钰挑了下眉:“这仗打的也太容易了,其中会不会有诈?” 魏章挠了下头:“应该不是吧,光是左翼的十万万大军,有很多人都掉到河里淹死了,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便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欢天喜地地跑进了大帐。 “世子,耶律将军抓到了敌方的统帅!” 秦钰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呐,这才不到两个时辰,敌军可是有足足二十万呐。” “这统帅就被抓了?” “消息属实吗?” 传令兵顿时有些惶恐:“标下便是耶律将军身旁的侍卫。” “消息千真万确,耶律将军活捉了李文渊和其麾下的四位副将。” 秦钰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走,咱们过去看看!” 一处河谷之中,耶律洪天坐在石墩上,满眼不解的盯着眼前的李文渊。 “李元帅,我就奇了怪了,你手下可是有二十万大军,为何败的这么快?” “而且你的人藏匿在河谷中的时候,竟然还在生火做饭,难道不怕暴露行踪吗?” 李文渊的表情极为怪异,好像被打败的不是他一般。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李文渊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精巧的盒子,递到了耶律洪天面前。 “将军,我看你气度非凡,绝非凡人,留在大夏效力实在是太屈才。” “若是你能跟我走,必然能在高句丽封侯拜相。” 耶律洪天顿时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有种被人俘虏的错觉。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李文渊脸上。 “你这家伙是没睡醒还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刚才那一巴掌似乎把李文渊给打蒙了,他半边脑袋嗡嗡作响,脸上更是出现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没过多久便肿了起来。 “将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的欣赏你!” “你如果能放了我,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下一次见面之时,说不定我还能送你一次。” 耶律洪天眼睛瞪的老大,他真想把李文渊的脑子抠出来,看看长成什么样子。 就在他准备继续动手的时候,秦钰便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急急忙忙的到了此地。 “李文渊在哪里?” 耶律洪天赶忙起身,让到了一旁。 秦钰看到李文渊的时候,顿时皱起眉头,快步上前轻轻抓了一下对方的脸。 “这脸怎么回事?难道你们用刑了?” 耶律洪天眉头紧皱:“世子,这家伙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被驴踢了,明明是我俘虏了他,倒好像我打了败仗一样。” “他竟然恬不知耻的想让我放了他!” 秦钰摆了下手,随即凑到跟前。 “李元帅,高句丽本世子了解的不多,不过对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听说你是一位亲王,而且握着高句丽的军政大权!” “那既然如此,你打算用多少土地和多少财富换你这条命。” 听到这话,李文渊顿时两眼放光,像一条哈巴狗般跪在了地上。 “世子,只要能饶我一命,怎么着都可以。” 秦钰脸上的表情精彩了起来,当即拿过一张地图摆在了地上,随即在高句丽国土位置画了一个大圈。 第六十六章 灭国之战 “既然李元帅这么大方,那就把你高句丽一半的土地割让于我。” 秦钰丝毫不客气,甚至还让身旁的人写下了文书。 原本还以为李文渊会有点气节,誓死不从,没想到他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一样。 甚至还反问这些土地够不够。 秦钰顿时来了兴致,上前拍了拍李文渊的肩膀。 “本世子突然觉得跟你太没意思了!” “此处距离高句丽的国都不到百里。” 略微思索了一番,他被扭头看向魏章。 “要不你带五千骑兵再冲一次,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国都也给拿下来?” 魏章想也没想,立刻带着自己的亲随浩浩荡荡的出发。 李文渊却是大笑了起来。 “你们别做梦了,高句丽的国都固若金汤,粮草充足,就算百万大军围困半年也不可能攻破。” 秦钰只是哦了一声,随即便起身,一脚将李文渊踹翻在地。 这样的废物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好像是在浪费时间。 “孙儿!” 秦战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是当他看到眼前场景的时候,顿时愣在原地。 “这仗就打完了?!” 在场众人纷纷上前恭敬行礼。 秦钰也是笑嘻嘻的到了跟前:“那是自然。” “我从宁古塔带回来的大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对付区区高句丽不在话下。” 秦战的脸上多了几分兴奋,抬起手重重地拍了下秦钰的肩膀。 “既然仗打赢了,那咱们就回去吧。” “让底下的人清理一下俘虏和缴获。” 秦钰却是挑了下眉:“爷爷,魏章带了一只人马前去攻打高句丽的国都。” “要不了多久便会有捷报传来,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秦战如临大敌:“什么?你们这些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高句丽的国都乃是一座坚城,矗立在高山之上,周边全是丘陵。” “若是强攻的话,根本就攻不进去,纵使来了百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秦钰也是有些慌。 高句丽毕竟是异域他国,他也不甚了解。 此次的大战也纯粹是个意外。 若是魏章被困在敌人国都之下,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爷爷,事已至此,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先派大军前去接应吧。” 秦战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即下令。 可当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高句丽国都之时,城头上已经飘扬起了靖北军的大旗。 秦钰瞳孔骤然放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个士兵便急匆匆的到了跟前。 “参见王爷!参见世子!” “魏将军已攻下国都,擒获高句丽皇室!” 秦战突然咳嗽了起来。 “老夫打了一辈子仗,没想到这打仗竟然如此轻松!” “不到三个时辰,居然灭了一国!” 魏章此刻也是急急忙忙的出了城。 “王爷,世子,这帮家伙真是够傻的。” “我只是找了几件他们的衣服,化妆成高句丽军队,他们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把城门打开了。” 秦战也不知该说什么。 自古以来,高句丽都是一方强国,屡屡进犯大夏疆土。 历代君王几乎是用尽了手段,多次东征,也没有伤了高句丽的元气。 反而还有几次大败而归。 可现在这个强悍的国度竟这般灰飞烟灭,着实让人唏嘘。 秦钰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从身上取出了一份册子。 “这里的老百姓安顿一下,至于那些皇室成员,就把他们交给老百姓来处置吧。” 魏章没有丝毫怠慢,立刻去办。 “爷爷!”秦钰拿出随身的地图,送到了秦战面前。 “如今整个奴儿干都司连同高句丽都是我们的地盘了。” “只要能将这广袤的地域经营好,以此文根基,说不定能够取代大夏。” 秦战眼中多了些兴奋,重重的拍了下秦钰的肩膀。 “没想到你小子竟有如此远大的志向,既然如此,老夫便舍了这一把老骨头,陪你搏一回。” “只是,咱们现在掌握的力量还是太弱了,若是朝廷派出一支大军北伐,恐怕咱们没有招架之力。” 秦钰点了点头,随即指向了北方草原位置。 “爷爷,您在这草原之中征战了数十年,对这里的一切应当甚是了解。” “若能将整个草原连成一片,咱们能否与朝廷对抗?” 秦战倒吸口凉气,他实在没有想到秦钰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北方草原各国乃至各部落都极为强悍,想要将他们统一起来,只怕比登天还难。” 秦钰略微思索了一番,便收起了地图。 “孙儿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兵不血刃收服整个草原。” 秦战顿时有些疑惑,不等他询问,秦钰便纵马而回。 皇城,朝堂之上。 满朝文武站在那里噤若寒蝉,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怪异神色。 林青天坐在皇位上,眼神冰冷,整个人恍若地狱而来的修罗。 “诸位大人,怎么都不说话了?” “滇南王,西楚王,南越王,三王联合造反!” “朕记得这三位藩王,与诸位大人私交甚好!” “难不成你们早就已经串通好了,要杀了朕另立新皇?” 文武百官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在地上。 “陛下,三路藩王并非突然造反,是做足了万全准备,他们进兵这一路上,各州府道台纷纷投降。” “若再这般下去,要不了多久便会攻入皇城。” “为今之计,只有陛下御驾亲征,才能镇住他们。” …… 文武百官纷纷觐言,不敢有丝毫怠慢。 林青天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冰冷的样子,他清楚现在除了他御驾亲征之外,别无他选。 朝廷当中可堪一用的陈武将都被他杀的差不多了,顶上来的虽是林氏宗族之人,但有很多都是酒囊饭袋。 指望这些人南下平定叛乱,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便集结大军,朕不是便南下。” “只是朝廷国库紧张,还希望诸位大人拿出些私房来,要不然我大夏灭亡,你们也都将成为叛军的刀下之鬼。” 这话一出,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捐出家中财富。 第六十七章 十支商队 盛瑞城,靖北王府。 秦钰他在一幅巨大的地图上,用手中的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世子,您找我?”瀚海有些慌张的到了大厅。 秦钰连忙上前,将翰海拉到了地图上。 “本世子都已经准备好了,派出十支商队,由你率领,进入草原各部落做生意。” “就把牧民紧缺的东西带过去,换他们手上的皮草,牛羊。” “不过此行最重要的是要将王府的惠民之策,传达到草原各个角落。” 瀚海立刻明白了秦钰的意思。 “明白了!世子要的是整个北方草原。” “没错!”秦钰抬手拍了一下瀚海的肩膀。 “国之根本在于民,草原之本则是牧民。” “各国甚至各部落贵族长年压迫牧民,有些人甚至连自己的牧场都没有。” “先生此行,最终便是要让这些老百姓拥有属于自己的牛羊牲口!” 瀚海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突然感觉压在肩上的担子重了几分。 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十支商队的诱惑胜过一切。 “世子放心,定不辱使命!” 秦钰很是郑重的拍了一下瀚海的肩膀。 “那北方草原就交给先生了!” 便在这时,一个侍女有些焦急地到了大堂。 “世子,世子妃请您过去,说是有急事!” 秦钰应了一声便站起身子。 “瀚海先生,你准备一下便出发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他便慌里慌张地出了大堂。 东厢房之中,织布机的声音夹杂着说笑声响成一片。 秦钰赶到这里的时候,赫然发现苏婉和慕容雪薇有说有笑,摆弄着眼前的织机。 “婉儿,这么着急有什么事?” 苏婉立刻拉着慕容雪薇站起身子。 “世子,事情我都知道了,既然慕容姑娘失身于你,那你便要给人家一个名分。” 秦钰拍了一下脑袋,回盛瑞城这几天忙前忙后,倒是把这些事情给忘了。 “回头向爷爷请命,封个侧妃就可以了。” “对了,婉儿,瀚海先生的商队马上就要走了,你赶紧把做出来的棉服,棉被收拾一些,送到商队。” 苏婉不由撅了下小嘴:“这些事情若是等你来说,黄花菜都凉了。” “商队筹划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了。” 秦钰听笑一声,径直上前抓住了苏婉的肩膀,将其抱在怀中。 “我的世子妃就是贤惠!”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在这苦寒之地待太久,定会让你返回京城!” 苏婉却不在意这些,只是将脑袋埋在秦钰怀中。 “其实这里也挺好!” 正说话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到了门口。 “世子,今年的林场开放了,各部落的首领汇聚到一起,都说要由您来抓第一只猎物。” 秦钰甩了一下脑袋,颇有些焦头烂额。 “怎么什么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去告诉他们,再准备一下,这就来。” 那壮汉欢喜的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秦钰揉了一下额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婉儿,来辽东这么久了,还没带你出去打过猎,这次正好赶上了,一起去吧!” 苏婉也不犹豫,很是欢喜的点了下头。 在这冰天雪地的白山黑水之间,若是没点打猎的本事,还真活不下去。 平日里在相逢中做工的时候,那些部落来的女人都在说着自己的男人如何如何厉害,一个冬天能打多少猎物。 甚至有的女人也会三五成群出去,没过多久便能打回来一只熊。 苏婉表面上虽然不在乎,但心中早就已经按耐不住。 她好歹也是靖北王世子妃,若是没有打过什么猎物,以后还怎么在这些人面前抬头。 没过多久,一支百人马队便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山林,各部落的首领进随其后。 苏婉毕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骑马射箭什么的还不太娴熟,只能和秦钰共乘一匹马。 “世子!”一个头上插满了野鸡毛的中年男子凑到了跟前。 “这山林已经封了很长时间了,里边的猎物异常的肥美。” “前几天有人看到一群袍子,数量多的不像话!” “放在以前都够三个部落吃一个冬天了。” 秦钰也是兴奋了起来。 穿越过来之前,他便幻想着能有一天到这山林之中骑马打猎,没想到梦想成真了。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时,一只袍子突然从不远处跑了过去。 众人顿时欢腾了起来。 “世子,跑到那边的石头缝里去了!” 粗犷的声音瞬间荡漾开来,将周边的飞鸟惊了起来,原本隐藏在山林之间的袍子全部跑出。 秦钰当即兴奋了起来,拍了下马背,便冲了上去,同时搭弓射箭。 他现在可是有着浑厚的内力,就算放到江湖之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张弓轻轻松松的便被拉了个满月。 稍微瞄准了一下,他便松开了手指,飞箭所过之处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下一刻一只袍子应声倒地。 山林之中顿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欢呼,两个部落族长当即跑了过去。 可当他们凑到跟前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睛,那只袍子竟然被硬生生的钉在了石头上。 “世子真的是天生神力,连那么硬的石头都能射穿。” “这只袍子只不过是被射穿了脖子,可以剥下一张完整的皮子。” …… 在场众人顿时恭维了起来。 秦钰得意了一阵,便抬手挥了一下。 “既然山林已经开放了,那诸位自便!” 听到这话,现场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当即四散开来。 苏婉也是颇为激动,不过她可拉不动硬弓。 看到怀中俏生生的美人,秦钰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将弓箭放在了苏婉手中,同时抓住了她的双手。 “其实这射箭也没什么难的,只要瞄准猎物把箭射出去就可以了。” 便在这时,一只梅花鹿突然从山林之中窜了出来。 秦钰也不管那么多,立刻抓住了苏婉的双手,将弓箭拉满。 就在他准备射出的时候,一道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突然从山林之中传来,随后一只体型笨重的巨型赫然在目。 第六十八章 雪崩 秦钰满脸的不屑,他现在的功夫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之力。 别说眼前这一头大熊了,就算来上十几头老虎,他也丝毫不惧。 可就在他动手的时候,山林之间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吼声,随后大地便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 “世子,快走,是雪崩!” 远处的侍卫大吼了一声,便要上前救援。 可山上的积雪已然汇聚到一处,轰隆隆落了下来。 秦钰和苏婉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淹没在冰雪之中。 在场的侍卫顿时瞪大了眼睛,想要过去救人,却被冰雪阻拦,无奈,只得暂时退下。 有些偏僻的溶洞之中,秦钰死死将苏婉抱在怀中。 外边的积雪已然将洞口封死,一时半会根本就出不去。 “世子,咱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苏婉脸上多了几分绝望,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世上还没有能困住本世子的地方!”秦钰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在旁边的石壁上敲打了起来。 “如今是初春季节,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很容易形成雪崩。” “不过这个季节的雪已经非常柔软,在这里等上几天,外边的雪也就化了。” 苏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将随身的干粮拿了出来。 “那这几天咱们就得省着点了!” 秦钰却是一脸的淡然,依旧在那里敲击着墙壁。 蓦地,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随即后退了一步,一掌轰了过去。 清脆的破碎声骤然响起,密密麻麻的裂缝同时出现在石壁上,随后那个位置便破开了大洞。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我便观察过了这个山中所处的位置极为特殊,中间有一处山涧。” “只要咱们沿着山涧爬上去,便能离开这里。” 苏婉顿时愣在那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秦钰便直接将其抱起。 可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天而降。 “真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还有活人!你们应该是被外边的雪崩困到这里来的吧?” 突然出现的少年颇为俊俏,说话的声音也极为好听,但他的身上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匪气。 秦钰顿时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是什么人?” 少年轻笑一声,便扭动了一下手腕。 “我是白龙山的二当家。” “原本出来只是想抓两头熊回去拿了熊胆,没想到竟然碰上这么大的两个肉票。” “你们两个这就跟我走吧,白龙山绝对不亏待肉票,还会好吃好喝伺候你们。” 秦钰瞳孔骤然放大,他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绑肉票。 “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开,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少年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狂笑了两声,随后挥舞着拳头攻了过来。 秦钰无奈,只得将苏婉放在一旁,身子一闪冲了上去。 双方拳头碰撞的瞬间,秦钰只感觉一股山岳般的力量扑面而来,让他全身的骨骼都跟着颤抖。 与万年冰蛭融合之后,秦钰便很少遇到敌手,眼前的少年竟能稳压他一头。 双方迅速对了几拳,便各自后退。 秦钰稳住身子之后,便用一种惊恐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好大的力气啊!你叫什么名字?” 白君宝也不说话,只是一副兴奋的样子,挥舞了一下拳头,再度冲了上去。 再度冲撞到一起的时候,秦钰便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要散架一般,难受无比。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在山洞角落之中响起,随后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家伙便冲了出来。 “早就说过了,你们不过是我的肉票,还是乖乖被我绑走吧,保证不会伤到你们半分!” 说话间,白君宝已经到了跟前,手中突然散出了大量的红色粉末。 秦钰猝不及防之下便昏厥了过去,苏婉还想要上前帮忙,却也是踉跄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秦钰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然置身在一处宽阔的洞穴之中。 他下意识的四处寻找,赫然发现苏婉就躺在不远处的地方。 在两人面前放着两碗汤,和两只羊头。 “婉儿!”呼唤了一声,秦钰便掐住苏婉的人中。 好在,苏婉没什么大碍,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世子,咱们这是在哪里?” 秦钰摇了摇头,慌忙查看四周,恍惚间竟然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寻着读书的声音便走了出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山洞,竟然只是一个悬挂在崖壁上的洞穴而已。 洞穴门口有着一圈台阶,走下去便是一处巨大的空地。 此刻近百人整整齐齐的坐在那里,听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在那里讲学。 “方才让你们读的便是礼记!” “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讲规矩,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山也有山野的规矩,咱们做山匪的,也得有自己的规矩才行。” “就拿勒索信来说,不能说的太急,也不能说的太柔。” “太极的话,肉票的家人恼羞成怒,太柔的话,他们又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 讲学的白胡子老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而且说教起来也有大师风范。 哪怕讲的是绑票这种不入流的事情,可乍一听其中好像还有些道理。 “世子,下边是在讲学吗?”苏婉也是到了跟前满眼的疑惑。 秦钰眉头紧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台阶缓缓到了空地之上。 现场竟没人管他们,旁边看守的喽啰甚至给两人递了两块蒲团。 “你们醒啦?”白君宝赫然坐在旁边,手中拿着书册,好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都说了我们这里对待肉票是很好的,有吃有喝有住,没事还能听公孙先生在这里讲学,简直是人间天堂。” “还有很多肉票,就算是交了赎金也不会走。” 秦钰仔细打量了一下那白胡子老头,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那位讲学的老先生,是不是叫公孙庆年?” 白君宝点了点头:“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第六十九章 白龙山 秦钰眼中的惊骇到了极致。 “大名鼎鼎的公孙先生竟然在土匪窝子里讲学?” 苏婉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以前在御史府的时候,总是听说过公孙先生的大名,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见到。” 白君宝却觉得两人有些大惊小怪,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坐着记录。 “公孙先生!”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屑。 “自打我来到这里就听你讲学,可到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长进。” “而且我们是山贼,干嘛不冲下山去大抢一番,非得给那些肉票的家人写信?”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公孙庆年却是呵呵笑了一声。 “人这辈子不能总是窝在山林之中作匪,终有一天你们会离开这里,打下属于自己的天下。” “到那个时候,你们就能明白老夫所讲的究竟有多重要了。” 大汉却狂笑了两声:“怎么说,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弟兄们现在所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填饱肚子。” “若老先生教的办法不能让我们吃饱饭,那还是不要再讲了。” 话还没说完,一声暴喝突然响起,白君宝不知何时冲到跟前。 “虎彪子,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如此顶撞先生!” 虎彪子不甘示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白君宝。 “二当家,你也不要在这里跟老子耍横,不就是仗着大当家是你亲哥吗?” “要是没有他,你也做不上这二当家!” 话音刚落,现场便有大半的人站了起来。 “是呀,你也就是力气大了一点,何德何能做我们的二当家?” “要我说您和大当家就应该把位子让出来,让三当家来掌管山寨。” “这些年弟兄们就跟着你们在这里过苦日子,早就受够了。” …… 现场顿时变得混乱,就连外边的山贼都蠢蠢欲动。 便在这是一个极为俊俏的白衣男子拿着书简,缓缓到了大厅之中。 “在这里吵什么?” 现场顿时寂静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男子身上。 “大哥,这帮人想造反!”白君宝赶忙到了跟前。 白天宝微微皱眉,冷冷的扫过在场所有的人。 “怎么,想要把老子的窝点踹翻吗?” 众人眼中多了几分恐惧,刚才的几个刺头更是浑身颤抖。 虎彪子可不管那么多,提起大刀上前两步。 “白天宝,你只不过就是一个白面书生而已,白龙山的大当家,你做的时间够长了,也该让出来了。” 白天宝根本就不理会,只是到了公孙庆年面前。 “让老先生受惊了!” 公孙庆年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夫早就说过,在这个地方讲学得不偿失,没有多少人真心想听。” 白天宝只是笑笑,随即转过身,死死盯着虎彪子。 “看样子这些日子你在山寨之中埋了不少眼线,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追随在你左右。” “既然如此,你就带着这些人离开山寨,另立山头,我不会拦你的。” 虎彪子却不乐意,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径直走到跟前。 “这么好的风水宝地,老子可不愿意离开,你得把大当家的位置让给我。” 白天宝冷笑一声,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折扇。 “既然如此,那就照着老规矩,你我比划一下。” “若你赢了,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你又何妨?” 虎彪子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杀气。 “好,那咱们就比上一场,不过这场比试分高下,也决生死。” 白天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可就在双方准备动手的时候,秦钰突然跳了出来,站在两人之间。 “我说三当家,你也太没脑子了吧。” “难道你看不出来大当家身怀绝世武功,光是他手上的那把折扇,就有一两百斤重!”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白天宝的扇子上。 虎彪子也是皱起眉头,他这才发现那把扇子好像是用某种金属锻打而成,只是上边散发出来的玄色光芒,让人以为是种木头。 “我不相信一把扇子而已,就算是用生铁打造怎么可能有那么重?”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便转身到了白天宝面前。 “大当家,借扇子一用!” 白天宝不由皱起眉头:“我这扇子可重,你真要接?” 秦钰面带笑容,微微颔首。 白天宝也不再犹豫,直接将扇子递了上去,不过他的手并没有缩回,一旦秦钰拿不动,他便会将扇子给收回来。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秦钰便已经将扇子打开。 哗啦声音响起的瞬间,在场众人的呼吸纷纷停滞。 “我的天呐,这把扇子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听声音就知道是件好兵器。” “扇子上面的棱角也太锋利了吧,这要是碰一下,脑袋还不没了。”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秦钰便将扇子合了起来,扔给了虎彪子。 这家伙刚开始的时候还得意满满,认为区区一把扇子而已,轻而易举的便能拿得动。 没想到扇子落在他手里的时候,竟让他的身子打了个趔趄。 “啧啧啧!” 秦钰脸上的轻蔑到了极致。 “三当家,你连一把扇子都拿不起来,怎么和大当家斗?” 嘲讽了一句,他便上前到了旁边的高台,将天澜刀拿了下来。 “你们都是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相互动手着实不妥。” “既然如此,就让我这个外人代劳吧!” 话音落下,高高举起的天澜刀轰然落下,虎彪子那硕大的脑袋滚落在了地上。 白天宝有些恍惚,随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阁下能拿得动我的九宝铁扇,肯定不是普通人,不知高姓大名。”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便很是热情的上前,拍了拍白天宝的肩膀。 “看大当家这样子,应该是文武全才呀!为何要窝在这小小的白龙山中呢?” “若是能离开这里投向朝廷,说不定还真能干出一番不得了的事业。” 正说话间,一大群人突然冲到跟前,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第七十章 打个赌 “大当家,我们不是故意造反,都是被三当家给逼的。” “他抓了我娘,要是不造反的话,我娘就没命了。” …… 一时间抱怨之声此起彼伏,虎彪子瞬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秦钰可不在乎这些,转身变道了公孙庆年面前。 “老先生早在六十年前便已名满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没想到您会在这山匪窝子中讲学。” “说起来,您还真是有教无类呀!” 公孙庆年哈哈笑了一声,便从身上取出了一本书册。 “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靖北王世子。” “我和你爷爷还有你的父亲都是好友,到你这里也不能断了。” “这本书册乃是一部绝世兵法,当年连你爷爷都只得到了一半。” 秦钰不禁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公孙庆年竟然能如此轻易的猜出他的身份。 “如此看来,老先生和我秦家还真是有渊源呀。” “爷爷现在就在盛瑞城,老先生不如前往一叙。” 正说话间,白天宝便到了跟前。 他也没想到,这场动乱会如此轻易的被平定。 尤其是秦钰手上拿着的那把长刀,更是让他惊骇。 这把刀刚拿回来的时候,整个山寨除了白君宝能够拿得动之外,其他的人抬都抬不起来。 而且白君宝还没有办法将刀拔出来。 就是这样的一把刀,到了秦钰手中,竟如同玩具一般挥洒自如。 “真没想到阁下竟然是靖北王世子,真是失礼。” “世子放心,等安排好山寨的事情,我便送您离开。” 秦钰确实满脸的不在乎,就好像看宝物一般死死盯着白天宝。 “大当家客气了,若是你能随我一同到靖北王府做客,爷爷定然欢喜。” 白天宝眉头紧皱,这般闲云野鹤的日子过惯了,他实在不想和官府的人有什么纠葛。 刚要说话,一个喽啰便慌里慌张的跑进了大堂。 “大当家,不好了,外边突然来了官军,黑压压一片,大概有好几万,眼看就要攻山了。” 白天宝依旧稳若泰山:“什么人领军?是幽州的将领吗?” “不知道!”喽啰被吓得不轻:“看旗帜好像是靖北王府的军队。” “领头的将军似乎叫魏章!”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不必慌张,那是自己人。” 白天宝微微吐出口浊气:“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送了,世子请便。” 秦钰却上前抓住了白天宝的肩膀。 “大当家,你这就有些见外了,魏将军好歹也是当世英豪,既然到了这里,哪有不进来喝杯水酒的道理。” “再者,魏将军武艺高强,就算是二当家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一直站在旁边的白君宝顿时来了兴致。 “怎么可能?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我就不相信他究竟有多厉害。” 说着,他便从旁边拿起一把硕大的生铁棍子冲了出去。 白天宝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世子,你分明就是想要激我二弟出去与魏将军交战,究竟意欲何为?” 秦钰轻笑一声便坐在一旁。 “不管怎么说,我是被你们绑来的,不能这般轻易的离开,临走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带些东西吧。” 白天宝强行压制心中的情绪。 “世子看中了什么?尽管拿走便是,何必这般戏耍我二弟。” 秦钰微微侧目:“要不咱们打个赌吧,就赌魏将军和二当家的战果如何?” 白天宝眉头紧皱:“如何赌法?” 秦钰也不客气,直接将天澜刀插在了高台之上。 “若魏将军胜,则荡平山寨,若二当家胜,那本世子的脑袋,你们拿走便是。” “可要是两人打成平手,那还请大当家带着手下的弟兄投靠靖北王府。” 到了这个份上,白天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公孙庆年抚着胡须笑了两声。 “看来世子是打算将整个山寨收入囊中了。” “不过二当家乃是天生神力,他手中的那个生铁棍子更有五百来斤。” “你就那么把握他与魏将军能打个平手。” 秦钰嘴角微微上扬:“他们最好能打个平手。” “要不然整个山寨血流成河,要不然就是我人头落地。” 山寨的空地之间,魏章手持长枪,巍然而立。 “喂,趁早把我家世子放出来,要不然荡平了你这鸟山寨。” 白君宝也不说话,只是拿着生铁棍子缓缓逼近。 “听说你这家伙功夫不错,今日我便来领教你的高招。” 魏章看到白君宝的时候,不由皱起眉头。 眼前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山匪,他下一时看向身旁的副将。 “你们到底搞清楚没有?世子是不是被抓进这座山寨了?” 副将赶忙凑到跟前。 “千真万确!” “之后我们便四处寻找,没想到来了一对人马,将世子和世子妃挖出之后带走。” “我们也是紧随其后,亲眼看着他们进了山寨。” 魏章晃了一下手中长枪也没有再多问,直接奔了过去。 双方接触的时候,手中的武器并碰撞在了一起,刺啦啦的火花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对了几十招。 白君宝的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尤其是他手中的那个生铁棍子,已然出现了大量的豁口。 魏章也是兴奋不已,没想到除了耶律洪天和完颜烈之外,世上还有这样的存在。 “你的兵器也太烂了点!要不给你一个时辰回去换件兵器再来?” 声音之中带着的嘲讽,一下子激怒了白君宝。 他也不管那么多,挥舞着手中的生铁棍子,纵马上前。 双方又是一次碰撞,那生铁棍子竟然被拦腰截断。 白君宝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狠狠的将断裂的棍子扔在地上。 “是我输了,你的确够厉害!” 魏章却是一副谦逊模样。 “我不过是手中的兵刃胜过你一筹而已,真要打起来,你我不相上下。” “不过我家世子,手中倒是有不少的好兵器,若是你能去一趟盛瑞城的话,说不定能选上一杆趁手的兵刃。” 第七十一章 趁手兵器 白君宝满脸的不服,眼中更是战意昂扬。 “好!今天算是你赢了,等小叶拿到趁手的兵器,咱们再好好比一次!” 魏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身上取出一件玉佩递了过去。 “那咱们就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要来找我!” 白君宝直接上前接过玉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便在两人说话之时,城头山突然传来白天宝的声音。 “君宝,快回来!” 白君宝不由皱起眉头:“大哥,他们没有恶意,看样子不像是来攻打山寨的!” 白天宝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他知道自己这个傻弟弟是中了套了。 情急之下,他可也不管那么多,慌忙打开寨门。 “魏将军,你家世子就在山寨之中,好吃好喝伺候着,没有半分怠慢。” “你若不信,尽管进来察看!” 白天宝几乎是扯着嗓子在那里喊。 他只想尽快将这些送走,要不然,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山寨,恐怕就要被夺走了。 “魏章!”秦钰的声音骤然响起:“即刻准备一下,进攻山寨!” “没有本世子的命令,绝不做他想!” 这话一说,山寨内外的目光同时汇聚了过去。 白天宝更是恍惚不已:“世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秦钰呵呵一笑,随即搭着苏婉的肩膀下了转身进了寨子。 魏章略微思索了一番便明白了秦钰的意思 “传令,大军散开,围住山寨,没有我的将令谁也不能擅自进攻!”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便四散了下去。 山寨大厅之中,秦钰端坐在那里,身上弥漫出的王者之气让人鼻子觉得生出敬意。 “世子,您究竟意欲何为?!”白天宝呼吸急促:“我们只是个小山寨,不想和朝廷扯上关系!” 秦钰可不管那么多,将身子一侧躺在石椅上,摆出一副无赖姿态。 “这山寨本世子看上了,尤其是你弟弟,那是天赐的战将,若是能将他收入麾下,日后冲锋陷阵定然不愁!” 白天宝握紧手中的扇子,满眼的无可奈何。 蓦地,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从身上取出一封圣旨。 “世子所求,在下不是不知,无非是让我整个山寨为您效力。” “在下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若世子能保证,将来可以覆灭大夏王朝,那我兄弟二人便可誓死效忠!” 秦钰瞳孔骤然放大,他着实没想到,白天宝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即刻上前,拿过那封圣旨。 打开的瞬间,他的身子便彻底僵硬在那里。 “白氏家族?当年的开国功臣白裕,是你的祖先?” 白天宝的脸色顿时沉重了起来。 “不错!” “三十年的海盐案,我白家被扣上了反贼的名头,诛灭九族。” “父亲当时在东征高句丽的军中,得到消息之后便率领手下亲兵到了这里!” “故而,世子若真想用我们兄弟二人,便和反贼无异。” “若您能颠覆大夏,那么我便誓死相随!” 秦钰眼中的兴奋到了极致,直接上前抓住了白天宝的肩膀。 “你可知,现在我秦家的境况,甚至比不上当年的白家,随时都有可能被诛灭九族。” “除了造反别无他选!” 白天宝的呼吸顿时急促:“世子,您的意思是?” 秦钰转过身子,张开双臂,打有一种气吞天下的豪迈。 “眼下,整个奴儿干都司都已经是我靖北王府的地盘,手中更是有一支足以横扫天下的精锐!” “若是再有你兄弟二人相助,必能覆灭大夏再造乾坤!”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天宝若是再推辞,便有些不识抬举了。 他微微吐出口浊气,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既如此,那从现在开始,白天宝便任您差遣!” 秦钰赶忙上前将其扶起:“好,那你这便准备一下,随我一同返回盛瑞城!” 此刻的靖北王府颇有些混乱。 秦战拿着一封战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没想到,中原竟然乱成了这个样子!” 在场的众人也是感叹不已。 胡胜江率先到了地图前,在江南地带画了一个圈。 “滇南,南召,东越,百越等八路诸侯汇聚百万大军一路北上,看着架势要不了多久便能进入直隶皇城!” 叶明城深吸口气:“林青天刚坐上皇帝宝座,便引得天下公愤,看样子,他这个皇帝做不长了!” 白板更是兴奋不已,快步到了秦战面前。 “听说,林青天已经集结大军御驾亲征,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可趁机拿下幽州!” 秦战微微颔首:“如今的辽东兵精粮足,幽州又守备空虚,的确是个好机会!” 正说话间,一个传令兵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 “世子已经接回来了,只是随行回来的,还有一大群山匪。” 秦战不由皱起眉头:“山匪?” “不是跟你们交代过了吗?将那些山匪尽数荡平,竟敢抓本王的孙儿,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传令兵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将一封书信递了上来。 “这是世子呈上来的,说是要给那些山匪安排军籍。” 在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安排军籍?!”秦战猛的站起身子:“钰儿绝不会无的放矢,这帮山匪肯定不简单。” “白板,你去安排一下。” 没过多久,秦钰便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 “爷爷,您肯定想不到这一趟孙儿有多大的收获!” 说着他便直接跑到了秦战身旁,抄起桌上的茶碗咕咚灌了两口。 “您还记得白氏家族吗?这一次,孙儿找到他们后人了!” 秦战瞳孔骤然放大:“白氏家族他们不是在三十年前就被灭门了吗?还有后人在这世上。” 秦钰立刻拍了一下手掌,白天宝和白君宝便在几人的簇拥之下到了大堂。 “参见王爷,参见世子!” 秦战看到两人的时候,眼中顿时显现出一丝怪异情绪,他直接跑到白天宝面前,抓住了他的肩膀,猛的摇晃了两下。 “像,实在是太像了!” 第七十二章 南下幽州 现场顿时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了过去,胡胜江也是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 “王爷,他们两个和白宏将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白裕老将军也有几分相像!” 秦战眼中不自觉的泛起了晶莹。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白天宝喉咙轻轻涌动:“晚辈二十五岁,我弟弟君宝今年刚满十七。” 秦战脸上的激动又多了几分。 “真是好年岁呀!你们的父亲,白宏将军呢?” 白天宝不自觉的伤感:“家父在八年前因旧伤发作,已然离世了。” 秦战无奈叹息:“算了,不说那些伤心的事。” “以后有什么打算?” 白天宝看了下旁边的秦钰。 “尔等愿意跟在王爷和世子身边,效犬马之劳。” “好!”秦战重重的拍了下白天宝的肩膀,便指了一下旁边的地图。 “本王决议,过几日便挥师南下,直取幽州,你意下如何?” 白天宝有些恍惚,似乎没想到秦战这么快便要与大夏开战了。 “幽州乃是边陲要塞,也是南下中原的要道,若能将其拿下,便可进退维谷。” “只是燕山大营囤积着十五万大军,想要将其攻破,恐怕得费些功夫。” “不如兵分两路,一路绕过燕山沿小道直插幽州首府,另外一路海上,出其不意!” 在场中人连连点头,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秦战更是感叹一声:“真不愧是白家的后人。” “既如此,那南下攻取幽州,便由你独自率领一路大军,如何?” 白天宝顿时有些惶恐:“王爷,晚辈刚刚来此,便独立领一支大军是不是有点……” 秦战拍了一下脑袋。 “是本王着急了,再者,像你这样的旷世奇才,也不能轻易出手。” “这样,你先待在钰儿麾下,日后本王定会重用!” 白天宝向后退了一步,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王爷!” 秦钰放下茶碗,又顺手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爷爷,那孙儿就告退了!” 说着他便退到白君宝跟前:“你的棍子断掉了,跟我走,赔你一件像样的兵器。” 白君宝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我要一件和魏将军差不多的!” 两人说话间便退出了大堂。 黑水城下,完颜烈坐在棋盘前,眉头紧皱。 “宋大人,你这个马跳的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在那边呢,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将我军了?” 宋连阳抚着胡须,嘴角微扬,眼角带着些狡黠。 “将军说笑了,我这马可是一路踩过来的!” “不对!不对!”完颜烈拿起宋连阳的马就准备放回原位。 “完颜将军,你都悔了好几次棋了,还要来?” 完颜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宋大人,你容我再琢磨琢磨!” 正拉扯间,一个士兵便急急忙忙的到了跟前。 “将军,大人,新到了一批囚徒!” 完颜烈有些不耐烦:“来就来了呗!” “还是照老规矩,好生安顿,切不可怠慢。” 那士兵有些犹豫,将一枚玉佩递到跟前。 “这批囚徒全是女子,其中一女子自称是世子妃的妹妹,说这块玉佩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完颜烈顿时瞪大了眼睛,慌忙起身接过玉佩。 “人在哪里?” 士兵回身指向不远处的棚子:“都安置在那边,发放棉衣!” “只是这女子似乎得了重病!” 关系到世子妃,完颜烈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跑了过去。 宋连阳也是慌忙起身。 偌大的棚子当中,近百人拥挤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 “听说这奴儿干都司乃是苦寒之地,但凡到了这里的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咱们不会被充作官妓吧?那样的话我宁可去死!” …… 众人的议论听在苏晴耳中如同末日,让她的身子剧烈颤抖。 单薄破烂的衣裳,加上近乎白纸般的苍白脸色,让她看起来落魄到了极致。 “你的棉衣,赶紧穿上!” 一个女兵到了跟前,随手将棉衣扔下。 “大人!”苏晴赶忙站起身子谄媚般凑到跟前:“我的玉佩有没有交给世子妃?” 女兵眉头紧皱,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晴,严重显现出几分厌恶。 “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世子妃在盛瑞城,这里是黑水城!” “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还敢跟世子妃攀亲戚。” “得亏王爷恩泽无双,赦免了你们这帮囚徒,要不然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苏晴泪眼婆娑,抱着棉衣可怜巴巴的蹲下了身子。 “谁是世子妃的妹妹?”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完颜烈和宋连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苏晴赶忙起身高高,举起手臂。 “是我!” 完颜烈眉头紧皱,快步到了跟前。 “世子妃不在黑水城,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为你验明正身,先跟我来吧!” 苏晴连连点头,赶忙跟了上去。 便在这时,几个士兵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慌里慌张地到了跟前。 “将军此人突然出现在城外,说是世子派出去的商队副将,还有一封书信。” 完颜烈微微一惊,赶忙接过书信,将其拆开。 刚看了一眼,他脸上的情绪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盛瑞城!” “宋大人,此处便交给你了!” 宋连阳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下头。 靖北王府,世子寝房。 这里所有的丫鬟,家丁全部都被赶了出去,就连平时贴身伺候的也只能等在大门口,不得擅入。 “世子,妾身的骨头都要被你弄散架了,您就不会怜香惜玉吗?” 苏婉眼中带着委屈,张脸却通红无比,浑身上下更是滚烫。 秦钰捏着她的下巴,几乎将其揉在怀中。 “本世子还不够宠惜你吗?” “倒是你,平日里那般文雅乖巧,没想到竟还有火热狐媚的一面。” 苏婉本就通红的脸颊越发的滚烫,抬起粉拳,捶了下秦钰的胸口。 “本以为你那副纨绔样子纯粹是装出来的,没想到骨子里也不是个正人君子!” 秦钰微微挑眉,再度往前凑了一分。 “哦?哪里不像正人君子?” 第七十三章 商队被劫 苏婉几乎将脑袋埋在秦钰怀中,无限娇羞。 “是哪个把人家按在床上,一按就是好几天!” “爷爷刚带兵南征,你便无法无天了,你以为自己做了王爷吗?” 秦钰顿时有些不乐意,翻身按住了苏婉的肩膀。 “你可是本世子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夫妻二人行夫妻之事,何其光明正大,怎么,后悔嫁于本世子了?” 苏婉撅着小嘴,抬手勾住秦钰的脖子,墨玉般的眸子中显现出几分妩媚。 “你以前打人家屁股,也算是夫妻之事吗?” 秦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尴尬的笑了两声,便再度压了下去。 王府后山,一处凉亭之下。 空明摆出了一张卷轴,上边工工整整地写满了诗句。 宋庭书刚看了两句,便感叹不已。 “空明兄,这诗词出自你手?” 空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此乃世子大作!” 赵聂啧啧了两声:“世子果真是深藏不漏,当初在京城之时,我竟真的将他当做纨绔子弟。” 正说话间带着些威严的咳嗽声,突然自不远处传来,公孙庆年摇着折扇缓缓到了跟前。 “什么诗词,给老夫看看!” 三人同时抬头,齐齐行了一礼。 公孙庆年无论是辈分还是文采都,在三人之上。 就连秦战见了,也是极为恭敬,更不用说三个小辈了。 “如此意境,真是出自世子之手?” 空明连连点头:“乃是晚辈亲眼所见,诗会之上世子便凭此一首诗,震惊四座。” 公孙庆年连连赞叹:“不简单呐,一首诗词尽显虚无飘渺之象,恍若另一个世界。” “隐约之中更有气吞山河之象,此乃帝王之气。” 三人也是随声附和,尽显钦佩之意。 “魏将军,再接我一招!” 惊雷般的大吼骤然响起,瞬间吸引了四人的目光。 但见一处假山四分五裂成了碎末,魏章的身子随即落到了一处空地之上。 只是他看起来有些狼狈,握紧长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下一刻,白君宝便纵身跳了过来,手持一把玄色水火棍,威风凛凛。 上边雕刻出来的花纹与魏章的长枪有几分相像,但明显厚实沉重了不少。 魏章牙关紧咬,挥舞了一下长枪,抡了个满月,狠狠扫了过去。 双方兵刃碰撞的瞬间,周边的空气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鸣声音。 巨大的力道使得他们脚下的地板,瞬间成了粉末。 但魏章明显落了下风,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长枪眼看拿不稳。 反观白君宝,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而且越战越勇。 就在他准备继续上前之时,魏章突然抬手。 “白将军,在下认输了!” 白君宝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魏将军,这是为何?咱们才打了一个时辰!” 魏章满眼无奈,他虽然自诩天生神力,但在白君宝面前却还是有些不济。 这家伙简直是个怪胎,光是手中那杆八卦玄铁棍,便有千斤之重。 若是再打下去,恐怕他得被震成内伤。 “一个时辰已经够久了,眼看就要午时了,咱们先吃饭!” 白君宝捂了一下肚子:“确实饿了!” 公孙庆年咳嗽了两声,缓缓到了跟前。 “你二人没必要非得争个高下,日后可以到战场上厮杀嘛!” 魏章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到了公孙庆年身旁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老先生,您到了盛瑞城之后,晚辈还没有上门拜访,实在是怠慢了!” 公孙庆年抬手拍了拍魏章的肩膀。 “你这娃娃倒是有龙虎之气,兵法懂得多少?” 魏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前辈面前,晚辈不敢吹嘘,只是略懂一些。” 公孙庆年轻笑两声:“老夫自认还是有些才学,这两天打算在盛瑞城中讲学。” “你若是瞧得上我这老头子,便来听听。” 魏章顿时有些惶恐:“先生说笑了,您讲学,晚辈一定到场。” 正说话间,一个传令兵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 “魏将军,完颜带了一封书信,十万火急,此刻正在赶回盛瑞城的路上,而且还带回了世子妃的妹妹。” “可是世子寝房周围不得进入,属下没办法,只能找到这里。” 魏章心中大惊,能让完颜烈亲自赶回来,看来事情不小。 “只能通报世子妃了!你跟我走!” 交代了一句,他便恭敬的向公孙庆年等人告退。 慕容雪薇收到消息,也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到了世子寝房。 “世子,完颜将军回来了,有十万火急之事!” 话音刚落,房门便吱呀打开,秦钰只穿了一条短裤,脸色凝重。 “什么事?” 慕容雪微轻咳两声:“妾身也不知道,完颜将军此刻已然到了议事大厅,还请世子赶紧过去。” “另外,将军还带来了世子妃的妹妹。” 苏婉捂着被子恍然起身:“我妹妹?” 秦钰没管那么多,匆忙穿上了衣服。 议事大厅中,完颜烈拿着一封书信,急的团团转。 秦战南征,将绝大多数的亲信和老将全部带走。 剩下的也就是秦钰为首,的年轻一代将领。 此刻,众人均汇聚到此。 “完颜将军,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慌张从黑水城跑到此处。” 完颜烈的眉头挤成了疙瘩,呼吸更是急促不已。 “有一支商队,在兀良哈内被劫,商队的人都被杀了,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劫咱们派出去的商队。” “兀良哈!看样子上次灭了他们三万人,也没让他们长记性。” …… 众人愤慨之时,秦钰也是有些慌张的到了大厅。 “究竟怎么回事?” 问了一句,完颜烈便将书信递了上去。 秦钰当即暴怒,狠狠将书信摔到一旁。 “妈的,吉利可汗的弟弟杀了咱们的人,劫了咱们的金银财货,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跪在地上浑身缠满绷带的商队副将,更是浑身颤抖。 “世子,咱们的人死的太惨了,还有几个人被磨盘,硬生生碾成了碎肉!” 第七十四章 劫杀商队 秦钰身子也跟着颤抖,就差把手边的茶碗拧成碎末。 “欺人太甚!若是不教训一下这帮狗娘养的,恐怕咱们派到草原上的商队都会被他们给劫杀!” 在场的武将纷纷站起身子,尤其是白君宝。 看他的样子,似乎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依旧高喊着出兵。 自打来了盛瑞城之后,他就憋坏了,每天不是找魏章比武,就是跑去和耶律洪天比划。 现在好不容易能有出去打仗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兴奋? “世子,还是不要冲动!” 悠悠的苍老声音在门口传来,公孙庆年在空明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大堂。 “并非是老夫故意劝阻,实在是眼下兵力不足。” “老王爷南征幽州,抽掉了十八万大军,盛瑞城中能集结起来的兵力不过区区四万。” “这些人跑到草原上简直是以卵击石。” “不如等王爷拿下幽州,分出兵力,咱们在西征。” 秦钰逐渐冷静了下来,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兀良哈本就是草原上极为强大的部落之一,他们的实力甚至于北凉不相上下。 若是带着这么些人深入草原,恐怕还没有正式开战,便要全军覆没。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便走到旁边的地图前。 “世子,弟兄们死的太惨了!”商队副将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他们说咱们拿的那些金银财宝就是给他们上供的。” “以后再想到草原做生意,所得一半利润必须要上交给他们,否则就灭了咱们的商队。” 秦钰捏紧拳头,关节之间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场的众人也是怒火中烧,他们却又不敢过于规劝,毕竟手中所有的兵力实在太少。 而且两线作战风险极大,一旦有一线溃败,那么整个奴儿干都司就有可能落入敌手。 深吸口气,秦钰便做到了主位上敲了两下桌子。 “这种时候,咱们不能被情绪左右,派出一队使者前去觐见吉利可汗,至少把咱们的财物都给拿回来。” 略微思索了一番,他便看向旁边的白板。 “你是我爷爷身边的老人,也在本世子身边伺候了有一段日子,你带上一支队伍,出使兀良哈!” 白板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了下来。 秦钰狠狠拍了下桌子,随即起身,颇为霸道的看向在场众人。 “派出使者不过是权宜之计,咱们还是得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立刻从各地征调兵马,向黑水城集结,若是兀良哈不识抬举,那咱们就只有西征了。” 在场众人立刻应了一声,便四散退下。 完颜烈在退下的时候,则是让手下将苏晴带了进来。 “姐夫!” 哭天抢地的嚎啕骤然响起,苏晴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跪倒在地。 “御史府突然就被抄家了,爹爹和娘亲被腰斩,家里的丫鬟吓人,全都被流放到了这里。” “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让人将玉佩送到您手上,要不然我在这里实在是活不下去啊。” 秦钰眉头紧皱,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这女人在京城的时候便是一副飞扬跋扈姿态,没想到,今日竟沦落至此。 “你不是与荣国公的公子相好吗?凭借着荣国公府的关系,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啊!” 苏晴哭得更厉害了。 “那家伙就是个无耻混蛋,看我家没落了,就移情别恋,勾搭上了秋月公主!” 秦钰满脑袋都是黑线,他实在不想与这女人有过多的纠葛。 “东厢房可以做针线活,那里有你姐姐管着,在那你至少能保证温饱问题。” 很是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秦钰便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姐夫!” 苏晴大喊了一声,言语之中带着些妖媚。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人,之后便快速崛起了棉衣的扣子,侧滑出了半个香肩。 “我在家里也没做过针线活,实在干不来,况且我和姐姐之间是有些隔阂的。”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实在是抹不开面子。” “您看,我姐姐都嫁与您做世子妃了,那我这个妹妹您就顺带收了吧。” “我很会伺候人的,不说侧妃了,你就随便给个妾室便可。” 秦钰不由的犯恶心,虽说苏晴也算的上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可他就是看不上眼。 没穿越过来之前,这女人可是对原主百般羞辱。 甚至在苏婉出嫁的时候,嘲讽了一路。 “说这娘们儿犯贱犯到这里来了!” “这是盛瑞城,不是京城,而且此处是靖北王府,要想耍贱去官妓坊!” 苏晴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立刻冲上去拦住了秦钰的去路,将棉衣撤去大半,就连肚兜都扯了下来。 羊脂白玉般的小白兔当即跳脱出来,跃然于眼前。 不得不说这身材还真有些火辣,即便是秦钰,小腹之间都生出一丝邪火。 他也不管那么多,抬起手掌狠狠抽了下去,直接将苏晴打翻在地,随后抬脚踩在了锁骨之上。 “苏大小姐,就你这样的货色,红袖坊中比比皆是,老子早就玩腻了。” “少在这儿碍我的眼,再不滚的话,就将你送去宁古塔当苦力!” 苏晴脸上多了些慌张,锁骨传来的咯吱声音更是让她显现出一丝痛苦。 但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尽可能地显现出媚态,还伸手去扯自己的腰带。 “姐夫,求求你行行好,不要赶我走,要能留在你身边,哪怕是做通房丫头,我也愿意!” 秦钰脸上的厌恶到了极致,恨不得当场把这娘们儿踩死。 “这是谁呀?好端端的怎么跑到王府的议事大厅来闹?” 苏婉言语之中带着些阴阳,缓步到了跟前,一身盛装尽显女主人姿态。 苏晴身子一僵,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 “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的极为牵强,但语气之中却带着讨好。 苏婉在一旁坐下,自顾的倒了杯茶水。 “堂堂御史府的嫡女,怎么跟风尘女子一样?成何体统?” “还不赶紧把衣服穿好,站过来!” 第七十五章 流落辽东 苏晴慌忙站起身子,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站到一旁。 “姐姐!咱们家里可出了大事了,爹娘都被腰斩……” “够了!”苏婉狠狠将茶杯放在桌上:“那是你家,不是我家,出了什么事与我何干?” 苏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不断在秦钰和苏婉之间流转。 “她好歹与你是同父异母,便交给你处置了!” 秦钰不想在此处多留,扔下这么一句话,匆匆出了大堂。 如今的王府由他做主,绝不能有半分懈怠。 幽州首府,蓟城之下,秦战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到了此处,将整座城池围的水泄不通。 “王爷,这一路实在太轻松了!”胡胜江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满眼兴奋。 “都没有正经打几仗,实在是太无聊了,这攻城的先锋就让我来吧。” 旁边的叶明城不乐意了:“凭什么?这一路你打了多少仗,该轮到我了!” 就在两人争执之时,城头上的旗子突然被人扔了下来。 “老王爷!您可算是来啦!” 这激动的声音响起,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张开双臂小跑到了跟前。 “末将李元朗见过老王爷!” 秦战哈哈笑了一声便翻身下马,上前将李元朗扶了起来。 “没想到守城的竟然是你小子,可我记得你就是个四品的偏将军,怎么能守着偌大的蓟城呢?” 李元朗哈哈笑了一声,随即对着身后摆了下手。 两个士兵立刻捧着盒子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听说是老将军带兵来取幽州,末将便设法杀了太守和守城主将,这是他们的人头。” 秦战满眼的激动,重重地拍了下李元朗的肩膀。 “老夫刚才还在发愁,大规模的攻城是否有伤天和,没想到你这小子便将城门给打开了。” 李元朗嘿嘿笑了两声,便让开了身子。 “老王爷,带兵入城吧!城中的将士均已卸去兵甲,听候您的调遣。” 秦战很是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便命令大军进城。 兀良哈都城,石国。 吉利可汗坐在皇位之上,漫不经心地吃着葡萄。 “你是靖北王府的使者啊,寡人还以为你是大夏朝廷派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推出去斩了吧。” 白板瞳孔骤然放大,他没想到堂堂的兀良哈可汗竟然如此不讲理。 “可汗陛下,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使者,你就这般杀了我,难道就不怕我靖北王府的怒火吗?” 吉利可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狂笑了起来。 “不过是一方封王而已,寡人已经够给你们脸了。” “前番攻破我三万大军,寡人没有深究,没想到你们竟然派出商队在草原上蛊惑牧民!” “以至于数万牧民联合起来抗兵抗税。” “寡人杀了他们合情合理,没想到你们竟然又派使者前来索要财物,简直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话音落下,旁边的立刻上前将白板死死按在地上。 随行而来的副使者也是被抓了起来。 “可汗陛下,还请三思,我家王爷并不想与兀良哈的关系闹得太僵。” 吉利可汗冷笑了两声,便摆了一下手,旁边的士兵立刻将白板一行人推出大殿斩首。 盛瑞城郊外,秦钰带着一众将士,视察刚刚建造好的城镇。 “没想到进度竟然这么快要不了多久,此处便可以建起一座小城,其规模甚至比盛瑞城都要大。” 感叹了一声,秦钰便弯腰捡起一把土,轻轻散到空中。 白天宝也是感慨万千:“王爷已经拿下了幽州,要不了多久,便有大量的老百姓向此处迁移,恐怕建造起来的房子还不够住。” 正说话间,一个士兵慌里慌张的到了跟前。 “世子,兀良哈的使者到了!” 秦钰猛的回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板呢?回来了没有?” 士兵的情绪异常复杂。 “世子,那个使者到了王府之后便吞药自尽了,他带来的盒子当中放着白板大人的人头。” 秦钰如同受了晴天霹雳,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他也不在此处过多停留,慌里慌张的回了王府,果然,白板和几个副使的脑袋正摆放在那里。 “啊!” 秦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音之中夹杂着浑厚的魅力,荡漾开来,直接将桌椅板凳震得粉碎。 门口的侍卫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欺人太甚,这帮家伙简直就是畜生!” 闻讯而来的魏章看到眼前这场景,当即跪在了地上。 “世子,兀良哈实在太过分了,如今幽州战事已然评定,咱们可以腾出手来好好教训他们。” “末将请命,愿意为先锋踏平石国!” 秦钰几口粗气,尽量稳住心绪,随即转过身子。 “把这几颗人头给本世子保存起来,等咱们拿回尸体再一并安葬。” “将宋连阳大人调回,暂时负责盛瑞城事宜,同时调配后方粮草!” “空明,宋庭书留下辅佐,其余将领即刻准备,前往黑水城!” 命令下达,秦钰也不犹豫,只是将王府的事宜交给苏婉全权处理之后,便带着卫队向北而去。 黑水城早已焕然一新,原本随处可见的奴隶荡然无存,到处都可以看到兵甲将士。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战意,恨不得立刻出发。 “世子,这些时日,从各处调来的大军总共有十二万,但有些人的身子太过羸弱,不能远征。” “立刻可以出战的只有八万人,若是按您的命令,此次出征全部为骑兵,那咱们能够动用的就只有六万大军。” 白天宝拿着册子,一丝不苟地向秦钰说着军队的情况。 “六万骑兵足够了!”秦钰拿过册子翻看了一眼:“这一次东征,咱们兵分六路。” “目的不在于打胜还是打败,就一点,以风卷残云之势横扫草原。” “逢敌便杀,逢粮便抢,若遇反抗,不管对方是牧民还是兵士,格杀无论。” 说话间,他便翻身上了马背,手握一把玄色长枪,意气风发。 第七十六章 大军西征 “弟兄们!吉利可汗无耻卑鄙,杀我商队,抢我财物,还砍了我们派过去的使者。” “今日出兵,乃是替天行道,不管是谁,只要能拿回吉利可汗的首级,赏万金,封万户侯!” 在场的将士顿时沸腾,一个个抬起武器,高喊世子万岁! 秦钰也不在这里多留点其自己的一万人马,全部浩浩荡荡的进了草原。 其他的五路大军也是按先前分配好的方向,进兵草原。 兀良哈的领地极为辽阔,可国中的城池并不多,而且大部分贵族都居住在城池之中。 因此,这场战争的目标也就极为明确。 绕过普通的牧民,直击城池,烧杀抢掠,一个不留! 秦钰带着大军,按照原定计划,如疾风般迅速穿过草原,到达了黑风城。 这座城池并不算大,却极其富饶,而且吉利可汗的亲弟弟,冒顿亲王就住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这帮家伙没有防备,还是秦钰的大军行进太快。 他们靠近城池的时候,城墙上的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秦钰就这样直接冲进了城门。 “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这里可是冒顿亲王的行宫!” 千夫长手握马刀,带着十几个骑兵挡在了大街上。 秦钰根本就不把这家伙放在眼里,纵马前行,手中长枪抡了个满月便将其刺翻在地。 最后的大军也是如蜂群般冲进了城池,只要是看见携带武器的,不由分说直接斩杀。 对付这帮野蛮的家伙,就不能用文明的方式,就应该比他们更加的野蛮。 眨眼的功夫,秦钰便到了一座宫殿前。 全副武装的侍卫顿时慌了神,赶忙冲了出来,想要阻拦。 秦钰就已经杀红了眼,挥舞着长枪,一马当先冲了进去,身后的大军险些追不上。 冒顿亲王早以下的魂飞魄散,钻到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汇聚在大殿之中的文官武将也是四处躲藏,搞的那些舞女不知所措。 “你们大夏太不讲规矩了,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出兵,两国交战,好歹也得下到战书吧。” 上了年纪的国相颤颤巍巍的走到大殿中间,指着秦钰的鼻子大声指责。 颇有种前辈教训晚辈的意思。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插在地上,随即抽出腰间长刀,狠狠挥舞过去,便将这老家伙砍成两半。 “冒顿亲王,总算是见到你了!” 秦钰言语之中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冒顿亲王咽了下口水,强行扯出一丝笑容,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带兵前来攻打?” 秦钰从身上取出了几张画像,摊开在了桌子上,随即将冒顿亲王推了过去。 “我乃是靖北王世子!” “有件事情本世子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我的商队无缘无故的被你杀掉?” 冒顿亲王看到这些画像的时候,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呼吸急促到了极致,眼珠子更是快速转动。 “他们这些人在草原上散播假消息,蛊惑人心,导致牧民造反。” “按照当地的法律,应该诛灭九族,本王只不过是砍掉了他们的脑袋,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秦钰脸色突然变得狰狞,笑声都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他直接抓起冒顿亲王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桌子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大殿之中回荡,听的人头皮发麻。 “当地的律法?在本世子眼里,你们这里不过就是蛮荒之地,要什么律法?” “今日我就告诉你们,这片草原从今以后就是本世子的土地,我的规矩便是这里的律法!” “现在你得给我的商队陪葬!”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秦玉突然加大了力度,硬生生将铜制的桌案轰成了两半,而冒顿亲王的脑袋,也被砸成了肉泥。 秦钰就好像是做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擦掉手上的血迹,便到了大殿中央。 “你们这帮人都是帮凶,一个也活不了!” “不过这些舞女都是穷苦牧民家的孩子,本世子就不为难你们了。” “每人领些银两和口粮就回去吧。” 这些舞女如获大赦,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的不服,当即站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我们可都是草原上的大家族,这般任意屠杀我等难道就不怕草原上的牧民反抗吗?” 秦钰脸上的不屑到了极致,很是随意地招了下手,两个士兵便上前将其按在了地上。 “真拿自己当盘菜!” “推下去,凌迟处死!” 大殿之上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惊恐。 秦钰快步走下台阶,将一个磕头的舞女扶了起来。 “出去之后告诉草原上所有的人,这片土地归牧民所有,和这帮贵族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归顺大夏靖北王,便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牧场!” 舞女虽然害怕,但听到这话也是欢喜了起来。 她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一般,随后转过身逃命般的离开。 秦钰轻笑了几声,挥了一下手,径直出了大殿。 身后的士兵则是手起刀落,将大殿当中的文臣武将杀的干干净净。 石国大殿。 吉利可汗听着一条条战报,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靖北王手中没有多少兵力,怎么会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西征?” “你们这帮家伙是不是要欺君罔上?!一天之内这么多城池告急,至少有五十万大军进入草原。” “谁能告诉寡人,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在场的文臣武将一个个静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了年纪的老将军才缓缓走出一步。 “可汗陛下,咱们的城池太过分散,而且每座城池驻守的兵力都不多。” “若是敌人采用骑兵迅速进攻,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攻破我大量城池。” 吉利可汗眉头紧皱。 “扎尔河将军,即便如此,也需要大量的骑兵。” “靖北王,一个被贬到苦寒之地的异姓封王,手中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规模的骑兵?” 第七十七章 数万骑兵 扎尔河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惊恐,慌忙走到了地图前,在一座座城池上轻轻的点着。 “按照敌军现在的进军速度,他们手中可能真的有数万骑兵。” “咱们得想办法避其锋芒,或者将手中的精锐集结起来与其决战。” 吉利可汗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管那么多,立刻对旁边的文官招了下手。 “寡人已经和大夏的皇帝联盟,你们说说现在像他求援会不会得到回应?” 在场的文官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扎尔河不由皱起眉头。 “可汗陛下这种时候恐怕指望不了外人,还得咱们自己来!” “石国当中驻扎着六万兵马,只要将周边城池的军队集结起来,咱们就有近二十万大军。” “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就可以在敌军到达之前,将他们各个击破。”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好歹也算是给出了方略。 吉利可汗思索了一番,便将桌子上的虎符赐给了扎尔河。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老将军了!” 扎尔河也不在这里多留,拿到虎符之后,匆忙出了大殿。 秦钰此刻已经在草原上驰骋万里,接连攻下了数座城池,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荒凉的地带。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什么都没有?是不是方向错了?” 副将赶忙拿来了地图和罗盘。 “世子,从方向上看,咱们并没有走错,而且草原上像这样的荒芜之地多的是,您不必惊慌。” 秦钰点了下头便拿过了地图。 便在这时前边的哨探慌里慌张的到了跟前。 “世子,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处牧场,大概有上百牧民。” 秦钰顿时来了精神。 在草原上能够集结数百牧民的,那肯定是贵族,手中所掌握的财富牛羊数不胜数。 这一路过来,他们就是靠着抢夺贵族来补充军粮,那些牧民也是自发的,加入队伍。 原本出发的时候,秦玉手下只有一万骑兵,现在已然达到了一万五千人。 微微吐出口浊气,秦钰便抽出了天澜刀高高举起。 “弟兄们累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也都饿了吧,前边的那处营地,说不定是哪个草原贵族的领地,上去抢光他们的牛羊和金银财宝。” “还是老规矩,不管是谁抢到的,这些财宝都可以是你们自己的财产。”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兴奋了起来。 一路强杀到这里,他们有很多人的腰包都鼓了起来,马背上更是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而且每个人都有多达两三匹战马。 要知道在出发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用于更换的马匹,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一人一马。 如今,有了多余的战马,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草原上驰骋,就连进兵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数倍。 战马的嘶鸣声瞬间在草原之上响起,上万的骑兵如同乌云般将整个草原笼罩。 没过多久,整个营地便被团团围住。 就在秦钰准备下令攻击的时候,一道呼喊声突然自营地之中传来。 瀚海挥舞着手掌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秦钰立刻停下了进攻,纵马到了跟前。 “瀚海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瀚海喘了几口粗气。 “启禀世子,自打我们的一支商队被抓之后,草原上便风声鹤唳。” “许多贵族都开始悬赏相对的人头,不得已我们只得隐匿于牧民之间。” 秦钰微微挑眉:“如此说来,这里的牧民都是自己人咯。” 瀚海连连点头:“何止是自己人,我们从中原带过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在他们眼里就是无上的财富。” “而且,世子的政令传达下去之后,这些牧民竟然要归顺于您。” “在下边擅自做主,先将他们收容了起来。” 秦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瀚海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传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 下达命令,他便和瀚海一同走进了最大的帐篷之中。 上了年纪的老牧民看到两人便恭恭敬敬的到了跟前,送上了一碗马奶酒。 秦钰也不客气,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这里的马奶酒还真是香甜呀,跟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样。” 老牧民很是客气的将两人迎到了主位之上,随即将一张地图送到跟前。 “世子,这几天我们已经和瀚海先生商量好了,周边的牧场也都收到了消息,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带着人马前来支援。” 秦钰脸上顿时多了些兴奋,毫不客气的接过地图。 眼前的地图可比他手上的行军图要详细的多,哪怕只有十人的牧场也标注的清清楚楚。 “看这情形,明天我们应该能到石国城下,和各路将军约好的时间也快到了,差不多两三天之内便能会师!” 老牧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恩典,立刻上前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世子,这些年来吉利可汗所搬出的法令,早就已经让整个草原民不聊生。” “若您能杀了吉利可汗,那么整个草原必定归顺于您!” 秦钰颇有些恍惚,他这次来草原,头等目的便是为了复仇。 至于征服整个草原,他想都没想过。 毕竟如此辽阔的草原,各个部落林立,除了兀良哈吉利可汗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草原王。 西边的北凉更是一尊庞然大物,想要统治这样的草原简直是难上加难。 可现在他却看到了希望。 “好!既然如此,那明天本世子便集结大军向石国进发,不为别的,就为了草原上的牧民能够过上好日子。” 这番话说出来,就连秦钰都有些不太相信,但眼下只有用这个理由才能最大限度的统治草原。 这仅仅是为了复仇,只会换来更大的仇恨。 夜半,整个营地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在外围游荡的哨兵。 便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人马嘶鸣,就连大地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秦钰第一时间警觉,当即翻身下床,抓起了手边的天澜刀。 “怎么回事?” 一声呼喊,把外边的侍卫吓得不轻。 第七十八章 牧民聚集 “世子!”侍卫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 “属下不知,只是听到外围有成群的马蹄声!” 秦钰当即警觉,立刻前去查看。 侍卫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匆匆离开。 一时间整个营地灯火通明,所有的将士纷纷冲出了帐篷,翻身上马,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大量的人马便靠近了营地,为首的男子看到眼前的大军也紧张了起来。 “巴勒赫爷爷!”男子扯着嗓子大喊:“你在哪里?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周边的牧民全都带过来了,为何这里会有一支大军?” 听到这番呼喊,秦钰也是皱起眉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天的老牧民便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帐篷。 “哈哈,臭小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巴勒赫张开双臂,有些激动的到了跟前。 秦钰这才松了口气:“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巴勒赫赶忙上前,脸上多了些愧疚。 “世子见谅,老夫也没想到这娃娃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少年也是翻身下马,快步到了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小人呼嘎尔,见过世子!” “这些都是周边部落的牧民,一听说世子要收拢他们,便全都聚集到了一起。” “原本我也只是想带个几千人来此,没想到所有部落的首领都将自家族中的精壮男子全部派了出来,让我们务必推翻吉利可汗的统治。” 秦钰脸上的兴奋到了极致,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他要再不灭掉兀良哈,实在是天理不容。 “告诉弟兄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整军前往石国。” 此刻的石国都城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扎尔河在自己的将军府之中来回踱步,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便在这时,侍卫慌里慌张地到了跟前。 “将军,敌人的推进速度实在太快了,外围的城池大多都被占领,而且有很多部落族长居然拒绝为我们提供兵马!” “甚至连粮草牛羊都不肯给我们。” 扎尔河瞳孔骤然放大,直接上前抓住了侍卫的衣领,将他高高提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帮人究竟想要如何?一旦石国被攻破,他们所面临的也是灭顶之灾。” 侍卫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扎尔河发现了一阵,便将侍卫扔在地上。 “石国周边的大军能不能集结起来?” 侍卫喘了口气,连连点头。 “这个可以,各路将领已经带着本部人马向石国汇聚。” 扎尔河顿时松了口气,慌忙走到地图前。 “长生天庇佑,我兀良哈一定要度过这场劫难。” 便在这时,又一个传令兵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 “大将军,不好了,东边的三座城池被占领了!” 扎尔河瞳孔骤然放大:“东边?不是说敌人在南边吗?” 传令兵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扎尔河的呼吸急促到了极致,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将所有的副将召集了进来。 “传下去,大军收缩至石国,按照敌军的速度,明天应该就能到达石国城下,此命令你们必须要连夜执行。” 在场的副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去办,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的老将军这般模样。 次日一早,秦钰便率领手中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前往石国。 一夜的整编他才发现,手下竟然有了八万人马。 虽说有两三万算不得精锐,也是在马背上长大,善于骑射,最重要的是他手上的马匹多达十余万。 如此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一支精锐骑兵了。 仅仅两个时辰的奔袭,秦钰便到了石国城下。 可等他赶到这里的时候,整座城池已然被围的水泄不通。 “世子,您到了!” 完颜烈挥舞着两把斧头,笑嘻嘻的到了跟前。 秦钰有些意外,上前拍了下完颜烈的肩膀。 “来的够快的,什么时候到的?” 完颜烈嘿嘿笑了两声:“我带着大军绕到了北边,攻破了几座城池之后便收编当地牧民,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 “这才快了一些!” “不过我手下的人马疲劳至极,想要再打仗恐怕有些难。” “好在我赶到的时候,白天宝将军已然带着十余万精锐赶到了此处。” 秦钰顿时兴奋了起来,出发的六路大军,除了魏章和耶律洪天,其他的都到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四路大军加起来居然有足足三十万。 “好!传令大军,攻城!” 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拉开了正式各种各样的工程器械全被搬了上来。 扎尔河站在城墙之上,身子剧烈颤抖。 即便昨天晚上连夜召集大军,可石国城中也只有十几万大军而已,想要挡住三十万人马的轮番进攻,只怕不可能。 吉利可汗也是慌里慌张的到了城头。 “老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如何集结起这么多的兵马,而且大多数还都是我草原的兵?” 扎尔河长舒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汗陛下,咱们现在恐怕只剩下这一座孤城了,根本没办法集结大军!” “能不能想办法,让草原上的其他可汗前来相助?” 吉利可汗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这一时半会儿他上哪里调集大军。 而且其他的可汗和兀良哈之间,或多或少有些隔阂。 就算求援,这些人也不会搭理的。 就在吉利可汗晃神的时候,城墙之下已经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城门被撞得哐哐作响不说,无数的火球从天而降,接二连三的打在城墙之上。 扎尔河当即抽出马刀:“快护送可汗陛下先行离开,其余的人都给我上城墙。” 命令下达,整个石国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秦钰骑在马背上,一只手放在额头,远远看着城墙上的拉锯。 “这位老将军还真是不一般,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能亲自上城杀敌。” “我听说他是草原上的第一悍将,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第七十九章 围攻石国 完颜烈立刻凑到跟前。 “世子,我倒是听说过这位老将军,名字叫扎尔河。” “曾经带着十万人马,一举击溃三十万草原联军。” 秦钰顿时来了兴致:“果然勇猛,若是能将其收入麾下,定能统帅三军!” 完颜烈连连点头:“末将明白,一定将其生擒。” 此刻的战场已然陷入了焦灼状态,双方士兵不断在城墙上拉锯。 秦钰看着眼前的场景,顿时咬紧了牙关。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要不了多久便会陷入消耗战,后果不堪设想。” “完颜烈,立刻调集一百重装骑兵随我冲进去。” 完颜烈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斧头。 随后秦钰便穿上了铠甲,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双方的将士顿时看傻了眼,谁也没想到,祝帅会亲自冲锋。 “保护世子!” 白天宝大喊了一声,便带着人径直冲了出去,旁边的白君宝更是瞪大了眼睛,挥舞着手中的玄色棍子紧随其后。 这一瞬间,大军所爆发出来的气势达到了顶点。 秦钰也不管身后如何,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狠狠劈砍了出去,直接就将大门轰成了碎片。 大门之后的士兵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便直接倒飞了出去,硬生生的撞在了四周的墙壁上。 “冲!”秦钰一声大喊,身后的士兵便如同潮水般冲进了城。 扎尔河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他也没想到城门破的这么快。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将所有的精锐收缩了起来,向牙帐皇宫退去。 随着一路城门被攻破,其他三个方向也自然不堪一击。 大军进城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向牙帐集结,没过多久便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钰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便径直上前。 “吉利可汗,今日本世子来此,只为两件事情。” “第一,你无缘无故杀我的商队,还杀我的使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第二,在你管辖的草原当中,所有的牧民都受你无情的剥削,他们劳累了一辈子,竟然连自己的牧场和牛羊都没有。” “今日来此就是要将你手中的牧场和牛羊分给他们。” 牙帐之中的吉利可汗,早就已经浑身颤抖,他也没想到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秦钰说的这番话,让他彻底绝望。 作为草原上的可汗,牧场和牛羊就是他最大的财富,若是将这些给分了出去,那他这个可汗也就没有了意义。 “可恨!真是没有想到,我兀良哈竟然会被一个黄口小儿逼到这般地步。” 大殿之中的文臣武将此刻也是长吁短叹。 “到处就不应该杀商队和使者,要不然也不会到这般地步。” “草原上的牧民真是一群吃里扒外的家伙,他们难道忘了可汗陛下对他们的恩典了吗?就这般轻易的投敌叛国。” “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还是派几个人出去和他们谈谈吧。” …… 在众人叽叽喳喳之时,几个文臣呼的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便跪到了吉利可汗面前。 “可汗陛下,反正老臣也只是这一把骨头了,不如就出去试一试,说不定还能保陛下一命。” 吉利可汗顿时激动了起来,立刻上前抓住了老人的手臂。 “老丞相没想到在这危难之际,你竟然能主动站出来。”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若是能退了敌军,这江山我与你平分。” 老人也是一副激动的样子,抓着吉利可汗的手臂轻轻摆动了一下,随即便带着几个使者出了门。 扎尔河却感觉哪里不对劲,看着丞相等人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可汗陛下,这个时候出去和谈恐怕不妥,万一老丞相被敌人杀了可怎么办?” 吉利可汗连连摆手:“到了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希望老丞相他们可以化险为夷。” 扎尔河有些恍惚,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一旁。 牙帐之外,老丞相和几个文臣一出来,便直接跑到了秦钰面前,扑通跪在那里。 “吉利可汗执迷不悟,而且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们已经不愿与其为伍,愿意向您投降,鞍前马后!” 秦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快就投降了。 “老丞相,你怎么说也是兀良哈的老臣了,本世子还没有发动进攻,你便自己跑出来投降,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老丞相连连摇头,随即从身上取出了一把钥匙。 “世子大军横扫草原,天下无敌,老臣对您敬仰无比,这是国库的钥匙,里边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 秦钰挑了下眉,便纵马上前弯腰拿过了钥匙。 “本世子见过许多软骨头,但是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我这里不收你这样的人,要么你自行了断,要么本世子将你五马分尸,自己选吧。” 老丞相顿时瞪大了眼睛,跟着他一起跑出来的文臣也都是恍惚不已。 草原上的规矩,但凡是过来投降的,都要以礼相待。 他们还以为秦钰可以向其他部落的可汗一样,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他们,没想到竟然直接对他们动了杀心。 “世子殿下,你这样可就换坏了草原上的规矩,长生天会怪罪你的。” 秦钰哈哈大笑了一声,随即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将士。 “长生天庇佑着每一个草原牧民,不会庇佑你们这帮贪官污吏。”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牧民才吃不上饭,不得不卖儿卖女,甚至连自己的牧场和牛羊都要卖掉。” “今日本世子杀你们乃是替天行道,一路走好吧!” 话音落下,完颜烈立刻挥舞着斧头上前直接将这帮家伙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秦钰便拍马上前。 “吉利可汗,你应该也没想到这帮家伙跑出来是投降的吧!” “现在本世子已经替你将他们处决掉了,你还是乖乖走出来投降吧。” 第八十章 东部草原 牙帐大殿之上,文臣武将浑身颤抖,满脸的惊恐,吉利可汗更是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好像是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 “扎尔河将军,难道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吉利可汗,言语之中满是绝望,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扎尔河长叹口气,恭恭敬敬的对着吉利可汗行了个礼。 “老臣曾经发过誓,会与兀良哈共存亡,今日不管可汗陛下结局如何,老臣都只有一死!” 说着他便拔出马刀带着大殿之中仅剩的将士冲了出去。 秦钰这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他着实没想到兀良哈的士兵竟然还会发动反冲锋。 当他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人时,也就打消了疑虑,随即对着身后的将士招了下手。 白君宝根本不管对面的人是谁,挥舞着手中的棍子便冲了上去。 双方将士冲撞在一起的时候,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秦钰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从扎尔河的眼中看出了必死之意。 “老将军,兀良哈已经到了末日,难道你要跟着一起陪葬吗?” 这一声呼喊,让扎尔河的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 他只是抬起头,远远的看了一眼秦钰,随即狂笑了起来。 “能够得到这么多牧民的支持,看样子你也有些手段,往后的兀良哈交到你的手中,老夫也就放心了。” “可惜,老夫早就已经发过重誓要与兀良哈共存亡。” “在草原上但凡是对长生天发的誓绝对不能违背,要不然老夫还真想看一看,你这小子能把这草原治理成什么样子。” 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声又多了几分,随即挥舞着手中的马刀抽向了白君宝。 双方武器碰撞的瞬间,扎尔河手中的马刀应声而断。 白君宝本来就天生神力,手上的棍子更是有千斤之重。 接连挥舞之下,扎尔河一口鲜血喷出,直接落下马。 就在白君宝准备继续动手的时候,秦钰大吼一声,到了跟前。 “将军,如此无道的帝王,你为何要跟他一起陪葬?” “来我身边吧,您至少可以统帅十几万大军!” 扎尔河看着身边倒下去的将士,再度笑了几声,随即将残破的马刀放在了脖子上。 “我已经老啦,一辈子追随一个帝国足够了,多谢世子的好意!” 说着,他便直接划破了喉咙。 秦钰眼中满是惋惜,他缓缓闭上眼睛,默哀了几句,随即睁开眼睛,脸上已然多了几分凶狠。 “杀光他们!” 一声令下,大军之中即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整个牙帐很快便被淹没。 秦钰进了大殿之后,看到的只有横七竖八躺在那里的尸体,就连吉利可汗也是被人硬生生的敲碎了脑袋。 “堂堂一代帝王就应该跟着自己的国度同生共死,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惜命,到了这种时候也不愿意自尽。” 嘲讽了几句,他便坐在了王座之上,颇有一种气吞天下的豪气。 “兀良哈从现在起,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过去的一切法令全部废除,草原上的财富就应该全部分给牧民。” 这边的士兵听到这番话顿时激动了起来,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随军的牧民。 秦钰微微吐出口浊气,这场战争总算是结束了。 出兵的时候,他手上仅有六万人,原本以为这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 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而且还最大限度地收获了草原牧民之心。 “传令下去,让兀良哈其余城池的城主立刻前来觐见,否则就灭了他们。” “另外派人去看看,耶律洪天和魏章打到哪里了!” 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去办。 江南,枫叶城。 林青天坐在沙盘上,死死盯着旁边的地图,满脸的愤怒。 “诸位,能不能告诉朕,这场仗你们究竟能不能打?” 在场的武将一个个静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双方大军在此对峙了好几天,可却没有丝毫的进展。 无论从规模还是从其他方面来看,朝廷大军都处于绝对的优势,按理说是可以速战速决的,可硬生生被打成了拉锯战。 “陛下!”上了年纪的老将军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不是我等无能,实在是军中可堪一用的大将太少了,调兵遣将之时,难免有些捉襟见肘,纰漏太多。” “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咱们就要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林青天微微吐出口浊气,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以前的那些文臣武将的确是天纵之才,可他根本就不敢用,谁知道这帮家伙会不会连起手来推翻他的江山。 再者,他得皇位的手段本来就不光彩,刚登基那几天,不知道有多少的大臣上书。 无奈只能将这些人全部羁押,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 没想到,如今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朕不管那么多,今日之内若不能将敌军击破,朕只能拿你们的人头来祭天了!” 正说话间,一个传令兵慌里慌张的到了大殿。 “陛下,北方战报,八百里加急!”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 林青天更是从沙盘上跳了下去,一把夺过了传令兵手中的战报,刚刚看了一眼,整个人便怒火中烧。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一个被别的异姓封王而已,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军队?” “整个奴儿干都司全部被他纳入统治之下也就算了,现在连兀良哈,连幽州都被他攻下!” “你们谁能跟朕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在南方作战已经很长时间了,根本就不知道北方的情况。 刚才说话的老将军在副将的搀扶下,到了地图旁。 “不愧是我大夏最能打的王爷,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统治了如此大片的领土。” “陛下,咱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此处的战争,要不然京城就危险了。” 林青天深吸口气,尽量平复心绪,强行挤出一丝微笑,走到了老将面前。 第八十一章 水淹敌军 “黄老将军,想当年你与靖北王并称为我大夏双璧,军事武功应该不在其之下吧?” 林青天的眼中多了几分期待,他现在能仰仗的也只有眼前这位老将军了。 黄进忠无奈的叹了口气,剧烈咳嗽了几声。 “老夫已经九十多岁了,精神,体力都大不如前,这次远征也是抬着棺材来的。” “能够帮陛下平定江南叛乱,已经是心力憔悴,若是再要北上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林青天的呼吸略微急促,眼下朝廷当中能为他统率三军的,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位老将军了。 不管怎么说,黄进忠都是他的姑爷爷,要不然也不会出山。 “将军,既然如此,那江南的战事就拜托了,有没有什么良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叛乱?” 黄进忠看了下地图,随即将目光停留在一处河口。 “如今之计,就只有用水攻了。” 林青天顿时两眼放光,赶忙凑到了跟前。 “老将军可有谋划?” 黄进忠点了下头,随即指向上游位置。 “几路诸侯联军所扎营的位置处于低洼之地,而且这个地方曾经乃是河道。” “如果我们能够将上游堵起来,同时在右侧方开挖一条小沟渠,便可以将洪水引入敌军的营寨。” “到那时,诸侯大军便可不攻自破。” 林青天顿时兴奋了起来:“好计策!” 蓦地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猛的抬头看向了黄进忠。 “将军,你是不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在谋划这条计策?我看这两天的行军作战图,好像都是在刻意将诸侯联军引入河谷之中。” 黄进忠微微颔首:“各方大军战力不足,老夫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没有事先禀告陛下,真是罪过。” 林青天摆了下手,显得极为大度。 “无妨,此战过后,朕定封老将军为王!” 黄进忠微微吐出口浊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排兵布阵。 幽州,蓟城。 秦战将手下的大将汇聚到一处,面色凝重。 “钰儿已经传来消息,兀良哈已经被灭,从今以后,草原东部这辽阔的土地便都是我们的了。” 在场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围到跟前。 “王爷,世子现在和草原上的长生天拥有着同样的威望,只要他振臂一呼,数十万草原精锐便会汇聚到幽州。” “咱们何不趁此机会,挥师南下,逐鹿中原!” …… 秦战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兴奋,反而有些担忧。 “我们虽然掌握了广阔的土地,但人口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后勤的粮草供应也是个大问题。” “再者,刚刚拿下幽州,各地还不太安稳,若此时挥师南下,只怕不妥。” 众人纷纷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各自推到了一边。 秦战再度看了眼地图,便抬头看向眼前的传令兵。 “世子现在在哪里?” “回禀王爷,属下来的时候,世子还在石国牙帐之中,现在就不知道了。” 秦战不由皱起眉头,脸上的担忧更甚。 虽说,秦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取得了如此喜人的战绩。 可他毕竟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若是继续西征,很有可能让草原其他部落联合在一起。 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传递下去,将各地兵力向幽州集结,随时防备朝廷的进攻。” 在场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齐齐应了一声便各自退下。 秦战坐在椅子上长叹了口气,随即扭头看向了旁边的天下堪舆图。 “天下!” “没想到老夫到了这把年纪,竟然也不得不去争天下了。” 北方草原,哈河台部落。 秦钰站在河边,脸色颇为怪异。 “你的意思是,魏将军迷了路,攻错了方向,沿途灭掉了十几个部落,直逼北凉北境。” 旁边的传令兵连连点头,随即将几份战报送到了跟前。 “魏将军在途中还碰到了两支商队,在其相助之下,周边的牧民纷纷投靠。” 秦钰拿过战报看了一眼,也是惊为天人。 耶律洪天和魏章两支大军,从一开始的时候就走错了方向。 魏章一路向北绕了个大圈,耶律洪天的进军路线则是偏南。 两路大军好巧不巧地绕过秦钰的主攻方向。 不过幸好,他们在北凉边境会师,而且两支大军加起来多达二十万。 看着手中的战报,秦钰也是兴奋不已,他着实没想到手下的两员虎将竟然这么能打。 “传令,让他们回来吧,眼下还不是灭掉北凉的时机。” 秦钰看着眼前的长河深吸口气。 “世子?老子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可不能一辈子顶着个世子的头衔,要做我就要做最大的。” “先从这草原开始吧!” 眼下已经到了春夏交界之际,即便是宁古塔的冰雪都逐渐消散。 当地得到土地的山民,纷纷开垦出了荒田。 “世子大军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田间地头便响起了欢呼之声。 “参见世子!” 秦钰微笑着和老百姓打着招呼,缓缓前行,很快便到了盛瑞城下。 秦战在安定幽州之后,也选择回师盛瑞城。 近半年以来,随着大量的人口往盛瑞城集结,这里的规模扩大了数倍。 周边的田地也被充分利用了起来,大大小小的村庄如雨后春笋般建造了起来。 “钰儿!” 秦战张开双臂,欢喜的迎了出来。 “真没想到,你此战竟然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 秦钰立刻行礼:“爷爷过奖了!” “您也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幽州城啊。” 爷孙俩相视一笑,便大踏步的进了城。 主殿之中,众人欢聚一堂,几个带着火炉的锅子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冒着热气。 秦战通过了一下,众人随即端起酒杯,站起身子。 “诸位,如今我们手中所掌控的力量,已经足够问鼎中原,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得想办法稳定后方,我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南征。” 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 在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为突然北撤而耿耿于怀。 第八十二章 天琴宫 秦钰仔细观察着现场中人,暗自将他们的表情记了下来。 想要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各路将领的意见极为重要。 倘若这些人当中有不愿征战者,就算一切准备的再妥当也无济于事。 可在座的无论是老将还是小将,每一个人所迸发出来的战意都是前所未有的强盛,恨不得马上驰骋疆场。 看到这场景,秦钰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也是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诸位,自打兵进幽州的那天起,我们就是朝廷的反贼了。” “等到江南的仗打完,他们必然会北伐,到时候诸位恐怕要赌上身家性命,和我们靖北王府大干一场。” “就是不知道诸位……” 话还没说完,完颜烈直接站了起来。 “别的不说,老子这辈子就认世子和王爷!你们让我打哪里我就打哪里。” “朝廷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 “再说了,大下江山那么多年,早就已经没落了,还不如让老王爷登基称帝。”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沸腾,纷纷举起酒杯。 “是呀,老王爷,咱们现在兵强马壮,只要振臂一呼,我们必能拿下大夏江山。” “新皇帝的皇位来的本来就不光彩,而且还把那么多的能臣武将全都流放到了奴儿干都司,天下百姓早就对他颇有微词。” …… 就在众人劝谏之时,秦钰却摆了下手。 “诸位,现在还不是大举动兵的时候!” “奴儿干都司本来就是流放的苦寒之地,这里的老百姓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绝不能轻易动兵。” “至少也得在休养生息之后,才可大举南下。” 秦战连连点头:“不错,怎么着也得把粮食备足了。” “本王手底下还有一片自留地,如今已经到春夏之际也该种上种子了。” 在场的众位将领也没有多说什么,纷纷举起了酒杯。 宴会刚刚结束,秦钰便拍着肚子到了王府之外。 “这火锅的味道是越来越正了!” 刚感叹了一声,他突然发现在不远处的田地位置,有几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凑在那里。 他眼睛微眯,浑身上下瞬间透出了杀气,随即握着长刀缓缓靠近。 “你们在这里做甚?”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几个家伙吓了一跳。 回头看见秦钰之时,更是不知所措,慌忙抽出腰间的短刀。 “没见过你们呀,中原来的?细作?” 几个人顿时慌了神,赶忙将手中的兵日扔到地上,为首的男子更是连连摆手。 “世子,我们不是细作!只是想来这里将我们的少主人带回去。” “少主人?”秦钰一头雾水:“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的少主人又是谁?” 为首的男子指向不远处的田地。 “翠欣!她便是我们的少主人!” “当初来这里的时候,王爷曾经答应过,说半年以内肯定让她回家,现在已经到时间了,我们便来了。” “至于我们是什么人,暂时不能告诉世子,若王爷允许的话,或许可以。” 秦钰顿时挑眉,当即上前抓住了男子的肩膀。 “本世子可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只要我一句话,你们便是细作,就算我杀了你们都不为过。” 几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为首的男子更是惊恐不已。 “世子,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我们都已经将情况言明,你又何必如此?” 秦钰满脸的不屑,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翠欣,随即又看向眼前的几人。 “今日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众人脸上的惊恐到了极致,为首的男子看了眼秦钰手中的长刀,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们是天琴宫的人!” “我家宫主曾经受王爷恩惠,便奉命训练燕翎卫,更是暗中将少主人派到您身边,随行护卫。” “如今期限已到,我们便奉命前来接少主人,这也说得过去吧。”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便收起了长刀。 “原来如此!” “不过,翠欣现在已经是本世子的贴身侍女,想要把她接走,还得问过我手上的这把刀。”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是想要将其偷偷带走吧。” 众人有些无奈,只能跪在地上。 “世子又何必如此刁难?” 秦钰轻哼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向了翠欣。 旁边的慕容雪薇第一个看到了秦钰,赶忙起身打招呼。 虽说穿着一身粗衣麻布,小脸上布满泥泞,但也别有一番风韵。 秦钰微笑着上前将其揽入怀中。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慕容雪薇撅起小嘴:“婉儿姐姐主持桑麻蚕丝,难道我就不能下地干点儿农活吗?” 秦钰擦掉其小脸上的泥泞,随即看向旁边的翠欣。 这小丫头和慕容雪薇不遑多让,浑身上下早就已经遍布泥泞。 “翠欣,天琴宫来了几个人,说是要接你回去,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 翠欣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旁边的灌木丛。 刚才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已然笑呵呵的站了出来。 “天琴宫当中派系林立,就算回去了也没有我的位置,还不如待在这里。” “若世子顺手,还麻烦你将他们赶走!” 秦钰有些意外:“你可是堂堂的少宫主,难道就这般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做侍女吗?” 翠欣微微吐出口浊气。 “我母亲的死到现在还没一个结果,若是我回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不如留在这里!” 秦钰顿时来了兴致,看样子这天琴宫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既然如此,那本世子便替你做这个主,至于那边几个烦人的家伙,就让他们滚吧。” 翠欣欠了一下身子:“那便多谢世子了。” 秦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吹响了身上的哨子。 没过多久,十几个燕翎卫便从草垛里冲了出来,将那几个家伙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们是来求见王爷的,你们这般行为没道理呀!” “世子,他们定然是误会了什么,快让他们放人啊!” 第八十三章 群龙无首 “他们可没误会什么!”秦钰拍了一下手掌:“你们家的少宫主好像并不愿意随你们回去。” 几个人顿时瞪大的眼睛,满脸的不相信。 “少主子,现在整个天琴宫群龙无首,若是您不回去的话,我们就再也没有宫主啦。” 秦钰可不管那么多,只是挥了一下手,便让人将他们给拖了下去。 “真没想到,我身边竟然还有一位少宫主。” “看样子爷爷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说起来你们天琴宫究竟是做什么的?” 翠欣无奈的叹了口气。 “江湖上的仇杀我并不感兴趣,况且,现在的天琴宫,早就不是当年的天琴宫了,就算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秦钰点了下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上前抓住了翠欣的肩膀,身上的内力骤然爆棚。 “凭你这一身功夫回去做个宫主轻而易举,又何必在这里当个使唤丫头呢?” 翠欣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没有躲开秦钰的手掌,更没有运功抵抗。 “世子,王爷曾经对我天琴宫有着天大的恩典,我得留下来报恩,这个我是说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钰没有过多为难,只是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过段时间本世子可能要去趟中原,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翠欣很是恭敬地欠了下身子:“遵命!” 秦钰也不在这里多留,眼下重中之重便是集结大军伺机南下。 盛瑞城北大营之中,此刻极为热闹。 耶律洪天手持方天画戟,半蹲在那里,如猛虎般伺机而动。 白君宝则是握着玄色棍子,满眼的警惕。 下一刻双方便冲撞在一起,兵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秦钰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顿时来了兴致。 他转身走上了旁边的高台,远远的看着。 “世子,你怎么来了?”白天宝不知何时到了身旁。 秦钰微微吐出口浊气:“我爷爷准备的宴席可是不差,你们这帮家伙却吃了个匆忙,然后就离席了。” “我还以为你们是要商讨什么军机大事,没想到竟然跑到这里来打架!” 白天宝满眼的无奈:“各位将军之间都想分出个高低,胜负,私下里比比武也没什么。” 秦钰轻笑一声,突然转过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天宝。 “我倒是很好奇,你的功夫究竟到了哪个地步,要不我们两个切磋一番?” 白天宝连连摆手,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末将只不过会耍几下铁扇子而已,谈不上高手,再者从你那口棺材里拿出来的兵器也不过就是一把玄铁重剑。” “总共三百来斤,挥舞起来已经很是费劲,更不用说与人比斗了。” “世子还是放过我吧!” 秦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广场。 没过多久,耶律洪天的身子突然向后退了好几步,随即半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认输,白将军一杆玄铁棍子,果然天下无敌。” 白君宝嘿嘿笑了一声。 “这次不算,我知道,你们在与我对敌的时候都出招谦让。” “若咱们都是这般谦让下去,那索性不要打了。” 众人满脑袋都是黑线。 说实在的,他们与白君宝对战的时候都已经用出了全力,要不然此刻就已经魂归西天了。 “这么喜欢比斗吗?” 秦钰颇为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场众人同时震了一下,慌忙跪在地上迎接。 “都起来吧,本世子过来只是想看一看军容,没想到你们竟然打到了这般地步。” “说起来还真有一场仗,就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随我走一趟。” 在场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当即上前将秦钰围在中间。 “世子,只要您一句话,就算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快说说咱们要去打谁。” 白君宝已经急不可耐,满眼期待的盯着秦钰。 “不过这一次出征可不同以往!”秦钰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铺开在了地上。 “北方科尔沁草原,突厥常年盘踞在这里,咱们这一次就是要将他们打垮,拿下他们手中的草场!” 现场顿时沉默了下去,尤其是耶律洪天,眼中竟然多了几分惊骇。 “世子,您恐怕还不知道,突厥究竟有多强大?” “北方科尔沁草原虽然气候寒冷,但却靠着北海大湖,那里的草场非常的茂盛,牛羊遍地,人口密集。” “兵力就更不用多说了,随随便便都可以集结起三四十万大军。” 秦钰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是打仗,咱们就不能专挑软骨头捏,就得找一块儿硬骨头好好啃一啃。” “我们有两支商队进入了科尔沁草原,已经将那里的情报带了回来。”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信笺分发了下去。 众位将领看到密信上边的内容,纷纷瞪大了眼睛。 “这不可能啊,那么强大的突厥帝国怎么会分裂成这个样子?” “老皇帝什么时候死的,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天呐,六位皇子争权,整个突厥一分为八!” …… 正当众人惊叹之时,秦钰突然抬起手掌,狠狠的拍在了地图上。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在场众人的眼中同时多了些兴奋。 魏章更是凑到秦钰跟前,询问如何打法。 只有白天宝一个人蹲在那里,拖着下巴一言不发。 “天宝将军?”秦钰碰了碰白天宝的胳膊:“你有何看法?” 白天宝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即指在了大夏北方地带。 “今早从南边传来了不少消息,大夏皇帝已经击败了诸侯联军,不日将北上。” “我们又刚刚在草原打了一仗,将士疲惫不堪,若这种时候精锐北上,那咱们南边的防御必然空虚。” “到时候夏军一鼓作气,刚刚拿到手的幽州恐怕就要被其夺回,甚至连整个奴儿干都司都得被其占领。”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位将军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们虽然喜欢打仗,但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去打。 第八十四章 北伐突厥 秦钰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所以本世子刚才说了,这次北伐不同以往,咱们只带三万大军!” 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睛再度放起了亮光。 “三万大军对咱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而且现在的突厥已然四分五裂,凭这些兵马足以荡平整个科尔沁草原。” 魏章激动的几乎跳起来,一根手指不停的在地图上转来转去。 其他的人也是接连点头。 “拿下科尔沁草原之后,咱们就有了足够的马匹供应地。” “到时候咱们就可以集结起几十万铁骑,横扫中原。” …… 众人逐渐兴奋了起来,当场在地图上研究起了作战方略。 秦钰轻笑一声,随即从身上取出了一枚虎符。 “本世子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北上之时我六人各带五千兵马,十天干粮。” “这一战力求速战速决,切不可拖延。” 众人的眼中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战意,齐齐点了下头。 靖北王府大殿之中,秦战依旧和自己的老弟兄围坐一桌。 “王爷!”胡胜江端着杯酒凑到了秦战面前:“您真的放心让世子带三万人马北上吗?” 秦战长叹口气:“说句实在话,眼下竟被王府的基业有一大半都是那小子打下来的,他要带三万人马北上,我这个老头子敢说个不字吗?”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愣在那里,随即大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秦战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拿下大半个草原,自然也能对付一个四分五裂的突厥。 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大夏帝都,乾元宫。 林青天坐在轮椅上,看着悬挂在朝堂上的巨大地图,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 “诸位爱卿,如今的天下还真是四分五裂呀!” “江南的诸侯联军虽然被击退,但却并没有入朝称臣,依旧在自己的封地逍遥快活。” “东南地带,又有几个人称王,雄霸一方。” “巴蜀更是不得了,今年出了十几个王爷,据说现在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最让朕气愤的是,一个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的异姓封王,竟然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幽州。” “谁能告诉朕这大夏的江山究竟怎么了?” 在场的文武百官静若寒蝉,谁也不敢率先说话。 而且今日前来朝会的连一半的大臣都不到,那些亲王,国公,纷纷告缺,躲进各自的府邸,吃喝享乐。 其实满朝文武的心理跟明镜似的,眼下这情况完全是林青天一手造成的。 他一登基就将反对他的文臣武将一律革职,流放边疆,转而扶持林氏皇族的亲王国公。 虽说如今的林氏皇族牢牢把控着大夏的江山,可是这帮宗亲大多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 指望他们治理朝政,根本不可能。 这次大军南征,就是因为朝堂上无人可用,不得已才将黄进忠这样的老古董给请了出来。 “陛下!”张丰年无奈地走了出来:“天下诸侯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都是因为朝中少了他们惧怕之人。” “若是能够将那些流放的文臣武将请回朝堂官复原职,说不定这江山能再度统一。” 林青天眼睛微眯,满脸的杀气,身子微微前倾,死死的盯着张丰年。 “丞相如果你不想做这个位置可以直说,这随时找人来换,你用不着在这里大放厥词。” 张丰年无奈叹息,只得退了下去。 当初支持太子只是因为看起有些手段,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一根筋,非要将所有的全力全部集中到宗亲手中。 历朝历代但凡是这么干的,几乎都断送了江山。 “陛下!”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贼兮兮的站了出来。 “微臣觉得,您没必要为这些事情忧虑。” “您才刚刚登基没多久,便御驾亲征,击退了江南各路诸侯。” “这放在我大夏国史之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功绩。” “如今您只需要内修朝政,采取远交进攻的手段,便能轻而易举的节制天下诸侯。” 林青天的眼中顿时放起光芒,当即招了下手。 “近前来说话!” 黄天浩嘿嘿笑了两声,便立刻小跑到跟前。 “微臣看陛下这两日愁眉不展,也是痛心不已,痛定思痛,决定为陛下分忧。” 说着他便径直走到了悬挂着的地图前。 “如今江南一线,各路诸侯四起,其实陛下没必要发兵征讨,只要把他们想要的东西分享给他们便是了。” 这话一出,瞬间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叫什么话?天下诸侯造反,还将土地分封给他们,这不就是推着他们造反吗?” “陛下,此计万万不可,黄天浩此人本就是卑鄙小人,若听了他的计策,恐怕大夏就真的要完了。” …… 听到众人如潮水般的诋毁,黄天浩却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 林青天微微挑眉,光是这份泰然就让他提起了兴趣。 “黄爱卿,你继续说!” 黄天浩夜不犹豫,立刻指向了西南地带。 “微臣所谓的册封可不是分封,而是单纯的封赏,只不过在赏赐的时候要做一些变动。” “就比如这巴蜀地带,可以将巴王实际控制的地域封赏给蜀王!” 林青天恍然大悟,当即跳了起来。 “朕明白了,就用他们手中的果子,让他们自相残杀,朝廷坐收渔翁之利。” 黄天浩立即上前拍马屁。 “陛下果然是天人下凡,智慧非凡,如此江南各路诸侯便可不攻自破,等到他们自相残杀之时,您再御驾亲征,必能一统天下,再造乾坤。” 林青天很是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抬手指向了幽州地带。 “那这北方该如何是好?” “此处靖北王一家独大,而且刚刚征服了草原东部,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威胁甚大。” 黄天浩却是一脸的轻蔑。 “陛下,莫不要忘了,这北方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而且北凉还在那里呢。” 林青天微眯着眼睛,拖着下巴思索了半晌。 “你的意思是要镇联合北凉和草原各部落讨伐靖北王。” 第八十五章 远交近攻 黄天浩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便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青天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脸上的兴奋到了极致。 “都听一听,这才是你们应该给的计策,不要每天耷拉着脸站在那里,好像是朕欠你们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张丞相!你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太久了,也该换换人了。” “今日起便由黄天浩接替你丞相位置,立刻把相印交出来,回家养老去吧。” 这话一出,朝堂震动。 在场的文臣武将议论纷纷,甚至有的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国的丞相说罢免就罢免,这也太武断了吧。” “恐怕咱们在这朝堂上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你哪天陛下不开心,恐怕咱们也要被流放到奴儿干都司!” …… 就在众人恍惚之时,黄天浩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从他们面前走过。 宁古塔,佳木城。 魏肆看着突如其来的大军欢喜的跑了下去,径直到了秦钰面前。 “世子啊,可想死我啦!” “不过说起来,眼下应该全力向南发展,你们怎么得空跑到我这里来了?” 秦钰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老将军,我们这次过来是北上进攻突厥的,还希望您能够提供一些战马和粮草。” 魏肆不由惊了一下,随即侧了下脑袋,看了眼身后的骑兵。 “世子,我没有听错吧?你们去打突厥就带这么点兵?” 秦钰轻笑一声,重重的点了下头。 “放心吧,老将军,如今的突厥已经是四分五裂,我们出击之后各个击破,要不了多久便能将突厥全境拿下。” 魏肆还是有些担忧:“话虽这么说,可还是太冒险了!” “正好我这里还有几万精锐,要不你们一起带着走吧?” 秦钰摆了下手:“不用了,把他们的战马给我们即可。” “另外这佳木城外再多造一些战俘营,要不了多久,我们可能会带很多人回来。” 交代了几句,秦钰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 魏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吩咐了下去,让手下的人做好万全准备。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亲自率领大军北上救援。 突厥境内,六皇子营地。 “瀚海先生,本皇子看你是个商人,才没有对你动粗,没想到你竟这般放肆。” “我好歹也是个突厥皇子,你竟然让我去向大夏的靖北王投降。” 瀚海站在堂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六皇子,如果你想要活命,或者说你想要继承突厥皇帝之位的话,我劝你还是向南投降。” “这般僵持下去,你只会死在草原。” 六皇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狂笑了几声,随即对身旁的侍卫招了下手。 “瀚海先生给咱们带来了不少的好东西,本皇子也就不理会他的疯话了。” “好吃好喝招待,若是什么时候先生想走了,恭恭敬敬送出大营。” 瀚海无奈的叹了口气。 “六皇子,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想投降了一定要告诉我。” 便在这时,大营外突然想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六皇子慌忙放下酒杯,站起了身子。 “外边究竟怎么回事?” 浑身是血的士兵慌里慌张的闯进了大帐。 “皇子殿下不好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支骑兵冲进了咱们的大营,弟兄们死伤过半,剩下的大多都已经投降了。” 六皇子瞳孔骤然放大:“难道是其他皇兄的军队?” “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分了领地之后互不干扰,为何还要派兵前来攻打?” 正疑惑间,一队人马便直接进了大帐。 秦钰揉了一下额头,径直走到六皇子面前,端起马奶酒,咕咚灌了下去。 “皇子殿下还真是不一般呢,人在外边竟然没有一个哨岗。” “这场仗赢得太容易了,着实没意思,要不然本世子把你的兵将还给你,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瀚海看到秦钰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意外,立刻上前参拜。 “世子,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快,这才过了两天而已,就打到这里了。” 秦钰不客气的抓起六皇子面前的羊腿狠狠啃了一口。 “这已经算慢的了!” “其他几路大军指不定打到哪里,说不定现在已经将突厥王庭给拿下来了。” 六皇子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秦钰。 “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钰吐掉嘴里的骨头渣子。 “我乃是靖北王世子这次过来就是要灭掉你们突厥,将科尔沁草原全部纳入麾下。” 这话说的极为轻松,好像他们突厥根本就是纸糊的一般。 “你带了多少兵将?” 秦钰轻笑一声:“我手上不过区区五千,此次进入草原的大军加起来也就三万。” 六皇子眼中的惊骇到了极致。 “不可能,光是我这大营之中便有三万大军,你五千人马是怎么攻进来的?” 秦钰眼中带了些嘲讽:“都说了你营中的人马对于本世子来说就是一群酒囊饭袋。” “对了,你就是瀚海先生说的那位小皇子吧。” “放心,本世子不会杀你的,灭掉突厥之后,总得有一个皇帝来震慑草原。” 说话间,秦钰已经将手中的羊腿啃了个干净。 “将咱们的政令散发下去,告诉大营中的将士,若是有愿意归顺者,当场兑现军饷。” 下完命令之后,秦钰便自顾自的走到旁边的卧榻上,呼呼睡了起来。 这让在场的六皇子和一众突厥将领大惊不已。 难道就这般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吗?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众侍卫便冲进了大帐,收缴了他们的武器。 六皇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有些郁闷的喝着马奶酒。 瀚海轻笑两声便做到了六皇子身旁。 “早就已经说过了,我家世子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横扫草原,可惜皇子殿下错过了投降的最佳时机。” “要不然你可能就是真的突厥王了。” 六皇子直到现在都是恍惚不已,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大营怎么着就被人家轻易攻破了。 第八十六章 呼延灼 突厥王庭,大皇子端坐在皇位之上,眉眼之间满是得意。 “不听朕的话,就只有被灭掉的下场!” “呼延将军,这次出现在草原上的敌人虽然强大,但对你而言应该不在话下吧。” 看起来颇为威猛的男子当即站了出来。 “不管是谁,只要出现在草原上,末将就有把握将其灭掉!” 大皇子狂笑了两声,随即端起酒杯。 “呼延将军真不愧是我突厥第一猛将!” 呼延灼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担忧:“陛下,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兵分数路,席卷科尔沁草原,背后的统帅一定不是一般人。” “眼下六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的领地都已经被攻破,看他们下一步的进攻方向便是我突厥王庭。” “若真的让他们几路大军会合,那我们……” 大皇子很是不屑的摆了下手。 “呼延将军多虑了,从各方报过来的情报看,敌人进入草原的兵力并不是很多,而朕的手中可是握着三十万大军。” 呼延灼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举起了酒杯,狂欢了起来。 便在这时,大帐之外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大皇子瞳孔骤然放大,当即摔掉,手中九碗拿起大刀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浑身是血的侍卫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跪在地上。 “陛下不好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路大军,此刻已经攻到王庭之下,眼看就要冲进来了。” 现场顿时变得混乱,文武百官满眼的诧异。 “这不可能,王庭之外有三十万大军,他们是怎么冲进来的?” “就算能冲进来,外围的大军为何没有来报?” …… 呼延灼深吸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拿起长枪便冲了出去。 可他刚刚冲出营帐,白君宝的棍子便直接砸了下来。 呼延灼被吓了一跳,赶忙抬起长枪格挡,谁知道他的大枪竟然被硬生生的砸成了两半。 情急之下,他赶忙向后推了好几步,同时从不下手中抢过了一把长枪。 白君宝顿时来了兴致:“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能见到你这样的高手,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将手中的玄铁棍子插在了地上,随手捡起了一把极为普通的长矛。 “你的兵器实在不怎么样,我也不欺负你,换一把普通的,咱们好好较量一番。” 呼延灼眉头紧皱,刚才碰撞的一瞬间,他感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尤其是白君宝手中的那把棍子,更是让他惊骇。 他所使用的长枪,可以说是整个突厥最好的武器,没想到竟然那么轻易的被人砸成两半。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白君宝。 “君宝!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了,可千万不要将他放走。” 白天宝玩笑般地交代了一句,便指挥着众人冲进了大帐。 呼延灼这才发现,整个大营早就已经火光冲天,手下的将士纷纷被俘,就连王庭之中的文臣武将都被抓了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咬牙问了一句,呼延灼便缓步后退,打算冲进大帐之中,先将里边的人救出来。 白君宝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身子一闪便冲到了跟前,手中的长枪狠狠的砸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呼延灼也顾不了许多,当即迎了上去。 双方交错之间,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传出,没过几招手中的武器就成了粉末。 也是在这个空档,整个大营彻底陷落。 放眼望去,只剩下呼延灼一人还在反抗。 “呼延灼将军,早就听说你是突厥第一猛将,可现在突厥已经亡国,你没有必要为其陪葬。” 白天宝快步到了跟前,将突厥大军的虎符塞到了他的手上。 “这片草原的老百姓早就已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换一个统治者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 “而且,将军依旧还是突厥将军!一切都不会变。” 呼延灼有些恍惚:“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背后的统帅是谁?” 白天宝也不隐瞒:“我们乃是靖北王的兵。” “背后的统帅则是靖北王世子,秦钰!” 呼延灼顿时大惊:“就是那个灭掉了兀良哈的世子?” 白天宝点了下头:“正是他!” “若我没记错的话,将军的先祖应该是从中原来的,难道你就不想回中原看看吗?” 呼延灼猛然抬头:“你的意思是说,世子会进军中原,称帝?” 白天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随即拍了拍呼延灼的肩膀。 三天之后,北海湖畔。 北伐的各路将领纷纷汇聚到了这里,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些兴奋。 “世子,这突厥号称是北方草原最为强大的帝国,没想到还不如兀良哈!” “这才五天而已,整个突厥就已经被我们握在手中,若是能趁机继续西征,说不定连西边的几个帝国都能够被拿下。” …… 就在众人欢呼之时,秦钰突然转过了身子。 “就在不久前,我们的探子收到消息,林青天联合了北凉等一众草原国度,想要发起东征。” “爷爷已经带着幽州兵将南下迎敌,只是,这一次的联军足足有七十万,就算爷爷手下的兵将再怎么能打,也不一定能挡得住。”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惊在那里。 “世子!”白天宝第一个上前:“如此紧急的态势,你没有命令我们南下,而是将我们集中到此处,想必已经有了谋划。” 秦钰哈哈笑了一声,便拍了下白天宝的肩膀。 “天宝将军果然是能总领天下兵马的人物!” “不过本世子要先问一句,如果是你的话该当如何?” 白天宝立刻对身旁的副将招了下手,一幅地图便在众人面前展开。 “草原诸国既然能够集结七十万大军东征,那就证明他们国内没剩多少兵马。” “若此时我们能从北方绕过去,必能灭了他们。” 第八十七章 直插后方 秦钰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白天宝的肩膀。 “说得好!” “咱们现在手上有多少人马?”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将临时编撰出来的名册拿了出来。 白天宝也是将呼延灼推到了跟前。 “现在我们可以直接调动的兵马有三十万。” “这都是呼延将军的功劳,要不是他,恐怕也没有这么多的人前来投靠。” 秦钰很是欣赏的打量了一番呼延灼。 “早就听说过呼延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可惜,本世子出征并没有带多少兵器,等平定了草原,一定给你一件趁手的。” 说着他便从马背上解下一把弓塞到了呼延灼手中。 这是那口棺材之中唯一的弓,而且只配了十支箭。 无论是材质还是上面的花纹,都和其他的兵器没有太大的出入。 但想要将这一把弓拉动手上,没有上千斤的力气,根本就做不到。 “呼延将军,这把宝雕弓你先用着!” “此次远征,便由你单独率领一支大军!” 很是豪气的交代了一句,秦钰便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弟兄们,刚刚打完一场仗,本世子知道你们都很累,但咱们不能歇着。” “西部草原上的那帮狗杂种和大夏皇帝勾结在一起,想要将我们覆灭!”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灭了他们!” 霸道的声音夹杂着雄浑的内力,迅速在草原上回荡,在场众人同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大夏皇城,前宫大殿。 草原上的各国使者汇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欢喜。 “真没想到大夏的新皇竟然如此大方,居然将大片的草场全都划给了我们。” “虽说那些土地给了咱们,但还是得凭武力去抢,毕竟那些原本就是兀良哈的地盘。” “听说皇帝把奴儿干都司都分给咱们了!” “那么一片苦寒之地,谁愿意要?再说了,那是大夏皇帝用来流放犯人的地方,他舍得分给我们吗?” ……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林青天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到了大殿之上。 “诸位远道而来,朕准备的有些匆忙,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这般谦逊姿态一下子就收获了好感,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上前参拜。 林青天看着眼前这场景,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豪迈。 只要能够解决掉靖北王,那么草原上诸国便都可成为大夏的藩国! “陛下!” 身上插着黑旗的使者,急急忙忙的到了大殿之外。 “巴蜀八百里加急,巴王愿意归顺朝廷,所辖土地全部划为郡县,只求陛下出兵解围!” 林青天顿时激动了起来,他没想到黄天浩的谋划竟然这么快就看到了效果。 尽量平复住心绪,他便摆了一下衣袖,做出了帝皇威仪。 “哼,当初巴国叛乱之时,朕也没有和他们过多计较,本来都是随意进攻,我大夏城池,实属不敬。” “如今有难,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向朝廷求救!” “诸位爱卿,你们说说朕该如何?” 在场众人顿时犯了难,这种诸侯之间的争斗,他们想管也管不了。 再者,现在朝廷的精力主要用在北方,根本就不可能出兵。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黄天浩笑呵呵的站了出来。 “陛下!巴国本身就是乱臣贼子,此刻即将灭国,乃是朝廷之幸。” “蜀国此举也算是为陛下分忧,应当重赏。” “不过,蜀国一国之力恐怕没有办法吞下整个巴蜀,应当调集周边诸侯共同讨伐。” 这番谋略乍一听似乎并没有什么,可要仔细一琢磨,便惊为天人。 既然朝廷不可能出兵,那边默许蜀国出兵,但也不可能看着他们灭掉巴国自肥。 调集周边的诸侯,不仅仅是让他们分一杯羹,也是为了让他们制衡蜀国。 若是在瓜分地盘之时,分赃不均,也可以让这些诸侯内讧。 朝廷自然可以作壁上观。 林青天自然能听出这谋划当中的深意,很是满意的看了眼黄天浩。 “不愧是朕亲封的丞相,果然有韬略!” “那给西南各路诸侯的圣旨便由你来写吧!” 这话一出,满朝的文武大臣乃至外来的宾客,都用一种崇敬的目光死死盯着黄天浩。 这就意味着眼前这位黄丞相,现在乃是大夏真正的宠臣。 前来朝拜的金银珠宝该往哪里送,他们心中也都有了数。 “报!” 又是一个传令兵,慌里慌张的到了大殿门口,可他身上插着的却是一杆血色旗子。 “北方战报,靖北王大军攻破沙河关,连下三座城池!” 林青天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不顾身旁太监的阻拦,径直到了跟前,一把夺过传令兵手中的信件。 刚看了一眼,他便将书信撕成粉碎。 “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会出现敌军?那老不死的现在应该在应对七十万联军的进攻。” 传令兵惶恐不已:“攻城的好像只是一支偏师。” “他们无心久战,攻破城池之后便大肆抢夺粮草辎重,随后撤退!” 林青天的脸色平静了几分。 “抢夺粮草辎重?” “也就是说那老家伙已经快要断粮了。” 在场的文臣武将顿时兴奋了起来,纷纷凑到了跟前。 刚才西南的战报已经让黄天浩抢尽了风头,他们怎么着也得找找存在感。 “陛下,辽东本来就是苦寒之地,哪怕有奴儿干都司偌大的土地作为后盾,想必也收不来多少物资。” “如此看来,叛军支撑不了多久了。” “陛下,草原上毕竟有七十万联军,又有黄老将军亲率二十万大军坐镇北方边境,到不了多久必能平定叛乱。” “陛下当真是古今第一圣主,应当行封禅大典!” …… 一阵阵马屁拍过来,让林青天极为不爽。 “这是你们的功劳吗?” 一句话吓得众人瑟瑟发抖,慌忙退到两边。 林青天冷哼一声,随即转过身看向了黄天浩。 “黄爱卿,你觉得北方的战事应当如何?” 仅仅是一句询问,立刻让众人的目光汇聚到了黄天浩身上。 第八十八章 北方谋略 “陛下,微臣觉得,靖北王绝不能小觑。” “他毕竟是我大夏头号战神,此次突然派出一支偏师过来抢夺粮草,辎重,必有其深意。” “恐怕并非单纯的断粮!” 黄天浩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异常的凝重,好像他是刚刚从北方前线回来一般。 林青天眉头紧皱,顿时变得沉默。 “黄爱卿,那你的意思是?” 黄天浩立刻走到大殿旁边悬挂的地图前。 “应当立即派重兵北上,在平城,祁连山一带布防,同时派出大军猛攻幽州,全力配合草原联军。” 这番话多少带着些慷慨激昂,看得在场的文臣武将目瞪口呆。 从黄天浩第一次献计之时,他们就认为,此人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谄媚小人。 虽说提出来的计策也大有纵横合璧的才略,但多少有点拍林青天马屁的意思。 可是从今日的调度来看,往日的谄媚荡然无存,反倒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思。 林青天也是有些恍惚,真要说起来,黄天浩的这番话他并不愿意听。 可仔细一琢磨,又有道理。 秦战用兵向来鬼神莫测,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 略微思索了一番,林青天便将掌印太监叫到跟前。 “即刻按照丞相方略拟旨,调集大军北上。” 黄天浩依旧是满脸的担忧:“陛下,虽说反贼已经被七十万大军死死压制,但微臣还是担心。” 说着,他便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草原诸国的精锐全都派了出去,那他们的后方不就空虚了!” “此时有一只精锐绕后,那这些草原部落不就全完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黄天浩故意提高了嗓门。 在场的草原使者纷纷慌张了起来。 “此事必须要向国主汇报!” “来的时候,我王都之中的大半兵力都已被抽掉,真的有人在此刻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丞相真不愧是大夏的栋梁之才,竟能一眼看穿敌人诡计。” …… 在场的草原各国使者再也没心思喝酒玩乐,纷纷让身边的手下将消息传回国内。 林青天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快速稳住心绪,便大笑了一声,举起酒杯。 “诸位,靖北王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咱们百万联军摆在这里,朕就不相信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在场的众人也是举起酒杯,不过脸上都多了几分忧愁。 北凉边境。 秦钰纵马到了一处山坡之上,远远望着前方的城池。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到这里了!” “呼延灼不愧是突厥第一猛将,不过是带了八万人马而已,竟然能够在五天之内灭掉八个部落,一个小国!” 白天宝也是凑到了跟前。 “世子,末将看来,最大的功劳应当归属瀚海先生。” 秦钰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白天宝立刻从身上取出来一本册子,递到跟前。 “瀚海先生在这草原上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和各个部族首领乃至国主都有一些交情。” “这地方根本就不用打,大军一到,当地的百姓便争先恐后的投降。” 秦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瀚海先生倒还真是居功至伟。” “等平定了北方草原,本世子一定给他庆功!” 正说话间,完颜烈有些不快的到了跟前。 “世子,呼延将军一路上都是先锋主攻,打的胜仗都有一箩筐了。” “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吧!” 秦钰哈哈笑了一声,抬手指向远处的城池。 “北凉乃是北方草原上最大的国度,不仅和大厦接壤,西边还连接着西域,国中的城池更是有上百座!” “光凭呼延将军一人,恐怕没有办法拿下整个北凉。” “现在就由你率领一支人马,一直向西攻打。” “等到拿下西边所有的城池之后,咱们便在北凉的国都汇合。” 完颜烈满眼的兴奋:“多谢世子!” 随后便欢喜的策马离开。 秦钰也没有在这里多留,亲自率领一支大军直接攻入北凉国中。 盛瑞城中,秦战靠在椅子上剧烈的咳嗽,在他面前摆满了前线传来的战报。 “人不服老真是不行呀,老夫的身子如今都上不了战场了。” 苏婉赶忙将一副汤药送到跟前。 “爷爷,您可别这么说,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您是大夏第一战神,怎么可能上不了战场呢?” “你现在只不过是运筹帷幄,便可决胜于千里之外,开战到现在,连一场败报都没有。” “试问,这世上有谁能比得上你?” 秦战被说的喜笑颜开。 “你这小丫头,倒是学会恭维我这老头了!” “不过说起来,这一趟你算是立了大功了,若不是你手底下的人制造出来的棉衣,恐怕老夫手上还真没有那么多的钱粮来打这一场仗。” 苏婉连连摆手:“我只不过是带着人做一些缝缝补补的事情而已,没有那么大的功劳。” 秦战大笑了一声,顺手将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你这娃娃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厉害!” “打仗除了军队数量以及士气之外,拼的就是财力。” “辽东本就是苦寒之地,只有一些皮草,山药。” “恰恰是你让人做出来的棉服棉被,咱们才能换来大量的皮子药材,以此从中原地带换来了物资。” 苏婉顿时娇羞不已,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正说话间,一个传令兵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王爷,北方大捷!” “世子已经率领大军继续西进,直插草原各部落后方。” 秦战兴奋的几乎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传令兵面前,拿过他手上的信封,迅速拆开。 “本王的孙儿果然不一般,这才多长时间就能够一统草原了!” “若是能趁此机会一举灭掉北凉,也算是替老夫报了仇!” 刚兴奋了几句,他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苏婉赶忙上前将其搀扶到了旁边。 “爷爷,你还是不要这般激动,容易伤着身子。” “要是您出了意外,世子打下这大片的疆土,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第八十九章 前来送药 秦战喘了几口粗气,尽量平复下来。 便在这时,一个家丁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王爷外边来了一个小道士,说是奉他师父的命令来为您送一颗丹药。” 秦战微微蹙眉:“小道士?他进来吧!” 家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出去通传,没过多久一个穿这蓝色道袍的小道士便出现在大堂之中。 “小人清风见过王爷!” “这是家师命我送来的丹药,说是可以治疗你身上的战创!” 秦战看到这小道士的时候,顿时两眼放光,当即起身到了跟前,抓住那小道士的肩膀。 “你师父可是长岭山天池上……” 不等他说完,小道士连连应声,同时将手中的盒子塞了过去,随即后退两步。 “家师说了,让我不要在此逗留,送完药即刻返回,要不然便要罚我跪香了!” 很是恭敬的行了一个道家礼仪,小道士便转过身,匆匆离开。 秦战呵呵笑了两声,便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颗血红色的丹丸。 “真是没有想到那老道士竟然还记得老夫!” 说着他直接将丹丸塞入嘴中咽了下去。 下一刻,那老态龙钟的身体便精神了数倍,好像一下子年轻二三十岁。 苏婉却是皱起眉头:“爷爷送药的人到底是谁呀?这来路不明的药咱可不能乱吃。” 秦战却欢喜的摆了下手。 “你还记不记得秦钰那臭小子,从长岭山上带下来的棺材?” 苏婉眼中顿时泛起了光彩。 “当然记得,那棺材里边的每一样武器,都是绝世神兵。” 秦战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这丹药和那棺材都是同一个人送的!” 苏婉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感激:“那他还真是王府的大恩人,改天我准备一些礼物,登门拜访。” “用不着!”秦战摆了一下手:“出家人闲云野鹤,咱们就不要去打搅了。” 正说话间,一个千夫长急急忙忙的进了屋子,将一封书信送到了秦战手中。 “王爷,幽州边境上来了一位老将军,说是要与您会面。” “老将军?”秦战挑了下眉,拿过书信看了一眼便惊在那里。 “黄进忠,黄老将军,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备马,本王要亲自去一趟!” 千夫长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去准备。 北凉国都,龙城。 秦钰挺着身子坐在马背上,一只手放在额头,远远的看着城墙。 “这北凉也太不经打了,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到了他们的都城!” 白天宝却皱着眉头:“世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咱们这次之所以能这般轻松,全是因为他们国中的主力全都被调往了幽州方向。”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要不是老王爷替咱们顶住了草原林军,恐怕咱们打上半年也不一定能打到这里。” 秦钰笑一声,抬手拍了拍白天宝的肩膀。 “所以咱们就要更快一些!” “一天之内拿下龙城,集结兵马,向东打!” “区区七十万牧民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也叫军队?本世子要叫他们看一看,什么才叫精锐。” 说罢秦钰便纵马到了大军正中。 “传令三军,攻城!” 命令下达,无数的攻城器械纷纷被搬了出来,一时间,整个龙城火光冲天。 临近傍晚,攻城车几乎将所有能扔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龙城之下的尸体更是堆积如山。 整座城池如同大山一般屹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中军大帐之内,秦钰摘下头盔扔在一边,愤怒的将马鞭子扔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座城池是用钢铁浇筑的吗?” “城中不过六万人而已,我三十万大军围着打了一天,竟然没有丝毫成效。” 在场的侍卫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秦钰发这么大的火。 “世子息怒!”天宝赶忙上前:“北凉毕竟是北方第一大国,其都城固若金汤,一时半会儿攻不下,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我们手下的兵将绝大多数都是草原的牧民,几乎都是骑兵。” “论起骑射功夫,他们天下无敌,但是攻城战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除非咱们的战马能够踏上他们的城墙,要不然我们没有办法发挥出最大的战力,也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拿下城池。” 秦钰猛然抬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死死盯着白天宝,随即大笑了起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咱们可以让战马踏上他们的城墙啊!” 白天宝有些恍惚:“世子,末将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战马怎么可能踏上城墙?” 秦钰没有管那么多,径直走出了营帐。 “所有的投石车以及攻城车全线后退,将军中所有的布包全都集中起来,哪怕是装粮食的布袋也给我收集到一起。” 这命令刚刚下达,各军的统领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秦钰究竟要做什么。 可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去办。 “世子!”完颜烈很是不甘心的到了大帐之中:“世子,这城墙眼看就要攻下了,你怎么下令撤军呀?” “还有,末将实在是不明白,你要那么多布袋子做什么?” 秦钰刻上前搭住了完颜烈的肩膀。 “带着你的人找一片空地,去挖泥土!先用投石车放到敌军城墙之下,然后再用战马冲上去把那些泥土踩瓷实了。” 完颜烈顿时瞪大了眼睛:“世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旁边的白天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完颜将军,你立刻将这道军令传达至各营,世子这是要让战马踏上敌人的城墙。” 完颜烈稍微琢磨了一下,顿时反应了过来。 “末将这就去办!” 一时间,整个大营纷纷陷入了疯狂之中。 龙城之内的守城将士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颇为不解。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投石车的准头也太烂了吧,只是打到咱们的城墙之下。” “谁知道呢,他们只不过就是一帮草原上的蛮子,想要攻下龙城,下辈子吧。” …… 第九十章 边境会面 随着一包又一包的泥土被扔到城墙之下,很快就在龙城周边堆积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坡。 骑兵更是在号角声中不断的发动冲击,可他们并没有攻城的意思,只是在城墙下转悠了一圈,将随身携带的泥土丢下,便转身离开。 “不对!”守城主将顿时惊骇不已:“快拦住他们,不要让任何一匹战马靠近。”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可城墙上的将士却满眼的不解,几乎没有丝毫的动作。 便在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突然自城墙之下传来,随后两匹马便冲上了城墙。 秦钰就站在一处高台上,远远的看着这一切。 “这样一切就简单了,这座城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了。” 调笑了一句,他便拍了一下白天宝的肩膀,随即径直进了龙城。 幽州边境。 两军大营之间的空地之上,黄进忠搭好了一处棚子,静静的等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秦战才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到了此处。 “黄老将军久违啦!” 秦战很是恭敬的问候了一句,便在黄进忠对面坐了下来。 “老王爷,好久不见!”黄进忠立刻起身,将酒杯送到跟前。 秦战毫不客气的接过,一饮而尽。 “如今的朝廷日薄西山,愿意为其征战的寥寥无几。” “老将军算是一个,只是您这一大把年纪,真是苦了你了。” 黄进忠哈哈大笑一声,随即将一张地图铺开在桌子上。 “我们黄家世代忠良,而且曾发过誓,世世代代为大夏进忠!” “不像老王爷这般自由,一怒之下还可以裂土封王。” 秦战颇有些惭愧,他放下酒杯,面带笑意,看着黄进忠。 “老将军千里迢迢请本王过来,不会是专程来挖苦我的吧?” 黄进忠长叹口气,随即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坐拥整个奴儿干都司和幽州,甚至还拿下了高句丽,如此广阔的土地,足够一个人称王了。” “王爷应该不会再想更进一步吧?” 秦战轻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草原七十万联军集结,朝廷又有二三十万大军陈兵幽州边境。” “本王倒是想到此为止,可朝廷不愿意!” “近百万人马大军压境,本王若是不做点什么,恐怕就任人宰割了。” 黄进忠无奈的叹了口气,靠在了椅子背上。 “是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果是我恐怕也会做出和王爷一样的选择。” “看样子咱们只能在战场上见真招了!” 秦战没再多说什么,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准备离开。 “报!” 黄进忠的传令兵急急忙忙的到了此处,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将军不好了,龙城失陷,北凉灭国,整个北方草原已然连成一片!” 这话一出,黄进忠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你说什么?” “这不可能,自古以来,从未有人将北方草原连成一片,是何人所为?” 传令兵喘了几口粗气:“靖北王世子,秦钰!” 黄进忠猛然抬头,死死盯着秦战,没过多久便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纨绔子弟!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心性,骗过了整个京城。” “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废物,没想到竟然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上天庇佑秦家!你们的确有称帝的资本。” 感叹了几句,黄进忠便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子。 “下次见面你我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最后再喝一杯吧。” 秦战也不矫情,端起酒杯和黄进忠碰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此刻的东线战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草原各部落集结起来的七十万联军,声势浩大,眼看就要攻破幽州边防。 没想到秦钰突然带着几十万骑兵浩浩荡荡的从背后杀了出来,一路摧枯拉朽。 不到两天的时间,七十万大军便分崩离析,将近半数临近倒戈,剩下的大多投降。 消息传到大夏京都,朝野震荡。 林青天抓起手边的瓶子,不管不顾的扔到大殿之上,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吓的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为何?谁能告诉朕究竟是为何?” “一个在京城中人人唾弃的废物,何时有了这般的才华?” “文治武功天下无双,不到一年的时间便统一了草原,甚至还拿下了高句丽!” “流放到奴儿干都司的那帮囚徒,竟然都成了他的手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廉亲王才试探性的走了出来。 “陛下,当务之急是应该在边境布置兵力,以防敌军来犯。” 林青天眼中的杀气又多了几分,他拿起桌上的奏折狠狠扔了下去,硬生生砸在了廉亲王的脑袋上。 “在这之前丞相已经提出了部署,几十万大军也早早的部署在了边境。” “要等着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这江山恐怕就完了。” 廉亲王吃痛的捂着脑袋,悻悻的退了下去。 黄天浩清咳两声,大踏步的走到大殿之上悬挂的地图前。 “陛下,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是占据着优势。” “边境的城池相互连接在一起,形成了蜿蜒绵长的长城!” “千百年来,北方的游牧民族还从来没有突破过这道防线,只要咱们能守住,便可最大限度的消耗敌军。” 林青天心中的怒气散了一半。 “你的意思是,朕还要和他们打消耗战?” 黄天浩无奈的叹了口气。 “眼下只能如此,陛下想要大厦江山长治久安,或许可以试着和靖北王和谈!” 这话要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恐怕早就被拖下去剁成肉泥了。 可黄天浩说出来,林青天就得认真思索一番。 自从他登基以来,数次危难都是在黄天浩的谋划中度过。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林青天便坐回到龙椅上,随即被旁边的太监招了下手。 “传令,册封靖北王世子秦钰,为秦王,整个北方草原,包括幽州在内都是他的封地。” 这话一出,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九十一章 万万不可 “陛下!秦氏家族已经有了一个封王,现在又有一个,如此岂不是坏了祖宗的规矩。” “若是因为秦钰征服了北方草原,就将这偌大的土地册封给他,那以后朝中大臣但凡攻下一块土地,是不是也可以列土封王?”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此事万万不可!” …… 朝堂之上顿时嘈杂了起来。 林青天眼睛微眯,脸上满是杀气,他抬起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之上。 “够啦!” “既然诸位爱卿有诸般不服,那你们倒是带兵平定北方草原,把秦钰的人头给朕拿回来呀。” 这话一出,大殿顿时寂静了下去。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打下大片土地的绝世猛人,他们这帮人不管谁去了,都是死路一条。 黄天浩咳嗽两声便向前一步。 “诸位,陛下此举实则是谋划!” “幽州乃是靖北王的根基,现在将其册封给秦王,便可引得二王争斗。” “爷孙相残,有违纲常,到时候陛下便可以此为由出兵北上。” “在圣旨送达之后,只要爷孙二人受封,那么他们就还承认是我大夏的臣子!” 听到这话,众人彻底消停了下去。 林青天脸上多了些满意笑容,随即抬手敲了敲桌子。 “都听见了没有?这才是你们应该想的事情,没事的话,就到相府去好好请教请教。” 扔下这么一句话,林青天便转身离开。 盛瑞城,靖北王府。 秦钰将送上门的圣旨随意丢在一旁。 “狗皇帝,他算个什么东西,要不了多久便能灭了他的江山,哪里轮得到他来封我为王?” “而且这份圣旨来的极为蹊跷,说不定是在暗中打着什么算盘。” 秦战呵呵笑了一声。 “老夫才不管他打什么算盘,反正如今的长城防线是攻不进去了。”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休养生息,将刚刚打下的地盘好生安顿。” 秦钰也是点了下头,便靠坐在一旁。 “爷爷决定便好!” “不过孙儿想趁着这段时间,去中原转转。” 秦战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臭小子想做什么?” “不要忘了,你只有在北方草原才能是秦王,一旦去了中原,可就是阶下囚!” 秦钰嘿嘿笑了一声:“爷爷放心,孙儿可不会乖乖站在那里等着他们来抓。” “况且此次去中原一来是为了给将来的战士探探路,二来则是招募一些天下奇才。” “毕竟此处乃苦寒之地,天下才子可都不愿意过来。” 秦战眉头紧皱,这番话说的的确有道理,可他却不敢苟同。 哪有让自己的亲孙子以身犯险的? “钰儿,你听我说……” 不等秦战说话,秦钰当即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既然如此,那孙儿便收拾一下,过几天前往中原。” 说着他便径直离开了大堂。 秦战满眼的无奈,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王府织造坊此刻极为热闹。 这里已经比刚开始扩大了数十倍的规模。 苏晴坐在角落之中,一脸不情愿的纺着线。 她以前不管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御史府嫡女,现在竟然在这里打杂。 气得她踹了一下眼前的织机,便抬起手撑着下巴四处张望。 恰好看见秦钰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匆匆走过。 “姐夫!” 这一声大喊直接就把众人给惊到了,纷纷投来了惊诧的目光。 苏晴可不管那么多,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姐夫,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人家可担心你了!” 娇滴滴的声音之中带着极度的娇媚,在别人看来或许是风情万种,可在秦钰这里却有些恶心。 “你这是又整什么幺蛾子?” 带着些厌恶的语气,立刻让苏晴收起了娇媚。 “世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 “放肆!”旁边的侍卫当即大喝:“殿下已经被封为秦王,你竟然还敢称呼其为世子,活的不耐烦了吗?” 苏晴瞳孔骤然放大,她着实没想到,秦钰竟然着升的这么快。 “王爷,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单独向您汇报。” 秦钰挑了下眉,虽然对这女人极度的厌恶,但说到底他也是苏婉的妹妹。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本王手下的人,绝不会轻易吐露机密事务。” 苏晴却不管这些,直接上前抓住了秦钰的手臂,轻轻摇晃了两下,随即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真的是非常机密之事,只能私下与你讲,若是被旁人听到了,恐怕对王府不利。” 秦钰脸上的厌恶到了极致,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又不得不听。 毕竟现在的靖北王府和以前截然不同。 “跟我来吧!” 还是不耐烦的说了一声,他便带着苏晴到了一处颇为偏僻的客房。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秦钰话音刚落,赫然发现苏晴已经一丝不挂。 雪白的胴体上透着唯美的线条,白嫩的肌肤几乎能掐出水来。 “姐夫,上次我这身子你没有看清,这次你可一定要仔细看。” “我可是比姐姐更会伺候人,你若是将我留在身旁,必然知道什么叫天生绝色!” 秦钰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原以为苏晴将他带到这里是有什么机密相告,没想到竟是这般无聊之事。 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苏晴的肩膀狠狠按在地上。 “你这贱人!” “本王好心将你留在府上,没想到你却三番五次的跟我来这一套。” “看样子我只能把你扔到山里去喂狼了!” 这般凶狠模样,把苏晴吓了一跳。 “姐夫!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伺候你,为什么就不给我这个机会?” 秦钰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眼中顿时闪现过一丝杀意。 他好歹也是穿越过来的人,前世看过的小说,电影无数。 不管眼前的苏晴是出自何等目的接近他,这个女人都不能再留了。 且不说她会不会妨碍自己争霸天下,若是在背后使绊子,后果不堪设想。 第九十二章 中原探查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秦钰便拔出了天澜刀,冷冷的盯着苏晴。 “你活不了了,今日我便送你去见阎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苏晴的呼吸瞬间急促到了极致,她满眼不解的盯着秦钰。 “到底是为何?” 就在秦钰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声娇喝,突然从背后传来。 “王爷!” “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能不能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近乎祈求的声音,让秦钰不由皱起眉头。 “婉儿,这女人留着只会是个祸害!杀了她对我们都好,你当真要留着她的命吗?” 苏婉略微恍惚了一下,便重重的点了下头。 “臣妾保她一命,若今后她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臣妾会亲手杀了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钰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快步上前,将苏婉扶了起来,随即抓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反正现在的王府是你当家,你说留她一命便留着吧。” 苏婉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浑身赤裸的苏晴,眼中也多了几分厌恶。 “多谢王爷!” 秦钰轻笑一声,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将苏婉抱了起来。 “本王好歹也算是替你做了一次违心的决定,你要怎么谢我?” 苏婉星辰般的眸子当中多了几分娇羞。 “王爷,这大白天的,您这是做什么?” 秦钰却是狂笑了几声:“大白天又怎么样?本王就喜欢大白天。” “正好我要去一趟中原,这也算是替我送行了。” 说着,他便抱着苏婉到了旁边的厢房,紧接着房间之中便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总算消停了下来,可秦钰却没有下床的打算,一把将苏婉抱在怀中。 “这一走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王府里边的事就交给你打点了!” 苏婉同一只小兔般蜷缩在秦钰怀中,娇羞无比。 “如此说来,你这一趟要把雪薇带走了?” 秦钰捏起了苏婉的下巴。 “你这小丫头,怎么聪慧到这般地步?” “此次南下不可大张旗鼓,身边需要一个体己的人,而且还得会武功,雪薇是最好的人选。” 苏婉还是乖巧的点了下头,便抬起拳头轻轻捶了下秦钰的胸口。 “放心吧,从嫁到靖北王府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我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府我会好生照看的,若你真的遭遇不测,我也不会苟活。” 秦钰捏住苏婉下巴的手微微用力。 “你这小丫头,胡说些什么?” “这次去中原只不过是打探一下消息,况且我还会带上翠欣和红羽。” “她们两个的功夫都深不可测,相信不会出什么岔子。” 苏婉这才放下心来,张开玉臂紧紧抱住秦钰的脖子,随即翻身贴在其胸膛位置。 “等你回来!” 此刻的王府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一队又一队的侍卫迅速向门口集结,每一个都全副武装。 秦钰走出大门的时候,便被眼前的架势给吓到了。 “钰儿!本王想了很久,这次你去中原不同以往,身边还是要多带些侍卫。” “这些人都是老夫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个中好手,你挑几个带在身边,老夫也好放心。” 秦钰满脑袋都是黑线。 没想到仅仅是与苏婉温存了片刻,秦战便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爷爷,孙儿身边真的不需要带这么多人!” 秦钰赶忙上前抓住了秦战的手臂,同时用余光撇向了翠欣。 “那小丫头的来历想必您也清楚,堂堂天琴宫的少宫主。” “武功深不可测,而且还是您亲自选拔出来的,将她放在我身边足够了。” “再说了,红羽也会跟在我身边。” “这小丫头呢是燕翎卫出身,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战连连摇头:“老秦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还是谨慎为妙。” 秦钰然大笑了几声:“爷爷既然知道这一点,也应该知道孙儿此次中原之行,不宜大张旗鼓。” “若是让人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半路截杀,那岂不是白给?” 秦战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妥。 刚想说话,秦钰便上了马车。 “爷爷安心等孙儿回来的时候,便是咱们秦家一统天下之时。” 很是豪迈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马车便悠悠而去。 秦战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啦,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小子比我强!” 大夏皇宫,乾元殿寝宫。 偌大的大殿之中不断传出欢笑嬉戏之声。 林青天很是随意的将两名宫女扒了个干净,按在床榻上。 香艳场景,宛若修罗场! 便在这时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了太监急切的奏报声。 林青天不由皱起眉头,扯过龙袍披在了身上。 他虽然心狠手辣,有时候还荒诞不羁,但有些时候还能称得上是一代雄主。 若他在寝宫玩乐,又恰逢十万火急之事,贴身的太监便可在宫门之外呼喊。 这规矩本就是他立下的,即便此刻再怎么烦心,也只能压下。 “什么事?进来说话!” 总管太监这才弯着腰,小跑进了寝宫。 “陛下,出大事了,大河泛滥,多处堤坝被冲毁,大河两岸几十万难民流离失所,此刻已然成了流民。” 林青天瞳孔骤然放大。 流民这两个字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若是朝廷发放救济,这帮人只不过是一群灾民,可要是没有办法赈济,任其四处流窜,便很有可能形成一股反抗势力。 到那时,大夏的江山恐怕都会不稳。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林青天便对太监招了下手。 “让丞相立刻到御书房觐见!” 太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去办。 此刻的秦钰,已然架着马车出了幽州一路南下。 “王爷,看你这样子,倒不像是去中原探查情况,好像是游玩!” 慕容雪薇将一块栗子塞进嘴中,言语之中颇带着些调笑。 秦钰挑了下眉,转身抓住慕容雪薇的下巴,往前拉了几分。 “你这小妮子,出了幽州便找本王的不痛快,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第九十三章 淮水小镇 慕容雪薇撅起小嘴,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哪里敢不信呀,当初苏婉姐姐可是被你连着打了好长时间的屁股。” 秦钰感觉脸上无光,他没想到连这段黑历史苏婉都讲给慕容雪薇。 在马车外的翠欣和红羽顿时翘脸微红,捂着嘴偷笑。 “王爷,天色晚了,前边有个小镇子,咱们就在那里投店吧。” 翠欣问了一句,却掩饰不住笑意。 秦钰掀开帘子,抬手便给了翠欣一个脑瓜崩。 “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不许叫我王爷,要叫公子。” 翠欣吃痛的捂着脑袋,满脸的幽怨。 小镇所处的位置在淮水江畔,也算是临近江南。 按理说,淮水一带的小镇靠着运河,漕运发达,应该相当的富庶。 可是,当秦钰一行进入镇子的时候,赫然发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乞丐。 很多店铺的生意也是惨淡无比,店里的掌柜竟然和那些乞丐蹲坐在一起,甚是可怜。 马车刚刚到达镇子口,便被一群乞讨的孩童团团围住,一直跟着他们到了一处客店。 秦钰看着眼前的众人,不由皱起眉头。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帮人并不像是真正的乞丐,而是灾民。 可这中原地带太平已久,怎么可能会一下子涌现出这么多的灾民?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慕容雪薇突然解开了随身的袋子,想要把干粮分发下去。 秦钰赶忙将其拦下,有些焦急的将她拉进了客店。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随身带过来的干粮有很多,施舍一些给乞丐也没什么!” 慕容雪薇满脸的不解,言语之中甚至带着些埋怨。 秦钰刚要解释,旁边的红羽便满脸警惕地凑到了跟前。 “这些人应该都是灾民,若咱们在他们面前露富,或者说拿出一些干粮,这帮人就会过来哄抢!” 慕容雪薇顿时感觉后背发凉,下意识看向门外。 游荡在街道之中的乞丐少说也有几千人,就算他们功夫再高,也不可能挡得住这么多人一哄而上。 轻轻涌动了一下喉咙,慕容雪薇下意识往秦钰身边凑了凑。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摆着一张笑脸迎了下来,不过在他身后却跟着十几个壮汉。 这些人直接冲到了门口,虎视眈眈的盯着街边的乞丐。 秦钰从身上取出两锭金子摆了过去。 “先来一桌上等的酒菜,再开两间上房。” 店小二看到金子顿时两眼放光。 “哎呦,大爷您楼上请。” 秦钰也不客气,径直到了二楼的雅座,刚刚坐下来,他便将小二招呼到了跟前。 “我看这小镇临近淮水,应当是一处富庶之地,为何这街道上这么多的乞丐?” “难道是什么地方遭了灾?” 店小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凑到跟前。 “几位是外地来的客人吧,大概不知道我们当地的情况。” “前几天,大河中段的几处大坝溃决,洪水淹了下游,周边方圆百里的地方成一片泽国。” “这些日子随处都能看见逃难的灾民!” 秦钰点了下头,随即让红羽拿来了随身的地图铺开在桌子上。 “看情形这一次的大水极为严重,把下游几十个县全都给淹了!” 慕容雪薇的眼中多了几分诧异。 “公子,看你的意思,好像是想管管这大河泛滥?” 秦钰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那是自然,说到底这大河将来也是我的江山,若是我不管,难道任由其泛滥吗?” 正说话间,店小二已经将一桌子精美的菜式端了上来,不过这些菜的主要材料全都是鱼。 “客官,这大灾之年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鱼,你们就将就吃吧!” 秦钰也不在乎那么多,抄起筷子便夹了一口。 “哎呦,鲤鱼三吃!真是好菜呀!” 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影随即从窗外闪烁了进来。 红羽和翠欣如临大敌,当即起身,满眼的警惕。 可就在这个档口,一个老乞丐已然坐到了秦钰对面,抓起一条鱼大嚼大咽。 “什么人!放肆!” 翠欣呼和一声,手中已然出现了一把短刀。 秦钰却是摆了下手。 “那么紧张干什么?老前辈只是来这里吃条鱼而已,又没有要咱们的性命!” 老乞丐嘿嘿笑了一声,端起一坛子酒咕咚灌了下去。 “你这个年轻人还是挺懂礼貌的,老乞丐我很喜欢。” 秦钰很是恭敬的行了一个江湖礼节。 “老前辈武功深不可测,光是刚才那一手轻功便足以傲视天下。” “不知老前辈尊姓大名?” 老乞丐哈哈笑了一声,随即摆了下手。 “名字就是个代号,再说老夫都已经是个叫花子了,要名字有什么用?能换二两酒喝吗?” 秦钰还是跟着大笑了一声,随即将桌子上唯一的一只烧鸡推了过去。 乞丐也不客气,抓起肥鸡狠狠咬了一口。 “你这个年轻人有意思!” “老夫蹭了那么多顿饭,你是最主动的一个,有个性!” “说起来你的这一张地图不错,能不能送给我老叫花子?” 红羽顿时不乐意了:“你这老家伙不要太放肆,酒肉都已经给你吃了,竟然还想要地图。” 秦钰抬手打断了红羽。 “老前辈想要拿去便是,这样的地图,晚辈还有很多。” 老乞丐大笑了两声,毫不客气的将那张地图收了起来。 “还是你这小家伙豪气呀!” 说着,老乞丐便从身上取出了一块木质的令牌放在了桌上。 “老夫不会白拿你的东西,三日之后,你拿着这一块儿令牌到淮水西岸,老夫就在那里。” “到时候不仅还你地图,还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 秦钰没有多说什么,很是客气的抱着拳回敬。 老乞丐吃饱喝足,也没有过多停留,身子一闪便消失无踪。 慕容雪薇已然惊在那里。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如此厉害的老前辈!” 红羽却是满脸的嫌弃。 “什么老前辈要我看,不过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老乞丐而已。” 秦钰摆了下手:“人不可貌相,这位前辈不同凡响。” 第九十四章 大河决堤 红羽依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又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地图,摆在了桌子上。 秦钰也没有管那么多,拿过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决口的堤坝应该就在这两处位置。” “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到这两处堤坝去看一看。” 秦钰刚收起地图,发现红羽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好啦,虽说那人是乞丐,但怎么着也是江湖前辈,咱们不可怠慢!” “我会吩咐小二再给房间里各送一桌酒菜。” “切记,明日不可耽搁了。” 交代了两句,秦钰便带着慕容雪薇进了房间。 “公子,刚才那位老前辈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劲的罡风。” “就连我身上的内力也有被压制的迹象!” 秦钰微微一愣:“连你都有这种感觉?” 慕容雪薇的功夫可不一般,说起来,她毕竟是奴儿干都司山林之中,绝无仅有的圣女。 连她都被压制,可见那个老乞丐的功夫有多强悍。 稍微稳了一下心绪,秦钰便晃了下脑袋。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想那么多,反手将慕容雪薇揽入怀中,按在了床榻之上。 “公子,车马劳顿了一天,人家……累……” 秦钰可不管这些,很是熟练地将慕容雪微剥了个精光。 …… 小镇之外的一处山坳之间,十几个黑衣人汇聚在此处。 在他们正中间摆着一张极为怪异的地图,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贪婪。 “查清楚了,那小娘们就在客栈之中。” “这次绝对不能失手了,既然软的不行,那咱们就只能来硬的!” “天琴宫的宝藏乃是上古王朝遗留,其中的财富远超你我想象。” “若是能将其取出,不要说一个天琴宫了,就算十个天琴宫咱们也能建得起来。” …… 正说话间,突然有大批人影冲进了山坳。 为首的黑衣人恍然起身,满眼的警惕。 “丐帮的人来了,先撤!” 一声令下,在场的黑衣人瞬间消失无踪。 没过多久,一大群乞丐便将方才的山坳全然占据。 “这帮家伙逃的够快的!” “只不过是一群活在黑暗角落里的老鼠罢了,立刻将这里的事情告知帮主!” 次日一早,秦钰一行便到了一处残破的堤坝上。 这里早就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周边的村子更是不见了踪影。 翠欣拿着特制的竹尺,在泥泞的堤坝上走走量量。 “公子,此处的地坝在修建的时候根本就是偷工减料,水流稍微一大便会将其拦腰斩断。” 秦钰微微一愣:“怎么,你还懂得河道上的事情?” 翠欣收起手中的竹尺。 “小时候爹娘总是找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学,其中就有河道!” “公子!”慕容雪薇急急忙忙的到了跟前:“咱们还是快走吧,水流已经将整个堤坝淹没了,咱们来的路也快看不见。” “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掉了!” 秦钰张望了一下四周,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死在这场洪水当中。” 便在这时,远处的河岸边上,一个光着膀子,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缓缓沉入了大河之中。 秦钰瞳孔骤然放大。 “你们先上岸,我去救人!” 呼喊了一声,他便直接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河之中,迅速向那人投河的地方冲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突然自河底而来,直接将他的身子卷入了一股暗流之中。 秦钰当即大惊,胸腔内憋着的那口气,当即吐了出去,还连灌了几口河水。 他这才发现在河底位置有一处巨大的漩涡,若是再不想办法离开,恐怕就要被卷进去了。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绪,他便握住长刀狠狠砍出一刀。 雄浑的内力骤然爆发,直接将那处漩涡斩成了两半,他的身子也逐渐平稳。 恍惚间他看见一道人影迅速向他而来,抓住了他的手臂,迅速向河岸拉去。 这个人在河水当中的时候,宛若人鱼一般,来去自如。 挣扎了片刻,两个人总算到了岸边。 秦钰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猛的吐出河水,慌忙看向身旁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生龙活虎的站在一旁腾挪着自己的衣服。 “你这位兄台水性不好,还跳到河里作甚?要不是你的功夫够好看,出去的刀气够强,断掉了那道漩涡,就算是神仙也拿你没办法。” 秦钰挑了下眉,他还没有教训这家伙无缘无故投河自尽,对方反倒还教训起自己来。 “那你又是在作甚?抱着一块石头跑到大河里边游泳吗?” 男子穿上衣服,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大河,大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思。 “我只不过是想探一下河水的深度和流速,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掉水患。” 秦钰恍然抬头。 “解决水患!你有那么大的本事?” 男子大笑了两声:“我可是河神投胎,大河的脉,我比任何人都摸得准。” 秦钰顿时来了兴致,甩了一下身上的水渍,便起身上前。 “那你倒是说说这场水患,该如何解决?” 男子抬手指着上游方向。 “其实这场水患用不着人力去解决,三天之后,会有一场大潮,而这场大潮的水流方向将会出现逆转。” “大潮过后,河底堆积的泥沙将会在岸边激起到天然的堤坝。” “未来一年之内,大河两岸的老百姓不用再为水患发愁。” “只是一年之后,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但愿如今的朝廷能在治河上多花点银子。” 感叹了一声,男子便披上自己的衣服向上游而去。 “兄台,敢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抬手轻轻摆了一下:“名字就没必要知道了,我只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 “若是有缘再见到,再报名字不迟。” 秦钰没有纠缠,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男子的背影。 “公子!”慕容雪薇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满眼的担忧:“您没事吧?” 第九十五章 一统天下 秦钰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远去的背影,直到那年轻人消失在河堤之上。 “今日的收获还真不小,居然能在这里碰到这样的人才!” “将来我一统天下,这条大河是一定要治理的,那个人就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慕容雪薇颇为惊诧:“那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还傻傻的抱着一块石头投河!” 秦钰摆了下手:“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样的人才放眼天下,多不胜数,可惜隐藏在世间很难被找到。” 感叹了一声,他便转身离开。 大夏皇城。 林青天端坐在龙椅上,眼神冰冷。 “真没想到,那对爷孙竟然如此轻易便接受了朕的封赏。” “不过,北方草原的威胁还是摆在那里,让朕如坐针毡。” “诸位爱卿,都说说吧,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将目光汇聚到了黄天浩身上。 他们现在谁也不敢轻易说话,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开罪皇帝丢了脑袋。 唯有在林青天面前得宠的黄天浩,可以畅所欲言。 黄天浩也是不负众望,咳嗽了两声便走了出来。 “陛下,如今只是暂时稳定住了北方局势,想要长治久安,朝廷之中还得有能打的武将。” 林青天顿时来了兴致。 “朕也知道,可是这天下的才子似乎都不愿意为朕所用,自从朕登基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辞官归隐。” 黄天浩脸上带着微笑,很是轻松的从身上取出一本名册递了上去。 “陛下,名册上的人,都是江湖中人,平日里虽然以义气聚集于一处,但他们的才华却不亚于微臣。” “尤其是青城剑派的几位高手,何不可以被委任为朝廷的将军。” 林青天满眼激动地翻看着名册,身体都不自觉的颤抖。 “不愧是我大夏的丞相,如此一来,只需要整军精武,北方草原的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眼下还有一件大事,令朕头疼。” 黄天浩又从身上取出了一份奏折递了上去。 “陛下忧心的应该是大河泛滥之事。” “微臣已经在奏折当中将此事言明,且举荐了几位治河的大才。” 林青天拿过奏折,顿时狂笑了起来。 “这满朝的臣工,何时才能像丞相一般为国分忧?” “朕要到大河上去一趟,丞相,便由你来安排。” 黄天浩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应了下来。 淮水西岸的一处山坳之中,秦钰一行人在山间边走边测量。 “公子,咱们为何要找这么一块地?”红羽满脸的不解。 秦钰站在原地抬手看向远方。 “这里距离淮水较近,若是大河泛滥,可以将此处作为泄洪通道。” “他们现在就要把所需要挖掘的沟渠,宽度和深度测量出来。” 红羽眼中多了几分敬佩。 “看样子,公子已经将这天下当成是自己的了。” 秦钰心中顿时生出几分苍茫豪迈之感。 “这天下早晚是我的!” 正说话间,不远处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数道人影从山坳之间冲了出来,重重的落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 “老东西,看你还往哪里逃,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三个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家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之前的老乞丐。 秦钰看到这场景顿时瞪大了眼睛,身子一闪便冲了上去。 “公子!” 慕容雪薇紧喊慢喊,都没有将其叫住。 “三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联手欺负一个老乞丐,还要不要脸了?” 突如其来的呼喊把三人吓了一跳,随后他们的目光便汇聚到了秦钰身上。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管本大爷的事,活的不耐烦了吗?” “赶紧滚开,要不然活撕了你!” 秦钰可不管那些,长刀出鞘,站在了老乞丐身旁。 “老前辈您赶紧走,这里由我挡着!” 老乞丐呵呵笑了一声,随即伸出手掌按在了秦钰的肩膀上。 “小伙子,你有这份心,老夫心领了,不过这三个王八蛋还不是老夫的对手。” 话音落下,一道龙吟之声骤然从老乞丐身上奔腾而出。 他抬起手掌,轻轻挥了一下一道龙影便呼啸而出,直奔其中一个黑袍人。 秦钰看到这场景的时候也是惊在了那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降龙掌? 三个黑袍人也是大惊失色,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将身上的内力奔腾了起来。 秦钰深吸口气,双手握刀,对着其中一人狠狠劈下。 他虽然没学过什么功夫,但手上的这把天澜刀也算是当是神兵。 而且在他的体内,可是有着万年冰蛭带来的雄浑内力。 一刀斩出所释放出来的极寒气息瞬间荡漾开来,铺天盖地的像那黑袍人覆盖了过去。 “这是什么刀法?” 黑袍人的脸上满是惊恐,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方才躲过奇寒内力。 秦钰也不废话,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再度砍出一刀。 黑袍人不敢硬接,慌忙后退。 此刻老乞丐再度甩出两掌,将剩下的两个黑袍人阵退,随即抓住秦钰的身子,飞身到了远处的山坡。 慕容雪薇三人此刻也是冲了上来,围在秦钰身旁,满眼的杀气。 “小兄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会什么功夫,倒是这一身内力,令老夫羡慕。” 说话间,三个黑袍人已然逼了上来。 “老叫花子,趁早将另一半藏宝图交出来,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老乞丐狂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 “你们这帮不入流的家伙也想要藏宝图,死了那份心吧。” 为首的黑袍人一口牙咬的咯嘣作响,至阴至邪的内力从其身上爆棚而出,随后他的身子便如同魅影一般直冲而来。 老乞丐没有丝毫的恐惧,双手叠放在一起,浑身上下金光大盛。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一道剑光突然从天而降,在地上炸出了一个大坑。 “任老前辈,没想到你竟然被这么几个宵小缠住。” “今日我便费些功夫,替您打发了他们!” 第九十六章 转身就跑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让秦钰警惕了起来。 他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握刀横在身前,冷冷的盯着眼前出现的中年男子。 老乞丐却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多了几分欢喜。 “好,那这里便交给你这小子了!” “只是这三个家伙邪门的很,你击退他们之后就赶紧跟上来,不要纠缠。” 交代了一声,老乞丐便拉住秦钰,转身就跑。 慕容雪薇三人紧随其后。 不知跑了多长时间,他们总算是在一处树林停了下来。 秦钰刚要松口气,周边的灌木丛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人?” 他身上的内力骤然爆棚,而出手中的长刀更是高高举起。 “帮主,我们到了!” 颇为浑厚的声音自灌木丛传来,随后大量的乞丐便出现在眼前。 秦钰这才放下心来,收起长刀,退到了老乞丐身旁。 “通知下去,天琴宫宝藏的位置已经知道了,可这批宝藏太过庞大,一旦问世,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与天琴宫前宫主有些旧识,这也算是还她一个人情,替他们守住宝藏。” 在场的乞丐却有些不情愿,尤其是刚才说话的中年男子,更是满脸的怨气。 “帮主,自从前任公主死了之后,现在的天琴宫没有一个好东西,咱们替他们守着这份宝藏,不值当!” “再说了,天下各门各派都已经向这附近汇聚,就连朝廷的人也到了此处。” “如此计较,咱们丐帮面对的可是整个天下!”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沸腾了起来,几个年纪较大的乞丐纷纷做到旁边,满脸的不快。 “是呀,帮主,光是天琴宫那帮家伙,我就很是不喜欢。” “前些日子竟然还污蔑咱们丐帮,说我们贪图他们的宝藏,这个从何说起嘛?” “咱们这群叫花子虽然穷,也不至于去抢他们的!” …… 老乞丐无奈的叹了口气,举起了手中的翠玉手杖。 “弟兄们,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大河泛滥,天下大乱,当今皇帝却只知权谋,不知体恤天下百姓。” “不管怎么样,这批宝藏一定要用在正途,绝对不能落在宵小之辈手中。” “当初老夫与天琴宫主有言在先,若有一天这批宝藏不得以面世,那我丐帮将拿走三成。”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哀怨也是散了大半。 “三成,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就将他们分给大河两岸的百姓!” 年纪最长的老者大喊了一声,在场的乞丐同时举起手中的要饭棍,欢呼了起来。 秦钰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便走到那老乞丐面前,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江湖礼节。 “若晚辈没猜错的话,您就是现任丐帮帮主,任慈老前辈!” 任慈笑了一声,随即上前捏住了秦钰的肩膀,雄浑的内力同时散发。 “你这娃娃也是不一般呐,身上的内力少说也有百年之多。” “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少年奇才,而且我丐帮情报冠绝天下,从来没有听说过武林当中有你这一号人物。”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大河附近?” 秦钰能够感受到那雄浑的内力冲入五脏六腑。 虽说他身上的内力同样强悍,但任慈气息当中的霸道,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顶得住的。 但凡他有所异动,游荡在身体之中的霸道内劲,便会将他的血脉炸开。 “老前辈,有些话不是晚辈不愿意讲,而是讲出来怕老前辈有所避讳。” 任慈满脸的不屑,狂笑了一声,便凑到秦钰耳畔。 “世上还没有让老夫避讳的事情,你尽管说来。” 说到这个份上,秦钰也不管那么多,顺势贴近了任慈。 “我乃靖北王世子秦钰!” “此次便是听闻大河泛滥,两岸百姓民不聊生,故而来这里看看,也好尽绵薄之力!” “同时将天琴宫的少宫主护送自此地!” 任慈身子猛然颤了一下:“天琴宫的少宫主?在何处?” 秦钰微微吐出口浊气,随即将翠欣拉到了跟前:“便是她!” 翠欣很是恭敬的上前行礼。 “老前辈,小女时常听家中长辈讲起您多么的行侠仗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天琴宫的那批宝藏,本就是前朝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既然大河两岸到了这个地步,那便拿出来赈济灾民吧。” 说着,翠欣便从身上取出了一块羊皮地图,送到了跟前。 任慈瞳孔微微颤抖,赶忙从身上取出了两块泛黄的地图和那块羊皮拼凑到了一起,一份完整的地图赫然出现在面前。 “有了这张地图,便可知道宝藏的精确位置。” “弟兄们!既然天琴宫的少宫主已经到了这里,那咱们就没必要再顾及那么多了。” “即刻出发,把这批宝藏挖出来!” 这下轮到秦钰惊诧了,赶忙上前抓住了任慈的手臂。 “老前辈,你也太武断了吧,难道就不验明正身,这就下令了?” 任慈摆了下手:“有这张地图在,老夫便没有必要那般麻烦。” “况且这女娃娃小的时候老夫曾见过她,如今与小时候长相也差不了太多。” “眼下情况紧急,盯上这批宝藏的江湖仍是不在少数,若是被他们抢先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这番话颇有几分大义凛然,但仔细一听又有那么些敷衍。 还没等秦钰反应过来,任慈便带着丐帮帮众迅速撤离。 “这老前辈还真是不拘小节啊!”秦钰无奈叹息:“算了,咱们也别管那么多,赶紧跟上去。” 空旷的山峦之间,大量丐帮弟子迅速集结,占据了周边所有的制高点。 任慈拿着地图在一众丐帮弟子的簇拥之下,到了一处石壁之下。 “按照地图所示,应该就在这里了,立刻调集人手,从此处深挖!” 周边的丐帮弟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可就在他们准备动手之时,大量的人影便出现在山峦之间。 “丐帮真是好手段,竟然这么快找到了这里!” 第九十七章 宝藏地点 蛮横的声音骤然响起,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任慈面前。 “任老帮主,你可不要忘了,这里是我天琴宫的地盘,而我可是天琴宫新任宫主。” 话音落下,大队人马便从丐帮弟子的缝隙之中冲了进来。 同时赶到的还有各门各派的弟子,其中一些身着黑衣服饰的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朝廷派来的人。 秦钰眼中的警惕到了极致,手中的长刀缓缓出鞘了一半。 任慈眼中满是轻蔑,直接将翠欣拉到了跟前。 “别以为老夫好骗,这小丫头才是天琴宫正统,宫主的位置,应该由她来当。” 众人的目光这才汇聚到了翠欣身上。 刚才说话的男子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不是在辽东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翠欣深吸口气,脸上带着淡淡笑容,恭敬的走到跟前,象征性的行了个礼。 “虎姚叔叔,天琴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管?” “再说了,就算我没有出面,这宫主的位置也落不到你头上吧!” “难不成其他的叔叔伯伯,都被你杀了吗?” 这话说得极为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些柔声,她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般扎在了虎姚心口。 “胡说!” “我和那些人情同手足,怎么可能会杀他们?” “分明是江湖上的其他门派觊觎我天琴宫的宝藏,才暗下毒手。” 翠欣脸上带着微笑,缓缓向前走了两步。 “我都没说是谁,虎姚叔叔便承认了,难道他们的死和你有关系?” 虎姚瞳孔骤然放大,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胡说八道,你这小丫头一回来便妖言惑众,今日我便替你父母清理门户。” 说着他便抬起手中大刀飞身上前。 眼看就要砍下,一道龙吟之声骤然响起,雄浑的内力直接将他的身子轰飞了出去。 “你这小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竟然敢对一个小姑娘动手,说起来她可是你的血亲侄女。”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任慈说话的时候故意夹杂着内力,让声音在山谷之间回荡。 现场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每个人的脸上都显现出一丝惊恐。 “我就说嘛,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当上了宫主,闹了半天是对其他的人暗下了杀手。” “天琴宫这一趟据说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其中还有朝廷参与。” “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现场估计就有朝廷的探子。”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身上席卷出来的剑气瞬间在地上划开了数道口子。 “诸位,青城剑派秦泽远来迟,还请见谅。” 象征性的问了一声好,秦泽远便到了任慈身旁。 “老帮主,那三个家伙都是天琴宫的高手,不好对付呀!” “我实在是没办法甩开他们,要不了多久便追上来了。” 任慈眼中闪烁过一丝杀机。 “今日不管他们来多少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秦泽远瞳孔骤然放大:“老帮主,您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大的气性?” 任慈没有解释那么多,快不上前,走到翠欣身旁,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老夫实在没有想到,天琴宫的人竟然险恶到这般地步。”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女娃娃的父母应当也是死于非命。” “今日到这里的只要是天琴宫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老夫一个不留。” 这话一出,瞬间引起了公愤,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也是纷纷到了跟前。 “老帮主,您说这番话是不是有些霸道了?不管天琴宫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也是人家内部的事。” “难道您要插手?” 任慈冷哼一声,刚要怼回去,翠欣突然跪在了地上。 “当初小女子之所以离开天琴宫,正是因为宫中内斗不止。” “幸好家父和靖北王有些交情,便将我安置在世子身旁做了贴身侍女,至此才幸免于难!” “如今在场的所有天琴宫人,皆是我的仇人,还请老帮主替我杀了他们!” 这般的斩钉截铁,倒是将在场众人吓了一跳。 如此,任慈就不算是插手天琴宫内务,而是天琴宫上任宫主的女儿,拜托丐帮清理门户。 任慈狂笑了几声,很是欣赏的打量了一番翠欣。 “丐帮弟子何在?” 这一声大喊,任慈明显多了几分底气。 紧接着,周边的丐帮弟子便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杀光这里的天琴宫门人!” “其他门派若是胆敢与我丐帮为敌,一律诛杀!” 霸道的命令,把现场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有丝毫干涉,纷纷向后退却。 丐帮弟子也是和天琴宫的人战作一团。 便在这时天琴宫的三大高手飞身而来,当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之时,也是吓了一跳。 “老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与我天琴宫全面开战吗?” 任慈猛然回头,脸上的怒意到了极致。 “那就是你们这三个苦瓜蛋,先惹老子的!” 话音落下,他身上便荡漾出极为霸道的气息,身子一闪,直接冲了出去。 到了这个份上,秦钰也不管那么多,手中长刀赫然出鞘,狠狠地砍了出去。 各门各派就站在山峦之间,目瞪口呆地盯着战场,谁也不敢轻易插手。 一众穿着紫金服饰的家伙,则是躲在巨石之后,每个人的眼睛之中都带着一丝怪异神色。 “那个拿长刀的人应该就是靖北王世子!”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到中原,你们立刻将此处的情况上报陛下!” 秦钰此刻宛如杀神一般,挥舞着长刀在人群之中穿梭,没过多久,他脚下的尸体便堆积如山。 他虽然没学过武功,毕竟在北方草原战场上杀了几个来回,军营之中的兵技还是学会了不少。 每每出手便是杀招,周边的天琴宫弟子根本就不敢靠近。 三个黑袍人见状也是惊骇不已,真要这般杀下去,恐怕天琴宫的弟子就要死光了。 “你这小子懂不懂江湖规矩?” 呼呵声骤然响起,其中的一个黑袍人飞身到了跟前。 第九十八章 军营兵技 秦钰俨然杀红了眼,长刀横在身前,狠狠地劈了出去。 黑袍人赶忙抬手格挡,却被硬生生震退了数十步,手中的长剑也碎成了破片。 这把刀本来就是天外陨石打造,本身重量便有数百斤。 再加上秦钰那近百年的内力,一刀下去所爆发出来的威力,足以惊天动地。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五次的与我天琴宫作对?” “还有,江湖规矩,门派之间比斗不得轻易致人于死地。” “你出手便是杀招,而且还将我宫中弟子的人头砍下来,是什么意思?” 秦钰歪了一下脑袋,重重地将长刀放在了地上,砸起一片尘土。 “既然这么怕死,那就不要学人家出来动手,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躲起来,当个怂包软蛋不就行了。” 黑袍人身子剧烈颤抖,他没想到秦钰竟然这般羞辱于他。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是放肆,今日我便替你父母好好管教你。” 秦钰心中的怒火瞬间到了极致。 穿越过来之前他便是个孤儿,穿越到这里又没有爹娘,只是和秦战相依为命。 而这家伙却将爹娘挂在嘴边,着实让他窝火。 “想要管教小爷,你还没这个资格,今天就拿你的脑袋来祭我的爹娘!” 这一声呼喊夹杂着内力,如同雷霆一般荡漾开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此人是谁?江湖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样一位后起之秀?” “看他身上的内力倒是不错,可就是这手上的功夫差了点,似乎没有章法。” “不对,应该是军营当中的兵技,好像还是边军一脉,难不成是从靖北王府出来的?” “看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丝贵气,难道是靖北王世子?” …… 在众人议论之时,秦钰已经和那黑袍人碰撞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这黑袍人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从其身上释放出来的内力极为浑厚,覆盖在身上形成了一层气障。 即便是天澜刀砍在上边,也是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音。 “小子!你以为仗着有把好武器,就可以在江湖上横行霸道了?” “我这一身横练金钟罩足足有三十年的功夫,任凭你手中的兵刃再厉害也劈不开!” 黑袍人言语之中带着些得意,他甩了一下手掌,便直接上前,硬生生抓住了天澜刀刃。 就在他准备将长刀夺过之时,秦钰突然大喊了一声,浑身上下释放出一种极其冰寒的气息。 眨眼的功夫便在他身上覆盖出了一层冰霜。 “这难道是,寒冰真气?” 还没等黑袍人反应过来,秦钰便往前逼了一步,长刀横在胸口狠狠劈了出去。 方才还坚不可摧的横练金钟罩,瞬间破碎,天澜刀就这般硬生生穿过了他的腰腹。 “这不可能……你这小子到底用了什……” 话还没说完,黑袍人上半身便掉在了地上,气息迅速消失。 秦钰还不解气,提着长刀快速上前,到了另外一个黑袍人背后狠狠劈了下去。 这家伙正和秦泽远斗的难舍难分,根本就没有管身后。 秦钰这一刀下去,硬生生砍掉了他一条手臂。 “你这小子,真不讲武德,江湖规矩,背后偷袭乃是大忌……” 黑袍人慌张不已,眼中的恐惧更是到了极致。 秦钰不管那么多,甩了一下长刀快步上前。 毕竟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他经常率领部下背后偷袭,于他而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还没等黑袍人反应过来,长刀便已到了跟前极寒的气息同时覆盖,让他的身子动弹不得。 就这般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长刀将自己的身体劈成两半。 天琴宫四位高手眨眼的功夫便死了两个,剩下的两人要应付这么多的高手,便捉襟见肘。 虎姚更是恍惚不已,迅速向后退了好几步。 “任慈!江湖人称,你是普天之下最仁慈的人,依我看,根本是名不副实。” “天琴宫这么多人,难道你真要赶尽杀绝吗?” “他们都有父母妻儿,难道你就这般忍心看着他们……” 话还没说完,夹杂着龙吟之声的雄浑内力覆盖而来,瞬间将他的身体拍飞了出去,硬生生撞在旁边的石壁上。 “老夫是有仁慈的名号,但那是对天下百姓,不是对你们这帮豺狼之徒!” 虎姚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任慈根本就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身子一闪便到了跟前,顺着他的脑袋一掌拍下。 顷刻间,现场便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天琴宫弟子纷纷扔下兵器跪在地上。 任慈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便举起了手中的翠玉棍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也不瞒诸位。” “天琴宫的宝藏就在我们脚下,但老夫已经决定将其拿出来赈济大河两岸的灾民。” “若诸位硬要抢夺的话,便是与我丐帮为敌,天琴宫便是你们的下场。” 在场的门派,瞬间被吓住了。 不说任慈的功夫本就独步天下,身边还跟了一个青城剑派的掌门人。 更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长刀少年。 这样一群人,放在哪里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老帮主,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来看热闹的,无意染指天秦琴宫的宝藏。” “是啊,过几天就是武林大会了,此次是由丐帮举办,到时候我等还要仰仗老帮主。” “既然此处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那我等便告退了。” …… 说话间,各门各派纷纷退去。 任慈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他脸上的情绪异常复杂。 “世子!这些招式在江湖之中切不能多用,有伤天和!” 秦钰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杀意。 “老前辈见谅,晚辈也不会什么像样的刀法,而且在战场上杀惯了,情急之下也就用了出来。” 任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便招呼丐帮弟子汇聚到跟前,开挖眼前的石壁。 便在这时,一道巨石突然从山坡上滚落。 第九十九章 一块石头 “就凭你们这些人就想将宝藏拿走,想得也太容易了!” 充满着杀气的阴郁声音骤然在山巅传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山巅之上。 秦钰看到这家伙的时候,顿时大笑了起来。 “吴良!你这家伙半点功夫都不会,真以为推下一块石头就能挡得住我们吗?” 站在山巅的吴良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收到大内的圣旨,务必要将众人挡在这里,等待朝廷大军到来。 刚才那一场混战结束得太快,秦钰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掌控了局面。 丐帮弟子更是漫山遍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朝廷安排在这里的人活活淹死。 “秦钰,你这个反贼,朝廷封你为王,你竟然不顾恩典,擅自离开封地跑来中原!” “光凭这一条,将你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满眼的不屑。 “今天本王心情好,便不杀你了,赶紧滚蛋,要不然你这颗脑袋便留在此处!” 吴良身子剧烈颤抖,不自觉地看向滚落在地上的人头。 秦钰也没有理会这家伙,快步到了任慈身旁。 “还是赶紧动手把宝藏挖出来吧,要不然等朝廷大军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任慈点了下头,抬起手掌,运足了内力,狠狠轰了出去,直接将崖壁处的大门砸出了一道口子。 丐帮弟子没有丝毫怠慢,当即冲了进去。 吴良在山巅上看得目瞪口呆。 他在京城本身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自家荣国公府的权势,不学无术,无法无天。 新皇登基之后排挤异姓公侯,荣国公府一落千丈,无奈只得将他这个公子哥推到台前,到外边来冒这份危险。 光是刚才那般混战的场景,便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能够推下一块巨石,已然壮起了全部的胆子。 现在双腿发软,浑身颤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下去了。 秦钰众人很快便到了地宫之中。 此处金碧辉煌,不需要烛火便能释放出耀眼金光。 墙壁上镶嵌着的宝石不断释放出奇异的光彩,密密麻麻的,甚是晃眼。 “真没想到这座地宫之中竟然藏着如此的一座宝库!” 任慈感叹了一声,便走到墙壁前轻轻敲了一下,顺手抠出了一颗橙黄色宝石。 “光是这么一颗宝石,就够两岸的灾民吃一个月的饱饭!” 在场的丐帮弟子,也是被眼前的财富给惊到了。 他们要了一辈子饭,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 “帮主,这些东西全都要搬出去吗?” “这里好像没什么机关,地下还有一层!” “前朝的宝藏就是不一般,随便抓上一把就够咱们吃好几辈子。” …… 在众人惊叹之时,任慈却呵斥了一声。 “叽叽喳喳地吵什么?既然没有机关,那就赶紧把这里的金银财宝全都搬出去。” “没听见说,朝廷的兵马就要来了吗?” 众人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各自分工了下去,将这里的财宝悉数搬走。 夜半,朝廷大军赶到这里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就连整个地宫都被搬得干干净净,半两铜钱都没有留下。 “吴公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就是个酒囊饭袋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东西搬走了。” 胡大海一口牙咬得咯嘣作响,眼神之中尽是杀机。 他是刚刚由黄天浩举荐上来的禁军中郎将,隶属于朝廷新派系。 不管什么事情,他的奏报都可以通过黄天浩直达御前。 吴良这落魄的吴国公世子,自然不敢在其面前放肆。 “将军,丐帮弟子何止万余,光是赶到这里的便有几万人马。” “每个人随便拿一样东西,两个时辰便将这里搬空了!” “新晋的秦王也在当中,这分明就是谋反!” 说到秦钰的时候,吴良便后怕不止。 他着实没想到,那个在京城之中无所事事的废物纨绔,竟然是个文武双全的天纵奇才。 胡大海不管那么多,转过身子,一脚踹在吴良肩膀上。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公子竟然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本将若是你,早就自尽了。” “既然你没死,此处的事情如何上奏,你便看着办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胡大海便带着兵马消失在山坳之间。 吴良好像魂被撤掉了一样,全身骨头酥软,瘫在那里。 若放在以前,一个小小的五品中郎将哪里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现在,他这堂堂的荣国公世子,竟然被人家随意踹倒在地,还连个屁都不能放。 到此处吴良就憋屈不已,想要找个下人揍一顿消消闷气,可放眼望去,在这里的基本是朝廷新派系。 哪怕是个小卒子,他都不能轻动手。 憋闷之下,他重重的锤了两下地面,竟然趴在那里自顾号哭起来。 丐帮淮江分舵。 任慈一回来,便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咚灌了一口。 “通知就近各堂口的弟兄,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手上的金银换成米粮,哪怕是糟糠都可以。” “只要是能吃的,能救人的,立刻送到泛区。” 在场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去办。 秦钰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前辈,一味地送粮食,恐怕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解决泛滥的河水。” “否则两岸百姓永不得安宁。” 任慈无奈叹了口气,便将茶碗放在了桌上。 “大河泛滥了千百年,自古以来多少治河能臣都束手无策,我辈又岂能使大河安澜?” “只能尽绵薄之力,勉强让两岸的百姓吃上口饱饭。” 秦钰因为吐出口浊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任慈毕竟是江湖中人,管不了那么多。 想要治河,首先需要一个强盛朝廷,至少每年都能在河道上花费二三百万两银子。 其次便是治河的能臣和大才。 如此才有可能保证大和安澜! “哎!翠欣那丫头呢?”红羽不由皱起眉头四处张望。 秦钰也是有些恍然,好像到了这淮江分舵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翠欣。 “四处找一找,这里虽是丐帮,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第一百章 淮江分舵 淮江分舵后的一片空地之上。 翠欣手捧着一块红布,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脸上划过两道泪痕。 “爹娘,你们的大仇算是报了!天琴宫的那些畜生一个不剩,你们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 对着月亮大喊了一声,翠欣已经泣不成声,随后便将手中的红布埋在了地上。 “翠欣姑娘!”慕容雪薇不知何时到了跟前:“公子正到处找你呢!” 翠欣赶忙擦掉脸上的泪水,强行挤出笑容。 “我这便去!” 慕容雪薇突然上前抓住了翠欣的手腕,嘴角扬起的笑极其柔和。 “其实不管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公子,他一定会为你办的!” 翠欣抬头,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这我知道,不过我的事情不算什么,还是没必要给公子添麻烦。” “其实天琴宫还有另外一处宝藏,只不过藏得非常隐秘,只有我知道。” “若公子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他去拿。” 慕容雪薇不由瞪大眼睛,没想到这天琴宫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秘密。 “还是快走吧,江湖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恐怕这里也不安全。” 一处看起来还算雅致的小屋之中,秦钰稳稳地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盘象棋。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青城剑派的秦泽远。 “秦掌门,你我同姓,当朝天子又封我为秦王,那我便不与你拐弯抹角了。” “早就听说青城剑派的剑法天下无双,而秦掌门又是个中翘楚,用天下第一来形容都不过分。”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随我到关外走一趟。” 秦泽远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上的局势,随即将棋子往前落了一下。 “我只不过是个江湖中人,朝堂上的事情我可不关心,再说了,关里关外没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大夏的疆土吗?” “算是为朝廷效力,我也没必要大老远跑到关外吧。” 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秦钰的身子不自觉唱了一下,看样子青城剑派是打算和朝廷合作了,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拿起棋子。 “秦掌门说笑了,普天之下皆为棋子,而这执棋者仅有一两个,若是投靠错了,后果不堪设想,就连你青城剑派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秦泽远只是呵呵笑了一声,随即靠在椅子背上。 “青城剑派一直都在棋盘之外,更不愿意去做棋子!” 秦钰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向了窗外。 “青城剑源远在巴蜀,这一次来到此处的弟子是会有些多,而且看你们身上的通关文牒,似乎都是要去往京城方向。” “这样子可不像是要在棋盘之外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怪异,眼中同时闪现过一抹复杂的锋锐。 正说话间,一个小乞丐慌里慌张的敲响了房门。 “两位,帮主让你们准备一下,明天赶早去参加武林大会。” “晚上分舵戒言,若是无事的话就尽早睡觉。” 两个人没在说话,同时笑了一声,秦钰便起身离开。 次日一早,淮江分舵不远的一处大坝之上,丐帮弟子齐聚至此,各门各派的武林人士也是分钟而至。 秦钰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抓一把瓜子,远远地看着大坝上的擂台。 江湖上的事情他本就没心思参与,今天来这里也就是打探一下中原的情况,以及各门各派的态度。 之前与这些人接触的时候,他赫然发现很多人的行囊之中都带着前往京城的通关文牒,似乎是受了什么人的邀请。 说江湖中人大多都出身草莽,当中却不乏一些通天彻地之才,若是他们汇聚到京城为皇帝所用,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咱们真要在这里看着吗?” 红羽眼中多了些战意,颇有种跃跃欲试的意思。 那娇媚婀娜的身姿配上这副样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秦钰挑了下眉,也不顾旁边众人的眼光,直接将红羽拉在怀中,一只手抓住她的下巴,同时将一把瓜子放在了她的锁骨窝中。 “这小丫头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不要忘了,你这趟出来可是作为我的侍女!” “再说了,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你便是我的侧妃,要是不听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番话说得红羽面红耳赤,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下意识地用一只手臂钩住了秦钰的脖子。 秦钰没再多说什么,顺手从红羽的锁骨窝中拿起瓜子嗑了起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这人到底是谁呀?身边美女环伺,更有这样一个人间绝色卧在怀中。” “不知道,看那个样子好像是丐帮的贵客。” “不对吧,丐帮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来往,而且我看这小子的模样就像是个纨绔子弟,这样的人,丐帮又岂能容他?” “都别说话了,我听说此人乃靖北王世子,还是当今天子亲封的秦王。” ……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丐帮的一位长老快步走到了高台之上,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诸位今日莅临武林大会,乃是给我丐帮面子,在此谢过!” “这一次是想要选出一位武林盟主,来统侠武林。” “可是大河泛滥,两岸的百姓苦不堪言,故而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便改成赈济大会!” “若是谁能让上千万灾民吃上饱饭,或是住上房屋,抑或是能够彻底的解决大河泛滥的问题,那么他将是这一届的武林盟主。”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沸腾了起来,好些武林人士当即起身,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 “不是扯淡吗?我们又不是朝廷的人,这些事情与我们何干?” “大会本来就是以武选拔武林盟主,现在让咱们这些人去赈济灾民,这怎么可能?” “朝廷都做不到的事情,让咱们去干什么,老帮主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各门各派的家当全都贴进去吗?” …… 第一百零一章 武林大会 秦钰看到眼前这场景,也是皱起了眉头。 所谓的江湖中人最看重的是一个侠字,这赈济灾民也是大侠之举,怎么这么多人站起来公然反对? 难道这帮人平时所表现出来的侠义之心,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就在他恍惚之时,突然看到青城剑派为首的一众武林人士稳稳地坐在那里,每个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秦泽远更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地图,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公子!”红羽脸色无奈,一张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 “我的腿有点抽筋了,能不能先把人家放下来?” 秦钰一只手抓住红羽的后脖颈,轻轻往上抬了一下。 “抽筋了,那就钩住我的腰!瓜子还没吃完呢。” 红羽撇起小嘴,颇有些幽怨,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稍微侧了下身子,紧紧贴在秦钰怀中。 这可把旁边的江湖人士看得欲火中烧,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直接上前将红羽从秦钰怀中抢走。 “这小娘们儿实在是太妖娆了,若是能与其春宵一夜,我死了都值!” “不是吗?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那小子身边其他几个女人也是人间绝品。” …… 在他们低声议论知识,慕容雪薇突然扭过头冷冷的看着他们。 一股极寒的气息骤然浮现,直接将这些人包裹在其中,恐怖的压力更是覆盖而来。 这些人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扭过了头,抱住身体,瑟瑟发抖。 慕容雪薇本就是圣女,天生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再加上之前的圣女在临死之时,都会将毕生功力全部传授给她,这也就意味着,她的武功早就已经独步天下。 而且在天池之下的时候,万年冰蛭身上的极寒气息,有一部分进入了她的体内。 换句话说,她的内力不在秦钰之下。 便在这时,任慈飞身跳上了高台。 “这个决定是我丐帮一家之言,若是诸位不同意的话,大可以散去,这武林盟主之位本就没有必要。” “光我丐帮的实力便足以安置这些灾民。” 这话一出,立刻在现场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任慈身上,更有几个武林前辈直接跳到了高台。 “老帮主,你这话就有点过分了,难道只有你丐帮一家肯为天下灾民费心吗?” “铁掌帮久居中原,而且门派总台就在大河边上,此次也受了灾,真要论起来,我铁掌帮第一个应该担着责任。” “这一趟的武林盟主,我麒麟帮争定了,老帮主若是不服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 …… 现场混乱到了极致,各门各派各执一言,极其地热闹。 秦钰则是不管不顾地坐在那里嗑着瓜子,宛若吃瓜群众。 翠欣不由皱起眉头,凑到跟前。 “公子,难道咱们就不管了吗?” “好歹咱们和丐帮也算有些交情,要不……” 秦钰摇了下头:“现在可不是咱们出头的时候,再说了,场上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咱们的真实身份。” “若是轻举妄动,很可能会被他们抓到把柄,而且这些人当中有很多都是朝廷派来的。” 翠欣再多说什么,只是靠在一旁有些焦急地看着高台。 任慈狂笑了几声,霸道的龙吟之声夹杂着雄浑的内力荡漾而出,瞬间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武林大会照常进行,但凡有不服的,可以上来向老夫挑战。” 刚才冲向高台的江湖前辈纷纷退了下,将自家的后背派了上去。 任慈也没有多说什么,在一旁坐了下来,同时对旁边的四代弟子招了下手。 武林大会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各门各派的掌门前辈绝不可上台比武,要想争夺武林盟主,只能由坐下的弟子前来。 一则是因为这些大佬的功夫太高,根本没必要上台,况且江湖之中本就有一个武力排行榜。 若真要由他们来动手比武的话,那干脆把任慈推出来做武林盟主算了。 二则就是为了测试弟子的实力,同时排出一个武林新秀榜。 秦钰就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坐在那里死死盯着高台。 现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冲了上去,手中长剑发出烈烈的声音。 “在下青城剑派林清源,讨教丐帮高招。”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同时看向了青城剑派的地方。 “青城剑派今年是怎么回事?往年都不屑于参加武林大会,这一次竟然全员出动。” “不知道,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要去京城干什么大事,就连门中打杂的人都跟在队伍当中。” “好像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而是整个门派大搬迁。” ……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林清源已经挥舞着长剑冲向了那丐帮弟子。 青城剑派的剑法本就以快狠著称,施展出来的时候更是威力极强。 没过几招那丐帮弟子便受伤退场。 秦钰看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奇怪的剑法。 “这青城剑派练的到底是什么功夫?从哪儿能弄到他们的武功秘籍?” 旁边的三女满脑袋都是黑线。 翠欣更是有些无奈:“公子各门各派的剑法都是独门秘技,秘籍都是不外传的,想要学习只能拜入其门下。” 秦钰呵呵笑了一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泽远。 “这帮家伙拖家带口地前往京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这些打探不出来,那便将他们的剑法要过来。” 自言自语了一声,秦钰心中便有了打算。 “翠欣!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功夫究竟有多高,不如下去和那青城剑派的弟子比上一番?” 翠欣丝毫的犹豫,拿过旁边的长剑便跳上了高台。 “天琴宫现任宫主翠欣,讨教!” 青城剑派的弟子顿时皱起眉头,扭过头看向远处的秦泽远。 在场的众人也是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想到天琴宫的人会在这里出现。 毕竟这几天的事早已传遍了江湖,谁都知道天琴宫已经被灭掉了。 第一百零二章 对决 秦泽远看着台上那一袭素色衣裳的女子,他紧紧皱了皱眉。 若是寻常弟子,他的好徒儿林清源当仁不让,以一当三都不是问题。 可偏偏是天琴宫宫主,天琴宫覆灭了。 这女人名义上虽是天琴宫宫主,没有了巨大的天琴宫作为后台,就一独苗,翻不起大浪。 但是宫主和普通子弟的习武法门完全不同,林清源虽是学艺精湛的天才,但擂台上不看天赋只看能力。 万一这小女子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功法,伤了他的徒儿怎么办? 秦泽远皱着眉头,正欲开口,重新强调一下擂台规矩。 可秦泽远转念一想,现在擂台上,若是她能和自己的徒弟过上几招,说不定能学几招天琴宫不传之术。 也不枉他不远千里从巴蜀之地跑到了这边来,参加武林大会,于是秦泽远清了清嗓子道: “武林大会,点到为止。” “翠欣姑娘即为天琴宫宫主,对上我等弟子,还望手下留情。” 闻言,翠欣点了点头,林清源却有些不服了。 师傅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先对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大的小女子示弱,还是个几天前连自己门徒都护不住地废物,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师傅心里原来是这么看他的吗? 林清源上台握剑,眼里满是不忿和鄙夷。 天琴宫宫主在天琴宫灭亡时不去帮忙,像条狗一样到处逃窜。 等天琴宫覆灭了,反而上台跑过来给他们青城派下马威。 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背地里是这等龌龊之人,自毁长城不说,还甘愿成为反贼秦钰的禁脔。 也不嫌丢人现眼,居然还有脸跑出来向他们青城山发出挑战。 更令他不忿的是,师傅对他的轻视,他堂堂林氏皇族,需要受秦钰的禁脔鸟气吗? 林清源冷冷地瞥了一眼秦钰,该死的叛徒,今日他就要会会这些人。 若是能够直接击杀了秦钰的帮手就最好了,他暗暗磨了磨牙,拘泥于青城派的教养,他还是老老实实恭敬道:“还请宫主赐教。” 翠欣也抱拳行礼:“请赐教。” 一边嗑着瓜子抱着美人看戏的秦钰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从这个年轻人眼里看到一丝没有由来的恨意。 他不记得招惹过青城派的人。 等等…… 这个年轻人姓林。 青城派似乎是要去京城,投奔那个狗皇帝。 原主记忆里似乎是有个这么的年轻人,被早早送到了青城派去习武。 多年未归,京城几乎没有这个人了。 这么一想,那就很明白了,林清源作为林氏皇族自然对他这个秦王有很大的怨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至于青城派一心一意想要投奔青城派的理由自然也明了了。 林氏皇族的人拜入青城派,若是皇族有难,他们理所应当投入林氏皇族麾下。 秦钰挑了挑眉,再次扫现台上的林清源,暗暗咂舌。 原以为林氏皇族全是一群废物,最好也是像丞相儿子的废物,依仗着巨大的地理和法理优势,能够短暂的维持着势力。 没有想到还是有能人的,正好让翠欣试试他的底子。 “打得好!” “这剑法漂亮!” “这下天琴宫宫主输定了。” 秦钰抬头,林清源手中一柄铁剑舞得是游龙走蛇,招招致敌。 乍一看,没有任何武器的翠欣完全落入了下风,一直靠着灵巧的身法四处躲避,每一次都是堪堪躲过林清源的剑。 不像是躲避,倒是像在试探摸索着林清源的剑法。 某些半桶水瞧着青城派这些架势,又想起了天琴宫的覆灭,打心底瞧不起这哪里冒出来的天琴宫宫主,迟早是输的。 “输了说不定要哭鼻子呢。” “害!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看头的。” “青城山可是名满天下的门派,哪里是天琴宫比得的。” 秦泽源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这小女子长得美艳,但凡是见过一次的,都会惊为天人,谁成想这女娃娃的心机和能耐比她的容貌还要惊人。 看似弱势,实则在试探清源的底子,看起来像是清源身居主动的位置,然而从开战到现在,林清源连小女子的衣裳都没有碰到。 真要打起来,林清源连最多能抗五招。 任慈吐了一口瓜子,笑眯眯地看着擂台上的两人,视线最终落到了秦钰身上,传言靖北王世子是个纨绔,坊间更有戏文写他乃是大夏第一纨绔子弟。 后来得知镇北王世子平定塞外,率领大军一扫外族,犁庭扫穴,将冰冷的辽东地区改造成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时。 任慈当时觉得肯定是靖北王干得,只不过碍于身体和身份的缘故,把功劳全推给了那不成器的靖王世子。 这几日相处,任慈头一次觉得自己眼老昏花了,居然听信京中谗言。 若秦钰是第一纨绔,那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就是天底下最无耻最恶心的酒囊饭袋,只会爬在百姓头上吸血的饭桶。 看看秦钰身边的这几个女子,容貌一个比一个俏丽,手段一个比一个狠辣。 不说其他人,就说擂台上的翠欣,哪里是在打架,分明是在逗青城派弟子玩。 任慈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若真秦钰成了武林盟主,是武林中人以及百姓之福啊。 若是能够走到更高的位置,比如天地至尊,那大夏百姓…… 他捻着凌乱的胡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在细想下去了。 而在场中的林清源,气恼至极,这女人始终都是在躲闪,没有接下他的招式。 偶然一瞥,看到这丧家之犬的天琴宫宫主冷漠甚至轻蔑的目光,恨得磨了磨牙,气急败坏道: “接招啊!” “躲什么!堂堂宫主就只会躲?” 翠欣呵呵一笑,雪白的脸蛋仿佛冰冷的雪地上骤然绽放出一抹惊心动魄的雪莲花。 就在林清源愣神之际,手里的剑松开了。 转瞬间,剑落到了翠欣的手里,翠欣反手握剑用剑柄砸了出去。 林清源怎会料到翠欣动作快如闪电,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翠欣用剑柄砸到鼻梁,鲜血哗得一下流了出来,脑袋也被砸得往后仰去。 翠欣长剑一甩,剑刃在她手中宛如一条灵巧的蛇,顺势斩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你不配让我动手 剑离他脖子不过一厘,林清源呼吸一滞。 怔怔地瞧着眼前的青光,这是他最得意的剑法,打了不过半刻钟,剑就落到了他瞧不起的女人手里。 虽然他是分了神,可是就是轻微分神,怎么就轻而易举被翠欣打掉了剑。 台下无数人的双眼热切地盯着林清源,忽然就哑了火,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了。 “这……这……怎么可能。” “天琴宫宫主怎么厉害吗?怎么落得这个地步?” “嗨!你们不知道吗?听说是她自己动手清除天琴宫的。” “宫主就是宫主啊!” 林清源脸色难堪,偷偷瞟了一眼师傅秦泽远,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输了一般,面上火辣辣,像被当街打了一巴掌。 不行。 绝不能给师傅丢脸。 更不能输给眼前这个小娘们。 堂堂林氏皇族败在他手里,根本没有办法回去向伯父交代。 只是过招,自己就落败了,若是等秦钰继续发展下去,他们皇族还有立足的地方吗? 林清源牙一咬,心一横,反手握住剑刃,剑刃划开皮肉,伸手一挡,剑刃回到了自己手里。 “早就听闻天琴宫宫主是个有能耐的。” “我今天倒是想要开开眼界。” 嘴上说着,手里的剑却是越发狠厉,招招就是朝着要害去的。 哪里是点到为止,分明是要取人性命。 秦远泽自打翠欣上了擂台,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 这小子,肯定是知道了翠欣的身份,公报私仇呢。 年轻气盛,真以为自己学了本事,就能天下无敌了? 让翠欣姑娘教训教训他,挫一挫林清源的锐气也不错。 想归想,却是坐直了身体,随时准备出手救自己的宝贝徒弟。 任慈挑眉,也抓了把瓜子磕着,有好戏可以看了,还可以替他丐帮弟子报仇,何乐而不为呢? 秦钰眼皮都懒得抬了,先前那一来一回,就知道了林清源远不敌翠欣。 没有什么看头,不如怀里这位,他大咧咧地游动着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描摹着女人优美的身段。 这场地真圆,面积啊也是真大。 纵观身边女人,数红羽最好了。 旁边人看得眼睛发红,恨不得直接推开秦钰,当场敦伦一番,可谁也不敢付出行动,谁不知道靖北王世子是个有能耐的。 几个月一统塞外,做到了大夏皇帝几代人都做不到的丰功伟业,又覆灭了整个天琴宫。 就是再头铁的男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脑袋,只得咽了咽口水,强逼着自己视线转移到了擂台上。 林清源不忿道:“出手啊!” “都说天琴宫有神异之处,让在下开开眼界。” 翠欣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清源拼死拼活想要杀了她,但是既然想杀了她,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反正刚刚答应秦远泽的事情已经做到了,现在新回合了。 她神情淡漠,言语间也没有丝毫客气。 “让我露一手,你不够资格。” 林清源闻言,面色一凝,眼里浮现一抹怒意。 秦钰的禁脔和他这个人一样,年岁不大,语气却极其狂傲,一点脸面都不给,直接说他不够格。 天上地下最大的就是皇族,一个丧家之犬竟然敢说他不够格。 狂妄至极! 林清源眉毛一拧,眼神中浮现一抹厉色。 “好大的口气,我看你这丧家之犬,是根本没有出手的本事。” “仗着一张粉红面皮在这里蛊惑人心。” 翠欣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道。 “你不配,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也不配。” 林清源气急,剑舞得如同重影,专门逮着翠欣的喉咙刺去,摆明了是想要她的性命。 秦远泽暗暗叹了一口气,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啊。 任慈磕了个瓜子,瞧了一眼秦钰,以及怀里的绝色女子,眼波流转之间竟是魅惑,不由得感叹一声,真会享受啊。 红羽躺在秦钰的大腿边,感受着男人结实的肌肉,眼神飘忽落到了翠欣身上,她糯糯道。 “公子,万一伤着了翠欣怎么办?” 秦钰吃了一口红羽剥开的瓜子,哼笑道:“放心,他近不了翠欣的身。” “三招之内,林清源必败。” 秦钰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到林清源的耳朵里,气得林清源险些咬住了舌头,余光瞥见他那一副高高在上,乾坤在手的模样,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逆贼! 气息紊乱之间,林清源手脚步伐完全乱了,只顾一味的拼杀。 “你这哪里是使剑,分明是在用王八剑!” “干脆改个名字叫王八剑好了。” 翠欣出言嘲讽道,她跟着秦钰一段时间了,多少学会了秦钰的嘴上功夫。 林清源气得脸上发青,一咬牙,刺得更快了,旁边观战之人,只看得到重影,对上翠欣那消瘦的身板,仿佛随时都能将翠欣卷入重影之中,绞得粉碎。 翠欣连遮掩的心思都没有了,扭头躲过了林清源的攻击,干脆一把夺过林清源手中的剑刃, 冲向了林清源。 秦远泽暗叫一声,遭了! 眨眼间。 一道影子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林清源呛出一口红血,捂着胸膛,他胸前衣裳尽烂,手臂上,道袍上开了好几个口子。 瞳孔猛地一缩,刚刚那是青城派的剑法。 打败他的是,他最以为傲的青城山派剑法。 林清源眼里流露出一抹震惊,他学了十来年的剑法,不过半个时辰就被这个丧家之犬学了去。 尽管很生疏,可是力道骇人,轻轻松松就将他甩出擂台。 胸口隐隐作痛,若非是师傅暗暗相助,现在裂开的就不是表面一层皮肤了,他整个人都会被切成两半。 十来年的努力,竟然抵不过一个女人半个时辰的观摩。 若是放了这女人回去,他们林氏皇族可就要倒大霉了。 他趴在地上,脑瓜子一片空白。 红羽愣愣地看着场内,又收回眼神看向秦钰,俏丽的红唇微张。 “世子……真是料事如神。” 三招,不对是一招就撂倒了青城派的人,还是用的青城派剑法。 不可思议。 没等秦钰发话,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声响划破风声。 一柄暗器赫然刺向擂台中的翠欣。 第一百零四章 青城山的不传秘籍 “刷!” 翠欣猝不及防,堪堪躲过,衣裳划开一道口子,雪白的肌肤上露出一点点血丝。 她捂住肩膀,死死地盯住了地上的林清源。 这小子不讲道理,都跌出擂台了,还要对她动手。 林清源趴起头来,看向翠欣的方向,恨得咬牙,使劲捶了捶地。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就能要了丧家之犬的性命。 秦远泽懵了,站直了身体,视线落在了秦钰身上。 正想叫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丐帮弟子以及其他武林高手愣在当场,到了场外,还要动手,还是奔着要害去的。 这简直是在给青城派丢人。 擂台规矩,但凡从擂台上落下来的,败了就是败了,反过来刺杀胜者,还是在众多帮派之下,简直脸都丢尽了。 更何况,台上的那位,还跟闻名天下的镇北王世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在弄成这个结局,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秦钰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推开妖娆的红羽,唰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众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道残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咔哒”一道清脆的骨头破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擂台上响起。 众人毛骨悚然,再抬眼时,林清源早就消失在了原地。 抬头一看,他再一次被高高抛起,身体弯成虾弓背似的,重重砸向城墙。 一下被砸到城墙下,不说城墙上的砖瓦被砸个稀巴烂,光是在落地那一瞬间足够让一个人昏迷个十天半个月。 青色的道袍唰地一下,出现在空中,搂住林清源的身体,飘然落地。 林清源“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黑色的血,肋骨处凹下一块肉来,他脑袋一歪,不知死活。 秦钰脸黑得像铁锅,怒喝道:“青城山派,这是欺我无人吗?” “还是觉得江湖门派敢和我几十万大军相比。” “公然破坏规矩,落败了还要伤手下人的性命。” “是非成败,竟要伤及性命。” 声音夹杂着雄厚的内力,顷刻间旁边人感受到了无边的压迫感,脚下的泥土飞扬糊了人一脸,椅子泛出一条条细缝,桌上的瓷碗瞬间炸裂开来。 众人奔着看着热闹的心态,听到那句几十万大军,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 他们武功再高,能力再强,哪里比得上正儿八经的大军,还是几十万,就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这些所谓的武林中人了。 可转念一想,现在倒霉的是青城派的人,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几乎抱着胸膛看热闹。 好浑厚的内力,众人愕然瞧着场中的秦钰,不少人寻思着去攀附秦钰,至少也得和秦钰和平相处,免得他日遭灾。 也有不少被秦钰激起了斗志,若是能和这样的人物比划上几招,到了江湖上,有的吹了,众人心底各自打着自家的小九九。 红羽和慕容雪薇也纷纷拿起了武器,艳丽的眼眸里绽放出无边的怒意。 “莫要以为我等皆是俏丽女子,便没有武力。” 秦远泽面色极其难堪,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破坏了擂台的规矩,也知道林清源是为了皇室着想,故意要杀了翠欣的。 这小子傻啊! 若是在擂台上,杀了便杀了,毕竟刀枪不长眼。 可偏偏技不如人,关键技不如人也就算了,最多是丢个脸面。 气急攻心之下,竟然选择了最下作最糟糕的办法,招惹了众怒。 秦远泽硬着头皮,思索了片刻,在众人看热闹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上,舍了掌门面子,直接俯身鞠躬道:“是我的失职,没有教好弟子。” “翠姑娘的医诊费我全包了,今日便送上一盒珠宝送给翠姑娘以做歉意。” 饶是秦钰这个无赖,也没有想到秦远泽这么舍得,连掌门面子都不顾了。 可是还不够。 青城山派的秘籍,他要定了。 天帝来了,也挡不住。 秦钰继续黑着脸冷声道:“珠宝值几个钱?” “若非翠欣是个有能耐的,现在躺在地上的便是她了。” “你这个弟子心思如此歹徒,平白坏了青城山的门楣。” “看在你我五百年前是本家的份上,我不与你青城山计较。” 秦远泽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这事就要了了。 不曾想,秦钰话锋一转,冷道。 “不如把他交给本世子,本世子替你清理门户。” 秦泽远脸上一沉,人家可是实打实的的皇族子弟,交给已经有了反心的镇北王世子,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就算真交了,他们青城山和皇族可是不死不休了。 两边都讨不到好处,当然不能给。 秦远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不知世子想要怎么样?” 秦钰心间一动,他等的就是这句话,面上仍旧淡然,口气冷硬。 “既然他的命,这么值钱,就拿你们青城山最值钱的东西来换。” “不然,今天你们青城派的人一个也别想走。” “等本世子大军到来,我要你们都给我去陪葬。” 秦远泽定定地瞧着眼前的黑衣男子,一身绣着祥云纹的黑袍裹着高大壮硕的身体,一双眸子宛如利剑般直刺他人心房。 值钱的东西?珠宝黄金,秦钰贵为世子要多少有多少。 青城山除了珍宝,那就只有青城山的飞云诀了。 秦远泽眯着眼,这小子打一开始就惦记上了青城山的秘籍,雄厚的内力外放,一股丝毫不逊色秦钰的内力在空气中轰然炸开来。 旁边看戏的人在两股势力下瑟瑟发抖,生怕惹怒其中一个,就丢了小命。 秦钰对上秦远泽审视又危险的眼神,丝毫不慌,继续大言不惭道。 “要么他死,要么交出秘籍来。” 秦远泽回头看向其他几位青城山的徒弟,还是那般年轻与稚嫩,垂着眼帘瞧着手里半死不活的林清源。 他可以逃出去,但是这些年轻人在军人的铁蹄下只剩下了灰烬。 心一横,从衣袖里掏出了飞云诀,扔到了秦钰手里。 他的心底简直在滴血,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我们走!” 第一百零五章 武林盟主翠欣 “徒弟们,咱们走。” 秦远泽恨恨地挥袖而去,身后十来个青城派的人瞪了秦钰一行人一眼,跟了上去。 此时已是巳时三刻,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一行人在耀阳的光芒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秦钰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呵呵一笑,秘籍可算是到手了。 笑容还没有收回,那秦远泽忽然又退了回来。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走了过来。 秦远泽握紧了剑柄,一步一步走到了秦钰面前。 “哐!”剑刃出鞘,在耀阳的阳光显示着冷冽的青光。 看这架势,是来抢飞云诀的。 红羽拦在秦钰面前,一双凤眼里满是杀意。 慕容雪薇握紧手里的佩剑,秦钰是她的人,她决不能容忍旁人对他欺辱。 擂台上的翠欣手伸进了衣袖里捏紧了一根银针,但凡秦远泽敢乱来,立刻动手,将他斩杀于人前。 秦钰是她的救命恩人,不仅救了她的性命,还帮她报了母亲惨死的仇,剿灭了该死的天琴宫。 刚刚还为她身上的一个小小伤口,对林清源报复。 就是母亲也不会这么贴心,习武之人身上,衣袍上总少不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她自己都习以为常了。 可是秦钰却为了她这一小小伤口,向伤她的人发难,尽管知道有一部分是为了获得青城山秘籍故意如此的,可翠欣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放任秦钰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 面对步步逼近的秦远泽,以及旁边似有似无的打量和幸灾乐祸的审视。 秦钰神色自若,大大咧咧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防备的意思。 秦远泽提着剑,剑尖直指秦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从心底的爆发出来的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若是他日,我青城山剑法落入你手,成为你祸害苍生的利刃。” “我便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宛如木雕的秦钰早就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却被秦远泽这句话破了防,他的眼里闪过异彩。 今日见到了这些所谓的侠义之士,个个口称侠义,背地里互相算计互相猜忌,眼里哪里有半分百姓。 对于这些掌握着巨大武力的人们来说,百姓如同路边的草,河里的浮萍,翻手就能弄死。 这青城派掌门却是坦坦荡荡,哪怕心知肚明日后两人会对峙,很有可能刀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秦远泽非但没有担心他们自己的安危,提到了众人瞧不起的百姓二字,真乃君子也。 秦钰颠了颠手里的书籍,郑重地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抱拳行礼道:“本世子定然会将飞云诀用于善处,绝不做欺男霸女之事。” 再次抬头时,秦远泽收回了剑扬长而去,背影还是有几分不平。 秦钰一扫周围的帮派,奇怪的是,明明是红日当空照的时辰,他们身体不由自主地沁出了冷汗。 分不清是被秦钰强悍的内力所吓到了,还是被秦钰背后的几十万大军所吓到了。 秦钰耸了耸肩,仿佛什么事没有发生般坐到了椅子上,红羽和慕容雪薇收回了武器,径直跟随着秦钰落座。 “还有谁要来吗?” “我奉陪。” 偌大的擂台上,无一人敢回复,饶是先前的叫嚣得最欢的麒麟帮、铁掌帮,此刻安静得如同鹌鹑。 这一年的武林盟主本来就是吃亏的,要把钱散给那些流亡的灾民,只掏钱不挣钱的买卖。 还有秦钰这个纨绔子弟在场,万一不小心打伤了这所谓的天琴宫宫主,遭到了他的报复,不仅自己精心培养的弟子倒霉,还要掏出自己最珍贵的不传秘籍。 那不得亏得裤衩子都不剩。 众人心思来回这么一转,大家都清楚了利弊,没有一个再敢去自找死路。 暖阳当空,微风轻拂,吹得绿叶落到翠欣肩头。 擂台上,徒留翠欣一身素白衣裳在风中吹得呼呼作响,单薄瘦削的身影仿佛弱柳般风一吹就倒。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再敢用觊觎或鄙夷的目光看向翠欣,不仅是因为翠欣本身能力的强悍,更是因为她身后站着一个宛如高山般强壮的男人,用一双犹如利剑般锋利的目光扫视着全场。 混江湖嘛,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在场拳头最大的,实力最雄厚的,莫过于秦钰了。 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哪一个不是从江湖的泥沼里混出来的人精,怎么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僵持了半刻钟后,任慈发话了。 “还有人要上台吗?” 作为在场各门各派最具实力和能耐的丐帮,任慈发话,没有一个人敢轻视。 任慈再一次询问了一遍,眼光扫过麒麟帮、铁掌帮等几个倚老卖老的老前辈,缓缓道:“还有没有人要上台?” 台下鸦雀无声,原本准备妥当的年轻人在对上秦钰那淡漠的眼神时,纷纷低下了头颅。 任慈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胡须,大笑道。 “哈哈哈!” “既然众人无异议,今日的武林盟主就为天琴宫宫主翠欣。” 任慈嘴里说着翠欣,有些浑浊的眸子却是盯着台下的秦钰,如同野兽扫视猎物般要将秦钰的底子都给翻了出来。 “秦小友真是年少有为啊。” 浑厚的内力传遍了广场上每一个角落,就是隔着几里外的村民,也听到了任慈的雄厚声音。 闻言,翠欣侧头看向台下的男人,秦钰给予一个鼓励的眼神,翠欣嘴角轻轻勾起,站到了任慈,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酉时,我等在悦来春客栈相候,与盟主共庆这良辰吉日。” 这话彻底了结了今日的武林大会,各门各派掌门人心里打着各种小九九,有机灵的趁此机会,去搜罗一些奇珍异宝来讨好秦钰。 有的则是愤愤不平,却又碍于实力,在任慈的宣布下结束了这堪称最短的武林大会,悻悻而归。 还有的笨的,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状况。 秦钰一行人懒得搭理这些人,告别了任慈,在众人或是妒恨或是艳羡的目光里飘然远去。 第一百零六章 飞云诀 悦来春客栈。 夕阳西下,一抹阳光透过窗柩落入厢房内,空气中颗粒浮动,照得搁在架子上的天澜刀犹如黄金般闪耀,古朴花纹在夕阳的余晖下勾勒得快要从剑柄上跳出来。 比华贵装饰更吸引眼球的,是窗边的男人,气质冷冽宛如一把出鞘的铁剑。 秦钰摩挲着手心里的青皮书,书表面包了一层硬皮,翻开几页,边角已经泛黄。 而书脊的线装也不规整,应该是写书人自己钻的孔,穿得粗线。 因为持有者无数次的翻阅,粗麻线已经有些脱落。 他短暂地翻开了一页,上面边边角角写满了各种小字,介绍着剑法的来源。 只是不知道是持书人看得太入神不小心蹭掉的,还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字迹有些消退了。 飞云诀剑法,破剑、破掌、破枪、破鞭……八个法门,几乎包含了大部分武林中人使用的武器。 有了飞云诀,他就能够破解天下各式武学。 难怪秦远泽在掏出飞云诀时的模样,活像死了爹娘般哭丧着脸。 如今这等武林绝学,竟然落到了他的手里,那便绝不会平白污了绝学的名声。 秦钰继续翻了下去,每张白纸上描摹着剑法的不同动作,翻得快时,犹如连环画般舞动了起来。 “真是好玩意。” 他抬眼瞧着守在窗前的翠欣:“翠欣,你学了一招半式,舞给我看看。” 早在窗外等候的翠欣闻言,便主动在秦钰面前演了起来,她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 长剑一振,不知是哪儿传来丝竹声,竟成了翠欣舞剑的伴奏。 只见衣袂翩飞间,剑光闪烁,配合着丝竹声,分明是剑气凛然,招招夺人性命的剑法,在翠欣婀娜的身段下,竟演出了几分柔美。 可偏偏与书中记载别无两样,这小妮子实力着实吓人,原以为不过是碰巧遇到的普通女孩,不曾想今日却成了叱咤武林的武林盟主。 “妙啊!”秦钰抚掌夸赞道,今日的武林大会,是武侠界以来,打得最快,开的时间最短的武林大会。 必然会名扬天下,登顶时,也意味着危机四伏。 若是传到了那林青天这个狗皇帝耳朵里,不知道暗地里会给他使什么招数呢。 这飞云诀定然要加快加紧训练,他的视线落到破掌这一章上。 不说远的,就说这皇帝要是给他使得绊子,那今晚的宴会,就有的他忙活了。 来都来了,不让他们多掏一部分钱财,去救济灾民,怎么对得起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小小地方。 翠欣听到秦钰大声的夸赞,耳朵边微微泛红,她垂着眉眼,不敢去看秦钰,相处了这么多日,每次看到秦钰那张俊秀的脸庞,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从门外走进来的慕容雪薇瞧着翠欣的脸色,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靖王府又要多一个侍妾了,心中微酸,可是秦钰这样雄才大略的男人怎么会只有两个女人? 而且翠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知根知底,断然不会弄出乱七八糟的宅邸风波的。 这样一想,她心情舒服多了。 “世子,武侠各界都来了,正在堂前候着。” 夕阳淹没在青山下,落日的一缕金黄色的余晖彻底消失于地平线,混乱的一天也终于落下帷幕。 夜色下的城池显得分外宁静,但城中著名的酒楼悦来春酒楼有一股暗流在涌动着。 秦钰一脚踏进这悦来春的堂厅,不远处厚实的大门嘎吱一声中缓缓关闭,将一地的月光挡在了门外。 他没有细看,只是粗略地扫过身着短打、长袍腰间陪着长剑的男子簇拥着,他一脚踏进貌似张灯结彩实则暗流涌动的盛宴。 红羽、慕容雪薇两人对视一眼,她们都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相互道了声小心,就小心选定两处角落,在确保秦钰安全的情况下,跟随侍者,一一落座。 在秦钰迈进大堂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上首的几个席位,只有主位尚且空着,其余位置早有人落座,却不是他熟悉的丐帮帮主任慈。 看模样,一把络腮胡长在大饼似的脸上,眉头一拧,凶得像一头巨熊,秦钰有点印象,似乎是铁掌帮的帮主赵仲。 秦钰心中狐疑,本想挑一个位置落座的,而新任盟主,前天琴宫宫主翠欣拉着秦钰一路直走,走到了主位中。 就在秦钰以为这丫头是害羞,故意拉着他去壮壮胆气时,毕竟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丫头有点社恐,对外界人多的地方很是抵触,翠欣摁着他的肩头坐了下去。 翠欣恭敬抱拳道:“参见盟主。” 秦钰愕然,想要站起来,却看到翠欣期待的眼神,她软糯道。 “世子,今日若非你的威压,我断然成不了盟主。” “若论功绩,定然是世子。” 秦钰挑了挑眉,扫过在场的诸位,在场其他人头也没抬,似乎完全默认了武林盟主归他。 唯有那赵仲脸色青黑。 少数服从多数,秦钰也不矫情,直接就应下了。 四人依次落座,堂外就放起了鞭炮声,与此同时噼里啪啦的丝竹声响起。 悦来春的大堂很宽敞容得下几百人,四对大红柱子撑起华丽厚重的瓦片,匠人是个有心的,专门在中央屋顶处设置了巧妙的镂空。 月色透过缝隙落到了堂中,几名舞姬随着喧嚣的丝竹声和鞭炮声中翩然起舞,妖娆的身段,雪白的肌肤在月色下晃得人眼花。 秦钰没有半分欣赏的意思,仔细扫个四面,皆是结实的青石砖,竟连一个窗户都没有,虽然各处设置了各色烛光,但是暗黄的烛光照耀到人脸上,大半张脸都隐在夜色下,看不分明。 各个角落里,杵立着各色打扮的小喽啰,乍一看都是一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模样。 但那粗布麻衣下裹着的是结实的肌肉,腰间别着的是能够一刀封喉的利刃,摆明了这场宴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而大门处,更有一个圆眼的男人带领着一小队配着各式武器的喽啰,对着场中仔仔细细地审查着,看似是在震慑着某些不请自来或是拎不清的宾客,实际上在盯着场中主席上的秦钰。 “哐当!” 碗碎了。 大堂内,穿着黑色短打的人都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堂内的秦钰。 第一百零七章 鸿门宴 秦钰丝毫不慌,他翘着二郎腿,拾了几颗花生放在自己嘴里,淡淡道。 “碗碎了而已,诸位好歹是一番豪杰,怎么这般大惊小怪。” 赵仲轻笑一声,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举杯道。 “他们都是一群废物,来,恭贺我们的武林盟主。” 语气轻松,可是眼里划过一丝精光透露出男人的不怀好意。 秦钰接过茶水,反手扣在了地上,一脸玩味道:“这茶太劣质了。” “我只喝上好的碧螺春。” 他屈着手指敲了敲桌子,大喊道:“小二,给我端最好的酒来。” 一副浪荡纨绔公子哥的模样,众人心底暗暗撇嘴。 赵仲面上一黑,若是其他人,早就一掌将脑袋劈得粉碎,可是面前的是秦钰,光是他一个人,打赢秦钰是不可能做到的,谁叫秦钰拳头大呢。 他强忍着怒意没有发作,继续道。 “不知盟主打算怎么赈灾?” “黄河流民几十万生灵,就算一天一人六两饭,计算起来也是个苍天数字。” “这钱从哪里出?靖北王府出多少?” 秦钰粲然一笑,瘫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 “自然是本世子出大头。” 众人悬着的心稍微停了下来,要知道武林中人挣钱也不容易,要救济几十万灾民,就是把皇宫给掏空了也做不到,遑论他们这些空有武力却没有权力的武人。 而且就算有,也是吃力不讨好。 一群饿疯了的灾民,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 黄河泛滥多少年了,朝廷,知府,官老爷为这事前前后后扯皮了多少年,有什么效果? 更别说这次溃提后,哪怕是河水褪去了,光是那些淤泥想要清理没有个十年半载,绝对不可能清理完。 清理不完淤泥,怎么种田? 没有粮食,这些灾民还是一个字,死。 钱砸进去了,好处一点都没有享受到,保不齐还会有刁民趁此机会合起伙来,对他们进行抢劫和攻击。 早死晚死,都得死,何必在把他们这些个门派拖下水呢? 几十万里,哪怕有那么一小搓的刁民聚集起来,也是好几万大军,弄个不好引火骚身,把自己门派全部家当都给搭进去。 谁会傻乎乎地去揽这一堆破事。 有傻大个充楞,谁也不会当傻子去冲在最前面。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轻轻一笑,占了大头,他们随便弄些琐事干些粗活糊弄过去就成了。 秦钰话锋一转,笑眯眯道:“但是……” “在座各位都是大名鼎鼎的侠士,你们打算怎么赈灾?” 果然,该来的都来了,赵仲站起身来,大义凛然道。 “我愿意出人去清理部分淤泥。” “也愿意出钱。” 秦钰点了点头,算是有些担当,视线落到了台下人,柔声道。 “那么诸位有什么打算呢?” 赵仲忽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睨着秦钰。 “但是,这武林盟主地位置,你得让给我。” 闻言,秦钰倒是无所谓,他对武林盟主的位置本来就不稀罕,只是想要聚集这一群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让老百姓们少遭点罪。 不过既然武林盟主的位置对于赵仲这么重要,可以考虑卖个好价钱,于是秦钰也站了起来,一脸正色道。 “我可以退位让贤,但是铁掌帮必须要掏出全部家当去振灾。” 赵仲冷哼一声,轻蔑道:“一群将死之人,我愿意掏钱喂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要我铁掌帮砸下全部家当,去救贱民,做梦。” “就是我去喂狗,都不会给那些灾民一分一毫。” 众人哗然,他们虽是武林人士来去潇洒,却也不是完全冷酷无情之人,全部家当不可能捐,但是举手之劳还是愿意做的。 更不会众目睽睽之下,说着宁可把金银喂狗,都不愿意救济灾民的话语。 秦钰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这人原以为他有几分古道热肠,没有想到是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不,他连装都不装了,只想着从他手上抢走武林盟主的位置。 秦钰了起了些逗弄地心思,试探道:“你就不怕我辽东几十万大军。” 赵仲吐了口唾沫,喝骂道:“我呸!” “几十万大军,纨绔就是纨绔。” “你要真有几十万大军,莫说大夏,就是西方都是你的。” “别人是大老粗没读过书被你这不学无术的人糊弄住了,老子可是读过兵法的。” “几十万大军吃也吃穷辽东,你的土地哪里来的?你的粮草哪里来?” 秦钰挑了挑眉,不错啊,有点脑子,就是视线太狭窄了,不像是为了武林盟主就和他开战的脑子。 赵仲轻蔑地瞥了一眼秦钰,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他怒到了极致,这鸟人把他们当傻子糊弄,死到临头了还是一张面瘫脸。 看着都欠揍,还死皮赖脸要他们出全部家当,无耻至极。 他要真有本事,就把靖北王的所有财货都交出来,去救济那些贱民啊! “陛下掏空了国库都养不起几十万军队,你算个什么东西?” 闻言,秦钰知道了为什么赵仲自始至终都是黑着脸了,原来是为了那狗皇帝而来,难怪这般招人厌恶,表里不一,和那狗皇帝一个德性。 赵仲懒得跟这纨绔子弟废话,朝着铁掌帮的弟子们挥了挥手:“动手!” “今天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堂堂武林大会,让你区区一个小鬼搅黄了。” “武林盟主的位置,我要定了。” “挡我者,小心军队的铁蹄踏平各位门派。” 语罢,镇住了其他门派,角落里低眉顺眼的侍从,亮出腰间的武器,一个个犹如潮水般涌现堂中的秦钰。 就在慕容雪薇等人想要去救秦钰时。 秦钰后背一凉,一道凌厉的掌风凌空而至。 “受死吧!” 秦钰扭头,恶风裹挟着浑厚的内力直奔秦钰的要害。 慕容雪薇美眸一凝,软刀砍下一个脑袋,鲜血喷了她一脸都顾不得,径直往秦钰身边赶。 “世子!小心!” 第一百零八章 瞌睡有人送枕头 “世子!小心!” 红羽手中绸缎翻飞,击飞一个不长眼的废物,冲向了秦钰。 离得最近的翠欣甩出一根银针,插中了手心,却被这刚烈的内力甩到一边去,掌风激荡着一旁的桌椅碎裂,木屑横飞,炸开了空气,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稍微挨着这边的小门小户的门派弟子耳朵嗡嗡不断,这一掌下去,秦钰不死也得重伤。 赵仲眼里狞笑,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秦钰脑瓜崩裂,黄的红的白的流满一地的场景,阶时拿着秦钰的脑袋去见皇帝陛下,摆脱武夫身份,加官进爵,位极人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秦钰近距离感受着掌风的威力,原来如此,难怪敢对他动手,铁掌帮依仗的秘籍有点东西。 可惜也就只有这么点程度了,想要他死,做梦去吧。 他正瞅着怎么从这些武林人士中掏钱,铁掌帮恰好给了他一个好理由。 所谓打瞌睡就有人给他送枕头,也不过如此。 秦钰面色不变,手从后背抽出青光凛凛的天澜刀,迎了上去。 在这势大力沉的一掌之下,秦钰灵巧像一条水蛇,避开赵仲得威压,在惊涛怪浪里轻松跟上一叶扁舟,贴着赵仲的手臂。 然后,天澜刀顺着手臂的轮廓往一处刺去,再收回时。 剑尖沾上一点红丝,赵仲已然扑倒在地,喉咙处咔咔声不断,鲜血淋漓。 喽啰们如同那潮水,汹涌而来,潮头碰上个秦钰一行人这般坚硬的礁石便落得个粉身碎骨,后头的瞧见前头的人完蛋了,立刻退到大门边去。 反倒是那麒麟帮的一个年轻人在忽然越众而出,大喝一声。 “杀了秦钰,夺回武林盟主。” 翠欣甩手一针,不偏不依正中年轻人的眉心,身边的麒麟帮弟子暗暗唾骂两句,这厮死便死了,还要拖着他们下地狱。 慕容雪薇飘然而去,将处在大门边,却又无法打开,自困于堂内的铁掌帮余孽一并斩了。 顷刻间,在武林中有名有姓的门派,就这么消失了。 秦钰收刀环顾一周,这一场大闹下来,厅堂内残肢断臂脓血满地,还有部分尸体抽搐着肌肉,刚端上来的美食佳肴就沾了血色还泛着热气。 来的宾客们大都肝胆俱裂,尤其是麒麟帮的人,个个屁股下面像放着细针般,扎得他们坐都坐不安稳。 若是先前,铁掌帮的人打赢了秦钰,杀了这些人,他们大可以装作不知道。 而现在,铁掌帮的人死绝了,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以秦钰的无赖和小肚鸡肠,一条小小的疤痕,就要献出不传秘籍,而堂中一片狼藉,岂不是要搭上全部身家? 众人战战兢兢,也有不少人觉着万一把秘籍全部掏出去,不如杀了他们,他们可没有青城山那般做派,自家秘籍被抢,气势汹汹也只不过是要求秦钰不要拿剑法去做坏事。 就在各门各派心思各异时,秦钰从主座上走了下来,提着滴着鲜血的天澜刀,缓步走到了麒麟帮的座位上。 “啪!”的一声,刀搁在案几上,鲜血瞬间剑身的凹槽流个不停,秦钰挑了个没有沾血的食物,也不管其他人,就地盘腿坐了下来,拎了个猪蹄大口啃了起来。 吃着吃着,便撇了撇嘴,这些武林中人吃相不好啊。 酒水都洒在了猪蹄上,他掀起眼皮抬头瞧了两眼麒麟帮的人,个个面色发白,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于是也不嫌弃,将就着大口咀嚼了起来。 麒麟帮帮主白守业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被秦钰一记眼神吓了回来。 其他各门各派瑟缩着身体,垂着脑袋,安静如鸡。 秦钰恍若不知,仿佛刚刚大闹悦来春酒楼的不是他一般。 吃肉的咀嚼声、鲜血滴滴答答地声响在堂中回荡。 片刻之后,白守业在也忍不住恐惧,他强压下心中恐惧,平静道。 “世子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麒麟帮必将倾尽全力,为世子效劳,以弥补我们的过错。” 秦钰眼皮都没有抬,摆明了是不满意白守业这囫囵的说法。 而收拾完战场的三位女子此刻站在秦钰身后,美丽的眼眸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白守业头皮发麻,有了个大概计量,心一横。 “我麒麟帮愿意捐出一半家当用于救济灾民。” “帮中弟子也愿意全部出动,替百姓清理淤泥,建造房屋。” 秦钰啃完了猪蹄,掷在案几上,“扑通”一声。 身后三位女子内力全开,压得附近的麒麟弟子喘不过气来,更有能力低微者,此时脸上结起了冷霜。 白守业心里随着这一下也咯噔了一下,最后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秘籍。 “这是麒麟帮的秘籍,还请……还请世子笑纳。” 秦钰这才满意地抬起了头,接过秘籍,放到怀里。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一次环顾四周,低声道。 “那剩余的各位呢?” 浑厚的内力裹挟着冰冷的气息,各门各派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了半天,一个男人主动站了出来。 “我等愿意倾尽我帮人力和物力替百姓建造房屋,运送粮食。” 一人做了示范,其他门派也不再犹豫,也不敢再犹豫,因为秦钰内力全开了,有铁掌帮的惨剧在前,在座的没有一个敢造次的。 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各自咽了咽口水,纷纷起身抱拳道:“我等愿意出三万两银子用于救济百姓。” “某愿意出三万件棉服,以及一万斤粮食送于灾民。” “本掌门愿率门派五百青壮为灾民建造房屋。” …… 秦钰挑了挑眉,听着这些门派里吐露的条件,暗暗咂舌,这些门派先前说捐钱时个个避之如蛇蝎,还以为有多穷困呢? 可现在,哪怕是低微的门派,也拿得出三百件棉服。 但是还不够,几十万灾民,就算真把他们全部家当掏空了,也救不了这么多人。 即使他来得及去辽东弄来钱财,可是一来一回一两个月的时间,大部分早就饿死了。 秦钰的视线落到了翠欣身上,他记得翠欣说过,天琴宫还有一批宝藏。 第一百零九章 隐秘宝藏 恰逢艳阳高照之时,一轮弯月悬挂在夜空,月色朦胧披在山崖间。 一个碎石掉落,落入万丈峭壁之下,一行几十个身着短打的男人中夹杂着三个清丽女子。 个个凝神静气,举着火把,死死地盯着脚下凹凸不平的狭窄小路,悬崖峭壁之上,稍有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拥簇间的身量高大裹着云纹锦袍的男子,背后一柄古朴的刀刃,即使隔着老远,未出鞘都能感受到刀刃的凌冽。 他面对这万丈悬崖,面色轻松,嘴里哼着逍遥小曲,仿佛自己是去集市上逗鸟吃饭。 众人面色苍白,秦钰甚至有心思调侃几句。 “各位都是有名有姓的好汉,别被这无趣的悬崖吓破了胆。” 身后的男人个个扯动着肌肉似乎是想要证明他们是秦钰口中的好汉,却在目光触及到万丈悬崖时,攀着墙壁哆嗦着嘴唇。 慕容雪薇轻笑一声,她是圣女,幼时攀雪山爬树,早就习惯了在峭壁中行走,这次还没有雪崩呢!多么轻松的爬山之旅。 红羽也是细细打量了这些被秦钰抽调而来的汉子,珠宝太多了,想要抬出去必须有人帮忙才行。 在悦春楼里。 红羽环顾四周,场中的自诩英雄的武林中人,她看到的全是惧怕和愤恨,以及一丝无奈。 世子只不过扔了个骨头,就吓得他们打一个激灵,争先恐后地献出救济物资,仿佛争食的乌鸦。 从那一刻开始,她才发现,这里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门派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世子。 昔日在辽东,在苦寒无比的冬天里,在狗皇帝明里暗里的刺探下,世子愿意献出家财,供给被放逐来的罪臣和平头百姓,买炭劈柴,棉衣粮食,考虑得无比周全。 而这些人一无外患,二无大的内患,竟连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更别提对于百姓安置问题,这些人打心底里觉着百姓就是任人践踏的草芥。 想来他们现在吃的肉穿的锦衣绸缎,全是吸着百姓的血,踩着百姓的脑袋做出来的,倒头来反手给脚下的百姓扣上一个刁民贱民的帽子。 若不是世子在悦春楼里用巨大的武力镇压,他们个个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他们眼中的贱民给抢了去。 和京城中那群吃着百姓的血肉贵族没有什么两样,在燕翎卫的这些年,她没少从情报中获得狗皇帝往死里折腾百姓的法子。 若非是丐帮的任老爷子去处理帮中事务,哪里轮得到这些宵小。 红羽愤愤想着,秦钰脚步猛地一停,红羽刹不住车,直接撞了上去。 秦钰只感觉背后裹上一层绵软,侧身扶住了红羽,道了声“小心。” 便回头看向正前方,忽略了身后红羽红得像烧了起来的脸。 一行人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山洞处,一眼望不到头。 众人匍一进去,几只蝙蝠哗得一下冲了出来。 一进洞便是滴滴答答的水声,乍一看全貌,颇有几分灵秀之处,适合藏宝。 翠欣走到最前方,扭头道:“诸位小心,此地有机关。” 众人面上个个淡然,然而心底暗暗狂骂不知,该死的秦钰,请他们来,原来是要他们去送死,浑然忘了是他们自己主动要求前来的。 跟着翠欣七扭八拐绕过一个溶洞,跨过一条小泉,却没有见到一点机关。 众人心里打着小九九,莫不是这女人哐他们。 走到一三叉路口,众人眼巴巴地望着翠欣,忽然鼻尖刺入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是从中间传来的。 火光摇曳,队伍中的侠士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随时准备动手。 秦钰也摸上了背后的天澜刀以防万一。 翠欣眉头紧皱,怎么会有其他人,天琴宫隐秘宝藏,是她娘亲告诉她的,普天之下,只有她才知道。 难道害死母亲的,还有其他人? 还是说本来就是那些人图谋天琴宫宝藏,故意和天琴宫的人窜通起来害了母亲。 她捏紧了袖中的银针,杀意顿生。 身体快过脑子,径直迈入了血腥味最足的一个洞口。 洞中尸体遍地,血迹染黑了泥土,恶臭味扑面而来,翠欣举着火把扫过尸体身上的衣着,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 银针扎破要害,刺入皮肉,伤口边缘处翻着丝丝黑气,在场的几十位没有一个幸免了的。 也有厮杀的痕迹,一个男人手中攥着一枚红宝石,死到临头,都没有放弃过,看样子是争夺财物所导致的。 她心中无比失望,瞧见墙壁上的机关却又松了口气。 这些混账死了比活着还要有用,最起码帮他们摊过了浑水,耗尽了洞中银针和机关。 还确保了宝藏就在前方。 这山洞便是畅通无阻了。 跟随而来的麒麟帮的人是猛地吐了一口气,最起码不用拿性命去试探机关了。 秦钰一行人内力深厚,机关对上秦钰,可能连皮毛都伤不到,而他们这些只能算资质平庸的习武之人,至少得缺胳膊断腿。 就以他们对秦钰这个纨绔的认知,真要缺胳膊断腿了,这小子一定不会搭理他们的,甚至恨不得他们早早去死,好掏空他们的全部家当。 “各位,马上就到了。” 翠欣跨过一个个尸体,继续向前。 约莫行了一百步,狭窄的洞口豁然开朗,奇石怪木横在山顶中,是个灵秀之地,若是某些隐士见了必然赞叹无比。 一间结实的青石洞门拦在众人面前,慕容雪薇敲了敲石门,手指尖汇聚着内力,就想要打破这个碍事的门。 被秦钰握住了手,慕容雪薇有些懵。 “怎么了?” “你打碎了大门,极有可能导致山洞坍塌。” 秦钰看向翠欣,眼里明显是在说翠欣有什么办法? 翠欣玉手摸上了石门,摩挲了片刻,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她收回了手,以手做刀划开一条血痕,贴在了那处。 “轰!” 门打开了。 点点月色透过山中缝隙洒落在堆积成小山的珠宝上,璀璨的亮光晃得他们眼花缭乱。 秦钰轻笑道:“翠欣,你就是拯救百姓的大英雄。” 第一百一十章 前朝公主 翠欣却像是没有听到,越过了一众珠宝,来到一处破败的箱子旁,愣愣出神。 箱子上镶嵌着一个凤凰图腾,虽然随着时间流逝,图腾有些模糊,外表还蒙上了一层干涸的血迹,但是乍一看,还是能看出几分凤凰的模样。 她颤抖着手指揭开了破败的箱子,里面除了裹着厚厚布帛的凤钗,其余空空如也。 翠欣低头取出了布帛,展开一看,如同遭受了雷击。 秦钰心中虽有疑惑,也跟了上去,初一扫过布帛,也是愕然不止。 这不是布帛,是圣旨。 不过是前朝圣旨。 用血书所写,应是前朝末帝在自缢之前所书,字字泣血,描述昔日对林氏家族的恩宠,却遭到了林氏家族的疯狂报复,夺走了江山,只愿林氏善待百姓。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女儿送出,所思所想只求自己的皇后与女儿平安。 写到最后,字迹凌乱,想是末帝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匆匆将财物和妻女送出去。 这意思是翠欣的母亲愿是前朝公主? 那翠欣也是前朝血脉。 啧! 难怪能够拿到了大部分前朝财货。 秦钰环顾四周,琳琅满目地珠宝照得漆黑的山洞宛如白昼,仔细一看,发现最中央 却有好几处空空如也,地上也有拖拽的血色痕迹,应该外面那些的领头进来过了。 可就是搬了中央,却还有这么多财货。 这皇帝亡得不冤啊,这么多财物不赏给士卒,死到临头了还有这么多财物送出来。 只是林氏也是个不顶用的,当上皇帝百年不到,大夏就霍霍的差不多了。 黄河决堤,他亲自上前去查看,别说什么官兵救济,他在黄河呆了数日,连官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只是他有些奇怪,这地上怎么会有头发丝混合着红色的指甲?而搬宝藏之人为什么不搬完? 外面的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都快成干尸了,连蛆都懒得理会了。 也没有看到什么死人啊? 翠欣捏着布帛,又揭开了另一条布帛,只是粗略的扫上一眼,牙齿咬得嘎吱响。 是母亲不知何时留的遗言。 “吾儿翠欣,江湖纷乱,风云多变,切勿贪恋权财……” 翠欣泪眼朦胧,强撑着眼珠继续看下去,母亲希望她避开官府,不要追究和报复,推掉天琴宫宫主之位,这些钱财散给百姓,融掉凤钗卖了钱去做一个逍遥散人。 若是觅得一良人,需隐瞒身世,与良人安稳度日。 言语之真切,看得翠欣泪流满面,眼前浮现了母亲昔日柔美的面容,仿佛还在昨日,细心叮嘱着女儿的前途和婚姻,生怕有什么错漏之处,耽误了她的性命。 她怎么可能会放弃报仇呢? 原来天琴宫早就有人和朝廷勾结在了一起,那狗皇帝怕是早就知道了母亲是前朝的公主,暗地安插人手,趁母亲大意时偷袭母亲。 母亲是何等坚韧的人物,就算是严刑拷打,母亲也不会招,那只能是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方法,强逼着母亲来了此地,偷取了珠宝。 那箱子外边的血迹是母亲的,地上的血迹,扯断的指甲,都是母亲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在被抓的那些日子,母亲是遭了多少的罪,才会如此绝望,指甲扣在地板上,划出一条条血痕。 翠欣两眼泛红,恨不得自己现在长出翅膀,跑到皇宫一针了结了狗皇帝的性命。 秦钰将翠欣的一举一动收入囊中,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心中也是暗叹一口气,翠欣的母亲也是个江湖义士啊! 看完这一布帛,想来是翠欣母亲发现自己身世后决心要将这些宝藏全部分发给穷苦百姓,让他们能够安稳度日。 不小心被天琴宫的人知道了,面对巨额的财富,鲜少有人愿意舍弃这一切白白送给其他人,更何况天琴宫对于百姓的看法,与铁掌帮一样。 视百姓如猪狗。 于是一来二去勾搭了官府,设计害死了翠欣母亲。 这布帛大轻了,血迹干涸,翠欣母亲一定还没有写完,她无法亲口告诉自己的女儿江湖中的凶险。 其中的绵绵情谊,即使是他这个从来没有体验过父母亲情的孤儿,也感慨万千。 此等义士却死在了天琴宫和狗皇帝这等宵小手中,可悲可叹! 他贴近了翠欣身子,轻轻安抚着她的背。 “迟早我会让狗皇帝偿命。” 声音不大不小,听到麒麟帮众人耳朵里,原本被这耀眼的珠宝晃花了眼,闻言心中陡然一惊, 他们面面相觑,早就听闻靖北王有造反的意思,可那也只是传说。 而现在亲眼目睹靖北王世子口中说出要让皇帝偿命,最后在奇妙的默契下,全当自己耳朵聋了,没有听到。 翠欣紧紧捏着布帛,怔怔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一双如墨的眸子柔柔地盯着她看,一字一句向她许下承诺。 良人? 天底下没有比世子更好的男人了。 她垂眸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世子,快些搬出去吧。” “多拖一日,便有百姓死亡。” 这是她母亲的夙愿,作为女儿,她一定会完成母亲的意愿。 秦钰点了点头回头吩咐道:“都给我搬出去。” “若是少了些,影响了救济灾民,几位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红羽,你去通知任老爷子,派人来帮忙。” 红羽点头应是,而麒麟帮众人在秦钰的威逼下哼哼哧哧的搬着珠宝。 “噗!” 烟花在夜色中炸开来。 红羽扔了烟花棒便打算下山去迎接任慈的老爷子,没曾想她刚走出几步路。 一群粗布麻衣,头上顶着乱糟糟的鸟窝,脸上沾着泥土的人走了上来, 是任慈的手下,任无司。 红羽心中疑惑,道:“任老前辈呢?” 任无司挠了挠头发,讪讪道:“任老前辈被事务缠身,分身乏术。” “派我前来,护送宝藏。” 闻言,红羽并未多言,转身带着任无司进了山洞。 跟在后面的任无司忽的换了一副面孔,阴冷地盯着红羽。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阴阳怪气的丐帮弟子 “红姑娘,这些人究竟是?” 任无司走了半个时辰,原以为能够马上就看到宝藏,结果一路上竟是些干尸,脑袋上、脖颈上扎着密密麻麻的细针。 红羽撇了一眼,头也没回,淡淡道:“是狗皇帝派来的人。” “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任无司恍然,他们为天琴宫守了很多年的宝藏,不是没有遇到过皇帝派来的人,只是都被他们丐帮的人悄无声息地做掉了。 只是没有想到新皇帝手眼通天,连丐帮都不知道的隐秘宝藏,皇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红羽继续向前,自顾自地说道:“要是再有不知事的人敢乱来,老娘剥了他的皮。” 红羽的声音和轻,轻得宛如羽毛掠过,任无司眼神扫过红羽的侧颜,冷冽如同冰霜。 在座的三百人没有一个敢对红羽进行质疑。 一个翠欣就足够扒掉他们的皮,而且像翠欣这样的人,秦钰身边足足有三个。 就算真有,他们也会夹着尾巴做人的,更何况,他们丐帮和秦钰非敌是友,怎么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哈哈哈!”任无司突然放肆大笑起来。 “红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任某实在佩服。” “弟兄们,进了山洞抡圆了膀子,吃足了力气。” “快快搬出宝藏,否则世子拿你们是问。” 红羽闻言,眉头一皱,这话说得乍一听是在对秦钰负责,实则是在挑拨丐帮与秦钰的关系,人家丐帮主动来帮忙搬东西,还是趁着夜色爬上了悬崖边上,冒着生命危险赶来。 万一丢了也是正常,就算是他们手脚不老实拿了一点,秦钰也不会过度怪责这些好心人的。 他这话说得秦钰像是暴怒的君王,稍有不慎就要对他们喊打喊杀的。 这要是在联想得多一点,不少人会自动代入了麒麟帮,那可就麻烦了。 人心一旦散乱,在收拢起来,绝非易事。 红羽冷冷地瞪了一眼任无司,柔声道:“各位丐帮弟子,以性命安稳为先。” “世子只是救灾急切,绝非忘恩负义之人,等救济完灾民,必有重赏。” “靖北王府说到做到。” 众人一时意动,靖北王的功绩和能耐摆在那里,天下没有人敢对靖北王有任何的质疑。 任无司仍旧维持着笑意,笑道:“我就说,秦王殿下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 此话一出,宛如雷鸣般惊醒了众人,秦王和世子,那就是两码事了。 丐帮人中并非全是一身蛮力的武夫,有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几百年前有人造反前对自己的二儿子说:“世子多病,汝可取而代之。” 哄得自己二儿子为他冲锋陷阵,多次在险地中受伤。 等到那位皇帝荣登大宝,当场对自己背上满是伤疤的二儿子翻脸,把太子位置给了大儿子。 二儿子争辩时,父亲回他。 “朕说的是世子,而非太子。” 便将二儿子赶出朝堂去了,父亲与儿子尚且这般冷酷无情,他们和秦王无论是身份上,还是地位上有着天壤之别。 世子说搬完宝藏后救济完灾民后,必然有重赏。 可那时民心都向着秦王了,和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秦王翻脸,他们丐帮弟子能对秦王动手吗? 这不是再给他们画大饼吗? 红羽也是个读过书的,当然知道这话里的门道,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可偏偏却又说不出辩驳的话语,狗皇帝封秦钰为秦王的事情天下皆知。 不少原本对皇帝失望的臣民,因为狗皇帝做得这件事,都燃起了希望。 自始至终,百姓和大臣对于皇帝的要求不高的,哪怕是他吃喝玩乐挥霍国库,倒头来只做了一件好事,百姓中仍旧有夸赞皇帝,信赖皇帝的。 哪怕是丐帮中人,明面上与秦钰交好,背地里仍旧有不少人是偏向皇帝的。 皇帝这两个词放出来,就意味着天然吸引着臣民的跪伏,除了辽东地区,其他地方的百姓仍旧是在怪罪皇帝被奸臣迷了眼睛,而非皇帝的过错。 任无司还是一副为秦钰好的模样,就是她想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好在藏宝藏的山洞到了。 恰好碰上了抱着宝藏的麒麟帮,帮主白守业一手抬起两大箱子。 任无司震惊了片刻,夸赞道:“白帮主身先士卒啊!秦王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哦,不对!是世子。” 白守业本来就不好的脸色,面上更黑了。 他并非莽夫,当然明白了秦王殿下和世子称呼间的微妙说法。 秦钰也抬了一箱宝物,闻言掀起眼皮瞅了任无司一眼。 这哪里来的搅屎棍子? 任慈呢?这么手底下会有一个不阴不阳的太监。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恶补了不少历史知识,当然知道了“世子多病,汝可取而代之”的典故。 就是旁边吭吭吃吃搬宝藏的人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秦钰的目光有点诡异,他们本就是碍于秦钰的淫威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山的。 珠宝在前,秦钰却不分给他们,分给丐帮的人,临了还要用文字给自己开脱。 又想起秘籍被抢的恩怨,心中浮躁得很。 红羽暗暗唾骂了一声,正欲说些什么。 秦钰站在面前,冷冷地盯着任无司。 两人对视之间,空气中炸开一道凛冽的罡气。 秦钰率先开了口。 “诸位武侠豪杰放心,搬下山者,本王必有重赏。” “本王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赈济完灾民,丐帮、麒麟帮必将名扬天下。” 雄厚的声音在山涧中回荡。 众人这才收回了诡异的视线,埋头抱着宝藏苦干,心里却有了其他说法。 秦钰说完,身先士卒,又轻松地抬起三箱珍宝,率先走出了洞口。 仿佛他抬得不是实打实的宝藏,是轻巧的棉花糖。 实打实的武力震慑了不少宵小。 秦钰路过任无司身边时,他倏地开口。 “阴阳怪气是太监所为。” “我瞧着你,还真有那么几分味道。” 任无司挂在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丐帮乱象 “世子看错了吧。” 秦钰呵呵一笑,懒得搭理这个阴阴怪气的太监,河边还有几十万灾民等着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抬着宝藏轻快地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昏沉,秦钰抬着宝藏走在狭窄且凹凸不平的道路上,宛如行走在平路,走路带风。 别人半个时辰才走完的,他两刻钟就走出了悬崖,放在提前准备好的板车上。 板车上嘎吱嘎吱响着,一下子就平稳了,等候在此地麒麟帮弟子拉着板车就要下山。 “慢着!”红羽紧随其后,她放下三个箱子,颠了颠重量,又放了几个小盒子放了上去。 没有办法的事,他们来之前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匆匆忙忙从周边村民家中弄来了搬弄东西的简易小车。 不少人拖着小车已经下山去了。 好在只有上山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就算有人起了异心,只要能够及时捉拿,这大量的珠宝就能用到实处。 两个时辰后。 天光微曦,一缕亮光撕破厚厚的夜色散落在天地间。 山下的客栈内,摆满了各色式样的黄金珠宝,山上还有源源不断的小车推着下来。 一车又一车的往客栈内继续送。 就是隔着老远的百姓们,也被这充满着金色的光芒吸引,纷纷来看热闹了。 秦钰站在最中央,大喇喇地喝着小二送来的酒肉。 慕容雪薇抽出腰间软刀拦在路边,俏丽的眸子像警惕的母狮子般。 红羽守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柄带环的短剑,剑柄处扣着一抹鲜红的绸缎,剑锋冷冽,敢有捣乱者必死无疑。 其他各个角落,均有丐帮弟子把守着,以免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抢了宝贝。 刚刚完成了运送任务的麒麟帮和丐帮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鞠着手扇着风呼呼作响,抬眼前瞧见了那耀眼的珠宝,心情浮躁,他们摸都没有摸热,就要将这些卖出去了。 早就听闻前朝宝藏丰厚无比,足够养活一半大夏人。 今日一见,着实惊人,便是皇宫也未必掏得出这么大的首笔。 前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眼神热切又贪婪,默默数着珠宝的数量,估算着珠宝的价值,恨不得现在冲进去,可看着前面的俏丽女子,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任无司这时松了手中的箱子,紧紧了衣袖,以免衣袖中珠宝掉落。 “世子这次效果斐然啊!” “真的要把这些卖了换粮食?” 秦钰瞥了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任老前辈呢?” “第二天了,怎么还没有来?” 任无司又拢了拢衣领,敷衍道:“他老人家处理要事去了。” 秦钰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继续追问道:“到底什么要事?” “黄河边又遭了水患,有堤坝被冲毁,他率领淮南弟子救灾了。” 秦钰挑了挑眉,这倒是任慈的脾性,只不过这话从任无司嘴里说出来,怎么没有什么可信度。 任无司显然没有兴趣关心任慈去了哪里,他心心念念的只有眼前的珠宝。 “秦王殿下,我丐帮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您打算怎么赏赐我们?” 秦钰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同样敷衍道:“自然是要等任慈任老前辈过来,我才会分发。” 任无司啧了一声,像是找到了攻击点,怒道:“听秦王殿下的意思,是要赖账咯?” “任前辈一去救灾,三五日不得还。” “秦王联络了大夏各地的商人,当铺前来买卖。” “三日,这些早就卖出去了。” “名气你得了,还没有出一点钱,而我们丐帮,麒麟帮,以及其他门派一点好处都没有。” “秦王殿下怎么服众?”任无司质问道。 他话锋猛地一转:“还是秦王殿下要卸磨杀驴,掏空了武林,转手把我们卖了?”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站了起来,他们可是实打实的掏出过血汗的,尤其是之前被秦钰吓过的麒麟帮,心中更是不平。 秘籍掏了,血汗也出了,连口饭都没得吃。 都说靖王府世子宽厚待人,哪里宽厚了?分明是割别人的血肉,丰腴自己。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难堪,若是先前,还可以拿几十万大军相压,可是现在泼天的富贵金灿灿地放在眼前。 只要有了钱财,到哪里都可以,大可直接携家带口逃亡海外,还怕什么几十万大军? 泼天的财富彻底将人们心底中的欲望勾了出来,只要一点点星火,就会烧成熊熊大火。 任无司粗略地扫过众人的面色,情知他的挑拨奏效了,静静地看着秦钰。 秦钰恍然不知,大喇喇地掀开了一个箱子,是一像黄金制成的元宝。 “这一箱,每人拿一个。” “在坐的帮了忙的,都可以拿。” “仅此一个。” 秦钰眯着眼,着重强调了数量,同时散发出强大的内力,隔着老远的普通民众都能感受到寒意,他们拢了拢衣袖,收回了贪婪的心思。 这么强大的大侠,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去沾染。 站在秦钰身旁半步远的翠欣,也释放了强大的内力。 在两大强者下,众人方才歇了心思,依次排好队,在秦钰的监视下拿了一个金元宝。 轮到了任无司,他眯着三角眼,望向天琴宫宫主眼神不忿。 “我们丐帮为了天琴宫守宝藏,守了几十年。” “不说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你只给我们一个金元宝。” “想我们丐帮哪一个不是在街上辛辛苦苦讨食,一点点攒起来的财富。” “还要替你们天琴宫守护宝藏。” “就值一个金元宝,可悲可叹啊!” 言语间全是悲伤,说着任无司仿佛认命般的取了一个金元宝,转身便走。 嘴里还念叨着遇人不淑啊! 在场人数最多的丐帮子弟闻言,心中意动,原先他们不知道宝藏到底有多少,任老前辈说要守护,他们便护了。 可是今天他们瞧着这堆成小山的珠宝,心中的欲念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了。 凭什么那些灾民只是倒了霉,就能获得这么多钱? 而他们辛辛苦苦讨饭,做事练武,替他人帮忙,却只得到了一个金元宝。 好不甘心呐! 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贪婪地盯着满地的珠宝。 “弟兄们,咱们将这些珠宝抢走,过咱们得快活日子不好吗?” “有了这钱,咱们何苦为人家卖命?” 话音刚落,众人盯着珠宝,一股无名的勇气支撑着他们往秦钰方向走了一步。 秦钰眉毛一拧,丐帮乱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平乱 男人扔下帽子,露出脑门上一大片癞子,伸出手指指了指脑门上的癞子。 “要是咱们有钱,不用去讨饭,我这脑袋也不至于丑成这个模样。” 又指着一个干瘦的男人,男人脸颊凹陷,破旧的衣裳下,单薄的皮肤包裹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 “猴老六,咱们拼死拼活讨饭挣钱,三天饿九顿。” “拼命攒下来的积蓄,结果一朝全捐给了灾民。” “咱们难道不算灾民了?饭都吃不起。” 言语间的愤懑和不平溢于言表。 众人的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虽然秦钰现在给的价码已经非常高了,这一锭金元宝足够一家三口在普通县城不吃不喝攒上一辈子了。 可是在巨额的珠宝下,宛如一滴水在宽阔的黄河相比,不值一提。 若是合起伙来一起抢了这些珠宝,换了粮食和钱帛,躲进深山老林里,再抢个女人快活逍遥,不比每天苦哈哈的讨钱,用命博钱粮好? 就算任慈公道,他手底下的人,哪一个不是吃着他们上供的钱粮和宝石,即使功劳摆在面前,不照样有混账吞了他们该得的钱财。 哪怕是一个月少给一两,一年后也是十二两了,在偏僻的小镇都足够买下一间宽敞的宅子了。 抢了堂内的宝石和黄金自在逍遥,和继续在丐帮任劳任怨,忍受着丐帮的讨人厌的规矩,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反正任慈这个老家伙和他手底下的几个老顽固不再这里,不然一口一个天下苍生,一口一个喂灾民着想。 听着耳朵都起茧子了,为了天下苍生着想,谁来为他们着想。 割他们的肉,任慈当然可以大大方方的捐款,义正言辞地站在高台上一呼百应。 他们可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家当,真要捐出去,几乎等于要他们的命。 其他宗门则是暗暗咂舌,没有人能够在一大堆耀眼的珠宝下说出任何冠冕堂皇的话语,这些无趣又老套的话语,只会耽误他们挣钱的速度,他们各自摸上腰间的武器。 先前铁掌帮几十个人,被秦钰斩杀于客栈,可是现在他们足足有几千人,就算杀不了秦钰,多少也能趁乱抢去部分财货。 只等一个契机动手了。 “啪嗒!” 任无司环顾四周,一脚踢翻了箱子,一个品质绝佳的宝石掉落在地上,沿着凹槽滚了两圈。 癞子率先发难,手里射出暗器,暗器四面八方朝着三人刺去。 趁着三人格挡暗器时,抢了个最大的红宝石和几个金元宝塞在怀里,施展着轻功掉头就跑。 一人做了示范,其他人眼睛发红,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手持着长枪剑刃争先恐后地冲向了箱子内,不少人施展了毒药迷雾弹、以及辣椒粉喷洒向秦钰一行人。 任无司捂住了口鼻,眯起眼睛,笑意满满,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凭借着记忆摸到了一个最大的宝石,反手藏在了一大堆箱子后面,静待结局。 烟尘弥漫,中间夹杂着刺鼻的辣椒味,不少人打着喷嚏,捂着嘴,手里的动作却一刻也不敢停歇。 “红宝石是我的!” “那绿的归我,黄金我也要了。” “放屁,绿的是我的,拿了就快……。” 跑字没有说出口,下一刻,浑浊的雾气里爆裂出红色的雾气,仿佛年节时放的烟花般炸裂开来,只不过夹杂着血肉。 透明的冰片裹挟着断肢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的。 “啊!” 一个杀猪般尖锐的惨叫声响起。 浓雾散去,秦钰沉着脸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幸存者们,猫着腰从箱子里取东西塞在冰冷的眸子里迸发出浓浓的杀意,拖着天澜刀,刀刃在地上划出点点火光,站在最中央。 “本王说过,只能拿一个金元宝。” “违令者杀!” 秦钰原以为武林中人就算在卑劣,多少也知道百姓疾苦。 尤其是丐帮中人,要知道他们明面上以乞讨为业的,见过的人间惨剧数不胜数,不至于完全撕破脸皮,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这些人每多耽误些时间,就会有更多的百姓失去性命。 巨额的钱帛勾起了他们的贪欲,在场的人理智已经被滔天的贪欲所吞噬,只有在血与火的浇灌下,这些人才能从名为贪婪的泥沼里挣脱出来。 秦钰左脚一蹬箱子,凌空跃起,冲向光头癞子,衣角翻飞,拽出一道衣角云纹浮动,看得人眼花。 青光一闪,癞子叫都来不及叫,脑袋颈部跌落,在原地打了一个转随后稳稳落到了地上。 躲在一大堆箱子底下的任无司暗暗庆幸,将癞子的惨样收入眼中,幸好没有趁乱朝着大路走去,只要等秦钰一行人进入客栈,他就可以逃跑。 紧接着,秦钰一脚将喷着血的尸体踢了回来。 正中任无司头顶上的箱子,“哐当”一声,箱子连带着大大小小的珠宝重重砸在了任无司的脑袋上。 任无司瞪大了眼,快步挪动着身体,但是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清脆关节碎裂声,听得在座的普通百姓心里发毛,在武林中人的耳朵里仿佛惊雷般炸响,勉强从贪欲里冒出了脑袋。 任无司疼得龇牙咧嘴,扭头看向自己的大腿,被琳琅满目的宝石和黄金掩埋住了。 秦钰提着滴血的天澜刀缓步走向了任无司,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任无司功不可没啊。 以口舌之利扰乱人心,耽误黄河百姓救灾,千刀万刮都不为过。 任无司眼里浮现出恐惧,他看向左边。 慕容雪薇冷着俏脸,手里握着软刀。 他又扭头看向右边,红丽挥舞着带有短刀的绸缎朝他袭来。 任无司惊慌之下,拼命拽着断腿,要从宝石里拔出来。 “慢!”一个须发打结的老头子,头顶上还挂着一朵绿叶,浑身包裹着厚重的泥土,像是从泥土里打了几个滚跑出来的,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泥泞的丐帮人士,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秦钰定睛一看,竟然是任慈任老爷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有一个要求 秦钰挥出去的刀刃卡在空中,他正准备杀了任无司的人头震慑全场呢! “任前辈为什么护着他?” 听到打斗声,从客栈内跑出来的翠欣捏着银针,冷声质问。 任无司冒出脑袋,满眼都是恐惧,大喊道:“叔,救我啊!” 任慈低头看着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子,磨了磨牙,无奈道:“他是任某人唯一的侄子。” “是我那因赈灾死去的兄长,唯一的孩子。” “一时被钱财迷了心智,耽误了正事。” “任某必将严加惩罚,绝不姑息,恳请世子留他一条性命。” 说着,任慈舍了长辈的颜面,当众对着秦钰俯身作揖。 任慈是什么人? 人如其名,对普通百姓仁慈而且慷慨,对手底下的弟子们出手也是无比的大方。 但凡是百姓或手下弟子困苦之时去求任慈,凡事都会答应,也一定会帮忙解决。 长久以来,在民间便得了个任如意的称号。 可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从来都是吹胡子瞪眼,没有好脸色可以给。 傲上而不辱下,如同传说中的齐天大圣一般行事作风。 武林中人无一不晓得他的脾性,这也是为什么丐帮人数远超于其他门派的原因,毕竟谁没有个落魄的时候? 落魄时,就是最亲近的兄弟也可能背叛自己,而任慈不会,就算问题他暂时解决不了,也会给你送一碗热汤面,再赠送几枚铜板。 今日却为了一个小辈向他瞧不起达官贵人世子鞠躬作揖,令人着实惊异。 秦钰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喟叹一声:“令兄品性高洁,却不是为他开脱的理由。” “耽误时间越长,灾民死得就越多。” “他这一条命抵不起。” 任慈扯了扯胡须,无奈道:“任某知道,所以愿意捐出一半家产,救济灾民。” 说着,一脸冷意,挥开了压在任无司脚上的宝藏,大手一掐,捏着任无司的脖颈,像在捏一只小兔子。 秦钰还是摇了摇头,眼里一片漠然,他连狗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丐帮弟子,耽误赈灾,只想拿钱打发他,这怎么可能? “任无司今天必须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 “否则,我剁碎了他的脑袋喂狗。” 任慈经过多日的接触也知道了秦钰的性格,知道他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人,说到就会做到。 任慈心一横,继续加码。 “我会废了他的武功,逐他出丐帮,并且严加管教。” 任无司眼神慌乱,当街磕头,还要废了他的武功。 他这一跪,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废了他的武功,在武林上任无司再无立足之地,比杀了他更难受,愤怒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还要痛快。” “我不服,不服。” “你总是散尽家财去帮一些穷鬼,你手底下那些混账到处揩油” “可我呢?我可是你亲侄子,为何要这样对我。” 任慈气恼,不仅是因为丐帮内乱七八糟的人,还有这小子忘了兄长的志向,兄长因为救灾英年早逝,嫂嫂抑郁成疾没有两三年也去了。 他自己忙碌于丐帮事务,忽略了任无司的成长,被人的贪嗔痴的欲望裹挟了,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耽误了赈济灾民的事。 说起来,任无司犯下苍天的大事,他任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同时也爆出了,丐帮内人心浮动,纠结不清的毛病,以及后继无人的致命缺点。 形势比任慈想得还要严厉,丐帮需要清理门户了。 心情复杂之下,任慈一个右勾拳打在任无司肩头。 体内犹如响起了鞭炮声响“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那是经脉断裂的声响,他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脚下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跪倒在地,任慈摁着他的脑袋,重重砸在了青石板上,额头磕出鲜血。 “哐当!”一颗硕大的绿宝石从衣领中掉了出来。 恍惚间,任无司瞥见了旁人冷漠、轻蔑甚至幸灾乐祸的视线, 完了! 他的前程彻底完蛋了! 任无司气急之下,竟怒火攻心,晕厥了过去。 任慈招呼着两个普通丐帮弟子,将晕了的任无司抬进了客栈。 秦钰仍旧持着刀刃,冷着脸无声地告诉众人,他必须要一个说法。 任慈心知肚明,再次俯身作揖。 “今日得罪了世子,来日世子所需,任某必率丐帮弟子协助世子。” 秦钰挑了挑眉,这可是赚大了,还得了个丐帮的许诺,在中原他也有了可以和狗皇帝一战的本钱。 方才点了点头,手收回了刀刃,正想说些什么。 不料,任慈忽地话锋一转。 “只是有个要求。” 秦钰轻哼一声,想要看看任慈的说法,显然若是不答应,便要动手。 “只要在大义内,我任某绝不推辞。” “可若是大义之外,任某绝不答应。” 闻言,秦钰挑了挑眉,果然是他熟悉的任慈,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三位女人收回刀刃。 众人愕然,让武林中久负盛名的丐帮帮主欠一个人情,堪比登天还难。 秦钰这一遭,还是要丐帮帮主压上全部的弟子,简直闻所未闻。 要知道,丐帮弟子数以万计,分散至整个大夏,荒山老林、繁华城市、偏僻小村,一旦掌握了丐帮。 那就意味着,天下大大小小事都会收入囊中,可是丐帮从来不涉及权力斗争,只会在百姓遭罪时伸出援手。 而任慈主动提出愿意率弟子为秦钰效劳,这是自打大夏建立一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境遇。 相当于秦钰在中原地区安插了几十万的眼线,结合起秦王造反的传闻,众人识时务地闭了嘴,没有一个人敢继续对秦钰发难了。 辽东的亲王,和天下至尊,就是两码事。 哪怕逃到了深山老林里,至尊也能翻山倒海将他们搜出来凌迟处死。 而凹凸不平的长街上,那些空白的位置处,很快就被打闹声吸引过来的行人填满。 太阳高高挂在碧蓝的空中,丝丝微风拂过。 只有泥泞的土地上沁着一大摊子血,慢慢往凹槽里聚集。 秦钰又复抬起头来,笑得纯真。 “诸位,赶紧去请客商吧。” “今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早在他得知天秦宫隐秘宝藏时,就与翠欣商议过了。 请大夏各地的珠宝丝绸商贩以及富家子前来买卖,甚至连某些朝廷命官的手底下的人拿着钱来买卖。 赈灾最麻烦的有两点,一是钱财兑换成可以用的粮食,二是粮食真正用到了灾民身上。 这两个流程期间经过的人手太多了,这段时间游历江湖,路途中听了各色各样的关于赈灾的消息。 不少经手人打着赈灾的旗号,吞了粮食和拨款,一包粮食一百两,一件棉服五十两银子。 胡乱喊价,坐地起价,还有某些恶了良心的官府反手把粮食卖给商贩,本来免费的救济粮炒到了五两银子一斤。 硬逼着遭了灾的百姓卖儿卖女,男的卖到富户里做小厮做奴仆,生死都交给了主人家裁夺,女的卖的青楼任由他人作践,就是有了孩子生生世世被贴上贱籍的烙印,一辈子都不得翻身。 儿女卖完了,粮食吃完了就开始互相残杀。 死得人多了,紧接着就是瘟疫遍野,届时恐怕不止是灾区,其他太平地方都会遭殃。 没有抗生素和消毒液的大夏,一传十十传百,周边县城人间地狱莫过于如此。 若非没有武力镇压,一百万两银子,真的到了灾民手里能有个一万辆银子就谢天谢地了。 更何况,狗皇帝是个拎不清的,满脑子被权谋心计蒙了心眼的,怎么会在意灾民死活,硬扣出几十万两银子,就算他大方了。 而他们没有这个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和商贩讨价还价。 俗话说无奸不商,趁着你需要,狮子大开口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天下第一富商沈易。 为了保证今日兑换的钱粮被黑心的商贩硬压价,他今天就抱着刀在这里等着。 秦钰就不信了,这些鬼迷心窍的商贩们,敢在小命和钱粮之间选择后者。 马车车轴滚碾压着青石板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辆辆马车驶入算不得宽阔的青石板路。 未时。 烈阳挂在天上,火辣辣的阳光灼烧着众人肌肤,不少人躲进了阴凉处,却仍旧汗流浃背。 今日的日头额外晒。 客栈内,掌柜的主动设下几十座桌椅,秦钰撩着袍子坐在主席上,天澜刀搁在案几上挂着,他等候了一个时辰了。 听闻客栈外声响,秦钰抬起头来,粗略地扫过一辆辆马车,视线最终在一辆外观绣着繁复的纹路,挂着一金色铃铛的香车上。 他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位。 天下第一富商——沈易。 香车的帘子被掀开,走下来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一身天蓝色软缎锦袍,手里握着一把扇子,扇面是用上好的绸缎所制,上书写着四个迥劲有力的高山景行。 一副翩翩公子的作态,可那狭长的眸子里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精明,暴露了他是一个生意人的作态。 沈易展开扇子,一眼扫过这满堂的珠宝,呵呵一笑,迈入门槛中,走到秦钰身前,恭恭敬敬作揖。 “小的拜见世子。” 秦钰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坐下。 “你看上了什么,随便就拿,但是必须得拿等价的粮食来换。” 沈易挑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他笑着点头应下,并不急于一时。 一双狐狸眼打量着这位靖北王世子,名扬天下的秦王殿下。 “世子宅心仁厚,我沈某人着实佩服。” “只是这珠宝不好定价,小的带了专门的人来。” 闻言秦钰大大方方让沈易检测,仿佛丝毫不担心被他们压价,如果忽略搁在案几上透着冷冷青光的天澜刀的话。 沈易狐狸眼一眯,靖北王世子果然不说传说中的纨绔子弟,聪明地遇见了可能发生的危机。 但是还不够,做生意的,多的是要钱不要命的。 就算是用武力强压下去,届时商人心存不满,在粮食和棉衣上做些手脚,惨得不还是那些灾民。 他扇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秦钰闲聊着,静静等候着好戏开场。 秦钰随口敷衍两句,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 摆明了是要等其他人叫完价,摸清他的底细,才给出个价码。 一刻钟后,后面的商贩们也逐渐跟了上来,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踩过沾着血迹的青石板,瞧见过小小的血坑,嗅到过空气中时有时无的血腥味。 胆子大的脸上挂着常年训练过假笑,放缓了脚步走进客栈,胆子小的面色发白,一落座便一言不发,守在角落里安静如鸡。 贪婪的瞧见满堂的珠宝,眼神里射出热切的光芒,连死亡带来的恐惧都忘却了,迫不及待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世子,小的带了三万斤粮食和三万两银票。” “想要卖下这两颗宝石。” 他指了指堂中鸽子蛋大的蓝宝石和绿宝石。 众人暗暗咂舌,趁人之危大砍价,也不是这般砍的,这两颗随便一颗放到市场上,没有个六万两绝对不可能拿下。 硬是砍掉了七成,难道他眼睛瞎了没有看到嗜血的刀刃? 凝固的血迹黏在刀刃上,赤裸裸地摆在众人面前,秦钰敲了敲桌子,众人心惊。 那鸟人恍若未闻,口里贬低,不屑之语频出。 “蓝宝石缺了一个口子,品相差了。” “绿宝石形状不好,放到地下未必能卖得出去。” “世子,我很公道了。” 说道最后,他拢了拢袖子,理直气壮地直视着秦钰。 秦钰懒得和这种人搭理,正好他需要一个人警示,拿他来杀鸡儆猴再好不过了。 “红羽,给我打出去。” “这两枚珠宝,十一万两银子,本世子将全部用到最实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红站在身后的红羽听命行事,头也没抬,衣袖里射出红绸,缠住商人的腰身,唰得一甩甩出门去,男人摔了个马大哈,牙齿都掉了一颗,他捂着嘴恨恨地瞪了一眼秦钰,拂袖离去。 众人明了,这就是秦钰的底线。 沈易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到了最中央。 “世子,我出五百万两银子。” “卖下这两颗宝石。” 众人哗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奇货可居 “五百万两银子?!” “沈易你疯了吧。” “就是就是,五百万两银票买两个宝石,脑子被驴踢了。” 众人对着沈易指指点点,看沈易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这天下第一富商都有脑子不好的时候了。 沈易挥了挥扇子,从衣襟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在桌上。 秦钰也是震惊了,要知道沈易可是出了名的眼光尖,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帮工的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五百万两,三分之一的货物,都可以归于沈易,他却只要两颗宝石。 老狐狸又憋着什么坏水? “大家都是生意人,做买卖做多了偶尔想做点善事。” “也算对得起老天给的泼天富贵了。” 沈易扇着扇子淡淡道。 闻言,众人了解沈易都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窗外,是不是变天了? 老天爷要下道雷劈死他了。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做善事? 沈易发家本来就不干净,帮工被土匪绑上了山,本以为他会死翘翘,结果他独自一人说服了土匪做了二把手,带领着土匪到处抢劫富户,绑票勒索钱财。 从此开启了富商之路。 他一步步爬到了现在,手段之狠辣,心思之恶毒,在座的除了首席上几位那个没有领教过。 今天会做善事? 然而,沈易不仅掏出了银票,还继续加码,他避开带来的人递过来的玉佩,拾起个金元宝颠了颠。 “小的送六万斤粮食到灾区,护送的人和费用小的全包了。” “外加六千件衣服。” “只要这一个金元宝。” 秦钰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这不是沈易的作风啊? 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他都已经做好把刀架在沈易头上逼着他掏出钱粮的戏码了。 沈易图什么? 惊愕了片刻,他忽然明白了。 “本世子就先替受灾的百姓先谢过沈先生了。” 沈易看着秦钰的表情,扇着小扇,露出笑容,奇货可居啊! 坐到他这个位置钱财已经是个账目上的数字,想拿就拿,想取就取,对于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般简单。 他图的是更大的。 权力。 早就听闻靖北王有造反的消息。 今上是一个只顾权谋看不懂大局的小人,任他糟蹋下去,迟早都会玩完。 一旦战乱起,他积攒的财富可就成了废纸,真金白银也护不住。 必然要挑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要学习战国时某位富商,立下不世之功,千秋万载都流传着他的姓名。 而昔日的大夏第一纨绔,现在名扬天下的秦王殿下秦钰,正是他做出的选择。 今日一见,虽只有一刻钟,却是让沈易下定了决心跟随。 一个拥有着菩萨心肠和霹雳手段的男人,必然要走到天下至尊的位置。 千年前统一六国,创立皇帝制度的男人,也是秦王。 一千年后,仍旧有了个秦王,而他就要做背后支持秦王的吕不韦。 哪怕是不成,他做得善事传言出去,传到豪杰侠士的耳朵,获得了众多人的好感,他就算败了也有了更多的退路,最起码不会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在场的各位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脑瓜子快的,迅速反应过来了。 他五百万两买的不是宝石,买的是秦钰和丐帮的脸面,甚至是位极人臣的机会。 不少人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开始加价了。 “我出二十万两银子,买这个玉佩!” “我出五十万银子,要玉石和佛像。” “我出两万斤粮食,买下弥勒佛。” 脑子笨现在还在嘲笑沈易疯了,傻乎乎地听了一个下午,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出价码。 案几上的银票越堆越高,堂内的金银一大半都被他们全部卖走了。 堂中人也少了大半,他们去准备粮食和衣服去了。 翠欣暗暗记着数目,根据以往赈灾的数据,做了个大概得比较。 还是少了。 少了五十万两。 她伸出手碰了碰发髻上的凤钗,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摆脱天琴宫的身份,忘却一切,拿着凤钗的钱去过逍遥日子。 可是现在几十里外的灾民,正处在饥荒和恐惧之中。 五十万两银子,就意味着能够养活两万人十天。 少了这五十万,就有两万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心一横便扯了凤钗放置在案几上。 “花丝镶嵌凤钗,五十万两银子。” 秦钰愕然,这可是翠欣母亲唯一留给她的遗物,是用来存身的,怎么能卖了呢? 虽然缺了五十万,但是他派去的人快马加鞭,迟早也能赶回来的,不差这几天啊。 伸出手,便想要翠欣收回。 她做得已经足够多了,这里的宝藏,翠欣完全可以自己吞并,轮不到其他人的,现在全部捐了出去,就连自己母亲的遗物都留不下来。 翠欣摇了摇头,坚定道:“世子昔日救过我的性命,也见过世子毁家纾难救治灾民。” “我力小微薄,却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就是母亲知道了,也会无比欣慰的。” “再说跟着世子,自然不会落到凄惨度日的情景。” 众人闻言,看向翠欣的眼里多了几分敬佩。 沈易越发觉得自己押对宝了,于是抢在其他人面前开口。 “一百万两银子,这凤钗我要了。” …… 一片吵吵嚷嚷的争吵过后,已是午夜时分。 风掠过月亮,月亮仿佛如水般泛起一阵阵涟漪。 厅堂内宾客散尽,徒留灰尘和残羹冷炙,以及一堆如小山高的银票。 任慈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小子。” “你比这一屋子的金银都要值钱。” 一旁的翠欣轻轻哼了一声,世子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男人,莫说这一屋子,就是拿整个天下来换,都比不上秦钰的一根毫毛。 慕容雪薇和红羽各自点了点头,无言地表示着对这件事的赞同。 一顿急促的脚步声袭来,大门直接被一脚踢开。 来人面容都被泥水糊住了,他甚至来不及抹把脸,冲进堂中大喊道。 “帮主,不好了。” “又有堤坝决堤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本世子的百姓,你也敢买 浓浓的乌云黑压压地挤在一处,犹如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人们心中。 宽敞的青石板路上淌着水,顺着低地势的流出,冲涮出一片褐色的地面。 木头和破布草草支起的避难所随处可见,有破布的已经算是富裕了,决堤时是晚上,农民早早睡下了,发现河水来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家当和牛羊全部葬送到了河流里,一件衣服都来不及带。 更多的是男女连件藏身的衣服都没有,有女子套着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衣物的长度只达到了大腿,下半身几乎是裸着。 狂风吹动着茅草,刮得呼呼作响,冷风裹挟着丝丝细雨,扑打在脸上。 刮得脸上生疼,旁人近乎麻木的走着,根本没有把它当成一回事。 李家庄是出了名的草地富足之地,而现在丰饶的土地,只剩下一条汹涌的河流,泛黄的浪潮裹走了地皮,卷走倒霉透顶的农人,将百年的树木连根拔起。 幸存的百姓看着渐行渐远的房屋,亲人的泡得发白的尸体随着浪潮涌动起起伏伏。 多年的积蓄和存粮一夜之间毁了一切。 若是没有这场洪水,他们此刻应该在阳光下,踩如泥泞的田地,挥洒着汗水,种着带有生存希望的粮食。 巨大的绝望如同天上乌云般层层笼罩在他们的心头,脑子无力再去想其他,满脑子只剩活着两个字。 他们拖着疲累的身体,麻木地弯下腰,捡拾着能用的树枝和野果。 这些已经算是有生存欲望的了。 接受不了全部积蓄一朝落空,或是亲人被洪水全部打了去的男人和女人们,裹了些茅草披在身上,随便寻了个位置躺下,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茅草也只够遮住羞处。 浑身都不想动弹,既不去寻找吃食也不去找遮风挡雨的木头。 咬着茅草,身上粘着湿漉漉地茅草,无神地望着远处发愣,乍一看,以为人早就死了。 偶尔几句咒骂老天爷的嘟囔,才让人感受到一分生气。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灵魂早就随着洪水席卷着去了远方,徒留一具空壳躺在原地等死。 飞舞的苍蝇绕着这些人转了一圈,嗡嗡个不停。 一双赤脚避开躺尸的村民,随便踩上一步,泥土飞溅,击飞了聒噪的苍蝇,也溅到了自己的裤腿上,男人浑然不知。 双手捂着胸口,脑袋时不时的四处查看,那谨慎的模样,仿佛手里捧着的是稀世珍宝,生怕有人来抢了去。 寻到自己婆娘和孩子,从衣领里掏出几颗野果,扒拉了两颗递给一对儿女,又给婆娘分了一颗,一家四口吃着酸甜的野果,对生命的渴望又多了几分。 “爹,官府会来救俺们吗?”柳儿瞪着大眼睛问道。 许文苦笑一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柳儿乖,好好吃,别乱说话。” 官老爷可不会冒着性命前来救他们,哪怕是从官老爷口袋里掏一个字都是极其困难的。 指望着官府救人,不如去指望土匪良心发现。 话音刚落,一个锦衣绸缎的男人迈入了这乌烟瘴气的避难所,身后簇拥着一大堆人,有男有女,个个穿着锦衣,队伍的中央是一辆装着满满当当的粮食的车。 一人大呼。 “先生来了!俺们还能活下去。” 此言一出,死气沉沉的避难所宛如将将熄灭的火苗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们抹了两把脸上的脏污,拍掉衣服上的泥土,带着自家儿女迎上前去。 许文也揉了揉儿女的脸蛋,露出清秀可爱的面容,叮嘱道:“孩子,嘴甜点。” “咱们就饿不着了。” 说完,拉着两个孩子一起迎了上去,兴致冲冲地要挤进最前方。 他原是镇上的帮工,听到了很多传闻,武林中久负盛名的丐帮来了,也知道有个叫秦钰的年轻人是个心善的。 肯定是他们来了,村民有救了。 “老爷救救俺们啊!” “俺力气大,能干粗活,只要给俺一口饭吃就行!” “孩子叫老爷!快给老爷磕头。” 人群中你踩我我踩你,就差没有直接冲上去抱着为首男人的大腿哭泣了。 待到许文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笑容如同昙花般瞬间消失了。 他顾不得旁人的挤压,拉着孩子退到末尾,随手蹭了旁边人两把黄土抹在儿女的脸上,直到看不清面容。 为首的华服男人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抬下一袋粮食,打开布袋,细糠和粗米混合着,一个鼠须男子掏出一个漏斗。 “一个个排好了队伍。” “哪个小姑娘被软玉楼的看上了,就拿走一斗细糠和半斗粗米。” 软玉楼是什么地方? 烟花之地,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孩子送进去了,几乎等于下半辈子没了。 男孩送进去做苦力,女孩送进去做丫鬟,这一送,就意味着要签订死契,生和死全部交到这老爷身上。 大部分都是草席一裹,带着无穷的唾骂和鄙夷,死了都不得安生。 只有极少人才能从污泥中活下来,做一个龟公或是赎身。 搭上了孩子的一辈子,却只能换上一斗细糠和半斗粗米。 热闹的气氛瞬间被浇灭,短暂的寂静之后。 许文抱着自己的女儿就要走,女孩大大的眼睛看着地平线奔涌不断地黄河,又看看不远处躺着的母亲,心底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她扭头大叫道:“爷!您看看。” “我要去楼……” 许文捂住女儿嘴巴,脚步加快了,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许三爷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许文。 “你小子给我站住咯。” 许文苦笑一声,强扭着腰身,许三爷以及手下围上了许文。 男人掐着女孩的脸,打量了片刻,挥了挥手三四个壮汉围在许文身边。 “你的女儿我要了。” “给他半斗粗米。” 半斗粗米?抵一个活生生的人。 “柳儿!”许文眼神泛红,心里咒骂着老天爷的无情,一场洪灾逼得他们把人当成了畜生来卖。 活像砧板上的猪肉,任由这些宰割。 老天爷啊!你到底长没长眼睛?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救他和他的家人? “放你娘的狗屁!”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一个身着祥云纹袍子的男人大声呵斥道。 “本世子的百姓,你也敢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 翻版黄世仁 众人齐齐看向来人,是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身量高大,胸前系着绑带,一双眸子如剑锋般犀利,脚下还粘着黄色的泥巴。 只听他怒斥道:“好你个奸商,敢借水灾到处贩卖人口。” 见到秦钰气势汹汹训斥着许三爷,个个无神的眼珠子怔怔地盯着他看,有了许三爷的前车之鉴,他们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愿意为他们伸出援手。 尤其是当这个陌生人身后同样跟了很多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 十有八成是来砍价的。 唉! 众人心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却又带着一丝希望。 传言镇北王世子是个宅心仁厚的,前些日子来了中原。 若真是他,那他们这些灾民不说能多活个几年,就说抗过最艰难的几天就可以了。 他们摇了摇头,旋即有掐灭了自己的想法、 老天爷就是这样的不公,将他们这些农民出身的人踩在脚下,随便一个土匪流氓都能骑在他们的头上随意打骂着。 死了痛苦,活着也不安生 秦钰扫过枯黄干瘦的老农,心间微酸,他已经加急筹备粮食和衣物了,三天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可就是这三天,又有地方溃提了。 遭灾的百姓多了一两万。 仅仅是三天,有多少人被这许三爷硬逼着卖儿卖女。 性子敏感的慕容雪薇瞧见枯瘦的百姓,眼泪忽然止不住了,一路走来,她看到了太多的尸体,被泡得发白,面容肿胀得不成模样。 原以为活人会好一些,可现如今这般模样,还不如死了。 活着被天杀的官府收高额的税,辛辛苦苦攒下的屋子和粮食一夜之间被冲垮了,赋税未减,落到住在大街上,还要被一个个地主流氓强逼着卖儿卖女。 比死了还要可怕几十倍。 见识多的红羽瞧着灾民身后的住所,万千话语仿佛像一把黄土卡在喉间,呼吸间有些急促。 一个十岁的孩子甚至为了活下去,主动提出让父亲卖掉自己。 饶是冰冷如翠欣,眼里挂上一丝丝悲伤。 许三爷冷哼一声:“一群穷鬼,拿儿女换掉粮食,都是老子抬举他们了。” “老子是可以抢的,还给了他们粮食。” “老子对他们还不好吗?” “就算告到官府,县太爷也拿不出证据,都是这个女孩主动的。” 秦钰挑了挑眉,这许三爷的厚脸皮有城墙那么厚,睁着眼睛说瞎话都是抬举了他。 许三爷见到秦钰不说话,以为秦钰被吓到了,捻了捻胡须,扬了扬下巴。 “还你的百姓?脸比天大?” “难道你不知道皇帝姓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就算真论道理,你个狗屁世子顶个屁用。” 一个打着世子旗号的混账,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叫嚣着,是他的百姓。 管是不是什么狗屁世子,就算是真的,来到温县,是龙得给他盘着,是虎得给他趴着。 敢得罪他许三爷,这小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小子傻乎乎的,跟着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许三爷的目光扫过三女,视线落在了胸前,干渴地舔了舔嘴唇。 小子艳福不浅啊! 个个都长在他的心尖尖上,想他许三爷自诩阅女无数,什么样的美人仙子没有见过,偏偏这三女,一个柔情似水,一个妩媚天成,一个异域风情。 就是放到京城,那也得是花魁级别的俏娘子。 正好杀了他,抢了三女,玩腻了还能送到软玉楼和达官贵人的府上大赚一笔。 许三爷咽了咽口水,侧身对着仆役护卫喝骂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动手!” “给我杀了他!把他的女人抢过来。” “顺带把小姑娘也给抢过来。” 话音刚落,一柄飞刀刺中他的下半身,下半身猛地一凉,刺啦一声,布帛破裂,一个物什沾着血迹从大腿处跌落了出来。 “啊!”许三爷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下半身,脸色白得像鬼一样,死死地盯住一旁的物件,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秦钰收回了衣袖,轻轻一甩,许三爷的目光恶心地他差点把昨晚上的饭给吐出来。 什么玩意啊? 想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大学生,在一个秩序良好的社会里活了二十年,他对于穷凶极恶的黄世仁只当是一个影视加工形象,想不到也不会去想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 穿越过来后,却发现白毛女描绘的黄世仁实打实的存在,比黄世仁更恐怖更恶劣的一个手都数不过来。 倘若他再晚来上半个时辰,那些小姑娘都会被这个畜生拉到青楼里糟蹋。 光是他看到的,就有几十个,那他没有看到的呢? 有多少直接被这许三爷硬生生逼死? 秦钰抽出了天澜刀。 不杀了许三爷,难泄他心头之恨。 许三爷再瞪眼时五官狰狞扭曲,不知道是因为丢失了二弟疼痛和还是遭受这般羞辱,近乎疯狂。 “杀了她们!废物们快动手。” “抓住臭小子,三个女人就是你们的了。” “玩死了,不用负责。” 没等秦钰动手,红羽怒喝一声:“去死吧!” 三番四次羞辱她的人,还对她起了龌龊的心思,红羽桃花眼里覆盖着一层冷意,柔媚的红唇里吐露出冰冷的话语。 比人更冷的是布帛上缠着的刀刃。 短刀掠过喉间,刀刃上一点梅花沾染。 许三爷眼神里残留着狰狞的恨意,扑倒在地。 翠欣紧跟其后,银针戳瞎了许三爷身后的管家。 慕容雪薇负责收尾工作,三拳两刀砍翻了一大批喽啰,鲜血的痕迹染红了泥地,抹掉了最后一个喽啰的脖子,慕容雪薇抬起头来,瞧见一双充满童真的眼睛。 她愣在了当场,握着的剑卡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秦钰走上前来捂住小姑娘的眼睛,她还这么小,要是换成现代,也不过是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姑娘,却经历了太多磨难。 “柳儿不怕!”女孩掀开了秦钰的手臂,瞪圆了眼睛,将地上的尸体收入眼中,一字一句道。 “柳儿想成为哥哥这样的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灾 “柳儿想成为哥哥这样的人。” “强大到可以保护任何人。” 稚嫩的眼里满是坚定,旁边被吓懵了的许文抹了把脸,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从秦钰手里抢过女孩,匆匆扫过破碎的尸体,望着秦钰的眼中有几分的恶人遭到报应的痛快,更多则是恐惧。 “先生莫怪,小孩不懂事。” 这些人一刻钟就不到就杀了许三爷带来的奴仆,要知道许三爷敢带着粮食来这里,就是依仗着手底下强悍的奴仆。 他们都是些收集起来的地皮流氓,学了点武功,在县里横行霸道,就是路过的狗都要被他们抓了去宰了。 没人敢惹,却在一刻钟重内被割掉了头颅。 他们分不清这些人到底是好是坏,不管是谁都能踩在他们的头上,强大的武力让他们感到恐慌。 天灾之下,无助无辜的惊慌与绝望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担忧万一一个不留神招惹到强大的男人,全家的命都得搭上。 满地的残肢断臂,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灾民,漫天飘洒的雨丝落在血水侵染过的泥泞里,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秦钰微微叹了一口气,挥手招呼着跟来的丐帮弟子,将拖运来的粮食放在地上,揪开死结,露出颗粒饱满的米粒和雪白的面粉。 “是白面。” 此话一出,众人伸长了脖子望向地上的面袋,一斗糠一斗粗米就值一个大活人,看架势和躺在地上的许三爷没有什么两样,这里几十斤米面,是要他们去干什么? 秦钰尽可能压低声音,柔声道:“乡亲父老们,本世子是来赈灾的。” 三女热切地招呼着百姓,拆开一袋袋干粮,招呼着众人。 “大人领六两,小孩领四两。” “每人一份。” 原本热切的灾民凹陷的眼珠扫过秦钰,几分快意荡然无存,徒留着恐惧和鄙夷,瑟缩着肩膀,垂下了眼帘。 许文抱着自己的女儿,瞧见那米面时,心砰砰地跳,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不敢吐露。 世子,什么世子? 朝廷派来的狗腿子! 他们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前几天被河水冲垮了家园的村民们逃难的路上,遭遇了官兵,原以为是朝廷来救他们的,结果是强压着他们去当壮丁,当一棍汗。 不答应的,就割了脑袋,扔在地上,做“京观”,恫吓所有敢反抗的百姓,只有极少几个趁着混乱逃出来。 几天之内,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似的飞向了四周各地。 谁还相信? 万一吃上这一口粮,紧接着就是一闷棍打晕过去,再醒来就是在战场上了。 还不如被卖到窑子里去呢! 至少能多活几年,还能接济家人,运气好点被人赎身。 除非是镇北王府世子,其他朝廷的人他们全当放屁。 秦钰有些无奈,将衣领里的烧饼掏出来,递给了小柳儿,安抚地摸了摸柳儿的脑袋。 “我乃是靖北王世子。” “父老乡亲们别害怕。” “大家排好队伍……”话语没有说完,人群中爆出激烈的哭声。 “世子,你可算来了。” 一群人涌在秦钰面前,许文接过秦钰递来的烧饼,当场跪倒在地,泪珠一滴滴滚落在泥坑里。 “救救俺们这些穷苦人家吧。”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俯身下跪。 “救救俺们吧。” 言语间和着低低的哭声,如同竹笛吹空了发出的呜咽。 慕容雪薇扶起许文和许柳儿。 “快快起来,粮食给你们带来了。” “排好队伍,不要抢。” 许文抹了抹眼泪,站起身体,一群人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般涌现到了粮车般。 “我我!” “我先来的。” 个个伸长了脖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轮到自己时白面和白米都没有了。 “别抢,一个一个来。” 翠欣换了一把长剑放在身前,几个丐帮弟子手摸上了腰间的武器。 这里足足有数千人,一个不好会闹出不少麻烦。 他们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各色准备。 率先领到了米面的许文安抚好儿女,撕了两小块烧饼喂给自己老婆后,挪动着步子犹豫地走到了翠欣面前。 “你有什么事吗?” “还缺口粮?” 许文揉搓着手心,紧张道:“俺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世子对俺们有大恩,想为他做点事情。” 翠欣打发了他去维护秩序,万一起了什么争端,主动来报告。 奇怪的是,几千的队伍,依次排着队伍,从天色雾蒙蒙到月亮落上枝头,竟无一人因为米面争端闹出事故来。 夜色沉沉,几缕炊烟凭空升起。 许文折断树枝,塞入临时架起的锅中。 热气抵在锅盖上,时不时冒出来,吹在他的脸上。 泥泞地土路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寂静的四野中弥漫着欢声笑语,偶尔听见一些鸡零狗碎的八卦。 秦钰轻笑一声,蹲在许文身边。 许文嗅了嗅米饭的香味,起身殷勤道:“世子想要问什么?” 秦钰坐在身边,又添了点柴火,拍了拍手上的灰烬。 “你们这,哪里有卖石灰的?” 他这一路走来,看到动物的尸体裹着排泄物,若只是送粮食还远远不够。 他走的匆忙,带来的粮食只够两天的量,其余的全权交给了任老前辈。 来到了实地,方才发觉生活环境堪忧啊! 洪水过后,必有大疫。 若是来不及消毒杀菌,瘟疫会蔓延,直到最后一个患有瘟疫的人死绝了。 “石灰啊,被官府的人抢走了。” “好多家卖粮食卖石灰的,都被官府征用了。” 秦钰眉头一皱,疑惑道:“他们要石灰干什么?” 许文摇了摇头,扭头吐了一口唾沫。 “狗日的县官,趁机压价。” “故意把赈灾的粮食卖给俺们。” “建房用的石灰更是想都别想,就不是不让俺们过日子。” 秦钰磨了磨牙,狗皇帝的手下比他想象的要恶心无数倍,作为天下至尊,整天忙着寻欢作乐,连手底下区区一个七品小官都管不住。 他站起身来,要去找县官算账,大不了就杀了他,为民做主。 “县官大人来啦!” 第一百二十章 官逼民反 闻言,许文不顾滚烫,抱起锅反手藏在破布上,盖了个严实。 “柳儿,你坐在这前面,挡好了。” 许柳儿听话地照做了,眼瞧着一切都看不见了,方才吹了吹滚烫的手。 秦钰愕然,为什么要做的这般隐秘? 就在他疑惑间,“哐当”一声响,刚煮好的粥被人踢到在地,滚烫的白粥泛着热气,一个妇人弯腰去捡,一只云靴踩在她的手掌上。 “贱民,给我滚回去。” 秦钰回头,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的青袍官员,腰间挂着的带子勒出油腻的肥肉,这就是县太爷。 县太爷晃动着庞大的身躯,摇摆着璞头,晃得活像个王八,一脚踢翻妇人,怒瞪着秦钰。 “哪个王八蛋敢来赈灾?” “给这些民吃得这么好?到时候闹出事来,哪个担得起?” 说着,他挥了挥手,身后走出来的竟然是披着铁甲手握长枪的官兵,个个步履稳建,一片阵甲声响起。 “来人,把他们的粥都给我打翻。” 县太爷话语刚说了一半,那妇人丢了粮食,面容有些癫狂,狂吼着扑向县太爷。 “畜生,去死吧” 身后的士兵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刃,插到妇人的喉咙里,一击毙命。 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妇人的脑袋就掉在地上。 闻到声响的男孩冲出来,抱着自己母亲尸体嚎啕大哭。 “娘!”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了整个天空。 县太爷嫌弃地拍了拍衣领上的血。 “一个不留,敢反抗者杀了。” “这个小兔崽子也杀了。” 秦钰舞着天澜刀,一刀劈去。 他不过是惊讶于官兵的强横无礼,上辈子对于军人的印象都是可靠和信赖,谁曾想这些人打着官兵的旗号,做着比畜生还要混账的事情。 打翻救命用的粥,强杀良民。 “锵!”金属摩擦的声响,几柄长矛转动着,结合成雨幕挡住了秦钰的攻击。 秦钰抢回了孩子,立在官兵前。 而孩子的父亲在名为愤怒的怒火,向官兵掷出一个石头,打在后甲上,官兵纹丝不动,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更加闪耀了。 对方刺出的一枪,眼看就要刺破他的喉咙,送他和自己老婆一起下去。 秦钰一刀挑了长枪,将男人拉了回来。 可紧接着的是疑惑,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既不是救济百姓,又不是洗劫,一群穷得吃土的人有什么好洗劫的? 看他们的手段,要这些灾民当壮丁也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啊? 然而,他不知道,这对父子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在遭受洪灾轻微的地盘上,骑在马上的高级大将,睨着地上灾民挣扎着四肢,断了最后一口气。 这些遭了灾的灾民,是隐藏的暴乱危机,作为贴心的将领,他主动帮天子杀了叛徒,想必皇帝一定会厚待他的。 于此同时,这一边的三角眼主簿扫过周围的灾民,眼中浮现出无限渴望,身旁跟着的其他将士的眼里全是同样的情绪,一丝杀意泵出。 “县太爷,这里有两千人。” 胖县令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在官场上摸滚打爬了几十年,他太清楚这些眼神意味着什么了。 于是,在众人所期待的目光下。 县太爷传令道: “杀了他们,拎人头去做赏钱。” 一言接触了秦钰心中的疑惑,杀良冒功。 就是上辈子网上调侃的“老乡,借你人头一用。” 网上调侃,只是化作笑谈。 可现在是实打实的杀良冒功。 突然秦钰对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庆幸少了几分,有内力固然好,但是时代限制摆在这里,野蛮粗暴,披着一张人皮,做着的却是比怪物还要恐怖的事情。 秦钰拧着眉头,沉声道:“翠欣带着百姓散开,其他人留着殿后。” “父老乡亲们,别担心,明天会有更多的粮食。” 这群官兵个个身披着厚甲,前面五人手持长矛据守在前方,身后三人手持短剑、锤子等短兵谨慎地扫过秦钰。 这群如同恶鬼般的官兵结成战列一步步逼近秦钰。 结成队列的打法。 秦钰这些年在草原与北梁人,与兀良哈,与瓦剌都打过,覆灭了好几个部落,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结阵相对的对手。 兴许是传说中戚家军的阵法也不一定。 难怪狗皇帝蠢笨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对下面的控制力度,原来是仗着这些人所做的。 若是能够寻到习阵的法门,用在自己的军队上,哪怕只有一万兵,也足够了。 想到这,秦钰心头涌上一股兴奋。 重重疑惑蒙在心间,冷眼瞧着县太爷肥胖的身体灵动地像一个老鼠躲进了官兵中。 县太爷看秦钰一脸沉思的模样,他冷哼一声,不屑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对老子动手。” “来人啊,砍了他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看看还有哪个不知死的,敢冒犯天威。” 秦钰掀起眼皮眼中寒意逼人,扫视着贼子的身法,寻找着破绽。 尽管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心有灵犀般预测到同伴的下一步动作,行走的脚步也十分严谨。 但是他有把握一刀砍了随便一个狗贼,甚至是藏在身后狗官的脑袋。 但问题在于,砍了一个,还有七八个的长矛短刀等着他呢,万一招到了其他人的攻击,很有可能挡不住,甚至把自己搭进去。 一时之间,秦钰像是在吃一道臭不可闻的榴莲,找不到动筷子的地。 秦钰持刀往前走上一步。 官兵们长矛往前刺进一步,秦钰又往左走了一步,作势要偷袭,队伍仍旧是密不透风,齐齐往前再走了一步。 视线中的男人忽然消失不见了。 秦钰凌空跃起一刀劈掉了县太爷的脑袋,他的身体凛然落地时,屈膝弯腰躲过如雨点般的枪头。 他撑着地板,借着撑起的力道,翻身一脚踢飞一旁的官兵,手脚麻利地抹掉了一个人的脖子,少了一个人,队伍中乱了起来。 而秦钰已经抚平了衣裳上的褶皱,站了起来,刚站稳。 他手里的天澜刀如同青蛇般砍向最近官兵的腰身。 那汉子躲闪不及,刀刃砍透盔甲,刺入了屁股,他顿时扑倒在地,哇哇大叫声 “啊!” 汉子捂着屁股大叫一声,拖着身体想要逃跑,脖颈处猛地一凉。 秦钰轻挥刀刃,甩掉了刀的鲜血。 一道带有浑厚内力的掌朝着他轰然而来。 降龙十八掌。 任慈的绝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弱的不就是被强的吃吗? 降龙十八掌! 金黄色的掌风划破空间,炸裂开来。 凡是靠得近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翠欣抹掉一个不长眼的脖子,惊愕地看向满身泥泞的任慈,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 任老前辈是要报复几日前侄子遭罪的那一遭吗? 然而,很快她的疑惑打消了。 因为秦钰身后窜出了一个男人来势凶猛,手持长枪与短剑冲向秦钰,他气势汹汹似乎要拼上性命也要拉秦钰下手。 秦钰侧身张开了手臂,用腋下夹住了枪头,手中刀刃宛如雷霆乍现般迅速,决绝地割破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松开手中长枪和短剑,捂住了脖颈,嘴巴蠕动想要唾骂秦钰,眼里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五官因为恐惧微微扭曲,泪水顺着扭曲面容混合着跌入泥沼里。 可是这变换,位置变动了,恰好处在降龙十八掌的下方。 原本护送村民离开,又掉头回来的慕容雪薇心沉到谷底,握着软刀的手轻轻发颤,任老前辈可不是那铁掌帮的帮主,这一击蕴含的霸道的内力要将所有阻挡它的人和物碾成粉碎。 她可以下结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挡住这一掌。 旁边的丐帮弟子看得两股战栗,额角冒着细汗,一是他们在丐帮带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任慈脸上神态严肃到了这个地步,这一掌发出的威压险些让他们跪在了地上。 二是因为万一帮主误杀了秦钰,帮主可以逃跑,他们底下的弟子面对那几十万大军,就如同马踏草芥般。 只见降龙十八掌劈头盖脸地砸向秦钰,秦钰掀起眼皮,不紧不换的提着刀刃。 心口蒙上无比的恐惧与绝望,他们不少人闭上了眼睛。 破掌! 秦钰心中默念一句,手持刀刃迎了上去,天澜刀古朴的花纹在昏沉的天光下,勾勒出白色的轮廓。 “砰!” 两道雄厚霸道的内力卷起黄沙漫漫,树叶飘飘落地,即便是隔了有点距离的百姓,都蹲下了身子,余光干脆掀翻了仅存的一个官兵。 他身上穿着的铁甲迅速龟裂出一条条细纹,只是一瞬间,化作一块块的碎片,官兵吐出一口鲜血。 半响之后,烟尘散去,一缕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落在秦钰肩头。 慕容雪薇瞪大了眼,瞧着中央的人,刺眼的阳光下,秦钰的脸面,她看得不够清晰,只瞧见脸上华贵大气的轮廓,两道比他手中刀刃还要冷冽的目光。 任慈惊讶地扯掉了一根胡须,全力打出的掌被秦钰破解了,浑浊的眼里绽放出一丝亮光。 孺子可教也,他没有看错,秦钰确实可以去争一争天下至尊的位置。 心中那因为途中见到官兵杀功冒良的愤怒,以及一丝丝侄子被废的怨念消失殆尽。 天下明面上维持着稳定,背地里隐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到处搅局,天灾、兵荒、高额的赋税、横行乡里的地痞流氓。 天下需要一个雄主,底下的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离得最近的丐帮弟子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丐帮帮主任慈打出的降龙十八掌,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接了下来。 几十年的修炼,竟伤不到小辈分毫。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辈几天前,还是一个对招式不熟练的人,全凭借着浑厚的内力全力压制住。 没有任何的武林中的技巧,只有一身的蛮力。 几天后,他就学到了青城山的剑法,破掌! 就算是青城山的掌门秦泽远过来,面对帮主这一巴掌,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打回去。 而秦钰七天就做到了。 秦钰果真是天下第一奇才。 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在为丐帮庆幸了,幸好没有和秦钰为敌,倘若秦钰真的荣登大宝,介时丐帮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至少最底下的兄弟过日子也不会像之前那么磕碜了。 慕容雪薇红唇轻轻张开,她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秦钰的变化,她这是遇到了一个鬼才,而这个鬼才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念及此慕容雪薇耳朵微红,跑到秦钰身边去。 秦钰没有理会其他人的震惊,一把揪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衣领。 “说,狗皇帝指使你们来干什么?” 男人裂开嘴,露出沾着血的牙齿。 “咱们就是吃粮当兵的,谁给咱们吃的,咱们就跟谁。” “管他是皇帝还是叛贼,只要给钱粮,老子什么都干。” 他抹掉口上的鲜血,故作悲伤道。 “小子,你想杀咱们这些乱贼,你的刀都得砍卷刃。” “哪个当兵得不借别人人头一用,官府给的那点钱,连家都养不起。” “咱也是为了活命,城里城外五万军队,每个亲王手底下都有五六万军队。” “拢共几十万人,我不随波逐流,家里六十岁的老母,五岁的孩子怎么办?” 这当兵的瘪着嘴,眼角硬生生挤出一滴泪来,眼神偷偷瞟了一眼秦钰,眼见秦钰面色稍缓,心头涌上希望,应该能活,口中酝酿着花言巧语,获得秦钰更多的同情。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老百姓,当兵的都是被当官的吃的。” “弱的被强的吃干抹净,咱们也没有办法。” 倏地,一抹剑光骤然亮起,刀刃穿透了男人的胸口,秦钰面色不变,转动刀身。 “咔咔”血管断裂的声响,片刻后,一颗暗红的心脏从胸膛处飞出,落在了秦钰的脚底下,刚落地裹上一层黄泥,和着红的白的搅弄在一起。 “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 男人见到的最后一幕,是满天的血雾,是两腿跪倒在地,胸口滋滋冒着鲜血的尸体。 秦钰嫌弃地撕下衣角,抹掉天澜刀上的血迹,一把扔在男人的脸上,遮住了他的面容。 “我又不是阎王爷,听你说这么多鬼话干嘛?” 只是可惜阵法未得,若能寻到师傅和秘籍用在军队上,他日登上龙椅也不过一年而已。 一只手沾了沾脸上新溅的鲜血,垂眼撇了脚下的心脏,撇了撇嘴。 “原来你的心脏也是红的,我还以为你们是一颗黑心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鬼门八针 偌大的天地中,一片寂静,树上的鸟儿都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秦钰收回了天澜刀,越过淌着鲜血的泥路,走到任慈的身边,抱拳道:“前辈掌力浑厚,本世子今日算是见识了。” 任慈爽朗一笑,拍了拍秦钰的肩头。 “小子,有本事啊!” “几天不见,飞云诀掌握得不赖嘛!” 秦钰正想说些什么,一声孱弱地宛如猫叫般的啼哭引起了秦钰的注意力,他寻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转了个身,就瞥见大树旁趴着一个妇人,背后高高肿起,一刀伤疤横在肿胀处,脸颊红肿,面色惨白,额头萦绕着黑气,一看就是要死了的迹象。 妇人身边还有个婴儿,嫩白的脸蛋瘦成尖脸,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陌生的世界,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危险,嚎啕大哭。 慕容雨薇急忙跑过去抱住了婴儿,瞧见孩子惨白的脸色,心口被揪了起来,又瞧着旁边的妇人,眼圈一红,一滴泪珠又落了下来。 看妇人模样,应该是被这些官兵叫嚣着杀人时,躲闪不急挨了一下。 遭了灾祸,几天没有吃口像样的吃食,饿得路都看不清,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 若是没有大夫,命得有多硬,才能抗住。 孩子还这么小,父亲不知道是失踪了还是失散了,母亲奄奄一息,只拖着一口气存活在世上了,要是母亲没了,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她哽咽了片刻,抱着孩子轻声哼着歌谣,孩子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秦钰微微叹了一口气,天灾人祸下,他所能做的不多。 “雨薇,我抱着孩子,你去喂她一些饭食。” 慕容雨薇侧头看了一眼妇人,祈求道:“得用药,不然活不了。” 秦钰无奈地垂下头颅:“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为了赶路,把能扔得都扔了,就只带了粮食,草药和大夫都没有带来。 就算有,也救不回来了。 他粗略地扫过一眼,旧伤复发了,还是在心口的位置,这是必死无疑的,他能做的就是让她死得安心一些,最起码不会做饿死鬼。 “哒哒!”脚步声响起,秦钰回头去看,是红羽,她带着百姓们回来了。 “我可以救她。” 秦钰挑眉,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女人还有治病的手段,不过也没得选,全看妇人的命大不大了。 红羽主动上前,跪在妇人身边,解开腰间挂着的水壶。 翠欣今天穿的一件红色棉麻锦袍,虽然料子厚实,又加上跪地弯腰的姿势,仍然遮不住胸前傲人的提拔。 精致的能够放上一枚铜钱的锁骨,弯腰时宽松的服饰随着胸前的晃动起起伏伏,看得周遭男人眼热。 绣着花纹的腰带勾勒出一手就能握住的细腰,阳光从身后映照着她的面容,柔情似水的脸上泛出一抹神圣的光辉。 红羽跪在妇人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壶翻过来,倒在妇人的伤口处。 一股香醇的酒味刺入秦钰的鼻间,秦钰有些纳闷,他怎么不知道红羽喜欢喝酒? 酒水洗刷过伤口,是很好的清理手段。 红羽微微侧头,沉声道:“拿个火把来。” 丐帮弟子应声,从未燃尽的火堆里挑出个火把,递给红羽。 红羽从衣袖掏出一个真丝做的小包,掀开布帛。 是一排三寸长的银针,并排有八只,看起来只是比普通的绣花针大上了几分,算不得什么大 能,抽出一只银针,在火上烧灼了九次,便算是消毒了。 第一针扎入胸腹部的檀中穴,一针即下,手指迅速抽出其他两针紧随其后插在眉毛上方。 第七针,她捏着细针插入妇人的脓肿,破开皮肉,脓液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妇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浮起了血色。 第八针,红羽深吸一口气,只要这一针不出差错。 妇人就能彻底清醒过来。 偏偏这时,抱在怀里的孩子哇得一声哭嚎了起来,红羽手一抖,细针险些从手中掉落。 她手抖得握不稳,吞了吞口水,最后一针是要插入头顶神庭穴,凶险万分,她开始犹豫了,扎浅了,先前的七针全部废了。 扎深了伤到了脑子,就成了活死人。 她不敢赌,手指尖轻颤捏着银针迟迟不敢下针。 就在红羽犹豫地片刻,妇人的脸色浮起的血色如昙花一现般开始消散。 秦钰在一旁眉头紧皱,他看出了红羽的犹豫。 扎也是死,不扎也是死,不如去赌一把几率。 “我来。” 趁着红羽犹豫时,他抢过红羽手中的银针,询问道:“几分力道?长度多长。” 红羽瞪圆了桃花眼,期期艾艾道:“刺破皮肤,约莫两分半” 秦钰眯眼,比划了片刻,控制了力道,轻轻碾着细针一扎。 妇人身体一僵,紧接着放松开来,面容唰得一下白嫩,宛如婴儿般卷缩在了红羽的怀里。 片刻后,身体宛如遭了雷击般浑身颤抖,张着大嘴哇得一声呕出大块积血,熏得在场人无一不捂住鼻子。 接连着呕出拇指大小的血,那妇人软软地瘫到在红羽怀里,涣散的眼眸恢复了清明。 秦钰吐出一口浊气,他赌赢了,救回了一条人命。 旁人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只觉得厉害。 任慈却是再一次扯掉了为数不多的胡须,鬼门八针,传说中能够起白骨,死人肉的鬼门八针。 传承了几百年的鬼门八针,不是八十年前就消失了吗? 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这洪水泛滥,哀鸿遍野的淳县,再一次回归它原本的意义,为天下百姓治疗病痛。 任慈眯着眼睛,从某方面来说,是老天爷降下的吉兆,他望向秦钰的眼里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鬼门八针,最考验一个人能力的就是第八针,深一点浅一点都不行。 秦钰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被逼着自己上了,人在紧急情况下确实会逼出一些东西,但是鬼门八针是一个人能逼出来的吗? 这小子武学上天赋异禀,没有想到机缘上也是天赋异禀。 最重要的是,这小子的机缘好得不得了。 前朝公主、天琴宫隐秘宝藏、鬼门八针,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秦钰。 任慈眼里迸发出一丝探究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治河高人 任慈上下打量着秦钰,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臆想,秦钰身上笼罩着一缕紫色的雾气。 紫气! 象征着皇权的气象。 气运之子? 人不能一直走运,除非他真是象征着天子, 这样一想,这围绕着秦钰的好处就很清楚了。 秦钰没有注意到任慈的心思,妇人吃力地扯住他的衣角,嘴唇微动。 “谢谢你们。” 她以为这辈子就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没有了母亲的婴儿,在混乱的灾区,要么被野兽叼走,要么被某些杀红了眼的疯子,一刀砍成肉酱,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可是他们的到来,拯救了她,还有她的孩子。 他摆了摆手,示意雪薇将孩子递给妇人看看。 襁褓中的婴儿喝了些米粥后,气色红润了些,正咬着指头吸得不亦乐乎,一双大眼睛瞧着熟悉的人,咧开小嘴,咯咯直笑,笑声传遍避难所,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母子团聚。 天灾之下,这一点点温情点燃了周遭的氛围,阴暗潮湿的气氛瞬间被热气驱散,跑回来的村民继续支起锅,熬着香喷喷的粥。 红羽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鬼门八针她掌握得并不熟练,这七针下来,就已经耗费了她大半心力。 若非没有秦钰,最后一针她是决然下不去手的,观秦钰的手法,又准又快,哪里是临时抱佛脚,硬着头皮上去的,分明是熟练了多年。 “世子真乃天人也。” “那也是跟你学的。” 秦钰轻轻一笑,他只不过学着红羽的手势下针的,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救了妇人一命。 红羽盛着一翁清泉的眼眸里泛出一丝涟漪,世子天赋异禀,一眼就能学会,性格还如此谦虚,昔日故作纨绔,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倒有些难为他了。 她为世子准备的酒,反倒显得有些多余了,弯腰拾起脚边的水壶,系在腰间。 秦钰指了指腰间的壶,纳闷道:“你爱喝酒?” 红羽脸上一红,活像刚从锅里端出来的虾,她结结巴巴,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了。 “我……我是杀手,受伤总会带点在身上。” 秦钰挑眉,扫过女人妩媚的脸蛋上添上一抹绯色,与天边的夕阳相互映衬着,颇似一副美人图,看得人呼吸一滞。 难道是为他准备的? 垂眸扫过酒壶,红羽别开脸躲过秦钰探究的眼神,藏住腰间的葫芦躲闪不止,他心中越发笃定了。 妩媚动人的女人,也会有羞怯的一面。 真是可爱的小女人。 可惜现在并不是月下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不然早就拉进屋里,好好欣赏红羽的媚态与羞怯。 “任前辈,这里足足有二十个装备整齐的兵士。” “附近应该有座兵营。” “你来的路上,可曾疏散其他百姓?” 任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愤愤道: “温县有人造反了,皇帝派了军队前来镇压。” “官府不去抚慰百姓,还派来军队来杀良冒功。” “我去时,五十个甲士在到处屠戮,逃出来的灾民已经被杀光了。” “连襁褓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秦钰眉头紧拧,天杀的狗皇帝。 “他们在哪里?老娘去杀了这一群畜生。” 慕容雪薇和翠欣两人更是气愤不已,抓起武器,咬牙切齿。 任慈口气稍缓,拦住了慕容雪薇。 “用不着,我已经处理了。” “当务之急,是怎么治理黄河。” 任慈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秦钰心中疑惑。 这石头有什么用吗? 任慈娓娓道来。 “这是被冲垮的堤坝石料。” 秦钰拎起石料,“咔嚓”一声,看似坚硬的石头,只是轻轻一捏就碎成了渣渣,这种石料怎么能做堤坝? 被冲毁的堤坝,是去年做的,这种料子,难怪一碰大水就被冲垮了。 任慈苦笑,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是当官的贪污了钱财,以次充好。 黄河泛滥最严重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闹,按理来说堤坝完全挡得住洪水。 因为狗官的贪婪,数不清的百姓被卷入了大浪之中,而他最后只不过被割掉了脑袋。 若非秦钰过来,狗官不知道要毁掉多少百姓,还能安稳地躺在黄金屋里拿着百姓的血汗挥洒。 秦钰握紧了拳头,招来翠欣。 “去城里,联系各地的商贩,将所有能够建堤坝的料子全部弄来。” “钱不是问题。” 任慈摇了摇头,阻止了翠欣。 “我昨日去温县西南方查看了一番,已经联系了各地的商贩,可以送石料过来。” 秦钰眨了眨眼,夸赞道:“丐帮手段通天啊!” 任慈讪讪地挠了挠头。 “若真是通天那便最好了,天底下百姓也不用受这般苦楚。” “石料没有问题,丐帮缺人。” 嗯?缺人,秦钰疑惑,丐帮几十万弟子,缺人? 那其他门派岂不是没有人了? “缺治水的人。” “说来忏愧,几十万人,任某竟寻不到一个可以治水的人才。” 任慈垂着眉毛,唉声叹气。 治水本就不是易事,便是太平年间,修建堤坝,疏通堵塞的水,都是一件长达五年的工程。 现如今,黄河水波涛汹涌,能够将一切阻挡它的人和物冲掉,若是没有通水利的人才,弄清楚水流的方向,稍有个不慎,辛辛苦苦运过来的石料和匠人全部都毁了。 治水的人才?秦钰想起几日前抱着大石头在泛滥的波涛里乘风破浪的男人,兴许他有办法。 他曾说有缘再见。 兵荒马乱里,夫妻失散、母子分离,破镜重圆都是难事,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黄河溃提之后,天知道那位有没有被水冲走,就算他还活着,到哪里去寻人? 茫茫人群,宛如大海中捞针。 “治水?” 趴在地上裹着一层干燥暖和衣物的妇人,哈了一口气,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知道。” 众人愕然低头。 无数双眼睛盯着妇人,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有个人,他会治水。” “前几天他还来过。” 来过,那就在这附近咯,秦钰激动地蹲下身来。 “是谁?” “是文和先生,在乌衣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痨病 次日晨光微曦之际,丝丝细雨落在泥泞里。 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短暂急促的马蹄声溅起黄泥点子。 一匹透着亮光的马奔驰着,鬓毛横飞,逆着狂风,淋着小雨,四蹄招摇着,就是不懂马的外行人见了,也得夸赞一句。 “好马!” 可这么俊的马匹和马背上身量高大,威武寻常的青年男子一对比,却显得有几分娇小。 厚重的男子骑在马上,却丝毫不影响马的速度。 眨眼间,就见身后的马车甩出了老远。 红羽架着马车,狂甩着马鞭,好追上秦钰。 马行至一处巷子内,不远处立着一间宏伟的宅邸,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两个穿着褐色衣袍的护卫守在门前,打着瞌睡。 “吁!” 秦钰一扯缰绳,马身悬空,前蹄高高举起,鬓毛飞扬,宛如一辆坦克般压下来。 噗通! 惊得护卫脑袋险些磕在墙壁上,他握着枪,四处张望着,嘴里念念有词。 “谁谁?谁敢闯入尹府。” 秦钰无视前面的人,走到门槛处,沉声说道。 “我,现在要见尹文和。” 护卫人面无表情横眉一对,握着兵器往胸前一挡,不耐道:“今天不行,先生在施针” “谁都不见。” 秦钰打量了一眼护卫,淡淡道:“我若是尹文和,早就将你逐出府去了。” 护卫脑子瞬间清明了,知道自己偷懒被人发现了,嘴上却硬着头皮道。 “不行!” “我叔叔忙着施针,出了差错,任何人都担不起。” 秦钰纳闷道:“施针?给谁施针?” 护卫仿佛见了鬼一般,看着秦钰。 “当然是公子,他有痨病。” “根本治不好,先生每次都会给他施针,减轻症状。” “可惜啊……”护卫摇了摇头。 “先生说了,除非你会鬼门八针,能够治好公子的,不然谁都不见……” “明天再来吧。” 说着,握着长枪就要驱赶秦钰,虽然秦钰一行人看起来来头不小,可是来头再大的人,也拿不出鬼门八针。 早就失传了的针法,就是叱咤武林的丐帮帮主都拿不出来。 更别说一个牙都没有张齐全的毛头小子。 秦钰脸色一沉,冷冷说道:“鬼门八针,我有。” 护卫呆愣了片刻,眨巴眨巴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小子,你知道鬼门八针是什么吗?” “不要在尹府闹事,闹出事来,你担不起。” 秦钰冷着脸,怒斥道:“你不让我见尹文和,后果你也担不起。” 护卫脸色一变,定定地盯着秦钰那双如剑锋般锋利的眸子。 片刻后,护卫引着秦钰走进了尹府。 秦钰跟在后面,趟过一条小溪,走过一条石桥,院内风景怡然。 走到了后院,精巧的假山,高大的香樟树木。 一丛丛香草兰花,肆意开放,雨停时,扑面而来的是带有着青草的味道。 与遍地的脏污形成鲜明的对比,秦钰却没有半分心思欣赏。 外面洪水滔天,到处都有人死去,哪里来的闲情逸致。 走到一处宽敞的宅院,秦钰面色一变,果然来得不是时候。 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男人站在宅院前,他脸色沉重,呆呆地杵立在原地,手里捏着银针在空中比划。 房门大开,各色地图、石头跌落在地上。 这是治不好了的意思? 护卫低声道:“那是文和先生,看到没有?” “唉!公子的病可真折腾人啊!” 他一看先生的脸色,就知道公子的病又复发了。 能投到尹府,是别人想都不想来的造化,几乎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只要他健健康康长大,就能获得万贯家财,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可偏偏老天爷又开了个玩笑,公子从出生起就带了这个病,打娘胎里来的病,非常难治。 先天的痨病。 公子的病情初始是痨病,咳血,白天晚上,一天咳血不止。 先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止住了,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血不咳了,可是八岁后,病情再次复发,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吃进去的饭都会吐出来,疯狂往厕所里跑,耳朵、眼睛、鼻子、嘴巴流着鲜血。 先生为了治好公子,派遣了不少人去寻找神医,几年来砸下无数金银,请了无数大夫名医,每一个踏入尹府的大夫见了,都会摇摇头。 冀州找不到,就去京城,京城找不到,就去巴蜀,大夏寻了一翻。 花了不知道多少人情和金银,最后在一犄角嘎达的地方,找到一个隐居的神医,是编纂药典的大能,传说中侍奉三朝的元老御医。 先生苦苦哀求几日,才求得神医亲自给公子把脉扎针,方才止住了血。 好了不过几日,公子又开始流血咳嗽了,几乎整个人都像是泡在血里,看得人心惊胆战。 御医活了七十年,治病无数,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兴许普天之下,只有这一例。 御医为此翻遍所有古书,最后叮嘱先生,除非有鬼门八针,否则公子活不过十二岁。 先生这些年寻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都没有寻到鬼门八针。 结识的大人物,随便放到外面,都是一方大能,却寻不到任何关于鬼门八针的消息。 哪怕向外界开出几万两黄金的悬赏,也无一人敢来领。 钱也买不到,权也弄不到。 先生再厉害,总不能将整个大夏翻个遍吧。 就算有,时间也来不及了。 只能靠机缘,机缘还没有到,就来不及了。 满打满算,公子这个月刚满十二岁。 先生站在庭外,那就意味着公子命数将尽,回天乏术了。 护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公子长这么大,受了多少苦楚他是看在眼里的。 “小子,你真的有鬼门八针吗?” 秦钰没有搭话,走到尹文和身边,挥了挥手。 “文和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尹文和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是那日黄河边上遇到的青年,误以为自己投河自尽好心去救,却险些把自己搭上的年轻人。 “是你。” 秦钰微微一笑。 “文和先生。” “你我的机缘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子,狂妄! “你我的机缘到了。” 尹文和脸上扯动着肌肉,蠕动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却被急促的哭喊声打断了。 “小宝,御医到了。” 一个憔悴的美妇人,乌发因为快步行走有些凌乱,她捏着手帕,带着一个花白的老人急急匆匆赶来。 “文和,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请老先生进去。” “你要是敢耽误我儿子的治疗,老娘跟你没完。” 听语气是尹文和的夫人,她匆匆瞥了一眼秦钰,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恭敬地请着神医去了厢房。 尹文和歉意一笑,紧紧跟在神医后面。 厢房内,红木做的床边站立着六个仆人,他们低着头颅,烟圈红红的。 丝绸做得床单上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面容惨白的,像是从太平间内转运出来的尸体。 浑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放在丝绸被上的手臂宛如坟墓里爬出来的骷髅,若非他胸前大幅度起伏着,秦钰第一眼只会将他看做一个死人。 “云儿,娘亲把神医带来了。” 尹夫人心疼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蛋。 神医探了探尹云的脉搏,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又俯身掀开尹云的眼皮,查看了孩子的眼睛。 微微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置在案几上,就在神医示意一旁的佣人,撩开少年的上衣时。 秦钰诧异地望向盒子,竟然名贵的香檀木做的,只见到纹理,应该是取了一株几百年的檀木所制,许是因为针主人摩挲得过久,盘得油光发亮。 他在京城混迹的半年,想要一颗完整的百年上的檀木,都很难见到。 几百年来,各色达官显贵都盯着檀木不放,早早做成了各色家具和盒子。 若非显赫一时的人物,绝对拿不出这般珍贵的檀木。 神医轻捻细针,精准无误地插入檀中穴。 一针。 二针。 三针。 …… 整整十三针,其中十针扎在脑袋上穴位,本就惨白的面容非但没有丝毫的变化,泛白的嘴唇乌黑,眼角、口、鼻子流出血色的泪痕。 胸脯起伏更加的急促,嘴角甚至呛出了异物。 见此,神医收回了银针,站起身来,对着尹文和夫妇摇了摇头。 “二位,老朽无能,无法医治贵公子。” 闻言,尹夫人眼泪顺着面容扭曲的弧度淌了下来,尹文和握着拳头,迷茫地看着神医,语气近乎祈求。 “真的不能救了吗?” 神医面色沉重严肃,颓废的倚在纱帐边,对上尹文和的眼,使劲摇了摇头,轻声道。 “精诀十三针都不能治的,除了鬼门八针无法根治。” “最多再支撑三日,准备好后事吧。” 此言一出,厢房内陷入死寂,徒留尹云急促的呼吸声,忽的沉睡了许久的尹云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爹,娘,救救我。” 嗓音如同雏鸟般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云儿,娘亲没有用。” 尹夫人捏紧了手帕,泪流满面。 鬼门八针,寻了三年,几乎将整个大夏能找到的大夫都给寻了一遍,却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老天爷对她怎么这么不公平。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 尹文和无措地站在原地,一定还有救的,一定还有救的。 他哽咽了片刻,余光偶然瞥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秦钰。 你我的机缘来了。 尹文和像洪水没到胸口的人发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目露期待。 “先生所谓的机缘是什么?” “难道只是河边的一面?” 秦钰瞧了一眼快要失控的尹夫人,酝酿着措辞。 本就因为唯一的孩子陷入伤害,她的情绪有些崩溃,听到河的那一刻起。 尹夫人眼泪哗得一下,落了下来,近乎是扯破了嗓子嘶吼道。 “又来找你去修水利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这些外人搅合在一起。” “那可是你的儿子啊。” “他要死了,你在干什么。” 尹文和无用力握着夫人的手,解释道:“他是来帮忙的。” “帮什么忙!你给我走!”尹夫人推搡着秦钰,大声呵斥道:“你给我走。” “尹府不欢迎你们。” “谁要在我儿子面前,谈水利,统统给我滚出去。” 又扭头大骂带秦钰进来的护卫。 “我养你们是吃干饭的?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巨大的绝望笼罩在尹夫人的心头,她没有了昔日贵妇的矜持与温和,现在只剩下一个眼看着儿子就要失去,却无能为力的母亲。 尹夫人面容扭曲着,拍打着秦钰的身体,要亲手将秦钰从厢房中撵出去。 癫狂的女人力气极大,若是寻常人早被推到在地,而秦钰纹丝未动,尹文和上来拉扯住尹夫人,反而被推到一边。 伸出巴掌就要给秦钰一巴掌,手掌停在空中吗,秦钰一句话就让失控的女人瞬间清明了, “我可以救他。” “我有鬼门八针。” 女人泪眼模糊间瞧着秦钰年轻的脸庞,语调拔高。 “你有鬼门八针?” 他们花费了无数金银,所有的人脉和精力都用尽了,都没有找到的鬼门八针居然在这个年轻人手里。 尹夫人吸了吸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她绝望下产生的幻觉吗? 她抽噎道:“在哪里?” 尹文和上前两步,握着秦钰的手,激动道:“先生若真有鬼门八针,我愿意捐出全部家资供先生驱使。” 神医闻言也站了起来,手里的木盒险些没有拿稳落到了地上。 六双期待的眼神怀揣着激动的神色看着尹文和。 秦钰甩开他的手,沉声道:“让开。” “若是再耽误一会,你的儿子可真就要死了。” 激动的三人,连忙让开位置。 只见秦钰从衣袖力掏出一个劣质的棉布包,布包上粘着干涸的黄土,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名鼎鼎的鬼门八针啊? 莫不是遭人骗了。 尹文和心中纳闷,他虽然没有完整地学过医术,却也知道银针长期通风,容易发黑,包着一块破布,有什么作用? 就在尹氏夫妇疑惑中,神医“啪!”得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小子,狂妄!” “年纪轻轻就学会了满口胡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先生,我愿献出全部家产 神医站直了身体,凹陷的眼睛里射出充满着怒火的光芒。 鬼门八针。 几十年前便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尹家是宁城数一数二的家世,便是在京城也不由不少人脉。 花了数年功夫,无数金银,寻遍了各地的名医和乡下郎中,都没有寻到的鬼门八针,会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里? 他毛都没有长齐,怎么可能会有。 “小子,说话要注意分寸。” “鬼门八针的传人,早就消失了。” “就算有,你小子年纪轻轻,能学到几分本事。” 神医胸腔起伏,他行医数十年,最恨的就是打着名门的旗号,到处嚯嚯患者,想尽办法从病人手中掏取钱财,耽误病人治疗的庸医。 这小子衣角上粘着黄泥土,头发上湿漉漉的,有些灰头土脸。 可黄泥遮不住他满身的贵气,应当是某个富贵公子,为了河水泛滥来请尹文和去治水。 “不要打着小算盘,用点小聪明便将尹文和骗去治水。” “他若是连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都不顾,就不配为人。” “而你玩的小聪明,只会害死尹云。” “你比畜生还畜生。” 说到最后,唾沫四溅,神医难掩心中怒火,恶狠狠地瞪着秦钰不放。 秦钰抹掉溅在脸上的唾沫,他却不恼,老前辈果然配得上神医二字。 看到鬼门八针,最先关心的是耽误尹云的治疗,而不是对鬼门八针的贪婪。 只不过,患者家属本来就不信任他,又加上神医开了金口。 本就有些怀疑的尹文和也不遮掩了,试探夹着丝丝杀意的视线时不时地停留在秦钰身上。 尹夫人噙着眼泪,敌视着秦钰。 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儿子有救了,结果却是一个大骗子。 骗子用的还是如此低劣的骗术,一张泛黄的白布裹着的银针能是什么好东西? 神医的银针,可是用着上好的香檀木保存着,一般不轻易出手。 她为了请神医出手用精诀十三针过来,用尽了她所有的人脉,自己亲自给神医三跪九拜磕头请过来的。 而这小子年纪轻轻,浑身凌乱,就敢闯进来。 她可真是糊涂了。 若非神医点醒,她真要受了骗,还让自己的宝贝心肝继续遭罪。 和丈夫对视一眼,尹夫人粉唇轻启,厉声道。 “来人呐,给我将这骗子打出去。” 话音一落,尹府内的侍卫如同潮水般涌进屋子内,他们握着武器,要将秦钰乱棍打出去时。 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唏吁!” 红羽勒紧了马,在石狮子前停了下来。 一个瘦弱的妇人提着裙摆从马车下,在红羽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来。 “夫人!” 她不顾身体的虚弱,一脚踩在水坑里,一路小跑着,嘴里大喊道:“公子有救了!” “鬼门八针找到了。” 此言一出,引得尹府内众人齐齐侧目。 越过小溪,走过小桥,最终走到了庭院内,妇人已经气喘吁吁了起来,她弯着腰扶着胸口, 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却咧嘴笑了起来。 “夫人,我好了。” “鬼门八针找到了。” 尹夫人定睛一看,险些没有认出来。 妇人原是尹府的仆人,背上长了个大的囊肿,也不知道是几岁长的,反正尹夫人认识她时,见她弯腰乞讨实在可怜,便让她来尹家做工。 这些年名医大夫来来往往,也不是没有热心肠的大夫想帮妇人治疗过,可是每次都是摇着头走了。 次数多了,甚至有人传言他们尹府地不好,竟养出些怪病。 前些日子,妇人说家里遇了事,便请了几天假回家一趟。 不过这才几日,背上的囊肿就没有了,人站直了,甚至还高了几分。 嘴里还说着什么鬼门八针找到了。 尹夫人心间奄奄一息的火苗,再一次烧成了熊熊烈火。 “在哪里?” 妇人吞了吞口水,她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轻松过,跑得太快了,嗓子有些干哑,说出来的话听不清楚。 尹夫人心急之下,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回屋倒了一杯热茶,主动下楼梯递给妇人。 咕咚咕咚几口落了肚皮,妇人神色轻松,张着嘴,舌头却是在回味茶水的味道。 真解渴啊! 眼看尹夫人着急,她指了指厢房内的秦钰,含糊不清道。 “就在这里。” 尹夫人心仿佛在火上烤,质问道:“就在哪儿?” 妇人轻轻呼了一口气,口齿清晰道:“就是世子。” 柿子? 现在是说吃柿子的时候吗? 尹夫人面色极为难堪,今天是怎么了,合起伙来诓骗她。 前后脚跟上来的尹文和恍然。 世子! 前些日子,不就再传靖北王世子来了冀州救济灾民吗? 回想起初见时,也有人叫过堂中人世子。 靖北王府世子! 他扫过弯着腰喘着粗气的妇人,也发现了妇人背上的囊肿不见了。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鬼门八针民间和京城都找不到,流入军中的可能性很大。 再说妇人的囊肿是实打实的消失了。 尹文和心中燃起热切的希望。 当即拉着脑子一团浆糊瘫软的夫人,转身回头,俯身下拜,颤声道。 “恳请世子救我儿性命。” 后知后觉的尹夫人回过神来了,重重地给秦钰磕了几个头。 “恳请世子救我儿性命。” “民妇愿意献出五十万两银子。” 一旁的神医都看呆了,本以为是胡言乱语的年轻小子,没想到是靖北王府世子。 靖北王南征北战,多次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 能够拿到鬼门八针,甚至寻得失传的针法,实属正常。 想他一辈子寻找鬼门八针的残片,收集传说中关于鬼门八针的形制,没想到这次遇到真货时,他竟然老眼昏花,认不得真神。 仅凭世子年轻就妄下定论。 神医一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不服老是不行了。 他当即收回了先前的傲慢,弯腰抱拳行礼。 “恳请世子救尹云性命。” 刚刚还在叫嚣着要将秦钰打出去的主人家都跪倒在地了,他们这些做护卫仆人的,武器挥在空中,默默收了回来,也跟着跪倒一片。 “恳请世子救公子性命。” 秦钰招呼了红羽过来,扭头道:“你们找错人了。” 一言发出,众人皆呆愣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天爷求求你开开眼吧 他不是鬼门传人,怎么会有鬼门八针? 神医脸色一沉,今天他被这年轻人戏耍了几次,一会说自己有鬼门八针,一会说自己不是鬼门传人。 在人命面前,轻浮无比,是一个医者该有的道德吗? 尹夫人低头哭出了声,她只得怔怔地盯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孩子看,眼角默默流着眼泪。 尹文和摇晃了一下身子,硬挺着身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口无言。 这些年和神医打交道,多少也对鬼门八针有过了解。 鬼门传人,资质要求极高,需要天赋异禀的人,还得跟随师傅个几十年,方能确保鬼门八针的全力发挥。 光有鬼门八针,还是没有用。 神医沉默片刻,捻着胡须,站起身来。 “若真是鬼门八针,老朽想赌一把。” 尹文和咬着牙根,强压住心间的酸意,名扬天下的神医口中说的赌一把,治愈成功几率几乎为零。 “慢着!” “我才是鬼门传人。” 红羽进来时,黑压压跪倒一片,就在她说出这话时,这些人齐齐扭头,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偌大的厢房内,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红羽,竟然有几分诡异之色。 红羽轻咳一声,一路恭敬地走到秦钰身边。 “世子。” “人给我你带来了。” 秦钰点了点头,之前救的母子来时告知了他们关于尹文和的消息,红羽这些天一直和他探讨鬼门八针。 路上通过妇人絮絮叨叨的唠叨,对尹府上的人有几分了解。 若是他主动在神医之前出手,眼看爱子要失去性命的尹文和夫妇只会气恼至极,将他打出去, 秦钰提前预知了这场灾难,故而他把妇人带了过来。 有了强而有力的说明,以及孩子性命垂危的焦灼,他们才会冒险一试。 治病救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治不好了,很有可能将尹府彻底得罪,可若是不治,独子身死,尹文和还有心思去治水吗? 秦钰思前想后,最后选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尹夫人闻言,挪动着身子,给红羽重重地磕了个头。 “恳请姑娘救我儿性命。” “他是我难产两天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他,我就没有办法活了。” 红羽腿往后一撤,避开一个绝望母亲的下跪,走到了床边。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红羽轻启红唇。 “这不是肺痨,是坏血症。” “还有救!” 在场的人无一不激动了起来。 红羽也不含糊,扯过旁边的油灯,掏出火折子点燃,烧过九次后,一针直接刺在眉心。 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下,尹云哇得一下,嘴大大张开,鲜血喷涌而出。 尹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吐这么多的血。 “云儿!” 她冲向病床上的尹云,却被高大的尹文和搂住了身体。 尹夫人双手挣扎着,胡乱拍打着尹文和的手臂。 “给我放开。” “这是个骗子。” 横在胸前的手臂像一堵铁墙挡在尹夫人面前,眼前的云儿,口中哇哇不断,宛如一个小型喷泉,要将全身的鲜血呕出来。 “老天爷啊,求求你放过我的儿子,我愿意用命去换……” 尹夫人凄厉地叫喊着,死死掐着丈夫的手臂,手指甲陷入肉里,双眼布满了血丝,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你们在干什么?快给我拦住他。” “这是个骗子。” “尹文和,你个混账!” 尹文和面色惨白,比起旁边的尹夫人也好不了多少,他紧紧咬着牙关,侧过头不敢去看儿子。 神医眉头紧皱,看着红羽的手里捻着的银针,银针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凛凛冷光。 红羽的手法很精妙,却有几分惧怕。 施针是需要全神贯注,完全不能够分神的,这几分惧怕很有可能会在最后一针上出问题。 尹云这一案例,古书上完全没有记载,他从医几十年也只见过一次,是极为罕见的病例。 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担得起吗? 万一出了差错,以尹家在宁城只手遮天的能力,可以抹去任何一个人的痕迹,这姑娘手法生疏,还敢接下这个苦差事,不怕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吗? 旁边伺候尹云的仆人皱着眉看着朝夕相处的公子,心口微酸,在夫人鬼哭狼嚎之下,迈出一步打算阻拦红羽。 尹文和从牙缝里挤出话语。 “谁都不要动,今天谁耽误姑娘治疗,我拿你们是问。” 尹夫人眼含热泪,破口大骂。 “尹文和,我儿子要是死了,我要跟你拼命。” 红羽的手继续动了起来,快速扎下三针,尹云仍旧是狂吐不止。 “哇!” 这一声却不是从尹云嘴里吐出来的,是尹夫人,气急攻心之下,竟呕出鲜血。 “婉儿!”尹文和情急之下叫出了尹夫人的乳名,搂住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刹那间,尹夫人乌黑浓密的的发丝化作一条条银丝。 瞬间白头,看得在场的人个个惊愕不止。 尹夫人口中呢喃道:“云儿,我的云儿……” 尹文和抱着尹夫人的单薄身体,心疼不已,入眼满是悲剧。 床上是他唯一的儿子,怀里相伴数年的发妻,一个生死不明,一个瞬间白头。 再坚硬的男人也忍不住泛起热泪,却始终不敢回头去看秦钰。 老天爷啊!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神医捻了捻胡须,幽幽地叹了口气,弯腰探着尹夫人的脉搏,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掏出一枚定心丸喂到夫人嘴里。 旁边的仆人,垂下眸子,眼角浮出几滴泪水,偷偷地抹去泪水。 浓厚的悲伤和着低低的抽噎,红羽心中的畏惧放到最大,迟迟无法下针。 秦钰再一次抢过红羽手里的银针,脑海里浮现着红羽在路途中交给他的人体经脉。 关乎尹云,也关乎黄河泛滥区几百上千万性命的最后一针。 秦钰凝神静气,忽的闭上了眼睛,将视角完全交给了身体,捻着针轻轻一插。 “咔嚓!” 声音很轻。 “嗝!”一声巨大的声响,尹云鲜血止住了,彻底晕了过去。 苍白的脸色眨眼间红润了起来,仿佛吃了什么大补的药。 神医急忙凑到尹云身边,探了探尹云的脉搏,扯断了胡须。 “有救了。” 众人哗然,尹夫人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 有救了! 忽的一句。 “鬼门八针,还不能完全治愈坏血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答应我一件事 不能彻底治愈? 尹夫人泪珠子停留在脸上,嘴唇嗫嚅。 “什么?” 红羽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重复道:“不能治愈。” 尹夫人心像是被架在油锅般,一会儿跌入油锅挣扎着,一会儿被拉出来,她无助地看向神医。 神医也跟着点了点头,观脉像虽有平稳之象,可是尹云年纪太小了,对他根基损伤太重了。 若不能寻到合适的方子,治得了这一次,下一次再复发时必死无疑。 尹夫人飞扑在床榻边,抚摸着苍白的手,哭诉道:“我的儿,你的命好苦啊!” 红羽心中微酸,嘴里继续道。 “需要一个方子。” “每天喝三副,接连着喝三天。” 她从衣袖里掏出折叠好的药方,递给了尹文和。 尹文和扫过方子,拢共九味药药材,君臣佐使的大部分药材他现在就可以抓来。 可是有一味主药,他活了大半辈子,压根没有听过。 其他药尚且有取代的余地,可是作为一味主药,就算找得到相似的药,治疗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起了反作用。 “这一味,尹某才学疏浅,没有听过。” 神医凑过去一看,眉头再一次凝了起来。 紫灵果,只有在万丈悬崖下寻来的,而且已经过了紫灵果的生长时节。 周遭各地的药店或多或少都遭受到了洪灾的影响,幸存的逃出来的药贩子,少不了遭遇官兵的打劫。 两个条件结合在一起,要想寻到紫灵果几乎等于大海捞针。 这不还是一个死字码? 折腾了半天,白费一场力气。 神医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尹文和的肩膀,仔细和尹文和讲述了药材的来历。 尹文和原本有些血色的脸,转瞬间雪白。 “这这……” 强撑着的身体宛如遭受雷击立在原地,眼看就要治好了,结果还差了临门一脚。 只差这一点点,他就要失去自己的孩子。 大脑中高速旋转着,思索着是不是自己造了什么孽,让自己儿子遭这么的罪。 身体摇摇欲坠,神医伸出手搀扶着尹文和,张嘴想要安抚住尹文和,话到嘴边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在这人生惨剧面前,他的话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秦钰暗暗咂舌,果然再精明厉害的人,碰到了家人患病,也会失了分寸。 他又没有说自己没有紫灵果。 “别慌!我有。” 闻言,尹家夫妻眼巴巴地看着秦钰。 秦钰可是有备而来的,红羽透过妇人的描述,直接判断出了病症,把方子上的主药交给了丐帮,消息还传到了灾民耳朵里。 几十万人一起去寻紫灵果,效率特别高,三天内就寻到了。 他朝着红羽怒了努嘴。 红羽察觉到秦钰的视线,低着头摸上自己腰间挎着的包包,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倒在案几上。 神医眼前一亮。 九味药,大部分都齐了,中间赫然躺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果实。 神医捻了捻枝叶,俯身嗅了嗅味道。 “是紫灵果!” “还是三枚!” 万丈悬崖下才能长出的果子,能寻到一颗就是老天爷赐福了,这里足足有三颗啊! 镇北王府世子好大的手笔。 尹文和眼泪都快要落下来,谁曾想昔日在黄河边上偶然一见的男人,会在今天拯救他们全家的性命,他急忙招呼着仆人。 “快去拿煎药的炉来。” “快去!” 一柱香后,包厢内燃起一缕绵长的雾气,尹夫人轻轻挥着小扇,端详着眼前二十年的砂锅。 红羽笑着从神医手里拿过紫灵果,衣袖里撑出一把匕首,仔细切下茎叶,以及小半截果实,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放入砂锅里。 半个时辰后,汤药一点不落地喂到了尹云的嘴里。 神医再一次探了探脉像,果真平稳了,惊诧之余开口道。 “没事了,按照这位姑娘所言,令郎很快就会痊愈。” 尹夫人悬在的心忽然落了地,走到尹云身边,摸着孩子温热的脸蛋,心间涌上无边欢喜,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最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哭声里掺杂了十几年的心惊胆战、绝望与悲鸣。 尹文和搂住夫人的肩膀,轻轻拍着尹夫人的手。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红羽呼出一口浊气,站到了秦钰身后。 “世子,你吩咐的任务,我完成了。” 红羽仰着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一副羞答答渴望情郎夸赞的小女儿姿态。 神医面色一动,望向立于堂中的秦钰,这双阅遍王朝兴衰,世间百态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疑惑。 他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顶着一个名头的世子吗? 他先前见秦钰早就有了鬼门八针,却不直接说出事实,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看他笑话,打他脸的, 现在细细想来,是来之前,对尹府主人有了了解,精准预测了尹府的操作,在他们绝望之际,出来救人。 就算没有救回来,也不会将罪责怪在他的身上。 这小子心思精密得像一座西洋钟,有八百个心眼子。 还让鬼门八针的传人献媚,罕见的紫灵果大手一挥,就是三枚。 一桩桩一件件,完全打破了神医的认知。 尹文和安慰好了夫人,当即起身,后撤一步,对着秦钰和红羽行了跪拜之礼。 “尹府财产任由先生处置。” “我尹某人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先生大恩,就是下辈子尹某人也会铭记在心。” 秦钰扶起尹文和。低声道。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尹文和恭敬抱拳。 “先生请说!” 秦钰定定道:“治水!” “这恩情,不只是我,还有千千万万的灾民给你的。” “我在灾区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恰好缺了紫灵果。” “灾区百姓,带着口粮自愿帮你寻找。” “寻了三天三夜。” 尹文和重重点了点头。 “百姓之心,尹某铭记在心。” 旁边喜极而泣的尹夫人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素来嫌弃丈夫整天捣弄水利,跟一群平民混在一起,一点都不像样子。 可是现在恰恰是她瞧不起的平民拯救了儿子的性命。 她吃斋念佛,佛没有拯救她的儿子,反而是她看不惯的百姓给了自己奇迹。 尹夫人回想起种种经历,心中涌现出无穷的愧疚。 “夫君,你我一同前去。” “必要还了百姓的恩情。” 尹文和紧握着夫人的手:“你在家看着孩子。” “我定然不会辜负百姓的期望。” “来人啊,给我备上马匹。” 秦钰呵呵一笑,大步迈出庭院,红羽紧紧跟随着。 “启程!咱们要做大夏的大禹。”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治水 尹夫人握着孩子的手,忽然想起先前自己那高傲的姿态,一口一个骗子,就差没有扑上去活撕了秦钰。 脸上浮现一抹不堪,她差一点就把自己宝贝儿子的生机给拒之门外了,她甚至都没有备下斋饭。 “云儿,娘亲去送送你爹爹。” “你爹爹是个英雄,救你的恩人,更是个绝世英雄。” 心念一动,尹夫人松开尹云的手,跟着丈夫走出门去,只见秦钰的衣摆轻晃,翻身跨上一匹极其雄壮的马夹着马肚扬长而去。 尹文和紧随其后,草草裹了包袱,牵过仆人拉来的马匹,跨上马匹,朝着夫人叮嘱道。 “好好照顾云儿。” 尹夫人握着手心,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旋即又幽幽感叹一句。 “靖北王府世子果然名不虚传。” 呆在庭院内的神医瞧见秦钰潇洒的背影消失在了墙角,不由得愣愣出神。 秦钰当真是为了百姓而来,回想起前面自己不屑的嘲讽,面上发热,想他自诩为百姓治病救人,现在黄河泛滥区正有着无数伤员和百姓等待着他的救助。 尹云的脉象虽然还是有些虚弱,比起他今天第一次诊治时,就像一只枯死的树,在最后一刻,接受到了泉水的浇灌,瞬间生机勃勃了起来。 过不了多少时间,尹云就会好起来。 这里用不着他了,理当随世子前往灾区治病救人,当然若是能够学到几分鬼门八针的本事便是最好了。 他挎着腰包,一路小跑,骑上驴车使劲抽打着驴子的背,跟了上去。 温县。 清河坝。 哗啦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仿佛龙王爷打翻了降雨的神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灾民拾掇起来的破布茅草屋,尽管他们寻了不少瓦片遮挡,仍旧破烂得不成样子,一下雨,雨水哗啦啦淋在脑袋头上,些许地势矮小的破屋子里,水漫到了脚脖子。 原本就没有干的泥泞地面,大雨一落,更加软烂不堪,一脚踩下去,就得费不少力气拔出来。 秦钰一行人一路走来,见到不少弯腰捏着破碗盛水的灾民。 大雨夹杂着寒风,扑打在秦钰的脸庞上,他看不清别人的脸,只能微微看个大概轮廓。 可是灾民却是一眼都认出来了。 “世子回来了!”有人惊呼出声。 秦钰回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顷刻间,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回来了。 原本弯着腰的百姓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抹了抹脸上的黄泥,露出大白牙,在无休止的大雨下,绽放出温暖的笑容。 “恩人呐,你可算回来了。” “任帮主在堤坝上等了你好久了。” 说着,主动提出要带领秦钰去了堤坝上。 就在一行人动身时,尹文和忽然停住了,他侧头看着旁边的一块巨石。 “来人呐,把这个石头给我搬上堤坝上去。” 跟在身后的丐帮弟子闻言,抡圆了胳膊,咬着后牙根搬起了石头, 心中暗暗吐槽,今天真是倒了血霉,说好的治水,怎么是来搬石头的。 堤坝离这里有一两里路呢! 骂归骂! 他还是硬着头皮搬起了石头。 路面平整不一,洪水蔓延至整个路面,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深和浅。 领头的男人主动去探路,颤巍巍地踩上一脚,试探着是否底下有一丈高的深坑。 秦钰没有心思继续等男人慢悠悠地试探,干脆直接淌了过去。 水深的时侯,甚至能够没过他的腰间,偶尔一些碎石击打在身上,秦钰依仗着强大的内力一路走过去。 最后走过一段深浅不一的泥路,爬上了堤坝。 大雨狂下不止,秦钰只能看到一个枯瘦却充满着无穷力量的背影。 背影转过身来,惊讶地叫了声。 “秦钰!” 秦钰轻轻应声:“我将文和先生带来了。” 一个干瘪的脸庞映入眼帘,任慈全身上下裹着黄泥,他那标志性凌乱的鸟窝头发,早已被雨打得焉了吧唧的,黏在了脸上。 丐帮弟子看到帮主,那叫一个泪流满面啊,“嗷”得一声放下大石头,甩了甩发酸的手,凑在帮主前,希望能够得到帮主的一句夸奖。 然而任慈面色严肃,看都没有看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回身子,蹲了下来,伸出食指指了指紧贴着堤坝的木桩。 雨稍稍小了一些,隔着雨幕,秦钰和前后脚跟上来的尹文和盯着那木桩一看,脸上纷纷有些沉重。 木桩是用来试探水深浅的,由大大小小六根碗口大的树干用绳索绑得死紧,每隔一丈距离就用匕首刻一道痕迹,放入水中。 这是修建堤坝的规矩,一旦洪水没过最上层的刻痕,就意味着堤坝撑不住了。 而现在,六根几丈高的树干只剩下一小臂长的木桩,离最上层刻痕,只差了一个拇指节的长度。 洪水拍打着堤坝,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地面都随之震动了起来。 必须要尽快加固清河坝。 倘若清河坝毁了,底下几十万灾民,无数平原良田都会被卷入其中,这还是最初的危害。 长远看来,溃提造成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温县地势相交于其他地方更加高。 温县成为了汪洋大海,底下几十个县城都将毁于一旦。 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淹没,朝廷的赋税可不会削减,只会令贪官污吏更加疯狂的压榨盘剥百姓,届时酿成的巨大的饥荒,瘟疫,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担得起。 “文和先生,你有什么办法?” 尹文和站起身来,眯着眼睛透过层层雨幕观察着水流的涨势,弯腰身子颠了颠脚下的泥土。 就在任慈和秦钰迷惑间。 尹文和后退了几步,抱起一块大石头,在任慈惊愕的眼神中,深吸一口气,“咕咚”一声跳进了河里。 丐帮弟直接看呆了,他是要干什么?投河自尽? 饶是任慈见识多广,他也有些懵。 治水的能人,什么话还没有说,就直接跳河里,他没有犹豫就要跟着跳下去。 秦钰拉住了任慈。 “别担心,这就是他最为独特之处。” 第一百三十章 险路 “哗哗哗!” 洪水拍打着提坝震天响,偶尔溅起的浪花瞬间又淹没在了大河之中。 漫漫河水中,根本看不到尹文和的身影。 湍急的水流之下,尹文和半眯着眼,透过模糊的水面,顺着水势起起伏伏,一条大鱼从身边游过。 冰冷的鳞片反光闪耀着尹文和的眼,他浮出水面一眨,被狂风暴雨打了一脸,又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黑压压的乌云倒印在湖面,被狂风卷起的波涛打得粉碎,偶尔闪过的闪电透过水面渗到尹文和的眼睛里。 匍一进入,游曳的鱼群,最小的也有七八岁孩童大小,他们张着嘴,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再一眨眼,头发丝浮在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等尹文和拨开头发丝时,一阵浪打来,裹着木头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搬着大石的手一松,身体被拍了过去,转圜片刻。 只见石块缓缓落入黑黝黝的幽深处,扑通! 河沙在水中蔓延,湖底的水草蔓延出来,细长的草宛如蜘蛛丝般将手伸现经过身边的任何植物。 忽的。 河底水流倒流,开始快速旋转了起来。 水草摇曳着修长的身躯,似乎是在奋力挣扎着,很快就被连根拔起,连带着沉积在地的泥土也拽了出来。 尹文和脸色惨白,却不是因为遭遇暗流。 而是泥土冲开后,是一具具肿胀的尸体,最小的只有七八岁,身体肿胀地像气球,一戳就破,四肢宛如巨型的木偶,被洪水肆意拨动。 一看衣着,应当是被洪水冲到这里的普通百姓。 一丝亮光吸引了尹文和的注意力。 他晃动着手臂像一只巨型青蛙般游动着。 近点,再近一点! 果然! 尹文和汗毛倒竖! 那不是鱼,是裂缝,是堤坝的裂缝。 一条条宛如刀刃破开般横在堤坝前。 尹文和没有丝毫犹豫,舞动着身躯,双腿像鱼尾般摆动着,拼了老命的往上游。 秦钰在堤坝上等了约莫一刻钟,湍急的河流上,咕噜噜冒起了气泡。 “哗啦!”尹文和冒出头来,抓着堤坝,自己还没有上来,只说了一句。 “快走。” “撤退!” 秦钰眉头紧拧,他伸出手将尹文和拉了出来。 “为什么?” “这可是几十万百姓啊!” 要知道这些灾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他。 好不容易从洪灾里死里逃生,他给了这些人一口饭吃,便决定主动跟随他来到这清河坝上,希望能够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避免更多的村民像他们一样流离失所。 几万人跋涉了几十里,结果来一句撤退? 秦钰心里闪起异样的感觉, 尹文和扭头吐了口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秦钰的话落到耳朵里化作一声声刺痛耳鸣的噪音。 他捂着耳朵,喘了好一会儿才道。 “最多还有一天,堤坝就会被冲垮。” 一天! 秦钰和任慈面面相觑。 一天,撤退几十万人,做梦呢! 就是几十万头猪都不可能在一天内抓完,何况几十万身家性命和几十万亩良田都在的农民。 就算用最大的可能性去猜测,他们也没有办法去离开。 夺了他们的田地,几乎就等于在要他们的命! 洪水和丢失田地,哪一条都是死路。 尹文和没有理会秦钰和任慈的震惊,他甩开了衣服,一路小跑下了堤坝,不顾地上的泥泞。 “走!大家快走,离开这里,不治了。” 在旁边挖着泥土的百姓们,停下手里的铁揪,疑惑地看向尹文和。 听说这位是他们救命恩人请来的治水能手,怎么忽然就说不治了? 隔得太远了,只能依稀听清尹文和最后两个 “停手,听我说,大家快……” 人忽然消失在了面前。 秦钰惊愕地跳下堤坝,没入泥坑里。 尹文和咕噜一声,从泥水里冒了出来,脸上沾满了黄泥。 他正想要招呼着其他人,快快远离此地时,秦钰走到他面前,一脸严肃道。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们退了,几十万百姓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 “洪水过地,农民可就要完蛋了。” 尹文和拔出了陷在泥坑里的大腿,扒拉住一块石头,爬了出来。 他扫视着周围热切的百姓,手里握着锄头、铁揪,磨损得不成样子,旁边一摞摞用竹篮堆着的泥土。 穿着破布的丐帮弟子吭吭吃吃地挪着买来的石料,绳索勒进了血肉里。 倘若他们退了,就没有人在帮助那几十万人了,而他,主动要求丐帮弟子和热切灾民撤退,不异于是间接害死几十万百姓的杀手。 心口像是压下一块巨石,想他研习水利多年,自诩有朝一日必然能在洪水泛滥时,从洪水中拯救无辜的百姓。 今日他一腔热血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却只能在杀几十万人和几万人方面选。 尹文和欲言又止,强烈的负罪感让他无法开口。 杀一个人是罪,杀几十万人也是罪。 秦钰仔细观察着尹文和的面容,猜测出尹文和心中应当有了对策。 顿时便催促道:“文和先生,不要在耽误了。” “时间上来不及了。” “几十万条人命握在你的手中。” 尹文和无奈道:“只有一条路。” “很险!” 秦钰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只要是先生要求,我秦某人必然能办到。” 尹文和咬牙,艰难开口道。 “用人命去填。” “堵得了一个,便是一个。” “其他人加紧修建大坝。” 秦钰哑然,要人直接跳到堤坝里去堵缺口。 眼前几万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了大部分人的幸福,就要让小部分人跳到湍急无比的河流里堵缺口。 任慈也沉默了。 捐钱可以,毕竟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可是这是要命的活计。 有几个人愿意去干? 丐帮弟子是习武之人,武功高强的人去危险无比的堤坝,很有可能被水打去。 而没有武力的普通百姓,又哪里来的勇气去投河堵墙呢? 现场陷入死寂,唯有连绵不断的大雨滴滴答答地落在水面上,激起点点浪花。 “恩人,我愿意去。” 一道粗嘎的嗓音打破了死寂。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七勇士 秦钰侧头去看,是帮尹文和抬石头的年轻人。 他不是丐帮弟子吗? 秦钰不记得那次救过年轻人的命。 年轻人憨憨挠了挠头,拘谨道。 “恩人,俺家就是这片地方的。” “姓张,排行第五,所以别人都叫俺张五。” “前些天遭了灾,全部家当都没有了,就剩俺一个了。” “去街上讨吃的,还被打了。” “我饿得快要死了的时候,恩人你就来了……” 任慈看向年轻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要去送死,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年轻人应该是最近加入丐帮的。 一个刚进丐帮的弟子,人都还没有认全,让他去,他们这些占着高位的老家伙怎么自处? 他张嘴想要阻止,余光瞥见了围拢过来的百姓。 倘若丐帮的人都说了不行,这些全靠着丐帮和秦钰救济的百姓会彻底陷入绝望,届时莫说去修建大坝,便是聚集他们挑担子都没有可能了。 像张五因为洪水泛滥,没了口粮,不得已去镇上讨口饭的人数不胜数,这些天丐帮收纳了不少弟子。 他们是真正见识过洪水的威力,对这滔天的洪水怀揣着满腔的怨气和愤怒,恨不得化作天神,一掌将黄河地区抚平,天底下再也没有洪灾。 这也是为什么,丐帮能在几天内凑够几万人,并且倾巢而出的原因。 可若是今天说出了不行的实情,那浓烈的愤怒会瞬间被天灾无情恐惧冲垮,人心散了,想要继续救灾,难于登天。 秦钰也深知这个道理,他握住了张五的手,盯着他憨厚的脸。 “你真的确定吗?” 张五憨憨一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恩人想要救其他人,就必须牺牲一些人。” “俺的命是恩人救的,恩人想要,俺也愿意给。” “再说,若是俺的一条性命换得几百人活下来,那就值了。” 张五的出列,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围拢过来的人心思各异,有感叹张五仁义的,有唾骂张五是傻子的,也有看着那滔天巨浪吓得瑟瑟发抖的,恨不得有人站出来,早点结束这一场噩梦。 也有极少人站了出来。 “恩人,俺们也愿意去。” 说话人有老有少,年轻的也和张五一般年纪,年老的四五十岁,嘴里絮絮叨叨。 “俺一把老骨头,活够了。”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苦难无穷无尽,一重接着一重,被地主打骂,被地皮流氓欺负。 种的粮食被抢走,养大的女儿被逼着卖去地主家。 大半辈子都沁在黄连里,说起来有些难受,遭灾的这些天反而是他们过得最好的日子。 每天都有人给他们分发粮食,实打实的白面细米,还关心他们冷不冷,提供衣服和柴火。 哪里痛了,还能找大夫看病。 临到了这个岁数,方才觉得活得像个人了。 虽然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庄稼人,不懂什么投桃报李结草衔环的典故。 但是他们知道,强征他们赋税的官府没有派出人来救他们,高高在上说着之乎者也的秀才地主也没有给他们一丝一毫,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恐怕哪个地方遭了灾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皇帝也只会把他们当草芥来看待。 世子愿意为他们付出钱粮,愿意关心他们的身体。 理所当然,世子有难,他们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更何况世子这次明显是为了大义。 好男儿怎么能拒绝世子这般人物的恳求? 秦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底下竟然也有这般侠义之士,他拍了拍张五的肩头。 “我给你们备宴。” 张五咧着嘴傻笑,仿佛已经嗅到了香喷喷的猪肘子,咬上一口,油腻软软的肉滑过口腔,临死前能吃上这样的美食,这辈子都值得了。 “轰隆!”电闪雷鸣后,乌云低垂到天边,仿佛他们只要踮起脚就能碰到。 雨下得更大了。 张五摇了摇头,坚定道:“世子,来不及了。” “寻到绳子,咱们就下去。” 秦钰冷着脸,暗暗骂了一句该死的老天爷,扭头吩咐着翠欣去寻结实的绳子。 两刻钟后。 张五还是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猪肘子,一口咬下肉,滑腻的口感溢满口腔,盘腿坐在泥泞中,一点吃相也没有。 其余几个也没有好倒哪里去,左手一个大猪肘子,右手一杯醇厚的酒,吃得满嘴油腻,他们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死也做个饱死鬼。” “要是有个女人就更好了。” “想得挺美啊……” “哈哈哈……要死了怕啥!女人就是要胖的才好,摸起来像棉花。” 一个男人继续自言自语说着说着些下流的荤话,却没有一个人露出厌恶之色。 面对一个很有可能一去不回的危机,人的欲望会在这个时候完全放大,一个主动去堵堤坝的男人,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品行。 猪蹄啃得精光,酒喝得也是醉熏熏的。 张五对着酒杯一饮而尽,啪嗒一声扔在地上。 “老子也要像世子一样,做了一次英雄。” “下辈子投胎,老子一定也要做世子这样的英雄。” 秦钰一脸严肃地给张五系上两个拇指粗大的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个死结。 “张五,一定要活着回来。” “你就是鼎鼎有名的英雄。” 张五裂开嘴哈哈大笑,吃饱喝足,还有世子这样的英雄送行,值了值了! 临到最后,走到了堤坝上,张五忽然回头问了秦钰一个问题。 “世子,若是你当上皇帝,俺们这些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吗?” 这话问住了秦钰,治国和救灾都是一件很大的工程,这些钱粮并不是凭空长出来的,是百姓们辛勤劳动积攒起来的。 秦钰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张五已经纵身从堤坝上跳了下去。 麻绳晃动,刷得一下,快速拉长,在某一刻忽然拉得笔直,堤坝上几十个汉子拉着麻绳。 那道单薄瘦削的背影投入了漫漫的黄河水里。 最后一句的质问,拷打着秦钰的良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救灾 七个汉子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众身一跃,像胜利了地战士自豪地投入熟悉的战场上。 听到“皇帝”二字,尹文和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最后一眼望了望黄河投入堤坝内的勇士,眼眶微微泛酸,他抹去脸上的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挖着沟嚎,填着土的百姓看着他们渐渐被洪水淹没的背影,心口一酸,没有一个人理会男人的狂妄之语。 皇帝?什么狗皇帝。 他没有来救过他们,也没有派人来帮助他们,既没有出钱出力,也没有像七勇士一样抛弃性命去堵河堤,在高高的位置上坐着。 真要让他们选,毫不犹豫选秦钰。 有几个妇人红着眼眶落下泪来,但是没有一个停下手里的活计。 秦钰短暂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忽然浮现一些穿着军绿色衣服的勇士们,也是像他们一样,在百姓遭受巨大洪灾时,主动跃下汪洋之中。 几十万人的性命,就压在了这些年轻人手里。 “秦钰,我把人给带来了。” 任慈大喝一声,裹挟着浑厚的内力,传到秦钰的耳朵里。 秦钰猛然惊醒,他低头看向地上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的人,心中燃起熊熊烈火。 七勇士的牺牲不会是白白流血的。 任慈前些日子以丐帮帮主的名义,向丐帮其他各处发出命令,要求丐帮人全员出动,治水。 四面八方的丐帮弟子接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今天可算是到了。 他紧紧跟随着尹文和,只见尹文和翻开自己的包袱,零零洒洒各色稀奇古怪的地图,石头。 掀开一个,只是看了两眼,就扔在泥沼中。 “不是。” 又挑了一个手绘的地图。“也不是。” 尹文和挑挑拣拣,最后扒拉开一张羊皮地图。 上面勾勒出黄河各地的堤坝,地势高低,最下边还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小字。 “想要治水,最先将这堵堤坝堵住了。” 秦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尹文和手指比划了线路。 “这次溃提冲垮了三个堤坝,才导致黄河水改道了。” “黄河在下游,病在中游,根在泥沙。” “之后要建立一座保证下游防洪的大堤坝。” 他挑挑拣拣又翻出个大坝形制。 “按着这个样式去做。” “需要三十万人。” 秦钰毫不犹豫答应了,尹文和有些惊讶,可旋即想起一路上见到的灾民,虽然面色枯黄,生活困顿,但是眼里仍旧有着神采。 几十万灾民喝得上稀粥,甚至还能见到一些肉丝,也没有几个是光着身子的。 想必就是秦钰忙活了一路的功劳。 “但是最多只能解决三年,长此以往,下游会积累拦门沙。” “若是没有及时清理,黄河两岸仍旧会被淹没。” “不能解决长远的问题。” 秦钰皱着眉头,将尹文和的图纸递给任慈。 任慈这回带来了工匠,任慈负责指挥丐帮弟子干活,工匠负责确保堤坝的质量。 “有彻底解决的办法吗?” 尹文和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来。 “有。” 在一处画着黑色点点的地图上指了指。 “要想彻底解决,需要在此地建立一座举世无双的堤坝。” 秦钰望向那一处,六门峡,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那就建。” 尹文和瞪圆了眼睛,细细打量着秦钰,直白道。 “要建立宏伟的堤坝” “我需要一百万人,十年时间,需要供应不断地粮食,上千家可以提供石料的商贩。” “最重要的是……” 尹文和拍了拍秦钰的肩膀。 “需要一个敢于治水的皇帝。” 黄河治理,绝非易事,这么多财力物力从哪里来? 要么直接盘剥百姓的,要么直接抄达官贵人的家。 来钱来得最快的莫过于后者。 朝堂之上,必然有不少勋贵大臣反对,一来是危及到了他们的财产地位,二来时,百姓安康了,他们就没有办法压榨百姓了。 现在坐在位置上的天子,只会权谋,在朝堂上到处搞株连,霍霍朝臣,拼了命的揽财到各地的亲王怀里。 换句话来说,只要是林氏坐在这个位置上,这项巨大的工程就绝对没有做下去的可能。 秦钰再一次没有犹豫的应下了。 “好。” 尹文和屏住呼吸,定定地看着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男人。 “世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钰轻笑,轻扬下巴,直面瓢波的大雨,雨水顺着锋利的下巴流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 “天下会尽入我手。” 言语间透露的自信,仿佛天下早已是他囊中之物了,雨幕都挡不住的霸气,尹文和陡然一震。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秦钰在黄河边上视察,带着几个俏丽女子,原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前来参加武林大会长长见识的。 想来是早有准备,他来中原就是为了招纳各色人才,等待着有朝一日,将这天地捅上一个大窟窿。 没有等尹文和细想,得知了治水的条件,秦钰头也不回。 从翠欣手里接过铁揪,跳入刚挖出来的沟壕里。 京城。 天色已暗,金碧辉煌的皇宫内,烧着无数根蜡烛,照得犹如白昼般。 一间容得下七八个人的床榻上,躺着四个女人,浑身赤裸,点点痕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晶莹的光。 房间散发着石楠花味,躺在最中央的林青天随手拾起太监递来的酒杯,砸在床头,用锋利的瓷片,在最近的女人身上划拉出一道道血痕。 女人捂着胸口,眼里满是恐惧,尽管痛得已经快要麻木,她却一言不发。 稍有不慎就会被皇帝拉出去砍了,还连累家里几十口的性命。 “我要见陛下,狗奴才,让我进去。” “陛下,黄河泛滥了,要派人去救灾。” “陛下守在宫中,却无作为,是祸国。” “是亡国的征兆啊。” 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 林青天闻言,脸都黑了,敢说他是亡国之君,好大的胆子。 一群贱民,还能闹翻了天吗? 一脚将女人踢下床,冷声道:“把他给我拖下去砍了。” “抄了他家九族。”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黄河危机 “抄他九族。” 林青天一下令,太监拖着案几,就出去了。 林青天继续抚摸着身边女人滑腻的肌肤。 门“唰”得一下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咕噜冒血的脑袋冲破了房门,林青天抬眼,竟然是早已退休了的老臣。 床上三个女人拉着床单,娇声叫了句。 “陛下。” “噗通!”老人跪倒在地,头上鲜血糊了一脸,他却毫不在乎,他敢闯皇帝的后宫,撞见后妃,就已经是死罪了。 “陛下,恳请陛下派人赈灾,削减黄河附近灾民的赋税。” “几十万百姓的性命,还望陛下垂怜。” 老臣痛心疾首,说到最后,他直起身子来,大有皇帝不依就要一头撞死的气概来。 林青天可不吃这一套,他冷冷地睨着老泪纵横的老臣,只觉得他像是只苍蝇在耳边聒噪,大骂他昏君还不够,闯入宫殿,打扰他的兴致。 一桩桩罪加起来,都足够九族砍三次了。 他握住妃子的小脚,正欲吩咐人将这老头拖到宫门外打死示众。 黄天浩侧着身子走了进来,他也跪在地上磕头。 “陛下,何大人说得有理。” “国家天灾不断,黄河泛滥,秦王早有反心。” “若是无数流民得不到安置,稍有不慎就会团结起来造反。” “若是秦王在从中作梗,只会误害了您的江山。” 林青天眸子一缩,很有道理,他挥了挥手,示意妃子们都出去。 “那依黄卿看,该怎么办?” 黄天浩抬起头恭敬道:“依着陛下在军中的威望,可以派遣孙将军前往赈灾。” “他是黄老将军的女婿,信得过。” 老臣急忙摇头。 “陛下,那孙将军恐怕负担不起。” “用人不能唯亲,赈灾兹事体大。” “需寻一个能做事的上台。” 黄天浩暗暗摇头,伺候这位皇帝有一段时间了,难道还没有摸清他的脾气吗? 林青天生性多疑,他得位不正,每每在朝堂上下令,都受到了朝臣的制衡和唾骂,打心底觉得朝臣都是他们的家仆奴才。 他宁可找无用的亲王和远亲,也不会相信朝中大臣的。 老家伙一把骨头了,还要这么直白触陛下的逆鳞干嘛? 他活够了,那家里几百号人不活了?送到辽东那般苦寒之地,整天挨饿受冻,不得安生吗? 林青天冷哼一声,暗骂老不死。 反正他也不怕死,不如直接送到黄河泛滥区去。 一把老骨头,能蹦跶得几年,保不齐人还没有到任上,就死翘翘了。 他故作沉吟了片刻,起身亲自扶起老臣。 “既然如此,封韩爱卿为钦差,由爱卿去赈灾,免去黄河泛滥区五成的赋税。” “朕会让孙将军好生照顾爱卿的。” 赋税免是免不了的,手底下人是什么样,他可是一清二楚,但是样子一定要做到位,免得落他人口舌。 韩文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皇帝的阴毒和狠辣。 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杀的畜生,黄河离京城几百里路,日夜兼程,又加上一个尸位素餐的孙为,基本上可以确认是在要他的命。 可偏偏林青天是皇帝,他们韩家世代受国恩,又是打着救济百姓的名头。 尽管他年老多病,心知肚明皇帝要杀他,却也无法提出任何反驳的借口。 他起身应下了,拱手道:“谢陛下。” “几十万百姓一定会感激陛下的。” 说完捂着头上的脑袋,退出了后宫。 韩文程前脚刚走,后脚林青天脸黑得像锅炉。 黄天浩一看就知道这位爷不高兴了,跟着磕头,脸上挂着恭维的笑容。 “陛下明察秋毫,若再生下几个龙子,林氏江山必将永固。” 林青天面色稍缓,挥了挥手让黄天浩退了。 龙子,他皇帝位置屁股都没坐热,生几个小孩来和他抢位置吗? 怎么可能? 就算真有,他也会直接动手,将孩子养成废人,皇帝的权柄才能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权力欲望膨胀到了极致的林青天,丝毫没有把那些灾民放在眼里。 躺在丝绸被里,翻身搂住一个俏丽女子,接过女子递来的蓝桥风月,这小小的一杯足以抵三十户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他一饮而尽,一头埋入棉花糖中,继续过着潇洒快活的日子。 几百里外的清河坝上。 暴雨滂沱。 由远及近传来粗旷的声响。 “好汉子咧……拉石头咯。” 有十来个年轻的汉子拖着十人才能环抱的大石头,纤绳勒紧臂膀里,额头上冒出豆大的细汗,很快就被雨水带走,可他们的声音却越发嘹亮。 力气稍小的妇人挖着泥土,挎着篮子,几篮几篮地往新建的堤坝上堆泥土。 几十万人在持续五天的不眠不休里,建出了未成形的堤坝,成果已经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但是还不够,对比原有的堤坝,矮了足足两丈。 还是撑不住,洪水一来,转瞬间就能将他们这几天的心血冲垮,甚至他们这几十万人也会被淹死。 秦钰握着不成样子的铁铲,浑身泥泞,面上沾满了黄泥,徒留下一双如寒剑锋利的眸子。 他眉头紧皱,听着尹文和的汇报。 “世子,堤坝最多再抗三天。” “三天之内,若建不成,洪水随时都有可能冲毁堤坝。” 秦钰微微侧头,又看到了七个和张五年纪大小的青年,捆紧了绳索,要从堤坝上跳下去堵。 这已经是第四批了。 第一批,张五七个人,只上来了一个。 天上仿佛有个装雨的盆打翻了,雨越下越大,抗了一夜。 水面离木桩只差一个小截了,河浪拍打着脚下的堤坝,溅起一阵阵浪花,抽打着堤坝上的一切。 这一批,恐怕一个都上不来。 他磨了磨牙,又低头看着脚下的黄土,纵使他再天赋异禀,在无情的天灾面前,也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的。 哪怕就是一天。 只要再多抗一天,这新的堤坝就建成了。 忽然。 灵机一闪。 倘若是用内力,是否能够撑一天? 第一百三十四章 硬拼硬 秦钰没有犹豫,淌过及腰深的水坑,去寻挖坑的任慈。 “什么?” “小子,这可是黄河。” 任慈手里的铁铲落了地,瞪圆了眼。 他承认,秦钰的内力和天赋,是他活了几十年来,最优秀的一位。 但是,人的内力和强大无情的水火相比,宛如一滴水面对着宽阔的大海,随时都有可能被大海吞噬淹没。 听到消息的翠欣愕然在当场,严重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秦钰和她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王公贵族,出身高贵,用不着担心生活的琐事,实力又强悍,更不用担心其他人的追捕。 他若是想抗洪,大手一挥,就能寻来几十万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乱了不好吗? 史书上,每每有人造反,不就是趁这个时候吗? 流民四起,灾民遍地。 狗皇帝屁股下的椅子腿就坐不安稳了。 秦钰又有救灾的恩情,传出去,百姓自然信服于他,到时候秦钰完全可以借这般巨大的权威,混合着辽东几十万大军,多面夹击。 淮南,辽东,幽州。 就算一时弄不是林氏王朝,至少也能夺走大半江山。 就算秦钰现在离开,没有任何人会怪罪他的。 为什么要拼上性命去堵堤坝。 慕容雪薇握紧了拳头,她深知但凡是秦钰认定的事情,十成十他会去做,闻言只是下定了决心,倘若秦钰真要如此,她一定会陪在秦钰身边。 红羽咬着红唇,眼里一片迷蒙:“世子!” 跟过来尹文和也是摇了摇头,这些年他久在黄河、淮河考察,哪里有洪灾,哪里就有他尹文和的身影。 若论对洪灾的威力,在场的几十万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洪水的凶狠。 秦钰年纪轻轻,有能力,天赋异禀,出身高贵,可是那是黄河啊。 三年一断流,百年一改道的黄河。 恰恰这次洪灾是百年一见的改道。 不管他是皇帝还是平民,在天灾面前,没有任何人类能够阻挡它的侵蚀,尤其是这种特大洪水,除非他是天神下凡。 “世子,不要冲动,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做傻事。” 秦钰面色不变,淡淡反问道:“倘若到了最后一刻呢?” 几十万人的性命,他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众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唯有任慈捻着为数不多的胡子,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片刻后,翠欣从惊愕中醒过来,拼命地挖着泥土搬进篮子里。 “还有时间,一定来得及。” “一定。” 语气坚定,手下不停,她眉头紧拧,恨不得手里长了八只手。 “大家快动起来啊。” “几十万人呢,一定会做到的。” 翠欣嚷嚷道,其他人听了也不在耽搁,投入治水之中。 第二天。 大雨仍旧迅猛,河水与堤坝并齐,手臂粗长的木桩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随便一脚下去,水没到脚脖子。 秦钰抬头只望了一眼,便不在理会,埋头挖土。 堤坝高了三尺。 离二丈的高度,还有一段距离。 已经要求人女人和十四岁以下的孩童去高处避难了,还叫了几个人去附近村镇通知。 第三天。 堤坝达到了一丈七尺。 厚厚的堤坝上上裂开一条条大缝,随时都可能破裂,河水从缝里溢出来了。 派人河去堵已经堵不住了,只会平白牺牲他们的性命。 大部分还在新的堤坝上忙忙碌碌着,宛如一只只工蚁。 秦钰眼神布满了红血丝,手里的活计,虽然没有停下,可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破裂的堤坝上。 尹文和和着一身的污泥,跑到秦钰面前。 “世子,退了吧。” “几个时辰内,必然就会崩裂开。” “任你武功多么高强,都会被卷入洪水的。” 秦钰没有理会,仍旧抬着石头。 尹文和无奈,暗暗下定了决心要与灾民共患难了。 昔日是他们救了他的儿子,而现在他无法拯救他们的性命,那便以命相抵。 呆在秦钰身边的翠欣已经想好了,干脆直接趁秦钰不注意,直接将他打晕过去,骑着快马狂奔而去。 慕容雪薇则是抹了把脸,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朵花带在头上。 就算是死,也要和秦钰美美的死在一块。 红羽眼神凝重,脑子快速思索着去路,万一水崩了,她打晕世子,送到高处,自己上去硬抗。 三女各怀心思。 任慈挖了一块大石头,放置在堤坝上,瞧见几人面色不一,心里默默有了计量。 雨水连成串掉落在水面上,仿佛永无止境。 潮湿的环境下,不少人体力不支,软到在地,口中咒骂不断。 “该死的鬼天气,简直要了老子的命。” 没有人知道到底还有多久溃提,可是他们在看到堤坝下那一抹坚定的背影。 又艰难的爬起来,咬着牙硬撑着搬着小石头。 秦钰独自一人站在尚未完成的堤坝上。 一个碎石滚落在地。 “轰隆!” 响雷在耳边骤然打响,亮光打在秦钰凌厉的脸庞上,风吹得湿哒哒的袍子呼呼作响。 “刺啦!” 旧的昔日几十丈高的堤坝,在洪水的侵蚀下犹如一张纸,轻而易举就被冲垮。 碎石、木桩,大浪。 “溃提了,大家快跑。” 有人扯着嗓子嘶吼着,面容惊恐无比,颤抖着腿肚子,拼命往高处躲着。 尹文和站在高处,默默地看着未完成堤坝下的那一抹背影,暗暗摇了摇头,可惜了。 翠欣倒吸一口凉气,反手捏住了衣袖的细针。 红羽指尖凝聚着内力。 慕容雪薇握紧了汗津津的手心,惊恐地吞了吞唾沫。 就是这里见识最为广博的任慈脸上不然浮现一丝惊恐。 秦钰神色从容,仿佛眼前涌上来的不是浪潮,而是一场天地献给他的戏曲。 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了。 倏地,眼前闪过一道身影,秦钰来不及看清面容,下意识叫那人让开。 没等他回过神来。 身体忽然凌空飞起,秦钰愕然,余光中瞥见了那人的面容。 是任慈。 “小子,去创造你的王朝吧。” “这个交给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夏王朝的大禹 “这个交给我。” 秦钰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势高的位置,他没有丝毫抬脚,便要飞下去,于任老前辈一起和这滔天的巨浪拼了。 “任老前辈。” 两道倩影拦在了秦钰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干什么?” 秦钰怒喝一声。 翠欣眼角含泪,哽咽道:“世子,万万不要冒险。” 红羽眉毛一横,她无奈地搂住秦钰的手臂。 “不可以,世子,你若是没有了。” “我们怎么跟王爷交代啊?又怎么回去面对辽东几百万百姓?” “别过去。” 慕容雪薇虽然没有像前面二位那么激动,她无神地走到了秦钰的面前,也挡住了一番去路。 秦钰拧眉,三女虽说水平高低不平,最强的莫过于翠欣,其次是红羽。 可若是他想要硬闯过去,却是有不少难度的。 一时之间,四人陷入僵持中。 任慈站在未完成的堤坝缺口处,屏住呼吸,浑身紧绷,丹田处释放出一股足以撕裂空气的内力。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这些刚从低矮的地面上逃出来的灾民们心有余悸,喘着粗气,骤然被忽如其来的空气掀翻在地。 慕容雪薇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不知是因为秦钰的决绝,还是任慈的强大内力。 红羽身形一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今天一定要打晕了秦钰带走他。 翠欣无奈地射出银针,直插秦钰的脖颈处,她释放的力道足够击晕秦钰了。 站在岸上的秦钰微微侧身,躲过翠欣手里的银针,他冒出头看着任慈雄厚的内力,竟然真的阻断住了洪水。 巨大洪水透过缺口汹涌而来,横水四溅的波浪击打着他的脸颊。 任慈伸出双手,握拳挡在身前,磅礴的内力将扑打过来的巨浪劈成两半,向旁边建好的堤坝溃散而去。 挡住了! 一撮人惊呼道,不少还在地势低矮的地方呆着的灾民呆滞地望着任慈枯瘦的身影,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无比庆幸地攀上了山。 丐帮弟子看呆了,脑子活络地挥舞着手臂,大声高呼。 “帮主万岁,帮主万岁。” 翠欣愕然,慕容雪薇捂住了嘴巴难以相信,红羽诧异地看向任慈。 尹文和面色难堪,粗壮的身体摇摇欲坠。 这只是第一波。 后面还有无数次大浪袭来,任慈怎么抗得住,想秦钰花了大力气请他过来,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洪水摧毁一切,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果不其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次的浪,比第一更高,几乎两丈高,电闪雷鸣间,气势汹汹地宛如水龙般向任慈咆哮着发出剧烈的嘶吼声砸来。 任慈咬了咬后槽牙,双臂握拳,嘴里一字一句道。 “降龙十八掌。” 浑厚内力裹挟着凛冽的掌风。 劈开了一层,紧接着又是一层,比之前更高的大浪,卷着碎木和些许百姓的残肢。 “哗啦!”像地雷般炸响,任慈没有丝毫犹豫,再一次挥出了降龙十八掌。 直面巨浪的任慈脸上生疼,仿佛被人抽了几十巴掌,耳朵发出嗡嗡嗡响声,浑身酸痛。 脚下划过一条深深的痕迹,再退一步,他就要从堤坝上跌落了。 十几丈的堤坝,一旦摔下去,必死无疑。 可若是不退,迟早会被巨浪卷入河水中喂鱼。 无论哪一条,只要留在这里,他就只有一个死字。 他咬着后槽牙,往前挪了两步,今天就算把自己的命搭在这里了,也得护住底下几十万几百万百姓。 临死之际,任慈侧头偷偷地瞟了一眼秦钰,嘿嘿一笑,这小子是个有本事的,倘若死在这里,乱成一团糟的天下谁去管? 还是他老头子来吧,反正活了七十年,活够本了。 突然想起,他辛辛苦苦收拢得丐帮。 丐帮没了他,反正还有秦钰这小子接手,他没有任何牵挂。 任慈深深地吸了口气,压制住丹田处隐隐传来的阵痛,面对几十丈的巨浪,拼劲了最后一丝力气,大喝道。 “降龙十八掌!” 力道又一次破开了巨浪,任慈双手无力地垂在了两边,内力耗尽,浑身酸软无力,像是被扔在地上来回碾了一遍又遍。 他心头涌现出巨大的无力感。 原来他只能做到这一步啊,还是护不住那几十万百姓。 好不甘心啊! “轰隆!” 连绵不断的雷鸣声,宛如长蛇般的闪电,照亮着任慈惨白的脸。 巨浪裹挟着大石头,朝着任慈飞奔而来。 河水溅在脸上,任慈闭上双眼,静待死亡的到来。 一股远超旁人强悍霸道的劲风吹来。 “啪!” 大石块碎成一片片,秦钰施展着轻功,翩然而至。 “任帮主,丐帮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 他往前迈出一步,与任慈并列。 “咱们俩可是大夏王朝的大禹。” 任慈脸上涌现喜色,抹了抹脸蛋。 “好小子。” “够莽。” 秦钰微微一笑,学着任慈的模样,一手握拳,一手抽出背后的天澜刀,激发出全部的内力。 “飞云诀,第一式,破掌!” 汹涌的海浪像吵闹时哑了嗓子的女人,声音戛然而止。 “飞云诀,第二式,破剑!” 秦钰冷哼一声,凌空跃起,手里挽起了凌厉的剑花。 剑气凛然,破开重重大浪。 轮到第八式时,巨浪已经被扑灭了。 贴在身上黏乎乎的衣服,都被浑厚的内力给烘干了,冒出一缕缕白烟。 雨忽然停了。 站在岸上的众人忽然松了一口气。 雨停了。 浪没了。 “咱们赢了,咱们赢了!” 就在他们欢呼着新生时,尹文和两眼一翻,几乎晕倒在地。 完蛋了。 红羽贴心地扶住尹文和,文和先生想来是开心得晕了过去。 “咱们赌赢了。” 尹文和睁开双眼,想要辩驳两句,没等尹文和开口说话。 雨再一次落了下来。 比以往更为激烈的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红羽面色一沉,扭头看向堤坝上的两人。 他们的视线几乎被雨幕挡得严严实实。 完了,彻底完了。 尹文和大喊一声。 “快跑!”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世子万岁,万万岁 “快跑!”尹文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大浪只是短暂的停息了,它在积蓄更大的力量。 豆大的雨点,层层搅动着河水,起伏的平面上,渐渐显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尸体、白骨、泥土等等沉积在河底的物件快速搅弄着。 秦钰活动了筋骨,定定地看着水中漩涡,大的要来了。 脚下堤坝震动,任慈心头的危机感愈发紧迫,这将是无比强大的一击。 只要抗住最后一波,身后的几十万百姓就能够保全了。 他举起双手,再次握拳,虽说丹田处仍旧隐隐作痛,好在秦钰的到来,拖延了一段时间, 让他恢复了大半实力。 二人的实力,一定能抗住这一击的。 “秦钰,认识你,老朽这一辈子值了。” 忽的,任慈来一句煽情的话。 分明是临死前的遗言。 秦钰轻笑,摇了摇下巴:“任前辈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他伸出天澜刀,剑光一闪,大喝一声。 “来!” 遮住天空的巨浪悬浮而起,卷起无数小鱼和尸体,乱七八糟的尖叫声钻入耳朵里,很快就被巨大的轰鸣声淹没。 秦钰丝毫不慌,身后忽然多了几个人影。 “世子,我们来了。” “帮主,俺们也来了。” 任慈侧头,堤坝上容纳了十来个人,有一直跟在秦钰屁股后面的三位妙龄女子,也有丐帮的几个高层。 “浪来啦!” 水浪哗啦啦作响,雨水倾盆而下,聒噪的尖叫声全部涌入耳。 “大家一起上!” 他们齐齐伸掌,握住拳头,转瞬间,十几股霸道的力量迸发而出,在泼天的大浪下,散发出莹莹微光。 秦钰眨巴眨巴眼睛,轻笑一声,挥舞着天澜刀。 几道强大有力的剑气掺杂在微光里。 “轰!” 震得地面颤抖的响声,漫天的河水拍打在岸边。 秦钰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眼睛死死闭着,整个身子都裹入其中。 “世子!”三女惊呼出声。 再睁眼时,头顶的洪水伴着鱼和黄泥轰然砸下,他站在最前面,身处在最下方压根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他身子一颤,猛然发现汹涌的河水平静了下来,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河水是假的,巨大漩涡引起的海浪是假的,被逼得筋疲力尽也是假的。 身边竟是任慈和一脸喜色的丐帮弟子,头上没有任何大浪席卷而来,眼前只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平静水面。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乌云散尽,隐藏在云朵里的太阳爬上了山坡。 阳光照得河水闪耀如宝石,忽然拂来一阵清风,吹开了湖面上的光。 秦钰站了起来,瞧见红羽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颓废的模样,柔软的碎发贴在脸上。 “堵住了?” 他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期待。 任慈点了点头。 “堵住了。” 秦钰猛地裂开嘴,再一次看向任慈。 “这不会老天爷在耍我吧?” “我这是在做梦吗?” 秦钰拉住任慈手臂,他耳朵里脑门里刚刚进了水,可是脑子没有坏啊,还记得大浪打来,像厚重的棉被将他裹了去。 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沉尸湖底了,怎么还呆在堤坝上呢? 红羽伸出手在秦钰面前晃了晃。 “这是几?” 秦钰嫌弃地撇了两眼红羽,果然是真的。 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格。 他只是脑子进了水,又不是脑子没了。 还看不出来吗? 只是……脑海回忆起之前的记忆,秦钰蹲下身来,朝河里伸出手探了探。 “怎么回事?不会像之前一样,又酝酿着什么古怪的玩意吧。” 红羽也跟着蹲下了身子,安慰道。 “没事了。” “你做了一次大禹,治好了水。” 冰凉的水划过他的手心,头顶的太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他想起来了。 被卷入水中的那一刻,浑身昏昏沉沉,看着鱼儿在水中游荡。 天澜刀飘在头顶,他伸出手挣扎着想要去拿,却发现手迟迟触碰不到。 丹田处传来轰鸣声,他猛地一用力,握住了天澜刀,疯狂地往上游。 游得太快了,上了岸,缺氧得太久了,人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一幅风调雨顺的场景了。 秦钰方才放下担忧。 “走,咱们下去。” 地面上的水虽然没有完全排出,坑坑洼洼的地面,一深一浅地踩了过去。 地势高的土堆上,密密麻麻涌出了一群百姓,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有干涸的泥巴,活脱脱在泥坑里打了滚爬出来的。 模样十分狼狈,可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喜悦,咧嘴大笑,露出大白牙。 看到秦钰走了过来。 一个男子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不顾地面泥泞,重重地给秦钰磕了个头,大声呼喊道。 “世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他百姓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伸出双手,俯身紧贴着泥土下拜,异口同声道。 “世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一旁的尹文和听得是心惊胆战,向一个王爵之人下跪,高呼万岁。 若是招到小人听了去,上报到朝廷,以当今圣上那小肚鸡肠,满脑子怀疑别人要害他的性格,十有八九会派人来抄家。 可是…… 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来没有想过,派人来赈灾,更别说学秦钰以身饲虎,以一人之身面对滔天的大浪。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发自心底说上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呢? 皇帝抄得了一个人,那几十万呢?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尹文和弯曲了膝盖,也直直地跪倒在地,与其他几十万人一般,额头贴在地面,疾声高呼。 “世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响彻云霄。 秦钰微微一笑,紧接着低头甩了甩天澜刀刀鞘,倒出里面的积水。 丝毫没有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意思。 面对危机,临危不乱,面对追捧,不卑不亢,沉得住气。 任慈重重地颔首,他瞟了眼古井无波的秦钰,呵呵一笑。 这小子一定会是一个明君,一个流传千古,传至千秋万代的明君。 第一百三十七章 淮南军营 淮山山下。 几十个营帐扎在山脚,翻白的布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处在最中央占地面积最为广阔的营帐中,正开着一场宴会。 “伸手摸姐下各尖,下各尖匕在胸前。” 三个身着开叉透明薄纱的貌美女子弹着琵琶,嫣红的嘴里吐出各色淫词艳曲。 大厅中央,七八个身着素色薄纱,几乎只能盖住重要部位,舞动着水蛇般的小蛮腰,胸前如嫩豆腐般轻晃,一颦一笑,净是无穷媚态。 孙典英躺在床塌上,头枕在女人大腿上,嗅着女人身上香味,脚则踩在一个清秀女子胸前,清秀女子一副农家打扮,她的脸上挤出笑容,细心地修剪着孙典英的指甲。 “将军,圣上来旨意了。” 营帐被掀开,一个穿着铠甲的男子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孙典英嗤笑一声,伸手拿起案几上油腻的烤猪蹄,啃咬了一口。 “说了什么?” 男子抬头。 “要将军去救灾。” 救灾?孙典英吐出骨头,一抹嘴,险些没有笑出声来。 皇帝要他去救灾,这怎么可能? 一群贱民,死一个贱民是数字,死几十万个贱民也是数字。 反正死了一茬,又会长出一茬来,有什么好救的? 他不去抢灾民的女儿,就已经算他仁慈了。 “圣上派来了钦差大人,不日便到了。” 钦差?孙典英一激灵,他脚下一划,不小心踢到女子手里的修剪刀,划破了皮肉。 “噗通”一声,女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孙典英一脚踢翻了少女。 “是谁?” “韩文程!” 孙典英挑了挑眉,暗暗咂舌,要一把老骨头来赈灾,就不怕直接被卷进水里吗? “你带一些人去接他过来,随便伺候着。” “到时候带他去个干净点的地方,多去看两眼,逛上几圈就是了。” 下属点头应是,忽的想起了什么。 “小的听说了一件事。” “武林中人前往温县赈灾了。” 孙典英撇了撇嘴,一群莽夫能成什么事? “带了几万人,其中似乎有秦王。” “秦王?哪个秦王?”孙典英站直了身体,质问道。 “扫平西域,吞并幽州的秦王。” “有一只二十人的小队失踪了,也与秦王有关。” 孙典英眼里发出耀眼的光芒,要是能够抓了秦王,割下秦钰的脑袋,送到京城,届时封侯拜相岂不是手拿把攥的。 看京城那些骄傲的王公贵族到时候怎么说? “快去集结军队。” “咱们啊,上灾区去。” 就算抓不到秦钰,那小子肯定带了不少金银和粮食,最次也能把赈灾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 下属领命,却还有有些犹豫。 “钦差大人怎么办?” 孙典英懒得搭理韩文程,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匹夫,迟早是要死的。 “你找人托句话,就说我陷在灾区内,为百姓任劳任怨。” 下属额角抽了抽,这话说出去有谁信? 韩文程好歹是老臣,用拙劣的借口搪塞过去,实在不太好。 可是碍于孙典英的淫威,他不敢不从,退出了大帐。 孙典英嘿嘿一笑,拍了拍鼓囊的肚子,伸出手站在原地,叫来几个侍女给他宽衣。 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被踢翻在地的农家姑娘,艰难地翻过身来,重重地给孙典英磕头。 “将军,奴婢错了,奴婢该死。” “别杀我,别杀我!”姑娘眼角挂着泪珠,她和其他几个姐妹都是被孙典英拿着刀刃强抢过来,兢兢业业了十来天,生怕惹怒了这个煞神。 “你不该死。” 他握着女人的下巴,垂着眼打量了片刻,露出个大白牙。 女人松了一口气,她放松了身体,下一刻,孙典英拾起案几边的刀刃,一刀捅入胸口,刀刃穿透了脊背。 女人身体抽搐着,在地上来回打着滚,嘴里发出夜猫子般狰狞的嚎叫。 他嫌女人吵闹,举起案几,重重砸在女人的脑袋上,一下又一下。 脑袋犹如西瓜般破裂开来,最后一下,天灵盖飞了出去。 床榻上几个姐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是该杀!贱骨头。” 一脚将女人逐渐冰冷的尸体踢开,孙典英嫌恶地擦了擦手。 这种农家货色,他都玩腻了,趁着去赈灾,寻几个富家女子弄来玩玩。 他记得秦钰身边有几个绝色女子,孙典英舔了舔嘴唇,有些迫不及待了。 旋即又想起,秦钰是拥有着强大内力的绝世高手,若是在辽东,他绝对不可能抓到秦钰,可现在是淮南。 他孙典英手里握着四万军队,这是他的地盘,谁敢在他的头上动土。 温县。 洪水渐渐褪去,露出一地的狼藉。 好在人的生命力,远超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强大。 翠欣领着妇孺挎着篮子洒石灰,清理埋葬不同的动物和安葬不幸被卷入洪水的普通人。 木匠抡圆了铁锤,重重砸在木桩下,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 秦钰一路走来,遭逢了巨变的人们,见到秦钰手下的活计更加卖力了。 红羽清点了灾民的具体人数,细细和秦钰解释着。 “建筑的房子,大约再有个七天,就能够让八成以上的人住进去了。” 秦钰点了点头,苦尽甘来了。 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了想,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回想着那日见到的军队结阵。 若是能够进入军营里,寻几个教头送回辽东,以爷爷的能耐,一定能够训练一支无比强大的军队。 或许都不用等到秋后,三十万军队,就可以挥师南下,荡平天下,扫尽骑在百姓头上的吸血贵族们。 想做就做,秦钰立刻寻来了任慈。 “你要去军营?” 任慈惊诧,短暂的惊诧过后,他便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和秦钰呆久了,多少也能摸清他的性格,虽说第一纨绔有些偏颇,但是在某些时候,秦钰是真的任性。 看上了谁家秘籍,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就必须得拿到。 看不惯朝廷官员的嚣张跋扈,说杀就杀。 说用内力挡洪水,就用内力挡。 从来没有思考过后果。 现在他一个人擅自闯入军营,去面对几千披坚执锐的军人。 任慈没有丝毫怀疑,他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白袍小将 进入三月,温县经历这一遭洪水清洗,许是前些日子雨下得差不多了,此后数日都是烈日当空。 连续几天的高温炙烤,烤得行人汗津津,浑身湿透了,躲在树荫下扇着手乘凉。 秦钰换了一身朴素的麻布黑袍,一路驰行了十来里路,他是没有事,可是胯下的骏马扛不住了。 无奈之下,秦钰一行人牵着马匹寻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盘腿坐下歇息,红羽赶着马在一旁吃草,几个苍蝇围绕着马匹转,马鞭子甩得快要飞起来。 树荫下,不少人围在一圈,七嘴八舌地聊着琐事。 “这鬼天气,好不容易雨停了,太阳又来了。” “嗨!谁叫咱们是黄连成了精,苦竟叫咱们吃了。” “没有遇到兵爷,就算你们命好。” “就是就是!那群狗娘养的,比狼还要恐怖。” 一个老汗躺在地上,一双脚蜷缩在树荫下,嘴里唾骂着。 旁边守着是一个小姑娘。 约莫十二三岁,上身穿着男人款式的粗布大衣,姑娘的脸衬托得无比娇小,单看那衣服能够容得下几个苗条身段的姑娘,如此宽大的衣服,却仍旧遮不住女人丰腴的身段。 不少人偷偷瞟了瞟姑娘胸前。 如此宽大的衣袍,身上却没有腰带捆缚,只是用草绳栓着。 姑娘抱着上半身,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听到官爷两个字,眼里涌出无限悲伤。 那群狗娘养的畜生! 原本她也是拥有着脾气温和的父母,富裕的家庭,可是有一天畜生忽然闯进她的家里,莫名其妙成了强盗杀人犯,父母不服,转头就被官爷捅死了。 家破人亡,她和爷爷运气好,从狗洞里逃了出来,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得到处流浪。 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心头的恨意犹如江水般将她淹没。 干瘦老汉也是恨得牙痒痒,继续唾骂着官兵。 “狗日的,水这么大怎么不把这群畜生带走呢?” 众人纷纷附和出声,那老汉越骂越恨,恨不得年轻个几十岁,冲进军营和杀了他家人的废物同归于尽。 秦钰闻言,就知道离军营不远了。 林氏王朝都是些酒囊饭袋,根本管不好军队,全靠着手底下的将军撑着,而军队的素质完全这些将领的要求。 将领们就图个升官发财,哪里顾得上百姓,只要能够搞得钱来,就算害得百姓家破人亡都没有关系。 这一小撮官兵基本都是不干人事的。 正好,他可以一扫而尽,解决这一窝害虫。 只是可惜任慈不参与朝堂大事,没有来。 喝骂声越来越大,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翻身上马,骑了不过两步。 忽然一声凄厉得尖叫声响起,在宽阔寂静的密林小道上有几分瘆人。 秦钰下意识去看,却发现老汉倒在地上,双眼瞪得老大,张着大嘴,只有进得气,没有出得气。 而守在老汉的小姑娘,双手被一个面色蜡黄,带着鼠须的男人拉着。 “贱骨头,敢骂老子。” “老子打死你。” 说着挥着巴掌就要打下去。 乍一看男人装束,是寻常百姓打扮,可是身后几十个脚步齐整,手里拿着的兵器整齐划一,形制一致,一看就知道是官兵。 习武之人的力气大得可怕,这样小的女孩一掌下去,怕是耳朵都会聋掉了。 秦钰正打算出手帮忙,谁料中途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 一道瘦削的影子从天而降。 来人手持一把厚重的巨剑,剑身有两只手掌宽大,三尺有余,这么大的剑,却被一个六尺高,身形有些瘦小的男人握在手中,显得有几分滑稽。 本欲英雄救美的秦钰,放弃了想法,手指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白袍小将。 三角眼男人冷哼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头上动武?” 说完招呼着身后七个兵士上前,列成一小队,长矛在前,短兵在后。 成阵上前。 正是那日秦钰见到的阵法。 白袍小将眉毛一横,不慌不忙,挥舞着门板似的巨剑横扫过去。 速度之快,两个兵士躲闪不及,脸接触到巨剑,瞬间扭曲。 “哗啦!”几个牙齿落地,溅了一地的鲜血。 一招过后,白袍小将的速度就慢了不少,其他人早有准备,每次在巨剑的攻击范围内射出长矛。 巨剑挡住长矛的间隙,一点青芒刺入白袍小将的腋下。 这一剑裹挟着寒风,带着赫赫威势就要夺取白袍小将的性命。 白袍小将晃动着巨剑,却发现几只长矛再次冲上面前,要将他刺成一个刺猬。 一柄带有古朴花纹的刀刃点斜着杀出来,挡住了长矛,三个将士被掀翻在地,拖延了一点时间,就在刹那间,白袍小将挥舞着巨剑将其他人拍到在地。 白袍小将微微侧头,瞧了瞧帮助他的男人。 “义士,多谢了。” 声音清亮,宛如山间泉水般潺潺,秦钰瞧了过来,往前迈出一步,摆了摆手。 “不必谢了。” “还有麻烦事,要解决。” 徐武冷哼一声,这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些刁民轻慢官兵,罪该处死。” “你们几个宵小,打伤官兵,就算凌迟处死都算便宜你们了。” 视线在看到秦钰身后的几个女人时,呼吸一滞,贪婪地扫过女人胸前的起伏,这荒山野岭里,也有这般绝色。 “若是跪下给老子舔鞋底,将三女献出,本将军考虑留你们一个全尸。” 将军? 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百姓闻言,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淮南能有几个将军? 除了那混账的孙典英帐下,还能有几个敢称呼自己是将军。 孙将军和他手下无恶不作,若说地主流氓是吸人血,逼得人卖儿卖女,孙将军以及手下的军将,就是剥人皮,连扒出来的骨髓都要嚼碎咬烂了吐在地上。 这些年因为他家破人亡得数不胜数。 这两个年轻人,要倒霉了。 秦钰挑了挑眉,呵呵一笑。 来对地方了,用不着他特意去找了。 将军? 狗屁的将军! 分明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小子,仗着有几分本事就在老子面前卖弄。” “看你一副穷酸样,怕是连老子的名号都没有听过。” 秦钰挑了挑眉,抱胸饶有兴致道。 “什么名号。” 徐武背着手,站直了身体,扬着下巴。 “说出来怕吓死你。” “疾风鼠徐武,飞将军座下第一大将。” 秦钰嗤笑,起外号的人有点能耐,一看就知道这鸟人鼠头鼠脑的,得意洋洋的模样特别像偷了灯油得意忘形的老鼠。 这飞将军又是谁? 跟来的神医疑惑中询问着尹文和。 “飞将军是谁?” 神医久经深山老林,对于外界琐事,从不过问,听到飞将军三字也是一脸的懵逼。 尹文和欲言又止,飞将军孙典英嘛,一个妥妥的二世祖,领兵时遇到外族,两只脚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每一次对外作战,都败得一塌糊涂。 可偏偏是黄老将军的女婿,靠着和皇帝的关系,尽管他在边境一逃再逃了,可是他还做得了镇守淮南的将军。 仗着身份,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偏偏他又不敢说,妻子和儿子都在孙典英的管理下,稍有不慎就会遭遇灭门之灾。 徐武眼神古怪地扫过秦钰,像在看一个野人。 “哪里来的穷鬼,连飞将军孙典英都不知道?” “我们将军驻扎在淮河,人称飞将军,坐握五万大军,乃是淮河的第一把手,淮河商人当官的贱民哪个敢大声对将军说话?” 秦钰搜索着记忆,记忆里压根没有这么个人。 仔细一想,也知道是某些野路子军官,如此上不得台面,几万大军当淮河洪灾时高坐一旁花天酒地。 现在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不去想着安抚百姓,当街抢人。 “什么狗屁,一群杂碎,也配将军两个字。” “我看你们就一群废物。” “什么将军,我看就是一只老鼠。” 秦钰出言嘲讽道。 “尤其是你,老鼠成精。” 徐武三角眼一凝,配上那张三角脸,活脱脱的一副老鼠模样。 他冷笑,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 “那十来个军将是你杀得吧?” 秦钰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就是我杀的。” “一群鱼肉百姓,杀良冒功的畜生,不配做军人。” 在一旁看戏的白袍小将,瞧了眼秦钰,眼里浮现一抹欣赏。 面对几百个官兵,从容不迫,平淡的眸子里似乎早将这些人当作了死人。 徐武脸色一沉,骂道。 “贱民也配和兵比,就是他们死光了,也比不上我那几个手下。” “我看你是个好手,倘若愿意在他们坟前磕一百个头,叫一百声祖宗,就饶你一命,做我的副手。” “不若就将你剁成肉酱。” 乍一听,还以为秦钰被他们抓住严刑拷打了一番,是他们砧板上的肉。 “做梦!”秦钰冷笑。 “给我上,谁先杀了他们俩个,那边三个女人就赏给你们了。” 闻言,一百个军士两眼放光,扫过秦钰身后的女人,吞了吞口水。 要知道,兵营里时常出入各色女子,身段妖娆,模样秀美,他们只能干看着,因为这是孙将军的人。 今天见到这三个模样的女子,她们虽然包得严严实实,穿得也只是破烂的布衣,却丝毫不能遮掩身上的气质。 见到她们,才觉得孙将军的姬妾都是些胭脂俗粉,压根入不了眼。 再抬眼看见年轻的秦钰,心中怒火中烧,这小子哪里来的福气? 他们能有一个就觉得一辈子值了,这样的天仙,他竟然有三个。 “列阵。” 闻言,军士们像蒲公英般散开,眨眼间又聚在一起。 秦钰不急不缓地提着天澜刀,白袍小将高举着巨剑。 徐武冷声道。 “小子,你找死。” 忽的,衣袖里射出两只短剑,如一条灵巧的水蛇追到秦钰眼前。 秦钰挥剑欲将飞剑打下,谁知那剑格外灵巧,仿佛徐武的操控着,越过秦钰的攻击范围,转头朝着慕容雪薇的胸前飞去。 慕容雪薇措手不及,堪堪躲开,手臂上却被隔开了几个口子。 秦钰心中大怒,这哪里是将军,分明一个披上了盔甲的流氓地痞。 下作! 就在他气得破口大骂时,忽然一道身影出现他的背后。 一柄利刃夹着恶风扑面而来。 秦钰侧身一躲,天澜刀劈头盖脸砸下,利刃“哐当”,剑身剑柄碎成两半。 徐武愕然,连退数步,脚陷在泥土,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就你也叫疾风鼠。” “不如改名叫疙瘩鼠吧。” 真要像风一样快,莫说看到刀刃的痕迹,怕是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利刃劈成两半了。 青光一闪,一击毙命,才能称得上是疾风。 现在这个算什么? 一只跑得比寻常人快一点的老鼠,舞着可笑的剑刃,嚷嚷着要杀了他? 可笑! 秦钰往左一跨,身体前倾,天澜刀随之飞出去,寒光一现,骤然逼至徐武眼前。 徐武面色大变,试图掉转刀刃阻止秦钰,但是来不及了。 “扑通!”紧接着是凄厉的喊叫。 一只手臂掉落在地。 徐武捂着肩膀,嗷嗷大叫,伤口处切得很平整,一看就知道动手的人十分老练。 刀刃硬生生砍断了他的臂膀,旁人看呆了,尤其是和徐武熟稔的军将陆六,徐武以飞剑出名,可以几里外取人首级。 在营中早有英名,今天只过上了两招,就遭了年轻人的道。 暗自惊悚。 徐武惨白着脸,大骂道。 “狗娘养的!” “快来人,宰了他。” “砍了他的脑袋,赏黄金百两。” 秦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就凭你们?” 他挥舞着刀刃想要直接跃入人群中,将那副将头颅一刀斩于路边时,突然十来个官兵围拢了上来。 “小子,看枪。” 长枪如流星般砸来。 秦钰拧身躲过,紧接着又是一刀刃袭来。 天澜刀迎面碰上。 金戈铁鸣后,秦钰的刀尖刺破了来人的喉咙。 徐武气愤至极,大骂道。 “小子,你到底是谁?” 秦钰舞着天澜刀,又抹掉了一个不长眼的混蛋。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第一百三十七章 鸳鸯阵 秦钰神色冷漠,语气不咸不淡,仿佛是在和死人聊天。 “将死之人,又什么好怕的” 徐武怒喝道:“小子,你敢对老子动手,身后几万官兵将踏平你的坟头。” “就是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秦钰浑不在意,几万就几万,有什么好怕的。 “放心,在那之前,你的坟头已经两丈高了。” 他这话一出,身旁激战的白袍小将一脸复杂,他自认为自己见识多广了,同龄人中论武功论心性都是第一等。 现在面对一百个素质极佳,配合齐整的官兵,心底也不由...... “没有呀?我爷爷也没有,在我们村儿里,也不太需要那东西呀”陈旭点了点头,很肯定的说道。 这不是林枫心中的疑惑,而是在场所有不知情参赛者的疑惑,这一位也要针对林枫吗?这林枫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要离开这里了,临走之前有件礼物送给姑娘。”萧大壮说道。 方自强点了点头,带着一脑子的疑惑,转身离开了屋子。同时也明白了,上次叶伟天和陈旭见完面之后,为什么就无疾而终了。显然叶伟天在顾忌一些东西。 男子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然后沾着酒水写了那么一串数字。 那朱砂终究是有毒之物,也不能总吃,但吃的太少压它不住,吃的太多又损伤身体,随后出现的情况令人啼笑皆非,只要一不留神他就会跑掉,等到醒来就寻路回去。反反复复,好不烦人。 这一吻足足吻了有五分钟,虽然只是浅浅的触碰,凯儿整个身子却都软在了林庸的怀中,唯一的交流只有对方的呼吸,直到林庸轻轻将凯尔放开,凯儿都一直没有防备,软软地差点摔倒。 重明岛常年向化生岛购买药材,双方也算熟悉,房锦本想顺水推舟,就说是沈天星让来重明岛的。 “我等可要去阻止他们”眼看树林中又冲出五人,雪国中一男子问道。 林枫长吼持续的七八分的时间,对于外界的情况林枫不清楚,但是他心中可以肯定,这一声长吼,绝对是他两世以来最舒畅的一次,长吼之后林枫心中舒畅无比。 魏霖友心中的怒意在升温,好你个凌宗,敢惹到本尊头上,看我过了今天如何回报你。他的注视着奚宁,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奚宁会如何选择,他要测验自己的努力收到了几分成效。 马英一怔,笑得更加夸张了,连杨卿卿都怀疑这马英上辈子是不是没笑过,所以这辈子拼命的来笑了,不过好在最后马英也答应,以后跟杨卿卿一起不喜欢叶如玉,也不喜欢凌絮儿了。 当然,林子轩并不反对电影审查,毕竟可以过滤掉一批粗制滥造的影片,让电影市场呈现良性竞争,但审查制度是为了促进电影的发展,而不是局限电影的发展。 当时他是亲手杀死了烛九阴。如果三立所说的属实。那么这是灵隐山的第二只烛九阴。 皇后瞧瞧在马英耳边耳语几句,马英点点头便瞧瞧从边上退下了。 “握着枪……”战凛借着帮郁梓调整姿势的时候占尽了便宜,但格外认真学习的郁梓根本没有发觉,两人就在射击场耗了一个下午,郁梓出了一身汗,被战凛叫去洗澡。 对于这一点,苏北对自己也是有着绝对的信心。他有把握,可以独挡对方的两大侯级高手。 自古以来,这八姑九婆惦记的事都是一样的,陶蠡诚然感受到这浓浓的撮合之意。 此时,负责人的神色有些不安,因为,屏幕中的苏北正在看着自己。 第一百四十一章 温汝 “多谢。” 秦钰抱拳道。 “在下秦钰。” 白袍小将重重颔首,算是回应。 “在下温汝。” 秦钰也跟着点了点头,随手扯下尸体衣服将刀刃擦干,收回了刀鞘,再抬眼时,温汝周身气势恢宏,手里的巨剑犹如长枪般向秦钰袭来。 尹文和懵了,怎么回事?这白袍小将不是自己人吗?怎么反手就是一刀。 秦钰侧身一挡,惊诧道。 “温兄,你这是?” 温汝眸子里透露出火热,他往前迈了一步。 “出剑。” “和我打一场。” 温汝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强的人,能和他打上一场这辈子值了。 那徐武的一拳力道十足,若是换成是他受这一拳,不死也得重伤,哪里能学得秦钰隔着老远挡住了徐武的力道。 他出头时,就想过后果,这是一场苦战,就算能够完全剿灭一百个训练有素的官兵,也得脱掉一层皮。 秦钰的到来,完全逆转了局势。 秦钰内力远远超乎他所见到的所有人,年纪也不大,最多比他大了两三岁,就有这样的成绩。 温汝呼吸一滞,刀背掀起一块巨石砸向秦钰。 秦钰后撤两步,躲过了温汝的又一次进攻,巨石炸裂开来,如同野熊般健壮的巨剑砸了下来。 秦钰这次躲无可躲,必须得掏出刀刃抵御,他的手握上的刀鞘。 温汝嘴角一勾,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谁知秦钰握着刀鞘反手一击,卡住了厚重的剑。 温汝手里力道加重,内力凝聚在剑尖,大喝道。 “出剑啊。” 巨剑舞得虎虎生威,空气中寒风炸裂开来。 秦钰瞧着温汝的霸道又不失轻盈的剑法,心中意动。 中原人才济济啊。 昔日武林大会见到青城山的剑法刁钻古怪,就震惊得不行。 今天看到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白袍小将,这一柄巨剑舞得那叫一个好。 光是划破空气产生的爆鸣声,换到普通的习武之人身上,耳朵要疼上好一阵子。 年纪轻轻,手段了得。 若是能为他所用,江湖行走中,又多了一个底牌。 他淡然一笑,提着刀鞘迎上,他脚步灵巧如蛇,手里的刀鞘如影随行,每一次都与温汝的巨剑擦肩而过。 刀鞘打在巨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温汝瞧见了秦钰脸上的一抹笑意,脸上愠怒。 “你看不起我?” 秦钰负手而立,淡淡道。 “你我不是敌人,不需要出剑。” 温汝轻哼,鼻翼微动。 “你就是看不起我。” 秦钰见他倔强得很,停顿了片刻,干脆点了点头。 “你没有资格让我出剑。” 温汝气恼至极,他胸前起起伏伏不停,握着剑柄的手攥得死紧,从小天之骄子的他还从来受过这样的屈辱。 这小子牙尖嘴利,多次戏弄他还不够,还要直白的羞辱他。 尹文和和神医原本担忧秦钰的人,顿时松了口气,摆明了秦钰是在戏弄他。 “看招。” “我就不信你不出刀。” 温汝提着巨剑忽的劈头砸下,这一击蕴含着股足以燃烧一切的炽热气息,巨剑上笼罩着丝丝烈火。 气势汹汹。 秦钰呵呵一笑,手腕微动,天澜刀鞘染上一层层薄薄的冰霜。 浑厚的内力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铛!” 雾气弥漫,金戈触碰时的轰鸣声,震得一旁观战的众人连退数步。 温汝瞧着黑漆漆的刀鞘,一时怒火中烧。 这小子够狠,今天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把秦钰的刀逼出来。 指尖涌起疯狂的内力袭击而来。 秦钰这时候发话了。 “你若真想让我出刀,那么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汝双目死死地盯着秦钰。 “什么条件。” 秦钰漫不经心道。 “若你接得了我一招,你做我一年的护卫。” 温汝嘴角抽搐,这小子以为自己是神仙不是,区区一招也太小看他了。 真以为是剑仙可以一招定乾坤啊。 “臭小子,你好狂妄!” 秦钰轻轻摇了摇下巴。 “你不答应?是你怕了?还是本就是个宵小,为保小命故意为之?” 很明显的激将法,这小子肯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他才不会上当。 “我答应你。” 秦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年轻人嘛,经不得刺激。 他眉毛紧拧着,质问道。 “若是你输了呢?我输了我做你一年的护卫。” 温汝皱眉道。 “我还要你天天给我洗衣做饭。” 秦钰爽朗一笑。 “好。” “还有什么要求?”他仔细询问 温汝粲然一笑,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巨剑出现在秦钰背后,夹着滚烫炽热的风扑面而来。 秦钰不紧不缓地抽出天澜刀,提剑迎上。 天澜刀身在耀眼的阳光下展现出耀眼的光芒,刺过去,轻松捅伤了温汝的手臂,巨剑跌落,溅起一层层灰。 温汝面色不变仿佛没有痛觉般从刀刃上挣脱出来。 下一秒,温汝飞转腾挪出现在秦钰的后背,手心凝聚着火热的气息,宛如烙铁般滚烫,隔着老远的尹文和都感受到一股汹涌的热浪。 三女大惊,他们施展着轻功正欲救回秦钰,却发现只要一靠近,翻涌的热浪硬生生将他们逼退。 神医心里咯噔一下,他脑子快速寻找着关于内伤的药方,希望能救上一救。 秦钰轻笑,手腕微动,天澜刀斜斜刺出。 一股雪白的冰霜瞬间附在刀身上,劈开滚烫如烙铁般的掌风。 温汝身形一滞,覆盖在身上的火气像老鼠见了猫焉了吧唧的,很快就消散了。 该死!他暗骂一句。 想要扭动身躯,逃过秦钰的攻击。 秦钰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天澜刀直直劈下。 “刺啦”头冠爆裂开来,粘在脸上的东西跌落在地。 死定了,温汝轻轻闭上了双眼。 脸上一凉,寒意渗透衣服凉到了心底。 他忽的睁开眼,瞧见近在咫尺的刀,惊愕道。 “你怎么不杀我?” 秦钰同时愕然在当场,发冠破碎,一头浓密的乌发飞扬,眉头上又黑又粗的眉毛脱落,露出细长的柳眉。 他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语噎在喉咙中。 这哪里是白袍小将,分明是一个俏丽女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没有资格做我的护卫 女人? 用两掌宽的巨剑? 难怪他第一次看见女人时就觉得有些古怪,身形过于矮小瘦削,不似男子。 秦钰拧眉。 温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抓着秀发,秀眉轻蹙,不甘心道。 “我确实没有让你出一剑的资格。” “从今日起,愿做你的马前卒。” 她暗地里磨了磨牙,她就不信了,跟在秦钰身边几年,学不会秦钰的本事。 等她学会了,第一个就拿秦钰试刀。 秦钰似乎透过了温汝的眼看透了她的心思,这姑娘隐瞒身份四处游荡,想必是背景赫赫,才有这般财力与胆气。 今天被他打败了心中定然不服气,说不定关键时刻来找他的茬,那可就麻烦了。 “我拒绝。” 温汝瞪圆了眼,这小子干什么呢? 说好的赌约,说反悔就反悔? 堂堂千金大小姐都愿意为他这个穷酸的小子做马前卒了,还不行? 他想要干嘛? 秦钰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打赌说要她做奴仆的人是他,果断拒绝她的也是他 江湖规矩,愿赌服输,今天她是第一次见到秦钰这样的。 心中布满了疑惑,这小子不会见她是女子,起了别样心思吧? 倘若真是这般,她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 秦钰抿了抿唇。 “我不收你这样的人。” 什么我这样的人? 温汝气恼至极,她堂堂千金大小姐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要家世有家世,想求娶她的男人从京城排到淮南。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臭小子,一刀将她引以为傲的功法破掉。 三番四次当着她的面嘲讽她,这摆明了是在羞辱她连做秦钰护卫的资格都没有。 臭小子! 温汝脸上羞愤难当,顿时起了坏心思。 体内内力沿着巨剑剑尖逐渐凝聚,黑色的铁板烧得似烙铁般火红。 “臭小子,看招。” 温汝离秦钰不过半尺,巨剑一挥来,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秦钰冷哼一声,干脆连动都不动了,就站在原地等待着,天澜刀收在剑鞘内,似乎是打算硬抗。 尹文和满眼不解,神医也是纳闷秦钰的所作所为。 一道绚烂如烟花般的影子挡在秦钰面前,轻松化解了温汝的攻击,红羽缓缓退回了秦钰身后半步距离,轻轻地挥了挥袖子。 “姑娘,你没有资格和我们并列。” 温汝手掌微微颤抖,这一招快得她自己都没有看清楚,手里的刀就被甩了出去。 好强大的内力,倘若放到江湖中,定然是一方门派的掌门。 这小子哪里来的能耐,能够收这样实力的女人做属下。 莫不是被秦钰这小白脸模样给骗了,为秦钰掏心掏肺,同为女人,她目睹了各种漂亮男人仗着一张英俊的皮囊,将不少豪门贵女耍得团团转。 秦钰穿得破破烂烂,脸上甚至还有灰,可是明珠到底是明珠,即便是沾染了灰尘,秦钰的脸也灰在灰尘中熠熠生辉。 这小子就算真是乞丐,他上街去讨个饭说不定都能讨三菜一汤来。 她还是不服。 仗着老天给的面皮,有什么了不起的。 红衣女人被秦钰这臭小子耍得团团转,她可不是。 没了巨剑,她身躯一展,内力疯狂向周围输出,她眼中涌现出一股狠厉,以手做刀,凛然冲向秦钰。 秦钰呵呵一笑,真是个倔驴,挨了两次打了,还不长记性,非得实打实的遭一次罪才行。 他微微侧身,眼神示意了慕容雪薇。 慕容雪薇施展了轻功,握着拳头犹如闪电般接下了温汝气势十足的拳头。 “砰!” 二人一火一冰,强烈的气势自两人中央向外激荡而出。 雾气缭绕,大风飞扬,吹得众人捻着袖子遮住了眼睛,地面干涸的泥土飞扬不止,隐隐约约传来老人的低咳声。 一炷香后,场面渐渐明朗了起来。 那温汝掀到在地,慕容雪薇这一拳打在温汝的胸口,她胸中气闷不断。 这都是些什么妖怪? 年纪轻轻,手段又厉害。 一个红羽就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强的了。 这里有两个。 两个女子随便一个放在武林中,都会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今天却甘愿守在秦钰这臭小子面前,女中豪杰在他面前宛如一只驯服了的小猫。 仅仅是因为秦钰长得俊吗? 还是说秦钰给她们下了迷魂汤? 秦钰粗略扫过温汝脸上古怪的表情,心里有了个大概,扭头示意翠欣给她来个惨痛的教训。 温汝的武功很不错,但是性子太过桀骜,他可不希望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性格硬得像块石头。 翠欣点了点头,捏着银针就走了出去。 温汝撑起身体,哼哼两句,爬了起来。 见到翠欣手里的绣花针,刚刚被压下去的暴脾气瞬间又燃了起来。 “区区一根绣花针,你当你是闺阁小姐在这里绣花呢?”温汝语气讥讽不断。 “老娘可是天下第一首富的女儿。” “做不得这些玩意,你要是想绣花,我让我爹给你开个价。” “别跟秦钰,跟我吧,保管你绣花绣到烦。” 阴阳怪气,听得众人皱了皱眉,饶是翠欣淡漠的性子也有几分恼怒。 “跟你?你不配!” 温汝呵呵一笑。 “你多贵,我家出得起。” 翠欣气恼,却没有射出手里的细针,回头看了一眼秦钰。 秦钰挑了挑眉,天下第一富商沈易。 一双精明的狐狸眼浮现在眼前。 原来是他的女儿啊! 上次他帮忙救济了百姓后,便告辞离去了。 没曾想,还有机会遇见他的女儿。 想来也是,只有足够的钱财和爱才能养得出这般骄横的性子。 “手下留情。” 翠欣欣然,银针一闪,朝着温汝的膝盖处飞去。 温汝闪躲不及,膝盖一痛,当即跪倒在地。 翠欣呵呵一笑。 “就算你是皇帝的女儿,今天你也得跪在地上。” 温汝眼泪都下来了,泪眼朦胧中看到三女,原来秦钰身边的护卫,一个比一个强。 她真的不配做秦钰的护卫。 看清了事实,温汝从善如流,恭敬抱拳道。 “服了。” “愿意听从秦钰调遣,绝无二话。” 第一百四十三章 恳请公子救救我的父亲 嗯? 秦钰轻哼。 温汝了然,收敛了性子,改了称呼道。 “公子,奴婢愿为公子鞍前马后。” 秦钰微微一笑,扶起温汝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汝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时,眼见秦钰脸色一沉,当即说道。 “救人。” 秦钰瞥了她一眼,堂堂千金大小姐什么样的人值得她来救啊?以沈易的财力,要救人,从手指缝里露点钱财轻轻松松。 “救谁?” “沈易。” 温汝大大的眼睛里闪现一抹恨意。 “家父前些日子运粮给淮南灾民。” “回去的途中,被飞将军孙典英给扣下了。” “说家父大逆不道,敢在淮南趁人之危,大力倒卖粮食。” 说到最后,温汝咬牙切齿,她的父亲好心给灾民送粮食,为官府的擦屁股,平白扣上高价倒卖粮食的名头。 半个月有余了。 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做生意哪个不是人精,自打父亲出了事,她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为了争家产闹得屋顶都快要被掀翻了。 父亲的朋友们没有一个愿意帮忙,每次她上门去求救,只得到了一顿敷衍的话语,然后就被请出了门去。 她最后一次去了父亲最亲近的朋友身边。 只得到了一句,只求多福。 温汝不记得回去时,心情到底有多难受,只觉得脚下的泥土就像沼泽般不断吞噬着自己。 不得已,她只得自己动手。 秦钰眉峰拢起,眼中浮现厉色。 想那沈易对他多有讨好之意,故意出高价买下天琴宫宝藏,用作捐给灾区的米粮。 谁曾想竟被孙典英这等宵小随便寻了个名头给扣在了淮南。 “孙典英是什么人物?” “有什么能耐?” 温汝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轻启红唇语调沉闷。 “他坐拥几万大军,手里传言还有个千灵丹。” “吃了之后,内力暴涨。” “一身轻功,出神入化。” “多次从瓦剌、兀良哈眼皮子底下逃跑,故而得了个飞将军的称号。” “武林大会后,他请了不少武林中人前往军中。” 温汝越说越沮丧,父亲被捉,家产岌岌可危,她区区一个人怎么有能耐去面对几万大军和几十个武林人士。 可是若不救,就是眼睁睁看着父亲去死啊? 为人子女,她还没有给父亲孝敬过几次。 故意惹秦钰,实则是想借自己的武力,强逼着秦钰随她一起去救父亲。 哪知,她技不如人,三番四次被秦钰以及身后人吊着打。 别说打败秦钰,就是旁边那一个老头也未必能够打得过。 “请公子救救家父。” 千灵丹? 有点意思。 秦钰点了点下巴,丝毫没有将所谓的武林中人放在眼里。 温汝见他这般无所谓,忽然燃起了心中的希望。 秦钰身边有三个实力强劲的女子,旁边的没有出手的两位想必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七个实力强悍的武林中人,偷偷潜入军营营救出爹爹,成功的几率很大。 温汝心中涌现一丝希望,近乎卑微的祈求。 “公子可否去营救我父亲?” 秦钰心里早就下了决定,要去营救沈易,人家当着无数商人的面,高价卖下天琴宫的宝藏,若是不给个说法,传到商人耳朵里心都会凉,就算是为了生意,他也得去军营里走一趟。 可是温汝不知道啊。 只有让她亲自来求,方才能够真正驯服这野蛮又骄横的富家女。 温汝不时地瞟了瞟秦钰的脸色,秦钰面色未变,听到自己父亲时,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她咬了咬唇,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跪倒在地,重重地给秦钰磕了三个响头。 “恳请公子救救我父。” “愿以全部家产奉上。” 秦钰沉默了片刻,温汝面上惊恐,倘若秦钰不出手,父亲怕不是早就成了一抷黄土。 脑子思索了片刻,还是寻不到什么有用的门路。 温汝心一横,挪动着膝盖,膝行上前,抱住了秦钰的双腿,眼角一红,落下一滴泪来。 “恳请公子救救我父。” 秦钰觉得差不多了,重重颔首。 温汝眼前一亮,这是答应了。 她猛地抬头,迎面碰到一个东西。 很硬又很软。 还有变大的趋势。 这是什么暗器? 待她看清楚碰撞的地方,脸唰得一下通红了。 秦钰面色也不好,女人滑腻地肌肤猛地一贴在他身上,辛苦了多日挤压的情绪忽然爆发了。 抗洪赈灾,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尹文和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年他见过的武林高手和武学奇才,武功高强的人能比得上这位温姑娘的屈指可数。 而温汝和秦钰身边的三女加起来,未必抵得过一个秦钰。 可人力到底是有限的。 五个人能打的,对比几万军士,还有几十个武林人士,一旦被发现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秦钰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去闯军营。 正欲阻止,可是想起那日秦钰以一己之力,抵挡黄河溃堤时的决绝又挺拔的背影,一段话噎着喉咙里。 秦钰绝非一般人,这种人中龙凤,做什么决定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和质疑他的。 尹文和默默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与神医对视一眼,心里开始寻思着营救的办法。 秦钰疑惑道。 “你知道具体的营帐布置吗?” 温汝脸上短暂的烧红后,闻言立刻恢复了正常,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 “这是地图,我花了一千两银子从一个军卒手里买的。” 军卒? 营帐地图? 秦钰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地图轻轻展开。 上面划着淮南各个营盘,每一处都做了标记,密密麻麻得写满了各处地方。 温汝指了指其中的一处。 “父亲就在这。” 秦钰眉梢微动,质疑地瞧了一眼温汝。 “你确定?” 温汝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这可是她花了千两银子买来的地图,那位是多年的淮南兵了,绝对不可能有错的。 秦钰内力一荡! 哗啦一下。 图纸就碎成了一片片,落到了地上。 温汝眼里浮现一抹绝望,质问道。 “你干什么?” 她抬头。 迎面而来的是一抹青光,直刺她的面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倒霉的沈易 温汝瞳孔一缩,最后一刻,眼里满是惊讶。 她什么时候逼得秦钰要杀她了? 银针贴着面皮,轻轻擦过。 “噗嗤!” 银针扎人血肉的声响,温汝扭头去看。 茂密的草众滚落一个穿着短打模样的官兵,手里握着长剑,离她的背后不过几厘。 正是逃过秦钰一行人屠杀的陆六,早在发现秦钰的能耐时,便放弃了进攻,直接滚到草丛里,陆六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死死地盯着秦钰。 “你究竟是谁?” 秦钰淡淡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现在告诉我,沈易在哪里?” 陆六艰难地吐露几个字,眼里浮现一抹死意。 “你做梦!” “就算你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秦钰呵呵一笑,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成全他吧。 “翠欣!动手。” 陆六站直了身体,高扬着头颅,像极了英勇就以的烈士。 翠欣丛衣袖里捻出细针,一针扎入陆六的脑袋里。 陆六头皮发麻,他全身上下不知道是吓得还是银针的缘故,动弹不得,好在嘴还能动。 “今天你就算折磨死我,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几万大军会为我报仇。” 翠欣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道。” “所以要折磨死你。” 陆六面上仍旧是一副英勇的姿态,心里却犹豫了,原来想着借着自己对军营的熟悉,想要和秦钰谈谈条件,至少得安全跑回营帐,卷了积攒的细软逃跑才行。 可秦钰没有预想中的在意,针往里面一扎,他渐渐看不清人脸,死亡的窒息和逼迫感逼得他胸口发闷。 温汝在旁边抡圆了胳膊,虎视眈眈着,只要翠欣施展完针,她就要舞着两掌宽的大剑将陆六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陆六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全是劲风声,手脚发软。 “我错了。” “我说。” 陆六眼泪鼻涕流了下来。 “在东南方向,军营最大的帐篷里。” “孙将军,呸!是孙狗贼,他劫了沈易,逼他用淮南所有商铺来换。” 陆六撇了一眼温汝,断断续续道。 “还要沈易将自己女儿嫁给他。” “沈易不答应,我出来的时候,还在马槽旁吊着呢。” “那张地图上,标记的地点是孙狗贼蓄养家妓的地方。” 闻言,温汝气得差点暴起,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兵营里割下孙典英这个废物的脑袋。 她被骗了,那一千两银子十有八九是孙狗贼放出的假消息,故意哐她入军营,强逼着她做家妓。 抢了他们家的商铺还不够,还要逼着父亲卖女儿。 好恶毒的畜生! 秦钰沉声道。 “冷静!” 嗓音如同溪水般清透澈亮,安抚了温汝躁动的心。 “还有呢?” 陆六哆嗦了嘴皮,继续道。 “孙狗贼跑得快,得了怪病。” 秦钰呵呵一笑,真是个精虫上脑的,得了怪病还要抢女人。 “咱们这,不就有一个神医嘛?” 他回头看了看头发须白的老者。 神医了然,站出身来。 “老夫乃是侍奉过四朝皇帝的御医。” 陆六一哆嗦,身体缩成鹌鹑状,他不关心什么御医不御医的,只想活下来。 “你不能杀我,没有人引见,孙狗贼是不会见的。” 秦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各位,上路。” 陆六眼前一亮,有活路了,等到进了军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小子的,还有伤了他的臭女人,现在他所受到的任何痛苦,他必然要百倍奉还。 秦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不要动歪心思。” “我或许未必能够打赢几万军队,但是杀你,很轻松的。” 语气很平淡,却怎么也挡不住周身的威严,仿佛是俯瞰世间的皇帝,不,比皇帝还要有威压。 陆六额间冒出细汗,他见过皇帝,绝对没有秦钰这般气势,一股随时就能从万军之中斩他于马下的气势。 他收起了心思,点头喏喏应是。 “小的绝无二话。” 秦钰便也没有再理会陆六了。 一行人越过山涧,绕过小路,等到了军营时,已经是酉时了。 军中大帐内。 孙典英瞧着熟悉的女人,心中浮现处一抹厌恶,都玩腻了,怎么徐武还不来,他到底死哪里 去了? 找个女人找到现在都没有个说法? 脑袋疼痛不安,他捂住脑袋,拎起附近的铠甲往女人头上一砸。 “恶心的女人。” “这副皮囊丑死了,丢人显眼。” 女人脑袋被砸晕了,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瘫软在地上,脑袋凹出一个大窟窿。 孙典英看着殷红的鲜血,双目通红,抓着铠甲就往女人头上死命得砸。 徐武这混小子不带女人回来,沈易又是个硬骨头,硬抗了半个月,愣是没有答应。 秦钰这王八蛋,他也没有找到。 这些人都该死! 他手中的力气再也控制不住。 咔嚓! 头骨碎裂,地上鲜血淋漓。 惨叫声连连。 “啊!” 吊在马棚上的一个干瘦男人,眯起了狐狸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此人正是沈易。 他蠕动了干涸的嘴皮,听到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想他当初为了搭上秦钰,不惜耗费巨资砸在了灾民身上。 回来的路上,却被孙典英给盯上了。 抓来拷打了几日,迟迟没有得到沈家的消息,也不知道他那死心眼又骄横的女儿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这些日子所见,是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几天内,孙典英杀了九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了,只是希望家里人能够善待自己的宝贝女儿,千万别让她瞎跑。 否则十有八九会跑到军营里来。 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嘛。 脚步声响起。 “将军,我给你带姑娘来了。” “还给您找了个神医。” 一道谄媚的嗓音响起,陆六推了一把温汝。 “走快点。” 温汝轻哼一声。 这声音有点眼熟啊,沈易艰难地掀起眼皮,险些没有晕过去。 是他的宝贝女儿啊! 怎么会? 女儿在沈家,离此地几百里路。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扭动着身躯,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一颗黑色的东西落入了嘴里。 沈易抬头,只见秦钰一身打扮,朝他眨了眨眼。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 秦钰!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孙典英可是想方设法想要在皇帝面前立功,秦钰造反的消息在大夏境内传得沸沸扬扬,他正想着抓到秦钰借秦钰的人头献给皇帝。 秦钰再厉害能够抵挡得了几万军队? 沈易晃了晃身上的锁链,晃得叮当响,试图引起秦钰和宝贝女儿的注意。 然而,二人头也不曾回过,一路跟着那名叫做陆六的小兵走入大军营帐。 沈易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试图寻找一些物件提醒秦钰这里的危险。 可他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也不敢大声说话,万一暴露了,秦钰和温汝现在就得死在这军营中。 无奈之下,沈易只能瞪着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进入那危险的军营。 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料这一叹气,却拉动了身上的伤口。 “咳咳!” 咳嗽声吵到了赶路的兵卒,“唰”得一下,就是一鞭子抽在背上,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在刚刚裂开的伤痕上,火辣辣得疼。 夜风轻拂,吹在皮开肉绽的肌肤上,只觉得身上爬了无数只撕咬血肉的蚂蚁。 沈易疼得龇牙咧嘴,嘴里不断地吸着凉气。 这模样要是叫熟悉他的人看了,指定会把他当成乞丐,随手丢点钱给打发了。 沈易轻轻晃了晃下巴,暗暗祈祷着上天有眼,能让自己和宝贝女儿安全的回去。 温汝听到叹气声,心中涌现一股酸楚,刚进入军营,一眼就看到了吊在马槽旁的父亲,面容干瘪,脸色蜡黄,身上的天蓝色锦袍破破烂烂,身上没有几处完好。 她心痛得要死,却还是得装作不认识,不知道的模样,冷冷地走过去,刺入鼻间的血腥嗅得她泛恶心。 天杀的孙典英! 爹!女儿一定会帮你报仇。 一定要将狗贼活刮了喂狗! 离温汝半步远的陆六只觉得温汝周身气势暴涨,隔着半步距离都能感受到热浪扑来,他心里咯噔一下,万一这个臭娘们突然暴起,顷刻间就能取了他的性命,拿他的人头去祭天。 万万不能得罪,他轻轻挪动了身体往外靠了靠,嘴硬道。 “快走。” 不小心却是撞到了身旁的黑衣男子。 陆六眉毛一抖,心中警铃大作,这位更加不好惹。 徐武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将士,他领得一百个兵士,是从几万大军中挑出来的好苗子,每一个就算做不到以一挡十,却是能做到以一挡五。 每天进行的磨炼和吃食都是一等一的好,精力、体力、耐力远超于军中大部分人。 还修习过强大的鸳鸯阵,长矛向前,短兵在后方,每次阵型不能有任何的凌乱。 这一只是最优秀的。 是孙将军钦定的亲卫之一。 可就是这样强悍一只队伍,半个时辰不到,整整一百人,就被秦钰屠戮干净,徐武更是死无葬身之地,脑袋掉在荒地上,八成是被野狗叼走了。 若是平日里,有人告诉他,徐武带领精良的队伍会在半个时辰内死完了,陆六听了定然会认为是那个混蛋故意说谎来骗他呢! 可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眼前,一闭眼就是徐武的尸体,脑袋掉在泥地里,他不信也得信了。 最重要的是,像秦钰这么强大的,还有三个。 刚升起的一丢丢小心思瞬间荡然无存了。 片刻后。 在中央大帐上停了下来。 两个九尺高的护卫手持长枪立在帐外,枪往前轻轻一攮,锋利的刃在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两人双目一瞪,异口同声道。 “来者何人?” 陆六讪讪地挠了挠头。 “小的刚才说了,带了美人和神医过来。” “徐武呢?” 陆六偷偷地瞟了一眼秦钰,面不改色道。 “徐副将得到了反贼秦王的踪迹,带领百人小队前去捉拿。” “由我将神医和美人带回来。” 护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陆六,以及身边的两个男人。 陆六是徐武的同乡兼好友,军营里都知道的,毕竟这小子没少仗着自己同乡是将军的心腹吊儿郎当耀武扬威。 身边的男人带着一顶方巾,留着须白的胡子,佝偻着身子一把老态龙钟的模样,另一边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除了长得高点壮点,没有任何武力,妥妥的小白脸。 于是他们二人转回帐中,前去通禀孙将军了。 神医悬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想他一辈子悬壶济世,基本上都是在京城,远离战火,远离军营,只管治病,不管其他。 可是大夫的身份在军中不好用啊! 任你医术再强,也抵不过刀枪。 稍有不慎,惹怒了这些武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些人一点道理都不讲,只信奉武力。 远的神医华佗的例子摆在眼前,近的就是天下第一富商沈易。 他内心始终忐忑不安,好在糊弄过去了,他悄悄擦了擦沁了汗的手。 等候了片刻。 护卫主动让开一条道,示意秦钰一行人进来。 营帐中,案几上摆着几盆猪脚、烤全羊,菜色丰富应有尽有。 倘若没有看到地面上黄的红的白的,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人以为只是寻常的宴会。 温汝脚步一停,一个黑白相间的眼珠子掉在角落边,无神地瞪着她。 温汝捂住胸口,当场就干呕了起来。 神医心里咯噔一下,强忍着恐惧,挺直了腰板,扶着胡须大声道。 “老夫乃是侍奉四朝皇亲贵族的御医,来到军营,就是为了救孙将军。” 孙典英松开了脑袋,嫌恶地甩掉手上的鲜血。 “你是来给我看病的?” 神医内心忐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得不是很明白了吗? 他心中酝酿着措辞,掀起眼皮,却见孙典英似笑非笑,一肚子的话消弭在腹中。 “乒乓!”阵甲声响起。 神医扭头去看,账外几十个人身着铠甲的勇士涌进来。 “将军这是?” 孙典英却没有看他,扭头瞅到了秦钰,大笑道。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走。” “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弟兄们,抓了叛贼,赏金一千两黄金。”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秦王殿下来啦! “哗哗!”中军大营内到处都是阵甲声,夜风裹着血味冲进了营帐中,混合着酒味,形成一股古怪的气味。 人群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密密麻麻像蚁后产下的虫蛹,秦钰环顾四周,却没有丝毫惊慌。 神医紧了皮子,兀自咽了咽口水,他指着孙典英,硬着头皮大骂道。 “孙将军,放肆!” “这是我的徒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 孙典英倒了一坛酒呵呵一笑。 “你个老匹夫,睁着眼说瞎话。” 神医面上不变,心里却是早就被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快就被戳穿了。 孙典英大口喝了一碗酒,随意将碗掷在地上。 “哐当!” 帐篷内外都是密密麻麻的甲士,他狞笑道。 “今天你要是治好了我的病,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神医面色一沉,事情已经不受他们的控制了,倘若借着医术保自己一条性命也未尝不可,只是孙典英是一方将军。 生杀大权全部掌握在他们手上,即使是治好了,要杀他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很快他就消灭了这个念头,决定一路跟着秦钰走到底了。 “要我为你这个畜生治病,做梦!” 孙典英鼻翼微动,表情有些古怪。 还是头一遭在他说一不二的军营里有人敢忤逆他,还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臭老头。 真以为秦钰有多大本事,能从数万大军中振翅而飞。 “老匹夫,今天老子剥了你的皮入药。” 孙典英视线一转落到了秦钰身上,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那两个护卫来报,说其他人没有任何问题,除了这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实力,完全是个小白脸。 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却在见到从战场厮杀过来的将士们,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摆明了是在隐藏实力,能够胆子大到闯入军营的人,淮南地区,除了秦钰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至于什么老么子神医,天下第一首富这些随便放在一个地方都是人上人的存在,但在军营里连一捧灰都挥不起来。 只是秦钰这个刺头有些麻烦,扫平西域,踏平幽州,打服了他们见到就跑的瓦剌,是一个有本事的。 可是今天就算秦钰他再有本事,也不能从军营中逃出去。 来这个帐篷的都是他的亲卫,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秦钰淹死了。 “秦王殿下,让这老家伙给治病。” “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他拍了拍手,点满了蜡烛的营帐内,涌进了六十个的全副武装的甲士,他们个个体型壮硕,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提着同一式样的武器步履整齐地迈向秦钰。 神医扣着手心,额头流出细汗。 这些人比今天早上的更加强悍,而这一次他们只有两个能打的,神医吞了吞口水,吾命修矣。 温汝神色不自然,她为了混进军营里,巨剑放在了外面,没有了武器,她的能力要缩减大半,而现在面对穿了重甲的精锐队伍,心头不免涌上一些无力。 营帐内灯光璀璨,映照着铠甲闪闪发光,沉重的脚步声踩在泥土上,震得周围的案几和酒水轻晃。 恍惚间,温汝看到了自己的惨状,被一刀刀砍成肉泥。 她心一横,大不了砍了几个人头,和孙典英这个狗贼同归于尽。 秦钰神情自若,丝毫没有将这铠甲重兵放在眼里,他往前迈出一步,负手而立。 “本王在此!谁敢造次!” 浑厚的内力裹挟着劲风,将他的话语传遍至每一个军营。 离得最近的甲士直接跌倒在地,不少人听到秦钰的自称下意识跪下了,就是隔着账外,想要冲进来捡个便宜的甲士们,也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名扬天下的秦钰,荡平西域拥有着赫赫战功的秦王殿下,来到了淮南的大营里。 法理上,秦钰是皇帝亲口封得秦王,从私心上看,哪一个当兵的没有做过荡平西域,犁庭扫穴,封侯拜相裂土封疆的美梦。 更何况秦钰还暴揍了之前欺负他们的瓦剌,大仇得报,痛快得很。 今天实打实见到,内心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被这宏大的声势一逼,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 “参见秦王殿下。” 神医哆哆嗦嗦扶着墙,勉强还能够站起来,瞧着这副古怪的场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刚刚还杀气腾腾,要割下秦钰的首级,现在就跪倒在地山呼秦王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汝捂住嘴巴,也不敢相信,她怔怔地望着那道身影,一双墨色的眸子透出凛冽的寒意,心中肃然起敬。 孙典英眼神有些古怪,扫视过跪倒在地的军队,再抬眼看向秦钰时眼里尽是杀意。 秦钰这条野狗,一句话就让几万人臣服在脚下,还是他砸了无数真金白银才收拢过来的军队。 现在因为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秦钰,直接停止了进攻,拒绝了他下达的命令。 他磨了磨牙齿,恨不得提刀现在冲上去就给秦钰活刮了,可是作为将领,他深知在大势之下,任何人都不能忤逆,若是强行逼着兵士们,万一造反了,他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短暂的思索片刻后,孙典英大喝道。 “你们一个个是瞎了眼,秦王远在辽东,怎么会来淮南?” 众人犹豫,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也是犹疑。 偌大的军帐中,静得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一处角落里传来声响:“俺娘托人带信来说,秦王殿下来淮南救灾了。” 气氛瞬间火热了起来,军帐内有不少本地人,年年洪灾,皇帝不闻不问,秦钰却来了,救了家人和亲戚,不少人对于秦钰是无比感激的。 最先下跪的就是淮南本地人。 孙典英咬着后槽牙,阴狠地刮了一眼那人,等清理了秦钰,他一定要砍了这鸟人的脑袋。 面上仍旧不变,沉声道。 “秦王救灾,至少得需两月,怎么会出现在大帐中。” 众人半信半疑,抬头看向孙典英。 孙典英干脆摆了摆手,不容置喙道。 “来人呐,把这假借秦王名头的混账给我拿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拿命来换吧 秦钰微微一笑。 “本王倒要看看哪个敢以下欺上?” 众人一动不动,孙典英差点没跳起来一刀砍了这些人,可是形势当前,他自然不会做蠢事。 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秦钰从他手里救走沈易。 他死死地盯着秦钰,余光却瞥见了陆六,陆六嘴角抽来抽去,心中怒气更盛,他还没死呢? 就当着他的面,抱上了秦钰的大腿。 想来徐武十有八九栽到了秦钰的手上,所以陆六才能大摇大摆的带着秦钰进门来。 叛徒! 该死! 陆六看到营中这般情形,蠕动着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嘴角,示意孙典英老老实实先安抚住营帐内外嚷嚷的兵士,再去寻自己的亲卫来,以秦钰的暴烈性子,定然会在营帐内大开杀戒。 眼睁睁地看着同袍被杀,孙典英就有机会大闹,将秦钰的名头搞烂,他就有机会调动几万士兵将秦钰这一行人绞杀。 可是似乎他的示意没有起多大用处,孙典英气得眼睛都冒火了。 陆六张张嘴,想要在说些什么。 孙典英眼中涌现一抹狠厉,秦钰杀不得,还杀不得苟且偷生的叛徒吗? 他抓起旁边立着的长戟,往前一攮, 陆六大惊,惊慌失措道。 “将军不可以。” 一旦对秦钰动了手,就意味着秦钰的身份坐实了,整座军营内的中层军官,哪个不知道孙典英想要杀了秦钰的脑袋献给皇帝。 鲁莽只会让这些亲卫傻傻送命,不待他解释。 孙典英调转枪头,长枪穿透陆六的胸膛。 “叛徒,必死!” 陆六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将军,我是你的人啊! 他面部肌肉扭曲,身体无力地往前倾,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胸腔破裂,鲜血四溅。 生机随着血液渐渐流失,他怨毒地盯着孙典英。 “孙典英,你个狗贼!” “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很快,你就会和我一样了。 区区几百人,连秦钰的头发都碰不到,还想杀人。 黄泉路上,老子一定先咬死你,再送你下地狱。 孙典英瞥了一眼陆六,怨毒的眼神恨不得直接将他拖下地狱,他心中越发笃定这小子一定是杀害徐武的同谋,直接呸了一声。 “叛徒。” 枪头捅穿了陆六的身体。 “闲杂人等,给我退下。” 孙典英扭头示意亲卫直接将跪倒在地兵士们驱逐出去,等取了秦钰的项上人头,再来找这些人的麻烦。 众人虽然有些疑惑,可是碍于孙典英的名头,军令如山,他们违反军令可是要被处斩的。 三步一回头,五步一顿足。 他们没有办法停留在大帐中,朝着秦钰投上一个疑惑的眼神。 秦钰挑了挑眉,却不是为了喊着他名头的兵士,是为了孙典英的枪法,刚刚那一下发生得太快,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飞将军之名,也不只是嘲讽! 可惜为人不行,有这等枪法,却只想着逃跑,苟且偷生,在战场上一退再退,使得数万儿郎在战场上送命,让关外异族嚯嚯自家百姓五六年。 退回淮南后,还仗着军队到处烧杀掳夺,好事一个不干,坏事只多不少。 甚至养了一只卫队,专门到穷苦人家去抢女儿,淮南这一带的百姓没少被孙典英嚯嚯! 再有本事,也该死! 孙典英转动手腕,长枪直指秦钰。 “小子,你找死!” 他可不是以前什么也不会的混小子,现在他是大名鼎鼎的飞将军,拥有着天底下最好的宝贝,哪里容得了区区一个秦钰在他的大本营里放肆。 气势全开,压得神医身形一颤,感受到孙典英的杀意,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这句话送给你才对。” “敢抓我的人,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神医闻声去看,秦钰长身玉立,信步向前,眸子里盛满了寒意。 见到秦钰一脸不屑,神医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秦钰是何等的强人,扫平西域、硬抗洪水,强夺青城派秘籍的狠人,还怕区区一个莽撞的武夫吗? 秦钰扫视着孙典英的全身,视线最终落在了胸前鼓鼓的一处。 千灵丹应该就在胸前。 能够提升武力的丹药,世间少有,也不知道孙典英这小子走了什么好运气,能够弄到自己手上。 “孙典英,把丹药交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 孙典英仰头大笑。 “小子,你还分不清楚情况吗?” “你算什么东西,敢让老子交东西。” 孙典英眼里满是不屑,怒喝道,手里的长枪以枪头为中心,泛出水波般的涟漪。 神医和温汝忽然感受到身体潮湿黏腻,呼吸不顺畅,仿佛真有水流涨到胸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秦钰不急不缓地握着刀鞘,面对如此威压,没有一点想要出鞘的意思。 这是打心底里,就没有瞧上孙典英。 “再给你一次机会,交或者死!” 孙典英冷笑连连。 “拿你的命来换吧!” 他陡然一枪捅出,想要割下秦钰的脑袋。 秦钰一动不动,宛如一座英俊的木雕。 温汝眉毛一横,长腿一迈,一脚踢飞了案几,挡住了孙典英的攻击。 她偷偷地瞟了两眼秦钰,仍旧是一脸淡然,心间燃起熊熊烈火。 杀了这个畜生,给爹爹报仇,同时也是做给秦钰看的。 秦钰不是说她不配做他的护卫嘛? 今天一定要证明给秦钰看,她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软蛋! 温汝反手一蹬,从临近的亲卫手里夺过大刀,脚尖一点,凌空跃起,一刀砍下。 “刺啦” 孙典英躲闪不及,硬抗了温汝这一刀。 刀卡在铠甲里,陷入肉里,鲜血噗嗤一声喷了出来。 孙典英低头一看,左手手臂空荡荡的,剧烈的疼痛使得他面目狰狞,刀风狠厉,周边的营帐被激荡开来,风吹得营帐哗哗作响。 孙典英骇然,他没有想到这般美丽的女子竟然是舞得起大刀的悍妇。 温汝得意地朝着秦钰摇了摇下巴。 “狗贼的手臂被我砍断了。” “我现在就送他去死。” 说完,温汝挥舞着十斤的大刀顺着孙典英脑袋砍下。 第一把四十八章 赤霄丸 军帐大营内,天色愈发暗淡。 一丝亮光闪过,那温汝舞着大刀,在孙典英的脑袋上劈头砸下。 然而孙典英的脑袋没有预想中的掉落在地,反而是“唰”得一下,忽然离开了温汝的视线,他一脸鄙夷,瞅了一眼秦钰。 “你就这点能力!让一个女人打前锋的废物软蛋?” 秦钰挑了挑眉,轻蔑道。 “你连我的护卫都打不过,还想打赢我?” 孙典英凶狠地瞪了一眼秦钰,右手撕下一块衣服打翻一坛子酒,捆住了伤口。 “狗日的,老子今天非得杀了你,祭奠我的手臂。” 温汝面色一沉,一脚踢飞了旁边的拳头,一巴掌扇了过去。 孙典英轻松躲过。 视线落到秦孙典英的伤口时,眼里涌现出一丝不可思议,她揉了揉眼睛,好快的痊愈速度。 孙典英的手臂被她砍断了一只,他就像没事人一般,碗口大的伤疤血流得缓慢,像是早早就用上了药。 “狗贼!你做了什么妖法?” “被我的剑砍伤了,怎么还能活泼乱跳?” 孙典英摆了摆剩下的手臂,讽刺道。 “老子可是飞将军,你个村姑不知道我的名号也就算了,老子神通广大,就凭你一个女人的速度就想要杀了我?做梦呢?” 温汝翻了个白眼。 “女人怎么了?不照样砍断了你的胳膊?” “你若真有本事,怎么会看到瓦剌就逃。” “一个苟且偷生的懦夫,怎么还有脸跑出来带兵?还不给我跪在秦钰身下,老老实实献出千灵丹?” 秦钰摸了摸下巴,瓦剌?他的手下败将,不难打的。 带足粮食和军饷,那不是有手就行? 孙典英带着几万大军溃败而逃,纵使秦钰换一条狗上去都比孙典英好。 比起打瓦剌,他更有兴趣的是孙典英是怎么止住手上的伤口的。 神医捻着胡须,缓缓道。 “赤霄丸,有止血的奇效,相传可以瞬间让血肉闭合。” 秦钰抿唇,意外收获啊,战场上死伤是免不了的,倘若能够弄到药方,不说全部军士能用上,只说三成,军队的伤亡就能大大减少,那些等待将士们的亲人们就能多一份盼头。 孙典英喉咙一噎,自己的宝贝丹药被人说出来了,还有一座瘟神在这里,余光瞥见了一脸淡漠的秦钰,随即一脸怒意。 “臭女人,什么狗屁瓦剌,老子不屑去打!老子要是想打,早就动手了,还轮得到你这女人在军营中大呼小叫,我早叫其他人把你压下去了。” 说着,他脸上透露出邪恶的笑容。 温汝被恶心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打战作为将帅抛弃城池和将士们自个儿跑路,只会贪图享乐的酒囊饭袋,她扔下头上的簪花,龇牙咧嘴道。 “狗贼,说大话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你若真能打赢瓦剌,还在淮南呆着?不去打瓦剌上金銮殿封侯拜相,是因为你不想吗?” 孙典英面容狰狞了起来,尤其是当附近还有一个秦钰,这位可是实打实的荡平西域的人,温汝嘴里吐露的话语像响亮的巴掌啪啪啪地抽到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温汝脚下一滑,犹如一头油光发亮的豹子扑倒孙典英身后,猛然劈剑砸下。 “老娘非得剥了你的皮。” 下一刻,孙典英消失在了眼前,如同鬼影般消散了,这一刀蕴含着滚烫强大的恐怖力道劈在了脚下的泥土。 哗啦啦两下,地面碎成了渣渣。 又跑了? 温汝瞪大了眼睛,看着离她两步距离的孙典英 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孙典英歪嘴一笑,神态中尽是轻蔑与嘲笑。 温汝磨了磨牙,再一次舞着巨剑冲到孙典英面前,巨剑舞得虎虎生威,招招都是朝着孙典英的要害取的。 孙典英脚下像是长了八只脚,每一次都在巨剑落下的那一刻轻松躲过,他脸上挂着淫笑,笑呵呵地像在逗弄一个小孩。 “本将军能耐大得很,你个小女娃成得了什么气候?” “区区一个女子,怎么能够和老子对打?” “信不信,只要老子一脚,就能踢飞你?” 神医站在旁边,舌尖在打颤,他没有见到过这么快的速度,若是他去和孙典英打,怕是抗不过三招。 “想不到臭名远扬的飞将军,也有这些本事。” 巨剑一挥,吹得烛火晃了晃,最终被风吹灭,角落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吊在马槽旁奄奄一息的沈易用力地支撑着眼皮,瞪大了眼看着营帐内的影子,心中骇然。 他的宝贝女儿可是从小就是天资聪颖的女子,习武、名师教导,这些年的实力绝对是顶尖的那一撮,就是放到武林中,有几个是女儿的对手。 他面色惨白,虽然这些年他早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迟早会有比女儿更强大的人出现。 而现在一个只会逃跑的混账将军,竟然强大到可以轻松躲过女儿的攻击,连他的衣服都没有沾到。 沈易眯着眼,在混乱的营帐中找寻着秦钰的身影,这小子敢带自己女儿擅自闯入军营,应当有过万全准备的。 可若是没有呢? 女儿敌不过孙典英,那他们的下场只有一条,死! 倘若献出家产,将全部的经营权和店铺交予孙典英,女儿尚且还有一分生机。 心里有了个大概得猜测,他揉搓着手腕,想要挣脱掉铁链。 在一片沉寂的夜色下,锁链晃得叮当响,片刻后,停了下来,沈易一个商人,根本就弄不掉专门捆好的锁链,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女儿啊! 你可千万要打赢呐! 像是听到了沈易的呼声,秦钰抱胸道。 “温汝赢定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神医摇头,孙典英手段了得,秦钰到底是年轻了,这摆明了就是孙典英要赢了。 “世子,你看孙典英得意洋洋,定然是有能耐的,怎么输呢?” “他到底是一方镇守大将,世子早作打算也不迟。” 就在神医苦口婆心劝告着秦钰趁此机会赶快逃跑时,温汝大喝一声,竟扔了巨剑,右手臂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岩浆,赤手空拳地砸向孙典英。 热浪扑面而来,孙典英脸上一白。 “遭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彪悍的女子 一个小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强劲的内力! 他扭动着身躯,想要从温汝手底下逃出去,然而温汝这一招蕴含了她十足十的内力,早在酝酿前她就已经预测了孙典英的行动,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下一刻。 掌气扑在孙典英的心口,他踉跄几步,只觉得胸口处窜入一股热浪,迅速席卷身体的每一处,耳边隐隐出现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是经脉断裂的声音,紧接着脚步离地,身体弯曲成虾弓形状,倒飞了出去,砸碎了案几。 “噗!”孙典英趴在地上,心口处赫然印着五个熏黑的手指头,他“哇”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孙典英喘着粗气,定睛一看,里面竟有红红的血肉。 内脏碎裂! 必死无疑。 “果然不堪大用。” 秦钰撇了撇嘴,孙典英第一次施展时,他就已经看清楚了孙典英的手段,定然是学了一些古怪的武艺。 可是他天资不足,又兼这些日子日日都在床上荒唐,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强行催动内力,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一遇见温汝这般鲁莽又有耐心的女子,几招下来,轻松就能将他打垮。 神医愕然,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更不敢相信秦钰的手眼通天,竟能这般轻松就看穿了孙典英的手段。 就在众人惊愕间,温汝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干净,轻蔑道。 “什么将军?还不如我家小黄狗抗揍,一拳都抗不下,还想打瓦剌?” 温汝拂袖上前,她一脚踢翻了孙典英,重重踩在孙典英的胸口上。 “快把我爹放了。” 孙典英咳得身体颤抖,满脸怨毒地盯着温汝,她余光瞥了一眼帐内几个躲在暗处装死的亲卫,明面上是在威胁孙典英,实际上是在警告孙典英的亲卫。 孙典英哼哼两声,没有说话,但是角落里几个军将早就被温汝强悍的模样吓得魂不守舍了。 孙将军虽然不是什么高手,可是若论逃命的速度,是其中翘楚,孙将军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可是今天被一个十来岁的姑娘打废了。 好恐怖! 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是个比老虎还要恐怖的母夜叉。 温汝这一眼,吓得他们腿肚子都在颤抖,其中一个大胆的小兵,缓缓走了出来。 “女侠饶命,小的这就去放。” 温汝怒瞪一眼。 “还不快去,哆嗦什么?” 一柱香后,小兵恭恭敬敬地将沈易请到了营帐。 沈易两只脚刚迈入营帐大门,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说,千灵丹在哪?你这邪术从哪里来?” “否则,老娘活刮了你。” 嗯!果然是他的宝贝女儿,一如既往的强势和泼皮。 咯吱! 他定睛一看,自家宝贝女儿脚踩在肩胛骨上,轻轻一用力,孙典英的骨头就这么断掉了,鲜血流了一地。 “做梦!呸!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温汝呵呵一笑,脚上的力道加深了。 咔嚓! 孙典英的肩胛骨瞬间陷入血肉里,血肉破碎,甚至能够看到青色的血管。 啊啊! 孙典英撕心裂肺的惨叫,一时之间,安静的营帐内只有他的惨叫声。 “交不交代?” 温汝眼里浮现一抹狠厉,她可不打算就这么停手了,一个肩胛骨废了,那就另一个。 这一次,用了十足的力道,咔哒哒,肩胛骨突出的部位完全被抹平了。 孙典英双目通红,近乎癫狂。 “臭女人,你废我肩膀和手臂,来日我一定要让几万人玩死你。” “嘿嘿!” 温汝没有半点气恼,她忽然粲然一笑,露出了一个宛如牡丹花般美丽的笑容,看得沈易心里发慌。 “你没有来日。” 语罢,一脚踢在孙典英心口。 “砰!”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凌空而起,撞碎了铠甲,冲破了营帐,只剩一双腿卡在窟窿里轻轻颤抖。 温汝拍了拍手,拾起地上的大刀甩了甩。 转眼间,得意的孙典英就成了营帐外的死人。 局势逆转得太快。 众人呆滞了片刻,再看向温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好强悍的女子! 沈易抚着额头轻轻晃了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女儿啊!你这么彪悍怎么嫁得出去! 温汝随即转身,走到亲爹面前,一拍他的肩膀。 “老爹,你还好吗?” 声音粗嘎得像一个男人。 “沈茹!你!”沈易身形一晃,力道之重,打得他骨头隐隐作痛。 沈茹急忙扶住自己亲爹,担忧道:“爹!你怎么了?” 沈易揉了揉太阳穴,瞧见女儿担忧的脸庞,他觉得自己很不好,不仅是身体上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还有精神上也遭遇了极大的痛苦。 秦钰拧眉示意神医赶紧做事,神医了然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掏出一枚药丸,喂到了沈易的嘴边。 一炷香后,沈易眼里多了几分神采。 沈茹确认完自己亲爹无碍后,她收敛了内力,乖乖地走到秦钰身边,一双杏眼水雾雾地看着秦钰,像是抓了耗子的小猫,抓着老鼠跑来求主人夸赞。 “我现在可以做你的护卫吗?” 声音娇滴滴地宛如裹了蜜的草莓,甜得牙都要掉了。 众人惊悚,就是刚清醒一些的沈易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还卡在帐篷的孙典英,齐齐打了个寒颤。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否则现在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和刚刚那个彪悍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秦钰丝毫没有领情,淡淡道。 “你叫沈茹?” 沈茹咬着唇,她有些担心,担心秦钰又不要她,瞟了一眼秦钰的脸色,她点了点头。 “孙狗贼抓了父亲后,强逼沈家将我送到军营里,我不依,便跑了出去。” “孙狗贼便四处通缉我,闹得全城皆知。” “为了救我爹,也为了活命,不得不隐姓埋名。” 秦钰回想起沈茹装成男人的模样,某些疑惑瞬间明白了。 见到秦钰不说话,沈茹翻开手心,是一本羊皮纸做的书本。 “速云步法。” 是先前打孙典英时掉下来的,应该就是孙典英那古怪的步法。 秦钰挑了挑眉。 沈茹指甲抠了抠手心,有些紧张,她怯生生道。 “我现在可以做你的护卫吗?” 第一百五十章 赌上全家的性命 秦钰眯着眼,沉吟了片刻,重重颔首。 沈茹提在嗓子眼的心一松,那就好,她要跟着秦钰努力学习剑法,有朝一日成为秦钰这般强 大的武林强者。 而且,还不止这些,她感受着心脏的跳动,里面似乎多了些古怪的玩意。 沈易嘴瞪圆了,他养了沈茹十七年,打从沈茹懂事开始,他就没有见到过沈茹温柔的模样。 抓周时抓得是木头剑,三岁就开始拿着木头剑到处去欺负人,再大些学了武,那就是横到了天上。 沈茹长得美,打小就有不少追求者,可哪一个上门提亲的不是被沈茹亲自扔了出去,就是吃了个闭门羹。 就是作为沈茹的亲爹,也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模样。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以前,还不知事的宝贝女儿第一次开口叫他爹爹。 缓过神来,他盯着秦钰的眼里有了几分怨念。 沈茹什么时候向他这么低声下气过? 这秦钰何德何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亲昵?主动提出做他的护卫。 这一去,很可能保不住了。 他心里泛酸,可是又想起秦钰这一段时间的表现,他又不得不承认。 普天之下,能够压得住自己宝贝女儿的,除了秦钰别无二家。 就是…… 沈易扫过秦钰空荡荡的身后,回想起那三位丝毫不逊色于沈茹美貌的女子,叹了口气。 女儿可能要受点委屈了。 同为男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普通男人尚且三妻四妾,像秦钰这般,实力强横,至少能和丐帮帮主相提并论,背景强大,堂堂名门之后,又受封秦王,轮言貌,长得比潘安还俊美几分。 近乎完美。 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哗啦啦!” 阵甲声齐齐响起,光听声音,便知道不是一个,些许是这里动静闹得太大,把其他人吸引了过来。 沈易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他一脸严肃。 “茹儿,你不该杀了孙典英的。” 沈茹怨毒地瞪了一眼孙典英,咬牙切齿道。 “老爹,他害你全身是伤,夺你家产,抢你女儿,叫我怎么不恨?” “不杀他,难以泄我心头之恨。” 沈易叹了一口气,看向沈茹的眼神无奈又心疼。 “茹儿啊,鲁莽万万不可,你怎么忘了,我们在孙典英的大本营里。” “咱们大可抓了他,威胁兵将放咱们离开。” “今日这一闹,定然会被扣上造反的名头,那可是杀头的罪。” “孙家在朝堂上,多受皇帝的重用,必然会往死里报复的。” 沈茹闻言,眼里泛起一些迷茫,她恨极了孙典英,满脑子就是想砍了他脑袋祭天。 可是没有想到后果。 沈易脑子快速运转着,这些日子也是难为她了,到处逃跑奔波,还要为了救他每天都在操心。 沈茹还年轻,万万不可为此葬送了性命。 他思索着其他的后路。 “你快快传信回去,让他们变卖家产,举家搬去东瀛!” 事已至此,必然要快,赶在皇帝和朝廷大臣之前赶回去,举家逃难。 秦钰翻看了几页速云步法,只觉得有些意思,若是能寻个安稳的地方,他的武力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闻言,他眉梢一动。 “不若去辽东?房子和粮食都给你备好了。” “那是我的封地,狗皇帝不敢派人去。” “就算孙典英没死,狗皇帝也不会放过你。” 林青天是个小肚鸡肠,只会权谋,只会给林氏皇族谋利益的傻子。 全天下百姓的钱全进林氏皇族口袋里了,商贾的钱三七分成,三分分给朝臣,七分分给林氏皇族。 一百年不到,养了一群好吃懒做的虫蠹,只会吃吃吃,嚯嚯百姓。 全然不知,百姓才是立国之本。 以林青天的眼界,八成只看到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典故,想着怎么去折磨朝臣,丝毫看不到太宗的殷切叮嘱。 洪灾后,富庶的淮南百姓割不动了,就要拿商贾动刀子。 此次就算沈茹没有杀了孙典英,迟早沈家也会倒霉的。 想要填平林氏皇族的肚腩,区区一个天下第一首富还不够,估计大夏各地的商人都会遭殃。 “狗皇帝”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以出,沈易沉默了片刻,若是没有官府的授意,他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抓到军营里来。 脑海中不停回荡着那些传言,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皇帝约束不了臣下,想要图谋他的家产,侮辱他的女儿,还要害他的性命,他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明知皇帝品性不行,还要拿家产和沈茹的性命去赌皇帝的仁慈吗? 辽东苦寒,可总比死了好。 造反便造反吧! 没有过多思考,在混乱的军营内,他做了一个压下全家九族的决定,沈易盯着秦钰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秦钰微微一笑,有了天下第一富商的参与,何愁粮食和布帛的缺乏。 “只是我们要怎么出去?” 沈易转过身来,望向营帐大门缝隙,担忧道。 营帐外月色给夜幕披上了一抹亮色,月光映照着铠甲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照得营地犹如白昼。 秦钰听着营帐外的阵甲声,不急不缓地越过破碎的铠甲,一脚踢开断掉的案几,走到孙典英屁股后面。 他右手轻轻一抓,揪起孙典英的腰带,心底涌上几分兴奋。 “我知道你没死。” 说罢,秦钰左手摸上了孙典英的脖颈,像拎小鸡一般拎起了孙典英,手上的力度渐渐锁紧。 片刻后,孙典英脸色涨得犹如猪血般通红,他挣扎着短腿,嘴里发出咔咔的声响。 沈易震惊了,孙典英还没死? 沈茹眼皮一跳,怎么可能?她那一拳十成十的力道,孙典英的内力根本比不上她 肉身硬抗了她的拳头,还没有死? 这是什么妖法吗? 能够起死回生? 秦钰神色自若,他早就看出了孙典英的不对劲,他拎着脖颈在空中轻轻晃了晃。 “把千灵丹交出来!还有你什么怎么拿到的千灵丹,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吩咐你的人走远点。” “想好了再说,如若做不到,我立刻捏爆你的脑袋,让你死个痛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羽和道人 阵甲声阵阵,地上的石子轻微震动。 军中大营外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将士们。 将军一口咬定不是秦王殿下,却又将他们请了出去,忽的一声惨叫声响起,他们有些疑惑,却不是因为营帐内有惨叫声,而是因为惨叫声有些粗犷,甚至有些耳熟。 平日里惨叫的多半是女子,声音凄厉得宛如垂死的夜莺,抑或是被将军抓来的富商。 按理来说,现在就应该有尸体或是被抓来的富商,可是今天什么也没有。 他们不由得偷偷透过一个营帐的大窟窿里,偷看营帐中的一切。 然而,没有什么预想中的画面。 只有一个屏风挡在窟窿前,将一切都遮住了。 偶尔传来女子柔媚的声音,娇滴滴道。 “我敬将军一杯。” 透过屏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妖娆的身段靠在高大的身影旁,不用想也是风情万种,春色盎然,听得他们艳羡不已。 营帐内,一个身穿全身金甲的武士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声音沉稳道。 “大家散开了,各回各营。” “秦王殿下在与孙将军商谈要事。” 众人瞪圆了眼,真是秦王殿下?原来是真的,几天之内从灾区赶到军营,想必是河水已经止住了,不然秦王殿下绝不会离开灾区的。 紧接着又一句话,在他们的耳边炸开。 “明早辰时,校场发军饷。” 发军饷?他们没有听错吧? 将士们你看我我看你,犹豫片刻,一个胆大的将士走了出来,再一次提出质问。 “发多少?” 武士没有抬头,却是没有挥舞着手中武器,将提出疑惑的男人大打一顿,淡淡道。 “发全额,欠的一个月军饷一并补足了。” “不许带兵器。” 有的将士掏了掏耳朵,有的干脆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疼得他龇牙咧嘴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全额军饷。 孙典英这个王八蛋那次发钱不是只给八成?八成还算多了,更多的时候只有七成。 甚至故意拖延个几天,莫说提前,连准时发放都是个稀罕事,足够让军中各大小兵议论不少时间了。 今天怎么转了性子,要给他们发足额军饷了。 “是秦王殿下吩咐的。”有人嘴里嘟囔出声。 秦王殿下! 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早就听闻秦王殿下仁慈爱民,体恤臣下,故而组织得起几十万将士们为他舍生忘死,荡平西域,打死了异族将领,裂土封王,成就不世之功。 今日见了方才明白,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也不管什么熟悉的惨叫声了。 “走走!咱们别打扰秦王和将军的好事了。” “发钱啦!” “唉!要是秦王是咱们将军就好了。” “好小子,你不如去投奔辽东。” 嚷嚷声随着夜色加深,渐渐消散在夜幕中。 宽阔无人的营帐外再一次回归了平静,只有原先的一个角落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声。 “吱!” “吱!” 一道红色的影子忽然跳入了军营,脚尖一点,犹如蜻蜓点水般跳入了营帐中。 紧接着又是一道,雪白色的影子,雪花般飘入营帐内。 最后一根银针戳破营帐,“唰!”的一下,完全落入了营帐内。 转眼间,宽阔的营帐内,热闹得很。 “公子英明。” 红羽抱拳道。其他二女也是如此,齐齐抱拳。 “公子英明。” 原本的计划是秦钰带着神医进了营帐来拖延时间,她们趁着吵闹的间隙偷偷带走沈易,最后绑架孙典英,直接出去。 可看将士们的模样,一听是秦王殿下,当即就跪倒在地,根本就用不着她们出手。 秦钰松开了沈茹的腰肢,他站起身来,颠了颠手里的两个小瓷瓶。 赤霄丸、千灵丹到手了。 赤霄丸能够快速止血,战场上的神药。 千灵丹不仅能够提升内力,还能够保住心脉。 二者加持,战场上的伤亡率会大大减少。 孙典英被沈茹那般毒打,还能活下来,全靠千灵丹保命。 还哐了一个天下第一个会做生意的富商去辽东。 这笔买卖赚大了! 兴奋中的秦钰没有注意到沈茹的脸色。 沈茹俏丽的脸蛋上染上一抹绯红,强而有力的臂膀拢着她的腰肢,充满着侵略性的男性气味刺入鼻间。 恰好躺的又是春宫图中干坏事的软榻,她和秦钰在软榻上搂搂抱抱,吸了一口秦钰的味道,熏得她想入非非。 忽然的一空,她都有些不适应,心底浮现出一股奇怪的想法,为了掩盖这些古怪的想法,沈茹一脚踢了踢还有一口气的孙典英。 “狗贼。” “你刚刚说这些药丸,是谁炼的?” 孙典英嘴里塞着沾了黄泥的鞋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角流出唾沫混着鲜血,腥臭味熏得沈茹直犯恶心。 沈茹随意指使了一个将士。 “把鞋底拿出来。” 将士一看到是沈茹母夜叉,吓得手一哆嗦,身体先越过脑子,直接拽下了鞋底,连带着还脱落了几颗牙齿。 孙典英抬眼见到沈茹秀美脸庞,身体一个激灵,险些从地上爬起来。 母夜叉的能耐,他已经贴身感受过了。 一个女人能凶狠到这个地步,简直闻所未闻,想当初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选择抓沈易,全淮南通缉沈茹。 他吞了吞口水,没有任何犹豫道。 “羽和道人。” “他住哪里?” 沈茹怒瞪了他一眼,手心凝聚成鲜红, “我不知道,这药丸是我从他的弟子手上抢来的。” “弟子死了,临死前说他是羽和道人的弟子。” 孙典英哆嗦了嘴皮,结结巴巴道。 “我派人找了几天,淮南地皮都翻过来了。” “没有这个人。” 抢来的?弟子还死了? 沈茹秀美一横,怕不是早就想要谋财害命,故意埋伏在人家必经之路上。 她挥着手臂就将孙典英的脑袋砍下,却被秦钰拦住了。 “慢着。” “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钰皱眉,目前火烧眉毛的是怎么安抚那几万军将。 只得通过孙典英问出当时的场景才是上策,有个大概位置才是上策。 沈易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尹文和哼哼哧哧从营帐外窟窿里爬了进来。 “世子军营主簿,我找到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算账 辰时。 阳光璀璨,树枝舒展,趴在树枝上的蝉儿似乎知道了今天是个好日子,高兴得吱哇吱哇地叫了起来。 偌大校场上,将军以下各个统制官早早就守在最前面,指挥着旗下的卫队,乱哄哄的军队呼啦啦地往场地上涌。 “快发饷!” “快发饷!最好再给俺们发个娘们。” “嘿!你小子想得挺美啊!” “那是!我要瘦的娘们。” “你懂个屁,有了钱就要找丰腴的做婆娘。” 不少士兵扯着嗓子大喊,嚷嚷得校场内都传遍了,众将士听着不少浑小子的话语,心里想着未来的美好盛景。 钱到手了,老娘能过点好日子,孩子能去读点书,不用像他们一样当个睁眼瞎,只能靠搏命挣钱,婆娘也能穿点好的衣服。 一时之间,哄笑声一片,平日里厌烦的蝉叫,蝉的叫声哟呵着给他们伴奏。 统制官们根本管不住,或者说他们本来也没想管,跟了孙典英几年了,头一次提前发放军饷,还是足额的,怎么不让人期待呢? 校场大台上仍旧是空无一人。 等候了约莫片刻,一片绿叶从树上掉了下来,滚了几个圈落到了地上,一只锦靴踩在绿叶上,轻微的咔嚓声响,却如同惊雷般让所有叫喊的人闭了嘴。 秦钰一袭黑色祥云纹锦袍,双手负在背后,轻轻迈上了校场的阶梯,身后跟着孙典英的亲卫,肩提着红木柱,抬着几十箱红木箱子。 他迎风而立,浑厚的内力传遍了整个校场。 “各位将士们,今日我将这些年拖欠克扣的军饷全部补齐了。” “有异议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能有什么异议?嫌自己的钱不够多吗? 原本以为只是还今年的,竟然从入伍开始算的钱补齐,馅饼砸头上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天竟然被秦钰做到了。 “好!” “俺们没有异议!” “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道,有人举着手欢呼着。 “秦王殿下仁义啊!” 秦钰微微一笑,大手一挥,一个清瘦男子领着沈家父女以及其他汉子走上前来,正是昨夜尹文和混进军营内去寻得好友卢鸣。 “卢主簿,点清他们的钱财,精准到一文钱。” “本王在此,敢有贪污抢夺的,斩立决。” 掷地有声的嗓音传到众人耳朵里,他们热切地看向卢主簿。 卢主播抱拳恭恭敬敬地朝着秦钰行礼,又转身朝着前方行了礼,从衣领里掏出几本厚厚的账册。 “将士们,卢某必将分毫不差,将钱送到你们的手里。” “叫到名字请上来。” 语罢,卢鸣示意身后几个汉子搬来桌椅和算盘,十来个人包括沈易,当着大众的面坐了下来,算盘一打,账册一翻。 “沧州赵六,从军七年,总计一百五十八两银子,实发一百两二十两,现归三十八两。” 被叫到名号的沧州赵六,本该高兴的他,却是犹豫了,从军七年,他被克扣的钱粮早就进了孙将军的肚子里,孙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天底下真有馅饼给他砸吗? 难道是要他的命,故意先把钱还给他,然后送他去死? “哎呀!你赶快去啊!那可是秦王殿下。” 在同袍们的催促下,赵六才敢伸出脚挪到了校场上。 他浑身绷直了,大气也不敢喘。 秦钰忽的一下走到他的眼前,赵六毛骨悚然,张嘴便想要推辞说这钱他不要了,小命要紧。 手上忽的一重,赵六低头看了看。 是一把碎银子。 他下意识颠了颠重量,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八两。 秦钰拍了拍他的肩头,扭头看向队伍后的将士们,喊道。 “下一个。” “冀州闻及,从军三年,总计六十九两,实发五十五两,现归十四两银子。” 有了赵六的代表,其他在旁边观望的将士们猛地一阵,真给钱呐! “快点,轮到我了。” 随着卢鸣中气十足的声音越来越低,噼里啪啦打键盘的声响盖过了声音,校场的气氛越来越高。 “秦王殿下厉害!” “是啊是啊,俺都以为钱早没了。” “有了这钱,俺就能送我孩子上学堂了。” “就是就是,那你赶紧排好队。” 此言一出,众人老老实实排好队伍,等着卢鸣开了金口,叫到他们的名字。 每叫一个人名字,其中就有人上台去领钱,在秦钰如同利剑般尖锐的目光下,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手里。 他们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这么多年头一遭见到自己的钱被退回的,还没有任何要求和刁难,拿钱就完了。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头头,想到之前遇到的几个狗屎般的头头,心底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要是秦王殿下是他们的将军就好了。 秦钰扫过将士们的脸色,轻轻一笑。 昨夜他其实准备了好几个策略,一是直接擒下孙典英,放大家离开,二是三女藏在暗处,趁其不意劫走沈易,他们再想法子脱身。 第三个办法是尹文和提醒的,他有个发小,就在军营中做管账的,偶尔透露一些关于孙典英贪污军饷,吃民脂民膏的不满。 有一定几率将这些身着重甲的兵士们收为己用,届时安插在淮南,他日与辽东各地里应外合,将大夏的天捅翻了。 算账清债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等到太阳只剩下一个边角裸露在天边,账单完全算完。 卢鸣站起身来,身体晃了晃,强拖着疲劳的身体,走到秦钰面前。 “世子,小的算完了。” 眼瞧着众人脸上布满了领了钱的喜色,秦钰重重颔首,伸直脚尖,轻轻一踢。 “哐当!”箱子震动,一个金元宝掉落了下来,晃了晃,看得众人火热,没有人会嫌钱多。 目光触及到了一个沾血的脑袋,瞳孔一缩。 “将军?” 靠着拍孙典英马屁提拔升官的官兵们愕然,好端端的将军,一天不见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烂泥。 秦钰低头踢了踢烂泥。 “说话啊!” 孙典英嘴里咔咔声不断,全身颤抖着身体。 和孙典英熟稔的官兵孙旭走上前来,大喝道。 “你是什么人?敢这么对孙将军。” 他络腮胡子一抖,凶得一旁的亲卫们一哆嗦。 语罢,手心里撑出一把匕首,刺向秦钰的心口。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收编军队 秦钰轻轻一避,轻松避开,手臂往前一拉,后退一步,片刻间,孙旭的手臂就被拧在了背后。 孙旭错愕,他习武从军七八年,跟随叔父到处跑,从来没有遇到过秦钰这样的人,一个擒拿就将他拿住了。 “本王在此。” “跪下!”秦钰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孙旭,脚尖一踢,正中了膝盖窝,孙旭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任何敢在校场放肆的人,斩立决!” 说着,抽出背后的天澜刀,青光一闪。 孙旭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脑袋就飞了,落到校场台下。 动作利落到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敢想学孙旭为孙典英出头的军将们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吧唧,没有了勇气。 耳边传来孙典英撕心裂肺的叫喊。 “侄子啊!” 孙典英哭得泪水和着鲜血流了下来,挣扎着身体想要搂住孙旭。 场面弄得像苦情戏般,秦钰没有一点同情,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着,他孙典英也有今天啊! 几天之内,杀了七个抢来的农家女孩,七个家庭失去了农家的女儿。 现在就失去了一个侄子就哭天抢地,活该啊! 他怎么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 秦钰挥了挥衣袍,冷冷道。 “将士们,今日所有的军饷全还给了你们。” 众人凛然,想来今天拿到的军饷完全没有经过孙典英的同意,全权由秦钰操办,一个传得沸沸扬扬造反的秦王,分发军饷给他们,还特意叮嘱他们不要带武器,所求的会是什么? 秦钰一双墨瞳迸发出犀利的目光,扫视过诸将。 “倘若归于我麾下,军饷和粮食绝不会缺斤少两。” “来做一个决断,是跟孙典英,还是跟本王。” 说罢,他揪起孙典英的领子,如同扔垃圾般抛出个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砸在了人群中。 众人旋开了一个位置,低头扫视着奄奄一息的孙典英。 孙典英蠕动着身躯,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朝着一个眼熟的豹眼男人晃动。 “救我!” 几万士兵竟无一人开口,就是平日里亲近熟稔的官兵也没有站出来。 这些年,他们被孙典英克扣的钱财和口粮,算起来是一个极大的数字,拿了他们的钱,吞了朝廷发来的口粮,还要对他们又打又骂。 除此之外,还要提防自己家人被孙典英给盯上,万一家里有妹妹的被孙典英听到,十有八九是要被抢来玩上几天。 昔日畏惧于他的权威,不敢动手,万一带着几十上百个兵冲进家里,直接屠了满门怎么办? 甚至还有可能背上叛贼的声音,连祖坟都会被刨了。 但凡是有个脑子的,都不会在孙典英势力最盛的时候去找死。 可是现在,他脑袋破烂,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早就有怨言的将士们有几个愿意去帮他? 和孙典英熟稔的将士们见到秦钰的动作,很快就明白了秦钰的用意,他是想铲除孙典英的势力,取代孙典英成为他们的直接掌控人。 谣言是真的,秦钰真想造反! 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他们呢? 于是很果断地舍弃了没有用处的孙典英。 豹眼眼珠子一转,他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当务之急是为了获得秦钰的信任,他没有任何犹豫,搬起了附近的大石头,盯上了孙典英的脑袋,重重砸下。 扑通! 地面上红的黄的白的,流了出来。 孙典英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副将竟然会亲手杀了他。 最后一口气彻底消散了。 掉落在地上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瞅着一拥而上的人群。 脑子活络的立刻明白了,杀了孙典英才是他们献给秦钰的投名状, 一人扑了上去,紧靠着蛮力,拧下了孙典英的胳膊,一人扑在孙典英的脑瓜子旁,强忍着恶心从脏污里抓住他的头盖骨。 脑子慢的,急忙扑上去,却踩爆了孙典英的眼珠子,脚步一个趔趄,一路滑着将那些军将摔了个大马哈。 秦钰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些人的丑态,暗暗咂舌。 孙典英还是死得太快了,太便宜他了。 还没有被五马分尸,就死翘翘了。 “世子!我愿为世子肝脑涂地。”抢夺着手臂的小将挣扎着爬了起来,快步走到秦钰身边,猛地跪下来,他高举孙典英的手臂。 “世子,恶贼已死,我愿为世子赴汤蹈海。”另一个双手捧着头盖骨,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秦钰呵呵一笑,虽说无耻,但他们是维持军队的重要人物,现在最紧要的是收编兵卒,让他们服服帖帖,他正要点头答应。 沈易凑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 “世子,他们是降将,稍有差错,容易造反!” “绝不能留活口。” 秦钰睨了他一眼,尹文和说得有道理,属于普通商人排除异己的手法,却到底没有明白军队绝不能这般。 非黑即白,只会让新降的军心不稳。 等过些时日,安抚足够了,一一替换将领才是正道。 秦钰又转回了身体,重重点了点头。 “你们维持原职,本世子不作任何改变。” 众人方才释然,暗暗擦了擦手心的汗,好歹他们的职位和性命保住了。 尹文和眉头紧皱,这可都是些胡作非为,霍霍百姓的畜生,秦钰这么做有什么深意吗? 他侧眼,看着秦钰轻轻开口。 “可倘若再有贪污军饷,喝兵血,强抢民女的事发生,斩立决。” 语气很轻,可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不减。 众人愕然,他们当兵就是为了吃粮,玩女人,现在军饷不能贪污,女人不能抢,那还当什么兵? 可是碍于秦钰的威势,无人敢不答应,脚下的烂泥般尸体等着他们呢。 憋屈总比死翘翘好。 于是将领们没有犹豫,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异口同声道。 “愿为世子马前卒。” 秦钰一扫他们的脸色,心知肚明,只等些时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不料此时营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钦差大人,韩文程韩大人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夏是我的江山 夜风习习,吹散夏日的余热,韩文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他抬眼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校场时,忽然体内泛出一阵凉意,夜风一吹,浑身起皮疙瘩起了一地。 扭头看了几眼身后的几十个护卫,以及放在营帐外的粮食和布帛,心里发寒,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可他想起那泛滥区几十万灾民,心中燃起无名的勇气,再苦再难也比不过灾区的老百姓。 面对冒出来的无数双眼睛,转过身来,韩文程理了理衣冠,示意仪仗队向前,大旗晃动,一男子高喊。 “钦差大人到。” 一队手持长枪的兵士走在最前方,紧接着是一队甲胄全副武装的武士护送在旁,他走在中间,摆出一副钦差大人的气势,缓步走上前方。 几万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对比周边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的兵士们,他这些人根本不够看。 孙典英这般废物残暴的人物,只要他下令,顷刻间就可以吩咐兵卒们将他撕成两半。 只是有些奇怪。 传言孙典英驻扎的军队军纪涣散,到处打砸抢,甚至做出抢夺风流女在军营内玩弄致死的传闻。 韩文程环顾四周,不仅没有发现有女人,军营中也无任何混乱散漫迹象,列队成阵,没有带任何武器,一脸的喜色,好似遇上了天大的好事一般,手里捏着钱。 有鬼! 来的路上,他收集了孙典英这些年干的事,这混球仗着和皇帝陛下有姻亲关系,在军中为所欲为,逃跑、喝兵血、迟发军饷都是常事了。 今日并非发饷的日子,以孙典英那般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性子怎么会发军饷。 人群渐渐退开,露出校场上的台子。 台子上十来个人,在夕阳的映照下,韩文程没有看清楚面容,却第一时间猜出了淮南军队要造反了。 那不是孙典英的体型。 孙典英不在这,能够召集到这么多人的,只有一个原因,手底下的人造反了。 而他作为皇帝派来的钦差大人,首当其冲会被砍头祭天。 他心里凉得透透的,跑了几百里路,百姓未能解救一二,今日竟要死在这乱军之中了。 韩文程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做好了英勇就义的牺牲。 尹文和面色阴沉,钦差来得太不巧了,秦钰刚刚砸下重金,收服了几万兵卒。 现在来一个钦差,说不定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局势翻转,大夏人天生对皇帝有着好感和信任。 哪怕皇帝是个畜生,只要写一份罪己诏,在旨意中为自己所放下的错误忏悔,不少老百姓就能轻松原谅他。 莫说这位钦差还带来了不少东西,实打实的来赈灾的,除了派出来的钦差年纪大了点,什么毛病都挑不出来。 他侧眼看向秦钰,只能暗暗祈祷秦钰能够帮忙。 秦钰瞧着台下人,眼神有片刻的愣神,韩文程,梅花韩家,昔日为林氏皇朝出生入死的大家族。 在原来的记忆里,韩文程七老八十了,早该加太师衔退休了,怎么会来到淮南? 要是来赈灾,不应该派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吗? 几百里路,赈灾,哪一条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承受得起的,万一遇上瘟疫,第一个死的就是岁数大的老人。 林青天是脑子给驴踢了?还是天天在床上睡傻了? 派一个退休老头百里迢迢跑过来明着赈灾,怕是想要直接弄死韩家老头,又不留把柄。 倘若真是如此,倒是有了破解的办法。 “韩大人,本世子替爷爷向你问好。” 秦钰礼貌抱拳。 世子,韩文程一愣,能够做到收服五万兵卒,让军队改头换面的人,身份上还是世子的,除了秦钰,还有谁? “秦王殿下。” 韩文程抱拳回礼:“老夫身体尚且安康,替我向王爷问好。” 秦钰重重颔首,挥手示意旁边快点搬来椅子。 “看座。” 韩文程拎着袍子避开地上的脏污,走上了校场台,他偶然瞥见了几个孙将军手下的副将手上捧着手臂、沾着血迹的头盖骨。 心中骇然,面上却仍旧维持着钦差的风度。 “老臣前来寻孙将军,前往清河县赈灾。” “不知孙将军去了哪里?” 副将们心虚得很,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兵卒们也不敢发声,万一钦差大人得知了消息,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造反。 都是吃米粮的,谁敢当着大官面前承认自己看到了上面军头杀了自己的主将,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秦王殿下又没有换掉将军,他们这些普通人掺和什么? 韩文程再一次扫过地上的鲜血,最后在一团肉泥上瞧见了一片华丽的丝绸布料,他忽然明白了,果然是造反了。 他定定地看向秦钰。 “敢问殿下,来淮南是何用意?” 秦钰沉声道。 “救灾!” “黄河溃提,死伤无数,本王携武林人士与灾区同吃同喝,共抗洪灾。” 韩文程眯眼,显然是不信他的说辞。 底下的兵卒高举着双手,大声疾呼道。 “钦差大人,俺家就是秦王殿下保住的。” 有人敢说话,其他人也开始大着胆子呼喊了起来。 “俺也是!” “俺爹说了,要不是秦王殿下带着几万人去堵河堤,咱们全都完蛋了。” 韩文程半信半疑,他好歹是从血雨腥风里走出来的,秦钰在京城时多是纨绔子弟的模样,其实是在隐藏锋芒。 等靖北王回来时锋芒毕露,流放到边疆,却还能依仗辽东苦寒之地扫平西域的天之骄子。 多么深沉的城府。 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灾民。 莫不是早就潜入中原,想要寻一些奇能异事的强者收拢于自己麾下,只不过恰巧碰上了洪灾。 “殿下仁义啊!老臣替灾民先谢过你了。” 不管秦钰怀的是什么心思,他做了事实,拯救了灾民。 而坐在金銮宝殿的皇帝,高高在上,这明明是他们林家的江山,却将供养林家的百姓抛之脑后。 实在不该! 秦钰呵呵一笑。 “不用!大夏迟早是我的江山。” 众人哗然。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狂妄!他有狂妄的本事! 大夏是我的江山。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直白到不能在直白的欲望展露在几万兵卒和皇帝亲点的钦差大人面前。 韩文程脑子嗡得一下,转不过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话来,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吗? 看秦钰胸有成竹的模样,应该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可他区区一人,怎么敢在几万大军中说出这般狂妄的话语。 他低头凑在秦钰面前。 “殿下是想造反?” 秦钰丝毫不怯,坦然道。 “是的。” 韩文程语塞,一时半会他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回答的言辞。 造反? 那得快马加鞭告诉皇帝。 秦钰像是有一双透视眼,轻而易举就看穿了韩文程的的想法,他俯身握住韩文程的手,循循善诱。 “梅花韩家是百年世家,百年来为林氏出生入死。” “可是昏君是怎么对你的?” “京城离淮南几百里路,黄河泛滥尚未止住,摆明了昏君是想让你这等忠心老臣送死。” 韩文程沉默了,强行忽略了秦钰口中的“昏君”二字。 他并非不是不知道利害,只是他们祖祖辈辈世受皇恩,让他们背叛祖祖辈辈信仰的林氏,不亚于是在自刨祖坟。 秦钰继续和韩文程理清现实。 “先不说韩家多少良家子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就说黄河救灾。” “黄河泛滥,殃及了几百万无辜百姓。” “昏君非但不派人救灾,旗下将领纵容手下肆意凌辱百姓,杀功冒良。” “孙典英就是其中之一。” “还只是淮南,黄河最下游,上游驻扎了十几个军队,百姓苦楚无言可以诉说。” “倘若林青天是个有作为的,怎么会容忍军痞无赖肆意妄为。” 韩文程摸着胡须,轻轻喘了一口气,秦钰所言,这一路上他看到了太多,半斗米买一个女孩,一抖米典妻,野狗啃噬活人的惨像只多不少。 更不用说孙典英带的兵出了名的臭,所到之处,无一不是烧杀抢掠,比土匪还要恶上三分。 秦钰见韩文程沉默不语,粗略地扫视过他的面容,额角处似乎有伤,他暗暗咂舌,果断提出了又一想法。 “韩大人,赈灾这事是您老拼了性命争取来得,对吧?” 韩文程面色刷白,他默默地拉下了帽子,遮住了额角的伤口。 尽管还是没有说话,韩文程的行为已经告诉了秦钰他猜的没有错。 “林青天贵为皇帝,吃得是百姓税赋,穿得是百姓织得布。” “可是他是怎么对百姓的?” “视之如草芥,就是昔日为皇族卖命的功臣贵勋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牛马。” “否则,怎么会派您老一大把年纪过来?” “如此荒唐的皇帝,他还配坐在龙椅上吗?” 韩文程枯坐在木椅上,捂着脸,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秦钰是怎么猜到是他用性命换来的粮食,只是赤裸裸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承认秦钰比现在金銮宝殿上的那一位要合适。 大夏打了一百年的瓦剌、兀良哈,秦钰不出两月,就扫平了,还仅仅只依靠了一个辽东。 大夏百姓遭遇黄河泛滥,流离失所,为了大夏百姓出头的,也是秦钰。 这是林氏的江山,林氏高高在上啃咬着底下人供奉上的美食佳肴,却不曾为了底下人割舍一分一毫。 他们这些忠臣良将在陛下眼里,就是一碍事的废物,只会耽误他和林氏几十个亲王在封地上肆意妄为。 这是人君的模样吗? 荒唐! 太荒唐了! 韩文程苦笑一声,不由得怀疑他的忠诚是不是找错了人。 在一旁听了大半的兵卒回想起昔日被欠饷、被老兵欺负的惨像,再想起高高在上的皇帝,暗暗地骂了一声。 “狗皇帝!” 要老子给狗皇帝卖命,还不如投靠秦王,反正都是卖命,人秦王给钱又给粮,狗皇帝什么都不干,钱还要克扣,就要老子送命。 什么玩意! “俺们愿意跟秦王殿下造反!”一句话点燃了众多人积攒在心底的不满。 “俺也愿意!” 星星点点的叫声很快迅速蔓延至整个校场。 沈易和尹文和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好厉害的手段。 狂妄是表现,通过言语挑拨军队与皇帝的关系才是真的。 皇帝天高地远,甚至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就被秦钰三言两语教唆尽归辽东,连皇帝派来的钦差大人都不在意了。 原以为传说中荡平西域的故事真假参半,多少有镇北王参与,今日只见秦钰单枪匹马面对几万兵卒,大喇喇地说出要造反,还能获得兵卒们的信任,顺便诛了钦差的心。 这能力和手段,许多人拍马也赶不上啊。 就算是真狂妄,他秦钰也又狂妄的本事。 感受到周边环境的暴躁和喧嚣,秦钰呵呵一笑,右手搭在韩文程,真挚道。 “韩大人,您老何不学他们投入本王麾下?” “韩家拥有的一切,本王也会给你。” “也绝不会做卸磨杀驴之事,本王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韩文程心动不已,秦钰这般仁慈又强大的上位者,对比某位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夺人性命的陛下,林氏的地位岌岌可危。 倘若有朝一日,秦钰成了皇帝,他们韩家的青年才俊定然能够大展异彩,而不是像现在缩在家里,不敢说任何违背皇帝的话语。 韩家定然能够成为第一世家。 而他作为辅佐新帝上任,拥有着从龙之功的韩家家主,定然能享受无边的尊敬,即使是死了,他的牌位也一定会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韩文程心动不已,想要答应了秦钰,只是需要开开口就成了。 韩文程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秦钰行了一个礼。 “秦王美意,老夫不胜感激。” 尹文和握紧了拳头,隐隐兴奋,这是松口的迹象,倘若能说动京城的世家,里应外合,可直接将京中城防图偷出来。 韩文程心一横,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老夫愿……” “愿意为当今圣上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人心里,在史册里 晨光微曦。 点点亮光透过营帐的白布落在铜镜上,亮光反射打在秦钰的脸上,勾勒出他俊逸又不失沉稳的脸庞。 秦钰盘腿坐下,咽下一颗千灵丹后,蕴含着十足的灵气像流水般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丹田处萦绕着的淡黄色的光芒,一缕清气弧度注入其中,眨眼间,平静的光芒宛如积蓄许久的火山爆发般“轰”得一下,瞬间暴涨起来。 周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犹如蝉翼般的金光,疯狂地吸收着周围天地间的灵气。 灵气杂乱无章地被塞入丹田处,四处乱窜,在万年冰蛭的作用下,这些灵气老老实实地按照丹田运行的流程,缓缓被秦钰吸收了。 秦钰盘腿打坐,已经持续了一个晚上了。 两柱香后,秦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尽管双眼紧紧闭着,可是他分明将外界看得一清二楚。 一滴露珠从绿叶上滚落,留下一道细小的水痕,早醒的蝉儿抖动着翅膀,眼珠子转动看向营帐内。 还有骑着驴车赶着离开军营的韩文程。 韩文程挥舞着鞭子抽了在毛驴上,大声呵斥道“快点走。” 他回头最后一眼,望了望秦钰所在营帐。 若秦钰是天下至尊,百姓可就有福了。 可惜他们韩家,是做不到与林氏切割的。 驴车驶出营帐外,嘎吱嘎吱声渐歇。 秦钰摇了摇头。 林氏皇朝还是有许多愿意干事,愿意拥簇他们的人。 即使狗皇帝荒诞到了一定的地步。 韩家便是其中之一。 回想起昨夜,韩文程斩钉截铁道。 “我韩家世受国恩,天子虽荒唐,却不是顽固之人。” “倘若可劝,老臣拼了命也要劝回来,方才对得起太祖皇帝,韩家的列祖列宗。” 眼里的决绝,绝非他一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韩文程是打算与国同休了。 秦钰暗叹一句可惜了。 一个有情义有能耐的人物,不愿意跟随他,怎么不让人可惜。 转念一想,他到底是年纪大了,不知道此次赈灾后,回去还能活得了多少天? 心里的惋惜越发多了,倘若留在营中,兴许他获得了千灵丹还能延长韩文程的寿元。 可韩文程自愿在林家这条破船上捆死了,那他也没有办法。 当务之急,是寻到那制造千灵丹的羽和道人。 秦钰站起身来,走到一面铜镜前,活动活动关节,感受到骨骼的粗壮,肌肉更加结实,丹田处充斥着奔腾不断地大江大海的气息。 仿佛他的身体再一次强化了一般。 真是好玩意啊! 秦钰不由得感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炼出这般灵药? “也不知道那羽和道人,到底在哪里?” “万年冰蛭和千灵丹配合得绝妙啊!” “若是能用在高级将领上,不必等到秋收过后了。” 护住心脉,增强内力。 要是有一百人服用此等奇药,他带领一百骑杀入皇城,杀了那些吸人血的蠹虫。 “世子!” 沈易匆忙跑过来,他喘了口粗气,扶了扶胸口。 “世子,你怎么把韩文程放走了呢?” “万一他打着救灾的名号,去向皇帝告知你的罪名,届时可如何是好?” 沈茹往前一站,粗声粗气道。 “公子,你说一句话,我立刻要了韩文程的脑袋。” 秦钰瞥了一眼沈茹,沈茹舞着大刀跃跃欲试了。 此女性情急躁,稍有不慎会酿成大祸。 他挥了挥手:“放他走。” “为什么?”沈家父女异口同声道。 秦钰负手而立。 “韩大人救治百姓,是益事。” 沈易皱眉。 “可他代表朝廷。” 也就意味着秦钰先前的努力,很有可能会被皇帝图谋而去,皇帝一道圣旨下达,就可以将秦钰赈灾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得来的民心,会轻松走到皇帝身旁。 秦钰漫不经心道。 “烂透了的朝廷能有韩大人这样的人物,是百姓之福。” 沈易正欲再劝,秦钰话头一转,语调陡然拔高。 “本世子造反,狗皇帝能耐我何?就算韩文程不去京城,狗皇帝也早有防备。” “只是他眼界狭隘,只看得到权谋,却看不到底下万千百姓。” “圣君贤主不在圣旨上,是在人心里,在史册里。” 沈易张大嘴,被震撼得无言以对。 在人心里,在史册里。 太宗再厉害,也掩盖不住他弑兄困父的污点。 武帝无论怎么开疆扩土,立下不世之功,也遮不住他对朝堂、百姓、后宫的凉薄。 千古帝王又怎么样?他的功绩人们记的,他的错误,人们同样也记得。 当今圣上,不堪为人君,只顾权谋,不顾大局。 正史可以被磨灭,明面上圣旨可以压到一大片人。 可若是将眼光提高到一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难道民间会给林氏皇族好脸色? 秦钰大可以阻止韩文程,甚至干脆杀了韩文程,再将他带来的粮食送给灾民,百姓没有一个不会相信的。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是不屑,是轻蔑,是打心底里没有将林青天放在眼里。 无论林青天怎么掩盖都无法遮住大夏王朝这一座腐烂的木楼。 沈茹更是如遭雷击,她活了十来年,父亲教她要用不同的手段获得最大的利益,师傅教她拳头就是一切,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 头一次,有人告诉她。 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在人心里有把称,就算可以被短暂的蒙蔽,可迟早都会显露出真的面目来,即使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她偷偷地瞟了一眼秦钰。 晨光下,斑驳的阳光打在秦钰肩头,坚毅的眉眼间透露着无与伦比的霸气,犹如俯瞰天下的帝王。 偶然一瞥,就像一把绝世好剑散发出凛冽的光芒。 她心头一热,情不自禁抓住手心,怯怯答道。 “奴婢知道了。” 沈易见此,看呆了,他养闺女养了这么久,头一次看到沈茹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心中一通腹诽后。 沈易忽然想起了一件要事。 “世子,羽和道人。” “我知道他在那。” 秦钰眼前一亮。 “在哪?” “禾丰山。” 第一百五十七章 蛮横小童 清晨。 一只翠鸟轻松落在葱绿的树枝上,嘴里咬着一块果实,欢快地摆动着翅膀,为今天新获得的食物感到高兴。 “轰!” 秦钰一掌将挡路的树枝打飞了,一颗果子落到肩头,他随意一扫,继续迈入深山老林里。 一路走来,几人跋山涉水,沈易依靠在树上,掏出久违的玉扇轻扇着风,沈茹贴心地递给他一壶水。 “世子,咱们至少得再走七里路。” “禾丰山地势险峻,爬上去了,未必能够见到羽和道人。” “不若先探听清楚,再去寻羽和道人。” 沈易这是在好心提醒他,秦钰倒不在意,能够炼制出千灵丹这般奇药的人,别说只是多等一段时间,就是学刘备三顾茅庐,恳请羽和道人出山,也未偿不可。 “你对羽和道人知道多少?” 沈易避开荆棘,攀上小山堆。 “半年前,有一邋遢道人来寻我。” “问我要几份千年人参,在下当时只觉得他一个乞丐无理取闹,便要将他打出去。” “后来,他给了一百万两银子,买走了本店的全部人参,在下寻了数日,打听到是青禾山上的羽和道人,此人脾气古怪,软硬不吃。” “在下多方打听,是在青禾山上的道观挂单,炼药的本事,在下却不曾听闻。” 秦钰抿了抿嘴,也没有多说什么,能人多怪癖,有点小毛病太正常了。 “什么鬼地方?也不嫌蚊子多。” 沈茹扶着自家老爹,嘟囔道。 “怪人一个,要是不给丹药,我非砸了他的道观。” 走了两天两夜,颠簸不断,结果还得走七里路。 她恼得很,恨不得直接挥着巨剑一路横冲直撞,撞出去,免得耽误她的行程。 “啪!” 沈茹一巴掌拍死个蚊子,在她耳边叫了好一段时间,头发凌乱,一脸愠色。 沈易一拍沈茹肩头,怒道:“好好说话!” “我什么时候教你直接动手抢的?” 沈茹立刻闭了嘴,这是她的亲爹,老爹教导她当然得受着,但是不代表她真的会听。 沈易见她一脸不情愿,只能指望着在女儿搞出烂摊子之前拦下她。 不过有秦钰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翠欣、红羽、慕容雪薇三女相视一笑,她们都是些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人,队伍里秦钰不发话,她们也不会主动提出任何要求,头一次见到这么鲜活有生命力的女孩。 咋咋呼呼地犹如随时爆发的小火山,给这烦躁乏味的爬山,添了几分色彩。 秦钰摇了摇头,沈茹实在是太聒噪了,做事又冲动。 万一这么暴躁的性子碰上了高人,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时辰后。 日头火辣辣地照在人身上,随便一捏,都能拧出一把水。 一行人在一个古朴粗糙的建筑前停下,门前立了一块大的牌匾。 上面清晰刻着几个大字。 主人有事,恕不见客! 越过门牌,斑驳的竹门紧闭着,门前两旁还堆了几堆新鲜砍下来的柴火,经过太阳烘烤后蒸发着新鲜的汁液,浮现出白色的雾气。 一行人就被这小小的一句话困在原地。 沈易叹了口气,果然,和预想的一样,羽和道人不在。 三女暗暗可惜,爬山寻路了几日,却是连门都进不去。 沈茹又一次拍掉了身上的蚊虫。 “老娘一脚踢进去,将老么子的丹药全部抢了来。” 秦钰却没有半分着急,他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撩起长袍,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席地而坐。 “各位,要耐心。” 沈易恍然,世子这是在学刘备三顾茅庐,用诚意打动羽和道人。 对于这种高人,只可苦求,不可强逼。 “茹儿!”沈易侧身欲呵斥,只见沈茹收敛了刚才的小性子,凑到秦钰身边乖乖坐下,甜甜地叫了声公子。 沈易心中不爽,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啊!在秦钰面前乖巧的像个布娃娃。 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女儿大了,总要寻一个良婿的。 秦钰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女儿又喜欢他,那就更好了。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他也跟在沈茹身后盘腿坐下。 太阳透过树叶零星落到秦钰的肩头,轻轻抬眼,眼睛刺得流出泪水,火辣辣的太阳将山上笼罩得像一个大蒸炉,耳边充斥着蝉儿吱哇吱哇地叫着。 偶尔吹来微风,暖风往脸上打,身上的衣服又湿了一片,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滚落。 沈茹捂着耳朵,闭着双眼等候了片刻,直接站了起来。 沈易拉着女儿,叮嘱道:“茹儿,不要冲动。” “我不?老娘今天就要踢了他家的门。” 她推开沈易,拾起地上的巨剑,再抬眼时,秦钰正定定的盯着她呢。 沈茹恨恨地磨牙,又一次盘腿坐下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 一只蚊子落在门牌上。 “吱呀。” 门开了。 一个扎着鬓角的童子走上前来。 “你们都起来吧!” 秦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沈易走上前去,主动道。 “是我,沈易,求见羽和道人。” 说着,袖子里多出几张大额银票,就要递给小童。 童子嘿嘿一笑,钱塞在袖子里,偷偷地往茅屋里瞥了两眼,伸出食指轻轻比划。 “再多些。” 闻言,沈易心中一喜,稳了,就算是久居深山的修道之人,也是爱钱的,只要爱钱,那便什么都好说。 天下第一富商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他们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沈易低声道:“倘若能够见到羽和道人,在下送你黄金千两。” 童子继续嘿嘿笑道,手心上翻,示意沈易给钱。 沈易从衣袖里又掏出几张银票塞在童子手心,童子裂开了大嘴,显然是十分满意。 有钱能使鬼推磨,尚且区区一个小孩,银票砸都能砸晕。 他扭头招呼着秦钰一起进屋。 蓝蓝的天空突然倒转过来,沈易脚下一空,身体倒飞出去,银票翻飞撒在空气中呼呼作响, 耳边传来女儿的惊呼声。 片刻后,沈易安稳落地。 沈茹面色愠怒,大喝道。 “你个小鬼,敢对我老爹动手?” 那童子仰头不屑道。 “你们没有资格见到祖师。” 视线落在秦钰身上,重重道。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进祖师的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古怪的小鬼 天王老子? 沈易嘴里不是滋味,他堂堂第一富商,要钱有钱,要渠道有渠道,光是仓房里堆得钱都可以砸死这个小鬼了。 但是这么多的钱也进不去一间小小的破屋。 秦钰却没有任何意外,果然性情古怪,对于这些人来说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拿钱送给他们无异于拿垃圾送到人家家门前,故意开口说要钱,只不过是寻一个法子将他们劝退罢了。 赶人的力气控制得恰当,只是轻微的推开。 就在这时,沈茹怒火冲天,陡然一拳打出。 “小鬼!别以为你小,老娘就会放过你。” 敢对她爹动手,就要做好断手的准备。 “不好好教训你,你是不知道谁是你的老大。” 一个山沟里名不见经传的道观,也敢嚣张到这个地步,将她爹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业视之如粪土。 今天她非得当着老么子道长的面上,给这个小鬼一个教训。 拳风迅猛,犹如利刃划破苍穹,直奔小童屁股。 气势汹涌,一拳下去说不定能够打死人,一看便知道今天这小鬼屁股是保不住了。 面对蕴含着力量的拳头,七八岁的小童,圆圆的大眼睛里,竟是不屑和轻蔑。 小童嘿嘿一笑,举着小拳头向前打出,转眼间,便印在了沈茹腰腹处。 “砰!” 沉闷声响在耳边响起,沈茹惨叫一声,身体重重倒地,口中呕出一个血块,四肢瘫软在地,没有了任何再战的力气。 小童收回了手,双手合十默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你……” 沈茹头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她打小习武,活了十来年,遇到天赋和内力比她强的也就秦钰和三个姐姐。 可现在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孩童,就能轻而易举破了她的刀法,一招,仅仅是一招,没有任何武器,她都败了。 小鬼到底是什么实力? 原本在身后拦住沈茹的三女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事实,这怎么可能呢? 七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有鬼! 不等秦钰说话,她们三人争先护在秦钰面前,翠欣捏紧了银针,慕容雪薇摸上了腰间的软刀。 红羽手捏着磨得锋利的刀刃,随时准备攻击。 秦钰这时却笑了。 “羽和道人。” 羽和道人? 他不是一个邋遢道人吗? 怎么会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众人一个个脸上透露着大大的问号,齐齐看向秦钰,想要从中得到答案,尤其是沈易,他扶起女儿的手一顿,自己可是亲眼目睹过羽和道人的模样。 分明是一个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头上带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方巾的男人,嘴里总是念叨着。 “福生无量天尊。” 半年不见,就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他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眼睛出了问题。 总不能大变活人吧。 可转念一想,秦钰说千灵丹有护住心脉、提升内力的功效,放到世面上,护住心脉、提升内力,这两样随便拎一个出来,世上任何一个炼丹术士能够做到这些,就已经是一等一的了。 就是黄金十万两多,也有的是人打破头颅也要抢夺。 而千灵丹两个功效都具备了。 能够造出这般厉害的奇药,炼一个返老还童的丹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倘若小鬼真是羽和道人,那他的女儿可真是闯了大祸了,而他也是犯了大忌。 能够隐居在山沟沟里地,多不沾染世俗,他先前所做,是将污秽送到他们面前,一时错误所造成的后果,他未必能够承担。 “你真是羽和道人?炼丹术士?” 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连忙扶起女儿,质问道。 他虽然不是武林中人,这些年走南闯北做生意,多少听过深山老林里有修炼内功,修习炼丹之法,以求长生不老,却从未听闻炼丹术士会习武。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能够将一件事做到极致,便已经称得上完满了。 这小孩手段强硬,内力强横。 怎么可能是炼丹的羽和道人呢? 小童没有搭理沈易,定定地望着秦钰,轻轻张嘴,吐露出与面容不相符的语调。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在人群中轰然炸开来,这是真的返老还童。 秦钰眉毛一松,笑呵呵道。 “老前辈面容发生了变化,经脉却没有。” “晚辈第一眼见到您时,就感受到您的体内内力陡然拔高。” “出手时没有章法,全靠内力支撑。” 沈茹闻言,眼前一亮,大声嚷嚷道。 “小鬼,不,羽和道长,再和我过上一招!” 闻言,羽和道人拢了拢衣袖,他挑眉看向刚刚爬起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火气太晚,老夫年纪大了,耗不起。” 年纪大了?沈茹不服,张嘴便想要挥舞着大刀冲上前去,要和羽和道人再战三天三夜,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嗯?”秦钰鼻间轻哼,沈茹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走到了秦钰身边,握着他的手臂,乖巧地叫了声公子。 羽和道人手指轻弹,一颗药丸落入沈茹口中,没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咽了下去。 秦钰眉头一皱。 “你这是要干什么?” 羽和道人嘿嘿一笑。 “让她降降火,不然结婚以后有你小子好受的。” 沈茹俏脸爬上艳丽的绯色,她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手不知道放在哪里。 少女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一览无余。 秦钰扫过她的脸,心中也多了几分异样的心思,他不喜欢聒噪的女人,能容忍沈茹在身边,若说没有其他心思那是假的。 可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儿女情长。 今日被挑明在众人的眼前。 沈易见此,又是心酸又是觉得身上的重担轻了。 能为了沈茹寻一个如意郎君,他这辈子就值了,就算到了地下也能给妻子一个交代。 心酸是养了十来年的女儿,再不过久就要离开他了。 三女愕然,心中同时涌起一丝丝酸意,随又有释然,毕竟这是迟早的事情。 羽和道人将所有的目光收入眼中,正想打趣打趣一脸严肃的秦钰。 秦钰先发制人道。 “道长变成这副模样,为的是什么?” 羽和道人怔忡道:“报仇!” 第一百五十九章 苍狼王韩子旬 报仇! 慷锵有力的话语落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羽和道人两眼浮现出恨意。 “淮南孙典英。” “昔日派千人埋伏在我弟子必经之路,将我那弱冠之年的徒弟,杀死在山丘上。” “半年来,老夫日夜难寐,就是为了炼出绝世丹药,于万军之中取其首级。” 他抬起眼,透过层层树木,望向淮南军营的方向,怨毒的眼神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不曾想,还是没有练到家,不过几眼,小友便认出我的把戏来了。” “小友还是请回吧。” 羽和道人伸出手,示意他们快快离去。 刚刚那一枚丹药,便是赠送给秦钰一行人爬上山来的丹药,算是对得起他们爬了几天的汗水,他这后半辈子,除了炼药去报仇,便没有了其他的想法。 “若非我炼出绝世丹药,绝不出山。” 羽和道人一脸肃穆,抬脚便走。 “我若不走呢?”秦钰淡淡道。 羽和道人转身冷冷地看了一眼秦钰,衣袍无风自起,与秦钰对视,周身气势汹涌, 分明是一副孩童模样,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散发的飘渺身姿,宛如仙人俯视着众生般,压得周围草木都低下了头颅。 偏偏眼前这些人丝毫不惧,莫说本来就淡定的秦钰,就是脾气暴躁,刚被喂下古怪药丸的沈茹也是一脸平静,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孙典英已死,我才是淮南军的话事人。” “前辈若知晓凶手,便可随我前去营中一看便知。” 羽和道人冷哼一声。 “我看你一身正气,不似俗人。” “哪知你竟是徒有皮囊的绣花枕头,若你真是淮南军中之人,怕不是来请老夫下山,而是来抢老夫的丹药吧?” 秦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我所图谋的确实是千灵丹。” 羽和道人冷笑,挥手就想杀了秦钰。 秦钰语调一转。 “却不是为我,为天下人。” 羽和道人收回了内力,疑惑道。 “天下人?” “怎么就与天下人相关了?” 秦钰真挚一笑。 “当今圣上不堪为人君,霍霍百姓,视臣民如猪狗,是为昏君。” “昏君不仁,理当推翻腐朽的朝廷,建立一个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度。” 羽和道人沉吟片刻,他仔细扫视秦钰的面相,凌厉的眉宇间竟泛出丝丝紫色,富贵至极的象征。 只有人中龙凤,天人之姿。 几百万人里才出的一个。 联想起淮南黄河泛滥,秦王殿下前来救灾的消息,羽和道人眯起了眼眸。 难道他是…… “你区区一个富家公子,敢和拥有几十万兵力的皇帝对抗?” 秦钰眉毛舒展,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帝王扫视天下的霸气,仿佛天下早就在他手中了。 “莫说几十万,便是一百万,本世子也不怕。” 本世子? 消息便对上了。 想来秦王造反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羽和道人冷哼一声。 “就算是有,我这千灵丹,能帮上你什么忙?” “交给你,只会让更多的杀戮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管他秦王、皇帝,他们打战哪一个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古时为了一匹马,率领几万、几十万兵卒攻城,不惜牺牲千百万人的性命,换西域马,现在又有什么两样呢? 他虽久居高山,却并不代表着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关心。 皇帝无道,醉心权谋,不把人当人看。 秦王甘愿为了洪灾献身,甘愿为了灾民献出宝藏,可倘若秦王造反成功了,他还会如此吗? 宝藏是天琴宫献的,灾民的救助是用刀刃架在商贾上逼出来的。 倘若天下尽归秦家,他能确保自己不成视底下臣民如草芥吗? 想他堂堂第一炼药师,却从来没有不掺和政事便是因为如此。 椅子上换成哪家坐,对于他和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样的。 要他献出千灵丹这等药方,无疑是在给天下百姓加上一道无穷的枷锁。 沈茹登时就怒了。 “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三女也愤愤不平,这一路走来,她们从一开始对秦钰的警惕,到现在的无穷信任,甚至愿意将全部身家乃至灵魂献给秦钰。 秦钰沉吟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羽和道人的担忧。 “皇帝杀公冒良,大肆屠戮功臣,压榨民脂民膏。” “倘若你不献出丹药,死得人只会更多。” “洪水、旱灾、高额的税赋弄得流民四起。” “拖得越久,就越乱,不若提前结束,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百姓方才有安乐的时候。” “天底下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唯有斗争是不变的。” 羽和道人愕然当场,斗争是不变的,羽和道人细细咀嚼着秦钰的话语, 沈茹又加了一把火。 “狗皇帝的政权维持不了多久。” “迟早世子会荡平天下纷乱,成就不世之功。” 羽和道人沉默了半响,犹犹豫豫地从手袖里掏了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像是下定了决心,递给了秦钰。 “你真的能……保证天下太平吗?” 秦钰郑重道。 “本世子对天发誓,护天下苍生。” 羽和道人松了一个口气,彻底放下执念,揭开了小盒子。 一道黑色的剑影一刀带飞了小盒子,哐当一声。 黑色的剑刃闪着耀眼的光芒,众人定睛一看,是一根毛发,竟比刀刃的还要锋利。 “羽和!将千灵丹药方交出来。” “否则我杀了你。” 羽和心中一惊。 众人侧眼一看,一个浑身毛发覆盖的粗壮汉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堂中,头戴着一顶狰狞的狼皮帽子,阳光下雪白的牙齿刷得蹭亮。 “苍狼王!你好放肆!” 羽和伸出一拳,劲风凌厉,那汉子满眼不屑,脚步往左一踩,轻松躲过了那一击,而汉子身后的一泥墙滚落在地,碎成了土渣。 众人骇然,除了秦钰,其他人眼里不免蒙上一丝恐惧。 汉子冷哼道。 “苍狼王在此,羽和你找死!” 就在此刻,一道清冷的嗓音在冷清的道观里蓦然响起。 “你说错了,你敢抢我的东西,今日你死定了。” 羽和侧身看去,秦钰轻拢袍子,一双墨瞳射出如闪电般凛冽的光芒。 第一百六十章 狼毫! 苍狼王韩子旬,传说他是一个混吃等死偷鸡摸狗的混混,在一次偷了富贵人家的东西,被家丁打得半死后,濒死之际遇到了一道人,那道人治好了韩子旬。 韩子旬感激不尽拜入其门下,后来靠着自己能力在得到了道人真传,习得一身本事。 几年前,靠着习得的医术治好了不少达官贵人,声名鹊起,成了一个数一数二的高手。 三年前,屠了昔日暴打他的富贵人家满门,传言有目击者看到的韩子旬不是人,是一条身丈八尺的巨狼。 淮南地区开始流传着,有狼叫就是韩子旬来了。 羽和本听闻过韩子旬的事迹,炼丹炼到绝望之际也想过去求苍狼王韩子旬替自己报仇。 可惜当时韩子旬靠着一身的武力和医术已经成为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座上宾,求见的人踏破门槛都未必能够见到。 羽和尝试了几日,轮到他时,徒留一片狼藉,以及仆从告知韩子旬离开的消息。 他苦苦哀求却无果,今日得知孙典英已死,大仇得报。 韩子旬却来了。 羽和俯身弯腰,快步拾起地上的盒子,塞到衣袖里。 倘若将千灵丹的药方交予韩子旬,以他暴力凶狠的性格,多半只会在提升内力后,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大肆屠杀,甚至误伤无辜。 百姓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还要再加上一个凶威赫赫的苍狼王韩子旬。 羽和决然不会交给他的,面上维持着基本的淡定,作揖道。 “老夫见过苍狼王。” 沈易紧随其后,收起了扇子,正色抱拳道。 “见过苍狼王。” 沈家虽贵为天下第一富商,甚至是可以说是土皇帝,可是到底是一个没有武力的普通人。 面对强大的武林中人,就是当官的,也得对他们保持敬意,更何况现在他遇到的是一个出了名的疯子。 有秦钰,他尚可过日子,若是秦钰不在,他区区一个商人只有掏钱挨打的份,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韩子旬王神情轻蔑,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们,他定定地看着刚刚口出狂言的秦钰,他虽然不是一等一的侠士,却也不是一个牙都没有长起的小鬼敢来质疑的。 “小子,你牙没有长齐,就敢来抢我的东西。” 秦钰呵呵一笑。 “什么你的东西?怎么上面刻你名字了?” “羽和前辈给你了吗?” 韩子旬眉头一紧,羽和半年前有求于他,按理来说早该将千灵丹药方送给他了,可羽和却在商榷之后第一时间没有交给他。 随即转头面带愠色,居高临下命令道。 “羽和,快把千灵丹的药方交出来!” 羽和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性子暴戾,交予你只会让更多的无辜人遭殃,老夫绝不能给你。” “老夫已经打算赠予秦小友了。” 韩子旬面色一沉,当面就被打脸,余光瞥见秦钰抱胸好整以暇,乐呵呵地看热闹,语气低沉道。 “秦小友是谁?” “怎么,他能帮你报了徒弟的仇?” 韩子旬雄壮的身体往前一站,忽然内力散开来,丝毫没有将眼前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习武需要经年苦练,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鬼,就算学了些本事,可比起逐年积累的中年大汉,就如同蚍蜉撼树。 “无辜百姓遭不遭殃,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会遭殃。” “在苍狼王眼里,就算是皇帝来了,他也得给我跪着。” 言语间的威胁浓浓,就差没有抽出刀刃一刀将羽和的脑袋割下。 羽和直接无视了韩子旬,眼疾手快地将盒子塞在秦钰怀里。 “秦小友!这是你要的千灵丹药方,拿稳了。” 秦钰接过盒子,摩挲着光滑的盒面,轻轻掀开,扑面而来的灵气,布帛上用朱砂写着九味药材,待看清具体的药材时,他眼底浮现一抹暗光。 紫灵草、千年人参、雪熔花。 都是世间罕见的药物,果不虚传,难怪会有护住心脉、增长性命的药效。 想要成批炼制是不可能了,最多能提高几个人的内力,但是也够了。 有了千灵丹这般奇珍妙药,王府的队伍实力又要增上一大节,他再也不用担心青城山那一群人了。 “多谢前辈。” 秦钰温和抱拳,将盒子盖起,嘴角微微一勾,他很满意。 韩子旬气恼至极,当着他的面将掀开他苦苦追寻了半年的千灵丹,打心底里就是在挑衅他的权威,当即训斥道。 “小子,你什么来头?淮南军营你敢闯吗?” “还敢说要杀我?你好大的口气。” “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将千灵丹献出来,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如今他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只会混吃等死偷吃鸡鸭的小混混,是淮南最具盛名的苍狼王,任何人都得匍匐在他的脚下。 这个小子年纪轻轻,口气却不小,还敢不识好歹,拂了他的面子,那就送他下地狱,让这年轻人的祖宗好好教导教导。 羽和往前一步挡在秦钰身前,沉声道。 “秦小友,带着千灵丹走,此事与你无关。” “这位可是出了名的疯子,打起架来,命都可以不要,快走吧。” 沈易展开扇子,拽着自己女儿,好心劝道。 “公子,咱们快走吧,我听过苍狼王名号,相传他的头发都能杀人。” 秦钰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将沈易和羽和的劝告放到眼里。 “韩子旬,本世子大人有大谅,眼界狭窄我不跟你计较。” “给你一次机会,跪下,然后立刻滚出淮南,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羽和眉心跳了跳,眼底浮现一抹担忧,韩子旬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是一个疯子的气息,万一发起疯来,拉全部人一起下地狱,那可就麻烦了。 沈易拽着女儿,心里笼罩着浓浓的担忧,却不是为秦钰,是为自己女儿担忧,秦钰有能耐却十分嚣张,女儿也是个暴脾气。 两人凑在一起,万一哪天秦钰不在,女儿一如既往的莽撞得罪了人,那可怎么办? 韩子旬冷笑不已,覆盖上身上的皮毛,涮涮立起,犹如一根根涂满毒的银针。 “小子,你是有点本事,但是在苍狼王面前,你的本事一文不值。” “呼!” 粗黑的皮毛忽然脱离身体,直奔秦钰面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影杀手 简朴的道观大堂内 韩子旬豪迈地跨出一大步,伴随着银针呼呼落下,原本还算亮堂的大堂内出现笼罩着浓浓的黑色雾气,隐约间还能听到狼伸长了脖子,发出凶狠的吼叫。 恍惚间,沈易感觉自己被一双凶狠暴戾的眼睛给盯上了,一时之间,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世子,快跑。” 传言韩子旬的狼毫是利器,不仅削铁如泥,还能吸取他人内力,凡是被狼毫刺伤过的人,抗不过三天,他们会内力枯竭,丹田爆裂而亡,任何名医都无济于事, 秦钰饶有兴致地将盒子放进怀里,还谨慎地检查了半天,仿佛近在咫尺的狼毫不过是一只只蚂蚁,只要他轻轻一挥手,就能捏死。 羽和心惊,秦钰这是在找死啊,就算他身份高贵,天赋异禀,仅靠肉身去抗削铁如泥的狼毫,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狼毫又不会看出身和天赋。 秦钰的行为,看得羽和怀疑人生,是否交付错人了?一个都不把自己性命看得重要的男人,拿了千灵丹,会不会也不会把其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韩子旬脸上布满了笑容,这小子空有一张嘴皮子,上下一开一合,真要干起来,妥妥的一废物。 对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小鬼,他很乐意狠狠痛击,让秦钰知道拳头才是王道,身份什么的都是狗屁。 千灵丹的药方,他拿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 下一秒,韩子旬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残留的喜色渐渐被惊愕取代。 一只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狼毫擦过秦钰的皮肤,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金光。 “哐当!” 金光猛地亮起,刺得众人不自觉地用手挡住了光芒,透过手指间的细缝,他们犹如太阳般照亮了整个房间,萦绕不断的雾气迅速消失。 片刻之后,羽和垂下眼眸,粗硬的狼毫无力地跌落在地,不少狼毫弯曲成钩。 金光散去,秦钰轻轻拍了拍肩膀的灰尘,屏住了呼吸,狼毛的味道很臭,他有些嫌弃。 “好臭的味道,打不过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闻言,韩子旬非但没有恼怒,破口大骂这小子,反而平静得有些可怕,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秦钰一遍。 先前,他一心扑在千灵丹药方上,倒是没有怎么注意这小子的实力。 这小子一直在隐瞒,刚刚看他时,分明就是一个会武的富家公子哥,仗着有钱有地位和一丢丢的本事逍遥。 而现在,就是比起丐帮帮主任慈的实力,也不遑多让。 年纪这么轻,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韩子旬心头充斥着火热,这小子真有几分本事,倘若抽干秦钰的内力,化为己用,他或许能够依仗着极强的内力,打服一大片人,带领着他们裂土封王,成就一方霸业。 这小子能够被苍狼王吸干他的内力,是他的福气。 “小子,把你的内力献出来吧!” 韩子旬大手一挥,跌落在地上的狼毫再一次悬浮在空中,弯成钩子模样的咔嚓一下,就变回了原样。 较之第一次存在逗弄和轻蔑心思的攻击,这一次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一定要将秦钰的内力完全吸出来。 就在他蓄势待发时。 “吱呀!” 门发出嘈杂的声响,众人齐齐去看,一个寸头男子头上印着几个戒疤,晃悠着富态的肚子悠悠地走进大门。 胖和尚乍一看,是一脸的佛像,仔细一瞧,眼里的阴狠几乎都要溢出来,阴恻恻地扫过在场的几人,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将,扫视着卑微的蝼蚁。 环顾了一圈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秦钰身上。 更为精准的说,应该是落在了秦钰胸前藏着的盒子上。 “年轻人,给你一个机会,把千灵丹药方交出来。” 莫名其妙崩出一个和尚,羽和眉头紧皱,秃驴和他们道家向来不和,今天一来就是来道观砸场子。 场面已经很乱了,一个苍狼王就扰得人心烦意乱了,怎么还来一个和尚? 他虽不是实打实的武人,却看得出秃驴本事不小,敢来索取千灵丹,必然是有几分能耐的。 秦钰尚且没有说话,一旁的韩子旬往前迈出一步,顿时发难道。 “秃驴!你没长眼睛啊?这千灵丹我要定了。” “这里是我的地盘,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胖和尚拍了拍鼓囊的肚子,轻蔑一笑,一脸的不屑。 “给你半柱香时间,马上磕头道歉,滚出道观,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这头苍狼王死得其所。” “秃驴,你既然知道我的本事,还敢在我面前放肆,既然你执意要来送死,我便送你上西天向佛祖忏悔。” 韩子旬冷笑一声,狼毫掉转方向,朝着胖和尚打去。 胖和尚半眯着眼,眼里讥讽,脚步左摇右摆,信步躲开锋利的狼毫,。 “刺啦”无数根狼毫刺在脚下,那和尚眼中浮现一抹杀气,凝气一掌,挥掌打出。 “早就听说苍狼王是个病狼,今天见了果然如此。” “一头病狼,不如让我宰了吃肉吧。” 韩子旬心中大惊,十成十的力道竟然被接二连三的躲开了,今天遇到怪事了,来不及细想,闪身避开这一掌,他是躲过了,但是身后的墙壁却被这一掌打通了。 “砰!砰!砰!” 接连着三声,撞断了三堵墙壁,将客厅和书房、柴房三间屋子都打通了,依稀能够看到屋外三人怀抱的大树上凹陷出一个大洞。 树干摇摇欲坠。 “咔嚓!” 树干倒地,溅了一层的灰。 见到这一幕,羽和、沈易几人脸色齐齐一变。 好强! 胖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一掌能够将百年大树和泥墙轰碎,若是一个人挨了那一拳,岂不是要被打成碎片。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众人震惊时,胖和尚脚步往前一迈,周身气势喷涌而出,一道犀利的掌风再一次如影子般挥出。 韩子旬一动不动瞪大了眼。 “你是暗影!” 第一百六十二章 翁蚌相争 暗影杀手! 韩子旬拼命喊出这些话时,掌风贴近身躯,他躲闪不及,硬生生捱了一掌,巨大的掌风荡得周围人的衣袍呼呼作响,地面扬起一层细灰,经久才息。 半响后,灰尘渐歇。 胖和尚嗤笑一声,看着掀翻在地还要爬起来的韩子旬不屑道。 “你的经脉已断,躺下等死吧。” “就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你。” 语罢,他五指紧握,以手化拳,在韩子旬的脑袋上挥去。 然而韩子旬的脑袋瓜没有他预想的直接炸裂开来,反而时一个倒挂金钩,人直挺挺地站了起来,韩子旬一脸嘲讽道。 “暗影杀手就是这点能耐?” “这点实力,就是打蚂蚁都打不死。” 韩子旬拍了拍不小心沾上的细灰,一脸得不屑。 暗影杀手是服务于皇帝的私人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淮南,还来和他争抢千灵丹。 若是换成常人,知道暗影的底细,早就逃之夭夭了,没有人愿意和皇帝对抗。 可偏偏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了,一个个都该死。 胖和尚眉心一跳,一脸的不可置信,像是看到了鬼。 “你是怎么做到的?” “心脏、脑袋都捱了我一拳,就算是任慈来了,也得跪倒在地吐血,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苍狼王冷哼一声。 “任慈?就算是他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老子可是武林榜上第十,不日就能打败任慈,你一个在阴沟里藏着掖着的玩意,也配和我比?” 胖和尚眉心一拧,这些年武林中的强者一窝蜂的冒出来,圣上派他们做得事也越来越棘手了。 闻言,秦钰疑惑地看向身侧的沈易,疑惑道。 “暗影?这是谁的部将?” 沈易轻轻挥开扇子,低声道。 “皇帝的隐藏下属,在下偶然得知的。” “传言只认圣旨,不认受任何令牌的控制。” 秦钰挑了挑眉,怎么那么多传言,林氏王朝的本事不小啊! 离京几百里路,都能得知千灵丹的消息,还能派人来抢,上任皇帝的遗产还是非常多的。 可惜,遇到了他,就算林青天能够将天王老子搬来,也不会对林氏王朝的结局有任何的改变。 这胖和尚有点能力,可以一用。 听到对面的谈话,胖和尚扭头,看向秦钰的眼里,多了一份疑惑。 似乎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在通缉榜上,不过当务之急,并非是他,是千灵丹。 “既然你没有做到第一,就什么也不是。” “而且知道我的身份,还不快退走,不若圣旨一到,诛你一家九族。” 韩子旬呵呵一笑。 “老子光棍一个,下地狱去找他们吧。” “老和尚,今天老子非得剥了你的皮吃肉。” 韩子旬紧了皮子,脚下生风,犹如饿狼扑食般窜到胖和尚胸前,猛然撑出一柄暗器。 下一秒,胖和尚被扎破衣裳,却无鲜血流出。 刀刃反而像碰到了可怕的壁障般断成两截。 这是什么玩意? 韩子旬愕然,眼底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 今天怎么碰到好几个奇奇怪怪的人。 待他细细一看,原来是胖和尚穿着一副骨甲,薄薄得如同贴身衣物附在身前。 胖和尚憨厚一笑,一脸的轻松,旋即双手握拳,脚下一蹬冲到韩子旬面前,拳脚并用,铁了心地要弄死韩子旬。 “第十是永远成不了第一的。” “你小子下地狱去吧!” 韩子旬硬捱了一拳,嘴角泛出一丝鲜血,一躲在躲,他擦掉嘴角的鲜血,硬气道。 “阴沟里的老鼠说了不算。” “你没有资格和我抗争!” 这话落到胖和尚耳朵里,就是妥妥的硬撑,手下掌力越发强劲,大有不砍了韩子旬脑袋就不收手的意味。 沈易扇着扇子在旁边暗暗心惊,捏着扇子的手一停滞,除却秦钰外,其他人一脸震惊之色。 “老爹,想不到武林中还有这般厉害的人。” 沈茹低声道。 沈易面色凝重,他原以为武林大会中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聚集了大夏的全部人才,可是今日着实让他开了眼。 这老么子影卫强大得很,坐在至尊位置上的那位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能够和武林榜上的人打得有来有回。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易不由得看了一眼秦钰,秦钰想要扳倒林氏皇朝需要做得事情还有很多。 倘若胖和尚打败了韩子旬,必然会攻击秦钰,以秦钰的能力能够拼个这个影卫吗? 沈易本着大局着想,他俯身轻声道。 “世子,等他们其中一个败了,您第一时间走。” “无论谁输谁赢,对你的影响都不好,既然东西拿到了,跑吧。” 秦钰轻轻一笑,笑意直达眼底,似乎他是看了一场好戏,这一天见识到太多的事情了,又是返老还童,又是苍狼王,又是胖和尚,手段一个比一个厉害。 江湖中,到底隐藏了多少卧龙凤雏。 若是能归他所用,天下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没事,他们两个要败了。” 声音不大不小,传到沈易和沈茹耳朵里,两人一脸不可置信,他们齐齐看向秦钰,这情况摆明了韩子旬是在吃亏,兴许挨不住两招,他就要跪地求饶了。 沈茹心口直快道。 “公子,你实力很强,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秦钰不以为意,他指了指胖和尚。 “你自个看看。” 闻言,羽和仔细观摩着胖和尚的手法,也没有将秦钰的言语当一回事,再过片刻,韩子旬就要命丧当场了,他默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只求道祖能宽恕他的罪孽,因为一个药方,闹得人仰马翻,实在不是他所想的。 而沈茹眯着眼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愣是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力道强劲,招招逼人要害,而韩子旬身上不知道捱了多少拳了,脸都肿了。 “公子,你眼睛不太好使啊。” 沈易抓着沈茹的手,略有歉意道。 “公子,咱们早作打算,快些离……” 话音未落,韩子旬突然放弃了攻击,地上的狼毫猛然暴起,使出了他的武林绝学,吸星大法,轰然朝胖和尚飞去。 胖和尚显然也是早有预料,化拳为掌,似要硬接这些狼毫。 第一百六十三章 渔翁得利 太阳已然淹没在了后山中,夜色给天空披上一层幕布。 只见一道蓝色的光芒划破了夜幕,犹如太阳般照亮了堂中。 胖和尚凝聚着手中的内力,一股流动的水珠不停地往拳头中央汇集,眨眼间,整个拳头上方汇聚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发出哗哗声响。 韩子旬脸上一凉,一滴滴水珠凝固在他的脸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胖和尚能够将内力运用到这个地步,必然是一方大能,可他面色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胖和尚脚下生风,身躯一展越过天空中。 “我今天就要将你的狼皮剥了,给我做衣服。” “做梦!” 韩子旬指挥着狼毫,无数根狼毫犹如雨幕般劈头盖脸砸在胖和尚脑袋上。 胖和尚手里的珠子迅速膨胀壮大,顷刻间就膨胀成了一个可以将胖和尚挡得严严实实的盾牌,轻松将韩子旬的狼毫挡在前方。 韩子旬感受到坚硬的抵触,脚步往前迈了两步,暗暗使劲。 狼毫抵着水做的盾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两人的僵持在当场,谁也打不过谁。 沈易抹掉脸上的水渍,左手拉着宝贝女儿,右手拉着秦钰,抬脚便想离开这等是非之地,奈何拉到秦钰时,就像一座黄金做的佛像,死沉死沉的。 “不急,最多一炷香,就要见胜负了。” 这两个都有自己的绝门秘法,他可不能错过。 沈易无奈,只得立在原地哭丧着脸。 就在这时,锋利的狼毫找到了盾牌的弱点,顷刻间便刺入了水幕中。 胖和尚得意洋洋,他扬起了下巴。 “小子,去死吧!” “下辈子吧。” 韩子旬呵呵一笑,周身气势暴涨,浓黑的雾气犹如实质般将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他眼里浮现一抹狠厉。 铠甲总有裂缝的时候,区区一个影卫,要弄死他花不了多长时间,年轻小子才是最难对付的,以气化型。 速战速决才是正道。 捱了十来拳,就是为了摸清胖和尚的手段,现在是时候要从胖和尚的身上讨回来了。 今日就吸了他的内力,再来对付秦钰。 “轰!”两股强劲的内力轰然碰在一起,周边的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仿佛裹在体内的骨骼爆裂开来。 烈风从两人中央荡开来,吹得沈易险些飞出去,沈茹巨剑插入地面,死死抓住老爹的衣服。 三女一同躲在沈茹的巨剑之后,捂住了乱飞的裙摆。 羽和道人就近抱住了房间内的八仙桌,眼睛被风吹得根本睁不开眼。 秦钰立于原地,风吹得衣摆呼呼作响,他感受着充斥着内力的大风,定定地望着事件中心。 烟尘四起,看不清中间两人的痕迹。 下一秒。 一个巨大的身影倒飞出去,扑通一下砸在地面上,又一次扬起了灰尘。 瞬间秦钰便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是胖和尚。 羽和道人麻利地窜入某角落,寻了几根蜡烛,光芒迅速照亮了堂中。 秦钰看得更加仔细了。 胖和尚浑身的肉都在抖,他只觉得有一股强劲的力道透过拳头窜入他的丹田处,到处吸纳他的内力,大有要将他吸成干尸的劲头。 尽管他想尽办法,最终逼出了内力,可是丹田处受到了重创,没有三个月是修复不好的。 胖和尚吐出一口鲜血,面上还勉强能维持原先的淡定。 “咔哒”细微的声响,却让胖和尚彻底破防,他低头,只见胸前的一枚玉佩彻底破碎。 那是他的保命法宝。 今天就这么折在一个苍狼王身上,他的心在滴血。 “果然有法宝。” 秦钰负手而立,眼中多了几分趣味,他与任慈告别时,任慈亲口叮嘱过他,不要将人逼到死路,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必然会寻上一些法宝,到了某些紧急时刻能够保住小命。 这一路走来,除了千灵丹,他一直在寻找高级法宝,和有关高级法宝的秘籍。 单看玉佩成色,质地不清,色泽晦暗,成品应该不算高级。 这等低级法宝,都能做到这个地步,若是高级的,那岂不是无坚不摧? 兴许能从这胖和尚身上得到一些内幕消息。 “噗!”吐血声引起了秦钰的注意力。 他扭头看向另一边。 韩子旬也没有好倒哪里去,身躯颤抖如筛栗,周身萦绕的黑气焉了吧唧地,像是被人狂揍了一顿。 狼毫软塌塌地跌落在地,再也用不了了。 而韩子旬的肌肤犹如受到了烈火烤炙般焦黑一片,戴在头上的狼帽子已经沦落成了灰烬。 这也是个好东西。 韩子旬吐出一口血沫子,当时差一点就能够将胖和尚的内力给吸过来了,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丝烈火,驱散了他的狼毫,还毁了他的护身法宝。 千灵丹的药方看都没看着,先折了一个法宝,还搭上了自己的身体,这伤没有几个月是好不了了。 甚至很有可能会有内伤,耽误他以后的练武。 亏大发了。 两败俱伤。 偏偏还有个秦钰在旁边虎视眈眈,这小子眼里满是嘲讽,韩子旬磨了磨牙,早知道就该直接对他动手。 等杀了秦钰,再和这秃驴争。 秦钰眼中趣味越发浓郁。 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轮到他上场的时候了,秦钰信步走到两人中央,大手一挥,一丝丝寒意窜到两人的心里,没等二人开口说话。 秦钰犹如闪电般掐住了韩子旬的脖颈,天澜刀架在了胖和尚的脖颈上,只要两人稍微有意动,登时就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秦钰微微勾唇,扭头看向韩子旬,手心收紧。 “小子,将你的法宝交出来。” 韩子旬紧紧抓着秦钰的手,脖子红得像猪肝,自从遇见师傅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死亡的滋味了,而现在秦钰又让他体会到了,艰难道。 “我交。” 又扭头看向了胖和尚,笑意深深,在夜色下显得有几分阴森。 “和尚,将你的法宝也交出来。” 胖和尚看着近在咫尺的天澜刀,夜色下散发着凛冽的光芒,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原来离他这么近,胖和尚吞了吞口水,高举着双手。 “我交。” 秦钰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戌时。 夜色沉沉,月亮高高挂在树梢,盈盈浮动,好似山间水,微风拂过月色,好似能吹起涟漪。 羽和搬来一张木椅子,秦钰正襟危坐,审视着瘫软在地上的两个人,手心里捏着一枚崭新的狼牙。 韩子旬咳嗽不断,他咳出一块血块,悻悻道。 “小子,你趁人之危。” “狼牙我已经给了,可以保护持有者的经脉不受到巨大攻击。” “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放我走了吧。” 他可不是以往的无名小卒,可以死却不能死在这么一个叫不出名头的小辈身上。 刚才的示弱,只是为了活命,现在他没有了制衡,东西也给了,还怕个屁! 秦钰挑了挑眉,刚才他已经试过了,韩子旬还真有几分狼的狡诈,故意伪装投降,等到放开了手,就会开始反扑。 这种人是无法驯服他的,唯有强而有力的拳头。 沈茹却看不过去了,当即舞着大刀立在韩子旬的腿脚前,暴怒道。 “你眼界狭隘,认不得真神,老娘不和你计较。” “可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了,怎么还敢叫嚣。” 韩子旬一愣,一股炙热的热浪铺面而来,他连退了几步,脚下一软,他退到了一旁,惊慌地咽了咽口水。 “你竟然让一个女人出来,你小子真是半点本事都没有。” “还叫什么狗屁的世子。” 他趴在地上,冷着眼瞧了一眼秦钰,这些年走街窜巷多了,眼睛毒得很,一看秦钰就是依仗着皮囊招摇撞骗的。 他眼里更加鄙夷,一口一个世子,可看看身上的衣服,一身黝黑的粗布,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从哪个乡下地方寻来的衣物。 脚下一双普通的再普通的靴子,早裹满了黄色泥土。 因为爬山早就破损了,黏着顽固的泥巴。 全身上下一起加起来有没有一百两都是个未知数。 秦钰脚下所到之处,路径都踩着一地的泥巴。 打量过后,韩子旬坚定了这小子就是个招摇撞骗,就凭他认识的那些王公贵族,哪个不是绫罗绸缎,美女环绕的。 秦钰穿得跟个穷鬼似的,身边还跟着个母老虎,谁家公子哥要这么一个暴躁的女人? “我不服!” “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来了,在我这里你也是个废物软蛋。” 秦钰呵呵一笑,内力凝聚在指尖,轻轻一巴掌抽了过去。 “哐当。” 韩子旬扑通一声,嘴巴磕在地面,两颗明晃晃的门牙落在了地上,力道之大,直接让韩子旬昏了头。 牙缝里血液疯狂往外涌,韩子旬呕了一口血,才勉强清醒过来。 抬眼时,秦钰眼皮都不曾动一下,他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狼牙,调动内力,闭上了双眼,渐渐摸索着法宝的诀窍。 一炷香后,秦钰缓缓了睁开眼睛。 这种低级的法宝,只能靠人的内力牵引来抵挡外部的入侵。 可若是碰到和法宝一般强硬的内力甚至更加强硬的内力,只有破碎的路子可以走。 因此胖和尚那一掌直接用内力引动了水的力量,瞬间就废了狼牙。 韩子旬见到秦钰一脸的释然,冷哼一声。 “小子,还在装什么呢?” “以你的本事,就算你知道了,你也不配得到这些宝贝!” 秦钰眉头一拧,这小子好生聒噪,他根本不想理这个野路子,只想得到法宝,谁料这小子一点都不知事,刚刚已经放过他一次了,还要三番四次挑衅吗? 别说这小子现在受了重伤,都用不着他动手,在场随便一个人就能要韩子旬的性命,就算是他全盛时期,这小子也没有能耐打赢他。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秦钰的轻蔑布满面容,韩子旬心一横,站起身来,强行引着丹田内力,再拼一把,非得要拉秦钰下水。 “胖和尚,还不快动手。” 胖和尚瘫坐在地上,心中燃起一丝狠厉,却在看到秦钰一脸淡定的时候,心中松了一口气,全当没看见。 沈易轻轻摇扇,这小子真是个愣头青,想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啊。 就算他不知道秦钰是什么人,几刻钟前,秦钰便下了断言,说二人相争,两败俱伤。 当时韩子旬完全处于下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输定了,秦钰却率先看出了韩子旬的手段,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吊着韩子旬打了。 韩子旬这是被那些人的恭维话捧上了天,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要不是韩子旬还有点用,什么苍狼王、龙王统统都得跪在秦钰面前。 只是不知秦钰用什么办法逼供呢? 这种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面对韩子旬的攻击,秦钰不急不缓,连刀鞘都没有动弹,只见韩子旬嘴角狰狞,他全身散发出浓郁的黑气,随即蹦出一条拇指细长的狼毫,攻向秦钰喉间。 见到这一幕,沈易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他想要拉开秦钰,却被浓郁的黑气压得喘不过气来,连带着旁边的沈茹都后退了几步。 这么近的距离! 完了! 秦钰危矣! 刚才胖和尚就是被这种气势威压下倒下的。 一旦秦钰出事,他们沈家也会跟着一起完蛋了。 下一刻,沈易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倏地秦钰抽出天澜刀,像随意地往下腹部一指,一股寒意瞬间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咔嚓!” 韩子旬身形一滞,一层薄薄的冰面沿着手臂蔓延至他的全身, 韩子旬脸上露出无比惊恐的脸色,柔软的衣物迅速被凝固成硬板。 衣服下,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冰面延续到了小腹部,丹田处的气息都开始停滞了,他的凉意渗透到心底, 他僵硬地低下头颅,只见从脖颈处到小腹前竟是一抹可怖的疤痕。 “怎么会?” 韩子旬张大嘴,彻底瘫倒在地上,巨大的痛楚和绝望涌上心头。 秦钰废了他的经脉,他愣在原地,张着大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竟然废了我的经脉?” 眼里惊骇欲死,怎么会?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就算秦钰真是传说中的荡平西域的贵族,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一刀废了他几十年的修行。 他到底是谁? 第一百六十五章 火云洞 韩子旬满心惊骇,眼睛红得像兔子,双眸丝丝地盯着秦钰,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二十岁,废人内力,这两个词能搭在一起吗? 可身体的疼痛告诉他,不仅能够搭在一起,还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这等能力,这等境界,就算是整个大夏也找不出有第二个这样的天才! 在韩子旬的世界里,有生之年能够做到丐帮帮主任慈的境界,他这一辈子便是天下最厉害的了。 寻常日子,他压根不会去想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人。 可是现在秦钰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他从来未曾想过大夏会出现这样的天才,原以为秦钰就是一个有点钱有点能耐的宵小。 比任慈更年轻,比任慈更有天赋。 倘若再多给些时间,假以时日岂不是天下至尊。 在他眼里高不可攀的丐帮帮主任慈,在秦钰眼里或许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秦钰轻轻一笑,收起了狼牙,他正襟危坐,一片萧然姿态。 “我这一刀怎么样?” 简单的询问,如同有人用垃圾砸他脸上,再问他好不好吃,他颓丧着脸,因为丹田处的真气停滞了运转。 死,一点也不可怕,他无数次死里逃生,早就习惯了死亡,可若是废了他的武功,叫他如从前一样,只得靠着卑劣的手段偷鸡摸狗,不如干脆一刀割了他脑袋来得痛快。 韩子旬气火攻心,登时就喷出一口黑血,脸色唰白。 “你废了我的内力,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法宝的下落。” 秦钰面色沉静,似乎没有将韩子旬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冰冷地扫过韩子旬,犹如天下至尊般凝视着韩子旬。 “倘若你交出法宝的消息,我便让你恢复内力。” 韩子旬头皮炸裂开来,刚刚硬气的模样,又软了下去,不敢再提。 “是火云洞。” 韩子旬屈辱地跪倒在地,无奈地低下头颅,尽管千般万般不愿意,可是小命捏在秦钰手里,死亡和法宝相比,他当然选择后者,交出法宝的消息。 五年前,濒临死亡时,他被师傅救上山,一改往日的偷鸡摸狗,勤勤恳恳洗心革面,决心好好做人,偶然间听到了师傅说有一个山洞,里面蕴含着各种能够提升实力的法宝。 他心动不已,决心按照师傅所说,找到了那处山洞,久经生死,多次将命悬在了裤腰带上,最终得到了山洞里的两件保命法宝和吸星大法。 洞内法宝种类繁多,用途极广,有可以提升实力的,有可以保护性命的,甚至有能够呼风唤雨,招来雷电的。 可惜他实力太弱,一次进去就用掉了他半条命。 本以为吸星大法这类功法,能够吸取他人功力,可以大幅度增长自己的实力,从而他有了能够安全进入山洞的依仗。 奈何他的天资实在不够高,哪怕是完整的吸星大法,他也只能看懂十分之一,剩下的怎么也钻研不了。 足足习了四年,才学得怎么将内力灌入法宝中,护住自己的小命。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可以提升内力的办法,就是为了直接进入山洞。 有朝一日,他能够借助洞穴里的奇珍异宝,拉起一只队伍,造了皇帝的反,自己当皇帝。 打听到青禾山山上有这么一个能够提升实力的丹药,他心中意动,决心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抢夺走丹方。 好死不死,今天踢到了铁板,遇到了秦钰,中间还插一个影卫的人来。 幸亏他谨慎,留了后手,不然今天就要被胖和尚活活打死了。 “山洞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路吗?”秦钰满脸写着兴奋,着急道。 韩子旬心中不虞,可命在别人手中,他不得不从。 “很多好东西,但是具体的我没有看清楚,机关太多了,逃命都来不及,自那一次,我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秦钰沉吟了片刻,低声道。 “我饶你一命,你也可以继续做你的苍狼王,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韩子旬眼前一亮,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出路的,闻言,他毫不犹豫答道。 “我答应你的要求。” 秦钰呵呵一笑。 “将路线图给我画出来,带我去走一遭。” 韩子旬面上雪白,他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 “不行,不行,我不去,以我现在实力,只会去送死。” 秦钰挑了挑眉,几年前的韩子旬和现在的韩子旬实力的比较可是天差地别,怎么谈到山洞时还是一副惊恐的模样。 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他怀着极大的兴趣,安抚道。 “我和你一起进去。” 沈茹一听,登时就急了,苍狼王本事可比她大多了,还这么害怕,山洞里肯定藏着古怪凶狠的东西,怎么能让秦钰一个人进去呢? “我也要进去。” 沈易捏着扇子一顿,傻女儿啊!人家都打不过的,她上就能打过了吗? 三女互相对视一眼,争先恐后道。 “我们也要进去。” 秦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喧哗,要韩子旬继续说。 韩子旬偷偷地瞟了一眼秦钰身后的几个女人,暗暗咽了咽口水,世子艳福不浅啊,倘若能多和这些女人待一会,宁可短寿一年他也愿意,可是那个山洞实在是……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打了个寒颤,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去。” 秦钰摩挲着天澜刀刀身,冷冷道。 “不去?那要你何用。” 尽管秦钰没有看他,可是言语间的杀意呼之欲出。 韩子旬顿时一沉肩膀,连忙改了口。 “去去。” 他点头如捣蒜,硬着头皮。 以秦钰的实力,要杀他,不就和踩死一只蚂蚁是一样的吗? 沈易和羽和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在旁边看了一路,苍狼王的威名在外,没有一个人敢惹他。 而现在凶狠的苍狼王跪倒在地,在秦钰手里就如同一只随意打压的狗。 这一幕冲破了他们的眼界,尤其是羽和,沈易一路走来多少见过秦钰的传奇事迹,羽和则是对秦钰的传说只停留在口口相传中,今日还是头一遭见到秦钰的能耐。 秦钰旋即扭头看向另一边,微微一笑。 “轮到你了,胖和尚。”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宰相侄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耳边惊雷,炸得胖和尚身体一颤,恨不得把自己巨大的身体缩成一个球,趁着秦钰不注意时偷偷滚下山去。 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刀刃出鞘时,一股无形的力道炸开了,就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剑气的冰冷。 转眼间,韩子旬的内力就被废了。 倘若换成被废的内力是他,胖和尚打了个冷颤,他死都不能再死了。 “秦王殿下……” 胖和尚酝酿着措辞,脑子快速运转,寻找着能够敷衍过去的办法,余光瞥见了秦钰的脸色,顿时发觉自己叫错了名号,立刻改了口。 “世子,您说,小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钰面色稍缓,敲了敲椅背,淡淡道。 “影卫你知道多少?” 胖和尚眼里上下瞟了两眼,脸上硬挤出一堆笑容,膝行上前,跪在秦钰脚边。 “影卫组织很大,具体是谁,小僧不知道啊。” “小僧也不过在京中呆了一年。” “昔日同僚都不曾见过几面。” 胖和尚低头哭诉着,眉毛拧成个八字,神色紧绷着,哪里有先前那副高傲的姿态。 眼前人可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秦钰! 在京城当纨绔忍辱负重,在辽东收服西域,荡平蛮族的靖北王世子秦钰。 是陛下如今的最大敌人,现在他落入秦钰手中,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吗?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好死不死地撞到了枪头上,他心里那叫一个悔。 胖和尚跪在地上,紧紧贴着秦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世子,小僧一年前被人拿刀子硬逼着加入影卫的,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就是偷偷东西,打听些小道消息。” “世子大人有大量,这法宝是我偷来的,现在也坏了,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再偷东西。” 他高举着双手,信誓旦旦道。 “您要算账得找对人。” 秦钰嫌弃地推开他,一个大老爷们说哭就哭,也不嫌丢人。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信吗?” 胖和尚心间忐忑不一,他自然是不相信这些说辞能够蒙蔽秦钰,只是想要试探试探秦钰的口风。 在京城与从辽东回来的同僚了解过,传言秦钰仁慈宽厚,对待自己人给钱给粮,倘若直接将消息说出,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胖和尚笑容一僵,无奈道。 “世子……小僧……” 秦钰懒得跟这个老和尚纠缠,一把年纪了还自称小僧。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没有干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就这胖和尚进来嚣张的模样,一看就是动不动仗着自己的能耐对普通百姓喊打喊杀的。 “你要是想死,我不介意将你开膛破肚,喂野狼。” 语罢,哐当! 剑刃抽出来。 胖和尚险些吓尿了,韩子旬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可若是传到影卫里,他必然只有一条路,死,甚至自己家人也会遭受到厄难。 两边都不好选,两边都无法选。 秦钰就是揪准了这一点,胖和尚只有一条路可以选,不好好利用,摸清林青天的的底牌,可真对不起这和尚一门心思送到眼前来。 胖和尚喉咙一噎,这要是说了,可是真的把自己推向了秦钰的一方,犹豫良久,胖和尚还是愿意抓住一线生机。 “影卫各部分开来看的,我们只知道上线,不知道头目是谁,这是真话。” 秦钰手握稳了天澜刀,随时准备砍了他的脑袋,这一次他内力全开,周身气势暴涨,空气中都冷上了几分,胖和尚感觉到一丝丝凉气透过面容直达心底。 就是这一招,轻松毁了淮南大名鼎鼎的苍狼王,胖和尚顿时磕头求饶道。 “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兴许世子认识。” “谁?”秦钰质问道。 胖和尚哆嗦了一下嘴皮,脸上的横肉一抖,期期艾艾道。 “黄洪润。” “跟宰相有关系?” 胖和尚重重点了点头。 “是宰相黄天浩的侄子。” 秦钰一脸兴奋,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争得你死我活的人,心间充斥着喜悦。 宰相黄天浩。 …… 山上清苦,平日里点一根蜡烛便已经算是奢侈了。 今日遭遇了一群不速之客,羽和挨个点燃了油灯,昏暗的灯光下照亮了大堂。 大堂上端坐着道祖木雕,雕刻的匠人十分用心,衣裳花纹细致到清晰可见,泥塑的脑袋在灯光下竟有几分栩栩如生。 若是平日有路过的人,定然会跪拜在地,默念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可今日,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给高高在上的雕像施舍过眼神。 众人的视线全部聚集在了秦钰身上,堂内烛火闪烁映照着秦钰英俊又不失坚毅的脸庞。 秦钰静静地坐在木雕下,表面上看着胖和尚,实际上他却眼神飘忽。 嘴里默默念叨着黄天浩的名字,心思飘到记忆深处。 在原身的记忆里,黄天浩是林青天的门客,昔日他吊儿郎当时见过黄天浩一面,黄天浩嘴很厉害,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原主尾巴都翘起来了。 那时他还以为是一个只会拍马屁嘴甜的门客。 谁曾想,一朝怂恿林青天当众弑父,惹得朝堂大乱,他身居高位,将所有能力比他强的人杀得杀,流放的流放,一边哄着林青天,一边独揽大权,疯狂敛财。 堪称大夏的秦桧,心思歹毒,满腹心计,唯利是图。 既然能够得到黄天浩侄子的消息,未尝不能借用一下黄天浩侄子去试探试探。 胖和尚心中忐忑不安,他脑袋瓜里开始臆想着各种死法,打心底里,他已经把秦钰当成阎王爷般的存在,生死全在秦钰的手上。 秦钰沉默了足足一炷香,轻轻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我放过你。” 金口一开,胖和尚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意味着他的小命保住了。 “有一件事,你要帮我去办!”秦钰继续敲打着椅背,轻轻的声响宛如重锤般敲打着胖和尚的心房。 胖和尚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绝不嘴硬。 只有功夫在手,就能活,无论秦钰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若有黄洪润踪迹,便快快传来。” 胖和尚愣在当场。 第一百六十七章 荒唐一幕 晨光微曦。 一缕阳光落到了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映照出七彩的光芒。 金銮殿上,殿堂上铺满了金砖,大殿十分宽敞,建造师是以能够容纳得了两万人的配置建造的。 七十二根红漆大柱撑起金黄色的屋顶,其中,六根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缠龙金柱立于堂中,彰显着殿堂的神圣。 金柱中间安放着一座饰着金漆云龙纹,椅背上刻着十三条金龙,正中央立着一条金龙,龙眼微睁,仿佛将天下万物尽揽入眼中。 这是大夏数读书人每日头衔梁锥刺股,熬得眼前发黑,拼死念书,就算是在梦里也不忘念叨地方。 帝国的中央,权力的象征。 而坐在宝座上的男人一脸颓废,眼角的青黑彰显着昨夜又是一番声色犬马。 几千人在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官亲王跪到在地,脑袋齐齐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他们战战兢兢,生怕惹得头顶上的皇帝发怒,从而殃及全家。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青天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眼前的光着实刺眼,头顶带着的冕旒额外惹人心烦,他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重复着无数次说过的话语。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没有等他们起身,林青天就打算回宫换了这身麻烦的衣服,和妃子们继续逍遥,他要做的事,早就吩咐黄天浩去干了。 没必要搭理这群废物老不死的。 “陛下。” 一道刺耳的声响打破了林青天的想法。 韩文程跪倒在地,扶着玉板艰难道。 “臣有事启奏。” 众臣面面相觑,亲王们看到韩文程那是一脸的厌恶,恨不得他早点去死。 一把年纪了还要继续折腾,为了贱民到处募捐,硬生生逼着他们掏钱,虽然不多,但也是钱,钱用在贱民身上,那不是白花了吗? 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大臣们,很是不解,退休前韩家为了林氏王朝牺牲了十来个年轻的子侄,已经对得起圣人所说的“忠君爱国”。 年近七旬,早该退休在家享受着子孙满堂,闲时垂钓的快活生活,却拼上性命闯入宫门,恳请陛下下旨为黄河泛滥区灾民争取粮食和减免赋税,甚至不惜远赴百里外去赈灾。 风骨可敬! 无论是私心还是公理,他韩文程怎么说都对得起林家人了,怎么还要冲上去呢? 要知道当今天子,是个性情乖戾的,只听得进好话,只顾得上自家,只会吃吃喝喝嚯嚯百姓的顽劣暴徒。 但凡逆着他的意思,轻一点被发配到辽东,重一点被砍头抄家。 何苦为了一些普通百姓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家族的荣华富贵呢? “陛下,秦王要造反!” 林青天眨了眨眼,他看着底下的老头,须发皆白,许是因为长途奔波,脸颊上根本挂不住肉,就是一层人皮裹在骨头上。 老不死的,命还真硬! 几百里路,洪灾、瘟疫都没有带走他。 回来了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朝堂来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朕早已知晓,丞相和黄老将军已然部署好军队。” “太师不必担忧。” 韩文程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道。 “恳请陛下知人善用,老将军年迈,丞相一人独断。” 林青天眼里浮现一丝讥讽。 “太师的意思是朕的丞相,没有能力?”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黄天浩侧身,一记冷刀射来,韩文程浑然不知。 “国事繁重,日积月累,难免出现纰漏。” “军机要事还需多方商榷,不可独断。” 众大臣哗然,韩文程老糊涂了? 皇帝最喜欢用的就是自家人,不是自家人的,早打发到了辽东,怎么还会器重外人? 这不是往刀子上硬碰吗? 果不其然,林青天面色一沉,心间浮现无数个可以将这老匹夫弄死的法子,却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强压下杀意,温和道。 “太师有何见解?” “老臣有两个法子,愿为陛下进言。” 林青天无精打采,随意敷衍道。 “太师请说。” 韩文程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是陛下开恩科,广纳大夏人才,为陛下所用。” 林青天面色稍缓,这个法子挺不错的,老匹夫终于说了点正事,空出来那么多位置,是时候增添些新人了。 上了殿堂由他亲自取用,届时还用得着担心那些人暗藏祸心,时不时就要推翻他的江山吗? “二是注意辽东方面生意来往,老臣一路走来见民间商贾多与辽东往来。” “此举只会平白给反贼增添钱粮,恳请陛下从青年才俊中挑选一员大将,专门负责辽东来往。” 林青天脸色迅速黑了起来,听老匹夫的意思,是要切断辽东的人参、鹿茸、皮草、甚至是上好的绸缎,底下大臣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辽东的货物在京城价格节节攀高,达官贵人为了上好的人参大打出手,莫说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就是市井小农也知道辽东货物的好处。 这半年来,他们预定的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的货物还没有从辽东运过来。 忽然一道禁令下来,就要他们把几十万两全砸手上了。 这怎么可能? 韩文程这条路无疑是砸了无数人挣钱的路子,不少朝臣朝着韩文程露出愤怒的表情。 也有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为韩文程的执拗,还是为了这个王朝的命运。 大堂内安静地连一根落在地上都听得到,无一人应声,皇帝稳坐高台,满是不耐。 韩文程余光瞧见了林青天脸上的不耐,心中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秦钰说得没有错。 堂中人吃吃喝喝全都是用百姓供养,而三千人中无一人为百姓着想,即使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官员,也只会想着他韩文程是一块木头。 还是块腐朽了的木头,风一吹就会倒。 黄天浩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陛下,臣有一人选举荐。” “臣的侄子黄洪润,太学生出身。” 林青天眼见着自己的心腹举荐,面上一喜,也不管黄洪润的太学生身份是真是假,当即答应下来。 韩文程瞅着君臣二人一来一往,回想起那日与秦钰的交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林氏皇朝,离覆灭不远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混乱 文水县。 五月初八。 是个黄道吉日。 “噼里啪啦。” 鞭炮爆炸声响起,不少红布硝烟溅落在路过的行人衣服,烫了个大洞,旁人扯着自己的衣服避之不及。 鞭炮炸在秦钰身上时,如同碰到了无形的壁障,轻松被弹开。 唢呐吹得高昂,一只队伍吹吹打打,身后跟着一顶花轿,随着仆役们的步伐不时的晃动。 今天是成亲的好日子,可花轿内隐隐传来哭声。 细微如蚊蝇,很快就淹没在嘈杂的喧闹中。 大婚之日,女人哭哭啼啼,周边看热闹的百姓脸上也没有几分喜色,眉宇间尽是担忧与同情,仿佛新娘子做的不是喜轿。 是棺材。 秦钰无暇顾及,从青禾山下来后,胖和尚老老实实归队,他便派红羽护送沈易带领着沈家人一同前往辽东。 原本也想让沈茹回去的,不曾想,她当时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走了,愣是说要学到他的手段才肯离开。 沈易无奈,秦钰也无奈。 秦钰便带着沈茹,抓着韩子旬前往神奇的火云洞。 来到文水县,已经走了七天七夜,众人本欲去寻个住处,哪料人群忽的涌上来,将他们冲散开来。 一眼望去,满满的人头,就是转个身子也有些困难,挪开一步,登时就有人踩过去。 到哪里去找呢? 他瞥见一块豪华的牌匾。 怡红楼。 想要找人找小道消息,自然是在风流场所最为快速,那里人多眼杂,走街窜巷,贩夫走卒,多少能有个消息。 韩子旬哭丧着脸,身体虚弱提醒着他,再不快点到火云洞,他的内力就会散去,多耽误一刻, 他离废人就近一步,现在人又走散了。 韩子旬点起脚尖,眼尖地盯着秦钰的背影。 怡红楼! 对啊!他怎么把这些给忘了? 昔日总是在其中鬼混,却忘了青楼最大的用处。 怡红楼里。 秦钰一只脚迈入三楼的贵宾包厢。 几个脸上涂着清透贴脸的胭脂,眼睛画着亮晶晶眼妆得的风尘女子 她们穿着淡色的抹胸,压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引得男人流连忘返。 见到来人,风流魅惑的眼里充斥着几分打量。 来得起三楼的男人,哪个不是有点钱的? 第三楼,可是老鸨为了接待富商当官的特意挑选的,从装饰到迎客姑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尤其是迎客姑娘,俏丽魅惑的容貌、姣好的身段、上好的功夫必须弄得男人服服帖帖。 凭着这些本事,不少姑娘捞到了一个良家子的身份,脱离了贱籍,抖落了身上的脏泥,做上富人小妾的位置,过得潇洒肆意。 韩子旬率先带着秦钰进三楼,迈入铺着波斯红毯的走廊,他拍着胸膛保证,这里他最熟悉了,是这里的常客。 几位风尘女子一见到韩子旬,浮于表面的喜色,瞬间化作打心底的高兴,她们争前恐后挥着轻纱,娇滴滴道。 “韩公子,好久不见了。” 在她们看来,只要能够脱离贱籍,就算跟一个肥猪大耳的丑八怪都无所谓,年轻就这么几年,不快点找一个有钱人,跳进凤凰窝里,那简直是浪费。 韩子旬这种有身份有能力的人,长得也不算太丑,年纪也不大,简直是香饽饽,倘若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力,那将能脱离出青楼,做一个良家女,再也不用做青楼女子,任人欺辱。 韩子旬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些女人,他侧身引着秦钰上前。 众女子恍然,原来韩子旬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英俊得不像真人,她们下意识呼吸一滞,可待她们看清年轻人身上打了补丁的衣服,暗道了一声可惜。 穷人来到这里,要么是做男丁,要么是被人忽悠着把家里几亩田地搭上。 但是古怪的是,韩子旬对待这位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素来高傲的脸上堆满着讨好的笑容,比起这些他看不起的青楼女子还多了几分惧怕。 就算是曾经的太守大人都没有让韩子旬如此卑微过。 而年轻人神色自若,恍惚理当如此,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仿佛她们这些绝色美人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触动他的情绪。 也不是有被那张脸迷住了的女人上前想要搂住他,却被他周身不凡的气势吓退了。 这位年轻人想必位置极高,兴许是她们这辈子都不会遇见的大人物,才能让大名鼎鼎的苍狼王恭敬相待。 二人走到一间书房前。 “韩公子,失敬失敬。” 一个瘦削男子迎上前来,俯身抱拳。 随即他看向一身气势不凡的秦钰,能够让嚣张跋扈的苍狼王恭敬请来的,定然是顶顶的大人物,干脆直接躬身行礼,双手微微往前身后一伸。 “公子请。” 秦钰摇了摇头,直白道。 “客套不用了。” “我寻人。” “找两个姑娘,在前面失散了,一个背着巨剑,一个穿着素白衣裳,头戴蓝宝石。” 怡红楼老板一愣,寻姑娘来青楼寻,怎么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想归想,他却不敢有任何质疑,耐心询问了关于两个姑娘的容貌和特征,老老实实记下,请了人将秦钰和韩公子送到上房。 二人与那群姑娘擦肩而过时,只见那些姑娘坐在窗边,轻轻酌了一杯小酒,看着那花轿,罕见地叹了口气。 “谁家姑娘这么倒霉,嫁给曾熊,还不如来怡红楼呢!” 听到这些话语,秦钰眉心一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受尽磋磨的青楼女子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青楼外的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一对面容和善的夫妻,眼角闪过一丝精明,身后跟着两个绝色美人女人,慕容雪薇低头柔和地跟在汉子身后。 沈茹背上背着巨剑,一脸的着急。 “你们走快点,我要见到公子。” 汉子暗暗地呸了一口,朝着对面人使眼色。 “婆娘,这个娘们彪得很,这大刀我抬都抬不起来!” 中年妇人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城中最大的曾家。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等会送到曾少爷家,曾少爷一定会给咱们享不尽的富贵。”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祸患 曾府。 穿过雕刻着牡丹花纹的门洞,汉白玉铺满的长廊,左拐右拐越过弯曲的过道。 府邸的宅院传言是依照着皇帝下江南时仿制而成,花高价请来的工匠,依山傍水,曲环折叠,每过一次是一副雅致的美景。 “姑娘啊,你们运气可真好,曾家人是个厚道人家。” “你们想要找的人,曾家一定能寻到。” 慕容雪薇今日是头一遭遇婚礼,她当时只顾着看热闹,忘记了怎么跟上世子,等她反应过来时,世子早就消失不见了。 迷茫中偶遇了一对卖鞭炮的夫妻,夫妻俩得知她们的遭遇主动提出要带他们来曾家寻人。 她睁着凤眼,惊愕地看着周边的精致,辽东苦寒,她虽贵为圣女,却不曾见过这般精巧的林园。 入眼可见,尽是白茫茫的一片,狍子在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被上,灵巧的跳跃。 后跟了秦钰,镇北王府修建的不算精致甚至有些寒酸,镇北王不是没有想过修一回,可当时又是安置流放的流民,又是抽调军费供给大军。 钱掏空不少,镇北王府一时之间,便是王爷也开始限制饮食了。 来到了人杰地灵的中原,一路走来全是些遍地哀号,所到处触眼可及的是泥泞的黄土,饿得脸色发黄,苦苦哀求着一口饭。 这还是运气好的,运气更不好的,早就化作一具浮尸,淹没在黄河的洪水里。 若非秦钰,几十万灾民只会更惨。 救灾的那些时日,莫说雅致的园林,就是连一个干燥温暖的房间都是少见的。 第一次见了江南园林的雅致,仔仔细细地扫过了每一处假山林园。 老妇瞧着慕容雪薇的惊愕和称赞,眼底浮现一抹精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看看这宅院漂亮啊,咱们一辈子也就见过这一回,要是谁家姑娘能够嫁进来,真是命好啊。” “放心,曾家一定能帮你找到人。” 沈茹抱着胸,扫过林园,暗暗撇了撇嘴,这玩意不过就是她家的缩小版,假山怪石注重灵巧别致,他这里的驽钝粗糙,半点灵气都没有,怎么说得上好? 得意于老爹给她灌输的识人面相,这对夫妻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不过就凭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敢对她出手,那简直是做梦,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捏死他们。 慕容雪薇闻言,心中涌现一丝歉意。 “耽误你们了,你们放着货物不卖,等你们回去,客人走了,挣得钱少了,你们怎么吃饭?” 这一路走来,慕容雪薇才发现富饶的中原,远比她想象的好贫瘠,穷人一天能挣了几文钱,吃个饱饭已经是奢侈了。 现在和善的夫妻放弃了小生意,看他们的穿着,衣裳上打满了补丁,面容枯瘦,一旦错过了挣钱的好时机,很有可能全家都会挨饿。 夫妻俩哂然一笑,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和善,温柔道。 “不碍事,咱们还是有些积蓄,我们还蹭了你的福气能够进曾家看看,咱们一辈子也就进得了这一次。”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让慕容雪薇产生了一丝丝愧疚,她心中不忍,决心找到秦钰后,定然要送一些钱保证他们的生活。 老夫妻眼观鼻鼻观心,老妇心底笑开了花,今儿运气真不错,遇到个人美又傻的姑娘,稍微用言语哄骗一二,就能博得她的同情。 曾少爷刚刚买的一个姑娘,给了一千两银子,那个姑娘论姿色论样貌,论身段哪里比得上现在这两个。 除了背着大剑的男人婆有些麻烦,届时将那男人婆调开,派人卸了她的刀剑,废了她的武功,这个性子柔的定然会服服帖帖。 老头目光贪婪地扫过女人的身段,又馋又怕,他要是能碰一次这样的女人死都值了,可是那柄大剑就是硬抡都砸死他。 “快点。” 不远处的亭台处,有一留着鼠须的中年男子,他眼神不耐,待到慕容雪薇沈茹走近。 眼里闪过异彩,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见到两个绝色美人。 其中一个一身雪白绸缎,七彩的腰带束着纤软的腰肢,盈盈一握,面容清丽脱俗又带了几分异域风情。 应当是一个异族女子。 另一个一身红色胡服勾勒出姣好的身段,一头秀发高高挽起,远远望去像一朵云,面容含春,粉嫩的唇紧抿着。 但凡是一个男人都想搂住她的腰肢,细细品尝红唇的韵味。 只是待看到身后背着两掌宽的巨剑就会瞬间清醒过来。 这批货色是一等一的好,也是一等一的难缠。 曾府管家瞬间变了脸色,理了理头巾,迎上前来和蔼道。 “二位姑娘快请进,你们是来寻人的对吧!” 慕容雪薇一愣,点头道。 “我是来寻人,你是?” 曾府管家亲切一笑:“小人的姓曾,少爷听闻你们来寻人,特意要我在这里等候。” “我家少爷备好了茶水,恭候二位多时了。” 慕容雪薇闻言,心中越发不忍。 她这是遇见好人了,两个老人为了她的事放弃了小摊子的生意。 这个年轻人也是个爽快的,没有任何身份上偏见,她的身份都没有打听清楚,还特地准备好了茶水,真是热情又好客。 倘若寻到了秦钰,定然要好好和秦钰说说,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些好人。 管家带着四人一同进入了中央最大的宅邸。 一踏进厢房。 一缕缕幽香,扑面而来。 案几上放毛笔和宣纸,毛笔旁泡着两杯茶,茶色纯净,冒着一缕缕白烟, 慕容雪薇定睛一看,隔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仕女图屏风,依稀能看出是一个行动不便的年轻男子,声音清澈。 “二位姑娘,在下身体不便,还请二位姑娘见谅。” “请坐,二位姑娘麻烦仔细描绘要寻的人。” 曾熊贪婪热切地扫视着屏风外两个女子的重要部位,老孙头可算带了个好货色,嘴里吐露出温柔的话语。 “若是渴了饿了,可寻管家要。” 慕容雪薇心生好感,真是懂礼的人家,男女授受不亲,不废话不耽误,贴心又温柔。 “好。” 她匍一坐下,口中干磕头,连带着嘴唇也有些脱皮。 鼻尖萦绕着茶香,她举起茶杯,放在嘴边。 “慢着!” 第一百七十章 靖北王世子,我叫他有来无回 屏风内曾熊眼巴巴地看着慕容雪薇高举着茶杯,一点点靠近了唇瓣。 快喝! 他吞了吞口水,眼睛几乎凝在了慕容雪薇胸前。 好美的女人,若是能够让他亲上一亲,就算折寿十年也值得。 蠢女人,快快喝下茶水,尝尝我的厉害吧。 “慢着!” 沈茹轻轻一挥,近在咫尺的茶水抛洒在外,沈茹杏眼一眯,一脸警惕。 “公子美意,我们心领了。” 沈茹撇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孙老头夫妇,眼里蕴含凛冽的杀气,两人吓得脸色惨白,男人婆发现了他们的阴谋? 这女人随意一拳都能把他们的骨头打散。 曾熊脸色黑得像锅底,暗骂这不男不女的不识好歹,孙老头俩人怎没干事的?这种货色也往府里塞。 要毁了家里的东西,等着被扒皮吧,正好他缺了两份人皮。 心中歹毒,嘴里吐露的话语,淡定平和。 “姑娘莫急,还请写出要寻的人。” 沈茹挑了挑眉,这小子是真的为他们着想还是想要给她们设套,故意装作沉得住气的模样。 有意思。 她坐回了原位,抓起毛笔甩到了曾熊的屏风前。 “噗通!” 蚕丝屏风瞬间破了一个大洞,透露出一张苍白无神的脸,他额前漆黑,是将死之态。 声音却不是毛笔弄出来的。 是孙老头夫妻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冷汗直冒。 万一惹得曾少爷大发雷霆,他们说不定连曾家的门都走不出去。 曾熊看到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三番四次被沈茹毁了,顿时有些闹羞成怒。 “姑娘,你好生无礼。” 沈茹扬着头颅,她才不管这小子肚子里酝酿着什么坏水,一切妖魔鬼怪在秦钰的名头下都会被摁死。 “我们来找一个人,靖北王世子,当今的秦王殿下秦钰。” 秦王殿下?秦钰? 哪个击败西域异族,统一西域,裂土封王的秦王。 孙老头夫妇从头到脚浑身发凉,怎么可能?大名鼎鼎的秦王怎么会来到江南? 一个江南的地头蛇尚且能要了他们的狗命,倘若是秦王,他们岂不是要被凌迟? 孙老头心头一凉,几乎瘫软在地,孙老干瘪的嘴角一抽一抽的,汗毛倒竖。 曾熊瞧见两个贱民吓得差点尿裤子了,眼神不屑。 辽东离江南几千里的路,他怎么过得来? 曾熊眼皮一跳,恍惚间是听说秦王在淮南地区出没,还带着几个绝色女子,看模样,这两个女人是秦王的女人概率很大。 他稍稍收起了色心,沉声道。 “姑娘,你确定是秦王吗?” 沈茹哼笑道。 “当然。”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曾熊扫过女人的身材,心里有羽毛在挠痒痒,可是就算是挠破了,有些人是不能动的。 曾家不过是江南的地头蛇,怎么惹得起拥有军权,还是几十万的军队首领,那不是自找思路吗? 他轻咳一声。 “曾六,去安排人把二位安顿好,放出消息,便说有寻秦王的姑娘在我府中。” 管家重重颔首,眼疾手快地招呼着人,将瘫软在地的孙老头夫妇带出去。 这小子是个识时务的,没有傻到一定地步,沈茹方才改了脸色,解下了巨剑,啪嗒一下搁在案几上。 慕容雪薇看着被“请”出去的孙老头夫妇,还是一脸茫然,这些人帮忙找人的时候明明是很热心的,而且她很满意曾少爷提出解决办法。 为什么要对待两个孤苦无依的老年人这么凶,直接一人一只脚抬了出去,好粗鲁。 她眉头一皱。 “感谢你们的热心,只是你们怎么能这么对老人呢?万一磕碰到了怎么办?” 沈茹抱着胸,冷冷道。 “贵府的待客之道呢?” 孙老头夫妇冷汗频出,几乎就要给慕容雪薇跪下了,不知道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曾府的待客之道,那不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吗? 曾熊呵呵一笑,仆人推着轮椅,咕噜噜响个不停,他走了出来,一脸纯真,呵斥道。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的待客之道呢?” “今天可是本少爷结婚的日子,你怎么不能毁了本少爷的喜气。” 仆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是哪个待客之道?抽筋剥皮还是…… 偷偷地瞟了一眼少爷的脸色,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 放下孙老头夫妇,微微躬身,伸出双手主动引着孙老头夫妻俩向前。 孙老头孙老太恐惧地看着曾熊,笑眯眯得如同老好人般看得他们脊背发凉。 “曾少爷,小人……” 管家急忙放下手里的托盘,握住二人的双手,一记冷刀暗暗警示着两人,孙老太几乎瘫软,嘴蠕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推出厢房。 慕容雪薇很满意,果然这些仆役有时候仗着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又没有世子那般完美的人物教导,走了岔路,好生教导就没事了。 她有些渴了,拿起管家刚才端来的紫砂壶,旋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沈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谓的待客之道有他们好受的。 她扭头看向慕容雪薇,心里大惊。 “这茶有毒,别喝!” 慕容雪薇两眼茫然,她跟着秦钰这么久,遇到愿意帮助她的人都是好人,从来没有人会给她下毒。 “沈茹,你多……” 虑字没有说完,啪嗒一下,脸朝着案几砸了下去。 沈茹秀眉一横,抄起桌上的巨剑,就要和曾熊开干。 “把解药交出来。” 熟料她手上一软,体内泛起一阵虚弱,不说握剑,就是站起来都有些艰难。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可是秦王的人。” 沈茹胸脯高高起伏,指着曾熊大骂道,可惜身体太过无用,凶神恶煞的话语说出口成了娇羞得情话。 曾熊缓缓走到沈茹身边,阴恻恻的一笑。 “靖北王世子?我叫他有来无回。” 就算真是秦王,没有了军队,在江南之地,就是一身份高贵点纨绔子弟。 进了他们曾府,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死。 倘若秦钰真敢来,今日便将他割了脑袋献给皇帝,保不齐还能让曾家刚上一层楼呢。 “世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要你全家赔命 夕阳西下。 沈茹强行睁着眼瞧着来人,暖黄色的阳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信步走出,映入眼帘是一张恰似天神下凡的脸,暖黄的光打在肌肤上流动着隐隐的光泽。 她心间陡然一颤,轻声道。 “世子。” 秦钰脚步一顿,来得还算及时。 曾熊压根没有注意到秦钰的到来,嘴里继续说着猖狂的话语。 “世子?哈哈哈!”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啧啧啧,真以为自己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 “像你这种性子烈的女人用了销魂散,老老实实躺在我下面叫吧,哥哥教你做人。” “放心,等你爽到极致时,我会剥了你的皮囊做成一幅上好的美人图,再献给圣上。” 曾熊说得正起劲,他已经开始想象得到皇帝青睐,官运亨通的快活日子了。 忽然觉得脸上一凉,喉咙深处爬上一丝寒意,他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微微侧身去看,只见秦钰一眼冰冷的睨着他。 曾熊心尖一颤,汗毛倒竖,他结结巴巴叫喊道。 “来人……来人呐。” “有人闯入府邸,还不快将他拿下。” 秦钰微微一笑,眼里的寒意犹如实质,仿佛眨眼间就要化作利刃割破曾熊的喉咙。 原先听闻怡红楼的女人一脸惊恐地诉说曾家的罪状,剥人皮,割人乳下药,名义上是娶妻实则是在挑选出身高贵女子的皮肤。 仗着自己家有权有势,强逼落魄贵族女子嫁给他。 新娘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从头顶剥开完整的肌肤挂在墙上。 秦钰环顾四周,怔怔地盯着屏风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仕女图,一颦一笑仿若真人,光照在屏风上散发着肌肤的光泽。 人皮画! 绕是他见过不少残忍的死法冰凉的尸体,可等他真正见到活剥人皮的残忍畜牲后他还是头皮发麻。 他心中一惊,听到素来强硬的沈茹低低的叫唤,看到趴在案几上生死不知的慕容雪薇,耳边充斥着曾熊嚣张的话语。 剥皮,销魂散,他脑海中嗡得一下炸开了,屏住呼吸。 要是怡红楼在慢上一步,沈茹和慕容雪薇就要被这个畜牲糟蹋了,甚至被剥下人皮制成一张张骇人的美人图。 事关自己的女人,又涉及到了他未来治下的百姓,他怎么会放过曾熊。 秦钰冷冷道。 “你继续叫,看看叫来的是人是鬼。” 曾熊怒喝一声:“狗屁的秦王,老子花了重金请来的高手,就凭你也想动手!” “找死呢!我成全你。” “就凭你一个还敢闯入曾府。” “找死的是你。” 秦钰不屑,他扔出一个头颅砸在曾熊脚下,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就起了无边杀心。 登时带着韩子旬前往曾府。 什么强者,一刀都扛不住的废物。 曾熊瞪圆了眼,苍白阴翳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这怎么可能,他花了几万两特意请来的护卫就这么倒在地上。 他吞了吞口水,扶着轮椅的轮子,想要拖延些时间。 秦钰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他眼里迸发出寒芒。 “啪!”响亮的一爸掌抽在脸上,顷刻间,曾熊的身体凌空跃起一丈高。 撞破了屏风,重重砸在墙上,他的半张脸完全毁了,皮肤深深陷在肉缝里,血液透过细小的缝滴滴答答地流出来。 “咳咳!”曾熊呛出一口血,血里裹着十来颗牙齿,他含糊不清地惨叫一声。 “啊!” 右脸抽搐不停,四肢颤抖,疼得浑身欲死,他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秦钰。 “你个瘪三,老子不仅要剥了那两个女人的皮,还要当你的面上了她们。” 凄厉的惨叫引得前来赴宴的宾客们的注意力,不少被曾熊用重金哄来的强者急忙赶来。 其中最具有实力的武林中人,是号称铁马锤的彭青,被曾熊引以为异姓兄弟。 “彭兄,快来救我,这小子闯入我的府邸耽误我的好事。” 彭青从腰间抽出铁锤,快步走到曾熊身边,大致扫过曾熊的脸,眉心一跳。 “小子,你是什么人?敢闯曾府?” 秦钰睥睨着她,不屑道。 “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活了几十年,在江南敢和他说这一句话的除了苍狼王,还没有谁敢说这种话,他舞着铁锤,正要怒斥,却不小心瞥见刚好走进来的苍狼王韩子旬。 眼皮跳得一抖一抖的,这个疯子怎么来这里了? 彭青咬着牙,俯身下拜道。 “苍狼王,没有想到您也在这,你怎么来了江南,也不通知我一声呢?” 韩子旬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彭青,没有搭话,径直走到秦钰身边。 “世子,曾家的人我都抓来了。” 虽然被无视了,但是彭青还想上前和韩子旬继续攀谈那日初见时惊鸿一瞥,奈何韩子旬甚至了他名字都想不起来,满心就想着伺候好秦钰,免得秦钰一个不留神就废了他的武功。 躺在地上哀嚎的曾熊气的得心肝肺都在疼,他大骂道。 “你在做什么?这些年我前前后后给了你几十万两银子,你连一个混账都抓不住。” 彭青呵呵一笑,他和曾熊本来就是利益来往,韩子旬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曾家断送自己的性命。 “呸,不要张口乱叫,我堂堂铁锤光明磊落,怎么会与你同流合污。” 秦钰没有心思理会几人的纠纷,他只有一个念头,宰了曾熊这个畜牲。 他信步走在曾熊前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曾熊,仿佛像在看一具尸体,气势暴涨,手里的天澜刀凝上一层冰霜。 韩子旬陡然一惊,秦钰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曾熊吓得嘴皮一哆嗦,惊恐之下,幻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分明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一双冷冽的眸子看得发凉。 他拖着身体,扒拉着地板缝,迟钝地脑子终于察觉秦钰汹涌的杀意,裤裆一湿,地板上多了一分湿漉漉的水坑。 被死亡摁住了脖颈的曾熊发出一声凄惨的吼叫。 “救命啊!” 秦钰举刀就要毫不留情割下他的脑袋。 一道疑惑又愤怒的声音响起。 “世子,不能杀他!” 第一百七十二章 蠢不是纯! 说话人正是刚刚从迷茫中醒过来的慕容雪薇。 她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这些日子太辛苦了,一路的奔波,喝个茶也会晕倒,半眯着眼就瞧见秦钰一刀要砍死曾熊。 她撑着无力的身体站了起来,茫然的环顾四周,疑惑道。 “世子,为什么要杀他?” 听到慕容雪薇的质问,曾熊一脸狠毒地瞪了一眼秦钰,再扭过头,又是一副苍白久病弱公子的模样,声音清透卑微。 “我不过是想叫仆人将你送上床塌上去。” “忽然一个人闯进来,打得我站不起来。” 说着,还松开了脸,故意逆着光,将血肉模糊的脸露在慕容雪薇的面前。 一边是皮肉粘合鲜血淋淋,能够吓哭小孩的面容,一边是一副苍白无力虚弱的俊秀的脸,看得女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 慕容雪薇傻愣愣地升出一丝怜悯,这个人为了帮他们忙,连自己的婚礼都没有去参加,多么好的人啊。 就像黄河泛滥时那些热切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愿意主动伸出援手,挖沟渠、填泥土,互帮互助。 这个人和他们也是一样的呢! 怎么世子还要对他动手? 慕容雪薇疑惑地看向了秦钰。 秦钰满头黑线,干脆收了刀。 沈茹恼得当场就呸出了声。 “什么东西!丑八怪也敢在老娘面前卖弄。” 曾熊看着秦钰收刀,以为他被慕容雪薇治住了,得意洋洋地朝着沈茹炫耀。 男人婆就你这样的女人,白给都没有人要。 又扭头朝着秦钰挑了挑眉,你的女人我会好好享受的,等老子玩够了,就送她到青楼,好生对待后,再剥了她的皮。 下一秒。 “哐哧!” 一道黑影闪过,鸡蛋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厢房内响起。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就是一直在讨好韩子旬的彭青,扭头看向曾熊,在座的所有男人忽然觉得胯下一凉。 曾熊捂着裤裆哇哇惨叫,浑身打滚,像一头被阉割了公狗捂着胯裆。 慕容雪薇惊愕了片刻,前去扶起曾熊,脑子快速想起世子可能把所有有钱人都当成狗皇帝身边的那些贪官污吏了。 曾少爷这般有病又有钱的,多半也被世子误会了。 可这也做得太过分了,往死里去捉弄人啊。 她迷迷糊糊想着,开始指责秦钰。 “世子,你不是总教我要与人为善,凡人性命如浮萍,今天你怎么对一个普通百姓下手?” 她气得眉头一抖,怨恨地朝秦钰瞪了一眼。 曾熊疼得模糊,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慕容雪薇的指责,心中燃起一缕活下去的希望,他无比凄厉地喊道。 “混账,混账!我什么也没有做,你仗着权势欺压穷人。” “慕容姑娘天人之姿,想要将慕容姑娘藏在你的羽翼下一辈子都不给其他人看。” 沈茹听到曾熊那恶心的话语,差点没有将昨夜的饭菜给吐出来。 “我呸!” “小子,再敢装腔作势,老娘削了你的脑袋。” 慕容雪薇眉头一拧,沈茹姑娘着实暴躁了些,世子出手的力道非死即伤,曾熊曾公子命根子都没了,怎么还要这样气他呢? 曾公子是个好人,怎么要受到这般残忍的对待。 “沈茹姑娘,你不要太过分。” 沈茹懵了,这傻姑娘从哪里跑出来的。 “茶水你喝了,晕过去了,还没有发现吗?” 慕容雪薇摁了摁太阳穴,是有点头疼,可是这是长期跟随世子没日没夜的奔波,早就有了的老毛病。 她使劲摇了摇头。 “我太累了,并非曾公子的茶水。” “江南湿热,我也受不住。” 曾熊侧着脸,脸险些笑裂开了,扯动着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吸气声听得慕容雪薇更难受了,曾公子若非是热情的帮助他们寻人,导致世子误会,好心做事,却落得如此下场,她心中不忍。 沈茹脑瓜子嗡嗡叫个不停,这女人本事不小,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雪薇,你是辽东人,不懂中原男人的狡猾心狠。” “别被这畜生给骗了。” 秦钰睨了一眼慕容雪薇,原以为闹出事来的是沈茹,脾气暴躁,说干就干,仗着她的武力,就算逃不开,也不会被软刀子割肉。 而慕容雪薇是圣女,多少人碍于她的身份给予她善意和尊重,常年呆在风气极正的山里。 接触得都是些有正气有能耐的年轻人,鲜少与坏人打交道,来到人心险恶的中原,忙着赈灾忙着追求法宝踪迹。 全然忘记了,还有此等小人从中作祟。 “雪薇,单纯可以,但不是蠢。” 秦钰不想解释,言语在一个女人被蒙蔽的情况,显得无比的苍白和无力,当场杀了他倒是轻松,可若是后续惹来的麻烦那便是无穷无尽的。 他扭头看向彭青,这人似乎和地上的畜生认识,眼神示意着韩子旬,韩子旬主动出列。 “说!他到底杀了多少女人?” 慕容雪薇疑惑地瞪圆了眼,曾公子一个断腿的废人,怎么还会杀人?跟随世子多年,世子并不会凭空诬陷人。 真有什么古怪吗? “世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曾公子的腿坏了,又无内力,比寻常百姓还不如,怎么会杀人。” 秦钰无奈地瞧了一眼,眼含威胁,彭青一时无言,他就是个凑热闹的,怎么还扯上他了呢? 又瞧了一眼冷酷的秦钰,韩子旬对他这般恭恭敬敬,惹不起……惹不起。 他没有任何犹豫,告知了秦钰曾熊藏人的地点。 “在床头边,有一块突出的石头。” 秦钰根据着彭青的指使,摸到了石块,轻轻一按。 门轰然打开。 暗房中一个木盒上放着小刀、尖刀、刮骨刀约莫十来把,在昏暗的烛火前散发着阴冷的光芒。 慕容雪薇往前一探头,深处一个角落里堆满了丝绢、人皮面具、女人的耳环、凤钗,甚至还有…… 人头。 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杏眼圆睁。 曾熊瞬间面色惨白,知道此时证据已经摆在面前,再无法替自己诡辩。 第一百七十三章 婚房 曾公子是个杀人犯,是一个剥皮的畜生。 那茶里有毒,他是想抓了她剥皮。 赤裸裸的现实摆在面前。 “我……我……”慕容雪薇惊愕到失语。 她怎么可以不相信世子呢?是猪油蒙了心吗? 就在慕容雪薇惊愕时,被当场拆穿的怒火,并且还被踢坏了蛋蛋的滔天怒意,曾熊当即洒出一把粉末,大骂道。 “混账!老子要将这两个女人买到窑子里去。” “谁都别想阻止我,都去死吧。” 粉末纷飞,韩子旬下意识捂住口鼻,彭青则是早就有所警惕,他跟着曾熊混了不少日子,知道他那销魂散的威力。 沈茹本来就吸入了不少,身体无力,这一次剂量更大,她却连捂口鼻的力气都没有了。 慕容雪薇尚在震惊中,猝不及防的听到曾熊令人作呕的话语,大部分销魂散全吸了进去。 模糊间,一道人影闪过。 待到尘土落地,刚刚还在疯狂叫嚣的曾熊,成了一团蠕动的肉泥,肌肉还在下意识维持着身体的运行。 秦钰嫌弃地撇了一眼,天澜刀都不舍得出鞘,弄死这么一个畜生,实在是降低了天澜刀的档次。 “公子!” 沈茹瘫软在地上,只觉得身体软得像一滩水,任何一个人都能随意摆弄她的四肢,泼辣凶狠的脸上布满了红霞,凶巴巴的杏眼此刻化作四月的春水,悄悄地递给秦钰一记媚眼。 她好热! 像是在干涸里行走了多日的旅人,几乎癫狂地寻找着可以解渴的水源,红唇微嘟,呢喃着秦钰的名字。 “秦钰!” 与此同时。 “世子!”慕容雪薇面容红扑扑的,犹如成熟了的水蜜桃。 她双眼朦胧,恍惚间,她处在长白山那片常年雪白的土地上,披着一件破布,在雪地里漫无边际的走着,寒风吹得她浑身发抖。 风雪吹得她睁不开眼睛,拢了拢唯一的破布,从心底涌出一股渴望。 快点去找世子。 她对不起世子,误会了世子,给别的男人所欺骗了。 必须在大雪来临前,找到世子。 秦钰眉心一皱,销骨散对他没有用,却是让两个姑娘中招了。 “有解药吗?” 彭青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这能有什么解药,无非就是男女那点事。 秦钰了然。 “韩子旬,快给本世子找个房间。” 说着,扛着两个女人,快步走出了房门。 韩子旬搓搓手,主动提出带秦钰去找曾熊的新房。 前些时辰,他们大闹曾府时,新娘子早就放走了,逃命去了。 新房内。 贴着大红的喜字,闪烁的烛火,堆成小山高的红枣、花生。 映入眼帘的是,晃动着红色的纱帐,鼻尖是熟悉又极具侵略性的味道,床榻吱呀吱呀不断。 “对不住了。” 低沉沙哑又带有一丝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沈茹脸红得滴血,瞧着上方秦钰俊秀的脸蛋,又羞又恼,心中像是裹了一层层蜜,这也算是她们的婚房了。 手一颤,不小心摸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是慕容雪薇,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睡得安详。 羽和道长点出她的心思后,就已经想过了和秦钰过日子的模样。 她脾气暴躁,却不是傻子,在父亲有意无意地提点下,也知道这样的男人是不会缺少伴侣的。 她扯开碍事的红结,和着衣裙扔在了地上。 尽情享受着和秦钰在一起的每一刻。 翌日清晨。 秦钰一如既往地起了床,脸上却比寻常要精神几分。 他伸了个懒腰,一打开门,韩子旬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前。 “世子,可以启程了。” 他有苦说不出,可怜他内力被封了大部分,昨日又吸了些销魂散,浑身燥热,心烦气躁地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秦钰一夜潇洒,他想都不敢想,只能期待着秦钰快些找到山洞。 秦钰点了点头,随意回屋叫醒了两个昏睡中的女人。 “还能走吗?” 沈茹脸上顿时通红,羞怯地咬着唇点了点头,慕容雪薇则是有些羞愧,是为了昨日对秦钰无端的指责和自己的蠢笨感到羞愧。 就在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时。 韩子旬忽然一脸为难地走到秦钰面前。 “世子,此次前往火云洞,兴许有些麻烦。” 秦钰挑眉,麻烦?能有什么麻烦? “我的师兄,江南名士李修之。” “此时应该在道观内,若是见了,尽量不要与他发生冲突。” 李修之,虽是一落魄家族,却架不住文学出众,才华横溢,为江南士子中第一,无数读书人仰慕的榜样。 仅靠他的才华,愣是将早该落魄的家族,带回了祖上的荣光,在他手下,无数私塾、书馆、甚至是江南大大小小官方办的学校,都有他的职位。 就是江南巡抚来了,也要称呼他一声先生。 这些年他靠着才华和名气,拥有着无数的财产和地位。 见过了无数读书人,没有一个天赋比他高的,他顿觉文坛没有发展的余地,便拜入了火云观习武。 进入火云观的时间与韩子旬差不多。 他拜入门下时,野心勃勃想要成为江南第一侠士。 轮名气轮地位,李修之吊着韩子旬来打,可是偏偏他在习武这一方面,简直就是一个废物,习武三年,最多就是摆出花架子。 自打韩子旬从火云洞中获得机缘后,声名大涨。 同一时间进入,韩子旬有了苍狼王的名号,而李修之仍旧是一个习武上的菜鸡。 素来被人捧着的李修之就看他不爽了,想方设法刁难他,观内的弟子不少爱看热闹的人起哄。 两人之间的龃龉越发大了起来,平常尚可不用见面,免得吵吵嚷嚷,这次李修之在观中,这一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定然少不了麻烦事。 “世子,您要是想要进火云洞,千万不要说明您的身份,若是遇见师兄,也不要和他起冲突。” “更不用说火云洞的事,否则麻烦少不了。” “待小人禀报师父,定将你们带入火云洞中。” 秦钰点了点头,他当务之急便是寻找法宝,其他事都是小事。 韩子旬会意,主动去寻了一辆马车。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独占火云洞 火云观。 一座只容纳得一个人上的阶梯,层层堆叠,秦钰一行人撇下马车,拾级而上。 走了约莫两刻钟,一座雄伟严肃的大门展现在众人眼前,门前几颗松柏树点缀在期间,路边绽放着几朵野花。 门前有两个年轻的道人握着扫帚,耸拉着肩膀打扫着地面上的落叶,暗骂这些树木,天天落,落个不停,耽误他们练武。 扫扫扫!有什么好扫的! 若是能够天降一个奇人,带领他们习得无上功法,那就没有必要在伺候这些破树叶了。 韩子旬拎着秦钰走入大门,秦钰一脚踩在落叶上,轻微的咔嚓声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力。 是大名鼎鼎的武学师兄,大名鼎鼎的苍狼王韩子旬。 传言韩师兄是得到了祖师真传,他手中还有祖师给的护命的法宝。 道人瞬间直起了身子,脸上堆积着谄媚的笑容。 若是能够和韩师兄搞好关系,他们能学个一两分,以后还愁吃穿吗?直接一年跃入富贵之乡,去山下吃香的喝辣的。 韩子旬却是没有理会他们,直接伸出手,引着身后的秦钰上前。 几个道人方才发现秦钰以及身后几个绝色女子,道人们眼前一亮,下意识将身后的两个女人当成了是韩子旬的人。 有的看着女人们垂涎欲滴,迫不及待想要贴上韩子旬,有的正想绞尽脑汁夸赞韩师兄艳福不浅。 只见韩子旬毕恭毕敬地抱拳,叫了声“公子。” 近乎哀求道:“我说的地方快到了,您所说的承诺,是不是该兑现了。” 秦钰摇了摇头,长腿往前一迈。 “继续走,到了地方我定然会践行承诺。” 韩子旬微微躬身,也不在废话,引着秦钰继续往前走。 脸上的卑微姿态,就是师兄面对师傅也不曾有过。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何德何能逼得他们引以为傲的师兄如此卑微低声下气? 脑子活络的道人方才反应过来,那身后女子是跟随年轻人的,如此看来,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定然是高不可攀。 脑子慢的也知道眼前的年轻人他们惹不起,众人纷纷好奇去看,他们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个能耐,能让名震江南的韩师兄如此卑微? 然而,韩子旬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终于快到了,他的内力终于要回到他的身体里了,脚步不停,生怕耽误了时间。 三人在韩子旬的带领下,缓步走入了一间道观。 一个身披紫色道袍,头戴方巾的瘦削老道,手里捏着浮尘,微风吹得浮尘荡开,从角落里转了出来。 他瞧见韩子旬身后的秦钰,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一拂浮尘,轻轻开口道。 “子旬,你这次带来的人贵不可言。” 秦钰暗暗咂舌,老道士说话有点意思。 老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旋即语调沉重道。 “贵人是为了火云洞而来吗?” 秦钰点了点头。 老人没有再看他,转头去看韩子旬。 “你师兄回来了,这次他请了十来个武林中人,想要逼问你火云洞的下落,子旬要小心啊。” “老夫已经派人去拖住他们了,莫要闹出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惨剧。” 韩子旬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李修之对于他实力的暴涨颇为记恨,恨不得天天缠住他,可火云洞凶险万分,以李修之的能耐进去,岂不是送死? 就算李修之真有能耐,他也不想告诉李修之火云洞的位置,一个秦钰就足够难缠了,还要加一个李修之。 “师兄怎么会好端端请来武林中人?他一个文人,怎么做到的?” 文武相轻,李修之就算是搭上了武林人士,怎么会让他们心甘情愿来凶险万分的火云洞? 老道不想理会师兄弟间的隔阂,他该教的教了,只要不闹出人命,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子旬,你看着办吧。” 韩子旬点了点头,他当然清楚师傅的良苦用心。 老道微微侧身,正对着秦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贵人,倘若缘分到了,既然所求的就会实现。” “此去危机重重,还望贵人保重。” 秦钰只觉得这些修道之人总说些缘不缘的,烦人得很,还有一个大麻烦要处理,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 “无碍,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任何危险,火云洞里的宝藏,我要定了。” 闻言,韩子旬心中有些敬佩,真不愧是扫清西域扬我大夏威风的汉子,昔日率领军队冲入敌营斩杀异族将军。 这次单枪匹马,带着两个女人面对未知危机重重的火云洞,一如既往的狂傲。 可偏偏任何一个知道秦钰身份的人,都不会质疑秦钰的实力。 秦钰很强,强得离谱。 倘若他能学到秦钰几分本事,何苦窝在这小小的江南,大夏早就响彻了他的名头。 一个时辰后。 后山。 二女走了一段路,喘着粗气走入一间八角亭歇息。 秦钰站在山下,打量着眼前一千米高的山峰,山峰上洞口大大小小汇集在一起,乍一看以为是放大版的蜜蜂窝。 几十个山洞,若是没有人带领,闯进去,未必出得来。 脚步声渐渐靠近,一道尖利的嗓音响起。 “我的好师弟,你可让我好找啊。” 秦钰一行人扭头去看,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头发用一根玉簪簪着,身着一袭水墨色长衫,他样貌算不得出众,但是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书卷气。 这就是韩子旬的师兄,响彻江南的名士李修文,尽管秦钰一看便知他内力弱小,就比普通人稍微强上那么一点,却十分好奇。 仅靠着自身的才华与凶威赫赫的苍狼王争斗了好些年,有点本事,还能请得动一群素来瞧不起文人的武林中人 身后的一群人,脚步轻健,手长脚长,裹着布衣里的肌肉隐隐浮现,领头的汉子一脸的匪气,仿佛这火云观就是他们的地盘。 李修文微微眯眼,露出一副兄友弟恭的笑容,一口一个好师弟。 “师弟啊,你好好交代火云洞在哪里!” “火云洞的宝藏就交给我吧。” 韩子旬冷哼一声。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李修文睁开眼,眼里杀意迸发。 “放你以及你的狐朋狗友离开,怎么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江南王闯 “你死或者说出路线,挑一个。” 李修文扬起了胸膛,脸上写满了得胜的喜悦,他笃定了韩子旬会答应他的要求,毕竟一看韩子旬的模样,他浑身狼毫脱落,脸上光秃秃的,还有烧伤的痕迹。 多半是受了重伤,平日的气势萎靡了不少。 现在他背靠大树,韩子旬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选择呢? “师兄,你太自满了。” 韩子旬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李修文,火云洞是能者得之。 李修文天赋不佳,未得机缘,本来就是天注定,平日里师兄弟的小打小闹,他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事情不会闹得太大。 现在李修文撕破脸面派人围住了他,只会让他更加提防这个师兄。 这个答案出乎李修文的意料,韩子旬骨头硬到这个地步,他眼底浮现一抹冷意。 “你不是在做选择,你是在找死。” “师弟,看在你我同门的情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也是最后一次机会,生还是死?” 话音一落,李修文斯文的面容覆盖上一层充满杀意的面具。 刹那间,氛围冰冷到了极致,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听着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前来看热闹的道观子弟们诧异地看向高台上的两人,他们都没有想到向来斯文妥帖的师兄会做得这么绝情,师兄弟前面不叙旧,反而拔剑相向,要拼个你死我活。 李修文身后的几个人拢了拢衣襟,不知是不是错觉,周身气温减低,一股凉意窜入怀里。 韩子旬是从底层混混,混到今天的,什么人没有见过,面对李修文赤裸裸的威胁,他淡淡一笑。 “那就让师兄失望了,师兄泡在书卷里,做这些事未免有些生疏。” “你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当着众多师兄弟的面说这些话,不合适吧?” “别说是你,就是江南小霸王林谦也不敢这么对我说话。” 韩子旬底气十足,他历尽千辛万苦修习的武功,从零开始置办的田地和铺子,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势力摆在这里。 苍狼王的名号可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在淮南和江南这两片区域,敢对他动手的强者,除了秦钰,其他的还真没有出生。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派道观弟子将他们层层围住,再打出道观。 除了本身势力的强横,还有一个人。 他双手抱在胸前偷偷地睨了一眼秦钰,底气十足。 李修文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秦钰在,就没有不会有任何事。 只是有些好笑,李修文自诩文人雅士,附庸风雅,巴结权贵,每见一个大官,便写一首诗词送上。 今日真正的权贵站在他的面前,他非但没有吟一首上好的诗词,反而敢在秦钰面前说着威胁的话语。 他很期待李修文得知秦钰身份的那一刻的表情。 “看在你我同门多年,让你身后的人从道观滚出去,否则届时你在权贵面前丢尽脸面,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我可不负责。” 李修文冷哼一声,武夫读了点书,就敢在他面前卖弄。 妥妥的找死。 他后撤一步,扭头看向领头的汉子。 “王副将,今日请您来,有劳您好好教训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弟,事成之后,宝藏大部分都归您。” 循着李修文的视线看去,领头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身量极高,约莫九尺,面色阴冷,往那一站,就能挡住大部分阳光。 狭长的眸子里绽放出寒光,如同一头野兽在挑选着猎物,冷不丁地一扫,看得人心底发怵。 “王先生?” 韩子旬猛地一愣,上上下下打量着男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似曾相识,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脸上一沉,眼底浮现一丝惊恐。 江南王闯! 想不到李修文能够搭上江南地区数一数二的人物,王闯。 王闯十八岁就被抓去兵役充当壮丁,本以为和其他人一样,只有死路一条,可王闯命硬,愣是从战场上活了下来,许是在死亡中得到了奇遇,死里逃生后,他的实力水涨船高。 二十岁,单枪匹马冲入敌军中,取敌将首级,全然而退。 二十五岁,率领几百骑,包围一只千人部队,全部歼灭。 是江南名将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从一个大头兵,爬到了江南二把手的位置,打遍江南无敌手,是江南小霸王林谦最得力的副将。 这些年,他虽不在领兵,可凭借着高强的实力,没有任何一个武林中人能够跟他过上三招。 就是丐帮帮主任慈见了,也要敬他三分脸面。 不少人传言,王闯的实力早就超过了任慈,是一等一的天下豪杰。 这些年他享尽荣华富贵,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万人敬仰。 韩子旬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李修文带一些武林中人闹闹事,大可当小打小闹。 就是一个比较厉害的武林高手也就罢了,偏偏是王闯,一般情况下,武林中人掺和抢夺奇珍妙药,古怪功法的事情很多,但是诸侯势力掺杂在其中,事情就很难办了。 王闯身份代表着江南小霸王的势力,若是打重了,定会遭到林谦的报复,若是打轻了,还是会遭到林谦的报复。 这场冲突几乎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投降。 可偏偏有秦钰在这里,一旦身份暴露,他韩子旬会被扣上一个反贼的帽子,再也没有办法在江南这一地混下去了。 “韩子旬,听说你在外威名赫赫,苍狼王名声在外啊,我今日倒要见识见识的手段。” “今天我来了,就是为了得到宝藏,也一定会给李修文一个妥帖的答复,识相的话,速将火云洞的位置告知与我,并对着天下人自称苍狗王。” 王闯迈着矫健的步伐朝着韩子旬走来,满脸的不屑。 区区一个混混,也敢自称王爷,不自量力。 韩子旬脸色极其难堪,周身忽然沉重了起来,喉间像被塞了一把黄土,卡得人喘不过气,脚下沉重,似乎地下有股吸力压着他往下。 旁边的道家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平息了,他们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若是自己上,怕是连在王闯面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秦钰睨了一眼王闯,轻蔑一笑。 “韩子旬,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想活就赶紧滚! “动手。” 闻言,韩子旬脚步一沉,释放着体内残留的内力,感受着体内的空虚,他面色凝重。 以他现在的本事,去拼一个常胜将军,无异于找死。 王闯敏锐地感受到了韩子旬的虚弱,一脸的鄙夷。 “果然是一条狗。” “既然你不自量力,我不介意送你下去。” 忽的,传来一声冷笑。 众人的视线全部聚在秦钰身上,他们像看怪物般看着秦钰,这个年轻人刚刚命令韩子旬动手? 还在气势凌厉的王闯面前,目露讥讽。 到底什么来头。 就在众人疑惑中,秦钰动了,天澜刀出鞘,轻轻往前一指。 一股无形的剑意从天澜刀刀尖荡开。 韩子旬沉重的身体忽的一轻,脑海中响起如撞铜钟般的轰鸣声。 “轰!” 停滞流动的丹田处,凝聚了一个旋涡,犹如龙卷风般将溃散的正气收拢凝聚在一起。 片刻后,气势雄厚的丹田顺着筋脉源源不断提供着强而有力的力量。 力量回来了。 柔软的皮肤上覆盖着粗硬的狼毫,根根锋利如刀刃。 韩子旬抬头,他粲然一笑,满足地拨弄着身上的狼毫。 他往前迈出一步,以手握拳,轻松挥出拳头。 “王闯,不要太得意。” 一拳冲向王闯的额头。 韩子旬崩出去的同一时刻,他周身的狼毫仿佛被人遥控般,一前一后将王闯包围。 今天的事是不能和稀泥了,自然先下手为强。 王闯虽然厉害,可也是血肉之驱,再强当匕首放在脖颈前时,自然也会投降。 这一拳混合了韩子旬十成十的力道,周身萦绕着的黑气涌动,看得外人骇然,若是换成个普通的武林人士,定然要被他开瓢,然后刺成刺猬。 面对韩子旬充满力道的一拳,王闯眼里的不屑都快要溢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转瞬间这小子的实力比刚才强了至少有三倍。 可那又怎么样? 一个蝼蚁而已。 王闯伸出一只手,赤手空拳迎上去。 一道耀眼的光芒犹如雷霆乍起般略过,在众人面前电闪而过。 韩子旬粗壮的身体立刻横飞出去。 “砰!” “扑通!” “咔哒!” 便听得,一顿树枝折断、碎石落地、肉体砸落在地上的沉闷声响,山间树木断裂,落了一地的绿叶和碎屑。 众人捂着口鼻咳嗽不断,挥舞着手挥开面前的尘埃。 片刻后,众人方才看清韩子旬的模样。 他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四肢无力地抽搐着,口中鲜血不断喷出。 韩子旬咳嗽不断,胸脯不断起伏,眼里满是惊恐。 他自打进入了火云洞,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造成对他这般严重的伤害了,胸腹中间剧烈的疼痛提醒着他,肋骨断了。 难道王闯真有了任慈的实力? 旁边凑热闹的道观弟子们,早就看呆了,一个个嘴巴大得能够塞进一个鸡蛋。 不等韩子旬吩咐,他们个个连滚带爬地跑了,跑去找祖师告状。 韩子旬强撑着身体,再一次调动了狼毫,冷喝道。 “王闯,你敢在火云观闹事,别怪祖师不给你脸面。” 面对狼毫以及韩子旬底气不足的威胁,王闯双眼无波无澜。 他脚下一动,身形如豹子般窜到逃跑的道观弟子面前,出手凌厉,双掌握拳,重重拍在两名弟子的头颅前。 “哐当!” 头骨破碎的声音。 那三名弟子来不及抽出武器,只觉得脑袋一痛,脑袋瓜就被王闯拍得粉碎。 “现在没有了。” “胆敢说出此地之事者,死!” 侥幸活下来的道家弟子腿软的一塌糊涂,胆子小的腿肚子颤抖着尿了出来,骚臭味熏得人犯恶心。 王闯负手而立,眼底满是威胁,微风拂过,风吹得衣摆呼呼作响。 此时,众人眼里满是惧怕与恐惧,尤其是韩子旬,他不是没有听说过王闯的威名,可今日见 了却只觉得王闯兴许比传说还要厉害些。 看王闯一身的戾气,定然是要大开杀戒了。 他扭头看向秦钰,蠕动着嘴唇,道。 “快走。” 今日之事是善不了了,倘若将秦钰也扯进来,一旦秦钰的身份曝光,火云观将不复存在,就是火云观下的蚯蚓都要被劈成两半。 为了避免王闯发现秦钰的身份,当即质问道。 “你这么强,还要火云洞宝藏?” “就不怕血本无归,连自己都搭上。” 这些年的厮杀与历练,他对王闯的实力有了大概得估计,虽比不上任慈,却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么强的人,身份又高,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去闯未必能活下来的山洞。 王闯冷哼一声。 “你这样的都逃出来了,老子比你强几倍,怕什么?” 这话说得诛心,韩子旬看向李修文,他的好师兄为了获得宝藏,不惜与王闯这种人为伍,一定是下了血本。 想来,若真是拿到宝藏,基本都被王闯席卷而空。 王闯面露讥笑,言语平淡道。 “快快交出地图,我还能留你一命,好好做你的苍狗王” 蕴含的威胁不言而喻,韩子旬脸色极其难堪。 李修文看着韩子旬被王闯打得半死,心情极其愉悦,这小子当初不就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对他爱答不理,还动不动拿拳头威胁他吗? 现在韩子旬被威胁的滋味怎么样? 舒不舒服? 反正李修文是舒服到了极致,倘若能够得到部分宝藏,从此以后他能够轻松打倒这个讨人厌的师弟。 光是臆想,他心中大快,得意道。 “师弟,老实交代吧,我还念着同门情谊呢!” “否则,你就没得选咯,只能先下去见道祖了。” 言语间的戏谑,听得韩子旬呕血,却又无可奈何,李修文请来的是一个大麻烦,从师傅告知他的那一刻,他就没有赢的选项了。 秦钰的身份摆在那里,惹出祸来,火云观没有人担得起。 想要再一次示意秦钰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见秦钰信步走出。 他神情自若,身姿潇潇,不像是来打架的,倒是像来游玩的,说话声音极轻却有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气。 “区区一个副将,就敢跟本世子抢宝藏!” “想活,就给本世子滚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宝藏,我要定了! “想活,就给本世子滚蛋!” 就在韩子旬拖着身体后扯,所有人都认为韩子旬死定时,秦钰的挺胸而出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众人诧异又好奇地看向秦钰,先前一招,让韩子旬实力大涨,现在又大言不惭地让王闯滚蛋,还自称世子? 什么世子? 韩子旬面上一黑,试图爬起来拦住秦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秦钰闲庭若步地走向王闯身边,韩子旬愕然,完蛋了! 倘若秦钰没有暴露身份,火云观尚且能保全,秦钰也能安全离开,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他韩子旬被王闯所杀。 可是现在秦钰主动暴露了身份,传到林谦耳朵里,所有人都难逃一死,而且会被扣上与反贼勾结的名头。 很有可能他们的家人和亲人都会遭到迫害。 李修文笑容一僵,上上下下打量着秦钰,哪里来得不知死的年轻人? 在韩子旬生死存亡的时刻冒出来为韩子旬出头,看他的模样,年轻得牙都没有长齐。 到底是有所依仗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王闯眼神一凝,心中浮现出一丝古怪,他试探着秦钰的内力,却发现秦钰周身像是围了一层厚厚的墙壁,无法感知他的气息。 莫不是这小子在装神弄鬼,故意弄些法宝和名头来唬人的,好吓退他,独自吞没了火云洞的宝藏。 他眼神露出一抹冷笑。 “区区副将?小子,你好大的口气,你一个蝼蚁哪里来的能耐和我提身份?” “既然知晓我的本事,还不快快退去。” 秦钰脚步一顿,来到王闯两步距离前,眼神淡漠,丝毫没有将王闯放在眼里。 “火云洞的宝藏我要了,你现在还有退路,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风轻云淡的模样,看得王闯心虚,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嚣张,莫不是真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世子? 什么世子敢在魏王的地盘下这么嚣张? 他细细思索,忽然脑海中浮现一抹灵光,镇北王世子。 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淮南洪灾,就有镇北王世子的身影。 若真是镇北王世子,他真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了。 “年轻人,你是哪个王爷的世子?对一个武将出言不逊,这不合适吧!” “你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本世子是你区区一个副将敢质问的吗?君臣之礼难道忘得干净了?” “跪下,给本世子磕三个响头。” 秦钰负手而立,眉宇间充斥着俯瞰天地的霸气。 他这话一出,韩子旬心里咯噔一下,一脸的苍白,他想不明白,论能力,王闯也是率领百骑突入营中的,论实力,削铁如泥的狼毫奈何不了王闯分毫。 秦钰好歹是上过战场的,理所应当知道一支拥有着极强战斗力主将的军队有多大的杀伤力,一旦惹恼了王闯,届时林谦报复起来,在场的包括秦钰在内,有一个逃得掉吗? 如此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羞辱,几乎是在将王闯的脸面一次又一次踩在脚下。 王闯双目充血,自打立下大功以来,莫说江南百姓,就是魏王殿下对他也是以礼相待,受到军中无数人的称赞和敬仰。 甚至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任慈也要以礼相待。 虽然世子的名头很唬人,自打当今圣上登基后,沿袭了早已废除的藩王制度。 林家亲王一大把,随手一捞,都能捞出一个来,一个没有任何亲王仪仗的世子,多半也是个不受宠的,保不齐哪日就被换下去。 世子?狗屁的世子! 看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小妾所生,一点教养也没有。 就算……就算他真是秦王,他也有应对的办法,说不定能拿秦王的头颅换取一支独属于他自己的军队,裂土封王也未尝不可。 想来刚才韩子旬的依仗便是他了,这年轻人反反复复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今日若不当场斩杀他,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而且杀了他,才能逼韩子旬说出火云洞的下落。 火云洞的宝藏,他要定了。 这小子别说是世子,就是天王老子,他也得宰了。 王闯肩膀一沉,他气沉丹田,运转着内力,凝聚在了手掌处,陡然一拳打出。 这一招蕴含着被秦钰屡次羞辱的怒意轰然而出,一旁的石山轰然炸裂开来。 哗啦啦! 石头尚且被打碎,若是换成头颅,只会像豆腐脑般炸裂开来。 论实力比暴打韩子旬的要强劲了几倍,在猛烈的拳头下,众人只觉得脑袋里嗡得一下,仿佛下一刻也要炸裂开来,他们捂着脑袋,眼神里满是骇然。 韩子旬脸上白得像张纸,遭了! 这么近,根本无法救下秦钰,就算救下了,他也得罪了王闯,无论是秦钰死还是王闯死,他们火云观都得完蛋了,现在无非就是挑哪一种死法而已。 就在韩子旬脑瓜子嗡嗡时,王闯充满怒意的一拳逼近至秦钰的太阳穴,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能想象豆腐脑破碎的惨像了。 然而秦钰不急不缓地挥出天澜刀,刀尖凌空一指。 “锵!” 金戈碰撞的轰鸣声在众人耳边炸开,一道充斥着寒意的青光在眼前如电射般略过,洞穿王闯的心口。 王闯身形一顿,他眼里还残留着一丝狰狞,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鲜血从口中汩汩流出。 “噗通!” 九尺高大的身躯重重摔倒在地,而在他倒下后,众人方才看清了那一抹青光是何物。 由内力凝致而成的冰刃。 地上的王闯双目呆滞地看着天空,冰刃穿透他的胸膛时,他才明白秦钰到底有多强,可是什么也来不及了。 众人愕然在当场,心中燃起无数思绪,可最终化作一阵寂静的沉默。 太恐怖了。 李修文脸色惨白,连连后退,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王闯啊! 立下不世之功的王闯,就这么死在一个年轻人手里。 意气风发的眉眼瞬间耸拉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身后的几个武林中人也是吓懵了,这可是实打实的狠人和名将啊,就这么草率的没了? 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秦钰睨了一眼王闯,眼神古井无波,漫不经心道。 “火云洞的宝藏,本世子要定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是世子的狗 “你杀了王闯?不怕得罪魏王吗?” 李修文脸白得像张纸,他哆哆嗦嗦着,秦钰能轻易杀了王闯,杀他一个文人,不就跟杀鸡般轻松一捏就成了。 韩子旬一脸的不可置信,偷偷跟随了一路的彭青躲在后面下巴都惊掉了。 王闯是大名鼎鼎的将军,一人带队以百抵千,他们都认为秦钰和王闯对上,极有可能吃亏,可是仅仅是一招就杀了王闯。 原以为一招封印韩子旬的内力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看来秦钰的实力远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强大。 秦钰挽了个剑花反手将天澜刀收回了刀鞘,眼底隐隐有几分可惜的意味。 王闯的武功和军功并不差,尤其是军功,甚至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强大,一个能够指挥百人突袭军营的好汉,就是放眼整个大夏都是数一数二的能人。 若是能收入麾下,镇北王府又能增添一员猛将。 但是此人心性爆裂,依仗着强大的武力随意杀人,倘若给予他更高的权力和武力,岂不是要屠城? 武力在王闯手里,成了滥杀无辜、肆意屠城的利刃。 好死不死又碰上了他秦钰,自然不会放任王闯肆意行凶,杀死王闯也消耗不了太大的力气,顶多回去的时候多吃碗饭就成了。 秦钰微微侧身,看向李修文,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位江南第一名士。 “李修文,本世子给你一个选择,死或者滚蛋!” 他背朝阳光,耀眼的阳光描摹出周身雄伟的轮廓,一双墨瞳竟比剑刃还要锐利三分,令人闻者生畏。 尽管李修文这些年没少上过战场,经常和杀过人的军将打交道,可此时也都不由得腿肚子颤抖,汗毛倒竖。 想他为了请王闯来,不惜耗费二十万两白银,并且许诺事成之后,火云洞宝藏他三,王闯七。 只为了在武学上大有长进,回来压韩子旬一头。 有王闯王副将在,就算是韩子旬手眼通天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谁曾想中途跳出个程咬金,有秦钰这样无论是身份上,还是武力稳稳压王闯一头的人在,他精打细算的算盘算是砸了,根本奈何不了一点韩子旬。 有了秦钰这个程咬金,大好的局势砸在手里。 闻言,李修文连看不都不敢看秦钰,当即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屁股高高翘起。 “咚咚咚!” 忒实在的响头,嘴里念叨着。 “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我保证立刻马上消失在你们的眼前。” 得磕了十来个响头,磕到脑袋瓜肿起一个青紫的大包,脸上掩盖不住的恐惧和惊慌,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看得旁人恨不得直接上去踢上两脚。 李修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求着,心底闪过一丝怨恨,狗屁的世子,等老子回去了,定然要大书特书,将你这无恶不作的嘴脸告知天下人。 秦钰垂眸扫视李修文,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抬头看向李修文身后的几个武林人士,双眼一眯,天澜刀出鞘,只见青芒乍现。 “咕咚!”几个沉闷声响起,一个圆圆的玩意咕噜两下滚落在李修文脚底,李修文只是瞟了一眼头皮发麻。 那是人头。 血管切得平整,面容上残留着惊恐,不远处多了几具无头尸体,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散发着雾气。 周围人看着冒着热气的无头尸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心底不约而同的掠过一丝凉意。 一道剑气杀人于无形。 剑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韩子旬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无比庆幸当初没有死犟到底,否则他早就死在了青禾山上,沦为一捧黄土。 现如今又借此搭上了秦钰,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李修文两眼发白,险些没有晕死过去,心里的小心思瞬间被掐灭了。 “世子,小的知错了,绝不会告密。” “恳请世子饶我一条狗命。” 秦钰呵呵一笑,反而改变原来的主意。 “你跟我一起进去。” 韩子旬有些懵,李修文一个啥也不会的花架子,进去做什么? 找死吗? 万一李修文在凶险万分的火云洞里下绊子,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二女也想到了让李修文进去的后果,沈茹心口直快道。 “世子,他进去只会拖累我们。” 秦钰却没有理会身后的人质疑,定定地看向李修文。 李修文打得什么主意,他可是一清二楚。 文人嘛,最强的就是笔杆子,今天放了李修文出去,明天爷爷和他的名声就能臭到大江南北。 他倒是无所谓,实力够强,到哪里都可以称王,可爷爷到底是老将,身体不好,注重一些繁文缛节。 若是看到他被人拿笔杆子骂,心情又会不好。 年纪大了,稳妥些为妙。 其次,秦钰抓李修文来,确实也有一番自己的私心。 舆论不能总导向狗皇帝,狗皇帝请得来文人,难道他请不来吗? 江南的名士,留着还是有些用途的。 李修文手一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小的马上滚蛋,马上。” 说着,提着下摆连滚带爬地就要跑路。 一柄通体泛着青色的古朴长剑立在眼前,李修文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惊恐。 “我去,我去。” 说着他还主动从衣领里掏出五十万两银票,扭正了身体,跪在地上恭敬地献上银票。 “恳请世子,许我做您身边的帮闲,今日之事咱们一笔勾销。” 秦钰嘴角一勾,这名士能屈能伸的很呐,一见王闯死了,没有人庇护,果断弃了王闯,转头投向他的怀抱,这几十万两银子就是他的投名状。 万一在洞中遭遇了什么,他就成了李修文的依仗。 这见风使舵的速度别人拍马都赶不上。 李修文见到秦钰没有说话,心里咯噔一下,再一次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笔直地跪倒在秦钰身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世子,在下愚钝,耽误了世子的行程,恳请世子收下这五十万两的歉意。” “自此之后,我李修文便是世子的狗,世子说东我绝不往西。” 众人哗然。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怪人 “我李修文愿为世子效犬马之劳,一生不会背叛。” 惊愕中的道士们,眯着眼瞧着响彻江南的名士,明知被拉入险途,还要主动献出钱财,莫不是脑子有恙? 李修文若是知晓他们的心境,定然会打心底瞧不起这些人,脑子有恙的是他们才对,明知秦钰要拉他入险境,摆明了是要他的命。 当狗和丢命两条路,这还用想吗?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选哪一个。 当然是当狗! 若是有人说他没有读书人气节,他定然写一篇骈文骂回去,读书人当狗能叫当狗吗? 当秦钰的狗,任由他差遣,小命就保住了,若秦钰真如传言般仁厚,说不定他不仅能从山洞里活着出来,还能打通任督二脉,从此走向武学的道路呢。 李修文诚恳真挚的投靠,着实让慕容雪薇和沈茹大开眼界,慕容雪薇自是因为没有见过读书人这般低声下气,觉得奇怪。 而沈茹却是世界观崩塌了,父亲自幼教导她要多读书,要向江南名士靠拢,打心底她就觉得像名士应该是风光霁月的。 今日一看,竟比他们做生意的脸皮还要厚实几分。 秦钰也是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李修文转变的如此之快,没有等他说话,李修文主动就跪了,甘愿投靠他,旋即释然了。 本来就有意招揽李修文,现在主动投靠,省了不少的事。 他轻轻颔首,接下了李修文的银票。 旁边的韩子旬恍然,光是告知火云洞的消息还不够,顿时他也俯身下拜道。 “世子,我韩某人愿意听从世子调遣,别无二心。” 秦钰点了点头,他很满意韩子旬的能耐。 躲在角落里看戏的彭青,看着江南名士,淮南苍狼王都跪倒在秦钰脚下,心里翻江倒海。 他被秦钰的实力彻底震惊了。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秦钰时,主动呵斥秦钰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才十天不到,苍狼王韩子旬,江南名士尽成了秦钰手下。 还敢直接和魏王的部下杠上,一招致命,丝毫不顾魏王十几万大军。 这是多么强大的气魄和手段? 彭青握紧了拳头,浑身战栗,作为目睹者,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气魄。 秦钰还这么年轻,原以为他最多比韩子旬强上几分,今日一见方才觉得此刻大错特错。 秦钰真乃绝世天才! 他日必将成为天下至尊,坐拥九州,统揽天下。 亏得他只是喜欢和曾熊吹吹牛逼,却从来不干那些混账事,否则他早就沦为一摊肉泥了。 彭青也果断跳出来,方方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 “世子!我彭某人愿意听从世子调遣,愿效犬马之劳。” 秦钰重重颔首,没有意外挥了挥手,这三人都收下了。 “韩子旬,将场子清干净,关于怎么安全进入火云洞,我们应该好好商量一个对策,争取今晚明日天亮之前出来。” 李修文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理了理衣冠,逻辑清晰道。 他和王闯本来就是合作关系,银货两讫,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却怪不得他。 其他武林人士也死了,他也不在意,早在他去找人时,这些人都是心怀不轨的亡命之徒,死了便死了。 他只关心秦钰。 镇北王府世子,七十万大军,一招击杀王闯,每一样都是无比强大的,结合起之前秦王造反的传闻。 他想,他的贵人到了。 兴许有一日,他们李家不再局限于区区一个江南水乡,江南李氏会响彻大夏,留名青史。 为了这一丝可能,李修文现在只想关心自己怎么才能做出一些事让秦钰满意,看到他的能力和价值。 酉时。 山风轻轻拂过众人的脸庞,树叶轻轻摆动,吹得沙沙作响,窸窣光亮透过层层间隙斑驳地打在脸上。 是一个平静的傍晚。 可在场几人,没有几个是平静的。 一行人攀爬了一个时辰,踩着只能容得下一只脚的小路,并且随时都有可能从小山下跌落,吃力地爬了上来,队伍拉开宛如一条长龙。 这只是开始。 沿着半山腰走了约莫两里路,他们来到了一个三丈高的山洞。 秦钰摸上了腰间的天澜刀,兀自道。 “当心些。” 韩子旬所说火云洞中有迭出的机关,还有会吃人的怪人,对于他们来说如同恐怖故事般,吓得不轻。 众人握着各自的武器东张西望,稍有风吹草动,就开始嚷嚷。 “这里没有。” “也没有。” 秦钰折断一根碍事的树枝,摸着石壁,打量着随处可见的溶洞,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轻轻抬头,头顶上方,山洞开了一个大洞,丝丝清风顺着山洞灌入,点点星光落入手中,偶尔还有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出。 机关呢? 怪人呢? 平静得有些古怪。 秦钰扭头询问着韩子旬。 “是在这里吗?” 韩子旬面色凝重,重重点了点头,沿着半山腰往里面走一里路,左拐,就是当日他逃出生天的地方。 他紧了紧皮子,全身紧绷着,一丝恐惧窜上心头,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洞中琳琅满目的宝藏,以及长相古怪的男人大口大口嚼着肉。 走了约莫二十步,却迟迟没有见到韩子旬所说的怪人。 李修文收回了武器,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方。 “世子,走快些吧。” “这地是吟诗作词的好地方。” 韩子旬皱眉,想要提醒李修文不要自傲,他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可转念一想,以李修文的脾气,他说东,李修文一定会走西。 倒不如就让他去走,等吃了亏就知道老实了。 秦钰自知韩李二人间的矛盾,主动喊了两声,却见李修文突然尖叫出声。 “有怪物!有怪物!” 李修文连滚带爬地爬到了秦钰身边。 众人心提在嗓子眼,韩子旬的心脏险些从胸膛处跳了出来,他身上本来就有伤口,若是遇到了野兽,莫不是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为了在秦钰面前表现自己,韩子旬硬着头皮主动上前,迈着脚步,手里捏着刀刃,快速往李修文所在的位置一看。 愕然在当场,他拿着锤子的手一颤,吞了吞口水,脚下挪不动脚步了,嘴里念叨道。 “师兄!” 一双布满杀意的大眼珠子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第一百八十章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韩子旬扫视着周围,转了一圈,落到满身杀气的大汉身上,再一次不确定地试探了一句。 “大师兄!” 李修文闻言竖起了耳朵,从秦钰背后探出头来,打量着眼前光着膀子的,拥有着发达肌肉的汉子。 愕然出声。 “大师兄……” 被称之为大师兄的汉子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地看向人群中的秦钰。 “俺是看守火云洞的护卫。” “是你,来找火云洞的宝藏吗?” 秦钰重重颔首。 汉子憨厚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了秦钰片刻,言语却是不屑。 “唯有真龙天子,才能进入火云洞中,获得火云洞宝藏。” “你区区一个世子,敢闯入火云洞,九死一生,你确定?” 秦钰脚步放松,莞尔一笑。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我今坐拥天下的三分之地,拥七十万大军,裂土封王,又有救世之功,怎么做不得天子?” 汉子眉毛一横,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入不得火云洞。” 秦钰眉眼一拧,眼里隐隐有杀意,这人来此到底是做什么的? “天子,兵强马壮者,还不够!” 闻言,秦钰不屑道。 “如何还不够?要养兵,就得提前规划,积蓄粮草,厚待将士。” “若要强而有力的兵卒,就得让老百姓心甘情愿来参军,要让百姓心甘情愿来参军,就得保证他们最基本的生活,最起码得保证温饱。” “兵卒的家人过上好日子了,他们也有奔头,为了这个奔头,他们敢豁出性命去为我拼杀。” “三者缺一不可,否则如何兵强马壮?” 一番话将早就酝酿了一大堆措辞的汉子噎住了,他沉思片刻,细细咀嚼秦钰的话语,身体微微侧身,让开一条道路。 “在下为世子带路。” 说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宽阔的山洞。 秦钰一行人赶忙抬脚赶上。 山洞内,歪歪扭扭的小道四通八达,几滴水啪嗒啪嗒跌落在水坑里。 一行人跟着大师兄绕了整整五六圈,终于在某一处停下来。 但却是死路。 入眼便是厚厚的石壁,秦钰屈着手指轻轻敲打,又俯身轻轻贴在墙上,听不到声响。 很厚实。 众人急忙摸索着机关,一行人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过所以然来。 秦钰微微侧身,眼底浮现一丝疑惑,这人不是在玩他? 只见大师兄微微一笑,轻轻一踩脚下。 碎石震动,头顶的石块微微晃动,落下一地的灰。 门开了,却是在脚下。 秦钰脚下一空,落入了洞穴之中,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大师兄眼里的笑意。 一阵耀眼的光芒,刺入眼中。 秦钰睁开眼,全是糊成一团的色块,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待到眼睛完全适应了眼前的一切,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脸蛋。 巴掌大的小脸,布置着精巧的五官,眉眼一弯,笑得唇红齿白,仿若一朵水仙花,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体香,秦钰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女人捧着一碗热粥,勺子盛了一勺粥,轻轻地吹了吹,递到秦钰嘴边。 秦钰紧紧抿着唇,身体往后倾,躲开女人的喂养,脑子快速运转着刚才的记忆, 按理来说,他应该活下来了,身体内部一阵酸软,四肢乏力。 他的动作根本阻止不了女人的行为,于是秦钰放弃挣扎,静静地看着女人的动作。 “你到底是谁?” 女人抿唇轻笑。 “你喝了粥,我就告诉你。” 又来这一套,秦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女人知道秦钰不想搭理她,也没有丧气。 她笑嘻嘻地喂着秦钰粥,近距离瞧着这个英俊的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看。 冲着秦钰的脸,她每一次喂粥都是小心翼翼的。 随着鼻间萦绕着浓郁的香气忽然一空,秦钰顿觉腹中胀满,吃得太多了。 不太自在的打了个嗝,女人方才转身离开。 “你是谁?” 女人脚步一顿,回头粲然一笑。 “可以叫我徐秋。” “我们待会见。” 说着便脚步匆匆地离开此地,宛如背后有鬼在追。 就在她离开后,秦钰方才支棱着身体,环顾四周。 发觉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山洞,石壁打磨地光滑,洞中装饰仿制着寻常房间的布置,床榻、案几、八仙桌、木椅,应有尽有。 秦钰自己就躺在绵软的床上,摸了摸床被的料子,光滑细腻,舒服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除了他之外,慕容雪薇、沈茹两人躺在另一间床榻上,至于李修文、韩子旬、彭青三人随意躺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凉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二女面容倒还算安详,后面三个男人个个面色痛苦,毫无血色,身体甚至不由自住地开始颤抖。 “他们没死。” 徐秋很快就回来了,这一次她还是一个人来的,拿了一个托盘,她瞧了一眼秦钰担忧的脸色,安慰道。 “只是有些痛苦。” 徐秋半蹲下身来,给三个男人喂了喂水,缓缓地说了两句。 “想要火云洞的宝藏,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倘若熬不过来,不如死了算了。” 秦钰僵硬地扯动肌肉,挤出一个笑容。 “有道理。” 也不知道是多少丈高摔下来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受伤。 徐秋走过来,温柔地掏出一张软帕,细细擦拭了一番,软声道。 “等你好了,随我去见师傅。” “他会告诉你火云洞的秘密,还有天下的秘密。” 一个时辰后,秦钰恢复了体力。 徐秋按照指定的时间,来到了秦钰床头。 秦钰早就准备好了,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紧抿双唇,保持着与徐秋两步的距离,冷淡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山洞里果然别有洞天。 走了约莫两百步。 洞中豁然开朗,一个瘦削的老道士,虔诚地走上阶梯,双手合十,对着祭坛前的牌位上了两柱香。 方才转过身来。 秦钰眉毛一挑,正是先前在道观中见到的韩子旬师傅。 看到秦钰,他浅笑一声。 “贵人,你我的缘分到了。” 说着,他提着道袍,快步下了楼梯,跪倒在地。 “贫道见过真龙天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群失其鹿 五月的最后一天,炎炎夏日,秦钰在火云洞的地下,第一次听到了有人直呼他为真龙天子,而这个人还是坐拥独特宝藏的火云观掌门。 其实秦钰对这些老道和尚没有什么好感,老道整天嘴里念叨着道祖福生无量天尊,口口声声关心天下苍生,却从来没有入过尘世中。 佛家嘴里念叨着一句阿弥陀佛,仗着百姓对他们的信任,做一些不轨之事,甚至掏空百姓的钱财。 就算是现如今老道跪倒在地,高呼真龙天子。 秦钰心底也没有什么大的涟漪,只觉得这些人见风使舵得厉害,一口一个天子陛下,实际上谁强就跟谁。 比如之前那个为狗皇帝工作的胖和尚,表面上在庙里挂单,实际上为狗皇帝收集各地的情报,采取一定的行动,为了获得情报,不惜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今天这个坐拥无数宝藏的老道士,所作所为,无论他做什么,秦钰都不会意外。 可徐秋却是脑子宕机了,她捂着胸口,掌门跪倒在地直呼真龙天子的场面,惊得她往后挪了一两步。 掌门素来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坐拥一座山的奇珍异宝,他没有占为己有,反而容许弟子自己去闯。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拿到手了,就是对方的了。 就是魏王来了,掌门也不见得会这般庄重的上前迎接。 可是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却受到掌门跪地伏膝的待遇。 真龙天子? 她眯着眼扫过秦钰,身形一滞,也跟着跪到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 秦钰方才出声道。 “平身。” 徐秋抬眼,略过秦钰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暗暗咂舌,此人眉眼间的贵人,即便裹上一层破布都压不住那泼天的贵气。 得到秦钰开得金口,他方才卑微地起身,撩起袍子,微微躬身,双手往前一指。 “世子,请!” 秦钰步履轻快,无所谓地走到八仙桌旁,掌门主动上前拉开椅子,只等秦钰入座后,掌门方才撩开衣袍坐下。 “世子,我有一言,姑且妄言之。” “等老道絮叨完,火云洞的宝藏任你挑选,全部带走都可以。” 秦钰眨巴眨巴眼,他揉了揉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掌门的话,秦钰不记得和老道士有什么交情,最多就是几面之缘。 原以为又要打上一顿,方才能够取得宝藏。 既然只是一顿聊天,他现在有的时间。 他双手相握,静静地看着眼前枯瘦的老道,淡淡道。 “愿闻其详。” 老道一甩浮尘,山风吹过道袍,吹得袖子微微鼓起,颇有几分得道之人的气势。 “今上醉心权谋,只顾自家不顾黎民。” “大夏国土总计十三州两郡七十二府,而今林氏所占之地,约莫五成,两成在东南诸侯手上,二成在世子,一成在康王陈佑天手上。” “康王尚无异心。” “而世子所在之地,正是林氏王朝的地盘,魏王是率先要反出林氏,自立为王的。” “今天下几分,诸侯并起,群失其鹿。” “世子打算怎么自处?仅仅依仗那辽东之地和西域吗?” “辽东苦寒,倘若进军京城,受不住炎热和水土不服,世子又该如何自处?” 闻言,秦钰陷入深深的沉思。 老道见此,轻轻一笑,继续侃侃而谈。 “倘若攻下京城,几十万军队又该如何?或许世子坐镇可以管好军纪,倘若兵分三路,没有世子坐阵的军队屠城劫地又该如何?” 秦钰张嘴便想呵斥老道的话语,他收回来的兵,都是哭过饿过的平头老百姓,怎么会做出继续迫害自家百姓的行为。 可老道下一句话像塞了一把黄土卡在喉间。 “就算你手底下的大夏子民能够管得住,那些收纳进来的异族呢?兀良哈、瓦剌、北梁哪一个不都是惦记着大夏的粮食土地和女人。” “他们久居贫瘠之地,见到中原富饶,会不会起了异心?掉头拿了粮草转身攻打世子呢?” 闻言,秦钰身体颤抖,却不是对异族背刺的恐惧,而是激动。 老道说的话着实诛心,大家都是面临决死之境时,不得已的选择,兀良哈、瓦剌、地势高,土地少,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到处抢去偷。 秦钰能从一个纨绔弟子逼到现在这个位置,也是狗皇帝不当人,明明是为国尽忠,打退西域的英雄,愣是被逼得流放自己,跑到苦寒的辽东去。 西域各部族和他秦钰相同之处,就是在危机时刻,都有一点不可替代的本钱。 但是还是有些差别的,他拥有着镇北王府的血统,理所应当的继承爷爷的军队和财富,所以才能够收服很多兵卒,打下无数城池。 而西域各部族拥有着从恶劣天气中硬抗出来的兵马,这是他们最大的本钱。 秦钰可以直接统帅各部族的首领,却是无法令底层的将官服从。 耶律洪烈可以听他的,可若是底下的人到了中原,杀红了眼,造成巨大损害,那又怎么办? 若是事成之后,他们学契丹,对洛阳进行三次大屠杀大劫掠,他又有什么阻止措施? 很多秦钰没有考虑到的角度,今天被一个久居深山的老道挑明了。 秦钰醍醐灌顶,眼睛发亮,收起了以往的倨傲,挺直了背部,他紧紧抓住老道的手臂,心砰砰地跳。 “道长所言甚是。” 老道轻轻晃了晃浮尘,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愿意听从比他地位低的上位者,是大夏百姓之福。 见到秦钰这般诚恳地态度,老道声音明朗。 “世子,不若攻下魏王,管控军队,将江南各地的诸侯一扫而净。” “以江南每年的赋税,养二十万军队,还是轻松的。” 秦钰闻言,眉头一松,忽的一拍手。 “晚辈自当听从道长所言。” 老道轻轻拨弄拂尘,站了起来,一双清亮的眸子注视着秦钰。 “大夏百姓需要一个仁慈的君主,老道在此提前恭贺世子早登大宝。”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南小霸王 在火云洞与老道交谈,时间不知不觉从手指尖溜走。 秦钰走回原来的住处时,太阳早已高高挂在树梢,众人睡了一个极其漫长的觉。 沈茹伸了伸懒腰,迷迷糊糊地瞧着秦钰不见了,大声嚷嚷得人全醒了。 慕容雪薇脸色发白,她环顾四周,走了足足一圈,也没有看到秦钰的影子。 明明当时,一起从火云洞上落下来的,可是现在偏偏少了秦钰,回想这些日子杀掉的人,很有可能秦钰是遭到了他们的报复。 不能细想,一细想,人就会像打开了潘多拉宝盒,一连串的担忧都从中吐露了出来。 慕容雪薇甚至已经开始琢磨,是不是秦钰嫌弃她那日不分青红皂白,为一个畜生辩护,干脆舍弃了她。 豆大的泪珠滚落在衣襟,就在她近乎绝望之际,秦钰闲庭若步地走了进来。 看着噙着泪的慕容雪薇,一时有些茫然。 “怎么了?” 好巧不巧,秦钰身后正好转出一个貌美的女子,阳光打在她的肩头,如青菊般淡雅,慕容雪薇眼泪掉得更多了。 秦钰肯定是不要她了。 就凭秦钰的实力,他想要一个美人,多么轻松,简直是信手拈来。 越想越难过,慕容雪薇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秦钰肩膀一抖一抖的抽噎着。 秦钰虽然不懂女人为什么哭泣,只是随手扯下一块破布递给慕容雪薇,希望她不要再哭哭啼啼,耽误正事了,随口安抚两句。 “没事了,待会咱们去拿法宝。” “你们谁看上了,直接拿就好了,每人都有份。” 此言一出,韩子旬盯着秦钰的目光,有些复杂,艳羡有之,嫉恨有之,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淹没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当年他拼死拼活,搭上半条命才拿来保命的法宝,秦钰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就轻松拿到了。 差别待遇太大,令韩子旬感受到了一丝不平,可也只是一丝,他跟着秦钰,什么也没有做,就在地上睡了一觉。 醒来就得知可以自由选择属于自己法宝,平白捡了个大便宜,任谁都会高兴的。 他斜着眼瞧了瞧李修文,李修文的嘴都快咧到天边去了,他拍了拍脸颊,就差没有跳起来,抱着秦钰的大腿狗叫两声了。 早知道还花那么多钱去请其他人干嘛? 直接投了秦钰多好! 以后秦钰指哪,他打哪,对秦钰保持绝对的忠诚,绝对的可靠。 就在李修文大脑快速运转着怎么吟诗作词为秦钰写上一副颂歌时,秦钰转身看向他,轻声询问道。 “你对江南小霸王了解多少?去过江南驻扎的军营吗?” 李修文话梗在脖子里,憋了半天憋得脸通红,没说出一个字来。 想来忽然得到了秦钰许给天大的实惠,理当是他为秦钰排忧解难的时候了,可偏偏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个文人! 文人! 舞文弄墨,捯饬文房四宝的文人,怎么可能会去军营,闻一群粗狂汉子的臭靴子吗? 还是被他们拿着武器硬逼着他写狗屁不通的打油诗? 能请到王闯纯粹是个意外,跟他本人没有关系。 韩子旬一看他好师兄的脸色,就知道他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刚刚还大言不惭说要在秦钰面前大展身手。 “世子,江南小霸王是皇帝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早些年分封到江南,做了个亲王,先皇暴毙后,兄弟俩就决裂了,早有传言小霸王也有造反的心思,世子或许可以尝试与他们建立联盟。” “淮南,江南两处兵源,届时世子若要造反,可直接调拨两军,将皇帝的军队困死在江东。” 秦钰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老道的话在他脑海中来回的循环,怎么解决兵卒屠城的毛病,莫过于在本地战场上作战。 参军的主要生员都是从淮南、江南两地调拨的,总不能人人都是程昱这等杀人变态吧,拿自己的老乡肉做干粮。 这么做,可以最大幅度保证江南淮南两地的经济。 “各位,聊完了吗?” “聊完了,就去取法宝。” 徐秋冷不丁地插入几句话,她眼神偶尔扫过慕容雪薇和沈茹,眼底闪现过一丝嫉妒。 原来他的女人这么漂亮,难怪看到她时,没有普通男人的花痴表现。 强压下心中不快,她引着秦钰往另一条歪歪曲曲的小路走。 约莫行了一里路,原本容得下两人的小道瞬间豁然开朗。 宽阔的山洞内,就算几十个人战列在一排,也没有任何问题。 秦钰粗略地扫视过洞中精心摆放的木盒、书柜、抽屉。 期间大大小小法宝将近三百,这么多,若是个心思深的,早就放在黑市上去卖了,保证能挣得盆满钵满,何苦还在这脏兮兮的山洞里呆着。 想来他是眼拙了,看轻了道长。 他和羽和道长都是一样的人,渴望一个有能耐有担当的人挑起天下人的重担,即使将全部家当搭上也没有关系。 陷入沉思中的秦钰忽然被一丝亮光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个粗糙打磨过的虎符,通体漆黑,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应该是小篆,他这些年当纨绔当久了,知识没赶上,没有认明白字。 可一旁的李修文却看明白了,他大概扫过全文,心中一惊,旋即释然。 上面书写着几个大字,是任何大夏男儿都无法拒绝的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只有至高无上的帝王才配得上的法宝。 今天落到秦钰手里,岂不是回到了真正用它的人手里。 如此想着,他碰到了一卷秘籍,跌入怀里,定睛一看,竟然是武学秘籍,随意翻开,第一页就写着怎么打通任督二脉。 看得李修文眼泪都差点留下来。 秦钰若不是皇帝,天底下还有谁配得上这个位置吗? 慕容雪薇、沈茹、韩字旬,甚至临时跑来凑数的彭青都各自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法宝,满载而归。 秦钰瞧着他们一脸喜色,也跟着笑意盈盈了起来。 他来到中原,搜罗的人才是越来越多了,颠覆大夏,宰了凌驾于百姓头上的蠹虫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秦钰握紧了拳头,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江南小霸王的选择 余杭城内,一处偌大的宅院内,当着几十个军将和幕属,一身单薄纱衣,衣冠不全,与其说的统领江南的小霸王,不如说是一个刚从青楼里拽回来的纨绔子弟。 林谦重重扔下一个玩意,众人定睛一看,明黄色的绸布,是圣旨。 他狂扫过宅邸内众人,大喝道。 “我那大哥好不知事,竟要我等献出一百个太学生入京,还要增加江南货物通往京城以及东瀛高丽的赋税。” 第一条,是在挖江南的人才,挖江南的人才就是为了想方设法来对付他们。 第二条,这是断了他们的财路,要知道江南富庶,就是依靠着沿海地区进行国外交易,挣得盆满钵满,他们这些将军多多少少都有人参与,也安置了不少这类产业。 突然要增加十分之二的赋税,去掉成本,利润少了三成。 实打实的割肉,钱少了,怎么养军队? 他大哥一天天的到底在干什么? “联合康王一起抗议,绝不交出一分钱。” 坐在林谦右边的年轻人却是不屑,皇帝坐在哪个位置上本来就是篡位弑父,自古只有弑兄的皇帝,林青天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登基,天下文人的口水都快淹死他了。 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林青天不介意再恶毒一些再不要脸一些,只要能够削弱其他诸侯势力,他什么都会做。 这瞧不起皇帝的年轻人,正是林谦的长子林牧,他虽才十九岁,比秦钰小不了几岁,却和宅内军将一样,参与了大大小小的战争。 和叔叔伯伯们一起上战场,杀敌夺旗,硬生生从诸侯身上撕下一块肉,成就了如今的江南霸主的位置。 “咱们尽快打下淮南的孙典英的部将,早日反了去。” “放出消息,孙典英那两条腿怕是跑得飞快。” 当着众多将军和自己父亲的面,林牧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意,尽管林青天是他伯父,可皇家哪有什么情谊可言? 几月前,他们驻扎在淮河边上的军营,因为洪水全部喂了鱼,与其一万部众一起丢失的,还有八千具铠甲和几十箱金银。 损失太大了。 他很怀疑是自己的好大伯,是故意灌河水淹死下游驻扎的军队。 孙典英脚步飞快,第一时间抢占了的地势高的地盘,驻扎在此地,各大诸侯多多少少都有损伤,就他将士和兵卒,保存的严严实实。 不打他都对不起孙典英的名号。 其中有人起哄道。 “说不定第三条腿也保不住。” 飞将军之名响彻大江南北,就是三岁幼子也曾听闻过他的大名,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考虑到淮南与江南相隔不过百里,消息传到时,应当是午夜,恰好是孙典英抱着女人上榻的时辰,不少人笑得面红耳赤,嘴里说着荤话,一套套的。 林谦睨了眼自家宝贝儿子,林牧识相地闭了嘴,缩了缩身体,又冷冷地震慑了起哄的官兵。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镇北王府世子秦钰到了淮南吗?”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听得宅邸内徒留风声呼啸,林谦越发不耐。 “倘若秦钰真在淮南,孙典英的几万军将恐怕早早落入他手。” “你们这样做,不是自找死路吗?” 众人缩了缩脑袋,更加不敢答话,秦钰的威名,在场的那一个没有听过? 他打下的异族,瓦剌、兀良哈、北梁,在场的每一个将军都吃过这些异族的亏,不少甚至硬抗了这些蛮力的异族几刀就灰溜溜地跑了。 以前大家大可以互相嘲讽,自己比对方多抗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打过异族,但对得起将军了。 可是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跟他们儿子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几个月就扫清了打得他们嗷嗷叫的西域异族。 这让他们怎么看自己? 平时秦钰远在辽东,他们还能糊弄糊弄自己,现在人家跑到淮南来了,拿下淮南的军队是什么难事吗? 就算他们这里几十个高手加起来都未必够秦钰打的,何况区区一个臭名昭著的飞将军。 林牧思索片刻,上前道。 “父亲,不若先抓几个才子,和一些勉强识字的人送到京城,再派使者前往淮南试探。” “倘若皇帝问起来,就将罪责全部推在秦钰身上,与咱们无关。” “无论是皇帝还是淮南那边都有个交代。” 林谦双目睁开,轻抚长须,显然儿子这番话很得他心意,倘若淮南真被秦钰所占,他可以投到秦钰身边做其盟友,即使做不了皇帝也能分一杯羹,避免遭到秦钰的疯狂打击。 倘若淮南军队还在飞将军手里,他可以挥师冲向淮南,一举拿下淮南,扫平附近的障碍。 届时天下一乱,他拥有着二十来万的军队,丰饶的江南之地,照样做他的土皇帝,逍遥自在。 最次,将皇帝的欲望满足了,送几个人上去,安抚好了皇帝的面子,依当今皇帝的性子想来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多半看人送到了,随意看一遍,走个过场,再点自己人上台。 其实不止林谦满意,其他军将也很满意,年轻没有根基的渴望能够建立一番伟业,年老的渴望美美的躺在床上,享受着美人的服侍,家庭的安乐,不想去参与什么争纷了。 林牧的这一番提议,远可攻近可守,大家都很满意。 “世子说的是。” “这个提议,俺赞成。” 闻言,林谦仰头大笑,笑声盖过了门外吵闹的蝉鸣,片刻后他拍了拍林牧。 “我儿聪明,这事你选几个人出使,届时前来告知本王便可。” 林牧受到了父亲的称赞,嘴角轻轻扬起,想起秦钰的名字,他心间一动。 “父亲,我想亲自去淮南。” 林谦茫然,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若是孙典英,倒无所谓,可若秦钰在场,光是姓林,就会死上几百遍。 好端端的,宝贝儿子怎么要去淮南? 平白无辜给自己找麻烦干嘛? 林牧显然是早有准备,他捧了一杯酒,郑重道。 “父亲,我想去会会秦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十万火急 火云观。 一声铜钟响起,今日的法事、祈祷已经结束了,富贾、平头百姓、达官贵人纷纷各自归家。 值日的道士看着满地的狼藉,摇了摇头,提着扫帚扫起地上的脏污,太阳没过山下,大部分弟子早就跑到了饭堂哐哐干饭了。 就他这个慢的,去了未必还能赶上饭食。 又要饿肚子了。 他暗暗啐了一口。 目光在触及观前池塘边上一人,一头的黑色方巾内冒出个玉簪子,眼睛发亮。 不对,应该是吃香的喝辣的。 自打这位爷赖在观中不走了,道观的伙食蹭蹭上涨。 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只记得掌门对他额外优待,平日不许旅人钓鱼的池塘,却由着他乱来。 他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凑近去一看,好家伙! 道观乃是清净之地,这位爷的作态着实令人艳羡。 只见秦钰躺在太师椅上,两条腿随意耷拉着,手里握着一根鱼竿,时不时拉一下线,旁边一个背着巨剑的古怪女子,挥着扇子给他扇风。 另一个跪伏在地,玉手握拳,轻轻捶着秦钰的大腿。 两个女人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女神下凡般的绝色。 更令道士艳羡的是,秦钰左边亲手捧着茶水的女子,竟是他们的师妹徐秋,掌门的千金。 手帕、茶水、柔声细语,平日他们能与师妹说上几句话都是奢望。 今日就这片刻,师妹柔声细语地问了年轻人几遍,要不要喝茶? 看得他们一阵心酸,道人无奈,扭转身子,只当完全没有看到,用力清扫着地上的脏污,只求早点离开。 奈何天总是不遂人愿得,一抬眼就看到一个书生。 书生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长衫破烂,脸上还有些红肿,跑动时抖落一地的泥巴。 他直起腰来,暗暗骂了句,赶着去投胎呢,长扫帚往前一拦,挡住书生的去路,道了声福生无量天尊。 “火云观已经闭观了,现在不接待客人,请回吧。” 这道士的语气急躁,若是平日里,李修文定然要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刺上几分,可今日他别无其他心思,连自己骑马摔进了泥坑,他都顾不得了。 “不好了!” 话自然不是对小道士说的,李修文掏出一张告示,三步做两步,跑到秦钰身边来。 “世子,皇帝开了科举,江南地区士子秀才都要一同前去。” 坐在池塘边上等待着爷爷那边消息的秦钰挑了挑眉,这是阳谋啊,皇帝主动提出开科举,招纳人才。 一来得到了不少士子的拥护,毕竟谁不想“朝为田舍郎,暮为天子堂。” 由于写信交流速度的延迟,他们对皇帝还停留在原先的期望中,只要皇帝做了一件好事,百姓们都会大大的称赞,受到影响的寒门士子自然拥护皇权。 就算是得到了消息,知道皇帝性情的人,他们也愿意前往京城。 哪怕朝堂上稳坐高台的皇帝是个披着皮囊的畜生,明面上的空缺,大部分交给了自己家里的酒囊饭袋。 林氏王朝的招牌尚且没有破产,士绅基本上愿意的。 有了底层士绅的支持,控制底下百姓的力道又强了几分。 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民心,很有可能会被压制住。 说句难听的,这些识字的人靠着手中的毛笔制造的舆论远超乎淮南灾区那几十万几百万的老百姓。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二来林青天不是傻子,他疑心重,觉得其他人靠不住,倘若能寻得大夏各地才子统一筛选,大夏的人口质量,科举制度的优越性摆在哪里,只要他想,总能筛选出自己想要的人。 大夏并不缺乏有才能也能干事的人,万一蹦出一个大夏“张居正” 说不定真能为大夏这栋摇摇欲坠的建筑延长一些寿命。 麻烦了! 而仅仅是秦钰思忖的片刻,急促地马蹄声响起。 秦钰抬头一看,韩子旬勒着马绳,勒得马头高高扬起,马落地的一瞬间,韩子旬撩着袍子跃下马背。 “世子,不好了!” “魏王欲图谋淮南军队,他已经派遣魏王世子前往孙典英军营。” “倘若世子不在,他们便要派遣十万大军猛攻淮南。” 闻得此言,李修文急得差点就想跳进池塘,十万大军是什么概念? 以秦钰一人,面对十万大军,不是在自找死路吗? 道祖泼水成雨,一时之间也洒不了这么多。 难不成要让雷公电母在淮河边上,用雷电劈死这群人吗。 便是守在秦钰身边的慕容雪薇心里也有些绝望,世子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淮南军队五万,是新收服的,人心还不齐,世子可能连主将都认不齐全。 这些日子,她对魏王也有足够的了解,魏王久居江南之地,江南地势、气候、人心,这三者缺一不可。 跟着秦钰走南闯北,也发现了辽东与中原军队的差异,光是披甲这方面,辽东的披甲对上坚硬的铠甲,无异于是鸡蛋碰石头。 秦钰初来乍到,地势、气候他全不懂,就是找到有人懂的,可大河一泛滥,昔日地图上的村镇早就消失了。 至于民心,现在几十万人都处在半饿半饱中,一天能吃饱一次,都是秦钰的功劳,能让他们熬到秋收,就已经是极致了,更别说靠着那些粮食和军费能拉起一只军队。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能拉起一支军队,铠甲哪里来?这些忽然拉起的军队,没有进行过训练,怎么面对结成阵列的军队? 须知,军队野蛮,一旦开战,烧杀抢掠,屠城的事情,魏王的军队一定会干,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的淮南百姓怎么办? 在军队的铁蹄下沦为黄土吗? 秦钰直起身子来,轻轻点了点太阳穴,麻烦有点多。 “先去淮南,拦住魏王世子。” “钱财那边,爷爷自然会解决。” 闻得此言,众人皆有些沮丧,他们纷纷摇了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 大难当前,怎么笑得出来? 秦钰却抚掌笑了起来,魏王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淮河两边,灾民流离失所,是募兵的好时机,给一口饭吃,便能获得一方百姓的支持。 即使兴许过不了几天,一开战就死了,可人的救生欲望比想象的强,灾难过后的百姓只想找一个差事,死了还能拿点抚恤金寄给家里人。 一旦吞并淮南,林谦就能依仗着江东富饶之地,拉起一支三十万的军队,坐拥黄河下游几座城池,吞并淮北。 将军队驻扎在地势高的地方,最后以逸代劳,仗着北方军队不识水性,将林青天的军队一网打尽,最次也能啃下林青天一块大腿肉。 林谦就能在江东地区做个几十年的逍遥土皇帝。 美得很呐! 众人额外不解,他们怔怔地盯着秦钰的脸,满眼困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好笑起来呢? 局势凶险至此,他们偶尔会想面前这位也许会成为成就不世之功,造就天下盛世的汉文帝、唐太宗。 可人总不能活在幻想里,总要面对现实。 秦钰的眼睛像是长在他们心底,轻而易举猜透了他们的心思,他柔声安抚道。 “莫慌,无甚大事。”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魏王世子不是还没有到淮南吗? 为君者,怎么能为了一件尚未成功的事情烦扰。 魏王的算盘,他一定会砸了的。 “哒哒!” 雨点般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靠近,不止一个人前来。 “世子!” 一道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传来,秦钰轻轻抬眼。 正是离开许久的红羽。 她一身劲装勾勒出盈盈一握的小腰,从马背上跨下来。 从衣领里掏出一张黄皮纸,不等递到秦钰手中。 “辽东地区的商贸被禁了,新任冀州知府黄洪润禁止辽东的货物流入京中。” “任何超过一千斤的粮食要向官府报备。” “冀州知府陈兵十万,严格把守着关口。” 秦钰直起身子来,眉头拧成一团,颓着肩膀躺太师椅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在信纸上。 太阳早早没入山下,万里无云的天空中蒙上一层浓浓的薄纱。 一眼望去,看不到一丝光亮。 疾驰而来的马抖动着嘴皮子,尾巴一甩一甩的,抽打着萦绕在屁股后面的蚊蝇。 “啪嗒!” 声势犹如爆竹炸裂的声响,能够赶走的蚊蝇却是少数。 沈茹闻言,登时就叫嚣着要去砍了黄洪润的脑袋。 刺耳的声音听得秦钰心烦,他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四面受敌! 前有林谦十万精兵压城,后有知府切断他的经济来源和粮草。 淮南军心不稳,多有讨好之态,倘若给不出他们想要的钱粮,容易引起哗变。 若是用自己的军将,异族掌握强大的军队,秦钰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看到富饶的中原产生了雀占鸠巢的心思。 若不迎战,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军队和民心,容易溃散。 现在率领军队直逼京城,也是万万不可的,且不说辎重和粮草,要养几十万军队,没有十年是做不到的。 尽管爷爷那边苦心经营,早就攒了一部分,可随着军队的扩大,安置流放的百姓。 加上开支、铠甲,现在最多养得起十万军队南下。 只要他们反出去,各地藩王可以打着勤王的名号,直接攻入京城。 届时,他面对的就不仅仅是狗皇帝了。 万一乱起来,那些投降了的异族就会起异心,再来一个洗劫京城。 天下可真要大乱了,五代十国的乱像,再一次重现人间。 熊熊烈火,烧得噼里啪啦的房屋,野地里,有人架着锅炉,将逃出来的男女老少绑在一起。 绑在树桩上,放在锅炉里的“两脚羊”,坐在废墟里嚎啕大哭的孩子,盘旋在空中嗅着腐尸气味的秃鹫。 秦钰紧闭双眼,似乎闻到了一丝腐烂的臭味,他感受着体内血液流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红羽、李修文、沈茹都是正儿八经读过史书,三人交谈后便得到了这几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天时地利人和,秦钰哪一个都不占,就算秦钰能力逆天,他也不能做到以一挡万,退一万步讲,就是以一挡万了。 魏王足足有十万军队。 十万! 足够秦钰死上十次了。 秦钰也好,李修文也好,红羽也罢,都被这接二连三的情报给弄绝望了,绝望到混合先前秦钰那句无碍,显得有些滑稽。 “世子,快回辽东去吧,先渡过淮河。” “来时,王爷叮嘱,若是扛不住,大可退回辽东,再论其他。” 思索许久,红羽扑通一声跪地道, “十万大军压来,无法可守,便是王爷此刻出兵,几万军队赶来,疲惫交加,很有可能遭到皇帝的军队围攻。” 秦钰沉默了,他点了点下巴,脑海中快速思索着破敌之策。 他信心满满走入中原,就是为了招纳奇人异士,全然忘了这里是林青天的主场,只要两人稍微操作,很有可能以他为饵,将爷爷骗出来。 他原以为自己要成就不朽之功,谁曾想今日被对方用这般直接了当的实力直接碾压过来。 他回想起之前那句“无甚大事”,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更不用说听他说话的人们。 很快秦钰便收敛了自嘲的笑容。 自嘲改变不了局势。 想来就是他打赢了几场战役,飘飘然了,现在落得这般境地,属于他咎由自取。 “世子,过淮河,回辽东吧。” 红羽的话语掷地有声,其他人也找不出反驳的意思来,也跟着跪倒在地。 “世子,回辽东吧。” 李修文细细琢磨了一遍,他虽不懂军事,可也知晓基本的战略和人文,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的时候,遁走才是最好的对策。 可他劝解秦钰离开的话语却说不出来,若是秦钰走了,他也得跟着离开江南水乡,前往苦寒的辽东之地。 就他这个小身板扛得住吗? 秦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渡河,不回辽东。” 众人愕然,秦钰却眯着眼,笑得意味深长,他微微转身,看向呆愣无措的李修文。 “我自有办法。”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我自有办法。” 秦钰一双眸子深邃如星辰,在夜色下闪闪发光。 闻得秦钰这句话,不知为何,众人眼底闪过一丝释怀之态,却有带了几分担忧。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秦钰,毕竟嘛,天下百姓困苦,民怨沸腾,他们这些人仗着有点本事,有点地位,总有一个匡扶天下的梦想。 众人不管是为了私心,成为名震天下的世家,还是真的一心为公,都渴望有一个人能带领他们从江南这等地方走出去。 倘若回到了白山黑水之地,很多事情很多时候是无法控制的。 谁不希望能够跟随一个隐隐有唐太宗英雄气节的人,能够带领他们成就一番贞观盛世。 红羽闻言垂下了头颅,嘴唇微微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秦钰主动上前,激动地拉住李修文,李修文无措地回握住秦钰,眼里茫然,他肩膀一抖,下意识想要退后两步。 秦钰自然不会给李修文这个机会。 “李修文,一举成名的机会来了。” 沈茹闻言,眯着眼将李修文全身上下扫了一遍,就他? 她摇了摇头,直白道。 “世子,李竹竿怎么可能去战场?一拳就能干趴下。” 秦钰没有搭理沈茹的插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仿佛眼前的人是韩信岳飞转世,眨眼就能平定魏王的大军。 李修文眉心跳了跳,他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充满期待的秦钰,他拘束地抽出手,尴尬道。 “世子,我是文人,打不了战。” 尽管沈茹的话语很扎心,几乎是当众将他的面子踩在脚下。 李修文不得不得承认,这是事实,要他这个瘦得跟竹竿似的身板去打战,不如让他在临行前学昔日西楚霸王当众拿刀自裁来得实在。 最起码不会将几万将士,数万担粮食和辎重全送给敌军。 还能留得一个美名。 秦钰摇了摇头,坚定道。 “我并非让你上战场,你可以笔为刀。” 他挥了挥右手中的信纸,凝视着李修文的眼睛。 “淮河洪灾是人祸,而非天灾。” 爷爷在信中捎了两百万两银子,还带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淮河下游,驻扎着各地诸侯的军队,狗皇帝为了削弱势力,指使黄进忠挖开了上游堤坝,水淹七军。” “你将此事写成诗,传扬开来。” 淮河泛滥,江南这边也没有好倒哪里去,光是凭这一个,林青天的愿望就要破灭了。 任何一个有能力有气节的读书人都不会接受一个皇帝这般残忍地对待自己的百姓,尤其是当自己还在这一群百姓之中的时候,想弑君的心情达到最高峰。 “其二,你与王闯有交易,可借他的名义言小霸王八月就要造反,闹得江南尽知。” “狗皇帝定然会派兵前来安抚。” “有了皇帝这一把利刃,短时间之内,他不敢轻易调动军队离开。” 秦钰眼里流过一丝暗光,他微屈手指,摩挲了片刻,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修文茫然的眼睛里缓缓清明了起来,驱龙吞虎的计策。 要知道,林谦名声在江南并不算好,他手底下的兵管不住,经常去骚扰民居,一旦发动战争,抢劫、强奸、杀戮、屠城的破事,十万军队肯定干得出来。 一旦他们尝到了甜头,就很有可能陷在战场上。 百姓不服,野心家并起,若是加上皇帝的施压,林谦坐不坐得稳江南都是一个问题。 十万大军,真的有十万吗? 粮草辎重,这些重要物资总不能交给平头百姓吧? 这里得需一万兵。 林谦攒下的珠宝财货,需要人看管吧? 这里又少了五千兵。 倘若皇帝派兵来施压,他需不需要几万精兵护他逃命?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吧! 还有沿着淮河攻下的城池,他总得分兵留在此地驻扎吧? 如此算来,实际上人数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皇帝虎视眈眈,除非林谦脑子出门被驴踢了,决然不会再做这等傻事。 只靠笔,便可摁死几万军队,恰好他什么也不会,就会捣弄笔杆子,李修文挺着胸,扬起下巴,双手握拳捶了捶胸口。 “世子,我保证完成任务。” 秦钰重重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了手。 “你去换身衣服,干活吧。” 李修文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他要做的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活了三十年,头一次近距离参与军事上的要事,怎么不叫他兴奋。 诗词,骈文一发,从此他便是名扬天下的文人了。 千秋万载都能留下他的名字。 他笑容满面,抖落了脸上的泥巴,理了理发髻,躬身缓缓退出,牵着马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秦钰目送李修文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他正了正身子,看向跪倒在地韩子旬。 韩子旬被秦钰这一招,弄得精神恍惚,三言两语就将厉害剖析清楚,并给出解决办法,他掀起眼皮,看着秦钰身影,竟比火云山还要高大。 “世子,小人在。” 秦钰淡淡道。 “你联系胖和尚,将黄洪润的生活起居一五一十报来。” 敢断他的财路,妥妥的碰触他的逆鳞,他一定会好好招待招待黄洪润。 韩子旬顺从地点头,转身离开。 “红羽,咱们启程前往淮南,在魏王世子抵挡军营时,拦住他。” 想来有狗皇帝这把刀悬在林谦的脖颈上,林谦定然会日夜翻转,兴许可以将淮南和江南两个势力的军队联合起来。 一起对付狗皇帝,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天下人又不是木头,林青天干得混账事,迟早都得还回来。 红羽点了点头,她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撸起袖子进屋给秦钰收拾行李了。 沈茹脑子快速运转,终于想明白了李竹竿发挥的作用,她高高举着手,踮起脚,兴奋道。 “我!我呢?我也能干活。” 秦钰看向沈茹的目光多了几分戏谑,他压低了声音,暧昧道。 “做我侍女,伺候我起居。” 沈茹脸色红得像个番茄,红唇一张一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渡河前夕 六月初五,黄历上说易搬迁易侨居。 天色黯淡,乌云连片,天幕边缘处隐隐有亮光乍现。 狭窄的小道上,男男女女,男的背着铁锅、铁器,妇人背着包裹,一手携着幼子,一手拉着老人,在蜿蜒的路上排成一条长龙,一个个垂着眉毛,面容惨淡。 风卷起落叶哗啦啦扑打在行人的脸上,行人眼都没有眨,随意拂下树叶,只求快些赶路。 “天杀的,王爷要造反!” “倒霉的不还是咱们老百姓吗?快点离开。” “别骂了,快走,万一被抓了去做一棍汗,死了都不知道埋哪?” 一个老汉佝偻的身子扛着手臂粗长的扁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筐,晃着两个娃娃,娃娃们张着大嘴哇哇大哭,鼻翼一抽一抽的,无神的大眼望着家乡的方向。 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心软几分。 话说,自打入了辽东,他就已经在心底预想过千万次这些场景,打战嘛,需要人,人从哪里来? 倘若是像他这般舍得,舍得砸钱,给兵卒家人良好的保障,升官发财路路通畅。 乐意当兵,悍不畏死的人自然就多。 可中原地区,魏王、狗皇帝、其他各大诸侯,有的是钱,但是他们愿意给吗? 不给钱,只给简单的粮食,就让他们送命。 别人能干嘛? 除非是傻子。 那怎么办?回归到最原始最直白的手段上,拳头。 抓壮丁。 怎么抓?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昔日读书时死记硬背的诗词,今日竟成了现实,而且这一场景间接是由他造成的。 那日李修文回去之后,在江南最大酒楼写了一首诗词,传得沸沸扬扬,他还担心普通人不知道,特地找了人散发简单通俗易懂的文子,一个街头传到街尾。 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普通人家身份低微,犹如水中浮萍般随着涨势起起伏伏,当得到这些消息后。 靠河的,干脆就沿着河架着船走到下游,若是靠山的,弃了几十年积蓄攒得房,带着妻儿老母连夜奔波,逃到山上。 秦钰这一路走来,见到了太多太多。 然而,事情若只是这么简单便好了。 造反的消息传遍了江南,也就意味着林谦知道有人从中作梗,关闭了城门,青壮年统一卡在城内,逃跑的,财货必须得留下大半,粮食除了口粮,其余的都得上交。 简直是把人往死里逼。 最要命的是,秦钰无法及时在魏王世子林牧之前赶到淮南。 依韩子旬得来的情报,林牧应当率了两百骑兵,以魏王在江东之地的威慑力,倘若碰上还没有完全清洗干净的淮南军营,乱子可就大了。 但凡两军联合起来,以他们现在的能耐,就成了铁骑之下的黄土。 不过,从瓜州渡河过去淮河,三百里路,大差不差五天。 五天内,就凭孙典英留下的将领治军水平,能够拉起一支强而有力的队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尤其是他们还抠抠搜搜,一点人事不干。 又畏惧于秦钰的威名,不敢直白的应下,也是为了更好的开价,保不齐他们打着把几万军队连人带武器,全部卖给林谦。 这一来一回的扯皮,很可能会拖五天,甚至有可能是七天。 可无论是五天还是七天,谁也不敢去赌啊? 奈何偏偏又遇上惊弓之鸟的江南百姓,乱糟糟想要吸食百姓的官吏,疯狂敛财的诸侯,漫天要价的船家,杂七杂八的糟糕事凑合在一起。 惊恐、不安、焦躁,在这一刻被极具放大,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形的焦虑之中。 极端不安的环境下,总会掺入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趁着手忙脚乱,偷鸡摸狗,杀人劫货。 甚至撺掇着几个人联合起来,拦路截杀有钱的大户,或者干脆以强欺弱,几家联合起来吃人家的绝户,又或是漫天要价,在前往淮南的码头上大开杀戒。 而秦钰的去路,就是被这些人给挡住了。 离秦钰二十步开外,两拨人约莫八十人的模样,个个手里摸着粗糙的柴刀、锄头,甚至还有掌门大鸟的自做的弓弩。 这些平日用来砍柴、做活的伙计,此刻成为了他们欺辱弱小最好的武器。 横起来不要命,柴刀砍掉半边脑袋,脑浆红的黄的白的流出来。 有的直挺挺地躺倒在地,胸腹被划开手臂粗长的伤疤,整个人几乎被劈成了两半,肠子撕扯出来,却又很快被涌上去的人踩烂,死得不能在死了。 血腥味、尸臭味跑了老远也能闻到。 鲜血浇湿了泥地,马蹄一踩,便容易留下一个深浅不一的痕迹。 偏偏秦钰还不能去管,一旦管起来,他们见胯下马匹雄壮,保不齐起了野心,几伙人凑拢过来围住他们,徒惹一身骚,麻烦更大了。 耽误不起。 只能寻求他路,可偏偏他又不能暴露身份,一旦被魏王知晓他在此地,十万大军都用不着渡淮河了,干脆直接杀来。 “世……公子!” 就在秦钰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握着沈茹的手安慰了好一会儿,准备另找他路,直接绕远路去码头边上。 韩子旬忽然冒出来,手里抓着两个血淋淋的脑袋,往秦钰身边一掷,登时便在人头下给秦钰下跪,他拜倒在地,言语急促。 口误叫了世子,恍然发现身后一群人冒着脑袋,盯着他们看,韩子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人们一看他满身的杀气,心里咯噔一下。 暗暗琢磨着,这么凶的汉子跪在年轻人脚下,要么年轻人背景很强,要么年轻人能力很强,无论哪一方他们都得罪不起,也不敢招惹了,主动散开来。 韩子旬转回头,低声下气地汇报着情况。 “快些走,船已备下,杀了两个不知事的汉子,现在就可以出发。” “使者在哪里了?可有消息。” 秦钰眉毛拧在一起,握着缰绳的手勒得马身一颤。 “他们被拦在了淮河边上,若是船家快些,应当是能赶上的。” “想来是公子威名赫赫,吓得那些人不敢乱来。” “皇帝驻扎的兵也有所异动,应当是消息传到了京城。” 秦钰方才吐露一口浊气,他打起精神来,定定道。 “渡河!”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打成一片 六月初九凌晨,天微微蒙亮。 “轰隆!” 天边闪过一道如灵蛇般的电光,映照着秦钰的脸。 雨点倾盆而下,落在淮河边上,水浪拍打着船板哗哗作响。 眼前的码头在眼中慢慢放大,露出他本来的模样,几块松柏木板架成的码头上,船身抖动,晃得人头晕。 沈茹一个北方人受不住,趴在船身边上干呕,其他人也没有好倒哪里去。 秦钰定定地坐在桥头,听着船户划着浆喊着粗狂的号子。 “到咧!” 船头抵在岸边,船夫使出了吃奶的劲,提前了一日,赶到淮南。 待到秦钰下了船,雷雨渐歇,天亮堂了些许,秦钰就见到了林牧率来的两百骑兵卒。 马匹密密麻麻地拴在桩子边上,地上脚印遍布,泥地踩得稀巴烂,随便下去一脚,就有可能摔一个狗啃泥。 真正意义上的狗啃泥。 三三两两汉子互相依靠着,手里握着酒杯,脸上醉醺醺的,身体摇摇晃晃,风一吹,随时可能摔近马厩里,他们丝毫没有担忧,挥着大手嚷嚷道。 “昨晚的妞够劲!” “够什么劲,等咱们抓到了秦王,那妞能够玩上几百个,就是公主……嘿嘿!” 汉子笑得猥琐,脑子稍微清楚点的,打了个酒嗝,手臂耷拉在兄弟肩膀上。 “你们就吹吧,世子可没有说要抓秦王。” “切!不就是狗屁秦王……怕什么?” 男人浑身酒气,闻得沈茹一脸嫌恶,又听到他骂秦钰,她脚下一动,一颗碎石飞出。 “啪嗒!” 男人直接摔倒在地,脑袋摔入马厩里,手掌挣扎了半天,脑袋才从马厩里爬出来,臭气熏天。 男人呸呸吐了几口,扯了点杂草擦干净嘴,他一甩杂草,怒喝道。 “哪个不长眼的,敢打老子腿,老子扒了你的皮。” 待他看清眼前人,是一个貌美的女子时,淫笑两声,搓着手,故意凑在沈茹身边。 “小妞,没看到军爷在休息吗?” 沈茹捂着鼻子,连退几步,一只手在鼻前扇风,眼里满是嫌弃。 男人低头瞧了全身,自己也被熏得臭气哄哄,在美人面前失了面子,摔了个狗啃泥,丢人丢到家了。 他斜着眼一看,好家伙,有个比他高比他壮,模样长得比他好的男人在,穿着黑衣,杵立原地,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肯定是这小子,故意的。 又贪婪地扫过秦钰身后的几个女人,眼里惊艳不断。 他抄起马背边上的武器,颠了颠,在秦钰面前耀武扬威道。 “谁啊?敢在军爷面前嚣张?知道老子是哪里的军队吗?” 秦钰不咸不淡道。 “哪里的?” 男人捶了捶胸膛,扬着下巴,眼底浮现一抹不屑。 “江南小霸王林谦王爷的军队,老子可是林谦重视的大官,养得起女人。” 说着,眼神瞟到沈茹面前,脸上笑成一朵花。 “说出来怕吓不死你,小妞跟老子吧,过不了多久淮南就要被屠城了。” “这里几十万百姓,多半要被抓走,跟我,你还有活路。” 屠城! 秦钰闻得此言,不由得泛出几分恶心,他可以接受瓜州遇到的事情,也知道人一旦杀红了眼,就会控制不住,对所占领的城池进行屠杀。 可知道是一回事,在本该光荣的职业,沦为挥向自家百姓的武器。 甚至能够如此轻飘飘地说出来,仿佛几十万人不过是一群蚂蚁,随意就能踩死。 他心间涌出一股悲凉和荒谬,身体率先越过脑子给出了答复,秦钰陡然一拳,汉子的身体倒飞出去,再一次到插葱摔入马厩里,两条腿挣扎着。 旁边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军官,只觉面上一凉,一阵风刮过,人就栽在了马厩里。 他们酒醒了一大半,一拍脑袋瓜,大喊道。 “兄弟们,都给老子起来,这里有个不知死活的,敢闯军营。” 声音如惊雷般,炸醒了沉睡的兵卒们。 转眼间,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从码头处各家各院里涌出来,乱哄哄的,犹如尝到甜味的蚂蚁 密密麻麻地爬来。 “啪嗒!” 旗兵握着旗杆乱舞,被人群来来回回的拥挤,手下一松,象征着军队身份的旗帜就这么跌入马粪中。 就算是爬上马背,骑着大马的人,脚步散乱,晃晃悠悠如醉鬼,很快就被人扯了下来,那人又踩着掉落下的人背爬到大马上,骂骂咧咧。 “哪个找死的,敢来军营找茬,老子一刀劈了他。” 闻言秦钰非但没有半点恼怒,他反而心砰砰狂跳。 韩子旬所说,魏王世子林牧是独子,派遣自己儿子来,定然是用最精锐的部队,这两百精骑是千挑万选选出来。 今日一看这就是所谓两百精骑,行动迟缓,军官除了打战,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这样的人,还想一举吞并淮南的五万军队,做梦呢! 这是几天来遇到最好的消息。 他粲然一笑,正想暴露身份,直接将这些人吓退了。 却发现突然涌出身穿皮甲的汉子,带着浓重的淮南口音,推搡着江南军队。 “干什么?一大清早赶着去投胎,叫什么叫。” 大清早的被吵醒,两军龃龉已久,互相看不对眼,早就不耐烦了,闻得此言,立刻吵闹了起来。 “就咱们这速度,哪比得上你们啊!瓦剌一来,跑得人影都看不到。” “要轮投胎,谁有你们快?飞将军之名整个大夏都知道。” 淮南军一听就炸了,挥起砂锅大的拳头就砸了上去。 “看把你能的。” 两军互相对视一眼,顿时扭打在了一起,骂骂咧咧不断。 慌乱的码头上站满了无头苍蝇般的兵卒,乱哄哄地滚做一团。 “扑通!”争斗的几人滚落淮河中,同袍落水,却没有人愿意去拉,这边拿着马食糊脸上,另一边逮着人就是一脚,掉入淮河。 这混乱的一幕幕看得他瞠目结舌。 淮南、江南两个军队松弛到了这个地步,真要他们上战场打战,怕不是一上场就送了。 那还打什么战?不如回家种地来得实在。 “住手,本世子在此,不得胡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忠诚! “住手,本世子在此,不得胡来!” 雨扑打在秦钰苍白的脸上,眉头紧蹙,一双眸子迸发出剑锋般锋利的光芒,他扫视过周遭的淮南军队。 淮南军方面,几个副将脸上愤愤不平,一拳干到了一个汉子,他们扭头一看,正欲呵斥叫停的人,待到看清了面容,顿时松开了拳头,不顾地上脏臭的泥土,俯身下拜。 “末将拜见世子。” 说完,几人抬眼瞧了瞧一脸铁青的秦钰,互相交换一下眼神,拽了拽最前面的全副银甲的将军。 刘越硬着头皮,从脑海中挤出些干巴巴的话语,他抬起头来,露出满脸脏污,发髻散乱的模样。 “数日不见,末将颇为想念,今日不料又见天颜,实领我等欢喜,那江南人欺辱太甚,若非世子及时赶来,末将怕不是见不到世子了。” 刘越眼睛弯起,嘴角下拉着,又哭又笑。 还真有几分无奈之态。 秦钰正在气头上,没有想到孙典英手下的军将嘴巴也是如此圆滑,都说军将都是大老粗,嘴巴挤不出几个话来,今日一看也不竟然。 刘越这个人他有点印象,是第一个主动投降的。 昔日仓促,秦钰没有来得及了解军将的情况,今日见到码头一战,气血翻涌,胸口隐隐作痛,想当初他率领几万军队攻击瓦剌都没有受到过这般气。 没曾想,他还没有质问,人家倒先委屈起来了。 看看这精心弄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大委屈。 带兵带成这个鬼样子,战友摔入了淮河,不去救,反而继续去抢人家的财物。 可转眼一想,人家至少干了事的,畏惧于他的权威,主动将几百骑兵拦在码头,没有进军营,几人也没有凑合着一起,联系林牧一起造反。 最重要的事情,这几个倒是解决了,可若是他们继续带兵,秦钰不敢想下去。 若是夺了他们的军权,换一个亲近的主将,未必压得住手底下这些骄兵悍将。 他脑子有些混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入新鲜空气,秦钰清醒了些,大脑快速运转着要想出解决办法。 “世子!” “这些人欺人太甚,口口声声要攻下俺们,还要屠城!” “罪大恶极,末将和手底下几百官兵气愤难耐,俺们就是淮南人,怎么能忍受淮南遭到劫掠。” 这话很有道理,几乎将同袍落水袖手旁观的事迹给遮掩过去了,秦钰差点就点了点头,表示附和他的行为。 但是…… “争抢同袍财货,不顾同袍死活,你又怎么交代?” 又不是战场,旁边还没有撕成你死我活的境况,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救回来,他们不但不救,还要把人踢下河。 中原富饶,所以养出来的兵卒骄横,军纪方面、身体素质、忍耐力自然比不过在白山黑水冰天雪地里为了活计厮杀的辽东汉子。 最重要的是忠诚方面。 昔日他带领几万军队在茫茫草原上打闪电战,是因为手底下的将士们吃得苦头,熬得住,毕竟参军能够包吃包住,家人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有了盼头,自然愿意在冰天雪地里攻城略地,自愿跟随秦钰。 而淮南军不会满足,哪怕是给足了军饷,给了安置,他们也会沉浸在安逸里,宁可将战友的性命放在一边,也不愿意放弃一分一毫的财货。 刘越酝酿地措辞卡在喉间,他蠕动着嘴唇,大脑快冒烟了,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膝行上前两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世子,俺认了,军纪散乱,管教不严,实乃末将之罪。” 呵斥的话语噎在嘴边,秦钰眉心突突地跳,也没有办法,孙典英狗贼这些年就是这么管教军队的,不然怎么会遇到敌军,掉头就跑,甚至还有杀良冒功的这等恶习。 想要改,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如今人家大方承认,他一股气憋在胸口发不出去,秦钰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身后几位副将。 他们掀起眼皮,短暂地和秦钰对视一眼,立刻怂了,也说着同样的言语,狼狈道。 “末将知罪。” 很好,很会看脸色,不愧是在孙典英手下干活的。 “回去领二十大板!” 而江南来的军队在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些将领,跪在泥巴里磕头,真该啊! 谁叫他们不长眼睛的! 倒栽葱的将领哼哼了半天,从马厩里拔了出来,匍一上前,蚊蝇围绕,奇臭无比,众人见到一个黑黝黝的人,活像是在泥坑里打了个滚,各自捂着鼻子,别开头,默契地退开了几步。 将领扫过乌泱泱的人群,心中恨意更深,这混账小子,害他在两军对战前丢尽了脸面,怕是今日过后,他就彻彻底底沦为人们的谈资。 面子被踩在脚下,今日之后,他怎么面对自己的手下? 黝黑的双眼冒出火来,裹着黑泥的手一甩,颤抖指着秦钰,怒骂道。 “你小子,敢假冒世子,来人呐,将他抓下去,枭首示众。” 秦钰冷冷地瞥了一眼,正好他一肚子气没处发,毫不犹疑踢出一脚。 “扑通!” 炸出个水炮来,溅得临近的兵卒都遭了殃。 有熟悉的军将,发现那是魏王世子的心腹,就这么被人一脚踢入中,他们内心咯噔一下,无数双眼睛定定地盯着秦钰。 来之前,世子便好生交代过了,不要轻举妄动,万一碰到秦钰,就得老老实实,可他们连人家的大营都没有见着,就被拦在码头,憋着一肚子火,便和对方扭打起来。 看年轻人年纪不大,气势却不小,周身气势如同一把刺破天穹的绝世宝剑,稍有不从,便斩头颅于马下。 又见先前拦住他们的将领个个低声下气,宛如案板上的鱼肉,脑子活络地立刻明白年轻人的身份。 淮河水深,男人前番栽进马厩里,现如今又落入水中,他无力地挣扎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救他。 秦钰嫌恶地甩了甩鞋子,扫视了这两百骑,见领头的几个面色惨白,缩着肩膀,冷冷道。 “我乃是靖北王世子秦钰,还不跪下!” 第一百九十章 谈判 江南军队面面相觑,他们并不是秦钰直属军队,倘若没有世子在,就是皇帝来了,他们也不会向皇帝下跪。 可想起世子的叮嘱,几个高级将领犹犹豫豫地走了两步,对上秦钰凌厉的眸子,头皮发麻。 论岁数秦钰就和他们儿子差不多大,可是周身气势逼人,稍微靠近一点,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他们吞了吞口水,想起道听途说的秦钰这几个月来的丰功伟绩,心底蓦地伸出一股热腾腾的敬佩。 哪个男儿不想成为纵横天下,立下不世之功的英雄人物。 英雄人物,总是令人钦佩的。 心里想着,身子也随心所动,单膝一屈,跪在地上,抱拳道。 “末将参加世子。” 主将一动,普通的兵卒早就听闻秦钰的威名,听到秦钰自报姓名,只觉得心中无限敬仰,碍于顶头老大的威势不敢动手。 而现在顶头老大都跪到在地了,他们也没有了障碍,身体率先越过脑袋,跪倒在脏污的泥泞里。 阵甲声声,乌压压的一片。 旁边韩子旬正欲劝阻秦钰不要冲动,见到这一幕,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他也没有了劝阻的心思。 理智来说,秦钰应该立刻找到魏王世子林牧,与他协商共同讨伐林青天的事,而不是当众将林牧的将领一脚踹到淮河里。 看那人套着一身价格不菲的绸布,多半是一个高级将领。 这么做的坏处太多,首先则拂了林牧的脸面,无论是不是心腹,一来就当着两百精骑的面,没有丝毫留情地抽林牧的脸。 一旦林牧计较起来,他秦钰未必能够占到上风,甚至很有可能引起淮南和江南两支军队的暴乱。 万一林青天这时候反应过来,趁两军争斗之际,故意派人挑拨,从而引发南方各地诸侯的战乱,等各地的兵员消耗得差不多了,林青天定然会得意洋洋来收割。 还可能在没有弄清楚林牧的意图,此举极有可能将林牧推向林青天那一条道上,毕竟血脉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以血脉相连连接成关系,比毫无血缘的人可信度要高一些,这是大夏天然的宗法制造成的。 简而言之,秦钰就是在走一条死路。 其次,淮南军这边,军纪松弛,脚底生风,那日草草斩杀孙典英,强压下这些高级将领,底层兵卒多半只求一口饭吃。 刘越还好,他胆子小,一看就是臣服在秦钰身边的。 可是其他人呢? 那日匆忙杀了孙典英,开了仓库遣返财货,孙典英养了这些军队几年,仓库中财货里有没有本来就是孙典英打算赏给他们的? 一旦产生这些小纰漏,人的心里就会积累一个疙瘩。 别小看这些疙瘩,疙瘩堆积起来,成了坏死的脓疱,一旦戳破了,便会疼得人死去活来。 堂堂五虎上将之一的张飞张翼德不就是死在这个疙瘩上吗? 为了发泄脾气,故意鞭打小兵,小兵自然不敢当面对峙张飞,趁张飞在睡梦中,二人偷偷摸摸潜入营帐中割下脑。 倘若林谦这边开出更高的价钱,在加上有心人的撺掇,说不定淮南军队全部向林谦投降了。 这只军队的劣根性摆在那,起先是向瓦剌投降,现在是向林谦投降,对于他们来说轻车熟路。 瓦剌可是有着血海深仇,他们不照样老老实实扔了武器跑路,现在勉强算半个自家人,投降没有任何心理包袱 哪怕最终没有臣服在林谦,可若是对他心存怨怼,指挥不当,在战场上再现“飞毛腿”,所造成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完全可以说淮南五万军队,便是他唯一能够和林牧谈判的准则,辽东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秦钰此举是将自己暴露在几万军队之下,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和淮南百姓全部搭进去。 秦钰深知这些道理,可事情既然做了,全然没有不认之理,理所当然承担一切后果,只看代表林谦来见的林牧怎么说。 “林牧呢?他怎么交代你的?” 秦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军将们,众将领听到自家老大被直呼其名,眼皮一跳一跳的。 “世子想邀秦王殿下前往淮南军营中好生商榷。” 秦钰蓦地笑了起来,林牧这小子不太像林氏的种啊,胆大心细,两百骑应当都留在了这里,自己一个人带了几个亲卫独闯军营。 有胆色。 向来是得知了他来到淮南的消息,有所图谋而已。 “刘越!” “末将在!”被叫到名字的刘越身板挺直,站了起来,拱手道。 “点好将领,一同返回军中。” 刘越点头应是,缓缓后退,面容恭谨地转身,走到秦钰视线开外,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一个熟悉的兵头。 “猴子,快去把人收拢过来。” “挨个训话,告诫他们,不想死就给老子老实点。” 呆在孙典英身边久了,琢磨人的心思几乎他最擅长的事情了。 今日军纪散乱,兵卒乱来,秦钰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想来,真入了军营,真的得大开杀戒了。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再一次叮嘱了一遍。 “进了营中,不要起哄!不要惹事!听明白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直起身子,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姿态。 淮南军帐中。 营帐内咋咋呼呼地,不少军将举着武器高呼,要打战!要拿军功! 林牧背着手,扫视过大喊的人群,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典英死了,麻烦解决了,就凭他手底下的军队,稍微动动手脚,就能调出一大批愿意跟随他们走的人。 眼里露出一抹讥讽,身体放松,脚尖轻轻点地,传言秦钰爱民如子,厚待兵将,今日却这般轻巧被他挖了墙角,想来秦王之名,水分也挺多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秦钰的脸色了。 雨点般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原本闹腾的兵将们顿时,歇了口气,颓坐在地,见到秦钰衣角翻飞,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世子来了,大家叫大声点。”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午时。 阳光普照,军营大帐外树木尽砍,光溜溜地连树叶都见不到,太阳烤得后背暖洋洋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 随着秦钰的马渐渐靠近,喧哗了好一会儿的军营中,忽然嗓音大如雷。 秦钰高坐马上,将营帐内情况一览无余,听到动静,便没有任何犹豫翻身下马。 他头也没回,对着身后缓步跟来的刘越冷声道。 “营中留了谁?” 刚叮嘱好兵将,护住秦钰周围的刘越,擦了擦汗,赶紧俯首。 “末将留了乔复、张德二位将军留营,其余人皆随俺出营拦阻林世子。” “今日这般,应是二位管教不严,想来约是其部下五千,听闻魏王将率领十万大军攻城,多有俱意,故意喧哗,绝无反叛世子之意。” “无反叛之意,就差没有造反对吧?” 秦钰回头斜着眼看了一眼刘越,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但不知道是不是刘越看错了,他总觉得秦钰眼里竟然夹杂着几分轻松和惬意。 “乔、张二位部下,以及其他几万人又是什么意思?” 刘越沉默无言,扫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淮南军的底子,他又不是不清楚,他酝酿了片刻,斟酌道。 “想来是招人蛊惑,只是有所图。” 有所图?秦钰呵呵一笑,难道他给的还不够多吗? 几年的欠的饷银一次性结清,该给的赏赐都给足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图什么?” 刘越小心翼翼地走到秦钰身边,想来那日秦钰一举斩杀孙典英,和向来与他对付的孙典英侄子后,他对秦钰总是多了几分敬畏的,他强行压低了嗓音。 “图赏赐。” “倘若世子派兵与魏王军队拼杀,不少人闲散惯了,不愿意这么辛苦,孙狗贼昔日只要他们讨好,便能得赏钱。” 秦钰笑得天真,冷冷地瞥了一眼人群中簇拥的两个将领。 “原来还是念着老东家。” 想来也是,要他一天天的没事做,只要靠着拍拍上司的马屁,就能拿到几两银子,甚至几十两,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摁住他脑袋,要他上前去拼命,肯定是不干的。 若是其他伙计,秦钰不会计较。 可这是军营。 拿着百姓供给的粮草和军饷,临阵逃脱,实在羞耻。 孙典英的惨像,还没有给他们警醒吗? 刘越瞟了一眼秦钰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他低下头颅,尽可能搜索脑子中的词汇。 “世子,十万大军攻淮南闹得沸沸扬扬。” “此地少与人拼命,人心涣散,若是提前赏赐粮饷,想来有提升士气,安定人心之故。” 这话圆得挺好,秦钰眉心跳了跳,几乎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军中老兵也有参与?” 闻得此言,刘越语气越发低缓小心。 “就是军中老人,他们跟着孙狗贼每日晃来晃去,便能搜刮大部分钱粮,趁此机会,故意吵嚷。” “若是不平息,定然会闹出大乱。” 秦钰忽然抬脚走了进去,走了没有两步,他蓦然回头。 “倘若我不给呢?” 刘越头埋得快近胸前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蠕动着嘴唇,越发小心。 “世子英明神武,这些部将都是不老实的……” 刘越这话却也不是恭维,秦钰带过兵,也曾经率领几万人杀入草原,他当然知道不给赏赐的后果。 他不答应,这些人定然会和林谦撺掇起来,眼下虽有秦钰残留的威压压制主,可若是魏王的军队大军一压,两方合击,秦钰便会身处险境之中。 甚至很有可能,迎战林谦军队时,再现“飞将军”的传奇,抑或是架着主将砍下秦钰的脑袋献给当今圣上,以谋取更大的政治资本。 想来他们之所以敢大声嚷嚷的由头,就是吃准了秦钰只身来到中原地区,如今有人率十万大军攻打,秦钰唯一能依仗的便是淮南的军队。 孙典英已死,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本事,拍马屁这一招在秦钰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 趁此机会,故意大闹一场,拿了赏赐,顺带借此机会逃之夭夭,往山林子里一窜,谁还找得到他们。 秦钰深深地吸了口气,摩挲了手心。 淮南富饶,人心多变,得到了想要的军饷,就想要更多,还不想付出,上战场去拼杀,去争取加官进爵,只想着用拍马屁这一招吃遍天下鲜。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也就是如此了。 他抬头看了看高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赏!” “去找尹文和,想来这些人应当没有杀他!” 刘越肩膀抖了抖,低眉顺眼,小心应道。 “应当是软禁了,他们还没有哪个胆子敢对世子的人下手。” 闻言,秦钰笑得露出大白牙,眼底讥讽更甚。 “不敢?心底怕是想了千百遍要本世子的脑袋。” 刘越脚下一软,接连着退了几步,又硬着头皮,走回原地,俯身请罪道。 “末将无能,管教不严。” 秦钰收回了视线,垂眼看向刘越,无奈道。 “本世子没有指望过一天两天就能扭转风气,你不必自责。” “去找尹文和将财货取出来。” 刘越沉默片刻,也不在停留,指挥着几个心腹一同前往库房。 韩子旬目送着刘越的背影,他上前一步,走到刘越原先呆的地方,小声道。 “世子,恕小人直言,还请世子赏赐过后,稳住淮南后升刘越为主将,将此处全部交给他,速回辽东。” “若圣……”韩子旬一时说错了话,急忙改口:“狗皇帝派人前来,世子身份特殊,容易招致麻烦。” 秦钰笑了一会,定定地盯着韩子旬。 “好。” “赏赐时,你在旁看着,如有乱来的人,杀无赦。” 韩子旬手心冒汗,他应声点头,手背在身后,暗暗擦去汗渍。 “世子圣明!” 闻言,顿时身后红羽、慕容雪薇几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沈茹却大喊了一声。 “我也要去,一个人怎么够!还不能放在宽阔的地方,必须在营帐内分。” 秦钰扫过沈茹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重重颔首。 第一百九十二章 问责 得到秦钰的首肯,众人心中有了个大概的计划,想来是上一次秦钰在公开场合,将珠宝和财货全部抬了出来,惹得人惦记了,才闹出这般混账事。 红羽听到秦钰松了口,要回辽东去,她顿时来了精神,没有丝毫犹豫,主动提出要做后续安排。 “世子所言甚是,我去喂马,收拾干粮。” 秦钰站在原地,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红羽,轻声附和道。 “你去吧。” 若是没有看到大营中央杵着蚊蝇般聒噪的人群,他们手里握着闪着寒光的刀枪斧头,众人几乎把秦钰当成在京城前往郊区优哉游哉遛鸟的纨绔子弟了。 众人基本上得了差遣,按照秦钰的吩咐前往各处营帐忙碌,秦钰也往前继续走了,徒留慕容雪薇愣在原地,慕容雪薇有些委屈,她吸了吸鼻子,怀疑秦钰不想要她了。 哪知秦钰忽然转过身来,大手一揽,搂住慕容雪薇的小蛮腰,轻轻揉搓了两下,乐呵呵道。 “你随我走,本世子亲自给他们分发财物。” 一个时辰后。 在秦钰的安排下,几人有序安排了事务,虽说嘈杂声依旧,但是他们凝神屏气,很快就将秦王殿下赏赐金银的消息,传遍整个军营。 只是毕竟有五万兵卒,就是三万头猪,一天想要抓完也不容易,全场闹哄哄地跟猪场没有什么两样。 消息每到一处,便听得一阵欢呼声,有人高兴地敲打着铠甲,演奏一番乐曲。 只是当得知秦钰要在营帐内分发财货时,几队人马打了起来,为了抢先夺得秦钰的赏赐,打得头破血流。 等到刘越上场每人一大耳刮子,打得人晕头转向,喧哗声方才小了。 可还是传到了秦钰耳朵里。 秦钰懒散地坐在软椅上,他一身宝相织花锦袍,腰间换上了金玉带,揽着异域女子的腰肢,手指轻轻摩挲着娇嫩的肌肤,懒懒地掀起眼皮,朝外瞟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身前摆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端得是一副纨绔贵族像。 刘越一进门,便瞧见女人曼妙的身姿依偎在秦钰身边。 他低垂着眼眸,屏住呼吸,俯身恭敬道。 “世子,骚乱已……” 秦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敲了敲案几,漫不经心道。 “放心,他们只是要钱,不是傻,要造反,本世子不在时,就该闹起来了。” “让他们选几个代表进来领赏。” 刘越想要劝解两句,世子这般做派要是让他们见了,财货应当满足不了了,定然要索取些其他的。 可见秦钰不经意地抬眸,犹如一头野兽般盯着他,刘越无奈,他惶恐退了出去,转头去寻那些部将。 “别挤,我先来的。” “你眼瞎啊,明明是我先来的。” “放肆!” 乱哄哄的脚步声,夹杂些许刘越的呵斥声,一股热浪铺面而来。 营帐匍一掀开,几十个人几十个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在刘越的怒瞪下,稍微有了点军将的影子。 虽说刘越不得孙典英喜欢,却是靠着本身实力做到副将,大家就算迫于他的武力,也要给刘越几分面子。 可当他们看清软榻上的两人时,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着肩膀,揉搓着双手,眼里不时地往秦钰怀里瞟。 哪里是上阵杀敌的军将,分明是一副市井小人做派。 来之前已经试探过几次了,知道秦钰是真想给赏赐,也知道秦钰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们,所以自然要狮子大开口一番。 几人上前,伸出双手,欲触碰近在咫尺的女人,却忽然心底掠过一丝寒意,一抬眼,一张年轻的脸,犹如珠宝般镶嵌在面部的双眸迸发出凌厉光芒。 众人纷纷退了几步,年轻英俊的面容在一群大老粗里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却不是因为这粗浅的东西,而是秦钰那日一举斩杀孙典英时,不少人见过秦钰这张脸。 正儿八经的镇北王府世子,当今圣上亲封的秦王殿下。 就是论背景一个手指头都能直接压死他们,更何况论武力。 慌乱之下,竟然忘了行礼。 秦钰面带愠色,缓缓道:“怎么?几日不见,连礼数都忘了。” 众人纷纷上前依次行礼,见过礼后却不敢在抬头。 因为秦钰迟迟没有让他们起身落座,一时场内安静如鸡。 不少军官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弄不清秦钰的意图,既然要赏赐,为何这般作态? 难道是要赏赐美女? 有的偷偷地瞥了一眼,暗暗吞了吞口水,瞥见秦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低着脑袋不敢放肆。 片刻后,一个年近四旬,留着一大把络腮胡的男子硬着头皮膝行上前。 “世子,俺是来要赏赐的。” 秦钰手指轻敲案几,细微的声响,犹如惊雷般在他们耳朵中轻响。 “不急,本世子有几件事要问,答完后,依次去领。” 络腮胡垂头低声道。 “世子,您说,俺什么都会说的。” 秦钰点了点头,随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满嘴酒气,冷冷道。 “本世子今年二十有一,平日都是京城打架遛鸟逛妓院的纨绔子弟,不幸遭逢巨变,不得已成了一军之将。” “现在本世子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也不想搞懂,你们这么闹到底想要干什么?去江南水乡过好日子?还是拿了钱财隐居山林?畏惧江南军队还是怕皇帝怪罪起来?” 众人齐齐一惊,原来是来算账的,不是来发钱的,求生的本能下意识摸上了腰间别着的武器。 那络腮胡汗瞬间流了下来,再对上秦钰的眼神时,他松开了手,俯身下拜道。 “俺俺……俺是想活!故意闹大,想离开兵营,俺是被抓进来的。” 秦钰挑了挑眉,他仔细打量了片刻,眼前身量高大,约莫九尺宽大,想来是被孙典英抓来当壮丁的。 “那为何当时不说,闹大了有什么好处?留在军中过日子不好吗?” “俺……”络腮胡磕磕巴巴,吞了吞口水方才鼓起勇气道。 “军队没几个敢打战,俺们只会跑,打不了。” “魏王世子便许俺……许俺归家。” 秦钰支起身子来,半眯着眼俯视着众人,意味深长道。 “原来如此。”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宁可站着死 “怕死吗?”秦钰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众人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废话吗? 络腮胡都说了自己是害怕遭罪的,摆明了是怕死,为什么还要白费口舌浪费在这些事上,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 秦钰好整以暇,理了理衣摆,露出象征着身份的腰带,盯着此人,语调轻缓,再一次重复道。 “怕死吗?” 络腮胡垂着眼眸不敢细看秦钰的眼眸,他双手无措地叉着,露出手臂上的刺青,沉默了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怕死。” 末了,他顿了顿,添了一句话。 “世子,如果是为家乡而战,我这条命就值了。” “宁可站着死,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可……”说着,络腮胡眼光来回看了两下,又垂下眼皮,做木雕状拜服在地。 身边的军官们七八个面色难堪,看向络腮胡的眼睛冒出火烟,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要不是秦钰坐在堂中,一定会拔光了他的胡子。 这啥子赤裸裸地指明他们治理军队上的错误,这不是在毁他们的前程和后路吗? 前程暂且不提,他们几斤几俩自个儿清楚得很,孙典英死了,他们的前途基本上就废了。 倘若上台的是类似孙典英这等无能宵小之辈,他们还能靠着拍马屁在军中多混些时日,可是秦钰这等能干实事的人,他们连拍马屁的地都没有。 本想着可以借用之前的苦劳趁着秦钰走投无路之际强捞一笔,趁机跑路。 不料这小子一点脸面都不给,这不是要坑死他们吗? 更多的军官沉默了,眼里若有所思。 秦钰怔怔地盯了那人,沉默良久,轻轻咳了一声。 “我和你一样,愿意为了家乡付出一切,我今日将你们叫到营帐里,就是为了此事,倘若魏王十万军队攻下淮南,你觉得你的家人能够幸免吗?” 络腮胡沉默了,此地诸侯的军纪,他知晓得清楚,抢财物都是轻的,屠城更是家常便饭,甚至有不少军队所过之处,“刀要过石,草要过火,人要换种。” 对于百姓来讲敌军和我军没有什么差别。 络腮胡深深地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挺直了腰杆,抬眼用着浑浊的眼珠子坚定地看着秦钰。 “世子,能带我们打赢吗?” 此言一出,众人像看怪物般看着男人,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问强行抓来的壮丁,中途闹事要赏钱的人怕不怕死,一个问常胜将军,一统西域的能人能不能打赢。 你说没有看见,耳朵总没有聋吧? 秦钰的威名响彻大江南北。 众人很是不解,为什么要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明明整顿军纪,却又跟回家扯上关系,最后甚至牵扯出一个笑话。 除非秦钰老了,昏聩了,不然怎么可能打不赢。 出乎意料的,秦钰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走到络腮胡身前,一字一句坚定又缓慢道。 “不能。” 站在秦钰身后慕容、沈茹几人惊得下巴都险些掉出来了,若是其他人说秦钰打不赢,她们大可当做笑话来看,可是说话人是秦钰,她们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就是络腮胡也有些懵,传言当代卫霍转世的靖北王世子当着他的面,直言打不过十万军队,懵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期期艾艾道。 “那俺们咋办?” 一旦魏王军队过了淮河,淮南淮北周遭的百姓全都得遭殃,人口十不存一。 一想到家中老母和幼子,还有枯瘦的妻子,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想要爬起来逃回家去,可偏偏又在军营中,眼前是他的顶头老大,不远处黝黑的巨剑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他哆嗦了嘴皮,摁住了心底的情绪,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秦钰。 秦钰负手而立,轻笑两声,笑声在寂静的大帐中有些瘆人。 片刻后,秦钰方才出声。 “你是想家、害怕被同袍坑死,两者都有对吧?” 络腮胡眨了眨眼,脑袋懵懵地,闻着秦钰的话语,也没有反驳,咬着后槽牙,在同僚冒火的眼珠子底下点了点头。 “是。” 秦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这正是本世子打不赢十万军队的关键。” 他伸出右手指了指营帐中央端坐的木椅子,正是孙典英平日里最喜欢的紫檀木椅。 “将军的才能只在指挥上,而在执行将军命令的人是你们。” “再好的计策,再好的主将,兵卒不行,怎么赢?” 慕容、红羽几人恍然,绕的云里雾里,就是为了这句话,她们急忙附和着。 络腮胡布满血丝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他当即站立起身,沉声道。 “小人明白了。” 说完,又微微顿了顿,瞟了一眼同僚,语气从容。 “世子赏罚分明,俺愿意跟着世子干。” 秦钰随手指了帐中一处座位,示意络腮胡坐下,随口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 “傅贵。” 傅贵老老实实循着秦钰的指使前往了那一处坐下,闻得秦钰的话语,唰一下站直了。 秦钰便没有多说,视线落到了大帐中最多的人群,犀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军官。 军官有高有低,大部分人是靠着拍孙典英马屁上台的,有一小撮人是被孙典英强行抓来的,还有一小撮是主动当兵却发现队伍组织不行,丧了心气想要回家养老的。 他们对上秦钰的眼神,只是一瞬间,便低下了头颅,开始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心思,乱哄哄地一片。 口中言语和他来时估计的差不多,只是有几个大胆的,抬起眼眸扫过倚靠在软榻上的慕容雪薇,口干舌燥,大声哭诉自己是个光棍,希望能够讨一个老婆。 先前孙典英玩腻的女人偶尔能轮到他们,希望世子也能将玩腻的女人赏给他们,上战场前快活一把,死也值得了。 营帐内一片哄笑声。 秦钰负手而立,听着这些兵卒絮絮叨叨的言语,面上并无半分无奈。 “财货本世子是许的,可女人尤其是孙典英残留的陋习,本世子是不许的。” 语调严肃缓慢,众人便不敢再笑,营帐内渐渐严肃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杀戮 待到营帐内安静的一根针落下来都听得清楚,秦钰立于原地,脸色没有丝毫改变,缓缓道。 “本世子今天就将话头说开,今日我便寻了尹文和将大帐内的财货,以及路途中收纳来的财货一并掏空赏赐给你们,不愿意离开的,去找刘越领二十大棍,再去找尹文和。” “想离开的,即刻脱了披甲出门,不要再回来。” “至于想活下来,这等大事,非本世子能够控制,上战场前,历练你们的胆色和心计,想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全靠你们这些同僚相互扶持。” 说罢,秦钰坐回原来的位置,微微侧身,整个躺在慕容雪薇的怀里,没有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 没有了秦钰的话语,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却不敢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傅贵站了起来,理了理胡子,兀自掀开营帐走了出去,临到最后一步,他回过头来,扫过一众同僚,半是轻蔑半是炫耀,嘟囔了两句。 “大好男儿,挨二十军棍算什么?” 片刻后。 “砰!砰!”木棍抽打在皮肉的沉闷声响起,众军将神色不一,有的心一横,干脆直接迈出脚步,走出营帐挨军棍。 有的是脱下身上的皮甲,扔了武器,摆明了是想要走。 徒留十来个人空着双手,站在原地,听着耳边传来的沉闷声响,一双眼珠子来回转个不停。 一直站在秦钰身旁的沈茹,一脸悻悻之色,原以为是一场恶斗呢,她好在秦钰面前大展身手,让秦钰打心底佩服她,喜欢她。 可现在……沈茹视线落在攀在秦钰身上的慕容雪薇,她撇了撇嘴。 一点意思都没有,她紧紧握着巨剑,以防某些人从侧面偷袭,侧过身子,免得再看到这般心酸的场面。 两刻钟后。 拥挤的营帐内,只有剩下十五六个人站在原地,扔下了武器,却也没有离开。 沈茹见他们扔下了武器,兀自松了一口气,微微松开了手。 十五六个人发觉对面的松散,领头的男人顿时有了勇气,往前轻轻挪了两步,轻声试探道。 “末将乔复见过世子。” 乔复,这个名字,秦钰眼微眯,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大手顺着慕容雪薇柔软的曲线抚摸着。 乔复吞了吞口水,偷偷地瞟了一眼秦钰脸色,他硬着头皮,继续道。 “世子,俺们如果要走,就没有任何赏赐吗?” 秦钰点了点头。 “对,欠的军饷,本世子早些天便已结清,怎么还会有赏赐?” 乔复一噎,他这试探,像一拳打在棉花里,他故意撺掇兵卒一起闹大,所图的就是拿了钱离开军营,现在要么拿钱卖命,要么走人。 没有第二条路,他的算盘落空了。 乔复环顾四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用手推了推旁边的将领,摸上了腰间藏的武器。 他和张德离秦钰不过三步,只要一击杀秦钰,凭他在军中的威势,这几万军队尽入他手,便可在淮南称王称帝,就是皇帝派兵来打,他也有了一战的资本。 不料,张德没有理会乔复的示意,忽然跪倒在地,他咬着后槽牙,继续质问道。 “世子,当真没有吗?” 闻得熟悉的淮南口音,秦钰也不恼,轻声复述道。 “没有。” 张德磨着后槽牙嘎吱嘎吱响个不停,脸色沉重地宛如别人欠了他一百万银两,看得乔复直拍大腿。 有了张德这个愣头青,不管杀不杀得死秦钰,他都有退路。 张德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往秦钰身边迈了一大步。 此人身量高大,如同巨熊般,人往原地那么一站,气势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此刻离秦钰不过半步远。 秦钰却是连眼皮都不曾抬起,嗅着女人身上的清香。 多好的机会! 要是一刀过去,心窝子能够捅穿了。 快啊! 快动手! 乔复眼珠子眼巴巴地盯着张德,心里有一道声音疯狂叫嚣着,脸上的肌肉激动地抽搐。 “噗通!” 仿若“巨熊”伏拜在地,主动卸下武器,恭敬道。 “世子,末将愿意留下。” 张德垂着头颅,面色通红。 “末将除了打战,种田也没处去种了,什么干不了,不如留在兵营。” “恳请世子饶恕末将的罪过。” “世子愿意与魏王军队死战,俺也不怕死。” 闻得此言,秦钰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那去领二十军棍,降你一级,做个备将,想要升官,就拿军功来换。” 张德既然要留,其他被乔复撺掇着离开的人,幡然醒悟,也跟着张德走出了营帐。 秦钰支起身子,打量着帐中几个汉子,漫不经心道。 “你们怎么还不走?站在这干什么?” “要去要留你们自己决定。” 这次,乔复知道只能自己出头了,他大着胆子走到秦钰边上,言语恭敬,一双眼睛不由瞟到秦钰身旁的女人。 “世子,俺们想走,也想要赏赐。” “若是没有钱,现在兵荒马乱的,那些军饷一点都不够用。” 说到最后,乔复暗暗地观察了秦钰的脸色,心里有了点底气,继续道。 “这不是逼着咱们兄弟几个上梁山吗?” 秦钰神色自若,摩挲了两下手指,淡淡道。 “我知道了。” 说完,他从衣袖里掏出几张银票。 “这是本世子的私库,你们拿了钱回老家,不要作恶。” 闻言,乔复抬眼粗略一扫,每一张数额巨大,随便抽出一张都能够卖下一栋宅子,他激动地舔了舔嘴唇,有了这钱,他要什么美人没有? 乔复身后几人闻得那句逼他们上梁山还有些担忧,现在见到实打实的钱财,就将顾虑抛到脑后。 急忙抢着脚步上前来领银票。 就在乔复靠近时,慕容雪薇手心撑出一把匕首,青芒一闪。 “咕咚!” 脑袋落地,营帐内惨叫声连连。 账外不少人闻得凄厉的惨叫声面色疑惑,尹文和、韩子旬急忙赶往营帐中,只见秦钰掀开营帐,手里抓着几个血淋淋的脑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杀鸡儆猴 喧哗的大营内,顿时安静如鸡,刘越、红羽匆匆赶来,包括刚刚挨了军棍揉着屁股打算去领赏赐的十来个军将瞧着秦钰手里的几个首级,面色惨淡。 其中尹文和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首级,两眼发白,险些晕了过去。 秦钰大摇大摆地走到众人面前,看着面色惨淡的众人,甩了甩手里的脑袋,语调清晰又缓慢道。 “你们搞清楚了,没了孙典英,本世子才是这里的老大,今天本世子屈尊降贵割下了几个脑袋,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里由本世子说了算。” “你们这些几万个闻风而逃的废物,本世子领了,倘若再有学孙典英的飞毛腿不战而逃,就是这个下场。” “其次倘若不干人事,贪图享乐,把屠城挂在嘴边者与孙典英同罪。” 哗啦一通话说完,秦钰扫过呆愣站立的兵卒,大喝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了赏赐早做准备,十万大军压境,你们打算直接上去送死吗?” 说着扔下手中的头颅,砍断的血管还在一颤颤地运送着鲜血。 军将面色发白,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自己岗位上,没有人再去理会几个已死之人。 “刘越。” 被叫到名字的刘越挺起了胸膛,他打着十二分精神,注视着秦钰。 “本世子亲自监督赏罚,你去找林牧下落。” 想来这一番的折腾,林牧就是揪准了他的死穴,故意鼓动的。 秦钰抬眼望了望一望无际的晴朗天空,嘴唇轻勾,有点意思,在尹文和、韩子旬古怪的眼神下转身离去。 “我真蠢,真的。” 韩子旬、尹文和站在山势较高的土堆上,韩子旬紧紧抓着拳头,望着脚下一群军痞流氓老老实实排着队伍,即使偶尔有推搡,却憋着不上手打斗,他眼神中略有些心惊。 此地地势空旷,俯身往下一看,可以将脚下一切映入眼中。 地面上平缓一些的斜坡下,有一条灰扑扑的队伍前,秦钰穿着一身扎眼的锦袍,腰间的金玉腰带在阳光下刺眼的很,他大喇喇地躺在太师椅上。 身后站立着刘越特地安排的护卫,以及慕容、沈茹几个角色女人,活脱脱一副荒淫的纨绔弟子做派,可就是这样的作态,唬得吵嚷淮南多年的地皮流氓老老实实,排队上前领赏赐。 “我那时以为自己学了本事,狂妄到觉得没有人能有我这种实力。” “遇到世子时,我蠢得以为他就是个靠着背景吃白饭的。” 看了半响,韩子旬收回了目光,除了觉得秦钰能力逆天外,他不由得陷入回忆中,言语中多有自嘲之意。 “我引以为傲的武功一招就被他封住了,众人无可奈何的地皮流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臣服了。” “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他真的是人吗?” 韩子旬搓着手心,自怨自艾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旁边认真倾听着的尹文和,本来想保持沉默,毕竟他亲眼见过秦钰仅凭内力实质化硬抗住了滔天的洪水。 别说区区一个武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尹文和也不会有多惊讶。 但可能是韩子旬从某个角度来说,和他是相似的。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背景,在秦钰面前连个毛都算不上,原以为能够胜秦钰一头的后天能力,却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被摁在地上狠狠抽打。 最终尹文和还是没有忍住,语气间也染上了几分愁怨。 “你我亲眼所见,世子是血肉之躯,怎么算不得人,不论世子,单论沈易、任慈二人,你我拍马也赶不上,说到底只是我俩天资笨拙,无能罢了。” 这次轮到韩子旬沉默了,他紧紧握拳,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动起来。 尹文和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开口没有了顾忌。 “我活了四十年,天底下还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世子这般地步的。” 韩子旬面色古怪,他停顿了脚步,轻声质问道。 “任慈都不行吗?” 说完,他定定地盯着尹文和看,眼中暴露出一丝不忿和嫉妒,希冀地渴望尹文和给他一个答案。 只见尹文和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底下唯有一个世子,其余人比不上。” “我能攀上世子,已经是极致了,若无世子看中,我一身本事都将埋没在案牍中。” “如果是狗……”后面的字,他还是说不出来,尹文和压低了声音。 “林青天当政,过不了二十年,黄河改道,淮南一地尽成洪水,几千万百姓沦为鱼中饵。” 韩子旬陷入诡异的沉默,尹文和出身名门,单是身世和背景就足够他艳羡的了,更不说他的眼界,韩子旬得花多少力气才能拥有。 可是今天尹文和直接撕下了自己的脸面,将残破笨拙的脸面露出来给他看,还谈到了他顶礼膜拜的人物任慈。 听他这意思,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任慈在秦钰面前,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蚂蚁,韩子旬坐不住了,他呼吸急促,胸膛起起伏伏,在原地踱步。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韩子旬耷拉着眼眸,秦钰手下武力强悍之辈能出,连任慈都败在秦钰身下,尹文和是治理黄河的能人,当然有千万个理由留在秦钰身边,而他区区一个武夫能干什么? “我昔日大骂世子,论武功又不拔尖,平白在世子身边吃白食吗?” 尹文和忽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韩子旬的肩膀,指着脚下。 “而今天下未平,治理黄河的事务轮不到我,整日在军中算账,倒是韩公子一身武艺,不如在秦钰座下做一个军官,他日封侯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届时世子造反,需要人的地方多了去,怎么能算得上吃白食。” “一切起于微末,莫要扯些不会的借口敷衍。” 韩子旬垂眸看着脚下的军队,若有所思。 忽然,一人骑马而来,正是那找寻魏王世子林牧的刘越,他摘下头盔,豆大的汗珠哗啦啦地流。 “报!” “世子!林牧早已渡河,末将正派人追捕。” 说着,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 “世子,这是林牧留给您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酒宴 尹文和一番话,说得韩子旬感动又舒心,满腹的牢骚在尹文和真挚的言语间消失殆尽。 就在韩子旬被尹文和一番话感染之际,只听见沈茹破口大骂。 “老娘要剥了林牧的皮。” 脚下的一队军人互相交头接耳,吵吵嚷嚷个不停,脚步蹒跚着似乎想要离开。 饶是二人见不过不少大场面,此刻见到几十个高阶将领忽然离开,二人心中陡然一慌,捉起碍事的长袍一路跑下去,迎面却见窸窸窣窣的纸屑飞扬,如同雪花般落在大帐中。 漫天飞扬的纸屑中,二人见到沈茹满脸通红,咬牙切齿,手紧紧抓着巨剑就要冲出大营,将林牧的脑袋割下来。 官兵们个个满脸涨红嚷嚷着要打下江南,二人诧异间又觉得古怪,随手抓住一人询问详情。 原来是林牧留得信,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迹潦草写了几个字。 “这群废物留给你了,靖北王世子,有缘在江南见。” 靖北王三个大字重重加深了,写到末尾,林牧故意画了一个鬼脸嘲讽。 一句话嘲讽了两拨人,一自然是淮南的五万军队,平白他们受到百姓和朝廷的诟病也就算了,林牧算什么东西,敢跑到军营中骑脸辱骂,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二是故意强调靖北王三个字,只不过是在嘲讽秦钰一统西域的能耐,多半是依靠爷爷得来的,而不是他。 嘲讽完过后,林牧拍拍屁股趁着军营中大乱,乘着小船趁夜渡河,前去追击怕是来不及了。 两人打探清楚详情后,面色铁青,韩子旬越过尹文和气势汹汹地冲向秦钰,咬牙切齿道。 “世子,我去砍了林牧的脑袋。” 秦钰挥开身上的碎屑,眼皮突突地跳,果然不出他所料,林牧这个混小子出使淮南,想来是来时就要撺掇淮南军造反,来测一测他的能耐。 偏偏又是阳谋,一旦江南一方倒向林青天,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莫说逃回辽东,便是能出淮南就已经是天赐。 巨大的危机摆在这里,秦钰不得不去。 念及此,他微微勾唇,在阳光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小子有点聪明。 “无妨!吃饭,今晚大摆宴席,明日准备妥当,再行出发。” 众人见世子不但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要摆酒宴,心中虽然不解,对于秦钰这个决断却是无比赞同,众人各自回了营地烧火做饭。 韩子旬、尹文和这些时日对秦钰的性格也有了大概了解,既然世子胸有成竹,他们自然不必再过度担忧,各自乐呵呵地去帮闲了。 平定了军中的骚乱,自然要一个酒宴,对将士们的前途有个交代。 为君之道,既要有真金白银,也要有推心置腹,方才令人死心塌地。 酉时。 还是那座营帐内,血迹早已洗涮干净,换上崭新的地毯,偶尔还能嗅到些许腥味,却被漫天的酒香味掩盖。 大帐内,摆了几十桌,外送的帮厨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都是些简单的食材,就地取材,从农妇家里买来的鸡鸭猪肉,临近淮河新捞上来的草鱼,还有秦钰随手打下来的鸟。 秦钰听着尹文和报来的数字,和他今日监督军中赏罚的数字对上了。 五万军队里,孙典英此人私心较重,一万军队是留着给他守金银的,五千骑兵,五千步兵,另外两万是他的私募军队,基本上武器齐全,铠甲配备完善。 其他两万是他陆陆续续从山沟里从百姓家中抓来的壮丁,这些人没有真的上过战场,一般是用来诱敌的,死了便死了,他们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和胆色。 他端起一碗酒,站了起来,对着左边的刘越大喇喇道。 “拔擢副将刘越为骑军都统,若本世子不在,营中大部分决断交由刘都统。” “喝,敞开了肚皮喝。” “喝完酒,今时便不同往日了。” 众人见此,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纷纷站直了身体,捧着案几边上的碗,来不及地干脆拿着酒坛子,高高举杯,嘴里恭贺着刘越升迁之喜。 秦钰一饮而尽,捏着酒碗就砸在地上。 刘越举着一个酒壶,眼都没眨,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也学着秦钰的模样,将酒壶掷在地上。 一时之间酒碗破碎,噼里啪啦像鞭炮般响个不停。 秦钰满意地坐下软榻,夹着筷子,大口吃喝了起来。 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开酒宴庆祝的事情,怎么庆祝?庆祝这几万军队没有当场哗变,造成重大损失? 还是庆祝有山有水有盔甲的军队,头一次没有了退缩的意思,要与敌人大战一番? 这说出去,怕不是要丢死人。 若是有心人记上一笔,在史册上也是一个笑话。 至于为刘越庆贺,那就更加荒诞了,一群飞毛腿里出了一个正常人,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本来秦钰就做好了这些打算,提拔一些可用的人,刘越资历足够老,是淮南人,对帐中军将兵痞知根知底,本身又是个有本事的,压得住手底下人。 那日便是第一个投诚的,于情于理都是应该他接手淮南军队的。 虽然军权实际上已经握在秦钰手里,可他事务繁忙,迟早要离开淮南,去寻其他人帮助,待他离开淮南后,必须确保有人控制住五万军队,不能出乱子。 秦钰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刘越。 “这个给你。” 刘越眼前一黑,手脚麻利地接住了秦钰扔来的书,他摩挲着包装,碰触到凹凸不平的字迹,垂眼一看。 他愣在当场,鸳鸯阵,不是孙典英藏着掖着的宝贝阵法吗? 秦钰不以为意,淡淡道。 “你在军中寻些优秀的苗子学,弄一只三千人的军队。” 只有他亲自培养的心腹才会教个一两招,全本的,他们只是听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他投入世子帐下,一月不到,世子就将这么好的宝贝大方地送给他了。 这是要把他当心腹吗? 刘越抬起头颅,挺起胸膛,目光灼灼想要向秦钰许下承诺,可抬眼时,只留下一道高大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合纵连横 京城的夏天,来得晚些。 夏雨噼里啪啦打在琉璃做的瓦片上,像一曲曲调低沉的丧歌。 雨幕构成一幕幕锁链,将朝堂中各位大臣困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养心殿内。 “废物!都是废物!”林青天头戴着象征着天下的十二冠冕旒,前后的白玉窜珠摇摆着,玄色的龙袍也遮不住他身上的戾气。 一把将朝臣们递上了的折子一扫而空,没有半点帝王威仪的踩了一脚。 跪倒在地的朝臣们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砖块,大热天的,在闷热的养心殿内,他们竟硬生生吓出了冷汗。 “魏王造反,养了你们这群干什么吃的?” “安插的眼线呢?人呢?为什么现在才得到消息?” 林青天在大殿上负着手,离开了龙椅,来回地踱步,语调尖锐疯狂地质问。 “这一天天的,什么事都没有干成。”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天天和小妾厮混,家国大事丝毫不关心,朕要你们何用?” 臣子们肩膀一抖一抖的,身体无比惊恐,心底惊恐中却带着一丝轻蔑。 指责他们一天天与女人厮混,怎么不说他堂堂皇帝将肱骨之臣赶出去,每天都歇在寝宫内,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呢? 当然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天大地大皇帝最大,惹了皇帝,不小心就消九族,没有任何人担得起这个责任。 重新提拔加少保的韩文程韩太师直起身子主动出列,他握着玉板,酝酿着措辞,恭敬道。 “陛下,魏王造反消息真假不一,不若探听清楚,再行打算。” 林青天睨着恭谨的韩文程,眼见他头发发白,眼里厌恶之气更深,这老匹夫说什么废话呢? 就算没有,就凭他那个好弟弟,昔日在京城时三番五次与她争夺太子之位,现在父亲死了,林谦怨气冲天,迟早是要造反的。 早一点晚一点的差别而已。 他问得是造反吗?问得分明是怎么平叛。 老匹夫年纪大了就赶紧滚蛋,为什么还要在朝堂上碍他的眼。 韩文程目视着林青天满身的戾气,眼神中带有着阅尽沧桑的平淡,他挺直了背。 “陛下,老臣此去淮南,也听闻淮南孙典英与魏王早有龃龉,反贼秦钰恰好也在淮南。” 闻得反贼二字,林青天面色稍缓,淡淡道。 “那又怎么样?” 韩文程忽然跪地,叩首道。 “容老臣大胆猜测。” 语气停顿,似乎在犹豫。 林青天挥了挥手,示意韩文程继续说。 “魏王早有攻下淮南之心,而淮南军队已经落入反贼秦钰之手。” 说着,韩文程掀起眼皮观察了林青天的脸色,见到皇帝面色不变,他方才侃侃而谈道。 “这等消息,应当也是反贼故意放出来的,混淆视听的,借陛下之威压下魏王的心思。” “还望陛下派出使臣,寻得大夏的苏秦张仪,合纵连横一同抗秦。” 林青天半眯着眼,合纵连横? 怎么合纵?除了两京十三郡外,都是些反贼,一个个都惦记着他们林氏的江山。 有联合的余地吗? 又是一个废物! 他周身气压极低,一旁的大臣们汗珠子滚了一地,屏住了呼吸。 韩文程面色不变,他看着林青天满眼的警惕和不屑,语气无奈道。 “陛下,魏王是陛下的同胞兄弟,断然不会直接与秦钰勾连。” “若是……”韩文程顿了顿,斟酌片刻,幽幽道:“陛下诚恳道歉,并好生安葬先帝,未尝不可将秦钰斩杀在江东之地。” 说完,韩文程屏住呼吸,静静看着林青天的神色,见他浑身戾气暴涨,又添了几句。 “秦钰即死,陛下的心头大患便除。” “靖北王年事已高,战事极其损耗精血,翻不起大浪来。” 涉及到不堪的一面,林青天脸色黑得像锅底,他紧紧抿着唇,强压下将这老匹夫拖下去砍脑袋的欲望,不得不承认这是对的。 他和林谦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按民间粗俗的说法,打断骨头连着亲,是不可能轻易造反的。 倘若能够安置好那死透了父亲,林谦念及兄弟情谊,尚且还有得谈。 目前最大的危机是秦钰,只要秦钰一死,几十万军队没了主心骨,就是靖北王也没有办法能够在三年内发动大型战争,靖北王年老体衰,又遭遇丧孙之痛,很有可能一命呜呼。 一个死人能带来这么大的用处,很划算。 可偏偏涉及到了最为敏感的皇家隐私,天地君亲师,林青天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事,天底下没有弑父的太子,而且他登基之后,直接寻了个地,将父亲的骸骨随意找了一处埋了。 他很清楚做得这件事会被史官钉死在史书上,就算杀光了史官,还有民间层出不穷的野史,登基以来,他到处派人散播父亲暴毙而亡,还是能糊住不少人的。 可是现在向魏王道歉,岂不是坐实了他弑君的真相,届时贼寇四起,打着为先帝报仇的旗号,岂不是屁股下的龙椅都做不稳当了? 这叫他怎么好脾气? 风裹挟着雨水飘进屋里,轻轻吹在林青天的脸上。 韩文程自知涉及到的东西过于隐秘,便也不敢再提,沉默以对,只是在扫过黄天浩时,眼里多了几分冷意。 黄天浩缩了缩身子,暗骂一句老匹夫,故意把弑父的矛盾放大,追究罪魁祸首,说到底他就是个提建议的,真正执行的分明是陛下。 可在天下人眼里,陛下怎么会有错呢? 肯定是有奸臣贼子误导他,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黄天浩了。 老匹夫居心不良,想要陛下弄死他,没有那么容易。 黄天浩拉了拉腰间的玉带,信步上前,面色自若道。 “陛下,不若直接修书一封,言先帝暴毙,陵寝不曾修好,故而委屈了先帝,陈述陛下心中之愧意,在京城中发丧,找各部子弟前来吊唁,并献上两万匹蜀锦送与魏王。” “兄弟二人同修其好,共同抵御反贼。” “倘若魏王不应,也不派世子前来,天下人定将魏王定为不孝之子,可号召豪杰群起而攻之。” “陛下可大做文章狠狠抨击。” 众人哗然,他们被黄天浩这般无耻的手段给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林青天思索片刻,重重颔首。 第一百九十八章 水匪 翌日。 天朗气清,风吹动几片绿叶飘飘洒洒地掉入淮河边上。 正是渡河的好时机。 秦钰却没有渡河,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遇上了倒霉的水匪。 刘越起了一大早,找了一个身材矮壮的船家,打算渡河。 秦钰一行人点好行礼,收拾妥当,踏上船只。 一行人顺着河水漂流了约莫两里路,远远地望着岸边只能看到一个黑点,正在他们以为能够安全启航时,却发现有好几只小船围攻过来。 每只小舟上不过五六人,七七八八结合起来,二三十个人。 刘越淮南人精通水性,第一时间挡在秦钰面前,吩咐船家快些划船,驾驶船只倒回去。 不料,船家刚划动船桨,就被人手起刀落砍了脑袋,脑袋落在船里滚了一圈,鲜血透过船板间的缝隙淌入河流。 鲜血喷了刘越一脸,便是秦钰一身黑袍也免不了沾上血迹。 抹了一脸血,待到看清来人的手段,刘越才发觉自己遭了人家的道,是水匪,成群结队的水匪。 他们通常都会准备几只小船,藏匿在茂密的水草处,在淮河和江南两地来回窜,对这一片河道熟悉得滚瓜烂熟。 每每与他人接触打听各色消息,当得知有富户过河,便埋伏在富户的必经之路上。 来往的商贾没有少吃过亏,他们每次过河时心惊胆战地同时,都会带些零散钱,就是为了打发水匪,奈何人性总是贪得无厌的。 抢劫钱财,强掠女人,连人带货绑了人向家属要赎金。 不是没有人报过官,只是河道密布,一叶扁舟往水草里一钻,怎么也找不到了。 不过刘越是何等人物,他可是实打实靠实力抗上来的,当日面对大声嚷嚷着要跑路的五万军队,他照样对着领头的来了两个大耳瓜。 区区二十来个水匪算什么东西,在秦钰的注视下,一马当先,握起长枪便将爬上船只的五六个水匪给挑了下去,他晃着其中一个水匪的首级,仅凭威势吓到了后面好几只小船。 跟随刘越的几个部将也纷纷跳入河水中,推翻数只船,十来个水匪就是靠着泥鳅般的功夫,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头一次,抓住了二十来个水匪,没有掉头就跑,刘越几人心情极为舒畅。 刘越甩了甩头上的水草,来到秦钰面前,嘴角压都压不住。 “世子,水匪抓住了。” 秦钰擦着身上的血迹,抬头见到刘越摁着两个老汉,他们个个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口里念叨着救命,夹杂着浓重的淮南口音。 可古怪的是撕扯到破烂的衣物透出一片片白嫩的肌肤。 日积月累的船夫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细腻的肌肤,秦钰一脚将那两人踢翻在地。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那老汉脑袋朝下,嘴里呻吟不断,来回在狭窄的渔船内打着滚。 直到见到一抹青芒,哐当一声,鲜血沁入了船板,同伴的脑袋就躺在他的怀里,他瞳孔一缩,手不要命地抛了出去,一个鲤鱼打滚爬了起来。 “俺们是世子吩咐过来的。” 刘越收回了剑鞘,嫌弃地踢了踢老汉,厉声呵斥道。 “荒谬!世子就你眼前。” “就是世子。” 老汉畏畏缩缩指了指前方。 “有个叫世子的男人,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说看到出海的人就抓了,能够挣大钱。” 谁知道会是军爷啊? 老汉蜷缩在角落里,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刘越闻言,眉头皱得像个川字,大钱?怕不是送命! 他抽出刀刃,便要砍了水匪的脑袋。 秦钰却摁住了刘越的手。“且慢!” 他示意刘越放手,撩起衣角,兀自蹲在老汉身边,轻声询问道。 “他是怎么找上你们的?难道你们不知道要抢劫的人是谁?” “知道,是世子。” 老汉嗫嚅道。 “俺们每次抢劫都有人,淮河附近的水道,天底下没有人比俺们跟熟悉了。” 秦钰挑了挑眉,松开衣袍,理了理发髻,淡淡道。 “所以冒险一试?抢个大的,一劳永逸。” 老汉脑袋低得快垂进胸膛了,口腔内隐隐作痛,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没有想到身边的男人横得要命,一拳头就能打碎他们的门牙。 “想活吗?” 老汉立马点头,只要能活下来,做什么都可以。 刘越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张嘴便想告诉世子这些水匪的真面目,放了他们只会让周遭的百姓遭殃的。 可下一句话,却让刘越愣在当场。 “替我带个话,去江南哪一方,向所有人散播传言,靖北王世子秦钰率五万大军要攻打江南。” “不需要你送死,就去找人最多的地方说就行了。” 老汉一个不字都不敢透露,他急忙点头,有活路就成,不就是带个话嘛,轻松得很。 刘越很是不解,他握着刀柄,以防有人偷袭,眼睛时时刻刻盯着秦钰。 以他对淮南军的了解,想要和江南一方开战,粮草、辎重可是重中之重。 现在淮河泛滥,莫说普通百姓,就是一些当小官的也拿不出多少粮食了。 主动前往江南开战,还是以五万对十万,那不是找死吗? 一连串的疑惑在脑海中,刘越却不敢询问,世子聪慧无比,必然有他的道理在的,他只需要执行就成。 秦钰满意地眯着眼,他扫过周围五六只一叶扁舟。 “这船你们有多少?” 顶着明晃晃的太阳,老汉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这人年纪不大,气势不小,他开始摇头晃脑,嘴里重复着一些琐碎的话语。 秦钰懒得搭理他的小心思,手指抓着他的脑袋,轻轻按了按。 “若是不说,本世子卸了你的四肢,送你下去喂鱼。” 头上轻巧的压力犹如千斤重般压在老汉的脑袋上,他嘴角一哆嗦,停止了废话,嗫嚅着。 “拢共三十只小船想,每只船上能够坐十来个人。” 秦钰收回了手,眯着眼沉思了片刻,又问道。 “若是放草人呢?” 草人?老汉想不明白,硬着头皮道。 “大概二十来个。” 秦钰点了点头,冷声道。 “把你们的船全部交过来,否则你小命不保。” 又转头看向刘越,继续吩咐道。 “今天不去江南了。” “回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军武大会 杀了十来个脑袋,其中有三个是江南派来的捣乱的探子,这是极为难得的喜事,这意味着他们真的摆脱了飞毛腿的恶臭称呼。 重新和江南那群自视甚高的人们站在一同线上,极大的鼓舞了淮南军队的气势。 但是对面十万大军陈兵在此,又是实打实的本地人,对江南地形无比了解,这几个人在十万大军面前不够看的。 至于刘越亲手斩杀了几个敌军,又逮住了十来个水匪,按理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已经做到了统制的位置,以一敌三实在是寻常,没有什么可以谈的。 秦钰却为此又要大摆一次宴席,还要叫上全军有名有姓的军官,搞一个军武会,据可靠消息来源,是仿照武林大会在军中举办的大会,从中选出优异的悍将,为自己所用。 校场前。 营地上兵卒们背着木杆,木杆上插着几颗脑袋,面色惊恐,腐烂的肉块中涌动着蛆虫,却无人在意。 尹文和拢着袖子走在兵卒后面,越过木杆和脑袋,他遥遥地望着校场下躺着的秦钰,一脸的忧愁。 秦钰一身奢华的圆领袍躺在着人精心赶制的太师椅上,两腿搭在案几上,吃着慕容雪薇递来的橘子,沈茹握着蒲扇轻轻扇着风。 一副纨绔的姿态,与旁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兵卒们形成鲜明对比。 自打握住了军权,秦钰每天都是如此,若是私底下便也算了,可放在明面上,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韩兄,你说世子是要干什么?” 大敌在前,秦钰非但不着急去找魏王谈判,反而兴致勃勃地开起了大会,带着几个女人在士兵面前耀武扬威。 说难听点,秦钰除了不杀人,不克扣军饷,其他方面和孙典英没有什么两样。 不该趁着士气正旺,直接南下擒住魏王吗? 他看了半响,绞尽脑汁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困惑地问道。 “既要打战,不去筹备粮食安抚军人,来开什么大会,有什么用吗?” “还在人前这般炫耀。” 立在尹文和身后的韩子旬使劲摇了摇头,他一个武夫,动脑子的事并非他所擅长的,这些时日尽管尹文和时不时与他灌输些文章,还是一窍不通。 “世子在京城时,就是纨绔子弟,想来前些时日太辛苦了,故意放纵。” 尹文和拢紧了衣袖,眉头紧皱,前半句有道理,秦钰一来中原便遭遇黄河,此后每日不是在救灾的路上,就是在救灾,一天能睡两个时辰都是不错的。 艰苦的日子过去了,放纵性享受是正常的,却绝不可能在军中。 秦钰并非昏君庸才,怎么会在万众瞩目的大军中,这么逍遥。 他想不通? 走到秦钰身后约莫两步停下,便听见周遭一阵叫好声。 “好!打得好!” 秦钰半支起身子,咬着橘子,抚掌轻笑,欢笑间挥袖扔出一块金元宝,大声道。 “谁赢了,这金元宝就是谁的。” 尹文和停了下来,他瞧着前面几个大汉浑身只穿着单薄的裤子,赤膊上阵互相扭打在一起,一时之间难分胜负,校场边缘,几十个汉子或是旁坐或是踮起脚偷看前面的打斗。 他侧头瞧见秦钰饶有兴致地躺在太师椅上,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慕容雪薇身上,俨然是来度假的。 又侧身看了看韩子旬的脸色,韩子旬眼底浮现一抹焦急,那日尹文和便提醒他,主动求取一份差事,好在秦钰面前大放异彩。 可这些时日,他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是机会吗? 他很茫然,这些年他苦心经营武艺,却忽略了学识上的精益,跟了秦钰一段时间,却弄不清什么是机会。 韩子旬从火云观出来后,立下出人头地的决心,而现在秦钰就是他的贵人。 可偏偏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在贵人面前将自己的实力展现出来。 好似他在一座金山面前,握着钥匙,只要打开门金山便是他的了,可他握着钥匙分不清哪一把才是打开金山门前的钥匙。 尹文和扫过韩子旬的脸,眯着眼思量了半响,拽着韩子旬的衣袖,凑到身边低声道。 “世子此番故意散播攻打江南的消息,迷惑魏王,趁机偷袭,军武大会应当是搜刮有用之人,韩兄,你的机会到了。” 闻得此言,韩子旬感激地看向韩子旬,扯回自己的衣袖,主动来到秦钰面前,想要自告奋勇。 就在这时,“扑通!”地动山摇,韩子旬急忙去看,却是扭打在一起的汉子双双倒地,两人不分输赢。 秦钰无聊地敲着椅背,随手一指。 “你们挑两个人出来,来打一架看谁厉害,谁赢了我就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韩子旬眼睛一亮,不再犹豫,大步往前迈了两步。 “世子,小人愿意。” 秦钰脑袋一歪,韩子旬来?不说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了,随口道。 “试试吧!” 他要挑得是能够在淮河水中来往自如的,韩子旬是淮南人,这一个要求应该很轻松满足的。 韩子旬听着心脏怦怦跳的声音,快步走上了场。 对方是一个矮小粗壮的汉子,一脸的横肉,韩子旬抿着唇轻笑,他很有信心在秦钰面前大放异彩。 念及此,他陡然挥出一拳打向大汉,不料大汉敦实的身体犹如一条泥鳅,轻松躲过他的攻击。 大汉趁着韩子旬发愣时,右手挥拳打在韩子旬的下颌,嘎达一声。 这一拳足够打晕一个人了,就在大汉窃喜时,韩子旬以手握拳,一拳挥在大汉肚子上。 两招,轻松胜出。 秦钰眼底没有多意外,他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淡淡道。 “你想要什么?” 韩子旬紧了紧皮子,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愿意为世子作马前卒,上阵杀敌。” 秦钰眯着眼扫过韩子旬,这小子脑子可没有那么灵活,会察觉他的心思,视线落到尹文和,恍然大悟。 尹文和也不是什么书呆子嘛。 秦钰重重颔首。 “今日子时,随我行动,六月十六前到达江南。” 第二百章 按兵不动 六月十五。 秦钰统领五万军队,厉兵秣马,攻打江南魏王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江东地区。 已是深夜时分。 驻扎在杭山下的大帐内,灯火通明。 “你们几十个人,脑子放在脖子上当饭吃吗?” 双手拍在案几,一脸愁意的大汉,正是那叫嚣着要造反的魏王殿下林谦,他抓起就近的酒杯砸在地上,一双眸子喷出火焰。 几十个军将挤在宽敞的大营内,呼气吸气之间都能感受到热浪扑面而来,可心底却如同跌入了冰窟般冰冷。 平日里自诩智多星诸葛孔明在世的副将、参军茫然地看向对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行人不约而同看向大帐中垂着眼的魏王世子林牧,眉头紧皱。 那日林牧主动请战,只带两百精骑前往淮南,众人都以为世子不过是前往淮南军中刺探。 若是孙典英领军,可以好吃好喝接待完,再返回来商量吞并五万军队,若是秦钰领兵,干脆直言无异与秦钰相争,可结为盟友,互不打扰。 偏偏世子一去,一开始就知道了是秦钰统领,故意在营帐中散播十万大军攻城,撺掇军队造反的消息。 如果造反成功,秦钰死在乱军之中,那就是上上策。 好死不死,既没有造反成功,还让秦钰杀了叛徒,清洗了原本的军事领导班子,甚至火急火燎地招呼着要打下江南十万军队。 若是旁人,他们大可不屑一顾,偏偏是秦钰这位爷。 一人率领几万大军攻入草原,几月灭兀良哈、打北梁的狠人,正儿八经从战场上杀出来的,还是在辽东那等鸟不拉屎的破地上养出来的。 对付他们这些江南水乡里养出的富贵兵,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林牧这么做,不是在玩命吗? 本来人家的刀只对准皇帝的,掉过头来想捅了他们。 不知道林牧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世子不去做,反而去捅一个马蜂窝,是嫌屁股下的位置硌得慌吗? 不少人揉搓着手心,打算示意魏王直接投降了,没得打。 不过显然,林牧与营帐内一群老顽固保守派思路完全不一样。 “父王,先派使者打探,看有无和谈之意。” “聚集船只在南岸,淮南军松散不堪。” “秦钰北人不识水性,大干一场,灭灭他的威风。” 年轻人说话总是骄傲的,也是冲动的,林牧自信满满,号称秦王,他还真不信是秦钰一人带领下扫平西域的。 但凡带领过三万以上的军队,就知道筹够三万人快马急行的兵粮需要多久,倘若没有靖北王在背后为秦钰把关,他何德何能能够深入草原,一统西域。 辽东苦寒,在苦寒中坚韧求生的战士们会拼尽全力投靠秦钰以求活路。 而这些在江南,完全不成立。 这里是江东之地,他生长的故乡。 是水泽的国度。 江东父老最喜的便是安逸,为了这份安逸死都可以不要,难道为了区区一个从辽东跑过来的小子会舍得搭上性命吗? 他们有的是活路,织布、捕鱼、种田,总归是能够活下去的。 又没有了靖北王的支持,秦钰拿头来打吗? 林牧仰着头摸了摸下巴。 “前些日子,本世子查看了周边情况,淮河水涨,可在水草密布区域布置船只,一边派使者拖延时间。” “寻周边水贼觅得粮草痕迹,断了他们的粮草。” “粮草断了,秦钰翻不出大浪。” “水贼不可信。” 一个身材高壮,声音却尖锐如妇人般的汉子指出林牧的错处,正是魏王最为得意的将军陆康,手底下三万大军。 林牧直起身子,挎着腰间的剑,一脸严肃。 “陆将军怎么得来的消息?” “若是秦钰只是狐假虎威,威吓我们,趁机从中跑路,我们无处可循,一旦皇帝追究起来,大战不可避免,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陆将军有什么好办法吗?” 陆康目视林牧,认真相对。 “末将并非是驳斥世子,而是昨日抓了一个水匪,说了老大尽归顺秦钰,想来对淮南这片流域了若指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本来被林牧一番话说得起劲,抱有着对水泽地势十足自信的军官们顿时息了火,最大的优势没有了,面对上立下不世之功的秦钰,他们中有几个有这份自信,敢去对上秦钰。 林牧愤然不服,他抽出腰间的剑,烛光下映照着他阴鸷的脸庞。 “那便攻城,趁着淮南军心不稳,用全部军压上去,速战速决,皇帝统率大军来此,也要一月。” “一月内砍下秦钰的脑袋,怎么陆将军没有这个自信吗?” “没有。” 陆康也抽出腰间的佩剑,青色的冷光看得众人个个面色惨淡,战前就闹得这么不爽利,还怎么去对战秦钰。 就是魏王面色也不佳,冷着脸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陆康察觉到身边人的冷意,方才收了剑。 “不管世子怎么刺末将,铁打的事实摆在眼前。” “秦钰坐镇,士气大涨。” “这些日子又赈灾清理黄河,民心已得,就是俺们切了他的粮草,照样有百姓去送粮。” 林牧冷冷地瞧着陆康,这鸟人莫不是真被秦钰那骇人听闻的战绩给唬住了,胳膊肘尽往外偏呢? “那就抓壮丁,派人直接攻城,反正人多得是,死了便死。” 闻得此言,陆康便觉得没有和林牧继续交流下去的意思了,他侧过身子,拱手道。 “王爷,万万不可,人心不可偏废。” 林谦抓着一把胡子,一脸沉吟,陆康所说他并非不懂,可真没有办法,难道就按兵不动等着秦钰来攻打,自己直接开门投降? 林牧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父亲的犹豫,干脆一把将剑掷在地上,大喝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本世子今夜亲自上前,打前锋,再去探探秦钰军中虚实,陆将军可满意?” 陆康沉默了片刻,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林牧一遍,就在众人以为他不出言反对时,忽然道。 “世子若想死,不要拖累我军中大好儿郎。” 第二百零一章 冤家相见 “世子若想死,不要拖累我军中大好儿郎。” 陆康口齿清晰,在寂静在大帐内回荡,偶有夜风吹过,吹得帐中内衣袍轻晃。 每一个字,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可组合在一起,他们一个都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不敢说话,他们个个面色惊恐,而林牧却仰着头大笑,笑声穿透了天际,震得鸟儿扑棱。 “原来是陆将军怕死。” 林牧周边军将惊吓之后,瞬间反应过来,也开始哈哈大笑了。 只是陆康面色不佳,眼中暗含恼怒。 一是恼怒林牧搞砸了原本的事情,虽说自打林牧出使,江南一方面就开始全员备战,粮草、船只辎重都有了相应的安排。 可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又是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又是面对秦钰五万大军的压迫,随时都有可能出乱子。 这个时候,主将是万万不可动摇的。 林牧为了完全掌握兵权,直接请命去前线查看,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死的办法啊? 上一次请命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既没有和秦钰联盟,又没有撺掇五万军队造反成功。 他是前任魏王点的亲兵,主要责任就是保护魏王以及魏王世子,世子要上前线,他们这些人自然是要上前拼杀,死战到底,战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为止。 其实他并不害怕战场,更不是因为秦钰一出手,他就不敢打了,上战场可以,拼到最后一滴血也可以。 他本来就是从一个小小的壮丁,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来的,哪里是林牧一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久了,学了点本事就想上战场拼杀的黄毛小儿。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林牧的轻狂,打心底就瞧不起秦钰。 秦钰斩杀孙典英才多久,一个月不到吧。 一个月不到,五万军队在林牧的威逼利诱下没有反了,还不能说明秦钰的本事吗? 再退一万步来说,同样是有手握军权的王爷老爹,同样拥有带兵的权力,林牧还是在一览无余的平原。 光是气候环境,兵源方面就可以吊着秦钰打了,为什么秦钰立下了不世之功,而他林牧还在琢磨着怎么拿下飞将军的五万兵呢? 倘若林牧没有自作聪明掌握军权,将兵权交给懂军事的人,或是真有几分本事指挥军队,却战败了,那也就算了。 毕竟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死亡是无法避免的,可若是参和进军事,话说得刺耳些,林牧要是直接战死在沙场,他会毫不犹豫的砍杀仇人,再自杀于当场。 可面对胸有成竹的秦钰,林牧没有做任何准备,就凭着一股气冲上前去,死了会葬送那些大好男儿。 这可是他用金银用交情,一刀一枪拼了性命留下来的良将,就因为一个身居高位的二世祖葬送性命。 不值当。 如果没有死,落到了秦钰手里,那就成了天下笑柄,耀武扬威要打下淮南,倒头来反而被素来有“飞毛腿”之称的军队打得抱头鼠窜,主将还被抓了去。 魏王威信一败涂地,他们连江南都坐不稳当了,更别说提大军讨伐林青天的军队。 “陆将军放心。” 林牧笑完后,反倒开始安慰陆康了。 “本世子差人打听了,秦钰这些时日,在筹备什么比武大会,没有筹备粮草,想来是无奈,要派死士偷袭。” “我既不上岸,也不带仪仗,涂了蜡换了衣服做一渔夫,看看秦钰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对面军心稳不稳,秦钰收买的了水匪,难道本世子收买不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林牧见到陆康还有话要说,干脆抓起脚下长剑垮在腰间头也不回地迈出营帐。 而陆康对视着魏王,眼中尽是无奈,魏王捋清了胡子,低声道。 “陆将军,你多做些准备,先礼后兵,实在不行,投了也未尝不可。” 闻得此言,陆康无奈地抓起案几边已经凉透了酒一饮而尽,一口撕开猪蹄嚼弄了起来,右手招呼着其他几名军将出了营帐,速速跟上林牧。 那林牧离军营,先骑着骏马来到了淮河岸边,招呼了几个熟稔的水匪,涂了一身的灰换上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他便乘了一叶扁舟,在淮河中游荡,周边紧紧跟随着十来个军将守卫着。 晨光微曦,薄雾茫茫。 扁舟随着水波飘荡到了西边,偶尔遇见一些同是水匪的人,听得他们一群人满口的暗号,没有心思搭理。 绕过他们直接往东南方向而去,林牧隔着约莫五十来步,雾气间他看不清领头人的脸,不过大概能猜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方向显然是去往江南。 这些船只,多半是秦钰派去打探情报的。 以这小子的计策,他是断然不相信,秦钰会放过一丝一毫能够了解敌营的机会。 林牧本想直接上前,将船打翻,送这些人下去喂鱼,奈何今日一天的忧虑和长达一夜的漂泊弄得他全身乏力,全然没有了心思去捉弄他们。 反正陆康在,虽有危机,却也不过担忧。 两只船只便擦肩而过了。 过了那两只船,林牧便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水匪船只了,临到靠岸,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军武大会的传言。 没了想要的,就地瘫在船只上,翘着二郎腿,不经意间开始打量着淮河两边的地势了。 山势险峻,水草茂密,若是此人在水草中埋伏,趁机偷袭也未尝不可。 可停泊的船只要么大得水草藏不下,要么小的容不下几个人,没有意义。 今日他冒着危险前来打探,一是为了甩开那些看他眼神古怪的军将,二是真心实意想要和秦钰干上一场。 秦钰和他一般年纪,却能立下不世之功,怎能不叫他嫉妒。 若是能打上一场,赢了他林牧必将名垂青史。 大雾迷茫,林牧望着朦胧的山水,心中默默思索着待会的布置与谋略,不由得呆愣住了。 哗啦啦! “世子!” 身后有人惊呼出声。 林牧支起身子,耷拉着眼皮。 “有什么事?” “十万火急,秦钰已经到了江南,世子速回。” 林牧大惊失色,回想起几个时辰前看到的年轻人,咬牙切齿。 冤家路窄! 第二百零二章 夜渡 “世子,前面就是江南军营了。” 眼见着白色的大营帐就在眼前,营帐内的人影浮动,营帐外二十来个披甲的甲士守着,韩子旬回头提醒道。 “据可靠情报,前些日子有人抓住了几个水匪,将情况说与魏王,这些天加强了防御,需要查探一番,世子才能进去,请世子在此不要多言。” “你继续走,我跟在后面。” 秦钰抱着一个盒子,无所谓道。 “呦呵!你们这几个崽子还敢靠近军营?” 看到有人在军营中晃来晃去,并且有几个江南口音的汉子叫唤,昨日挨了骂的护卫们一肚子气登时喝骂道。 “赶紧给我滚,你们闲得肚子疼,跑来军营找死。” “快走!不然老子割了你脑袋充军粮。” 说着,他们举着长枪,摆出架势,只要身前几人敢乱来,立马上前将人刺死。 韩子旬尚且没有开口,营帐内的帘子掀开,出来一个胖胖的小兵,一脸疲态,挥了挥手,嫌恶道。 “别跟他们废话,有问题直接放箭,没问题抓来做壮丁也不错,别来烦俺们。” “是江南曲六吗?”等韩子旬看清那人脸面,顿时勃然大怒,呵斥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大呼小叫,老子现在奉秦王殿下靖北王世子前来谈判,还不快快领我进去,若是耽搁了要事,你的脑袋担不起。” 胖小兵缩了缩身子,显然是认得韩子旬的,收起武器,便抓了个人去魏王营帐内汇报。 然后亲自搬了坛酒送,揭开盖子,递到韩子旬身前,踮起脚越过韩子旬瞅见身后的十来人,不满道。 “苍狼王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看看这气势,俺拍马都赶不上,还是魏王帐下一个大头兵,这些时日是心惊胆战,觉都睡不安稳。” “您给句话,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曲六!”韩子旬不想和他掰扯,平日闲着无聊,谈天说地没什么问题,现在可是在两军帐前,身后有人,随时可能诱发一场战争,这小子还在卖惨博同情。 “我也不过是使者,怎么掺和得了这般大事,退一万步来说,这般局面,若非魏王世子前往淮南军中胡乱搅弄一通,世子怎么会攻打魏王?” “就算真打起来了,你能做什么?不如天天在这待着看看秦王的大军什么时候前来,准备好旗帜投降。” “直接走,魏王未必起来,打探没有什么可打探的。” 那曲六得了个举旗帜投降的话,面色不佳,抱起了酒坛,自顾自地往前走,不时瞥了瞥身后的人,免得他们乱窜。 路途崎岖,经常要经过不同人的问责,曲六打发走一个军官,忍不住嘀咕起来。 “哪有上到战场投降的,不如直接降了更快,还不会死人。” “再说秦钰说不定再诈俺们,保不齐早跑回辽东去了,听人说秦钰天天抱着女人看人争斗,一看就是扶不起上墙的,怎么可能是他打赢的!” “怎么不真打来给俺们看看,吹牛逼谁不会啊?” 韩子旬磨了磨牙,这人真聒噪,他气得胸口不畅,这可是他千辛万苦求来的机会,还没有表现,就让秦钰听见别人说他坏话了。 微微侧身,观察了秦钰脸色,并无任何异常,他只好装聋作哑,全当没有听见。 陆陆续续走了约莫一刻中,他们一行人面对着十来个军官和副将探着头打探,又听了曲六一路的抱怨,终于在中央大营下停了下来。 而此时得了消息的陆康早就在此等候了。 韩子旬瞅见昔日相熟的大将,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便主动上前抱拳道。 “陆将军,快引我们进去。” 陆康闻言,又惊又惧,恐惧中却又多了一丝兴奋,他回头下令让其他人准备酒食,然后忍不住在十来个人里搜寻了起来。 传言秦钰擅长出其不意,很有可能秦钰会借着使者的身份混入营中,他心砰砰直跳,能够和立下不世之功的人打打交道,已经是无上殊荣。 视线落到一个年轻人身上,他手捧着一把绝世宝剑,低眉顺眼,他停滞了一二,便收回了视线,转身掀开帘子。 陆康一直是魏王手底下最信任的大将,想来是认为秦钰派遣使者来报,闹得沸沸扬扬,他没有派人通报,直接走了进去。 可能是天色尚早,也可能是魏王嗜睡,营帐内昏暗一片。 就在秦钰迈进来的那一刻,陆康点燃了蜡烛。 嚯! 满堂的惊喜,三四个侍女全裸在床,林谦猫着腰,套着衣服,见到陆康正想呵斥一二,待到他看清了秦钰的面目,顿时吓得衣服都掉了,连人带棉被差点滚下床。 “秦钰!”林谦翻身爬上床榻,大声叫出了秦钰的名号,声音惊得旁边几个本就遭了惊吓的侍妾吓得一动不敢动了。 “你怎么过来的?那些侍卫、甲士都是废物吗?” 秦钰见到林谦能够清楚叫出他的名号,皱着眉头回想了片刻,林谦和他是见过几次面,那时还在京城,他年纪较小,没有想到林谦还记得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本世子前来,是找魏王殿下商讨要事。” 要事,什么要事?打战的要事?林谦裹着棉被,一只手招呼着其他侍女快快离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却是从来没有离开的过秦钰。 闻得林谦呵斥的言语,陆康往前迈了步,拔出腰间的剑,一脸的警惕。 “秦王殿下,为什么敢来军中,就不怕我发兵十万,将尔等将死在此吗?” 秦钰丝毫没有将陆康的威胁放在眼里,他轻轻挥手,示意那些惊呆了连魏王下的命令都不顾了的侍女离开,又装似军中主人般,惬意地坐在软椅上,一脸的无所谓。 “今天天气不错,本世子特意渡河过来,与魏王商讨要事,还送些东西给魏王,怎么魏王不满意吗?” 林谦闻得此言,自知打不过秦钰,慌乱摸索衣物套上,狼狈地坐在秦钰对面,一脸惊疑。 “你要干什么?” 秦钰乐呵呵地一笑,把盒子往林谦身边一放。 “你看看。” 第二百零三章 图谋大夏 “你看看。” 秦钰怒了努嘴,示意林谦打开看看。 林谦不敢怠慢,秦钰年轻时妥妥的一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而现在光是坐在那里,都有一股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麻利地打开盒子,看到盒子里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鸳鸯阵”。 瞬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大脑一片空白。 鸳鸯阵是孙典英祖上的绝学,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一败再败,却还能当一个大将军的缘故。 “本世子这些时日,思虑再三,愿意与魏王殿下共图讨伐林青天,图谋大夏之事。” 秦钰从衣袖里掏出把折扇,潇洒着扇着风一脸惬意。 林谦哑然,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和他商讨讨伐大夏,秦钰会主动提出这个好事?怎么可能? 他使劲摇了摇头,否认这个想法。 秦钰全当没有看见,继续怒了努嘴。 “还有,你打开看看。” 林谦继续揭盖一层盒子,看到底下的物件,眼底的茫然几乎要溢出来了,原来盒子中放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头盔,还有几根阴森森的手指骨,他茫然地抬起头来。 “这是什么?” 秦钰扇着轻风,眯着眼乐呵呵道。 “孙典英的盔甲,还有他的尸体。” “哦,不对,是骨头。” 林谦一屁股落到地上,打翻了盒子,手指头落到了他的脚边,手指轻轻颤着 “你……” 这是妥妥的威胁,带着其他人闯入军中,就是为了用孙典英的脑袋来威胁他。 秦钰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惊慌,自顾自地道。 “孙典英死了,我砍了他的脑袋,又让我的人砍了他侄子的脑袋,割了首级放在大堂中传阅三军。” “想起孙典英与魏王殿下有旧,特意挖了他们的坟,翻找出几枚白骨赠与魏王。” 明明是清晨,林谦却浑身颤抖,额头流着大汗,他偷偷擦了擦手心。 “你想干什么?” 秦钰收起了扇子,支起身子来,低头俯视着他。 “本世子不是说了嘛,共图大夏。” 林谦吞了吞口水,攀着床沿坐了起来,颓废着腰背,嘶哑着嗓音。 “你是想来要我十万大军的。” 秦钰弯下腰单手抓起林谦的胳膊,拍直了他的腰背,轻声道。 “江南、淮南两军结盟,共同图谋大事,利益平分不好吗?” “这是本世子送给你的礼物,来与你做个君子约定。” “你我一同扫平周边诸侯,江东六郡尽归你我,他日,若全国皆反,本世子首当其冲,亲率辽东七十万大军将天捅个窟窿去。” 林谦垂着眉毛,无助地看着陆康,陆康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秦钰,怒喝道。 “放肆!这是魏王军帐中,你却敢在此妄言军中大事。” “你当军中十万大军都是废物吗?” 秦钰匆匆一瞥,似乎是才发现身边还有这么个人,他一屁股坐在了床垫上,翘着二郎腿不屑道。 “是。” “没有我,你们这群废物一辈子都只能呆在三尺之地,一辈子别想出去。” 言语间的狂傲尽现,俨然是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 陆康握着剑的手青筋凸起,他咬着后槽牙,太阳穴突突地跳,几乎按钮不住手中的剑就要向秦钰刺去。 为数不多的理智提醒着他,秦钰是个武林高手,真要动起手来,他一个人未必能打赢他,反而平白给魏王添加了负担。 可若是一句话也说,魏王的脸面往哪里搁? “放屁!秦钰你小子是个窝囊废。” 就在这时,营帐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脸上涂着干涸的泥巴,遮住了他本来的面貌,可是喷火的眼睛暴露他的身份。 魏王世子林牧。 想来林牧这些年跟着长辈们南征北战,见识过刀剑横飞、血肉迸溅的场景,打心底渴望像父辈一般做出丰功伟绩,平定叛乱,诛杀反贼,图霸江南。 可是今日,父亲被吓得瑟瑟发抖,父亲最为信赖的将军被当众呵斥,十万大军在秦钰口中就是轻飘飘的“废物”。 真要是废物,怎么你当初歇斯底里往淮南跑时,怎么不说废物? 今天跑到营帐中大言不惭,呵斥他们是废物,是活腻了,故意想不开了吗? 林牧抓着长剑,扔了剑鞘走入营中,扫过父亲惨白的脸色,瞥到盔甲和手指骨满脸不解。 “父王!这是江南!十万大军尽在此!” “秦钰不过单枪匹马,十来个人,就算秦钰能够以一当十,咱们也不怕!何苦吓成这副模样?” 闻言,林谦瞥了瞥手指骨,缓了许久咽了咽口水,站起身子来,颤抖道。 “我儿说得对。” 魏王往前迈了三步,躲在陆康身后,扯着嗓子大喊。 “来人呐,将秦钰等人统统拿下。” 秦钰像是瞅准了这些人的把柄,乐呵呵地展开扇子轻轻扇着。 “本世子打不过十万大军,这么近的距离,倒是可以拖魏王一同下地狱。” 林谦瞬间哑火了,秦钰是个疯子,他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在京城当了数年的纨绔子弟,隐瞒自己的宏图大业呢? 只是没有想到,他连自己的死亡都不怕! 临死前拖他们下水,林谦相信秦钰做得出来,他无助地握着手,迷茫地看向自己儿子。 林牧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父亲到底是老了,没有昔日小霸王的风采,若是要降,那就得拿出投降的资本,从中获取巨大利益,要是战,那就拿出十足的勇气和别人打上一架。 现在唯唯诺诺不发一言,秦钰此人必当得寸进尺,一分都不会让。 林牧握着剑指着秦钰,坚定道。 “父亲,他并非铜墙铁壁,不要被他的言语给唬住了。” “众将听令,包围住大帐,一个苍蝇也不要放出去。” 话音刚落,营帐外阵甲声哗哗作响,震得石块乱飞。 林牧抿唇一笑,定定地瞧着秦钰,周身爆发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秦钰,你杀得了一人,一百人,一万人呢?” “这一圈,都是我父亲精心养起来的军队,一轮打不赢你,就两轮。” “本世子就不信了,你小子到底有多大本事能够和全身武装的甲士相比。” 第二百零四章 联盟 林牧提着剑渐渐逼近,丝毫没有将自己的生命当成一回事。 有了儿子的帮助和提气,林谦鼓起了勇气,他攀着床沿再一次站了起来,挺直了胸膛,学着自己儿子的模样,坚定道。 “来人,给我抓住秦钰。” 雨点般急促的脚步声,如同雷霆般打在韩子旬的心头。 韩子旬凑到帐外偷偷地瞟了一眼,大雾弥漫,一水披着甲的护卫们手持武器搅弄着雾气,他面色凝重,转身扯着秦钰的袖子往窗户边上推搡着,语气急促道。 “世子,快走。” 他虽不能以一抵百,却是能拖延一段时间的。 大营离码头边上,距离不远,只要拖上一段时间,定然会有水匪前来接,趁着大雾迷茫,大可窜入水草中,再行其他事。 林牧看得好笑,天知道他为了等秦钰花了多少心思,今天秦钰一头扎进他的家,就应该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区区一个武夫,敢对上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十万人就是一人一个胳膊,也能将秦钰和他带来的十几个甲士摁死在淮河里。 “秦钰,你跑不了。” 秦钰挑了挑眉,一手按住推搡着的韩子旬,疑惑道。 “跑?你看本世子有逃跑的迹象吗?” 林牧气笑了,他提着长剑指着秦钰,冷声道。 “就凭你,跑得出去吗?” 秦钰理直气壮地站了起来,道。 “跑不掉。” 韩子旬暗暗咂舌,心中无可奈何,这位爷每次干的事看得他心惊胆战的。 林牧本欲再笑,可是见秦钰一脸的无所谓,警铃大作,他举剑挡在胸前,一脸的警惕。 “跑不掉,还这么硬气。” 秦钰不答反问。 “你十万大军,对得上皇帝的几十万大军吗?” 闻得此言,林牧错愣在场,他握着长剑,略有踌躇地扭头看向陆康。 “什么时候的消息?” 陆康握着拳头,对上自家世子懵懂的眼神,颇为无奈道。 “魏王造反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那日皇帝便有所准备了。” 林青天此人权欲熏心,小肚鸡肠,弑父登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破事都干得出来,魏王只不过是他的亲兄弟,林青天也从来没有放弃过监视魏王的打算。 魏王造反的消息不管是不是真的,林青天定然早早准备好了。 此时若是开战…… “本世子死了,你们也活不长了,淮河泛滥冲走了一大批士卒辎重,就是针对你们的。” “你我争斗,十万大军尽没,江南百姓死伤惨重,最后获利的只有林青天。” “莫说一统天下,便是你江东这一亩三分地都坐不稳。” 秦钰暗暗观察着他们的脸色,酝酿着措辞,继续怂恿道。 “难道你们愿意看着林青天得意洋洋,在先皇的尸骨上耀武扬威?” 这话很诛心,一来这个可能性很大,林青天是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打击他们的机会,淮河泛滥的缘由,在场人都有过猜度,第一次被秦钰告知事实,心中仍旧有些不平。 林青天此人歹毒至此。 淮河泛滥,冲掉了他们的兵卒,闹得附近颗粒无收,灾民遍地,很有可能造反,开始军阀自相残杀的惨烈事实。 二来是揭开了他们的伤疤,贵为皇族之后,却坐认太子当众弑父,这种不孝不义的畜生坐在皇帝的位置上,他们却连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前往京城擒王的勇气都没有。 于公,他们作为臣子,没有拯救皇帝的性命,于私,先皇在世时最宠爱的便是魏王了,作为魏王最得意的儿子,林牧没少受过先皇的恩宠,感情上,林牧是心疼自己的爷爷的。 养了几十年的儿子,为了权谋,当众弑父,临到死了,连早就准备的陵寝都入不得,被随意扔到一块土,卷了席子埋了。 作为先皇最疼爱的孙子,他却无能帮助爷爷平反,一举杀了那个昏君。 天下人会怎么看待他们?又是怎么看待林氏皇族? 林牧脸黑得像锅底,捏着剑柄的手青筋凸起,他情绪起起伏伏,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养心殿里去杀了昏君,却又不得不承认秦钰说得有道理。 当今天下,大夏四分五裂,其中最受人期待的莫过于秦钰。 背靠多年征战的靖北王,秦钰年纪又轻,在辽东那等破地方能够带领几十万兵一扫西域,做出了大夏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不世之功。 林青天半夜里爬起来,都在骂秦钰,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现在杀了秦钰,无疑是自己抹自己脖子,自找死路。 “想清楚了吗?” 秦钰松开了韩子旬的手,眼神示意他收回刀刃,双手环胸,冷冷道。 “哐当!”林牧将长剑掷在地上,黑着脸举手朗声道。 “住手!” 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 “江南与淮南联盟,魏王能获得什么好处?” 秦钰站在原地,环顾空荡荡的四周,挑了挑眉,有些不满。 “你想要什么好处?” 林牧冷哼一声,踢了踢旁边的刀柄。 “怎么听你不情不愿的,难道你想在攻城的时候,我十万大军便倾巢而出,助你登基?” “我林氏的江山归于你一个外姓人,这可能吗?” 秦钰来时,本来就没有指望着林牧会帮忙砍自己家的椅子腿,他所图很简单,就是摁住这十万大军。 “你我结盟,辽东的货大头往此处转运,所受的物价按出口价出。” “十万大军率先打下的城池,你我均分。” “抓住林青天,本世子将他赏给你,仍由你处置。” 林牧面色稍缓,这个条件很诱人,他死死地盯着秦钰,想要从中抓住任何蛛丝马迹,却发现秦钰一脸认真。 一座城池,这小子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这么大方,他到底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回荡! 前面两个条件很令人心动,第三个条件想到自己父亲,林谦略有些浑浊的眼眸暗淡了,他敏锐地发觉了秦钰的不满,拢了拢新套上的衣服,激动地招手。 “快摆宴席。” 第二百零五章 试探 魏王的军队比秦钰想象的还要壮大一些。 先前来得急切,乌泱泱的一群人,他没来得及细看,如今走近了,细看周遭的军官和兵将,一个个膘肥体壮,声大如斗。 几乎个个都穿着统一样式的披挂,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手里紧紧握着兵器,就没有撒手过,个个一脸的警惕。 回想起辽东,即使镇北王府爷爷的亲卫,都未必能拿的出这么齐全的铠甲。 江南真是丰腴之地,如果真是拿下江南,粮草供应方面,会轻松不少。 这般情形,想要靠一张嘴想要拉拢魏王,还真得费不少功夫。 秦钰将天澜刀搁在案几上,一脸的从容。 “怎么?你们是怕我现在动手吗?” 闻得此言,林牧环顾四周,见周围军将一个个如临大敌,又对上秦钰淡然的眼眸,心底略有不爽,沉声道。 “坐下。” 被秦钰戏耍一次,今天他单枪匹马闯入营中,该害怕的应该是秦钰才对,这些人的模样,说不清的还以为秦钰是关公呢,来单刀赴会了。 胡思乱想中又想起江东小儿的下场,三家尽归晋,林牧打了个寒颤,强打起精神,给陆康示意了一个眼色。 “靖北王世子,事到如今,贵军和我江南军队准备联合,世子开出的条件还请一一陈述。”陆康虽然不喜自家世子鲁莽行事的性格,可到底世子的强硬确实会给他们带来好处,面子上一定要给到位了。 “淮南两军总计十五万大军,率先攻下南阳城,抢了粮草辎重,将势力扩大,叫林青天不敢妄动。” “所获的金银财货,按劳分配,一并决于诸位眼前,保证公平公正。” “辽东的财货转向江南,只算上成本和运输的价格,怎么样?” 林牧脸黑得像锅底,他掀起眼皮瞧着秦钰,这小子说话说半边,他还真以为一座城池归他了,两个条件,他一个都不满意,眉头微微一皱,却又勉力道。 “本世子听得皇帝禁了辽东与京城的来往,还派十万大军镇守,你许诺的只不过是一空话,叫我们怎么信服?” “再退一万步所言,十五万大军,你只出五万,粮草辎重大部分都是我军出,拿得下城池怎么会落入你手?” 秦钰微微皱眉,这小子砍价也是这么砍的吗?他不去看林牧,扭头看向一方的陆康。 “陆将军以为如何?” “陆某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可能是因为涉及到了军权,陆康死死盯着林牧,生怕他说出什么混账话来,弄出不可挽回的局面。 “咱们打战,吃穿用度,自然要比辽东的兵卒要高上一些。” “倘若真要攻城,是一心攻城,需要敢死队攀城,城攀不了,就要砲车砸城,城砸不开,十五万不能在原地坐等不动,所耗军资数不胜数。” “期间,若是皇帝引兵来攻,大军便成了落水的狗,各位有解决办法吗?” “至于第三个,就更是危言耸听了。” 陆康目视着帐中十来个军将,眼神犀利,摆明了是在质问他们有没有挽回烂摊子的准备,无一敢应,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当然知道预想过两者合营攻打时,皇帝派兵来打的战略。 有斗志的军将,权衡了皇帝和江东之地的关系,他们自认无力与皇帝抗衡。 南阳城地势高,城墙厚,在地理上有着天然优势,这些年在运中侯二十年来的积累,城墙几乎每一处都没有死角。 这些年,魏王也曾想过攻打南阳城,每每派出去的探子,都是无功而返,他们便坐等着城墙日日加厚,到了现在几乎高不可攀。 没有斗志的军官副将们,早在这些年,江南水乡的生活里,养得他们斗志全无,只想关上门过自家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娇妾抚慰,他们无力去打战。 各怀心思的军将在对上陆康试探的眼神,兀自别开头去,一言不发。 秦钰瞧见一群人怂得要死,连连摇头。 “那是以往,本世子亲自带兵,速战速决,且散出云中候造反,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大肆攻城。” “至于辽东货物怎么进入江东,此事我自有办法。” 言语间,他对于江南军将的轻蔑一览无余,十来人个个面色不佳,陆康眼里渐渐冷了下来,早就听闻秦钰在京城乃是第一纨绔,原以为他是故意隐瞒实力,装作纨绔模样欺骗皇帝,今日打了交道后,方才觉得第一纨绔名号配得上这小子。 “诚然世子有本事。”三番四次被当面折辱,泥人捏的也有几分脾气,陆康不耐道。 “南方和北方气候大得很,云中候帐下又不全是林青天派到辽东去的废物,皇帝手下二十万大军厉兵秣马,倘若常年累月攻不下,火烧连营了,世子可以以一拍屁股回辽东,俺们可是要钉死在场。” “俺也不是瞧不起世子,南阳那里,皇帝啃不下,中原大地还攥在皇帝手里,几百万人动员起来,光是民夫都能比江南军队多,再说了一旦战乱,豪杰四起,战争将所有人卷入其中,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世子何苦执着于江南,何不自归辽东,积蓄粮草,再行讨伐之能,我江南一军必然助你一臂之力。” 魏王捻着须,若有所思,十五万大军攻打南阳,几乎将整个江南的军队掏空了,但凡有人起点别样心思,他们这些人轻松被一锅端了,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而堂中军官,统制,副将各个若有所思,抚着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却一时也明白了秦钰开这个口并不是为了拿十万大军,是为了探他们的底线。 林牧则是双目怒瞪,俨然觉得这小子又一次耍他,堂中各大将领心思各异,各有依仗,秦钰此番来此,将所有人的底牌都摆在面上,是在试探魏王军中各大派系的争斗,摸个底背地里捉摸着怎么搞他们呢! 秦钰恍若未觉,比划了一个数字,正色道。 “我需要这么多军队,将南阳城攻下来。” 第二百零六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万?!” 众人瞧着秦钰举起的手指,错愕道。 不少人干脆直接站起来了,抽出腰间佩刀,怒喝道。 “世子是在耍俺们吗?” “南阳城易守难攻,云中候手下几乎十二万大军,就是十二万头猪,三万大军抓上三天三夜也抓不完。” 陆康也维持不了昔日的淡定和稳重,只觉得眼前人越发讨嫌。 “倘若世子真有这般本事,何苦再来寻俺们?” “淮南军满打满算五万左右,世子不缺人,平白无故来一趟江南,是把俺们当傻子玩吗?” 面对着无数人质疑愤怒的眼神,秦钰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襟,交叉着双手,淡淡道。 “是。” 简短的一句话,瞬间激怒了在场所有人,来了江南先唬他们一顿,还要在军机大事上耍他们一遭。 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牧一把将碗掷在地上,酒水抛洒而出,他站起身来走到秦钰面前。 “小子,你说得好听。”林牧眼神出离的愤怒:“三万对上十二万!你好自大。” “南阳城墙除非是天神下凡,没有人能直接攻得进去,你立下不世之功,别人就全是废物,万一遇上个耐得住性子,守得了城的人,耗下去,就凭你临时拼凑的军队,打得下来吗?” “云中候可不是掉头就跑的飞将军。” “你既然立下不世之功,何不回了辽东,免得坏了自己的英名,还来营中欺我父年老吗?” “我就是欺你们年老体衰,上不了战场,又怎么样?” 秦钰淡淡道。 “以你们内部的撕裂,若无外力介入,肯往周边挪动半分?” “倘若本世子不来,你们一炷香都扛不了,为鱼肉,被林青天宰割,不如便宜了我,先皇的仇你们报不了,那本世子来。” 这话太扎心了,魏王险些扯断了脸上的胡子。 说到底是江南的根基太浅了,先皇在世时,为了给魏王争取太子之位,故意拖着魏王在京城晃悠,等到林青天被扶上太子位置,他就被困在京城,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等他回到江南时,军队封地都被大削了。 这么狭窄的封地,硬是靠着一亩三分地,建立了一只十万的军队,十来个军将年纪差距大,阅历也各有不同。 不过,大概能归纳为两种。 年轻的,坐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无比渴望向外扩张,建立属于自己军队和幕僚,年老的,却是心甘情愿呆在江南的小地方坐井观天,懒散保守,不愿也不敢有任何大动作。 秦钰这一来,倘若他开的条件合适,这两拨人的需求,秦钰都能满足了,偏偏秦钰是个怪人,要么让他们直接全压,压上全部家当,要么一文不出,直接将他们当狗来戏耍。 他们想不明白秦钰图什么? 图践踏他们的尊严好玩吗?难道他喜欢看到周遭冒火的人群吗? 大营内沉默了半响,林牧咬牙问道。 “秦钰,你想要干什么?” 秦钰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高高举杯道。 “想借你们的名义,再派兵一万,本世子亲率三万大军攻下南阳。” “战利品如我先前所言,一并决于堂前。” “主力大军不动,即使是皇帝御驾亲征,你们不至于连一个月都扛不住吧?” 堂中一时无话,一万大军,战利品按劳分配,很令人心动。 派出一万精兵,打下富饶的南阳城,即使只有三成,成果斐然。 无论是林牧还是保守派都心动了,林牧是心动如果自己也参与领兵,至少能赚个功绩,日后无人再敢说他是一个只会仗着家世胡乱指挥的二世祖了。 保守派是想着那些兵甲,城池,赋税,还有南阳的妹子,够他们快活好些年了。 交头接耳的人互相打着手势,最后众人目光全部汇聚在了魏王身上,他们渴望有一个人做一个决断。 魏王捏着他的胡子,紧紧握着双手,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想了半日,他咬死了一句话。 “世子为何不打着自己的名义?” 秦钰饱受林青天的迫害,靖北王府忠于皇帝多年,完全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将林青天拉下龙椅。 秦钰懒得理会,见此也不再强求,喝了酒将碗扔在地上,径直走了出去。 他的目的很简单,借用魏王的威势吸引住云中侯的注意力,趁机偷袭,可现在他们既然不答应,他大可准备好五万军队突袭,也不是打不赢,只是损失大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将,降低兵卒的伤亡才,是正确的。 可魏王摇摆不一,讲理是讲不通的,重头戏还没有到,他便没有了兴趣和他们掰扯,干脆去外面看看江南军的军纪。 众军将们目送着秦钰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眼前。 半柱香后大帐内,没有了外人。 “南阳城打下来,咱们都能过上好日子,魏王,世子咱们未尝一试。” “倘若秦钰输了怎么办?一万精兵丢了,引发的后果咱们能担得起吗?”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为了到底要不要出兵吵来吵去,魏王看向了陆康,他最为得意的大将。 “陆将军,你怎么看?” “末将是看魏王怎么想,倘若魏王想要终老于江南,安安乐乐过日子,便将秦钰打出门去,魏王想要逐鹿,将林氏江山抓在自己手里,那便应下秦钰。” 林谦捻着胡须,双目圆瞪,俨然是被陆康说到了要害。 “秦钰输了,我们又如何?” “魏王与皇帝是兄弟,舍了脸面恳请陛下开恩,陛下看在九万大军的脸面,定然不会动魏王的。” “只要兵权在手,殿下便不用担忧。” 无论怎么做,他都是不亏的,林谦略加思索,在自家儿子渴望的眼神下重重颔首。 “快去请靖北王世子过来。” 陆康抱拳应下,缓缓退出账外,便要去找秦钰。 忽然,陆康倒着走了回来,言语急促道。 “殿下,不好了!” 林谦拧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秦钰鼓动十万大军造反了?秦钰这小子有仇必报,这个可能性很大。 “皇帝派使者前来求和。” 第二百零七章 荒唐圣旨 旭日当头,烈日阳阳,晌午时分,江南最大的军营中,正是躲在营帐里干饭的好时机。 然而,香喷喷的饭食因为外人的到来,全部盛在锅里,无人理会,实际上,素来充斥着肃杀意味的军营内,乌泱泱的一片军士,宛如菜市场赶集的农人一般挤在中央大帐前,争前恐后地冒着脑袋,垫着脚往前望。 秦钰跟着凑着热闹,身体滑如泥鳅,轻而易举地挤在最前端。 “圣旨到。” 一个声音尖利,面容惨白,翘着兰花指的男人,哪怕是穿着极具男人味的飞鱼服,也是一股不阴不阳的味道。 太监手里抓着一个明黄色的布帛,趾高气昂道。 “魏王还不来跪下接旨?” 秦钰挑了挑眉,派来的是个太监,要昔日皇子,现在的魏王跪太监接旨,林青天是生怕自己这个弟弟不造反吧? 果然,帘子一掀,冲出来一个年轻人,手提着长剑,满脸怒意,正是性格冲动的林牧。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太监,怒斥道。 “哪里来的圣旨?” 太监挑眉,扫了扫林牧,翘着兰花指往前一指,呵斥道。 “大胆!天底下还有谁敢发圣旨?自然是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本世子怎么看不出任何皇帝陛下的信物?” 说着,林牧故意用刚刚太监看他的眼神回敬了这个死太监,一脸的不屑。 “倒是看到了个不阴不阳的东西。” 大太监眉毛一拧,翘着的兰花指颤抖,大声喝骂着林牧。 “你好大的胆子,敢辱骂御前,咱家可是代表着天家,不跪下还敢口出狂言。” “来人呐,给他打上几十板。” 说完,身后十几个将士们握着武器上前,特制的皇家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威风凛凛,太监昂然地抬起下巴。 想他战战兢兢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莫说区区一个世子,就是权倾朝野的宰相黄天浩也不敢对他大声说话,现在可是代表着皇帝的脸面,前往此地,怎么能受到区区一个世子的威胁,不给他点教训,日后回了朝堂,怎么训斥哪些天之骄子。 “若是你给咱家跪下,磕几个头,咱家就放过你。” 林牧脚步未动,嫌恶地瞧了一眼太监。 “你算什么东西?不阴不阳的怪物也敢假传圣旨?” 闻得此言,大太监不在有任何犹豫,挥了挥手。 “给我打。” 林牧眉心跳了跳,他那好大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派这么个不阴不阳的玩意充当使者,还分不清大小王,这可是他的地盘,死太监竟敢在他的地盘上对他动手。 没等林牧动手,陆康率先站了出来,从衣袖里掏了一袋金子恭敬地奉上去。 “您不要介意,魏王在帐中等您。” “哪有圣旨进入帐中迎接的道理?” 太监接过金子,颠了颠重量,满意地笑了笑,嘴上仍旧不饶。 他在京城时,哪个亲王不讨好他,谄媚他,皇帝的贴身侍卫都给他撑伞呢? 区区一个不受皇帝待见的亲王,哪里来的勇气摆这么大的架子? 这点钱,塞牙缝都不够。 他昂首挺胸道。“叫魏王来,咱家代表的皇帝的旨意,怎么能屈尊降贵?” 屈尊降贵? 林牧火气蹭得一下上来了,什么玩意,敢指使他的父王,二话没说,一脚将这不阴不阳的怪物给踢飞了出去。 “狗娘养的玩意,你算什么东西?” 那太监倒飞出去,砸在一块柱子前,哇得一下吐出一口鲜血,他嘴里含糊念叨着些话语,不用想,定然是在摆架子。 那黄绸布早就飞了出去,恰好砸在了秦钰头上。 跟来的十来个人抽出武器,想要动手,却在下一刻被周遭看热闹的军将们摁倒在地,这些穿着人模人样威风凛凛的军将,整日跟在皇帝面前享乐,哪里有几分战斗力,对上这些实打实从战斗中打出来的狠人,一碰面,就碎了。 林牧懒得理会飞出去的圣旨,信步走到死太监面前,一剑就要刺下。 手被陆康摁住了。 “世子!不可,圣上派来的,不能妄动。” 一直黑着脸的林牧,看向陆康诚恳的意思,勉力放下了剑。 “圣旨呢?” “在这儿!”秦钰举着圣旨挥了挥,但是却没有打算给林牧,缓缓道。 “你确定你要看吗?都是假的,没有看得必要。” “是不是假的,那也是我们林家的家事。” 闻言,秦钰低头摩挲了片刻,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家事?” 林牧唰的一下打开一看,面色黑的是犹如锅底。 “狗皇帝,不要脸!” 他嫌恶地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什么玩意! 当众弑父的是林青天,将爷爷尸体随意裹了席子随处埋了的是林青天,反过来把自己摘个干净,把他们当傻子吗? 陆康这次来不及阻止林牧,只能低头大概扫过圣旨,顿时也无法淡定了,他急忙掀开帘子禀告魏王。 一炷香后,魏王面色失措地走出账外,第一眼瞧见了地上脏兮兮的圣旨,不顾自家儿子的阻拦,兀自弯腰捡了起来,吹掉布上的灰尘,待到看清脸上的字迹。 两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陆康眼疾手快地扶住魏王,无奈道。 “殿下节哀。” 魏王强撑着身体,不顾体面揪着大太监的衣领,破口大骂。 “畜生!无耻!” “林氏怎么出了个这种畜生,弑父杀兄,对不起祖宗,真当天下人都瞎了吗?” “来人呐,给我杀了他。” 魏王脸色发白,嘴皮哆嗦着。 林牧面色极其难堪,他实在料不到当今圣上可以如此无耻,将自己亲手造成的罪孽,三两笔抹去,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副受害者模样,他是被逼的,被逼上皇帝的位置的。 众观历史,也找不出这般无耻小人的行径。 他的良心提醒着他,立刻按照父王所说的,将这些人杀个干净,如此想着,他挥了挥手。 “来人呐!将他们……” “扶起来!” 众人摸不着头脑,目光都聚集在魏王世子身上,林牧脸不红心不跳地招呼着护卫,一边安抚着伤心到几乎晕倒的魏王。 大局为重。 唯有一丝灼热的目光挥之不去,林牧循着视线看去,秦钰负手而立,嘴巴蠕动着,声音不大不小传到他的耳朵里。 “窝囊废!” 第二百零八章 文书 翌日,傍晚。 在东方的天边占据大半边天空的是一片片绚烂的晚霞。 太阳没过山边,夜色将至。 代表着大夏权利最高峰的金銮殿内,皇帝宣布退朝后,群臣早早散去,这个时间段多半是各回各家,早该空无一人的大殿上,却赫然坐着一个人。 正是当今皇帝林青天。 雄厚威严的大殿上,林青天袒胸露乳,龙袍大喇喇地开着,怀里搂着个同样敞开衣袍的女子,女子身段妖娆,宛如灵蛇般缠在林青天的身上,手指勾勒着龙椅上的龙头,两眼迷离。 不一会儿,大殿上又走出一个人来,黄天浩耷拉着眼皮,垂着脑袋,低声道。 “陛下,尚且没有得到江南消息。” “臣……再加派一个使者前去探听。” 林青天不以为意,他派出去的可是他最得意的掌印太监,平素口才了得,每每都能将他夸得心花怒放,对付他那个大脑迟钝,只会享乐的弟弟,不是轻而易举。 他挥了挥手,不耐道。 “不必在意,想来掌印太监定然不会辱没朕的名声。” 黄天浩嘴角抽了抽,他脑袋低到胸口,偶然撇见那藕白的手臂,没了劝解的心思。 此时,隔着京城千里的江南。 “先皇贵体常年有恙,朕贵为太子,贴身伺候,然先皇久病难愈,崩殂于庆宁宫……” 定不好辱没皇帝名声的掌印太监眼泪鼻涕哗啦啦流了一地,掐着略带颤抖的嗓音。 “念下一段……” 江南北边的中央大帐中,林牧面色铁青,近乎咬牙切齿道。 “掌印太监念低了,嗓门再大点。” “咱家……咱,是!” 再一次从林牧以及满军营的怒火中手里死里逃生的掌印太监赶紧抹去圣旨上的灰尘,再三确认字迹后,他复又念了起来。 “朕仓促登基,今修建陵寝完缮,先皇大丧礼定于八月初四,今诏各大亲王诸侯来京服丧。” “不要脸!”魏王闻得掌印太监再念一遍一拳打在案几上,简直是在戳他心窝子,想当初他篡位时,京城困得犹如囚笼,连个苍蝇都进不去。 等消息传到江南,林青天早就呆在皇位上,坐他的皇帝了。 魏王握着红肿的拳头,正色道。 “弯弯绕绕绕了一大圈,说人话!” 林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沉声道。 “掌印太监来的时候,皇帝是怎么说的?” 太监缩了缩身体,顶着魏王吃人的目光,他哆嗦了嘴皮,快速浏览了一片全部字迹和昔日在朝中听闻的消息凑合在一起,缓缓说与帐中十来个大将,包括秦钰在内的人。 “其实是陛下想要邀魏王及世子进京,为先皇服丧,同时允诺魏王两座城池。” “这鸟人一看就是居心不良!”有人大声嚷嚷道:“肯定在京城路上埋伏了精兵,等着魏王和世子。” 堂中军将熟读兵书的多,却熟读历史的人较少,许多人脑子里浮现一些踪迹,却不敢说话,怕在秦钰面前丢了江南的脸面,到底还是陆康发了声。 “王爷,世子,不必理会,皇帝效仿秦昭王囚禁楚怀王,殿下手中精兵在前,切莫担忧。” 昔日秦昭王以信将楚怀王诱入咸阳,楚怀王畏惧了秦王的势力,又心动秦王许诺的宝贝,亲自入秦。 等楚怀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秦昭王看得死紧,即使逃跑,也被抓回去囚禁到死了为止。 “王爷不是昏庸的楚怀王,皇帝也不是英明神武的秦昭王。” “万一王爷打不过皇帝的军队,王爷仍旧有退路。” “这倒是。” 林牧闻得陆康前半句轻轻点头,这年头拳头大才是真的,又微微蹙眉。 “什么叫万一王爷败了?” 陆康一惊,今天他三番四次驳斥魏王以及世子的脸面,已经犯了大忌,他立刻扑通一声跪下。 “王爷恕罪!” “起来吧。” 魏王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陆康是他最忠心的宿将,怎么可能因为一些小事就将他废了,更何况,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魏王看向掌印太监,大喝道。 “还有呢!继续念!” 掌印太监早就被吓懵了,他不敢大喘气,摸索着全身,从衣领里翻出一封信来。 正是皇帝的亲笔信,也不管林青天的叮嘱,当众撕开来看,粗略地浏览了一遍,他的眼泪哗得一下流了出来。 “哭!哭!哭什么哭!死太监有什么好哭的!” 林牧不耐道。 “回世子。” 太监吸了吸鼻子,勉力收泪,目光触及到最后一行,眼泪却也怎么止不住。 “咱家是被陛下信中拳拳手足之情感动得落了泪。” “哦?”林牧挑了挑眉,瞅了瞅自家老父亲的脸色,又冷眼瞧着不男不女的玩意哭得一塌糊涂,抢过书信,粗略一看。 全是些无趣的幼时兄弟打闹之语,他冷笑一声,递给父亲。 魏王使劲晃了晃脑袋,右手贴在额前,苦涩道。 “我的好兄长,想要哐我回去,还派这等破事来作践本王。” 闻得此言,掌印太监眼泪直流,他来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要将魏王带回去,今日瞧见这封信熟悉的字迹,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想当初做皇帝跟前的红人,吃香的喝辣的,宰相送他宝物,贴身护卫给打伞,而现在他只能在无数喷火的军将下大腿肚颤抖,眼睛里流得眼泪,是当时脑子里进的水。 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林牧顿时便怒了,可是念及太监的身份,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给掌印太监看座。” 奇怪的是,素来袒护魏王的陆康也没有任何反驳,陆康坐在木椅上,看着战战兢兢的掌印太监一言不发。 世子可算成熟些了。 太监是皇帝的人,虽说魏王与皇帝迟早是要撕破脸面的,可是关于秦钰的实力,他们并未见证过,如此草率地倒向一方,容易走死路。 掌印太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寻到一个看起来温和的年轻人旁边空位坐下。 没等他开口说话。 青芒一闪,眼前一黑。 第二百零九章 逼到墙角 当众喝骂魏王世子窝囊废,又自顾自地挑了个偏僻座位,接连着看了半天戏的秦钰和韩子旬在众目睽睽下动手了。 秦钰割下太监的脑袋,揪着首级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脸上沾着未干的血迹。 “一群废物。” 事情发生的太快,将士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掌印太监的脑袋落了地,林牧回想起不久前这小子的嘲讽,登时勃然大怒。 “秦钰你……” 秦钰冷冷地扫视周遭的一切,视线来回绕了一圈又落回到了林牧身边,昂然道。 “真以为放了掌印太监走,你和狗皇帝的裂缝就能愈合吗?” “摆明了要哐你们进京任人宰割,这一次放过了,等死太监回了宫,只会在林青天耳边吹风,心思这么明白,你们还要装傻充愣。” “想安心在江南养老,林青天会给你们机会吗?” 魏王和陆康,以及十来个军将纷纷沉默了。 这些年的南征北战,打下了一大片疆土,现在年纪上来了,江南潮湿,身子骨经常会痛,懒惰成性,他们深知手底下的军就是唯一的谈判资本。 无论是秦钰、皇帝还是其他诸侯,为了图谋天下,必然会来找他们谈判,有了这个想法,他们老一辈都不想去打破僵局。 左右横跳,谁给的多就倒向谁,至于道德契约什么的不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林牧请掌印太监看坐时,他们一言不发的缘由,即使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差点下去见先皇的魏王同样如此。 人死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 即使前面道路皆是泥泞,他也得硬着头皮淌过去。 轻易撕破林青天与他们的联系,无疑于是在断他们的后路,逼得他们不得不在秦钰和其他诸侯里选,倘若秦钰真成功了,杀了皇帝派来的使者,那也就算了。 死了就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太监,无法影响战局。 可若是秦钰不行了呢? 他们想要倒向皇帝,杀害使者的事情,林青天是要追究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曹操的胸怀,能够接纳害死自己儿子、侄子的张绣,和张绣举杯共饮。 林青天还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朝堂上稍微不如他的意,轻则打骂折辱朝臣,重则流放名臣文士。 就是他们将整个江东之地献给林青天,林青天也会想方设法弄死他们,很有可能哪句话说不清楚,就拖整个家族下水。 尽管自始至终,他们就没有打算杀了那个太监,是秦钰所杀,可一旦被扣上那个帽子,想要摘下来不脱一层皮,是绝无可能了。 “狗皇帝的旨意你们听得清楚,他是体恤先皇,将自己打造成一副忠孝子孙模样,一个不孝不忠的大帽子往你身上扣,这种荒唐事他写出来给天下看,让天下人怎么看你林谦父子?” 秦钰视线落到了魏王身上,顿了顿,继续道。 “陆康可以降,可以投靠其他诸侯,你们两个别无他路,要么造反,要么死。” 秦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帐中全部高阶军官和魏王父子两人。 魏王和林牧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究根到底,他们是林氏皇朝的人,倘若战乱一起,整个大夏一同造反,他们的地位就无比尴尬。 尽管是林氏的人,却与当今皇帝水火不容,无法和皇帝同心协力共同打击反贼。 想要和其他诸侯一同造反,其他人会想林氏的招牌还在,小朝廷还在,迟早会被拉出来做皇帝做王爷,他们出兵出粮,倒头来还是为林氏做了嫁衣。 两边都不讨好,两边都靠不住。 可江东的体量就摆在这里,其他人不敢瞧不起他们,也不敢和他们联盟。 现在彻底与皇帝闹翻了,其他诸侯巴不得要来看他们父子俩的笑话,甚至偷偷摸摸顺去他们兵权。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能够联盟,有几个有秦钰这种能力,率领几万大军攻入漠北,荡平西域,犁庭扫穴。 父子俩脑海里来来回回转了一大圈,近乎无奈地发现,他们只有一个选择,彻底倒向秦钰。 林牧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秦钰。 这小子好鸡贼! 故意放任圣旨搅弄军心,趁着他们军心不稳,心思各异,想着各种出路时,这小子突然跑出来了结掌印太监。 一刀将他们逼倒了墙角,难怪来时他一脸的轻松,像游离局面之外,他早就料到皇帝派人过来了。 想明白了一切,林牧磨了磨后槽牙,抢在父亲面前,正色道。 “本世子答应你,与你结盟!派兵攻打南阳城。” 魏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脑袋里来回转了一圈,他还真想不出任何出路,便也重重颔首。 魏王和世子做了决定,作为他们忠实的拥簇者,陆康自然毫无异议,众军将你瞅我,我瞅你,交头接耳了半响,转念便没有了声息。 沉默意味着答应了。 秦钰满意地颔首,收起了手中的剑,一把将脑袋掷在地上,扭头示意韩子旬将剩下的使者杀干净。 一切行为在魏王军将的眼皮下动手,众人并无任何阻止的意思。 闻得众人没有异议,林牧反倒有了几分轻松,想来当初他渴望打下孙典英的军队,为了这事,在军中来回扯了一年,直到淮河泛滥他才有机会提出异议。 今日半天不到,这些老顽固就被说服了。 他,魏王世子林牧,终于能够在战场上大展身手。 林牧扫过秦钰时,面色不自然,心底还是有些古怪,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他一年来派遣多人打探,寻找攻城的优势,来说服这些老顽固,却迟迟得不到支持。 而秦钰一来,在帐中一个时辰不到就逼得这些老顽固一言不发,同意发兵出战。 这实打实的差距摆在这里,林牧心中不甘,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剑。 同样是世子,同样是拥有把握着重兵的父王,这小子能够做到深入战场,凭什么他林牧不行? 念及此,他转身向旁边的父亲抱拳,诚恳道。 “父王,我愿为先锋,替父王拿下南阳城知府的脑袋。” 第二百一十章 备战 六日后。 夜黑风高云重。 淮南大营内。 风吹得营帐呼呼作响,透过营帐间的缝隙,隐隐看到一人半倚靠在椅子上假寐,刘越蹑手蹑脚地合上帘子,免得打搅了世子的兴致。 “是刘越吗?”秦钰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刘越拉着营帐的手一松,抬眼看到帐中熟悉的背影,急忙站好了军姿应答:“世子!” “进来!” 刘越听命行事,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世子怎么醒了?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本世子只是在忧心战事。” 秦钰转身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言语间竟有些担忧。 刘越反倒是有些惊奇,要知道秦钰又不是那种没有见过杀人、没有带兵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 以少胜多的战役,世子在辽东那段时间打了不知道多少回,光是传到淮南的,就不下三回,为何会在深夜忧虑。 刘越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 似乎是看出了刘越的犹豫,撑着床沿的秦钰坦诚以待。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争打响在即,昔日本世子带领的辽东军俱是在冰天雪地里长出来的野草。” “虽皮甲简陋,武器样式简单,杀伤力不强,架不住士气旺,对胜利和活下去的渴望无比强烈。” “江东之地,是个好地方,吃得是细米,穿得是棉衣,个个人高马大,便是披着铠甲的数量,都令辽东士兵望尘莫及,这是好事。” 秦钰透过暖黄的灯光看着刘越疑惑的脸庞,兀自轻笑。 “却磨去了人的斗志,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一失败,一溃即散,本世子怎么对得起那些江东百姓?” 刘越心知世子是被昔日飞将军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他干笑一声,缓缓解释道。 “辽东军与俺们江东之地自然有所不同,辽东军除了拼命,没得选,俺们有得选。” “故而倘若是对上辽东军,要么杀得辽东军寸草不生,要么辽东军主动撤退,否则断无取胜的可能性,可若对上江东周边的地界,一万人中只消杀了千八百人,军队便能一溃千里。” “云中侯气势唬人,实则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既然是同样的军队水平,便要看主将了,而世子是天下一等一的将帅,何苦为此担忧?” 听到要紧的话语,尽管刘越言语间都是在恭维他,秦钰使劲摇了摇头:“本世子担心得正是这个。”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主将可以提供战略,可是战术上执行的,莫不是林牧、你、还有一个张德,脾性各异,淮南与江南略有摩擦,心思不一,万一打起战来,两两相斗又该如何?” 轮到刘越沉默了,太仓促了。 这是这场战争最大的缺点,下面将军脾性没有磨合,林牧冲动鲁莽,思考事情并不周全,张德固执倔得如牛,而他脾气太过沉稳,按兵不动。 万一打到最关键时,有一方掉链子,就可能将几百上千人的牺牲扔进河水里,什么都没有捞着。 张德部还好,可林牧那边就麻烦多了,说到底至少表面上天下还是姓林,林牧虽被逼到墙角与世子联盟,可怎么样林牧不会自己砍自己家的椅子腿。 见到刘越沉默,秦钰微微蹙眉,询问道。 “你觉得韩子旬怎么样?可为一方将领?” 刘越恍然,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世子早有人选,赶紧答话。 “有将帅之风。” 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刘越却又想起他没有怎么见过韩子旬,这话说得太满,又添了一句。 “只是需要历练,此次大战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秦钰半眯着眼,在烛光下静静地瞧着刘越,刘越心里发毛,不知道世子心里在想什么,他低下头颅,不敢再看。 “你拟一份文书,送到江南军营中,提拔韩子旬为准备将,跟随林牧出征。” 秦钰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就算察觉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尹文和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刘越脑海中思索了片刻,沉声道。 “算账,吃饭,练武。” “噢!”秦钰随意敷衍过去,那日在江南营帐中所见,算是给了秦钰当头一棒,人多了,想要的东西也多了,心思多了,要干成一件事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推动。 尹文和故意给韩子旬示好,提醒韩子旬主动来他面前刷脸,未尝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 在韩子旬地位最低的时候买入,韩子旬若真是立下大功,尹文和作为韩子旬的引路人,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利益相关必将密切。 在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前,其实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若是战争过后,形成了各色利益集团,反过来会妨碍他的大计。 只要不出格,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成,毕竟管他们什么团体,都是为了他服务的。 “李修文那边,有动静了吗?” “有了。” 刘越俯身重重颔首:“这些日子,李修文联合其他文人撰写讨伐云中侯的檄文。” “有关云中侯不忠不孝,肆意造反,污蔑先皇的消息传播出去了。” “末将派出了三百人在江淮各大客栈前散发消息,沈姑娘、慕容姑娘、红羽姑娘三人也参与其中。” 谈到三个女人,秦钰摸了摸冰冷的床沿,耳边不由浮现三女的音容笑貌,他面上不动声色。 “神医那边呢?” “还在路上,周边的大夫和药铺,末将已经在派人管控了。” 秦钰很满意,他一个翻身,爬上了床榻,准备歇息,忽然想起了一事。 “草人扎得怎么样了?” 闻得此言,刘越摸不着头脑,打战带什么草人,草船借剑吗? 没有必要啊! 军中并不少箭矢。 疑惑归疑惑,刘越急忙应答。 “准备了,水匪俺们看得老老实实,不敢乱来。” 秦钰思虑了片刻,四处寻找有所遗漏的地方,最终视线落到了刘越身上。 “你不必守在帐前,大战在即,务必保全精力,多砍几个敌人的首级。” 刘越愕然,旋即俯首:“是!” 第二百一十一章 秦钰,这小子狡猾得很! 淮河北岸。 南阳城。 云中侯侯府。 打磨的光滑大理石般宛如明镜般反光,映照着堂中乌泱泱的一片。 风从淮河边上吹来,裹挟着潮湿的河水,从屋顶缝隙间丝丝缕缕浸入房中,风打乱了堂中人的发髻。 奢华的宅邸内,高坐堂上,穿着华贵的男子身上竟然泛出死气,鬓发散乱,一脸凝重,手里握着使者送来的檄文,掷在案几上。 “你们怎么看?” 秦钰率领十万大军讨伐云中侯的消息满天飞,闻得这个消息时,云中侯手底下的幕僚和军官一脸懵,他们在家吃着火锅唱着歌听着舞曲,忽然凭空掉下来一个人说要攻打南阳。 脑子反应不过来,先前他们还在不停地讨论着,淮南军与江南军大干一场后,他们怎么去收割。 谁料半个月不到,矛头完全绕了个边,指向了南阳。 急吼吼地被侯爷从被窝里抓出来,衣裳穿得尚未周全。 来之前,他们还以为故意喊出来的假消息,无数双眼睛透过昏暗的烛火粗略扫过檄文,一字一句控诉着他们的罪行。 “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大举义旗,清除妖孽。” 言辞恳切,句句真挚,说得他们好似做了能够下十八层地狱的坏事。 众人视线落到最后一个大红的章子前,还是江南名士李修文写的。 这这…… 秦钰来淮南才多久,一月?两月? 苍狼王韩子旬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武夫跟了就跟了,可是李修文这等才华横溢,名扬天下的名士竟然也归属了秦钰。 消息如晴天霹雳炸得他们脑瓜子嗡嗡。 云中侯见到场中一片寂静,无奈地按名号念出了人名。 “钟允将军,陈浩将军,许辉参军,你们依次上前来。” 被叫到名字的钟允,硬着头皮上前,恭敬道。 “末将在,侯爷请吩咐。” 闻得此言,云中侯“啪”得一下,砸在案几上,震得烛火轻晃。 “这半年来,本侯没少充斥府中幕僚,千金买骨,好歹整顿出了一副小朝廷的模样,是也不是?” “是!”钟允不敢怠慢,他急忙附和道。 “虽比不得金銮殿,但堂中人物俱全,领兵打战,宣发文书,应有尽有,又有侯爷这般天之骄子,您可任意发号施令。” “不过。”钟允恭维完后,就是要说到此次议会的重点了。 钟允严阵以待,又不禁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有了大概的计策,方才出言道。 “侯爷,人物俱全,末将以为,尚未能胜过秦钰。” 此言一出,众人越发沉默,他们心中或是无奈或是冷笑。 无奈的觉着秦钰恍若神人般的事迹,他们打不过是肯定的。 只是不敢说,藏着掖着,实际上脑子里早就想好了退路。 大不了收拾细软东渡,临走前再将整个南阳收刮一顿,秦钰再有能耐也不能十天内打败他们。 冷笑嘲讽的,多为一些文官,战尚未开打,淮南一方粮食都未集结完毕,就开始叫嚣着投降了。 便是三国时张昭也不成这般劝诫过孙权,实在丢人。 其中性子最傲,又恰好与钟允对不上的许辉冷冷道。 “尚未打,就先给人家跪了,长别人志气,坏自己威风。”说完转身看向云中侯,俯身道。 “依许某看来,秦钰为北人,回南天到了,淮南淮北百里之遥,他的身体未必能够适应得了。” “孙典英手下的部将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长途奔袭,侯爷十二万大军以逸代劳,在淮河上与秦钰决战,定然能将秦钰打得屁滚尿流。” “此乃臣之肺腑之言。”说着,许辉瞥了一眼钟允,很是不屑,侯爷要得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人吗? 分明是需要一个能够排忧解难,挽大厦之将倾的狠人,钟允还不够格,平日里只晓得打打杀杀,拍侯爷马屁。 今天一遇到大事,就拉胯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年给军中的银子都白花了吗? 听了半天肺腑之言的钟允脑瓜子一疼,这小子平日里压他一头,他捏着鼻子认了,怎么在军事上一个文人大大咧咧说什么? “侯爷,集结十二万大军,容易中了秦钰的诱敌之策,十来万大军可能全军覆没,甲胄剑士尽落入了秦钰之后,侯爷届时便没了栖身的根基。” “秦钰那小子狡猾得很,切莫被恐惧和言语冲昏了头。” 云中侯抚须沉思,他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心腹会如此直白地下了定论,这叫他如何是好? 天下之大,哪里有容得下他的地方。 若是直接退去,叫他舍了南阳这等地,岂不是在掘他的后路? 可钟允将事情说得清楚,他又怎么能听许辉的话语? 这些年的快活生活,让他的脑袋近乎生锈了,无奈之下,云中侯只得坦诚相待。 “本侯想活,诸位家眷财帛尽在这南阳城内,尔等必须寻一出路来。” 钟允一怔,他没有料到侯爷近乎无奈的坦诚,心情复杂,旋即正色道。 “各个关隘和豁口,都派上人去管制,一旦秦钰来了,水军先攻,消耗秦钰的主要部队。” “城上设置弓弩手,等他们大部队一上岸射箭,清扫掉一波,派出骑兵在城内,趁着他们人马疲乏,全面压上去砍杀。” “各个关口,水域设置好哨兵,南阳城从明日起全部宵禁。” “秦钰与魏王联盟,想来耗他一两月,若是迟迟没有占到便宜,不等俺们出手,秦钰手下部队溃散。” 听到了具体的步骤,云中侯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地,郑重地站起来沉声道。 “就依卿所言。” 许辉略有不满,却始终挑不出毛病来,只能悻悻闭嘴。 更令他不满的是,钟允单膝下跪道。 “侯爷,末将还有一计,恳请侯爷屏退左右。” 在场的军将们无不惊诧,许辉更是直接想留在此处,听听钟允到底说得什么话,架不住云中侯犀利的眼神。 许辉无奈,只得应声退下,临走前阴恻恻地看向了钟允。 钟允懒得理会他,一个眼神都不惜得给。 第二百一十二章 走为上计 待到宅邸内侍女、军官全部退去后,钟允方才出言道。 “请侯爷做好最坏的打算,匀两万兵垫后。” “倘若防线失守,侯爷可东渡淮河,有两万兵,即使无有今日的奢靡,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云中侯愕然当场,脚下一滑,直接落地跌入椅子中,他捂着眼睛,沉默良久方才抖着下巴哆嗦道。 “没有其他的出路吗?” 钟允定定地望着云中侯的脸色,几乎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时却又换了一种说法。 “昔日末将与辽东异族打过几次战役,北梁、兀良哈的兵狠厉异常,不咬死敌人绝不罢休。” “末将暗自估算了时间,秦钰离京到辽东,约莫一个月,真真驯服这些野狼般将士所耗的时间也不过一月。” 说到此处,饶是钟允早有准备,却还是再次惊愕秦钰手段的猛烈。 “几十万军队,是在一个月内打下来的。” “辽东苦寒,持续时间极长,锄头砸在泥地上,犹如砸在生铁,地未裂而锄头坏。” “他既然养得起几十万大军,说明靖北王府早有准备拿下大夏,否则便是将整个辽东翻了个遍也养不起几十万大军。” “若是能守住一月,皇帝定然会派兵来打,前后夹击,秦钰自然会不战而退,若是扛不住,侯爷早作打算为好。” “无论如何,秦钰不死,他夺取大夏江山的心就不会停,末将观秦钰的能耐,如无意外,迟早会再来攻打南阳。” 闻得此言,云中侯几乎瘫在椅子上,仿佛要与椅子融为一体,他紧闭着双眼,静静地听着钟允的大胆猜测。 “那本侯该怎么办?就地等死?弃城逃跑?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钟允使劲摇了摇头,这才是他要说得重点。 “不!侯爷还有扳回一城的可能性。” 听到钟允坚定的声音,云中侯扶着椅背,勉强打起精神来。 “说!本侯定然全部接纳。” 钟允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俯身扒拉着檄文,轻轻敲了敲檄文上的字迹。 “民心!” 民心?云中侯茫然失措,目无焦距,他坐直了身体,记忆中秦钰来到淮南干了不少好事吧? 又是救灾,又是分发粮食,除掉了故意趁着灾祸买卖人口的人贩子,还杀了杀良冒功的兵卒,干掉了强抢民女的孙典英,接收并且整顿了孙典英的军队。 光是他手底下的探子,探听到有关秦钰的消息基本上是好的,百姓们点头称赞的。 民心分明向着秦钰,怎么操控民心倒向他们,总不能学皇帝把淮河上游的堤坝给挖开了? 钟允松开了檄文,一脸严肃。 “我们要把秦钰的狼子野心撒播至整个大夏,让所有诸侯和亲王,甚至陛下知道,靖北王世子秦钰图谋大夏,荡平各大诸侯。” “平头百姓不足为惧,只要不造反,成不了事。” 在他们的认知里,民心就指地主士绅,王公贵族,其他千千万万百姓在他们的眼里不过就是一蜉蝣。 除非有人主动领导,将他们聚拢在一起,才有可能发挥一定的效果,譬如“天街尽踏公卿骨”的黄巢。 也只有在那一刻,像他钟允这样的士卒才会看到平头百姓,毕竟就算闹到了火烧长安,踏尽公卿骨的黄巢,碰上成建制的军队,一样被碾成粉碎。 不足为惧。 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就不一样了。 魏王手握十万大军,皇帝手中有六十万,吴侯手里有十万军队,蜀中王约莫十五万军队。 他们是真正能够搅动时局的人,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尤其是卷入其中的魏王。 本来就是林家人,总不可能帮着秦钰打自家人,必然多有提防,秦钰号称的十万大军中,真的有十万吗? 就算有,秦钰指挥的动的兵卒有没有五万都是个问题。 所以钟允可以断言,秦钰手中的兵卒,不超过五万,除去后勤,约莫三到四万。 倘若再在魏王与秦钰的联盟,不等他们动手,光是秦钰与魏王恶斗一番,他们就能捞到不少油水了。 “侯爷可派遣两个人,一个前往淮南营中,一个前往江南营中,挑拨二者的关系。” 了解了钟允的想法,云中侯精神气回了不少,面容都红润了,他抚着短须,思忖了片刻。 “本侯营中,有淮南文士吗?” “有”钟允重重点了点头,复又微微皱眉。“那人本是孙典英的谋士,半年前被抓了过来,若是派他去,兴许逃了。” “无碍!”云中侯挥了挥手。“大可将他的家人接过来,抑或是派遣几人潜入淮南好好关照他的家人便是。” 关照一词,云中侯特地加重了。 还能怎么关照?若是不依,便砍了他们全家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便是。 更何况此人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用些金银哄上一哄,便哐得他丝毫不惜命了。 钟允与云中侯对视一眼,兀自一笑。 “军中之事,本侯全权交予钟将军了。” “末将这就去准备。”得了话,钟允退出了营帐,沿着青石板路走到小泥路上,偶尔抬起头望着天,夜空中星星璀璨如灯,在茫茫夜色下熠熠生辉。 南阳可真是个福地! 钟允暗暗感叹,这等好地要是落入了秦钰之手,各大诸侯的好日子也就快要到头了。 走到一破败营帐外停下,兴许都不能叫营帐了,就是两块发黄的破布,两个小拇指细长的木头支棱着破布,勉强算个窝。 一个满脸污泥的男人像狗一般趴在窝里,裸露的背上几道骇人的伤痕,有新有旧,黑红色混合着血红色,在黑夜下显得可憎。 “啪!”鞭子划破空中的声响,紧接着就是男人无力的惨叫声。 钟允收回了鞭子,紧了紧腰带,低下头颅。 “彭武!本将军给你一个好差遣,干完了这事,许你一副铠甲,在我帐下充个兵卒,饭食管饱!” 彭武抬起头来,瞧见是熟悉的将军,根本不敢反抗,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眼泪哗得一下落下泪来,嗫嚅道。 “将军请吩咐。” “大好男儿,哭甚!”钟允手握住了军权,又暴打一通彭武,心情舒坦,他扔下一通纸笔。 “快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劝降书 翌日响午。 也就是六月三十这一日,秦钰刚打发走尹文和往淮河边上去查看水势,以及找相关的人修复周边有所损坏的码头,以确保出战时降低损耗。 刚准备打算吩咐将士们上菜,就碰见了前来手脚都哆嗦的彭武,还带来了一份劝降书。 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扔在地上。 秦钰严重怀疑云中侯是被他的名号给吓傻了,要么就是脑袋被驴踢中了。 否则,正常人但凡是听过他的名号的,怎么还会派人来写劝降书? 扫过彭武干瘪的身躯,露出的臂膀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渗透出衣服上的血迹,一进帐就闻到了刺鼻的腥味,嘴里念叨着耳熟的淮南口音。 一看就知道是淮南文士,在南阳遭了不少罪,临到帐前被云中侯硬逼着来送死的。 秦钰却无任何同情心。 毕竟嘛!淮南文士再惨也比不过淮河溃提时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要论对平头百姓生活的苦楚了解,彭武拍马也赶不上他。 毕竟淮河发生溃提时,他在南阳城里被人抽打着鞭子呢! 这年头认得了字,写得了劝降书的人,至少也是个地主。 地主一般居住的房子地势较高,田地环绕,手底下的雇佣户多得很。 就算大河冲垮了房子,还有这些年穿戴在手上的金银呢! 再退一万步来讲,半年前,也就是孙典英还活着的时候,这小子是孙典英手底下得意的参军。 是在一次强抢民女的路上,挨了人家的捶,临到云中侯抓壮丁的时候,硬塞给官兵的。 挨鞭子,被打骂,这不是活该嘛! 不把他抓了去,不知道多少人家被他出的馊主意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于情于理,秦钰对他没有半点同情。 更何况,他是长在红旗下生在春风里正儿八经接受过阶级教育的群众,怎么会同情一个剥削他人,压榨他人反倒坑害了自己的混账! 他嫌弃地打开了那封劝降书,粗略地扫过,他只觉得白白浪费时间,啥玩意啊? 他秦钰可是常胜将军,写得都是些狗屁玩意,如同嚼蜡。 第一时间想要找一些这段时间疯狂学习的历史典故,一一反驳,再将此人打出去。 或者干脆更直接一点,宰了彭武全当无事发生,好继续当他的纨绔子弟。 可偏偏问题就卡在这,无论如何,他是靖北王世子,是天下闻名的秦王殿下。 再纨绔,该有的样子必须得有,他是凭借靖北王世子在此立足的,从而拉起了他人生的帷幕。 这是铁打的事实。 所以他必须得遵守这个身份带来的束缚,即是大夏的规矩。 就是无论你怎么荒淫怎么荒唐,面子上一定要过得去,虽然他很想直接带领大军冲入京城,将林青天,以及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贵族蠹虫们杀个干净。 但是实际上不行。 最起码,也得等到他秦钰将周边的诸侯扫干净了,他才能将那些玩意一网打尽。 否则肆意妄为,滥用武力,他会将天下人全部推到对立面,百姓嫌他没有个人样,今天杀使者,明天是不是也得拿他们百姓开刀? 士大夫觉得他不入流,诸侯一方打心底瞧不起他,各个层级的人都得罪了一遍,届时他真的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子是没有办法建立一个伟大的国家的,更别说得到那些人的承认。 尽管秦钰打心底就不稀罕这些玩意,由衷地希望天底下的百姓不再拘泥于阶级身份和虚无缥缈的面子。 但是社会规律就是如此,秦钰再强也跳不出这个规律。 最起码,目前为止,他没有这个本事。 这封劝降书带来的影响,远远超乎秦钰的预料,它带来的是一个警醒。 一个关于他不同于大夏所有人的思想,包括现在河对岸可能处在焦虑中的云中侯,以及跪在账外等候他招呼的张德等人。 就这样思索着,秦钰手上动作未停。 他当着彭武干瘪消瘦的脸颊,大口大口嚼着猪肉,刘越眼疾手快地给他倒酒。 接待使者,却一言不发,只顾自己吃喝,那使者连个座位都没有,俨然是一副纨绔弟子的模样。 不知道隔了多久,账外等候的众将们略有些担忧。 这位主子是个厉害的人物,但是不代表他们厉害,念及可能发生的战争,又回想起自己在军中吊儿郎当的时候,心中不免忧虑了起来。 尽管秦钰没有孙典英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手段也厉害,可秦钰再厉害,那也是他本人的能耐。 倘若败了,他也有的是法子逃跑,而他们就完了,谁叫他们在孙典英治理下天天混日子,不是去平头百姓家抢点鸡鸭,就是去偷摸些李子桃子。 即使在秦钰这些日子的督促下,改了不少,可长久养成的习惯,多少会有痕迹。 万一再发生一些其他的变故,就凭他们的本事,担得起责任吗? 他们心知肚明这位主子,秦钰能耐大得很。 闯入军营杀了孙典英,单枪匹马一人进入了十万大军中与魏王谈成联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身上这些毛病。 现下面对南阳城十二万军队,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帐中打着什么心思。 “世子有口谕!” 这话一出,众将纷纷心惊肉跳,口谕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传话人却毫不避讳。 刘越掀开营帐,随意道。 “请会写文书的参军入账内。”见到众人神色紧张,刘越复又放缓了言语。 “其余的各归各位,战前莫要被小人诓骗了,耽误了备战良机。” 此言即出,众人情知事情未变,纷纷松了一口气,恐惧消散了,他们自知无法干涉秦钰的决定,纷纷散去。 唯有那张德和几个会文书的参军进了帐中。 秦钰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笔墨,随意点了个人让他写上一篇骈文,大骂云中侯不忠不孝,久居江东之地,却半点人事不干。 参军就是参军,三下二除五,一片辞藻华丽的文书便出了来。 秦钰举着文书看了半天,眉毛微蹙,将文书撕了个干净,抄起旁边的笔胡乱画了几笔,盖了个大章,随手扔在彭武边上。 “你可以滚了。” 彭武眼泪都流干了,揩了揩眼泪,拾起地上的文书仓皇而走。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战前动员 彭武仓皇而走后,秦钰做下大骂一通的荒唐事后,却没有打算清退剩下的人。 他今天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了半日,本来想继续陷入睡眠,却在看到劝降书后精神了不少,更改了计划,恰好刘越、张德,以及手下几个文士都在此。 未时。 烈日当空,恰逢太阳最火辣的时间段。 宽敞的大帐内,尽管只有只有七人,帐内却仍旧闷得像蒸炉。 等到秦钰亲自下令,几个侍卫眼疾手快地端上椅子和案几,以及放上早已准备酒食,请几位要员入座。 原本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的秦钰特地进了内里,换了一身铠甲,中间象征着地位的金玉腰带挎在腰间。 当然事到如今,前些时日怀疑秦钰身份,质疑他的能耐的那些人统统都不在意了,大敌当前,个人情绪和身份微不足道。 秦钰全副武装坐到椅子上,粗略扫过在场的人士,按照刘越所提醒的名号依次念了出来,场面瞬间严肃起来了。 “统制官刘越,准备将张德,参军胡宏中,主簿黄闻,军中能够做决策的俱在此处,当然还包括本世子,这个镇北王世子,张将军?” “末将在。”坐在最右边的张德立即起身。 “张将军,半年前本世子原是寻常京城纨绔子弟,小半年前被皇帝和诸位大臣联合赶出了京城……” 说到这里,秦钰有些恍惚,他来了约莫半年了,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总之,本世子亲身试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必为一时身份高低而丧气,本世子昔日因为醉心酒色,各大官职制度也不甚清楚,若是此战胜后,将军有意,大可先行告知与我。” “承蒙世子看重,末将定将赴汤蹈火。”张德不敢有所怠慢,之前因为撺掇军将讹钱已经招了世子的厌恶,能留在军中担任要职,能够带领几千兵上战场,便是世子心胸宽广。 若是此番不拿出些战绩来,就是世子再宽宏大量,他也不能在继续呆下去了。 念及此,他一脸正色道。“世子聪慧,这些小事,定不会叫世子烦恼,只要世子开金口,此番战役,末将愿为世子效犬马之劳。” 说到这里,张德越发严肃,言语间停顿了片刻,又道。 “不过世子,此番慎重,那魏王世子恐不可信,还望世子好生考量,以防背刺。” 此话一出,周边各大军将和文士或是神色古怪或是心底冷笑。 而帐内这些人,别人倒是看笑话,刚刚被秦钰提拔了,原来的准备将,新上任的统制官,统领一万大军,秦钰身边的当红军将刘越心里尤其不屑。 他跟随秦钰时日不算久,却也能揣摩出秦钰的一些性格。 人世子本就抱着能结盟就结,不能结盟就算了的心态前往江南,此番不过是借着江南的势头疯狂给云中侯压力,逼得他们自乱阵脚,最次也能将他们死战的心动摇。 人心溃散,届时一旦乱起来,云中侯不战自溃。 这小子脑瓜子单纯,除了打战就是打战,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惹得这小子开口讨论政治,若是讨论要事,那也算得上脑子开窍了,偏偏说得是提防魏王世子。 当初是谁听了魏王世子的撺掇,伙同手底下的兵卒大闹一场,逼得世子不得不开放库房,拿刀砍了几个人头,方才平息? 既然提防魏王世子了,要不要提防他张德? 世子既然敢和江南联盟,又敢启用张德这个蠢货,定然经过仔细考量和利益权衡的。 这小子突然来这么一句,是自己找死吗? 临到阵前,怀疑自己手底下带兵的将军? 虽然秦钰不似南宋年间宋帝赵构,蠢钝如猪,发十二金牌召回前线正打得火热的岳飞,可这是在秦钰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战时人的精神本来就紧绷着,万一来个有心人传点谗言,临阵换将的事并不新鲜。 他张德前途本就堪忧,撺掇的事始终是他身上的污点,还不老老实实闭嘴,拿着敌人的人头换取秦钰的好感和奖励? 想当初他张德率领百骑从兀良哈中千人的大队里窜了来回,这是何等英勇的战绩,虽说运气不佳得罪了皇帝,被扔到了孙典英军中,才能迟迟得不到展现。 可是现在换成了英明神武的秦钰,本该在秦钰手底下大放异彩,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反过来提醒世子提防魏王世子,这不是脑袋瓜被驴踢了吗? 张德就没有想过吗? 他刘越从一阶普通的副将,一跃成为了统制官,而张德比他早早入营,今日却连副将都当不 了,做个准备将。 大好年华浪费了,现在还在一个庸碌的准备将上打转。 张德就没有想过其中关节哪里出了差错吗?他不觉得羞耻吗? 话又说回来,这些日子瞅着秦钰的雷霆手段,以及简朴生活,对比在座醉生梦死,耽于享乐各大参军副将,这些人都应该为自己感到羞愧。 不过,刘越思维散发着,回到自己身上,他脑袋一懵,自己也在秦钰身边,回想起那些年的自由散漫的生活,天天啃着吃食的,他也应该感到羞愧。 好像刚刚也应该自己抢过来写文书,好歹他是读过几年书的。 “本世子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就在刘越胡思乱想时,身前的的秦钰一脸无所谓,但回复时仍旧认真诉说道。 “行兵打战,看重的是主将,看重的是兵员素质,这都是些基本道理,本世子没有必要和你们掰扯,本世子的意思……” 在场的军将和参军们各自哑然无声。 秦钰扫过一众人等的脸色,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本世子想借助这一战,打出咱们淮南军的威名,重振淮南人心士气然后前往南阳,稳住局势,再与辽东军民互通有无,最终……” 说到此处,秦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打翻这个破烂的林氏皇朝,将京城里那些贪官污吏、吸人血的亲王蠹虫一并斩于民前。”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意 众人听到此处,眼神不免浮现一抹慌乱,纷纷看向对方,却又在慌乱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刘越率先俯身下拜出言道。 “愿为世子效劳,成就不朽的基业。” 其余人慌慌张张地想要跟着刘越的步伐,依次上前表达他们的忠心。 秦钰没有搭理刘越,也没有叫他们起身,他再一次提高了嗓音。 “然而这些时日,我在军中见到了如乔复将军害怕敌人如虎,趁本世子虚弱时故意狮子大开口,如张德将军般患得患失,又有前些时日军中动荡不安,怀念前东家的破事。” “想来不少人欺我年轻,不懂军中事故,故意往前东家的方向拉,今日还有云中侯这等绣花枕头欺到头上来,便真以为本世子是那京中的纨绔子弟?这些人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听得最后一句,众人眼皮跳了跳,刘越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这些时日世子的王霸之气越发浓郁了。 其他人倒可以装聋作哑,作为营帐内名义上官位最大的,刘越硬着头皮询问道。 “世子当以为如何?” “寻李修文来,写一封文书昭告天下,记录淮南此地所发生的一切。”秦钰瘫软在木椅子里,面无表情道:“不必等打赢了战,直接发,将本世子的心意通告全天下。” “敢问世子是什么心意?” 寂静中,刘越单膝上前,继续硬着头皮道。 “明定本世子与云中侯一战所涉及的事项,而既然开战,号召任何有志之士,想要一统天下者,想要推翻腐朽王朝者,战后尽归南阳,抑或是转道前往辽东,本世子千金买骨,绝不薄待人才。” 第一件事,到处宣扬秦钰与云中侯的战事,他们一直在干,却从来没有这样正式,范围从江东一地的小打小闹牵扯到了整个大夏人才的来往。 关于人才一事,刘越早有预料,皇帝下旨开恩科,吸纳各地人才的事,路人皆知,在这方面,世子是天然占劣势的。 政治中心触手可得的政治权力,京城积攒下来的财货和百年来养士的精华,对任何一个远离政治中心的士子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而辽东苦寒,又远离发达的平原,士子们在辽东过活,甚至连一个普通的江南百姓家生活水平都比不上。 任何一个江南人都不乐意舍弃故土前往冰冷的辽东,如今真要打下南阳,江南富饶,又是他们熟悉的气候的口音,江南的士人自然不用说。 毕竟秦钰打战尚未有过败绩,又无皇帝的阴狠与患得患失,不用担忧随时触怒了皇帝,就被流放到了辽东,甚至被诛九族。 偏远地区的人才便是为了过上好日子,都会来南阳一趟。 想明白了这一切,刘越却还是有些犹豫,踌躇地看向了张德,渴望张德能够上前来说些什么,奈何张德莽得一批,能憋出一些话语,还是临时听手底下的幕僚说得。 尽管看出了刘越的犹豫,却摸不着头脑,明明世子说得对啊。 “末将赞成!”张德想也没想,学着刘越的动作膝行上前。 赞成! 当然赞成! 前往淮河查看水势的尹文和偶遇一些事,忽然掉头回来,寻找秦钰商讨,刚掀开帘子,便听得秦钰下达的命令。 恰好旁观了一切的尹文和打心底附和着,自从秦钰百里奔袭前往尹府寻他时,尹文和便有所猜度了,这小子打心底是将大夏的每一处当成自己麾下的土地,尽心尽力。 这次发布文书,告知整个大夏,秦钰的野心显露无疑。 虽然定会有酸儒讽刺秦钰居心不良,花钱卖力不过是为了图谋天下罢了,分明是个狼子野心的逆贼。 可自古有言,君子论迹不论心,一个能够亲自前往堵决堤的河水的帝王,和一个只会高高坐在龙椅上享乐大肆屠杀的昏庸帝王,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现如今秦钰率领三万大兵陈兵在淮河南岸,造反的事钉在铁板上了。 尹文和扫过场中跪地的两位将军,撇了撇嘴角,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害怕秦钰造反,从而牵连全家?要害怕也不该这个时候害怕。 当秦钰杀了孙典英,而张德刘越二人非但没有为孙典英报仇,反而跪地求饶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绑定在秦钰身上了。 不管他们惹事不惹事,皇帝追查起来,他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脱。 不造反就是死路一条的事,为什么要在此刻犹豫? 就在尹文和胡思乱想之际,刘越和张德对视了一眼,向来看不对眼的两人在这一刻产生从来没有过的默契。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封侯拜相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没有任何不抓住的理由。 即使迟钝如张德也从中发现了一朝做天子臣的机会。 两人双膝跪地,重重磕头,异口同声道。 “末将附议!” 有了两人的带头,其余几位文弱的参军,也跟着他们的步伐虔诚跪地。 而尹文和环顾四周,一个个跪伏在地的屁股,低下头颅看了看自己,恍然发觉其他人都赞成了,只有自己空着手回来,傻愣愣地站着,迎着秦钰疑惑的目光。 尹文和头皮发麻,旋即抱拳,最后一个附和道。 “小人附议。”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去观摩大河吗?”秦钰微微蹙眉,疑惑道。 “江南那边传来消息,云中侯派遣使者前往军中做说客。”尹文和抱拳道。 “哦。”秦钰面无表情,继续思索着文书该写的内容,余光瞥见尹文和一脸忐忑。 “他们闹不出什么乱子,韩子旬在,不必担忧。” 这些事情,他早就料到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尹文和见到此番情形,心知肚明秦钰早有所准备,便也不再提,俯手一转话题。 “世子还有他言?” “当然。”秦钰颔首,淡淡道:“叫李修文添些行文规格形制的,用秦王印章盖上,将此番说法眷写完毕,分发给各路诸侯。” “尤其是皇帝那边,多写几份,快马加鞭十天内派人送到御前,其余等全部眷写成布告贴在路边,让天下百姓都知晓。” 尹文和听得仔细,抬眼瞧着越发有王霸之气的秦钰。 “是!” 第二百一十六章 骑脸嘲讽 话说不管尹文和还是张德几人的心思到底如何,都不影响这次文书的下达,折腾到天边的太阳没入山林,漫天的晚霞给无趣的天空涂抹上一朵耀眼的亮色。 就在尹文和、刘越几日忙活着寻人写文书时,离淮南不过百里的淮河北岸。 一栋豪华的宅邸内。 一个瘦削的汉子,身着锦衣的男子翻身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一脸怒意瞪着旁边的缩着身子的彭武。 “干成了没?” 彭武抓着凌乱的衣裳,额头冒着冷汗,咬着牙关轻轻晃了晃脑袋。 “没有,小的……”彭武欲哭无泪:“小的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被赶了出来。” 云中侯嫌恶地瞧了一眼彭武,随手抄起案几上的烛台砸在彭武的头上,哐当一下,鲜血迸溅。 彭武却无心遮挡住伤口,任由鲜血模糊他的双眼,哆嗦着嘴皮,忐忑道。 “侯爷,秦钰送了一份文书,说是要送给您的。” 云中侯坐了起来,面色难堪,满含怒意质问道:“在哪?” 摸索了半天,彭武好不容易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副文书,云中侯瞧着皱巴巴的玩意,怒气蹭得一下窜到了头顶,站起身来三步做两步,一脚将彭武踢到在地。 “没用的东西!拿点野东西糊弄本侯,真当本侯是傻子不成?” 彭武跌倒在地,要害裸露在云中侯面前,一脚脚下来,他的腹部犹如刀绞般疼痛,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里喊道。 “冤呐!侯爷!这就是秦钰的亲笔信。”彭武嗓子都快喊破了:“千真万确,文书上有印章。” 他紧紧抓着文书,急忙掀开粘合在一起的文书。 云中侯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最下方有一个大红的印章,他面色稍缓,却在瞧见文书内容的那一瞬间,身体的血液疯狂往上涌。 他控制不住地转身,抽出放在厢房内的刀,冰冷的刀刃在月色下闪发青光,彭武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后挪。 “侯爷饶命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秦钰写的文书一放到衣服里就皱得不成样子,好端端的宣纸变成了一团废纸,就连图纸上的花纹都不见了。 彭武转过身,踢着后脚跟,双手挣扎着要爬出房间,叫嚷得整个侯府都听到了。 急匆匆赶来还未换下一身铠甲的钟允,眼瞅着彭武差点就要成了云中侯的刀下鬼了,他方才出言道。 “侯爷,稍安勿躁。” 被愤怒充斥着脑海的云中侯方才清醒了些许,他掷下刀刃,扯下彭武手中的文书,扔到钟允怀里。 钟允麻利地接过,只是一眼,脑海中“轰”得一下炸开了。 只见文书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 “你不配!” 两军交战前所写的文书,竟然这般草率。 这是打心底瞧不上他们啊,连多费一些笔墨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想云中侯也是一番豪杰,上过战场,从羽箭、刀枪下活下来的狠人,今天一朝被一个小鬼当面嘲讽。 这要是传了出去,堂堂云中侯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钟允胸脯上下起伏,沉默了半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出言道。 “侯爷,江南军那一方面,是末将最得意的心腹,定然会给侯爷一个答案。” 云中侯拳头握得嘎吱响,闻得此言,想起钟允的手下,他面色稍缓。 见到此状,钟允方才继续道。 “文书上还有小字,侯爷大可听上几分,看看秦钰到底要干什么。” 云中侯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攀着床沿,一脸铁青。 “念!” 钟允将文书扔在地上,侥幸从愤怒无比的云中侯手底下活下来的彭武拾起文书,战战兢兢地展开文书。 “是。” 彭武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方才扯着嗓子念了起来。 “本世子……” 云中侯脸色铁青,钟允眼疾手快地踢了一脚彭武,呵斥道。 “我们又不是异族,就说什么意思,别叽叽歪歪个不停,说重点。” “是……是!”彭武捧着文书结巴道,可等他弄清楚大概内容后,他脸色惨白,耷拉着眼皮悄悄瞄了一眼云中侯,现在死和待会死,似乎都一样,他吞了吞口水。 “云中侯福德浅薄,不忠不孝,愧为侯爷。” 在旁边认真倾听的钟允眉心跳了跳,话难听,却还是普通的骂人方式,不足为虑。 扫到另一行,彭武的手颤抖着。 “攀附在百姓头上的硕鼠、吃人血肉的蟑螂。” “靖北王世子为民做主,清扫云中侯这等腌臜之物。” 硕鼠、蟑螂、腌臜之物! 每一条都是直接攻击侯爷,钟允眼皮跳得厉害,不由自主地看向侯爷。 果然,侯爷满面通红,咬着牙关嘎吱作响。 彭武只是看了一眼,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 钟允很是不耐。“继续念。” “世子还说,要以南阳为大本营,招纳各地人才和精英。” 这次轮到钟允磨牙了,十二万大军屯兵在此,这小子仓促建成的军队,连淮河北岸的边都没靠着,就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要攻下南阳,还要以南阳为大本营了? 这是对于他这个守将极大的侮辱。 可气恼过后,钟允忽然捻须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小子怕了。” 云中侯懵了,望向钟允的眼里充斥着困惑:“钟将军怎么看?” 钟允亲自给云中侯倒了杯茶,徐徐道来。 “侯爷,秦钰分明是在虚张声势,故意激怒咱们,逼得俺们主动出击,进了他的圈套,这技巧太拙劣了,小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牙没有长齐的小屁孩,末将之前肯定估摸得对了,他手底下三五万兵,对上咱们这十二万,无异于螳臂当车,就是十二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只要咱们守好城池,不过一月,秦钰必将退去,届时咱们乘胜追击,咬下他一块肉来。” “若是末将的心腹再去撺掇江南,这小子怕是连三万兵都凑不出来,咱们关门打狗便可。” 闻得此言,云中侯面色恢复了些红润。 就在这一刻,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报!侯爷、将军,派出的使者脑袋回来了。” “哐当!”茶杯破碎,云中侯坐在床边,透过雕花的窗户前瞧见了天边晚霞,心底不由得掠过一抹凉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开战 当钟允心腹的脑袋被仆人捧着端了进来的那一刻. 钟允望着血淋淋的脑袋,抽出了腰间的剑看断了案几上的边角。 “秦钰小儿!我誓杀汝!” 云中侯跌到在床边,握着拳头,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战争中个人的微小情绪不足挂齿,即使他们身居高位,却不能对战场上突发的战况有任何的影响。 或许更加准确的来说,无论是谁的情绪或想法,都很快淹没在即将打来的战争浪潮里。 因为第三天,原先来回派使者通信、写着花里胡哨的文书等等看起来惊心动魄实则琐碎到了极点的破事消失了。 正式进入了战场。 钟允指挥着各大将领,开始拆除任何通往南阳的桥梁。 除了与外界诸侯交通的桥梁还保留着,其他的要么拆掉,要么干脆废弃,严禁任何人通过,南阳城前前后后囤着各大部队,连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秦钰率领三万大军驻扎在淮北对岸,一眼就能望到南阳城的牌匾,秦钰征用了各大码头,任何船只经过都要经过兵卒的检阅,方才能够通过。 同时尝试着开始搭桥梁,以保证在天黑之前,渡过淮河,攻到南阳城城下。 且说,年前那一场场在西域的大战,传到中原来时,任何一个有见识有能力的军将都知道秦钰此人敢打敢冲。 秦钰手段狠辣,领导力极强。 即使在顽劣的天气下,他们没有带够足够的干粮,没有水源,也能杀出一条路来。 因为秦钰手底下的军将很多都是从深山老林里薅出来的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他们不懂汉文,更别说读过什么兵法了,只要有一股气在,就能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只为胜利。 无论是冰天雪地艰难求生的辽东异族,还是仿照大夏制度建立了王朝的北梁国度,在秦钰的狂追乱撞之下,一切人心、道德、贵族、官吏和计谋装备都沦为了铁骑下一抹黄土。 所以,和之前真刀真枪的干相比,秦钰这些时日捣弄的文书不过是一些无趣的表演,用处有一点,但是不多。 真想要人才蜂拥而至朝着他的身边过来,至少也得他拿下南阳再说。 这一次,若是秦钰真的拿下南阳,不管手底下的兵死了有多少,他此行的战略意义达到了,以南阳为陪都,联络辽东三地,从此以后,狗皇帝的命令对于整个大夏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这一幕几乎等于撕破了林青天故意营造出的假像,彻彻底底打响了反抗林青天的第一枪,拉开了时代的序幕。 可若是秦钰闹了一个大圈,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使得坐在南阳城中的云中侯大出洋相,却因为不熟悉淮南的地理,让云中侯将脑袋割了去。 他秦钰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得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桥梁被毁,想来是世子发布的文书告知了天下,有各地使者被杀的缘故。” 淮河南岸,瞧着三里外的兵卒们砍断了绳索,全副武装,披着一身银白色铠甲的刘越脱口而出道。 “云中侯是个绣花枕头,他那守将钟允是有些本事的,世子骑脸嘲讽,他忍了下来,甚至连自己渡桥的桥梁也给削断了,似有学项羽破釜沉舟之义。” 然而披着同样形制的张德张将军,听得刘越说了一大段分析,却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蚂蚁般蠕动的兵卒。 “一群废物。”急匆匆率领一千骑赶来的魏王世子林牧,披着一副金色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一脸的不屑。 “南阳城易守难攻,现下他们主动出击,何不趁机杀掉一群,动摇他们的军心?若是能提前杀了他们,保留了部分桥梁,届时岂不是省下了一大工作?” 说着,林牧抽出身后的箭矢,拉弓、搭箭,就要射出箭矢。 不料,刘越眼疾手快地摁住了林牧的箭矢,使劲摇了摇头。“不可。” 他顶着林牧愤怒的表情,一脸冷漠,沉声道。 “此番是钟允故意留的,是诱饵,诱俺们过去送死,届时箭矢齐发,莫说三千,就是三万都得送在这。” “那就偷袭,趁夜摸上去,占领城墙。”林牧虽然气愤却也不是傻子,闻言收回了弓箭,思忖了片刻,继续道。 “天黑抑或是明日雾气一起,借夜色或是雾气,此地佯装进攻,派出两百死士从水门拿绳子潜入,贴着河堤行走……” “不可。”刘越仍旧摇头。 “钟允此人心思缜密,想来这些时日定然对你我行军打仗的规律摸索出来了,此番定然会安排了足够的人员,来回巡逻,死士莫说碰到大营,便是刚上岸就被砍了脑袋。” “且此番攻打南阳,南阳百姓多有害怕我军进入城中滥砍滥杀,轻易信了云中侯所言,多有悲愤,兵书有言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林牧低下头颅,思索了片刻,瞧着宽阔的大河,疑惑涌上心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怎么过河?” “几万兵卒莽过去找死吗?” 原本一直在沉默的张德听闻林牧所言,顿时一股气涌上心头,要不是这鸟人疯狂撺掇他,他怎么会沦落到一个准备将,被小了一辈的刘越压他一头,言语不耐道。 “世子早有准备,你只要安心做事便可,这里不是江南,更不是你发号施令的地方。” 这话呛得林牧心间蹭得一下燃起了火苗,却又碍于不是江南,平白与军将交恶,只会葬送手底下的兵卒甚至自己的性命,只得沉默不语。 刘越见状赶紧打圆场:“世子有所不知,前些时日尹参军主动提出可以飘过淮河的法子,淮河边上多有木头,只消砍伐后烤火烘干,做成木箱,再用绳索窜在一起,渡河犹如踩在平地上。” “若是等天黑,或是雾气,不消一日就可搭成一座桥,直接渡河。” 闻得此言,林牧激动地舔了舔嘴唇,摸上腰间的兵器,再问道。 “秦钰有说什么时候发兵吗?” 张德冷着眼睨着林牧,冷冷道。 “世子没有下令。”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扎硬寨,打呆战 “没有?”林牧几乎跳了起来,秦钰肚子憋着什么坏水? 前面就有十二万大军囤兵,几万担粮草和数百辎重摆在眼前,万事俱备,就等主将下令了,结果大战一触即发时,秦钰却一句指令都没有? 他疯了啊? 还是秦钰忽然恢复了本性,尽情享受着快乐生活,不管不顾了? 阵前临阵撤退? 现今这一场战争,胜败的最关键就在于秦钰身上,明明此刻就该直接出手,强行渡河,将那些毁坏桥梁的人砍翻在地。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应该具备的素质,以秦钰的能耐,他会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吗? 林牧的视线落到了淮河北岸,他脚下的土地地势较高,可以将对面的一切揽与眼中。 南阳城大门前,宽厚的城墙下,眼瞅着兵卒们一刀一刀砍断绳索,有条不紊的摧毁着通往南阳城的桥梁。 他只觉得此地气氛充满了危机,因为现下这儿有着天底下名声最大的军事家,也有可能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 “不发布军令,就等咱们在这看着?” “南阳这些年在云中侯的大肆努力下,变得易守难攻,所以就不攻了吗?” 听得林牧咋咋呼呼的声音,张德越发不耐。 “世子又不是你这样的二世祖,只会叽叽歪歪。” 河水拍打着岸边,溅在铠甲上,张德挥去水珠一脸不屑道:“打打打,有什么好打的?你要真有本事,直接派兵去打啊?在俺们面前指点有什么用?” “世子和尹参军想出的法子,不消半日,便能运几千士兵,你来了两天,一点事都没有干出来。” 林牧愕然,印象中的张德可不是什么能言善辩,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忽悠他轻轻松松,今天竟然直接反驳他,一点脸面都不给。 当下憋着气呵斥道。 “放肆!你区区一个准备将,敢对本世子说这种话!” 张德嗤之以鼻,冷笑两声。 “什么世子不是世子的,战场上真刀真枪上,刀砍下才知道谁是英雄。” 林牧气得脑袋发懵,他抽出了刀刃,就想砍了张德。 张德丝毫不怕,也跟着高举着腰间的铁锤,扬了扬下巴,眉毛一抖嘲讽道。 “来啊!来啊!” 一个养尊处优的二世祖,想和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打,不是找死吗? 正好合了他的意,新仇旧恨一起算。 林牧舞着剑,一股气冒上头领,今天他非得试试! “轰!”浪潮拍打着岸边,些许水啧溅到脸上,林牧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他眯着眼想着,他来此处就是为了摸清楚秦钰的行军打战的谋略。 秦钰定然是许诺了什么,否则怎么驯得张德老老实实? 这两日,他观摩着昔日号称飞毛腿的游兵散将,在秦钰半个月不到的整顿下,竟真有几分精兵的气势。 虽然步履仍旧不够整齐,来回也有些许军官士兵闹事,却只是小打小闹,并不影响大局。 此人的手段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现在他和秦钰手下的军官闹翻,岂不是得罪了秦钰,毁了自己的打算,还坑害了自己以及父亲的前途? “别打别打,世子自然早有打算,云中侯的军队都是些草包,只想仗着城墙躲着不出来,俺们都是同一路,怎么杀敌砍脑袋才是。” 就在刘越绞尽脑汁想要缓和两人之间的龃龉,却见林牧收起了剑,往前大步一迈,似乎是懒得搭理张德。 “走,找镇北王世子去。” 张德握着锤子在空中晃了晃,觉得无趣,干脆走像相反的方向,去河边和兵卒对接,而刘越回头望着有条不紊的云中侯军队,幽幽地叹了口气,紧紧跟了上去。 大营内。 秦钰靠在软榻上,一身黑袍,丝毫没有换上盔甲的意思,腿边一个带着蓝色宝石的绝色女子轻轻替他捏着脚。 旁边背着巨剑的红衣女子捏着扇子轻轻扇风,秦钰面对面一个容貌冷艳、气质高傲的女人伏低做小,半跪在秦钰边上,捏着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他嘴边。 秦钰囫囵一口吞了干净,腮帮子鼓着,含糊不清地问着尹文和。 “码头修缮的程度有多高,还有多个码头没有完工?” 尹文和眼观鼻鼻观心,仔细答道。 “淮河边上还有三个码头尚未修缮,人太少了,幕僚也太少了。” 秦钰抓着红羽的发丝,轻轻嗅了嗅,淡淡道:“那浮桥真不会出岔子?” “小的试验过了,世子大可放心。”尹文和重重颔首。 “只是水中沉积过多,需要很多人手疏散和打捞。” “那就依你,加派人手。”秦钰顿了顿。 “本世子再次强调,没有本世子的口谕,不得有任何动作,违令者杀无赦。” “世子!”李修文硬着头皮掀开营帐,赶在两位大能之前抢先问道。 “要不要先去派人拦下毁桥的兵卒,小的来时便瞧见了骑兵和大旗。” “不用!”秦钰懒洋洋地瘫软在榻上,神色自若,仿佛叫嚣着开战的不是他。 紧接着刚刚进帐不久的尹文和,来之前眼见了最后一座桥梁成了废墟,然后点兵退回了南阳,尽管坚信秦钰一定有妙计,他也忍不住开口道。 “那不如派江南军队上前?” 秦钰终于一改先前的懒散,撑着床沿立了起来。 “船只战马,早就准备了齐全,这番急躁是要将本世子的部署全部暴露在外边吗?那还怎么打战?战前讨论不是早就说了,临时更改可是大忌。” 尹文和愕然,额头冒出些许细汗,他低头思索了一会,揩了揩头上的汗,旋即抬头又改口道。 “不若世子,现在就带兵击鼓,彰显我军之气势,也能压下某些军将发生的矛盾。” 击鼓? 击你…… 听着尹文和的话,秦钰愣了半天,差点骂出了脏话,旋即想起这两位从来没有接触过战场,仅凭着书上的战役,在这里纸上谈兵,实乃正常。 本是好意为军队做些贡献,他若是呵斥他们,反而容易凉了他们的心。 “你们二人是个能人,却不是在军事上,早些退下。” “本世子,这是在扎硬寨,打呆战。” 刚想抢在林牧和张德面前掀开营帐的刘越,却愣住了。 扎硬寨,打呆战。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开战! 秦钰眼尖的瞅见了刘越,眼中虽然疑惑,心底却暗自欢喜。 “你怎么来了?” 可算有个懂军事的,就凭这些文人的掰扯,万一他自己是个不靠谱的,临时带着人,舞动着军旗游走击鼓给兵卒们鼓舞士气,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在旗子游走的瞬间灰飞烟灭。 那些兵卒们定然会怀疑他秦钰能力不足,夸下海口,临到阵前却仍旧是一副飞将军作态,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届时,他可真成了天下第一的笑话。 就依他们这些手段,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也能葬送在他们手里,文人领兵的可怕,秦钰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现在有个明白军事的来了,属实轻松多了。 刘越按捺下心中的焦虑,言语平缓地反驳着两位参军的说法。 “参军,此番变动,众人都会以为世子学了孙典英孙狗贼的毛病逃了,军心动摇,如何打战?” 尹文和闻言,他虽没有打过仗,却是知道动摇军心的后果,瞬间闭了嘴。 而在这时,风吹得极大,营帐吹开,对面的船只开始集结了,一只又一只地沿着河岸聚在一起。 “世子,南阳城周围桥梁俱已隔断,似乎有水船开始驶向大营,此时扎寨怕是来不及。” 见到刘越一脸谨慎,他当然给足了刘越面子,指了一个最贴心的侍卫,示意他赶快给刘越抬椅子,倒茶。 这些时间,各地的供给和粮草接连不断,茶水和酒水在军中是不缺的。 没等侍卫出营,一只白嫩的手探了进来。 “怎么不给我倒茶?”林牧松开帘子,信步迈向秦钰。 “世子好福气!美女作陪、兵权在握,乐不思蜀,乐到连军令都忘了下!” 秦钰自顾自地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失心疯了,放着好好的江南大本营不呆,跑到前线来找死,找死就找死,平白来给他找不痛快,无奈地挥了挥手。 “再给魏王世子倒一杯茶,弄一张椅子来,本世子要和林刘二位将军商讨攻打南阳城之策。” 那侍卫领命退了下去,可等他走出帐外,瞧见南阳城城门大开,兵卒犹如蝼蚁般密密麻麻涌出,看得他接连着退了数步。 仅凭着在秦钰这个难伺候的主子积攒的威压,强逼着自己冷静起来,去寻茶叶和座椅了。 营帐内仍旧是一副闲适的场景。 秦钰高高举杯,端坐在软榻上,继续侃侃而谈。 “世子知晓自身处境便可,其余事不消世子操心。” 林牧冷哼一声,果然是张德的上司,看这模样,这语气,张德学着上司学了个十成十,也不知道学到了几分秦钰打仗的本事没。 此时章外鼓声大起,挂着云中侯标志的大旗随风飘扬,船只已经驶离了码头,强壮的汉子摇着船浆,呦呵着号子,朝着秦钰所在的大营疾驰而来。 一旁踮起脚尖观望着帐外船只上放着火油和箭矢的李修文在炎热的天气,身体直冒冷汗,他有些后悔当时自己一个人不顾危险随着林牧跑来。 他是想要在秦钰面前刷个脸熟,不料今日真的见到了战场,他腿肚子控制不住颤抖,紧了紧皮子沉声道。 “世子,云中侯军卒强而有力,船只速度奇快,最多不过一刻钟,便能攀上岸边。” 言到此处,李修文握着满是汗的手心顿了顿。 “世子,派刘将军或是林世子前往迎敌。” 秦钰面无表情全当没有听见,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李修文,不急不缓道:“本世子早有定论,无需担忧,此番战役,必将在十日内拿下南阳城。” 林牧冷笑连连,抱胸转身看着帐外越来越近的大旗。 果不其然,一刻钟不到,船只游走到淮河五分之四的边缘,不少水手扔着钩子,抓着附近的树木,试了试松紧,尝试着登岸了。 众人的心提在嗓子眼,秦钰听着震天响的鼓声,又扫过密密麻麻的大船,他心中一喜,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就在一个大汉攀到了岸边缘的那一刻,青光乍现,大汉扑通一声跌入了水中。 眼见着平静的水面被彻底打破,周边大营,水寨大开,一只,两只……五十只大船从营寨中快速驶出。 众人提着嗓子眼的心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 此时微风轻拂,掉转了方向,反而加快了船只的速度,秦钰干脆不再端坐着,呲着牙笑了起来,心中酝酿着一些套话,好鼓舞鼓舞士气,不料李修文再度出言道。 “世子,咱们的浮桥兴许搭建不起来了,船只如此强大,再结实的浮桥也挡不住大船啊?” 秦钰闻言,终于舍得给了李修文一个眼神,却是开口质问道。 “修文,你知道本世子为什么没有亲自率领大军攻城吗?” 李修文微微皱了皱眉,能有什么,懒惰成性?养尊处优?或是早有其他办法,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思忖片刻后谨慎开了口。 “世子定然是有攻城的妙计,用不着世子亲自出马,只需稳定军心即可。” 秦钰失笑,这小子真的很会拍马屁,他也不想遮掩,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润了润口舌。 “为了捆住你们,能够将本世子的大计继续下去。” 昔日在辽东,他并无幕僚,简直就是他的一言堂,想要执行军令,只需要吩咐即可,而现在有了文人入场。 秦钰不仅要考虑文人的本身水平,以及他的身份地位,还要考虑他们对于军队干涉的执念。 文人把控军事,向来是大忌。 若是敌人杀了便杀了,若是贪官剥皮就剥皮,文人就难伺候多了,平日里写文书,写颂歌,处理政务和后勤是一把好手,可若是在军中掌控大权,无疑是在给敌人送人头。 可偏偏身份有摆在哪里,不可轻视,大夏又有重文轻武的毛病,文贵武贱,即使是主帅也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意见,哪怕是一坨臭不可闻的玩意。 在场的几个文人听得秦钰直白的话语,脸色惨白,却又不敢反驳。 一阵又一阵如潮水般涌来的激烈鼓声,就连江南一方也开始打着大鼓,鼓声震天。 开战了! 三两个淮南好汉攀上了船身,与敌军短兵相接。 第二百二十章 河中小胜 午时。 正午的阳光照得淮河河面波光粼粼,犹如一片片清净透彻的镜子。 些许鱼儿甩着尾巴游动,很快随着人的掉落,鲜血染红了绿水,溅起大片波浪,潜游的鱼儿被砸了个正照,肚皮翻白,浮了上来。 不过一秒,又是一个汉子倒栽葱般摔下,胸口插着剑刃,伙同着死鱼一同沉入湖底。 喊杀声、嘶鸣声犹如蚊蝇般连绵不断,秦钰眯着眼,无暇顾及被他一句话堵得脸色发白的文士,一心一意的审视着淮河上拼杀肉搏的兵卒们。 一炷香不到,淮南军所持有的船只已经冲到了南阳军的船头前,却不是大船,是远小于南阳军的小船。 他们并非是螳臂当车,白白牺牲自己的脑袋,而是携带着些许火油,必要时刻放火,烧毁对方的船只。 小船像蚂蟥般贴着大船游走,每每船只中人试图攀上钩索,将大船上的人全部拉下来时,船只的吨位必然会教他们怎么做人。 在秦钰目所能及的视线内,南阳船依仗着吨位压迫着一夜扁舟。 南阳兵卒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地下如蝼蚁般的淮南军,拉弓、搭箭,没等扁舟拉开与大船的距离,眨眼间水兵头上就扎成刺猬,落入水中。 虽然看不真切,却也是知道这次派出去的小船基本上成了河中的鱼饵或是南阳兵的俘虏,只有少部分幸运儿勉强跳入水中游回了岸边。 但是很快就被南阳人的弓箭射穿了脚底板,钩索拽着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就落入了河水中。 第一回合,淮南军败了。 南阳军几个高大的汉子,得意洋洋地唱起了号子,歌声响彻天边。 “秦郎命短哟……江东子弟好哟……” 对方击败了我方,还发出了嘲讽。 对于这个结局,秦钰没有任何意外。 此时此刻,南阳军所依仗的无非就是三个要点,一是熟知水性,这一点被淮南军所属的兵员拉平了,淮南军中大部分都是淮南人。 二是硬弓劲弩,说起来其实无论是箭身长短、弓弦质量与淮南军的相差无几,这却是淮南军的弱点。 早些时日的军饷和钱粮都被孙典英拿去挥霍了,没有配备完善,本就只有两百骑兵配备了,还有一部分在孙典英和云中侯发生摩擦时,被云中侯派兵抢了去。 为数不多的劲弩多年未保养,锈迹覆盖了整个劲弩全身,别说射箭,拉不拉得动都是一个问题。 即使秦钰接手了淮南军,拿出了足够的军饷,但是行军太过仓促,想要锻出锋利的箭矢需要的时间不够,在攻击力上落后了淮南军一大部分。 三是大船上的兵卒到底是上过战场,正儿八经和蛮族拼杀过的,又是被云中侯以保卫南阳为口号,疯狂宣扬秦钰率领大军一旦攻克南阳,必将屠城的消息吓得惊慌失措。 就算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他们也会拼死相斗,于是乎,无论是士气还是作战经验,淮南军远逊于南阳军。 好在这些日子,秦钰的训导到底是起了一些作用,派出去的小部队虽然输了,却没有动摇军心,更没有发生那等不战而逃的破事。 他们很快在张德以及其心腹的带领下,主动出击,几只大船掩护着仅剩的几只小船撤退,弓箭手就位,紧随着的是十几只小船跟在大船边缘,沿着河水的方向,奋力撞向南阳军的大船。 岸边的预备部队开始动了起来,他们抱着像小船、木箱的木头放到平面上,架起了浮桥。 “遭了!他们要强渡!”南阳城的城墙上,几个要员一身铠甲,为首的便是云中侯,他面色凝重,两手紧紧攀着城墙,死死地盯着搭建的浮桥。 “无事!”钟允轻声宽慰道:“一时半会,他们还没有那个能耐,他们应该另有所图。”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只是架了十分之一,淮南军便不动了,卸下腰间的武器,搭弓射箭,毫不留情地射向南阳船只上的人。 眨眼间,十来个南阳军的弓弩手掉入了河水中。 钟允反应迅速,解开别在后腰的旗子轻晃,随着一只蓝色旗子的挥舞,南阳军几只小船掉转了方向,从河中心顺着水流的方向,就要撞上浮桥。 可淮南军的小船密密麻麻犹如旋涡般将南阳的小船挡在一处,船上人各自亮出了武器,贴身肉搏。 南阳的弓箭手落了地,攻势减少了,大船们同样依仗着吨位,像一个乘风破浪的勇士,运用强大的力量,一路碾了过去。 此时的南阳再也不能依靠弩箭动手,大船碾过去时,十来只小船当场掀翻在地,操舵手、弓弩手大雨倾斜般哗哗落入水中。 少部分小船些许是因为当时的水流强劲,船身裂开成了两半。 经过这一番的攻击,南阳军准备的船只,七七八八没了,更有数不清的弓弩手消失在海浪里。 须臾之间,仅剩的七八只小船像雨点般被打散,尽管舵手歇斯底里地指挥着方向,船儿完全不受控制。 又无法逆水而行,顺着水流撞上了淮南码头,眨眼间耀武扬威的南阳军船只就成了淮南军的俘虏。 九文山上,秦钰等人站在高处,眼睛看直了。 虽隔得有些远,人看不太真切,但是淮南军却是实打实的获得胜利,几乎在场的所有军将都捏了一把汗,直到听到远远的欢呼声,他们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饶是刘越也眼里泛起激动,他快步走到大帐外,踮起脚尖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终于有一次打赢了! 没有逃跑,和敌人硬干,扣下了两只船只,这意味着淮南军从懦夫向战士的巨大转变,怎么不叫刘越欣喜? 林牧眼底虽不屑,区区一个小小的胜利,值得这么高兴吗? 这要写在战报里,也不怕沦为全天下的笑话,全然忘了这只军队,一个月前还是臭名昭著的飞毛腿,溃败之师。 就在众人欢呼之际,秦钰端坐在软榻上,一脸面无表情,仿若木雕,淡淡道。 “战机未到!” 第二百二十一章 溃败 “战机到了!” 站在城墙上观望着自家兵卒纷纷落水的钟允,在云中侯担忧的眼神下,不怒反笑,他一拍城墙,轻笑道。 “何乔安在?快派人持弓弩前往,别的不要管,杀了那些军将,一个不留,船只能抢则抢。” 听到传唤,握着弓箭的何乔快步走向钟允,人未靠近,刚听到钟允吩咐的事情,他头也没回,转身抓起钩索,亲率几百骑扑向河堤边。 立在钟允身侧的云中侯低头思忖片刻,良久他恍然大悟,抬头忍不住眯着眼。 “钟将军早有计较,怪不得这些时日天天耳提面命,秦钰小儿,不消半日,必然主动退兵。” “退兵?”钟允微微勾唇,继而睥睨一瞥,瞧见对岸中高高举着“秦”字大旗的营帐内,眼色微冷,言语间净是豪气。 “俺要的是秦钰的脑袋,留名青史,千秋万载都会记下俺在淮河击败了秦钰。” “侯爷且看。” 打心底,云中侯本来没有指望着能够打赢秦钰,便是能逼得秦钰退兵,保全了南阳的大本营已是最佳。 他虽然久居南阳,过了几十年的富贵日子,却不代表他老糊涂了。 毕竟秦钰的威名摆在那里,几个月扫平了西域各部族,但凡听说过西域那些蛮族的威名都知道秦钰这小子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这个素来稳重谨慎的将军,头一次在他面前锋芒毕露,满眼都是能够名垂青史的野心。 可战争只是刚开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并不是决定战场的主要因素,一惊一乍,做万人的指挥官,气度属实不够。 就看对面那号称常胜将军的秦钰因为一事的胜利,得意了没? 秦钰手底下的可都是些什么玩意,他和钟允再清楚不过了,一群好吃好喝,闻风而动的流氓地痞。 秦钰接管这只烂得就跟烂泥似的军队,开局就能打赢,甚至抓下他们的俘虏,此番一战,必然能够大大提升他们的士气。 若换成钟允能做到吗? 而且传到云中侯耳朵里的消息,是这小子在冰天雪地里既不披甲也不在后方干等,披着皮毛带领几万军队,边打边补给。 无数次豁出性命去,堂堂主帅都是如此作为,手底下的军将自然会效仿,而且距离年前的那些大战,也不过几月。 云中侯不信秦钰会这么快就沉溺在江南水乡里,失了在冰天雪地下旺盛生长的野心。 话虽如此,他也不好当众拂了自家爱将的面子,只得在心中腹诽。 腹诽当然传不到秦钰耳中,作为第一次接触水战,开始学着维持武人和文人平衡的秦钰,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因为一个侯爷的夸赞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起伏。 “二哥,南阳军要上来了!” “俺没瞎!” 处在最大的船只上,被降了职的准备将张德,他正在为自己指挥兵卒撞烂南阳军的船只感到兴奋,眨了眨眼,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一大波小小船只。 顷刻间,大船周围边缘围满了吸血蚂蟥似的扁舟,眼瞧着箭矢飞奔而来,张德举着盾牌,挡下了第一阵箭雨。 “杀啊!”急匆匆赶来的预备淮河部队,淌着淮河水,在低矮的水区里,放箭射杀扁舟上的人群,一轮即散,紧接着是第二轮,逮着那些小船疯狂射杀, 南阳军很快调整了方向,开始与水滩上的人对射,大船上的箭势稍微弱了些。 就在张德一群人驾驶船只,打算冲入南阳城下时,何乔率领了几十人,一手持着盾牌,一手握着长枪,顶着攒射而来的箭雨,不顾军械和兵卒的性命,驾驶着几只小船,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等到一只火枪蹿射到了淮南军脚边,浓烟迸发,他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夺船,是追着军将而来的。 秦钰来淮南时间不久,又是北人,这一战就是秦钰第一次接触水战,所以才畏缩于躲在营帐中内,手下的军队又是劣迹斑斑,能打的就两三个。 倘若除掉两三个人,秦钰便是不退兵,也得大败而归。 而指挥这场战役的钟允不在局限于江东之地,必将名扬天下,何乔清楚他此次攻击的主要目的,一旦赢了,他的前途也跟着水涨船高。 明白了对方的动机,张德他们却还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面对不要命的何乔,逃跑几乎成了他们下意识的动作,反正这些年能活到现在全靠脚下的两条腿。 此时此刻,他们恨不得脚下长了八只脚。 张德一刀抹了个被前途迷了心窍的小兵,提着滴流着冒着热气的长剑,大喝一声。 “兄弟们,跟我上。” 和淮南军打了十来年交道的南阳老兵闻得此言,有些诧异,一群孬种流氓里还有硬汉子吗? 莫不是脑子失了智? 这也太奇怪了。 可没等老兵想清楚,眼前一黑,脖颈处涌入大量鲜血,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一命呜呼了。 有了张德打得头阵,其他人纷纷鼓起勇气,有武器的抄起手中武器捅向敌军,没有武器的,拿着船上随处可见的沙袋砸到敌人头上。 欺身肉博了半柱香,攀上船头人脑袋尽数落地,可是后继人犹如蚂蚁般疯狂往上涌。 鼓起莫大勇气杀敌的淮南兵兵卒们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激起的勇气,双手颤抖着,拖着沉重的腿肚子,面对着全副武装,还不要命似的南阳兵。 “跑啊!二哥!” 一个小兵大喊着,手下却不停,拉着绳子缓缓放下逃生的小船,张德砍掉南阳兵半个脑袋,头也不回,沉声道。 “你们先走,俺殿后。” 整个战场中,淮南军犹如一头垂死的老虎,头顶盘旋着张牙舞爪的秃鹫,随时准备扑上去将老虎吃干抹净。 隔得距离本来就远,又是火焰,又是雾气,根本看不清人,秦钰只看得仓惶跳下河水的兵卒,紧接着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湛蓝的河面被大火映照得像是夕阳,纠缠住的大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仅仅一刻钟。 战场中乱哄哄得一片,分不清敌我。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河上危机 尽管战场混乱得不成样子,可先前的情形大概能够判断出此番,淮南军必败。 打着“秦”字旗号的小船只们失去了大船的掩护和发号施令,犹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分不清方向,不小心撞到了南阳军的大船。 “哐当!” 船只破碎,又有无数兵卒落入水中,侥幸逃出南阳兵包围圈的船只,在巨大的恐慌下朝着岸边划来,可箭矢无情,如雨点般落下,眼看着也逃不出死亡的厄运。 见到这般情形,南阳城上鼓声大作,敲鼓的汉子们个个满头大汗,青筋凸起,为南阳军中得胜的感到高兴。 钟允满脸兴奋,抽出腰间的马鞭,往空中随意挥出,鞭炮的声响混合着鼓声,颇有一份韵味。 “侯爷!今日末将定要将那宿将的头颅献与您。” 云中侯捻着胡须,重重颔首,饶是胡子大把,也挡不住眉梢间的喜意。 “钟将军实乃神人也。” 与此同时,淮河南岸的大营内,乱得跟菜市场似的,无数军将、参军围在秦钰身边,你一言我一言的分析了起来。 “世子,快快收兵,保证剩下的水师力量。” “世子,末将无能,此番打不过,莫说建浮桥,便是有天神下凡,也打不过。” “光是渡河,伤兵减员就近乎千数,城中还有十万大军以待,世子不要逞一时之勇。” 便是满怀对淮南军期望的刘越此刻也一脸麻木,捏着拳头咔咔作响,近乎是咬牙切齿道。 “还请世子退兵。” 旁边本来装聋作哑的李修文和尹文和两人早已吓得腿肚子打颤,虽说二人都与武林人士打过交道,也见过杀人,可是从来没有近距离的接触战争,尤其是这种成建制的大规模屠杀。 眼看着大好男儿在大船下一个个掉落,而现在听得最为熟悉兵事的刘越,顿时也跟着附和道。 “退兵吧!” 林牧抱着胸膛,一边看好戏,一边暗暗摇头,朽木不可雕。 秦钰面上仍旧是一副淡定的面容,似乎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 实际上,秦钰放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他并非木雕,也不是类似尹文和和李修文这样的新手,对军事一无所知,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淮南军闹出这样的情况,他很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常年来遇敌就跑,扭头便退的毛病几乎刻在淮南军的骨子里了。 南阳军队这些年和他们打的交道,对淮南军的毛病摸得一清二楚,又加上钟允的动员能力,轻而易举能忽悠的南阳军不要命地打。 而被南阳军暴打了十几年的淮南军,能够控制住心里的恐惧,接连着砍杀几人,再对上强悍的南阳军,弃船跳河逃生,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致了,不能强求,哪怕张德率领的是淮南军中算得上是精锐的部队。 可说到底,他们这也是临阵脱逃! 无非是砍了两刀,勉勉强强对得起那日他发的军饷了。 这就是秦钰这些时日晚上翻来覆去最为担心的地方,也是张德、刘越之前为难的缘故,淮南军的军队战力,就比一个普通人高一点。 那日当众与各大军将的商谈,也是有这番缘故。 苟活下来,是他们最大的想法。 可是战争会因为你掉头就跑而放过你吗? 不可能的。 恰好屋漏偏逢连夜雨,火烧得噼里啪响,大有席卷淮南的气势,风来得不巧,东南风吹得火势往淮南走,附近侥幸没有烧着的船只,但在大风的催促下也开始胡乱燃烧了起来。 尽管他心知肚明,目前的形势还在他所预测的范围,该准备的后手也还在准备中,可是面对第一次即将到来的失利,心底不由浮现一抹悲哀。 众人见到秦钰沉默,心中惴惴不安,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低下头颅,没有再触秦钰的霉头。 只是不少人想起了那个传说,秦钰是百胜将军,但凡他上阵打的战就没有输过的,昔日他们当作神话般供着,而此刻却像一个笑话。 水面上浓烟滚滚,营帐内心思各异。 淮河岸上,淮南军败局已定。 “老五,把船靠近,老子要贴着船攀上去。”大雾中忽然出现一只小船,犹如遗世独立的仙人,破开重重雾帐,顺着河流游。 张德拾掇了地上的长枪,还有盾牌,枪身挎在腰后,指着南阳的大船。 “快些!” 船上最亲近张德的军官,叫做马杰的兵卒,急忙抓住张德的长枪,一脸严肃道:“二哥,莫要逞强!淮南地大,先下回去,总能有活路的,没必要为了高高在上的世子拼命。” “逞强?那是窝囊!”张德恨恨地啐了一口,言语间竟是怒意:“这些年俺们被欺负被嘲讽的还不够吗?还是你觉着俺们就该被嘲讽被看不起?” “怎么可能?”马杰无奈道:“一口气有什么值得去挣的,上面七八十个人呢,为了一口气送命,岂不是白费?” “放心,不会让你们去。”听了马杰这一番话,张德眼球突出,捡起地上的火油,更是气不大一处来,指着船身的南面,大喝道:“送俺到那处,然后你们自个寻一处逃命去吧。” “不行!”察觉到张德言语间的决意,那马杰干脆舍了脸面,两手抱住张德的手臂,死死捆住,语气急促道。 “二哥,俺知道你想在世子面前挣个脸面,也信任他的能力,可若是二哥死了,俺们就是有天大的脸面,还不是得受刘越的欺负。” “不要做傻事啊。”旁边亲近的兵卒也跟着劝慰:“咱们今天既没有逃跑,又没有扔了武器,还砍了几个脑袋。”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首级:“就凭这些,咱们日后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了,何苦白白丢了性命?你看那世子高高坐在大帐内,搂着美人过好日子呢,等俺们出去了,也能过这样的好日子。” “对啊。”马杰死死抓着张德的身体,附和道。 “对你个头!狗日的你懂什么?” 张德大喝一声,竟一个过肩摔轻松放倒马杰,长枪一攮,刺向马杰的喉间。 第二百二十三章 士为知己者死 长枪最终在马杰的喉间停下,虽说张德因为带头向秦钰索要人事,被降了职,可是军中的威严俱在,此番以巨大的力量将营中素来号称着勇武的马杰摔翻在地,紧接着长枪将至。 看得其他部将面色发白,张德方才收回了长枪,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张德摸上了腰间的铁锤,一拳砸在马杰的肩膀上。 鲜血崩裂而出,马杰嘴巴大大张着,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德收回了铁锤,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马杰,扯着大嗓门高声道。 “狗日的,逃你的命去吧!俺就没想拖你们下水,可若是你们不送老子过去,老子要好好跟你们算账。” 马杰拽着衣服,一脸怔怔,沉默了片刻,在惊魂未定的兵卒们的扶持下站了起来,捂着血淋淋的肩膀,面容扭曲,破口大骂。 “你不识人心,我好心助你,你却倒打我一耙,你去送吧,老子不伺候了。” 马杰面容越发狰狞,眼睛通红,抽出腰间的匕首指着张德,从牙缝里一个个地挤出字来。 “你送死了,老子就能当上准备将,还怕你死?老子巴不得你去死呢!日后老子再管你一次,老子就是狗娘养的。” 马杰举着剑指着张德的胸膛,吐了口血沫,恨意涌上心头,肩膀处隐隐有针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沫,转身提着刀对着划桨的小兵大声喝骂。 “还不快点!” 兵卒们大部分虽在懵逼中,却也只是挠了挠脑袋瓜,无奈地跟随着张德一起前往大船北边。 那本来是他们的船,等他们逃生后,南阳兵爬得快,早早准备了河水熄灭了火势,好在他们知晓一条捷径通往船身主体。 烟雾漫天,巧妙地遮住了一叶扁舟,小船逆着河流,河浪拍打着船只,借着巨大的轰鸣声,张德缓缓披上盔甲,腋下夹着头盔,手里握着长枪,一跃而上跳到了另外一只小船上。 众人很疑惑,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即使是明知很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有几个张德的同乡回想起那些时日受到南阳兵的欺辱,心中顿时鼓起了无名勇气,也跟随着张德的步伐跳了上去。 等几人上船,船只轻轻晃了晃,显然有些承受不住重量,下面就是沁着血,类似无底洞的淮河。 但是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毕竟都是淮南人,打小就和水打交道,这么多年,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好手? 一人驾驶着船只,一人持刀而立,几个人的小船劈开雾气,朝着大船上冲去。 此时,南阳兵都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精神放松了不少。 一部分持着武器,驾驶小船去寻其他的淮南兵了,一部分抱着船上的盔甲或是残留的粮食,甚至偶然间跌落的金钱,为此大吵大闹着,又有大雾遮挡,便鲜少有人会注意此处。 除了不慎落水,在淮河中浅游的南阳兵外。 不过被张德发现,麻溜地抹了脖子。 可纵使如此,他的脸上仍旧残留着怒气。 他并非是去送死,是有部分为了秦钰的意思,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想他从军十余年,从一个大头兵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是花了很多怒力的。 但是方向错误了。 尽管他不善言辞,可是为了升迁,不得不违背良心去拍孙典英的马屁,好几年没有正儿八经的摸过刀,上过战场。 就算是上了战场,孙典英总有千万个理由下令他立刻撤退,最大范围保存好孙典英的势力,以便日后拥有着更大的权力。 毕竟在孙典英看来,只有蠢货才会在对异族的战场上浪费时间,一群穷得吃不起饭的穷鬼,打下来有个屁用,就应该多多积攒力量,好好压榨这些富裕地区的商贾和百姓。 即使张德知道他做的事是违背了良心和道义,可是军令如山,若是不同意,不止是他的前途,还有他的性命。 脱了这层壳,他也是孙典英压榨的人。 现下老大换成了世子,他是欢喜的,一个拥有力量却理智地控制力量的主帅可遇不可求,从那天世子削了他的职位,还给他带兵权的那一刻。 张德打心底臣服于世子了,现在正是危难之际,作为此刻最大的军官,他理应报答秦钰的恩情。 如此想着,张德握紧了长枪,脑海里模模糊糊间似乎想起了以往文士嘴里常常念叨的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此时,刚刚割了几个南阳兵首级的同袍们,晃着滴血的脑袋,一脸喜色,瞧见张德一身戒备,挑了挑眉毛。 “姜还是老的辣!二哥脑子活络得很,有了这些首级,咱们至少能要一百两银子。” “嘿嘿!那可不,能多买个漂亮妞。”说着就将脑袋系在背后,晃悠两步,俯身去讲船桨,往淮南岸边滑。 不料,腰间忽然一痛,那人转身搂住首级,一脸惊诧地看向张德。 “二哥,你干啥,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别人可没有老子这么多首级。” 张德懒得理会血淋淋的玩意怎么会是他的命根子,摁住突突跳的眉心,一拳头砸在男人手臂上。 “滚下去!要活得赶紧滚!老子不回去。” “啊?二哥,你真要上船去送死?”那人低头勒紧了腰带,正想拉扯两下看看掉不掉得下来时,闻得张德的话语,一脸不解。 “送你个狗日的,扎好了没?扎好了就给我滚。”张德眉毛一横,抢了他的盾牌,夺了他的盔甲往船里扔,紧接着推搡着人往河水里扎。 只待那人入河,船上人有所发觉,探出头来看,却看了个空,一只小船残留着带血的盔甲随随波逐流。 旁边还有个男人,漂浮在船边,脑袋完全扎到河里,鲜血不住地往水面上冒。 船上的人谨慎地扔了两把匕首下去补刀,大浪打来,一把刀扑了空,一把刀恰好正中臂膀。 “人”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 晦气地呸了两口,擦了擦嘴走了。 这时,张德捂着肩膀,从水里冒了出来,游到一处,轻轻按下了机关。 第二百二十四章 毁船 午时三刻。 淮河河面上,淮南的大船宛如蜘蛛网上垂死挣扎的猎物,南阳兵吐露着白丝满眼贪婪地顺着蜘蛛丝快速地移到猎物前,约莫不过半柱香。 船只上布满了各色南阳兵的盔甲,在主板上吵吵嚷嚷,而他们所在大船反而空了不少, “这是我的,我先发现的。” “放你娘的狗屁……是我拿到的。” “我呸!” 紧接着就是拳头砰砰落到肌肤发出沉闷的声响,和着船只摇摆的吱吱呀呀声响。 船仓最底下,略有些潮湿的木板上,有一只粗大的脚印踩在木板上,透过木缝的间隙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男人的轮廓。 粗硬的胡子镶嵌在下巴,一双圆眼怒瞪着宛如豹子,一身铠甲随着他的走动发出一声声阵甲声。 正是那打开船舱机关,顺着机关走进来的准备将张德。 忽然,他停了下来,摸着船身屈着手指轻轻敲了敲,“哒哒!” 就是这里。 他丢了头盔,双手握枪,瞅准了所在的木板,狠狠一凿砸。 “哗啦!” 咸湿的河水裹挟着丝丝血迹沁入了船仓,昏暗的密道里透入一缕光速,照在张德的脸上,张德挠了挠沾了水的胡子,眼睛掠过一丝火热,没有任何犹豫再一次举枪狠狠地凿起了船板。 “咚!” 甲板上的吵闹声停了,张德停下了动作,吸了一口气鼓着脸,静静地听着脚步声。 甲板上,一个身着全身盔甲,腰间蓝色旗子的将军,手里捏着个马鞭,正是那带领着南阳兵拼死搏杀的何乔。 何乔眯着眼环顾四周,周围的亲卫摸上了腰间的武器,做好一旦有所发现,立刻动手将那人砍杀在船头的准备。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何乔摸着旗子的手一顿,屏住呼吸听了片刻,耳边徒留狂风吹得呼呼作响。 “莫不是有奸细混进来了。” 旁边拽着一个漂亮的盔甲的汉子手指用力捏着红缨,一脸地无辜。 “俺没听到。” “抢!抢!就知道抢!你上辈子是讨吃的,一辈子没见过好的吗?”何乔翻了个白眼,抽着鞭子就砸到了那汉子头上。 汉子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死死抱着刚刚抢来的得胜品。 张德哑然一笑,这些废物一定想不到船底下还有一个敌军,绕到他们的要害处,即将捅穿他们的心脏,一击毙命。 他暂时放下了手里的长枪,屏住了呼吸,靠在船板上等。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打了脸。 刚没抢过头盔的大汉看到拽着一个漂亮的盔甲的汉子吃瘪了,顿时嘿嘿一笑,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俺听到了,就在船里面。” “船里面?”何乔握着马鞭,蹬了蹬脚下的木板,眼神凝重。 “船舱里你们搜了没有?周边你们看到了什么人没?” 轮到两人吃瘪了,挠着脑袋,互相对视了一眼,摆了摆手,统一口径道。 “没有看到。” 这艘船,可是张德好说歹说劝孙典英打造的大船,每一个地方,他熟悉得就跟自己的手似的。 哪条路通达地下最底层的船舱更快,哪条路通达底层船舱更好走,要花多少时间,期间有多少路程,可是一清二楚。 张德眯起眼,想到一时半会他们是找不到他的,微微勾唇,眼里的嘲讽丝毫不掩饰,手里的动作继续了起来。 “咚!” 一枪又一枪,犹如定时炸弹倒计时的秒表,每敲一下,就意味着死亡更近一步。 原本只有鸽子蛋大小的伤口,现在已经有了拳头大小。 船板上的士兵们慌乱地左顾右盼。 “将军,要不咱们撤退吧!这船万一沉了呢?” 何乔冷哼一声,挥起鞭子就砸在士兵脸上,怒喝道。 “哪个狗日的在凿船!快去找啊!” “谁最先发现,砍了那鸟人的脑袋,就奖励谁十两银子。” 船舱上,挨了马鞭的兵卒愤愤不平,却又碍于老大的身份,捂着脸,抄起武器开始寻找起来。 其他人见到兵卒的倒霉样,有的跟着兵卒寻找,有的开始放下小船以防万一。 片刻后,船舱上脚步凌乱,骂骂咧咧。 被发现了,一旦他们摸索着船舱,顺着密道找到这里来,他一人可难敌双拳,更何况船上至少有五六十个人。 事关生死的事情,张德的关注点却不在生死上,咂摸了两句。 才十两! 张德暗暗咂舌,这些人昔日不正是仗着自己有钱有粮,还有几分本事,隔三差五就来他们大帐内挑衅? 他还以为这些人有多有钱呢!没有想到抓到一个准备将才给十两。 真抠! 一群只会吹牛逼的废物。 可惜派出的火船和火油全部沉了底,否则今日,他就点一把熊熊大火把这儿都烧个干净。 张德腹诽时,手下的动作未停,继续举着长枪凿着大船。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找到这里,他必须得在这之前凿开大船,等着河水蔓延开来,他还得积攒些体力,多砍几个敌军的脑袋呢! 思索到这儿,他也不再克制,手下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 船舱上的何乔闻得刺破鼓膜的凿船声,却一反焦虑的常态,怔怔地看着河面。 淮河东南面,足足还有一半的淮南军的水师,五艘类似脚下的大船,十艘小船,还有举着魏王旗帜的江南部队。 作为淮南军的盟友,他们没有丝毫要救助淮南军的意思,反而顺着水流的方向,快速撤退。 有可能是保存实力,等到他们疲累时发出致命一击,也有可能是本来就和秦钰不和,只是 故意把船拉出来撑个场子。 就目前而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秦钰也不过如此嘛! 何乔舔了舔嘴唇,旋即回过神来,擦掉脸上的血迹,头也没回地带着几个兵卒下了船舱。 雨点般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阵甲声。 至少也有二十人。 张德紧了紧皮子,手掌上青筋凸起,狠狠地凿毁了木板。 河水宛如喷泉般涌了进来,他松了松长枪,擦掉脸上的水渍。 此刻他已经分不清汗水和河水了。 “狗日的,你敢砸老子的船!”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拼死搏杀! “狗日的,你敢砸老子的船!” 闻得此言,张德却是看不清楚,他只瞧见了几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使劲揉了揉眼睛,没等他反驳。 刀尖夹着恶风袭来。 张德来不及举盾,挪动着身体,便要闪避,肩膀处的伤口刺骨般的疼痛,停滞了片刻,硬生生挨了一刀。 好在没有伤及伤口。 张德怒目圆睁,睥睨着举着刀的何乔,不屑道道。 “何老三,你敢对爷爷对动手。” “呦呵!淮南张二。”何乔冷冷一笑,言语间的讥讽满满。“放着人不做,来做老鼠。” 旁边的兵卒都哄笑不已,丝毫没有将张德放在眼里。 淮南张德嘛! 大家都认识,孙典英手下唯一能看的几个军将,也就是今日钟允钟将军要求杀戮的主要目标。 昔日侯爷存了爱才惜才得心思,特地开了大价钱请张德来军中当副将。 这鸟人轴得很,回绝了就回绝,偏偏干的事一点脑子都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大骂侯爷忘恩负义,当众挖墙脚是可耻的。 本是好意,反而闹得不可开交,侯爷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张德的大名也在军中扬名了。 何乔瞧着张德苍老了不少的面容,乐呵呵一笑。 “要不你张二,跪地给俺求个饶,俺考虑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张德不答,挥着长枪劈砍过去,何乔反手格挡住张德的长枪,半是嘲讽半是戏谑。 “张二,我说你真是一根筋。” “放着侯爷开的条件不去,跟着孙典英那么个废物,耽误了你几十年,现在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一点也不会珍惜。” 张德手下未停,又是一枪,砍断了何乔的剑刃,何乔连退数步,低头看着凹凸不平的创口,握着刀刃的双手轻轻颤抖。 十年了,他的武力越发强悍了。 一手砍破刀身,何乔磨了磨牙,非得要和张德分个高下,今天若是能砍了张德的脑袋,痛击了秦钰的势力,还能帮侯爷报了仇,他的前途不说是个副将,至少也是个准备将。 念及此,他摆好招式,一脸谨慎,余光瞥见那苍天的大水,顿时泄了气,扭头招呼道。 “快拿木板补上!快啊!” 说完,便抢了旁边人的长枪刺向张德。 “好你个张二,不要命就不要命,还要拖俺们下水。” 张德冷哼一声,躲过了何乔的攻击,反手将何乔掀翻在地。 “谁要来堵,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何乔扑通一声摔落在地,在兵卒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大声呼和道。 “放箭!” 狭窄的船舱内,发动射程长的箭矢,有些难为人,容易不准。 两人蹲在左右两边,捯饬着弓弩,趁着捯饬的间隙,张德眼疾手快,一枪刺中了一个,转过身想要直接了解何乔的性命。 还未碰到何乔的边,一只箭镞攒射而来,正中右边臂膀,张德踉跄两步,瘫倒在地。 他伸出手想要抓着放在旁边的盾牌,可是箭雨和着河水哗啦啦地打来。 张德双手颤抖着,抻长手抓得青筋凸起,近在咫尺地盾牌,竟仿若了天边的云彩可望而不可即。 他枯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箭雨冲入面门,一道黑影闪过,“铛铛铛!” 金戈拍打的刺耳声音,张德怔怔地抬头看着来人,正是先前那些跟着他来砍了南阳兵的首级,又被他一脚踢下水去的兄弟。 “二哥,俺给你持盾,抽死这些王八蛋。”那年轻人抓着盾牌,一脸正色。 “老子当了几年的窝囊废,今天非得做次英雄。” 其他几个同样是淮南人的兵卒拿着不知道哪里捞来的刀剑,与这些人对峙。 “狗日的,敢动二哥,老子刮了你们。” 他们一行人砍了几个首级,乐呵呵地潜入水中,本来他们是真打算离开了的。 可是临到岸边,隔着缥缈模糊的雾气,看着张德高大的背影,想来他们跟着张德出生入死,就是逃跑也是拖着人一起跑得,现如今抛弃了兄弟,怎么算一回事? 各自默默在心中咬了咬牙,又一头扎入了水中,回到了船舱。 见到张德只是受了些小伤,幸好来得及时。 张德攀着船板支棱着身体,看到他们的那一刻,顿时明白了他们的心意,抄起腰间的小锤子, 砸上嚣张的南阳兵,沉声道。 “你们既然来了,就打个痛快,等砍了他们脑袋,老子让你们当个百夫长。” 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后面的话自然也不用说,虽说这些年他们是被孙典英的遇敌就跑得风气给带过去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傻子。 这是个危险的选择。 “上!”随着不知道哪一个方面人的嘶吼声,双方扭打在了一起,刺刀、长枪,刀刀见血。 被人搀扶着的何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快快!掉转方向,去南阳,这船就是沉也得沉在南阳。” 且不论中间又是怎么一番兵荒马乱。 大营内的秦钰在目睹了箭矢齐发,淮南兵大部分死在浅滩上时,他无法在坐在营帐内观看了,亲自率领三十骑兵,冲到浅滩上,一举将城墙上的弓弩手们射倒了一大片。 沙滩上,秦钰骑着大马,眺望着淮河中央的船只,那只早就被南阳兵占领的大船,乘着风浪要将剩下的淮南军船只碾成粉碎,忽然掉转了方向。 看得秦钰不由得愕然,他压根没有报什么希望,只希望他们能够抗得下第一波攻击,拖延一些时间就可以了。 这些军事素质低下,只会逃跑的人竟然敢做出这般举动,出乎他的意料。 而南阳城下得了胜利,略有些得意的钟允瞧着大船的古怪行径,毫不犹豫下令靠岸船只前去接应。 然而,战场混乱不堪,即使南阳人很擅长水战,却在不时飞来的箭矢下,有些慌乱,船桨划了半天,也就走了几米。 在船只中的张德一行人,则是抱着争一口气的必死之心,面对淹过膝盖的水,以及十来个兵卒的攻击,拼死搏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吨位压制! 而可能是一边的淮南军瞧见了中央的混乱,又受到了秦钰亲自领兵射杀城墙上弓弩手的勇气,心底燃起了一团火。 原本小心翼翼地躲在淮河东南岸的大船,硬生生地驾驶着船只,闯入了南阳兵的包围圈内,横冲直撞。 不少刚划着船桨前来营救何乔一行人的南阳兵被大船一冲击,纷纷像雨点般掉入了水中,没等着他们反应过来,刚从水中冒出脑袋,紧接着的就是锋利的箭矢。 在死了五六只小船后,后续的南阳兵扒拉着岸边,不敢轻易上船。 大船上,有人叫喊着。 “张二哥!” 巨大的船只给船舱内拼死搏斗的张德带来了希望,他扭头看了看周围还活着的兄弟们。 有些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惨烈的肉搏下打起了退堂鼓,有些人像他一样几乎是杀疯了,双眼通红,捏着武器的手骨头微微扭曲。 随手抹了一个不长眼的人脑袋,探出头,看向外界,还有大大小小无主的船只在水中漂浮,阻挡他的去路。 不远处,还有三四只南阳兵的船只逆着水流快速行驶,一看就知道是奔着他们来的,河水淹到了大腿,船头晃来晃去。 要沉了! 两厢都不讨好,张德挑起一把卷刃的大刀,再一次砍下了南阳兵的头颅,招呼着兄弟们且战且退,不要耽搁…… 但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小船犹如一条灵活的鱼,甩动着尾巴直奔此地,若是出了这个船,迎接他们的会是箭头。 这还算好的,毕竟小船上的南阳兵被秦钰的威名吓得战战兢兢,突然钻出个满身是血的人,定然会害怕,求生本能会促使着他们互相躲藏,互相推卸责任,又没有一个合格的军官。 他们大可趁着此番机会乘着船只溜之大吉。 可离他们约莫一里左右的大船,却是南阳的船只,就凭这个气势,理当是南阳的某个将军所管控。 大船对于小船的碾压几乎是毁灭性的,一旦将军掌控了制高点,又见他们不知好歹,万一得知了他张德在此,必然会用尽任何办法帮忙将他的头颅带回南阳。 果不其然,紧紧追随在大船周边的小船如箭矢般冲了出来,直奔张德所在的位置,大船的速度也大幅度增加了。 “二哥快走!” 左边三只小船跑来,右边四只小船,各自吃着弓弩和长剑,狰狞着面容攀来。 举着破损的盾牌勉力支撑着自己的年轻人又一次挡下一次进攻,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在近在咫尺的危机下,他言语间竟然有几分轻松。 “二哥!咱们也算当了一次好汉了,你快些走吧!俺给你垫后。” 闻得此言,张德似乎是杀红了眼,忽略了火烧眉毛的危急,却是扔了卷刃的刀,再一次举起缺了一个口子的长枪,刺向一个南阳兵。 “你们快走,俺垫后。” 剩下的南阳兵一是见着了张德的勇猛,又感受到漫到胸口的河水压力,他们毫不犹豫弃了武器,解了甲胄,纷纷爬上了船板上。 大船要翻了,脚下的木板晃动,河水拍打着木板震天响。 旁边几人眼看就要了到了大船边上,好射杀张德,顺带营救何乔的他们看着厮杀的众人,却是看得是心惊胆战。 有的干脆不顾军令,掉转方向,远离了大船,有第一个人的效仿,其他船只也紧随其后,沿着大船的边缘绕了个圈,立刻回了南阳北岸。 而张德似乎彻底失去了理智,干脆舍了甲胄,硬生生拔下两根羽箭,不顾喷血的伤口,紧紧追着逃跑的南阳兵不放。 他脚步轻快地迈上了楼梯,回头一看,河水要就淹没了船舱,而帮他持盾牌的年轻人脸朝下漂浮在水面上,十来根羽箭扎透了他的臂膀,染得周边河水一片血红。 张德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塞了一把黄土噎得他全身发颤,不过片刻,他便收拾好了心情,嘟囔道。 “老七,俺给你报仇。” 船板上指挥着兵卒放下小船的何乔,闻得身后不远处有声响,转身扭头去看,赫然是张德那鸟人,他勃然大怒心中却又突然蒙上一层恐惧。 这可真是个疯子! 跟着孙典英,就始终追随孙典英,宁可舍了前程,得罪了侯爷也无所谓,跟着秦钰,他娘的连命都不要。 心一横,何乔干脆放弃了继续放下救生船只,他指挥着旁边能用的兵卒,放箭射死此人,又摘下腰间的旗帜挥舞着,示意大船赶快开过来,速来接待他们。 在场的兵卒闻得何乔的军令,本想逃跑,又见着何乔手里的大刀,硬着头皮放着箭矢。 “狗日的,去死!” 战场仓促,手里的羽箭不多,慌乱之下拉弓搭箭准头小了,足足射了四箭都没有伤到张德的要害。 张德臂膀上和手臂上扎入了两只羽箭,羽箭射入极深,带走了些许血肉,露出瘆人的白骨,他仿佛一个木雕,麻木地举着长枪,奋力与就近的南阳兵打斗。 等着淮南张德握着缺了口子的长枪,一枪挑了南阳兵落水,右手手臂硬生生挨了一箭,却是听得前面几个大汉吆喝着赶紧射死他,好逃命去。 本来面无表情的张德勃然大怒,却不是因为对方是敌人,而是对他的轻视,用着淮南口音叫嚣着要杀了他,还主动拾起长刀砍向他时,他豹眼一瞪,怒喝道。 “你也是淮南人?不晓得俺淮南张德的名号?” 那人顿时被吓得手发软,顿时松了武器,头也不回,跳入淮河中,其他人虽并非淮南人,却也被张德这嚣张的气势给唬住了。 更古怪的是,后面驾驶着大船的人员,像是没有看到了何乔的大旗,一个黑衣人扶着船帮,怔怔地望着船板上的人。 半柱香不到,张德此时身上足足挂着十来根羽箭,却仍旧没有阻止他的行动,他挥舞着大刀继续砍向何乔。 何乔见状,索性扔了头上的头盔,抢过旁边的弓箭,逮准了张德的脑袋。 “轰!” 大船一举碾了过来,甲板破碎,天翻地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水战得胜! “轰隆!” 大船宛如最后一根稻草将脚下必然沉没的大船彻底压碎了。 脚下的木板破裂成一块块,压碎了为数不多的小船,脚底一空,他无处可躲。 张德跌入了河水中,落水的那一刻,分不清是失血过度,还是已经死了,脱离于疼痛的身体,灵魂飘在河底。 没有疼痛,没有兄弟死去,甚至恼人的喊杀声嘶鸣声。 一切仿若在梦中,脑袋停止了思考,双眼空洞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任由河水摆弄着他的四肢,直到血红色的水往嘴里钻,他吐了两个泡泡,掉转着身躯偶然一瞥,瞳孔一缩。 那是为他举盾的兄弟,四肢无力地垂落向下,胸腹上透着一个个银色的箭头,河面上打下来的光芒映照箭头熠熠生辉。 不知道多久前就没有了气息,一个浪打来,兄弟的两眼大睁着,还残留着当时的情绪,好像是真为自己做了一次好汉感到兴奋,很快便随着船只的碎屑木板落入了河底。 张德呆滞了片刻,下意识挥舞着四肢想要去抓住兄弟尸体,却在游动时龇牙咧嘴,全身上下像是被马车来回碾了一遍,五脏六腑移了位般疼痛,别说去捞尸体,便是自己都捞不上去了。 他舒缓着四肢,抓着一缕水草,便想着学一个合适的姿势死去。 忽然头顶一黑,他眼珠子往上一转,是一块木板。 有浮木! 求生的本能再一次促使着沉重的身体疯狂地往上爬着,此刻若是有人看着,定然要嘲笑他好歹是淮南人,游泳的一把好手,现在游得像极了一条癞皮狗。 如此想着,木板越来越近,张德奋力一攀,手指紧紧勾住了木板。 “呼!”一个冒头,随即小小木板随着河流的速度漂流,慢慢地移向了淮河北岸,而张德死死抱着浮木,脸搭在木板上,再无任何力气。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送入南阳城下,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云中侯的俘虏。 “那只船在干什么?怎么会好端端撞我们的船。”云中侯紧紧抓着衣袖,满眼疑惑,询问一旁的钟允。 “定然是有人偷袭,派人去看看。”钟允面色铁青,指挥着手里的旗子,示意北岸的侦查船前往大船附近,又伸出右手指了指浮在木板上的男人。 “如果来得及,将那人抓来,割了他的首级献给侯爷。” 然而,没有等北岸边上的船只队伍看得清晰,却忽然一只只红色的旗子高高挂在船上,正是南阳所依仗的几只大船。 每一处都挂着红旗,云中侯懵了,钟允也搞不清状况,这是干什么? 打得正旺,怎么要退兵? 他当即想要高举蓝色旗帜,下军令让他们快速进军,早日拿下淮南军队,割了秦钰的脑袋。 却在他举起的那一刻,天边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他定睛一看,正是另一艘淮南军的大船,不知道何时从东南侧驶了出来,朝着离他最近的大船碾了过去。 数只南阳兵的一夜扁舟纷纷翻了,没有等着他们逃跑,大船依仗着自己巨大的吨位,死命地往落水的地方撞,被河水打懵了的南阳兵来不及潜入河水,就被船身碾成了肉沫。 船上人似乎觉得还不够,特意示意弓弩手朝着河面下射箭,箭如雨下,侥幸活了下来的南阳兵也扛不住箭矢,很快水面染得通红。 紧接着放下小船,五六个人坐了上去,随着缰绳缓缓放下,借着宽阔的水面,划着船桨驶向淮河北岸。 正是云中侯所管辖的范围,云中侯抓着头发,点了点光滑的金冠,摸不着头脑,这些人要干嘛? 闲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南阳城易守难攻,天下闻名,现在就靠近南阳城下,稍微射出羽箭,就能送他们下地狱去了、 没等云中侯吩咐,钟允主动示意弓弩手上场,朝着那些扁舟狠狠射出。 然而,没有等到扁舟上的淮南军人仰马翻,再也翻不出大浪的情景。 一只只羽箭朝着他们这边袭来,扑通! 弓弩手倒地,箭矢正中面门,一个,两个…… 眨眼间,附近的弓弩手就全部倒地了。 遭了! 有个神射手! “侯爷危险!” 钟允下意识摁着云中侯的脑袋躲在土墙后面,紧紧拧着眉毛,思索着之前搜集的情报,他不记得有敌方有神射手。 “唰!” 一只箭穿过重重雾障破土碎泥,电射而来,正中云中侯的金冠飞了出去,云中侯头发脱落,他死死抓着碎发,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侯爷!侯爷!” 周边亲卫急忙上前掐着云中侯人中,碎泥扑打在钟允的脸上,钟允握着旗帜的手轻轻颤抖。 他胸脯上下起伏,足足深呼吸了几次后,当他鼓起勇气看向淮河河面时,才发现:大船破开浓浓烟雾,一人裹着一身紧身黑衣,腰间佩戴金玉腰带,神色自若,手里抓着一把弓。 这名志得意满的南阳城守将方才醒悟过来,心头不由得浮上一抹恐惧。 原来,这小子早就准备好了,先前装作一副纨绔子弟的表现哐他们主动攻击,故意调动他的情绪,派出大船上场。 届时等大船出来得差不多了,秦钰骑马冒着危险在河滩上行走,就是为了趁机强渡淮河,攀上他们的大船,将船员屠杀殆尽。 当时战场太混乱了,根本无法看清楚人。 大船驾驶着,紧接着藏在东南侧的船只倾巢而出,将南阳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大船全部吞没! 大船比起水匪抢来的渔船,或是临时征用的客船,无疑于是大象较之蚂蚁,轻轻一脚,就能将那些小船碾得粉碎。 没有了大船,淮河面上,秦钰来去自由,他们只能缩在南阳城里等死。 小子,真够鸡贼的! 更鸡贼的是,他的情报里根本没有关于秦钰会箭的消息。 秦钰到底是什么人? 总不可能是今天才学会的吧! 整个战场上,转瞬间局势就逆转了,河中心目之所及的大船,几乎都在秦钰的手下,此刻微风轻拂,鼓动着旗帜,吹散着秦钰的衣摆,宛如天神下凡般势不可挡! “狗日的秦钰!” 钟允一把掷下了马鞭! 第二百二十八章 俺没给世子丢脸 随着秦钰拿下了大部分南阳兵水军,又亲自站在船头射下了云中侯的金冠,南阳军完全丧失了军事能力,再无渡过淮河前来攻打秦钰的能耐。 实际上,云中侯晕倒在城墙上的那一刻,城下目睹了一切的兵卒军官们,瞬间丧失了继续攻打的欲望。 周边的武器也不管了,干脆舍了盔甲,掉头就跑。 南阳城门此刻大开,丢盔弃甲的兵卒们像极了背后有鬼在追,偶尔有两个脑袋木的,回头一看,他们仔细养护的船只划开在宽阔的水面,朝着南阳南岸袭来。 他们虽然害怕军令,但这些年养尊处优,惰性满满,可却不是傻子。 他们对于淮南军的战力有了新的认知,绝非是昔日只会逃跑的窝囊废,不说现在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南阳兵水师的溃败,但凡用脚趾想想,也知道秦钰的水师势不可挡。 什么道德、什么计谋、什么各色船只,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只会沦落为一缕尘埃。 这种情况下,除了掉头就跑还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他们也不会说弃了南阳城,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方,谁会舍弃了家乡和这些年积累的财帛? 所以自然是掉头回去,怀揣着沮丧和绝望的心思与军将们商议怎么守城,并试图夺回自己的水师。 其实,无论是暴怒掷马鞭的钟允,还是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勃然大怒,遥望着淮河水面的云中侯,都无法改变秦钰亲自率领骑兵端了他们的水师事实。 从战争的角度上来看,战略上秦钰几乎是对南阳产生了降维打击,也让原本畏畏缩缩的淮南兵在这一战上出尽了风头,当了一次真正的好汉。 不再害怕南阳兵的武力,多年来的恶气在这一刻全部都出了。 只不过,能够让秦钰以及淮南兵大出风头的,绝对不仅仅只有秦钰,还有更多的人。 “世子!” “二哥!世子来了!” “尹参军来了!刘将军来了!二哥再坚持坚持!” 酉时,东方天际的太阳渐渐没入山下,暖黄色的晚霞弥漫天边,被夺过来的南阳船只们掉转了方向,顺着方向早早流到了淮南南岸,船只停泊靠岸, 随着水战的胜利,秦钰方才有了些许空闲,换上了一副秦王的衣着,换了一条更称他身份的金腰带,推开了幕帘。 秦钰此番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来探望负了重伤的张德。 张德仅靠一人完全吸引了周边其他船只的南阳兵,疯狂往他所在的船上引,从而创造了秦钰带领一行人踩着浮桥攀上了南阳船只的机会,可谓是大功一件。 要知道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张德凭一己之力抓住,当得上一个统制官。 更不用说,在淮南兵老毛病又犯了的时候,他凭借血肉之躯体逆着逃跑的人潮,迎头而上,一人一枪,攮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在危机情况下,张德这等行径,无异于是淤泥中的红莲,弥足珍贵。 而且,张德不惜性命的搏杀,等到被兵卒救了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箭矢几乎有十五支,听救回来的人说,当时张德所在水域全被他的血染红了。 除了箭矢,大大小小的伤口附在身上,稍微懂点生活常识的,都知道张德此番是性命难保! 于情于理,人张德是为了秦钰的野心身负重伤,他换上一套正装,亲自来探望张德,既可以稳定人心,又可以鼓舞兵卒。 秦钰刚迈进一步,血腥味和着河中淤泥,夹杂些许劣质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定情一看又瞧见一群乌泱泱的大汉围在中央,一股脑挤在狭窄的房内,令秦钰有些难受。 却不是因为房间内拥挤,不是因为环境恶劣会影响伤员的伤口,而是因为他一眼就看清了张德的情况。 张德上半身赤裸,身上几乎没有几块好的皮肤,鸽子蛋大小的血窟窿骇人得很。 等到秦钰稍微走近一些,竟然见到了深深的白骨,面上的肌肤稍好些,也被河水泡得边缘白肿。 高大强壮的身体躺在木床上,就仿若一张轻飘飘纸落到了床榻上。 旁边的神医,捏着专门的刀刃割下了废肉,臭气熏天,擦去劣质的草药,换上了他专门研制的金疮药,咬着绷带一圈圈拢住窟窿。 这位曾经统领几十万大军平定了西域,扫荡了北梁名震天下的镇北王府世子,此刻却扭过了透露,屏住了呼吸,竟不忍再看。 半年来,他从一开始单纯的大学生变成了眼也不眨抹了敌人脖子的人,也曾经抓着不少敌人的脑袋在人前晃。 可是此刻见到了自己人如此狼狈和痛苦,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当日镇北王府忠心耿耿的护卫白板。 “还能治吗?”秦钰轻轻喘了一口气,他转过脑袋来,避开张德伤痕累累的身体,只是看着神医。 神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拧着眉,手下的动作越发麻利了。 沉默就意味着严重,意味着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秦钰垂下了眉毛,双手无措地放在两边,仿佛回到了昔日听闻白板被杀的那一刻,无措又茫然。 “世子!俺就……俺就知道世子定然不会舍了俺。”张德溃散的眼神缓缓凝聚在了一起,他努力开口,脑海里回想着先前扒拉着木板险些被河水拍到北岸去的场景,语气低微。 “俺就知道,世子一定会端了南阳水师的。” “张兄,省些力气,拿下南阳城还少不了你的助力。”秦钰抬头,死死盯着张德的面容,余光都不敢瞥张德的身体,勉力维持着淡定的情绪。 “世子!俺……俺有话要对你说。”张德努力扯动着脸上的肌肉,喘着粗气,眼珠子望着旁边一众闲杂人等。 秦钰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正打算示意众人退出去,尹文和眼疾手快地拉着一众人等退了出去。 张德的视线最后落到了神医身上,神医耷拉着眼皮,继续料理着伤势。 他无奈地笑了笑,对着秦钰道。 “俺算是个好汉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听天由命 “好汉!真好汉。”秦钰走到张德榻前,握着张德皮肤尚且算完好的大手。 “想我领兵数万,鲜少有你这等好汉。” 张德沉默了片刻,瞪大了眼瞧着神医,神医停下了动作,捻须沉默了片刻,无奈地看着秦钰,缓缓道。 “若是有水琥丸,加千灵丹,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在哪里有?淮南有吗?”秦钰信步上前,语气急促道。 神医使劲摇了摇头,这地方怎么可能有水琥丸,至少也得去辽东去寻一寻。 “没有,水琥丸用天山雪莲,冬虫夏草两味药,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获得一枚。” “此地莫说天山雪莲,就是炼丹师也少有,即使药材与炼药师尽在,张将军也扛不住了。” 可淮南离辽东相隔几千里,若非天神下凡,怎么去寻得药丸? 此番,张将军凶多吉少,只能祈求上苍保佑了,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等秦钰吩咐,他扔下颗丹药,识趣地抓起了药箱缓缓退了出去,大营内只有秦钰和满身是伤的张德。 “俺,今天砍了一百来个南阳兵……很有气势吧!”张德勉力抬起手臂来,比划一个数字,勉强打起了精神,侃侃而谈。 “一百个来,老子多少年没有动过手了?窝囊了半辈子,现在又年轻了十来岁。” 这话倒是让秦钰有些惊讶,这时候他不借自己的军功去讨要赏赐? 想来张德之前撺掇着手下兵卒讨要赏赐,应该是一个贪财好色的人,此刻闭口不提钱财,却真有几分英雄气。 真好汉也。 “当然,古今往来,像张将军的……”秦钰紧紧握着张德冰冷的手,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古今往来的名人典故。 “屈指可数,日后定然能扬名海外。” “哈哈哈!”张德仰头大笑,笑声震得营帐内灰尘飘落,肌肉扯动着伤口,他龇牙咧嘴。 “留名青史,扬名海外……俺不没想过,俺就想活着,领了战功,多杀些敌人,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还有俺们的兄弟,他们都没了……也不知道俺兄弟家里怎么过……”张德耷拉着眼皮,声音越发无力。 “他们还有孩子、浑家。” 秦钰放在旁边的右手捏着铁青,他勉力维持道。“好!本世子向你承诺,一定会好生安抚他们的家人,也会派人修县志,好叫天下豪杰都听到你们的名字。” “你有什么要求吗?” “俺没什么要求。”张德哆嗦着嘴皮子,沉默了片刻,眼睛亮亮的。 “俺有。” 张德有气无力地蠕动着手指:“俺靠这些人头,总能挣些钱帛和名头,全给她吧,还怀着孕呢,要是生个男孩,名头就留给他,要是是个女孩,就……就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替俺老母,说句话。” “就……就说俺不孝,先走一步了。” “好!”秦钰握着张德的手臂,眼角微酸,理智克制住了眼泪,继续沉声询问道。 “本世子,一定会找到你们的家人,告诉他们,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 闻得此言,张德胸口上下起伏,尽管五脏六腑都像针刺般疼痛,可他的嘴角仍旧压不住。 “好啊!俺这一辈子就过得值了。” 秦钰垂下眼眸,眉毛拧成八字,闭上了双眸,不忍再看,白板、张德都是他手底下得意的大将,而他再失去白板后,即将失去又一名大将。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低矮的船舱内,耳边掠过河水拍打着礁石的声响,鼻尖充斥着血味和河水的腥味,要靠岸了。 秦钰勉力支起一个笑容,眼里满是心酸。 “张将军再坚持坚持。” “世世、子,俺还有话说。”张德咬着牙支起了身子,胸口的起伏却是越发明显了,说话的声音犹如破锣般刺耳。 “别起来。”秦钰急忙抚住他的臂膀,却在见到阴森的白骨那一刻,瞳孔一缩。 “你……” 话到嘴边,却又堵在了嘴里,只听得张德粗噶难听地声音。 “世子给赏赐可真痛快啊!俺提什么要求,你就答应什么。” “比俺追随的将军强上数百倍,可惜……” 秦钰微微侧头。 而张德反手紧紧捏着秦钰的手,近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从胸腔里挤出的字。 “可惜俺,没得那等福分,能够跟随世子你,立下不世之功。” 说完一句,张德艰难地喘了一口粗气。 “俺知道世子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大夏,也知道你此番派人来救俺,是存了收买人心的意思。”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张德虽然没有怎么读过几本书,也没有刘越那般机灵,可他却是知道驭下之术,无非就是萝卜和大棒、以及最重要的人心。 那日屠戮逃兵,是大棒,威吓他们不敢乱来,赏赐财货,就是实打实的萝卜,又脆又甜。 这些其实都是为领头者最基本也是最容易做的,最难办的是收买人心。 人心难测,仅仅是想要拿财货或威胁,是换不了人心的。 唯有领头者身先士卒,摆好姿态,引发了无数人的共鸣,方才能够收拢一些人心。 秦钰的所作所为,他是清楚的。 “俺知道,俺拼了命的砍杀南阳兵,一是为了做回好汉,二呢是想世子坐个好天子,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而不是天天被当官的当兵的骚扰。” 说完这句话,张德粲然一笑,兀自躺在床上,咧着个大白牙,便没有了气力,复又喘了几口气,气息仿若暴风雨中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而秦钰愣愣地盯着张德看了好一会儿,握在手里的臂膀渐渐发冷,方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鼻间酸涨,紧紧捏着他的手臂,哽咽着。 “张将军!” 船身一晃,停泊在了淮南南岸,此时船身边缘围着得胜的将军,拿着首级来讨赏的兵卒,甚至还有一个戴着方巾的年轻道士。 道士双手微曲,合成一个圆形,大喊道。 “世子!火云观道士来送水琥丸。” 第二百三十章 你命由我不由天 “世子!火云观道士来送水琥丸。” 大船上,秦钰垂着眼眸,低低地叫了声。“张德。” 张德瘫软在床榻上,声息渐没,就在秦钰近乎绝望之际,敏锐地从喧闹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送水琥丸!” 他掀起眼皮,陡然打起精神来,掀开布帘,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船头,扶着船檐,定睛一看,正是那火云观的道士,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 尹文和一瞧见秦钰略有些慌张的眼眸,顿时心领神会,干脆脱了挨事的盔甲,扭头便朝着岸边一路小跑。 “让开,快让开,让他们上来献水琥丸。” 刘越眼瞅着好事被尹文和抢了,走到秦钰身边来,低声道。 “来不及了。” 闻得此言,秦钰环顾四周,船上的木板还在搭建中,旁边大大小小几十人等着船夫们搭好桥陆陆续续下船,小道士捧着盒子,被人群挤压的脸都皱巴巴的。 秦钰低头朝下望了望,岸边铺着零散的石头,他伸出手指一边比划了高度,一边询问刘越。 “这船有多高?” 刘越怔了怔,片刻后立刻反应过来,当即答道。 “五丈!” 五丈,秦钰心底默默念了一遍,又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脸色惨白,生机渐渐流逝的张德。 他转过身来,一手攀在船檐上,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时,刘越抢先反应过来拉住秦钰的手臂,大喊道。 “世子,万万不可!” 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还有几万淮南军的前途,都将化为泡影,届时南阳军反攻回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统统会被抓去砍了脑袋。 张德的死亡固然是可惜的,可是在众多人的性命面前,又显得微不足道了,后面脑子慢悠悠运转的几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也赶忙上前拽着秦钰的手臂,扯着嗓子大叫道。 “世子,不可以,要是你出了什么差错……” 巨大的力气拽着他的衣服往回走,秦钰顿时勃然大怒,回头看到一群人关切的面容,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沉声道。 “张将军为本世子身负重伤,你们为何要阻拦?” 轻飘飘的一句话从秦钰嘴里吐露,众人瞧着秦钰一脸的沉静,眼底夹杂些许悲愤,顿时不敢在上前。 心底越发吃惊,这位爷的气势越来越大了。 饶是最亲近的三女,也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见到众人被他一句话唬住了,秦钰也不在犹豫,回头一手撑起船檐,一跃而下,在三女的惊呼声中,在快速奔跑听到惊呼声停了下来的尹文和心惊胆战中,一缕衣角随风飘落。 “世子!”三女异口同声道,她们攀在船檐,只看到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像一杆凌厉的箭矢射了出去。 风吹散了秦钰的发髻,耳边呼啸声不断,脚下虚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将自己摔成残废。 秦钰却稳稳落地,船下的众人早就被吓得手脚都哆嗦了,他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时间就是性命。 一踩石块,施展轻功越过重重人群,终于在乌泱泱的一片下,找到了火云观小道士,那小道士被挤得面色涨红,嘴里大声嚷嚷着。 “火云观送水琥丸!” 小道士忽然肩膀一痛,只见怀里一空,水琥丸不见了,他正欲破口大骂,将那毛贼抓出来暴打一通。 一阵雄厚的嗓音传来。 “本世子拿了,回去告诉你们道祖,这情本世子领了,他日在谢!” 小道士掀起眼皮,只能看到一个瘦削却又不失强壮的身影,腰间的金腰带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就是师傅所说得真命天子? 他微微一笑,旋即又被人群淹没在了其中。 船舱内,乌泱泱的人群在听到秦钰的脚步声,各自站了一边,留出一条小道。 随着秦钰的到来,各自的心思展露无遗。 可是秦钰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他揭开盒子,一枚晶莹剔透,宛如雪花捏制般的圆形丹药,透露着一股清香,就是刚刚爬上来毫无任何内力的尹文和也能感受到其中充斥的雄厚内力。 没等他品鉴一二,秦钰快步走到张德身前,一手掐着药丸,一手拧开了张德的下巴,拇指大的药丸入口即化。 紧接着秦钰从衣领里掏出一枚丹药,正是需要一并服用的千灵丹,一并塞入张德的口中。 红羽心领神会地递来了一碗水,秦钰麻利地接了过去,药丸和着水一起流入了肚中。 一切准备完毕,他方才才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满是担忧的众人,可不等他开口说话,神医便提着药箱进了来,扯了椅子坐下,手搭在张德的脉搏上。 半柱香后,神医紧紧锁住地眉头松了开来,他掀起张德的眼皮查看了一段时间,又观察了张德的脸色,站直了身体,拱手嘴角带笑道。 “世子!抗过来了。” 秦钰悬着的兴心方才松了下来,那日白板出使,被人砍了脑袋送回来,秦钰连白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而在几个月后的今天,他挽救了张德的性命。 在场的众人同样是松了一口气,南阳城没有攻下来,若是主将死去,会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造成毁灭性打击。 “世子。”尹文和拢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双手抱拳,喜气洋洋道。 “恭喜世子,一举摧毁了云中侯的水师,又立下不世之功。” 其他人也跟着上前,异口同声道。“恭贺世子,又立下不世之功。” 夹杂人群里的林牧,从秦钰骑马射杀对方的弓弩手,到率领两百兵卒乘坐着浮桥强抢了南阳水师的船,再到覆灭水师的船只,来回时间不过两个时辰。 又不顾性命危险,一举跃下船只,只为救手下将领一命。 林牧扪心自问,自己是没有这个能耐的,哪怕是再长秦钰十岁,也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此刻面对秦钰,顿时浮现敬意。 真乃天纵之才,他上前一步恭贺道。“恭贺世子!” 秦钰本想回复,却闻得身后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俺又活了?” 秦钰转身,瞧见睁开双眼,仍旧虚弱,却有了些许力气的张德,轻笑出声。 “你命由我不由天。” 第二百三十一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黑! 无穷无尽的黑! 他全身无力,身体像一块落石滚落悬崖,眼前淌过他的人生! 幼时吃着草根过日子,再大些好不容易积攒的钱,开了家小店,整日抬着扁担前往大街小巷卖菜。 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干点小买卖,做个小商贩,娶老婆养孩子就算完了。 淮南兵来了,抢了他的摊子,抓了他去做壮丁,他凭着自己的能力一点点爬到了副将的位置。 副将! 不对! 是都统! 有人许诺过他,他要成为统制的,他砍一百二十个南阳兵的脑袋。 “你命由我不由天!” 嗓音低沉,有些陌生,迷迷糊糊想着,张德一个激灵,支撑着沉重的眼皮,瞧见堂中瘦削却又熟悉的身形,耳边响起了这句略有些荒唐的话语,嘴角高高扬起。 “世子!” “张将军,好生修养。”秦钰负手而立,重重颔首。 “破南阳城可少不了你一份。” 张德憨笑一声,只当是秦钰故意安慰他这个人,没有往心里去,其他人也是如此。 毕竟,今日大破南阳水师,我军士气空前绝后的大涨,不少将士们在营寨外堆起了脑袋,按照脑袋的数记载在书本上。 南阳城内,昔日繁华的城市,即使夜间也仍金碧辉煌。 而此刻,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南阳城下修筑的工事因为今下午的逃亡,基本上沦为了废墟,徒留嗡嗡嗡直叫的苍蝇围绕着那些还来不及收殓的尸首转圈。 这头众人都以为今日修整一二,明日正式发兵攻下南阳城。 可第二日时,秦钰躺在软榻上睡到了晌午。 火辣辣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刘越率领几个副将前往秦钰大营时,只见三个绝色女子从秦钰大营内走了出来,个个面色红润,仿若四月的桃花。 刘越登时便放下了准备掀开帘子的手,站在原地,静静等候秦钰的到来。 可直到他等到夕阳西下,晚霞宛如潮水般涌上四面,秦钰方才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刘都统!叫他们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刘越心中疑惑不已,却不敢质疑秦钰的吩咐,紧接着秦钰连周边大营都没有去过,径直走入了张德的营帐。 虽然他只能站在外面,却大抵能够猜出秦钰和张德的谈话,无非就是口头的安慰,以及许诺实打实的奖励。 初始,刘越以为世子是为了让兵卒们休息,毕竟那日我军死尚惨重,伤一百人,重伤死亡两百人,倘若加上了无辜溺死在水中的人,约莫有三百人。 这可是大半水师。 第三日时,刘越照常来到秦钰帐前,询问秦钰的接下来计划,仍旧吃了个闭门羹。 他偷偷掀开帘子。 营寨内,享受着慕容雪薇柔软甜腻的伺候,秦钰惬意地拍了拍慕容雪薇的脑袋,察觉到了有人偷看,冷着眼一凝,吓得刘越连退数步,方才倚靠在椅背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透露着舒爽。 不远处裹着被褥,裸露着香肩的二女,垂着眼瞧着慕容雪薇鼓鼓的脸颊,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沈茹强逼着自己移开视线,落到了秦钰那张古井无波的眸子里。 “世子!我们何时出兵?” “嗯?”秦钰扭头,扫过丝绸的棉被也挡不住的曼妙身材,他呵呵一笑,漫不经心道。 “不着急。” 沈茹登时支起了身子,面颊似是抹上了最好的胭脂。 虽然她很久没有和秦钰黏在一起了,忽然整天你侬我侬的日子很快活,却不意味着她是个贪图欢乐的,国之大事,这可是大事,怎么能一句不着急就打发了? “世子!那南阳城易守难攻。”沈茹皱起了眉头,瞧见慕容雪薇嘴边的东西,顿了顿,继续道。 “此时正该乘胜追击,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一旁的翠欣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也跟着沈茹附和道。 “世子!动手吧!” 闻得两女的附和,他眼里浮现一抹无奈,她们跟了他那么久,纨绔不是他的常态吗? 为什么还要惊讶? 苦恼片刻后,旋即秦钰就释然了,虽然他身边的人轮美貌、轮实力,她们都是一等一的,可是现在面对的是战争。 一旦启动,杀戮就无法停止的战争,任何一个没有接触过战争的人,在切身体会过血肉横飞,战场中心宛如绞肉机般将所有的人类卷入其中,碾成了肉沫再放出来,都无法控制来自心底的恐惧。 想通了这些事,秦钰顿时笑了起来,招呼着二女过来。 沈茹虽有些羞赧,可是回想起这些时日,什么都见过了,老夫老妻的害怕个什么,掀了被褥,赤裸着身体信步走到秦钰的身边。 “你……”那摇曳的身姿,摇晃的波浪,险些晃花了秦钰的眼,好在他定力尚可,没有忘记之前的目的,他手熟练地覆上了绵软的棉花,扬了扬下巴。 “本世子日后是九五之尊,也就是皇帝,我不急,该急的也不是你们,是南阳军。” 二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慕容雪薇双手支撑着泛酸的下巴,根本听不懂她们所说得话语,只能继续卖力地捣鼓着自己的力气。 “皇帝不急,太监急!” 南阳军就是太监咯,红羽和沈茹对视一眼,虽然弄不清楚秦钰心里到底再想什么,却是能大概推断出秦钰有自己的想法,时时刻刻提在心中的危机感在秦钰漫不经心的话语下缓解了不少。 南阳城内。 一栋豪宅内,云中侯套上一个方巾,挡住了脱了一大把头发,成了地中海的脑袋,一脸凝重地看着对面的钟允。 “钟将军,依你之见,秦钰那小子到底在憋着什么坏水?” “啊?”钟允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捏着旗子,垂着眼眸思索了片刻,听着秦钰的名头,身体一紧,瞬间清醒了过来。 “哨兵传来消息,说他整天和几个女人混在一趟,这些时日,除了看望张德那鸟人,再无其他。” 云中侯闻得此言,却再也不敢嘲讽,脑袋瓜凉飕飕的,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顶。 “钟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一个字!”钟允磨了磨牙,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云中侯,无奈道。 “熬!”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内斗纷争 且说,那日秦钰施展轻功,从五丈高的船只上一跃而下,普通兵卒只是觉得秦钰真是知冷知热爱护兵卒的好老大,简直就是孔明在世。 一个泥腿子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世子为了他搏命,冒着可能摔死的危险夺了丹药,如飞鸟般跃上船舱,挽救了张将军的性命,令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加愿意豁出去砍杀敌人。 士气越发高涨之际,恨不得抄起武器去劈开南阳城门。 而那些参军们心思细腻,在感叹艳羡之余,多了几分警惕。 世子脑瓜子好用,极其善于收买人心,这凌空一跃,一来一回,营帐下所有大小军官兵卒看得一清二楚,手段了得。 唯有红羽眼神悲伤,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人,心思略有些沉闷,即使是每日与秦钰厮混在一起,也免不了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不管是秦钰真想收拢人心,还是真心实意想要救人,都不妨碍军中的沸腾。 可是接连着两日的荒唐,营帐外前来请见的高阶军官和参军们络绎不绝,即使是刘越再三嘱咐世子无军令下达,仍旧止不住有人前来请见。 在七月初六的这一天,也就是那日水战后的第三天。 秦钰随意捯饬了衣物,虽说算不得正式,套上一身白衣,头戴一顶白色抹额,他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听着李修文根据大夏规矩将此番得胜的将领兵卒赏赐、许诺、拔擢。 还有他那日在张德榻前许诺的文书布告,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淮南军是真正的好汉。 文书对于李修文来说轻轻松松,张口便来,然而为难的是张德的拔擢问题,张德是一个七品的准备将,能带领几百兵马并且将水师全部力量交给他,已经是秦钰额外大方。 即使以命相搏,却不能越过大夏的寻常制度,拔擢他为统制官,倒是常事。 问题在于武官提阶,正七品提到正六品,以张德的军功是足够了,甚至还有余,封个六品官有些对不住张德拼命搏杀,封个五品官,张德的资历又够不着。 素来重文轻武的参军和文士也多有反对,区区一个泥腿子,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名头,一来二去就搁置了。 至于最重要的赏赐和寻来张德的妻子,前者秦钰断不会舍不得钱财,后者张德妻子还怀着孕,战场上瞬息万变,且路途遥远,连安全保障都没有,把人家怀了孕的妻子接到军中,这算是赏赐吗? 分明是在要张德妻子和孩子的性命!此事尚且可以等到战后再考虑,同样跟着张德前往大船上拼杀却没有活下来的军将,就目前一直在核实对方的身份,在军中找寻自己的兄弟侄子,赏赐了大笔财宝方才了了几桩事。 仔细算来,能够处理完的后续,就是一些虚的东西,写好关于此次淮河水战的故事,以及埋葬了抢回来的我军兵卒尸体,并撰写祭文,寻一风水宝地安葬。 今日,是李修文拿着祭文和文书前来献给秦钰观摩,秦钰面无表情,紧紧锁着眉头,看得李修文心惊胆战,就在李修文几乎酸软了膝盖,当场跪地的那一刻,秦钰发话了。 “张将军以及那些战死的将士们,此番所求一为妻儿老母求个庇护,二为不能夺下南阳城雪了多年来的耻辱感到羞愧,三为天下每每处在诸侯血腥压迫下感到悲痛绝望。” 李修文愣了愣,突然觉得有些荒唐,旋即又瞧着秦钰的脸色,回想起那日飞扬的衣摆,却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继续在帐前再写了一份祭文,献给秦钰。 祭文一扫,秦钰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套上了外套,跟着李修文前往这几日寻到的风水宝地,听着李修文语调沉重,言语悲伤的念出忌文,埋葬了战死兵卒的尸体,立了数个衣冠墓后。 秦钰面色沉重地启程回营寨,他翻身上马,调整缰绳时,一句句刺耳的话语落入耳中。 “一个泥腿子,还想做五品官,做梦呢!世子愿意出席武夫的葬礼,都是给他们脸了。” “就是就是,我辛辛苦苦这些年,也就混了个五品官。” “武夫翻了身骑在我们脑袋上,这怎么可能呢?” 秦钰坐在马背上佁然不动,垂着眼眸状似若有所思,远处的文士参军们察觉到秦钰还没有走,压低了声音继续嘲讽。 奈何秦钰武力了得,他们的交谈一字不落地落入秦钰耳中。 无非就是老一套,大夏建立的基本国策,重文轻武。 可随着武力的滥用,文人实际上的势力已经渐渐衰弱了,但架不住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威严。 无论武夫多么厉害,说到底也就是个武夫,文人主动愿意和武夫打交道都被时不时起战乱的乱世逼的。 若不是当今天下几分,文人示弱,方才没有先前那般嚣张跋扈,即使是如此,也有人开始取缔民间武学,严禁私人锻造武器,以确保林氏皇朝的安危。 这些受到重文轻武长期熏陶下来的文人们,即使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在大营内心惊胆战地看着同僚们上阵杀敌,他们仍旧没有任何的同情心,只觉得武夫靠命博来的恩典,一点都不值钱。 秦钰打心底冒出一股火来,人家上战场拼死相斗,这群王八蛋啥都没干,当背影墙当得快活,还来诋毁战士。 他挥着手里的马鞭,啪得一下,拍在马屁股上,朝着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冲了过去,不顾刘越惊愕的眼神,一鞭子甩在文士头上,七个人每个人都挨了个鞭子,不少人摔了个屁股墩。 秦钰听着破空声,瞧着皮开肉绽的脸,心中方才舒缓了,他冷冷地睨着文士们,沉声道。 “拔擢张德为统制官,加封武德大夫,任何妄图诋毁上阵杀敌的战士,杀无赦!” 文士们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坐在地上,面容委屈,却又不敢反驳。 阳光下,有一个愤愤不平的文士,委屈道:“世子,重武人而轻文人,就不怕重演五代十国旧事吗?” “今侠以武犯禁,到处依仗着武力大肆屠戮,今日拔擢张德,莫不是在助长杀戮屠城的风气?”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忐忑,秦钰罕见的沉默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军议 自打那日,秦钰一举端了南阳兵水军后,除了参加死去的将士葬礼和照拂张德,他便每日缩在营帐内整日与几个绝色女子厮混,南阳城内人心惶惶,不少人能看到对岸耀武扬威的旗帜。 这几日,秦钰迟迟没有动静,人心涣散,不少人猜测秦钰是另有打算,就像之前故意装作纨绔子弟,哐南阳的水师主动出兵。 也有不少人认为秦钰是得意忘形,故意嘲讽云中侯的。 云中侯的宅邸内,聚拢了十来个高级军官,云中侯端坐在主位上,头戴着帽子,眼下青黑,这几日,他一直没有睡好过。 任何一个正常的领头人,在经历过自家精心攒了十来年的船只一朝上场就落入敌方之手,敌人还驻扎离他不过三十里路的地方,怎么可能睡得着? 作为一个从军十几年的军人,他无法想象秦钰的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 钟允并非是初出茅庐的将领,无论是步兵还是水师,他都打过几十场,这些年他从一个只有一千食禄的侯爷,成了坐拥丰饶大城的侯爷,钟允居功至伟。 轮实战经验,秦钰拍马也赶不上,轮年纪,钟允四十岁的年纪,正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帅发展的黄金期。 怎么就被秦钰哐得死死的? 秦钰今年过完,也就堪堪二十一岁,昔日在辽东那个鬼地方,有镇北王的丰富经验提醒,有足够的后勤接应,能够养得起那么多军将,功劳大部分理应归镇北王才对。 而在淮河,这小子出生在京城,又在辽东呆着,莫说懂水战了,就是会游泳都是个稀罕的事情,而且他现在所依靠的全部都没有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他想了两天两夜也想不明白,思索不清,索性招来军官和副将一同复盘和寻找下一步对敌之策。 “钟将军,本侯且问你,这两日思索明白没有?” “侯爷,俺……”钟允黑着脸,沉吟了片刻,将这两日所思所想全部吐露出来。 “末将当时派遣两只船队,各自分三股兵,正中央的吸引了淮南军前锋的攻击,其余两股不对东西两侧进攻。” “东南面是秦钰和林谦两人安置预备部队的,西面是当初孙典英废弃了的码头,以便俺们随时发出冲击,以淮南军的战力定然会大败而归,强渡淮河将秦钰斩于淮河滩上。” “可是我军水师大败,连船只都落入了秦钰手里。”云中侯脸黑得似锅底,厉声质问道。 “你的安排,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东南面的被对方部队灭了,那小子用浮桥攀上了船只,想来无一活口。” 钟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仍旧维持不了平静,语气不稳道:“西南面,俺挥了旗子,他们却不知去路,这些日子俺一直打听,没有得到消息,许是受了秦钰的恐吓,带船逃跑了。” “也有可能……”钟允一抬头见到云中侯的黑脸,顿时换了口径。 “也有可能先行去了上游,寻其他诸侯求援去了,毕竟秦钰一旦攻下南阳,各大诸侯与侯爷唇亡齿寒,定不会放任不管。” “万一秦钰出现了,我们败仗的可能性太大了,他们也讨不到好。” “什么叫万一?”有人直接挑刺道:“南阳城下十二万大军,军中粮草也能撑个三月,怎么就要投降了。” “不若先派出使者邀各大诸侯前来,大兵聚集,俺们派出死士偷袭引诱,再汇聚大军袭营,至少也能从秦钰手中抢了淮南的一座城。” “你忘了钟将军的水战了吗?还不如熬,熬到秦钰仓促凑好的粮草耗尽,自动退兵。” “难道就这么等死?眼睁睁看着粮草耗尽?” 一众军官七嘴八舌地争论了起来,更有甚者憋得青筋凸起,抄起武器对着同僚大吵大闹。 “肃静!这是军议,不是菜市场!”乌泱泱的一片,听得云中侯脑袋疼,“啪!”的一下一拍桌子,视线落在沉着脸的钟允上。 “无论如何,那两百人应该逃出了生天,这些时日你们派人多方大听,能收拢多少就多少,无论是你们想要袭营还是夜间佯攻,必须得在今日给出个说法来。” “此番拖得越久,那小子的鬼主意就越多。” 众军将恍然大悟,钟允低头思忖一二,又抬头斟酌了片刻。 “侯爷,俺赞成主动邀各大诸侯前来,同时从北面绕过去夜袭淮南军,不说夺营斩将,就闹得沸沸扬扬,能烧些辎重粮草,哪怕是几担也成,令其他诸侯信服便可。” “如此以来,军中丧失的士气也能有所拔高。” “末将打听到那日单枪匹马砍杀我军的汉子,正是张德,淮南军中能用的就三四个,能打的除了秦钰和刘越,没了,这次他受伤正好是一次机会。” 云中侯斟酌了半响,便扭头转向旁边侯着的小厮,挥了挥手。 “给本侯拟几份文书,快马加鞭传扬至各大诸侯王。”云中侯忽然又顿了顿,添了一句。 “给本侯拟一份折子,十天内送给圣上。” 前半部分,大部分都是同意了,小部分张了张嘴却也无法反驳,干脆闭上了嘴巴。 可听得最后那一句送给圣上的那一刻,众人纷纷起身阻拦道。 “侯爷,万万不可。” “圣上?若是派兵来打,你我可真要做了落水狗。” “林青天这小子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还不如投了秦钰呢?” 云中侯端坐在旁,一言不发,众人无奈之下,又不能直接僭越,视线全部聚焦在钟允身上,希望钟允能够阻拦一二,将侯爷的荒唐想法给劝回去。 然而,诡异的是,向来瞧不起皇帝,觉着皇帝凉薄心狠的钟允同样也是一言不发。 若是平日里,钟允用不着等同僚来劝,早就撕了文书,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秦钰的能耐令他恐惧,诸侯联盟八字还没有个一撇,唯一能够依靠巨大的部队碾压的,只有皇帝。 只要一声令下,各地勤王即使不会率主要部队,至少也得派出几千人做个样子,陆陆续续加起来就多了,更何况林青天手里本来就有五十万大军。 “末将愿为侯爷拟文书。” 第二百三十四章 庆功宴 自打钟允主动提出拟文书和折子的那一刻,闹得周围十来个军将摸不着头脑,林青天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要真是合起伙来来,他们定然会被对方割下一块大肉来。 沉默了片刻,脑子活络的军官们立刻反应了过来,唯一能和秦钰对抗的,莫过于皇帝,平心而论,秦钰拿下南阳,对各大诸侯和皇帝中,损失最大的就是皇帝了。 本来就是大夏的疆土,即使各地诸侯割据了,大夏王朝的招牌还能用,只要皇帝一开口,面上多少得过得去,不会大喇喇地说要造反,要当皇帝。 可秦钰不一样,早有传言说镇北王府要造反,那日派出的钦差大臣韩文程亲眼见证了秦钰要造反的心思。 举国上下,谁不知道秦钰的野心?一旦他攻下南阳,依靠南阳的地势,还有收拢起来的部队,随时可能将周边诸侯吞没。 届时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了下来,最先慌乱的应该是皇帝才对。 如此以来,他们定然不会不管的。 割一块肉和割掉脑袋,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于是他们纷纷放弃了阻拦,坐回了原地,见到几个脑子慢的傻乎乎的同僚还在呆呆地站着,扯了两把椅子坐回了座位,让他们慢慢想去吧。 就在小厮们主动去拿笔墨时,钟允却离开了豪宅内,尚未招呼其他人,走出了大门,摇摇地望着城墙外那一缕缕炊烟,隔着一条淮河和城墙都能够听得到对面的丝竹声,想来这些时日淮南军中得乐疯了。 “秦钰,老子一定要割了你的脑袋。”钟允眼睛充血,捏着拳头嘎吱作响:“无论是用什么手段。” 轻飘飘的话语,很快就被喧嚣喜庆的声音压了过去。 淮南大营内。 秦钰为了庆祝此番大胜,特地筹备了两日,举行了覆盖全营的庆功宴。 每人赏赐一份猪肉,高级军官在大营中举办着宴会,几十张案几并排摆开来,新抓上来的淮河鱼,从老乡家里买来的鸡鸭,淋上热油的乳猪冒着白烟,油滋滋地响个不停,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秦钰端起一碗酒,没有摆什么世子架子,大喇喇地站起来,神采飞扬道。 “各位同僚,敞开了喝,他日攻下南阳城,我定然会大大的奖赏诸位。” 这是妥妥的空头支票,只是赢了一场水战,离攻下南阳城还差得远呢,若是其他人来说,定然会有人在心底鄙夷,这鸟人把他们当傻子看。 可若是换成秦钰,那就很有说服力,要知道没有人比在座的军官更了解自己手底下的兵卒素质,能够短时间内打败一直看他们不起的南阳军,秦钰的能力起了大作用。 他们纷纷站起身来,给秦钰敬酒。 等着众人一饮而尽,秦钰便笑意盈盈地走了,转身前往了东边的一个营帐内去问好。 “世子又去找张德了?”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尹文和已经放弃了用普通道理去看待秦钰了,但是这却不耽误他继续和各大军将处好关系。 一则是这年头,战乱四起,有钱远远不够看的,更重要的是拳头,他故意坐在武将旁边,观摩他们的表情,推测他们的心思,就是为了巴结他们,刷个脸熟。 二则是他所处的位置尴尬,他出身名门,在战乱四起的年代,名门容易被逼着去干一些混账事,很有可能哪天在家中坐着,锅从天上来。 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家族的前程,和秦钰最喜欢的将军们混个脸熟,有益无害。 “是的!” 坐在尹文和右边的男人,正是新上任的统制官刘越,他虽是军中目前除了秦钰外最大的将军,却还是依靠着资历对其他次于他职位的将军斟酌了两杯酒,最后回到坐位上,握着酒杯,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却又瞧见是尹文和,又是本着作为淮南人的感激,以及对尹文和半是拉拢半是讨好的心思,义正言辞道。 “刚刚我过去伺候时,就偶然听见红羽姑娘说,世子特意去淮南城中寻了一个厨子,给张将军每日制作上好的流食,这些时日张将军吃不了饭,都是这般每日精心喂养的。” “世子真是舍得!这份恩遇,就是放在历史里也少见。”尹文和不由得赞叹。 “要名头,给名头,要钱给钱,士气自然大涨。” 当然少见! 刘越重重颔首,他又不是二傻子,从来不看书,张嘴欲言,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尹文和的说法,这是在炫耀他尹文和在秦钰面前的特殊身份,告知他秦钰最近的消息走向是在向他投橄榄枝。 他恍然大悟,迅速酝酿好了措辞。 “世子雄才伟略,又大方随性,我这等粗鄙之人,定然也会像张将军那般凭了性命也得报答世子的恩情。” “世子是想一改大夏重文轻武的习气。”尹文和晃了晃手里的碗,抿了一小口,继续道。 “就怕过犹不及,世上白起、韩信难寻,岳飞则是千古无二。” “刘将军想做岳飞还是做白起?” 最后一句话,蕴含的意思值得品鉴,刘越对上尹文和那双清澈的双眼,恍然大悟。 白起是滥杀无辜,韩信是依靠有功对刘邦大肆呵斥,意图造反,两人的结局不太好是因为他们本身的性格,岳飞结局不好纯粹是因为坐在龙椅上的人是个畜生。 随便拉个人上去,都比当时那个皇帝好。 而现在,他跟随的人,是个一等一的圣明。 尹文和是在提醒他,一定要把握好武力的尺度,切莫滥杀,陷入武力的陷阱里,这些时日,他观察了世子,也多少了解秦钰并非暴戾之人,用兵是为了打天下,不是为了屠戮天下。 尽管淮南军有了战意,可是过犹不及,一旦越过了世子心底划的线,滥用武力,肆意妄为,届时天下太平算起帐来,他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堪忧,甚至比韩信被妇人踩死还要糟糕。 “末将受教了。”刘越急忙上前,亲自给尹文和斟酌了两杯。 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尹文和捻须暗叹,旋即再度追问。 “世子这些时日,有什么吩咐?” “有。”刘越顿了顿,又道。 “让我点阅稻草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推心置腹的交谈 “稻草人?”尹文和喝酒的手一顿,他放下酒碗,定定望向东南方的营帐,一脸疑惑,试探性地一问:“最近可有大雾?” “有!”刘越指了指天边:“大概就这一两天。” “应有大雾!” “军中缺箭矢?”尹文和皱眉:“难道世子想要草船借箭?” “不缺。”刘越摇了摇头,旋即也看向了东南方的营帐:“应当不是!” 尹文和心中更为疑惑,追问道。 “可有军令?” “没有。”刘越坚定道,他挠了挠头:“世子很多事总是瞒着俺们,那日曹参军被鞭打之事出乎俺的意料。” 要知道,即使飞扬跋扈如孙典英,对于这些文人都是恭敬的,该给的面子和钱帛不会少,这是长久以来的规矩,还从来没有人如世子这般听不得对方的话,不待对方解释,劈头盖脸就砸下鞭子。 虽说他心知肚明秦钰的脾气就是如此,可是即使是他,打心底认为自己的位置轻贱,比不得文人命贵。 要知道,这年头,身份是有等级的。 皇帝自然是天下第一等,哪怕是末代皇帝,仍旧会受到很多人的尊重和敬畏,仍旧会有不少贵族替皇帝买单,譬如汉献帝。 第二等的就是宰相、左相、枢密使这等人,第三等是士大夫,第四等是地主士绅,第五等是武人,第六等是低微如尘土的百姓。 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忽然有一天一个人跑出来暴打高高在上的士大夫,心中震荡的同时,也是有些痛快的。 毕竟那群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明里暗里讥讽他们是蛮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日隐隐察觉了秦钰的态度,似乎大有改一改重文轻武的规矩,可那日曹参军所说得五代十国的事情。 五代十国,是重武的极端代表,九州大地成为了绞肉机,随处可见的战争,人们互相残杀,人如同案板的猪鸭鱼肉并无一二,某些店家写着牌子正大光明的卖人肉,堪称人间地狱。 侠以武犯禁,并非虚言。 于是刘越在痛快后仍旧保持了一丝不满:“世子,此番容易遭到他们的记恨,若是暗地里使绊子,抑或是在某些地方写些混账文字,世子……” “他们翻不起大浪。”尹文和摇了摇头,可是回想起曹参军的话,他也有些感慨。 一是感慨世界变化的太快,这些时日,他在军中可是见识到了参军们的嚣张跋扈,被秦钰甩了一马鞭后,他们怂得鹌鹑似的。 二是曹参军的考量是正确的,没有人再想回到五代十国,另外做为士大夫的一员,他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 短暂的感慨后,尹文和正色开口。 “曹参军话固然有几分正确,却架不住有这张嘴,平日张德虽浑,正儿八经搏命得来的名头,五品官给了他又如何,他们固执己见,固守着落后思维,当众侮辱英雄,算是活该,世子此番实际上振奋了人心。” 刘越颇为无奈,握着酒碗紧紧抿了一口酒,也是勉强点头:“这样堵住了不少人的嘴,也让俺们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哈哈哈!”尹文和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堵住参军的怎么会是区区一个马鞭?分明是他们自己,一扫平日见到敌军就跑的毛病,不顾性命砍杀敌人。 以几人的奋勇,激起了兵卒们的勇气,当然秦钰功不可没,没有足够的金钱和威吓力,别说他们牺牲性命了,怕是刚碰上就掉头就跑了。 所以无论秦钰怎么任性纨绔,都不妨碍他对秦钰的敬仰之心。 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私德已经不重要了。 实际上不仅仅是张德、刘越几人,尹文和脑子活络,迅速将范围扩大了,没有了水军,最大的军事威胁清除了。 便是整个大夏的兵卒,随着秦钰一天之内灭掉了南阳军的船只消息传播,一旦听到有人为了自己的手下不顾性命跳下大船,暴打辱骂他的文士,在对比着各自军营里的文士和领导,他们会怎么想? 会不会信仰摇动,趁着秦钰来攻时,主动投诚,此番一闹的意义深远。 “既然如此,刘将军就该多杀几个脑袋,向世子证明你的实力。”尹文和放下酒碗,捻着胡须鼓舞道,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道。 “切莫居功自傲,现在是战时,拳头和武力排在第一,若是天下安定,陛下成了九五之尊,文人和武人自能和谐共处,一同佐证。” “而且即使是现在,文士难道就只会白吃白喝吗?这不可能吧,倘若刘将军在朝中有笔杆子支持,以后的路也轻松不少。” 这一次可不是委婉地拿着白起、韩信的典故提醒他了,是妥妥的明示。 朝廷可不是动不动喊打喊杀,对大臣百般羞辱,滥用皇权的,必须得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即使在特殊时期也不例外,否则必有灾祸。 比如当今圣上,滥用权力,肆意流放大臣,羞辱朝臣,好端端的养心殿,成了奸相黄天浩的一言堂。 即使对方手底下有不少底牌,在刘越看来就是一个纸糊的老虎,看似凶猛,实则一戳就破。 刘越嘴角越发上扬,重重点了点头:“先生之意末将明白了,末将定然不会辜负先生的教诲。” 其他人赶紧附和着,拱手异口同声道:“先生教诲,末将明了。” 见到一群人感激的眼眸,尹文和痛快地圈起碗,一饮而尽。 众人见此,面上仍旧笑着,心底却是有些腹诽,文人就是文人,难缠得很。 虽说他们是武夫,其中一大部分大字不识一个,却也不是傻子,此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尹参军所求的目的,莫过于和他们武人弄好关系。 一个出身名门,有点能耐,但是起不了大作用,改变不了现状的文士好用,还是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军将好用的现状。 不过镇北王世子的名号,可是实打实打出来的,要平定天下还需时日。 就目前而言,最容易加官进爵的,最容易讨秦羽芳心的,只有他们武人。 尹参军真是个促狭鬼。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袭 “陆将军怎么看?” 正值子时,江南余杭城下,早该搂着姬妾们睡下的魏王林谦带着韩子旬上了城墙上,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忽然又侧身看向身旁的爱将陆康,语调陡然拔高。 “魏王殿下。”套着一身披甲的陆康当即上前一步抱拳以对。“末将这些时日回忆水战,南阳军声势浩大,箭矢锋利,且充裕,但是主将得意忘形,失了分寸,秦钰只是派出诱饵佯败一回,便诱得南阳水师大部队进攻,遭到了秦钰所带领的水师围攻堵截,他的计谋完全落空了,白白葬送了南阳水师。” “你说秦钰到底在预谋着什么?”林谦重重点头,打心底赞同陆康的想法,但是今日他们要谈得却不是水战,是秦钰的下一步动作。“依本王得来的消息,那小子这些天一直缩在军营里,捣鼓着稻草人,即使外出也只是埋葬一些死人,终日无所事事。” “早在十日前,末将便得到消息,淮南一地的水匪大部分归入秦钰手下。”陆康低头思忖片刻,又抬头侃侃而谈。“末将以为秦钰定然要学诸葛孔明,借用草船恐吓南阳军,使得他们夜不能寐。” “不对!”林谦连连摇头,他一只手攀在城墙,遥遥地望着东南面,那是秦钰所驻扎的军营方向。“这小子从来不干无用之事,佯攻,倘若南阳城中精锐尽出,或者绕到后方偷袭,秦钰吃不了兜着走,以淮南军的军事素质,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下意识就跟着逃跑的习惯走,大好的局面会被毁得一干二净,陆将军,务必要谨慎。” “殿下放心。”陆康重重颔首。“末将一直派人盯着,一有异动必然通知镇北王世子,末将并亲率三千骑兵相助。” “陆将军行事妥帖。”林谦捻了捻胡须。“本王向来放心。” “魏王殿下战略清晰,末将为人臣子自然做得妥贴。”陆康不悲不喜,淡淡道。既抬高了魏王,又保住了自己。 “魏王殿下陆将军半夜来寻我,就是为了让我吃颗定心丸?”韩子旬虽是武夫,这些时日没少苦读史书,这两人拉他过来,韩子旬便知晓两位必然是要在面前演一场大戏,安抚住他,但他没有接招,指着南方的灯火,定定道。“世子歼灭南阳水师的时候,我也在场,殿下的功劳我不用多说,可南面的码头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修好?” “修葺时船只仓促,碾坏了两三次,淤泥沉积,要清理两三天是远远不够的。”林谦见循着他的方向看去,使劲摇了摇头。“你也是江南人,怎么忘了?” 说着,他转身沿着来时路缓步走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过,就算本王的船出不了河,以秦钰的手段,多抢几只南阳军的船,岂不是轻而易举?本王的部队可做不到。” “走,随本王去吃了夜宴,庆祝首次大胜!” 陆康俯身抱拳,旋即提脚跟了上去,韩子旬被噎得不行,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两边不讨好,干脆跺了跺脚,也跟着去了。 然而,等到他们跨下最后一级台阶后,尚未翻身上马,就听得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奔来,隔着昏暗的火把,瞧见来人的焦急。 “殿下!将军!不好了!淮南军营遭到夜袭。” 闻得此言,无人在顾忌什么夜宴不夜宴的,三人齐齐登上了城楼,双手攀在城墙边上,屏住呼吸,静静地观摩着隔着几里外的大营,却只见着一片大火,如同火蛇般蜿蜒漫长,河岸上出现一只水师,疯狂地朝着淮南军中射箭。 “走!撤兵!早些关上城门!”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隔着一条大河淮河北岸上,云中侯攀在城墙上,全副武装,盯着对岸的火势,看了半天后,他忽然扭头朝着身后的钟允道。 “钟将军,快快指挥其他人撤兵。” “撤兵?不是烧毁了部分辎重吗?趁乱多砍几个脑袋不好吗?”钟允迷茫了,派兵去打的消息可是云中侯亲口下的命令,怎么就在大火燎原的时候忽然改变了主意。“殿下,战机稍纵即逝,莫要胡……” 话语卡在喉间,钟允踮起脚尖,手指紧紧抓着墙壁,捏得青筋凸起,俨然是察觉问题所在,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小子够鸡贼!佯装被攻,自己烧了营帐,设了个圈套,哐俺们入城。” “俺们的水师早就暴露了,秦钰那鸟人早就清楚了,想来要被他们堵在了南面,那可是他们的大本营,能撤多少就多少。” 明白了这一切,钟允气得一拳砸在城墙上,不顾血淋淋的拳头,抢过旁边人的火把,高高举着的旗子挥舞,扯着嗓子大喊。“撤兵!” “唉!”云中侯在众目睽睽之下,捻着胡须摇了摇头。“秦钰可是平定西域的狠人,昔日率领万军攻下和大夏结下梁子的北梁,早就是公认的将帅之才,为人年轻又敢战,想来那日哐我们进他的圈套,对我军船只数量有个大概了解,再点阅数量后,自然发觉少了人,主动诱我们去打!我们足足吃了两次亏,熬吧!” 虽然“熬”是钟允主动提出来的,可真从侯爷口中听到这番话,心口压着块大石。 “钟允,此事不怪你,倒是我老了,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只想早些了结此事,过上太平生活, 方才允诺了此事。”云中侯脱下帽子,摸了摸花白的头发,倒是没有责怪,直白坦诚道。 “侯爷,是俺无能。”钟允满面通红,期期艾艾道。“上了秦钰两次的当。” 云中侯看了一眼钟允,本来也不想责怪,此番见到钟允羞愧难当,便也没有在说话,几人站在城墙上愣愣地看着,火光果然没有席卷大营,只是绕着周边转了半圈,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城下预备偷袭的兵将们陆陆续续撤回了南阳城内,等到撤的干净,约莫三更了。 余杭城下,忽然有一匹马驰奔而来,正是秦钰派人送来的书信。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盟军嫌隙 东方天际翻着鱼肚白,几千部队已经撤回了南阳内,零星的战斗和砍杀声,渐渐融入在黑暗里。 林谦接到了秦钰派人送来的信,许是这些日子他演得太投入,临了打赢了偷袭,方才想起了送来一封信。 林谦匍一拆开,开篇就是辞藻华丽,洋洋洒洒的一大片,字迹秀丽,格式整齐,一看就知道 不是秦钰写的,十有八九就是江南名士李修文操刀。 虚伪至极的嘘寒问暖和礼节,紧接着就是关于此番大战之前,这些时日秦钰他发现了一个漏网之鱼,为了哐这些漏网之鱼进入他的圈套,故意纵火烧稻草人。 后半分花了大部分文笔谈论了些许分了这几日胜利抢来的兵甲和武器,以及船只。 临到末尾,添了几句嘲讽,有关魏王一把老骨头了,江南小霸王不复从前,该让位了,战时频发,不要被吓得睡不着。 日后,这样的事情还很多。 “该死的……”林谦一晚上没有闭眼,站在城墙上吹了一夜的寒风,本就有些困乏,今日被秦钰写信这么一嘲讽,头疼欲裂,张口便想问候秦钰祖宗十八代。 偶然想起身边还有个秦钰派来的人,他愤愤地拽着信纸,头也没回就折回了侯府,身后的陆康也瞧见了信,对信中内容颇为不忿。 这小子脾气又臭又硬! 真是欠教训,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悻悻回了侯府。 在旁边吹了一夜冷风,目睹了战事以及秦钰写的书信,心中虽然暗爽,不愧是世子,做事这么有风格,狠狠地打击了魏王摆的架子,但是面子上挂不住,阴阳怪气闹得他下不来台。 于是当韩子旬骑马到侯府时,吃了个闭门羹,眼瞧着一个又一个军将从正门骑马进入,无奈地嘟囔两句。“真小气。” 王爷府内。 不少军将们睡眼惺忪,衣裳敞开,揉着眼睛,看着魏王。 林谦拿着书信往案几上一甩,冷哼道。“这小子够鸡贼!” “本王派去的人死了那么多,还有不少被他们拉着垫了背,损失了多少兵卒和盔甲,连我儿子都送到他那里了。” “苦和累都是本王的,他倒是吃得肥头大耳的。” 老大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讨人厌的韩子旬也没来,顿时军中毫无顾忌,除了陆康,以下军官登时污言秽语一大片,开始数着这些时日秦钰的罪状。 都是出钱出力出粮草,通识水性,杀敌破甲在这一方面是一样的,甚至比淮南军更胜一筹。 这小子拖到现在才来给他们送信,无非就是想要敲打他们要老实点,不要生乱子。 开什么玩笑,大家都是靠拳头吃饭的,多少年来见到的各种斗争多了去,秦钰这些手段一看就知道了。 秦钰手底下的兵不过五万,其中乱七八糟的军纪是大大的黑点,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们还真不信,硬碰硬怼不过秦钰,更何况还有盟约在此,哐他进来,一轮一轮的军队,就算秦钰真是神仙下凡,也疲累的时候。 本来就有隔阂,这封信一来,更让人对秦钰抵触了,可到底是在攻打南阳,闹大了事故,容易被狗皇帝和云中侯抓住了把柄,分裂了盟军。 秦钰尚且有退路,实在不行还能依仗辽东几十万军队安然无恙的回到辽东,他们的基本盘就是江南的富庶之地。 就是西域几个地方加起来,都未必有江南一地的钱粮和布帛,于是在痛骂声中快速衡量了利弊的军官们,都只打算骂一顿,让王爷出口气,便各自散了回去睡个回笼觉。 不料,此刻一直沉默的陆康捏着信纸,来来回回看了一遍,顿时团成一团,掷在地上,一脚踩在地上来回碾了碾一遍,冷声道。 “秦钰小贼!欺人太甚!先杀我副将,又辱我名声,此次更是将俺的名声来回碾。” “战争在即,却来一套玩弄人心的计量。” 魏王以下,其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要回去的江南军官齐齐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偶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又被陆康喷火的眼眸给瞪了回去。 “魏王若是接了这封信,魏王怎么自处?天下诸侯怎么看魏王?” “切勿着急,本王怀疑是有心人挑拨淮南与江南的关系。”魏王捻着胡须,近乎无奈道。 他当然知道秦钰言语间的嘲讽,可如今还不是时候,就算真要反水,也得等着秦钰攻下南阳城。 秦钰的能力卓绝,单凭在场的所有军将都未必能够打赢他,可若是南阳攻下了,此番秦钰手底下的兵定然会损失不少。 能战的兵本来就只有那么一小撮,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还保留着逃窜的老毛病。 南阳城门一开,谁胜谁败还说不定呢? “兄弟门”陆康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涨,他拍了拍自己的皮甲,毫无昔日沉默谨慎的态度,指着天空,咬牙切齿道。“”俺们也是打马上街,纵横江南的好汉,如何能受到这般羞辱,想当年俺收拢人心时,便指天而誓,决不亏待自己的兄弟。” “秦钰这等鸟人,攻下了南阳,迟早就是要蚕食江南的,俺决不允许,军中积极备战,各处要塞兵马准备齐全,向中原购粮,收纳各地异士。” “届时俺下达的军令,立刻执行,不要有任何犹豫,但有耽误军令者,杀无赦。”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老狐狸怎么会不懂秦钰那小子的战略意图,攻下南阳后,江南军和淮南军的翻脸是少不了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尽管早有准备,可是真等着陆康宣布,众人在一阵迷茫和无措间,瞬间冷静了下来,他们本来就是脑袋系在腰间过日子的人,投降的话,就等于把命交给了别人,还不如自己把握住脑袋,于是乎第一个人张口称赞道。 “好!就该这样!”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提出了赞同,魏王明面上一言不发,心里暗暗摇头,却又找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的余地。 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荣华富贵和穷困潦倒,这有什么好思考的吗? 他低头思忖了片刻,抬头瞧着陆康那张破烂的皮甲,幽幽地叹了口气。 “陆将军,军粮就由你多操心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间愤恨 切说,那夜魏王军中一片吵嚷,各自涨得脸红脖子粗,商讨着怎么对付秦钰时,却没有考虑到水战赢了,除了吞并的船只,其余的部分谁都没有吃到肉。 河上的战事因为秦钰的反击,猝然结束了,使得南阳军中最为重要的十万大军固守在南阳城里,每日巡逻,各大通口都有几千精兵驻守。 除了水师,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更何况淮河水面上还有一小股水师,在看到了钟允的指挥后,便立刻撤退了,即使后续秦钰反应迅速,也有一百来人逃了出去,剩下的几百人困守在芦苇荡里,并没有被完全消灭。 不过,也就跟垂死挣扎的蚂蚁差不多了,前无战船迎接,后无补给,三天已经是他们能抗下来的极致了,偏偏唯一可以突围的地方被秦钰派去的船只围得水泄不通。 干粮耗得差不多了。互相残杀的兵卒多了起来,夜间常常听到里面的砍杀声和嚎啕声。 这几天,大家都冷静下来了,发觉此次战役,除了提升士气,收拢水军后,对于攻下南阳城还差得远。 脱离了短暂胜利的热情,他们方才切实明白一个诸侯的实力。 只要南阳城还有粮食,他们就可以守着城里跟他们内耗,毕竟十万大军摆在那里,吓人得很。 而世子手里只有两万兵,另一万是和淮南军不对付的江南兵。 人多眼杂,本来就各有各的小九九,此番大战,勉强激起了他们的战意,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万一在有某些弄些小动作,惹得淮南军与江南兵闹得不可开交,为了一些军粮和盔甲的破事来来回回掰扯,借此闹到秦钰营前,秦钰还得花心力去排解,去说服,徒耗精力。 至于南阳城内,有关那只部队的反抗,想来定然是在琢磨怎么破了秦钰手里的大船,从中逃之夭夭。 可是奈何秦钰逼得太紧,三天了,也就传出了一封信来,上面写着没干粮的字迹,再无其他。 不是没有人提出有关的破解之法,譬如那个倒霉蛋彭武,他拢着破烂衣裳哭哭啼啼向钟允提出,引余杭海上的帆船,通过钱塘江进入淮河,最后借助帆船攻击,可以用小船去接应部分逃窜的士兵,甚至可以伪造水匪潜入其中,护送些许干粮。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钟允很认真的思索过可行性,最终确认可行,所以他奖励了彭武二十鞭子,抽得他喊爹喊娘,到最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因为侯爷这些年攒得大船,还有这些时日强行征用的民夫客船基本上就是两个结局,一是直接被碾得粉碎,二是成为了秦钰的部队。 大败而归,要知道南阳城最有名的就是水师了,一天之内全部葬送了,各大诸侯哪个想不通会借给他帆船?是觉得自家辛苦攒的钱粮太容易了吗? 没有船,他还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部队被秦钰歼灭,彭武早不提晚不提,等到他们的水师都没了,他就想起来要提了。 虽说他听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大喜过望,然后无比失望,白白浪费他的心情,当然得狠狠抽彭武鞭子了。 当然也有泄愤的意思,这些年来,他靠着自己的能耐,一点一点蚕食周边,从一个百夫长做到统制官位置,能力自然不差,可以说这些年都是顺风顺水的。 忽然有个人,年纪比他小,跟他儿子差不多大,可是他精心布置的谋略和进攻全部败了,从开战到现在,他连秦钰的面都没有怎么见过。 向来自傲的钟允无法接受三番四次的进攻一点成就都没有,他不禁要面对背地里某些军官的嫉妒和私心,提防他们转手卖了南阳,又要面对这些年的拷问。 论人数,南阳城内可以碾压过去,论军事素质,就凭淮南军那群废物软蛋,看一眼都嫌麻烦,可偏偏就是赢了。 反而龟缩在南阳,一天天地看着秦钰抱着美人潇洒快活度日,这叫他怎么甘心? 甚至,钟允在反反复复思索完那日的战局,越想越想不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指挥能力和判断能力了,才会如此轻易上了秦钰的当。 又一次被军中人挤兑了两句,钟允气得抓起马鞭,抽着马屁股又一次来到了城墙上,遥遥地望着对岸的灯火。 他的心态无法平静,控制不住想法,又不敢随意下令,生怕再一次中了秦钰的诡计,从而葬送了数万军队,导致局势无法逆转。 钟允自认无法承担这份责任,更加对不起侯爷的知遇之恩,思绪杂乱下,顿时只能鞭打彭武出气了。 且不论,大夏东南之地,到底如何慌乱,秦钰派出的使者已经到达了各大诸侯,掀起了不少波浪,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一东南之地,甚至有不少才子鉴于之前文人入仕的惨像,干脆舍了皇帝新开的科举,直接收拾好干粮携带家眷前来淮南,有的干脆抛下温暖的生活,直接前往辽东参见镇北王。 镇北王这些时日因为受到朝廷管控,有些落寞,却在隔三差五从远方赶来的文人拜见。 而秦钰亲自坐镇的淮南主城中,早有文人来投奔,秦钰早在写文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安排,所以并未影响到军中格局。 也有不少酸儒写文破口大骂,什么乱臣贼子,什么不忠不孝,反正怎么难听就怎么骂。 甚至是在京城荒唐度日的皇帝,已经通过秘密渠道,也就是影卫提前数日获得了秦钰所写的文书和他在东南打败云中侯的消息。 农历七月初七,正巧七夕节。 而作为大夏明面上维持着基本大一统,拥有着最大权力至高无上的皇帝林青天在观摩,宫女们饰演的织女,在他的眼前搔首弄姿时,他捏着文书的手微微颤抖,随手抄起周边的砚台毛笔砸向对方,看着女人头破血流,捂着脑袋却又不敢哭泣的模样,心里有些爽快。 有眼色的太监,立刻转身出了宫殿,旋即传召宰相黄天浩前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离间计 金碧辉煌的养心殿内,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威的皇帝,林青天手里捏着文书,脸黑得似锅底,本就因为纵欲而有些颓废松垮的脸,在黑下脸后,老得像个白发老头。 匆匆裹了衣服,从貌美小妾床榻上被拉出来的黄天浩,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爬下来,一路小跑跑到养心殿。 殿内,黄天浩勉强打起精神,定睛一看,一见到皇帝的脸色,顿时吓得脑子清醒了,急忙将公章赶了出去,紧接着一个激灵,就滑跪在地。“陛下!” “你来了。”林青天掀起眼皮冷冷地撇了一眼黄天浩,愤愤地扔了文书。 黄天浩战战兢兢地拾起地上的文书,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顶着头上随时要人命的寒意,竟然笑了出来。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嗯?”林青天斜眼看着黄天浩,指了指文书,沉声道。“你念给我听听……” 黄天浩仍旧从容,面色未变,掀开文书,确认了顺序无误后,朗声念道。 “景昏君坐堂,九州义士才子可自找出路,归于南阳抑或归于辽东……钰欲仿周公,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够了!”林青天一拍床延,厉声道。“你来告诉朕,有什么好欢喜的?” “是造反?还是当众开科举,还是联合魏王一起攻打南阳城,直到拿下京城为止?” 闻得此言,黄天浩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将脸黑的林青天放在眼里,就在林青天正欲抄起玉玺发怒时,黄天浩正色道。“陛下,臣绝非虚言,且听臣慢慢道来。” “说!”林青天半信半疑地收回了玉玺,手指微屈敲了敲案几沉声道。“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要治你的罪!” “东南诸侯纷争多年,大大小小约十来个。”黄天浩坦然作答。“向来看不顺眼,朝廷又不愿意花大精力整顿。” “对。”林青天重重颔首,毕竟之前西域异族才是重头戏,不时南下抢夺钱粮,饿死平民无所谓,但是耽误了他敛财,还随时有偷袭京城的麻烦,为了保卫京城,这些年京城的布置十分严密,自打秦钰扫平了西域,朝廷才有余力开始整顿大夏上上下下的分裂势力。 从这方面来说,秦钰倒是真的成全了他,可同时也壮大了秦钰的威名。 “所以……” “所以陛下大可撺掇各大诸侯反了秦钰。”黄天浩侃侃而谈。“秦钰是北人,他的野心天下皆知,拿下南阳市绝不会满足于他的。” “可这小子能耐不小。”林青天眯着眼,略有踌躇。“半年前他亲率兵将攻入北梁,灭兀良哈,荡平瓦剌,犁庭扫穴。” “未必不能一举攻下整个东南。”林青天越说越酸,越说越恨不得一刀砍了秦钰。“一旦占据了东南富庶之地,大夏的江山,便有一半落入他手。” “非也。”似乎是察觉到了皇帝的嫉妒,黄天浩赶紧迎合。“难道秦钰真就能从一个纨绔子弟蜕变为百战百胜的将军?” “镇北王在辽东经营多年,又素来有各大将领跟随,能够做到扫平西域的,只有镇北王,秦钰前面二十年都是在镇北王散养在京城,根本没有接触过辽东苦寒的环境,这些年吃喝嫖赌样样齐全,看过几本军书?他了解过军中提拔的制度吗?”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秦钰过了二十年的好日子,忽然跑到冰冷彻骨的地方,他能适应吗?或许计谋可以隐藏,身体却不能,细皮嫩肉的绝非武功高强,能打能抗之人,世子还记得那时给他下的药吗?” “记得,给的剂量就是个普通人的。”林青天坐直了身体,上半身微微前驱,沉声道。 “毕时,就差一步就能除掉他这个心头大患,定然是有人帮忙了。” “陛下………”黄天浩连连颔首。“他能有此番功绩,必然是有镇北王相助。” 林青天恍然大悟,秦钰此前在京城的所有动向,甚至床榻上的毛病,当初派出的奸细都一五一十的回报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草包。 俗话说三岁看老,秦钰这厮倘若真有能力,何苦要吃下他的药丸? 自己坑自己? 其中必然是有缘故的,林青天拧着眉静静思忖了片刻,灵机一动。 似乎是在镇北王即将打赢东胡的战争时,方才改了性子,战场上繁忙,平日里镇北王没有多余的心思搭理他,刚好空闲,又掌控了他给秦钰下毒的消息,定然是派遣了幕僚前往镇北王府,从而在他眼皮子底下逃生。 这么一想,一切都通了! 辽东本来就是镇北王的封地,多年来的积攒不可想象,更别说有关当地地势的了解,这需要很多时间,以镇北王秦战的能力,荡平西域未尝不可。 现如今,秦钰远离镇北王,又不呆在辽东,新掌控的淮南军又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若是能在东南诸侯挑动对秦钰的敌意,秦钰这小子的脑袋迟早要挂在城头的。 而且那份文书一发,只需要他小小操作一番,不说完全弄死秦钰,至少也能耗死一大部分诸侯的兵卒,而秦钰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届时,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作为皇帝,大可高举歼灭叛军的大旗,将一切污水比如弑父、比如荒淫的名头全部抛在秦钰头上,无论是他想要的名声,还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大夏,都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丞相,这事交由你处置如何?”黄天浩抬头看着林青天面色稍缓,便重重颔首。“臣愿意,不过臣已经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林青天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那个太监,听说是跋扈被人砍了,疑惑道。“什么?秦钰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还是你的人也和掌印太监一样嚣张跋扈,干不好事?” “是大喜事!”黄天浩抬头咧着大白牙,一脸灿烂。“已经有人仿照秦钰手底下的文士送文书给魏王。” “江淮联盟,必然要破裂。” “陛下且看,秦钰的下场!” 第二百四十章 土匪投奔 七月初七。 七夕,又名乞巧节,在大夏是女儿家们在自家大院里,穿针引线,和朋友们互相打闹的佳节。 尽管是两军隔岸对峙,秦钰还是从军中搜罗了一些针出来,织线和碎布却是在城内买的。 军中都是些糙爷们,绞得线穿得布粗糙,勉强能看,毕竟砍砍杀杀,总有人全身而退,却破了衣服. 这年头衣服可是个值钱的东西,谁舍得扔,有了针线缝缝补补,不至于让自己冻着或者露个大腚丢人现眼。 正巧七夕,三女来了心思,给一些破了衣裳的将士修补衣服,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人家在前线出生入死,她们总不能天天在军中干看着,即使是洒石灰,清理营地的脏污,确保将士们的用水和吃穿也本该是她们做的。 就在秦钰两腿盘坐在床榻上,捣弄着乱成一团麻的线头,旁边的几个女人手脚麻利地打完了一个补丁,尤其是翠欣,用针简直就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桌案上一件件破烂的衣裳,在她的操作下手中的银针真如织女般手巧,眨眼间破烂的衣裳就被补上,宛如崭新的新衣裳般。 将士们的衣裳用不着多华丽,只需要能用就行,不少人攀在大营外,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 嘴里时不时在数什么时候到自己,或者是暗戳戳地对比,自己衣裳补得比其他人好看。 这是难得的享受时光,没有战争,没有砍杀声,秦钰耐心地拆解着线头,争权夺利诚然值得他花大精力,可是现在的生活难得惬意。 就在秦钰终于厘清线头时,营帐外叽叽喳喳的兵卒冒出来的脑袋被人摁了下去。 “去去去!”刘越推搡着他们的脸,挺胸抬头拍着刚补好的衣裳,破天荒地没有全副武装,一脸严肃走到营帐内,俯身相对。 “世子!有土匪求见!三四拨人。” 土匪? 秦钰眯着眼,回想起上辈子看得写实土匪片以及来到这里的半年所见所闻,顿时对这些人没有了多少兴趣。 杀人抢劫,拦路屠杀,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至于某些文人笔下有情义的土匪基本上死绝了,恶毒、凶残、毫无人性就是他们的标签。 本来淮南军纪就有大问题,再加上这些乱七八糟不知底细的土匪,是闲太平日子过得不好吗? 万一来一个敌方奸细,透露出机密,不知道多少将士会因为土匪这样的人被嚯嚯死了。 仔细一分析,允许他们加入,简直是有害无益,正欲脱口而出让刘越打出去,可张嘴时又改了主意:“叫他们进来。” 却不是秦钰忽然怕他们,是想起那日写的文书,他向天下人宣布,天下人才可尽入他怀中,可没有说土匪不行。 就算打心底排斥土匪,可是碍于文书,总不好打自己的脸。 而且很有可能,部分人是被高额的赋税逼得上了山落草为寇的,于是乎解开了线头,递给翠欣,招他们进来营帐中。 “萧爷,你说的是真的吗?咱们跟了秦钰真能过好日子?”帐外还在叽叽歪歪地土匪们中,一个矮小的土匪转头看向站在离营帐最近的男人。 男人名叫萧万之,是望山一带的土匪头子,此刻他穿着有些破烂的皮甲,手里握着有些卷边的文书。 不待领头的搭话,站在右边抱着大刀的男人,名叫龚霸,正是从青城来的那一拨土匪。 龚霸是帮派老大,此次前来投奔秦钰是抱着极大的兴趣前来,一脸不屑。 “切!就凭你们这点装备,入得了世子的眼吗?” 说着还真打量了他们破烂的衣裳,十个人,能套得上皮甲的就只有一个,其余都是灰扑扑的,哪里有半点土匪的样子? “装备,难道就凭你们的武器就抵得上官军的?”萧万之反唇相讥,他拍了拍文书上的灰尘,颇有些瞧不起。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当官兵无非就是舍得脖子上的玩意。 赏赐给足了,军饷不缺了,给口包饭,再加些盔甲和武器,你一刀我一枪,就这么干起来了。 真要论实力,这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土匪,未必能赢过他们呢? 武器再高,也怕菜刀。 却不管其中几位到底怎么想,刘越亲自领了命令请他们以及其他土匪的领头入了帐,便各自收敛了神色,一字并开来,走入了营帐中,不自觉地身体紧绷,一脸肃容。 “本世子的心思,想来二位路程途中皆以知晓。”秦钰颇有些懒散地倚靠在座位上,也不想多废话,扫过两人的相貌,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 “本世子图你们的才华,你们图的是荣华富贵,即使没有见过本世子的面容,也该知晓本世子的性情和行事风格,今天就在这里说清楚了。” “若是你们能编入军中,立下大功,别说白身就是乞丐,本世子也愿意授予大将军的头衔,绝不学西楚霸王那般捂着官职不发。” “若是能识字的,便跟着参军学,写写文书,待遇也不薄!想留在家乡,本世子也愿意赏个七品官,想光宗耀祖成就不凡事业的,就跟在本世子身边。” 这话一处,众人纷纷激动,你看我我看你,基本都是泥腿子,偶尔还有几个是被人设了套的破落户,逼得上了梁山。 如今听得前程,心动不已,却一个也不敢出头,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沉默了半柱香后,终于有人站了起来,发声道。“俺与皇帝派来的官兵打斗过。” 旋即又指了指脸上的疤,略带些骄傲:“俺割了大官的脑袋,留下的疤,值了!” 紧接着又有其他人开始讨论起来了,争先恐后在秦钰面前表现。 不是指着身上的疤痕诉说着当初的光辉事迹,就是说着底下的兵卒有多少,装备有多精良,能够直接混个五品官。 惬意的中军大帐内,夫唱妇随的快活生活化作了菜市场般的喧哗与吵闹。 秦钰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观察和审视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奸细 一群人中吵吵嚷嚷始终没有挣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秦钰的要求下,在对比了对方实力和手底下的兵卒后,冒出了两个人,正是在帐外争论的两人望城萧万之,青城龚霸。 萧万之是望城水泊的大头领,昔日曾是县府中一个小小捕快,后来遭到了官府的迫害,家破人亡,便跑到水泊上做一个水匪,手下约有七八百人。 青城龚霸则是被皇帝开闸放水淹了淮河下游的倒霉蛋,全家皆没,徒留他一人。 于是心怀恨意,便逃荒到异地,潜入山林,寻了一处风景上好,危险极佳的山头立了个寨子,招纳了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做上了山大王。 两人年纪差不多,能耐看着也差不多,一个是浪里小白龙,一个是山大王。 手底下的兵卒相差无几,争前恐后要做秦钰手底下的副将,做招纳刚收拢来的匪兵头领,为此他们险些当众拔刀相向。 秦钰却是一言不发,争执中龚霸扭头一看,正瞧见坐了一路的秦钰吊儿郎当,没有个正形,身边还坐着三个绝色女子。 案几上的没有珠宝和吃食,只有一群肮脏的破布衣物,哪里是一个合格收纳人才的将帅之才? 龚霸舍了萧万之,指着秦钰,也不管不顾,一股流民匪气,指着秦钰怒骂道。 “好你个小白脸,莫不是再装聋作哑哐我们入营!镇北王世子呢?他人呢?换一个小白脸来糊弄俺,是不是看不起俺?!” “放肆!”座椅旁绣着破衣裳的翠欣呵斥后,一双美眸里透露出凌厉的光芒:“世子就是世子,这里是军营,不是你谈天说地的山洞。” “啧!”龚霸暗暗咂舌,一边是为了女人的美色心惊,一边是觉得女人这般貌美竟然只是个婢女,秦钰这小子一天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俺就是山里来的,想要求见世子,今天你拿一个小白脸来糊弄俺,俺怎么就不能不平?” “你……”三番四次被人当着面指责秦钰,翠欣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就想和龚霸对上一场。 “不要乱来。”秦钰轻飘飘地一句话,令翠欣坐回了原位,秦钰缓缓支棱着身体坦然道:“龚首领,本世子天赋异禀,无论是行军骑马,脸就是这样,绝无半分瞧不起你的意思。” 闻得此言,龚霸方才撇了偏见,想要细细查看眼前人,却被案几搁置着古朴花纹的刀给吸引。 剑鞘通体漆黑,剑柄古朴又不失气势,刀身即使隐藏在剑鞘内,也不妨碍它通天的气势。 他眯着眼,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澜刀?作为一个武夫,他很清楚一柄好剑能够给执剑者带来多大的好处。 惊叹过后,视线缓缓落在面白无须,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 面容懒散,仿佛是从京城来的富贵公子哥,可那双眸子不经意间透露的气势竟如同俯瞰世界的天神,冷漠犀利,看得人心惊胆颤。 “世子!”龚霸脸上羞赧难当,张嘴欲言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应答,旁边的萧万之抱着剑连连冷笑,听得龚霸更加无法开口说话。 “行了!”秦钰此番是来接待他们,看看能不能用,不能用直接打发走就完了:“刘越,你去收了堂中义士的刀兵。” “多谢世子。”龚霸当即俯身下对,这个年轻人处事老练,这一开口不禁缓解了他的尴尬,又化解了他和萧万之的冲突。 借着冲突的机会,还能收了他们的武器,减少了混乱的同时,加强了自个儿的威严。 此人果真是传说中的镇北王世子秦钰。 不待龚霸继续想,刘越带着两个护卫从龚霸开始到门槛处,将众人手中的武器全部都收缴了过来。 就在各大护卫收缴了武器,放置于一旁,为了展现诚意,秦钰主动将自己的天澜刀交了出去。 旋即敲了敲桌子,朝着龚霸努了努嘴:“说说你们的来历,我记得你是淮南人士?” 龚霸怀着些许感激之情,当即应道。 “回禀世子,小人是淮南下游流域的灾民,河堤溃败,家破人亡,便携了财货前往山上避难,招纳了不少像小人这般凄惨人士上山为王。” “应当不是清河县吧?”秦钰眯着眼,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本世子不记得见过你。” “是!”龚霸微微一怔,旋即重重颔首:“清河县上方的八河镇,全镇子都遭了灾,俺一人携财货外出购布帛方才留下一条命,本以为熬过去了,可官府遣人催收,一文钱都不能少。” “平日赋税本就高,此次遭灾,赋税甚至更高了,俺的庄子全没了,赋税还按之前的算,四月时,俺被逼得没有办法就靠着那些钱帛招揽了灾民一同上山。” “前些时日,听得布告上,世子要收纳各地人才,无所顾忌,俺感念世子的恩德,便自愿前来,殄灭南阳。” 秦钰微微点头,又看向了龚霸旁边的萧万之,怒了努嘴。 “回禀世子。”那萧万之同样俯身相对,正色道。 “某姓萧名万之,某乃望城人士,昔日曾经是官府的小捕快,学得几个字,不小心得罪县官,为了活命钻入了浅石滩,和着同样被逼迫的流民,打鱼捕猎为生。” “至于为什么来,也是像龚统领般寻个好差遣,不再苟活在小小鱼塘。” “都是些官逼民反的例子。”秦钰做了个总结,旋即话锋一转:“你们应该知道本世子是靖北王世子,当今最尊贵的王爷秦王殿下。” “是是!”两人双双俯身以对,就在两人绞尽脑汁在琢磨事情时,秦钰忽然开口道。 “本世子出身高贵,容不得杀人,抢人身份的土匪入我军中,乱我军纪,屠戮我之百姓,非你们本不该归我军中,我还应该怀疑你们都是奸细。” 萧万之低头羞赧,刘越闻言措手不及,有些尴尬,他怎么不记得秦钰经常拿秦王的头衔说话? 正欲开口就此揭过。 “好你个秦钰!”龚霸闻得此言,大怒道:“原来是嫌我身份卑微,故意寻我开心。” 说着,挥起拳头朝秦钰砸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事情败露 “不,并非是瞧不起你,而是你我地位相差甚大。” 龚霸捏着拳头的手钻得青筋凸起,隔得近些的人甚至能够听到拳头的咯吱声。 见到场面失去了控制,离得最近的刘越、翠欣,一个反应极快地要抽刀阻拦,摸向腰间却扑了个空,一个翠欣扔了衣裳,捏银针射中男人的穴位,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他们的意图,很快就被龚霸察觉,收回拳头,侧身一撇,心思歹毒地换了手段,从拳头改成了暗器。 一柄黝黑的匕首射了出来,离秦钰的位置又近,隐隐能看出上头淬了毒,俨然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秦钰的性命而来。 而刘越则是连剑都没有摸到便瞧见黑黝黝的光直奔秦钰面门,至于翠欣再一次射向龚霸的银针,竟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软塌塌的。 没等她再一次捏起针头射向男人的要害,秦钰出手了,比他们反应更快的速度,一巴掌招呼在龚霸身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紧接着就是案几翻飞,“噗通”一下落在了龚霸身上。 眨眼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木屑四溅的同时,两人的形势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二人来回过上了一招,或许应该说是单方面的毒打,仅仅是一次毒打,众人便明白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堂中众人除了吓呆了的李修文等一众文人参军外,哪一个不是上战场硬抗的好汉? 一拳既出胜负已分,他们不由得肃然起来,就是一直跟随秦钰的尹文和微微眯眼,察觉到了秦钰的实力大涨。 而场中最引人瞩目的两人却是一脸警惕,两人愤怒之时,尽管秦钰打赢了对方,却也发现他的力气极大。 若不是他早有预料,今天还真的要栽了,一个卖布的白丁有这几本事和武艺,越发觉得大夏中卧虎藏龙,多少有些惊叹。 而龚霸则是仰躺在地,愣愣地看着秦钰。 他在淮南混迹多年,这些年来来回回各大地方也略有耳闻,依仗的无非就是两个玩意,脑子和武艺,现如今轻而易举地被秦钰激怒,偷袭下居然还被人打翻在地? 武艺比不过人家,脑子也比不过,直挺挺躺尸在众目睽睽之下,脸面丢尽了! 龚霸气恼至极,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了起来,面色羞愧难当,一言不发。 就在龚霸绞尽脑汁想要寻些借口揭过此事,秦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张嘴却是将此事的定性清楚了,道。 “你一土匪在本世子的大营内对本世子动手,是嫌本世子的刀磨得不够快吗?还是嫌本世子的兵都是些废物?” 这话说得重了些,刘越等人一听身体一个激灵,纷纷抽刀而立,而跟着龚霸前来的几个汉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匕首,纷纷与护卫对峙。 气氛一下子到达了冰点。 “世子!”龚霸挥手示意手下收起武器,又主动向前一步,卸了头盔和披挂,脱了身上上衣,赤膊相对,然后顶着各色喷火的眼神张嘴: “俺们走了百里路过来,就是闻着你知人善任又舍得给钱的名头……我今日堂上放肆,若非是世子先拿身份压俺,打心底瞧不起俺,俺也不会率先坏了规矩。” “今日你要杀便杀,我毫无怨言,也好教全天下人知道镇北王世子是个瞧不起百姓,依仗自己出身欺男霸女的浑人!” 说着竟将腰间的裤腿也要脱下,彰显自己毫无攻击力,脸上的委屈和言语间的不忿不由得让人感觉憋屈。 “本世子就是纨绔……”秦钰一屁股坐在榻上,一只脚搭在案几,无所谓道:“你那一套我不吃,但凡你真有几分本事,先前怎么在帐前吃了萧首领的亏。” 一旁抚刀的萧万之眯起了眼,瞅着秦钰的行为,微微愣神。 “是杀是刮,俺听世子处置。”说着,竟真打算解了裤腰,赖在大帐中不走了,真想做毁了秦钰求才门路的第一根稻草。 红羽、翠欣、慕容雪薇,连同听到异样,匆忙掀开帘子的沈茹不由得撇过头,暗骂一句臭流氓。 “本世子给你两个选择。”秦钰手指轻点案几:“一带着你的人营帐中滚出去,二本世子割了你的宝贝叫人做成饭食吃下,再打你出去,你选一个。” 饶是一脸无赖的龚霸闻得此言,变了变脸色,低头摸了摸裤兜,肩膀一抖,啐了口唾沫,拾起了地上的衣物套好,便径直走了出去。 其他跟着龚霸来得人听到秦钰冷酷无情的言行,纷纷低头看了看裤兜,一股凉意掠过心头。 龚霸这么强都有可能被阉了,他们又怎么在此地完好的活下来?顿时不敢多留,也纷纷抱拳离开了。 稀稀拉拉的人群一走,大堂内空出了不少,颇有几分萧瑟之意。 然而,萧万之挺胸拍甲往前一步,笑呵呵道:“世子!他们既走,便许我个副将当当,我绝不是做蠢事的人,俺手底下加起来快一千人,也能上阵杀敌,杀个痛快。” “萧首领稍侯。”秦钰扭头看向刘越:“本世子有要事相谈。” “世子随意。”萧万之眼瞅着秦钰应下了,便也没有再多说,咧着嘴呲着大白牙走出营帐外,随意寻了个地呆着。 “世子……”随着萧万之的背影消失在营帐内,尹文和率先上前一步,俯身以对:“龚霸居心不良,招招致命,世子何不……” 不等尹文和继续开口,秦钰从容道:“龚霸一个卖布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帛供得起几百人的吃食?” “一路盗匪,你且见他和手下手中武器,制作精良,规整整齐,他一个卖布的拿得出来吗?就算拿得出,几个月能有这么多披挂吗?这小子定然是其他诸侯派来的奸细。” “世子就更应该杀了他。”尹文和听得分析,眉头拧成川字:“就算不是奸细,一旦放他们走,洒入山林里,岂不是嚯嚯淮南的百姓?” 堂中其他人也纷纷颔首,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秦钰会额外开恩,放过了龚霸,名声什么的,这玩意说重要也不重要。 等你打下了京城,自有大儒为你辩经。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本世子在钓鱼!”秦钰意味深长道。 众人摸不着头脑,这年头淮河又没有结冰,想要钓鱼随时都可以,他们分明是在讨论怎么弄死龚霸,可世子这是要干嘛? “红羽!”秦钰瞧着他们茫然的模样,恍然有些东西只能自己品,于是干脆不在废话,直白道:“追上他,查清他的来历,告知于本世子。” “本世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敢在本世子眼皮底下安排眼线。” “是!”红羽俯身应下,转身出了营帐。 尹文和想了一想,终于弄明白了秦钰嘴里的钓鱼是什么意思,和着就是故意放出诱饵,诱出罪魁祸首,这位主子的心思倒是别致,神神秘秘的,没有一个人能看得透他。 胡思乱想后,尹文和立刻正色道。 “既然招来的土匪弊大于利,何不直接放弃了,那萧万之也打发走才好。” “萧万之,不一样。”秦钰面不改色道:“望城水泊,虽然遭灾较少,却是官府强征赋税最严重的地方。” “官府还严格控制了水泊,这些渔民没有了生计,被逼得卖儿卖女还养不活自己,不得已造了反,故而他们对朝廷的痛恨和我们是一样的。” “又观他周边的人,基本上属实,衣裳破烂,连个像样的皮甲都掏不出来,都是一些可怜人,所以,萧万之可用!” 尹文和想了半响,回忆着萧万之来时的模样,却是应了秦钰的说法,秦钰决定的事鲜少有能更改的,于是也只能颔首。 “世子打算何时攻下南阳城?这些时日,修整得差不多了。”刘越主动上前来,询问道: “是联合萧万之以及手底下的部队,一起攻城吗?” 秦钰没有应答,侧头看向了李修文:“修文,这几天的天气你观察得如何?” “回禀世子。”被叫到名字的李修文,昂首挺胸一步:“明日必有大雾。” “那就明日攻城!唤萧万之来,本世子有要事要交代。” “是!”秦钰胸有成竹的气色,有效的缓解了刘越心中的疑惑,他抬脚就去寻萧万之。 一炷香时间,萧万之果然抱胸走了进来,见到几人立在此地,便大笑起来,张口便想讨些赏赐。 “世子!” 秦钰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这些贫苦渔民,只要饭管饱军饷给够,抄起武器就能上阵杀敌,故而劈头就问。 “萧副将,你给个数,到底有多少兵?” 萧万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秦钰真要他们的兵上战场?就不调查调查他们的底细,免得再出现龚霸之事? 他脱口而出道。 “世子,刘将军,真要打?” 刘越重重颔首,秦钰则是沉默。 萧万之又不是什么蠢人,心知肚明,便也不再追问,继续质问道。 “若是淮河上,俺们只有六百人,若说地上作战,约莫一千人,至于军饷,俺不会让你们吃亏,立下些战功,便正式编入了淮南军军中,若是战后赏赐……” “本世子从不亏欠能战敢战之人。”秦钰不想和他多废话,为了一些无所谓的财货扯皮:“一天!你们的船能不能直接赶到这淮河水面,明日本世子就要开战。” “这些时日,南阳城内定然以为本世子憋着什么坏水,一天天的睡不踏实,主将怕是夙夜忧寐,” “若是淮河上,人就更多些,约莫有一千二,今夜子时便能赶到。”萧万之听不懂什么叫夙夜忧寐,心思也没有放在这两个破词上,犹豫道。 秦钰满意地点了点头,却见萧万之略有踌躇:“说!” “俺们缺了很多东西。”萧万之指了指身上有些破损的皮甲:“甲胄没有,皮甲也就只有一两套,但全都破了,也无武器傍身,多的是拿着船桨柴刀的。” “这些你不必担心,军中全部提供。”秦钰弯曲着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旋即又拧眉疑惑道:“望城离淮南也有几十里,你们准备人员,来信通往不要时间?一天够吗?” “够了。”萧万之点了点头:“望城俺们呆不下了,便一直在淮河边上游荡,此番离大营内约莫十里地。” “呆不下?”秦钰来了兴趣。 “襄王派兵来剿,俺们吃了一会败战,便跑了,那襄王是个难缠的,好在淮河是俺们最熟悉的河流,好地方多了去。” “俺们跑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躲着,正想着寻一处安生之地,就得到了世子的消息。” 襄王?秦钰细细一想,似乎皇帝一派的人,算个人物,想来林青天这个狗皇帝又在暗中捣鼓了。 不过却不是今日的重点,既然决定拿下南阳,那什么事情都可以往后推。 “刘越!还有多少兵卒?” “一万六。”刘越干脆作答。 “抽调六千随本世子,五千精兵绕到南阳城后阻断后路,五千精兵从左侧进攻。” “林牧!”看了一天的戏,总算被秦钰想起来的林牧,兴奋上前:“在。” “你率五千精兵从右侧进攻,寻个妥当的地方,设下埋伏,将逃出的军队歼灭。” 林牧点头应下。 可是等秦钰下达完各自的任务,萧万之还在浑浑噩噩,他第一天来,什么都没干,就听到了淮南军中的军机要事。 这是不是太快了? 又闻得设伏,下意识清醒了过来:“谁去诱敌?俺们都是些贫苦百姓,干不了攀城杀敌的事。” “俺路上可是听说,南阳城内十万大军,俺们一进去不就是送死嘛!”萧万之抱胸以对,只觉得他的新老大有点疯:“俺只有一千二。” “可以了!”秦钰轻飘飘地作下了决定:“本世子去诱敌。” “这些日子,挑选出来的精兵全权交予刘统制掌管,堆积的稻草人也全部布置在船上。” 这可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可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劝谏的话语也吞到了肚子里,忐忑应下。 唯有那新来的萧统制眼睛不老实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秦钰,他虽是平民出身,却不是个平庸之辈,召集兵卒打战,他也会,还打退过好几次皇帝派来的军队。 可以他一辈子的知识来看,秦钰的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 “世子!上战场前,俺们想吃顿好的。” “可以。”秦钰仍旧爽快应下,不去看萧万之审视的眼神,自顾自地走入了暗室。 第二百四十四章 骚扰! 七月十五。 天气已经稍稍转凉了,田里的粮食长得越发茁壮了,正是水稻抽穗的好时候,过了这段时间,到了七月下旬,水稻的长势便定型了。 此时若不驱虫,等到十月,家里的粮仓见底了,就是略有些钱财的富农,甚至有十几亩田的财主也撑不住。 两岸对峙,南阳城封住了,连只苍蝇都透不出来,有不少百姓站在城楼门翘首以盼,恳求军爷能够放他们出城去务农事。 但是对于南阳城内的军爷来说,城外田野眼瞅着快快长大了的稻草,听着农民送来的干粮和讨好的笑容,甚至还有老太婆哭着下跪求放她们出去种种田地,不然今年冬天就要饿死了。 这成了他们在城内守着每一处,每日听着领头无聊的发言,这是难得是乐趣。 封建时代的最大的毛病,就是兽性压过人性,仗着自己拥有着普通人无法撼动的能力,便开始了肆意羞辱。 这两天,这些守在城门口的人特别喜欢逗弄要出城门的百姓,受了他们的恩惠,拿了他们的粮食,然后拿着枪和大棍把人轰走. 百姓们虽有愤愤,却仍旧有不死心的,想着可能是给的太少了,不得已又回去翻箱倒柜了搜刮了一趟,送着为数不多的钱送到守门的官爷手里。 然后被当众嘲讽,啐了两口唾沫,顺带实打实的挨了几棍,痛哭流涕地回了家去。 这还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则是要躺着被人送回去,若是更倒霉些的,人挨了打,恩惠也给了,军爷们惦记下了自家婆娘,不给就往死里打。 绕是老百姓们被折腾得悲苦万分,可还是出不了城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错过天时。 田地是老百姓的心肝,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 性子烈上一些的,想从中寻找出路,上淮河南岸去投奔镇北王世子,然而一旦被逮住就沦为了军爷们的玩具,想杀就杀,想上刑具就上刑具。 田地没有了,人变得生不如死,日子还就这么熬着。 南阳军的乐趣也就接连不断,反正南阳城内人是跑不了的,怎么糟践都无所谓, 人到底是有些血性的,就开始有烈丈夫对官兵发起了偷袭,趁着他们巡城的间隙,偷袭落单的汉子。 一般七八个人,能干死一个落单的,便就是能耐的,更多的是,被当官兵暴打一顿,拖回去酷刑伺候。 发展到七月二十六时,就有七八个汉子被马拖着游街。 但是诡异的是,密不通风的南阳城城内,偶而有小股淮南兵袭扰,极其凶悍。 嚣张跋扈的南阳军一对上人家的面,就被杀得丢盔弃甲,不少兵卒死在马蹄之下,若是能活下来的,全依仗着脚下生风。 发展到八月初七,一支一百人的部队,在城门边巡逻,遭到了箭雨,从领头到底下的兵卒一个个都扎成了刺猬。 一开始他们还想着水师完蛋了,可他们的步兵能打,就凭淮南军那群废物软蛋,能干点什么?赤膊和几个人对上了,没想到刚一跑出城门边上,就被迎面而来的箭射个满头。 还有几个素来被他们嘲讽的军官,转了性子,发了疯的朝着他们袭来,一百人像极了非洲动物的迁徙,跑得飞快,大部分却还是没有逃入南阳城中。 箭头扎满了背部,就是侥幸逃到另一边的人,也被淮南军割下了脑袋。 城墙上,众人见到了同袍的惨像,战战兢兢。 淮河南岸的阎王要攻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全城。 消息传到侯府,运气好倒爆棚的兵卒被钟允拿军法砍了脑袋,一支部队七零八落,一口活口都没有。 因为领头的射满了箭,挂在杆子上,被淮南兵抛回了城内。 气得钟允大动肝火,当场拔刀砍了桌子,拿他们的人头警告其他人不得擅自出城。 比起这些事情,更令侯府内崩溃的是秦钰要大举攻城的消息,众人回想起那日一把将自己水师战胜的情形,便有心有余悸。 之所以他们敢赌上全部水师,就是欺负秦钰这小子不懂水战,也从来没有打过,可没有想到秦钰一招就干掉了他们的水师。 侯府内,紧张的钟允半夜还从床上爬了起来,继续安排人手,尽管发生了惨败,钟允仍旧是南阳军中最有资历和威望的主帅。 此次战败后,绞尽脑汁想着对敌办法的钟允,最终还是决定将一个“熬”字刚到底。 同时派出部分哨骑前去查探,严禁平头百姓靠近城门,如有发现出城三里外者,无论是谁,见者斩。 特殊时刻,军法就极重,钟允既有能耐和资历,又有云中侯的坚定支持,虽然军中骚动不安,不少军官闹出了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比如跑出两里地,比如想要打开城门携带财货窜逃出城。 但是都在钟允的威压下,压了下去,也没有人敢轻易闹事了。 当然,也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罢了,秦钰威名赫赫,最有优势的战争南阳兵一败涂地,更何况是秦钰最擅长的陆地作战。 唯一能够比的就是人数和兵甲。 他们以一城之力,至少也能耗到秦钰粮尽,盟军来援。 那辽东苦寒,地势偏远,就算真给人家,人家都不稀罕。 就算秦钰所说得七十万大军是真的,长途奔袭,气候不佳,粮草缺乏,仅凭着一股气,秦钰就算打下了京城,登基为王,也会被各地诸侯群起而攻之。 届时别说他屁股下的龙椅能做得了多久,就是能够制止住收拢来的异族造反都足够他头疼的。 退一百步来说,秦钰做到了龙椅上,那些异族入住中原,地就那么多,人平白多了几十万,上哪里养? 稍有不慎,可能重演五代十国旧事。 但是南阳不一样了,此地地势极好,上可用船送兵送粮,下可利用淮河水师跑路,盟军总不可能让秦钰拿下南阳,东南其他诸侯此时不来相助,就等着死吧! “将军,淮南军在城南挑衅!” 正在思索着对敌之策的钟允,忽然得到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消息。 来攻打南阳的,只有四个骑兵。 四个? 第二百四十五章 城下挑衅 钟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怔愣了一会,复又问了一遍。 “四个铁骑,渡河而来。” 钟允还是不太相信,直到自己骑马赶到了城墙上,亲眼看着四个骑兵,右边的高举大旗子,左边的开口嘲讽不停。 “活捉云中侯!活捉云中侯!” 最前头的大兵叫嚷着,最后面的小兵从马上揭开了两面旗子,两面都用墨水糊着字迹,一面写着活捉云中侯,一面写着攻下南阳城。 左侧的小兵高高举着一面写得龙飞凤舞镇北王世子秦钰。 旗子随风飘扬,旗子后面,正是处在最中央的将领,全副武装,头戴盔甲,手持长枪,上身挎着弓,腰间持着天澜刀,瞧见了刚爬上城墙的钟允,嚣张地喝骂道。 “钟允老贼!拿你的头颅来。” 钟允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看清楚了字迹,又听得底下人嚣张的言语,却没有发怒。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狠人,一眼就看穿了城墙下的小子是故意撺掇他们愤怒,逼得他们打开城门,借此机会入城。 想清楚这小子的逻辑来,钟允一边招呼着副将着甲,一边望着淮河东南岸的水草,水草丰茂,约莫又一丈高,是个容易藏人的地方。 一旦他们开城门和城下人拼杀,随时有可能在水草处跳出一大只军队来。 而他们没有了水师的依仗,城门轻而易举被淮南军窜入。 所以在副将们愤愤不平,恳请出战一刀砍了对方时,钟允使劲摇了摇头,手攀着最近刚补好的城墙,又望向了淮南大营。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钟允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恐惧,旋即又释然摇头,心底不由得嘲讽自己好歹在战场上纵横数年,此时却如同丧了胆的溃兵般畏畏缩缩,生怕秦钰的刀立刻砍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揉了揉脖颈,又转头望向那片水草,笑了笑,秦钰手底下的水师就三四百人,那日拼杀,至少损失了一半,他手底下的骑兵能用的也不过五千。 能干什么? 骑兵在水面上无法发挥,船只要运五千兵渡河,来得及吗?总不能一下子凭空造出大船,无声无息的将几千人运过河吧? 就算弄出了那奇奇怪怪的浮桥,可以在没有水师的南阳军的眼皮子底下顺利渡河,秦钰那小子是当城墙上的弓弩手都死绝了吗? 如此想着,却本着谨慎的心思,想要下令,命人准备好火油和箭矢,以防万一。 毕竟秦钰那小子是个滑头,坐在对岸佁然不动数日,定是制定了破城的办法。 至于底下这四个骑士,不知是来糊弄人的,还是来恐吓南阳军的,钟允不太想搭理,招呼着人直接射箭就好。 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弓弩手放箭!” 钟允套好了护心甲,一边招呼着弓弩手,一边示意下属去寻其他军官。 想着制订对敌的策略,看看到底能不能拿下水草中潜伏的水师,同时遣人将这些消息汇报给了尚在床榻上下不来床的云中侯。 箭矢如雨下,四人很快就死得死,逃得逃。 看得城墙上的众人叫好不停。 这几日来的恐慌和紧张,在看到淮南兵死了后,得到了轻微的缓解。 钟允手攀在城墙上,看着对岸又有船只护送兵将过来,这一次,淮南军学聪明了,船只飘到射程外。 “活捉云中侯!”、“抽皮钟允老贼!”这两面旗帜飘扬,船只上众人异口同声齐声大喊道。 “钟允老贼命不长,抽了筋剥了皮,洗涮干净去喂狗。” 声音响彻云霄,就是城中忙碌的百姓不由得放下手中的伙计,静静听着对岸的嘲讽声,心中暗暗叫好。 活该! 闻得此言,钟允脸黑得如同锅底,箭程射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城墙上破口大骂。 “我誓杀秦钰这个狗贼!” 十来个军官乱七八糟地凑在城墙上,听着城外的叫喊,气愤难当。 这是妥妥的挑衅。 “停止射箭,让他们开过来。”钟允冷声道。 果不其然,在弓弩手退下的那一刻,一夜扁舟如同起伏的稻草从中飘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头戴盔甲,袖子上绣着红绸布的女子,周身没有负弓挎刀,只有一个人前来。 正是秦钰身边最得意的帮手,翠欣。 城墙上,这位在淮北军中拥有着极大威望和地位的主帅钟允坐不住了,派一个女人前来,不是说秦钰手中还有两万兵吗? 那些男儿都死了? 还是都是些废物软蛋,派一个穿着盔甲的女人前来。 其他主将弯弓负箭,腰挎大刀,她倒是不知死,披了身甲胄,握着旗帜,前来赴死。 见到此形状,钟允眼皮突突的跳,传说秦钰身边几个女人武功高强,想来是来此地逞英雄。 鼓舞那些窝囊的淮南军,人家一个女子单枪匹马都敢来南阳城城下,你们大好男儿兀自躲在营中,算什么东西? 同时也在嘲讽他们南阳军,面对一个连兵器都没有持有的女子,竟被唬得龟缩在城中,为天下人所耻笑。 一念至此,钟允又环顾四周,同僚面色各异,多有愤懑之色,要真是放着女人不管,南阳军的脸都丢尽了。 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女人。 “你们都看到了,狗日的秦钰干出来的混账事。” 钟允干脆一屁股坐在城墙上,手指指着女人的方向,淡淡道。 “按理说,俺们直接放箭将此女射死,没有必要需要你们这些高阶军官操心,然而俺听说这女人是秦钰的左膀右臂,武功高强。” “若以官职而论,她还算得上是统制官,也不算辱没了你们的身份,你们谁愿意下城挑了这个女人,俺必然以此番军功做保,荐举你们做个副将,与云中侯共享南阳城。” 军官们闻得最后一句,视线瞟过城下的女子,眼底不由得浮上一抹喜色。 要知道男人和女人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 女性地位低下的原因,就是因为拳头不够大,沦为男人的附庸。 即使她武功高强,又能高到哪里去? 一个女子握枪都握不稳,更别说,此女并未带任何武器。 获得侯爷的垂青和提拔,岂不是手拿把篡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钟允许诺 要知道,南阳城就那么大,百姓能产出的粮食布帛,商贾能弄来的物件就那么多,南阳城内你争我斗是很激烈的。 钟允因为打小跟着云中侯,又有能力和资历,成为了侯爷最得力的主帅,是军中唯一能够带领五万军队的统制官。 若是能得到钟允的保证,此番赢了,回去的赏赐定然能翻了一倍,就是军中的地位也能连跳两阶! 要知道,大夏的官军升迁极其艰难,又碍于他们只在南阳城,打下南阳时,云中侯所依仗的人都已经身居高位了,而且年纪还长寿。 老一辈的不死,南阳多年没有打过战,后续爬上来的军官们也就一直止于现在的位置,很多年了。 钟允此番的许诺,对于他们这些百夫长、千夫长充斥着大量诱惑,也相信钟允的人品,所以等着钟允此番言语一下,便有人自告奋勇下了城墙。 招呼着守城门的兵卒打开城门,他要和那个女人死战! “轰!” 城门的巨大轰鸣声,那人骑马携弓挎刀,大约是见到女人身形瘦削,就是套着盔甲,大腿还没有他手臂粗,打心底里没有瞧得起女人,并不着急搭箭弯弓,直奔那女子。 钟允望着城墙下骑马的好儿郎,负弓背箭,尘土飞扬,扬起一阵阵灰尘,有些欣慰,秦钰那小子既然把自己女人都给献出去了,他当然会收下来。 等割了女人的首级,尸体剁成肉酱送给秦钰,让他尝尝自家女人的味道。 几天来的压抑一扫而尽,他饶有兴致地望着城楼下,攀着城墙,眼底略有期待。 可没等到预想中恐怖的场景,那人忽然消失在了尘土中,不见了踪影。 攀着城墙的手微微一动,他瞪大了眼,盯着城下尘土飞扬,愣是寻不到那人的踪迹。 “报!” 一个小兵抱着旗帜,匆匆跑来:“将军,死了。” 死了? 钟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又扭头看向旁边的人,质问道:“真死了?” “那女人没有带兵器,怎么会好端端的死了?” “是轻敌了?还是被人用箭射死了?” “是……”旁边的军将欲言又止,斟酌了好一会儿,方才出言道。“末将似乎瞧见,那女人用暗器射杀了。” “暗器?”钟允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竟寻不出一丝迹象。 其他人闻得此言,也有些茫然,怔忡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略微年轻人往前一步,沉声道。 “就在尘土飞扬之际,老六正欲拿刀,以气势吓退女子,再用刀砍杀,不料那女子手中忽然射出一只银针,射中了距离她五十余步的老六,正中眉心,被那匹老马驼了回来。” 银针? 钟允低头思忖片刻,似乎有这么一回事,情报中提到过秦钰身边有个会用银针的女人,传言是前朝公主。 这城门下的,就是挂着前朝公主的名号。 什么前朝不前朝的,这个不重要,一个死去的皇朝翻不起大浪来,令他惊讶的是此女子的银针当真如此厉害。 五十余步,就能杀人无形。 手段高超,钟允抬头示意旁边副将将此事全部记录,并将此等消息散播出去,最后转身看向底下的女人。 一身银色铠甲,头顶点缀着可笑的红花,手臂上缠着红绸布,绸布上用金线绣着一个“秦”字。 目光触及到那个“秦”字后,钟允顿时勃然大怒,怒喝道。 “谁去取了她的性命,本将军赏金一千两黄金。” 然而,不等他说完赏金,就有人恼羞成怒。 败给百胜将军的秦钰,尚且是常事,毕竟人家实力摆在那里,可突然蹦出个女人,堂堂百夫长连女人的身都没有靠近,就被女人弄死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人忙抄起手中兵器径直下了城楼,出了城门冲了上去。 只是不待他们定睛一看,人就软塌塌地伏在马背上,如此轻巧就死了。 不少没有看清过程,还有些不相信的军官们面面相觑。 这时他们已经彻底相信了那瘦弱如鸡仔的女人,看似一拳头就能打死,实际上武功高强,身怀绝技,此番秦钰派她前来,必然是笃定了他们没有本事射杀她。 说白了,就是要来羞辱他们。 告诉天下人,富饶的江东之地,养出来的军队都是些连个女子都奈何不了的废物软蛋,同时也是对他们的恐吓。 你们瞧不起的女人,可以轻松射杀一个百夫长。 “眉心!她每次射杀的都是眉心!” 有人喊出来,顿时便有其他军将,这一次不仅披了甲胄,准备了弓箭,手持了腰刀,脸上带上了牛皮做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 全副武装地下了楼。 这一次,钟允吩咐小兵敲鼓,鼓舞士气,此番定然能够取下女子的头颅。 可小兵刚敲响鼓,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那人连人带马翻了过去,脸朝地屁股朝上,四肢扭曲成诡异的模样,面罩被甩出。 那马也受到了惊吓,发疯似的狂奔,没等他跑了几步,瞬间到地,脑袋脱落,马蹄跪地,鲜血喷溅。 唯独场中的女人,手里捻着数根银针,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着光。 小兵握着鼓捶愣在当场,众人也旋即茫然失措,这女人的武功比他们想象的要强。 钟允彻底愤怒了,他一捶墙头,厉色道:“难道要我亲自上阵吗?” 城墙下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楼上的愤怒,忽然勾唇一笑,抬头轻声道。 “钟允老贼!快快出城投降,小女子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殷红的唇瓣吐露出的鄙夷,惹得钟允失态,当即对着女人破口大骂。 “好你个妖女!”钟允拽过一旁的同僚,呵斥道:“放箭!放箭!” 一声令下,箭矢如雨下。 女人像是早就知道了钟允会有这般作态,身体灵巧,提着裙摆,施展着轻功翩然落到了一叶扁舟上。 就在她即将越出钟允的视线时,她忽然比出一个中指,用清透的嗓音在内力的加持下,听得一清二楚。 “钟允狗贼!这是世子送你的七夕礼物。” 钟允面色铁青,近乎咬牙切齿。 第二百四十七章 熬字当头 虽说钟允看不懂什么狗屁礼物,竖中指的意思,但是用脚想想,都知道秦钰一定没有什么好心思。 十有八九是嘲讽和鄙夷。 钟允失了态,径直下了城楼,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军官快马加鞭来到了侯府,也不管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宁可自己打自己的脸,也要从侯爷身边获得进攻的命令。 一路驰行,骑马入了侯府,在仆人的惊慌下,一路驰入后堂,当即翻身下马,跪地磕头,一五一十地向云中侯汇报。 云中侯自打那日被秦钰一箭射中了头顶,吓得夜夜不能睡。 想他年纪不过四十,年轻时也是纵马当前锋,砍杀敌军的好汉。 可年纪大上一些,年轻时受到了伤害,在身体虚弱后,如同绵绵雨般附在身体内经久不散,疼得他彻夜辗转反侧,精神上和物理上接连不断地打击,彻底病倒在床榻上。 云中侯虽是侯爷,却不姓林,若是硬要说些像谁,倒是有几分像淮河南岸潇洒的秦钰。 异姓侯。 二十岁率领兵卒上阵杀敌,全靠先皇赏识,从西域到南阳,跨度几千里,他当年何等的潇洒,硬靠着自己的实力,杀敌万余,封得一个侯爵。 此后便在南阳做个快活侯爷。 唯一与秦钰不同的,一是他出身不好,是个普通的百夫长,这也决定了他不得不往上爬的身份,二是上阵杀敌,最多也只能做一个侯爷,顶多在历史下留下两笔。 秦钰不一样,即使没有登上皇帝,他的传奇经历也足够让后世的史学家为他写书做传。 他日若真有机会荣登大位,如果不出意外,定然是千古难得的圣君,或许千年后,皇朝消失,沦为了历史上的一粒尘埃。 按排名来排,说不定也能进个前三。 当然只是胡思乱想。 回到现在,听着钟允气愤难耐的控诉,云中侯头一次发现了自己这个素来能忍能打的爱将,面容愤怒,状态百出,便硬撑着坐了起来,在丫鬟放置的软枕上不由得疑惑道。 “那女子,真有这般能耐?可以银针破了盔甲。” “侯爷!此女武功怪异,军中盔甲坚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银针刺破了盔甲,俺看得清楚,确实是银针。” 钟允张嘴时仍旧还有一些不可置信,若不是他亲眼目睹,决然是不会相信,一个大腿还没有他手臂粗大的女人有如此本事。 “秦钰派他们来,必然是有所图谋,末将怀疑东南边上埋伏了水师,静待机会进攻南阳城。”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今夜就放一把火,将水师烧得干净,届时他们必定要去寻船只,而我们等援军 一到,就一起围攻秦钰。” “不!”云中侯吃力地摇了摇头,他抓着被角,语重心长道:“他们此番就是为了挑衅,激怒你好诱你出战,一如上次水战般,趁机将大军绞杀在其中。” 闻得水战,钟允心尖尖一颤,脑海中浮现秦钰的脸,气得磨牙,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一脸冷静道。 “侯爷,这小子一定还在酝酿攻城,或许今天或许明天,三日之内,他一定会发起一次冲锋,末将这些时日一直在收集秦钰的消息,昔日他攻打北梁时,用的就是偷袭战术……” “不。”云中侯勉力道:“本侯年轻时也和北梁人打过交道,他们凶悍、狠辣、四肢发达,全靠野兽般的本能杀人,一步步建立了北梁。” “又仿照中原设立了朝廷,北梁人学过汉学,也有不少人才,而那些人才全部都失败了,说明秦钰凶悍、狠辣、头脑可以吊着这些人打。” “可……秦钰所依仗的是镇北王的势力和辽东苦寒之地拼死搏杀的军队。”闻得此言,钟允下意识要反驳:“现在在江东之地。” “你不懂!”云中侯握住钟允的手臂,一字一句艰难道:“淮南军之前是溃军,是废物,是一直被我们欺负的软蛋,那日他们却为了认识一个月不到的头领拼死搏杀。” “这些时日,本侯病倒了,却不代表本侯聋了瞎了,淮南军中不缺豪杰,只是孙典英那等无能之辈不敢提拔,也不愿意提拔。” “人家坐了十几年的冷凳板,只是秦钰稍加引导,便能拼了性命。” “你我都是久战之人,你怎么不晓得一个勇将对士气的提升吗?” 这话说出来,如一刀砍在钟允的心头,钟允呼吸一重,他从军二十年了,以往打着那些小兵小将,如同猫捉老鼠,鲜少有败绩。 靠着这些年积攒的威严和资历,一步步做到了今天这个位置,突然有一天窜出一个人,不仅在他最骄傲的水战上一败涂地,还将这些年积攒的水师全部送了出去。 今天又当着众多人的面,被他最得意的恩主指出他的错误,亲口承认秦钰这小子的能耐。 叫他怎么甘心? 这简直是撕了他的脸皮,摁着他在地上往死里打。 “不许出战!一个字,熬!”云中侯没有理会钟允的难堪,咬死了绝对不能出兵,一旦被诱出去,再现水战的惨剧吗? 本来就委屈、难堪的钟允听得这话,顿时脑袋里炸开了,他不死心道。 “俺愿意亲率三千骑,一把火烧了水草便归来,若是不幸中了秦钰的诡计,俺便不突围了,和秦钰那小子死拼到底。” 末了,钟允无奈又愤懑道:“秦钰那小子简直是骑在俺们头上拉屎,俺忍不了!” 这一句彻底激怒了有些昏沉的云中侯,他掀开了被褥,撑着床檐,站起身来,对着钟允恨铁不成钢:“钟允,你难道忘了战场上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是……冷静地观察大局。”钟允急忙搀扶着云中侯,无奈承认:“俺是被气得失了智,却不是傻了,可秦钰……”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云中侯捻着须无奈道:“你若是死了,本侯去哪里找合格的主帅?” “没了主帅,不等秦钰来,城中乱成一团,你倒是死得轻松。”眼见着钟允仍旧要出兵,云中侯干脆说了气话,旋即又喘一口气道:“军令如山四个字怎么写,你知道吧!” “是!”钟允咬紧牙关应下,旋即转身对着跟来的军官道:“传我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再度开战 酉时! 夜色笼罩着南阳城。 城墙上,随着巡逻的卫队又换了一班,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城墙下的尸体,都是一些高阶军官,还有几个旗子,依稀能够看出上面糊着浆糊和墨水的字迹。 打破南阳城!活捉云中侯。 众人几乎同时幽幽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侯爷和钟将军畏惧秦钰如老虎,饶是一个女子单枪匹马前来,依仗着武功高强,当众斩杀百夫长,当众竖中指羞辱。 傻子也知道,秦钰是什么意思,赤裸裸地瞧不起南阳城的守将。 今日傍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南阳城,南阳城内人心惶惶,此前最有优势的水师全部葬送了,而现在当街挑衅,钟允连个屁都不敢放。 南阳军最有资历,最有能耐的主帅都是如此,那他们底下这些平庸的军将呢? 该怎么自处? 秦钰此人对敌人是极度心狠手辣,不少人心里打着退堂鼓,彻夜辗转反侧,思索着出路了。 甚至有心狠,动作又快的,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马车,将这些年积攒和搜刮平民百姓的财货放在车上,随时都准备跑路。 南阳城东门、西门紧闭着,巡逻的兵马层层价码,密不透风,在偶然瞥见对岸上的“秦”字旗的兵卒们,脸上带有着若有若无的惧意,心底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 没有人知道对面人何时会发动攻击,没有人知道到底还会封城多少天,这种无望的绝望逼得人有些疯癫。 即使再嚣张跋扈的军官,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也只能畏缩如鸡狗。 乌泱泱的人群精神紧绷着,像极了摞在人身上的稻草,只待最后一根稻草被人轻轻放了上去,精神彻底垮掉。 对于南阳城中军民的恐惧,钟允引兵不发的情况,秦钰早有预料,这就是他要的。 恐惧像一把达摩克斯之剑悬在他们的头顶,不安、焦躁,见到一点动作就如同惊弓之鸟般打起全部精神,将所有精力都聚集在了此处。 来到这个世界来,秦钰对于双方数量差距极大的战役有了极强的认知,人数多的一方,军纪良好,主将又耐得住性子,那这场战役获胜的可能性会高上很多。 隔着淮河,他完全能感知到主帅的稳重和妥贴。 兵力即使是强悍如他,在面对数倍的兵力面前,只有沦为黄土的结果,既然无法利用兵力打破这座城,那就利用这些人的恐惧,逼得他们站在悬崖上。 趁着他们惊慌失措时,从中寻找战机。 寅时。 又换了一批兵卒巡逻,此时起了雾,雾气翻滚涌动着,慢慢弥漫了整个淮河两岸,模糊了城墙上的视线。 “咚!”战鼓声敲响,来自于对岸的鼓声响起了。 一通一通的鼓声如同催命符般,叫醒了本就毫无睡意闭目养神的高级军官,和担忧前途的普通老百姓。 一只大船,犹如巨鲸般破开浓雾,赫然驶出。 哨兵骑在马背上,佁然不动,谨慎地观察着大船。 大船上有一道金色的影子,等到船只渐渐靠近,方才看清了来人。 那人约莫二十一岁,身披金甲,背上负着弓箭,腰间挎着通体漆黑的天澜刀,此时晨光微曦,零星光亮落到年轻人的脸上,一双眸子锐利如绝世宝刀。 只是对上眼,哨兵便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他拖着疼痛的身体,边往城门爬,边歇斯底里地大喊。 “秦钰狗贼来了!秦钰来了!” 秦钰的名字,如同魔音般在他们耳边来回回荡! 简单地传达声,竟变成了鬼魅般的哭嚎喊叫,直到三两高级军官感到现场,喊叫声渐渐被军官的呼喝声淹没。 然而军法吓得住人的动作,却管不住人的心理,当听到了秦钰趁夜攻城时,城外的哨兵全部撤退到南阳城内,各大将领率领着各自的兵将和弓弩手携带箭矢和火油纷纷往东门赶。 “放箭!快啊!放箭!” 城墙上阵甲声声,夹杂着军将怒气冲天的呼喝。 弓弩手更是如雨后生长出来的竹笋,挖了一截又一截的长出来。 因此,在南阳军的大部队的集结,聚集了兵力和武器的压迫下,不少船只陷入了火海之中,水手逃入水中,却免不了被接连不断的羽箭射中,浮尸在淮河上。 只是半柱香,随着船只越来越靠近南阳城城下,淮南军中的伤亡越发大了起来。 然而,伤亡丝毫没有阻止他们坚定的步伐。 秦钰面对如雨般的箭矢,依仗着一身的武艺,和万年冰蛭的内力,手腕转动,衣角翻飞,羽箭别说近身,就是衣裳连一层皮都没有掉。 站在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的军将们,心中一阵惊悸。 傍晚时分见到那女子惊鸿般的银针足够让人胆寒了,而此刻秦钰只身携天澜刀前来,披荆斩棘,宛如天神下凡,令他们的腿肚子不自觉地打颤,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疯子!这就是个疯子!” “哪个疯子有这么厉害?”有人接茬道。 “召集北门的两万精兵来,留下八千精兵驻守北门。”钟允在心悸之后,大脑飞速运转,快速做出了决断:“南门也留下八千精兵,剩下的全部过来。” 随着骑兵的增加,楼下越发混乱,刚刚从靠岸的船只上下来,秦钰一落地就能感到地面震动不已。 听声音至少有三万精兵往东门而来,加上现有的两万精兵,足足有五万精兵朝着秦钰奔袭而来。 秦钰倒是不急不缓,诱敌成功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多坚持到预定的时间,届时反攻回去便是。 然而,本着主帅灵敏的战略认知,他这一方无所谓,可不意味着萧万之那边无所谓。 倒不是说萧万之不能信任,他是个有本事的,一个逃窜的倒霉蛋,能够在短时间汇集数千渔民迎战官兵,即使溃散,也能及时收拢溃兵来到自己身边投靠。 只是没有成建制的训练,一群贫苦渔民为了活命拉起来的队伍,真的能够打赢经过多年训练的专业士兵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跌破眼镜 即使心中忧虑万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且不说,战争中担忧对时局的影响微不足道,这一仗是他这几日来尽心尽力谋划的,做到了预测当事人每一步的动作。 平心而论,已经是他做到最仔细最用心的地步了,这是他开启对高坐在龙椅上的狗皇帝发起的第一波冲锋,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冲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番若是赢了,大夏人才不说全部,至少大半愿意投奔他而来,便也用不着每日兢兢业业,到处搜罗能人异士了。 辽东的困境,也会得到很大的解决。 秦钰硬撑着箭矢走到了南阳城下,箭雨仍旧不停,可始终未能伤他分毫,城墙上本就有惧意的兵卒们,见到秦钰面不改色,闲庭若步。 惊恐万分,“刺啦!”拉弓的弦的断了,如同他们心底那一根名为恐惧的细弦,却在旁边军官们拿刀呵斥下,换了新弓,再次弯弓搭箭,可手抖得如筛栗,根本对不准。 不仅仅是一个,即使换了一排新的弓弩手,再见到楼下的秦钰时,以往能够射到秦钰周边的箭矢,全部射空了。 眉毛拧成一团的钟允终于在一次失败的攒射下,停止了朝秦钰射箭,他举旗喊话。 “秦钰!快快投降!” “投降?”秦钰呵呵一笑,匍一回头,瞅见了飞奔而来的铁骑,片刻后又见到了搭起的浮桥,步兵一个一个往这边跨来,他仰头讥讽道。 “钟允老贼!还不快快下城投降,也不失封侯之位,如若不从,今日本世子割了你的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 钟允脸色铁青,当即抢过弓弩手的弓箭,气愤之下,对准了秦钰的要害射出,箭矢电射如雷般闪来。 但城墙上从高阶军官到挥旗子敲鼓的小兵却无一人相信钟允能够破了秦钰的防护,秦钰的操作他们已经见到了。 近乎绝望地觉着秦钰是天神下凡,所以面对可以射死几千人的箭雨如闲庭若步般悠哉,此箭射出近乎是等于把自己的主帅搭了上去。 就在他们绝望之际,箭钉在了胸前的盔甲上,秦钰踉跄几步,低头伸手轻轻拽着箭羽,“哇”的一声,吐除了鲜血,他揩了揩嘴角,眼神阴鸷地看着城墙上的钟允,当众比划了一个中指。 沉声道:“钟允老贼!老子剥了你的皮。” 钟允不想在口舌上叽叽歪歪,他是武夫,又不是酸儒秀才,弯弓搭箭又射出一箭,这一次与先前那一次有所不同,没有等箭射出。 秦钰扔了头盔,脚下一瞪,施展轻功,几乎像是后面有鬼在追,在众人惊愕诧异的眼神下踩到船头。 许是力气赶不上了,也许是被那箭射成了重伤,竟然趔趄两步直挺挺地摔倒在船上,在红衣女子的搀扶下飞身躲入了船舱! 这一箭的威力超乎城楼上所有人预想,旁边射箭的小兵手一抖,射了个空,旁边击鼓的士兵鼓捶落下来砸到了脚趾,也全然不顾,直愣愣的望着船舱。 即使是听到风声硬撑着从床榻上爬起来的云中侯不由得太惊失色。 局势反转的太快,刚刚还是耀武扬威闲庭若步的秦钰,此刻中了箭宛如快死的病痨鬼,面色惨白,嘴唇殷红,末了竖起的中指,不像是素来豪气冲天秦钰所做得,倒像是一个打肿脸撑胖子的人不甘心做出的举动。 几乎是同一时刻,城楼上的众人都浮现了不可思议。 这是秦钰吗? 那个身披金甲,扫平西域的横人,一剑射出,就被打得吐血,落荒而逃。 有诈! 钟允和云中侯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眼里的提防,他们攀在城墙下,视线一转,又落到了那处水草丰美的芦苇荡里。 不管两人心思如何纷乱和心惊,明面上,众人目睹了无坚不摧的秦钰被他们的主帅一举射中的胸口,近乎是落荒而逃,在短暂的不可思议的感慨后,却对城墙上心惊胆战的兵卒有极大的鼓舞。 秦钰也并非是无坚不摧,铁人一个。 狂喜之下,人总能自圆其说的。 秦钰的内力本就消耗得过多,又加上分心于其他地方,这一只箭破墙穿屋竟破了秦钰用内力化作的实质,钉在了盔甲上,打得秦钰落荒而逃。 就是旁边表示深深担忧的钟允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秦钰很强,他承认,却不意味着秦钰是个不知疲累的天兵。 这小子又不是真神,可…… “好!钟将军武艺过人。” 低头沉思的钟允,在身边爆发出的喝彩声和叫好声,当即收敛了情绪,面上面无表情,招呼着弓弩手继续放箭。 将强渡而来的骑兵和步兵杀了个干净。 有了主帅带头的,城墙上的兵卒又鼓起了勇气,再一次的弯弓搭箭,欲射杀强渡而来的骑兵和步兵。 钟允静静地望着船只上的金甲男人,他眯着眼,直觉告诉他,秦钰定然是憋着坏水,不知道何时出兵憋个大的。 万一是故意诱哄着他们,等到他们松懈时,出兵两万猛攻东门,北梁当初就是被秦钰这小子攻下的。 他可不是北梁的那群只学了皮毛的野人,旋即扭头指使一个百夫长,沉声道。“你,去叫钟文将北门一千精兵调来,留七千精兵和弓弩手驻守,如有发生什么意外,立刻点燃狼烟。” “慢!”云中侯听着钟允的布置,略有踌躇,他担忧地看向对岸的“秦”字大旗:“北门还有多少精兵?” “七千,精锐约莫四千。”钟允微微侧身,疑惑道:“怎么了?” “你说……咳!”钟允捻了捻胡子,止住从胸腔内发出的呛咳声,期期艾艾道:“秦钰是在虚幻一招,诱我们其中主力,派兵攻打薄弱处,南阳城失守,你我岂不是成了关门打狗的狗?” 不待钟允反驳,鼓点声轰鸣而来。 雾气中,无数只船只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向南阳城袭来。 “秦钰手中不过两万精兵。”钟允指着淮河船只,沉声道:“此番是大部队强渡淮河攻城!” “快去,找钟文要来一千精兵。” “快!” 第二百五十章 阵前招降! 尽管云中侯多有质疑,然而战况紧急,肉眼可见的船只陆陆续续劈开雾气朝着城下袭来,在这短暂的交谈时,同时派出一小股骑兵前去观望,得到了确切情况。 每一只船上都运满了人后,后续有越来越多运转了兵卒的人前来,云中侯登时便同意了钟允的要求,小兵骑着马飞驰北门将此地的情况告知于钟文。 南阳城。 北门。 鼓声震天响。 主帅的弟弟,南阳军唯二统领两万骑兵的副都统钟文勒马相望,听到东门的喧嚣,便打起了十万分精神,环顾着城墙下的左右,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情形,同时派遣出三十只哨骑出去。 眼瞅前裹着浓雾的山头上,模糊不清,又亲眼瞧着派出的哨兵乘马儿出,弯弓搭箭射出数只,并未有什么声音出现,又扔了数个火把扔到草众中,火染得噼里啪啦响,仍旧没有异样。 钟文勒马遥望,没有看到任何的人潜伏在其中,旋即又从乱糟糟的文书里,听着自家大哥一箭射倒秦钰的消息。 心中略有得意,却还是没有松口将一千骑兵送到东门。 若是换成其他寻常兵将,其他人定然会觉得秦钰手底下兵少,此刻无非就是在梭哈,用大部队凿开东门,就应该立刻将那一千精兵送到东门,一举击败秦钰。 最次也能在明日之内打倒秦钰,逼得秦钰退出,不敢图谋南阳,就已经是最大也是最好的图谋了。 可源于和哥哥一样的谨慎和保守在,秦钰的威名赫赫,战事上略有些轻敌都会导致南阳城陷入无休止的战败。 “报!将军!主帅令你立刻将那一千精兵交与东门,以迎秦钰。” 钟文勒马相对,扭头答道:“不许。”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借着大雾躲避的骑兵冲了下来,颇有一往无前绝不后退的意思。 此时太阳渐渐显露鱼肚白,天色大亮。 转过身来,回头的钟文见到这一些从四面八方厮杀而来的兵卒,虽然惊诧于他们出现的速度,和当时哨骑为什么没有发现的事情,钟文不再犹豫,下令一支百人的队伍前往迎战。 半柱香不到。 箭矢乱飞,血肉飞溅,偶尔夹杂着些许残肢断臂,北山的土坡上葱绿的草丛,绿油油的树木披上了一层层血纱。 话说南阳军和淮南军在淮河河面上,都是一样的如鱼得水,可是自打水师全军覆没,淮河河面几乎全被淮南军完全占领,所以南阳军的水面优势基本上等于是零。 步兵和骑兵对峙,倒是两军的战力水平基本持平,无非看得是谁更不要命,更何况南阳城守军还有以逸待劳和弓箭破甲的优势。 前期,几乎是一边倒的优势,但是很奇怪,奔袭回城的哨骑来报说他们武器抡得无力,拖着沉重的铠甲,有时候举步维艰,轻而易举被他们割了脑袋。 死亡人数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可奇怪的是,这只伤亡巨大,素来有飞毛腿之称的部队处处透露着诡异,一不撤退,二不悍死! 一刻钟后,愣是靠着这些不要命的姿态,愣是将倾倒的天平和死亡率拉了回来。 接连着数十只部队冲了出去,砍杀声连绵不断,那不要命的部队人数越来越少了,基本上是丢盔弃甲,纷纷逃命。 “这些人没法子了,心气散了。” 北门城楼上,钟文骑在大马处在城楼最中央,最初始的一波不要命的兵卒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勇气已散,紧接着的必然就是逃跑。 “不。”旁边的幕僚阻止道:“将军,你不觉得这只部队悍勇异常吗?那秦钰定然有后手。” “是也不是。”钟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秦钰此人虽然能力强悍,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掌握的,必然是淮南军原来的将领,说不定此番相争之下,能够相持到晌午。”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了城门下厮杀的兵卒,看了半个小时,忽然指着一个骑在大马上的男人,此人全身披甲,右手持枪,左手持弓弩。 “想来就是此人,你认识他吗?” “认识。”幕僚循着钟文所指的方向看去,瞧见那人的脸面,面色有些凝重,幕僚低声在钟文旁边介绍道。 “此人姓刘名越,相貌平平,出身平平,能耐确实是有,昔日在孙典英手下没有得到重用,做了十来年的副将。” “十来年?”钟文瞧着刘越平平无奇的脸面,略有所思。 “刘倒是大姓,人着实有几分能耐,若非他身先士卒,一心向前,这只部队绝非有这般气魄。” “可只是前锋部队,后续部队明显气力不振,无法支撑起消耗,现如今死伤惨重,淮南军故态复萌,老毛病又犯了,想来约莫是个百夫长。” “你既然认识他,可否去劝劝他,若是倒戈来降,定然能让他做个千夫长,再打上两仗,做个统制,若是攻下淮南,便封他做个侯也未尝不可。” “可传说他已经是统制了。”幕僚应答道。 统制?竟比钟文本人所在位置要高?他略有失望,这就意味着统制的许诺对于刘越来说无所用处,可钟文仍旧不死心。 “将帅难求,人才也难得,你有没有其他法子劝劝?” 幕僚心动不已,若是能立下此番大功,日后前途无量,低头思忖片刻,抬头道:“有。” “此人多年来不受孙典英待见,庸庸碌碌十几年,最渴望的莫过于能够领兵打战,立下大功,此次战役,他明显处于下风,过不了许久,此人便要败了。” “刘越四十有一了,若是再惹得秦钰不喜,搁置在他处,年华就没有了,可以招降。” “小心暗器!”钟文满意颔首,却还是留了个心眼,毕竟那日的红衣女子给他们造成了巨大阴影,谁也不能猜测秦钰身边是否还有这等暗器高手。 很快,幕僚便下了楼去,南阳军队伍退了回来,紧接着接上的部队隐忍不发,幕僚急忙上前,就在距离刘越部队两百步外停下,然后对着中央浴血奋战的刘越叫喊道。 “刘将军。” 刘越本来是来故意来捉弄他们的,好打消他们的疑心,擦了擦盔甲上的血迹,抬头来看,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保你前途。” 第二百五十一章 山匪援兵! 幕僚挺胸抬头,一脸自信,可手里牵着缰绳,却不敢上前,躲在几个骑兵身后,大声道:“今方争斗,你手下部队大部分被我家钟将军歼灭了,任何阴谋诡计,在强大的武力下不值一提。” “所以,剩下的兵卒,便是连天亮都撑不到,就是奋起拼死相对,城楼上自有弓弩手等候,你部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且彻底激怒了我家钟将军,必然要枭首示众,挂在城楼上三天三夜。” “若是跑,堂堂统制官溃散而逃,和你的前东家一样,这叫这么一回事?飞猫腿的名声必然钉死在你的头上。” 刘越眼皮懒得抬一下,环顾四周,打量着山脉的起伏和地势的高低,这种废话没有什么好搭理的。 “莫不是等着援兵吗?”幕僚见状,也学着他的模样四处打量着周围,放声道:“天干物燥,便是有人藏在其中,火油一浇,大火一烧,全军覆没。” “便是有逃出去的兵卒,也只会更是恨你,他们大可整日无所事事吃香的喝辣的,今日跟你冲锋,莫说过上好日子,连个生死都不知,怎么会随你来?” “若是说秦钰那小子,当众被我们将军射中胸口落荒而逃,是死是活尚未可知,届时就凭你手底下的步兵,面对我军的骑兵,不就是螳臂当车吗?” “刘老哥,听我一句肺腑之言,钟将军说了,你若是倒戈来降,保你个统制,仍旧领万兵,怎么样?” 若不是带着头盔,他甚至想在大军下,掏掏耳朵,这人话说得比蚊子还要烦人,无聊又无趣。 区区一个统制算什么? 云中侯最多就是个侯爷,总不能赏他个侯爵吧? 倘若云中侯有进取之心,尚且还有些看头,可是十几年固守在南阳,每日美人美酒相伴,若不是秦钰来此,怕是此生要醉死在温柔乡里了。 秦钰是什么人? 论身份,秦钰是镇北王世子,是圣上亲口封的秦王殿下,是荡平西域的绝世英雄。 论心性,云中侯虽有城府却是个短视的,拿下南阳城后,就一直在南阳城内优哉游哉,不管外面世界如何。 而秦钰心性沉稳,想得长远,光是在京城二十年的逍遥生活并没有将他养成了一个二世祖, 相反,他正是利用纨绔身份从京城中惊险万分的状态下脱身。 若是寻常人早就醉死在京城的纸醉金迷里了,就是有些能耐有些城府的人,在立下不世之功后,每天躺在秦王的封号悠闲度日了,哪里还有心思高举大旗,一心反对林氏皇朝,做大夏江山的主人? 这是何等的强悍! 论分发赏赐,舍得官职,这压根就不用比较,南阳城内屁大点地方,能争能抢得就那么多,俗话说庙小妖风大。 这些年为了弄下最上面的军将和文官,他们可是绞尽脑汁挖坑给人家跳。 一个充满生机勃勃,拥有着扩张勇气的朝廷会发生这个可能吗?除了内斗,就是内斗。 此刻投降云中侯,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头前的土。 更何况,秦钰此人心胸开朗,又舍得钱帛,只要不是傻子怎么会弃明投暗 ? 此番听到钟文言语,刘越险些笑出声来,却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便要打马折返。 身后的幕僚遥遥地望着对方不领情,也是有些着急,这哪里是敌人,分明是升迁的大好机会 ! 毕竟南阳城内,升迁很不容易的,一个大将也是很不容易的,若是能成就此番功业,两个会打仗的将领和他结盟,何愁没有荣华富贵?何愁做不出一番事业? 只是可惜,此人不知好歹,宁可被城楼上的箭矢射死,也不愿意投降,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军机稍纵即逝,当即勒马便要归去,可马头匍一转弯,他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刘将军,此番一去,你便是自寻死路。” 刘越牵着缰绳,勒着马头微微转动,长枪一攮,淡淡道:“老子正等着呢!” 然后便收了长枪,勒马回到了为数不多的残部里。 唯独不巧碰到了一个石块,马蹄一跃,刘越低头去看,却见到新出的太阳落到了他的身上,映照着银白的盔甲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如他的前程一般,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幕僚无奈,幽幽地叹了口气,勒马悻悻而归。 就在两军各自回去的间隙,刘越和城楼上的钟文以及诸多的军士却在同时瞧见了东南岸上飘荡过来的一夜扁舟。 这倒是他们想要注意的,纯粹是因为这艘扁舟太可笑了,划船上的人长得模样也太可笑了,想不看到都难。 在血肉飞溅,浴血拼搏的战场上,绕着南阳城边上的淮河上,忽然出现一只随处可见的渔船。 若是寻常,倒是常见,毕竟淮河人打鱼为生的渔人相当多,可自打南阳军和淮南军开战的消息一出,淮河上除了两军间的水师,极少有平头百姓不要命敢驾驭着一夜扁舟前来。 这些时日,多多少少有零星渔民前来,大部分人没有在意,无非就是为了打鱼抑或秦钰一番派来的打探消息的探子。 见怪不怪。 钟文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有水匪的存在,但是没有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不在意。 毕竟水师已经全军覆没,他们又不会出城,弓箭的射程是无法达到的,对于他们的杀伤力几乎为零,所以一心只瞧着旁边的山脉和田地。 古怪的是,那扁舟明明尚且在射程范围外,却一直不停,隐隐进入了弓箭射程内,摆明了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可到底是什么用途,城楼上的众人却是不清楚。 勉强停泊在射程中,小船上的人既不游入芦苇荡里,又不继续向前了,眼神眺望着城楼上的一干人等。 不等船上的古怪人等说话,城楼上的人反倒抱着肚子嘲讽了起来。 “哟呵!哪里来的疯子来这里晃悠?”哄笑得同时竟连弓弩都不拉了:“快些回去吧!” 来人是正是萧万之,他一身破烂的皮甲,头上还戴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金簪子,衣裳大开,乐呵呵地笑个不停,丝毫不理会城楼上的笑,漫不经心道。 “混蛋们!受死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调虎离山 “就这么点兵?”上了一夜扁舟上的刘越见到了已经换了一身盔甲的萧万之,环顾四周的小船,便见一个个体型消瘦,面容黝黑,皮肤上的褶皱如同干枯的树皮般破烂的人儿。 “俺就这么点兵。”萧万之硬挺着胸膛呼喝道:“还有部分跟了你,现在就剩一千个,刘将军俺这会牺牲可大了。” 说着竟诉起苦来,毕竟那是用老乡情义收拢来的流民,没有太多的作战经验,没有过硬的军事素质,此番一碰到正规军,如同猫碰到了老鼠,上去便没了声息。 “你的船再开得远些。”同是淮南人的刘越对此颇有一份感同身受的心情,所以他很能理解萧万之此刻近乎是抱怨的话语,实际上是在讨赏赐。 人死了,可是家人总要安抚,不能白白丢了性命,于是他微微颔首,便指了指城楼上:“正好卡在射程内,万一运气不好把自己搭上了那可怎么办?” “也对!”萧万之招呼着身后人继续往后划去一些:“世子叫俺们来,就是吸引他们的视线,然后呢?世子交代了没?” 阳光下,萧万之见着熟人,粲然一笑,拍着胸膛询问,刘越瞧着他头上像是从女人头发拔来的发簪,不男不女,却又贼稀罕的滑稽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人单纯得很,兴许就是瞧着黄金做的,有钱,就向秦钰求要了过来,笑归笑,若是回到正题,他刘越还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钰只交代了这一件事,吸引住他们的视线,等到东门那边闹出动静时,开始大局攻城。 其实要真说来,倒也不是秦钰小心眼,纯粹是因为战场上人多眼杂,此番又收纳了一无所有的流民,一旦攻城的战略传了出去,秦钰这些时日的谋划就会功亏一篑。 萧万之察觉到刘越眼底的笑意,又没有直接应答,心知肚明秦钰此人考量极多,干脆不去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城楼上的军官放声嘲讽。 “这是哪个废物软蛋!俺就在这里,怎么不派兵来打啊?” “你们平日里横得要死,出城门种点田地,眼睛挂在天上去了,怎么今天你怎么不挂啊?” 城楼上的几人个个面色铁青,刚刚哄笑也变成了无休止的咒骂。 “哪里来的乡下人,穿得破破烂烂还不躲在芦苇荡里当窝囊废,跑出来当俺们的靶子吗?” “刁民!刁民!” 东门被大军堵死,北门这边又遭到了淮南军的嘲讽,哦,不对,是更加下贱更加可恶的流民。 若是寻常暴打一顿,拖在马后面游街便是,可是现在隔着几里远,弓箭射不到,又不能出城,军令明晃晃地摆着呢。 只有一小股哨兵坐在马上,环顾着四周, 偏偏他们还不能主动出击,万一失去了哨兵,错失了某些重要时机,那可是大罪过。 于是即使被他们打心底瞧不起的贱民羞辱,他们愣是没有派出任何部队出城门,主动攻击。 这种情况下,明面上拥有着数千精兵的南阳军,在面对不过区区一千出头的渔民,却龟缩在城内引兵不发。 在明显占据地势、人心的情况下,南阳上层做出这般情形,未免显得有些可笑,最底层的兵卒对此有了更大的恐慌,只觉得传说的秦钰比野兽还要可怕。 城楼上的钟文面色黑如锅底,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打量着城楼下的渔民,他们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莫不是要趁机偷袭。 可是那一夜扁舟能运出些什么来?一只船最多能够乘坐六人,便是有两百只,也不过一千出头,看模样还是临时招募,兴许连军事训练都没有参与过。 这不是找死吗? 旋即回头看向爬上来的幕僚,质问道:“降吗?” “不降!”幕僚摇了摇头。 钟文暗暗咂舌,那人到真有几分本事,没有招到手,属实可惜了,只不过也不意外,毕竟嘛,秦钰的名气摆在那里。 任何一个渴望立下大功的人,要么打败秦钰成就不世之功,要么跟随秦钰,建立属于自己的事业! “可惜了!是个人才!” 不可惜。 幕僚心中默念,当然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一个哨兵抗着旗子,又捎来了一个口信:“钟大将军那边,又派人前来,说东门遭到大部队攻击,速速派兵救援。” 不等钟文下令,一只大船逆着河水流动忽然出现在水面上,船头上握着通体漆黑大刀的年轻人,约莫不过二十出头。 隔着雾气,虽然看不太清楚,城楼上钟文的直觉告诉他,秦钰来了,光是看打扮也是和军报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秦钰在装神弄鬼,他没有中箭,或者说是故意中箭的! 一声凄厉的喊声响起:“秦钰!是秦钰来了。” 大雾茫茫,无数只一夜扁舟如同回溯的鱼群般浮现在了西南岸,已经有渔民开始现场编词唱起了渔歌: “爷爷俺生在淮河上,秉性生来顺若羊。” “奈何军中无义汉,抢我粮又抢我婆娘。” “要把欺人的军杀,杀贼哟!杀贼!” 唱曲粗糙,简易易懂,就是那唱歌的人声调拉得老长,还是个破锣嗓,嘈杂难听,却配上那满是苦难的歌词,更加了几分悲凉和英雄气。 城楼上的钟文精神绷紧得如一个拉到极致的琴弦,被那嘈杂难听的声音给叫了回来,侧头一看,那招降的幕僚爬上了城楼。 钟文彻底大怒,他甚至来不及去想刘越的事,抽出腰间的刀,大骂道:“你瞎了吗?没有看到秦钰过来了吗?” “该死!中计了!” “那小子在调虎离山,东门上那人定然是假的。” “快去西门那边,要来两千只精兵,以防万一。” “将军,西门的兵力不过八千了,此番若是再借来两千,那……”幕僚此刻发声道。 “说话就说全,别磨磨唧唧像个男人。”钟文心知肚明,也不是不想去找东门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两边都去,特别是俺哥,那里叫他不要在意,快快赶来北门。” 第二百五十三章 重蹈覆辙 话说,原来以为不过是一个偷了人家金簪的疯子搅动着时局的水匪,毕竟全部都是一叶扁舟,连个正经的大船都没有浮现,八成就是个讲义气的小丑。 可在遥遥相望时,瞧见了秦钰的到来,吓得军中高级军官个个面色惨白,吩咐着哨兵赶快去请西门的部队。 秦钰的到来,远远出乎他们的意料,以至于忽略了秦钰是怎么在半个时辰内,从离北门最偏远的东门到达此地。 北门。 作为南阳主帅的亲弟弟,南阳城内明面上的第三把手,钟文握着刀鞘的手微微颤抖。 他素来很有自知之明,大哥在军事上的研究和这些年战事的训练远超于他,可是却被秦钰玩得团团转。 此番秦钰来攻,北门不过八千精锐。 “快!速去,一刻钟内派出骑兵!”钟文眼皮跳了跳,秦钰所乘坐的大船行动迅速又灵巧,宛如鱼儿般游动,渐渐逼近至城楼。 歌声也越发清晰了。 “爷爷天生谁也不怕!管他皇帝或诸侯。” “淮河边上见真章,俺要痛打落水侯!” 歌曲许是江南水乡的小曲改编的,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嘲哳,变得有些许美妙了起来,只是不压韵的曲子在文化人耳朵里听得还是额外刺耳,歌词仍旧粗俗难听。 又架不住人多,两岸边上歌声回荡不停! 听到城楼上的军官耳朵里,他们都是江东人,虽然各地口音略有不同,大概意思,他们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原本哄笑的官兵,城楼下嘲讽的哨兵纷纷失了笑容,惊恐地望着逼近的金甲,心提在嗓子眼,耳边响彻着嘹亮的歌曲。 这首曲子,倒不像是歌曲,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催命符。 大清早的,大雾还未曾散去,只是没有像之前那般笼罩着山林了。 天色尚且清爽,可在清爽的早晨,这一位战事丰富资历老练的副将却诡异地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仍由船只的逼近,惹得不少高级军官前去询问。 却见钟文立在马上额头冷汗频出,灵魂似乎抛出了九霄云外。 若是脱了这身盔甲,便能看到钟文浑身都在冒着冷汗,连衣襟都湿透了。 “将军!将军!”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将钟文唤了回来,那幕僚语气急促劝道:“快快下令,莫要错过战机!” “等等!”钟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瞧见秦钰的模样,既不着急去找人,也没有说派出哨兵前去侦查。 “放箭!” 城楼上几十个弓弩手来来回回上了城楼,依次拉弓射箭。 钟文屏住呼吸,他倒要看看秦钰到底有多能耐,能够凭借一人之力,抵挡住了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 箭头如墨点落下,果不其然,船头上那人舞着剑鞘,负手而立,宛如单刀赴会的关二爷在世,刀鞘旋转不停,浑厚的内力荡开来。 “咔咔!” 但凡靠近他的箭矢在强大内力冲击下宛如一根纤细的树枝,自动折成两半,城楼上望着那周身散发的气势,与情报的内容相同。 真是秦钰。 “将军,莫要被船头那个小丑给唬住了。”幕僚赶紧道:“这水匪就是秦钰搞出来虚张声势,都是些不入流的土匪,务必快些收纳精兵,前来讨伐秦钰。” “若放走了他,此番侯爷必定追责于你,而且秦钰逃回去必然会引辽东的兵来攻,届时将军和我之性命堪忧。” 钟文寻思了半天,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总是担心秦钰那小子故技重施来哐他们,可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秦钰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当下只好点头遣人去寻一千精兵来,聚集兵力,一起冲锋,务必在辰时前将秦钰这小子摁死在此处。 闻得狼烟和旗子,南阳军西门的大部队开始朝着北门蜂拥来,不少人奔跑时,晨曦落在全副武装的盔甲上反着夺目的光。 见到这一幕,钟文眉心跳得突突响,心中隐隐浮现一股不安。 可是瞧见城楼下呼喝的水匪和反着金光,那一刻,钟文心中的不安到近乎想要命令兵卒将狼烟全灭了,各自固守在城内,不停地放射箭矢就好。 战事正式开启了,在秦钰的带领下,水匪们弃了大船,扔下船只,披着盔甲,抄起武器,大声呼喝着。 “杀贼!” 城楼下数百人如同蚂蟥般朝着城楼发起了冲锋,全军压了上来。 一轮攒射过后,仍旧悍不畏死。 水匪们搬起了云梯,在一轮的死伤后,踩着死去同僚的尸体,顶着裹了火油射来的箭矢,一个倒下了,又一个顶着喷洒的热血,咬着刀背往伤上攀爬。 很快,城楼下堆积了一个个尸体,鲜血染黑了泥土。 而这一次,秦钰没有在船只上观望,亲身骑着大马,握着长枪,略有些生疏的攮死偷袭而来的南阳军。 秦钰身先士卒激励了水匪,在第二次冲锋时,便已经有人舍了性命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熬过了箭雨,单手攀上了城楼,持着刀刃和南阳军上,浴血搏杀。 奈何,说到底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事训练,在一次热血上头后造成了一部分损伤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一退再退。 面对训练有素的屠杀,近乎是反抗两下,脑袋就掉了。 不过好在,有之前打下的底子,一时之间竟真唬住了南阳城楼上的人,急得钟文多次派人去催促。 刚催促完,又瞧见楼下的金甲,真如天神般砍杀着一切试图靠近他的兵卒,毫不留情地割了半个脑袋,脑袋和脖颈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连着。 钟文心中越发不安了起来,这些没有由来的不安,闹得他心神不宁,环顾四周,周围雾气散去,西南岸那一只大船还在逆流而上。 那位穿着古怪的汉子,划着船桨,嘴里还念叨着歌曲。 尽管被前方的厮杀和马蹄声盖了过去,钟文听不出到底在唱什么,却是再看到船只上的人时,大惊失色。 那不是人! 是稻草人。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分瓣梅花计! 稻草人! 钟文心中烦躁不堪,想要凑近些听清楚那人到底在唱什么,奈何隔得太远,等到船只自个划了过来。 随着大雾渐渐散去,露出了上方人的本来面目。 钟文以及城楼上诸将领定睛一看,好家伙! 先前瞧见秦钰来时,慌了阵脚,几乎都以为秦钰率领了三千精兵来此,隔着大雾模模糊糊,又加上天色昏暗,只能瞧见穿着衣着,个个站在船头。 光是秦钰的到来吓得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现在秦钰率领三千精兵。 任何一个听说过秦钰名声的将领,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于是放了狼烟是,遣人快步前去请东门和西门两地的精兵。 现在看清楚了一切,方才晓得,哪里有三千人,一千来个便就是极致了,其他的全部都是套了衣服的稻草人。 中计了! 这位南阳城的第二守将钟文骇然,呆呆地坐在马上瞧着晃荡来的船只上满满当当的稻草人,先前因为厮杀声和马蹄声盖过的歌声,此刻越发的清晰。 这一次,钟文终于听清了对方的意思。 “爷爷俺生在淮河边,不图富贵不图钱。” “只求老婆孩子热炕头,奈何军壮不做人。” “一朝打来杀俺弟兄废俺田,今日定要把仇报!” 听到这里,钟文和幕僚对视一眼,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两人心中警铃大作。 东门遭到了水匪的攻击,北门也遭到了水匪的攻击。 为了守住东门,西门主动派遣了两万精兵前去助战,又有一千精兵来到了东门,实际上只有七千部队守在门口。 遭了! 中了秦钰那小子的分瓣梅花计了! 那小子先去东门数次恐吓,又再度出马,逞了威风后又自导自演演了一出闹剧,旋即遁走。 东门与北门相隔甚远,就是秦钰长了八只脚,也不可能这么快来到了此处。 此人定然不是秦钰,但现实的残酷逼得他们没有时间多想了,那个身穿金甲的人一脚踢翻了一个骑兵,飞身上马,在城楼上打马遛了个弯,然后再嘹亮的歌声中比出了一个中指。 整个南阳城内,忽然响起了雷鸣般的声响,震天的呼应! “杀贼!杀贼!” 西门的狼烟卷着滚滚浓烟,在天空中燃起,震天的鼓声接连不断! 真如天塌了一般。 紧接着是数千人数万人七面八方的呼喊声,在南阳城的碧空上来回晃荡,吓得周遭作战的东西南北的南阳军纷纷失措。 分不清到底哪里是秦钰本尊,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兵员前来。 而反应过来的钟文和幕僚们,齐齐下了城楼,除了吩咐楼上的人放箭将此“秦钰”射杀外,便率领大军往西门赶! 尽管在城楼里,钟文却恰好目睹了一副壮观的场景,太阳东出,数以万计的骑兵和他一起从北门赶来,晃晃乱乱犹如迁徙的大雁,手忙脚乱,眉眼间都可以见到一丝疲惫。 甚至有马守不住来回的奔袭,直接跌倒在地,将马上的人摔了出去,裹着十几斤的甲胄来回滚了一遍堪堪停止。 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垂怜,很快就淹没在了满地的灰尘里。 万马奔腾不在是口头上的成语,而是实打实的场景,如同野兽出林般奋力朝着西门。 尽管气势汹汹,可是等真要快马驰奔,赶在西门被攻下前赶到,却是个未知数。 不等钟文倒吸一口气,却又偶然瞥见北门,他大部队所在的地方上,同时也燃起了狼烟。 他险些从马上掉了下去,赶紧勒马转身去查看,却在即将到达城门的那一刻,他又听到了魔音般诡异的渔歌,待到他快步上了城楼。 却见东南边,也就是原来的九弓山上,山地上覆盖着绿植,忽然涌出了一大批士兵,且不说冲锋的小部队,后续竟然还有成百上千的部队,全副武装,步履整齐朝着北门袭来。 该死! 还是错了! 船上有人,前前后后埋伏了数千精兵来此。 故意用稻草人引诱他们,骗得他们来来回回跑。 身上的盔甲沉重如山,压得他的身体和胸口浑身发闷。 完了! 彻底完了! 西门守不守得住,现下倒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西门必然会失守了,一旦攻入了城中,南阳城内的达官贵人在这一刻沦为了无用的名号。 现在拼死和他们硬钢,只会连有生力量都保不下来。 “撤兵,从偏门走,突围出去。”在拼死相斗和保存有生力量逃跑的两个选择内,钟文没有多想,登时便下令。 旋即又招来几个传信兵,叫上他大哥,干脆舍了名声和南阳城,不要做迂腐之人,跑到其他诸侯处,他日东山再起,再寻机会杀了秦钰。 “决不死战,能杀便杀,能逃边逃。” 钟文手中的旗帜摇摆,放出了红色的烟雾,同时得到命令的幕僚和低阶军官们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异议。 要知道,自打得到秦钰攻打南阳的消息,他们素来就秉持着能守就守,不能守便逃的命令,早早准备了细软。 南阳城破了固然可惜,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大本营,可兵在江山在,若是死守南阳,莫说家中妻小,便是自己也要搭在其中了。 今日又见银盔闪闪,翻江倒海的士兵来回涌来,耳边充斥着震天响的渔歌,巨大的视觉冲击,惊得本就有惧意的军官们各自颤抖。 北门,一支队伍在城楼上拼死相斗,另一支已经开始安排着后路有序撤离了。 而尚在西门,被秦钰耍得团团转,周身疲惫不堪的钟允,得到了自家好弟弟送来的书信,他捏着眉头,打开了书信,书信很简单,只有几个字,极其简短。 “不可守!撤退!” 钟文撕碎了书信,他垂眸打量着楼下密密麻麻的船只如同骑兵般袭来,又有成百上千的部队开始了总攻。 城楼上随意踩上一脚都是和着血肉内脏的血水。 城门破开了,疲惫的骑兵迎面上受到了好整以暇的骑兵两厢碰撞,中央一个身着金色盔甲,手持通体漆黑的天澜刀的年轻人大喝道。 “破城!”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末路! 钟允倒吸一口凉气,又听得急促的鼓声,扭头去看,果然以他为中心的西南面,正是他所守的北门,火光漫天。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秦钰,那个装作中箭的少年全部都是他假装的,秦钰这小子的心机深入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秦钰算计到了每一步,无论是他的谨慎,还是他那好弟弟的绝情,还是城中近十万的大军心思。 算无遗策。 鼓声渐停,随着攀云梯的人越来越多,弓弩手的箭矢显然不够了,干脆举着火把,守在楼上,上来一个就砍一个。 刀刃砍得缺了口子,刀刃钝得连皮肉都砍不动了。 就在钟允握着刀柄的手颤抖时,诡异的是秦钰忽然收了兵甲,旭日当头,钟允当即下令铁骑快些整顿上马,一旦城破,还可以利用骑兵对步兵的优势,直接在气势上碾压。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钟允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秦钰手里不过两万兵,而现在。 数万只甲胄齐全,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竟如同蚂蚁般,从两侧夹击冲锋而来,誓要打破城门。 来回跑,披着重甲的骑兵在第一轮攻击下,大半已经被砍杀在马蹄下,剩下活下来的,盔甲上染了血色,脸上糊着腥臭的血,刀是卷刃的,弓是断弦的。 在那名披着金甲的年轻人高高举着天澜刀带领下,身先士卒下,两只骑兵一相碰撞,这些时日积攒的兵甲、精力、速度、凶狠,在这一刻瞬间发挥了两军的全部实力。 胜负已出。 而且没有任何悬念的,胜者必然是那只金光闪闪的年轻人带领的骑兵。 无数只骑兵在秦钰身先士卒的带领,忽然厮杀拼搏下,人仰马翻,所处在的地方变成了一团血水,伤亡大半,阵型散乱,甚至隐隐有嚎哭声传来。 他们不管不顾,仍旧奋勇向前,顺着被冲破了的隘口攻向了城门。 城楼下的步兵,在骑兵的势不可挡的气势下,成为了淮南军追逐逗弄的流民,一如昨日他们逗弄暴打的平头百姓。 不过,淮南军又不傻,随意捉弄两下,便持刀割了脑袋,无头的尸体沦为了马蹄下践踏的血肉,血水飞溅,呻吟哭喊接连不断,真有几分从血海地狱里传来的凄惨声音。 “他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兵?”钟允跌坐在城楼上,呆呆地看着秦钰所率领的骑兵狠狠凿进大门。 他头皮发麻,紧紧抓着刀刃,面容狰狞着四下暴喝:“为什么?情报上不是说秦钰只带了两万兵吗?是谁打探的情报?啊?!这里都有两万了,怎么可能?” 旁边的幕僚和低阶军官早就跌在地上,心神剧烈,魂都飘到了天边,唯独之前那个幕僚强忍着身体上的恐惧,撑起身体,却又找不出任何话语可以回答。 “要说就说!叽叽歪歪个什么?”钟允爬了起来,扔了卷刃,抢过旁边护卫的长剑架在幕僚的脖颈上,厉声道。 “秦钰又耍了我们!”可怜他一个高级文官,过了半辈子的快活日子,何时倒霉到这个地步,? 冰冷的刀刃架在脖颈上,耳边喊杀喊打,触目可及的都是鲜血,他吓得腿肚子颤抖,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泪来。 “他故意骗我们,实际上他把大部队全部带了过来,主攻西门。” 钟允是个聪明人,这几十年打仗所积累的经验和实力还在,经幕僚一点播,他恍然大悟,扔了手底下的刀刃,仍由刀柄砸在脚趾上。 “怪不得说秦钰是百胜将军!” 南门边上,累得近乎虚脱的林牧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提着刀刃环顾四周,然后喝骂道: “你们都在干什么?抢什么抢!还不快将那些残兵杀个干净。” 杀得手软的兵卒们,在听着林牧的呼喝声中,提起沉重的刀刃,翻身上马,去追逐戏弄那些丢盔弃甲的南阳兵。 只有亲身体会过了,才知道秦钰此人手段的狠辣和战略眼光。 林牧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最多率领骑兵硬抗些天,便主动撤了兵,哪里能想到能以一万骑兵攻城略地 ? 云中侯的快活日子是到头了,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他对秦钰的愤恨和嫉妒心。 立在马上的陆康不想理会这位爷的心理状态,倒是竖起耳朵,开始听着越来越近的渔歌,那是萧万之率领的水匪已经上了岸边,想来是夺下了北门,朝着东门进发了。 兴奋中,不知道是萧万之还是其他人,纷纷唱起了那首呕哑嘲哳,甚至在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眼里,看起来无比粗俗的歌曲。 “爷爷生在淮河边……今日定要把仇报!” 此刻听到了他的耳朵里,却是他头一次发现这首曲子如此振奋人心,以至于多少年后都无法忘怀。 而处在渔歌声中央的两人,萧万之和套着金甲的“秦钰”骑着高头大马,在没有大的阻碍下攻下了北门,前锋和一支部队前去追击还没有逃出去城的部队。 在确认过北门中的大军几乎完全撤退了之后,假秦钰呼了一口气,摘了头盔,抹掉了粗黑的眉毛,露出细长正是慕容雪薇。 雪山中与秦钰肌肤相亲后,她和秦钰的能力不相上下,奈何一直跟着秦钰奔波,天赋又没有秦钰那般好,空有内力却发挥不出来。 这些时日,虽夜夜与秦钰厮混在一起,享受着男人强而有力的臂膀同时,她也跟着秦钰学了几招,模仿着秦钰的性格和招式,方才在此次中能够做得了假。 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靖北王世子,以假乱真,骗得他们调开西门的军队,趁机攻下兵力最为薄弱的西门。 不过,攻下北门倒是出乎意料,轻松得如喝水般,就留了一只军队,守将便弃了城遁走了。 南阳城北门,西门都破了。 至于何时能拿下南阳城,不过就在这几个时辰内。 就算有云中侯的亲卫以及守将钟允的负隅顽抗,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痛哭! 西门已破,北门用脚趾想,也知道钟文主动撤了兵,关键是一门既破,其他几门部队在震天的喊杀声内,强横而且在数量强势压过去的南阳军在几千骑兵面前基本丧失了胆气,从卯时到辰时,曾经一个苍蝇都挤不进来的南阳城此时四面大门敞开。 而顺利攻入南阳城内的淮南军们长驱直入,却没有做出任何嚣张的事,既没有屠城也没有拿刀挨家挨户抢劫,他们附和着渔民唱起了渔歌,高举着火把,在攻下城池的巨大欣喜中狂吼乱叫着,等待着场中那个穿着金甲的男人下达命令。 而对比此刻的南阳军在南阳城破了的那一刻起,他们完全失去了指挥和自控能力,天色大亮,三三两两结队就近抢了城中百姓的金银,一把火烧了村庄趁乱逃跑,可脚步迈出了几步就被南阳兵射死,抑或是被乱箭射下马,拖着游街示众,或者干脆更直接些,一刀砍了脑袋,一刀不成那就两刀,枭首示众。 偶然有部分人卸了甲装作平民四处乱窜,大部队成建制的逃跑,更多的被留在了城内,拼死顽抗。 而在西门边打边退的钟允,收拢着一千骑缩到了侯府内,随着时间渐渐变得畏惧、饥饿起来。 平日热热闹闹举办着大宴的豪宅内,只有乱糟糟的人群,整个过程内,不是在为了金银大吵起来,就是干脆抽刀看向了昔日的同僚。 然而,厮杀声、抢掠声不断,却没有一个要求组织投降,或者率领部队突围,投降这条路是走不通的,秦钰荡平西域,对于上位者都是无底线的疯狂残杀,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跑出去扪心自问,自打封城之后,他们对南阳城内百姓的欺压,他们一清二楚,真要跑出去,不被百姓活撕了都算好的,更多的尸骨无存,怕不是要被打成肉酱。 当初做得孽到现在就是偿还的契机,老百姓会有可能放过他们吗? 任何南阳军都清楚这些事,南阳城城破后,基本上就丧失了荣华富贵和活下去的可能性。 而且他们不是没有试过朝西门突围出去,但是没有用,有了秦钰带领,那些素来被他们瞧不起的淮南军和水匪像打了鸡血,箭矢、破甲、骑兵压得他们打,面对三面夹击的冲击下侥幸存活穿过,闯到了城门口,也会被百姓揭发,然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枭首示众的下场。 九死一生逃出去,也是给人家送人头,不如干脆坐在侯府,好歹有个落脚地,能够多喘几口气。 甚至还能救几个狼狈爬回来的人,得知外界的消息关于东西南北门都被秦钰所率领的水匪和淮南兵给包围了。 然后他们开始打碎假石、折断林木,堆在侯府的门口,尽管心知肚明对气势汹汹的大兵没有太大的阻碍,仍旧不妨碍他们暂时放下恩怨奋力上前堆积货物。 没有办法,人的求生本能很强大。 哪怕明知现在就是死,也不妨碍他们渴望多活一刻钟。 身处在旋涡最中央的侯府大宅内,随处可见收拾细软逃命的仆人,偷了侯府文玩金银的护卫带着婢女逃跑。 奇怪的是,主宅内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哭喊声也没有吼叫声,尽管纱帐凌乱、案几掀翻过去,酒碗和杯子倒在了地上,碎了一地,一只苍老的手拾掇着好了地上碎片,从碎片里拾掇了几个能用的放好,又点了点地上的酒水沾了沾,放到手里尝了尝味道。 “可惜!” 帽子掉了下来,露出凌乱如刚裁剪的草坪,正是那被钟允护着躲回侯府的云中侯。 “侯爷。”钟允语气苦涩,强撑着一笑,搀扶起云中侯。“快些逃命去吧!” “末将还有两百亲卫,尚可一试……” “逃不了了!”云中侯戳破了钟允口中的幻想,他盘腿坐在案几上,挑了一个勉强能喝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钟允,你看看外面。” 钟允不知所措,无措地看向外面的火光,火光冲天,偶尔还有几声叫喊声传来。 “坐下吧!”云中侯指了指案几对面。“事已至此,任何反应都觉得苍白,不是吗?” 钟允垂了眉毛,干脆也盘腿坐在了此处,抢过云中侯的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侯爷!我辜负了你……” “不要叫我侯爷!”云中侯坦荡道,他并非傻子,知道南阳城破得这么快,少不了钟允的弟弟背刺。“钟允啊!我老了,快五十了,若是在西域,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算高寿了。” 钟允正想找些借口开导开导侯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 “你不一样。”云中侯苦涩一笑。“你年纪比我轻,又有能耐,何苦要挂死在我这一颗老树上。” “侯爷!” “别打断我。”云中侯直起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拿我的脑袋,换一个前程,如此你我都算得上体面。” “侯爷!尚有百名亲卫在此,为何要这么做派。”钟允急得大惊,急忙起身俯身下拜。 “你还年轻。”云中侯忽然落下泪来,尽管脚下踩着坚实的石头,背靠着勉强算干净的椅子,面前的他提拔的爱将仍旧没有背叛他,甘愿为他付出生命,此刻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心情了。 南阳城内断断续续的渔歌似是天神落下的音乐,余音绕梁,传到他的耳朵,几乎在那一瞬间彻底摧毁了他的心里。 作为一个曾经的儒生,他怎么不知道古籍中“四面楚歌”的典故,只不过他不是项羽,也没有虞姬。 别说自刎,就是吃毒药他都没有这个勇气。 即使侯府的兵,早就在各种法子的突围下败下阵来,勇气尽散,不少人哭嚎着,唱着这首淮南人的歌词,像是在为将死的自己祈祷。 可他还是做不到自杀的勇气,所以干脆请求自己的爱将,一刀了解了自己。 “钟将军,你还年轻,尚且是黄金年龄,秦钰此子他日必能成大气,降了吧!” 云中侯拍了拍钟允的肩膀。“至于老夫,年近五旬,年轻时候跟北梁打过战,又有过封侯拜相的功绩,过了二十年的快活生活,可以了。” “我。”钟允痛哭流涕。 “你我都体面些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枭首示众 “我还年轻吗?”这位曾经在江东之地打下南阳城,拥有着无数战事训练的南阳守将钟允再闻得提拔自己的老上司,一心想要成全他的前途时,眼泪流了一地。“我是侯爷一手提拔上来的,我虽是武夫却也读过很多书……想过万一侯爷失去,南阳城交到下一任手里,我也快七八十了,可以放权,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可如今便是要亲眼见到侯爷与我的脑袋被挂在城墙上吗?” 话语间的决绝和绝望,听得云中侯无言以对,心中越发畏惧了起来。 枭首示众,这些年积攒的钱粮和布帛全部化作了灰尘,唯有作为侯爷的尊严还在,死在自己人手里,和死在别人手里,这差别还是很大的。 “你既然一心赴死。”云中侯左顾右盼了一会,瞧见了漫天的火光,便有些畏缩,压低了声音。“要么就是你我一同赴死,要么我率领两百骑,以我为诱饵,分发他们的精力,你变了衣着从中突围,图一个生还的几率。” 闻得此言,心知侯爷心气已丧,没有求生的欲望,只求死得体面,回想起这些年的并肩作战,一同享的荣华富贵,不由得泪从中来,正欲大哭一场。 眼神有些浑浊的云中侯忽然脸上浮现一抹不耐。“我本想大哭一场,却又担忧失了你我的体面,如今我用项上人头,换你的前途,何苦哭啼不止。” “你若是这般坐以待毙,不如干脆舍了盔甲,等到秦钰来时,嚎啕大哭,朝他叩首求情。” “可……”钟允正欲在劝,却在云中侯极其不耐地打断了,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呵斥。“生死在天,富贵由命!赌一把吧。” 钟允张着嘴半天,摸着手里的刀刃,迟迟不敢选择。 “废物。”云中侯喝骂道,旋即抽了钟允手中的剑刃,一脚将此人踢翻在地。“走!” 说完,便叫来十来个亲卫将钟允身上的盔甲卸了,裹上一层民夫的衣服,裹挟着钟允从西南面而走。 而云中侯留在此地,咬牙披上了不合身的盔甲,亲自率领两百骑兵,从东边突围,不少人还有些许心气的,提着刀刃前往寻求生机。 就在钟允懵懵地被送上马背时,遥遥相望着东南面,内心无比忐忑,暗暗祈求上苍放侯爷一条性命。 可是现实总是无比残酷的。 片刻后,西南面传来声声欢呼声,有人高高举着一个脑袋,脑袋上的银盔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云中侯的狗头,俺拿到了!” “俺拿到了!” 欢呼声和着此起彼伏的渔歌,还有不经意间传来的歌声,如同魔音般在钟允的耳边回荡,登时便让所有的亲卫停下了脚步声。 不过,很快,他们便从悲伤中抽离了出来。 因为云中侯已经死了,可是主将的尸体淮南军还没有见到,当然知道其中必然有古怪,登时一大片人如同汪洋的大海,朝着钟允进发。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弓弩手准备,至于那些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水匪们举着火把和柴刀,朝着一些畏畏缩缩百姓模样的人砍去。 很残忍,却不会误杀。 因为攻城的消息一到了,南阳城内的百姓家家闭户,窗户都用钉子钉得死死的,水缸里盛满了救火的水,免得新来的征服者对他们大肆屠戮。 所以街上还有敢在路边晃悠的,基本上就是化妆成百姓模样的南阳军。 不是没有南阳军尝试过反击,可是一把短小的匕首,最多能够划破皮肉,其余的再也干不了,因为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如潮水般涌来的兵卒,无穷无尽,似乎像极了看不到尽头的大河。 脚步声阵阵,钟允脚下的石板路隐隐有振动,这叫他们怎么逃跑,他回想起了侯爷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体面些吧。” 又听见些许惨叫声和刀刃刺入肉体的沉闷声,钟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随意地捯饬了衣冠,从衣襟里抽出一把匕首来,仍旧在青绿的石板路上咬牙切齿地抹了脖子。 富家翁的梦想彻底破灭!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剩下亲卫那极其微小的逃生可能性,在主事的侯爷和掌管军队的主帅死亡后,成为了零。 绝望下的十来个亲卫,自知难逃一死,干脆豁了性命,直接和涌来的大军干了上去。 很快,这一小股南阳军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宽阔的淮河,再激起一阵涟漪后,便消失不见了。 南阳守军再无反抗的余地,最后一次拼死争斗,终于是以南阳城北门西门攻破的结局迎来了这一战的终局。 七月初八,北门撤兵,西门战败。 七月初八晌午,南阳城破! 距离秦钰所说得十日内,以三万大军攻下南阳城的话语,满打满算还有差三天。 也就是说七天内,秦钰攻下了南阳城。 七月初八傍晚,统领了南阳城二十余年的云中侯,掌握了十万大军的主帅钟允,此二人的首级传阅三军,秦钰号令东西南北几门各路军严格把关城池。 七月初九。 正在琢磨何时反水的魏王殿下林谦在这一日内得了两个惊天的消息——一是秦钰七天内攻下了素来以易守难攻著称的南阳城,斩杀了云中侯和钟允,二是两人身死后,他那好大儿林牧送来了一封信,关于秦钰这些时日的作战计划分析,最后得出了一个让林谦难以接受的结论,不可反水,秦钰事大,无法抵抗。 气得林谦拽着布局的图纸,破口大骂。 与此同时,传首了云中侯和钟允首级,严令淮南军禁止屠城的命令,并且进行了巡视的秦钰,同时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南阳城勉强安定了。二是江南军得到的信却不是他派人送去的,有人在其中挑拨两军,魏王林谦确实有反水的意思,但是又碍于秦钰的能耐和南阳城内触手可得的利益,停止了反水。 忙碌了一天一夜,秦钰在七月初八的傍晚,方才有了歇息的落脚点。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军议! 说实话,当秦钰得到韩子旬送来的信封,乍一看看到了笔上的字迹,差点看错了,模仿着李修文的字迹一模一样。 如若不是李修文一直跟着他脚不沾地,好好的一个文人,愣是天天披着皮甲来回走,离开军中的时间不过一柱,莫说有心思写上一大片洋洋洒洒的笔记,就是连睡个囫囵觉都是奢望,秦钰还真信了这字迹是李修文所写。 “你们怎么看?”秦钰将文书扔在案几上,任由越来越大的幕僚集团观看。 平心而论,此次七日内攻下南阳城,打得还是他不擅长的水战,秦钰心中颇为得意自己的能耐,而在开口之际,得意洋洋的话语,最终戛然而止,又换了个口气正色道。 “关于南阳城城破,以及江南军的战果分发。” “云中侯和钟允的首级被传示三军,南阳城尽归世子,期间若以功劳论世子理当是其中魁首,在下先恭喜世子、贺喜世子!” 七月初八在南阳城内侯府召开的会议之上,刚刚得知了案几上一封挑拨离间的信封,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不是现在处在正中央的李修文,居然是一旁的参军尹文和。“如果不是世子心思缜密、定下攻城之计,又以极其宽厚的胸怀容纳了水匪,以调虎离山之计分开来,占据南阳号召天下士子,世子登基为帝已有眉目了。” “对!”新任参军,旧日的江南第一名士李修文可算反应了过来,急忙跟了上去,从右边闪出。“昔日称赞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赞扬兵仙韩信的,用在世子身上恰如其分,林世子歼敌于南门,慕容姑娘巾帼不输须眉,萧统领统率几千残部诱了钟文,全赖世子指挥得当,料敌如神,若以军事论,非唐宗莫属。世子,天下至尊之位定然归于世子。” 瘫倒在有些旧的软椅上的秦钰微微一愣,之前心底涌现的得意在这两通拍得贼香的马屁给打回去了。 其实自打穿越到大夏,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那一刻,秦钰就一直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后来前太子现在的皇帝所作所为逼得他不得不反,这半年来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他进入了中原之后才发现林氏皇朝在此处扎根之深。 此番打赢了有些忐忑的水战,令他骤然大喜,这些马屁简直是拍到了他的心坎,可要是至尊之位不是那么容易的。 抛开这些马屁不谈,也不用再看有些害怕的李修文胡思乱想,秦钰随意一瞥就能将这些人的心思给琢磨透。 这些时日,秦钰倒也不是之前那个只想着打战的莽夫了,随着他势力的扩大,所收纳的人才野心也随着他地盘扩大也水涨船高。 没有办法,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在聚集着各大精英所在的地方,免不了勾心斗角,这些跟在他身边的文臣和武将,甚至还有类似投资他的火云观道长,他多少有了些认知,比如说以尹文和、李修文这类名门出身的文士,目光高,能干事,却不能干涉军事,但是他们都需要体面,文人清高嘛!正常! 同时也是党争的预备人选,虽然尚且没有成功,只不过随着势力强大了,他们的小心思是免不了的,少不了揣摩他的心思,迎合他的心意。 之前远在辽东,王府的臣子都被爷爷驯服了,那些被狗皇帝流放的文臣,几千里的迁徙,冰天雪地下,茫茫雪地,能够活下来喝口热水都是奢望。 秦钰送去的粮食和棉衣,几乎就等于两只脚深陷泥沼,沼泽都快淹到了胸口,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送去一根救命稻草。 救命之恩,足够令他们死心塌地,而在江东之地所处的地方,都是凭借他本身的潜力和权力荣誉吸引而来的,抑或是干脆被秦钰用暴力征服了的。 这些人心思各异,大夏的资源也就那么多,他们所求的财富和权力就那么多,财富总不可能从地里长出来。 于是就容易为了财富和权力打得你死我活,如果领导者不能及时发现,制止此番争斗,就免不了内耗和党争。 实际上,也就是这几日,他才知道尹文和原来是被先皇贬斥到淮南来的名门,这个身份就有些复杂了,作为目前秦钰手下第一幕僚,尹文和以及尹文和的祖上曾经侍奉过林氏皇朝,远离了政治中心,尹文和此番投奔他,有没有想借他的能耐再一次回归政治中心。 尹文和底子有些不干净,而且跟在他身边也有下注武夫成就了联盟的意思,多少有了党争的雏形。 只是目前秦钰自认最多能称个侯爷,占了南阳城,收纳大夏人才,以辽东为陪都,才有和林青天决战的资本。 林青天虽然混蛋,妥妥的昏君暴君,但是没办法谁叫他有一个厉害的老祖宗,揭竿而起,厉兵秣马,招揽贤才,成就了大夏基业,吃到了今天,即使位置上的人毫无疑问是个混蛋,林家的招牌在整个大夏都是很吃香的。 打下了南阳城,要做的事繁杂和细致,必须要有文人辅佐。 有了尹文和在,南阳城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压上来,他才能轻松不少。 而且这番话,勉强保留了名门的体面,更加奉承的话语全部交给倒霉催的李修文说了。 谁叫他名气大,江南名士的字卖得贵,很多多读书人为了卖个好价格,仿了他的字迹做假,民间能人异士多,为了混口饭仿李修文字迹仿得惟妙惟俏的不在少数。 现在他的名气给他带来了天大的影响,拍个马屁,再正常不过了。 想明白期间关节,大营内很多聪明人各自装聋作哑,冷眼看着两人嘴里马屁不断。 “南阳城已经拿下,过程现在不是很重要。”秦钰下意识对自己飘飘然的心态做了一下总结,并且暗自警醒自己,平复了诡异的心态,方才继续追问。“江南那边的后续安排,你们有什么打算?” “还有这封信,查得到是谁送去的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南阳封赏 “回禀世子,这两件事在这些时日内,臣等好生思量过。”尹文和胸有成竹,俨然是这些时日和刘越搞好了关系,有过腹稿。 “南阳城虽破,可时局仍旧紧张,所以这信暂且不论,东南各大诸侯,还有皇帝都是有可能的,南阳和淮南打起来时,各方人士都在探查,人多眼杂分不清到底是谁干的。” “南阳城破,魏王必然大喜,同时也怀揣警惕之心,容臣大胆推测……”说着,尹文和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立在堂中的魏王世子林牧,斟酌了一下措辞。 “东南各大诸侯多有警惕之心,兴许便遣了人送信,世子此时理应按照诺言允诺魏王的战果,同时严加防范周边各大诸侯骚扰。” “遣刘越固守北门,又写文书安抚焦躁的诸侯,将南阳城的战事全部宣告天下。” “不错!”秦钰满意地颔首,尹文和就是好用,名门出身就是这点好,处事稳妥,该顾忌的脸面全都顾忌了。 “多谢世子夸赞!”尹文和心中大喜,面上维持着脸面,继续道:“驻扎在城中各大军将封赏,臣亦有寻思。” 本来在一旁冷眼观望,听着尹文和一口一个僭越的臣后,有些不屑的武将们纷纷打起了精神。 若是尹文和提出的腹稿真能令堂中人大都满意,先前那些谄媚甚至低声下气的行为,他们全可以当作没有看到,甚至会大赞尹文和有能耐。 毕竟,说好话,嘴皮一张一合轻松得很,能够令大家大部分人满意,这才是难事。 “说来与本世子听听。”秦钰从容的回复。 “纵观南阳破城此战,东西北门皆为一体,其中刘越、慕容雪薇、萧万之将军三位有大功,故而萧万之提拔为都统,加武国大夫。” “慕容雪薇以女子之身御敌,当加护国夫人,刘越本就是统制,可加承宣使,安定淮南军,驻守南阳……”话说到这里,尹文和顿了顿,复又继续道。 “世子!虽说自古武人不在家乡驻扎,但是局势紧急,刘将军又是可用之人,破一次例又何妨?” “届时世子若是离开淮南,可收万合、徐辰、张文、王武为将,守在世子身边,又能安定南阳,平定民怨,并以南阳赋税为根基,联系辽东,通晓两地生意来往,遥望京城。” “如此一来,世子荣登大宝之日,近矣!” 一连串的话语如同鞭炮般在堂中炸开了,哗然一片。 李修文都被这话惊得险些站不住脚,却不是女子御敌加封护国夫人,纯粹是在琢磨他尹文和是个文人,前面那些弯弯绕绕倒是顺口拈来,可是后面的那些事情,这小子早就做好了准备? 就等着今日南阳城破,秦钰有时间也有心思开始整顿内务时抛了出来 ? 这位名义上秦钰身边的第一位名臣,在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里抛出来的东西,露出了一条条吞并大夏的计谋。 第一,是刘越等跟随秦钰时日不深的武人出任了南阳太守,这倒是正常的,毕竟杀孙典英、整顿军纪、和萧万之拖住了钟文,每一个都是大功。 秦钰迟早是要离开淮南的,放权给熟悉可靠的军将,倒是大势所趋。 第二,最令人为难的是碰了大忌,刘越是淮南人,一旦掌权,他所代表的宗族势力必然会一跃成为淮南最大的氏族。 人一多,又手握兵权,但凡刘越有了不臣之心,他就可以依仗着身份,拉出一只独立军队,甚至可以学岳飞岳家军练一个刘家军,若是反了怎么办? 要知道岳飞是什么人?千古人杰,无论是武力还是私德都无可指摘,几千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岳飞。 刘越目前确实无有反意,可刘越本来就是被冷落了多年的兵将,若是手握大权了,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云中侯? 所以说这个一招,是一个险棋。 尹文和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当面提了出来,这倒是令堂中懂历史的人若有所思,死死盯着堂中的秦钰。 因为这边是尹文和第二个谋划,主动为所有的武臣出头,这一招一旦秦钰采纳了,那么尹文和就是实际上萧万之、刘越的恩主,甚至还有枕边风也联系到了。 慕容雪薇和秦钰的关系,这些时日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而今世子妃苏婉不在,作为陪伴秦钰多时,又本来有妾室名分的慕容雪薇立了护国夫人,理所应当,就算世子妃吃酸醋也不会影响尹文和的地位,毕竟慕容雪薇立下的大功摆在那里。 若是秦钰登基,慕容雪薇此方行径,是朝廷后妃,甚至是历代王朝女子的楷模。 更重要的是,尹文和透露了一个重大消息,就是秦钰不会留在南阳,这是等于在通知城内这些军将和参军,让他们好生思索:到底是要继续跟随秦钰走,还是继续固守南阳。 既光明正大的拉拢了武臣,又提醒了文人,还讨好了秦钰的小妾,一石多鸟。 李修文脑子极快,一来一回,就想明白了尹文和干得事情,心中暗骂此人鸡贼,却又不得不承认尹文和准备妥当,不知道在夜里想了多少次,才能一朝就将事情想得如此周到。 看似大胆的举动,每一件事都令李修文心动。 而立在秦钰身后的慕容雪薇,她刚换上了一身白衣,闻得护国夫人二字,心底忐忑。 虽然她不是中原人,可这些时日在沈茹的汉学浇灌下,她对护国夫人还是有了解的,这是朝廷对命妇最大的奖赏,唯有做出大功勋的女子才能获得。 她是个异族,配得上吗? 慕容雪薇眼底泛起迷茫,咬着唇看向了秦钰。 旁边的二女则是眼神复杂地看向慕容雪薇,这是何等的殊荣?以女子身封了护国夫人,他日秦钰荣登大宝,慕容雪薇便是名义上仅此皇后的地位,就是皇帝来了,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便是慕容雪薇死后,孩子跟着地位水涨船高。 堂中一片骚动,秦钰众观堂中目露期待的众人,低头思忖了片刻,抬头点了点头。 “甚好。” 第二百六十章 制度 “世子!我有异议!”李修文迈出了两步,撇了两眼处在人群中裹了一身破败皮甲的萧万之,他心下一横,俯身下拜道。“萧统领实乃此战的关键,他所率领的水师很好的迷惑了南阳守军,能耐强悍,提拔为统制实乃正常,唯独武国大夫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秦钰眯着眼疑惑道。“不会又是老么子狗屁礼制吧?” “是!”李修文咬牙应了下来,自打那日张德升阶,得到了不少文人参军的嫉妒,那时李修文便是知道了秦钰对于礼制和重文轻武的老毛病深恶痛绝,可是有些东西并非是因为个人喜好有所改变,尽管秦钰半点脸面都不留,作为秦钰的幕僚,李修文盯着周边或是热切或是愤愤的目光,沉声道。“不合礼制,若说张德张统制因为特殊时期获得特殊待遇,尚且还有讨论的余地,萧统领也是如此,奈何……” 剩下的话,李修文沉吟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出言。“萧统领以白身领武国大夫,大夏开国以来尚未有过先例。” “先例!”秦钰轻蔑一笑,当即直起了身体,正色道。“怎么?!本世子都是要造反的人,还怕什么先例不先例的?” 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吓得李修文心口砰砰直跳,他硬着头皮,复又继续道。“萧统领以白身跃迁到统领,便已是跨度极高的跨越,倘若还加上武国大夫,一连越了七阶,恩宠过大,他日世子荣登大宝,便容易惹人妒恨,这是在为萧统领着想。” 堂中一时骚动不已,旁边萧统领搞不清其中弯弯道道,只觉得此人有些迂腐,又是一个只会说着子曰的废物书生,心有不屑,可是碍于秦钰在场没有发作。 可萧万之手底下那些兵大字不识几个,武国大夫,字拆开来勉强认识,合起来什么也不认识,知道是官阶,但是他们知道这个官应该比县太爷的官大,似乎还能带兵,而这个瘦得跟鸡仔似的男人磨磨唧唧就是要夺自家老大的权,还一口一口为了老大好,果然是官老爷作态,登时眼里冒起火来,拿出了渔民抢船的狠劲破口大骂。 “你个呆子一天天就晓得读你的书,俺老大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死鱼眼,只会藏在世子身后磨磨唧唧。” 手下骂咧咧,扰得还算有些体面的大营如同进入了讨价还价的菜市场,秦钰虽对于那些狗屁礼制和儒生挂在嘴边仁义礼智信嗤之以鼻,但是作为老大,怎么会让自己幕僚受到这种羞辱,轻咳两声。 “肃静!军议大会不可胡来。” 场中的骚动便停了下来,李修文面色虽有些不自然,勉强维持着体面,他仍旧俯身道。 “世子,不止萧统领,还有刘统领,刘统领本是淮南人,也是不合体制的。” 这话倒是没有让秦钰有多排斥,刘越是土生土长的淮南人,在淮南拥有着广大的宗族势力,又是个有能耐的军将,虽说刘越品格不错,可那些几百上千的宗族呢?会不会仗着自己的亲人是淮南老大,欺负平头百姓的田地,会不会做出一些混账事。 万一惹出了事端,哭哭啼啼来找刘越说情,刘越是同情受害者,还是同情自己打断骨头连着亲的亲情。 根据以往的记录和人情来往来说,后者可能性很大,无疑是除掉了云中侯又在制造了一个云中侯。 再退一万步讲,秦钰真想做稳南阳城,真要刘越在此,保不齐他起了私心,弄出了类似后世湘军的私人军队,这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要知道曾剃头当初招募湘军,是赋闲在家,依靠强大的宗族势力和本身地位财富,聚拢了湘地青壮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而现在刘越既具备了宗族势力,多年名声在外,若是秦钰再给刘越的身份加码,无疑于是在自己挖自己的坟头。 明知风险很大,可秦钰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仅仅是因为他无人可用,从实际上来说,刘越、李修文、尹文和都是两淮人士,对于两淮的风俗世故一清二楚,除了这三,他还有其他文人参军可以参考。 偏偏他没得选。 内政本来是尹文和擅长的,留在此处无疑是最好的,但是秦钰敏锐地察觉了尹文和不想在南阳城久待。 如果他的预感没有问题,那么就是尹文和本身就是想要借助他回到政治中心,再现尹家祖上的风采,那么尹文和绝对不会留在南阳。 故此,区区一个南阳,方到有些屈才了。 最重要的是,尹文和没有足够的威望服众,尚且收服不到一天的城市,藏匿的士兵,包藏祸心的贵族,容易被人挑拨的平头百姓。 没有铁血手腕,是无法镇住南阳城的。 也就是说,他必须有兵权,他必须有威望,也必须在淮南声名显著。 第一个就将其他文官给排除了,最后在场的入选的只有张德、刘越、还有他自己。 很明显,秦钰不可能只待在这小小的南阳城内,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而张德此人脾气高冷,平日在军中只靠会打仗就行,当了文官需要平衡内部暗流涌动的势力,还有危机。 人情来往,绕着圈圈来回打嘴仗是少不了的。 最后能用的,只有刘越。 “本世子觉得尹参军的方式很稳妥,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也未尝不可,萧统领是白身那又如何,不影响他的前途。” “不可,二者的问题全部着眼于这一处。”李修文似乎改了性,秦钰给了如此明显的台阶,也硬是咬着不符礼制的当口不放了。 “刘将军骁勇善战,自淮南起诛杀孙贼,压制住暴乱的淮南军,又携骑兵攻下北门,实乃大功一件,却在驻守淮南此处开了个坏头。” “他日若秦家子孙遭遇这等情形,万一酿成了唐时安禄山之祸呢?” 这话一出,吓得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李修文,这顶帽子扣下来,刘越和萧万之可撑不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内斗初见端倪 安史之乱,不就是唐皇一而再二三对安禄山的纵容,从一个异族人,一步步爬上了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 有人腹诽秦钰不是唐皇,英明神武的很,然而唐皇年轻时难道不是打造煌煌大唐开元盛世的圣君。 可是年老了不照样弄出了祸害了大唐,几乎摧毁了大唐基业的安史之乱。 也有不少文人瞧不起萧万之,区区一个白丁怎么可能做成那么大的祸事,可安禄山是低贱的胡人,比白丁更加下贱,不照样在唐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养得膘肥体壮,正儿八经地造反了。 安史之乱几乎摧毁了自大宗来积攒的大半家底,若非是大唐家底厚,就唐皇那一招足够摁死任何王朝。 “末将惶恐!”刘越头皮发麻,没有多犹豫也没有解释,当即跪了下来,而萧万之则是一脸呆滞,慌乱间学着刘越的模样,跪了下来。 “世子,俺……俺有罪。” 至于什么罪,萧万之不懂,但是作为领导者的敏锐感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 秦钰有些无奈,说起来真论打仗和文人扯皮,秦钰更喜欢打仗,只要布置得当,给够粮饷,人家就能上战场,是敌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好人,将人护送回去。 可文人就麻烦多了,既不能打,又不能骂,弄得过火了,以文人的清高保不齐自杀给你看,如此以来一达到留名青史的目的。 其实从感性上来说,以他的能力,就是想杀谁就杀谁,大营中若论功劳当属他本人,若论身份,大营中最高的就是秦钰。 他当然有呼风唤雨,指哪打哪的权力。 但是政治不是打打杀杀,是来回绕着圈子扯着皮,即使是千古圣君也不例外。 理性上,秦钰深知想要建立一个伟大的国家,是少不了文人的参与。 而且随着秦钰的势力扩张,身边人的幕僚和文臣是少不了的,而且会越来越多,毕竟所掌握的地盘越大,需要整理需要颁布的政令以及政令的执行是不能缺少文人的。 因为秦钰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完全放开手就做,昔日辽东时近乎走投无路,光着脚走路,当然要放开了去打。 而现在是辽东、南阳两地的实际统领人,他所做的事情必须得考虑到周边的文人,不能完全放开了性命去博。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开了性命去博一把,在最快速度下一统天下,做大夏的朱元璋,做大夏的唐太宗,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做无数穷苦人的救赎。 但是铁一般的事实规律摆在那里,秦钰不至于是个没有理智的人,他心知肚明,来到大夏给他开得最大金手指就是他的身份,有一个骁勇善战的爷爷,是镇北王世子。 没有这个身份,他就无法从辽东携带兵卒攻下西域,也得不到尹文和、李修文这些人的追捧。 说到底是这些时日,轻松杀入敌军营中,砍杀异族皇帝,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众人吹捧,即使压得很深,却也是遮不住秦钰心底的得意洋洋。 不得不收敛了成为爽文男主的心思,以一个正常的政治动物来看待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抛开造反这种严肃的议题,他从中敏锐地察觉到了随着势力扩张,他手底下的幕僚和武人野心的扩张,这是党争的开始。 尽管秦钰很为这些出生入死的军将不平,封的官还要被人三番四次的反对,而且这个人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一张一合就能否定那些浴血搏杀的战士。 心中再愤怒,秦钰也得捏着鼻子先认了下来。“快快请起。” “李参军有什么见教?” “臣早有腹稿。”李修文等得就是这句,谁叫风头全被尹文和给抢了,他自然得另辟新路,不惜顶撞秦钰也要将心中所思所想说出来。 “淮南不合礼制,而其他几地尚且是个虚职,何不先请刘将军暂代淮南留守,待到他日为辽东留守,再论补偿,怎么样?” “臣以为可行。”尹文和低头思虑了片刻当即便应声道。“刘将军资历又够、才能强悍,又忠诚可靠,若回辽东,既不违背礼制,又配得上他的功绩。” 尹文和主动示弱,其他人也没有异议,这事就只需要秦钰拿主意了。 然而秦钰的心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显然还没有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刚才不过是敷衍。 而在一旁仔细听着反驳声音的尹文和若有所思,要知道大夏官职混乱,容易被有心人从中作梗。 刘越的身份尴尬,萧万之的身份更是低贱,若真是以一单一的军功论功绩,会有很多人不服。 他给出的赏赐只是按照理想状态下给出最大的赏赐,所以李修文这番话他是赞同的。 “可万合、张武等人的封赏又该如何?”许是对今日尹文和在大营前出尽了风头,李修文心中不满,闻得尹文和的赞同,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尹文和语塞了,因为有萧万之已经是他能考虑到最低的身份了,一个土匪头子,一朝能够跃迁到了统制,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勉强能让他这个出身名门的文士看顺眼,至于更加低贱的兵卒头子,不值得他多耗费心思。 可如今秦钰在,他好不容易大出的风头,不能因为这个一件小事给秦钰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于是他斟酌了一会,谨慎道。 “至于其他几位,可按军功加上一阶赏赐,他们当初叫嚣着讨要赏赐的,臣以为可以在金银上多加赏赐即可。萧统领从水匪头子一朝跃入了统领,已经是世子额外青睐了,不宜继续升迁,抑或是加上其他差遣,不若等世子攻下江东之地,再讨论如何?” 秦钰无奈地点了点头,没有办法,大夏的官场制度是凌乱的,这些时日,他也没有白白躺着,没少从红羽嘴里了解官场上的门门道道。 而在一旁抱着胸脯看好戏的林牧,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第二百六十二章 潜藏的危机! 南阳城七日内被秦钰攻破了! 这在八月初八后,基本上传遍了整个江东之地,也几乎是各大诸侯午夜梦回的噩梦。 南阳城内地势高,城墙厚,这些年云中侯积攒的钱财,大半砸在了城墙上。 秦钰攻打南阳城的时候,云中侯又搜刮了南阳城中百姓的金银,驱使仆人加厚加固城墙。 更不用说,这些年养好的十二万精兵,七日内,昔日占据南阳城的一方霸主,瞬间灰飞烟灭。 这个消息对于那些沾沾自喜自己所处的地势良好,抑或是占着水泊环绕的诸侯都是惊天霹雳。 扪心自问,大夏大大小小诸侯,云中侯的实力在三十来个诸侯上排名中上的了。 十名到十五名的样子,可就是十天都抗不下来。 对面还有不善水战的劣势,还指挥着一群昔日被众人嘲讽的废物软蛋,硬生生在地不利人不和的情况下打出来的战绩。 五万大军尽数被秦钰吞没,水师全军覆没,只有两个将领率领着两万军队从南阳城中逃了出去。 能够一朝占据领土自封王爵侯爵的,哪个不是读过很多史书的?就算是二代的侯爷王爷,他手底下的幕僚每日都在探讨此事。 秦钰忽然从辽东来到淮南,在两月之内攻下了南阳城,其中对于江东之地的意义不言而喻。 攻下了南阳,秦钰有了可以直接硬抗林青天的资本,那么下一步呢? 是不是要吞并江东各大诸侯,像年前秦钰两月内打服了兀良哈,灭了北梁一样,统一了西域那样? 不管秦钰造反的消息是真是假,都无所谓,问题就在于秦钰这一个行为,给了周边诸侯当头一棒。 其中所带来的后果,则是各大诸侯联合起来,一同讨伐秦钰。 “两万大军去了皖城?”七月二十三日,侯府大堂内,一间金丝楠木所做的木榻上,秦钰赫然回头。 一同惊愕慌乱的还有新提拔的刘统领和萧统领。 作为那日攻打南阳城的将领,他们收尾时确实发现了有部队逃跑,也曾经派出几股部队追击。 奈何到了一处险地便跟丢了,只寻回了一些甲胄和刀兵。 同时其他各大文人参军向着这几位军将投去不借和疑惑的眼神,就在这时养得白白胖胖的张德张统制挺胸昂首道。 “世子,莫忘了那日用分瓣梅花计,只顾诱人上套,北门的兵不多,虚张声势罢了,那些霄小被俺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定然是早有密道从中逃走。” 这话说得好似张德亲自参与了一般,明明他是裹得严严实实,连床都下不来了,一个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军将得意个什么? 刘越分外不爽,当即便想打断,张德却是抢在他说话前继续道。 “皖城离南阳城,约莫两百里,西路好走,想来那些人早有人在西路上做了接应。” “那皖城的吕侯是云中侯的至交,虽说皖城反应,此番接应了两万大军,想来他们是在谋划怎么为云中侯报仇,夺回南阳城。” 秦钰尚且无所谓,而其余若干参军却慌乱不已。 “而且,南阳城破,云中侯败得太快,他这些年积攒的粮草和甲胄全部没有来得及带走,我们受了恩惠,怎么不叫其他人眼红?” 张德不顾异样的眼光继续道:“便是再退一步,世子在进入淮南的那一刻起,就是各大诸侯的大敌。” “如今拿下了南阳城,至少江东诸侯夜夜不能寐,兴许有人效仿六国伐秦,群起而攻之。”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读过书的,怎么会不晓得六国伐秦的恐怖之处? 就是不懂的萧万之,他听得六国伐秦的意思,大概能够体会是一群人群殴一个,双手难敌四手的意思。 “哈哈哈!那是好事!”秦钰爽朗一笑。 “怎么是好事?诸侯联盟共同伐秦,造成了秦国几十万人死亡。” “倘若各大诸侯一起联合,各自拿出几万军队,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万达军,二三十万大军到哪里不是横扫一切?” “世子切勿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张德心直口快道。 尹文和脑子活络,瞬间反应了过来。 “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秦和六国的结局。”秦钰手搭在床榻上,慵懒道:“秦灭六国,一统江山,统一度量衡,称为始皇帝。” “若是之后再无进展,南阳城一战,岂不是白费?” “是末将孤陋寡闻了。”张德闻言,急忙说出了这些时日的想法。 “南阳城一战,还是有效的威慑了周边诸侯,俺们剿灭了十二万大军,哪里会不能唬住人?想来要汇集的时间比世子想得要慢上一些。” “只不过皇帝那边,据哨兵传来消息,皇帝没有派出军队,也没有派人渡河,只是派遣了一些使者来到东南诸侯做客。” “此战之后,又少了一个可以反抗林氏的诸侯,他们也有可能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林青天?此人不足为虑!”秦钰无所谓道。 毕竟林青天此人能耐不大,用的手段尽是下三滥的手段,弑父、扭曲事实、睁着眼睛说瞎话、搞刺杀。 林青天若是个刺客杀手,这执行力,可以堪称一等一的刺客。 可他是个皇帝,皇帝就算是再不堪,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基本的皇家体面要保留的。 但此人心狠手辣,当众弑父,连父亲的遗体都没有安葬好,更别说对他一个名义上是忠君良将的唯一的孩子下毒。 在忠孝为先的封建国家,林青天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打儒生和天下人的脸,寒天底下人的心。 谁会愿意为了一个时时提防自己,谋害自己家人的皇帝干活? 要不是林家的招牌实在香,天下人早就反了。 “那……”张德张了张嘴,小心道:“皖城那边……” “本世子知道张统领的意思。”秦钰恍然:“张统领是想提醒本世子,皖城事大,身前有魏王,身后有皖城,兵力充足、兵员健壮,随时有可能反扑!” “末将就是这个意思。”张德俯身道。 “放心,本世子不会志得意满,掉以轻心。”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成长! “林牧!”秦钰做了保证后,复又看向了立在众人末尾的林牧。 见着这个江南魏王世子兼江南军副将一直垂着头颅,面容恭敬,整个人都被前面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发问:“魏王世子怎么讲?不知道魏王来信说了什么?他是什么意思?” “回禀世子!”林牧赶紧从众人身后挤出,并且拿出下属的气势俯身下拜。 “好叫世子知晓,家父闻得攻破南阳城消息彻夜未眠,狂喜无比,让本世子……末将为世子贺喜,恭贺世子获此大胜!” “不过,眼前皇帝势大,不可轻描淡写,本……末将与张统领看法一致。” “那分发的战果,魏王可是满意?”秦钰微微颔首,复又继续追问道。 而一旁的刘越微微一怔,却是挺直了腰背。 “世子践行诺言,家父自然是欣喜的,不过有一个坏消息要给世子……”林牧继续道。 “皇帝派遣使者来到江南,派遣名士撰写世子的虚妄行为,还通知了家父前往参与,否则他日各地诸侯联合攻打第一个灭得便是江南。” 啧!秦钰暗暗咂舌。 果不其然,是林青天的首笔,卑鄙无耻。 自己的亲弟弟,本来可以示弱可以用亲情拉拢到自己一旁,他愣是一顿骚操作将兄弟情来回碾了几遍,逼得自家兄弟无路可退,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可以走。 “家父也给世子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林牧继续俯身相对道。 “江南两地的内渡码头、水门这些时日修得差不多了,便是皇帝抑或是其他诸侯派兵来打,淮南江南连为一体,一方有难,另一方必当全力助之。” 秦钰掀起眼皮,扫过林牧恭敬的脸庞,若有所思。 此人这些时日倒是改了性子,昔日在江南大营中叫嚣着要杀了他的魏王世子,倨傲、冲动、鲁莽,仗着自己身份为所欲为。 这些天在军中,摆了几次世子的架子,别人不领情后,他便收敛了性子,一心一意地跟随着自己上马打仗,难得的没有做妖。 胜了之后,非但没有仗着自己出钱出粮出力骄傲自满,主动和自己来提条件,而是一直躲在暗处,不吵不闹。 若非是自己主动提出要来见他,他也不知道要装多久的鸽子。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魏王和其他诸侯没有什么两样,无非就是惊恐紧张的时候,套了一层欣喜,让魏王对他中途反水有所掂量。 毕竟七日攻下一座城池,这放在历史上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除非是傻子,就是兵仙韩信来了,也得掂量掂量秦钰的能耐,以及反水的代价。 秦钰猜测,这番话有大半是林牧自己编的,因为亲历者和旁观者看得事情差别。 魏王林谦会掂量,但是不会放弃,因为他的出身就是林氏王朝的人,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外人挖自己老祖宗拼死拼活挣下的基业 ? 可林牧不一样,他亲眼见到自己以少击多,在一次次初败中,在军心动荡中,夺下了南阳城。 或者说,更加直接的是,这一战彻底打碎了林牧的傲骨,铁一般的现实抽得他老老实实的。 昔日,他不过是一个年轻浮躁,纸上谈兵的年轻二代,沾了自家老爹的光,现在被打醒了。 少了乱七八糟的心思,林牧干脆舍了世子的颜面,直接以秦钰臣子的身份向他呈报消息。 “末将以为,以世子之能耐,南阳城通过这些时日的修补,必然能够固若金汤。”林牧生硬地拍着秦钰的马屁。 秦钰颇有些得意地应下了这份马屁,此时正适合又将南阳城战果按照约定分发的好话拿出来强调了一遍。 至于所谓的南阳城送给魏王的承诺,林牧全当自己没有签过,秦钰自然理所应当的装聋作哑。 双方的心思,大家都很清楚,真要许下一座城送给魏王,怎么对得起淮南军拼死搏杀 ? 能够拿到先前的赏赐,林牧就已经知足了。 这些时日,他心知肚明。 秦钰能够扫平西域,他当初幼稚地认为是依仗镇北王和秦钰这些年积攒的钱粮,可如今却觉得:很有可能全靠秦钰自己的能耐和本事。 所以骄傲了二十年的林牧头一次开始审视和质疑自己,倘若自己是秦钰,能不能做到一统西域。 倘若此次面对云中侯号称的十二万大军是他,他能够做到这么迅速吗? 在接连着数天的质问下,林牧最终不得不承认,秦钰真乃人中龙凤,世间之豪杰。 虽然对秦钰毁了部分约定的事情有些介意,却心底无比明白,没有人能够违背人性,将吞到腹里的肉再吐出来。 除非那个人有比秦钰更加强大的拳头,所以与其自取其辱去询问秦钰,不若干脆推杆助水,成了秦钰的心思,让他倒欠一个人情。 实际上,林牧心知秦钰也是靠不住的,毕竟明晃晃地说要一统江东,举大旗反了林氏皇朝。 可对比其他诸侯,明显秦钰是靠得住的,人家是真给钱给粮,也真舍得给赏赐。 一个能够遵守部分承诺的主帅,已经很难得了。 一个能够遵守部分承诺,还能打的主帅,那是万里挑一。 此刻,他那好大伯又在捣鼓联盟的破事,就算是自保,他也得跟着秦钰走,更不用说秦钰本人能耐非常。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当一个能够打天下老大的小弟,能拿的粮布和财货都比自己单干拿得多。 而且秦钰还年轻,今年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一岁。 等他到了一个将领的黄金年龄,拥有着充沛的军事经验,拥有着一个成熟男人的理性思考,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才绝艳的事情。 所以林牧在反复考量了几天几夜后,最终决定违反自家老爹的意愿,直接以魏王世子的身份将“魏王”的意愿给传达给秦钰。 大不了回去挨一顿军棍便是。 最起码,要维持着秦钰的表面关系,至少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还没有到显露出来的时候。 秦钰欣然点头,便又吩咐刘越多给魏王送些财货过去,而后便派几十个亲卫护送林牧回江南。 第二百六十四章 政治会议 打发走林牧,秦钰便只能硬着头皮去讨论和协调文官参军的关系了,虽然这些年他最擅长的就是打仗,见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如同老鼠见了猫,头皮发麻。 但是秦钰心知肚明,这些事他甩不掉。 以往可以依仗爷爷筛选出来的班底治理辽东,而如今爷爷年纪大了,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打仗,学成吉思汗死在战场吧。 战争是政治的衍生,当战争结束后,有些政治上的东西躲无可躲。 比如,有关南阳城即将遭受各地诸侯群起而攻之的消息,兹事体大,一旦各大诸侯集结,虽说其中必然有间隙,可一旦事成,哪怕只是出兵十万,所造成的损失都能影响到秦钰做不做稳南阳城。 只有稳住了南阳城,秦钰方才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涌来,以南阳赋税为根基,才有机会拉起一只强大的精兵。 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如何必须要慎重考虑。 然后就是领导班子的建立,既然决定高举大旗反对林氏皇朝,必须要建立一个行之有效的领导班子,或者换一句熟悉的话来说,是建立一个小朝廷,譬如尹文和为了奉承主动改口自称臣子,捧了秦钰的身份。 可是麻烦的是文人不懂武,更不知兵,打心底瞧不起这些武夫打打杀杀。 武人不懂文,不爽文人磨磨唧唧,整天念叨个之乎者也,却连一只鸡也杀不了,弱鸡一枚。 又加上大夏重文轻武的气氛多年熏陶下来,两拨人总是看不对眼。 既然秦钰打算向天捅个窟窿,那么武臣的事大是无法阻挡的,这些文人不可能不知晓,武夫中也个个兴奋难当。 所谓时势造英雄,便是如此。 这一点,倒是所有人都知道得,所以可以从此处开刀调和两拨人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制止文人不干涉军事,军人不干涉内政的问题,以避免宋朝靖康耻的旧事重现。 京城被蛮人打破,无穷无尽的火焰吞噬了一切,皇帝被掳,公主县主被掳生不如死,几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每日在金军的刀尖上讨饭吃,当场死亡都是幸事,更多的是被金军拿着刀枪折磨至死。 这一点,秦钰上一辈记得清清楚楚,好在他在建立一个伟大帝国所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干死了西域的各部族。 最后,则是以尹文和为代表的名门贵族之后与破落贵族但是才华横溢的李修文文士的明争暗斗。 攻下南阳城,其中两人所代表的势力便有摩擦和异动了,倘若随着秦钰的势力扩大,免不了会吸收一些名门贵族和寒门子弟,若是真要成立领导班子,思考问题不得不考虑到两派势力的争斗,以及维持领导班子的平衡。 否则一个体制内,只有内耗,没有心思再去做其他的事,那岂不是昏君在世?大夏的土地就这么多,资源就这么多,他们内耗,内耗的是谁? 还是底层辛苦的农民,糊口的小商贩。 好在秦钰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镇北王世子的身份,几十万大军的兵权,数次作战立下不世之功,打破各种“不可战胜”神话的威望。 能压得下这些人胡搞乱搞的心思,把心思全往外使。 不过,秦钰却无意怪罪尹文和、李修文两人上蹿下跳的心态,毕竟他们是名人,为了秦钰几乎是压上了全家的性命,而前路漫长,他们总说秦钰迟早会当上皇帝,可迟早到底是多长时间? 真要说起来,秦钰自己都摸不准。 压上全部身家和全家性命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扪心自问,谁不愿意事先做个准备? 在他面前多刷刷脸面和好感度,以图谋家族的利益,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人之常情罢了。 按下种种思绪,回到现在,秦钰并拢了双腿,挺直了脊背,沉声道。 “刘越!” “臣在。”刘越乌鸦学舌般,也学着称呼自己为秦钰的臣子。 “派几只哨兵去各大诸侯查看,查看到底还剩几家没有收到狗皇帝的圣旨。” “是!”刘越领命,却没有退下,反而继续俯身下拜道。“世子!俺有一个大胆猜测!先前魏王世子,臣不敢擅自出言。” “说!” “那钟文所带领的部队,约莫三万有余,可昔日镇守北门的只有不到一万部队……”刘越微微停顿了片刻,瞅了瞅秦钰的脸色,方才继续道。“应是他们早有预备了后路,分为三军撤退,一只军队很有可能直接投降了魏王,一只从后面绕出去,最终和钟文所带领的军队在皖城汇合,臣在攻下南阳城时,清点了数目,城中的数目大差不差,而江南那边可就难说了。” “这倒是新鲜?”秦钰微微眯眼,一万精兵尽归了江南人,这可不是小数目,可是随即想起昔日的承诺,勉强算补偿了。 一万精兵换一座城,还是划得来的。 不过嘛,秦钰他这个人很记仇,默默在小本本里记下一笔。 “韩子旬尚在江南军中,若有异样必然来报。”秦钰话锋陡然一转,言语间豪情万丈。“便是本世子让他一万兵,他也不敢对南阳城有一丝一毫的妄想。” 这话说得是霸气,若是寻常人来说,定然觉得此人是个不知兵的书呆子,只会纸上谈兵,心性幼稚浅薄,可若是秦钰来说,在场的无一个人敢质疑,反而打心底觉得秦钰是真有这个本事。 “世子天赋异禀。”刘越麻利地拍了个马屁,复又继续道。“皖城要派一只哨兵监视嘛?兴许能够抓些漏网之鱼。” “派一只,此事全权由你负责。” 得到了秦钰的准许,刘越方才退出了大堂。 刘越即走,又想在秦钰面前表现的李修文,如同老鼠嗅到了新鲜的灯油,迫不及待想要爬上烛台吃到梦寐以求的灯油。 “臣要弹劾刘越、萧万之骄傲自大,方才放走了钟文残部。” 此话一出,得罪了两位大将,萧万之及其身后的兄弟个个双眼冒火,恨不得活撕了此人,三番四次阻碍他们大哥的前程,该杀! 若是刘越不在,刘越也不会给李修文好脸色。 “荒谬!”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世子,你也知道俺们百 率先出言的却不是被李修文一而再而三顶撞的尹文和,反而有些懒散的秦钰,他圆眼一瞪,顿时唬得李修文汗津津。 “那日便早有议论。”秦钰冷着眼扫过李修文:“刘越、萧万之二人按兵不动故意引诱,哐住他们的骑兵。” “回禀世子,撤营需要时间。”李修文硬着头皮道。 “据臣这些日子所打探到的消息,南阳军撤兵分为三部,前军探路,后军断后,即使是八千精兵,要从南阳城中撤出去也要两个时辰。” “城中有暗道。”秦钰有些意外却不是意外暗道的事情,他从进城得知钟文退兵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而是意外李修文对军事的了解:“只是这些时日,本世子寻了许久,尚未寻到。” “臣正是要弹劾此处。”李修文理直气壮道:“有法子可以寻着。” “什么法子?”秦钰饶有兴致道。 察觉到秦钰来了兴趣,理当感到高兴的李修文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语调低沉。 “钟文此人性情暴戾,为了隐瞒消息,所有见到密道的人全部处理了,八千精兵逃窜,定然是有人瞧见的,以钟文的性格,周边的村民基本上杀干净了,所以……” 剩下的话,李修文说不下去了。 还能有什么呢? 逃窜的官兵就算死放火,也只是零星点燃了火苗,很快就会被早有准备的百姓给扑灭,就是拿刀砍杀,也不可能全部杀干净。 无非就是钟文这个王八蛋留了一队死士断后,将周遭所有见过的人全部杀干净了,他们驻扎南阳多天了,迟迟没有人来揭发这个消息,必然是没有幸存者了。 可以去打听打听哪里死得人最多就行了,尤其是那种一村一村并排着死去的地方,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这也是文官们最讨厌武夫的一大原因,诚然文官会朝廷内部到处折腾人,但是很少有直接干脆弄死人的。 就算有牵连的范围最多在一个宗族内,类似宋代杜充这类文官挖了堤坝,淹死了黄河下游几百万百姓,导致几千万百姓流离失所的混账玩意确实有,但是极其罕见。 可武夫屠城,接连着一座城池疯狂的大屠杀和洗劫,几乎是每个封建时代当兵的必经之旅。 所以岳家军、戚家军这类“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队在封建时代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又是无比的令人珍惜。 “太晚了,尸体都掩埋了。”秦钰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忽然又停住了,因为空气中弥漫不断地臭味刺入了鼻腔,呛得慌! 他恍然,看向李修文的眼里多了一丝柔和,厉声道。 “萧万之刘越,你们没有收埋尸体,仍由尸体躺在城中?” 刘越自然是不知晓秦钰动怒了,若是他在定然会一个滑跪,恳请秦钰原谅,可如今只剩一个呆呆地萧万之,他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秦钰,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为此生气。 他们已经按照秦钰说的,不抢劫,不截杀,不干坏事,这些条件都做到了,要知道他们苦哈哈地被拽入战场,得到了部分补偿,却在面对富饶的南阳城时不能做任何事。 若是换成平常,他们早抢了财帛了事,更别说掩埋身体。 “唉!”秦钰见到萧万之迷茫的模样,心底涌上一股悲凉,忽然间就明白了当年课本上所写着的那一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淮南军本来军纪散乱,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的事情,他们可没有少干过,经过一番铁血的洗牌,能杀的杀了,能压的压了,还立下了法度,不许屠城劫掠。 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错的表现了。 而萧万之是受害者,是弱势地老百姓,被逼得没有办法上了山做了一任水匪,尽管做的时间不长,可是当第一次截杀一个普通百姓,获得百姓的钱财吃饱穿暖后,人的底线已经被突破了。 萧万之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甚至是刽子手。 人不人,鬼不鬼。 吃人二字,果然名不虚传。 而城内百姓人心惶惶,生怕接任了南阳城的军队大肆屠戮,个个都躲在了屋内,闭门不出,极少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收拢尸体。 感伤片刻后,秦钰按捺住悲伤的情绪,强装淡定,用比较直白浅显的话语叙述道。 “死人太多,积攒的尸气多了,若不快些处理,住在城中的人容易得病,很难治好,就算花了大价钱也治不好。” “不如,一开始就找个地方烧了或者埋了。” “俺……臣知错了。”萧万之立刻明白了,当即一个滑跪,言辞真切道:“臣立刻就派人去掩埋尸体。” “萧统领,你的粮饷和军费哪里来的?”忽然,秦钰凭空问出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与现在主题毫不相干。 “额……望城的百姓给的,还有……”萧万之踌躇道:“还有绑票来的。” “是百姓给的多,还是抢得多?”秦钰看出了萧万之的心思,却仍旧不打算就此放过萧万之,继续不依不饶道。 萧万之犹豫了,他抬头避开秦钰的视线,仰头思索了一会,正色道:“望城百姓给的多,每隔七天就送一次钱粮还有棉布。” “老乡啊!”秦钰拖长了音调:“可你知不知道加入了本世子的军队,以后你们吃的粮食,穿得衣服是谁给的?” “望城……”萧万之一噎,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沉默了良久方才继续道:“辽东百姓。” “你知道一亩田可以收多少石谷子吗?一个妇人多久才能织一匹布吗?” “年景好,一亩田有一百斤到两百斤谷子。”萧万之懵懵懂懂,却仍旧如实回答:“俺婆娘手脚麻利,一匹布织两天。” 说到自家婆娘,这个大老爷们裂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憨憨一笑。 “你既然清楚,日后也要这么对待供给你们米粮和布帛的百姓吗?”秦钰语调沉重道。 众人惊愕不已,唯有那萧万之沉默了许久,眼底闪过浓浓的悲伤。 “世子,你也知道我们百姓的苦楚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文人聚会 轮到秦钰噎住了,他出身富贵,原身前二十年享尽了荣华富贵,打鸟偷鸡摸狗,无所不干, 作为一个贵族,莫说见到稻田了,就是没有处理过的米都不会摆在他面前。 即使王府被原身败得差不多了,秦钰仍旧能吃上新鲜的青菜和大米饭。 而普通老百姓,尤其是最底层的,莫说颗粒饱满的白米饭,就是有一碗掺和着稀少米饭和沙子的粥都是难得的珍品。 作为一个从一个小康生活里穿到这个世界的人,秦钰在听到萧万之这个领袖灵魂质问时,在面对几十万大军袭来,都不曾有过动摇的脸色,忽然崩了。 可等到秦钰回过神来,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那萧万之早就下拜退了出去,点了兄弟去收敛尸体,顺带查探密道了。 傍晚。 天色已晚。 与南阳城内家家户户紧闭房门不同,侯府的各大院子全部放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在拜别了秦钰后,几名文人参军和其他军将一样寻了一处宽阔的宅院内,借着大胜之威小酌一番,以作这些时日整理内务的犒劳。 “尹参军眼光卓著。”昔日江南名士,眼下的靖北王世子帐下的淮南参军,马上还有可能继续往上爬的李修文随口称赞道。 “一番话牵扯到各种细节,在一种不知兵的文士里显得额外出尘,他日世子荣登大宝,宰执之位定然是少不了的。” “李参军也不差。”面对李修文夹棍带棒的嘲讽,尹文和倒是不恼,反而展颜微笑。 “今攻下南阳,世子紧缺人手,就连萧万之这等低贱的贼寇军都成了一朝手握军权的统制,想来日后封侯拜相并非是虚妄,而你我自然少不了一番提拔和赏赐的。” “他日一同为宰执辅佐世子,也未尝不可能。” “更何况,世子有唐太宗之勇武,正好李参军可与魏征相比。” 这话说得圆滑,若是普通人乍一听肯定会觉得尹文和说话好听又实在,既拍了秦钰的马屁,有把自己的同僚提到魏征这种留名青史的位置上。 可是李修文又不是傻,同样是聪明人,他怎么不知道尹文和是在阴阳怪气他之前舍了脸面拍秦钰马屁,如今却装作一副直臣模样在秦钰身边刷存在感,怎么配写高风亮节的诗词,不觉得自己丢脸吗? “你我彼此彼此。”李修文面无表情,捏着酒杯兀自站起身来,尹文和当然不好拂了李修文的面。 李尹二人齐齐起身恭贺,嘴里念叨些轱辘客套话,又自饮一杯,酒杯见到了底,在同僚里或是谄媚或是讨好的笑容里,方才坐下。 不过二人屁股刚坐热,尹文和却又开始说话了。 “依在下来看,目前最紧要的莫过于各大诸侯联合来讨伐世子,至于魏王世子林牧那番话,不可信,还要提防江南那边反水,事情太多,世子很有可能是留在南阳不动了。” “今日在下提出的,世子不置可否,许是在为难,李兄你怎么看?” 出乎意料的是,之前总是想方设法和尹文和对着干的李修文埋头大口吃着肉,嘴角上沾着油渍,全无贵族气息。 还能怎么看?李修文心中腹诽道。 尹文和这鸟人巴不得秦钰留在江东之地,他是名门出身,连绵不断的家族势力,基本上全在江东这一片。 有了秦钰在,尹文和那么多个兄弟和宗族,总有几个能用的吧? 到时候引荐给秦钰,岂不是增加他在秦钰面前的重量? 要知道尹文和虽是名门出身,可是官职极低,后又为了观察黄河,干脆舍了官职,白身入了秦钰眼,一朝成了秦钰麾下第一的参军。 倘若时间停留的再久些,说不定尹文和也能混一个南阳知州当当。 至于他李修文,这么个破落贵族,在江南之地虽有名士之称,却是子孙兄弟稀薄,根基也不深,甚至在跟随秦钰之前,和秦钰有过龃龉。 其中还有不少人对他的文采嫌恶嫉妒恨的,万一呆的时间久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传到秦钰耳朵里。 又加上之前的龃龉,事情可就麻烦了。 毕竟本来与秦钰又有嫌隙,万一又加上一些坏印象,随着秦钰的权力越大,他李修文就越危险。 当然,担忧是不能说的,尹文和这鸟人心机深得很,一旦将底牌暴露在尹文和面前,天晓得,尹文和会去哪里找些典故来讥讽他。 本来就因为之前的立场问题,尹文和就稳压他一头,今日又在侯府大堂中大出风头,李修文没得办法,只能在一些小事情上做文章,获得世子的同情和垂青。 而现在,他怎么会将把柄交与尹文和? 李修文不应,其他虽明面上与二人同一阶,但是心知肚明两位都是秦钰身前的红人,怎么会不知趣插入二人间的明争暗斗中。 难道是嫌之前挨得马鞭不够痛吗? 所以纷纷闭上了嘴巴,装聋作哑。 却在众人打着哈哈哈时,李修文忽然放下了手中吃食,感慨道:“可惜了,没有将城中大军全部剿灭。” “否则,便有机会直接向皇帝宣战!” 尹文和本来想接招,听到最后那句话,顿时没有了想要说话的心思。 李修文不知兵,终日沉迷在笔墨中,倒也算了,反正文人只做擅长的事情不会惹出祸患,可若是干涉军事,那简直是丢人现眼。 攻下南阳城,扫平西域,整顿辽东,乍一看都知道是丰功伟绩,都知道能秦钰定然能成事。 可是是真的吗? 西域扫平了,威胁林氏皇朝最大的祸患被扫除了,他们有了空闲抽出了兵卒来提防各大诸侯。 辽东本来就是流放之地,便是用辽东三地土地用来换南阳城,人家都不乐意了。 因为苦寒无比,根本无法生活,尤其是冬天,哪怕是盖了十层被子都会觉得寒冷无比。 更可况,这年头能拿得出一团被子的人都是兜里有些钱粮的,更别说十层。 所以实际上来看,秦钰的实力是扩大了,他所依仗的根基,不过是这么个小小南阳城。 而皇帝的势力其实没有受到损害,仍旧活力无穷。 第二百六十七 文人不干涉兵事 不料尹文和的沉默并没有引起李修文的注意,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有些泛红,继续张口胡言乱语:“若是世子能吞了十二万兵,必然能率领大军围攻京城,拿下皇帝的脑袋。” 眼看李修文喝得醉醺醺,说得话越来越不着调,尹文和不顾体面,在八仙桌下踩了一脚。 “怎么,我说的不对?”李修文被踩了脚,脾气上来了,端着酒往后嘴里塞,模糊不清道。 “皇帝的兵也就几十万,世子也可用分瓣梅花计哐他们出来,带领几千人杀进了皇宫,砍了林青天的狗头。” “你……皇帝虽无能,可是皇帝下面的臣子不蠢,更兼他是皇帝,可以派各大诸侯勤王。” 尹文和张着嘴顿了半响,方才反应过来,无奈地和李修文分析着战事。 “便是他有二十万大军,也不可轻举妄动,江东诸侯不平,辽东的物资不供应,怎么谈杀入皇宫?他手底下的军将不比南阳军。” “嗝!”打了个酒嗝,勉强清醒点的李修文忽然问了个问题:“我军这次杀敌多少,我军死伤人数多吗?” “斩获首级六万七千余人,伤员约莫两千,降服者两万余人。”尹文和近乎无可奈何道:“我军尸首和伤员部分运过淮南,伤员约莫三千人,死亡人数近乎八千。” “嘿嘿!大胜!大胜!名载史册的大胜!”李修文笑得贱兮兮的,咕哝道:“那就是一个挡十个,皇帝的兵很强,那就算上一个能够打五个南阳军,我们还是赢得过皇帝的。” “干了就完了!”李修文一拍桌子,放声道:“那个位置林家皇帝做得,怎么就世子做不得?有句话叫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嘶! 尹文和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此人实在是傻得可爱。 甚至都用不着他在暗地里使绊子,只需要李修文想不开,跑到秦钰面前去说说他对军事的见解,再阻止懂行的人带兵,就这一条就足够他喝上一壶的。 这里人这么多,突然发酒疯说出那句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个我是秦钰,还是他李修文? 万一被有心人参上一本,李修文这小子可就要倒大霉了,而且还会牵连自己。 于是,他急忙圆场:“这是大胜!也是世子有识人之明!” “不错!”李修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酒坛晕乎乎道。 “世子这次计谋,料敌如神,精准的预测了所有人的动机,除了那个只会逃跑的窝囊废钟文,草船借箭,调虎离山,这一战堪称是虎口拔牙,世子真乃神人也!” “不错!”尹文和赶紧附和道,心底默默给自己捏了把汗,可算是将李修文的注意力给吸走了。 “萧万之这个土匪有点本事,并非无能的人。” 李修文越说越精神,他继续侃侃而谈:“世子眼睛如同明镜般,看得出好坏,这人勇猛异常!” “世子天赋异禀,乃是真龙之像!”尹文和这话说得到有几分真心,因为他活了将近四十年,还真没有见到过这般大胆有能耐的狠人。 便是皇帝无甚大错,秦钰也不会就此在京城醉生梦死的,有些人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他所拥有的品格和能耐会在某一刻熠熠生辉。 “你说世子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似乎没有说要留在南阳的意思?” 李修文嘴里含含糊糊,可不代表他醉得连基本理智都没有了。 此话一出,顿时问到了来此宴会的关键。 堂中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江东人,巴不得秦钰留在南阳,可是无论是李修文还是尹文和,甚至有心人特意去寻了伺候世子的三女都没有得到任何有关秦钰去向的消息。 诸侯联合,要不要管? 辽东商贸之路被断,要不要管? 若是要厉兵秣马,那些粮草和布帛,怎么积攒来? 随便一个问题都令人无比头大。 李修文此番彻底挑明了,惹得同僚们热切来看,而作为经常和秦钰亲卫打交道的尹文和,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打着哈哈了。 他沉吟片刻,克制道:“这些时日,一是取了财货给受伤的兵卒分发赏赐,二是率领着慕容姑娘、红羽姑娘、翠欣姑娘前往受伤的兵卒查看帐中伤亡和斩获的首级。” “另一面又当众点清了给予魏王的战果缴获,同时确保分发财货、战马、盔甲和宅院地契分发妥当,断然没有提及怎么处理联盟之事。” “怎么分的?”李修文好奇道。 “魏王自然按照承诺全部赠与他,在这个条件下,世子拿走两成,剩下的再分成十分,刘越得到一半,张德得到三成,一成给予萧统领,一成给予其他部将。” “还算公平!”挥斥方遒了后,李修文酒醒了些,他张口便道。 “世子取了两成做甚?是添私库,还是豢养歌姬?那魏王出力不多,能得当日许诺八成便是好,如何将赏赐全部给予魏王世子带走,那小子满口胡话,真当我瞎啊?” 尹文和无奈至极,也不管他到底酒醒没醒,此人说话无遮无拦,迟早要酿成大祸的。 “算有拉拢之意,这些钱帛舍了还算是值得的。”尹文和忍不住蹙眉道:“李兄,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文人附庸风雅是常事,通常一大堆人聚集在一起,桌上有几样菜,就有几个妓女作伴,还写些诗词,买下两个歌姬,充入房中,算作一种雅兴了。 可秦钰自打离了京城,莫说找些歌姬,就是妓院都不曾踏足,唯一一次还是为了救人,方才进去的。 自那之后,满心满眼都是江山社稷,就连沈茹这般绝色女子处在军中都当成牲口用的,白天补衣服,清理军营中的乱七八糟的残骸,还要带人到处洒石灰,探望伤兵,累得就算哭都得算时间。 尹文和也算和沈易有些情分,此时见到他的掌上明珠受到如此待遇,多少有些感叹。 而秦钰则是更加清苦,虽说一天天装作纨绔子弟吊儿郎当,实际上连饭菜都和普通的军官一致。 索要的两成,尽是些粮食布匹绸缎,全送给了阵亡的兵卒和重伤的兵卒。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公平! “原是如此。”李修文大着舌头含糊道,他跌跌撞撞攀在桌上,吐出一口酒气。 “我原以为世子先取其三,在那些淮南军里会使他们生异心,倘若真是如此,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低阶将领,要知道这事若轮功劳分配,当属世子,而低阶将领是如何也比不得世子的。” “世子不是那等仔细计较的人,非得分个你三我四,只是那些战马倒是按军功所分,故而众人都无甚不从,都说世子能耐。”尹文和继续解释道。 “世子能耐,你这个尹参军也不差。”李修文继续攀在桌上,口出狂言。“有时我在想,是不是我天生只会干写文书的,最多做个玉堂学士,比不得尹参军,王佐之才。” “我寻思着找个由头,干脆向世子请辞,一心写文章便可。” 闻得此言,众人心知李修文是彻底醉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关于尹文和的嫉妒羡慕之心溢于言表。 靠得近一些的文士急急去扶,口中劝慰道,这个说李修文写的檄文极好,抵得上千军万马,那个说李修文以文人之身,多次发挥名士的身份,拖延了魏王大军进攻的功劳,怎么能如此自轻自贱,他所作所为并不比尹文和差。还有人说世子尚未成就大业,李修文学张良消失在田野中不大合适,无数才华还没有施展,怎么能轻言舍了世子和大夏百姓。便是尹文和心知此人醉得跟个寻常烂酒鬼没有什么两样,说得都是些胡话,却也急忙承认,这话是对的,李修文的骈文堪比刀剑,刀刀刺人心头。 很显然,其他一些文士纯粹是看不上尹文和,和尹文和有大大小小的矛盾,李修文文笔过人,在政治上却是个糊涂人,有这么个糊涂人当在前面,又得了秦钰的青睐,李修文走得越远,他们的前途就越明了。 若是真稀里糊涂地做到了宰相,再陪着世子游走四方,建立一个新的帝国。 他们这些跟在李修文身后年轻一些的、资历浅的,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在秦钰心底留下的人,也沾些福气,做个玉堂学士,翰林荣归呢! 保不齐祖坟冒了青烟,能混个宰相当当呢! 李修文若走,尹文和本来就是目下第一文士,一朝独大,还有他们参与的份吗? 当然不可能就让李修文走。 尹文和则是拉住李修文说尽了好话,倒也不是完全真心希望李修文留下,纯粹是因为他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他,秦钰隐隐有察觉到文人内部党争的问题。 要知道,党争历朝历代都是拖累王朝发展,沦为权臣争权夺利的厮杀场,世子在南阳城内人手极度紧缺,莫说一个李修文,便是世子也想将自己掰开成两个,忽然因为这些小事将世子最得意的文士可轰了出去。 一旦查到消息,他尹文和免不了招到秦钰的厌弃,届时他想从重回政治中心,再现祖上辉煌的野心就此宣布完蛋了。 于是好声好气地劝着李修文,许是酒散了些,李修文含糊地点了点头,勉强有了几分你好我好的气氛。 然而。 气氛持续了不到半柱香,一个愣头青忽然打破了气氛,那人恨恨地喝了碗酒,颇有怨言道: “你们都是无私心吗?还是不知道?”说话人正是那日挨了秦钰一马鞭,跌坐在地哭喊着重演五代十国旧事的曹梁曹参军。 “好教两位参军知道,七月初八,世子便签了分发赏赐的文书,还亲自率领几千精兵,亲自监督分发,复又探望了伤兵和张德……张统制,而你我这等夜不能寐,跟在世子身边拼命处理文书的人,分不到一丝一毫。” 众人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纷纷望向曹梁。 面对同僚或是疑惑或是赞同或是气愤的眼神袭来,曹梁心中的愤怒到达了顶点,继续愤愤不平道:“古人云:不患寡不患均,世子如此重视武将,轻视文人,怕是五代十国旧事重演不远了。” 这话说得太大了,原本大堂内有些人在交头接耳,瞬间安静了下来。 “世子此战分发战果时,你为何不说?” 曹梁扯了头发遮住脸上没有完全好的伤疤,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尹文和却是不打算就此做罢。 “如今战果分发已定,你我俱领了些财货,如何说世子重武轻文。” “好教尹参军知道……”曹梁干脆掀开留下来的长发,露出黑褐色的伤疤,不平道: “我不过一时失言,便挨了一鞭子,这是打囚犯的鞭子,应是叫我挨了。” 尹文和语塞,那日的事情,他有所听闻,话是难听恶毒了些,可挨上一鞭子多少失了脸面,还不如挨上两大军棍好。 文人,最重要的就是脸面。 兴许世子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故意抽得,所以这些时日曹梁一直站在最后面,还留了一小撮不伦不类的头发遮挡住面容,成了不少人口中的饭后谈资。 现如今掀开了头发,露出伤疤,还是嘴贱留下的,旁人心里都默念了一声活该。 “大势所趋。”尹文和无奈安慰道,尽管他心知肚明,觉得此人活该,但是同是文人,生在一个极度尊崇文人的国家,这些政策本来也是为了他们好。 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怎么可能不相互维护。 可是此次还真有些麻烦。 没等尹文和寻一些措词堵塞住曹梁的愤恨,曹梁继续不平道:“昨日世子亲自入了大帐中,大开城门,宴请张德、刘越、萧万之、万合等一众不同等级军将,在淮河上大摆宴席。” “而你我莫说宴席,为了整理城中事务,连口热饭不曾有哇!怎么叫我甘心?” 曹梁说到此处,言语间的怨气犹如实质,几乎要溢出来了。“其中有一个军将,还是我去叫的,行径颇为无赖,却不曾想我忍饥挨饿处理文书,还要遭到此人嘲讽,说我半点事不干只会躲在背后说武人的坏话。”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心有不爽,觉着眼前的酒宴如此无趣。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南阳事务 良久之后,尹文和勉强圆了场面。 “南阳城攻下,最大功劳当属舍生忘死的将士们,你我在后方维护大局,施展才华才对,切勿被那句胡言吓得失了分寸。” 众人面面相觑,寻不到什么反驳地法子,又看了看憋得一脸涨红的曹梁,便捏着鼻子无奈地应了。 南阳城几日内便破了,秦钰在拜别了各色文臣武将后,搂着三女在榻上放浪形骸数日,每日都在醉生梦死。 毕竟,这一战的意义非凡,既打破了他对不熟悉的水战的畏惧,又给他的势力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每每从醉生梦死中醒来,秦钰便学着那日身先士卒作战,在战后到处去探望伤员,安抚幸存者,同时下达文书和布告宣布全城恢复宵禁。 又一夜的红被翻浪,昨夜喝的酒有些多,又加上剧烈运动,今早一起来,额角一跳一跳的。 睁开双眼,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我……本世子……” 秦钰捂着额角轻轻揉了揉,翻身坐起来,便见到了屏风上几道影子,他警惕地摸上了床头的天澜刀。 “是谁前来?” “回禀世子。”说话人正是秦钰新提拔的副将兼统制官刘越,刘越急忙下拜道。“世子,张统制来报,根据尾随的哨骑传来的消息,他们果然是通过密道运转出去,之前消失的那一万只军队,果然如李参军所言,走得是江南军所驻扎的道路,在西南方设有接应的营寨,故而从中和钟文狗贼回合,至于皇帝所派遣的使者,尚未有所回应,兴许是要等些时日,但是诸侯联盟之事必然是提上了日程,侯府外还有无数将领需要世子给个说法。” “本世子自然会给。”秦钰重重颔首,却又是因为刚起来,眼神颇有些茫然,一波接着一波的发难,扰得他有些不胜其烦了。 掀开了被褥,缓缓走出屏风外,想要洗把脸清醒清醒,却在下一刻一张泛着热气的湿帕子递了过来,正是刘越亲自送来的。 秦钰忽然发觉,这位统制官承担了他不该承担的责任,一个武官要做的就是怎么去查探敌人的情况,怎么击败敌人,怎么训练好士兵,好端端地学着伺候皇帝的太监,亲自给他递帕子这算怎么一回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意味着城中职责混乱,这些小事尚且不足为惧,若是不知兵的文士也有样学样,掺和不该掺和的军事,那可怎么办? 秦钰忽的回想起了战前李修文的军事分析,打了个寒颤。 就算是有一百万兵,也不够他们送的。 前日他大摆宴席,请了立了功的兵卒,不论品阶高低在淮河边上大摆宴席,想来没有少被那些文人背地里嚼舌根,编排着杂七杂八的事情,撺掇着他目前最喜欢用的李修文和尹文和上书写些什么。 他急急忙忙抹了一把脸,方才继续追问道。“李参军、尹参军二人可有其他要求?” “没有。”刘越俯身道。“一同前来询问世子如何自处,一旦发生联盟,我们该怎么防御?魏王那边又是怎么交代?为此张统领、尹参军、萧统领都在厢房外等候许久。” “还有吗?”秦钰拧干了帕子,顺手将帕子递回了刘越,刘越接过,继续答道。 “这些时日,战死的兵将,伤员已经全部送回了淮南,神医所要求的药物,末将在南阳城内打听完了,基本药物已经送到了,至于世子要求的大墓,现如今天气暑热难耐,不少匠人中暑倒地,恐不能按预期完成,还有这些时日要求的厘清兵卒数目和名册,进展有些缓慢,其中有不少阻碍。” “怎么说?” 旁边的护卫眼疾手快地扯来一把椅子,秦钰也不矫情,直接坐下,继续追问道。 “一是军中多是流民,大字不识一个,能够记下来的全是些同名同姓的,分不清谁是谁,名字低贱惹了他人笑话,故而不愿意主动去登记,二是军中似乎有意不愿意将人数厘清,基本上报了个大概数字。” 秦钰冷哼一声,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不愿意厘清人数的理由,无非就是不想报精确人数,要从预备的军粮中吞并一些钱粮。 一个最底层的兵卒,一天约两石粮食,几万人加起来就是数十万米粮,若是能够虚假报出一些粮来,那些多出的粮食到哪里去? 当然是到了粮官和高级军官的手里。 饶是打赢了战场,打下了南阳城,淮南军的旧习仍旧难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劣根性了。 不过,总比之前胡乱报数要好,最起码有个大概,再揩油也不会揩太多,不至于造成孙典英那般结局。 慢慢来吧,秦钰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南阳城内百姓的情况如何了?” “暗道寻到了。”刘越语调沉重道。“周边的百姓尽数被杀,无一生还,萧统领带着人给百姓收尸后,百姓对城中兵卒尚且有所改观,今日来侯府时,见到了零星小贩,虽有惧意,却没有在死命往城外逃了。被破坏了的城垛已经在修葺了,再过三日就修复完整了,兴许再过些时日,便能恢复南阳昔日的繁华。” “我离开南阳后,你们便将宵禁给解了。”秦钰忽然冒出了一句话,惊得刘越踉跄两步。 “世子是打算即日启程吗?”刘越收敛了面容,正色道。“是否要通知尹参军和李参军。” “不急。”秦钰见他一副心慌的模样,失笑道。“南阳城内事务繁杂,断不会匆匆离去,再说,本世子也不是之前的孤家寡人了,本世子拥有着全天下最厉害的小朝廷。” 刘越对此不置可否,虽然他明面上官阶比参军要高,但是长久以来文贵武轻的习俗熏陶以及他本人的谨慎,他不认为自己有在世子面前说参军文士们是什么明智之举。 秦钰咧着嘴笑呵呵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刘越端来吃食。 至于狗皇帝那边才是个麻烦事,他派了十万大军切断了辽东和中原的贸易,而偏偏他又因为要处理南阳城的事情,一时半会根本走不开,只能为爷爷和苏婉给予精神上的支持。 第二百七十章 世子动向 不过,在刘越端来吃食前,他特意吩咐了先给厢房外等候已久的文人武将准备好了午饭,届时前往侯府大堂见面。 刘越即走,便招呼着床榻上三位美人起床,享受完美人贴身伺候后,用了饭,吃得厢房内黏黏腻腻的气氛溢满了房间,他方才拍着有些鼓鼓的肚子,刚好走出门外,碰到了尹文和、萧万之、张德几人一同进入了侯府大堂。 这几日,基本上的赏赐和军官提拔都已经到位了,来的各位军官门个个面色红润,声大如斗,就是什么不懂,只喜欢黄金的萧万之此时也扔了那金簪,换上了一套绫罗绸缎的衣服。 只是他们这些时日唯一还在担忧的便是世子的去向,私底下不少人讨论了世子带不了几天,很快就会离开淮南前往辽东之地。 也有人说直接留在南阳,和魏王结成联盟,一同反抗皇帝,剿灭江东各大诸侯,一统东南,再以东南几地富饶的赋税,养足一百万兵,直逼京城。 之所以无数人关心着秦钰的去处,无非就是跟着秦钰走,有他们想要的利益,譬如财富、官职、军权。 秦钰的行事风格很招下属喜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刘越是飞将军孙典英的手下,淮南军是出了名的流氓地痞,萧万之那可真就是反贼了,反过朝廷,反过王爷。 可秦钰不论身份,不论前尘往事,只要能打,他就用。 光是这一点,秦钰就足够令历史上不少皇帝感到羞愧了。 最重要的是,秦钰眼光好啊,从一群反贼、窝囊废、地皮流氓里挑出来的人在七天内打下南阳城,这是何等厉害。 换成其他任何人,他们敢吗? 面对远超于己方的兵力,手底下的军队良莠不齐,还不懂水战,就算是换成镇北王来了,都不敢笃定自己能够打赢。 而秦钰不仅夸下海口,要在十日内打下南阳城,还超前完成了。 战后既不拿世子架子说三道四,又不仗着功绩瞧不起其他将领。 真金白银,说给就给,还亲自去了安抚伤员,将自己所获得的战果全部分发给了重伤兵卒、战死的兵卒。 生前死后,都给予最大尊重和最多的财货。 那个下属不希望有这样的领导? 所以当秦钰懒洋洋地缓步走到了打大堂时,个个都没有怨言,哪怕是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暴晒了半天,额头上的汗浸湿了衣裳。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秦钰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要联合魏王抵抗皇帝,现在就启程,渡河!” 言罢,很是干脆地走出了侯府,翻身上马,带领着刘越、张德、萧万之等一众军将前往码头,又留下张德守城,便招呼着其他人上船,一并前往江南。 而等到秦钰上船,便先遣了一只小船前往江南送去消息,等到夜色渐深,子时过后,江南码头上堆满了人,火把招摇,照映的河面宛如白昼。 “参见世子!”魏王派来的使者当即俯身下拜道,随行的一众人等也跟着下拜。 “世子攻下南阳城,小人先为世子贺喜。” 秦钰不明所以,他粗略扫过周遭,沿途大大小小的军官兵卒,个个披甲执锐,队形虽然仓促,但是胜在盔甲形制标志,人数众多,自码头一路排到了淮南驿站。 乍一看,不知道的以为是在随时备战了,个个面色凶狠,脸色正气,秦钰信步走下了船只,无数只眼睛盯着秦钰,秦钰来得仓促,得了消息匆匆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披了甲还有些不知所以,可当见到了秦钰一身黑袍,腰间挎着金腰带,他们个个心头闪过一丝火热。 而秦钰恍若未闻,只是携带着萧万之、刘越若干人等一同缓缓走过。 好在使者眼尖当即亲自牵来一匹雄壮的骏马,毛色发亮,四蹄慢走间,鬓发飞扬。 秦钰也不矫情,翻身上马,马蹄奔驰。 半个时辰后。 江南王府。 是从京城找来的工匠,依着原本的地势和形状,打造得一个弯弯绕绕、重重叠叠,墙是一道又一道,曲折回环,随意一瞥都能瞧见浑然天成的美景。 奈何秦钰没有闲情雅致去观摩这些美景,骑着马驰奔不停,直接一路碾了过去。 得到了消息的魏王林谦率领陆康等将一同迎接,却见一匹飞扬的骏马扑来,坐在马背上的男人戴着一顶有些歪的幞头,腰间的金玉腰带夺人眼球,一双墨瞳散发着如同利剑的气势,凶猛无比,骇得一众文人面色惶惶。 秦钰的威名,他们算是见识到了,随着世子林牧那日携带大量财货回到了江南,并将南阳城一战的事情如实告知了后,本来个个叫嚣着要反水攻打秦钰,拿下南阳城的武将们噤了声。 就是这些不懂军事的文人参军,翻书到柜,拿着以前的军事历史一对照,也知道了秦钰的能耐到底有多恐怖。 “下臣参见世子,王爷……”陆康率先上前,俯身下拜道。 “不必多言。”秦钰挥了挥手,无所谓道。“本世子已经知晓魏王心意,快些进去,本世子有要事与魏王详谈。” 被打断了客套话的陆康半点不恼,心中虽有不些许不甘,面上堆着恭敬地笑容。“是!” 其他人俱然一凛,俨然是被秦钰不羁的气势所感染。 大堂内。 秦钰坐在主位上,带来的将领扶刀环绕,俨然一副主人做派,左边陪坐着魏王,旁边候着南阳刚回来不久的魏王世子凛牧,待到其他人一一落座,秦钰便不在顾忌身份,直言不讳道。 “南阳一战的战果,你们可满意?” 秦钰突然的到访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无数文人聚集在一起,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仓促应对,见招拆招。 好在秦钰问的第一个问题,还算合理。 扶刀环绕在魏王身旁的陆康陆副将在和魏王对视一眼后,兀自抱拳道。 “世子英雄盖世,一诺千金,此番战果,魏王很满意。” 第二百七十一章 狼兵 一诺千金? 众人心思各异,对此却在这一句话上嗤之以鼻,不知道是陆康有意还是无意,这是在骑脸嘲讽秦钰毁约吗? 秦钰当初借兵的,可是开口将南阳城许给了魏王,可如今五万大军渡河驻扎在南阳,这些时日日夜不停修筑城墙,是有要交换城池的意思吗? 早先林牧携带约定的财货和盔甲前来,便已经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原以为必然要和秦钰发生一次冲突,借着淮南军疲惫趁机偷袭,将秦钰以及一众兵卒一网打尽。 谁料世子当日便写了信来,阻止他们的动作,为此军将们接连着开了几日的会议,最终也没有讨论个所以然来。 原本都打算捏着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了的,陆康这番话是在夹枪带棒讽刺秦钰为自己不平吗? 没有等他们细想,秦钰随意道。 “你们呢?” 随着秦钰轻飘飘的一句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里,这能怎么说? 指着秦钰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他是个无耻小人,还是说他们无能,打不过秦钰,只能任由秦钰坐守江东之地。 无论哪一个都是愚蠢的做法,于是陆康在短暂的沉默中,复又笑了笑。 “当然是……” 忽然,秦钰岔开话题,质问道。“云中侯的手下钟文残部约有两万余人逃出,你们可曾看见钟文的残部?刘越刘统领曾查探到”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各自垂着脑袋,你看我我看你,全当不知道,陆康也没有声响,盯着主位上的魏王。 只是一眼,就被周遭逼人的目光给逼得收回了目光,秦钰本人盯着陆康久久不语,三更时分,这间修葺了的木质宅邸内,烛火摇曳,光影晃动,远远地还能听到淮河声声波涛拍打海浪。 “外将曾经见到了。”陆康硬着头皮应答。“派出一只船队攻击,不成想那些残部狡猾异常,追逐了不过一刻钟,就被甩在了背后,等到我军追上时,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哦?”秦钰状若恍然,故意拉高了语调。“据本世子所知,他们从西南方窜逃,约莫七八大只大船,想来是夺了江南军内渡的船只,方才能够渡河。” “贵军的水师……” 剩下的话不用太直白,无非就是呵斥他们水师无能,领导者无能。 陆康面色难堪,当即不顾身份,俯身下拜道。“外将无能,恳请殿下和世子治罪。” 魏王握着酒杯的手一顿。 若是寻常,秦钰自然是一点脸面都不会给,甚至会继续骑脸输出,继续羞辱他们的能耐,非逼得他们下不来台,再献出那一万只军队。 可是秦钰这会儿,却像是改了性子,一脸纯真,不仅不咄咄逼人,反而主动为陆康一行人开解。 “想来那日,雾气太大,大部队又一心只关注南阳城误了事。” “人嘛!总有犯错的时候。”说着,秦钰侧着头微微看着魏王,状似体贴道。“以陆将军之功,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要追究他们收拢了一万残兵的责任吗?也不像啊。 这小子肚子藏着什么坏水? 迄今为止,陆康还没有弄清楚秦钰的意图,按理来说,匆匆忙忙渡河,基本上是为了和他们联盟一起对付其他诸侯,商讨计策。 这是要来敲打他们吗? 秦钰给了台阶,没有不下的道理,魏王当即便请了陆康起身,笑眯眯道。 “陆将军,战事慌乱,错处实乃正常,快快请起。” 陆康急忙叩首,扶刀站立,回到了魏王身后。 秦钰方才轻笑道。“皇帝可曾派遣使者前来营中?” 重头戏来了。 魏王和陆康齐齐激灵,忽然恍然大悟,秦钰的突袭,绕了一大圈子,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他们吞并了一万精兵的事,秦钰已经知道了。 所以南阳城的事勉强拉平了,一万全副武装的精兵,和一座城池,在实力的等价上基本上是平衡的。 所以秦钰此番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声好气地一起商讨抗敌之策,将这些恩恩怨怨暂且放下。 此时站在一旁,林牧顿时竖起了耳朵,直直地看着秦钰。 “世子,可有什么想法?”魏王率先反问道。“本王必然愿意支援。” 秦钰倒也干脆,没有买关子,直白道:“这战打完了,周边三个诸侯,一是皖城的吕侯,二是明州的明侯,三是冀州的温侯。此三人围绕着江东两地,随时可能发兵。” “本世子打算依仗着江东之地,暂时以南阳为陪都,打着立国的旗帜,召集天下英杰,南阳城中富饶,人力也可从中原吸纳,届时以淮河天险,将他们御敌于外。” 造反! 众人眼皮齐齐一跳,这是要造反? 就凭区区一个南阳城和江东之地,对抗中原的狼兵? 秦钰疯了吧? 几乎是同一时刻,无数人心底闪过这一丝想法。 而身后在淮南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尹文和、李修文顿时大喜过望,虽然在魏王大营中,提出造了林氏的反,有那么些许尴尬,充斥着危机,但是有句话叫做时势造英雄。 倘若秦钰真要如此,作为第一梯队投奔秦钰的家族,一朝便能成为当今第一家族,怎么不叫他们高兴。 然而即使他们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了,却也没有说任何话,静静地矗立在秦钰身后。 最后发声的便只有目前堂中身份与秦钰持平的魏王,捻着胡须,平定起伏的心思,放声道。 “世子!这太激进,不稳妥。” “殿下是不相信本世子的能力?”秦钰反问道。 “非也。”魏王林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世子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千年来,能做到荡平西域,立下不世之功的,也只有两人,一是冠军侯,二是世子你。若是世子再无能力,天底下便没有人才了。” “世子,你有所不知。”林谦顿了顿,复又继续道。“我们林氏王朝立足的根基,便是狼兵。” “性格凶猛,悍不畏死,杀到最后一滴血方才停止。” 第二百七十二章 林青天的实力 “狼兵?”秦钰喃喃念道,原身关于大夏建立的历史近乎是一无所知,整天吃喝玩乐。 如今到了要紧时候,知识上掉了链子。 侍立在秦钰身后的李修文下意识想在秦钰面前讲解,可旋即想起那日他兴高采烈将心中所想的军略说出,惹得秦钰大怒,惯性地闭上了嘴。 世子对于文人不知兵还要管军事厌恶到了极点,他就没有必要去自找麻烦了。 同时扭头去看刘越,奇怪的是素来贴心每每在秦钰所需要的时候就会出现的刘越,此刻他什么事也没有做,只是眼观鼻观心,全当没有看见。 刘越察觉到李修文的目光,心底默默摇了摇头,李修文请辞也不是不行,这人真是个书呆子,不会看场合。 这是两军首领会晤的关键时刻,前面有着好几个上级在,他怎么好插入两位首领的会谈? 一旁魏王林谦,丝毫没有关心秦钰身后的人心思是什么样的。 他定定地扫过秦钰,再确认过秦钰不是在耍他,却还是忍不住惊愕于秦钰的无知,这不是全天下武人都知道的事吗?秦钰可是一直在和武人打交道,怎么就一脸疑惑的意思。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仍旧平和解释道。 “世子,我林家祖上本就是狼兵发家,从太原举兵造反,再到打平昔日的诸侯,直到击破京城,狼兵每每身先士卒,攀城、渡河、步兵作战,无所不精。” “多年来为我林氏出生入死,就算单论凶狠,便是辽东苦寒之地浇灌出来的野狼也比不过他们,林青天手底下四十万大军,其中大半便是这等凶狠戾气的兵。” 林谦捻着胡须,嘴里诉说着林氏的发家史,恍惚间自己也回到了当初祖上荣光的时候,而不是现在面对一个即将要将林氏皇朝摧毁的男人,他还得胆战心惊,顾念头尾,不敢完全得罪。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藩王占据了大夏一半江山,却迟迟未造反的原因。” 话说到最后,林谦心中感伤,他和林青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昔日也曾锦衣貂裘,打马游街,依偎在父母的怀里,享受着难得的兄弟之情。 可是如今兄弟残杀,他的大哥为了提前上位,不惜背负千古骂名,弑父上位,更别说他这个兄弟了。 为了自保,他不惜与要将林氏皇族的天捅个窟窿出来的秦钰勾结在一起。 “另外二十万呢?”秦钰皱着眉头,忽略了林谦垂头丧气的心情,继续追问道。 林谦沉浸在悲伤内不可自拔,林牧眼疾手快地抢过话头。 “大多是关内子弟,林青天能够控制得地盘,大约五十三个州府,陕州、寿州、青州等等州府,都是有名有钱有人的州府。” “倘若加上梁王的封邑,大概五十七个州府,旗下约有三千万子民。” “三千万?”秦钰点了点下巴,这比他想得还要多:“能够动员的有多少?” “倘若是发了疯充人当壮丁,搜刮百姓财富,充入府库,约莫能凑个百万左右。”林牧答道。 “那些州府,能指一个大概吗?” “能。”林牧招呼着旁边伺候的仆人去寻一张地图来。 趁着说话的间隙,林牧继续道。 “以五十三州赋税,养上百万部队还是可以,而世子辽东不过七十万。” “且……”林牧故意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世子的不世之功成就了世子,也成就了林青天,南阳一下,非但……” “非但没有损伤林青天的实力分毫。”秦钰抢过林牧的后头,却说出来的话语,自己打自己的脸。 “反而折腾了自己的兵将,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此处,现在无论南北诸侯,都视本世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便是魏王也是担忧无比。” 这话一出,彻底撕破了秦钰和林谦两者间的蒙着的一层纱,这些事其实稍读过书的人,都能猜测出来,但是两军首领会盟当众将话说出来,那就是两码事了。 本来魏王就有所提防,来内渡迎接的军将们眼里分明是深深的警戒,便是林牧脸色也不佳,因为南阳一战,他们也参与在其中。 即使他们本来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子攻打南阳,而如今城在秦钰身上。 傻子也不会相信,摆明了是两个诸侯合盟一起吞并了南阳。 秦钰此时高举造反大旗子,几乎将他们江南军一同拉入水中,成为了众多诸侯针对的对象。 更加悲惨的是,秦钰威名赫赫,任何人打秦钰的主意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而打江南,反而没有那么多顾虑。 秦钰败了还有靖北王做靠,还有西域和辽东之地可以窜逃,魏王以及魏王以下通过利益、联姻绑定的集团只有江南这一个地盘。 奈何不了秦钰,还打不了江南军吗? 秦钰这是将魏王架在火上烤,怎么让他们有什么好脸色? 好在侍从的到来,缓解了大堂内冰冷的气氛。 林牧展开地图,捻起笔墨,在羊皮纸做的地图上,以京城为中心,画了一大个圈。 中原所有富饶之地,全在林青天的势力下。 再对比零星散乱的诸侯土地,如同一只强壮的老虎,对上无数只鬣狗。 若是鬣狗能够协同合作,进攻、防守战术来回转换,倒是有耗死老虎,甚至能在老虎虚弱时,咬住老虎的喉咙,就算是堪称完美的百兽之王也会在重伤下死去。 可偏偏人不会像饥饿的鬣狗般,只为了活下去,拼死拼活莽上去,以求得吃肉的机会。 他们只会互相猜疑,互相捅刀,直到确认自己没有背刺的安全,吃着同伴的血肉,吃得肥头大耳,方才会主动向老虎挑战。 然而,一只肥腻的鬣狗,怎么跟身强力壮,体型可以碾压鬣狗的百兽之王可比的?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的结果就是各大诸侯打得你死我活,绝无赢了老虎的能力。 “世子!”既然秦钰不在乎脸面,林牧也没有必要为他掩护,坚定道:“造反还不是时候,你打赢的仗并未伤及根本,还望慎重。” 第二百七十三章 秦钰的心思 自秦钰重生以来,从他知道自己被现在的皇帝,当时的太子算计之后,他唯一所要做的就是造反。 平心而论,倘若狗皇帝林青天当人的话,还有林青天的爹当人的话,在爷爷打完战后凯旋归来时,给予爷爷作为一个爱国英雄该有的待遇和名声。 秦钰是不介意自己躺平的,毕竟爷爷回来了,镇北王府就有了靠山,光是爷爷收缴的财货和回京路上不少人通过各种途径献给爷爷的礼物,都足够他快活一辈子了。 能躺着为什么还要爬起来费力不讨好? 能够在京城享受着来自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美人瘦马,吃得是从海南快马扬鞭送来的荔枝,穿得是川蜀之地,价值万两银子的蜀锦。 享受着封建社会顽强的等级制度下,无数人见到他纳头就拜的征服感,难道不好吗? 人本来就是这样的,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社会的本质。 双标才是人类最大的劣根性。 若不是林青天和当时的皇帝逼得太紧,秦钰绝然不乐意去辽东那等苦寒之地。 冰天雪地里,即使裹着几层的虎皮大衣,寒风也能从衣服上的空隙里窜进入,流窜到每一个毛孔,冻得浑身发抖。 更何况,他作为主帅,还得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挥刀骑马斩杀敌人。 砍下敌人首级的模样很帅气,堪称一代天骄,可泛红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想他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本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躺平混吃等死,忽然来到大夏,被林青天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以及处心积虑的谋杀。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的,更何况他秦钰是个大好男儿,怎么会忍得下这口气? 之后的事情,全大夏人都知道了,这辈子杀人、披甲什么都经历过了,人生的精彩程度超乎他之前所有的想象。 然而,就在信心满满想要去高举大旗,学着黄巾起义的心思,将天捅穿个窟窿时,得知了秋收后攻下京城还是太过自满了的那一刻。 秦钰心底五味陈杂,说不清是悲伤还是难过,抑或是毫无情绪。 其实当时半年内,不过是秦钰找借口安抚爷爷的心,彼时爷爷身体虚弱如燃尽了的灯芯,故意哐他的,希望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能够活久一些,哪怕是一个渺小的希望。 只要爷爷能够活得久一点。 可是随着他来到淮南,亲眼见到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秦钰便再也不能抑制住愤怒,朝廷无道,为了私欲,为了削减诸侯的兵力开了水闸淹没了淮河下游。 官府无能又贪婪,百姓苦难时不曾为百姓做点什么,反而一心从中大发国难财,一门心思压榨百姓赖以生存的粮食,强卖他们的儿女,轻贱他们的劳动。 军队荒淫无道,比土匪还土匪,百姓如草芥,人头如银钱,惹得军人大肆屠杀。 所谓“人要换种,刀要换磨。” 那些正义的武林人士,也不过披着一张名为正义的皮囊,打着雪亮的招牌,想方设法为自己谋取利益罢了。 淮南洪灾从一开始,就是个悲剧。 朝廷、官府、军队、侠士,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老百姓考虑过。 秦钰好歹是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的,虽然性格上并不伟光正,却不意味着他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受苦受难,如同河中浮萍般,谁都可以欺负。 他不想说什么“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大话,他只是小小的希望,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够过得幸福一点。 所以造反真正的成为了他现在最需要最渴望做的。 其次,从理性的角度来看,秦钰选择造反,绝对是最切合自己利益的,一是活下去是一个人基本的需求,只要林青天还活着,秦钰和爷爷就别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此人小肚鸡肠,有仇必报,绝不可能允许秦钰活下来。 二是秦钰所积攒的势力,那些投靠他的百姓,都是希望秦钰能够当上皇帝,做一个明君的,基本上就目前而言,敢来投靠秦钰的人,几乎是把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 箭矢已经发出,没有回头路。 只有一步步爬上最高峰,他、天下百姓,以尹文和为代表的势力都会满意。 有句话叫“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但是久了,秦钰他容易醉在未来的美好场景里,沉浸心中那种被过分拔高的责任感,如今半年内灭掉林氏王朝的野心彻底破灭,反而有一种踏实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慢慢来便好。 于是深夜被林牧一番话打醒了的秦钰,拿着林牧的地图,气定神闲道。 “你说得这些问题,本世子并非不知,可为什么要打呢?” 这话问的周遭若干人等有些无奈,为什么要打?还不是你佬要造反吗? 所以才开打的。 可是秦钰像是没有察觉到周遭微妙的气氛,便继续接了下去,自顾自答道。 “可是没有办法,林青天一心只顾自己,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上位,为了一己私欲将百万百姓视为奴隶草芥,又多次谋害我的性命。” “本世子与林青天绝无任何求和的道理,只有他死我活的法子可以走,本世子虽放出狂言,要半年内取林青天的性命,却没有当真,毕竟本世子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林青天的恐怖。” “可本世子从来不打算放弃,这是一次卷入整个大夏百姓的战争,一座两座城池的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座城一座城的占领,一座一座城的攻打,将本世子拥有的东西砸上去。” “号召天下百姓,反抗昏庸的皇帝,直到彻底消灭了林青天。” 尹文和满头大汗。 而站在秦钰面前的魏王世子林牧,心中已然折服,此人真当是世之英杰也。 “就目前而言,林青天没有亏,可本世子的威名已经传播四海。”秦钰微微侧头看向了旁边的人。 “本世子的贤名已然为众人知晓,百姓才是国之根本,他们心里分得清楚谁对谁好,且莫因为一时的亏,反而动摇了军心,写些乱七八糟的诗词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取胜的法门 “小的明白。”尹文和急忙俯首下拜。 刚刚秦钰的一番话,尹文和瞬间明白了秦钰的用意,左不过是在警告他们不要为了一时的失败而胡搞瞎搞,行军打仗不是文人意气,需要纵观全局。 可心底不由自主地震动了。 这位秦钰身边的第一文士,仿佛回到了那日淮河边上,破布临时搭建的住所内,秦钰接待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 利诱不成,既不没有强逼钦差大人去死,又没有阻拦钦差救济百姓,放任他离开,当时所说出的话。 在人心里,在史册里。 秦钰现下的话语与那日拥有着异曲同工的妙趣。 李修文就没有尹文和那般深沉的经历了,只是觉得内心忐忑,秦钰这番道理在他看来有些无稽之谈的意思。 听了半天,就琢磨出一个意思来,压迫得太狠,百姓会造反。 就凭他们手里生了绣得柴刀,散乱的甚至毫无素质可言的军纪? 别搞笑了,秦钰这类不世出的天才,在战场上怎么会将底下犹如蝼蚁般的百姓放在重要位置? 心中虽然不屑和疑惑交织着,但是心知秦钰这番话很有气度,能够震慑住不少人,于是他的面上仍旧一片宁静,学着尹文和的模样俯身下拜。 “世子!”林牧从震惊中醒来,目光聚集到了最要紧的问题:“怎么解决诸侯联盟,派兵来打的问题?需要多少兵力?储备多少粮食?世子心底可有个具体数目?” “世子,你有何见教?”秦钰不答反问。 “梁王!”林牧低头稍一思索,便昂首挺胸答道:“梁王手下兵力最为薄弱,本世子有把握带领军队,兵分三路,拿下梁王的首级。” “三路?”秦钰眯眼:“可是两路诱敌,一路主力趁着他们慌乱时主动攻击?” “是。”应答时,林牧却没有了底气,因为他是模仿秦钰的战术的,要完成分瓣梅花计须得经过多方的考量,准确的情报,守城中将领的性格秉性,战力的大概评估。 林牧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所以心中虚浮。 “梁王手下有十万兵,一无淮河广袤的野草和浓雾做掩护,二无足够的威望吓住对方,足足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轻松覆灭?”秦钰摇了摇头,半点情面也没有给林牧留。 梁王这个人,秦钰他有些印象,记忆中好像就是萧万之昔日还是捕快时,就是被梁王的手下逼得携家带口逃亡山上,做了一任统领。 似乎是朝廷的人,想来诸侯联盟,最希望把水搅浑的莫过于梁王背后的林青天了。 “那就直接上,率领主力,一把火烧了梁王的大营和粮仓,让他没有了立足的地方,也没有了指挥军队的力量,让他灰溜溜地滚回京城。” 林牧毫不保留地将心底的思量全盘拖出,没有办法,现在秦钰和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个倒了霉都不能见死不救,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区区一个粮仓,怎么会叫梁王失了立足之地?”陆康也跟着反驳道,打心底他都不怎么相信这位依仗着自己身份的贵公子能搞明白怎么打赢一场正面战争。 “梁王久经皖州,藏粮的,驻扎的营地数不胜数,背后还有皇帝支持,怎么会少了粮仓?你这不是自找死路吗?”陆康继续不依不饶。 倒也不是陆康真有心给林牧找麻烦,而是因为林牧所说得计策决定着他手底下兵将的生死,死亡必须是值得的,无意义的战斗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消耗。 江南好不容易才养起的兵卒,不可能为了林牧想要在秦钰面前找回场子的破事,而做出任何牺牲。 “若是梁王且战且退,缩在皖州,这般计策确实无用。”林牧提出的建议三番四次被否,他非但不恼,反而越说越起劲。 “但若是梁王想要偷袭灵州的宁侯,则他们自然会派出几万精兵绕到灵州背面,必然会有部分经过江南,我军以逸待劳,趁机偷袭,诱得其他部队来援。” “我再趁机率领大部队回到皖州,主力进军,一举拿下,如此这般,梁王已死,杀鸡儆猴,其他人就算想要结盟,也会互相猜疑。” “便是拿不下梁王也不碍事!”林牧继续侃侃而谈。“ 梁王的老本就在皖州,倘若是能摁着那几万精兵,其他人必然会夜袭来救人,否则在熟悉的水泽之地,他们丢盔弃甲,又无城墙遮掩,又无粮草,迟早被我军歼灭。” “孰轻孰重!梁王自然是分得清楚。”林牧仍旧昂然,语调越说越快了。 “此时皖州以空,我们可占据皖州,逼得梁王遁走,颜面尽失,既警告了各大诸侯,又抽了皇帝的脸,还挑拨了皇帝和诸侯间勉强支撑起来的信任,一石多鸟。” 陆康全然无声了,他望着有些陌生的林牧,发黄的眼神浮现一抹疑惑,疑惑在看到一旁淡定的秦钰时,忽然就知道了答案。 想来是在亲眼目睹了秦钰攻城掠地的手段,惊得夜不能寐,再得知皇帝要派人联合各大诸侯攻打南阳、淮南、江南三地时,林牧便开始谋划了。 陆康摸着花白的胡须,眼神欣慰,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终于成长了。 果然,秦钰真是英雄豪杰。 连世子这等玩物丧志,志得意满之人都能在秦钰的教导下老老实实的。 陆康无言,便是对林牧最大的赞扬,这说明他的计谋是可行的,林牧兴奋地转向秦钰,两个眼珠子蹭蹭发亮。 “这件事,最紧要的便是战机,要等他们途径江南时,既要确保皖州的大部队来不及救助,又要保证他们来不及赶到灵州,时间紧迫,稍纵即逝。” “本世子已经派出哨骑观察,待到他们来时,便可直接突袭。” 秦钰挑了挑眉,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这是精准的抓住了梁王的要害,围点打援的战术用的炉火纯青啊,精准地控制住敌军的动态。 孺子可教也! 秦钰满意地颔首。 得到了秦钰的赞同后,林牧险些没有呲开嘴咧着大白牙,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报!” 一穿着皮甲手拿旗子的哨兵狂奔而来。 “世子!梁王大军临时改道,转了回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温侯 林牧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残留的笑容瞬间被愤怒所覆盖。 “你说什么?” “梁王大军,改道而走。”哨兵一五一十地回答。“退兵了。” “怎么回事?”林牧顿时勃然大怒。 “据说是宁侯主动称臣,愿意将领土送出,舍了侯爷的爵位。” 转瞬间,战机便失去了,林牧闻得此言,踉跄几步,还是算漏了几步。 这一句话,他这几日的废寝忘食所想出来的谋划全部都完蛋了。 陆康一时之间语塞不止,张张嘴想要安慰安慰林牧,可最终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就是战场,任何谋划和策略都会在一瞬间发生改变,世子能够领会,而且不浪费一兵一卒就能学得这些知识。 世子还是赚了的,于是干脆装聋作哑。 魏王却是舍不得自家儿子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谋,一朝化为泡沫,登时便安慰道。 “牧儿,你的想法虽好,却是有一个巨大纰漏,你要集结几万部队突袭,江南都是平原,视野开阔,总不能遮挡,想来是你集结时被人发现了,故而改道遁走,是被你的计谋给吓走的。” 这话说得,林谦真是个好父亲,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耐很强。 秦钰心中腹诽不已,军事上也能这般溺爱吗? “宁侯怎么会甘愿舍了侯爵?”秦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直接道:“此人手底下有个三五万兵,虽说未必能打过梁王,怎么连战争都没有打过,忽然就撤兵了?” “也许是梁王势大,吓住了宁侯。”刘越出言道:“皇帝当时派出的使者强横无比,直言若有不从者,天威将至,动则族灭。” 秦钰眨了眨眼,他没有听错吧,林青天怎么会突然这么强硬? 转性了? 知道该威胁的时候就该拿出大棒和石头杵在人的脖颈上,方才愿意听话? “回禀世子。”哨兵抬头转向秦钰:“狼兵来了,皇帝给了一万狼兵。” 狼兵? 闻得此言的众人,纷纷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 “你就别给梁王贴金了。”萧万之扶刀嘲讽道:“俺前些时日,和梁王打过,要不是俺们穷,装备不了兵甲,定然要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刘越顿时语塞,也学着陆康模样,干脆闭上了嘴。 秦钰眯着眼,又是这个部队,一万狼兵,就让拥有着几万大军的侯爷想也没想,主动赤裸上身投降。 迟早都得会会这个狼兵。 林牧虽得了父亲的安慰,他扯了脸上的肌肉,勉强维持着世子的风度,追问道。 “本世子的办法已经泡汤了,世子你有什么办法?” “有。”秦钰盎然挺胸:“你们有谁知道江东各地诸侯,还有谁没有收到皇帝派来的使者?” “什么?”林牧期待地看着秦钰,闻得这一番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怔了怔。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秦钰也不遮掩自己的意图,他还真不信了,江东五六个诸侯,总不能全部都像宁侯这般没有半点血气与傲骨吧? 一个弑父的君王,一个只会折腾人的君王,真不可能全部人都愿意屈服他吧! “本世子知道你的意思了。” 就在众人为了这一句直白粗俗却又精辟的一句话感到震惊时,林牧率先反应了过来,轻笑一声。 “本世子倒是知道,温侯那边地势偏远,皇帝派去的使者又被一群流寇抓住了,耽搁了好些时日,现在也不曾放出去,若是现在派人赶路,抢在皇帝使者面前,还来得及。” 秦钰刚想要应答,却被林牧抢先了去。 “可使者的名义,怕是温侯不会相信。” “怎么说?” “温侯此人性情孝顺谨慎,是大江南北有名的孝子,昔日在王侯宴饮上,一代侯爷偷拿了人家的荔枝,就是为了给自己母亲尝尝。” “他为人好面子刚烈,不比宁侯欺软怕硬,也不是云中侯那等混吃等死,毫无进取之心。” 林牧沉吟片刻,复又继续道:若是皇帝前去招降,还说出狂言,定然是要被打出去的,毕竟昔日皇爷……先皇对皇帝不薄,却落得身死的下场,实在为儒士所不容。” “若是普通使者,他又觉得掉份了,兴许也不会待见。” “原来如此。”秦钰笑出了声,林青天多行不义,果然现在就开始遭报应了,自家派出去的使者被人绑了,几天了都没有个人去救,旋即收敛了笑容,正色出言: “那便明日启程,本世子亲自去会会这位性格鲜明的侯爷。” 此言一出,大堂之内,几乎人人色变。 “世子要去吗?”莫说对秦钰武功不了解的萧万之,就是跟在秦钰身边知根知底的尹文和等人都开始慌乱了起来。 秦钰的武功是一等一的厉害,在场的大部分人其实都知道,就是以一抵百,也不会耗费秦钰太多的精力。 问题在于,今时不同于往日,昔日他们与秦钰要么敌对,要么交情不深,几面之缘。 现在他们所有人性命前程全部绑在秦钰身上,一旦有了个万一,他们全部都得完蛋。 万一温侯是个性子烈的,碰上秦钰吊儿郎当的性格,脑袋一充血,就让几万人一同压上,砍了秦钰的脑袋,这可怎么办? 万一那群土匪是群二愣子,搞偷袭呢?秦钰中了招怎么办? 毕竟不少大人物都有死在山匪里的记录。 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冒这个险,便是尹文和迈出一步,大脑快速运转着,想着怎么劝住秦钰。 “本世子若不去,你们去就不怕被绑匪绑了,落得个尸身全无下场?”秦钰憋着笑,当然是在笑那些倒霉蛋使者了。 “温侯是个趣人,若是派尹参军去,定然不会信你,除非本世子前去,便是吓能吓住他,否则你我几人孤悬在江东,成了肉中刺眼中钉,再来求援,那可就麻烦咯!” 尹文和犹豫了半响,最终不得不承认,秦钰是对的,用他打交道的方式,温侯十有八九不待见他,甚至会嫌弃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至于那群山匪的底线,那就更不可能推测了,就是萧万之水匪出身,也不敢拍着胸脯表示能够吓住他们。 于是秦钰再一次压住了所有人的意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士族的担忧 且不说秦钰那边如何连夜渡河,说服魏王以及手底下十来个军将,一同联合起来对抗皇帝,生硬地捏造抗秦钰联盟。 南阳城内,一直养伤南阳城新任统领的张德,正在处理一些来自下方送上来的文书和琐事。 没得办法,谁叫世子为了震慑魏王,将大半人员全部都带走了,刚刚打下的南阳,很多事务都需要人处置。 淮南军的安排? 一天吃的粮食要不要改变? 一旦发生扰民抑或是仗着身份欺辱南阳城百姓,那该怎么办? 世子招揽贤才的布告一发出去,惹得不少人跑来了南阳。 他们的安置问题和安全问题,是不是皇帝或者其他诸侯派来打探情报的,修复码头,加固城墙,等等这些事一件都不能忽视。 可是能够处置内政的人,要么跟着秦钰走,要么就是不够资格,挑三拣四了好一会儿,内政就落到了他张德头上。 毕竟秦钰一走,也不知道要走第几天,这些事必须要有人摸清楚,并对此做出一定安排和对策。 张德用着能动的右手,翻开一张文书,一张巴掌大的信纸,只有两个字。 “子嗣。” 子嗣? 张德手上的笔停顿了,他们这些四五十岁,半只脚都快要踏进坟头的人,怎么可能还在为子嗣操心,多的类似刘越,三房小妾,五个儿子,两个女儿。 少得类似尹文和,虽然只有一个老婆,没有讨小妾,可孩子也有十来岁了。 还能有谁? 忽然,张德扔下了笔,仰头稍一思索,很快得出了答案。 是世子,结婚一年,老婆和小妾都没有一个孩子。 要知道秦钰想要争名夺利,走到最高的权力大堂中,必须提前有个子嗣,以确保秦钰权力的根基。 张德目前没有资格去干涉这种大事,便随手扔在一旁,又揭开了一封文书,待到他看清文书上的内容后,他怔忡了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 文书上写着的是几乎将男人踩在脚下的内容,世子早年结婚,身边有五位姝丽,却不曾有过孩子。 莫不是没有子嗣,是秦钰不能生。 这话说得张德干脆将文书全部撂在大营内,这不是他该管的,也不是他能提能管的。 世子此时年纪不过二十一岁,正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好时机,却没有一个孩子,别人像秦钰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有一男半女了。 世子妃与世子结婚了一年有余,没有孩子,倒是能解释得出来,因为提防皇帝,后来又与世子天各一方,面都不曾见上几次,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但是身边几个女孩在侧,世子仍旧没有孩子,莫不是…… 张德不敢想,只能用汉武帝二十八岁才得了一个孩子安慰。 旁边伺候研墨的护卫忽然嘟囔一句。“世子怎么连个孩子都没有?难道是女人不够?” 女人不够? 张德眯着眼睛,瞬间精神了起来。 那护卫似乎感受到了张德的兴奋,低声道:“将军,俺听说世子没有儿子,要不你……” 送个女儿给秦钰做老婆? 张德主动脑补了男人没有说完的话,这倒是符合了他的心意。 世子来无影去无踪,没有可以久待的地方,总不能张德一个武夫舍了职位,跟随着秦钰乱跑吧? 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如果不跟着秦钰走,随着秦钰的权势日益增大,身边家世好,天赋强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谁还记得南阳城内一个小小的张统领? 于是乎,张德就开始琢磨怎么顺利成章的送一个女子给世子,万一他女儿给世子生了个长子,那他和世子的关系岂不是绑定了? 而且军中已经开始传播不端流言,如今南阳城宵禁已经解了,保不齐就有小人四处传播这些消息,给世子抹上污点。 这件事很重要,张德一通瞎想,便有了主意。 还是得做个样子,万一呢? “报!张统领,有南家、何家等豪门大族求见。” 张德回过神来,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空,南家、何家都是南阳的本地大族,颇有家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难不成要撺掇他造反,反了世子?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毕竟南阳本来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如今云中侯死了,唯一可以依仗的权力没有了。 要是真想来巴结世子,不应该在战后几日便来了?怎么如今拖到了世子已经离开,才来? 脚步声打破了张德的思路。 “小的参见张统领。” 侯府门大开,十来个人身着素白的棉服,头戴着蓝色或黑色头巾,一水的人挤进了张德所在的厢房内。 “你们来此何事?”张德紧了紧皮子,手悄咪咪地摸上了搁置在案几上武器。 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些鸟人开口撺掇他造世子的反,他会毫不犹豫地砍了这些人的脑袋,并挂在了城墙上。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让那些人都好好瞧瞧,什么事不可做! “统领!”一个穿着稍微华贵一点的鼠须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小的是想来求您一个事?” “什么事?”张德眯眼,手里的刀刃迫不及待地想要吸血了。 “恳请张统领引荐。”鼠须男人双手合十,轻轻一拍,一排容貌昳丽,脸色肤白如雪的女子踩着金线绣得鞋信步走来,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你们干什么?”奇怪的是,面对身材曼妙的女子,张德如临大敌,他直接跳了起来,环顾四周,脸色黑得如锅底,大声质问道:“怎么好端端给我送这么多女人来?” “不是给统领送的。”鼠须男人捋了捋胡须,淡淡道:“是给世子送的。” “小的听闻世子尚未有过子嗣,又有人传言说世子是要建立一个伟大的王朝,故而小的便将女儿献出。” 张德挑了挑眉,看来不止是军中,便是南阳城大街小巷都传着世子不能生育的不端传闻了。 这些人说得倒是好听,摆明了是在担忧世子走了,无人能够控制住军队,那些不听指挥,全副武装戴尔军队会轻松冲进他们的家里去,抢走了他们的财货,弄掉他们的性命。 不过好在,在这一刻,豪族和他张德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张德毫不犹豫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第二百七十七章 投其所好 八月十六日。 正是秦钰准备启程的一天,然而就在秦钰一行人翻身上马,背负着包裹,打算轻装简从,直接一路驰行后,敢在林青天派去的使者之前,联合温侯一同造了林青天的反时。 秦钰遇到了南阳城派来的使者,使者呈上一封一日未见的张德张将军的亲笔书信,同时送来的,还有十几个豆蔻年华的俏丽女子。 “这是要干什么?”天色微微露出鱼肚白,正是睡觉的好时候,然而此刻修葺完善的码头前,一只巨大的船舰上,无数人举着火把。 十来个容貌昳丽的女子缓缓走下船来,惹得不少早早爬起来的渔民,以及彻夜未眠的众人惊诧不已,就是秦钰本人在粗略扫过女子的身段后,不由得惊诧道。 “张将军是想。”使者虽然觉得无奈,却是碍于张德的威严,严肃道:“世子刚刚攻下南阳,南阳城中百姓第一次见到了世子,所以很多人都在关注世子的行动和举止。” “世子忽然离开,惊得当地士民人心惶惶,还望世子给个交代,以免恐惧扩大,引发出不必要的慌乱。” “??本世子不是示意你们放开宵禁了吗?”秦钰怔愣片刻,立刻回过神来,厉声质问道:“半日不在,他们是抢劫了还是抢掠了良家女子?” 淮南军的军事素质摆在哪里,秦钰本来就没有想过一天两天就能将这支从骨头里烂掉的军队救得回来。 那日凭借着攻下南阳的威望,以及他的铁血手段短暂的摁住了,没想到半日不到,便原形毕露了。 秦钰勃然大怒:“张将军管教若严,怎么将这十几位女子送到我手中?” “张将军的意思是……”使者头皮发麻,脑袋垂得更低,可是语气却是严肃:“将这些女子尽献给世子,以安士族的心,这些女子并非是抢掠而来,而是南阳士族商贾赠与世子的宝物。” “本世子离开南阳不是这个意思。”秦钰瞧见十来个女子全部下了船,施施然地朝他行了个礼,颇有些无奈。 “张将军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前些时日本世子与张将军一同分发赏赐,每日与本世子的妾室温存,何时说要纳女子了?” “到底是张将军想要帮帐下人婚配,还是故意打着本世子的名义,故意闹腾着为自己收纳妾室找的名头?” “断不可能是张将军为了寻妾室找的由头。”使者辩驳道。 “哦?”秦钰气急,言语间免不了阴阳怪气:“还能是什么?天下乌鸦一般黑。” 要知道淮南军中高级军官,三房小妾都是少得了,就只有张德家里只一个妻子,男人嘛总免不了谈论女人、军事、政治。 如今张德率领兵卒拿下了南阳城,这可是杯烈酒,心性定然心高气傲,忍不住学着其他人一样,娶个三四房小妾。 “不。”使者涨得脸色通红,直直跺了跺脚,期期艾艾道:“张将军惧内,断不可能纳妾。” 此话一出,秦钰不由得失笑,笑归笑,却仍旧看向陪着他身侧随行的刘越和尹文和。 刘越心领神会地走到了秦钰身边,低声道:“张德惧内,是事实,军将内都知道得。” 尹文和也随着耐心与秦钰解释。 “想来是世子忽然要走,又不曾打扰百姓,惹得大家观望心忧,担心世子忽然离去,会控制不住淮南军,造成生灵涂炭,又听说世子多日与女子厮混在一起,便想着投世子的好。” 这话,尹文和当然有所保留,远远不止这一个,更是因为秦钰用实力证明了他的能力,士族们故意派人拉拢。 秦钰虽有女子作伴,可是这些年来,无论是世子妃苏婉,还是护国夫人慕容雪薇,抑或是沈易的宝贝女儿沈茹,前朝公主翠欣,暗卫红羽,五个女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 即最重要的子嗣问题。 自古嫡长子继承制是根深蒂固的,立长不立贤。 毕竟男人嘛,孩子总是容易获得的,多了必然少不了争斗,可怎么避免争斗呢? 选贤? 什么是贤? 评定标准是什么? 众说纷纭,徒惹得兄弟嫉恨反目,扰得朝廷慌乱,做不了实事,甚至酿成祸乱,也不是没有,汉朝八国之乱摆在那里呢! 嫡长子是唯一的标准。 只要其中有一个女子能够诞下秦钰的嫡长子,那么就意味着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基本上没跑了。 其实尹文和也是想过这个办法的,虽然他没有女儿,但是有侄女,有远方表亲,奈何迟迟找不到机会,还担心遭到了秦钰的厌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熟料,张德和南阳士族抢在他前面,给他做了个演示。 秦钰闻得尹文和的耐心解释,干脆低头和尹文和讨论了起来:“把这些人打发走,别耽误本世子的事情。” “不。”尹文和摇了摇头:“世子,即便你不愿意,必须得安了他们的心,士族一心忧,便少不了做出傻事。” 秦钰了然,也不在废话,勒马上前,尽可能压低声音,控制语调道: “小娘子们,并非是本世子不喜欢,而是本世子事务忙碌,常常如同今日这般草率急促,做得都是些掉脑袋的活计。” “侯府内大半留给了军官,您们若是住了进去,对名声不好,你们年轻,大好年华尚在,何不寻一富贵人家?” “既然来了,本世子便给你们做个主,不愿意留下的便归家去,愿意留下的,便在驿站,容本世子几日,待到回了南阳,再给你们指个好婚事,你们看如何?” 这话说得清楚,有三两笑声传来,也有忐忑不安地质疑声传来,不过更多的是沉默,沉默就意味着默许。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心思,秦钰便当她们认了,登时便让人做好安置的厢房,并派出将领亲自护送她们入了驿站。 这桩破事方才解决了,等到秦钰回头,身后面色黑沉的女子气色稍缓。 “放心。”秦钰安抚道:“有你们几个,我秦某人平生足矣。” 沈茹啪得一下,轻轻打在秦钰肩头,其他女子面色如同晚霞般绯红绚丽。 第二百七十八章 子嗣问题 且说,十来个如花般美丽的女子送到秦钰面前,却被秦钰亲口以事务繁忙口头上打发了,按理来说,就该立即启程去了温侯。 然而秦钰却慢悠悠地骑在马上,微微侧头,眼睁睁地瞧着一半女子在女仆和丫鬟的拥簇下爬上了船只,顺着原路返回。 另外一半自愿留在江南,身边的女仆和丫鬟细心伺候。 秦钰及其周遭的文人参军以及准备将等等,都杵立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因为这牵扯到了很多敏感的地方。 譬如子嗣、世子后宫的和谐,这不是他们该掺和的事情,唯一能谈及到的便是子嗣问题。 可世子没有子嗣,总不能跑过去说世子,你没有孩子,赶紧过继一个孩子立为继承人吧? 他们是疯子吗? 秦钰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怕什么呢? 迟早会有孩子的,不过现在能做的,便是隐隐地提醒世子,是该要个孩子了。 既然是要成就大业的野心家,那么拥有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是理所应当的。 而这个催促,却是在张德等人的操作下完成了,那他们能做的只有沉默。 待到女人们各自骑上马背,秦钰随手指着一女,点给了李修文,李修文当即翻身下马,跪地叩首感谢。 秦钰骑在马上又随口问询道。 “军中还有哪些人尚未婚配,抑或是家眷较少的?” 李修文仰着头,瞧着秦钰越发坦然的帝王气,老实道。 “臣知道,有七八个,待到军中,臣自当奉上名单献给世子。” “这事差不多完了。”秦钰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去寻个好人家好生待他们。” 之所以找李修文这类文人,是因为文人多半体面,鲜少有动不动折磨女人的习惯。 武夫则不一样,他们见惯了生死,兄弟的头颅掉在脚边,同袍的断臂落到脚下,鲜血无比的惨烈情形逼得人几乎丧失了一切情感。 偏偏他们又是充满着攻击性的,稍有不如他们的意便是动手动脚,人家正儿八经的黄花闺女,送过来要是给人糟蹋了,岂不是悲剧。 “上马吧!” 奇怪的是,秦钰似乎无意追究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既没有派人去问责张德,也没有说些其他事情。 这倒是令和张德明面上算是同一阵营的尹文和松了一口气,毕竟干涉世子的后宫,只会画蛇添足,给人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惹得身后那几位羞赧女子报复,吹吹枕边风,他们底下人可有得受了。 秦钰勒紧马头,掉转了方向,朝着温侯所在的明州奔去,其他人抽鞭急忙跟上。 尹文和匆匆忙忙追上,却忽然发觉在场的人,除了驻守南阳,刚刚惹出祸患的张德,基本上是淮南以来的班子核心。 像强行给世子塞人的荒唐事迹,简直就是可笑至极,世子为什么没有追究呢? 怀揣着心中的疑惑,紧紧跟在秦钰马屁股后面。 待到行到了天明,寅时三刻,天色已然大亮。 秦钰行至一条小溪,松开了缰绳,放任马儿在溪边饮水,一只鸟儿跳在一块巨石上弯腰饮水。 他一身黑色常服,轻巧翻身下马,惊得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去,然而无人理会鸟儿的动作。 一同下马的文人参军和武将,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秦钰的身影映照在清澈的溪水上,秦钰面色如常,负身而立。 “尹参军,你现在地位比朝堂上的丞相差不了多少,你来说。” 尹文和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上前俯身道。 “世子,你想说今日之荒唐还是……” “怎么说服温侯投入本世子的门下。”秦钰微微侧头道:“这应该是你最擅长的事了?” “是!”尹文和深呼吸了几次,方才平复了心态,开始发言道。 “世子,那温侯吃软不吃硬,先用武力威胁,吓得他不敢反驳,然后世子大可以天下百姓劝解,又言天下百姓可安,温侯与其老母也能享受天伦之乐。” “有理!”秦钰抚掌夸赞道:“南阳的事,你怎么处理?应对皇帝和各大诸侯?” “既然要作战,那必然是选拔有能将领,储备粮草。” 尹文和迟迟没有等到秦钰的质问,便当作逃过了,放声扬道。 “南阳一战,所损耗的米粮超乎臣原本的计算,如今想要筹备到粮草、钱帛,必须得寻一些妥当的军州,抑或是商人直接买入.” ”倘若是来得及,未尝不可从辽东调集军粮来此,这是其一,其二是避免两军的争端,减少军中粮食损耗。” “一是开源,二是维稳,这都不是一月两月能够做到的事情。”秦钰负手微微侧头,不咸不淡地夸赞道:“尹参军果然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 “世子谬赞!”尹文和头皮发麻,却还只能摁住心思继续道:“不过是粗疏之见,曾从书中阅读过,不急世子的总结。” 这话倒是真的,维稳和开源直击灵魂,换成其他人来,没有几个说得出这样的话语,可见世子早有准备,兴许连怎么打败江东诸侯联盟的法子都想明白了。 “我也不过些许粗疏见解。”秦钰闻得此言,心中虽有些飘飘然,可是他强压情绪,复又质问道:“还有三四吗?” “有。”见到秦钰像是没有将先前的尴尬事放在心里,尹文和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其三是作战的士兵,可征用南阳青壮,那日云中侯搜刮南阳城时,不少百姓家破人亡,这类人无牵无挂,有多少钱帛,就干多少活.” ”只要不越过底线,基本上会是天底下最骁勇善战的士兵,其四是在每个军营里设置一个监督的职位,譬如镇抚使什么的,好教得了势的武人知道,不可有过分举动。” “好!”秦钰继续捧场道,又添了一句:“若是张德刘越、萧万之等人行径放肆,又患上了老毛病,大可告知于本世子,本世子绝不会徇私枉法。” 这一番对答,不少人满意觉得世子还是没有被武力带来的强大实力冲昏了头脑,愿意设置一些事情来阻碍武人势力扩张。 也有不满意的,觉得秦钰还是往重武轻文的歪路子上越走越远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见微知著 “世子明鉴!”尹文和急忙奉承道,这话很对,因为刘越、萧万之等人跟着秦钰的时间很短,无法预估在某些情况下会不会叛逃,有个提防总归是好的。 然而,这位秦钰门前第一文士的尹文和,心底暗暗希望世子早些赶路,赶紧走,他心虚得很。 又一次得了尹文和的奉承,秦钰面色不变缓缓道:“本世子要说一件无关的小事。” “世子!”出乎意料,发声的不是紧张得满头大汗的尹文和,是刘越。 “快些走吧!万一皇帝的使者说服了温侯,情势便变得十万火急,既然是小事,便不要再浪费时间去讨论可好?待到回到营帐中,世子大可寻到罪魁祸首。” 其实当秦钰说到闲事的那一刻,众人便明了,世子是要来算账了,算忽然送来女人的帐。 一路上,尽管秦钰脸色平静,心态平和,可跟着秦钰这么久,多少也能摸得清秦钰的心思,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很多人都想拿一些典故劝劝秦钰,奈何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够大,简单的来说,就是他们的身份不够格,越过了高阶领导,很有可能惹得上面人不高兴,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说小也不小。”秦钰话锋一转,忽然张嘴道:“文武内斗,官吏隔绝,只不过本世子尚未登基为帝,影响目前不大而已。” “但是损害的目标,是一致的,欺负本世子一心埋头打仗,对于庶务一窍不通,不是吗?” 此话一出,吓得众人心慌不已,这个名头可太大了,幸亏只是野外的闲谈,若是在朝堂上,足够要了本人以及三族的性命。 “臣惶恐!”尹文和也不解释,直接撩开下摆,俯身下跪,跪在满是小石头的沙滩上。 “惶恐?不见得吧!”秦钰垂着眼眸,冷冷道:“你也知道,你是臣子?” “倘若本世子为皇帝,你们是不是也要用这个法子继续糊弄本世子,往本世子的床榻上继续塞人?” “本世子的床榻上都管不住,那国家大事,是不是想方设法通过各色各样的把戏阻拦,将症结放在原地不管不顾?把本世子当瞎子聋子对待?” “世子!”这会儿,不止是尹文和,刘越、李修文二人也齐齐跪倒在地,凄声道:“我等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秦钰握着拳头放在胸前轻轻晃悠。 “本世子一人来到淮南,单打独斗创立的班子,人员紧缺,所以本世子并不在乎人才的出处和来源。” “汉朝的察举制,九品中正制,什么好用什么就用,想来不久的将来,做官升迁的速度,远胜寻常时期,待到本世子一统了大夏,宰相之位便是从中挑选,此等前途算不算得畅快?” “当然!” “是!” 刘越、李修文俯首应答。 “既然如此,何苦招惹些是非来?” 面对秦钰周身冷得如冰山的逼问,尹文和结巴了一下,复又继续道:“世子!现实如此,世子既要成为了天下至尊,子嗣问题必须有个下落。” 子嗣? 尹文和直白的话语,戳破了秦钰以及身后女人的窗户纸。 慕容雪薇羞赧地别开头,红羽冷着俏脸,藏在头发里的耳朵隐隐通红,沈茹大咧咧的性子,被这一句话逼得哑口无言,闭着眼睛不敢看秦钰。 翠欣面上还算勉强维持的风度,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死紧。 她们不是不想怀孕,可是秦钰太忙了,很多时候两三个月折腾一次,一次三个人,这叫她们怎么怀? 至于世子妃苏婉,还在辽东,为秦钰操持镇北王府上上下下的家务事呢! 怎么可能会怀孕? “尽管世子春秋鼎盛,却不可能忽略。”尹文和硬着头皮强调道。 这本来是秦钰的家务事,可是子嗣问题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他们身为臣子,是绝对不能忽略的。 再退一万步说,万一秦钰不小心薨了,抑或是遭到了重伤,镇北王府唯一的传人,只有秦钰,倘若秦钰还没有后代,秦钰心中的宏图霸业到底该怎么办? 他们这些臣子呢? 全部身家,加上九族的性命和前途都搭了进去,绝不能说临时反悔的。 说到底,就是秦家这几代门丁稀少,整整三代人,都抵不过别人一代人。 可以说是为了秦钰拼上性命,也可以说是为了征服大夏,战死在了战场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此轻率的死去。 一时之间,小溪边上有些安静,只有溪水潺潺,安静地有些可怕,却不是尹文和等人不干正事,想着从歪门邪道上搞事情,而是因为秦钰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特殊。 这次质问有些无理取闹了。 “本世子知道了。”秦钰恍然,这些确实是有道理的,又不是上辈子不婚不育保平安,这辈子他最次都还有镇北王王位继承。 通俗点说,秦钰所依仗的初始资本,就是这具身体的血统。 依靠于此,名门贵族、落魄贵族、寒门人才萦绕在他的身边,拥有可以直接指挥军队的权力。 这就是投胎投得好最大的优势。 一旦他没了,几乎就等于这些人的命根子全部都完蛋了,甚至会出现有人打造着镇北王府的旗号去收拢溃兵,将他辛辛苦苦寻觅来的人才一网打尽。 所以秦钰在想通了他们的心思,便也不想继续追究。 “本世子今日在码头那段话是真心的,本世子一心想着成就丰功伟业,却也不是那等宋仁宗,连个儿子都没有,将皇位和成果全部都送给别人。” 匍匐在河滩上的众人不管信还是不信,反正得了秦钰的承诺,最起码,他们关心的子嗣问题基本上引起了秦钰的注意。 他们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其余的全看世子本人的厉害了。 “起来吧。”秦钰翻身上了马,吩咐道:“你们有谁清楚哪一条路通往温侯最快?” “臣有地图。”尹文和干净利落地爬了起来,扫了扫裤腿上的灰尘,又揩了揩手,便从衣领里掏出一张纸。 第二百八十章 忧虑 八月底,正值晚夏,这个时候的江东之地,大雨席卷着台风忽然从南到北裹挟而来。 这让割据了一座城池多年的诸侯温侯温平又一次睡不着觉,拢着满腹心思,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婢女的伺候下,身穿一身严实的甲胄,手中紧紧握着刀刃。 他站在屋檐下,豆大点的雨滴啪嗒啪嗒落在青瓦石上,很快又被轰隆的雷声盖过。 雨点裹挟着零星灰尘扑打在脸上,温平却如同木雕般一动不动,他双眼无神地瞧着亭台楼阁中缥缈的雨点拍打着他精心养育的花朵,幽幽地叹了口气。 说实际的,此刻温侯无神地望着花朵在风雨摧残下的凄凉景象,仿佛看得是他自己。 在轰轰烈烈的大势下,他精心积攒多年的领地即将如这些艳丽的花朵般被摧毁得只剩下了残肢断臂。 莫说醒着,便是梦里,竟是林青天这等大逆不道荒唐的皇帝,踏破了池州,大肆屠戮的场景,也就是因为这一件事,让他从半夜里醒来,却迟迟无法入睡。 难熬! 平心而论,此刻站在屋檐下被风吹雨打个不停,然后望着破败的花朵陷入沉思的温平,他心知肚明,林青天派来的使者是怎么被流寇给抓去的。 流寇怎么敢抓天子的使者?无非就是有人小小的诓骗流寇,说有一行人携带珠宝和各种值钱的玩意经过某一地,再将流言散播出去。 那么多人呢!总有一些要钱不要命的去干,果不其然,事情如他所想的发生了,使者被流寇抓了,温平也派出了一些人装模作样的去找找。 谁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还真让人找到了,怎可如何是好? 若是寻不到,这事装聋作哑也就过去了,反正他这地方比不得南阳、皖州,就是一穷沟沟里的诸侯。 林青天和秦钰不对付就不对付咯,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跟他和他母亲有什么关系,他就想好好活着,快活一辈子,孝顺完母亲,其余一概不管。 忽然搞一个联盟,硬生生将向来不对付的人黏合在一起,面对的还是秦钰这种立下不世之功的狠人,他看起来像是蠢货,却不代表他真的是蠢货。 且不说大夏的地盘,被多方诸侯割据多年,双方互看不对眼的事情太多了,一旦打起仗来,便是无数青壮的死亡,造就无数的孤儿寡母。 就说他自己,想当初,他还是小孩时,依稀见过几次先皇,是个温吞又有些懦弱的年轻男人。 治国上,平心而论,没有大错,也不出彩,要说唯一的错,就是立了林青天为太子,结果身首异处,死相极惨。 得到了先皇被害的消息,温平特意率领了三万精兵,准备擒王,将龙椅上那个不忠不孝的混账东西拉下来。 可是周边的诸侯按兵不动,不动也就算了,毕竟人都有私心,然而他们非但不干事,还要想方设法阻拦他。 三万人的军队,粮食、辎重、甲胄几千里行军下来,这些吃穿用度便是一个天文数字,中途还要遭受各大军将的阻拦和嘲讽。 怎么擒得了王?温平思索再三,便放弃了擒王的想法。 如今林青天已经把控了大夏多年来的兵权,又贬斥了朝中大臣,金碧辉煌的大堂上,成了林青天的一言堂。 就是再去擒王,也只不过将自己多年来的经营葬送,后来他只想和自己的老母亲在城里好好过活就成了。 偏偏林青天不放过他,这圣旨一到,他怎么接受? 不接受,全家倒霉,接受,又觉得丢人现眼,良心上过不去。 温平颠了颠手中的剑,也说不定林青天是故意打着联盟的名义来暗杀他的,于是乎这些日子,温平床头总是搁置一把剑刃,以防万一。 造反? 温平心底窜出个想法,很快就被掐灭了。 狗皇帝不要脸,将自己老子杀了,一个碑也不给立,却是坦然的接受了先皇的资源,狼兵、宝藏,几十万陈兵在侧,除非是母亲没了,他也不想活了,否则绝不会做这等傻事。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纵横千里的年轻小伙了。 林青天此人心毒口毒,喜怒无常,一心钻研权术,又有着前辈留下来的丰厚基业,倘若反抗,他所在的城池,便一定会被屠城。 唉! 思索了半日,温平依着栏杆望雨,无数思绪化作一声轻叹。 打不过! 脾气再硬,也硬不过拳头! 可…… “是谁?”一声苍老虚弱的声音响起,引得温平下意识一慌,拔刀相对,待到雨水渐渐停歇,温平方才从朦胧中那一点点微光中辨认出来人:“娘!” “平儿,下雨天不回屋睡觉,怎么还在外面举着剑柄淋雨呢?”今年七十岁的温母看到自家儿子举起的剑,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却还是蹑手蹑脚提着灯笼来到温平身前。 “娘!”温平收拢了剑,起身扶住母亲,转头便开始呵斥一旁的婢女:“你们怎么干的活?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让她出来。” “侯爷饶命!”婢女们立刻跪倒在地。 “别别……不是她们的错。”老太太紧紧握着温平的手,连连摇头:“我睡不着,半夜起来摸索着来看看你,你为什么还不睡?” “唉!娘,现在是关键时期,我怎么睡得着?”温平想起明日即将到来的天子使者,脑壳疼得要命。 “是在为皇帝的旨意担忧?”温母捏着袖子给自己儿子一点点揩干净脸上的水渍,关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只是皇帝!”温平摇了摇头:“南阳那边也有,镇北王世子打下了南阳,统一江东之地是必然的,这些人都惦记上了咱们脚下的地,手里的兵。” “别动!”温母捧着脑袋揩了揩额角:“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打,打不过就继续跑。” 话是这么说,可温平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老母亲,河床般层层叠叠的皱纹,花白的鬓角。 他年轻大可以跑路,可是母亲年纪这么大了,要是有什么大的奔袭,怕不是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娘,你放心,只要儿子在绝对不让你受苦。” 第二百八十一章 侯爷的小九九 “平儿。”温母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好大儿,忍不住说出了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如果皇帝注定要咱们娘俩的性命,咱们该怎么办?” “不会!”温平拦住母亲的手,自己捏着袖子擦着脸面,遮住眼里的惊慌,语气坚定,重复着那一句无力的拍打:“只要儿子的大军在,任谁都奈何不了咱们娘俩,总能过上好日子的。” 温母一边拧干衣袖,一边欲言又止,神色悲痛。 她虽是一把年纪了,却也不是没有读过书,不晓事理的老妇人。 当今圣上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那就说明最起码前任太子,当今皇帝手里能够把控着禁军,手里的大部分军权把的牢牢的。 否则即使圣上再也怎么道德败坏,不为人子,也动不了先皇。 狼兵的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京城大部队又全部掌握在皇帝手中,这怎么打? 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 “母亲,你在想什么?”温平似乎是察觉到了母亲的低落,干脆解了兵器,柔声问道:“莫不是哪个嘴上不留德的,在母亲耳边说了些什么?难道他们还不知晓本侯的手段?” 闻得最后一句,温母顿时便摇了摇头,她的儿子手段狠辣是见识过的,如今饶是温平脱了盔甲,舍了剑柄,也挡不住他的戾气。 心下一惊,赶紧劝慰道:“母亲又不是傻子,你可是我的心头肉,怎么舍得儿子日日夜夜烦闷,我想为儿子分分忧。” 温平面色稍缓,却又握着母亲的手轻轻拍打安抚道:“母亲勿忧,儿子自有办法。” “快些回去吧。” 言罢,这位雄踞云州多年的侯爷,弯腰持刀,转身去了大堂,那是专门议事的地方。 且不说温母到底是怎么担忧自己的宝贝儿子,温平出了后院的厢房,转入了议事堂,迎面走来就是他的心腹。 “怎么样了?”温平信步走入了大堂内,抖落了衣服上的雨水,语气却是不善,再没有了先前母亲面前的柔声细语。 湿漉漉地青石板上,全副武装的首领当即单膝跪倒地上,俯身复命道:“侯爷!好教侯爷知道,那群流寇无能,一个使者借机跑了,忽悠着旁边的村民追了过来,方才逃出生天。” “我们赶到时,三四个土匪被打死了,其他的七七八八逃,只割了几个脑袋当作惩罚,抓了两个活口,恐怕使者质问时,少不了麻烦。” “皇帝那边还有什么动静吗?”温平急促道。 “暂时没有消息。” “废物。”温平心慌意乱,他握着刀把,张嘴就呵斥道:“探听了多日,竟然没有任何消息,养了你们做什么?” 饶是他在母亲边上装得再好,再冷静,可要真碰上林青天,心虚得犹如空中气泡,一戳就破,彼时在母亲面前还能压抑住,如今又受了下属的气,登时便勃然大怒。 “莫不是见着了南阳城破,起了异心,想要投奔皇帝或者是镇北王世子?” 众人心知这位主子性情爆裂,嘴上不留情,这些时日受到皇帝和南阳城破的刺激,言语上越发刺人,无奈下只得装聋作哑,硬吃了这次亏。 见到这些人个个低头,一言不发,温平抽出了刀刃,竟然生出了一些胡乱心思,想要胡乱砍杀,好在他勉强冷静下来,一刀砍断了桌角。 焦虑、恐惧、愤怒仍旧无处发泄,冷冷地睨着对方。 “侯爷!”首领抬头张口露出两颗虎牙,与那张粗狂的脸极其不相符,小心翼翼道:“镇北王世子来了江南。” “来江南?”温平微微眯着眼。“他来江南做什么?分发战果,向周边人炫耀?” 等等! 温平恍然大悟,他们现在是在讨论怎么面对皇帝用权力和军队东拼西凑凑出来的联盟军队。 秦钰虽然强大,皇帝也不差啊,还有几百年的林氏招牌为他打底,两相争斗,未尝没有可能他自己上位当了皇帝。 “快!”温平双目发亮,语气急促,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暴怒:“叫准备将以及以上的高级军官过来,本侯有要事相谈,如有拖延者,罚军棍三十。” 习惯了温平喜怒无常的毛病后,他们也见怪不怪,领头揩了揩来时溅到脸上的雨水,转身出了大堂,免得在堂中逗留又惹得温平暴怒。 一炷香后,正是三更时分,早早熄了火,一片黑暗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挤得犹如一座菜市场。 温平手底下十万部队里,挑出来最精锐的部队统制,以及他直属的左军前仆后继地来到了会场内。 尽管正是睡觉的时间,他们却无所谓,因为习惯了。 自打秦钰攻下了南阳城后,温平隔三差五就招他们来一次,等到皇帝派来的使者被人给扣住了,温平脾气更是暴躁,那天更是上马强行闯入军将的家中,讨论对付秦钰和皇帝的事宜。 虽然有些疲于应付,但是他们都有个心理准备。 从军嘛,哪里有准时睡觉的,就是睡着了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温平直属的中军部队统制刘洪,一手环抱着胸膛,有些不耐,他对于温平偶尔发发神经,还能忍受,可是这十来天都是如此,他有些扛不住,忍不住嘟囔两句。 “侯爷!莫不是有人攻城了?” “攻城?!你是巴不得老子死得快是吧?”温平阴恻恻地刮了一眼刘洪:“秦钰去了江南。” “去就去呗,腿长在他身上……”刘洪恍然,便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虎牙糙汉也是愣住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在那一刻明白了温平的心思。 “侯爷是想……” “本侯是想得利,干脆答应了皇帝的要求,又写文书通告秦钰,撺掇两家争斗,闹得元气大伤。”温平干脆抢在他们说话前,缓缓道。 “本侯请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计策?” “天亮之后,皇帝的使者就要到了,快些弄些主意。” 场中一片寂静,武将们对视一眼,颇有些无奈,这不是他们该掺和的,就是要掺和也得是幕僚。 “报!侯爷!镇北王世子派来使者。” 第二百八十二章 动则九族灭矣 “使者?” 温平微微眯着眼,秦钰虽贵为镇北王世子,怎么会用使者这一称谓,莫不是想直接戳破最后一层破布,直面皇帝林青天? 一龙一虎的争斗,免不了要拉扯些虾兵蟹将的。 虽然被自己评价是虾兵蟹将,颇有些恼怒,但这倒是符合了他的心意,于是温平没有过多犹豫,挥挥手示意他们快些前来。 此时天色晨光微曦,天边的乌云方才消散。 一个身着身形瘦削如竹竿的青袍男人信步走入其中,正是那秦钰身边第二文士,江南名士的李修文。 “在下参见侯爷!”李修文杵立在原地,抱拳作揖道。 “李修文?”温平有些诧异,堂堂江南名士,怎么入了秦钰手下,甘愿为秦钰做马前卒,进入早已经挤成军营的寻城。 “听闻你文章卓绝,见识匪浅。”温平微微拧眉,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李修文:“怎么好端端的入了秦钰帐下?” “自然是仰慕世子心中沟壑。”李修文微微一笑,心底却是不免鄙夷,武夫就是武夫,此人除了孝顺一无是处,连最基本的识人之能都没有,若不是运气好,怎么能占据寻城多年? 秦钰是什么人?妥妥的龙凤之姿。 千年来未尝有过的能人,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 这样的人,不好好辅佐,反而去和秦钰作对,那才叫找死。 因此,李修文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主动向秦钰要求,一人单枪匹马来此说服温侯。 “沟壑?”温侯保三望二的心腹,刘洪眨了眨眼:“怎么,有沟壑还来找俺们做什么?他不是前些时日才破了南阳城吗?不应该早些攻下江南,一统江东之地吗?” 言语间的阴阳怪气听得人心烦躁,可奇怪的是,作为阴阳怪气祖师爷的李修文全然不恼,也没有做诗反唇相讥,只是随意一瞥,便没有理会。 毕竟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压倒尹文和,成为秦钰面前第一红人。 “侯爷,镇北王世子派在下来给你带给话。”李修文顿了顿,故意观察了几人的情绪,方才继续道:“世子希望侯爷能够早日与我军联盟一同抗衡皇帝。” 希望? 这是什么口吻? 秦钰那小子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吧?又是使者,又是希望什么的,就算是林青天来了,他也不敢如此嚣张的对他说话。 秦钰厉害是厉害,可区区一个文士就敢如此倨傲地面对他们,鸡仔似的一捏就死。 此话一出,本来就拥挤的议事厅内,一群身高体壮,全副武装的大汉们围在李修文身边。 “秦钰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个甚么?敢对侯爷这么说话?” “砍了他。” “整天砍头砍头的,有什么看头?剥皮吧!” 这些人靠近得李修文都能嗅到经常披甲而没有清洗的衣服馊味,以及刀刃上尚未清洗干净的血腥味。 面对着刀刃折射的凛凛冷光,这位打小长在书堆里,手不释卷的瘦弱白面书生,却在这一刻纹丝不动,面色自若仿佛如街头闲逛。 温平眼神有些微妙,却是微微一笑:“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服我?” “当然有。”李修文挺胸昂然道:“在下是江南名士,世子面前第一红人,世子亲信,只因为你是温侯,便冒着随时被绑匪捆住的生命危险来到此处来见你。” “我本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你反倒推三阻四,是何用意?是觉着自己性命轻贱吗?” “放肆!”刘洪登时变了脸,哐当一声抽出剑鞘,拖着刀刃逼近,便是旁边那虎牙的男人也是黑着脸,摸上了腰间的小锤子:“这是侯府,容不得你区区一个书生来这里放肆!” “书生?在下确实是书生,却晓得其中厉害。”李修文仍旧昂然不惧。 “寻州离皖州不过两百里,离灵州一百里,皇帝一声令下,各大诸侯就有了开战的理由,届时莫说骁勇善战的狼兵前来,就是周围一群诸侯都能将你们吃干抹净,渣都不剩的。” 言罢,他扫过周边一众人等,悍然上前:“温平,你觉得你还有生路可言吗?南阳城牢固还是你一个寻州城厉害?”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全然无声,眼底尽是无奈,南阳城可是出了名的富饶之地,小小的寻州,人少穷鬼多,怎么可能比得上南阳城的守卫? 南阳城十天不到,便被秦钰一举攻破了。 那寻州呢? 五天? 三天? 还是一击便溃败? 众人心中都没有底气,毕竟主帅的差别摆在哪里,他们并非是傻子。 “你……”刘洪脖颈涨红,张张嘴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缓了片刻,忽然又道。 “你们世子要真有本事,派兵来打啊?只会派一个书生来激怒他人,就不怕侯爷投了皇帝。” “倘若不从”李修文心知肚明,这是被他所说的给吓到了,言语间如同孩子吵闹般可笑,他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复又继续道:“莫说皇帝,世子必将率领大军一招覆灭你一个小小寻州。” “三日之内,寻州城必然垮塌。”李修文放声道,旋即右手指指了指旁边的旗帜:“你这旗帜上要换个字了。”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竟然是温字旗。 换个字? 换什么?众人心知肚明,秦字呗。 “狗娘养的,放你的狗屁。”刘洪脸色黑如锅底,再也无法忍受,抽刀便要砍死李修文: “就算秦钰那小子真来了,老子也得砍死你。” “勿动,动则九族灭矣!”李修文手持使节的仪仗,扬着下巴,一脸大气凛然,仿佛为国牺牲的英雄。 眼看着刀刃即将看在李修文的脸上,忽然停了,刘洪手一抖,剑柄落了地。 正是那虎牙首领,他卸掉了刘洪的刀刃,反手转身抱拳道:“侯爷,要从长计议。” 温平脸色铁青,周身围绕着厚厚的乌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修文像是察觉不到似的,仍然居高临下道:“在下是给侯爷一个生路,绝非是空话。” “看座!”温平近乎是咬牙切齿道。 第二百八十三章 冤家路窄 温平发话了,其他人那不敢从的?当即便有侍从扯来椅子放在李修文的身后。 紫檀椅子,李修文一屁股坐了下来,拍着椅背,瞧着叫嚣着要砍了他的刘洪,莞儿一笑。 “倒茶!” 这话却不是李修文所说的,而是堂中明面上官职最大的温侯所说的。 众人惊愕失声,无数双眼睛望着堂中壮硕,满脸涨红的刘洪。 刘洪羞愤难当,壮硕的拳头捏得骨节发白,嘎吱嘎吱作响,他垂下头颅,低头瞧见了刚刚被人打翻了的刀柄,一时之间,愤怒如同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迫不及待的就要出笼了。 半柱香后。 李修文扬着下巴,端坐在主位,接过刘洪亲自倒来的茶,洋洋得意地看着大堂内的一众人。 尤其是刚刚那个给他倒茶的刘洪,气得脸色铁青,看得他心情颇为舒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上好的碧螺春。 舒服! “李参军。”刚刚那个打翻了刘洪剑柄的虎牙汉子,正是堂中的二把手,温平最信任的心腹李午,他仰着头露出两颗尖牙恳切相问。 “刘统领性情急躁,冲动易怒,还望李参军见谅。” “小事!”李修文随意道,又低头抿了一口茶,一脸的享受。 “世子派你来,可是有什么计谋能够打败皇帝和其他联盟军?”温平深呼吸了几次,方才平复了暴怒的心态,语言平淡道。 “倘若是本侯和靖北王世子结盟,那又该怎么处理?本侯以及部下军将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吗?” “好处?”李修文趾高气昂道:“还有什么好处?能保住寻州不被吞并,你在这里做个侯爷,还不够好吗?” 闻得此言,好不容易平息了心情的温平,脑子嗡得一声炸裂开来,锁着野兽的铁链彻底冲开,他冷笑一声。 “那你为何还不去干皇帝,来本侯这里放肆?早捆了我给你家世子让路,岂不痛快?何苦派你一个酸儒文人来?” “若不是世子仁慈,在下绝不干这等差遣!”李修文闻得此言,勃然大怒,掷下茶杯。 “你以为你一口一个本侯,在下就会怕你?你大可守着你的寻州等死,在下决不干涉!世子已经是留名青史的人物,你算什么东西,龟缩于在寻州,也配称为人物?” “你和整个寻州,除了兵,有什么值得世子在意的?就算世子将你们这群人杀干净了,收拢了剩下的兵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话说得直白透彻,半点遮掩都无,几乎等于指着温平的鼻子破口大骂。 温平是他们其中最高的领导,羞辱温平,不就等于羞辱大堂内的所有人吗? 于是乎,堂中几十号人摸刀的摸刀,站起来捏拳头,不在少数,也有人冷冷地睨着李修文,只带温平一声令下,将此人的脑袋砍下来。 “李参军。”李午再度发声,又一次减缓了场中凝重的氛围:“外将有一请求。” “说。” “劳烦李参军涂些黄土,抹个腻子,暂时委屈一下,换一身小厮衣服,外将让你看一看寻州的本事。”李午上前道。 看寻州的本事? 李修文有些懵,本事?什么本事? 要看部队操练,用得着换衣服吗?大营不就驻扎在山上?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疑惑,为什么要好声好气地劝李修文换了衣服,有什么好换的? 尤其是刘洪,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李修文,恨不得叫上几个人来,摁住肩膀和四肢,刀子在磨刀石上磨了一遍又一遍,磨得蹭亮,就可以一刀砍下李修文的脑袋。 再给秦钰那鸟人送去。 “那就信你一次。”李修文本欲继续嚣张下去,偶然瞥见大堂内全是冒着火星的人,有些事不能做得过火,保不齐命真丢在这里了,他还怎么去当上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宰执? 再退一万步来说,他给的下马威也给到了,几乎就是骑在温侯的头上。 不妨退一步,受点委屈,好成就一番大业。 就算没有说服温侯,万一真能探听点寻州实力,等见到了世子也能压尹文和一头,在世子面前大出风头。 于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李修文,最终同意了李午的安排。 李午此举也得到了温侯的同意,毕竟先前那个趾高气昂的文士现在站在身旁,当成小厮伺候他,也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裹上了一层褐色棉衣,脸上涂得泛黄,宛如一般小厮,然后就在营中,扮做小厮一动不动。 约莫半个时辰后,僵着脖颈的里修文越发不耐,就在他要朝着温侯大发雷霆的时候。 堂中迎来了一群客人,但是奇怪的是这一群客人一个个衣衫破烂,头发丝打着一个个小拇指大的结,隔着老远都能闻着馊味。 而温侯,李午、刘洪以及刘洪以下军官将领无一不换上了崭新的衣服,甚至还有半旧的朝服上前迎接。 李修文定睛一看,恍然大悟。 这就是皇帝派来的使者,被流寇绑住了多日,个个脸瘦肌黄,可还是到达了寻州,果然世子还是慢了一步。 难怪世子不惜用千里马将他送过来。 也忽然明白了李午的用意,无非是想要讨价还价,利用皇帝对他们的拉拢开出的条件,反过来像世子索要财货和城池。 万一皇帝开出的条件诱人,他们还能拿他去当换取皇帝信任的玩意,除此之外,还想接着军中威信和皇帝的能耐对他进行威慑。 李修文微微眯眼,看来温侯真正的目的是左右逢源,在皇帝和世子面前,两个都不打算得罪,装成老好人,倘若一方强势不给钱粮,必要时刻必然会反水。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寻州温侯……毋动,动则天下共击之……” 又是老套的陈词滥调,李修文听得都烦了,说白了不和世子的行动是一样的。 只不过温侯打算两边都不得罪,然而老天不随他的愿,若是皇帝和世子拿刀子硬逼着他,不知道温侯会怎么选? 他仰头看了看太阳,看时间世子应该快到了才对。 “放你娘的狗屁!”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你没得选 一声声色清朗却字字粗俗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温平作为大堂内职位最高的人,三番四次被人骑脸羞辱,近乎忍无可忍了。 恶狠狠地看向来人,暗暗啐了一口。 这鸟人又是秦钰派来砸场子的,不用想都知道,待会这小子会来一句,勿动,则九族灭矣。 要不是现在实力比不过秦钰,他非得拿这鸟人做下酒菜。 不行,温平暗下决心,悄咪咪地摸上了刀鞘,这小子要学着李修文的德性,一定拔刀砍了这小子的脑袋。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然而,下一刻却是让温平愣住了。 “皇帝?什么皇帝,分明就是昏君?”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敢责骂圣上。”传达旨意的使者停滞了片刻,他方才凑过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年轻人。 你小子什么来头?敢当我堂堂天子使者的面臭骂皇帝? 他怎么能忍得下如此屈辱,当即抢在温平开口前,面容狰狞,怒斥道。 “报上姓名来,本使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全尸?你坟头草二丈高了,也未必能看到本世子。” 世子? 众人皆惊,便是刚想抽刀砍死年轻人的温平,松开了剑柄,倒是使者在打量完年轻人后,指着秦钰,放声大骂道。 “镇北王世子?此等叛贼逆贼,狼子野心之徒,也配羞辱当今圣上,按照大夏律例,理当凌迟处死……” 使者骂得是唾沫四溅。 秦钰默默地站远了一点,倒不是怕他的出言诋毁,是担心口水沫子落到自己身上。 使者却是会错意了,他顿时气焰大涨,昂首挺胸上前一步,以手指着秦钰,言辞激烈道。 “大夏军队百万,统领两京二十三州府,为天下至高至强者,如今本使者奉圣上命令前来招降,还不快快跪地叩首.” “本使者兴许乐意给陛下谏言,至少也能保住你的性命,而不是搭上了你以及镇北王府全府的性命。” “说完了吗?”秦钰抱着天澜刀冷冷道,完全忽略了使者的意思,扭头看向温平:“温侯,你答应吗?是愿意降了皇帝还是愿意跟本世子?” 被叫到名号的温平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来是打算左右逢源的,如今却被架在火上烤,左边是皇帝派来的使者,右边是镇北王世子亲自来访。 投奔皇帝吧,镇北王世子打得下南阳,就一定拿得下宁州,相隔不过百余里地,倘若镇北王世子发兵,怕是不过三日,宁州就得灭了。 投奔世子吧,狼兵已经来到了江东之地,一万狼平平了一个小小的宁州。 这…… 温平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的军官们,军官们一个个别开了头,显然也是为难,却不敢担这个责任,干脆一句话不说,全权交给了温平自己解决。 是降皇帝还是降镇北王世子都是侯爷做得决定,就算后悔,也没有办法追究责任。 该死的! 老子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 军官们的小心思,温平怎么会不晓得?只是心中仍旧不爽,他暗骂一声,脸上挤出笑容,大脑快速运转,想要酝酿一些措辞,好缓解场中的气氛。 使者越发不爽,秦钰的态度惹得他怒火直冒,又瞅见了温平犹犹豫豫,始终没有个说法,连个位置都没有,就这么干站着,哪里配得上他堂堂天子使者的身份?顿时止不住脾气。 “好你个温侯,见风使舵,犹豫不决,倘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定然要叫你以及你全家一同流放。” 温平撑开眼皮,扫了一眼使者,嘴皮一开一合,想要说点什么,忽然眼前一道青光闪过,点滴滚烫的水渍溅到脸上,他伸出舌头轻轻一舔,依稀间还能嗅到一股血腥味。 是血。 再睁开眼一瞧,竟然是先前那耀武扬威的使者便已经人头落地,脖颈断开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温平揩着鲜血,结结巴巴道。 “使……使者……” “死了,现在你不用选了。”秦钰扯了一张白帕子,仔细擦洗手中的剑身,淡淡道。 事情发生得太快,拥簇天子使者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秦钰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修文率先反应过来,抢在所有人面前开口道。 “温侯,此番天子使者即死,以当今圣上的胸怀,你必然没有退路,要么死,要么投奔世子,还有一条活路,你若再犹豫,便再无退路。” 这话说得直白,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就算温平好声好气地伺候好剩下天子的使者,等到天下一安定,以林青天的胸怀,定然是要拿他开刀的。 现在投奔皇帝,就等于自找死路。 温平在短暂的思索后,心一横,立刻答应了镇北王世子的要求,他招了招手:“来人,将这些天子使者给我拿下。” 身后的护卫和甲士一股脑地挤入了大堂,挥舞着刀剑,将这些破烂的人架起。 可怜他们历经百里路,舟车劳顿,又遭到了绑匪的绑架,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温侯,热水还没有喝上几口,就又被捆住了。 “你们要干嘛?我们可是天子的使者。” “狗屁的天子使者。”说这话的却不是秦钰,而是李修文,他环顾四周,温平麾下的军官都因为迎接天子使者,俱来到大堂中。 正好,省了他一番事情。 既然决定了要投靠镇北王世子,那就必须得拿出足够的投名状,免了双方的猜忌。 秦钰杀了一个使者,剩下的,得由温侯来解决,彻底断了温侯首鼠两端的幻想。 趁着一群人兵荒马乱时,正是好哐人的时候。 “还不快动手?”李修文继续忽悠道:“此番若是有人活着回去,放回去也是死,不放回去也是死,不如直接动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快!” 温平目露犹疑,可是在李修文逼人的目光下,在秦钰手中锋利的刀锋下,他战战兢兢地吩咐人将剩下的使者清扫干净。 “世子,本侯愿意投奔镇北王府。” 第二百八十五章 剥皮 大堂内。 温侯的心腹纷纷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把把刀具,大小不一,长的刀刃约莫七八岁孩童高,小的不过是食指长,放置在桌上。 其中一人上前,刨开地面上的青砖,寻来了水和泥,又抬了一个一丈高,碗口粗细的木桩,和着水将木桩打牢。 临了,还踢上两脚确保木桩没有歪斜,便俯身将压在地上的一个使者提起来,捆在木桩上。 这是要干什么? 要那么多刀干什么? 李修文有些疑惑,随着人越来越多,摆出来的物件,有火盆,有炉子,炉子里盛满了清水,还有人放入葱姜。 绑了人,又在旁边架上锅子,这是要挖人心吃肉吗? 李修文微微眯眼,传言温侯是个极其孝顺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动作? 就在李修文思索哪里出了问题时,温平扶剑而立。 “今日天色不错,本侯有了兴致,不若玩点有新意的,剥皮做人肉丸子。” 此言一出,满堂惊惧,做人肉丸子。 现在又不是人吃人的时候,怎么就要将活生生的人做成丸子? 不待他人反驳,温侯继续下令道:“挑个肥瘦相间的,吃起来方才有味,其余人等清扫干净,脑袋扔出去喂狗。” 然而温侯的心腹似乎是早就习惯了,摁着人,在他们不停地咒骂和挣扎下抽刀便将人的脑袋砍了下来,最后挑了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 “最后这一个,剥了皮,肉细细切成臊子,等水烧开了,就立刻放入滚水里,再加些葱蒜。” 等着其他人杀干净了,最后一个人喝骂不止,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凸起的青筋,不过很快他便没有了力气,哆哆嗦嗦地尿了出来,堂中寂静无声,温侯仍旧面色不变,继续道。 “给本侯多放点盐和料酒,去去腥,剥皮的时候痛快些,出了问题,味道就不好了。” 一言既出,堂中人饶是秦钰杀人无数,心狠手辣,却也是不由得身体发凉,更不用说堂中的其他人。 李修文作为一个名门之后,活了几十年,都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有人要活剥人皮,毕竟他的家世决定了这一辈子都是锦衣玉食。 即使是在五代十国这等乱世之中,人吃人的景象,怎么遭也轮不到他身上。 今天看来,到底是他高估了自己,人吃人大乱斗的乱世已然到来了。 这跟人身份高低,家族旺盛或衰弱都没有关系,没有人躲得过去。 说起来,本该留在南阳的李修文主动请缨跟着世子前往此处,便是为了在世子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绝不会因为这口头上的恐吓退了步。 尽管浑身发凉,腿肚子抖得如筛栗,他仍旧维持着基本的文人风度,张口附和道。 “去腥还不够,要加三十年的女儿红去腥,熬上一个时辰,骨头酥软,吃起来更入味。” 此话一出,人人惊惧不已。 要知道李修文只是个文官,怎么也跟着吃人肉喝人血? 还如此大言不惭,开始指点怎么烹饪人肉了。 秦钰身后的女人接连着退了几步,便是旁边人也默默拉开了与李修文的距离,而秦钰好整以暇,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位讨论人肉味道的人。 捆在木桩上的男人闻得他们讨论的内容,喝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吓得两眼翻白,近乎晕厥,温侯的心腹们各自磨着刀具锵锵作响,锅中热气弥漫。 此时正值响午,日头高照。 秦钰眯着眼,仰天一笑。 是剥皮的好时候。 当然,不是剥人皮,是剥羊皮。 剥皮可是很考验技术和经验的,剥人皮,就这群军队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弄。 更何况,那些人只是磨刀,却没有一个上前扒了他的衣服,毫无动手的欲望。 温平当然也不是剥人皮的禽兽,摆明了是故意在向他展示这个军营里他温平说了算,即使宁州很穷,兵力比不上南阳,也比不上魏王,可是温平这个旗号在宁州是说一不二的。 这是在坐地起价。 既然天子那一方,几乎没有挽救的必要了,那就事情做绝,利用完最后一把天子使者的名头,借此想秦钰提出一个价格高昂的盟约条件,比如说某个城池,比如说某些金银财宝。 可惜的是,秦钰不上套,他的手下也不上套,而且脑子机灵地开始附和着对方,就是为了让他们骑虎难下。 断然是不会剥皮的。 只是秦钰没有想到,最终发话的竟然是一向瘦弱的李修文发的话,要知道他瘦得跟竹竿似的,以往也都是跟文书打交道。 今天却在令人浑身发凉的剥皮现场侃侃而谈,属实令秦钰惊诧。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 本来秦钰打算戳穿温平的小心思,李修文的抢先倒是吓到了温平以及一众人等。 李修文在江南大名鼎鼎,是个文人,连个鸡都没有杀过,而此番见证了即将上演剥人皮的惨剧,他却是纹丝未动,反而附和着怎么吃人肉。 一个文人,竟有如此魄力,在威压下侃侃而谈。 温侯怕是惊得连怎么谈条件都忘了。 倘若李修文有读心的法门,听得到秦钰心中的腹诽,定然要开心地回去抄几遍心经,可是李修文全然不知,他低头瞧着热气腾腾的沸水,笑呵呵道。 “大腿肉最好吃了,剜下一块,裹上酱汁香得很。” 这些把戏,李修文看出来了,他也不戳破,附和着温侯,就差没有说上一句,肉羹分我一杯了。 磨刀声间歇,没有了锵锵声,屋内气氛却是诡异了起来。 温平看到这一幕,咬着后槽牙,真想吩咐人动手,将木桩上的人扒了皮,可是张嘴时却是无力。 说到底是压价的把戏,却不是真要做出禽兽的举止,他站起身来,又瞅见所有人在沉默中看向自己,心头一慌,干脆挥袖下令护卫痛快一些,一刀处决了使者。 然后揩干了脸面,挥袖离去,紧紧跟随的还有他的心腹,剩下的兵将开始打扫宅邸,将死尸拖出去,处理了干净。 秦钰方才回头称赞道。“修文真乃丈夫也。”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结盟条件 晌午的太阳仍旧火辣辣,即使站在阴凉处,也不能抵挡太阳的火热,李修文暗暗擦拭手心的汗水,粲然一笑。 “世子谬赞,不过是学得世子几分本事罢了。”说完,还往尹文和身上瞟了两眼,颇有些得意:“在下来时,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等事情,临场发挥了。” 尹文和轻哼一声,也没有在意此人宛如孔雀开屏般展开了尾巴,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美丽。 虽然不屑,却不得不承认,同为落魄贵族之后的文人,他们在某一些方面的特质是一样的,对于战乱、乱世有着浅薄的认知。 之所以他能够成为世子面前最大的红人,就是因为他在跟随世子作伴时,无比真切地发现乱世中的残酷,并很快做出了调整,获得了世子的欢心。 而李修文此人三次请缨,之前硬在一些鸡毛蒜皮上的小事上掰扯,勉强能在世子面前混,如今却像是被人指点了。 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缘故,而且意外的没有失控,要知道李修文可是实打实的经历了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江南生活,怎么见到过人吃人的凶残行为 ? 尹文和低头思忖了片刻,最终归纳出一个理由,那就是李修文终于察觉到了世子的心思。 如今乱世无法避免,这些事情少不了的,所以李修文硬着头皮去减少自己身上那股酸腐文人气息,竭尽全力去迎合世子。 奈何多年来和文章打交道的习气,哪里能一时半会的改掉?前些时候反应慢些,掉了队,还因为长得干瘦,被沈茹姑娘称呼为李竹竿,被军士们取笑。 后来跟着世子破南阳,打水匪,这一路来,甚至起了干脆舍了前程,回到竹屋里注书的心思。 如今倒是脱胎换骨了,反应慢了半拍的李修文跟上了世子的步伐,数日前再三向世子请求跟随来宁州,想必是多日的仔细考量。 但是还少不了骄傲自满的气质。 不过今日之事,倒也是担得起一句真丈夫。 想通了这些事情,他别开头去,向旁边的女子们解释这一场残酷又荒唐的闹剧。 “这些武人仗着自己行军打仗,故意那这些腌臜之事恐吓我,吓得我们失了神智,好教世子惊慌之下与他们谈条件。” 李修文得了赞许,逼得尹文和说不出话来,越发得意。 “真当我没有见过死人?想这半年来,我跟随世子,见过无数军将,南阳的钟允,云中侯,哪一个不是带领着数万兵甲的将军、统领,最后还不是落得一团烂肉?成了一个长了蛆虫的脑袋。” “今日天子使者虽该死,却也不至于要剥皮抽筋,受到了大刑凌辱,莫非真以为自己靠着恐吓,就能从中赚得钱帛和城池?这世道,拳头硬才是真的。” “再者……”李修文复又语调降低,声音低沉道:“温侯信佛,想来也是知道因果二字,他若真是剥皮,种下恶果,他日一遭落难,也未必不是会剥皮拆骨的死法。” “修文说的是。”秦钰抿着唇轻笑,点头应声道:“想来这些人应当在厢房内探讨出个条件来,不过几刻钟后必然有人前来,咱们静候佳音吧!” 相隔着不远处的厢房内,人满为患,甚至还有早该放假休息的军士们也被强行找了过来,原因嘛…… 正是因为秦钰亲自前来,斩杀了天子派来的使者,使得他们毫无退路可言,想要压价,却被一个瘦弱得如竹竿似的文人给打了回来。 杀价不行,左右横跳不行。 恼得温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干脆就趁机挥袖逃离了现场,他跨坐在椅子上,捏着一本兵书,面带愁容,无奈道。 “你们说怎么办?” “侯爷勿忧。”温平麾下心腹尹霖上前拱手,他平视着书本,开解道:“此番时机正是我们谈条件的好时机。” “怎么说?”温平微微蹙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刚刚本侯用酷刑唬人,却也没有唬住,反而被他们吓得退出的大堂,秦钰手握南阳城,将士七八万,还有魏王这个盟友,以我们的兵力,怕是……” 剩下的话不用说,大家也懂。 毕竟秦钰的赫赫战功摆在那里,英名传遍了整个大夏。 当世冠军侯! 当朝兵仙! 万胜将军! 数不清的名头。 在众人疑惑迷茫的眼里,尹霖仍旧面色不变,缓缓道。 “他有求于我们,天子使者虽死,却无一活口,就算是我们杀的,届时完全可以将这些罪孽推到秦钰身上,皇帝也有求于我们,就算知道真相也会捏着头皮认了。” “你说的道理,本侯不是不晓得。”闻得此言,温平颇有些失望,他松开了书本,随意扔到桌上:“可皇帝小肚鸡肠,就是皇帝赢了,你我也落不得好下场。” “镇北王世子就是瞅准了这一方面。”尹霖抬头,坚定道:“不一定要呆在大夏,末将认识东瀛的人,倘若能够索取到足够的钱帛,东渡东瀛,也未尝不可。” “东瀛?”温平微微蹙眉,低头思忖片刻,复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母亲年老体衰,扛不起旅途奔波。” “容末将说句不中听的话。”尹霖语调陡然拔高:“倘若侯爷真的坚定了一方,那才是取死之道,不若开个价格,设个底线,搜刮钱财,做好万一。” “无论是哪一方赢,侯爷都有个落脚之地,否则莫说老人安享晚年,怕不是落得个云中侯的下场。” 这话很直白,直白得温平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这就是小势力的悲哀,要么被大势力吞没,要么被大势力灭掉。 没有其他的选择。 左右逢源,已经是他能够获得最大好处的利益办法。 “那便依你所言,诸位将军,你们拟定个数目,好和秦钰讨价还价。”温平仰头思索后,仔细下令。 “尹将军,你联系东瀛人士,趁机派遣几个仆从前往查看,若是有机会买下几间厢房宅院,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百八十七章 讨价还价 未时。 太阳照得空气扭曲,高温之下,远远看去,天空竟如同海洋波浪般晃动。 秦钰揩去额头上细汗,裹着轻薄的绸布却仍旧汗如雨下。 怎么还不来? 这群废物又在捣鼓什么玩意了吧! 上次是剥皮,这一次是什么? 秦钰脑海快速运转,将满清十大酷刑都给琢磨了一遍,还是没有见到人,百无聊赖之下,秦钰开始和李修文讨论了起来。 “修文,倘若此番温侯真丧心病狂,剥皮抽筋,你怕不怕?” “我不……”李修文张嘴便想说出一番漂亮的说辞,余光瞥见摆在桌上大大小小的刀具,约莫十来个,他紧了紧背上的皮,头皮发麻,张口坦荡道。 “怕的,我今天是真被吓到了,这些时日虽然跟随世子见识了不少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禽兽之举。” “便是真见到了,惊惧下,多少带些恶心。” “确实恶心。”秦钰附和道:“可日后随着你我地位的水涨船高,恶心的事只多不少。” “世子说得对。”李修文稍稍松了口气,心中无比庆幸自己说了真话,世子这番态度是为了教导他什么吗? 他挺直了背部,正色道:“大夏两京五十三州府,眼下分崩离析,诸侯并起,并不亚于史书上记载的春秋战国时期。” “人在战乱下,无论他是高官还是底层百姓,都不过是丧失了人性的草芥,当今圣上又是个倒行逆施的。” “整天在皇城内捣鼓他的权术,豢养那些废物亲王,这些破事只多不少,臣是有所准备的。” 这些话说到了秦钰的心底,暗暗感叹李修文最近成长速度之快,他满意的点头颔首。 “本世子不会跟这些疯子多计较,你若是遇到类似的荒唐事,大可以现有的大夏律例惩处,不必顾忌身份。” “此番厢房内定然在商讨与本世子讨价还价的法子,保不齐会弄些恶心玩意出来,你注意一下身份。” 李修文当即点点头。 果不其然,就在秦钰和李修文商讨之后,便有温平派来的仆人,恳请秦钰若干人等多留几日,说是请,实际上是软禁。 甲叶摩擦声阵阵,即使看不到人,也大概能够猜出这栋房屋外驻守了多少兵将。 秦钰像是早就知道了般,全然当没有看见,该吃吃该喝喝,就在这栋房屋内游走。 李修文也好,还是尹文和,再多次要求求见温侯又被驳回时,他们心情烦躁。 可是又想起两日前秦钰的叮嘱,面上维持着江南名士,贵族之后的风度,对于来往替换的兵甲报之和蔼的态度。 在第二日的傍晚。 天色昏暗,大雨下个不停,滴滴答答跌落在瓦片上,秦钰躺在软榻上,无聊地配合着雨滴翻看着传奇小说,脚埋在沈茹身前,一脸的漫不经心。 带着满身潮水和酒气的尹霖进入大堂内,见到秦钰一番闲情雅致,美人在怀的场景,短暂的愣了愣,继而按照这几日商讨的对策,真切感叹道。 “世子好福气!宁州地处偏僻,有所亏待之处,还请世子饶恕。”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不待秦钰说话,沈茹搂着秦钰的脚,呵斥道:“你叫你主子来,让他尝尝软禁的滋味。” 这几日和秦钰共处一室,沈茹固然是欢喜的,可是不能出去,吃喝拉撒都在堂中,无异于软禁,她无数次想过,干脆率领其他人一起冲出去,将温侯杀个干净。 当然,也只是想象。 毕竟几十个会武的人怎么和十万大军相比,左不过是一口恶气难出罢了。 她可没有这些人的好脾气,故意将他们晾在此处,就是为了讨价还价,怎么叫她甘心? “你们侯爷呢?”秦钰懒洋洋地斜躺在软榻上,却根本没有看他的意思,甚至还翻了个身,漫不经心道:“叫你来谈吗?你觉得你够资格吗?” “侯爷待会就来。”尹霖讪讪地挠头,事情虽然没有按照预想的来,但是也没有太超出他们的印象,毕竟秦钰也是鼎鼎大名的纨绔,还是大夏第一纨绔子弟。 一炷香后,来人身着红色圆领袍,头戴双脚璞头,顶着一脸的黑眼圈,正色道。 “世子。” 温侯一身朝服颇为打眼,便是本来打算给他甩脸子的秦钰,也少不了多看一眼。 “你现在才来?想好了怎么和我谈条件了吗?” “咳!”温平轻咳一声,用咳嗽声掩盖尴尬,复又继续道。 “世子,本侯经过两日两夜的商讨,本侯愿意与世子联盟,相助世子一同江东之地,平定东南,世子天赋异禀,武功盖世,能力卓越,堪称当朝韩信……” “条件是什么?”秦钰懒得理会他那些弯弯绕绕地马屁,翻开了一页,随意扫过书籍,方才抬头道:“说出来,本世子当场便给你给说法。” 高高在上的语气,听得在场的众人有所不适,仿佛他是俯瞰天下的天神。 温平强忍心中不适,也不在继续无聊的夸赞,也学着秦钰的模样单刀直入道。 “本侯愿意出兵两万,献给世子,同时本侯希望世子攻下的城池、财货、兵甲,本侯分四成,流民可以全部送入我宁州。” “江东平定之日,许本侯做个王爷,本侯愿意奉世子为当今至尊,世子你看如何?” 说完,温平抿着唇,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瞅着秦钰的脸色,温平心知肚明这是狮子大开口,任何一个领导者都不会同意,就等着秦钰讨价还价了,他留了个底线,双方都能接受的底线。 “我看如何?”秦钰冷哼一声,一把掷下书籍。 “本世子和你讲道理,你倒是学着土里的泥鳅,将本世子软禁在此处,不就是仗着本世子就带着几十人,欺负本世子暂时弱小可欺嘛?” “你这条老泥鳅却绝不会跟林青天这个疯子讲道理的,直接跪服在地,饶是如此,林青天也会抄了你全家,学着你今日这般行径剥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今日这番情形,本世子便不想和你讲道理,对你厌恶至极。”秦钰翻身下榻,直起身子。“你今日所提的所有要求,本世子都不会答应,最多就是保你全家性命和你家中财货,至于是封王,保留原有职位和军权,你想都不要想了。” 温平陡然一惊,训练过无数遍的话语卡在喉间。 第二百八十八章 臣服! 温平卡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堂中一时寂静无声,温平身后的武将参军瞪圆了眼,这些时日给温平出谋划策的尹霖惊愕地张着大嘴。 因为秦钰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要知道温平顶着皇帝的六十万大军,近在咫尺的镇北王世子,无论哪一方都有摁死他的实力。 前几日,温平也不是没有仔细考虑过尹霖的说法,这个时候确实是他温平唯一能够对两位谈条件的机会。 一旦错过,之后便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然而饶是他之前精心预测了无数次秦钰的反应,万万没有想到秦钰会是这般硬气。 他一人携带南阳城中文武,能打的不过十来个,尚在他十万大军的军营中,十来个算得了什么? 没兵没权,稍有不慎便可能死在大军中,这人还敢如此嚣张,岂不是找死? “你真以为我帐中无人?”温平怔忡片刻,率先反应过来,指着秦钰的脸,面带怒意呵斥道。 “众将听令,将此人拿下。” “哦?你确定?”秦钰斜着眼瞧了一眼温平,眼底浮现一抹讥讽。“你敢往前三步,本世子保证你人头落地。” “人头落地!”温平心中一虚,声音发颤,险些就要跪伏在地,给秦钰俯首称臣,然而就在他内心忐忑时,身后尹霖忽然跳出来,上前一步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气势。“本将军能够拖堂堂镇北王世子下水,值了。” 这话说得硬气,宛如英雄在世般骄傲,温平心里咯噔一下,扭头去看尹霖,却见尹霖仍旧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中慌得要死。 尹霖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的要投降秦钰的吗?怎么临时变卦,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这不是架着他们往火上烤吗? 察觉到侯爷恐慌的目光,尹霖仍旧不惧,他继续语调激烈地强调着。“侯爷手中有十万大军,百姓五十万人,虽比不得南阳城抑或是江南,可也不是你可以任意欺辱的。” 这话一出,温平恍然大悟,旋即眯着眼释然,尹将军用心良苦啊!一番话下来,就是在像秦钰展示他们的本事,绝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想要他们加入秦钰的军队,必须能开出一个他们满意的条件,否则你我断无何谈之意。 自家下属如此给力,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为自己谋求幸福,怎么不叫他感动呢? 于是乎,温平不在犹豫,挺直了身体,拿捏了做派,叫嚣道。“秦钰,本侯敬镇北王乃一代英雄,你既要继承王爵,又有图谋天地之心,如今却在本侯宅邸内大放厥词,就不怕本侯率领十万大军,将你们碾成粉碎吗?” “粉碎?”秦钰噗嗤一笑,当然知道他们这些人在这里扯皮的目的,左不过就是逼着他,要拿出真金白银,方才愿意倒戈来降。 可惜啊算盘打错了,秦钰使劲摇了摇头,手指摸上了天澜刀。 尹霖见到秦钰轻蔑一笑,顿时勃然大怒道。“好你个……” 青芒忽现!紧接着是“咕咚!”一下,沉闷的声响,重重地敲打着众人的耳膜,那是脑袋落地的声响。 这位宁州将军,温侯的爱将尹霖就这么告别了自己平庸无能的一生。 “本世子忘了说,不答应你们提出的任何条件。”秦钰扯了一块布,细细擦拭天澜刀刀身,睨着温平“你们若是敢要讨价还价,本世子不介意都送你们下地狱的。” “刘越。” “臣在。”被叫到名字的刘越上前一步,抱拳道。 “带人抄了尹霖的家,该流放的流放,该砍头的砍头,一个也不要放过。” “是!”刘越抱拳俯首应下。 “如有激烈顽抗者,杀无赦!”说完,秦钰嫌恶地扔了手帕,沾血的手帕盖住了尹霖的眼眸。 “你……”温平腿一软,下意识瘫到在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还有些许残留迹象的尹霖,尹霖瞪大了眼,眼里残留着当初大义凛然,还有深深的恐惧,他结结巴巴道。 “尹霖是……是我麾下大将,你临时换将……必然要遭到反噬……” “反噬?”秦钰几乎要气笑了,难怪有夜郎自大的说法,宁州地处偏僻,人员匮乏,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也是极其慢,素来以军纪松垮,见敌就跑的淮南军都臣服在他的麾下,而且硬靠着这些散漫的军队打下了南阳城。连这种垃圾部队,他都敢用,何况区区一个将领手底下的兵?他仰头大笑一声。“那就不是温侯该管的事情了。” “本世子只问一句。”秦钰低头,拎起地上的传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平,一字一句道。“投不投降?” “我……”温平嘴角一哆嗦,作为一名凌驾于一州的侯爷,他怎么舍得这个爵位和兵权,一旦投降,他的势力必然要被打散,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然而他看向周遭一众军将和参军,神色慌乱,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撩起袍子跪倒在地了。 匍一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爱将的鲜血,还有死不瞑目的头颅,逼仄的血腥味几乎要没过他的心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无奈、愤怒、懊丧等等各种情绪压下。 抬头时见到秦钰一身气势如同奔腾万里的金龙,最终是在众人或是释然或是无奈或是绝望之下,他缓缓地跪伏在地,五体投地,连连叩首道。 “谢过世子给本侯……草民留了条生路。” 侯爷都是如此,其他人又怎么免得了俗,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在向秦钰索取些财物,可是地上的血迹提醒着他们,不能放肆。 老老实实地地跪地求饶,尚且还能保证现有的财货和全家老小性命,反抗的下场,便是九族尽灭,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于是乎,这栋专门为侯爷准备,召集了各大工匠历时一年建造的侯府大堂内,跪满了宁州最高的领导人物,异口同声地山呼。 “世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张德的担忧 七月底,天气仍旧炎热,知了叫个不停,便是稍微走动两下,人都是满头大汗。 但是忽然间,大大小小的军将无论南阳周边的,还是跟着秦钰在宁州呆着的刘越刘统领,个个披挂带甲的,来来回回走动,不顾汗水浸湿了衣裳,披甲沉重地犹如几十斤铁般,就是那些喜欢偷奸耍滑的小兵们,也不总是往阴凉地方窜了,每天一起来,就是往一股汗臭味的军营里钻。 原因很简单。 刚刚打下南阳城内,坐镇不久的镇北王世子兵不血刃,一举收服了宁州,宁州侯跪地称臣,多加入的一个州府,多加入的十万大军,还有多出来五十万人的赋税,使的这些人兴奋不已,镇北王世子又下令要高阶军官好生处理此事。 这番话一下达,各自军官都很欢喜,迫不及待的想要向世子谏言,当然不是文官那些无所谓,看似华丽实际上空洞虚伪的文书,而是实打实的东西,拉到更多的钱粮,更多的军队,以及更多的披挂。 毕竟类似世子这般人,百万里都只有一个。 更多的是军队战力和军队的权力,都依仗于军粮多少,人员多少,谁先在世子面前抢得先机,谁就是目下最大的军队,而作为这只军队的统领,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名声大噪。 对于这件事,刘越、张德,就是不知兵得了世子称赞的李修文不由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起来。 就这一段时间内,淮南军所展现出来的军心和胆色,以及军纪的管理,便是淮南百姓亲眼见了,也不太相信,那秦钰到底是神仙还是佛祖?怎么能够让这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朝拥有了决死的心,敢战的铁骑? 不然,怎么短短一两月,人就脱胎换骨,自愿为秦钰效死。 知道当然心知肚明,这些人是想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扩充自己的军队,以保证自己在江东之地,乃至整个大夏的地位。 他日秦钰聚集义军一同讨伐皇帝时,拥有着最大部队的统领,理所当然的成为第一个攻下京城的人,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可保家族荣华富贵与国同休的大功,怎么不叫人兴奋。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轻松拿下了宁州,本来还需要克服人的生存本能,如今什么也不用做,就有大便宜可以拿,自然人人兴奋,军士们想要多一些军饷和盔甲,军官们想要获得秦钰的青睐,一朝成为秦钰的直系班底,便是李修文尹文和这一类参军都想着怎么获取些许利益,巴结一些军官,好巩固自己的目前的地位,最好能压对方一头,一群人一心只想获得利益,谁还有那心思去扰民,去触世子的霉头。 要知道,如今世子帐下最受世子欢喜的,莫过于刘越刘大统领,昔日南阳城破,世子的心都偏向了刘越,不仅打破了大夏军官的禁忌,授予刘越南阳知府的身份,还将不少军将全部划给了他,刘越的势力得到了空前的扩大,而其他部队,譬如张德先前被贬斥,如今方才回归到之前的地位,做得一个统领,而空缺人员尚未补上。 没办法,谁叫人家识时务呢? 就是他们酸得快要掉牙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的混账和刘越这小子的幸运。 不过,他们英明神武,宛如唐宗在世的世子兵不血刃拿下了宁州,这一次的兵员分配必然不会落到了刘越身上,刘越也不会再厚着脸皮跟他们抢。 于是乎,张德想要追上刘越的步伐,许多副将做梦都渴望可以去掉名头前那个副字,做个响当当的统领,还有些许因为留守南阳,没有出战的军官们巴不得早些升官,这些人各怀心思,聚在一处。 “大哥,咱们写的文书真能奏效吗?” 得到了世子送来的消息,南阳城内几乎要被男人汗臭味淹没,某一处干净清爽的大帐内此时三人盘腿坐在其中,正是那升官心切的张德以及副将,副将捏着一份文书,眉头紧蹙,扫过文书,那上头的弯弯绕绕看得他心烦,最终归纳为一句,“世子,快给我升官。”的直白话语,他也不管什么文采不文采的,只想着这些话是不是太苍白了。“这些递上去有用吗?世子会不会嫌咱们聒噪?” “管他有用没用,有枣没枣打上一杆就知道了。”张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眉头紧紧拧着。 “如今世子身边那些文官,都围着刘越转,不乐意关心咱们,只要咱们守好南阳,这些请求虽不至于全部答应,却多少少不了兵员的补缺。” “唉!”副将幽幽地叹了口气,却又勉强打起精神来,出言鼓舞道。“统领为了世子挨了十几箭,世子定然会在乎的,绝不会落了统领的脸面。” “但愿吧。”闻得此言,张德背上伤口隐隐作痛,然而他却有些沮丧,神色黯然。“说到底就是世子一句话功夫,他若是不愿,咱们也没有办法。说到底是俺拖累了你们。” 那日水战之后,张德根本下不了床榻,他所统领的部队,一部分拆分给了刘越以及其他准备将,好端端部队一散开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就麻烦了,这来来回回一折腾,张德的部队沦为了二流部队,若不是先前的奋勇一战,怕是要籍籍无名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初世子来到淮南军军营中,张大统领拥有着无可磨灭的黑点,率领部队闹事,差点闹出军队哗变的破事,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刘越和张德的地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奋勇作战,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张德心知肚明是在赎罪。 如此以来,功过已然相抵。 怎么让世子多分给他一些权力,多扩充一些兵员,成了当下最值得思考的事情。 副将闻得此言,讪讪一笑,脸上也不免有些黯然,他也不甘心,却也说不出什么妙计来。 另一个人若有所思,他忽然张嘴道。 “不如去请教李参军。” 第二百九十章 文武差别 “李参军?”张德眨了眨眼思忖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无奈道。“此人不懂军事,书生气太重,若真是遇到战事,怕不是要从马上掉下来,真要寻人帮助,莫过于尹参军,此人性情温和又圆滑,行事谨慎,是不二之选,尹参军未必会答应。” 闻得此言,坐在张德对面的副将张青几乎绝望,他不由得丧了气性,张统领可谓是他们其中建功立业最大的了,都在这些事情上受到这般限制,更何况他们两个副将。 一时之间,全无昔日打胜了水战的喜庆。 话说回来,确实没有办法,就他们三哥俩,张德、张威、张青都是老乡,泥腿子出身,在乡里混不下去,方才决定参军,好歹有口饭可以吃。 入了军中,先前还不是孙典英旗下,是另外一支敢战能战的部队,当面骑着野马在北梁的荒漠上大杀特杀,方才入了当时军官的眼,一步步提拔上来,那时在一群遇到北梁、兀良哈等异族溃散逃跑,犹如麋鹿迁徙般壮观时,他们可是一等一的风云人物。 三人一朝被孙典英讨要了去,地位虽然高,但是这些年的武艺全部耽搁了,一心只想着怎么讨孙典英欢喜,拍孙典英的马屁。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秦钰这样的天纵奇才,本以为自己能够有所建树,不料这些年武艺荒废,又因为职位较高,就算立功,也是昧下来的功劳,便是连最基本的拉帮结派都快忘了。 数年间毫无战绩,又无李修文、尹文和那等文采,偏偏好死不死听信了林牧那贼小子的撺掇,闹得出了大事,惹恼了秦钰,得了秦钰的厌弃,任他巧舌如簧,秦钰也不得信他几分了。 张德原先与那刘越平起平坐,没少发生争执和抢夺功劳,后来又升了一级,虽然招到了孙典英的厌弃,干脆自暴自弃,抢功昧下功劳的事没少干,如今靠着十几只箭尚抵消了那日的混账事,却无法再腆着脸面在进一步。 张威则是运气好,那些时日恰好家中老母病了,特意寻假期回乡伺候老人,事情发生时,他不在,自己干干净净,还落得个孝子的名头,当时攻打南阳城时,张威被秦钰摁在营内照顾张德,虽然仍旧是战绩平平,全无功绩,但好歹给秦钰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哪天就会得了秦钰的重用。 至于张青,当日跟着张德闹事,叫得最欢就是他,闹到秦钰面前,定然是留下了极差的印象,能够在副将上混,全靠秦钰宽宏大量,不再做出些事情来,他马上就要卷铺盖滚蛋了,说句难听不孝的话,他恨不得当时病的是自己老母,好落个孝子名头,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籍籍无名,军中几乎没有了他的威信,名义上是副将,实际上就是个百夫长。 攻打南阳城水战时,被故意留在了大营内,仍旧是平平无奇,低到不能再低了。 就在张青思索时,张威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尹参军一心讨好刘越,抑或是没有直接与世子发生冲突的。”副将张威很是直白,一点脸面都不给张德留,干脆道。“李参军读书气重,却不是个傻的,而且据末将得到的消息,那李参军尚未入帐下时,曾经派人刺杀过世子。” “还有这事?”张德闻得此言,顿时竖起了耳朵,张威跟随张德多年,心知肚明张统领是心动,复又拔高了语调,继续道。“末将听说是李修文为了一些丹药,在火云观与世子发生了龃龉,他和魏王手下的一个副将勾结在一起,说是要杀了世子。” “那副将怎么了?”张德听得是津津有味,直起身子,一脸好奇地追问道。“死了还是魏王赎回去了?李参军怎么就成了世子的幕僚?” “死了。” 这个答案倒是没有超出张德的预料,这些时日,他也摸清了秦钰的一些性格脾性,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算了,只要不至于彻底惹怒他,最多削了职位,可要是犯下大错,杀人砍人是免不了的。 “那李参军?” “李参军当时就跪了。”张威淡淡道。“回去就写了骈文为世子摇旗呐喊,名声大噪,此前只是在江南有些名气,如今整个大夏文坛都知道李参军的名号。” 闻得此言,张德兴致缺缺,神色涣散,全无先前的兴致,同样是干出了蠢事,李修文拿着毛笔捣鼓点东西就能声名大噪,成了秦钰御用的学士,倘若一朝秦钰得胜,他李修文混一个翰林学士养老不要太轻松,而他硬抗了十几只箭头,也就是在军中出名,日后军权收不收得回都是个未知数。 念及此,怎么叫他开心得起来。 本以为两人是同一战线的,互相帮衬,也未必不能压过刘越和尹文和一头,如今李修文早就摆脱了秦钰的怀疑,怎么叫他巴结。 文人对武人的轻蔑可是刻在骨头里的,他张德落难,自视甚高的李修文怎么可能指点他,给他谋划。 “这文书别送了。”张德抢过张青手中的文书,掷在桌面上,愤愤道。“咱们这些人的文采加起来都打不过李参军,就咱们请来的人写得也是一塌糊涂,不送了,没用!” “不。”张威捏着文书,复又继续道。“统领,末将还得到了个消息,世子派李参军回了南阳,此番听说在宁州也立下个功劳,可还是矮尹参军一头。” “尹参军是落魄贵族。”张威顿了顿,呼了口气,又继续道。“李参军是寒门士族,两人又都是文人,互相看不起,倘若世子一朝荣登大殿,宰相之位必然要从此二人中选,如今尹参军和刘统领互相勾连,李参军此刻定然也是着急,统领此时主动相邀,李参军定然不会不管。” 一番话下来,张德松开了紧锁的眉头,这话很有几番道理,他抬头询问道。 “李参军什么时候回到南阳?” “报!”一个小兵匆匆赶来,他喘着粗气道。“李参军已归南阳,正欲归家。”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李修文的指点 张德眯眼,微微侧头,瞧着这个熟悉的发小,头一次觉得有些陌生。 “统领!”张威讪讪地挠了挠头,颇有些无奈道。“如今你我落到这番田地,莫说你我,就是牵马的也知道,你我的情况,故而来之前,末将便叮嘱了门卫耐心观察,就等着机会来找统领。” 张德板起脸来,冷冷地睨着张威。 张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考量错了,他内心忐忑地看着张德。 片刻后,张德伸出手狠狠地拍了拍张威的肩膀,眼神晶亮。 “你小子,长进了。” 说完,他回头招呼人去拦住李修文李参军,再三强调他们一定要恭敬,便想转身去收拾收拾,汗臭味他们倒是无所谓,在血堆里打滚的人,再怎么埋汰,他们都见过了,可是文人嘛矫情,就好些什么香、墨的。 既然有求于人,不留个好印象怎么求? 要知道,他们三个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少不了刘越在暗中搞事情,这小子阴毒得很,本来水战后其实除了张德外他们两个都能披甲上阵杀敌,之所以张青、张威两人都被分开,一个留守在张德身边,一个守在大营内,刘越那狗贼没少向秦钰进言。 偏偏当时,秦钰唯一信任的只有刘越,刘越的大部分安排,秦钰基本上都赞成了,并亲手拆解了他们的部队。 整编过后,张德面上声名大噪,官职也升了,甚至秦钰做出了张德留守南阳的决定,这么赤裸裸的信任当然是好,但是实际上他的军权是受到了削弱,而张威、一直在准备将的位置上,平平无奇,连个名头都没有留下来,抛开部分秦钰的私心以及战场上仓促而行,张青则是没有能参与大破南阳一战,手下部队拆解,再次收拢就少了不少,彻底沦为了南阳城内二流部队。 天知道,张德留守南阳城,刘越跟在秦钰身边会说些什么古怪话,很有可能是干脆不提,直接不管不问,任由事情发展。 本来刘越和张德两人就积怨已久,结下的梁子越来越深,又加上秦钰的偏向刘越,万一张德再不做出些讨秦钰欢喜的,很可能刘越阴损地往背后捅刀子了。 其实秦钰偏心刘越的事情,不仅仅是他们武将私底下喝酒吹牛,说他们自己一旦受到秦钰的垂青,必然能够当上大将军什么的,文士也说,说刘越破了规矩,有损大夏历代的传统。 文士叽叽歪歪,写文书唾骂,倒也是文武的老毛病了,文武互相攻讦是常事,不在意也还好,可那些武将,除了他们这一只,其他的武将哪个不是靠着秦钰攻下南阳赚得盆满钵满,最多就是私下扯皮,类似于明面上的炫耀,互相攀比到底谁获得的财货和军权最多。 真要见到了秦钰,就那混账,有几个敢在世子面前扯皮? 实际上,秦钰打下南阳,偏心刘越的结果就是他张德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可好死不死,世子明面上给的面子都给足了,他张德以及以下的军将连喊冤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吐槽世子偏颇的资格都没…… 一旦传了出去,张德他们这尴尬的地位,会越发尴尬。 有苦说不出,就是他们现在感受。 所以张德前些时日才会做出那些混账事,将南阳城内的名门贵女们送到世子怀里,病急乱投医啊。 不知道李修文这么快回来,是不是因为秦钰终于有时间抽出空来好好和他算账了。 张德脱下护心甲,愁眉苦脸光着膀子擦洗时,却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外遥遥大喊。 “副将!” 副将,十来年了还是副将,就算一朝遭了提拔,倘若不再多做些实事,迟早又会掉下来,如今宅邸内就有两个副将,再加上他一个,三副将? 平素分开来,可以按辈分和年龄来称呼,大张副将,小张副将。 万一有一天几人重聚,到时候别人怎么称呼他们? 三个臭皮匠? 看,那三是一个诸葛亮? 唉! 听得叫喊声,张德草草洗了身子,裹上一套棉服,匆匆出来,恰好遇到赶来的张威。 “统领,是李参军。”张威眼神灼灼,他一时振奋。“他主动来了,定然是有主意的,想来是和统领商讨的,你大可放心。” 张德重重点头,心底却暗暗摇头,和文人打交道必须要留给心眼,这是血一般的教训,李修文此番前来到底是来替世子追究那日他的荒唐举止的,还是来给他指点的,他心中没底。 但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世子红人,他们又落魄了,怎么可能会因为没底的事情对李修文怠慢? 于是张德、张青、张威三人齐齐出了帐外相迎,将这位“江南名士”目下炙手可热的李参军迎入大营内。 且说,李修文辞别了秦钰,骑着马奔波了数日,平日在书堂内养得发白的皮肤晒得黝黑,瘦削的身体因为长途奔波,变得更加干瘦,衣袍灰扑扑,修得干净的发髻散乱,靠得近些还能嗅到些许馊味,全无名士风范。 而李修文匍一进门,就随意寻了一张马扎做下,刚做下,就听得张德急不可耐地将这些时日担忧的事情和盘托出,听得李修文暗暗发笑,他面上不变,扯了簪子,重新理了理仪表,淡淡道。 “你做的事,实在是荒唐,不仅招了世子的厌烦,还惹怒了世子的枕边人。” 淡淡的话语说着轻蔑的内容,多少让张德有些沮丧,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希冀有人指点,不料李修文说得也不过是陈词滥调。 便是抱有极大期望的张威多少有些失望,那张青早就黯然下来,握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修文扫过三人的脸色,恍若未闻,他束好头发,依稀有了几分文人风范,方才缓缓开口: “事已至此,枕边人那条路是走不通了,除非是世子妃前来,世子妃尚在辽东,这条路你死了这条心。” 三人闻言,颇有些不忿,张青张嘴欲言,却被张德摁住了肩膀 “如今之计,便是老老实实守南阳,等到世子对上皇帝派来的一万狼兵时,便是三位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机会 “狼兵!” 不待张德发话,张青率先着急道。:“可俺们就是些贼配军,怎么打得过狼兵,那日水战,本就是俺们的长处,如今狼兵善于步战和骑兵,哪一方都不是咱们得长处,上前去不就是送死。” “如今你还用那般心态看事?”李修文斜着眼刮了刮张青。 “张副将,恕在下直言,若你上了战场,还是惴惴不安,还想着跟随世子,你便歇了这个念头。” “如今你们这些军头,沦为了二线部队,若是继续不做出些功绩来,又不想降了皇帝,又不想落得云中侯的下场,一心只想着奉承抑或走些歪门邪道,干脆早早归家,好歹留些钱帛。” 张青如何不知晓李修文言语中的轻蔑和不屑,一时气急败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倒是张德眼神清亮:。 “俺本来就有这番想法,只是没有直说,如今李参军倒是提出来,也算了俺我一番心事,俺在这里谢过李参军了。” 那日连夜遣送女子给世子,第二日酒醒后,张德就发现自己犯了大错,也心知肚明这些时日他在南阳城中地位尴尬。 本来就起过充当前锋,率先拿下狼兵首级的心思,届时他的前途,以及手下的前途顿时就能豁然开朗,继续往前走,一朝成为天下第一梯队的将军,封个郡王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李修文一时觉着有些好笑,旋即收敛了笑意将这一路上思索的计划和盘托出。 “要在下说,攻打狼兵此一事,军中必然有许多人张青张副将所言,恐惧、局促,不敢争得先锋位置,人人不乐意,。” “统领不若待到世子回来,直言伤势已好,错过南阳一战,心有不甘,愿意为世子率先拿下狼兵首级……” “李参军深谋远虑。”张德瞬间明了,他眼底不由得浮现激动之色。:“俺若为先锋,此番再由张威主动请世子补员,大部分皮甲和甲胄都会归入俺的麾下。” 张青闻言,心中大喜,旋即起身给李修文倒了杯叫什么普洱的茶叶,反正他没有品出什么味来,给李参军再合适不过了。 张威心中虽然有些不愉,毕竟先锋以为着张德张副将可能第一个死在战场上,如何开心得起来? 可他思忖许久,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法子。 一旦打赢,他们家族祖祖辈辈都不用在吃种地的苦了。 富贵险中求嘛! 于是张威也急忙从仆从那接过茶水,亲自给张德倒了一杯茶水。 而李修文也不故作歉然,接过二人的茶水,一饮而尽,干涸到快要冒烟的嗓子得到了甘霖的滋润,抹了摸嘴,复又继续道:。 “这一次,你们莫要做些什么蠢事,再闹出个千里送女人案,你们最缺的就是战功,既然人家害怕,你们不怕,世子定然会将你们视为心腹,届时那些芥蒂轻松解开。” 不待张德再一次感谢李修文,张青寻了一把椅子搁在李修文身边,不顾身份,上前紧紧拉着李修文的手言辞真切相问:。 “水战是俺们擅长的,郎兵擅长骑兵和步战,届时俺该怎么做,才能减少俺们军的伤亡,?还请李先生看在这两月以来,你我颠沛流离同甘共苦的份,给俺指指教。”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此事。”李修文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小张副将,轮军事,你比我熟悉,倘若你为先锋,面对一万善于步兵作战的兵士,你又当如何。” “自然是派骑兵诱敌,擒拿住一个官,骗他们到水泽之地,借用河泊将他们一网打尽。” 别看张青一脸络腮胡,笑起来憨憨傻傻,真要说起来战役,他也不是不遑多让的,这个计策既避免了用淮南军最薄弱的地方去迎接狼兵最擅长的事情,又能够快速消灭狼兵的主力。 怎么看都是个好办法。 便是大营内身经百战,作战经验丰富的张德不由得投过一个赞赏的眼神。 然而李修文摇了摇头,反驳道。“那一万狼兵若真是如此怎么轻松好打下,你又何必如此害怕?” 看得张青不由得想下意识反驳这个文人,可念及此,硬生生地咽了下来,面露疑惑问询道。 “那该如何?” “狼兵乃是皇帝直属军队,区区一个官想要引诱他们出城,是万万不能的。” 李修文还未说话,张德被李修文这话一点拨,瞬间明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经验丰富,很快就说出了要害。 “若真是要诱得他们出城,怕是要将整个队伍搭上去,这些人见到血不但不害怕,反而越战越勇,。” “我军见了血,死了千八百的,便有可能士气尽散,双方实力士气太大,最多就是拖延半个时辰。” “倒是俺没有想到的。”张青讪讪挠头。:“那又该如何?敌我双方军力差距如此之大,总不能等着人家攻城吧?” “倘若是渡河,夏日将尽,河水定然会暴涨,届时便是俺擅长的水战也未必能比狼兵好上几分,。” “梁王必然会派精兵把守渡口,他是个不好相与的,说不定还在旁边埋伏了其他兵,万一失误,岂不是要搭上俺们全军的性命。” 思索间,张青扭头看向了李修文,想要要讨个说法。 而李修文正是为此而来的,他这一路上翻看了许多书籍,结合地理,酝酿了许久方才得出的一个计策:“小张副将可自请为先锋,从钱塘江渡河,再从北岸偷袭灵州!” 张氏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显然张威没有看懂,按理来说先锋不应该主动攻击有价值的城池吗? 攻灵州,那个鬼地方不是投降了吗? 攻下了有什么用处? 张德显然是看清了张威眼里的求救之意,他低头思索片刻,便有些尴尬道:“俺没有弄懂!” “灵州吕侯早已投降,狼兵已至,怎么还要去攻打?且说再过十日渡河河水也会暴涨……届时我俺麾下五千兵员,岂不是白白送死……” 李修文有些无奈,这些时日他们到底在干嘛? 都不去收集情报的吗? 第二百九十三章 攻城计谋 李修文无语叹息,对于三人的问题不答反问。 “世子是那种鲁莽之人吗?难道他不知道十日后淮河水暴涨?行军会拖到十日后吗?还是觉着你我都是些不懂事的糊涂蛋?吕侯是不是欺软怕硬?”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张氏三个梗在当场,如此以来倒是清楚了,那张德张开嘴欲说些话,却又仰头拧眉思索了片刻,方才知晓一件事。 “吕侯是个窝囊废,这个倒是容易,可以设下计谋哐他入圈套,也可以直接传书信恐吓,他投降了一次皇帝,也必然会因为武力投降俺们。” “可是那灵州城内,怎么忽然就变了,难道没有狼兵守在城中吗?” “你觉得呢?”李修文心知这小子明明知道了问题的解法,却偏偏试图打听一些消息,而他旁边的几个副将,堪称城内目前职位最高的将领,却懵懵懂懂,宛如智障。 就这些个样子,哪里是一个能干事的模样,惹得李修文有些恼怒:“不然怎么世子会快马加鞭派在下回来南阳?” 然而,张氏三兄弟是何等人物,当年能够在孙典英手下混得个高官职位,虽然实力比不得其他人,这看人颜色,拍人马屁的伙计,他们干得是炉火纯青。 眼看李修文面色一沉,顿时说了些俏皮话讨好李修文。 “李参军乃是世子面前当世的红人,你说的也是特别好,点醒了俺们三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修文没好气道。 “只不过俺们如今是二流部队,泯然众人。”说到此处,张德一声叹息。 “若是发生些什么错误,莫说二流,便是十三流部队也是混不上了,所以末将还有几个疑问,然后再给予李参军答复。” “统领请说。”李修文虽然不耐,可也是知道对于军人,创立一只部队需要多少力气才能筹集的,张氏兄弟谨慎也是对的,于是分外坦荡。 “首先,李公子,你跟随世子三月有余,谁都知道你曾经试图刺杀世子,你曾经将这些事迹恨不得从人心中抹去,好做世子当前的第一文士。” “然而尹参军比你更先接触世子,出身比你高贵,你处处受到尹参军的打压,心中有所不快。” 张德学着秦钰的模样,负手而立,踱步而叹。 “而你一阶文人,并不懂军事,无法压到尹参军,又没有和世子直系相连的亲属,你想要成为第一文士,日后的宰相之位,必须要寻武将联盟,是也不是?” “是。”李修文毫不遮掩,利落直言。 “那为何先前刘越在时,你却不巴结,反而来寻我这与世子有嫌隙,还做出蠢事的将军?”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现在忽然蹦跶出来,是有收贱买低之嫌疑?”李修文恍然。 “俺就是这个意思。”被拆穿了,张德也是坦荡,毫不遮掩道。 李修文拢了拢袖子失笑道:“在下是有部分考量,也不是没有想过与刘越刘统领一起,可是势力需要均衡。” “世子的队伍越来越大,唯有均衡,方才能继续做事,一方独大,只会将很多事搁置,徒留不干人事的人。” “其次,在下常有些文人的清高,对于武人多有轻蔑,总觉得你们是造成祸乱的刽子手,这些时日跟随世子走南闯北,一天天到处见到死人,倒是悟出了新的东西。” “要想停止杀戮,天下安泰,就必须有比敌军更强大的武力,更有力的拳头。” “原来如此。”张德又给李修文倒了杯茶水,李修文捏着茶杯意犹未尽道:“我虽为江南名士,一心钻研文书,却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晓当今圣上的毛病?” “昏君当头,你我苦难不远,如今得遇世子宛如唐宗汉祖在世,怎么不叫我欢心?自然是会多猜测世子的心意。” “你是说……”张德微微蹙眉,忽又松开了眉头,眼里迸发出亮光:“世子要一改大夏弊病,摧毁重文轻武的毛病,要文武兼并?” “是。”李修文抿了一口茶,重重颔首。 其实说实话,他是打心底不乐意的。 要知道,在大夏文官地位卓绝,即使是犯了大忌,文官也不会死,更不会被抄家,最多是贬为一个小官。 即使是小官,同一阶层,文官出身的也比武官好。 而荒唐的是,偏偏大夏武力泛滥,结果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更加得到追捧。 之所以有荒唐的一幕,是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武力泛滥对上正儿八经的正规军,还不是一样的送死。 虽说大夏屡屡被北梁、兀良哈、瓦剌等等异族欺负,却不意味着对付不了大夏境内的武夫。 在外人的武力面前吃了的亏,自然要讨回来的。 故而,那些个人便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人。 于是乎,朝廷对于大夏境内武夫的打击是全方位的,从舆论上,从文化上,从封的官位上没有一处错漏。 这种古怪又荒唐的行径,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大夏边境屡屡被犯,武夫打了败仗,又没有干什 么好事,那地位可想而知。 百姓视武人如同仇寇,文人视武人犹如贱民。 若不是出了秦钰这么个绝世天才,太平日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也就是从秦钰领兵开始,民间对于军队的印象稍微改善了一些,文人对武人的重视也是水涨船高。 武人的崛起,就意味着原本被文官霸占的地位,要全部吐出来。 作为既得利益者,李修文当然是不愿意挥刀看向自己座椅。 可是谁叫他碰上了秦钰这样的绝世天才呢?这些时日他也想明白了,摆文人架子是不可取的,武人崛起也势不可挡。 他真要想振兴自己的家族,一朝留名史册,区区一些特权舍了便舍了。 他日若是能够成为宰相,可保两代无忧,秦钰又是个仁慈且重情谊的,怎么也不会亏待他。 所以,今日李修文放下文人脸面,亲自来给张德献策。 既避免了尹文和一家独大,维持了小朝廷的平衡,又给了世子体面,一石二鸟的计策。 “既然如此。”张德闻得此言,登时抱拳道:“多谢李先生指的明路。”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战前准备 下着小雨,秦钰紧紧抓着七八月的尾巴,急忙赶回了南阳城城中。 作为目前最高的兵马元帅,基本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都要经过秦钰的手,虽然享受无上的权力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可是长久的文书批复还有繁琐的事件处理,也让秦钰这个身强体壮的年轻汉子头昏脑胀。 一会是南阳城和宁州的赋税问题,一会是各大部队申请补缺人员,一会是怎么歼灭狼兵,对付梁王的军事策略,。 一会是怎么剿灭附近的匪患问题,还有最最重要的行军打仗、将领人物安排。 一条条文件安排下来,看得秦钰恨不得扔下一切,率领骑兵去打上一场。 真男人,就该真刀真枪的和狗皇帝干上一场,而不是守在案牍旁如同木偶般麻木地批复文书。 然而,这个荒唐念头,很快就被掐灭了。 能者多劳嘛! 财政、军事、人事、军工,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别人想,还做不到呢! 秦钰只得用这些事情安慰自己,否则完全无法无视府内越来越多的仆人,越来越多的文士和将领,越来越多的规矩。 规矩可以不当一回事,反正也听不懂,大不了就找个借口随意打发了就好。 文士则不能不当一回事,听不听得懂,都得装作一副听得懂的模样,否则轻慢了文士,或者露出偷懒的迹象,紧接着就会有一大批文书弹劾或者劝解。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南阳城内百姓,他都得强打起精神来,继续工作。 随着爷爷的又一封信递来,对付狼兵的事情是免不了了,于是秦钰最终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至于后续安排,基本上可以交给其他人了,他只需要在再下个命令,安排好人手就可以真刀真枪的干了。 有了这封信,他抱着信封迷迷糊糊中爬上了早就被沈茹、慕容雪薇睡暖了被窝里,沾着枕头就睡了。 八九月初二。 辰时。 随着一声声惊雷般的擂鼓,秦钰来到了军帐中,视察了尚未完全修缮的军事基地,他最终来到了中央大帐前,以兵马元帅的身份将所有将领们聚拢在一起。 可惜的是,将领们到来,并没有以前看得电视剧里那庄严肃穆,一眼就可以杀人的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群人都是些吊儿郎当的兵油子,一天天除了争军功,吃得满嘴油腻,当他们出现时,总少不了一丝滑稽。 “刘统领呢?也不乐意?”就在秦钰当众宣布要硬抗一万狼兵时,武官除了早早得知消息的 张氏三兄弟,其余人面上都有惶惶之色。 说到底,这些年积攒的恶习难除,即使是打赢了一场战役,将以往一直欺负他们的南阳军打得落花流水,可真碰上硬骨头,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醒过来精神万分的秦钰,一大早就遭到了众人沉默的对待,他面带不虞,冷冷地瞧着平日里总是率先请战的刘越。 “俺……臣。”被叫到名字不能得过且过的刘越硬着头皮上前抱拳道。:“臣这次得了天大的彩头,总不能次次都夺了别人的军功,这显得臣不太厚道,不若世子问问其他人吧!” 这话说得滑头,炫耀了自己的军功,还向世子表达了他对同袍的情谊,又将锅完美的推给了同僚。 大堂内,一众领兵的将领都在心底默默问候了刘越以及刘越的祖宗十八代。 他奶奶的! 抢功的时候,你倒是闹得慌,跳得最高,生怕世子把自己给忘了。 如今面对凶狠异常的皇帝亲卫,怂得跟个废物软蛋一样。 得了那么多彩头,临到阵前屁用没有,要你做什么? 当然骂归骂,他们各自缩着脑袋,垂着眉毛,生怕世子点到了自己的名字,成了第一个送到战场的替死鬼。 一群怂货,分赏赐的时候,你们倒是吵嚷得跟个菜市场似的,秦钰暗骂一声,无奈地翻看了今早刚递上来了文书。 这时,那些人不由得偷偷地瞟了一眼秦钰,希望世子能够早点翻到他们的文书。 很明显,这些文书全部都是向世子请求多补空缺,多给军饷的文书,还有些许关于世子留在南阳城内的建议。 秦钰只是抓了几本展开一看,好家伙,不知道的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侯府里,捏着文书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找的什么文士,写作手法都是那样,结尾结论大同小异,看得他心烦气躁。 待到秦钰强忍着不耐翻完了所有的文书,低头偶然一瞥,果然少了一份。 “怎么张将军没有上文书?难道是嫌管理南阳城烦躁了,还是伤口疼痛,忘记了重要事,要不要本世子再给你寻个神医来?” 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队员补缺,军事粮饷可谓是军事的重中之重,张德没有理由不给他上文书。 “多谢世子挂念!”张德拱手道。:“俺……臣的伤已经好了,只不过来之前有了其他想法,如今又闻得世子要攻打梁王,对于此战,臣有了个新的想法。” “说来听听。” “是。”张德有些犹豫,却在瞅见李修文的那一刻,顿时挺直了腰杆,携带着张威张青三人并排出列。:“末将自请为先锋,为世子拿下狼兵首级。” “末将也为右翼先锋,攻打灵州。”张威赶忙附和道。 秦钰一心想要的前锋出现了,然而秦钰却是沉默了,。 回想起那日张德浑身是血,箭头扎满了背的伤势,沉默了许久后,方才出言道。:“那便依你所言,。” “以张德张统领为副先锋,以张威为右翼先锋,刘越为侧翼先锋,明日一早,往灵州而去,再以张青张副将留守南阳,其余人等随本世子,携带粮草辎重,直攻皖州。” 下达完命令,秦钰便遣散了众将,留下了张德等人,转身入了一处开阔之地。 张德紧紧随其后。 “张将军,那事你做得荒唐。” 张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世子来找他算之前的帐了,他揣揣不安,颇有些担心秦钰临时改了主意,当即便俯身跪地道。 “臣知错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永不敢忘 “臣犹豫的正是这个。”张德脑门贴地,言语间听不出情绪,秦钰却听出了张德心中的意思,然而他不想回头,遥遥望着这座修缮堪堪称的上是完善了的大营,语调低沉道。 “本世子虽重色,却也不是什么漂亮姑娘都收的。” “是。”张德偷偷地瞟了一眼秦钰的脸色,这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将帅头一次面色沉如水,他立刻俯首拱手,做出一副仍由秦钰处置的模样。 啪嗒! 雨滴落下,秋日的雨水提前了不少来临,砸落在脸上,旁边伺候的仆人急忙伸出手,遮挡住跌落在秦钰发冠上的水珠,不少人着急着去寻雨伞。 “去寻两把雨伞,其余人各自散了,本世子要和张统领说说话。”秦钰忽然迈了出去,顶着雨珠,方才缓缓回头。 仆人们各自应声退下,大气都不敢出,虽说他们伺候世子的日子不长,可也是知道世子性情宽厚,入府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世子如此生气。 张德闻得此言,额头叩得更响,做出一副任君处置的姿态,诚惶诚恐重复道:“臣知错了。” “本世子虽未成就一番霸业,一统大夏,却也不是不懂人心。” 秦钰负手而立,迎着大风裹挟着雨滴,佁然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张德的错觉,总感觉世子当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本世子知道,这两件事都是有人授意,譬如本世子暂时没有子嗣,你一时酒壮人胆,做出荒唐事,本世子倒是理解。” 毕竟人嘛,总是八卦的。 类似宫廷高官军将的私事总是惹人争议的,因为无论是行军打战还是治理国家,抑或是夜宿青楼,都离普通百姓太远,就算是想象,也就是个皇帝用金锄头的可笑想法。 唯有八卦才是他们真正能够碰到的。 若是其他的,说说便算了,子嗣这个事可是涉及到基业的根本,一人传,三人就成虎,普通百姓就罢了,怎么他一个武将好端端掺合干嘛。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可你留下了把柄,他日必然有人以此事为借口弹劾。”秦钰低下头颅,冷冷道:“倘若本世子不加以制止,这些私密事传遍了军营,便会酿成大祸。” 这话不假! 且不说子嗣问题所牵扯的利益集团,就说这一件事对高官商贾,甚至底层百姓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一旦秦钰收纳貌美女子的消息传了出去,秦钰所到一处,便全是那些官吏商贾为了讨好他将城池翻个干净,搜罗来各色女子。 若是正规的手段,你情我愿那还好,不过就这半年多他对底层百姓的悲惨生活有了个大概得了解,十有八九是被商贾诓骗,忽悠甚至是明抢的。 倘若是秦钰真收了女人,以他的脾性也不会亏待她们,可人那么多,总不可能全收了,那些漏选的人是什么结局? 不用想,就凭那些混账的底线,能够给个名分收为小妾都是好的,更多的是直接将人发卖到窑子里,榨干女人的全部价值。 也就是说因为一个传言,就能导致无数人家破人亡。 “臣知错了。”张德心中本来有无数借口,却在张嘴言语卡在喉间,言语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复述一句话。 “第二件事,便是你的请求。”秦钰摇了摇头。 “本世子先前早有预案,你此次还是不要去了,留在南阳城中,等伤势完全好了,再出战吧!” “你想的玩意,刘越等将领论资历和作战经验,难道他们就想不到吗?此次危险万分,你伤尚未痊愈,临时出战只会葬送自己的性命,你和张威换换位置。” “臣……”张德站起身来,正欲去寻个大石头,用铁一般的事实反驳秦钰的言语,却被秦钰坚定的命令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身上的十几只箭,本世子死了也不会忘。”秦钰忽然旧事重提,他挥了挥袖:“好好养伤。” “世子定然能长命百岁。”闻得死字,张德心下一惊,全然被秦钰大胆的言语吓住了,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再抬头时却见束着发带,身着黑布麻衣的秦钰撑开雨伞,转入大营内。 他这一次的诉求全然破灭了,然而张德心中却无任何怒意,因为世子那一番话虽然大胆,却是表明了世子的态度。 他舒了一口气,尽管这次战役没有办法去,但是他麾下的将领未改,张青张威都可以上战场,也不至于真默默无闻。 何况,世子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怎么会局限于区区一场战役,未来还有更强更厉害的对手等着他呢! 好好养伤才是正道。 而与张德放下心相比,迈入大营内的秦钰面色凝重,要知道大营内各色派系有意无意的联合在一起,他是知道的。 张德建功心切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懂。 只要是人就少不了抱团取暖,更何况他们干的可都是杀头的买卖。 也不是不清楚子嗣问题的重要性,毕竟英明神武如同汉武帝,早年都因为迟迟没有儿子,各地的藩王都有反心。 那可是亲兄弟尚且如此,他秦钰独苗一个,招人可都是靠着情义、金钱、信任收拢而来的,万一再不搞出些子嗣,这些人免不了开始起疑心,继而蔓延成反心的。 但是那事实在是将他恶心坏了,因为传言就导致无数悲剧上演,还有可能涉及到底下人蒙蔽他的视线,用各种荒唐借口搪塞的破事。 于是乎,这位心胸算不得特别宽宏大量的,故意将人员补缺的事情放在台面上,试试他们的态度。 结果不好不坏,尚且在他预料里。 秦钰揉了揉眉心,看来以后有的事情要做了,帝王之术该学的还是得学。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子嗣问题,趁着众人都去忙碌了,他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了。 念及此,秦钰登时翻身骑马,驰奔入府,抱着丰满的沈茹,害羞的慕容雪薇入了堂中,进行伟大到可能影响整个时局的繁衍活动。 第二百九十六章 焦虑 九月初二。 正值夏秋交汇之际,大雨连绵不断。 淮南军联合宁州军分两路兵冒着雨水发兵北上,攻打皖州、灵州。 几万人的行动自然是遮不住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大夏大江南北,有唏嘘的,有哀叹的,有如同秃鹫般等待着两军对垒上的尸体以及可能收获的战利品。 而其中最数绝望的莫过于投降给皇帝当狗,免了侯爵,成了实际上的灵州将领的吕侯吕庆。 淅淅沥沥的雨水如棉丝般落在瓦片上,这让本就无心睡眠的吕庆睁着眼望着头顶的瓦片发愣,偶尔夹杂些许雷声。 虽然声音不大,却是如同擂鼓般敲打在他的心头,身披甲胄,床头搁置着剑鞘,吕庆诚惶诚恐中翻身起来,拽着剑鞘,又躺会榻上,仿佛能够让他安心几分。 然而也就是几分罢了,他闭上眼,便是自己人头落地,家破人亡的画面。 镇北王世子秦钰发兵北上的消息,其实是在吕庆预料之内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当今圣上和秦钰的恩怨,不死不休为止。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会派兵来攻打灵州,当初吕庆畏惧于传说中的狼兵,在听闻消息时,吓得饭都吃不下,没等狼兵前来,就主动舍了爵位,脱了衣冠,赤裸着上半身出墙投降。 投降对他吕庆而言倒不是什么见不得面的事,他自己能力几斤几两是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是运气好,有个好爹,爹上战场视死拼杀,早早亡故。 作为长子的他顺理成章的获得了爵位,没有花大多精力,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感情。 所以弃了城池,享尽荣华富贵就是他毕生的追求。 可如今世道不一样了,吕庆辗转反侧,盯着黑黝黝的天空,听着似乎无穷尽的雨滴,越发觉得夜色难熬。 那日投降给了梁王,梁王带走了大部分兵力,留下三万众在灵州守着,吕庆原以为自己能够过上安乐公的生活,此间乐,不思江东。 谁料梁王竟然将他任命为主将,管辖灵州,虽不在以侯爷相称,基本待遇未改,吕庆乐得嘴都要开裂了,然而过不了没几天,就遭遇了秦钰率兵攻打灵州、皖州的消息。 平心而论,躺在床榻上死死抱着剑壮胆的吕庆,正望着雨丝般思索,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遭殃的都是自己。 秦钰那个杀神,响当当的名号,可以止西域小儿夜哭。 就他手底下这三瓜两枣的,不够打啊! 硬拼不是找死嘛! 可投降,他原先投降了皇帝,现如今又要投降秦钰,且不论皇帝那边他怎么交代,就说秦钰对于他这种三番四次投降的人会怎么看,人家愿意接受他吗? 万一送出去,就是被斩首的命,还不如拼死反抗一把,好歹还能在别人嘴里传个佳话。 死! 一念至此,吕庆打了个激灵,残留的睡意彻底无了,只剩下他抱着一把冰冷的剑,他不想死,求生欲的本能让他试图从夹缝中逃生。 他强压着对秦钰以及即将到来大军的恐惧,从下意识逃避的脑海里,寻找着一些能够活下来的机会。 传言中秦钰性情宽厚,对于不伤及无辜的军阀抑或是统领网开一面,不知道他吕庆这个和皇帝勾结在一起的人算不算在其中? 其实跟皇帝勾结,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皇帝林青天一心一意就顾着自家的那些破事,无论文臣还是武将,稍有不听从就会被流放,岭南,宁古塔任选一个。 如今碍于秦钰在,军队的组建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大量时间培养,砸入许多金钱,方才能够得到军士的信任。 他不得不放权给这些异姓诸侯,这也是为什么他还保留着部分指挥权的原因。 天晓得,一旦秦钰无了后,林青天会怎么来对付他。 吕庆躺在床榻上,他手摸着滑腻的丝绸,自顾自地嘀咕。 “这么好的生活,皇帝老儿会给嘛?” 摸着真丝棉被,越摸吕庆心里就越没有底。 林青天十有八九不会给,能够活下来就算是家里祖坟积德。 可是秦钰…… 吕庆心一横,干脆又故技重施,决心向秦钰投降。 可怎么样才能让秦钰放过他呢? 话又说话回来,早年间吕庆游历京城,他还见过秦钰一面,当时怎么就没有看出这位京城第一纨绔,有今日的能耐。 能够从这些从生死拼搏爬出来的狠人手里抢下肉块,维持着如今的局面,这秦钰如此隐忍,那对自己这个名义上敌人会好吗? 这一声质问,问得吕庆无比懊悔,不该就这么投降,还不如学宁州那个大孝子,故意捉弄使者,拖延时间,如今投入秦钰帐下,轻轻松松,没有任何负担。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瞧见了秦钰的脸,秦钰沉声道。 “大胆,给我拿下!将他的脑袋砍了!” “轰!” 惊雷轰得一下炸裂开来,吕庆陡然惊醒。 不行,吕庆扶着额头,恍然发觉一身的冷汗。 “侯爷!” 一声柔弱婉转如黄莺般的甜美声音想起,引得吕庆一惊,肩膀一抖,便亮出了剑鞘,待到人来时抬手便要砍下。 待到看清来人是自己的爱妾念奴提着一盏灯笼前来,他方才松了口气。 “侯爷,可是睡得不够舒心?要不要揉一揉?”念奴走进屋来,坐在床檐边上,下意识想给他按摩按摩太阳穴,却见他手中剑刃,心下一惊,却还是继续上前问道。 “您是在为镇北王世子率兵攻打一事吗?” “妇道人家,操什么心?”吕庆放下了剑,语气却是不稳:“军国大事,容不得耽误。” “唉!”念奴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早早看出了吕庆的心思,弱弱道:“侯爷忧虑,何不直接遣人去问?若是有个说法,侯爷再寻人来决于军前。” 闻得此言,吕庆怔忡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大笑。 “念奴机灵。” 他上前搂着念奴的身子,不由得自嘲,想来是一时心急,忘了做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九月初四,晌午。 恼人的雨丝暂时停了,天空之下仍旧是一大片的乌云。 秦钰率领若干将领来到九委山,就地驻扎营地,清点兵甲,确保有那些队伍被落下了。 大帐内,远远望去,还能瞧见了隔着一条河流的皖州城内一缕缕几十丈高的青烟。 正是开火做饭的时候,秦钰方才卸下盔甲,正欲吃午饭,刚拿起筷子,尹文和便上前来进言。 “世子,此次开拔,尚未发放赏赐和军饷。” 秦钰微微蹙眉,所谓吃粮当兵,当兵吃粮,如今粮草齐全,只待战后,便可加官进爵,赏赐军饷少不了的,这些时日,他每次都是足额发饷,难道还不够证明他的威信吗? 还是说淮南军真的是扶不起的烂泥? “世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尹文和却是要再劝:“这些人受了军功刺激,本就亢奋,万一有心人在撺掇些什么,后果……” “不会有什么后果。”秦钰坚定地反驳道。 “世子,莫要忘了种师中的下场。”尹文和却是一反常态的顶撞了秦钰,他坚定道:“军国大事不可” 这话说的神神叨叨,听得秦钰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好在这些时日为了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疯狂恶补了不少历史典故。 种师中乃是大宋有名的将领,一家子都是响当当的军人,可是种师中再一次对抗金军时,就是因为少给了手底下的兵将金银。 待到金军攻来,下属为了小小的银杯心怀怨恨,见死不救,最终一代名将就此消亡。 从此后,就是靖康耻,二圣被擒,华夏大地的屈辱史就此开始了。 一个小小的银杯造成的祸患巨大,秦钰忽然明白了尹文和坚持的理由,他这是在担心万一手底下人有人反水,造成的祸患,虽比不得靖康耻,但是会搭上所有人的性命。 “无碍。”秦钰却也仍旧坚持道:“本世子就是要做第一人,破除他们的老毛病,就要看他们老老实实操练,老老实实拿着军饷,给本世子打个样。” “世子……”尹文和试图再劝,不料秦钰挥袖便走。 傍晚,休息了半日的军队开始发起了对皖州的攻势。 这一次不是秦钰所领,而是刘越、张青几人围攻,在轻易打下了一些边边角角的城镇后,开局就失利了。 九月初五,张威率领一万众围困灵州,仍旧是失利,军队驻守在其中,可灵州内遥遥地望着那柄旗帜,龙飞凤舞写着一个秦字,那是秦钰的代表。 九月初六清晨,灵州城内,便有人派遣使者前往张威营帐中,张威得知使者来意,踌躇不前,不敢妄自做下决定。 修书一封,派护卫护送使者前往了秦钰所驻扎的大营内。 九月初八,九委山山脚,刚刚视察了大营,匍一落座,就受到了张威的信,以及连夜护送而来的使者。 “外臣后悔莫及……”来人全身剥了干净,检查完有无匕首等武器后,被士兵押着入了大帐,使者面色自若,入了帐内面对榻上的年轻人磕头叩首不止。 “那时情况紧急,侯爷能力弱小,不得已臣服,如今皇帝弃我们如蔽履,又深知比不得世子天兵,还请世子宽恕侯爷,侯爷除了保全家族老小性命和财产外,别无他求!” “别无他求,此话当真?”秦钰翻身起来,斜了一眼使者:“怕不是要一辈子都累死在金银上。” 说白了,就是瞧不起吕庆的做派,吕庆要真是和狼兵大战一场,最终战败投降,那也就算了。 可是狼兵未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枪还没有拔呢,你就倒了。 你想干什么?显得皇帝的狼兵彪悍异常,他们的枪法准,还是说至少比他秦钰手底下的军队好? “非也。”使者唯唯诺诺,没有办法,谁叫人家拳头大啊,墙头草就是墙头草,能活命就成,当然他不能摆出这副模样来洽谈,使者正色道。 “狼兵性情狠辣,倘若有所动作,遭了狼兵的嫉恨,灵州几十万百姓怕是性命不保。” 这话说得真真假假,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就狼兵的军事素质,真要攻下城池,烧杀抢掠肯定是免不了的。 这个理由,倒是让秦钰接受了。 毕竟从小他接触的军队理当是军事清明,尊重百姓的军队,可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 现在这个封建时代,军痞、老油条横行,克扣军饷都是小事,杀人屠城的腌臜事多得数都数不清。 这也是为什么秦钰坚定要废弃之前开战时就要发布赏赐的破事,明正典刑,一点点改掉这些军队身上的恶习。 而吕侯,不对,现在应该称作吕将军所给出的条件,只有一条,恳请世子宽恕他们倒向皇帝的罪孽,保他们全家性命以及荣华富贵。 对于这个要求,秦钰也没有多犹豫,在短暂的会谈后,当时便放出话来,答应这个请求,好生招待完使者,并且要求吕庆将粮草辎重送来,再无他求。 当夜傍晚,皖州也有使者派来,与灵州不同,这一次使者是来招降的。 条件是封他做个王爷,坐享江南,辽东两地的封地,而作为报答,他秦钰放弃军权,听从他们的指挥。 听到这个条件,秦钰险些笑出声来。 这使者是狗皇帝从精神病院里捞出来的吗? 当初秦钰还是大夏第一纨绔,整天喝酒吃肉,吃喝嫖赌样样有的混账时,对狗皇帝没有任何威胁,就这样,狗皇帝还派人给他下慢性毒药,逼得他无法行房,当了几个月的太监。 如今他可是打下了大大的江山,早就已经撕破了脸面,怎么可能会听从这些鬼话?就算林青天真舍得江东和辽东两地,秦钰也不会给他脸面。 有些人渣,就该从天下至尊的位置上滚下来。 既然皇帝制度改变不了,那就换一个配得上这个位置的人上去。 常理来说,如果有人要问什么样的人才配当皇帝,任何一个读过书的人都会是同一个回答。 兵强马壮者为之。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临战决策 “王爷,末将江越前来进谏,俺有几句话要问王爷!” 随着梁王派出的使者狼狈归来,梁王帐下的一个副将来到大营内,此人身披铠甲,头戴面具,负弓背箭,胯着一匹彪悍的马,宛如军神在世。 与大营内赤裸着上身,脑袋埋在女人的丰满欲行荒唐之事的梁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人披着几十斤的甲胄却如同披着绸衣般,轻松翻身下马,揭下脸上的面具,拱手抱拳,粗声粗气道:“王爷愿不愿意听?” 大敌当前,即使梁王在沉迷于女人的温柔乡,却也是分得清楚好坏的。 他推开女子,从仆人手中穿上衣裳,草草理了衣冠,当即迎那副将入帐中,语气却是不愉。 “讲!要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就要问罪。” “第一个,王爷想不想打赢镇北王世子?”江越面色肃然,说出来的话却是荒唐无比。 “你失心疯了?”听到这话,梁王面色一沉,上战场打仗,有哪个统帅会不希望自己赢? 尤其是对方还是大名鼎鼎的镇北王世子,一旦拿下,荣华富贵,家族繁荣,位极人臣,留名青史,所有人追求的世俗梦想都在抓住秦钰的那一刻得到了满足。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份诱惑,江越这一番话的意思实际上是说他没有资格打赢秦钰咯?想到这一点,梁王登时便要招手将此人扔出帐外。 “第二个,倘若王爷想赢,如今镇北王世子派遣的部队,四面围攻,俨然要将王爷困死在皖州,王爷做什么打算?”副将不急不缓,接过之前的话茬继续道。 这一句,梁王面色顿时变得和颜悦色,他仰头大笑起来。 “第三个,倘若王爷兵败,可有退路,以保性命无忧荣华富贵?”这副将仿佛察觉不到梁王的洋洋得意,自顾自地说出各种大逆不道的言语。 梁王笑容僵在脸上,看向副将的眼里多了一丝冷意和不屑。 “你小子,这一天天的净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士气。” “本王可不是云中侯,龟缩在城内,自寻死路,他是个没有天命的。” 梁王顿了顿,复又道。 “本王可是有天命护持,手握十二万大军,狼兵一万,怎么会可能会战败,还心灰意冷自杀?那是窝囊废所为,本王这些日子就要学那韩信,一举击败秦钰大军,逼得秦钰自刎当场。” “王爷霸气。”江越闻言心中也是无奈,面上却是没有像之前那般硬气,往梁王心腹上戳,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恭维道。 “可眼下,咱们四面被围,又仓促迎上了部队,虽然有所胜利,但是围困日久,总不是办法。” 得了下属的奉承,他微微点了点下巴,俨然是得意忘形。 “夜袭,这两日他长途奔驰,先战失利,又没有得了赏赐,以本王学那唐时李光弼,待这些人兴致勃勃推翻强挖的沟壑,摧毁外城墙,引一万兵去攻,必教那秦钰哭喊着,成为啼哭郎君。”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江越低头思忖了片刻:“只是须要小心,那秦钰狡诈无比,稍有不慎便会中了他的计策。” 这下子,梁王更加开心了,笑呵呵道。 “江越,那秦钰英勇异常,本王是知道的,可是秦钰麾下的那些玩意,论斗志比不过我军,论铠甲比不过狼兵。” “如今吃了败仗,又无赏赐,定然军心不稳,临时遭了偷袭,必然大败而归。” “所以不必耽误,快些准备去吧。” 江越闻得此言,逻辑是通的,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其次不做不行,以往养十万军队已经有些吃力了,如今又驻守了狼兵,粮草供应不上。 过分搜刮百姓油水也不是长久之计,会闹出造反的破事来。 速战速决方才是如今要考虑的事。 可江越本着多年来的经验,持有谨慎态度,复又再问道。 “王爷,倘若兵败,你我必须要考虑退路,先将家眷安抚好再言其他。” “如何能兵败?”闻得江越谨慎的态度,梁王顿时变了脸色,面色黑如铁锅底,呵斥道。 “开战在即,怎么能做这些傻事?本王一举一动都在帐中人眼底,主帅退却,遑论其他人,届时士气尽失,兵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江越怔忡片刻,忽然有些明白了梁王此番作态,秦钰威名赫赫,当秦钰攻打皖州的消息传到皖州时,不少人仓促从被窝里爬出来,商讨对策。 当时兵将们个个脸色肃然,宛如死了一般苍白。 梁王当众宣淫,言语轻蔑秦钰,视秦钰如猪狗。 一方面是为了安定军心,告诉皖州所有人,秦钰也是人,不是妖魔鬼怪,该死还得死,另一方面则是他富贵闲人做派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乍一见到秦钰这样的疯子,肯定下意识觉得荒唐可笑,等真仔细想过后,是无法镇定自若的,只能用荒唐举止掩盖心中的恐惧。 说到底,哪怕是坐拥十二万大军,仍旧忍不住对秦钰的到来感到惶恐。 战场之下,拼得就是士气和人心,万一暴露了心底的心思,那可就必败无疑了。 不过到底是安定军心的想法多,还是真瞧不起秦钰的心思多,江越不敢去想,也不是他能问的,只是低头忍不住再多嘴了两句。 “王爷,还是披上甲胄,以防万一得好。” “放你娘的狗屁!”梁王彻底愤怒了,张口便骂道:“老子就在大营内,怎么秦钰那小子真能在三天内直接攻入大营,取我性命?赶紧给我滚蛋,别来碍老子的事。” 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干事的时候,遭到了下属的打断,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还要被下属三番四次的指责,尊严何在? 盛怒之下,江越也不好去触梁王的眉头,拱手退出营帐,打马去准备了。 皖州城内,随着江越的一声令下,巨大的军队系统开始运转,这些人抠抠搜搜捐了一些盔甲凑了一只骑兵,就等着夜色来临。 第二百九十九章 突袭 与之相比,皖州城外,面对短暂失利的战局,就是秦钰亲口下令指定的两个最高指挥官,譬如副前锋刘越,右翼前锋张青在如此情况下,似乎控制不住了军队,没有打出应有的战役。 那日仓促攻击,除了搜刮到一些潜藏的间谍或者兵卒,拿下了偏远的城镇,重要的事情全然没有做到。 一群人都在琢磨怎么打入皖州时,张青只是派着督查军来回查看地理环境,大部队迟迟未动。 而副前锋刘越更是跌破下限,自打跟随世子来了皖州驻扎在大营内,每日跑前跑后,俨然一副小厮做派,只是听从世子的安排,伺候世子的吃喝,其余事情一概不管。 至于目前军中实际上最高的指挥官秦钰,这场战役的发起人按照以往所有战前的习惯。 寻了一处软榻依靠,旁边躺着几个绝色女子,整日宿在帐中,大有要生几个儿子,来打脸军中乱七八糟流言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前线,毫无作为,甚至可以说是白日宣淫,视五万军队如同无物。 只有傍晚时分能够见到世子换上一副皮甲,摸了黑泥,骑着瘦马,打着刘越的旗号,领着十来个骑兵围绕着皖州城城墙乱转。 有一次甚至直接碰上了皖州城派出来的骑兵,危险至极,可世子非但不长记性,反而去的越发频繁,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然而等了两天,迟迟没有军令都军营内发出。 直到十月初九这一天,秦钰照常抹了灰,披了皮甲上前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干脆舍了一切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物件,包括天澜刀。 将天澜刀搁置在张青营中,率领几十骑兵匆匆前往,见到了某些古皖州城外古怪的情形,然后俯瞰良久,便终于发出了第一道命令。 同时派出刘越的亲卫,朝着皖州大营内的张青发号命令。 “俺家刘统领有令,派出两千兵,增援北面,其余人等按兵不动。”亲卫骑着千里驹一路驰奔,不待通报,直接闯入张青的营帐内,抱拳放声道。 “放肆。”本来就因为此人不懂礼节,肆意闯入军营内沉下脸的张青在得知了刘越要该打北面时,怒火蹭得一下上来了,他放声呵斥道。 “北面是骑兵,若论能够抵御骑兵的,莫过于目下最得世子欢喜的刘大统领,他率领一万兵去攻下的,怎么还要增援?” “且世子给了你们足足两万精兵,还有一万精兵日日在偷懒,怎么不去调动那一万?跑来寻俺,是觉着俺的位置不够稳当,故意欺我吧?” “还是刘大统领只是个会拍马屁的混球,一遇到战事便想着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送俺手底下的兵卒送死?” 众人皆是惊骇,临到战前,秦钰以下最高的指挥官发生了龃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而张青已然是克制了,若不是因为秦钰对他的提拔,要顾及些体面,按照以往的性格,他必然要一口喷死刘越,亲切问侯刘越的祖宗十八代。 那人心知张氏三兄弟素来与自家刘统制不对付,如今贸然提出这个要求,定然会遭到反驳,但是这位明显低了张青五级的骑士,忽然无比硬气,既不下跪也不惊慌,缓缓道。 “俺统领说了,北面战机浮现,理当速战速决,吃茶的时间,便能速胜,倘若错过此次良机,拖延下去,只会平白耗费粮草,留下把柄。” “万一皇帝军队派兵来打,你我都是捉襟见肘,一不小心成为了皇帝马蹄下的黄土,只需要一半功夫,其余布置皆可以不动,鼓足气从北面冲进去,会会那凶威赫赫的狼兵。” “放你娘的狗屁,都是些废话!老子问你为什么不要自己的部队,要俺手底下的兵?” 张青勃然大怒,要不是碍于秦钰的面子,他恨不得舍了脸面,当众直接拔刀将此人的头颅砍了下去。 这话问得是一针见血,在众多文士将领或是疑惑或是愤怒的眼神下,骑士茫然相对,眼底浮上些许惧意,他期期艾艾道:“这俺不知道,统领只说了这些。” 张青气得脑瓜子嗡嗡,手都摸上了刀鞘,好在理智控制住了他,他招呼着人要将此人赶出去,腰间忽然一痛,回头一看,却是目前堂中名义上位置最高的参军尹文和。 “尹参军有什么看法?” 尹文和低声附和道:“听他们的,没错,在下见到过刘统领多次查看皖州城地形。” “既然要用,必然是要紧事,张将军便答应了他吧。” 张青一时惊愕抬头,尹文和却是不急不缓的指了指放在案几上的天澜刀,张青稍稍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原来是世子的意思。 刘越是个混球,世子可是给他荣华富贵,提拔他为前锋的伯乐,于是他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将兵马洒了出去。 等到骑士完成任务,匆匆而去时,张青仍旧是疑惑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做? 尹文和许是看出了张青的疑惑,遣散了一众人等,徒留二人在帐中讨论,譬如此番攻打梁王的计谋,基本上是按照世子这些时日做出的规划。 淮南主力,在世子亲自带领下将所有能够带来的兵卒都带来了,集结了宁州、南阳城内精贵的甲胄,搜集了包括农具镰刀在内的军械,一共凑出了七万大军。 其中真正能战敢战,且基本上披着盔甲的,约莫四万七,若是加上民夫的话,也勉强称得上是十万大军了。 说起来,有些可怜,明明秦钰在辽东养了几十万,如今攻打梁王,他们非但不能帮忙,反而是秦钰的拖累。 因为秦钰不仅仅要凑够十万大军,还要想方设法给辽东大军送去响银和补给。 如此一来,秦钰现下的处境面上看着十分气派,实际上嘛,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张将军,其实在下也不懂。”尹文和诚恳道,在张青疑惑甚至是气愤的眼神下,尹文和继续道:“但是要相信世子,以我对世子的了解,世子重来不做蠢事。” 第三百章 困惑 话说,得了尹文和开解,可是张青仍旧是困惑不解。 不过这倒真不怪他,别说他这个上战场几年的人不懂,就是换了张德张大统制,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未必能够揣测的。 秦钰的战略素来是以奇胜,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这个出其不意不仅仅是指对敌人,也指自己这一方。 这些时日,跟了秦钰过活,很多时候的动作都是士兵们临时发现的,按部就班的打,获得的结果却是非同寻常。 毕竟百胜将军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是硬生生从辽东那等苦寒之地到现在江东之地一枪一弹打出来的。 于是乎,迟迟得不到解释的张青,不由得看向那位和自己勾搭在一起,现在无视尹文和死皮赖脸赖在营内的李参军李修文,然而只是一瞬间,张青放弃了探索。 因为李修文真的不怎么懂军事,问他不亚于从菜市场随意抓来的商贩子,一问三不知。 然而,这位一直保持着沉默,纵观了整个过程的李修文望着这古怪的操作,复又扭头看向打了退堂鼓的张青,忽然像是脑子开窍了似的,说出此战的关键。 “世子是想借用刘统领的身份,哐得他们轻敌,杀入城中,此战必然速胜,世子理当是会带一个狼兵大官的脑袋回来。” 张青仰天稍一思索,有这个可能,他张嘴欲夸赞,可李修文却抢在张青说话前,将目光投射在张青身上,主动质问道。 “在下不太懂军事,目前世子所依仗便只有张青张统制,你来说说,你派出去的兵,世子会怎么出兵?” “北面有恙,必然是从清水溪攻击。”被李修文一番话点醒了的张青,迎着李修文审视的目光,他精神陡然一阵,兴奋道。 尹文和却是住了嘴,他虽然懂军事,却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绝对不会拿着半桶水的水平去诘问一个拥有丰富军事经验的将领。 万一说出些混账话,失了根基,抑或是惹恼了世子,他可有得受了。 一番经营泡汤了,权力架空,人直接被闲职,留在世子身边做个传话人还算好的。 更糟糕的莫过于底下的文士一旦发觉自己落难,巴不得给世子上书将他彻底赶出世子的视线,好踩着他的尸体上位,成为世子面前的红人。 这几乎意味着前途的断绝,大好局面全盘崩坏。 于是乎,尹文和尽管看李修文再不爽,也得硬着头皮闭上了嘴,一旦张嘴失了脸面,日后如何与军官们交谈,保不齐暗地里又编排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再说了,万一李修文也是个半桶水,找不到重点,彻底失了与张德张氏三兄弟的情分,还不是便宜了他自己? “北面既然配备了骑兵,那便是西面空缺。”得到了两位地位卓绝的文士直接或是间接的承认,张青不由得心底有些飘飘然,建功立业爬到高位的野心越发膨胀。 神采奕奕地分析着局势,铁了心要在这两位面前展现出真本事。 “东面环山,恐怕三千人进去,无人出来,南面就是正门,想来兵又多又杂,极有可能掺杂了些许狼兵,想来世子就是从西面进攻。” “倘若拿下狼兵,必然要算张统制一功。”尹文和夸赞道,便是李修文不由得多瞥了一眼尹文和。 啧! 原来以为自己够不要脸了! 今日见到尹文和方才知晓此人不要脸的程度突破了天际。 本来就是世子的兵,分发给张青,世子想拿便拿,怎么就跟张青有关系? 虽然不乏是世子故意试探军中的团结,张青此番不过是做到了一个正常将领的合格水准,听从首领的指挥。 然而,荒唐的是,在一群烂泥中,能够听从秦钰指挥,不惹事,按照规定前往已经算得上是优秀了。 且不论李修文如何吐槽尹文和和淮南军的军纪,就是这一番话,张青心中的疙瘩释然了。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时,那一小股军队准备妥当,领头的率领一千军队从正门绕到北门去支援,同时率先派出哨骑前往世子所在的位置,以确保世子的军令尽快发到手里。 张青手下的兵其实很杂,那日张德撺掇众将通过吵闹获得赏赐,惹得秦钰愤怒,之后便想方设法将张德手底下的兄弟拆分开来。 手底下的老兵约莫一千左右,如今是张青领兵,张德只给了五成的兵员,而今日他所率领的几万兵,基本上是从其他部队,包括宁州仓促送来的兵凑成的部队。 也因为是张德所令,所以无论是装备还是军械都差了别人一截,理论上只能说平平无奇。 也就是说,张青真正能够压制住的只有五百兵,而其他的全部都是听从世子的命令。 此番只有见到了世子,那些人才会老老实实听从军令。 因此,当两千兵快马驰奔在路上时,粗略的皮甲,参差不齐的武器,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惹得周遭的百姓惶惶不安,生怕他们发疯来到村里抢粮抢人。 当然,外行人看看门道,觉得他们野蛮,然而在皖州城军营大帐内,派出的哨兵早早看到了两千兵甲来到了此处,看得分明,便是匆匆骑马赶去大营内报告梁王。 “是不是刘越此人察觉了王爷的心思?”江越小心提醒道。 “那刘越一个四肢发达的蠢人,怎么可能?” 梁王心中一慌,两千兵,这意味着可以扭转战局,但是无论他心思在慌乱,为了安定军心,也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刚刚才发出豪言壮语,要拿下秦钰的首级,怎么可能露出一丝怯意? 便干脆直接出言嘲讽道。 嘲讽完,本着主帅的谨慎,梁王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对刘越有什么了解?” “刘越确实是个愣头青,就会拍马屁,见风使舵,谄媚权贵。” 江越思索了片刻,当即回复道:“此人不甚喜欢读书人,遇到官职高的,明面拍马屁,暗地里暗戳戳地嘲讽人,遇到官职低的,连人都不叫。” “那便好。”梁王松了口气。 第三百零一章 战前寒暄 得知了刘越是个草包,欺下媚上的小人后,梁王长久地舒缓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想来刘越是想借此机会揽到更大的军权,要充当秦钰身前的最高统领,故意为之,真以为北面的兵要出来了。” “要不要多派些兵巩固?”江越谨慎地劝慰道:“刘越是个不知事的,然而秦钰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的战略每每都是出其不意。” “那小子一天到晚都在和女人乱搞。”梁王不屑道,丝毫没有意识自己也是个战前白日宣淫的混账。 “想来也是为了稳定军心,如今他们疲惫不堪,而我们以逸待劳,他这等举止,恰好说明了一件事。” “什么?” 面对江越傻乎乎的质问,梁王目露鄙夷,也不知道江越这小子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吐槽归吐槽,作为一个合格的首领,他耐着性子和江越解释。 “那就是本王预测得不差,接连失败导致淮南军原形毕露,好不容易积攒的士气在这几次战败内泄了个干净。” “那就是不用增兵?”江越犹豫不诀,沉默了片刻,方才直言道。 “是!”梁王拍了拍鼓囊的肚子,乐呵呵道:“区区两千人,不足为惧。” 说完他手指了指飘扬在空中的旗杆,加粗的黑色字体,写着龙飞凤舞的秦字,言语间尽是豪迈。 “倘若秦钰还敢从正面调兵攻打正门,本王必然带出狼兵,亲自和那秦钰会会,一朝攻下南阳,也未尝不可。” “王爷真乃神人也。”江越闻得梁王的豪言壮语,嘴角抽了抽,你要真有本事,还做什么梁王,听从皇帝的命令?直接造反将位置上那个弑父的混账拉下来不好吗? 何苦现在为了皇帝空口白牙的许诺拼死拼活? 却碍于是自己上司,他不得不奉承两句。 “世……刘统制,我奉世子命令来。”来人正是张青旗下的骑兵百夫长徐毅,此时他脸上沾着血迹,腰间长剑血迹斑斑,点滴鲜血落入泥里。 两千人骑着马驰奔,在皖州百姓眼前迈过,往北面走时遭遇了不少军队的攻击。 待到来到秦钰所在的营地时,两千人死了五十人,伤了八十余人,失踪了一百余人,拢共还剩下一千七百左右。 他徐毅勒马而立,便持着刀刃开口汇报:“此番前来,一千七百人左右,还请世子下令。” “不急。”秦钰不慌不忙,跨坐马上,横刀而立,遥遥相望正面的营寨,只见夕阳西下,晚霞如同潮水般涌到天际:“你吃饭了吗?” 吃饭? 是该讨论吃饭的时候吗? 徐毅环顾四周,队伍森严,夕阳映照,铠甲映出些许森然冷意,偶有发黄的落叶飘落,俨然是肃杀的战场,而非太平街上的闲谈。 “刘统领……是什么意思?”徐毅低头揩掉脸上的血迹,觉得实在有些荒唐,他从战场上厮杀而来,得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吃饭了? 荒唐得徐毅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 “没吃,就赶快吃上一些。”秦钰爽朗一笑,催促道:“本世子不是在试探你,就是在问你吃没吃饭?” “吃了。”徐毅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世子到底怀揣着什么心思,却也是知道秦钰的威名,再说他能从大头兵提到了百夫长,可是秦钰自己拟定的,如何不会愿意听信世子的言语。 “那便好,便随本世子在此处多待会。”秦钰重重地点了点头:“至于那一千七的部队,交给我麾下的首领万和管理。” 徐毅瞪圆了眼,大大的眼睛里透露着大大的疑惑,他觉得自己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他要死要活来到了此处,真是来和世子闲谈看戏吗? “统制不去排兵布阵,争取早日攻城吗?” “时辰未到。”秦钰闻得此言,方才扭头,目光凛冽如电,似是警告似是提醒,总而言之,徐毅脑袋乱得不成样子,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世子是他的领导,是赐予他一切的恩人,怎么遭也不会激烈驳斥了世子的面子,于是迷迷糊糊应下。 就是两柱香后,在徐毅糊里糊涂地目视下,眼睁睁地看着秦钰将他带来的一千七百精兵分散开来,并且指定了个个百夫长,然后如同水珠般,一头落入皖州城北面围攻的位置上。 “闻城!” 皖州城北面,因为梁王的安排聚集在一块的,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五千狼兵,与外面砍杀声四起,鲜血迸溅的相比。 此处安静得几乎诡异,门外增兵大量涌入时,还是有人忍不住担忧地朝着中央盘腿坐在地上的狼兵首领叫喊道:“要不要再向梁王请求多增援一千兵甲,以防万一。” 闻城循着言语看过去,那是一名老成的军将,素来有资历,想来此番便是要仗着身份和资历故意当众压他一把,增不增兵倒是其次。 晓得对方心思的闻城,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思,冷冷以对。 “军令如山,俺当时便下了命令,除了来往使者,其余人等一句话都不要干涉,全威你如今犯了忌讳。” 这话直白地说出了男人一时口快的后果,军令犯了忌讳,这事连在一起,无异于就是要杀人。 全威心头一惊,手里的刀刃都握不住,他也不管不顾,当即跪倒在地,俯首请罪。 然而,闻城似乎没有听到男人的祈求,眼底浮现出一丝丝不耐烦。 “原来我念你资历尚老,还可饶你一命,如今竟连刀刃都弃了,便是陛下来了都保不住你。” “不不……”全威目眦俱裂,他张嘴便想要辩解一二,然而闻城一经发话,就有甲士持刀上前,摁住全威的脑袋,全威脸贴在泥地上,张嘴喝骂道。 “闻城!我是先皇钦点的将士,你杀可我,就不怕陛下追究……” 话音未落,脑袋率先跌落在其中,刀刃陷入脖颈内处。 人已死,闻城方才示意人退下,盘坐于血水和着泥土的地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众人皆惊骇,愈发小心。 第三百零二章 武将嫌隙 皖州城内,除却狼兵所在的位置,站在前线第一道防线,拼死杀敌的军队们在见到又有几千兵压了上来,不由得心惊胆战。 本就对于秦钰多有惧意的甲士们,气势颓丧宛如丧家之犬,拼杀到天黑,却是在闻得城门大开时,彻底混乱了。 秦钰所率领的部队看得欢呼雀跃,冲锋的人越来越多,明晃晃的军功就在前方,他们有的攀上了云梯,有直接冲入大门后大杀特杀,这一次进军似乎就是畅通无阻了。 然而,秦钰脸上非但没有欢喜,反而继续派出骑士去寻张青,再要两千兵前来。 那骑士闻得此言,全然是茫然失措。 为何不直接冲入其中,反而还在犹豫?还在向张青大营内索要兵卒?于是他硬着头皮大胆道:“俺身微言轻,此番若是前往张统领的军中,怕不是横着进去竖着出来。” “如今大门敞开。”迟迟没有得到秦钰回复的骑士,头皮发麻,悄悄地抬头一瞟,却见秦钰不知道何时拿到了笔墨,当众挥笔写了几笔,郑重塞在骑士怀里。 “告诉张青,本世子的意思全在这里了,速去。” 骑士不敢再耽搁,趁着众人欢呼的间隙,匆匆骑马而去,飞驰到大营内,此次骑士手捧书信,背插令旗,跪地叩首: “张统领,刘统领请求派兵至少两千!要从正面继续发兵,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张青嘴都要抿烂了,这一次肯定是刘越那个王八蛋干的了,正面发兵,那不应该就是刘越所管控的范围吗? 一万兵天天在游荡,跑到他手里要兵,还是能够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兵,除了张青手底下装备齐整的精兵,还能有谁? 刘越这个狗娘养的,要他的精兵去干什么? 去代替刘越手底下的精兵去死吗? 然后他手底下无兵,就等着早日被收编到刘越身上,做个准备将吗? 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张青闻得此言,越想越气,许真是气糊涂了,他反倒是先笑起来了,刘越狗贼!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今日他绝对不会发兵! 就算是世子亲自来了,他都得托辞几番。 尹文和敏锐地察觉到了张青的怒气,便拽住张青的手,再次劝道:“张统制,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个屁!”张青甩开尹文和的手,神色愤懑道。 “大局?便是要将本将帐中的精英尽数葬送?本将虽比不得张德张统领,却也不是傻子,正面必然准备了五千狼兵,就以两千精兵送上前去,岂不是白送?” “万一再送两千精兵,届时梁王率兵讨战,以淮南军的军纪,定然溃散,大营一散,你我几人全都成了孤魂野鬼?” “主力部队尚且如此,世子那边又该如何?怕不是真要折在此处?事到如今,俺怎会不知道他到底在琢磨什么?此番事了,俺定要叫刘越好看!” “在下赞成张统制的言语。”见到尹文和被甩,李修文急忙跟上:“世子安危,是重中之重!梁王金贵,却比不得世子一个脚趾。” “世子安危,不可不重视,我赞成张统制。”其他参军文士同时附和道。 至于到底是真的为了秦钰安危考量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多数人的意见几乎完全压到了尹文和的言语,尹文和叹了一口气,便也沉默不言。 见到众人争执不已,那骑士硬着头皮,在一众高级将领和文官的争论下,大着胆子双膝下跪,俯身上前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统制!世子有书信送来,有话与你说。” “你舌头没有被割啊?”张青阴阳怪气道,抢过骑士刚刚掏出来的信封。 粗暴地撕裂了信封,露出里面的字,张青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萦绕在胸腔内的怒气顿时泄了出去,他默然无声。 瞧见张青古怪的行径后,李修文凑过去,定睛一看,饶是李修文文采出众,此时也无法描述心中滋味。 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尹文和本来想缩在旁边装聋作哑当鹌鹑的,起了好奇心,挪了步子往前一凑,顿时也哑然失声。 字数很少,拢共也就十来个字。 事成与不成,尽系你一人。 事败,我便身死于此地,你们不必祭拜。 世子果然另有打算,只不过他们并不懂。 或许放眼整个大夏王朝,能够弄懂秦钰心思的人尚且没有出生。 相隔几里路的皖州城城下,万军厮杀,叫喊声震天,鲜血流淌,断肢残臂横飞,很快就被马蹄扬起的尘土给淹没。 李修文等一众文官吓得手脚轻轻颤抖,只是碍于体面勉强维持着形象,他们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不知道是被外面惨烈的战场吓得还是被秦钰直白的言语吓得。 然而,就是这位有过数年经历,战场厮杀的张青张统制低声念叨了几句话后,却也没有出声。 寥寥数字,压得场内寂静无声,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在若干人沉默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尹文和方才鼓起勇气,继续催促道。 “张统制,快些发兵,眼下局势危险万分,世子将赢得希望全部堵在了你的身上,你若真想成为一朝元帅,如此犹豫不定,莫说将军,便是世子面前的位置你都没有!” 张青捏着薄薄的纸面,仿佛有千万斤谷子般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可是他所能依仗的精兵,是张德张统领的全部心血,如何能一朝全部交出来?而且要面对的还是必死的局面。 一朝全部葬送,日后张德张统领该如何自处? 可…… 那是将他们这群废物垃圾里拉出来的伯乐,如今伯乐有恙,危机万分,他这匹千里马却要见死不救,仍由事态往糟糕透顶的局面发展吗? 张青死死拽着信纸,在短暂的犹豫和纠结中,最终要紧了牙关。 “刘胜!你率领两千精兵从正面迎敌,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至于弓兵全部压上去。” 第三百零三章 摸不清的战略 来了? 秦钰跨坐在马上,立于一处开阔的平原上,遥遥地望见张青手底下最得用的刘胜率领着张德张青张威三兄弟俩这些年攒得部队,沿着小道驰奔而来。 看得秦钰有一瞬间愣神,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十年来费心费力砸下的部队,如同三人命根子的存在,如今竟真被他要了过来。 看样子这些时日的整改还是起了作用的。 实际上,秦钰在写下那几行字时,心底隐隐有过大概猜测。 就凭淮南军的军纪,这些高阶领导在这种溃散散乱的部队里浸淫多年,这一封信一是真的求援,他要这么多兵,就是为了查探皖州城内兵力如何。 二是试探他们的老毛病到底改了多少。 一封信能够将他们的命根子给弄来,是他没有想到过的。 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不过人多嘛,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一旁的徐毅则是在营地内目睹了秦钰写下信,又遣骑士送去,骑士带回了张德统领命根子的事情感受到无比的诧异。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确认那只队伍气势恢宏地沿着小道前来,还是忍不住面露诧异。 作为张青的部将,跟随了张青多年,这位年轻的百夫长怎么不知道这只队伍对于张青张统领的重要性。 要知道张青也好,还是张德也好,他们都是一样的军痞习性,抢功贪功,能不出战就不出战,能摸鱼就摸鱼,能揽功就揽功。 如今在大营内只有六千甲士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命根子派过来,甚至可以说是亲自送两千精兵去死。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要是几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的顶头上司会做出这种事,指定以为那人得了失心疯。 可眼下,这宛如失心疯的场景惊得徐毅险些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不过是几行字,如今想来,世子定然在信里亲自向张青张副将阐述了打下此战的决心,否则以张青的脾性,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送来他的命根子。 到底是写了什么?才会让张青如此死心塌地。 徐毅一边为秦钰轻松拿捏了张青感到惊讶,一方面是为了秦钰明明大可以稳稳的等着筹集够粮草,率领大军南下的,如今却每次都是在死里逃生的古怪做法感到心惊。 虽然他在江南之地,却也是听了不少关于秦钰传闻的。 譬如说秦钰性情隐忍,故意在京城装傻充愣,躲过前太子当今皇帝的暗杀,一路逃回了辽东,从此发誓要砍了当今皇帝的脑袋,给自己报仇。 譬如说,秦钰前后行径不一,很有可能是被鬼怪附身,一朝性情大变,意图图谋帝位等等。 可是如今追随了秦钰后,拨开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言里,依稀看清楚了秦钰此人的性格。 与尹文和这类跟随秦钰日久的文士,还是红羽、翠欣这类枕边人,一直追随秦钰无怨无悔的人相比,他这一个因为纯粹的利益跟随秦钰的人看得似乎更清楚一些,或者是更客观一些。 毕竟兵卒对于领头者是拥有者先天的警惕性。 秦钰虽然性情发生了改变,可是纨绔子弟的毛病一直未变,但凡有一处都是美人作伴,即使是战前,也少不了白日宣淫,吃穿用度也是极尽奢华的。 单看他的行为举止,就是妥妥的纨绔子弟,可是碰到了战事后就好像什么都可以放弃,可以赌上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这很矛盾,既然贪慕名利和荣华富贵,那就必然舍不得性命,也做不出把自己脑袋挎在裤腰带上的觉悟。 原本徐毅认为秦钰此番,就是拖他们一起下水,然后自己坐拥在大营内,赢得所有的赞誉和利益。 然而,秦钰以身入局,不惜舍了脸面亲自相求张青,真正的让徐毅对秦钰的认知发生了改变。 人爱好名利,和不惜性命去赌一把是同时存在的。 尤其是在对比他们前任东家孙典英的荒唐行径后,秦钰在军营中的所作所为不乏是一种缓解焦虑,提升魄力的好办法。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顶头上司秦钰成了他心底最强悍的头领。 “世……刘统领!” 就在徐毅在思索时,一声粗犷的叫声惊醒了徐毅,徐毅定睛一看,只见张青心腹刘胜率领两千左右全副武装的甲士,从正面战场上退下来。 又绕着小溪从营地内赶到了北面,刘胜更是狼狈,他骑着一匹瘦马,手提着卷了刃的刀,脸上、身上染得血红,仿佛从血水里滚了一趟,赶到秦钰身前勒马驻立,语气不稳道。 “张统领特派我等前来,听闻是世子亲自发话,我部现存一千八百部队,还请统制好生安排。” “来得正好。”秦钰抚掌轻笑:“俺这里正有一件要事安排。” “说来,俺必然执行。”刘胜瞧着眼前的世子,一脸昂然,甚至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秦钰的英名举世皆知,以前攻下南阳时,未成亲眼目睹世子是怎么将云中侯逼到墙角自杀的,如今有机会跟随世子征战,如何不叫他激动。 “正门。”秦钰一手指着皖州城城门外的营地上,正是刘胜浴血拼杀赶来的地方。 “你带人回去,如今大营空虚,世子身边兵力不足,万一狼兵出战,世子安危便如同覆巣之卵,危在旦夕,快些回去驰援,保护世子的安危。” 闻得此言,刘胜险些从马背上跌下,他睁大了眼,瞧着眼前的世子,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失聪了,还是刚才打斗时被人击中了脑袋,意识不太清楚,听错了? 然而,秦钰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惊愕,又重复了一遍。 刘胜再三确认过后,黏在脸上的血迹,配合着他滑稽的表情,免不了有些狰狞,他死死的盯着眼前人。 要不是眼前人是他的伯乐,是他的顶头上司,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恩情上,还是功绩上,秦钰能够吊着他来打,今天他必须得将此人宰了。 “赶紧走。”秦钰挥着马鞭催促道:“莫要耽搁了时间,误了军机。” 刘胜无奈,谁叫人家是老大,他抹了把脸,扯着缰绳掉头就走。 第三百零四章 推测 目送着刘胜愤恨的身影匆匆而去,便是目睹了全过程的徐毅也是诧异甚至愤怒不已。 秦钰就在此处,真要是为了他的安危,不应该直接留在这里,和那些人浴血奋战吗? 要知道城门大开,无数兵甲涌入皖州城,就如同一颗颗石子投入河中,泛起一阵涟漪后就消失了。 原以为世子是想要静待援兵,再派人进去,可如今费了气力将人找来,连口热饭都没有吃上,就让他们顶着饥饿和箭雨回去了,这太不厚道了…… “刘统领,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这般戏耍他人……”不待徐毅质问完,秦钰直接打断他,目光如电射般穿透了徐毅的心思:“徐毅,俺有要事吩咐。” “末将在!”被直接打断的徐毅心中虽有不平和愤懑,却还是抱拳听令。 “城中兵力布置俺知道了。”秦钰坚硬地模仿着刘越的口吻,乍听起来有些古怪,却掩盖不住言语中的严肃。 “俺现在就要动手去寻刘统制,徐毅你在此处,不要动,看好俺的传令,按照命令行事,待到俺与刘统制汇合,举红旗示意。” “倘若狼兵出战,突围到阵前,你举红旗,倘若是是简单交战,你举蓝旗,倘若是狼兵受阻,转向驰援正门,你举黄旗。” “切记旗帜颜色。” “是!”徐毅强压下心中情绪,聚精会神听令,待到秦钰发号完命令,还是忍不住添上一句。 “俺就按兵不动吗?” “是!”秦钰重重颔首,也不管他的心思到底如何,直言道:“这股部队全然听从你的命令,除了你以外,其他人离开阵地者自百夫长以下斩立决。” 众人凛然,恭敬应下。 下达完全部命令,秦钰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一眼后,掉转马头顺着小溪石滩前行,身后骑士行为更加古怪,兀自扔了刘字旗。 既不携带旗帜,也不表明身份,灰扑扑地跟随着秦钰望西面而去。 “那两千人又回去了?”骑着高头大马,正高兴寻到了战机,准备聚拢士兵直接攻打正面大营,直取秦钰脑袋的梁王惊愕抬头。 “这小子莫不是在算计本王军中布置,故意为之?这次他肯定是盯上了俺手底下那一万狼兵。” 且说,梁王林肃乃是林青天的叔叔,当今林青天手下为数不多可以全部信任的人,所以方才派出狼兵,协助他平定江东之地。 林肃年纪约莫四十,这些年每天都醉生梦死,依仗着林家的招牌招摇过市,如今仓促遭到他人出兵攻击,还真是第一次。 和以往诸侯们畏惧他身后的林家大军相比,今日自从他从女子的温柔乡里爬起来后所遭遇的情况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 秦钰此人到底在算计什么? 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这些操作是精心考虑过的。 他怀疑是秦钰发现了他的计划,一旦计划暴露,那可就麻烦了。 林肃心情不畅,在仆从搬来了椅子后,林肃一屁股坐下来,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目视着城楼下拼命厮杀的兵将们,他自顾自地握着刀刃,嘴里碎碎念道: “该死!现在两边都麻烦!” “北面的城门已经打开了,正是要浴血拼杀的时候,怎么还会送来一只军队?倘若本王调动了正面的狼兵支援北面,秦钰狗贼定然会派兵攻打正门,从正面突袭。” “看来秦钰那小子一天天睡在女人窝里,也不是完全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他们也来不及突袭,不然怎么又会将兵派了回去?” “肯定是秦钰那小子见识到狼兵的能耐,自己怂了,说不定连那玩意都被吓得不行了,方才撤回了命令,又将那一千精兵要了回去。” “如此看来,以本王手底下的兵员和战力,胜者还是闻城!想来是我多心了,本王今晚就坐在此处,亲眼看到秦钰慌忙遁走的丑态。” “到时候,本王必然要向陛下多要几座城池。”林肃一边畅想未来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单看部队的调动,分明是经过仔细考量,认真部署的,如今来回两头跑,真是为了秦钰吗? 那小子素来有悍不畏死的传言,可是这几日,他们都没有打听到秦钰出帐的消息,真的一天天沉迷在女人的肚皮上了吗? 还是说淮南军劣性难改,秦钰为了提升气势,故意坐在大营内坚定他们的信心吗? 可是如今又将精兵召回去,岂不是更加打击淮南军的军心?高位者反复变卦,就凭他对淮南军的了解,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瞧得起他们的战力。 一万狼兵,十万大军谨慎以待,怕的自然不是淮南兵,是秦钰。 那小子真要鼓舞士气,不应该直接率兵出征吗? 以往秦钰攻下南阳,扫平西域,都是身先士卒,冒着箭雨驰奔上前,忽然说他沉迷女色,林肃怎么也不敢相信,秦钰这小子歪魔邪道多了去,天知道他又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沉思片刻,他本着谨慎起见,招来骑士,抬手指指点点。 “你快将钟文的一万兵派出去,从北面进攻,告诉钟文寻一千死士冲当敢死队,将北面刘越的部队冲垮,又派出五千战力支援正面,最好能够攻入大营,试探试探看看秦钰到底在不在大营内。” 钟文原是云中侯手底下的副将,他的大哥便是昔日云中侯麾下第一将领钟允,那日南阳城破,钟文当机立断将兵撤退了出去,逃到了皖州。 反正是外人的兵,就是送他们去死,林肃也不心疼,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兵力,何况钟文的身份摆在那里,贵人上战场又不是秦钰独属。 钟文亲自上战场的话,他手底下的兵必然会士气大涨,又加上面对秦钰那小子新仇旧恨配合在一起,拼个你死我活,倒是林肃乐意见到的。 最好秦钰死了,钟文也死了,他吞并江东之地,就不再是个幻想了。 第三百零五章 溃败 “传本王命令,再派两千兵,便是本王给予闻城的帮助,势必要捉拿住秦钰。” 皖州城内的军士们自然听命,就在城楼上点燃火把,燃起阵阵狼烟示意,同时派遣骑士下了城楼前去通告王爷的安排。 北面、西面两面兵卒,看到了正门处的狼烟,瞬间明了要退兵,于是顺其自然地扯了兵进入城内。 远远比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的刘胜要快的多,只不过在得到骑士的传话后,也不顾今日尚未吃上一口热饭,肚子饿得是头晕脑胀,就在两个百夫长的带领下驰援正门。 而皖州城外,秦钰大军的阵前,约莫五千人。 而且因为正门的厮杀,他们早就有心无力,从中午打倒夜晚,饥肠辘辘,战前被战功激发出士气在战友接二连三的死去后渐渐被残忍的鲜血淹没了。 如今张青手下四千部队被调走,大营兵力空虚,士卒们心中越发虚弱,迟迟没有见到世子出面,仍旧还在大营内醉生梦死。 两厢对比下,不少人萌生了退意,回归了老本行,拔腿就跑,飞毛腿再现,战线且战且退,往后移到了秦钰首先驻扎的大营内。 好在秦钰那些时日的整顿到底是起了作用的,一人刚退,就被百夫长当众抹了脖子祭旗,巨大压力下逼得他们继续上前。 也不是没有人聚众撺掇众人逃跑,杀了将领,兀自西去,窜入山林里做个山间野人,好不快活。 可是不待他们行动,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正门城门大开,几千狼兵一涌而上,本就因为死伤人的心态几乎崩溃。 若不是百夫长压制,硬着头皮上去,如今领头的几个将领被狼兵所杀,没有了限制,那些人竟像失心疯了般逃了,战线一溃再溃。 大营内不远处就能看清领头的狼兵首领,披甲执锐,脸上覆盖着一褐色面具,露出一双眼睛满是杀意。 眼下大营内职位最高的尹文和陡然心慌,没有办法,文人天然对于武人存在畏惧,平日里太平时节尚且好,可如今敌军就在十里路外,肉眼可见。 那从刻在骨子里的恐惧顿时爆发出来,更不用说身处其中的兵卒们,狼狈遁走,钻入山林里不见踪迹。 看得营内大堂一时无声,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淮南军逃跑的速度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刘胜的部队离开前,一众人等担心的就是梁王找到了机会,趁机聚集狼兵一同攻入大营内,将他们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事实发生了,但是令他们惊愕的是淮南军的脆皮。 要知道,面对南阳军时,淮南军虽然军纪不佳,但好歹还有些军人的颜面存在,就算是用了计谋,也不少了他们浴血拼杀得来的结果。 谁料今日一碰到狼兵,便如同老鼠见了猫般惊骇欲死。 有人甚至慌不择路,把小溪当成河流,从马上跃下渴望能够借此逃脱狼兵的攻击,然后就被射成了刺猬。 一炷香的时间内,局势大变,惊恐之下的尹文和除了为淮南军队和狼兵实力差距过大,感受到震惊外,便没有了其他心思。 尹文和和李修文如此作态,倒是寻常,毕竟跟着世子有些时间,全身心相信世子,然而其他人就无法维持这般风度了。 挨了秦钰一次马鞭,又被明里暗里排挤的曹参军在看到大军压到阵前时,他跌倒在地,两眼无神,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面容狰狞,张口便是恶毒的咒骂。 “该死的,秦钰那小子到底在干什么?我怎么能死呢?我还这么年轻。” 曹参军的精神几乎被巨大的压力逼的有些疯魔了,他全身颤抖,以手指尹文和,喝骂道:“尹文和,你个狗娘养的,都怪你答应派出四千兵,今日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其他文人参军虽然不敢像曹参军这般癫狂,却还是在心底默默附和,秦钰既然不在营中,张青的部队精英大部分都被派了出去。 如今大军压阵,就是死字当头,怎么叫他们冷静? “我……”闻得曹参军的咒骂,尹文和便是再也维持不住风度,他满头大汗,张嘴想要辩驳,却发现言语在此刻是如此的苍白。 帐外号角声连绵不绝,乍一听,还真有那种群狼嚎叫的气氛,听得众人不住地冒着冷汗。 曹参军听闻到号角,再也崩不足,嘴里尽是癫狂的辱骂,全无文人风气。 此时,目前最高的军队指挥官张青张统制听得主帐内吵吵嚷嚷个不停,一入帐中,抬手便是一手刀打晕了曹参军。 “不要急,本将已经将两千部队派出去了。”粗声粗气地嗓音说着直白的话语。 平日里文人必然不愿意理会他,如今张青的话语却好比定海神针般安定了若干文人的心思:“世子已经遣了刘胜回援,拖过一段时间,就不会让各位陷入险地。” 众人安静下来,然而一直在装聋作哑的李修文忽然发话了。 “倘若是拖不过呢?” 张青咬着后槽牙,心一横,张口便道:“本将就领着五百人上前亲自迎战,但凡这些人还没有眼瞎,就一定能够抗到刘胜回来,你我危机自然解除。” “不。”李修文再一次否认,他上前握住张青的手,张嘴便发现舌头干燥,勉力言之:“是为了世子!拖到世子行动,这场战役才有转机。” 在张青疑惑的眼神下,李修文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时间紧急,耽误不得,他一字一句口齿清晰道。 “你召集所有的百夫长,将四千部众全部压上去,同时率领五百骑士督战,拖到世子动手。” “这是世子的命令。” 闻得此言,张青瞧见李修文脸色不似作假,如今局势危险万分,就算没有世子的命令,他也得去赌一把。 雨打落叶,很快就被马蹄踩入泥里,淌着血色的溪水流淌不断,张青亲率亲卫迎上前去,战线仍旧是且战且退,可到底是退的速度减缓了。 而另一边,刘胜见到此时情况紧急,拼了性命驰援,两面攻击之下,局势稍微得到了控制。 第三百零六章 失败! 马蹄扬起尘土,狂风吹散旗帜,溪水娟娟溪流,入目之处结为尘土飞扬,六千不到的淮南军甲士和加上一千多宁州军厮杀不停,喊杀声如雷鸣般刺耳。 随着张青,带着一群身穿皮甲,手持柴刀、砍刀的几百人冲进了战场,骇人的喊杀声止在两里路的位置。 刘胜所带领的部队,从层层包裹的军队里杀出来,又犹如鱼入大海般撕咬住了狼兵的一小部队。 如此一来,战局僵持在当场。 秋风席卷过战场,带来血腥味的风,吹得尹文和身上黏乎乎的。 他揩去头上的冷汗,方才寻了个马扎坐下,脑海中空白一片,身体轻轻颤抖,近乎是瘫软在马扎上,还沉浸在了临近死亡的恐惧之中。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众人各自庆幸军队抗住了狼兵的攻击,没有人再顾忌挨了一手刀,现在还躺在冰冷地上的曹参军。 与此同时,战场的北面,皖州城南面方向的平原上,徐毅迟迟没有等到秦钰所举的旗帜,他尚且在犹疑中,要不要遣人去问问世子? 却猛然听到了狼嚎般的尖叫声,这是狼兵发起冲击的信号,也恰恰是因为这古怪的嚎叫,这些部队才会被通俗得称为狼兵。 “统领,咱们派兵去诱敌,值得吗?”处在狼嚎声中的人与外围惊恐万分的人相比,钟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值得,俺们又能咋办?”钟文遥遥望着其中的人群,迟迟没有见到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入了梁王手下,不做出一番作为,梁王必然容不得他了。 往前走是死,往后走也是死,不如心一横和秦钰硬碰硬一番,好歹死前能留个好印象。 而且,今天他运气不错,既然没有看到秦钰,那就说明老天爷还是垂怜他,愿意给他一条活路。 “上马!”钟文下了命令,旋即翻身上马,他手底下名义上一万军队,实际上九千军队的人当然听不清任何声音,但是看到钟文的动作,心领神会也跟着一同上马。 钟文身后有三两兵甲,高高举起旗帜,那是一张白色旗帜,旗帜上绣着黑底的狼纹图案,名义上虽然是狼兵攻击,但是梁王把他们当敢死队用。 直接委派他们为前锋,去耗死秦钰所在的精锐部队。 骑在大马上,扭头望着那面旗帜,遥遥相望的钟文幽幽地叹了口气,旗帜既然打出,身后隐藏在其中的狼兵夹杂着,紧紧跟随在其后。 城门早已大开,先前还隔着些许营帐破布什么的,在长久的厮杀下早就沦为了黄土,如今徐毅和钟文再无任何隔阂了。 徐毅在瞧见钟文的那一刻,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慌,这意味着事情发生变化,可能还有更多的兵在后面等着,梁王派钟文出来就是为了拖住他们,哪怕是耗得他们精疲力尽也行。 就在徐毅焦虑时,西面的火光并起,一张大红色的旗帜飘扬,正是秦钰到达西面的信号,世子的信号来得即时,他收拢了心绪,安抚好了心思,挥举着火把,大喊道。 “给俺杀!” 仓促的举止打破了徐毅的认知,他不知道该不该燃烧狼烟高举旗帜通知世子,毕竟钟文并不属于狼兵的范围,而且论战斗力,钟文手下的兵和他手下的兵打得不分上下。 可是单看部队整齐度,似乎也夹杂些许狼兵在内。 这该怎么算?算狼兵吗?就那么一小撮人,有些小题大做了。 算普通部队?可是狼兵的杀伤力毋庸置疑的强大,即使是一小撮人。 战场瞬息万变,容不得他犹豫。 就在他还在纠结要不要举旗子时,下一刻,甲叶碰撞声,如同雨点般急促的马蹄声蜂拥而至。 紧接着是令大夏上下都害怕的狼忽然从东面自西方面越过钟文所派出的部队突出,在那一瞬间内将自己化作雨滴融入了他手底下的甲士中。 部队犹如一张薄薄的纸,在狼兵结成的部队下轻松被戳破,转眼间,他手下兵卒死伤大半。 鲜血将溪水染成暗红色,尸体堵塞住溪流,血水渐渐升高,宛如人间地狱的场景,徐毅不再犹豫,也不敢再犹豫,几乎是扯破了嗓子嘶吼道:“快烧火把!举红旗!快!” 就在狼烟燃起,蓝色旗子在火中准时飘扬,向秦钰告知狼兵突袭时,对于亲眼目睹手下兵卒被砍杀大半的徐毅,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尽管他维持着一个高阶军官的基本素质,在旗子举起时,就开始下令手底下的军官立刻分散开来,分为两股兵从东西两面散开来,减少狼兵突袭的冲击力,最大限度保存力量。 同时自己率领两千部队狼狈逃窜,这就是兵书上最典型的诱敌深入,两兵包抄。 可是下令容易,不过是一张一合,事情要做到却是难了,事实上徐毅所想,如同梁王原本的想法是一致的。 先派出钟文假扮的狼兵冲入城下,大败,且城门大开,分别在城门两边埋下伏兵,就等着刘越一众人等迫不及待闯入城中,两军覆盖住,将他们全部歼灭。 徐毅无法操作,则是因为狼兵实在是太猛了,他手底下几万兵卒,眨眼间就没有了大半,惊恐之下,人的求生本能暴露了,老毛病再次发作,一退再退,抛盔弃甲。 根本就顾不得徐毅的叫喊,即使徐毅亲自擂鼓示意他们撤退,他们也仍旧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待到回过神来,就已经在狼兵的包围圈内了,倘若有心人一看,便知晓大部分兵都已经在此处了,没了器械和盔甲的兵卒宛如待宰鱼肉般等待着死亡。 也就是说,所谓的保存最大实力,两兵包抄,全然成了笑话。 唯有徐毅率领着一千余残兵,凭借着卓越的组织能力以及军中的威严,暂时控制了部队没有全部溃散,尚且还能按照原计划逃跑。 不过,溃散之态,已经是势不可挡了。 第三百零七章 绝境 而为什么梁王林肃放弃了诱敌深入,两翼包抄的计划? 则是因为正门闻城在厮杀中逼到大营不过三里地,秦钰手下部队死伤无数,却始终没有见到秦钰的人影,闻城当即下令遣人送信回来,知晓中了秦钰的计谋。 得了闻城的来信,林肃当机立断,便放弃了继续诱敌深入的计划,而是直接用以逸代劳的狼兵冲出城外,他不知道秦钰到底在酝酿什么玩意。 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他敏锐地嗅到了秦钰阴谋的气息,于是乎,林肃果断决定用最直白最坦荡的实力摆开来,冲击了刘越的部众。 既然分不清,那就干掉好了,至少也能让秦钰的势力大减。 那就不亏。 回到眼前,果然如林肃所料,淮南军本来就因为仓促起兵,生硬地靠着秦钰的政治许诺拉起的军队,在五千狼兵骑兵的胡冲乱撞下,便将刘越部所率领的几千部队摁在墙角,躲无可躲。 战场上一片哭爹喊娘声响起。 林肃遥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被扒光衣物,赤裸着下体的兵卒们被骑在马上的骑兵追逐戏耍。 甚至有不少人,干脆弯弓搭箭,和战友们赌着怎么射中多少个赢二两银钱。 林肃看得是心情愉悦,这几日得知秦钰攻打皖州的阴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有未有的得意,他仰着头颅大笑不止,就差没有将嘴角咧到了耳根子。 但是匆忙赶回盔甲上鲜血泛着热气都来不及擦的闻城,见到士兵们追逐戏耍淮南兵时,他本人却是沉下了脸面。 倒不是闻城同情心泛滥,抑或是他本身是个温和的人,恰恰相反,闻城只是觉得事情尚且未完结,这么扑杀俘虏太没有效率了,耽误时间不说,杀得人还就那么点。 太荒唐了。 作为一个拥有着赫赫杀人历史的将领,他怎么可能容忍杀人杀得如此草率? 于是,闻城明令不得戏耍俘虏,一刀了结了痛快。 同时待到看清还有一只队伍从冲击里逃了出去,便亲自点清了全军,追击漏网之鱼还能保持一战之力的刘胜部。 这一次,他们仍旧是骑着大马,不过却是轻装简行,卸下了不少累赘,譬如几十斤重的铠甲,譬如辎重。 这倒不是闻城失心疯了,而是因为闻城赶回来的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林肃得意忘形,使得那一两千人逃出去,又加上拿下的俘虏太多,想要杀干净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 眼看就要钻入西面的山林里,到时候再追究起来可就麻烦了。 万一这些人再次聚拢,成了秦钰攻击他们的一柄利剑,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乎,闻城舍了些许累赘,同时舍弃了对其他俘虏的清理,手里的马鞭挥舞的快要重影了,也绝对不打算放过这只部队。 第二面,素白的狼字旗子飘扬,跟随着闻城的马匹,踩得尘土飞扬,宛如天神降世。 而溃逃下的徐毅,虽然心中惶恐不安,却还是没有忘记秦钰的安排,他亲自扯了几张旗子,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情形。 依稀能够辨认出领头的不是那讨人嫌的钟文后,再次高举黄旗,在火把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而在这时,一只羽箭插过头皮,死死地钉在了徐毅的头盔上。 徐毅头皮发麻,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然而更糟糕的是,徐毅胯下的马受了惊吓,狂奔不止,头盔落地,人也险些跌入地上,沦为肉泥。 好在他这些年马术并未生疏,即时拉住了缰绳。 尽管这一番操作转危为安,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因为更大的危险在身后,跌了头盔的徐毅不用回头就可以猜到那狼兵首领已经追近了,他不由得苦笑两声,遥遥望着一片黑暗的路程,仿若他的前程一般黑暗,一眼望不到边。 前程? 他肌肉抖动,似笑非笑,今日要是能活着出去都已经老天保佑了,怎么还能盼望自己的前程? 他这一千八百人里,七成是步兵,剩下的都是些骑着瘦马的老兵,尚且有亲卫相护的他都被闻城一箭射中了头盔,落在最后的步兵,可想而知会遭受到了什么样的冲击。 骑兵的威力,徐毅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感伤不过片刻,这位新提拔交付了重任的统制官,在跟随秦钰征战南阳时也是炼出了不少胆气和决断。 虽然他不知道秦钰到底怎么安排的,但是根据这一天观察到的情况,基于一个合格将领最基本的军事判断,他抓住了脑海中灵光乍现的一线生机。 所以不管他今日对秦钰如何如何的不满,这位被秦钰一把手提上来的徐统制就算是咬碎了后槽牙,也等忍着恐惧、惊慌万般心思,朝着一处匆匆赶去。 待到了那一处后,却发现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惊慌之下,失了阵脚,勉强维持的阵型在紧紧逼近的狼兵彻底冲散了,惨叫声不绝于耳,作为秦钰钦点的主将,如此彻底失了分寸,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出来。 那是他的大好儿郎! 是和他在大营内平日喊打喊杀,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如今却因为他的判断失误,彻底丧失了性命。 慌乱中,自南面燃起一阵狼烟,那是秦钰所在的位置。 徐毅咬着牙几乎迎风吹干泪水,引着剩下不多的部队,勒马掉转方向,舍了旗子,朝着北面跑去。 狼兵冲势仍旧不减,甚至因为追上了最后一支从他们包围圈里逃出来的完整部队,并且大肆屠杀后惹得北面的主将失态落泪,几乎要放弃了转移后。 众人大喜过望,眼见着军功在手,怎么会不激动? 只要再一次追上去,就能将这群人赶尽杀绝! 第二次冲锋开始了,惨叫声越来越频繁,听得这位谨慎小心的狼兵首领闻城手脚轻颤,只觉得这几日受到无数人恐吓的憋屈心境,顿时消散,心中睛空万里,舒爽至极。 百胜将军的名号也不过如此嘛! 第三百零八章 决战! “杀!”闻城高举着剑,放声高呼道:“抓到徐毅,赏金百两!” 一众狼兵气势汹汹,骑着战马如同坦克般碾过来,准备彻底将徐毅的部队吞并,然而就在众人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振奋时,忽然间他们哑然无声了,不少人勒马紧急停下,又因为战马的惯性推搡着跌落在地上,继而被连绵不断的马蹄声踩成了肉泥。 落在后面,仍旧是在不断前行的人们冒着头查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徐毅往西面走,在皖州城内西侧山峰半山腰处,却露出了无数的火把,宛如一条长龙般。 然而更令狼兵们惊讶的是,他们的阵型整齐度,前锋右手持盾,左手持枪,步兵在前,弓弩手在后,单论阵型,多少也是知道是孙典英亲卫的部队拿手的宝贝。 可孙典英死后,亲卫被清洗,要训练成一支合格的阵型部队,要知道淮南军的弓弩是出了名的差劲,高阶的领头都为此商讨过,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淮南军的弓弩手放在眼里。 也没有想过秦钰会选择最不利的弓兵上战场,还是一只行军整齐,弓弩准头精确的队伍,为首的正是刘越刘统制。 实际上,自打秦钰整顿军纪的同时,一边要求刘越从几万兵卒里抽出精锐,一同训练,成果算不得太好,原定定额三千人,但是放到现实里,真的能够胜任的约莫两千左右,步兵持盾持枪在前充当肉盾,弓弩手一千,手持的都是秦钰花大价钱寻了工匠打造的硬弓弩。 可谓是秦钰精心培养,无论是粮饷还是兵器、盔甲形制,都是淮南军中优中之优,也正是因为如此,秦钰才会决定在兵不血刃征服宁州后,即刻决定攻打皖州。 而刘越与秦钰回合后,得到了命令,当即埋伏在山上,占据最高处,亲眼见着徐毅旗下的大好儿郎尽丧于狼兵之手,却不能暴露身份,静待狼兵入了圈套,牙都要咬碎了。 如今,徐毅几千部队,还剩下残兵八百左右,怎么不叫刘越愤怒,待到敌军进入圈套中,刘越亲自抬弓搭箭,同时指挥着旁边的心腹挥动进攻的旗帜。 一众准备齐全,以逸待劳的精兵在得到命令后,盾牌退下,骑兵上前,包括刘越在内的高阶将领毫不犹豫地放出箭矢。 眨眼间,几百只箭矢几乎是同时攒射而出,连成一条长线,虽然比不得万箭齐发的气势,但是对于目下猝不及防慌不择路的骑兵已经足够了。 箭矢几乎是贴着面靠近,狼兵被打得猝不及防,迎面迎上弓弩手,恰好因为他们着急追杀徐毅部,部分人舍了甲胄,只穿了身皮甲,有的甚至因为跑得太快,连头盔都跌掉了,而且即使是凶狠的狼兵里,也没有全部都披着甲胄的。 如今露在弓弩手下,五千余的骑兵高坐在马上,几乎等于赤裸着身体要害,仍由迟钝的箭矢射入体中。 就是有侥幸披了甲胄的狼兵,躲过了箭矢射中要害,可是他们座下的马匹同样是肉体凡胎,箭矢无眼,扎在马身上,嘶鸣声不断。 除了少部分高阶将领,马头上披着甲胄的,其余人拼足了性命牵制住老马,却还是阻止不了人仰马翻的事情发生。 随着刘越部队又一轮攒射,人仰马翻勉强活下来的骑兵被箭矢射成了刺猬,躺倒在血泊上。 本来就因为前方勒马停下,导致的人群混乱,在前面几千只箭矢后,压根无法再控制,即使是闻城亲自抽刀砍死了好几个不停往上前的蠢货,仍旧没有阻止战马的癫狂,以及众人发自心底的惊恐,场面完全失控了。 猴子般的怪叫声,马身哀嚎,疯了般往前挤压的狼兵,绯红的鲜血染红了天边,待到两轮攒射后,这一照面,便损伤了五六百人。 然而,狼兵首领就是首领,处事极其稳重,就是面对大幅度减员,还是冷静自持,明知压不住后面倾倒的人群,气得浑身发颤,他面沉如水,就在众人惊恐下夺过了属于自己狼兵荣耀的白色狼旗。 堵不如疏。 既然后面的阻挡不了,那么就干脆牺牲脚下的兵士算了。 反正无论是秦钰的精英部队,还是他们自己,随便一方压上去,那些落了马的倒霉蛋都是一个结局——死! 就算死,死在自己人手里,给自己人创造些许价值,他们死亡也是有意义的。 于是乎,一众人骑着马踩过伤员,在闻城亲自拿着旗子引领下,朝着西面涌去,冒着少了很多的箭雨,踩在伤员上充当了桥墩,疯狂地追击这一只秦钰精心培养出来的骑兵,俨然是要追击到底,将淮南军为数不多敢战能战的部队彻底打垮。 倒也不是闻城被气疯了,亦或是先前得意忘形,真以为秦钰是个好惹的,而是因为作为一个优秀将领,闻城敏锐地发现了徐毅那只部队想来是被秦钰抛出来诱敌的,只不过徐毅到底是个临时凑上来的统制,诈败不就是真败了吗? 那几千兵众,几乎被他们绞杀干净了,徒留百名残兵败将遁走,也就是说没有了大范围步兵的保护,剩下的几百名步兵和盾牌,大可以轻松碾压过去。 谁叫骑兵天然是步兵的克星,反正他们的人数过多,可以趁着弓弩手替换的时间内,将那几百余步兵斩杀殆尽,至于那一千支精锐,也不过是他的马蹄下的魂魄。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战功,怎么不叫闻城兴奋。 同一时刻,目睹了狼兵不惜踩踏自己伤员,也要决心攻下这一只精锐部队的刘越,恨得牙痒痒,这鸟人对敌人毒,对自己人也狠毒无比。 徐毅大部队尽丧,全在于这狼兵首领闻城,刘越咬了咬后槽牙,面对气势汹汹的狼兵骑兵,头一次迸发了无比的勇气,不打算按照秦钰原计划离开,干脆再一次弯弓搭箭要射死闻城,与威名赫赫的狼兵杀个你死我活。 第三百零九章 秦钰出现了! 这位秦钰眼下最为中意的军中豪杰刘越在亲自射出一支箭,却丝毫没有影响狼兵的动向,他们仍旧是面沉如水,毫不动摇地执行着闻城的军令,不停地往他所在的部队里涌来。 然而,刘越遥望着如同蚂蚁般涌来的大军,他面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放下了弓,面对步步紧逼,随时都有可能冲到阵前斩首的大军,他竟如同街上闲逛地二世祖,四处眺望了,最终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平原上旗帜摇动,方才收回目光,再一次抽出一只箭矢,抬起大弓,瞅准了闻城所在的大概位置射出。 虽然心知肚明射不中,刘越还是不死心,又抽出一只羽箭,右手轻抬,同时他扯着嗓子大喊。 “放箭!” 周遭亲卫怎么会不知道刘越的心思,闻得刘越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错落有致的弓弩手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箭矢射出,第三轮攒射开始了。 而狼兵奔袭而来,几乎是挡无可挡的承受着弓箭的射击,可即使骁勇善战强悍如狼兵,在亲眼目睹了连成一线的攒射攻击,队友的伤亡后,心性浮动,有的按照着闻城的命令心一横,一面咬牙,一面射箭,凭着悍不畏死的勇气迈入淮南军军的阵地上,有的则是在靠近淮南军十来步的时候,再也受不住内心恐惧,登时也学着淮南军的模样,化身飞毛腿,转身便跑。 但不管是他们做出了什么举动,在弓弩手和骑兵的对峙中,弓弩手天然占据优势,这是事实规矩,少部分的精兵悍将并不能影响这个事实,随着刘越那一声落下,第三轮攒射成功射出所带来的好处,就是对于本来就伤员大的五千狼兵带去了巨大的损失,将他们疯狂的冲锋抵挡住了。 然后就是步兵上前,将剩下的侥幸逃生的狼兵伤员一一补刀,以防任何一个人逃脱。 自打闻城亲自率领骑兵出城后,第一次硬冲得了甜头,此后几次冲锋都是被这不知道什么时候组建的精兵压得死死的。 狼兵虽然凶狠异常,却也不是刀枪不入,毫无感情的神仙,再亲眼目睹了战友死去,弓弩齐齐发射连成一线的恐怖场景,心中已然崩溃,只不过得益于平日训练和严肃的军纪,还能保持着基本的阵型,不至于完全溃散如淮南军中动物迁徙的逃跑。 而作为领导这只彪悍部队的头领闻城,他揩去脸上血迹时,心中默默思索,在对比了两军的优势后,仍旧咬牙继续苦战,并且下达军令,但有后退者可斩! 淮南军的勇气就是那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熬过去,等待他们的就不是箭矢了,而是溃逃的兵。 而狼兵不一样,实打实是从贫瘠之地长出来的狠人,苦难是常态,心态磨砺得比这江南水乡养大的废物软蛋要强得太多了。 狼兵们强忍着惧意,挥舞着马鞭,踩着同袍的尸体,践踏着坐骑和同袍血水混合的血泥,再一次发起冲锋,试图将这一只让他们恨得想要剥皮扒骨的步兵弓弩手精锐碾死。 步兵骑射阵地上,第三轮攻击攒射完后,手中箭矢已然用尽,再无组织起第四轮攻击的能耐,心知肚明的弓弩手心慌意乱,随着狼兵的悍勇袭击,在前的持盾步兵受到了重创,面对此情此景,不少人开始老毛病犯了,撺掇着人一起逃跑,但是话音刚落,就被军旗下的刘越砍了脑袋祭旗,然后在无数人的眼神下,率先放弃了坐骑,舍了弓箭,抽刀跃入狼兵所在的阵地上,持刀遥望。 “来!老子今天就要杀个痛快!” 话音刚落,手持军旗的亲卫们也即时跟上,身后若干手持弓弩的弓弩手们见到自己老大如此豪气冲天,便也燃起了心中烈火,士气大阵,追随着刘越而去。 除此之外,皖州城正门外,从厮杀的狼兵中勉强脱身了的刘胜部队,听闻这边消息,居然马不停蹄地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主将奋勇,竟然将淮南军出了名的废物软蛋支棱了起来,拔刀向前,抹掉了一个骑兵的脖颈,其余弓弩手纷纷效仿,竟然在狼兵赫赫有名的冲锋下抗了下来。 闻城得知了正门的回援,又看清了刘越的面容,顿时勃然大怒,中了秦钰那小子的套路了,这里面没有秦钰。 此前来回的调转兵员,就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兵力布置。 可如今战场惨烈至极,几千精兵几乎是全军覆没,就算有刘越这等悍勇的主将,能坚持到多久? 气愤至极的闻城,回想起早前那一次的冲锋,他反倒是笑了起来,也学着刘越的模样,不过却是亲自提马,一手挥舞着旗帜,一手持枪,亲自要来此处拿下刘越的脑袋! 不论两位主将怎么奋勇,决心将双方置于死地,而侥幸逃出生天的徐毅不顾脚下马匹受伤,急忙高举红旗! 这一举动显然被刘越看在眼里,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奋勇的一大原因,说到底,秦钰的形象在他心中俨然如定海神针的存在。 红旗意味着,再过不久,传说中的百胜将军,韩信在世的秦钰即将到来此处,而秦钰的到来,面对不过三千余人的骑兵部队,即使他们再骁勇善战,也抵不过秦钰! 秦钰一到,则天下没有不赢的战。 无论是为了自己以及家族的荣华富贵还是简单的为了活下去,刘越都决心要大杀特杀。 而那亲自持枪上了战场的闻城再感受到地面震颤时,赫然发现有一只他没有预料的部队前来,既不是刘胜驰援的部队,也不是刘越兀自藏起来的部队。 而是一面用金线绣着的秦字大旗。 就在闻城疑惑时,那只骑兵跨过溪流,提速成功,宛如箭矢般冲刺而来,俨然是早有准备。 闻城微微眯着眼,定睛一看,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那是秦钰吗? 即使闻城在自视甚高,也不敢轻视。 第三百一十章 负隅顽抗 闻城死死盯着红旗下的年轻人,浑身发烫,与尚在赶路前来的刘胜,和早已心知肚明,却不能见到整个情况的刘越相比,闻城却是将那一只部队一览无余。 这支部队装备精良,约莫一千余人,除了显然的秦字大旗,身后的骑兵还抱着一面旗子,赫然是催枯二字。 催枯军是什么意思? 在来到江东之地这一段时间,闻城可是仔细打听过淮南军的兵力,了解过各部的优缺点,即使秦钰收编了淮南军,并且做出了一系列改变,然而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淮南军的勇气,淮南军的弓弩手,精兵造成对于狼兵两次巨大的损伤,尚且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而且心知肚明,淮南军拉不出一只成建制的骑兵,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死抗到底的原因,毕竟秦钰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是硬生生的打出来的。 与其放任这些部队离开,不如就地歼灭,免得秦钰又捣鼓出什么出其不意的战略,如今见到那个年轻人,闻城心中没底,秦钰神出鬼没,天知道秦钰那小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待到骑兵逼近,只听得那只被突破到了阵地逼得他们不得不持刀刃苦战骑兵的弓弩手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世子来了!” “俺们有救了!” “对啊!快给俺把刀,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果然,金线秦字大旗下,那位年轻的主将就是大名鼎鼎的秦钰,虽然看得不太清晰,与阵地上振奋的淮南军相比,狼兵这边便是气势低落,众观天下,有谁没有听过秦钰的赫赫威名。 秦钰乃是天下名将,或许也是天下第一名将,他背后的骑兵单看甲胄器械,一看便知,乃是精英中的精英。 接二连三的打击,本来就有些低落,如今秦钰一来,便有人崩不住了,勒马掉头转向山林。 然而,下一刻,迎接他的就是战友的刀刃。 骚乱很快平息,闻城却全然不闻,只是跨坐在大马上,近乎是本能的望着秦钰,闻城此人性格高傲冷峻,素来以勇猛善战著称,这也是为什么陛下愿意派他前来。 然而,即使闻城性格再傲,再瞧不起秦钰那小子,也不敢轻视秦钰的能耐,而且就目前形势而言,他自皖州城出来后,足足被秦钰算计两次,五千精兵,加上钟文的三千兵卒,约莫八千左右,如今现下也不过六千兵卒,还被刘越迸发出的勇气,硬生生挡在了阵前,就算是要掉转方向,调整好,也得需要时间。 而如今秦钰手下的骑兵显然是速度已经赶上来了,约莫两柱香就能赶到此处,刘越等人如同虫子般咬住了他们,顿时骁勇的狼兵部队陷入两难的境地。 闻城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回过神来,回头一望,在周遭的亲卫和高阶将领里搜索了片刻,落在一个全副武装的甲士身上,放声大喊: “钟文!” “末将在!”钟文虽然是个丧家之犬,却又不是傻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怎么会不知道眼下的困局所在,心中有所担忧,却还是应声道。 “领了你的一千五百骑,还有全威手底下的兵卒也全给你,你从东面攻袭!给俺顶上去。” 闻城几乎是奋力吩咐道。 钟文闻得此言,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有些熟悉的金色甲胄,他吞了吞口水,南阳一战的阴霾尚且存在心中,大哥的尸骨还躺在南阳某处的乱葬岗里,带领的三千步兵中了秦钰的算计,损伤了五成,属于受伤最为严重的部队,此刻钟文却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钟文当然知道闻城这一番吩咐和在皖州城内梁王的吩咐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要把他的军队送出去当肉盾,消耗秦钰的兵力。 可他还是应下了,是因为目前情况危急,战场上是不能有太多犹豫的,作为一个还算优秀的军人,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应下来,然后拿着主将的架子号令剩下的一千五百骑以及全威手下的一千兵卒,提枪迎上去。 “其余主将,忽略老么子催枯军,与俺一起,杀了刘越,再调整路线,绕回来,诱他们入此处,两面夹击,熬死秦钰这小子。”闻城见到钟文领了命令,语气稍缓,全然当秦钰所领的骑兵半里开外,眨眼间就要冲到眼前将他的脑袋砍下,他握着自己的狼面大旗,握旗如握枪,调度着剩下的部队聚集在此处,然后拼命调整方向,好杀了刘越。 战场混乱不堪,嘶鸣声、金戈相交的嘈杂声中,不少骑兵见到那面旗子,便骑马转向前往闻城所在部队,勉强聚拢了两千骑,准备再一次发起冲锋,将刘越残部一同埋葬时。 忽然喊杀声停了片刻,继而是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如同战鼓般敲在闻城心头,闻城没有回头去看,抓紧了缰绳继续调度兵马。 之所以没有回头,是因为结局是必然的,那就是随着秦钰精心安排的算计,这最后一击,即使有着一千五百步兵,五百骑兵在此处,仍旧是无用的。 听着声音,应该是钟文所领的部队尽数死去了。 然而最终,闻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的尸体遍地,都是他手下的兵卒,血水没过脚面。 然而,闻城却大喜过望,因为钟文这个丧家之犬竟然凭空生出一股气,率领两千余人用性命硬生生顶住了秦钰所率领的一千催枯军的冲锋。 秦钰的部队因为被隔绝在离他们百步外的地界。 而这一次,闻城终于看清了秦钰的面容,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量高大,身披几十斤的甲胄,就是脚下良驹都被衬得娇小了几分,负弓背箭,腰间挎着一柄刀,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天澜刀,目光如电射般扫过,宛如君临天下的帝王。 就是造成今日困顿局面的罪魁祸首。 然而,闻城激动万分,这就是大夏境内第一的名将、勇将! 杀了他,此战便休,江东之地便可彻底收服,自己也可封侯拜相,名扬天下! 第三百一十一章 赢了! 最重要的是,家族中那些被朝廷规矩限制得死死的青壮便有了另寻他路,而不是日日在贫瘠之地依靠着卖弄性命才能谋生。 也就是说,他渴望得到的一切就在此刻,便能够得到了了结。 一念至此,闻城浑身发烫,他舔了舔嘴边的鲜血,直接了当的放弃了之前两面夹击的计划,也不再打算率领残部,退入皖州城中,而是直接将旗子插在血泥中,胳膊夹着一把七尺长的长枪,一手持着长剑,勒紧了马绳,奋力大吼,朝着这位鼎鼎大名的主帅迎上去。 尚且在震惊中的闻城亲卫,见到自己的老大反向冲锋,丝毫没有逃窜的意思,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这位将帅的意思,也纷纷跟上。 而秦钰亲自抹掉了钟文的脖颈,从这一地的零碎的残肢断臂中一跃而出,正在悠哉的擦拭脸上的血迹时,忽然瞧见不远处狼兵首领亲自迎战,率领几十骑兵而来,却是耐心擦干净了脸,随手指了五六骑兵跟上。 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二位将领率先碰在一起,那闻城率先攻击,主动用胳膊夹着长枪攻向秦钰的面门。 长枪气势如虹,宛如灵巧的蛇般刺去。 秦钰挥舞着不太擅长的长枪用力格挡住闻城的攻击,就在他有些仓促应敌时,那闻城竟然松了长枪,反手握剑,趁着两马相交时,一剑刺向秦钰的喉咙。 此时晨光微曦,长剑晃着冷冷的光,晃得人眼花,秦钰不挡反而松开了并不熟练的长枪,挺着胸膛赤手空拳,勒马与闻城所在的方向迎了上去。 这种找死般的攻击,看得方才换了匹新马的刘越刘统领心慌意乱,手持长枪便要迎上来,将闻城一把斩于马下。 然而,就在刘统制挥舞马鞭驰行时,秦钰和闻城的马匹相交,闻城咬着牙奋力刺去,却发现剑上力道一松,继而是前所未有的力气袭来,原来是秦钰赤手空拳,手臂高高跃起,用胳膊夹住了闻城的剑刃。 秦钰这一身的盔甲,都是用甲片细细密密缝上的,所以虽然闻城的招式可怖,却在被秦钰摁下的那一刻起伤不到他分毫。 闻城看清了秦钰的动作后,暗叫不好,眼疾手快地想要去拉挎在腰间的铁锤,却不料秦钰那小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寒气渗入骨头,即使隔着几十斤的盔甲也不能幸免,他手一哆嗦,剑竟然松开来。 秦钰夺了长剑,反手握着长剑大吼一声,并且顺势一攮,长剑贯入闻城的臂膀,宛如长枪般将此人如同拔萝卜般将这位冷厉的狼兵首领从马上甩了出去! 闻城人在空中,肩膀疼痛,面容狰狞,慌乱之间只觉得整个身体冻得全身酸软无力,宛如在冰窖般寒冷,事实上他的处境也的确如此,他只是低头一望,惊得恨不得现在就去死,然而没有等他细细看清楚脚下的情况,大脑便陷入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垃圾般被秦钰甩了出去,然后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硬生生地砸在了身后亲卫的铁骑后面,砸翻了他用力扎下的旗子,旗子的尖端,戳破了闻城胸前的盔甲,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黑黝黝的旗杆穿过人身体上最硬的胸骨,窜出背后,四肢抽搐了片刻,便再也没有动弹了。 周围狼兵包括淮南军在内,一众军将看得是目瞪口呆,而闻城连同他引以为傲的狼兵旗帜一同被马蹄扬起的尘土淹没,早就被三番四次的冲锋弄得饥饿难耐,惊恐疲惫交加的狼兵骑兵们在也无法忍受死亡的恐惧,各自奔散开来。 好在秦钰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将他们赶尽杀绝,反而是头也不回,谨慎起见的回到了他催枯军中,战场上,大夏以骁勇善战为名的狼兵,此时却如同他们瞧不起的淮南军那般,宛如动物迁徙般,卸掉身上的累赘,丢了器械,兀自南走。 而在同一时刻的皖州城正门外几里外,就是秦钰所在大本营内,一众文武见到自家世子的旗子如同秦钰所参与的每一大战一样出现在决定战争胜负的最前线,而狼兵首领那面惊骇的狼面旗子已经消失了。 但凡是有脑子的都能够想到,秦钰所谋划的计划已经是成功了,此战狼兵首领的首级必然是到手了。 秦钰既然杀了决定胜负的狼兵,却不再耽搁,快马加鞭,领着残余部队和主力大军,一路向正门涌去,一面是为了与刘胜部回合,聚集主力,一面是要亲自抓住失了引以为傲的狼兵而大军战战兢兢的梁王。 原本皖州城的边境下,竟是些淮南军的溃兵,如今得了消息,登时便收拢了器械,复又人模人样的跟随着旗子走,主动向秦钰投靠聚集。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遍野的都是狼兵和梁王残留部队的残留部队。 就是藏在山林里攀在石头和树林边缘观战的逃亡百姓,山脚下方才喘了两口气的徐毅残部,见到秦钰的旗子高高飘扬,也是忍不住欢呼雀跃。 遍地都是欢呼声,到了最后,随着秦钰进军不停,深入皖州城周边,扫荡了百姓一直惧怕厌恶的梁王军队们,竟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巨剑,刺穿了所有敌军的心底。 然而,战场的最东面,隔着几里路的秦钰中军大营内,却是一片寂静,不知是被秦钰破敌的气势所惊呆了,还是大喜过望以至于失去了声音。 尹文和望着由远及近的旗子,脚下的地颤抖不停,如同雷鸣般声音在耳边炸响,怎么会不知道秦钰大胜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忽然慌乱不已,迷茫间,他扭头去看端坐在堂中,尚且保留着名士风度的李修文。 “修文兄,你怎么看?”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修文手心微微颤抖,他面上也不过是装腔作势,不愿意失了体面而已,实际上大脑空白,浑身颤抖。 说到底,距离隔得太远,即使听到呼声,二位半桶水的军事家在遇到这惊雷般的叫喊声中,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恐惧。 而皖州城中,作为此战主帅的梁王林肃,哆哆嗦嗦捏着酒杯,再一次从骑士手中得知了狼兵战败的消息后,几乎是眼泪鼻涕一同落下:“闻城误了本王啊!” 第三百一十二章 逃难! 秦钰大战之地在皖州城西侧,于中军大营内相隔几十里路自然是不知道的,只能透过隐隐约约的欢呼声判断出秦钰胜了,所以尹文和李修文等人看不清楚,不敢轻易下决断倒是正常。 与此同时,皖州城城内王府大宅内竟然是吵嚷声不停,宛如菜市场买菜,乱哄哄的一片,而身为皖州军主帅的梁王林肃,在得知了消息后,眼见着秦钰的动静如同雷鸣般轰炸开来,被周遭亲卫护送回了王府内。 然而即使到了王府内,林肃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瘫坐在了椅子上,宛如一尊木雕,他实在是想不通,大喜大悲不过一念之间,他的狼兵呢? 那可是足足一万狼兵,逼的灵州候主动臣服的狼兵。 那可是他们大夏王朝的基础,凶狠野蛮,如同野兽般的癫狂行径,怎么会一朝被歼灭,从出城到覆灭也不过半天时间。 尽管梁王懵逼得大脑一片空白,到底是经历过战事的,在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仔细思量了自己手里的兵力,此番狼兵虽死,北侧几乎全军覆灭,正门损失了两万部队 但是大部队受到的损失不算太大,基础部队还能保存着。 然而,面对士气大阵,凶狠无比的秦钰亲自率领的部队相比,真的能够打得过吗? 梁王翻身下马,遥遥望着那面秦字大旗,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道:"闻城耽误了本王!” "请王爷速速着甲,尚且还有一战的机会。"刚从战场上逃回来的江越一脸血红,他楷了楷脸上的血迹,闻得梁王所言,却忍不住微微一愣,最终干笑两声,继续相劝道。 旁边还有亲卫在得知消息后,早早寻了盔甲,捧着全副武装的盔甲送上前,梁王瞧着盔甲,回想起之前的豪言壮语,心有戚戚焉,竟然不去理会甲片,而是遣人寻了一个酒杯前来。 随手倒了杯酒,勉强喝了下去,酒水苦涩难当,也不知是不是心境缘故,他掷下杯子,便要仆人替他着甲。 "你说,怎么对付秦钰?还有怎么就还有一战的气力?"林肃双臂微张,他一脸正色道。"最得用的部队,早就没了,大部队虽没有伤筋动骨,却也不过八万之众,秦钰那小子昔日可是携三万精兵攻下拥有十万大军的人,叫本王怎么抵挡。” "何不驻守城内,拼死一战?"江越上前一步,坦荡道。 "拼死?"林肃重复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几乎趔趄两步,好在亲卫时刻注意着,不至于跌落在地,全然没有王爷的姿态,他顿时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这奋力一骂,唾沫星子四溅。 "王爷"江越顶着唾沫,面色不变,抱着拳头仍旧劝慰道:"你若是退了,便是如钟文般丧家之犬,遭到许多人的唾弃,莫说王爷地位不保,就是陛下追究起来,怎么能过得轻松。” 闻得此言,林肃面色一变,显然也是心中发虚,可他还是硬撑着,沉着脸,喝骂不止:"本王乃是堂堂天子之叔,那林青天怎么如此不知好歹。你莫要在此处挑拨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王爷!"江越近乎无奈,要不是如今情况紧急,城外呼声震天,他必然会给梁王一个白眼,区区一个叔叔而已,林青天这个疯子连赋予自己太子之位的亲爹当众谋杀的混账事都干得出来。 平日里林青天写信写得言语真切,关切不已,实际上则是忌惮梁王手中十万大军罢了,如今吃了败战,又无法收拢溃兵,就以当今陛下的品格,怎么还会顾念所谓的亲情。 "圣上心性狭小,此番你吃了败战,陛下定然会怪罪于你,何不依仗着天险再向陛下求援,反倒能保住性命。"说完江越喘了口气,继续道。"坚守皖州城,城中粮草尚且能够支撑半月有余。” 林肃斜着眼瞧了江越一眼,披上护心甲,感受到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大,然后半是自嘲半是无奈地嘲讽道:“你看看脚下,这动静秦钰那小子手里绝对不止五万,三万便能破了南阳十万大军,现如今大军士气尽散,靠得住吗?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靠得住,其他兵将赶得上吗?” 江越沉默了,不过片刻,他苍白着脸,继续劝慰道:“王爷!不要糊涂啊!皖州城就是你最大的依仗,怎么能做傻事呢?脱离了皖州城怎么养得起几万大军,没了大军在如今这个世道,又该怎么活下去?” 这话说得有理,令人信服,然而林肃再给自己套上头盔,上半身基本上已经穿戴好了,听得这话,脸色发青,对着面前人冷笑不止。“江越,别以为本王是傻子,临到战前,你三番四次提醒我留有退路,如今怎么你忘了将你在皖州城的家眷送出,此番我若是弃了皖州城,你家中老母妻儿都会沦为罪臣,甚至可能等不到那个机会,就被秦钰手底下的兵卒泄愤了,对吧?” 江越脸色苍白,踉跄了两步,勉力支撑,张嘴欲劝,却被林肃打断,林肃继续戳江越的心窝子。“你随着狼兵出征,他们死伤殆尽,你手底下的兵也全部死伤,否则不可能还回到王府来寻本王,不过是想借本王的威望,将兵力收拢,护得妻儿周全,是也不是?” 林肃提及到江越的兵卒全军覆没,这话彻底伤到了江越的心,因为这是事实,但凡他手底下还有几个能战敢战的兵卒,就可以转向护住妻儿出城,如今兵没有,便是这些年积攒的细软,也要被乱兵抢走了。 多年来的谋划、财富、权势,就在这一战中全部化作了乌有。 大悲大喜宛如梦中一般,念及家中妻儿老小,江越堂堂大好男儿,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词语,几乎落下泪来。 “你好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好汉,今日哭泣比女郎更甚,丢了你的脸面。”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内讧! 林肃不耐地转过身去,护卫们半蹲下来给林肃披上下裙的甲胄,背对着江越言语讥讽道。 “堂堂丈夫怎会为如此破事叨扰?大不了等本王渡江,入了京城赏你几个宫女,甚至郡主也不是不可以。” “女人和孩子有的是,只要你有权,老老实实继续做本王的将领,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江越低下头来,情知梁王不会许给他任何承诺,也不会在收拢兵将再战一场,心中凄苦万分,便连个干笑都笑不出来了。 身在皖州城中,又作为攻打秦钰的主将之一,秦钰真要清算起来,他的孩子和妻子定然逃脱不开罪责,眼泪含在眼睛里,全然无声。 就在江越琢磨着法子,怎么想方设法挽救自己的妻儿时,此时西面和北面俨然都是淮南军如雷鸣般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和喊杀声。 “林郎林郎,小命不长!快快投降!” 林肃和江越赫然听着这些简单直白的话语各自心惊且不提,就在北门外,正是本来狼兵驻守的地界,因为狼兵覆没,北面和西面两个地方的军队失了胆气。 莫说继续坚守,便是能不做逃兵,敢大着胆子前来王府的人都已经是军中翘楚了。 而眼下,失去了驻兵的西北两面烟尘滚滚,显然是秦钰所率领的军队已然逼近了城墙,扛不住多久了。 江越听着动静,复又鼓起勇气,言辞恳切甚至几乎乞求地劝慰道:“王爷,快快收拢兵士,能收多少就是多少,届时尚且还有一战的气力,能够掩护王爷早些离开此等是非之地。” 林肃惊慌之下,干脆搭理都不带搭理江越的,直截了当的将剩下的盔甲草草披上,好翻身上马,急忙逃离这等破地方。 然而,似乎是老天真的要他去死,他匍一攀上马,那马抖动身体,将林肃甩翻在地,幸得有着亲卫在场,扶着他的身体,可下半身的盔甲落了地。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本王穿衣。”林肃暴怒之下,近乎是扯破了喉咙,疯狂大吼: “瞎了吗?没有看到秦钰就要攻入城中了吗?” 江越也是近乎是惊恐,他扔了手里卷刃的刀剑,本与去寻个锋利的剑刃,想要凭借着梁王的威信,再凑拢几百哪怕是几十兵将,去做些什么,却被林肃这一吼叫吼得措手不及。 这一惊吓,反而真叫他寻着了合适的剑刃绑在腰间,抬头迎上来的,便是面容狰狞的林肃挥舞着马鞭抽来。 “还不快快给本王牵马,将这匹马宰了,这盔甲本王自己来穿,不要耽搁,快去!” 措手不及的江越硬生生挨了一马鞭,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眼里还充斥着震惊,一股怒火蹭得一下烧到头顶,他抽刀一刀劈向了马,那只将梁王颠倒的马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然而,不料马血飙升,马的肢体还在颤抖,尽管江越速度极快,免不了惊恐之下的马身体往前一抖,压倒在了林肃身上,鲜血喷了林肃一脸。 亲卫们急忙去救,便是江越满身血红,松开了剑鞘,将林肃从马蹄上捞了出来。 “呸呸!”林肃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接连着吐了几口和着畜生血液的唾沫,他面容扭曲几乎妖魔,配上那一脸的血红,真称得上是一个鬼怪。 好在林肃并没有完全丧失了人性,他张口便朝着亲卫们仔细吩咐道:“你们快去准备马匹,通知东面南面两个统领,领兵去挡住秦钰的攻势。” “待到本王挥动红色旗子,就可退去,同时赶得及告诉北面和西面的兵卒,往东面南面走,莫要继续呆在西面,秦钰定然埋伏了陷阱,保留性命,莫要平白葬送了自己。” 亲卫们心知此时是危机万分的时刻,全然不敢犹豫,领了令牌,便匆匆而去,将林肃的军令传达到各部军中。 林肃眼见亲卫们各自走后,方才去寻江越那小子,江越此时头顶着血色,眼睛含泪,双目通红不已,望着东南面的宅子,那是他安置妻儿老小的地方。 只要再拖延一些时间,定然能将她们送出城去,于是乎江越正打算拎着刀舔着脸面再去收拢一些残部,多少能拖一会。 眼见江越没有搭理他的命令,本来就因为江越仓促杀了马匹导致浑身腥臭犹如大肠的林肃怒气勃发,再也忍不住了,言辞犀利地呵斥道。 “狗娘养的,还不快给老子穿上衣服!愣着干什么呢?” 江越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凑到林肃身边,匆匆忙忙给林肃围上甲胄的裙摆,他之所以还愿意为林肃服务是想拿走林肃身上的金牌,以梁王的招牌,收拢残兵。 心中有所挂念,就免不了手脚不听话。 甲胄的裙摆是仿照下摆所做,布帛上镶嵌着铁甲,本来就沉重,脱了林肃的下裤,围上甲裙,如境江越满心只想着妻儿老母,草草掩上,挂住了林肃的裤头。 匍一慌乱,那裤头竟然落地,露出整个屁股蛋。 林肃屁股一凉,低头一瞧,陡然发现自己全部隐私暴露在了空气中,他再也忍不住,扯了裤头,挡住隐私,右手抽起马鞭朝着江越身上打。 江越猝不及防,反手去挡住鞭子,碍于身上的甲胄沉重,行动不便,手上挨了十几鞭子,林肃方才出了气,呵斥道:“贱奴!还不来帮本王更衣!” 挡住脸面的江越闻言几乎出于一个属下对于领头本能的上前拥簇,却在松开手凑近林肃的那一刻,怔忡不已,因为那面用金线绣着的秦字大旗,已然从北面进入了皖州城中。 而林肃则是彻底惊慌不已,昔日叫嚣着要逼秦钰自杀的豪情万丈,再也没有了,只是仓促拢着衣摆,招呼着江越继续来帮忙。 火烧眉毛了,林肃当然知晓他随时都有可能命丧当场,心中惊惧不安的他全然没有看见江越拾起了刀刃,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待到他胸口疼痛时,林肃方才反应过来,一柄刀刃穿破了他的胸膛,他抬起眼睛,用尽力气挤出人生最后一句话。“你……” 第三百一十四章 昔日仇寇,今之蜜糖 且说遭受了梁王林肃从身到心的攻击,而且没有得到有效承诺的江越杀心大起,趁着皖州城内这位位置最高的领导者慌乱以及酒意上头时,背靠着马匹的尸体,一刀捅穿了林肃的胸膛。 “老子奉承你是给金银面子,如今你没了军权,老子凭什么还要侍奉你?” 林肃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贱奴,在他落难之际,竟然拿刀捅穿了他的胸膛,临死之际,他低头望着沾着自己心头血的刀尖,下意识摸了一把。 黏黏糊糊地,宛如酒水倒在他身上一般,最后发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言语,哪怕是林肃心知此次必死无疑,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江越的手上。 江越在捅死了林肃之后,见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短暂的失神片刻,就回过神来,强忍住发颤的身体,也不再提什么恳请梁王下令,聚拢兵将。 也没有必要再计较脸上的十几个火辣辣的鞭子,更不用说什么提兵与秦钰拼杀,而是他下定了决心,今日务必要寻个法子保全家中妻儿老小,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安稳,便是舍了自家性命也无所谓。 于是乎,他从一片血泊中搜罗了梁王令牌,颠了颠重量,确认无误后,又盯上了梁王的脑袋。 一双眼球凸出,眼底还残留着对于江越刺杀自己的诧异,以及濒临死亡的恐惧。 不知道他临死之前,有没有想起那日嘲讽云中侯的话语,天命不在云中侯,也不在他梁王身上。 江越回想起先前的行径,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持着沾满梁王鲜血的刀刃,一刀砍下了梁王的头颅。 然后匆匆给梁王套上甲裙,拖着沉重的尸体坐在一处案几边上,装作林肃还是活着的模样,转头去寻梁王的亲卫,提心吊胆的要来一条马匹,匆匆回来。 扯下梁王的旗子,包裹上了林肃的首级,骑上马匹朝着自己知道的路途而去。 鉴于那块梁王令牌,以及他平日里的威信,尽管江越脸上血红一片,还有鞭子留下的伤口,鬓发散乱,双目通红宛如厉鬼,却在亲卫眼里都是他辛苦作战所导致的。 没有人怀疑,从府中内院到外院彻底摆脱林肃亲卫的追责后,他用借着梁王令牌,当真收拢了几百残部,一同往东南方向赶去。 然而,就在他感念自己马上就要赶到家中时,身后忽然传来十几只箭矢,他扭头去看,却不是预料中的秦钰部队,而是梁王的亲卫追杀而来。 亲卫们个个双目通红,手持弓箭,不顾城中秦字大旗飘扬,誓要将江越这个叛徒当场斩杀。 江越心中暗叫不好,赶紧勒马掉头调整方向,一旦将他们带到家中,妻儿老小必然就只有一个死字。 这叫江越怎么接受? 他拼了性命,不惜杀了对自己有恩的上司,就是为了保全家人,决不是给他们找死。 于是乎,江越在眨眼的功夫掉转了方向,转过一道弯,回头朝着疾驰而来的亲卫,将心中憋闷许久的话语喊出:“梁王死了!皖州城破了!” “皖州城破了。”对方犹如踩了尾巴的猫,炸了毛般朝江越所在地方追来。 江越得意不已,洋洋得意地晃悠着下巴,回头看着身后的几百残部,高举着怀中头颅,嘲讽道:“梁王死了!首级就在俺这里,兄弟们,跟俺走,俺绝不会亏待你们。” 他要的就是亲卫们把全部的怒气散在他的身上,免得将自己的家人拉下水。 可切这话似乎真的起了作用,闻得梁王身死,头颅在眼前头领中时,有的直接泄了心气,干脆舍了甲胄,扔了器械,遁入居民区中,做一个平头百姓。 也有的本来就是浑水摸鱼,渴望寻求出路的,反正吃粮当兵,当兵吃粮,跟着谁走都是一样的,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有一部分人决心跟随着江越继续走,有的则是开始随着亲卫追杀江越,场面一片混乱,全然忘却了场中还有秦钰所率领的骑兵。 厮杀中,兄弟杀兄弟,喊杀声,嘶鸣声,还有不时的哭泣,就在江越以为自己保全了自己家人的时候,偶然瞥见一行人转了方向,往北面去了,那正是他的家。 江越忐忑地定睛一看,为首的人是林肃的亲卫。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 果然,只能拖延一段时间,江越胸口压着一块大石,持刀砍掉了一人的脑袋,当机立断勒马转向北方,怀揣着为了保全家人牺牲一切的心思,驰奔而去。 与此同时,攻下北门,闯入皖州城的秦钰观望了片刻,也终于发现了皖州城内的古怪情况: 第一,则是城内喊杀声不停,却不是他所率领的骑兵和主力部队发出的。 第二,就算是刘胜部队的,可是刘胜部队的旗子还在北面城楼上飘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随着秦钰下令众将噤声后,那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听得一清二楚,梁王死了! 听到这里,秦钰便心知营帐内发生了古怪的事情,想来应当是高阶将领内讧了。 这倒是出乎了秦钰的意料,然而秦钰高兴过后,继而不由得担忧新任主将的能耐,如今他们基本都是在做困兽挣扎,歼灭本就是时间问题。 而出于将帅的天然谨慎,他得不仔细再仔细,率领骑兵循着声音的来源去看。 约莫一刻钟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穿着头盔颠掉了,面带血色的汉子,手持着长枪,拼了命地往北面方向冲去,而这汉子的前面正是舞着旗子的林肃亲卫。 这古怪的情形,看得秦钰摸不着头脑。 便是大喜过望,几乎失态许久的徐毅收敛了笑容,肃容地望着那古怪的行径,各种想法浮现心头,继而是止不住的忧虑。 不待他仔细想,秦钰毫不犹豫率领骑兵冲了上去,惊得那一只亲卫顿时心气尽散,全无维持队形的能耐,各自散去了。 而江越回头一看,见到了那面秦字大旗,幽幽地叹了口气。 昔日仇寇,今之蜜糖。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大胜! 不管场中情形如何,秦钰虽然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下令将那些溃兵赶尽杀绝,以报徐毅部死伤大半的仇怨。 实际上,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接受过子弟兵教育的人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手底下的兵卒肆意杀戮的。 且不说,是有同类相杀的心有戚戚感,就说粗浅甚至有些可笑的因果报应。 昨夜他们肆意追杀谈笑怎么弄死徐毅部中的兵卒,这是皖州军种下的因。 如今皖州城破,这些昔日耀武扬威,肆意残杀淮南军的皖州军,应当承受当时淮南军所遭遇的一切痛苦,这就是他们该承受的果。 所以当自己手下打马追逐戏耍皖州军时,秦钰装聋作哑全然当没有看见,他并不是一个好人,相反他心胸狭窄,以直报德。 转眼间,皖州军内喊杀声,嬉戏声不停,忽然刘越微微一怔,以手指指着秦钰的西面,正是那位追逐的邋遢骑士。 秦钰循着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太阳骤然亮起,天彻底亮了,那邋遢骑士手持刀刃,刀尖上挂着的是一个双眼凸出,鬓发凌乱的头颅,正是皖州城城内的首领——梁王林肃。 “梁王林肃死了!” 亲眼目睹了梁王林肃的首级后,城内陷入了一片寂静,继而是足够掩盖过嬉戏声,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绕是身经百战喜怒不形于色的秦钰,在看到林肃的首级后,仍旧忍不住心中狂喜。 “末将恭喜世子!”就在此时,骑着马匹跟随在秦钰左边的统制刘越不顾场面尚未停息,他翻身下马,双膝跪地,头磕在地上。 “半月谋划和辛苦,今日终于获得了成果,皖州城城破,我军大胜!两月内连破三城!世子真乃当世兵仙!” 此言一出,秦钰身后众多高阶军官乃至于各色士卒,也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刘越一同翻身下马,为秦钰贺! 可若真是如此,现在战事尚未完全平定,忽然下马,万一有人放暗箭怎么办? 好在秦钰提前预判了他们的想法,骑在马上挥手示意刘越起身上马。 “战事尚未扫荡清楚,快快上马!” 得了秦钰的嘱咐,所有人都不再犹豫,将各色心绪收入心中,视线全部落在骑在骏马上的金甲武士,几乎是异口同声为秦钰庆贺。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 皖州城内嘈杂声渐起,随着一声声恭贺声落下,秦钰虽然面色仍旧未变,然而心中全然有些飘飘然。 不得不承认,攻城掠地,是一杯烈酒! 喝得秦钰身体轻轻颤抖,忍不住仰天长啸。 而且不仅仅是三座城,还意味着即使是昔日拉胯受人瞧不起的淮南军也有与大夏立国之本的狼兵有一战之力。 这所代表的是大夏两京五十三州的宽阔天地,这是何等烈酒! 一念至此,秦钰浑身滚烫,热血沸腾,听着众人乌泱泱的欢呼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示意众人停下来。 得了秦钰示意,众人停止了狂欢,便开始互相讨论起来了,有的交头接耳,纷纷讨论自己今日所领之功,有的是探着头四处观望城内局势,想要从中谋划到一些利益。 谈到了最后,这些人的视线最终都落在了前面那位邋遢骑士身上。 “你是什么人?”秦钰抓着缰绳,凝望着头颅,微微侧身质问着。 “外将乃是梁王坐下的准备将江越!”江越撑着梁王的脑袋,依旧端坐在马上,面上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握着缰绳的手战栗不已。 “为何弑主?”秦钰遥遥相望,质问道,记忆里是有这么一个人,似乎是辅助狼兵一同攻打徐毅部的准备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人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了。 看起来十分忠心耿耿,怎么会忽然杀了梁王跑出来? “梁王欺我哐我打我,外将怀恨在心,便抽刀砍了他的脑袋。”江越吞了吞唾沫,情知重要的事情要来了。 “有什么所求的?”秦钰闻得此言,挑了挑眉,复又添了一句:“本世子记仇,你没有活下来的机会,即使你有杀了首领首级的功勋,但是你率兵屠杀我军士兵,此事本世子不会忘记。” “同理,你杀了首领首级的功勋,本世子一样不会忘记。” “多谢世子!”江越遥遥拱手,他松了一口气,心知这次砍下林肃的脑袋的事赌对了,虽然免不了被世人讥讽和嘲笑,他是个不忠不义之徒,但是他最看重的家人保住了。 保住了,那么死也无所谓了。 “外将只有一事相求。” “说!”秦钰大气挥手,向江越许诺:“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本世子都能兑现。” “护住俺的妻儿老母,让老母颐享天年,让儿女好好长大,至于俺那婆娘,愿意改嫁就改嫁,不愿意也就伺候老母。” “本世子答应了。”秦钰重重颔首,当即便做出了允诺:“他们在哪里?” 江越以手指了指西北方向的一间精巧飞檐,涂抹着白灰的屋子,淡淡一笑:“那就是外将的家,外将在此谢过世子,来世必当结草携环。” 说完,便用那柄刺着头颅的刀刃抹了脖子,肉眼可见的人软塌塌地扑在马上,鲜血流个不停,四肢微微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弹了。 江越一死,便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 这彻底宣告了皖州城破,淮南军大胜的消息! 秦钰此时再也装不得那副木雕形象,本来在心中酝酿的各类激情演讲,在巨大的狂喜下只剩下单调的惊呼声! “赢了!咱们赢了!” 与此同时,与城内嘈杂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不同,雾里看花的中军大营内,在听得如雷鸣般的欢呼声中,默然无声。 尹文和遥遥地望着那面绣着金线的旗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指着那面旗子,全然失态,将所谓的名门风范抛于脑后,放声呼应着城内传来的欢呼声。 “世子赢了!大胜!” 第三百一十六章 私宴 十月初五,皖州城破! 太阳已然没过了山里,已经是酉时,就凭古代社会的生产力,日落而息是常事,刚刚攻下皖州城中一片肃然,只是在一处酒楼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话说秦钰攻下了皖州城,消息不胫而走,秦钰手下第一文士,江南名门贵族尹文和在晌午时分便进了皖州城亲自劳军。 在接见过各类兵卒后,口头定下赏赐后,并未敞开大门,大力赏赐,这倒不是尹文和不懂,恰恰是因为懂得军事。 因为皖州城内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譬如尚未清理完的梁王部队,是彻底消灭还是改造收编?那些不想当兵的青壮又该怎么处理? 而且还有其他诸侯的防备,定然会有人派来骑兵哨兵观察,提防各地骑兵藏在其中,以防止他们偷袭。 所以一切从简,先定下赏赐,等事情平息了,则大力犒赏了军士,摆着宴席闹个几天几夜也未尝不可。 不过大部队从简,这些高级文士要钱有钱,要粮食有粮食,都是各地的富豪,最次也是个吃穿不愁的小地主。 很快就违背了当时的指导方针,寻了一间雅致的酒楼拎着上好的酒互相聚集在一起,打着压惊的名义做了个私宴。 “世子这几日设下埋伏,诱敌深入,当属此战第一功勋,也不怕你们质疑,在我这里堪比韩信在世。”众人匍一落坐,正打算给自己倒了一杯贺喜的酒,参军尹文和已经忍不住开口了。 “文和此言差矣。”昔日尹文和的死对头,眼下的与尹文和近乎是同级的参军,恐怕还有机会更上一层楼的李修文摇了摇,在众人困惑的眼里,立即道。 “世子无疑是当世韩信,两月连下三城,多年来皇帝都试图收回江东,却始终停留在纸面上,而世子在领着素来有飞毛腿之称的淮南军一举攻下,无论是军队素质还是指挥能力都远超古之名将。” “我赞成!我赞成!若不是世子日后要荣登大宝的,少不了进武庙。” 那日口不择言挨了张青一手刀的曹参军心下尴尬,却是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后老实了不少,言语中忍不住的谄媚和讨好,也可以说自打进入秦钰旗下后第一次微笑。 “各位同僚,世子的英名扬名海外,如今咱们要讨论应该是三座城池的人事要员以及世子的去留。” “好!”闻得此言,尹文和和李修文虽然对曹参军前后作态,心中有所不满,也深知此人是在为自己谋求利益,但是罕见的是二人几乎是同时赞同了曹参军的说法。 “曹参军说得对!事到如今,三座城池人员空缺,缺官缺吏,想那刘越张青之流一升在升,你我自然是少不了,此事就待战后完全安稳,你我各自高升了。” 尹文和说着,同时不顾身份兀自给李修文倒了一杯酒。“来,我敬各位,贺喜各位升迁之喜。” 这话说的好,在场的每一个人不都是希望能够入了秦钰的眼,一朝升迁,再也不是以往的参军了。 心中大喜过望,纷纷起身贺喜,饮下了开宴以来的第一杯庆功酒,便是一向不爽尹文和的曹参军得了尹文和的首肯,心情分外愉悦,自罚三杯后,喝了酒水各自落座。 待到众人入座,气势渐渐有了,复主动道:“就目前而言,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世子去向,如今连下三城,世子是继续统一江东,还是离开江东,这事有待商榷。” “今日进城时,便是刘越刘统制也询问我,我心里没个底,各位有什么看法吗?” 此话一出,方才活络起来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自尹文和以下,李修文、曹金两个位置稍高些的参军在这一刻紧紧抿着唇,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此前位置最高的尹文和。 当然不能说话! 这些问题本来众人心里都有所猜度,但是身份不够,万一被人告发了那可就倒了血霉,平白丢了官职倒是不可能,但是少不了招到秦钰的厌弃。 只是因为开了窍立下了大功,还在秦钰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和尹文和平起平坐的李修文此刻听得尹文和一番言语,心中不屑。 好歹尹文和自诩世子座下第一人,怎么一朝攻下了城池,还是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态度? 这小子心中怕不是巴不得有人上书给秦钰,留在江东之地,这样他尹文和早已远离了权力中心门楣自然是少不了一朝成为京城韩氏一般的家族。 说不定便能借着秦钰的威名,将家族发扬广大,扬名大夏,重现祖先的荣誉。 而且还能将自己摘出去,彰显了自己的地位。 一石多鸟的计策! 卑鄙无耻! 至于李修文自己,家族本来就不大,如今又彻底落魄,家族中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 秦钰留在江东当然是有益无害,虽比不得尹文和能够成为大家族的能耐,却也少不了荣誉和钱帛。 而加上曹金等若干参军,他们都是淮南人,基本上的想法与尹文和所思无疑,不过是碍于身份,不敢提出罢了,没有秦钰的示意,他们这些人不敢表态的。 这也是为什么尹文和敢在宴席上提出这个想法。 当然,所有的一切还是取决于秦钰的看法。 实际上,关于秦钰去向问题早在攻下南阳城时,众人便私自讨论过了,只是秦钰又不是架空了的领头,是实打实的马上将军,未来的马上皇帝。 秦钰想要去哪里,他们只有建议的权力,手臂强扭大腿是成不了的,更何况,一旁还有拥有着军权和巨大威望的镇北王世子。 就在气氛陷入死局的时候,曹金咬了一口肉,愤愤道:“可惜,要是能够抓到皇帝,天下哪里都去得,何苦在为世子去留担忧。” 这话说得荒唐,却是有效的缓解了氛围,众人纷纷转移了话题,落到了狼兵,以及攻城掠地的所导致的损伤。 “你说,到底要收拢多少兵,才能打下天下?” 第三百一十七章 算帐! 且说,一群只看过兵书连刀刃都不曾摸过的文士们破天荒的在庆功的私宴上谈起了到底该怎么才能通过武力推翻林氏皇朝,一统天下。 就在好不容易将尴尬的气氛缓解了后的众人,听到尹文和又一次提出了宏大的问题,众人全然沉默良久后,李修文酝酿过后,方才率先谨慎开口。 “梁王虽死,可是仍旧有着战力,此番便是死了,许多逃出去的部众在面对北面、西面两处都有诸侯,甚至是皇帝亲军收拢,就是统一了江东之地,想要一统大夏还隔着老远。” “更不说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为了收拢尸体,平息皖州城内的纷乱,安抚伤员,如何提到了统一大夏?。” “说起来,面对狼兵,我军此次伤亡大吗?斩获的首级是多少?”曹金握着酒杯,闻得此言,显然有些慌忙,他急忙转移话题。 “我做了个大概统计,那狼兵果然彪悍,战力极高,此次战役,徐毅部所带领的六千兵迎战的几乎全军覆灭,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也多是残废重伤者。” “张青亲率骑兵七千七百余骑,死伤约莫六千左右,轻伤者无数,一万二千多的死亡。”饶是尹文和早就心知此番战事少不了牺牲,可真念出了伤亡数字也仍旧暗暗心惊。 九成以上的伤亡率。 好在他话锋一转,语气稍缓。 “世子亲自率领的骑兵死伤倒是少了许多,五万余众,损伤约莫一万,重伤者八千,城中四万大军降服,得到了世子亲自首肯。” “剩余几万溃散,往西面北面去了,已经派出骑兵去追了,想来也能抓住个把人的。” “近乎是一比一的伤亡,也值得了,是大胜!”李修文心中虽震惊,可是心情忍不住的欣慰。 要知道秦钰接手之前,淮南军都是些废物软蛋,见敌就跑,丢盔弃甲都是常事,如今竟然能与建立大夏基业的狼兵打个一比一的伤亡。 已经是奇迹在现了! 不敢想:随着秦钰日益操练军队,届时各部的军队会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想起尹文和所说的到底要养多少兵卒,才能够挥师北上。 倘若都是秦钰所豢养的催枯军,或许等不到年底,就能挥师北上。 当然也只是想想,就凭现在三地的赋税,能够养活九万大军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只会是疯狂地剥削底层百姓,那就得不偿失了。 更不用说一支催枯军这样的军队。 李修文观察过,一个最底层的兵,一日口粮三十,还得吃肉,就算半斤好了,九万人就意味着二十七万两口粮,四万五千肉食。 这可是个参天数字。 还是最底层的,高阶武将只会吃得更多,毕竟习武之人,吃肉吃蛋是常事,否则无法养出大的力气。 然后是重中之重的盔甲,一副全副武装的盔甲,需要三个工匠,打造一个月。 九万副盔甲,需要二十七万工匠在同一时间进行,铁器从哪里来?就是将十座城百姓家里的铁器扫荡干净,也做不出来。 胡思乱想中,曹金忽然提出了一件要紧事,听得众人及时振奋。 “还有那南阳侯中的逃兵钟文手下几万兵将,一并死在乱军中,也是说此战总共歼灭了六万大军,而且不比南阳城那一次以少胜多,利用地形天气,世子真乃神仙在世。” “既然如此,想来世子攻克京城,收了林家政权也不会太久了。” “不错!”李修文终于从乱七八糟的想法里钻出来,应答了一句:“都是世子的功劳。” “世子运筹帷幄,颇有识人之明。”尹文和重重颔首,也跟着拍了秦钰的马屁,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世子去了哪里?为何在下前去劳军的时候,没有见到世子?” “世子去了王府,将王府内扫荡了一二,便寻了一处厢房与护国夫人三位姑娘商讨国家大事。”阵甲声阵阵,闻得此言,众人扭头去看,赫然是秦钰身边第一武将刘越刘大统领。 这话的可信度极其高,毕竟刘越这些时日都跟在秦钰身边,秦钰的一举一动,他看得一清二楚。 “国家大事?”李修文念叨了一句,微微蹙眉,国家大事怎么会与几个妇人协商?就算世子有心协商,也应该文武将领在场,方才能够从中讨论出一个合适的方案? 在厢房中能商讨什么? 军令可能都迈不出厢房。 等等…… 李修文猛地抬头,瞅着刘越,恍然大悟。 厢房内的大事,除了颠倒凤鸾,不知道天地为何物,还能是什么? 那可是重要无比的子嗣问题。 众人也纷纷从惊讶茫然再到释然暧昧。 还是尹文和蹙着眉头,有些不快道:“连攻三城,世子为何不去犒劳军士?抑或是商讨军国大事?跑到女人床榻上去,有些不合适吧?” “末将来此,就是为了军事。”刘越摘了头盔,拉了把椅子往椅子上一坐,抄起桌上筷子大朵快颐。 要知道,整整一天一夜都不曾吃过饱饭,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都分不清是自己战友的血还是敌人的鲜血。 一朝得胜,在秦钰的叮嘱下寻到了此处,见到一桌的菜,再也忍不住了,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大口大口地扫荡桌面上的菜。 尹文和数次想要张嘴询问,目光触及到那发黑的甲胄,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一战,打得比之前任何一战都要艰难。 他们这些文士稳坐在大营内,惧怕着敌军的攻袭,然而刘越一众将领可是实打实的上战场,面对刀刃和箭矢。 “世子派我前来,是要和你们商讨赏赐的分发。”刘越塞了几口肉,扫荡了两碗肉菜后,抬眼瞧见了尹文和殷切的眼神,鼓塞着脸颊含糊道。 “世子的那一份,还是按南阳城内的规矩,领两成分发给各地伤员和重伤伤亡的家属。” “好。”尹文和果断应答:“还有吗?” “还有,世子此番明日傍晚要在王府内大摆宴席,邀请文武大臣去梁王府赴宴。”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觉得眼前的酒水半点味道也没有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局势 连破三城的大功,犹如一杯醇厚的美酒,喝得众人晕晕乎乎,几乎所有人一改以往的谨慎,放肆游玩。 而这一战的意义,对比与南阳那一战,显然更加重大一些。 其实秦钰当时决定会会狼兵时,遭到了许多参军包括尹文和在内的所有人反对。 一是因为南阳城中尚未维持稳定,二是因为可用的大将伤得伤,死得死,贸然对一个拥有着巨大兵力,以及彪悍狼兵所在城池发动攻击,几乎等于自找死路。 莫说尹文和,就是秦钰自己心中也是没有个底,可以说是自辽东以来,头一次打得如此艰难的一战。 地利,显然是不占的,皖州城地势高,又没有水泊环绕,也就是意味着张德部最为擅长的水战用不了。 天时,也是不占的,秋季雨水多,台风也跟着来往不停,时间紧张,十天内就必须凑够粮草,发动大军开拔,否则汛期来临,渡河都是个艰难的事情。 人和,这一个,秦钰斟酌了良久,最终给出的评价是勉强算吧,毕竟不久前才闹出张德那一摊子的破事。 虽然说大胜了,可是伤亡惨重,光是底层兵卒,就死亡了两万左右,更别说重伤残废者了。 许多部队全部都搭在里面了,九成以上的伤亡率着实惊人。 也恰恰是这一次,秦钰一改往日对于林青天的轻蔑,原本定下秋收后,就攻打京城的计划需要往后推迟了。 说到底,原身就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有的混球,很多事情根本不知道,脑子里基本上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成不了事,对于整个大夏的兵力全然不知。 而几乎打战以来,战无不胜的事情使得秦钰有些飘飘然,不过换成是谁,在战场上拼杀数次获得荣誉,也会如此。 当然,得意所带来的后果,就是错估了狼兵的实力,说实在的就是秦钰打心底就没有看得起林青天。 一心钻营权谋小术,将所有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人铲除,哪怕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赌徒也不放过,这种人没救,不配为一国之军。 先皇加上林青天监国后的拢共四十年,父子俩一个都没有扫平西域,而他不过几月就荡平了西域,这叫他怎么看得起林青天?以及他手底下的六十万大军。 如今正和林青天手里的狼兵一对上,秦钰恍然,难怪林青天做出了弑父的举止,还能压得住其他王爷诸侯。 是有真本事的,但凡狼兵再多个五千,那就不是惨胜了,他还极有可能将自己折腾在了这里。 一念至此,秦钰更加看不起林青天了。 这么好用的兵卒不去送上战场,扫平西域,荡平天下,反而畏畏缩缩,专研下毒流放这等破事。 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林青天一心钻研小道,反而帮助了自己,说到底林家这个招牌很招人喜欢,就算林青天一天天的什么也不干,百姓都不会指责他,最多是呵斥旁边的大臣。 而放权给大臣,大臣基于林家这百年来的基石和大夏的科举制度,也真闹不出奸臣,国之栋梁还是极多的,最多就是个霍光、张居正。 但是林青天一天天干得都是混账事,长此以往,林家招牌被他一次又一次的糟蹋了,衬得秦钰自己犹如汉文唐宗在世。 故而在战胜后装模作样地检阅了部队,浑身疲惫的秦钰只想一头扎入床榻上的温柔乡,至于清醒过后的荒唐事,也有着子嗣大事做遮掩。 只是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他探出脑袋瞅了瞅太阳,已然是未时了,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我……本世子……来人……” 秦钰翻身做起,隔着屏风,遥遥地望见了刘越的身影,又有什么事了? 他摁了摁太阳穴,领导也不太好当啊! 在仆人的簇拥上套上衣服,一转出屏幕,就瞧见了跪在地上不知多久的刘越:“你找本世子有什么要事?” “回禀世子。”刘越张嘴欲言,又想起来到此处的原因颇为荒唐,斟酌了片刻,还是缓缓道:“我军所派出的骑兵已经发现了部分残兵往北面去,早有皇帝派来兵接应。” “不出我所料。”秦钰垂着眼眸,接过仆人递来的帕子,使劲擦干了脸,含糊道:“还有什么事吗?本世子看你一脸踌躇。” 被拆穿了心事的刘越再也无法辩驳,俯身和盘托出:“世子!尹参军和张统制皆有言,恳请世子前往大营内议事!” 议事?秦钰半眯着眼,不由得失笑,哪里是议事,分明是巴不得从他口中打听到关于此次人事提拔的消息,以及三地战果分发赏赐。 这才是他们最渴望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压根等不住,区区一天都挡不住他们的渴望。 不过从某方面来说,最起码这几只军队他握得牢靠,再无在江东之地漂泊,随时就会被大军逼到墙角的紧迫。 抛开了皇帝的军事威胁,目前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就是南阳城边上的江南军,魏王一家子都是个心眼多的,如今却是再也奈何不了他了。 想到这里,秦钰也不在追究他们连遮都不遮掩的事了。 “本世子待会就去,死亡士兵的大墓动工了没?” “已经寻了不少工匠了,开工了。”刘越偷偷地瞟了一眼秦钰的脸色,见到秦钰不悲不喜,心口松了口气,他和尹文和一众文臣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会不着急? 一念之间,他们就未必能见到了秦钰了,如今从秦钰口中得知了他的心思,刘越顿时喜笑颜开:“仿照了南阳大墓一般形制,决不会亏待了烈士!” “赏赐和抚恤金呢?有没有发生乱抢乱认的混账事?” “没有。”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秦钰点头不已,这些兵卒们的家人和身后荣辱,秦钰决心管到底,不能寒了活着人的心。 他仰头思索了片刻,怎么在接下来的宴席中做一个收拢人心的明君,低头便将帕子递给仆人,再理了理发髻,便出门赴宴去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秦钰的去处 许是因为秦钰战胜了,老天爷给面子,明明是秋雨不断的时节,可是这些日子都是大晴天。 秦钰踏着夕阳的尾声,先派出刘越精心挑选出来的亲卫,去宽慰守城的兵卒和高级军官,然后再遣人通知了尹文和以及其下的诸多文士和将领,包括南阳驻守张德在内。 一路上他四处观望着,目之所及的房门都是紧闭的。 应该是城中百姓惧怕兵乱躲在家中,月色如水,秦钰骑着马,听着马蹄踩在石板路上的清脆 声响,悠然自得。 这是难得闲暇时间。 秦钰骑着马转过了一弯,恰好走到了一栋极其宽敞的大宅子,那是梁王平日里宴请宾客的大堂,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门口。 大宅内,早早得知秦钰要来的武将们譬如张德,徐毅,刘胜等人都知道今天才是真正发布赏赐,公布职位安排的时候。 以至于屁股做不安稳,抓心挠肺,纷纷杵立在门口,冒头探望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尹文和李修文众人得了通知,心知他们最在意的东西来了,于是互相对视一眼,尽管心思各异却在那一刻达成了共识,巴不得秦钰早点过来。 李修文以下的文臣,就差没有将眼珠子望穿,要不是尹文和在此,大家不好越过他,呆呆地在原地等了许久。 就在秦钰骑马而来,顿时便是一群人簇拥着他进入了大宅内,绕过一道弯,又转过弯弯绕绕的九曲小道。 秦钰这一次瞅见了形制整齐,步履齐整的军队,身披着几十斤重的盔甲,在月色披洒时映照着一片亮色。 这精气神与记忆中的淮南军大有不同,秦钰方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果然,想要提升士气,改头换面的最好事情就是打上几场胜战。 秦钰这一次特地换了一身衣裳,一身大红袍,头戴璞头,腰间配着的却不是以往的金腰带,可是金镶玉的腰带。 众人只一眼,便看出了秦钰此次的心态,必然是豪气万丈。 究其原因便是那平日里忽视不见的腰带,此次的腰带,显然是请了上好的工匠所制,所用的珠宝想来是梁王内库里搜罗来的宝石,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然而更令人惊艳的是环绕在宝石周边两条刻画细腻的龙形图案。 大夏等级森严,王公贵族,士大夫的衣着极其考究。 秦钰作为人所尽知的镇北王世子以外,还有个秦王的封号,虽说秦钰一直不喜,却架不住名头响亮,所以平日里所穿的衣着都是郡王打扮。 今日破天荒的换上了龙腰带,这是一种强烈的政治意味,于是乎在场的众人,包括得知秦钰大胜消息,骑马渡船匆忙赶来的南阳留守张德等人面带肃容。 因为这意味着世子真要将最后一层皮撕破,坐实了造反的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 众人心知今日的议事必然严肃无比,便是昨日砍杀了无数敌军的徐毅等人持着腰刀,面带凛然。 “臣等参见世子,世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尹文和瞥了一眼玉带,便率先俯首叩头,高呼万岁。 众人争先恐后的拜倒在地,异口同声高呼:“世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起来,礼节太繁琐了。”秦钰翻身下马,直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今日本世子要商讨的事情极多,莫要耽搁了。” 众人闻言,急忙爬起身,早就反应过来的尹文和面色骤然一凛,俨然是察觉到了秦钰的心思,俯身跟随着秦钰的步伐走到了举办宴会的大堂内。 “各地空缺人数,你们寻了替补要员了吗?”刚一落座,屁股还没有坐热,秦钰就开始了质问了:“各地将官赏赐名额你们定下了吗?” 这话就是过个场子,昨日忙了一整天就是为了此番事,所许诺的定额早已上了文书献给秦钰,当然秦钰一回上大营,倒头就睡,自然是没有看过那老么子文书。 所以在秦钰问时,早有稿子的李修文便出言道:“世子!自下往上,最低级的兵卒们各自领赏银五十两,肉五斤,粮食两石,每高一阶增加十两银子,五斤肉。” 这话说得在座的众人都有些不愉快,哪有赏赐从底层往上数的,没大没小,这让后面那些高阶军官怎么看待李修文? 文人们因为场合将心中不愉快压在心中,武人们就直白多了,怒目瞪着李修文,要不是秦钰在此,他们立刻就得上去将李修文撕成碎片,唯有尹文和眼神古怪,俨然是若有所思。 然而李修文面对众人的质疑,丝毫不惧,他挺着胸膛,昂然道:“张青、徐毅、刘胜三个将领,臣以为三将或是骁勇善战或是悍不畏死或是沉稳果断,此战中俱有大功,当加一镇节度使。” “他日,世子荣登大宝,可加三将为少保太保。” “臣赞同!”尹文和重重颔首,只是看向李修文的目光有些古怪,这小子剑走偏锋,反正之前无知时,已然得罪了武将和秦钰的枕边人,如今专心研究秦钰的心理。 实际上,尹文和也早就发现了,秦钰对于敌人凶狠无比,对于自己人,尤其是手下的底层士卒,拥有着其他王公贵族没有的同情心。 而且这股同情心极其丰富,乃至于很多时候忽略了名门世家以及将领们的需求,一心只想着怎么帮忙让底层百姓过得好一些。 尹文和不是没有想过迎合世子的这股心理,但是他既然是名门世家出身,不可能如此直白的去割自己的肉,得罪若干关系人脉。 而李修文恰恰抓住了这一点,不惜得罪在场所有武将,也要按符合秦钰心意的方式去讲述,反正他的形象在武将里已经被归纳于招人嫌的范围内。 “臣附议。”既然最高的参军都无异议,其他人自然不会触二位的霉头。 得到了众人的支持,秦钰重重颔首:“你们意思,本世子明白了。” 他坐直了身体,众人情知要事来了,果然,秦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皖州城已破,本世子欲携三两人前往京城!” 第三百二十章 决心! 本来得到秦钰亲自首肯的赏赐和奖励,众人心纷纷落了地,譬如徐毅、刘胜,他们想了很久的官职可算是进了他们口袋。 虽说心中都有些不平李修文的讲述方式,但是巨大欣喜一上头,根本就将这些事忽略了,毕竟都是些浮于表面的小事。 而尹文和等人早早就有了大概的心思,如今得到证实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而刚刚顶着众人怒视的李修文坐在秦钰的左侧,在曹参军一起其他参军的帮助下,捻着毛笔落下,按照秦钰今日的要求运笔如飞。 然而秦钰这一句话,惊得众人诧异之余,便是一心钻研笔墨的李修文打翻了砚台,墨水乌泱泱的散落。 “诸位幕僚,不要惊慌。”秦钰大手一挥,爽快道:“关于本世子的去留,昔日尚且在南阳城中就有了计较,但是当时军心不稳,军纪涣散,又有各地诸侯观望,不好提出。” “如今既然剿灭了皇帝派来的大军,一时半会,不会再翻起什么大浪来,这个月中旬待到赏赐发放完毕,本世子便启程前往京城。” “尹文和作为皖州城留守,坚守皖州,并且对于剩下的军队进行整编和安排,想来诸位幕僚心中早有预案,应当用不着本世子操心。” “世子!”众人个个都是目瞪口呆之际,尹文和首先反应过来,俯首以对。 “世子来去仍需从长计议,如今皖州城和南阳城内尚未平定,世子此时离开,稍有不慎便可能撼动其中的关节,引得各大势力惦记。” “若是有人趁虚而入,那么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基业容易分崩离析。” “还有京城布置惊险万分,世子只身潜入恐怕会损兵折将,伤及圣体。”得知了秦钰的消息后,李修文也顾不得什么笔墨不笔墨的,俯身下拜道。 “还请世子明鉴!往三地安置都可以,留在皖州,待在南阳,抑或是回辽东都可以商议的。” “二位的意思,本世子明白。”坐在椅子上的秦钰闻言,言语随意,仿佛讨论的不过是今天晚上吃什么。 “如今皇帝的大军已退,要紧事基本上完成了,本世子深思熟虑,绝非轻狂所致。” 这些人当听到了秦钰宣布消息时,只会是觉得秦钰是因为连破了三城后得意忘形,所以才回选择去京城冒险,骑脸挑衅皇帝的威严。 诚然,他们这些人哪个不喜欢世子快快攻下京城,入住大内,成为一国之君?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但不是这种单枪匹马,为了示威去给皇帝送人头的。 连破三城,杀了皇帝的叔叔,收编了梁王的军队,等到上头知晓消息,怕不是气得全国通缉秦钰。 怎么能在皇帝气头上去触人家的霉头呢? 尽管心中疑惑,尹文和和李修文还是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无奈至极却也不敢犹豫,尹文和仍旧俯首。 “臣大胆进言,还是留在江东之地,江东富饶,又富有人力,经济、军事都可依仗于江东之地,待到秋收后,发起大军攻城,扫荡江东,再以几十万大军挥师北上。” “此番操作稳妥得不能再稳妥了,最好便是能留在南阳,南阳地势较高,又有淮河为依靠,过了淮河便是江南军,内有地势和人心,外有援军,再合适不过。” “届时便是皇帝派大军前来,也不惧他。” 听着尹文和叙述,众人不由得心动,因为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淮南人? 秦钰的来去,能够直接影响到他们利益,几乎就要同时赞成,却不知道是畏惧秦钰的威势还是心中打着其他小九九,附和声寥寥,就是那李修文也是沉默了。 而尹文和、李修文以下能够在秦钰面前进言的几乎没有了,于是场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不过很快,就有人进言的,便打破了气氛。 正是那些时日唾骂秦钰,挨了一手刀的曹金曹参军,目前唯三能够在秦钰面前发言的参军。 “臣建议,趁着士气大振,攻下南京!”曹金俯首道,他这些时日也跟着秦钰走,大约能摸清楚秦钰的性情。 单看秦钰的脸色,想来是要坚持自己的主张,寻几个人前往了京城,既然顺着是不可能的,不如提出秦钰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剧情,打仗! 于是乎曹金就在秦钰疑惑的目光下坚持了他的论述:“世子若是移驾南京,攻下魏王部队,这江东之地基本上统一了,其他小诸侯必然能够倒戈来降,这是其一。” “其二是依仗四个地方的赋税,世子可以养无数只如同催枯军的军队,其三则是与淮河类似,可以依仗着天险据守,无惧狼兵放肆。” “其四则是事到如今,众人再无疑惑世子造反之心,大可以江东之地招纳各地贤才,世子既然心存大志向,何苦为了那等小事烦扰?理当去守一个妥当之处。”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看起来好处多多的决定,得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倒不是傻了,而是认真衡量过利益。 “不可,世子方才攻下一城,士卒士气虽长,但是疲劳难耐,若是仓促起兵,便会招来各大诸侯的一同讨伐,这些时日攒下来的城池尽数落入他人之手。” 盟约毁了,短期来看,确实能够收下江南,这一方面,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对秦钰的能力产生质疑,然而长期来看,秦钰摧毁盟约,会导致这些时日散发出去的招贤书全部都完蛋了。 魏王可是实打实派出兵相助过的,签订了盟约,倘若此时反悔,不仅仅会导致各地诸侯走投无路之下选择联合,甚至不惜与皇帝结盟,一同讨伐秦钰。 到时候就是独木难支了,完全违背了世子那一句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而且是举目皆敌。 “南京不行了。”秦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说:“此次你们可以进言,但是本世子不会听。” “世子!”尹文和正欲再劝道:“莫要冲动。” 第三百二十一章争执 “既然如此,世子又何必召集我们来讲?”沉默了半响的李修文心中气恼不安夹杂在了一起,终于忍不住了。 “京城危机重重,世子何苦纠结于一些芝麻小事?妄自离去可是会动摇人心,臣斗胆进言,可归辽东以正人心,再引辽东大军一统江东。” “你说辽东?”秦钰眸光一闪,浅浅一笑:“辽东怎么会是小事?” 李修文无奈,果然这位爷的脾气又来了,玩弄一些文字游戏,好让他们这些下属听从他的安排,无奈之下,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尹文和。 “臣请世子移驾京城。”不料尹文和忽然一转话锋,俨然是早有所准备,众人惊愕不已,不明白为什么尹文和话锋转换如此快捷。 “世子既然获得如此大胜,自然世子愿意前往何处,都不用犹豫,待到皖州城稍微安定,便可直接启程,早日与镇北王汇合。” 众人懵了,齐齐看向尹文和,辽东和京城有什么联系吗?难道是镇北王秦战老当益壮,率领大军围攻京城了?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秦钰并未给出积极的评价,而是扭头扬声质问:“京城、南京、南阳,诸位还有其他的看法吗?大可畅所欲言,本世子定然会仔细考量。” 此言一出,参军尹李曹三人,新任统制徐毅,这几位年龄大小,跟随秦钰时间不同,却是目前公认秦钰手下的红人,也是目前势力中的中坚人物。 几乎是同一时间恍然,旋即看向了秦钰。 且说,堂中抛开秦钰不提,对于其中最为聪明,领会了秦钰意思的尹文和来讲,在此次堂中文武大会时,他早就预料过可能谈到的大事,甚至私底下没少和他的死对头李修文讨论过。 所以原本他打算大力赞同秦钰留在江东之地,无论是南阳、南京还是皖州,因为这对堂中每一个人都有大大的好处。 毕竟他们就在秦钰面前,秦钰有任何动作,他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那么可以操作的东西那就多了去。 所谓阎王殿前的小官都比偏僻地方大官捞得油水多。 而在场的各位都是淮南籍贯,按照大夏的任命官员条例,按照籍贯避开任命同一籍贯地区,这是为了减少大门阀大军阀,以及家族的产生。 其实类似于这种淮南籍贯统领淮南地区的事本来就是特例,说起来也是因为世子手头人员紧缺,不得已而为之。 只要秦钰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他们这些人能够获得利益和权力就越大。 就拿现在的情况来说,他尹文和的家族一朝跃到了江东之地第一家族,平日里压了他几头的豪门贵族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和他有仇怨的则是避着他走,生怕哪天尹文和就率领军队抄了他们的家。 就是那日荣登大宝,世子封他做个二品大员,尹文和也未必愿意用如今皖州城留守去换。 说实在话,尹文和又不是官场糊涂虫,怎么会不知道,特殊时期的一切维持不了多久了? 一旦秦钰回到了辽东,他们这些官员都会慢慢裁撤转迁,避讳同籍贯官员管理城池,减少贪污和官商勾结。 大夏别的不说,就是这法度尚且有可取之处。 而他们的快活日子就此远去了,想要再一次获得,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所以今日尹文和抱着舍了文官脸面的心思,决心要求秦钰留在江东,然而心思坚定的在对上秦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很快便开始动摇了。 因为他和李修文暗地里的争斗,以及与将领们的争斗已经引起了秦钰的注意力。 就目前而言,秦钰收服了三地,便要开始大幅度内耗,几乎等于自寻死路,维持政治派系的平衡。 或者换句话来说,维持政治派系的团结,才是目前最首要的目标,前有黄巢、张角的血淋淋结局在前,就算是双方闹得再怎么不愉快,也不敢真的撕破脸。 毕竟这个政治派系追究到最底层,都是秦钰一手粘合起来的,本来就没有多少血缘、亲朋关系,松松垮垮,比不得朝廷中正儿八经的进士大员。 既要提防皇帝以及其他诸侯时不时的入侵,又要提防武人的势力崛起,同时还要面对随时可能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冒出来的狠人取代自己的位置。 所以在察觉到秦钰的心思后,只不过犹豫片刻,便附和了秦钰的行为。 尹文和很清楚,他今日能够有这般成就,全部仰仗于秦钰,没有了秦钰的支持,他也不过是缩在偏居一隅,做他的土财主,哪有今日传遍大夏的美名? 所以一开始以为世子说出荒唐话时,只是在开玩笑,借着众人关心的去处敲打他们要老实,别在暗地里搞些有的没的。 然而,待到看清秦钰眼里的决心,尹文和便开始动摇自己的心思,万一惹得秦钰不喜,就是镇北王都未必能够保住他,毕竟秦钰是真刀真枪砍人的狠人。 不过,今日除了担忧自己位置随时掉落,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镇北王的来信,尹文和细细思索了许久,终于从零散的记忆里想起了一件紧要的事情。 那就是皇帝发现了辽东与京城、陪都的交易往来,特地派遣十万大军守在边界上,还有传言说要建一堵墙,好保证京城、陪都等等富饶城市买辽东的货物。 镇北王年纪大了,舟车劳顿,经不起太大的折腾,而镇北王眼下就一个独苗苗,说到底就是秦钰的兄弟少了,但凡有个可靠的兄弟,哪里用得着世子不惜千里迢迢跑回辽东去? 此次前往京城,应当是去探口风,但是将文武重臣招来又是什么意思? 所谓大会上的事情不重要,小会上的事情最重要。 人多眼杂的,过不了几天秦钰离开江东之地,前往京城的事情必然传遍大夏,京城内怕不是早早准备了天罗地网,就等秦钰投入京城的怀抱呢! 还是说……尹文和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重重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