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偏宠》 第1章 他爱阮幼宁胜过自己的命。 晏城的十月份已经很冷了,才只是下午五点,天气就已经隐约擦黑了。 坐落在闹市的一处绘画工作室里,工位上已经陆陆续续关了灯,只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还在亮着灯。 阮幼宁全神贯注的描绘着眼前的画板,全然不知窗外的天气已经黑透了。 画板上显示屏的画正是一副蝶戏花,粉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呼之欲出。 一直到最后一笔落下,阮幼宁才颇为满意的放下了笔。 她轻舒了一口气,才发觉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了。 打开手机,寥寥信息蹦出来,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她备注为“阿景”的人。 “想你,宁宁。”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暧昧,却重重的撞上她的心。 阮幼宁急忙看了一眼时间,信息是六点发来的。 她忙着工作,完全忽略掉了这个信息。 阮幼宁咬咬唇,心里万般甜蜜的同时,也准备给对方拨打回去,不料门口传来一个沉稳磁性的男声。 “宁宁。” 闻言,阮幼宁抬头,一看清来人,就笑了。 “时景!”她的声音掩盖不住的开心,“你怎么来啦,我刚刚准备给你发信息。” 宋时景一身黑色风衣,眸中的柔和中和了五官的冷峻,他大步迈上前,把手里的热饮递给阮幼宁。 “等不及你的回复,但是又不想让你分心工作,所以就一直在楼下等你。”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闷闷不乐。 不用阮幼宁多问,她就知道宋时景在门口至少等了她有足足应该小时。 热饮香甜的味道直冲鼻腔,阮幼宁却没了心思喝,她的手揉上宋时景的脸。 “笨蛋时景,我怎么会嫌你打扰到我啊。有你陪我,我就更加有动力的!” 二人离得是那么近,宋时景能清楚的闻到阮幼宁身上的幽香。 那幽香,让他很安心,今天工作上的烦恼也一扫而光。 宋时景眸子里盛满了笑意。 下一秒,他的吻就落在了阮幼宁的额头上。 珍重却带着万分缠绵。 他的举动太猝不及防,阮幼宁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却是不由自主的抱紧了面前男人的腰。 她其实很喜欢他的吻…… 她和宋时景是非常标准的青梅竹马,国内的十几年,加上国外的本硕六年,二人的感情也是自然的水到渠成。 从国外回来了之后,两家父母自然是把亲事提上了日程。 二十四年的感情,二人早已亲密无间。 这个吻很短暂,只是蜻蜓点水般,随即,宋时景帮着阮幼宁收拾办公室的东西。 他很细致,把丢在桌上的文稿按照分类分好,码的整整齐齐。 阮幼宁保存好电子备份后,就有些无所事事了。 她的目光望到一旁的热饮上,想了想,还是拿起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这是宋时景的心意,她不能浪费呀。 温热的饮料进了胃,让阮幼宁再次感叹宋时景的细心。 望着这不大不小的工作室和忙碌的男人,阮幼宁心里的那块柔软的不行。 从今年七月份回国,到现在,短短的三个月,她有了自己的绘画小工作室,有了即将到来的婚礼。 一切是如此的平淡温馨。 她很喜欢。 - 一切很快收拾妥当,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半,自然而然的,晚上要一起吃了。 一出门,便是一阵冷意。 阮幼宁还没有呼出好冷,一旁的宋时景就眼尖的注意到了。 他的大手捉到阮幼宁的手,神情自若的放进自己的大衣兜里。 这一系统动作做的是如此熟稔。 阮幼宁心下一坏,被捉住的小手忍不住挠了挠大手的手心。 宋时景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脸,只是任由她去。 二人很快上了车,阮幼宁拿着手机,想了想,还是决定给父母说一声。 电话那边,阮母笑吟吟:“宁宁,你和时景好好的吃饭吧。时景早就跟我讲过啦。” 啊。 阮幼宁心里快速的划过一丝诧异,嘴上急忙应了阮母一句。 “嗯嗯,我知道了,妈,你和爸爸也好好吃饭啊,女儿回家了陪你们。” 她脸蛋发烫,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驾驶座目不斜视开车的男人,心里暗暗的有些心虚。 她真是太粗心了…… 连这点小事都要宋时景操心。 宋时景显然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空出一只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心。 温热的触感让阮幼宁心里一悸动,她忍不住回捏男人的手。 宋时景目不斜视的开着车,嘴角却弯了一抹笑。 仿佛察觉到车里的动静,阮母问了句:“时景在你身边吧?” 闻言,宋时景应了一声,客气的打了招呼:“伯母。” “哎呀都快一家人了,还叫什么伯母啊,以后不许叫伯母了,要叫妈。” 电话里阮母的声音传来,带着万般的热情。 阮母对这个铁定的女婿,是十分的满意。 不仅仅是因为宋家的家庭条件优越,更是因为宋时景这孩子和阮幼宁是青梅竹马。 像他们这种家庭,双方知根知底,又是互相喜欢的人,俩人在一起,这是最好不过了。 宋时景微笑的应着,阮幼宁却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哪有这么明晃晃的…… 她听着害臊,生怕阮母再说出什么话,她急忙强行换了一个话题:“妈,程程回家了吗?” 她的话很有用,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轻叹,随即就是阮母略带埋怨的声音。 “这个货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嚷嚷着不靠家里的资源,非要自己去创业,天天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动不动就是在应酬。也不知道小小年龄哪来的那么多应酬。哪天能十二点之前回来,都算是稀罕了!” 阮母口中的“这个货”,自然就是阮幼宁的亲弟弟,阮之程了。 阮之程小了阮幼宁三岁,从去年毕业了之后,就热火朝天的做起了自己的事业。 对于这个弟弟的事业,阮幼宁也问过好几次。 阮之程扭扭捏捏的,只是说跟直播相关,其他的一概不说。 他信誓旦旦的表明,他要做出成绩再告诉家人。 “宁宁,你看能不能催催程程早点回家啊。他最听你这个姐姐的话了。这孩子,家里也不需要他多拼命……” “我和你爸只希望你们姐弟俩平平安安,事事顺心。” 阮母念叨着,翻来覆去的又把这些话提了无数次的话。 阮幼宁忙应着阮母的话,表示自己一定会给催促阮之程早点回家。 阮母这才挂了电话。 - 阮幼宁的电话没有避开宋时景,宋时景自然是把二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做为阮幼宁的青梅竹马,他对阮之程可是说是非常熟悉了。 阮幼宁三岁那年,阮母生了一个孩子,自此,阮家就多了一个男孩。 阮幼宁和宋时景的二人小世界,也多了一个小拖油瓶。 阮之程会走路说话之后,就喜欢黏着阮幼宁,天天跟在阮幼宁和宋时景身后,屁颠颠的姐姐哥哥的叫个不听。 这一黏,就是到了高考毕业。 高考结束后,经过考虑,阮幼宁和宋时景双双出了国,去澳洲读本硕。 而阮之程自然是留在了国内,但是只要是放假,就一定要跑去国外看望阮幼宁。 阮父阮母乐的孩子其乐融融,自然是不反对。 阮之程小小的年龄,十几个小时的跨洋飞机,硬是一点都不嫌累。 用他的话说就是,他是一个男子汉,他要有吃苦耐劳的毅力。 只是做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而已,他才不会退缩。 这一跑就到了阮之程高考结束,阮幼宁很心疼他来回奔波,正预备建议弟弟要不要直接来澳洲读大学。 不料阮之程却连连摇头,拒绝了。 他不肯说自己为什么不去澳洲,事后,阮母才悄悄的告诉阮幼宁原因——原来,他不想等阮幼宁研究生毕业后,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在澳洲生活。 姐弟俩的亲密无间,连带着阮之程对宋时景也恭恭敬敬。 无论是买什么,阮之程都屁颠颠的买两份。 一份是阮幼宁,一份自然是宋时景。 用他的话说就是,时景哥哥,你可一定要对我姐好!你可千万不要被外面那些小绿茶小白莲迷惑了!青梅竹马不能抵不过天降! 也不怪阮之程这样说,无非是因为宋时景的外貌太出众了。 宋时景的五官非常标准,丹凤眼自带贵气,鼻梁高挺,薄唇一抿,整个人自带了一股疏离感。 但看外貌,宋时景这个男人格外的冷漠,但偏偏却因为读书多,带了一股书卷气。 两种强烈的矛盾,让他整个人带着一股禁欲。 阮之程哪里会知道,阮幼宁对宋时景,意味着什么。 他爱阮幼宁胜过自己的命。 宋时景目光沉沉,抿了抿唇,却没有泄露出自己的情绪。 - 阮幼宁挂了电话,便给阮之程拨去了电话。 显然,这通电话拨打的并不顺利。 电话很快自动挂断,“对方无人接听”几个大字让人看着就来气。 阮幼宁耐着心,继续坚持不懈的点了拨打。 看着耐心全无,那边才迟迟的接了电话。 “喂,姐——今天是公司成立一周年,净利润达到了……!!!!” 专属于年轻人朝阳的少年声从电话里面传来,满满的喜悦。 而随之传来的,也有吵闹的音响声和女人嘻嘻哈哈的大笑声。 听不太出来是在干什么——阮幼宁皱着眉头下了定论,但是阮之程肯定没有老老实实的在公司! 电话里传来的dj声愈发的大了,而且女人的娇笑声几乎要透过电话传到阮幼宁这边来。 程程在搞什么? 阮幼宁耐着性子,努力的不去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提高语调,大声询问:“程程,今晚什么时候回家?” 然而她的话很快就被埋没在那阵喧哗里。 第2章 想完全合法的在一起。 再次沟通,也无果。 阮之程那边实在太吵了。 无奈之下,阮幼宁只能挂了电话,转而给阮之程发信息。 程程,早点回家,不要让爸妈担心。 短信很快发送出去。 想了想,她又发送了一条信息。 一周年快乐,明天晚上早点回来吧,姐姐请你吃大餐。 信息发送过去,那边迟迟没了回复。 - 阮幼宁忍不住微微叹气,她总感觉阮之程毕业了之后,一切就变了…… 她心不在焉的拨弄着车载的小向日葵,嘟囔着:“程程这样,我真是不放心,可是又觉得他长大了,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不围着我转才是好的……” 小向日葵被拨弄的摇来摇去,因着里面的弹簧,下一秒却依旧反弹,继续直立着,绽放着自己的笑脸。 宋时景有些好笑的看着阮幼宁的举动,轻声开口:“宁宁,程程已经是大人了。世界上有很多精彩的事情在等着他去探索。渐行渐远,是人生的第一步。” “可是……” 阮幼宁还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随即又闷闷的没了声。 那些道理她哪里不懂,她只是一时没有办法接受弟弟的变化罢了…… 跟在身后二十多年的小屁虫,突然就不黏着自己了。 宋时景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阮幼宁,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宁宁,永远都是这样重感情天真,害怕分别,害怕离开。 不过……这样也好,保持单纯善良,不要被社会这个大染缸脏了才好…… 他大手摸上阮幼宁的脑袋,“好啦,宁宁,先去吃饭好吗。如果实在不习惯这种相处方式,明天晚上就跟程程提一下,好不好。” “嗯……” 二人言语间,已经到了宋时景提前订好的餐厅。 停好车后,二人很快就去了专属的包间。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很快让阮幼宁胃口大开。 宋时景吃的不多,更多的是以照顾阮幼宁为主。 他细致的切好牛排,盛好汤羹,动作娴熟,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 而恰恰也是,二十四年的感情,他早已把阮幼宁深深的刻在了血肉里。 - 吃过饭,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宋时景不紧不慢的开着车,二人一起回家。 宋家和阮家同在一个高档别墅区,只是一个在东院,一个在西院。 虽然只是东院和西院的区别,但是距离的并不近。 宋时景自然是先去西院,安安稳稳的把阮幼宁送回家。 到西院的大门已经快十点了。 在阮家的大门口,宋时景用力的抱紧阮幼宁,语气低沉,带着几分渴望:“宁宁,真希望快点结婚,完全合法的在一起。” 他的气息呼在阮幼宁的耳边,很痒,很暧昧。 阮幼宁微微侧脸,借着门口的灯,望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整整贯穿了她人生的二十四年,从牙牙学语到青春年华,从异国他乡到如今的朝夕相对。二人早已不是单纯的爱情,更是建立了坚不可摧的亲情。 她和他,不仅是一见钟情这么简单,更是日积月累的日久生情。 和宋时景的婚礼日期还没有定下来,但是估计也快了吧。 阮幼宁琢磨着,还是觉得要再问问父母。 她凑上前,呼吸打在宋时景的脸颊,理所当然的接了话:“阿景,快啦。” 宋时景的吻自然是落了下来,二人缠绵许久,阮幼宁才上了楼。 - 阮幼宁很快洗漱好,躺在床上,她本来还想问问父母婚礼谈到哪一步了,结果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早上,阮幼宁是被一阵电话声吵醒的。 她睡的迷糊,一夜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梦,猛的被电话吵醒,头疼的厉害。 即便是如此,还是很敬业的摸到了手机,一瞥到手机上的时间,更是瘪起了嘴——才六点。 她有些不开心,但是还是清了清嗓子,“喂——小琳,一大早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小琳是工作室的宣发,平时最喜欢网上冲浪。因着年纪相仿,所以很能准确的抓到年轻人的点,工作室那些成功营销,很大部分有她的功劳。至于这个点是通宵一夜没睡,还是早起找新闻,阮幼宁不得而知。 电话一接通,小琳顾不得礼貌,焦急的话就涌出来:“幼宁姐,您快看网上的信息,我们工作室没有公开的原画泄露了!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成为网上的免费资源了,找到源头,却发现只是一个匿名的帖子发的,而且匿名帖子也早就被删了。幼宁姐,怎么办啊。” 说着小琳的话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阮幼宁本来晕乎的大脑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脸上刷的一下就变苍白了。 原画被泄露,放在网上成为了免费资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们工作室没有版权了。 不仅是工作室的画师的心血没了,更是没办法对甲方交代了。 这批画,是一个未出版的小说漫改,她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这个机会,原画没了,怎么给出版商那边交代,怎么给甲方交代? 按照正常的交稿时间,她们有足足半年的时间,可是眼下,原画被泄露,她们再使用,先不说侵权的事情,她们那些已经画了三分之一的画怎么办? 心血都白费了。 一瞬间,无数个不好的想法涌上大脑,拼命的叫嚣着,刺激着她的神经。 阮幼宁慌了,这个项目是她成立工作室以来,第一个大单子,如果这个搞不好,不能让甲方那边满意,她这个工作室也差不多到头了。 她努力想平息自己内心的慌乱,却发觉双手颤抖的厉害,嗓子竟然堵塞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落在小琳的耳边,小琳迟疑着开口:“幼宁姐,要不要先报警?” 对,报警。 小琳的提议让阮幼宁混沌的大脑生出一丝清明,她匆匆的穿上毛衣裙,套个大衣就往派出所跑。 入了秋的早上,灰蒙蒙的,阮幼宁开着车,心里焦急万分,精神高度紧张。 即便是这样,还是快速的翻了网上的信息。 越是看,她越觉得不妙。 三分之一的原画已经被泄露的差不多了,或许,已经有点无力回天了。 整个网站都是,联系网站删掉已经来不及了。 一路到了派出所,阮幼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才六点半,派出所哪里会开门。 望着那紧闭的大门,阮幼宁忽的就想哭。 满打满算,她进入社会不过才三个月,面对这种事情,她哪里会应付? 甚至,她还需要小琳的提醒,才知道赶紧报警。 委屈,难受,愤怒,慌乱,无数个情绪夹杂到一起,阮幼宁只觉得心腔沉重到了极点。 她就这样在车里呆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叮——” 手机传来震动,不用阮幼宁想,她就知道是宋时景的信息。 阮幼宁一看到对话框的信息,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情绪就减了几分。 尽管告诫自己不要哭,但是一接通电话,阮幼宁还是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哭腔,心里的委屈一下就涌了上来。 “阿景……”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宋时景就立刻察觉到了阮幼宁的情绪不对劲。 “宁宁,怎么了?” 电话里,阮幼宁吸着鼻子,把事情一一说出来。 宋时景也是吃了一惊,这个单子,是他陪同阮幼宁一起竞标中的。众多老牌工作室里,阮幼宁能拿到这个ip,其中的艰辛自然不言而喻。 他知道会有人不甘心,会眼红,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宋时景换了衣服,一边开车,一边安慰着阮幼宁,匆匆的往派出所赶去。 一见面,阮幼宁忍了许久的泪就稀里哗啦的落了。 她满腔的委屈,只想抱紧宋时景。 宋时景抿紧唇,把身上的温暖源源不断的传递给阮幼宁,声音带着十足的安心:“宁宁,没事儿的,我在,我一直在”。 二人一直守到八点半,派出所才开了门。 做完笔录,立了案,里面的人提醒了一句,最多只能删掉网站的画,其他的不能保证什么。而且最好还是查一下那个匿名用户,找找律师吧。 事情真的很不好办…… 阮幼宁颤抖着拿不起笔,最后还是宋时景签了回执单。 出这样的事情,其实只能说阮幼宁还是太年轻了。 她只顾着去完成甲方的要求,只顾着按时交稿,只顾着去闭门造车。 却不想这本小说的漫改本来就是一个香饽饽,一旦畅销,工作室的知名度会大大提高,身价也会提高,自然是好处多多。 那么多老牌工作室竞标,却偏偏被她一个新成立了三个月的工作室抢了,怎么会有人甘心。 出了派出所,阮幼宁六神无主,她把自己闷在宋时景的胸膛,自责不已,怪自己没有那么多心眼,怪自己没有防备心。 宋时景从未见过阮幼宁这幅模样,好看的眉眼瞬间染上几分心疼。 他大手抚上阮幼宁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 “宁宁,这不是你的错。” “宁宁,振作起来好不好,我们找律师,努力挽回这些损失好不好。” “我去找画师,重新开始画人设图,开始新的构图,好不好。” “宁宁,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赔一笔钱。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下次注意好不好。” 他的话诚挚而理性,带着极强的安抚。 在宋时景的安抚下,阮幼宁总算是从自责的情绪上脱离出来了。 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看到宋时景的昂贵大衣被自己哭的一塌糊涂,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景……”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傻乎乎的叫着宋时景的名字。 第3章 任何人都不许说你。 宋时景把阮幼宁的情绪看在眼底,他不在乎这一件衣服,如果能让阮幼宁心情好转,别说一件,哪怕是一百件,一万件,只有他有,他愿意悉数奉上。 他的指腹轻轻的抹去阮幼宁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柔声开口:“宁宁,饿不饿?折腾了这么久,先去吃饭吧?” 啊? 吃饭? 阮幼宁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傻乎乎的摇了摇头,事情还没有解决,怎么又谈到吃饭了? “傻宁宁,你不饿啊。” 宋时景轻轻的捏了一下阮幼宁的脸,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咕噜—— 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 阮幼宁这才发觉,自己一大早的,又是哭,又是精神紧张,也属实又累又饿了…… “走吧,去吃你最爱的蟹黄小笼包。” 面对宋时景的提议,阮幼宁顺从的点了点头。 - 阮幼宁的工作室附近很繁华,皆是商场和小吃商铺,因为派出所和工作室都离得很近,所以二人干脆步行去吃饭。 贺氏蟹黄小笼包的分店遍地都是,所以宋时景很轻松的就找到了一家店。 眼下已经过了九点,又是工作日,但是来吃小笼包的人依旧很多,熙熙攘攘,人间烟火。 这样的气氛让阮幼宁心里的那份郁结减轻了不少。 她咬着包子,慢慢的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原画泄露出去,不排除是工作室的人。工作室的人一定要查的。 可是—— 阮幼宁皱了眉头,时间紧迫。 如果把时间用在揪内鬼,那新版的画稿怎么办?谁来画?谁又能可信?进度怎么赶? 再招一批人进来,一定是少不了加班加点,即便是开高昂的工资,她能支付的起,可是会有人愿意用时间去换钱吗? 这不是简单的996,要随叫随到。 而且现在自查内鬼,会不会影响到人心。没有做的人,却要自证清白,这无疑就是剖腹自证清白,这个事情过去了之后,以后难免会人心不齐。 一时间,阮幼宁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一本漫画的诞生少不了团队的合作和信任,独木难成舟。 - 她想的出神,全然没注意自己夹着面前的小菜,连着吃了一小半。 这小菜口味偏重,按照她平时的喜好,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 宋时景把阮幼宁脸上的变化看的清清楚楚。 一桌之隔的女人,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神情又涌上几分欣喜,可是很快又涌上几分纠结。 她的顾虑,宋时景悉数知晓。多年的相识,他现在无需开口询问,就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端走阮幼宁面前的小菜。 再这样吃下去,今天就要喝成水牛了。 阮幼宁心不在焉的继续夹菜,完全不知道自己夹了一个空,直到嘴巴里上下牙磕碰到一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吃了多久的空气。 她错愕的表情让宋时景弯了嘴角,他预备开口,阮幼宁却先炸了毛,她作势生气:“喂——阿景!” “我在呢。” 宋时景正色,语气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阮幼宁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很傻,忍不住涨红了脸。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心不在焉,知道自己发呆,还不提醒她,太过分了! 宋时景眉眼舒展,柔声道:“宁宁,有句话说得好。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身为你的男朋友,刚刚却没有做到提醒你的义务,我道歉。” 他的道歉真挚而温柔,阮幼宁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一旁的两个女生偷偷的议论。 两个年轻女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阮幼宁听的清楚。 “再漂亮的女生也不能无理取闹吧。” “这个哥哥的脾气真好,长得帅声音又好听,还很讲道理。” “就是,我要是有这样一个男朋友,我还不得把他天天供起来呀哈哈哈。” 这些话不刺耳,在眼下这个场景,却是有些不合时宜。 阮幼宁气结,忍不住想回呛几句,话到了嘴边,却不想一桌之隔的宋时景直接起了身。 做什么? 阮幼宁不解,然而下一秒,在她一脸错愕中,宋时景的脸放大,毫不犹豫的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 从店里出来,宋时景把阮幼宁送回工作室。 宋时景这厮自然的牵上阮幼宁的手,阮幼宁却有点不好意思了,她面上强装镇定,其实内心已经臊的不行。 刚刚那个吻,猝不及防,毫无预兆,甚至说有点突然。 她和宋时景一直在止于礼,哪在公众场合做过这种事情。 一想到刚刚的场景,一股莫名的热意就涌上心头。 她想说点什么,而宋时景的声音先传来了,他语气低沉,带着几分委屈:“我见不得别人那样说你。任何人都不许说你。” 他的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霸道,这一点让阮幼宁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宋时景,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 这二十几的相识,她竟第一次发现宋时景居然有这样霸道的一面。 这样想着,一大早这些糟心事也减轻了不少。 眼下再心烦也没有什么用了,要尽快想办法处理好才是。 - 宋时景把阮幼宁送到工作室,便驱车赶往律师所。 他早上出门的匆忙,并没有来得及跟父亲说一声,虽然他只是挂名,宋父也不管他的出勤,但是他必须要跟父亲说一声。 简单的电话联系后,宋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有需要就尽管开口。 这一天,足够宋时景和阮幼宁忙了。 请律师,查网上的匿名源头,以及招聘新的画师,耗时间也费时间,宋时景不急不躁,沉稳的有序做着。 而阮幼宁既要稳住工作室的人心,还要加急时间画新的设定,还要向甲方再三保证一定不会耽误漫画的发布。 种种事情加起来,焦头烂额。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七八点,工作室的员工都知道出了事儿,也纷纷自觉的留下来加班。 阮幼宁忙的昏天地暗,直到小琳敲了门,说外卖员送了很多外卖来,来给她送一份。 我也没有点外卖啊。 阮幼宁微微诧异,而微信上宋时景刚好发来了信息。 原来是宋时景早早就点好了外卖,请工作室的人吃晚饭。 瞬间,一股感动和欢喜涌上心头,阮幼宁咬了咬唇,宋时景永远都是这么贴心,完全为她考虑。 漫长岁月有他一人,足矣。 - 这样想着,阮幼宁咬着吸管,便给宋时景拨去了电话。 “宁宁,吃上了吗?” 宋时景沉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落到阮幼宁的耳边,那声音,带着很踏实的心安感。 阮幼宁只觉得今天工作带来的疲倦一扫而光,她轻轻应了一声。 随即又觉得自己不够大声,这样也不够诚意。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调稍稍抬高,说出的话简单明了却很坚定。 她说,“阿景,选个时间,我们领证去吧。” 她的话刚落,宋时景低沉的笑声就传来了。 那笑声是如此的愉悦,带着无尽的爱意。 她听到他说:“好。” 简单的一个字,足够了。 - 吃过饭,阮幼宁继续工作。 她刚聚精会神开始工作,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半晌,她才想起来,她昨天给阮之程发了信息,说今晚给他庆祝。 今天这一忙活,她不记得阮之程是怎么回复她的了。 这样一想,阮幼宁还是觉得得再给阮之程发个信息,无论怎样,她都得跟这个弟弟讲一声抱歉,今天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她刚碰到手机,阮之程的信息却是先发来了。 “姐,九点能回家吗。爸妈在家等你很久了。” 简单的几个字,便没了。 这孩子…… 阮幼宁皱了眉头,本能的觉得阮之程话语过于冷淡了,她回拨去电话,怎料上一秒还在给她发信息的阮之程,下一秒就没接电话。 反复打了两次之后,阮幼宁只能无奈的放弃。 还是等下回家再说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便着手加快工作进度。 如果有人问阮幼宁这辈子最后悔什么,阮幼宁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今天回了家。 因为这次平平无奇的回家,她日后的每一天都溃不成军,节节败退,一直失去了所有。 她最珍惜的,最在乎的,最舍不得的,在今晚后,皆成了一场空。 - 晚上八点五十,阮幼宁准时到了点,她把车停到门口,便往老宅的方向走去。 阮父阮母不舍得阮幼宁,但是也知道女儿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于是便在相邻的别墅区买了房。 这样挨着,阮幼宁走路回老宅,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 阮家老宅灯火通明,恍若白昼,显然是在等她。 一想到父母,以及弟弟,阮幼宁今天的郁闷一扫而光,心里只剩下了欣喜,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娴熟的刷了老宅的门禁,阮幼宁直奔客厅的方向。 路过车棚,一辆刮蹭严重的车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车,显然就是跟人撞了,怎么没有送去4s店维修? 不过……这个车的型号…… 阮幼宁忽的一惊,不会是阮之程跟人撞了吧? 心里一急,阮幼宁顾不得其他,急忙大步往客厅的方向跑。 快速的刷了脸,客厅的门就开了,阮幼宁换着鞋子,急切的往沙发那边扫去。 因着视线受限,她只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阮之程。她的语气忍不住带上几分关心:“程程,你跟车撞了?严重不严重?怎么好好的就撞了车……” 她因着着急,语调也偏高。 恰恰是因为她的语调偏高,同时也惊扰了沙发上的几人。 沙发处瞬间一片寂静。 阮幼宁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得到阮之程的回答。 第4章 宁宁,不难过了。我一直在。 程程怎么回事? 阮幼宁心里快速的划过一丝诧异,换鞋的动作麻利,三下两下换好了鞋子,就往沙发那边走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客厅的场景,阮父阮母二人神色勉强,坐在主坐上。 两侧的小沙发上,左侧坐着一脸沉默的阮之程,右侧却是坐了一个年轻的女生。 女生年纪不大,看不清长相,她只是微微低着头,简单的黑长直披散在肩膀上,竟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不知怎的,阮幼宁心里忽的升起一丝奇怪,她一直是坐在右侧的沙发上的…… 仿佛察觉到了阮幼宁的注视,女生忽的抬头,一双清纯的眸子就撞进了阮幼宁的眼。 这是一张极为清纯的脸。 阮幼宁微愣,总觉得女生的脸有些熟悉。 还没有容她多想,张妈就搬来了软凳,放在她面前,客客气气的开口。 “小姐,您请坐。” 这么客气的话让阮幼宁微微回神,她面对着面前的软凳,更是诧异。 什么时候她要做客座了? 她询问的视线扫到阮之程,后者的目光带着几分躲闪,便低了头。 阮郎平把阮幼宁的神情看在眼里,他不想开口,但是一旁的秦余兰的胳膊却是轻轻的碰了他一下,带着显而易见的明示。 阮郎平心底微微叹气,面无表情的开了口:“坐下再说。” 他发话,阮幼宁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坐了下来。 只是这客座,怎么坐怎么奇怪。 “爸,妈,程程……” 阮幼宁故作轻松的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是客厅几人诡异的沉默。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也没了声。 弟弟,爸,妈,女生……四个人坐在沙发上这一幅场景,总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明明那个女生才是外人,才是陌生人,可是她总觉得她才是那个外人。 客厅里忽的就陷入了沉默。 半晌,阮之程低低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姐……桌上的文件,你自己看吧。”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不宜察觉的不忍心。 阮幼宁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本能的觉得文件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忽的,几人的视线就落在阮幼宁的脸上。 在众人的视线下,阮幼宁几乎是硬着头皮拿的,明明只是单薄的文件,可是拿到手里却仿佛有万般重。 她慢慢的把文件上的线一圈一圈的拆开。 “别看了!” 忽的,秦余兰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阮幼宁惊讶抬头,却发现秦余兰那张眉目慈善的脸上,此刻染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愤恨。 愤恨? 阮幼宁心底的不安加大,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 而阮郎平坐在秦余兰身边,喉结不宜察觉的滚动了几下,却也没有阻止阮母。 “不用看了!” 秦余兰咬着牙,目光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得恨意,“幼宁,你不是我们阮家的孩子!” “你从来都不是我们阮家的女儿!你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起一声雷。 阮幼宁手上的动作猛的一顿,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显而易见的迷茫和不解。 是的,她不解。 这句话的意思,浅显易懂,但是今天的种种突发情况,让她的大脑没有办法再去思考秦余兰的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她的呆滞,她的迷茫,她的不解,几人都看在眼里。 阮之程猝心里五味陈杂,只是看了一眼阮幼宁,视线就快速的移开了。 他的视线无处可落,最终还是落到了对面的女生身上。 那和他五六分相似的五官,以及桌上的亲子鉴定,确认无疑,她才是他的亲姐姐。 而对面的女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嘴角微弯,带着几分讨好。 阮之程微愣,无端的烦闷起来。 阮郎平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心下却也是烦闷不已。 虽然今天的一切,是几人已经商议出来的结果,但是秦余兰那句“你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一出来,还是狠狠的让他心里一悸动。 阮幼宁终究还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终究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阮郎平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份尚未被打开的文件,却不得不承认,那份亲子鉴定上写的清清楚楚。 姜盼儿,也就是一侧坐着的女生,确实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亲子鉴定是找了可靠的机构,他亲自看着做的,这一点,造不得假。 二十四年前,秦余兰怀胎十月,临到分娩,却是生下了一个死婴。 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呼吸。 阮郎平心里清楚秦余兰有多么期待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他生怕秦余兰产后抑郁,私下火速去办理了领养手续。 他当时真的以为亲生女儿已经死了,他亲眼看到的那小婴儿的心电图慢慢的变得平缓,变成一条直线。 他当年想的简单,哪里想到会有如今这一天的情况。 阮郎平心里微叹,还是斟酌着开了口:“幼宁,你妈……妈说的是真的。你确实是我当年收养的孩子。” 是收养的孩子,然后呢…… 然后要说什么? 阮郎平停了话语,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他这简短的话无疑在阮幼宁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不可置信?疑问?震惊?难过? 种种情绪在阮幼宁的心里,大脑,身体过了一遍,最后经不知道是怎么滋味了。 她无意识的张了张嘴,发出的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怎么……” 阮幼宁不知道要问些什么,也不知道要该问些什么。 她要怎么说,怎么问? 一时间,阮幼宁只觉得这客厅里的空气居然让人格外的窒息。 “我……”她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而一旁的被众人忽略的女生忽的呼痛出声,“我肚子好疼……!” 女生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上,泪水涟涟,仿佛已经是忍耐多时,眼下终于忍不住了。 她的话瞬间让几人的注意力从阮幼宁身边成功转移到她身上。 秦余兰慌了:“盼儿,盼儿,哪里疼的厉害?” 而姜盼儿却没有回答她,下一秒就软绵绵的倒下了。 - 家庭医生来的很快,阮郎平秦余兰顾不得再去说什么,只是催促医生快点为姜盼儿做检查。 医生的动作娴熟而快速,跟随的护士回头奇怪的看了一眼阮幼宁,眼里显而易见的疑惑。 阮幼宁无意识的跟上去几步,却因为护士的目光,而忽的顿了脚步。 她呆呆的,大脑凌乱不堪,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适不适合在这里。 忽的,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 阮幼宁回头,是阮之程,他的目光躲闪,语气有些迟疑:“姐,你先……回去吧。” “这件事情很乱,等我明天跟你说好吗,姐。” 他的话跟逐客令没什么区别了。 阮幼宁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沉默着离开了。 其实她不是这种沉默软弱的性格,只是今天的事情,她拿不准阮父阮母的态度。 是想要赶她走吗?还是只是单纯的说一声? 她不知道,也不敢擅自去猜测任何一种结果。 出了阮家老宅的门,阮幼宁的鼻腔一酸,忍了许久的泪还是落了。 她不想哭,可是却忍不住。 不止是难过,更是茫然无措。 路灯把前方的黑暗照的很亮堂,可是她觉得前方的路很昏暗。 回别墅的路程只有十分钟,阮幼宁心事重重,却是走了有足足半小时。 她低着头,完全没注意到宋时景远远的就等在家门口。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阮幼宁才后知后觉的抬头。 一抬头,就是宋时景,他风尘仆仆,眉头微皱,面色并不喜悦。 阮幼宁还没有开口,眼前的男人就上前一步,大手一捞,拥她入怀。 男人身上淡淡的香薰味瞬间侵占了阮幼宁的鼻腔,带着强烈的安心感。 心里的委屈终于忍不住了,阮幼宁的脸颊埋在男人的胸膛,无声的掉着眼泪。 尽管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哭泣的声音,可是她微颤的肩膀依旧泄露的她此刻的情绪。 宋时景面色复杂,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大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怀里女人的背,极力的安抚着。 在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阮之程的电话。 电话里,阮之程带着不宜察觉的心虚和紧张,把阮家刚刚发生的事情隐晦的说了一下。 虽然他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宋时景瞬间就懂了。 他顾不得其他,就匆匆从公司跑来了。 他刚下了车,一个纤瘦人影失魂落魄的就来了。 - “宁宁,不难过了。我一直在。” 宋时景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阮幼宁胡乱的蹭了蹭眼泪,红着眼睛抬头,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问:“阿景,你都知道了?” 男人点点头。 他都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阮家的孩子了? 一股莫名的慌乱不安忽的从心里升起,阮幼宁忽的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她想了很多,却没有想到这一个问题。 如果她是阮家的孩子,那和宋家,从世俗的眼光上来说,是门当户对的,可是她现在不是了…… 她和宋时景在国外留学的六年里,已经见过太多这种门不当户不对,最后被迫分手的事情了。 她怕。 一股说不上的怯意和退缩从心里油然而生,阮幼宁紧抱着男人的力度不由自主的松开。 她的举动,宋时景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 她的想法,只是单单看她的神情,宋时景无需多想,就知道了。 宋时景微微叹气,他懂阮幼宁不安的点。 阮幼宁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声音低低:“阿景,我,我要进门了。” 说着就要离开。 宋时景哪里会让她这样离开,什么都没有说清楚,怎么能离开啊。 他大手一捞,再次把阮幼宁拉进怀里。 他双手捧上她的脸,神色认真,语气带着无比的坚定:“宁宁,永远不要害怕任何世俗的一切,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和身份地位金钱都没有任何关系。” 第5章 对不起,姐,真的对不起。 他的话一如既往的真挚沉稳。 二人离得那么近,阮幼宁把宋时景脸上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 她知道,他是一直坚定的和她在一起,无条件的和她在一起。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他的一切。 可是,阮幼宁今天忽然发现她不懂,她不知道宋时景一直坚定选择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是青梅竹马产生的日久生情,还是就如同她习惯了宋时景在她身边一样,其实他也只是习惯了。 忽的,她就有些怕了。 她吸了吸鼻腔的酸涩,语气低低的:“其实我一直都不理解。”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理解的啊。 宋时景心里默默的想,开了口却是别的话:“宁宁,今天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明天我八点来接你。” 今天早上的原稿泄露事件,加上今天晚上的这一出子,其实阮幼宁真的很累。 大脑上极度疲倦,连带着心里也疲倦不堪。 犹豫了一下,阮幼宁还是没有出声让宋时景留下。 她依依不舍的和宋时景分别,便回了家。 虽然二人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至今依旧没有任何亲密,日常最多的就是亲吻了。 二十二岁那年的生日,她主动过,意乱情迷之下,她痛得轻呼出声,宋时景停了动作。 自从之后,次次都是停在了最后。 宋时景总是温柔而耐心,以她的感受为主。 他的轻笑,他的肆意,他的沉稳,他的宠溺,他的可靠,他的所有就像是一张网,牢牢地占据了阮幼宁的所有。 - 这一夜,阮幼宁睡的很不安稳。 她心里装着事,早上六点就醒了。 醒了之后,就是无尽的胡思乱想和压力。 她盯着窗外微亮的天,心里忽的就升起一股倾诉欲,她真的想找一个人,倾诉她的那些害怕,担忧,恐慌,以及莫名的怯意。 这样想着,她便翻了整个通讯录,翻到最后却有些悲哀的发现,这么多年,她竟一个交好的朋友都没有,围在身边的,除了宋时景,就是阮之程。 有意无意的,她排除了任何女生善意或不善意的友谊。 阮幼宁愣了半晌,还是沉默了下来。 如果非要说朋友,工作室的小琳勉强称得上是一个了。 可是她心里那些事情,无论是哪一件事,她都无法宣之于口。 忽的,手机里弹出来一条信息。 “姐,睡不着的话,一起吃个早饭吧。我在门口。” 是阮之程的信息。 阮幼宁心里猛的一跳,她现在,其实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弟弟。 而对方仿佛是察觉她的纠结,很快又发了一条信息。 “姐,如果还当我认我是你弟弟的话,就一起吃个饭吧。求你了。” 他的话带着罕见的卑微。 阮幼宁最受不了阮之程这样了,她勉强打起精神,回了信息:“进家等吧,早上外面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是跟在自己身后二十多年的弟弟,她哪里忍心让阮之程在外面受冻。 阮之程收到这条信息后,悬吊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下了。 其实他有门禁和钥匙,但是他不愿意这样不打招呼就进来,特别是在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他本能的觉得好像有些东西变了。 眼下阮幼宁答应了和他见面吃饭,他心里雀跃,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就进了家。 望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阮幼宁轻轻了叹了一口气,简单的遮盖了黑眼圈,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没那么差。 下了楼,阮幼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阮之程。 他的眼底乌青,显然也是一夜没有睡好。 阮幼宁忍不住拧眉,还没有等她开口,阮之程就率先开了口,语调里带着不知所措:“姐……” 叫了一声后,他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走吧,去吃早饭吧。” 阮幼宁拿了钥匙,率先出了门。 阮之程自然是跟上。 早餐店就在别墅区外,用不上开车,阮幼宁也不想开车,她走在人行道上,阮之程就默默的走在她的身旁。 放在平日里,阮之程一定是叽叽喳喳的分享着自己最近的工作情况,缠着阮幼宁夸他。 有他在,二人之间永远不会冷场。 而经过了昨天的事情,阮之程那些讨巧卖乖的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关于姜盼儿,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不知道要怎么说起。甚至他觉得,他都有些鬼迷心窍的,就把姜盼儿带回来了。 而阮幼宁心事重重,也没有开口打破这安静。 二人就这样沉默并排走着,阮幼宁不经意的回头,视线定格到阮之程的脸上,心下一愣。 明明一个星期前她才和阮之程才见过面,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阮之程已经变成大人了。 身材高挑却不消瘦,纷乱的黑发稍微有些长了,微微的落下来,遮住了少年深褐色的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薄唇克制而冷静。 此刻,他的薄唇紧抿着,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 阮幼宁把他脸上的懊恼看的清楚,心里也是微愣,程程他,在懊恼什么? 阮幼宁的目光太赤裸裸,阮之程被她看的心虚,他犹豫着,还是决定要把如何遇见姜盼儿以及为什么带回家的事情讲出来。 无论爸妈对阮幼宁怎么样,在他眼里,阮幼宁就是他姐姐,真正生活在了一起二十多年的姐姐。 他低低的开口:“姐,你先不要生气,我把姜盼儿的事情一一说出来,好吗?” 阮幼宁其实昨天就有了一堆疑问,如今阮之程愿意讲,她自然是听。 在得到阮幼宁的点头后,阮之程很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 原来,阮之程开了直播公司后,拉了几个合伙人一起入股。 一个叫简玉的朋友专门负责运营这方面,因为开的待遇丰厚,自然是有很多漂亮的女生来做线下公司播,也有很多是线上播。 姜盼儿就是一名线上的主播,只是她一直以背影出镜,从来不露真容。 即便是如此,她依旧是众多主播中各方面最遥遥领先的那一个。 因为这次一周年庆,阮之程嘱咐助理一定要把公司里流水最高数据最好的主播请过来,参加线下聚会。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见了姜盼儿第一面。 他本来以为姜盼儿不露脸直播,是因为相貌普通,可是恰恰相反,她很出众,一身米色长裙,一头乌黑的秀发,即便是不看脸,即便是在一众女生中,整个人依旧很出众,极为清纯。 有那么一瞬间,阮之程以为看到了自己的姐姐——阮幼宁。 姜盼儿这样的打扮,真的像极了阮幼宁没有出国之前的模样,阮之程的目光不由得被姜盼儿牵着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想看清姜盼儿的长相。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很快就看到了姜盼儿的脸。 五官精致,楚楚可怜,尤其是那双眼睛,她的那双眼睛,几乎生的跟阮幼宁一模一样。 如果姜盼儿遮盖住五官,只露出双眼,他一定会误会她是阮幼宁。 他发现,姜盼儿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无论他怎么融入聚会的气氛,目光却一直忍不住望向姜盼儿。 甚至他连阮幼宁的信息都忘了回。 这一幕落在几个合伙人眼里,几人眉眼互相挤弄着,嘴上挂着不明的笑意。 这场聚会阮之程罕见的喝醉了,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很清醒,可是浑身无力,手脚更是使不上劲儿。 简玉叫来了姜盼儿,吩咐她送阮之程回家。 阮之程的拒绝毫无威慑力,软着身体被几人驾送着上了车。 - 说到这里,阮之程生怕阮幼宁误会,急忙撇清:“姐,我可没有做什么混账的事情。上了车等他们几个人走了之后,我就给小赵打了电话,叫小赵来开车,送我回家。” 阮幼宁听的认真,她也知道阮之程不是那种人,她点了点头,附和道:“姐姐相信你。” 得到阮幼宁的话,阮之程无形中松了一口气,他的神色带着黯淡,语气也带了几分懊恼:“但是,小赵的电话,那天晚上怎么也打不通……” 无奈之下,阮之程只能报了自己的一所公寓的地址,他不敢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回家。 深更半夜,喝的烂醉,阮郎平看到了,他准得挨骂。 姜盼儿虽然没有喝酒,但是开车技术真的很一般。 车子摇摇晃晃的上了路,眼看着还有几公路就到了公寓,却被开夜车的大货车撞了。 好在大货车踩刹车及时,这场车祸并不惨烈,坐在驾驶座上的姜盼儿只是轻微磕碰,副驾驶座的阮之程也只是轻微的擦伤。 姜盼儿报了警,又打了120。 阮之程的大脑被酒精麻痹的昏沉,混沌意识中,看着事事亲力而为的姜盼儿,他居然神使鬼差的把她误认为了阮幼宁。 喝了醒酒药之后,他就大着胆子,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取了姜盼儿的头发,送到了检验科。 在金钱的力量下,那份鉴定很快就出来了。 这个事情到了今天这种局面,他依旧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鬼迷心窍的做这个事情。 阮之程从回忆里脱离出来,面色煞白,语无伦次的道歉:“对不起,姐,真的对不起。” “我当时整个人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拿到那份鉴定之后,不是藏起来,也不是丢掉,而是拿给了妈妈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举动,就是潜意识的,觉得应该要告诉爸爸妈妈。” “姐,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做鉴定这个事情。” “甚至到今天,我依旧觉得自己的大脑很不清醒,依旧觉得姜盼儿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有那么一瞬间,我就觉得眼里好像只剩下了她,只能看得到她的存在。” 阮之程解释着,语速不由得加快,清亮的双眼也带上了迷茫。 阮幼宁听的认真,很快就提取出了几个关键词,‘不受控制’‘鬼迷心窍’‘强烈的吸引力。’ 她心下一动,忽的发觉,昨天的简短见面,好像她也不由自主的被姜盼儿吸引。 就好像是天生的主角一样,姜盼儿强烈的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第6章 等有空了,把你的姓改了! 一瞬间,阮幼宁的大脑闪过很多她看过的小说。 重生,系统,穿越,各种五花八门的小说是快速出现在脑海里。 但是下一秒,阮幼宁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现实是现实,小说是小说,现在可是21世纪了啊,她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姜盼儿能吸引很多人的眼光,或许跟她气质出众有关,或许也跟她做直播有关。 阮之程不是讲了吗,她不需要露脸,整个人就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了。 阮幼宁不由得叹气,只觉得是不是这两天的压力太大了,她的大脑也不清醒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大脑清醒起来。 半晌,她才开口:“程程,你最近太累了……” 阮之程的声音闷闷的:“姐,你走了之后,整整一夜,我都没有睡着,就是说不上的后悔……” 他还欲说些什么,而身后忽的传来一声有些诧异的呼叫声。 “程程?!” 闻言,二日回头,顺着声音看上去,居然是阮郎平和秦余兰,身旁还跟着姜盼儿。 姜盼儿挽着秦余兰,一脸乖巧,而秦余兰正说着些什么。 三人穿着简单,显然只是打算在附近走走。 现在,应该还不到七点吧? 阮幼宁心里诧异,不由得看了一眼阮之程,而后者则是一脸懵,显然也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二人正面面相觑,阮郎平率先走了上来,他的视线扫了一眼阮幼宁,就皱了眉头:“程程?你不是去公司了么?怎么跟幼宁在一起?” “爸,我……”阮之程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秦余兰和姜盼儿也走近了。 秦余兰的视线从阮之程扫到阮幼宁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有些不善的开口:“程程,你怎么跟她在一起了?来这边,陪你姐姐走走,熟悉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又格外的扎人。 明明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感情,秦余兰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只是看到阮幼宁,脸上就挂上了厌恶。 是的,厌恶。 阮幼宁看的清楚,阮之程也看的清楚。 阮幼宁神色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面前叫了二十多年的妈妈,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样。 几人面色一僵,但是最难受的居然是阮郎平。 他对阮幼宁,其实有很深的感情,好歹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他怎么会对这个女儿没有一丝感情。 只是当着秦余兰和亲生女儿的面,他那些关心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的。 沉默半晌,阮之程开了口:“妈……你别这样说我姐。” 他的话落在秦余兰耳边,无疑是精准踩了雷。 秦余兰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程程,你说什么呢?姜盼儿是你亲姐!你以后不要再跟阮幼宁有来往了!” “妈……” 秦余兰忽的又冲向一直沉默的阮幼宁,说的话冰冷又难听:“等有空了,把你的姓改了!” 她的话一出,阮郎平的脸上先变了,虽然对姜盼儿有内疚,心疼,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阮幼宁改姓啊! 阮之程也傻眼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伤人又无情的话。 眼前这咄咄逼人又没有一丝风度的人,哪里是自己的妈妈? 阮幼宁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本来以为已经到了最低点了,结果下一秒,终于会有更深的点再等着她。 她现在都不知道该要做什么反应了。 是哭是笑,还是应该沉默着什么都不要说。 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场不愉快的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阮幼宁答应秦余兰,等这阵子忙完,她就去改姓。 说罢便离开了,她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 “姐!” 身后传来阮之程的叫声和脚步声,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放慢了。 “不准跟上去!” 秦余兰的呵斥声几乎是震耳欲聋。 沉默几秒后,阮之程的脚步声还是停了,无人跟来。 忽的,阮幼宁的鼻腔就酸了,她忍着要宣泄的泪水,只是埋头往车库走,她迫切的想离开这里,迫切的要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情绪。 这只是短短两日,她就觉得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很疯狂又荒唐。 - 阮幼宁离开了之后,阮之程心里憋着气,他气恼不已,好好的一个早上,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宋余兰搅和了。 眼下阮幼宁都走了,他还在这做什么。 他抬腿就要走,而秦余兰立刻叫住了他:“程程,陪你姐逛逛!” 说着就把一直沉默不语的姜盼儿往前推,后者则是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面前的姜盼儿,阮之程无动于衷,态度冷淡:“妈,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去公司!不去找我……”他余下的话一顿。 秦余兰也不管他的想法,态度也有些硬邦邦:“那你就带上盼儿去公司!” 阮之程有些无奈:“妈,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秦余兰闻言惊愕不已,随之就是勃然大怒,“我要做什么?我怎样了?” 一向乖巧的儿子居然忤逆自己。 眼看着妻子和儿子要吵起来,阮郎平忽的生出来一丝心累。 从昨天阮之程带姜盼儿回家,到晚上阮幼宁回来,再到今天早上这一出,只不过是一天一夜,但是真的就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他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口气有些无奈:“程程,你就带上盼儿去公司吧。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要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余兰,我知道你对盼儿有愧,气恼自己对幼宁好了那么多年。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对幼宁,真的没必要太苛刻了。” “盼儿,缺失了你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是我的错。我和你妈妈会用余生弥补的。” 他的一番话说的客观而真实。 喧闹的空气瞬间就安静了,宋余兰顿住了,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她其实不是不明是非胡搅蛮缠的人,也不是冷漠的翻脸不认人啊。 只是她一想到这么多年,那些本来应该属于自己亲生女儿的爱,本来亲生女儿该得到的一切,亲生女儿半点都没有享受到。 而阮幼宁在阮家的庇护下,顺顺利利,无忧无虑,而她的亲生女儿却为了讨生活早早就进入社会。 盼儿,盼儿,这是多重男轻女的家庭,才会给女孩取这种名字? 这么多年,她又是怎么生活的? 如果不是程程,是不是这辈子都不知道其实盼儿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宋余兰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酸涩不已。 亏欠亲生女儿整整二十四年,可偏偏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的丈夫。 依照她的性格,当年她得知自己的生下了一个死婴,她一定会抑郁而终。 这段错乱的人生,她没有办法去怨恨丈夫,也没有理由去怨恨阮幼宁。 但是压抑的情感却还是忍不住对阮幼宁宣泄而出…… 阮郎平哪里会不知道妻子的想法呢,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住宋余兰的手:“走吧,余兰,回家吧。不要在孩子面前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宋余兰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盼儿和阮之程。 针锋相对的气氛随着二人走了之后,很快就慢慢的消散了。 阮之程忍不住叹气,好好的一个早上,就这样没了。 他的视线转向姜盼儿。 对于这个从认识到带回家只有一天的姐姐,他是真的叫不出那声‘姐’,他踌躇着要怎么开口。 姜盼儿巧言善色,只是稍看了一眼阮之程,就知道他的难为情。 她没觉得阮之程那样想有什么不对,她同样也对阮郎平宋余兰叫不出爸妈。 她从十五岁从家里逃出来之后,什么冷暖没见过,她当然知道那种被迫的滋味。 她率先开了口:“叫我盼儿吧。” 阮之程微愣,姜盼儿落落大方的样子反而显得他有些小心眼了,他开口:“叫盼儿姐吧。”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爸妈都叫我程程。” “那我也叫你程程好了。” 阮之程本以为和姜盼儿的相处会很别扭,但是恰恰相反。 姜盼儿温温柔柔的,无论他说些什么,她都能说出几句颇有见解的话。 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姐姐,真的很会。 如果姜盼儿在阮家长大,接受了教育,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风生水起。 - 阮幼宁驱车来到了工作室已经是八点了,她闷着头就开始今天的工作。 但是心里的烦闷让她没有办法正常开展工作。 阮幼宁有些颓然的丢了笔,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情。 昨天宋时景说八点来接她! 早上这一出子,她把这个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阮幼宁慌了,她急忙去摸手机,一抬头,却看见了宋时景。 他穿着正式,提着早餐,也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 阮幼宁的声音闷闷:“阿景,对不起……早上,早上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宋时景没有开口,只是进了办公室。 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一一拆开摆放整齐,递给她一双筷子:“宁宁,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阮幼宁吸着鼻腔,不肯接过筷子。 她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自责,跟宋时景在一起,她很多时候是坐享其成的那一个。 明明是她忘记了约好的事情,但是宋时景还带了早餐来。 如果今天是宋时景忘记了约定,她一定会心生埋怨,气恼宋时景。 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见状,宋时景夹起了精致的包子,轻声哄着她:“宁宁,吃一口,讲讲今天早上的事情好不好?” “嗯……” 一顿饭吃下来,宋时景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7章 我们去领证吧! “只是才短短两天的时间……理智上,其实我应该气愤或者不可置信,可是我就只觉得心累,大脑累……” 阮幼宁轻轻的吸了一下鼻腔,语气里全是茫然。 原稿泄露的事情还没有查出来,新的画师还没有来得及去找,她现在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不敢有。 避风了二十四年的家庭,突然得知这不属于自己。 刚开始有起色的事业,突然就陷入了莫名的困境。 她现在可真谓是想哭都不敢哭,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不敢有。 她的压力,她的茫然,宋时景看在眼里。 阮家的家事,他无法插手,也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即便是他和阮幼宁即将结婚,但是这些始终是阮家的事情。 宋时景心里微叹,好在工作上,他能帮得上忙。 经过昨天马不停歇的寻找,层层筛选后,只有五个人脱颖而出,他很快就拟好了合同,就等把人带给阮幼宁过目了,岂料昨天又出了那种事,这一耽搁,就到了今天了。 哪里又知道今天早上又误打误撞的错过了。 有时候真是越着急什么,越容易生事端。 面前的早饭香喷喷依旧很可口,阮幼宁却没了心思吃,她放下了筷子,“阿景,我不想吃了,我得抓紧时间工作了。” 焦头烂额之际,其实有宋时景一直陪伴,她很开心。但是眼下谈情说爱真的很不适合了。 她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新画稿如约交上去,尽量减少损失。 而宋时景却是拿出手机,快速的划了几下,递给她:“先不着急,宁宁,你看这些。” 阮幼宁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了手机,只是粗粗一扫,萎靡的精神瞬间猛的一震。 这,这居然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画师。 她急忙往下滑,越是往下看,心头越是震撼。 整整五页,全部都是她没有来得及寻找的画师,而且其中三位还小有名气,平日约稿都高达几千一张了。 另外两个虽是新人,但是履历却很优秀,附上的画稿非常符合她的画风要求。 这个时候,这五名画师来的太及时了,哪里只能用雪中送炭来表达,万般言语都不够。 “阿景,他们……” 阮幼宁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 宋时景永远都是这样,在她还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他就已经替她铺好了下面的路。 不是通知,不是决定,而是把几条路通往的方向一一拿给她,完全尊重她的选择。 而面前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温暖有力。 随即他点开了手机里的文件夹,递给她,“宁宁,你看一下和他们签约的合同有没有要补充的。签了合同,今天下午应该就能来了。” 阮幼宁用力的点了点头。 宋时景拟好的合同很专业,不需要她在额外补充说明,就能直接签了。 阮幼宁简单的看了一遍,很快就和画师约了时间。 事情虽然已经办好了,但是宋时景没有离开,他在工作室里帮着阮幼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直到下午一点,五位画师纷纷到了。 会客室,阮幼宁和画师们再次谈了工作上的细节,确保几人完全了解工作内容后,才签了纸质合同。 她只打算把核心的画稿交给几人去做,所以单独给几人开了二间办公室。 小琳颇有眼力劲儿,麻溜的在二间办公室的工位上,摆放了齐全的工作用物。 虽然早上有一段很不愉快的插曲,但是眼下事情还算顺利,一切按照阮幼宁的新计划陆续开展。 眼看着事情好转,阮幼宁心里那种紧迫感总算是松了。 她忍住心里的雀跃,随手关了办公室的门。 宋时景正坐在沙发上,闻声刚一抬头,阮幼宁就扑了过来。 她的手环上他的腰,小脸蹭着他的胸膛,“阿景,真的很谢谢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她乌黑的发很细软,无论宋时景摸过多少次,依旧没有抵抗力,依旧会忍不住摸上去。 而他也这样做了。 “笨蛋宁宁,我能帮到你就好。” 感受到他的动作,阮幼宁忽的抬头,她一眼就看到宋时景瞳孔里的自己。 他的瞳孔好像一直都是,只能装的下她,只能放得下她。 阮幼宁的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脱口而出:“阿景,等你生日那天,我们去领证吧!” 这话一落,二人都有些微愣了。 其实领证的时间,定的是婚礼结束之后,2月14日情人节去领,而宋时景的生日是11月22。 这算不算是她的变相求婚…… 阮幼宁刷的一下脸就红了,她微侧过视线,不去看宋时景眼里的笑意。 而宋时景却是低笑了一声,忽的就抱起她,轻放在沙发上。 阮幼宁的心跳几乎要呼之欲出,她来不及说些什么,宋时景温热的掌心就有力的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一瞬间,清浅的呼吸争先恐后的钻进她的鼻腔。 随之即来的,是他的吻。 他温热的唇准确的寻到她的,深入,吸允,碾转,温柔克制,深情缠绵,反反复复。 阮幼宁心底几乎是炸开了。 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双手不知不觉的环上宋时景的腰,整个人的思想完全被他占据。 这个吻漫长而缠绵,阮幼宁的大脑晕乎乎的,连呼吸都忘记了。 不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了,她忍不住推搡着身上的男人,含糊的叫道:“唔……阿景……” 而身上的男人乖乖的松开了她的唇,他的唇却还是忍不住轻轻的摩擦着。 阮幼宁微微睁开眼,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慢慢的滋生出来。 而下一秒,她的脸就被捧起来了。 宋时景无比珍重的捧着她的脸,轻柔的吻落下来。 额头,眼睛,鼻子,唇,一下又一下,细密而温情。 “宁宁。” 宋时景的吻停顿一下,就轻轻的叫一声‘宁宁’。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就只是喊着她的小名。 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落在阮幼宁耳边,带着说不上来的撩人。 阮幼宁剧烈的心跳声就没停下来过,她哪里会想到这个吻会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但是一切好像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阮幼宁有些迟钝的想,她忍不住舔了舔唇,想说些什么。 “叮——” 忽的,手机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了这快要失控的场面,而宋时景只是盯着她的唇,眸子深深,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电话……” 阮幼宁轻轻的推了一下身上的男人,示意他快接电话。 而宋时景不舍的蹭了蹭她的鼻尖,这才起身去接电话。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宋时景挂了电话就面露歉意:“宁宁,有点事情要去处理……” “嗯……” 尽管有些不舍,但是阮幼宁还是很理解。 宋时景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他一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 刚刚那个吻,现在回想起来,阮幼宁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 宋时景出了办公楼的门,便驱车前往自家公司的方向。 刚刚的电话是宋文成打来的,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对公司多上点心。 父亲的言外之意,宋时景听得懂。 他无意识的皱了眉头,他要去帮阮幼宁处理事情,父亲是知道的…… 但是刚刚话里话外的隐晦,又显得好像他做错了一样。 宋时景忍不住叹气,总不可能叫他把心思放在公司上的人是母亲吧。 宋时景不知道自己无心之想,却是对的。 他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阮家的争吵,其实误打误撞的,被自己的母亲窥了个大概。 宋时景这两天的早出晚归,父母都看在眼里。他在忙,但是却没有去自家公司忙。 只是略微想一下,就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宋时景自知自己这两天确实没有去公司了,多少有些理亏,所以接了电话也不多话,只是往自家公司赶去。 本能的,他不想让父母对阮幼宁有误会,不想让父母觉得是阮幼宁而耽误了他的工作,分散了他的精力。 他……是心甘情愿的。 宋时景的速度很快,只是半个小时就到了自家公司的楼下。 在一众高楼大厦中,这个只有五层的办公楼看上去简朴而低调,甚至连大门口立的公司牌‘昔文建筑有限公司’都过于简单了。 但宋时景却是知道,这是自家的楼,无需那些花里胡哨的排面。 要说起宋家的生意,完全就是世代积累下来的。 八十年代那会儿,宋家的长辈在晏城,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勉强维持着生计。 宋家长辈左思右想,只觉得这不是个办法,但是很快机会就来了。 靠着时代性和精准的眼光,宋家长辈几乎是只用了一代人便彻底脱贫了。 到了宋时景这一代,不仅仅是只在晏城,几乎全国各地多多少少都有宋家的产业。 宋家长辈知道自己是占了时代的风口,成功不可复制,在快撒手人世时,只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建筑公司。 尽管以宋家的产业足够几代人肆意挥霍,但是宋文成接手了公司之后,依旧非常认真的对待。 等到了宋时景这一代,宋家的公司规模也变大了,一个项目做下来,利润不可估量。 宋时景轻车熟路的去了五楼,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在得到肯定后,他才推门而进。 宋时景一眼就看到了工作桌上的二人,是自己的父亲宋文成和自己的母亲李婉。 母亲也来了? 宋时景当下心中诧异不已,在他的记忆里,他妈妈是从来没有来过公司的,眼下怎么会二人都在。 宋时景掩饰好心里的想法,大步迈上去,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爸,妈。” 宋文成一见到宋时景,脸上就挂了笑,完全是一副好相处的模样。 而恰恰也是,宋文成平日里并不是严父,相反他很鼓励儿子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常说,小景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不要留遗憾,不要被世俗框架住。 宋时景读大学选专业,也是随着自己的心,选了文科的心理学。 严格说来,他选择工科方向的专业更适合家里的生意开展。 李婉时常埋怨宋文成,你要把儿子惯坏了,太顺从自己的性子,以后进入社会会吃亏的。 宋文成却是不以为然,他的儿子,还不能肆意的生活吗。 第8章 很想你,所以就来了。 而随着宋时景长大成人,李婉猝然发现自己的担心多虑了。 她的儿子没有生长出肆意妄为的性格,反而格外的专情。 他喜欢阮幼宁,这一喜欢,就是二十多年。 李婉曾经问过宋时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一直是她。 四岁的宋时景摇头晃脑,声音稚气却清脆:我喜欢和她一起玩。 十四岁的宋时景耳后根红了一片,声音干净而坚定:我喜欢她。 二十四岁的宋时景目光平静,声音温柔而稳重:我爱她。 漫长岁月中,无论李婉问过多少次,宋时景的回答只是越来越坚定。 只是,李婉看着面前的儿子,心里忍不住叹气,她最怕的不是儿子恋爱脑,她最怕的是阮幼宁不值得。 说来也巧,怎么她罕见的晨起一次,就撞见了阮家的事情呢? 大庭广众之下的争论,尽管她无意去窥听,但是依旧听了个大概。 她拿不准丈夫知不知道,但是她能肯定儿子一定是知道的。 看秦余兰激动的样子,儿子和阮幼宁的婚礼还能如常举行吗? 李婉忍不住皱眉头,心里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已经千转百回。 而宋家父子却是没想那么多,宋文成左看看宋时景,右看看宋时景,就是觉得自家儿子真优秀,真帅气。 他很自豪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小景,这两天忙的事情顺利吗?” 宋文成想了想,觉得还是得问一下阮幼宁的事情,最起码要做到最基本的关心。 毕竟也快是一家人了。 宋时景略惊讶,爸爸叫他回来就是问这个?但还是从善如流的回答了:“嗯嗯,很顺利。” 他没有多话,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宋文成也没有再多问,又随意的聊了聊其他的事情。 宋时景回答着,总觉得父母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他说,但是一直到晚上四五点,宋文成都没有开口提什么,李婉亦是如此。 宋时景心里觉得奇怪,把事情想了一遍,但是也没有想到有什么事情。 - 傍晚八点,宋家的书房。 即便是年岁过半,宋文成依旧保持晚读的习惯,而李婉性情温文,自然也是习惯性的一起读书。 这是二人常年的默契了。 只是今晚,李婉盯着面前的书,怎么都看不进去,大脑总是忍不住想到今天早上的事情。 宋文成瞧出了妻子的心不在焉,他温和的开口:“婉儿,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李婉面露纠结,她犹豫着,还是把今天早上的事情讲了出来。 “文成,你还是给阮家打个电话问问吧,我总觉得,儿子和幼宁的婚礼不会很顺利。” 宋文成听出了妻子话里的心神不宁,很快给阮郎平拨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 宋文成没有贸然的问,只是说什么时候方便,约个时间谈一下孩子的订婚。 电话里阮郎平的声音有点疲倦:“等最近忙完吧,11月中旬左右,可以吗。” 宋文成嗯嗯了几声,只说好。 忽的,他话题又一转:“时景和幼宁二十多年的感情,结婚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我们可是认定了幼宁这孩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阮郎平应着,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电话一挂,宋文成和李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阮郎平话里的勉强,二人都听的清楚。 半晌,宋文成开了口:“阮家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也没有资格去管,但是幼宁我们得管。” 闻言,李婉也是点了点头。 - 再说阮郎平这边,他挂了电话后,神情就有些颓然。 秦余兰对姜盼儿,真的太过热切了。她拼命的想弥补,今天一天,她就把自己名下的五六处房产通通过户给了姜盼儿。 阮家跟白手起家的宋家不同,阮家是祖辈上考了秀才,从秀才一直做到了一方大官,在世世代代的传承中,积累了无数人脉。 到了九十年代,阮家就彻底退了官场,改了新的方向发展,但是因为没有实际资源,一直都不怎么样。 到了阮郎平这一代,改做了茶叶行业。 秦家有茶山,阮家有渠道,所以阮郎平和秦余兰的婚姻,算是各取所需。 阮郎平慢慢的爱上了这个有些强势骄纵的妻子,而秦余兰这些年,一点性子都没变。 对她好的人,她掏心掏肺的好;对她不好的人,她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而现在,秦余兰就是把阮幼宁视为了‘不好的人’,她觉得自己这二十四年的真心,全部都喂了狗,养了一个不想干的人。 她越是看到阮幼宁现在拥有的一切,越是觉得对不起姜盼儿,越是觉得应该把阮幼宁的一切拿回来。 幼宁和宋时景的婚礼? 阮郎平忍不住苦笑一声,恐怕是也没什么希望了。 秦余兰不会眼睁睁的把宋时景这么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给阮幼宁的,在她看来,跟宋时景青梅竹马的应该是姜盼儿,跟宋时景结婚在一起的也应该是姜盼儿。 阮幼宁不应该拿走姜盼儿的一分一毫,包括感情。 但是,感情的事情,那里能勉强的来,哪里是秦余兰说怎样就怎样的? 阮郎平一想到11月中旬,和宋家人的见面,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真怕到时候,秦余兰会说出什么惊涛骇俗的话。 -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这一忙,就不知不觉的到了十一月份。 阮幼宁有了得心应手的五名画师,新画稿的进度飞快。 在第一卷画完,确定没有什么纰漏之后,阮幼宁几乎是立刻就把文档发给了甲方。 而甲方显然也是很满意,很快就付了第二批的款。 而出版商那边的速度也很快,拿到了底稿之后,便开始了印刷成册。 一切有序不乱的进行着,按照阮幼宁之前规划好的进度,现在差不多能休息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就能进行第二卷的画稿了。年底之前,就把第二卷的画稿全部交上去。 阮幼宁发了奖金,便宣布了休假。 工作室的人欢呼雀跃,小琳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幼宁姐,没有团建嘛。” 她的话刚落,一群年轻人便眼巴巴的望着阮幼宁。 大家都是同龄人,差的岁数并不多,这整整七天的假期,不出去玩实属有点浪费了。 阮幼宁想了想,好像自从工作室成立以来,也确实没有正儿八经的团建过。 她略思索一下,便很快有了主意,既然都已经放假了,眼下钱也足够,冬天的晏城还那么冷,干脆团建一次大的。 她笑眯眯的开了口:“五天四夜三亚游,包机票。” 话音刚落,一群人就沸腾了。 订票订房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小琳去做。小琳兴奋不已,连连说一定会让大家满意。 无事一身轻啊! 阮幼宁坐在办公室里,喝了一口刚泡好的茶,只觉得生活好像没那么多苦了。连带着阮家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烦心了。 二十天前,她还觉得自己的天都快要塌了,自己压抑的快要活不下去了,可是慢慢的,她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情情爱爱,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这二十多天的忙碌,她是把阮家的事情抛的一干二净,甚至都没有很伤心要改姓的事情了。 人的性格是真的很神奇,过了二级的坎之后,就觉得一级的坎不算什么了。 无论阮家对她什么态度,她都能坦然面对了。 其实她静下心想了想,秦余兰对她突然恶劣,恨不得让她消失,也是情有可原。 她在阮家顺风顺水,这些年坦然享受了那么多,吃穿住行,学业生活,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远远的超过很多人了。 很多人穷极一生,也不会到达她在阮家的起点。 她得到的越多,同时意味着姜盼儿就失去了越多。 秦余兰冷嘲热讽,她能理解…… 望着桌子上的茶水,阮幼宁心里忽然就有些低落。 她看得开,但是不代表她心里不难过…… 如果放在平日里,她的工作室完成一个项目后,父母,还有程程都会办一个简单的宴会,为她庆祝。 可眼下…… 别提了。 阮幼宁一瞬间焉了,刚刚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连带着小琳让她确定旅行方案都心不在焉,她只是看了一眼大概,就批了。 她正盯着面前黑屏的电脑发呆,忽的,手机就响了。 瞥见短信后,阮幼宁心里瞬间生出一股喜悦,她忍不住跳跃起来,飞快的穿上外套,就往楼下走。 出了楼,她一眼就看到了依靠在车旁的男人。 男人身着黑色风衣,五官俊朗,浑身自带一股淡淡的疏离感。他正捧着一杯热饮,或许是刚到,寒冷的天气中,热饮还在冒着热气。 “阿景!” 一股强烈的想念席卷全身,阮幼宁几乎是飞奔着上前。 她的眉眼弯弯,双手环住男人的腰,像个小狗一样,深深的吸了一口男人身上的味道。 如同阮幼宁对他的想念一样,宋时景亦是如此。 他单手搂上她的腰身,一枚吻就落了下去。 这二十多年,二人的见面并不多,阮幼宁没日没夜的忙,几乎快住在了工作室里。 宋时景不愿占用她的工作时间,只是定了一日三餐,准时送来。 她的工作,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的生活起居,他会尽力做好一切。 宋时景早早的就算好了时间,今天是掐着时间点来的。 阮幼宁怎么闻宋时景身上的味道都闻不够,她忍不住蹭了蹭宋时景的胸膛,嘴里嘟囔着:“阿景,今天总算是把所有的事情忙完了,真的人都快累吐了,赶稿子这事真不是人干的。” 宋时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 阮幼宁就忽的抬头,一双眼睛格外的亮晶晶,“不过,你怎么会来的时间刚刚好啊。” 宋时景定定的盯着怀中女人的眼睛,嘴角上扬,低低的笑了,“很想你,所以就来了。” 他的想念永远都是直白而简短,直接宣之于口。 尽管已经听过无数次,阮幼宁依旧忍不住的心动。 宋时景忍住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阮幼宁的冲动,略略分开,他开了车门,“宁宁,先上车。外面冷。” “嗯嗯。” 阮幼宁顺从的应了一声,便坐进了车。 刚做好,宋时景便把手里的热饮递给她,“宁宁,喝点吧,冻着了就不好了。” 他的动作娴熟而自然,有那么一刻,阮幼宁觉得这样好像跟老夫老妻一样。 第9章 那些情感,她割舍不掉 温热的热饮入了喉,刚刚那些乱糟糟的想法瞬间就没了。 阮幼宁舒服的喟叹,随口问了句:“阿景,去哪里啊。” 宋时景既然来接她,自然是安排好了行程,他点开手机屏幕:“北郊新开了一家艺术馆,我们去看吧。” 阮幼宁一听艺术馆,心下瞬间一喜,眼睛刷的就亮了。 在国外的五六年时间,她东跑西跑,大大小小的艺术馆几乎都看了个遍。 无论看了多少遍,永远都是有更多的惊喜在等她。 她记得,她上次在晏城看艺术馆,都是高中的事儿了。 眼下回国也有小半年了,她还没有去看过呢,也不知道这几年过去了,北郊这个艺术馆会是什么样,阮幼宁心里当下就期待了起来。 “阿景,你真是太懂我啦。” 宋时景嘴角上扬,眉眼全是呼之欲出的爱意,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喜欢就好。” 其实他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她。 泄露原稿的ip地址已经找到了,确实是工作室的内部人员,而且……还是…… 宋时景的目光染上复杂,但是却没有泄露一丝。 今天他的宁宁心情很好,还是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艺术馆的位置在郊区,开车过去需要半个小时,好在今天是周三,工作室日的上午,路上人不多,所以宋时景的速度略快。 一路上,阮幼宁控制不住的倾诉欲,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工作室上的事情。虽然她在微信上和宋时景略略提过一些,但是有些话总归是没有面对面说的尽兴。 宋时景开着车,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着,说着自己的看法。 “阿景,去三亚,你也去,好不好。”阮幼宁半撒娇着,眼睛亮晶晶的,装满了期待。 宋时景哪里会拒绝她的要求,自然是同意。 得到宋时景的点头,阮幼宁的心情更加畅快,她嘿嘿一笑,她就知道,她的阿景是不会拒绝她的! 叽叽喳喳说了半晌,阮幼宁有些累了,她喝了口热饮,稍微歇了歇。 忽的,她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随口问了句:“对了,阿景,那个泄露原稿的ip有没有找到啊。” 宋时景猛的心头一颤。 阮幼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这个事情一日不处理好,就一日压在我的心里,我总感觉不踏实,总害怕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阮幼宁的担忧并无道理,这种事情一日不处理好,总归是隐患的。 “阿景,如果有进度了,一定要告诉我。” 宋时景沉默半晌,他本来是想选个合适的时间的,不想破坏了阮幼宁今天的好心情。 但是既然他问了,他也没有理由再瞒着,他低低的开口。 …… 阮幼宁猝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盆凉水把她从头浇了个透心凉。 忽的,她就觉得车里的空气是如此的稀薄,稀薄的让她喘不上气。 摸索着开了窗,车窗一摇下来,凛冽的风瞬间吹了进来。 很冷,但是很让人清醒。 半晌,阮幼宁才开了口,“我不明白……” 是啊,她不明白,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 从工资上来说,她扪心自问,她没有亏待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工资都高于市场的平均工资。 从待遇上来说,工作室早九晚五,周六日固定双休,无限量的下午茶,宋时景时不时的订餐,人人有份。 在晏城,试用期三个月是没有五险一金的,但是她还是给每一个人按照最高标准缴纳了。 她真的想不太出来,她是有哪方面做的不好。 阮幼宁的指尖无意识的掐进了自己的手心,她仿佛进入了死路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反思着自己。 忽的,一双大手就覆上了她的手,强硬的捏上她的手指,不许她自虐般的伤害自己。 阮幼宁的鼻腔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而下一秒,猝不及防的,她就被揽入一个怀抱。 随之即来的就是宋时景放大的脸。 宋时景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车,他的眸子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说出的话无比的认真:“宁宁,别伤害自己,别内耗自己。这个事情不是你的问题,完全不是你的问题。” “人心复杂,这绝对不是单纯的人应该谴责自己的理由。要反思,也是应该是做错的人反思。” 他的话显然没有安慰到阮幼宁。 阮幼宁红了眼眶,努力的吸了吸鼻腔,却还是落了一滴泪:“阿景,只是区区的五万块而已,只是五万块而已,就能出卖所有人的心血,就能毁掉所有人辛苦了两个月的成果。” 她哭的细碎,“明明一次的奖金就有这么多,为什么。” 宋时景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宁宁……等过了这个小假期,就起诉吧。” 阮幼宁满心都是委屈和不理解,但还是抽噎着摇头。 她需要时间想想,她没办法做到立刻就起诉。 宋时景不语,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女人。 人心复杂。 他的宁宁自幼便没有为了钱发愁过,她锦衣玉食的长大,物质上从来不缺半点,她哪里会知道,五万块钱对她来说,午饭就是一幅画稿的钱,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一年的辛苦钱。 更甚至,有的人,辛苦一年可能还赚不到这么多。 生活在苦楚的人,是完全禁不起一点金钱上的诱惑,甚至道德标准都会比常人低很多。 只是动动手,把原稿的文档曝光,就能得到五万块钱。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曝光。 他的宁宁,对于人心,完全是没有任何认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罪恶的事情,起因颇多,但是总归到底不外乎‘钱’‘权’‘利’。 阮幼宁咬着唇,今天的喜悦完全都消失了,她不想落泪,可是却忍不住。 宋时景的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她的泪,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他知道无需他多言,阮幼宁略一思考后,就会完全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过了许久,阮幼宁抽噎着,终于平复了心情。 “阿景,我饿了。” 她沉默半晌,忽的冒出来一句。 对于阮幼宁来说,吃东西,无疑是缓解压力最好的办法。 宋时景很懂她的想法,他微微点头:“那我们去吃饭,去吃一顿大餐,把这些郁闷通通丢掉。” 阮幼宁吸着鼻腔,把脸深深的埋进宋时景的胸膛。 他沉稳的心跳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耳朵里,带着强烈的安心感。 无论发生什么,只要阿景在就好了,只要他在,她永远都会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 艺术展附近有很多低调的私房菜,先前决定要来看艺术展时,宋时景就早早的订好了餐厅。 眼下时间也到了十一点,确实也是该去吃饭了。 宋时景驱车,很快就到了私房菜的门口。 这家私房菜古香古色,低调却很奢华。 阮幼宁忍不住东看看西看看,不得不感叹宋时景的眼光真不错,这家私房菜确实颇有一番风味。 服务员身着浅绿色的汉服,轻声细语的问好着,恭恭敬敬的请二人进入包厢。 私房菜的厨师是一对一服务的,隔着透明的玻璃,厨师做菜的每一个步骤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一道道菜品很快就呈上来了,异常精美可口。 无需二人动手,服务员便动作麻利,细致的分了盘。 宋时景轻轻的挥挥手,服务员颇有眼色,轻声细语的说了句“您请慢用”便出了门,在门口候着。 没了旁人,阮幼宁便动了筷子。 鲜美可口的饭菜进了口,几乎是满足了她所有的味蕾,阮幼宁忍不住连着说了三句‘好吃。’ 阮幼宁开心的样子落在宋时景眼里,宋时景也忍不住笑了。 他并不多食,只是一直往阮幼宁的餐盘夹着菜,语气温柔:“多吃点,宁宁。” 阮幼宁吃的开心,刚刚的郁结也很快就消散了。 其实阮幼宁的心性真的很单纯,事情一旦想明白,便不再纠结一丝,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过分内耗。 眼看着饭菜快要吃完了,忽的,一盘白嫩的饺子就上了桌。 阮幼宁诧异,而厨师解释道:“今天是立冬,特供的特别点心。” 今天是立冬? 宋时景看了眼手机,确实是立冬。 阮幼宁尝了尝,这盘饺子点心真的是‘点心’,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尝到嘴里,却是甜腻的味道。 鲜奶做成的外皮,里面包裹的是黑芝麻馅,属实是一道很可口的点心。 吃了几口,阮幼宁就有些食不入味了,一些情绪慢慢的浮现出来。 往年,虽然她在国外,但是每次节日,几乎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阮之程总会不远万里的飞过来,一起热闹的过。 今年…… 阮幼宁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了。 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坦然面对,还是不能就这样和阮家断的干净,整整二十四年的亲情,八千七百多的日夜,那些情感早已融进了她的血肉,她割舍不掉。 忽的,一双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宋时景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宁宁,我一直在,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让阮幼宁的心头一热。 她抬头,宋时景眼里的认真就撞进了她的心。 是啊,还有阿景,无论什么时候,她还有阿景。 压制着刚刚涌起的情绪,阮幼宁扯起一抹笑,语气带着勉强的撒娇:“阿景,我们去艺术管吧。” 宋时景哪里看不出她的勉强,他只是起身,把她紧紧的扣在怀里。 阮幼宁闷闷的开口:“阿景,我真的没事儿,有你,足够心安。” 好好的一顿饭,吃到最后居然来个这,阮幼宁也是真的没想到,但是她今天真的不想再有一丝不开心了。 她不想和宋时景一见面,就是她的不开心,她的诸多负面情绪。 她不愿意这样。 “好。”宋时景低低的应了一声。 阮幼宁完全不知道,今天注定是波折的一天,注定是不愉快的一天。 她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去拉开包厢的门。 门一开,却不曾想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阮幼宁错愕不已,不由自主的就往前迈了一步,但是很快又生生的停下。 她几乎是愣在了原地。 而宋时景的脚步声也跟了上来,他的话本来还带着疑惑,“宁宁,怎么不走?” 但是顺着阮幼宁的目光望去,宋时景很快就明了了。 他率先望向阮幼宁的面色,而后者的脸色错愕后,便紧紧的抿了唇。 第10章 她,她也是无辜的。 阮幼宁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阮之程。 那么多包厢,偏偏对面是阮之程。 好巧不巧的,偏偏还半开着门。 而阮之程显然是在跟女性吃饭,他眼里的崇拜几乎呼之欲出。 这样崇拜热切的目光,曾经是在她身上的。 而被包厢遮挡住的人,阮幼宁本能的觉得是姜盼儿。 说不出来原因,她本能的觉得只有姜盼儿,阮之程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什么时候,他们这么好了?她和阮之程只是二十多天没有联系。 阮幼宁呆愣,大脑迟钝的想。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幼宁的视线,包厢里的人回了头。 这一回头,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 阮幼宁看的清楚,他的脸上写着惊慌失措?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她这个叫了她二十多年的弟弟,正在慢慢的淡出她的世界,正在慢慢的消失在她的世界。 阮之程呆愣不已,而这一幕似乎也让包厢的人有所察觉,“划拉”一声,包厢的门就被彻底拉开了。 四目相对,阮幼宁看的清楚,她后知后觉的,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姜盼儿的脸有些熟悉了。 她和她的长相竟是有四五分相似,只看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宋时景也看的分明,他平日只是听过姜盼儿,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姜盼儿。他不动声色的移动半寸,大手寻到阮幼宁的手。 而姜盼儿显然也有些意外,她的视线在宋时景和阮幼宁脸上扫了一下,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阮之程却是抢先开口了:“姐,别看了。” 这个‘姐’叫的是谁?又是让谁别看了? 阮幼宁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来,而姜盼儿却是回了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原来…… 阮幼宁心底的情绪翻腾,但是最终还是低低的说了句,“走吧。” 她垂下眼,掩盖住所有的情绪,语调听不出来喜怒。 宋时景顺从的跟着阮幼宁的脚步,二人没走两步,阮之程就追了上来,他脸上已经快速的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声音平淡:“晚上回家一趟吧,今天立冬。” 他的言下之意,阮幼宁听得懂,只是,她真的有必要回家吗? 或者说,那个家还算是她的家吗? 得不到阮幼宁的回答,阮之程又说了句:“爸爸很想你……” 这话落在阮幼宁的耳边,莫名的,心底的失落忽的就生出了一丝酸涩的喜悦。 足够了,阮家有一个人欢迎她,想念她,她就愿意回去。 而且,和阮家的关系也确实该有个了断。 想到这里,阮幼宁低低的回了句:“晚上六点。” - 一下午,阮幼宁的心情都颇为心不在焉,尽管她努力的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介意,也不要想一些事情,但是依旧掩盖不住的兴致缺缺。 她脑海里设想了无数个回阮家的场面,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的那些设想有些好笑。 只是回一次阮家而已,她怎么会忐忑到如此的地步? 艺术馆六点闭馆,五点半就开始陆陆续续清场了。 宋时景知道阮幼宁心里装着事,所以五点左右就一起出了艺术馆。 “去老宅吧?”他询问。 这个老宅,自然指的是阮家的老宅了。 阮幼宁坐在副驾驶座上,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晚上高峰期,路上稍堵车,但是宋时景还是准时开车到了阮家老宅。 望着熟悉的老宅,阮幼宁一时间心里五味复杂,她迟疑着,但最终还是决定要面对一切。 她开口:“阿景,我进去了……早晚都要面对的。” 宋时景皱着眉头,眼里的担心几乎要溢出来了,但是他也知道,这是阮幼宁的家事,他不能合情合理的插手。 他点点头,落在阮幼宁额头上的吻无比珍重:“我在这里等你。” 阮幼宁忍不住手臂收紧,紧紧的环住宋时景的腰。半晌,她便果断的下了车。 二人都不知道的是,阮家的二楼,一个身影盯着这一幕,神情无比的复杂。 - 这是阮幼宁有史以来吃的最窒息的一顿饭了。 秦余兰从头到尾,连半分的眼神都没有给阮幼宁,她满心满眼都是姜盼儿,姜盼儿轻声细语,二人亦然是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 阮之程虽然不多话,却也是很细节的剥好了虾,放进姜盼儿的餐盘。 阮幼宁扒着面前的饭菜,有些食不知味。 忽的,餐盘里就多了一块红烧肉,阮幼宁一愣,一抬头就看着阮郎平面色如常,似乎给她夹菜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 阮幼宁心里一酸,忍着想哭的冲动,急忙扒了口饭便起身了。 她低语:“我去卫生间一趟。”说罢便逃也似的往二楼去了。 到了二楼,阮幼宁整个人想都没想,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直进了房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不妥当。 她现在找不到理所当然的理由,名正言顺的进来了。 阮幼宁叹了口气,目光却是忍不住四处看了起来。 从幼年到高中毕业,这个房间装满了她整整十七年的喜怒哀乐,装满了她的少女心事,她的情窦初开,她的豪情壮志。 一整面墙上,整整齐齐的挂着她的画,到现在依旧保存的非常完好。 靠着窗的大书柜里,一摞摞的,放着她的画线稿。 阮幼宁忍不住上前,轻轻的抽出来一本,画本上的风格还很稚嫩,但是已经初具风格了。 画本上的画面美好梦幻,翩翩起舞的小公主,纯洁无瑕的白天鹅,呼之欲出的蝴蝶,向阳而生的稚菊…… 想来她的画风,其实从这里就已经定型了,她钟情于美好梦幻浪漫的一切事物。 阮幼宁的思绪万千,半晌,还是原位放回了。 她该离开了。 她刚起身,不料走廊就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隔的距离有点远,阮幼宁听不清楚来人是谁,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多少有点不妥当,就准备坦荡荡推门离开。 而随着脚步声,来人的讲话声也清晰了。 居然是秦余兰和姜盼儿。 莫名的,阮幼宁心里就多了一丝慌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她就是觉得此情此景,她贸然的出现,很尴尬,很不好。 慌乱之中,她急急的躲进了自己房间的卫生间。 刚刚进了卫生间,阮幼宁的呼吸还没有平复,就听到“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阮幼宁的心里一紧,很快她就听到姜盼儿的赞美声:“这是幼……她的房间吗?好漂亮。” 姜盼儿的赞美有几分真心,阮幼宁不知道,她听到了秦余兰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内疚:“对不起,盼儿。” 这个道歉,阮幼宁知道,姜盼儿也知道。 姜盼儿的声音很轻柔:“妈,您千万别这样,哪有长辈对孩子道歉的啊。” 秦余兰声音哽咽,目光扫视了一圈房间:“盼儿,我从来想过,她……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把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她身上……我现在真的是后悔死了。” 姜盼儿面色乖巧,慰藉的话说着:“妈妈,您千万别这么想。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往前看,幼……她,她也是无辜的。” 这些道理秦余兰哪里不懂呢,她就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姜盼儿,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就是懊悔。 她叹气,“盼儿,我最近就经常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缺失的二十四年,你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回来。” 姜盼儿没有回答,只是往前几步,细细的打量着墙上的画,思绪忽的就被拉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 其实在姜盼儿十岁之前,收养她的那对夫妻对她极好,姜盼儿的日子过得并没有难。 她在和谐的家庭里长大,养成了一个小爱好——喜欢涂涂画画,虽然养父母不觉得画画会成多大成就,但是一直也没有阻止。 姜盼儿无疑是天赋型的女生,任何画面,她只是看了一遍,就能分毫不差的画出来,甚至超越。 十几岁的她肆意在绘画里编织着华丽的梦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然而这一切很快就被打破了,在姜盼儿读初中,十二岁的那年,养父母投资的项目血本无归。 姜盼儿至今都记得那天是一个雪夜,结束了晚自习,她兴冲冲的跑回家,一进门,就是养父母颓然的神情。 养母的泪水掉在地上,掉在她的心里。 “盼儿,咱家可能破产了。” 姜盼儿懵懂无知,却不知道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刚开始的时候,生活还能维持,家里的气氛还算和谐。 养父养母每天早出晚归,四处求人,总算是还能缓一缓。 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欠的钱却是不增不少。 养父的脾气就开始暴躁了,很多细微的小事,他心情不好,就会破口大骂。 谩骂,争吵,埋怨,每天就是无尽的负面情绪。 越来越多欠款就像是沉重的大山,仅仅是一年,就彻底压垮了所有人。 姜盼儿战战兢兢,在家一丝大气都不敢喘,她只觉得心里的那束光慢慢的在消失。 住了十几年的大平层还是卖掉了,车子也抵押了。 姜盼儿就读的学校是按照学区分配的,没有了大平层,自然也是读不了这所初中了。 姜盼儿只能跟随养父母搬到了郊区最差最破烂最穷的地方住,进了一所名声奇差无比的中学。 这巨大的落差,姜盼儿很难适应,养父更是难以适应。 养母养尊处优几十年,临到头,却只能去做一些底层的工作。 没有干过活的双手经常伤痕累累。 一家只能靠着养母微薄的薪资生活,养父拉不下脸去干活,也对养母下不去手,便把气撒在姜盼儿身上。 姜盼儿很想逃,却没有勇气,她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画在了书本上。 校园霸凌,养父的谩骂家暴,养母的视而不见,姜盼儿苦苦挣扎,只觉得快要死掉了。 第11章 请最好的老师教我学画画吧。 她承认,比起欺辱,她更怕未知的明天。 她只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快点赚钱,快点从这深渊里逃出来。 逃离养父母的那一天,其实比姜盼儿预想的要早。 那是她上完晚自习的一个冬天,天很冷,租住的房子很冷。 养父一看见她回来,就骂骂咧咧的让她去打洗脚水。 姜盼儿低眉顺眼,很快就端来了洗脚水,养父的脚刚沾了水,就骂出了口,他气恼的把一盆水踢翻。 姜盼儿面色麻木,跪在地板上,用抹布一块一块的把地板上擦干净。 她很小心的擦着,努力不让双手被烫伤。 她不知道她这一幕落在养父眼里,无比的刺眼。 下一秒,养父的鞋子就踩了过来,狠狠的在她手背上摩擦,碾磨。 无边的痛意让姜盼儿嚎啕大哭,她凄惨的呼救着,却只得到了养母的冷眼相对。 她痛的大脑都快迟钝了,却还是无比清楚的听清了养母的话。 养母的话很敷衍,“盼儿,你爸心情不好,你别惹他生气。” 我没有惹爸爸生气!我没有! 姜盼儿的心里拼命大喊,没有血色的双唇却是抖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手上的那双鞋子拿开之后,姜盼儿泪眼婆娑,只看得到双手血肉模糊,几乎能见骨,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妈,我的手,求你带我去医院看看我的手。”她苦苦哀求,却只得到了轻飘飘丢过来的十块钱。 “你自己去看吧。” 十块钱,能看什么?连挂号费都不够。 姜盼儿短暂的惊愕后,就是无比的绝望。 而养父却是冷哼一声,当着她的面撕碎了她的书本:“嫌少啊?那就干脆别去看了!反正又死不了!天天画一些没有意义的画,有什么用?!” 这一夜,双手的痛意让姜盼儿没有半分睡意,天寒地冻的冬天,也远远比不上她心里的冷意。 她眼睁睁的看着双手的血迹冷掉,干涸,心底的那抹不舍终于也断了。 因为欠钱,养母的工资大多数都是现金,所以姜盼儿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 她怀揣着那三千块钱和身份证,连夜跑了。 在那个寒冷的深夜,她跑的大汗淋漓,跑的整个人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但是她却觉得无比的畅快。 她的新生,开始了。 为什么跑到晏城? 姜盼儿本能的觉得晏城在皇城根旁边,一定会治安很好,在这个城市里,她会很安全,会很安心。 她跑到晏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 经过漫长而繁琐的挂号等号,姜盼儿终于见到了医生。 医生很快便做了简单的包扎和上药,告诉她,手术费要一万块钱。交了费就能立刻手术。 对于十五岁的姜盼儿来说,一万块钱无疑是天文数字。 她只能离开医生,拼命的去赚钱。 但是一个未成年又极为漂亮的女生,能做些什么呢? 她去了对年龄限制不大的电子厂,努力去攒钱。她并没有得到太多善意,恰恰相反,她要付出双倍的劳动才能得到同等的回报。 漂亮并不能让她少搬一点东西,也不能少做一点事情。 姜盼儿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去加班,三个月后,她攒够了手术费,然而一切都晚了。 姜盼儿至今依旧记得那个医生话里的遗憾:“可惜了,如果早一个月来,你拿画笔至少不会手抖。” 那一刻的姜盼儿将近崩溃,却还是不死心。 她忍着双手带来的巨大痛苦,利用所有休息的时间,去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绘画写字。 日日夜夜,不止不休。 身处电子厂这样的环境里,她无疑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姜盼儿离开电子厂已经是三年后了,那一年,她十八岁,揣着一笔巨款,出了电子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学校,读书。 因为没有学籍,户口,自然也是读不上公立学校。 去学绘画,却差点被骗走了所有的存款。 更可怕的是,姜盼儿发现自己画不出来任何东西了,她曾经轻轻松松随手就能画出来的画,一提笔,却是什么都画不出来了。 自此,姜盼儿便死了心。 她拼命的去赚钱,足够的经济才是最能握住,最实际的东西。 一直到有足够的金钱,她才又提起了画笔。 她这辈子都画不出来十几岁的风格了,但是她的新画风却受到了追捧。 死亡迸发出的新生,危险而迷人,让人明知道是深渊,依旧会不顾一切的往下跳。 没有一个人知道,网上小有名气的variety其实就是姜盼儿。 而一个月前,她的邮箱也收到了邮件。 - 带着冷意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也让姜盼儿慢慢的回到了现实。 姜盼儿的思绪收回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墙上正中央的那幅画。 穿蓬蓬裙的小公主,欢呼雀跃,呵,多么纯洁无瑕的一幅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转身面上却是无比的乖巧:“妈妈如果想弥补我,就请最好的老师教我学画画吧。” 对于姜盼儿提出的要求,秦余兰很是惊愕。 她以为姜盼儿会提出来要房要车,但是偏偏姜盼儿的回答出乎意料。 她急忙连连点头,“好!我一定请最好的老师,一定让你成为晏城最出名的画家。” 秦余兰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如果不是阮幼宁,她的亲生女儿哪里需要到现在才学画画? 现在墙上挂着的画,又哪里会是阮幼宁的画? “盼儿,你要是看着碍眼,我等下就叫人把这些拆了,扔了。”仿佛泄恨般,秦余兰又讨好似的说了句。 姜盼儿却摇了摇头,视线环顾了一圈,忽的,她的视线在某一处定格,但是很快又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视线。 她轻声细语:“妈妈,不要了吧,有点可惜了。”这句话倒是真的,她确实觉得这些画被丢掉未免太可惜。 秦余兰不屑的哼了声:“可惜什么?一点都不可惜!” “算了,妈妈。不要这样做。”姜盼儿脸上带着认真,再次重复。 眼看姜盼儿的坚持,秦余兰也不再争辩,只要能弥补姜盼儿,她什么都能答应! 二人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直到四周陷入一片安静,阮幼宁开了卫生间的门,慢慢的来到房间。 秦余兰和姜盼儿的话,她是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字不拉。 望着这一整面墙的画,她心里忽的就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来自哪里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她都占了姜盼儿的人生,占了姜盼儿的一切。 沉默许久,她才往门口走去。 阮幼宁低着头,一开门,视线却先看到了一双鞋子。 这…… 阮幼宁惊讶的顺着鞋子往上看。 而姜盼儿她仿佛专门在这里等着她一样,那双和她对视的眸子无比的平静。 “你……”阮幼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偷听被人抓包,比直接撞见更尴尬! 而姜盼儿不言不语,嘴角弯了一抹笑,“你不应该感谢我一声吗?” 感谢她? 阮幼宁微愣了一秒,很快就意识到了她口中的感谢是什么。 如果不是姜盼儿坚持,以秦余兰的性情,真的会把她的东西丢出去。 她开口,很诚挚的道了谢:“谢谢你。” 姜盼儿似笑非笑,并没接她的话。 阮幼宁本能的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奇怪,她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是她觉得她和姜盼儿不应该是这样和谐的画面。 姜盼儿不应该是愤怒的,怨恨的吗? 她占了姜盼儿风光无限的人生,姜盼儿对她为何如此平静? 她的疑惑几乎就是写在脸上了。 而姜盼儿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往楼下走了。 阮幼宁无意识的跟了两步,却被阮郎平叫住了。 爸爸? 阮幼宁回头,有些诧异为什么阮郎平站在书房门口。 刚刚大家不是还在楼下一起吃饭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阮幼宁当然不知道,她放下碗筷之后,这顿饭很快便草草的结束了。 阮郎平把刚刚的画面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叹气,他再次叫了一声:“幼宁,来书房吧。” 他话里的沉重,阮幼宁听的出来,她没有说什么,便跟随阮郎平的脚步。 - 书房。 阮郎平的神色明显有些疲倦,他坐在沙发上,目光复杂。他迟迟的没有开口。 阮幼宁见状,便率先开口了:“爸……我想用一下阮家的户口本。” “我和阿景,已经决定22号去领证了。” “要我改姓改名我都接受,我只想暂时用一下阮家的户口本。”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面上却带了几分紧张。 她不知道阮郎平会不会把户口本给她…… 阮郎平哪里不知道阮幼宁心里的想法,他对这个女儿,爱只多不少,不仅仅是秦余兰倾注了所有的爱意,他同样也是啊。 虽然亲生女儿找回来了,但是他还是更喜欢阮幼宁。 毕竟是他亲力亲为,从小照顾长大的孩子,他对阮幼宁的感情,更深厚一些。 他承认,他偏心,他偏心阮幼宁,偏心这个被自己领养的女儿。 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阮幼宁的要求。 只是…… 阮郎平的脸上黯淡了几分,他口气颇无奈:“幼宁,现在户口本不在我这里,你妈妈……借口要给盼儿上户口,早早的拿走了户口本。” “你和时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是不用多说,我完全是赞同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只是,你妈妈……她……” 阮郎平对于秦余兰的行为,很是无奈,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开口劝导。 说到底,一切的根源还是他引起的。 如果不是他当年一时糊涂做了领养这种事,现在也不会出现如此难堪的场面。 “月初的时候,宋家打了电话说要商议婚事,户口本的事情……等商议婚事的时候提一下吧。” 阮郎平的这一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第12章 那双唇的触感,很软,很柔 从阮家离开已经是八点了,阮幼宁心里五味陈杂,慢慢的往大门的方向走。 刚出了老宅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在车里等她的宋时景。 他真的在原地等她,等她出来。 许是等的时候有点久,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微微闭上,纤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明亮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在他的下半张脸上,明明灭灭看的不真切。 阮幼宁只是定定的看着,一种说不上的心慌忽然就从心底油然而生。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车里的人缓慢的睁开眼,一双眼睛准确无误的寻到她。 随即,宋时景便下了车,大步迈上前。 猝不及防的,阮幼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头顶传来他略带担忧的声音:“宁宁,你回来了。阮家的人有没有刁难你?” 阮幼宁不语,只是微微抬头,一抬头,宋时景好看的眸子里,便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像能引人沉醉的漩涡,涟漪层层,心甘情愿的沉醉。 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 忽的,阮幼宁刚刚一瞬间的心慌瞬间就没了。 她摇了摇头:“没……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没吃饱。”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委屈。 阮幼宁的回答真的出乎了宋时景的意料。宋时景哑然失笑,随即又想了想,也是。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次吃饭跟着之前的心境哪里能一样,心境不同,吃的饭自然也会变化,没有吃饱属实正常。 他忍了忍,还是轻轻的笑出声,他抬头,大手揉了揉怀里女人的脑袋,声音带着宠溺:“时间还早,走吧,再去吃一顿。” 阮幼宁很乖巧的点头,跟着宋时景上了车。 不仅仅是因为在阮家没有吃饱的原因,她知道宋时景仅仅中午吃了一段,晚上便一直在这里等她。 -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宋时景坐着驾驶座上,车速不快的慢慢往家走。 路上,阮幼宁的手机忽的就响了。 点开,是小琳的信息。 “幼宁姐,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在机场a口集合哦。幼宁姐不要忘记带护照~” 只是看着这条信息,阮幼宁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小琳洋溢着笑容的脸。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解。 她抿了抿唇,半晌,还是回了信息:“好。” 信息一发送,她便丢了手机,不再关注小琳有没有继续回复她。 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慢慢的就涌上来,她沉默着,只是盯着车载上的向日葵,看着左右摆动的向日葵发呆。 阮幼宁忽然的沉默,宋时景有所察觉。他没有开口,只是单手轻轻的覆住她的手,无声的传递着自己的陪伴。 快到了别墅区,阮幼宁还是把阮郎平的话说了出来,她觉得这些话有必要让宋时景知道。 “阿景,我真的是有些害怕。”她低低的轻喃。 宋时景安抚她:“不要怕,宁宁,我会一直在。我爸妈你是知道的,早早就认定了你,跟你的身份无关,跟你是不是阮家孩子无关,就只是你,仅是你。永远不要害怕这个,好吗?” “嗯……”阮幼宁应了声,勉强打了起精神。 因着第二天要赶飞机,所以阮幼宁回到家,只是稍稍收拾了简便的行李,便早早入睡了。 - 翌日早上七点半,前往机场的路上。 宋时景精神颇好,全神贯注的开着车,副驾驶座上,阮幼宁精神萎靡,只觉得整个人都困的不行。 在打了几个哈欠后,阮幼宁得到了来自驾驶座上男人的低笑。 为什么她会这么困,而宋时景天天精神都很好? 阮幼宁心里嘟囔着,目光却忍不住打量了一番驾驶座上的男人。 宋时景是真的很好看的一个男人,很简单的黑色风衣穿在他身上,都格外的好看,让人只一眼,就深陷其中。 想来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不仅仅是女生大着胆子问能不能谈恋爱,更离谱的有男生问能不能在一起,不介意三人行。 但是宋时景从未给过旁人半分希望,永远都是冷漠的拒绝。 可偏偏心大的自己,从未没有觉得会失去他,从来没有觉得他会离开。 他就像小时候所说的那样,他一直在,一直默默的在。 宋时景看似全神贯注的开着车,其实也在分神留意阮幼宁。 他知道她又在傻乎乎的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任由她发呆盯着自己看。 到了机场,和小琳汇合后,都已经是八点半左右了。 取票,刷身份证,过安检,找航班,候机。一系列的事情做完,都已经九点了。 阮幼宁轻轻的喘了一口气,一坐在候机处的沙发上,就不想动了。 宋时景坐在她身边,她身体斜斜的歪在他身上,整个人几乎都快进了宋时景的怀抱。 她的动作做的极为自然,一众人却是有些看呆了。 阮幼宁虽然长相很柔弱清纯,但是工作上却非常公事公办,性格不说强势,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对于初稿的画,她很苛刻,几乎到了吹毛瑕疵的地步。 柔弱无比的长相,实际工作很强势,一种极大的反差。 工作室的人几乎都见过宋时景的,美女帅哥,门当户对,极为养眼。有不少人偷偷的磕cp,众人还悄悄的讨论过,二人私下相处会是什么样子。 眼下亲眼见到了,却是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果然老板软萌的一面,都是留给最亲近的人的。 …… 从晏城到三亚的飞机很快。下午两点多,刚出了机场,酒店的人便迎了上来。 小琳订了联排度假别墅,男女分开住。众人欢呼雀跃,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入住了房间。 阮幼宁和宋时景自然是另外开了一个房间,二人单独住在一起。 酒店派了一个姓高的导游过来负责这次的旅游行程以及景点玩耍。 高导游很贴心,他很热情的为众人介绍了当地的景点和美食。 因为下午的时间还很充足,考虑到众人坐了几个小时飞机很累,不适合做剧烈的运动,所以高导游便安排了敞篷车,带众人去沙滩。 既然出来玩了,阮幼宁也不再想那些七七八八的烦心事,她换了适宜的裙子,拉上宋时景便一起去了。 蓝天白云,沙滩冷饮,恰到好处的温度,舒舒服服的躺在偌大的躺椅上,玩着宋时景的手指,阮幼宁只觉得整个人的身心都放松了。 宋时景稍稍的侧了脸,一双眸子带着万般的爱意静静的看着阮幼宁,任由她的小动作。 二人这样简单而惬意相处的时间,其实在回国开始创业后,几乎就很少了。 阮幼宁的工作室要做出点名气,就必须要去竞标,要去获得订单,很磨练人的心态,但是也会让人很快速的成长。 获得名气和利益的同时,对应的就是和宋时景相处的时间减少。 认真算起来,这是她和宋时景回国之后,第一次这样相处了。 阮幼宁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半侧了身体,洁白的小臂撑着脑袋,望向了一旁的男人。 而男人早已不知道盯了她多久,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慢慢的弥漫在空气中。 阮幼宁盯着宋时景浅薄的唇,忽的就想起那双唇的触感,很软,很柔,很……温情。 她想亲他。 这个念头一出,阮幼宁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最近是烦心事太多了吗?怎么会有这种流氓的念头? 她心里一虚,便快速的别过了视线,假意望向游玩的众人。 而下一秒,她身旁一沉,宋时景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率先就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没有带任何欲望,浅浅的落了下来。 唇齿相触的那一瞬间,阮幼宁眼里划过短暂的错愕,心里却无声无息的开出了一朵花。 他真的很懂她…… 有了这个吻,一下午阮幼宁面对宋时景,忍不住的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白色的衬衫下,她几乎都能想象到他的怀抱带来的强烈安全感。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热切,晚饭过后,宋时景随意的找了个理由,便率先回了酒店。 他一走,阮幼宁的心也跟着走的,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想着下午的那个吻,越是想,越是渴望见到宋时景。 她的心不在焉众人都看在眼里,过了一会儿,众人便找借口散了。 阮幼宁轻车熟路的回了酒店,很快就到了房间门口。 莫名的,阮幼宁觉得自己的心跳动的很快,说不上是在期待什么。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进了门。 一进门,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宋时景袒露着胸膛,只穿了短裤,随意的半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洁白的床单衬托着他的肤色更白。 似乎是刚洗了澡,她清楚的看到宋时景额前的发丝有些湿润。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带着强烈的蛊惑和暧昧。 阮幼宁咬了咬唇,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宋时景听到门声,便抬起了头。 他有些惊讶:“宁宁,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到九点吗?” 莫名的,阮幼宁觉得宋时景的声音是如此的性感。 见阮幼宁呆呆的站在门口,宋时景便下了床朝着她走来。 “怎么了,宁宁?” 离得近了,宋时景身上的清淡的气息更浓烈了。 阮幼宁的眼神忽闪,掩饰性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宋时景:“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就是早点回来了。” 宋时景静静的看了半晌,忽的就哑然失笑了。 想了。 阮幼宁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要该怎么面对宋时景。 而下一秒,她的脸就被抬起,随之即来的就是宋时景铺天盖地的热吻。 他的吻很炙热,没有半分克制,带着强烈的侵占性。 阮幼宁意乱情迷,大脑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 第13章 在喜欢的人面前,是情不自禁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滚到了床上,和宋时景纠缠在了一起。 她的腰被他紧紧的扣着,压在身上的力度并不重。 “可以吗?”他的呼吸很沉重,呼在她的耳边,很暧昧,很热切。 阮幼宁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头,柔软的唇就蹭上了他的唇,学着他,试探性的伸舌头。 无尽的欢喜瞬间涌来,宋时景没有犹豫就微微的张开嘴,任由她生涩而大胆的探索。 慢慢的,这场情爱宋时景就占了主导地位。 他一手扼住她的双手,拉直,抬高,禁锢在头顶,炙热的吻从额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最终到了脖颈。 他的薄唇吸允着,反反复复,加重缠绵。 阮幼宁轻轻的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去沉沦。 而宋时景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住了她单薄细嫩的腰摩擦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上。 他的力道很温柔,却一点都不克制。 阮幼宁身子软绵无力,双眼迷离,任由他的举动。 她整个人被冲撞的厉害,但是身体却又疼又麻又舒服。 仅仅只是一次,整个人已经疲软的不行。 她轻喘着,却是满心的欢愉。 原来全身心接受一个男人是这么奇妙的感受。 这注定是温情缠绵的一夜。 一直到窗外微微的泛亮,阮幼宁筋疲力竭,整个人全然无力。 她软塌塌的瘫软着,忍不住求饶:“阿景,我好累,我要休息。” 她沙哑的声音中的娇嗔,宋时景听的很清楚,他心底满腔的爱意,乖乖的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好,我们睡觉。” 他说着,便拥她入怀。 吻却还是不安分的落了下来,额头,眼眸,鼻梁,软唇,脖颈。 身上的酥麻感让阮幼宁生出一股浓烈的困意,她闭眼,清浅的呼吸声很快响起。 借着窗帘透漏出来的光线,宋时景把怀中人身上的痕迹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阮幼宁第一次全身心的接受他,和他一起沉沦。 她的感受,无疑是欢悦的,喜欢的。 他,也是…… 宋时景的目光无限的爱恋,直到窗外的光照映到了床上,影响到了女人的休息。他起身,把窗帘紧紧的拉上,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随即又躺回了床上。细密的吻再一次毫不犹豫的落下,一遍又一遍,带着无限的热切。 - 五天四夜的团建,阮幼宁几乎一件事儿都没有赶上。 每天一睁眼就已经大中午了,身体又累又软,没有一丝力气。 等缓过来之后,下午的行程已经赶不上了。 其实……就算是赶得上……她也不好意思去。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阮幼宁忍不住脸红心跳,脖子上那一片片的痕迹怎么遮啊! 想来想去,干脆哪里都不要去了。 就在房间里待着,吃吃外卖,顺便被某人吃吃。 眼下,她的腰就被‘某人’按摩着,某人的力度刚刚好,极大的缓解了她的腰部的酸疼。 “舒服点了吗?”某人神色认真,问了句。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也照在某人身上,显得他越发的帅气了。 明明是一起运动的,为什么她浑身又累又酸,而始作俑者却精神抖擞,没有一丝的倦意。 阮幼宁轻哼一声,扭过头不想回答他的话。 宋时景却是凑了上来,一个轻柔的吻猝不及防的,便落在了她的脖颈。 阮幼宁错愕的回头,眼睛瞪的大大的,完全就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宋时景这二十四年,一直是温润如玉,克制守礼的,哪里会做出这么‘流氓’的举动。 她的想法不用说出来,宋时景便猜了个明白。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薄唇微扬,眸子透漏着呼之欲出的爱意。 他的话很认真:“宁宁,在喜欢的人面前,是情不自禁的。在你面前,我不想克制自己。” 这句话不像表白的情话,却远远比表白更深情。 宋时景这双冷清的眸子,平日对旁人永远是不假于色,冷淡至极,而此刻,阮幼宁却看到一些比阳光还耀眼万分的炽热之情。 透过他的眸子,阮幼宁看到一个无比真诚的世界,一个虔诚而炙热的世界,一个倒影出无比清晰的自己。 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是无物。 他只有她,只要她。 - 五天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众人玩的尽兴了。 回晏城的机票订了晚上九点,高空下望去,万物朦朦胧胧,梦幻唯美,带着强烈的不真实却又很真实的感觉。 飞机上的灯陆陆续续暗了,细微的喧哗声也逐渐静了。 阮幼宁白天睡的很足,眼下是半点困意都没有。 她盯着十指相扣的大手,视线顺着大手不自觉的往上看,一直望到一旁假寐的男人。 男人的眉眼是如此的好看,如此让她的心动。 只有她才知道,在他情浓到极点的时候,他的眸子有多深情,多令人沉醉,哪怕是万千星海都不及半分。 她忍不住看了又看,嘴角弯了又弯。 凌晨两点,飞机降落在了晏城。 小琳依旧是活力满满,忙前忙后的操劳着,不停的叮嘱大家一定不要忘记带行李,不要漏下东西。 阮幼宁心里轻轻的叹息,如果不考虑其他,小琳真的是一个很细心又合格的助理了。 随即,她把大脑里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抛开,报销了车费后,众人便各回各家了。 宋时景去地下车库取了车,接上阮幼宁,慢慢的从郊区的机场往家走。 在飞机上的时候,阮幼宁还不觉得困,这一到晏城,一回家,便不由自主的开始犯困了。 车里的暖风吹的人很舒适,不知不觉的,她便睡过去了。 听着身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宋时景微微侧了脸,看着阮幼宁疲倦的小脸,眼底的爱恋几乎能融化一切。 暖风吹动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发丝随着风上下跳动,时不时的漂浮在她的脸上,调皮至极。 他忍不住抬手,去捉那几缕发丝。 他的动作很轻柔,很小心,没有惊动沉睡的女人。 一直到了阮家的门口,身边的女人依旧睡的很沉。 宋时景哪里舍得叫醒阮幼宁,思考再三,他轻快的下了车,他小心翼翼的横抱起阮幼宁,往客厅的大门走去。 刷脸,进屋,换鞋,一连串的动作没有惊醒半分怀中的女人。 阮幼宁的小别墅他来过很多次,但是从未没有留下过夜。 一是因为克己守礼,二是因为阮幼宁懵懵懂懂,所以他并没有产生过旁的心思。 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亲密接触,宋时景眼下却有些食髓知味了。 他忍不住坐在了床边,细细的打量沉睡的女人。 即便是阮幼宁睡着了,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她的美不是惊艳的美,是偏柔弱干净的美。 乌黑的长发细软芬香,精致的娃娃脸很是清纯可人,一双杏眼即便是紧闭着,宋时景依旧能想象到她眼里的灵动朝气和盈盈水波。 他的视线慢慢的往下看,秀挺的鼻梁,温软的唇,纤细白皙的脖颈……无意识的,他的眸子就染上了几分幽暗。 其实在国外读书的那些年,他和阮幼宁虽然同居,但是很少睡一张床,大多数都是各住一间。二人几乎是相敬如宾的读完了大学。 这样近距离的看到阮幼宁的睡颜,对宋时景来说,并不多。 他心底忽然就生出一丝悸动,他不想走了。 他想她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 阮幼宁睡的很沉,一直到天微亮,她口干舌燥,渴的不行,混沌的大脑这才有了几分清醒意识。 她微微的动了一下身体,却发觉完全动弹不得,纤细的腰身被一双大手有力的扣紧,下半身更是被修长的双腿紧紧的缠绕,仿佛生怕她离开了一样。 这样的亲密接触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还在酒店,她迷迷糊糊,大脑完全是依从本能的叫了声:“阿景,我渴了。” 而身后的人没有应声,浅浅的呼吸只是落在她的发丝,额头,很温情,但是却带着几分莫名的挑逗。 阮幼宁忍不住缩了脖子,她最受不了这种了,她努力的侧了侧头,让自己的头稍稍远离宋时景的呼吸。 她的动作略大,但是却还是没有惊醒沉睡的宋时景。 嗯? 宋时景怎么还没有醒啊? 阮幼宁心下奇怪,手臂一伸,摸索着开了床头灯。大脑的混沌让她完全没意识到为什么这个灯开的那么顺手。 橘色的灯瞬间照亮了房间。 阮幼宁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原来这是在她家,她卧室。 …… 阮幼宁不知道要说自己什么好,她睡的迷糊,连什么时候到了家都不知道。 果然没日没夜不知节制的做那种事,真的会变傻。 她无力的吐槽着自己,吐槽着宋时景,视线却忍不住往依旧沉睡的男人看去。 阮幼宁一直都觉得宋时景很好看,无论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很吸引人。 她见过宋时景无数面,但是有强烈占有欲的宋时景,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在床上的他,是疯狂的,是占略的,是炙热的,平日里如此冷清的一个人,却拉着她一起陷入无尽的沉沦。 柔和的光芒照在他的薄唇上,带着莫名的诱人和蛊惑。 阮幼宁心中微动,神使鬼差的凑上前,慢慢的闭上眼睛,双唇就轻轻的贴了上去。 她的唇刚刚贴上,来不及做任何举动,后脑勺就立刻被扣紧了。 阮幼宁猝然的睁开了眼睛,却只看到男人眼底的笑意。 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他他他他他怎么这么恶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就在这里看她做一些丢脸的事情! 阮幼宁红了脸,想挣脱开,奈何后脑勺被扣紧,腰处被搂紧,双腿被压制,挣脱几下后,发觉自己完全就是白费力气。心下一气,干脆就不挣扎了,任由宋时景为所欲为。 而宋时景却没有做些恶劣的举动,他的吻很温柔,很细腻。 一吻结束,阮幼宁深吸了一口气,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恶劣!恶趣味!坏蛋!” 说完她也不顾宋时景怎么想,就闷闷的低头了。 宋时景的笑声从上面传来,他笑的很开怀,很肆意。 半晌,他才开口:“对不起,宁宁,是我太恶劣,太恶趣味,太坏蛋。你骂我吧。不要生气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真诚,但是阮幼宁却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她才不要理他。 第14章 我没有理由拒绝的,是吧? 她干脆把脑袋闷在宋时景的怀里,选择性耳聋。 宋时景的手在她腰上轻轻的摩擦作乱,轻声哄她:“宁宁,乖宁宁,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似乎很爱摸她的腰,每次都会无比珍重的,一遍又一遍,或摸,或掐,或捏,最干脆的就是直接紧紧的搂住。 阮幼宁本来也没有怎么生气,就是本能的觉得自己丢脸了,而且,而且……发生了亲密关系后,她惊讶的发现,宋时景温柔的性格下还有这样恶劣的一面。 可能用恶劣这个词也不准确,更像是闷骚…… 这种变化很奇妙,就好像你天天吃一个蛋糕,吃了十几年,突然发现蛋糕最里面的夹心咬开后,还包裹着一颗黑巧克力。 这样的比喻虽然不准确,但是真的很像…… 阮幼宁心里默默的吐槽着,半晌,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对宋时景压根生不出一丝的气。 她的额头轻轻的拱了拱宋时景的胸膛,便伴装生气的抬头:“以后不许逗我了!” 宋时景眸中万千柔情,无比认真的点头:“好。不逗我家乖宁宁。” 热恋期的情侣自然是没有什么动真格的生气,况且二人都相识相知相恋那么多年,感情基础很深厚,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儿。 接下来的两天,身旁有虎视眈眈的宋时景,阮幼宁死活不肯在家待着,她才不要过度纵欲。 宋时景虽然嘴馋,但是也是无比尊重她的意见。 她要出去办事儿,宋时景便开着车,心甘情愿的当个小跑腿。 短短的两天假期很快过去了,到了周四上班,阮幼宁开了简单的会议,把接下来的工作任务很快会分配了下去。 没有了之前的赶画稿的压力,每个人接受的工作内容自然是又回到了正常。 经过了七天的小假期,以及丰厚的奖金,众人的明显干劲儿十足。没有人注意到小琳得知自己的工作内容不变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纷纷离开,阮幼宁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静静的看着小琳留下来,做着善后工作。 小琳其实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修长的手指格外的漂亮。 这双手无论是弹钢琴,还是去学绘画,都会非常引人注目,让人忍不住的在她那双修长的手上停留。 这双手,如果一直用来敲键盘,干干办公室的杂活,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小琳收拾了桌上的纸杯,把众人做过的椅子一一的退回原位。 她的动作很麻利,很勤快。 如果她不去那件事情,确实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员工。 阮幼宁面无表情的看了半天,拉开了一旁的椅子:“小琳,先歇歇吧,这些也不着急做。” 她想了两天后,她还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直接开口提出辞退,不想让小琳这个年轻的女孩子难堪。 而小琳闻言,急忙把纸杯丢到了垃圾桶。 她无比乖巧的坐在了阮幼宁的身旁,满脸笑意:“幼宁姐,是有什么事情单独交给我做嘛?” 没有发生原稿泄露的时候,十月份初,阮幼宁就已经很明确的说了,等交稿了,便把她调到绘画组。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插曲,但是好在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幼宁姐是要把她调到绘画组里了吗? 小琳心里忍不住偷偷的猜测着,满脸的期待,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阮幼宁的脸。 而下一秒,她便看到了阮幼宁面无表情的推给她一份文件,轻轻飘飘的丢给她一句话。 “你自己看吧。” 同样的,阮幼宁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小琳。 她看到小琳从满脸的期待变得错愕,变得惊慌,变得不知所措。 可惜了。 如果小琳不做那件事情,她真的会把她从宣发的岗位上调到绘画组。 阮幼宁无比平静的开口:“你自己离职,我不起诉你。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已经补救了,我不想跟你计较那么多。” 如果按照行业的规则起诉,小琳面临的不仅仅是十几万的赔偿,更是这个行业的封杀。 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泄露原稿的员工,每一个画师都很不易,完整的画完一本画稿更是不易。 留这种员工在身边,无疑是埋了一个定时炸弹。 这一次,是及时补救了,是及时交上稿子了。但是下一次呢?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她不追究,已经是很心慈手软了。 小琳惨白着脸,眼圈已经红了一圈,她努力的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磕磕绊绊的解释:“对不起,幼宁姐,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我……我真的当时就是……没有办法……那五万块钱对我来说,真的是救命钱……” 说着便捂住了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阮幼宁却只觉得悲哀,五万块就能把所有人的心血出卖了。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 只是区区五万块钱,发的奖金是不止这些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了口:“如果按照计划,原稿及时交上去,奖金十月份初就发了。” 是啊,如果按照原计划,过两天,小琳依旧会拿到比五万块更多的奖金,依旧会得到这笔‘救命钱’,这其中的关系,小琳不懂吗? 她懂,她就是懂,却依旧做了那样的事情。 是谁指使她,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种节骨上,小琳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毁了所有人的心血。 再多说也无益了。 阮幼宁只觉得心累,她无力的往椅子上靠了靠:“你现在就走吧,现在就写离职申请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空气中传来几声低泣声。 阮幼宁就面无表情的,没有半分的眼神看向小琳。 一直到低泣声慢慢的消失,她才开了口:“哭够了就离职吧。” 小琳沉默半晌,冷不丁的开了口,语气无比的嘲讽。 “幼宁姐,你懂什么啊?像你这种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你懂什么啊?” “你以为这世界上都是有钱人都是大小姐大少爷吗?你知道像我们这种普通人,要多久才能赚够五万块吗?” 她的话让阮幼宁一愣,没等阮幼宁回答,她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是,我承认,以我的学历,你一个月开七八千价高了,但是我要交房租,我要吃喝,我要给该死的吸血鬼父母寄钱!我表面上活的人模狗样,其实我过得简直猪狗不如!” “他们要我回村子嫁给一个比我大十五岁的中年男人!要把我卖了给我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交学费!要我这辈子都掌控在他们手心里!要吸干我的每一滴血,吃光我每一寸肉!” “我拼了命的读了大学,拼了命的从农村走到这里,我生活在光鲜亮丽的城市里,整个人却依旧被困在愚昧的农村里!” 仿佛把心里所有的压抑和痛苦都要说出来一般,她的语速越来越快,神情慢慢的变得狰狞。 “他们说,只要我拿出十万块,就把户口本给我,就同意我迁出村子。” “我借了所有能借的朋友,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却依旧凑不够十万块钱!” “只要这十万块,我就能彻底和吸血鬼父母再见,我就能彻底彻底摆脱我那该死的家庭。” “幼宁姐,你说,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愿意给我钱,愿意救我一把,捞我一把,我怎么会不同意?我没有理由拒绝的,是吧?” “我就是什么都知道,我就是偏偏什么都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做了能救我自己的事情。” 这些话似乎被她憋在心里很久,她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喘了几口气后,她脸上的狰狞又慢慢的恢复了平日的清秀。 似乎是阮幼宁脸上的惊愕取悦了她,小琳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她慢慢的起身,慢慢的把椅子放回原位,慢慢的离开会议室。 临出门了,她说了句:“幼宁姐,你其实不知道吧?别人花了二十万要我泄露原稿,但是我拒绝了,我只要五万块,我只缺五万块。”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阮幼宁一个人在会议室坐了很久很久,她盯着桌上的文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小琳走的很悄无声息。 第二天,负责对接的同事要发文件,才发现小琳已经不在群里。 面对众人的诧异,阮幼宁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让新来的宣发上岗,尽快熟悉工作内容。 原稿泄露的事情虽然闹的不大,但是工作室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是内鬼泄露出去的,面对小琳的辞职,众人一瞬间就明白了。 工作室在前一阵子签了五名画师的短期工,眼下不忙了,几人也没有多留,只是说有需要继续联系。 其中有两个新人画师,大着胆子开了口,问能不能在这里当实习生,愿意只拿70%的工资。 阮幼宁考虑再三后,便同意了。 虽然她们是新人,但是画风跟工作室的风格很相似,与其以后还要招人,不如先留下培养。 但是第二卷的画稿工作已经划分下去了,这两个新人就没什么工作要做了。 阮幼宁看到局促不安的二人,就忍不住的想到了小琳,她想了想,便接了一些小单子,分给她们做。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里慢慢的开展。 事业上顺利了,和宋时景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自从那几日之后,宋时景就占有欲格外的强,还很厚脸皮,晚上接上阮幼宁吃了饭,便死活不肯回宋家住,还美名其曰,天冷了要给她的宁宁暖被窝。 他变了很多。 如果对十八岁的阮幼宁说,宋时景会从一个克己守礼的人变成的占有欲十足,她一定是不信的。 但是眼下就是。 偌大的客厅里放了投影仪,正播放着电影,而她被宋时景抱在怀里,他的大手在她腰上按摩着。 阮幼宁坐办公坐的腰极累,他的按摩不轻不重,力度适中,完全缓解了她腰部的酸疼。 她舒服的忍不住哼唧出声。 而宋时景瞅着她的模样,便开始了每日必做的有商有量:“宁宁,这么晚了,被窝还没有暖,你会冷吧?” “不会,开暖气了。” “那自己一个人住,会做噩梦的吧?” “也不会,我不做梦。” “那漫漫长夜,会空虚寂寞冷的吧?” “也不会,我清心寡欲。” “……” 第15章 带姜盼儿先去医院包扎 并不是阮幼宁狠心啊,只是她真的受不住夜夜笙歌,真的受不住那种疲倦到了极点的感觉。 一想到这连续几天的纵欲过度,她整个人的腿都发软。 说什么也不能留下宋时景了! 她油盐不进,连连拒绝落在宋时景眼里,他眼底的落寞几乎要呼之欲出。 他干脆紧紧的抱着她,旁顾左右就是不肯走。 “宁宁,我有时候只想多陪你一会儿……” 宋时景低低的声音落在阮幼宁耳边,阮幼宁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话里有几分委屈。 她略侧头,而宋时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果然装满了落寞。 猛的,一股说不上的心痛升起,密密切切,让人很不适。 不由自主的,她的手臂环上了宋时景的脖颈,“阿景,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阮幼宁只是了几句,还是没好意思把‘不想过度纵欲’这话说出口。 她转了话题:“阿景,还是不要说这个了。爸爸提到的下周一见面,我总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我怕妈……她会提出什么要求,她真的是恨死我了,恨死我享受了她亲生女儿那么多年的好日子。” 阮幼宁话里的担忧和迷茫,宋时景哪里会不清楚呢。 他环上她的腰:“宁宁,不要担心。事情不会很糟糕的,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跟阮家再也没有什么瓜葛,以后各走各的路。而且……这次不会的……” 他的话稍稍的安慰了阮幼宁心里的不安,她埋到了宋时景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而宋时景的话落在她身边,他再次重复了那句话:“宁宁,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嗯嗯。” 阮幼宁没有抬头,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她没有看到宋时景眼里的异样的坚定。 - 过了周六周日的小假期,便到了周一。 阮幼宁一早便收到了阮郎平的信息,阮郎平简言意骇,“晚上五点来晏城的玲玉轩。” 玲玉轩,阮幼宁是知道的。 这次见面的具体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借着订婚的事情,找机会把户口本给拿了。 只是,会有那么顺利吗? 阮幼宁心里没底,一下午很是心神不宁,犹豫许久,她还是给宋时景发了信息。 宋时景的回复一如既往的快。 “宁宁,我现在开车去接你。” 看到了这句话,阮幼宁心底的不安才稍稍的淡了几分。 在等待宋时景来的时间,阮幼宁心不在焉的工作着,而这时,微信上却跳出了一条信息。 阮幼宁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随手就点开了。 一点开,却是阮之程的信息。 他只是发了一条很简单的信息:“姐,户口本今晚拿不到。” 阮幼宁一愣,当下心里有些复杂。 其实上次不欢而散之后,阮之程就再也没有给她发过信息了而她发送过去的信息,也石落大海,阮之程没有回复过她一个字。 粘了自己多年的弟弟,突然很理智很冷漠,阮幼宁不是没有想过试图挽回,但是…… 阮幼宁轻轻叹气,如果挽回真的有用,也不会有前几天立冬碰见那么尴尬的场景了。 她正心里乱乱的,宋时景便到了。 宋时景的到来无疑很令她心安。 宋时景没有安排什么行程,只是拉着她去了去商场。 精致的蛋糕,甜腻的奶茶,香辣的肉串,一进商场,就强烈的刺激着阮幼宁的味蕾。 不得不说,美食真的是让人快速增加幸福感。 阮幼宁颇有兴致,东买买,西吃吃,宋时景就跟着她身旁,及时的付钱拿东西。 阮幼宁上次畅快的吃这些零食,还是十八岁的时候。 时隔了几年,再次吃上这些,依旧是记忆中的味道,甚至比记忆中的味道更美味。 她吃的不多,只是在边边咬了几口,便给了宋时景。 宋时景也是很自然的就吃了,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一通商场逛下来,阮幼宁那些担忧和不安都彻底烟消云散了。 一直到上了车,阮幼宁扣着安全带,还忍不住舔了舔唇:“阿景,这论好吃的,还得是咱们晏城呀!” 宋时景颇为好笑,一只手扣好安全带,另外一只手伸出来摸了摸她的头:“那以后我们还来吃。” 阮幼宁眉眼弯弯,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到达玲玉轩的时候,时间刚到四点四十。 宋时景停好车,无比自然的拉起阮幼宁的手,二人齐齐往里面走。 怎料刚进了大厅的门,就在电梯口看见了几个眼熟的身影。 阮幼宁仔细看了一下,里面果然没有秦余兰。而且,阮之程也不在,就只有阮郎平和姜盼儿。 这种场合,姜盼儿怎么会来? 阮幼宁心里诧异不已。 电梯口的几人客套着,而宋时景已经拉着她走上前了。 “爸,妈。阮伯伯。” 宋时景率先叫出声。 闻声,几人也纷纷回头,瞬间两道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阮幼宁身上。 阮幼宁心里一愣,嘴上也问着好:“爸,宋伯伯好,宋伯母好。” 宋文成笑眯眯的:“你们来啦。幼宁这孩子也是,马上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客气的叫伯父伯母了。” 阮幼宁对宋文成非常有好感,眼下便笑着应了一声。 而阮郎平没有说什么,跟在他身边的姜盼儿也是微微低了头。 李婉心思敏锐,一看阮郎平的态度,就知道今晚应该谈不成什么。 而这时,电梯门也开了。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一众人很快就进了独立的包厢。 宋文成和李婉自然是坐在了左侧,阮郎平则带着姜盼儿坐在了右侧。 宋时景本能的跟随李婉的脚步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下了脚步,他回眸,无声的说。 跟我坐这边来。 他话里的意思,阮幼宁很明白。 她跟阮家的关系其实已经是走到头了,今天的场面,面上是很和谐的,但是其实要她坐到阮郎平那边,真的有些尴尬。 而且,姜盼儿,阮家的亲生女儿还在这里。 跟宋时景坐一起,她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宋文成和李婉不会觉得奇怪吗……不跟自己家人坐一起…… 阮幼宁做了难,忽然就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而这时,阮郎平沉声开口了:“幼宁,来这边坐吧。” 闻言,阮幼宁不由得先看了一眼拉着自己手的宋时景,第二眼才是阮郎平。 在得到宋时景点点头后,阮幼宁才落了座。 这一顿饭吃下来,关于订婚的事情,阮郎平是一个字都没有提,他聊东聊西,就是不提正事。 宋文成本来还试图把话题往订婚上谈,但是李婉却是看出来阮郎平的意思了。 她无声的摇摇头,制止了丈夫的追问。 话说来说去,阮郎平也没有说出来阮幼宁的身份,反倒是提了一嘴姜盼儿。 姜盼儿落落大方,话并不多,提到自己了便笑笑,没有提到自己,便只是埋头吃饭。 宋文成和李婉哪里看不出来姜盼儿和阮家人的相似之处,二人短暂的对视一下,也觉得阮郎平会说些什么。 但是这顿饭最后吃完,阮郎平也没有说什么。 一顿饭就这样莫名其妙,不清不楚,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结束了。 阮幼宁想要开口问户口本的事情,也被阮郎平巧妙的绕过去了。 因为都是开车来的,所以大家都没有喝酒。 时间到了八点,眼看也聊不出来什么了,李婉便提议回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人便纷纷离开。 阮郎平和宋文成互相客套着,李婉安静的走宋文成一旁。阮幼宁和宋时景稍稍落后一点,而姜盼儿也稍微落了一点,和二人平齐着。 宋时景紧挨着阮幼宁,大手悄悄的拉上她的手。 温热的触感一入手,阮幼宁就忍不住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微微侧脸看他。 而男人只是唇角上扬,好看的眸子里装满了笑意。 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俩人的小动作全然被一人看了去。 眼看着就要走出了门,忽的,不知哪里窜出来一条黑色发亮的大狗,直直就往众人奔来。 走在最前面的宋文成和阮郎平还没有反应过来,黑狗便冲着姜盼儿扑去。 “啊!” 姜盼儿惊恐地尖叫一声,躲避不及就被黑狗咬上了衣裙,整个人瞬间跌倒在地。 几人都被这一突发场景都惊呆了,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要做些什么,大厅的服务员在听到动静时,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迅速把姜盼儿和黑狗分开。 黑狗呜咽一声,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慌乱很快过去,一个经理模样的匆匆赶来,不住的道歉。 阮郎平又惊又怒,哪里顾得上道歉,急忙扶起还跌落在地上的姜盼儿。 “盼儿!有没有被咬伤?” 姜盼儿一脸惊慌,勉强扶着阮郎平的手臂起身,语调颤抖的几乎都变了声,“爸,我没事儿,我没事儿。” 宋文成和李婉一同跟经理交涉。 宋时景紧紧的握住了阮幼宁的手腕,只是神色不明的看着这一幕。 阮幼宁一阵后怕,心头的狂跳半晌才停下来。 隔的距离不远,她看的清楚,姜盼儿嘴上说着没事,一些暗红已经透过咬破的衣裙慢慢的流了出来。 姜盼儿的腿受伤了。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显然阮郎平也闻到了,他顺着血腥味一看,大惊失色,语调不由得就提高了:“盼儿,你的腿!你还说没事儿,疼的严重不?是不是刚刚被咬伤了?” 姜盼儿脸上的血色尽失,只觉得膝盖的痛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她努力摇了摇头,还是想让阮郎平放心:“没有,我躲避的时候被磕到了……” 阮郎平急了,姜盼儿脸色都差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儿! 好好的带出来,结果这样回去,怎么给宋余兰交代? 眼下再气恼也没有用,当务之急就是把姜盼儿送到医院消毒止血。 看看完好无缺在宋时景的阮幼宁,再看看鲜血直流的姜盼儿,阮郎平当下就做了简单的决定。 “幼宁,你带姜盼儿先去医院包扎,先不要告诉你妈这个事情。”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依旧把阮幼宁当成了亲女儿。 闻言,阮幼宁也没有推脱,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分得清。 她要去,宋时景自然也是跟着去。 在阮郎平的帮助下,姜盼儿很快就上了车儿,三人开车往医院的方向去。 一直到坐上了车,阮幼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第16章 什么仪式感证件本有没有都不重要 玲玉轩是一家规格不低的高档餐厅,怎么会突然窜出来一条狗? 只是这狗偏偏绕过了所有人,只咬姜盼儿? 并不是她阴谋论,只是这一切真的带着一些莫名的怪异。 透过车内的后视镜,阮幼宁能把姜盼儿脸上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姜盼儿无疑是很疼的,她楚楚可怜的脸上挂着几滴泪,似乎是已然无法忍受一丝。 阮幼宁静静的看了半晌,随即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一件小概率事情而已,她怎么想那么多。 宋时景专心开着车,只是十分钟就到了最近的医院。 值班的急诊医生很快就来处理。 幸运的是,姜盼儿身上没有被咬伤;不幸的是,姜盼儿的小腿包扎上药之后,完全走不了路了。 医生只是匆匆的丢下一句:“最好还是保守住院一晚”便离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只觉得头疼。 姜盼儿坐在输液大厅的沙发上,面上显而易见的为难。 阮郎平说过先不让宋余兰知道的,她本来还以为简单包扎之后,最起码明面上看不出来,但是现在她不能走路了,就不能往阮家回了。 阮幼宁咬着唇,一想到秦余兰那冷眼相待的样子,她本能的觉得,姜盼儿最好还是养好了回去比较好。不然又是一堆冷言冷语。 但是,她也不能留在这里陪护姜盼儿,以她和姜盼儿的关系,一则不合适,儿则很尴尬。 阮幼宁忍不住皱了眉头,她想来想去,还是得跟阮郎平说一声,看看要怎么办。 拨给阮郎平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尽管阮郎平压抑着声音里的怒气,但是阮幼宁还得听出来了。 阮郎平只是说先让阮之程过来,他会看着办。 一提到阮之程,阮幼宁又莫名的想到今天他发的那句话。 “姐,户口本今晚拿不到。” 本能的,她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又没有头绪。 轻叹一声后,阮幼宁还是摸出了手机,即便已经是晚上快九点,医院依旧很吵,她只能出门打给阮之程。 出乎意料的,阮之程秒接了,并且表示十五分钟就到。 阮幼宁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又想通了,怎么说姜盼儿现在是他亲姐,亲姐要住院这种事情,他哪里会耽误半刻。 就像曾经一样,她有什么事情,他也总是丢下所有的事情就匆匆赶来。如今这份关怀,只不过是给了姜盼儿罢了。 阮幼宁边想着,边往急诊的走廊去。 阿景还在走廊那边等她呢,她得把等下阮之程要来的事情跟他说一声,看看等下能不能回去了。 虽然她知道无论多晚,宋时景都会耐心的等她,但是她不想老是让他等。 而且没有户口本,可能没有办法在他生日那天领证的事情,她总要跟他说的。 这样想着,阮幼宁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她以为会第一眼就看到宋时景,怎料到了走廊,却发现长椅上空无一人。 阮幼宁皱了眉头,顿觉诧异,宋时景从来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哪怕是有要紧的事情,也会提前给她发信息的,他去哪里了? 她的视线急切的四处找寻,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往前走,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没有宋时景的身影。 走廊的尽头是输液大厅,阮幼宁的焦急姜盼儿看在眼里。 姜盼儿在沙发上坐着,一排排的沙发阻挡了她的窥视,她不言不语,就只是冷漠的看着阮幼宁慌乱的找寻。 晚上的一切,是她早就算好的,她掐准了阮郎平会让阮幼宁送她来医院,而且宋时景一定会跟着。 她应该制造和宋时景的单独相处,并且在宋时景面前刷一定的好感度。 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想的那样发展。 虽然宋时景送她来了医院,但是为了更逼真,她的双腿可是真的磕成了这样,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抵抗疼痛上。 到了医院,她以为会趁机跟宋时景发生接触,但阮幼宁却很快叫了医护人员来把她接下车。 阮幼宁出门打电话,她借口想喝水,但是宋时景不为所动,只是很冷淡的看着她,完全不靠近她一丝。 这样几次下来,她几乎是没有碰到宋时景半分。 宋时景真是一个很不好攻略的对象啊。 姜盼儿若有所思,只觉得今晚做的这些事情应该是白做了。 阮幼宁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最好是给宋时景打个电话,一切都没有打电话来的快。 她摸了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稳了稳心神后,她拨去了电话。 电话还没有接通,她就听到一旁传来一道略惊讶的声音。 “宁宁?” 阮幼宁闻声望去,宋时景就在前方一米的地方,手上提着热饮的袋子,手提袋上的外卖信息还贴着。 阮幼宁瞬间就明白了,他只是去取外卖了…… 或许是她脸上的慌张太明显了,宋时景大步迈上去,大手就寻到了她的手,“怎么了,宁宁?” 宋时景身上还带着一些冷意,而握住阮幼宁的大手却很温热。 阮幼宁的手无意识的握紧了,她咬咬唇,摇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宋时景明显是有些不信的,他的眼睛盯着她,话里带了一些探究的味道:“那怎么慌张成这样啊?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宁宁。” 阮幼宁哪里好意思说,其实她是害怕宋时景不吭不响的消失。她摇摇头,很快就转了话题:“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就是等下程程该来了,我们等他来了之后,就回家吧。” 宋时景点点头,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事的话,阮幼宁是不会瞒着他的,所以也没有多过的探究。 “宁宁,喝点热的暖暖吧。”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杯热饮,递给她。 阮幼宁嗯嗯了几声,喝了几口,忽的又想起了姜盼儿,她边喝边拉着宋时景往输液大厅那边走:“阿景,去那边吧。” 宋时景顺从的跟着她,在看到姜盼儿时,脸上却快速的闪过一丝晦暗不明。而姜盼儿在二人往这边来的时间,就已经快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她似乎是才听到脚步声般,微微的扬起了头,一双眼睛带着楚楚可怜望着二人,但是停留在宋时景身上更多。 阮幼宁有时候真的很心大,她没察觉到宋时景和姜盼儿之间的奇怪,她是绝对相信宋时景的,至于姜盼儿,她从第一次姜盼儿,姜盼儿就一直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眼下她也并没有觉得姜盼儿这幅神情有什么不对劲。 她把没有拆封的热饮递给姜盼儿,而姜盼儿接过之后,轻轻的道了谢。 一时间,空气就有些尴尬了。 阮幼宁习惯性的咬着吸管,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本来就不怎么会跟女性打交道,况且眼前的女性还跟她有那么多渊源。她此刻说点什么都会很奇怪。 宋时景的大手从始至终就没有松开过,他见状,便拉着阮幼宁坐到了一旁,询问道:“阮之程该到了吧?”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阮幼宁,她还没有跟姜盼儿说这个事情呢。不论怎样,她都应该跟姜盼儿说一声的。 她正准备起身,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清脆焦急的呼声:“姐!”来人无疑就是阮之程了。 阮幼宁抬头,一眼就看到阮之程身着一身休闲服,神色紧张不已。 阮之程大步迈来,他的目光沉沉,只是从阮幼宁身上停留片刻,便毫不犹豫的往姜盼儿身旁走去。 “姐,你的腿好点没?”他语气里的焦急呼之欲出。 曾经……他也是对阮幼宁这般焦急的。 阮幼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错过了视线,不再去看阮之程。 姜盼儿温吞的喝了一口热饮,这才抬头对着阮之程温和一笑,“已经包扎好了,除了暂时不能走路,是没什么大碍的。” 阮之程不放心,又蹲下,仔细端详着姜盼儿的膝盖。 见状,宋时景捏了捏阮幼宁的手心,他微微起身,话里带着疏远之意:“既然你来了,我们就走了。” 说罢,也不管阮之程有何反应,便和阮幼宁一起离开,而后者也只是垂下眼,没有说一句话,便跟随他离开了。 阮之程头也没有抬,甚至连宋时景的话都没有接,他满脸满心都只是对姜盼儿万分的关切。 - 晏城十一月的夜晚已经很冷了,而阮幼宁坐在副驾驶座上,依旧能看到车窗那外的马路上,零星有卖蔬菜水果的小贩叫卖着,即便是无人停留,小贩依旧不死心的期待着过往的路人能买些。 就像是秋后的蚂蚱,依旧满怀希望的挣扎着,期待能体面的熬过这个冬天。 阮幼宁盯着车窗外,思绪万千。 小琳,姜盼儿,秦余兰……种种加起来,真的蛮叫人心力交瘁的。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宋时景的生日,她已经说了那种话,但是此刻领证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困难重重。 她要告诉宋时景吗?但是这样真的很不好,在她看来,最伤人的就是让人期待落空。 阮幼宁忍不住揉了揉微微疼痛的太阳穴,试图把脑海里的纷扰揉开。 她只觉得现在整个人被束了手脚,想做些什么,却没有办法去做。想说些什么,却非常不合时宜。 她又开始纠结了,又开始内耗自己了。 她的纠结和纷乱,宋时景全然看了去。略略一想,他就猜到了一些事情。 半晌,宋时景开了口:“宁宁,生日那天,我可以去你工作室里陪你吗?” 阮幼宁正发呆着,猝不及防的听到这话,顿觉愕然和不妥。 宋时景的生日怎么能陪她?应该是她抛开所有的工作去陪宋时景才是。 她抬眸,喃喃又惊讶:“阿景,说好的那天去领证的……” 这话里夹杂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底气不足和不确定。 宋时景自然是听得出来,他略侧了脸,目光是如此的坚定,话里却是如此的温柔:“没关系的,宁宁。只要在你身边,什么仪式感证件本有没有都不重要。” 他说的是‘在你身边’,而不是‘你在身边’。 这一细节阮幼宁没有错过,瞬间,一股说不上的复杂情感从心里宣泄而出。 她张张嘴,万般的话想说,但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真的从来不会让她为难半分。 第17章 属于你的东西,就在这里。 车辆不紧不慢的往回家的路上开,已经到了阮幼宁的别墅门口。 路灯照耀的一切光影交错,很是静谧。 阮幼宁迟疑着,还是慢慢的把户口本在秦余兰那里,可能拿不到的事情说了。 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烦闷和沮丧:“她……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把户口本给我。” 秦余兰对她的敌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她答应了忙完就去改姓,这个事情到现在,依旧是在拖着。她也不知道在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个事情完结了。 说来说去,就是她现在有求于秦余兰,而秦余兰那不急不忙的。 阮幼宁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脸颊却被宋时景捧了起来,她顺着他的力道侧了脸,和他四目相对。 而宋时景眼底的温柔和真挚没有半分变化,他只是重复的一遍:“没关系的,宁宁,等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再慢慢的去办我们的事情。我们在一起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他的话无疑是让阮幼宁又感动又愧疚。 “阿景,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有做好……”她的语气闷闷。 宋时景却只是在她额头落了一吻:“宁宁,永远不要说对不起,永远不要道歉,永远不要对我有任何抱歉。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这样的话纵使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但是每一次却都一如既往的宠溺和包容。 他的吻虽然是落在阮幼宁的额头,但是阮幼宁却觉得好像落在了自己的心底深处。 她的睫毛微颤,身体微微前倾半分,闭着眼温软的唇就贴了上去。 完全在意料之中,他的唇也很温软,唇齿间的气息很清淡又带着万分热切。 这个吻很漫长,很缠绵,却不包含半分情欲。 - 宋时景最终还是没有留下,他接了宋文成的电话后,便离开了。 阮幼宁进了客厅,随手开了玄关的小夜灯换鞋,她满心都是刚刚的那个吻。 他坚定的话,他眉眼处的温柔,他温软的吻…… 莫名的,阮幼宁居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落,说不上的怅然和失落。 她想的出神,全然没有发觉客厅的沙发处坐了一个人。 那人隐藏在黑暗中,借着橘色的灯静静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阮幼宁全然不知,她很快换好鞋子,随手开了大灯。 柔和的光瞬间就照亮了偌大的客厅,阮幼宁只一眼就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了一样,猝然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一米多的距离,宋余兰坐在沙发上,她丝毫不意外阮幼宁的神情,她只是抬眸,目光犀利,冷着脸说了句:“谈谈吧。” 秦余兰口中的‘谈谈’,阮幼宁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但是当秦余兰真正提出了之后,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秦余兰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改名改姓,和宋时景分手;二是回到本来属于她的地方,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晏城。 她的神情冷漠,说出的话理智而客观:“幼宁,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不论是阮家,还是宋家,这些和你本来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二十四的人生,你享受了很多,得到了很多,你也该知足了。” 阮幼宁愣愣的,脑海里翻来翻去就是秦余兰的那句‘和宋时景分手’,她下意识的抗拒摇头。 她能接受其他条件,但是她不能接受这一点。 而秦余兰点了点桌上厚厚的文件,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回到你原来的位置,认清自己的命,把这些年的生活全都当成一场梦。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一分也带不走。属于你的东西,就在这里。” 阮幼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厚厚的文件,心脏被一股莫名的恐惧抓紧。 文件里面的内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本能的觉得里面应该是一些不好的东西,她抗拒的东西。 而秦余兰也很快说了:“这里面是你亲生父母的一切资料。我就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做完现在该做的事情。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 秦余兰一想到私家侦探调查的关于姜盼儿的资料,她就忍不住的恨。 那对夫妻,简直就是衣冠禽兽,不配为父母。 到底是多大仇?把生活的不如意发泄给孩子? 她真的难以想象,一个本该无忧无虑读书的花季少女在社会上会经历什么。 没有自保能力的美丽在底层社会,就是原罪。 而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年龄,她在做什么? 她在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阮幼宁,捧在手心依旧觉得亏欠。她在最爱阮幼宁的时候,她的亲生女儿却在遭受原生家庭里带来的残酷。 她至今都想象不到,姜盼儿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被告知双手再也拿不起画笔的崩溃。 越是看到阮幼宁的光鲜亮丽,她越是恨。 阮幼宁所拥有的一切,顺风顺水,青梅竹马,小有名气,绘画天赋,本该就属于姜盼儿!属于她的亲生女儿! 她不能忍受阮幼宁在晏城过得肆意潇洒,不能忍受阮幼宁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好生活,今后在宋时景的帮助下继续过的很好。 阮幼宁必须要离开,必须要留下所有的优渥离开。 她就是要阮幼宁回到那个破烂不堪的家,回到那对自私自利的夫妇身边,回到那种暗无天日永无出头的底层生活。 秦余兰越想越恨,目光上也带上了几分狠毒,“做人一定得认清自己的位置。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毁了你的一切,这对阮家的名声也不好,对盼儿的人生也不好。但是你自己得明白,不要试图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好自为之。” 她话里话外到意思,阮幼宁哪里听不明白。 秦余兰就是要她到时间了自己乖乖离开,不要挣扎,也不要反抗,只要她走,一切会回归在原本的人生轨迹。 阮幼宁全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要说些什么样的话。 她只是愣愣的,盯着桌上的那份文件,那里面是她真正的人生,是属于阮幼宁的人生。 她承认,她怕了,她怕这种未知的恐惧。 秦余兰离开时,并没有留下那份文件,她只是说,等时间到了,她自然会把一切告诉她。 这种把刀架在脖子上,明确的告诉死期的感觉很不好受,阮幼宁从这晚开始,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退缩。 她第二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有意的回避宋时景,减少和宋时景的见面和接触。 “阿景,中午就不一起吃了吧,我有点累。” 面对宋时景的信息,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飞速拒绝。 隔着屏幕,她自然是看不到宋时景的神情,但是她就是能想得到他被拒绝后的失落。 她承认,她就是在逃避。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病了,她不应该用这种消极的态度对待宋时景的,也不应该这么冷落宋时景的。但是她的大脑却永远都是拒绝。 心口不一。阮幼宁忽的觉得,这个词不就是说的她吗? 理智上情感上,都是喜欢宋时景,但是混沌的大脑却躲避着宋时景的一切。 她到底是想要什么? 阮幼宁无力,只觉得自己顺从内心,却顺不成;不顺从内心,却觉得痛苦。 她的躲避仅仅一次,宋时景就察觉到了。 他心下一沉,本能的觉得是昨晚自己离开后,阮幼宁又经历了什么事情,但是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她远离自己? 宋时景盯着车载上的向日葵,目光沉沉。 他无疑是很聪明的,很快想到了一切,那晚除了秦余兰没有出现,其他人都出现了。 恐怕他离开了之后,秦余兰就在家里等着她的吧,等着只有她一个人,做一些伤害她的事情。 “宁宁,晚上一起吃饭,我在楼下等你。” 指针刚五点,宋时景的信息就发来了,他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就做了决定。 阮幼宁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等下直接从后门离开。 而对话框里很快又发来了一条信息:“再过几个小时,就是生日了。不要拒绝我,好吗,宁宁。” 阮幼宁忽的就想起了前几日的话,她难过不能履行自己的承诺,而宋时景却只是说了一句:“宁宁,生日那天,我可以去你工作室里陪你吗?” 他的话无限的迁就着她,到今天也是,明明她没有理由的拒绝了他,他却依旧温和的提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要请求。 这样一想,阮幼宁心里就觉得愧疚,她穿上毛呢大衣跨上包,就往楼下走。 出了工作室的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宋时景,黑色大衣衬托的他身形修长挺拔,整个人清冷矜贵,惹的来往的人不住的看他。 而他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饮,神情专注的盯着门口,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忽的,阮幼宁的脑海就涌进一些过往。 宋时景总是这样,无论春夏秋冬,总是在车旁等着她。炎炎夏日,寒冷冬季,总是会手捧一杯饮料,第一时间递给她。 她笑他傻,干嘛老在外面等,不来室内。 而宋时景却说,这些不碍事的。他害怕她找不到他,所以他就在最光亮的地方等着,这样她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阮幼宁心里酸涩不已,她忍不住的在他一米处的距离停了脚步。 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她的神情无比的认真,一点一点的看着面前的人,她清楚的看到宋时景眼里的冷淡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完全融化了。 “宁宁。”他眉眼弯弯,温和的叫着她。 他一直是他。 阮幼宁的脑海里忽的就生出这个念头,心底的一些情绪再也无法压住,她上前,整个人都埋在宋时景的胸前,很熟悉的安全感。 “阿景,对不起,我今天冷落你了。”她声音闷闷的,嘴上率先就道了歉。 而后她就听到了头顶上传来他带着些许无奈的话:“又道歉,又对不起,宁宁,真的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本来就应该道歉…… 阮幼宁心里这样想,却还是顺从的应了一声。她贪恋的嗅着宋时景身上的味道,双手也不知不觉的环上了他的腰。 半晌,她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 她抬头,“阿景,我们去吃饭吧。” 这里毕竟是公众场合,在这里谈情说爱未免太不妥了。 宋时景不经意的碰了一下阮幼宁的手,把心里的低落掩饰好,笑道:“好。” 第18章 这个世界有谁会爱她? 宋时景选了一家低调的私房菜,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上来,便率先给阮幼宁盛了一碗汤。 宋时景依旧是吃的不多,更多的是给阮幼宁夹菜。 他眼里的温柔呼之欲出,阮幼宁心里只觉得难受,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跟他分手,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离开他。 可是,秦余兰话里的威胁……她真的有些害怕。 在她记忆中,她是只见过秦余兰一次睚眦必报,还是因为她…… 她从小就喜欢绘画,秦余兰自然是给她请最好的老师,上最好的补习班。 读了初中之后,秦余兰便开始请一对一的绘画老师在家教学,刚开始的时候,她非常认真专注,满心满眼都是要认真学习。偶尔的一次,教她的绘画老师不小心把背包里的画册掉了出来。阮幼宁很好奇,她忍不住一张一张翻看了起来。 绘画老师看见了也没有责怪她乱翻东西,反而笑着说,艺术跟看书是一个道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世界上的一切用心去看,处处皆是艺术。最后绘画老师还说了句,如果跟同龄人多接触一些,或许她对画的理解会更多。 阮幼宁听了后,便缠着秦余兰要去上绘画集体补习班,秦余兰磨不过她,最终还是同意了,她嘱咐阮之程一定要按时去接阮幼宁回家,阮之程自然是屁颠颠的答应了。 阮之程都知道了,那宋时景自然也是跟着知道了。 刚读初中的阮幼宁性格温柔善良,黑长直配上米色长裙,小白袜配上黑色小皮鞋,很标准的不食人间烟火小白花形象。 同龄人中,她是美的最无可挑剔的那一个,就如同她的画。 刚开始的时候,绘画补习班的女生是很乐意跟她做朋友的,漂亮女生谁不爱呢。 而宋时景和阮之程,二人隔三岔五的就会轮流来接她一起上学放学。 宋时景的冷漠疏离,阮之程的热情调皮,加上阮幼宁的漂亮恬静,三人无疑是很美的一道风景。 虽然年龄尚小,但是初中的女孩子已经有自己的审美了。 仅仅是三人同行了几次,一些东西就悄悄的变了。 妒忌是不分年龄的,反而会因为年龄小,不会很好的掩饰。 对阮幼宁,众人最开始只是排挤,慢慢的变成孤立,再慢慢的从孤立转变为动手动脚。 阮幼宁被霸凌了,她察觉到这种变化后,当即就打算放学后就跟宋时景说,跟阮之程说,跟爸妈说,她再也不来这种集体补习班了。 她们不喜欢她,她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的‘友谊’而丢掉自己的初心。 而在放学后,她都没有来得及出学校,就被几人女生关在厕所里狠狠的打了一顿。 打她的女生很有心机,四肢上看不出伤痕,但是伤痕都在隐秘的地方。 那天接她回家的刚好是阮之程,阮之程大大咧咧,完全没有察觉到。 晚饭上,阮幼宁小声的说,她再也不想去补习班了。 阮郎平本来就觉得集体补习班没有一对一的补习好,自然是答应了,而秦余兰却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阮幼宁从小便是顺风顺水的长大,还有些许的傻里傻气和白莲圣母心,所以遇见争执后大多是想着怎么避开,她觉得自己以后不去这种补习班就是了,从根源上切断,就避免了很多事情。 她以为她自己这样是大度,但是在旁人眼里就是软弱好欺负。 秦余兰的眼睛是多么犀利,仅仅是稍微调查,就得知了一切。 阮幼宁是在当晚的深夜被发现发烧的,她整个人被烧的糊涂,稚嫩的脸上全是隐忍和委屈。 她大病了一场,整整三天昏睡不醒。 她再次恢复意识时,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在医院里,一床之隔的距离,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的人。 霸凌她的那几个女生跪在最前面,浑身伤痕,满脸青肿,额头都磕破了,却依旧磕个不停,求她原谅。 后来的某一天,她偶尔听阮之程提过一次,原来她昏迷的那几天,床前的几人便跪了几天,一直到她醒来。 至于她们的后来,阮幼宁便没有关注过了。 她尤记得秦余兰的那句话:“你们这种人,死一千次都不足惜。” 在秦余兰看来,她们伤害了她,她们就该死。 如今回想起来,秦余兰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了,即便是如今,她也只是说些冷言冷语罢了,也并没有采取强硬手段。 如果没有旧情,她现在或许早就不在晏城了。 阮幼宁心里黯然,便没了胃口,她只觉得餐桌上可口的饭菜也味如嚼蜡。 她脸上的黯淡宋时景全然看在眼里,宋时景心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忍不住想开口直接询问,半晌,他还是忍不住了。 如果是一些能说的话,无需他问,她便会说了。可是她现在不说,应该是一些难以启齿的话了。 宋时景若有所思,却还是尊重了阮幼宁的态度。 一顿饭吃完,宋时景开车,二人一起回家。 车上,阮幼宁也是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她蜷在副驾驶座上假寐着,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似乎疲倦极了。 宋时景看了一眼后,便悄悄的调整了车座的角度。 几乎平铺的车座让阮幼宁睡的更沉,睫毛下深深的投出了阴影。 狭窄的空间里,宋时景只能听到他和她清浅的呼吸声。 罢了,不急这一会儿。 他轻叹,把注意力放在开车上。 - 阮幼宁这一觉睡的很不舒服,她罕见的做了梦,梦里的一切是如此的逼真。 在得知她不是阮家的亲生女儿的那一刻,她就有意无意的勾搭了单纯的阮之程,在床上,她是如此的卑躬屈膝,一遍又一遍的恳求阮之程一定要为她说些好话,一定要留下她。 她离不开阮家的一切,离不开这种顺风顺水的生活。 她极力的想用阮之程的求情,留在阮家。 她也确实留下了。 阮郎平明确的表示,可以不赶走她,但是自此之后,她不得出现在姜盼儿面前,阮家不会再给她一分钱,她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她信了阮郎平的话,但是在看到姜盼儿享受曾经她拥有过的一切时,嫉妒就像是一条剧毒的蛇,缠在她的心脏上,缠在她整个人上,让她涌出无限的恨意。 她恶毒的想,要是姜盼儿不存在就好了,要是姜盼儿死了,阮家就继续只有她一个女儿了,阮家也不得不接受她了。 她想的恶毒,却也只仅仅限于想想。 她的青梅竹马宋时景,在得知她不是阮家女儿后,却依旧真心对待。 尽管宋时景无数次表明他爱的是她这个人,无关身份,无关地位,无关权势,和世俗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他就是只爱她。但是阮幼宁依旧没有安全感,她偏执而固执,觉得有了身份,她才配得上这一切,才配的上和宋时景在一起。 她迫切的要跟宋时景结婚,迫切的要去领证。而秦余兰却把订婚宴拖了一天又一天,拖的她整个人都快崩溃时,她却得知了姜盼儿和宋时景订婚的事情。 她去找了宋时景,却只得到宋家冷冰冰的疏离,她不死心,终于蹲到了宋时景。 宋时景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他不是心甘情愿的,他是被迫的,他不喜欢姜盼儿。 可是当她问为什么要订婚时,宋时景却沉默了,他只是任由她打骂,却不张口解释半句话。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公寓,却发现自己的东西都被扔出来了。 一抬头,就是姜盼儿的身影,她公寓二楼的阳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温柔软糯,笑的像一个幸福的小公主:“我不喜欢你住在我家,不喜欢你碰我的东西,你还是消失吧,不要消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那一刻,心底的毒蛇吞没了她的心脏。 - 好像是开了第三视角一样,阮幼宁完全是以一个旁外人的身份,去看这些画面。但是画面里的自己经历的一切,她的愤怒,她的恨意,她的恶毒,阮幼宁却完全能体会到。 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忍不住想抓住一些东西不要那么害怕。 一切还在继续。 她看到自己也同样的回给姜盼儿一个笑,随即就带着满腔的快意推了姜盼儿。 公寓二楼距离地面,足足有五米多高,姜盼儿掉下去之后,当场就没了气息,鲜红瞬间就模糊了一切。 猝然,一股巨大的冷汗席卷全身,不要!不要!!!不要啊!!!! 阮幼宁心底奋力大喊,她急切的想做些什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然。 她就像一个空气一样,这里的一切,她触摸不了半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巨大的恐惧和慌乱中,她的胸腔里却慢慢的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这不是她的情感!她永远都不会有这种恶意的快意! 阮幼宁极力的按着心口,极力的否认这种莫名的快意。 而画面还在继续,梦境里的她,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笑的肆意,笑的阴冷,随即竟也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疯子!简直是疯子!!!! 阮幼宁身体也瞬间有了一股痛意,她恐惧不已,扯着自己的头发,只希望自己快点醒来!不要继续这场噩梦了!!! 而摔到一楼花园的自己,唇角扯了一抹笑,却还是努力的吐出几个字。 阮幼宁听的不真切,看的不清楚,在巨大的恐惧中,她彻底失了声,连一个字一句话都吐不出。 而就在这时,她猛然察觉到有一个视线,仿佛不受一切影响静静的看着她。 即便是阮幼宁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知道这里不会有人能看见她,可是她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那视线的悲痛和爱意。 爱意?怎么会有爱意?这个世界有谁会爱她? 阮幼宁头痛欲裂,却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一些东西,她要失去了。这种让人心生恐惧的感觉几乎是吓醒了她。 她猝然睁开眼睛,入目的第一眼便是一旁的宋时景,梦里的恐惧还没有消失,让她迫切的想要得到实质的温暖。 而在她睁眼的那一刻,宋时景也回了头。 对视的那一刻,阮幼宁只觉得心脏都要停了几秒,随即而来的是剧烈的跳动声,那心跳声在安静的车内,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强烈。 下一秒,她就顺从自己的内心扑了上去。 第19章 我也算是‘物归原位\’的一份子吗 或许是她脸上的惊恐吓到了宋时景,宋时景没有半分犹豫,收紧了手臂,用力拥她入怀。 铺天盖地的气息涌上来,宋时景有力的心跳声的入了耳,阮幼宁才觉得深入骨髓的恐惧减轻了几分。 她的双手忍不住环紧了宋时景,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是如此的用力,是如此的不顾一切。 而宋时景身上的暖意和气息一点一点的传递给她,半晌,阮幼宁才觉得心里的那恐惧和不安慢慢的消散。 她慢慢的抬头,近在咫尺的脸瞬间和梦境里的那张脸瞬间重合在一起,她心头剧烈一跳,双手下意识的抵住了宋时景拉开距离。 而宋时景的表情变化莫测,有不解,有惊讶,有受伤……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脑海里的画面抛开,努力不去想这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阿景……你会离开我吗?” 宋时景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嘴上依旧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她的话,一如之前的坚定。 “我不会。” “宁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哪怕你推开我,哪怕你远离我,我依旧不会离开你。” 他的话掷地有声,落在阮幼宁的耳边,带着比以往更强烈的安全感。 她那颗不安的心终于被彻底抚慰了。 阮幼宁前倾了一下身体,柔软的唇毫不犹豫的就落了下去。 她吻的很凶,很激烈,带着罕见的强势,不带一丝保留,完完全全的把自己的唇齿献祭出来。 而宋时景亦是如此,他单手掐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紧她的后脑勺,这种激烈的举动几乎快让阮幼宁窒息,可是她却从中生出无限快感。 她现在需要浓烈到极致的感觉,需要真挚毫不保留的感觉。 这个吻以她开始,最终还是以宋时景结束。 唇齿分开后,阮幼宁只觉得自己的唇又痛又麻,只是轻轻的舔一下,就生出无限的痛意。 嘶—— 她忍不住呼痛,而宋时景的气息完全被打乱了,他的唇齿也红肿的厉害。 车内的暧昧气息已经快要爆炸了,阮幼宁看得出宋时景眼里的情欲,她也清楚的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满脸的情欲。 只属于对方的情欲,只有对方才能看得到的情欲。 “阿景……” 她不自觉的叫出声,声音已经娇软的不成样子。 无需她多说什么,面前的男人就知道她的想法。 想了。 而宋时景却克制的抿了唇,声音低哑,带着循循善诱:“宁宁,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接受。但是你要告诉我一切。” 他口中的一切,是指什么? 是秦余兰的威胁,还是刚刚逼真的噩梦? 阮幼宁不知道,此刻她惊讶宋时景,更多的是惊讶自己。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居然还能清醒的问她事情,而她居然也清醒万分的去思考他的问题。 可是,她要怎么说…… 她难道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一个月后,她就离开了,她就消失了,她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晏城了。 她做不到,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害怕,她恐惧,她怕秦余兰会用什么手段去对付他,她不敢用一切冒险。 她沉默,而宋时景比她更沉默。 两个人明明一分钟前还在做最亲密的动作,可是眼下却陷入了无限的沉默中。 明明车内的暖气十足,她却只觉得骨子里透出一股凉意,连带着刚刚浓烈的暧昧也慢慢的消散。 半晌,宋时景率先开了口,他有些手足无措的道歉:“对不起,宁宁,我不问了。是我没有尊重你,对不起,是我逾越了,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他的道歉却只让阮幼宁心里更加难受,她鼻腔酸涩,忍不住想掉眼泪。 “你别生我的气,好吗,宁宁,你不要生我的气。” 宋时景神情有些慌乱,扣在阮幼宁腰间的力度也不知不觉的收紧。 阮幼宁胸腔的难受愈发的重了,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难受。 明明是她不敢说出一切,是她恐惧一切,但是低头的还是宋时景。 她在宋时景面前,低头的次数真的寥寥无几。 阮幼宁眼眶酸痛的厉害,却还是开了口:“阿景,我没有生你的气,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明天告诉你一切,好吗?” 她今天的情绪,真的不适合再说一些话了。 她需要休息,她的大脑需要休息,她的心需要休息。 她说罢,便低了头,不肯去看宋时景。 她不敢,她害怕看见宋时景眼里的失望,害怕看到宋时景的难过悲伤。 许久,她才听到一旁传来一声低哑:“好,我答应你,明天我八点来接你,好吗?” “嗯……那我回去了。”阮幼宁勉强一笑,起身慢慢的离开。 一下车,她忍了许久的泪就掉了,她咬着唇,哭的克制。 经历了刚刚的噩梦,其实她是真的恐惧自己一个人睡,她恐惧那种大汗淋漓的醒来,身旁却空无一人的感受。 只要他追上来,她就把一切告诉他。 只要他现在向她走一步,她就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即便是此刻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点,但是只要他走来一步,她就会不顾一切告诉他。 她极力的咬着唇,步伐也变得沉重而缓慢,胸腔处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颤抖着,如同等待宣判一样。 而身后却没有一丝的声响。 死心吧。 她的大脑凭空冒出来这三个字。 而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猝然抱住,身后那人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拥抱她。 他的力度毫无保留,几乎快把阮幼宁融进骨子里。 在这痛意中,阮幼宁竟然觉得整个人有几分快意,可是随之即来,她的耳旁传来温热的气息。 是他低低的控诉,“你真狠心。” 阮幼宁心里的那处勉强伪装的强硬终于彻底碎了。 足够了,只要他愿意上前一步,一切都足够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宋时景滚上了床。 就像是久逢甘霖般,她对他毫无保留,而他也是如此。 她是如此的热切,是如此的彻底放纵自己。 而宋时景只是轻轻的压着她,完全是克制到了极点的小心翼翼。 “阿景……” 阮幼宁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并没有其他的话,但宋时景却完全懂了。 入了冬的夜是如此的冷,却又是如此的炙热。 墙上的钟表指针规律的走动着,而漫长的一夜才刚刚开始。 阮幼宁整个人在情欲里起起伏伏,最终还是抵不住浑身的疲倦,她轻哼着撒娇:“阿景,不要了……睡觉……好不好……” 而宋时景却只是吻了上来,轻轻的舔舐后便是攻城略池。 “唔……” 阮幼宁混沌的大脑勉强生出一丝清明去抵抗男人的吻,可是却只是让这个吻入的更深。 很漫长,很强势,很窒息,很有占有欲的一个吻。 铺天盖地的掠夺持续很久,最终,她还是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 这一觉,阮幼宁睡了很久很久,仿佛抛下了所有,她睡的很熟很安心。 宋时景却是一夜都没有睡,他只是紧紧的深拥她入怀,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她的一切。 肌肤紧贴的感觉让人很不好受,但是他不舍得再去折腾她了。 阮幼宁迷迷糊糊睡醒时,第一感受就是浑身疲软酸痛,随即就是身体上紧贴的炙热,再然后就是温热的呼吸在她脖颈作乱。很痒,很暧昧,惹的她忍不住闪躲。 “嗯……阿景……”她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娇憨的沙哑,“你的呼吸别落在我这,很……很难受……” 紧抱着她的那人却不依她,反而更加过分。 阮幼宁忍不住躲闪着,但是奈何身体疲软的厉害,只是几次,她就求饶了:“阿景,别捣乱了,我真受不住这个。” 眼看宋时景依旧没有想停止的意思,她急急的说:“你还听不听秦余兰跟我说些什么了。” 她这样一说,宋时景作乱的动作也停了。 “听。”他低低的回答她。 “那我们先起来,好不好。我们去一楼沙发上,好好的说这个事情,好吗?” 阮幼宁这话带着几分哄他。 这一点她是有自己的小私心的。她是真怕说着说着,宋时景就自己生闷气,反过来暗戳戳的欺负她。 而宋时景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啊,却还是很配合她。 “好,都听宁宁的。” - “事情就是这样……那晚秦余兰的意思很明确,她就是要我干干净净的离开晏城,离开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钱权利,我都不在乎,时间久了也会有的。可是她让我离开你,我不舍得,但是又怕她用什么手段……” 阮幼宁蜷缩在沙发上,低低的把事情一一的说出来。 而宋时景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轻叹了一声。 半晌,他才开口:“宁宁,你不信我吗?”他的声音低哑,眼睛里罕见的装满了委屈。 阮幼宁心头一震,她哪里见过宋时景这样,她急忙摇头否认:“没有!我没有!我……我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而宋时景眼里的受伤几乎呼之欲出,他的唇抿了又抿:“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秦余兰说的很对,而且我享受了那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享受了这么多年的生活,我确实该物归原主,确实该把现在拥有的一切还回去。”她慌忙的拉住宋时景的衣袖,急切的解释。 宋时景的眼睛盯着她:“那我呢?宁宁,我也算是你‘物归原位’的一份子吗?” “没有!不是……”阮幼宁急急否认,“我答应了秦余兰所有的条件,但是我没有答应她和你分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分开的。” “我只是害怕……” “宁宁,你在害怕什么?” 阮幼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梦境里的一切慢慢的讲了出来。 “我知道那个是梦境,可是我就是莫名的觉得恐慌,明明梦是梦,我是我,可是那种情绪却一直扰乱着我。我害怕……” 一想到那个变得恶毒扭曲心里阴暗的自己,一想到那落了一地的鲜红和死亡,一想到那痛不欲生却无力挽回的一切,她就莫名的恐惧。 她说着这话,脸上挂上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惧意,而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宋时景紧紧的抓住了。 他的力度有些大,有些重,甚至有些让人觉得生疼。 第20章 我永远不会是他。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里面藏着诸多情绪,阮幼宁看不懂,但是又隐约觉得他的目光有些骇人。 是不是不该告诉他梦里的一切? 阮幼宁心下就有些懊悔了,她怎么能因为一个梦而去害怕现实的一切呢? 她忍不住想开口说点什么,“阿景……”她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宋时景大力的拥入怀里,她的后颈,腰身,所有,都被他如此用力的抱着。 这个拥抱的力度比以往的力度都要重,像是把她整个人都嵌入怀里般。 心跳剧烈的重叠,肌肤温热的紧贴,莫名的,阮幼宁竟觉得这个拥抱带着失而复得。 她微愣,而他低哑的声音就传到了她的耳边,“宁宁,那个只是梦,不要怕。我永远不会是他。”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梦里的‘他’了。 阮幼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乖巧的应了。 她以为宋时景会继续说点什么,但是他忽的就沉默了。 这样的拥抱持续半分,阮幼宁就有些喘不过气了,她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忍不住扬了脖颈,让自己稍稍舒适一点。 即便是她的动作很细微,但是宋时景依旧察觉到了。 他放松了自己的力度,转而换了一个姿势。 这个姿势一换,阮幼宁便躺在了他的怀里,他依旧是扣紧她的腰,不舍得松手片刻。 阮幼宁乖巧的任由他的动作,眼睛忍不住看向宋时景。 宋时景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从这个刁钻的角度看他,他那张脸依旧是无可挑剔。 她的目光太过赤裸了,宋时景微微的俯下身,炙热的呼吸就涌了过来,一寸一寸的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唇停留在她的唇旁,像是发誓般:“宁宁,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无论是哪个世界,无论是哪个梦境,无论是哪个空间,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毫不保留的在你身边。 - 宋时景今天的生日最终还是没有过上,他不知疲倦的,热切的要把自己的一切给阮幼宁。 阮幼宁心里没有那些介怀了,也是以同样的热切回应他。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阮幼宁晕晕沉沉,忽的想起来了这茬事。 她推了一下紧抱着她的男人:“阿景,出门一趟吧。” “嗯?” 阮幼宁软着声音解释:“今天好歹也是你的生日,怎么能就这样过去啊。出门稍微庆祝一下,好吗?” 而宋时景只是轻笑了一声,他的气息洒落在她的耳边:“有你就是最好的庆祝。” 阮幼宁的脸瞬间就红了,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点开车的意味……什么叫做‘她就是最好的庆祝’啊…… 宋时景一瞧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又害羞了。即便是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亲密关系,但是她依旧经不起半分戏弄。 心底的一处无限的柔软,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逐渐的就到了她的唇,吸允,舔舐,最后长驱直入。 阮幼宁刚刚调整好的气息又被打乱了,她顺从而乖巧的任由二人的唇齿交融,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宋时景最近好像特别喜欢这样吻她,非要完完全全夺走她所有的呼吸、把她吻的快窒息了、她遭受不住了才肯停。 这样真挚而浓烈的吻,她从不习惯慢慢的也变成了享受。 一吻结束后,宋时景便起了身。 “收拾吧。”他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话。 “啊?”阮幼宁大脑晕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这句话,她有些傻里傻气的看向宋时景。 而宋时景的嘴角上扬,是一抹很温柔的笑,“出去庆祝,笨蛋。” - 二人很快就收拾好出了门。 宋时景的车速不快,开到宋家的门口,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的解开了安全带。 “宁宁,等我一下。”他叮嘱了一声,便急急的下了车,往自家门口走。 眼看着宋时景进了门,阮幼宁赶紧摸出了手机,她是一点都没有做准备啊! 她快速的翻了手机,但是很快就做了难。 说是庆祝一下,但是也不能太过于随便了。 这个时间点很多高级餐厅是还营业来着,但基本上都要提前预定,她这冷不丁的,几乎是订不到餐厅的。 那……要不去游乐场?晏城的新城区有一家名气非常大,规模非常大的游乐场,在那里过生日,应该不会很糟糕吧。可是,这样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一点? 她无意识的咬着唇纠结着,心里暗暗的怪自己没有提前准备。 但凡自己有一丁点准备,现在也不会那么尴尬了。 想来想去,才勉强看到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她刚准备给商家拨去电话,就眼尖的看见宋时景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背包过来了。 嗯? 这是做什么?阮幼宁惊讶。 而宋时景只是把背包放在车的后排,续而坐到了驾驶座。 “阿景,这是什么啊?”她问出声。 宋时景眉眼舒展,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先保密一下。” 他这样一说,阮幼宁反而开始好奇了。 什么时候宋时景对她也会有秘密啊,还神神秘秘的‘先保密一下’。 但宋时景既然都已经说了要保密,那就干脆就听从他的话吧。 阮幼宁真的就不开口问了,而是又想到了刚刚的事情,不论怎么说,她总是要请他吃一顿饭的。 她打开地图,把屏幕上的内容拿给他看:“阿景,能不能去一下这个地方啊?” 宋时景看了一眼,就知道阮幼宁的心思了,他轻笑一声,摇头提了别的话,“宁宁,我们不去这个地方。今天听我的安排,好吗?” 虽然俩人在一起大多数都是宋时景做决定,但是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哪有让寿星自己做安排的。 阮幼宁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而宋时景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带着宠溺和一丝丝无奈:“不许想一些有的没的,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到了。” 车内的暖气开的很足,而阮幼宁身体还有些累,她在宋时景的安抚下,居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眼时,入目皆是一片黑暗,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 闭眼,再睁眼。 闭眼,再睁眼。 阮幼宁终于知道自己就是睡醒了,只是车里没有开灯而已。 许是阿景怕影响她睡觉,所以把灯关了吧。 她暗暗的想着,摸索着去开车窗旁的小夜灯。 橘黄色的小灯亮了,阮幼宁这才发现,车里只有她一个人,驾驶座上的宋时景不翼而飞。 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奇怪之处,车内一直就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宋时景好像一直都没有在她身边。 莫名的,一股恐慌就涌了上来。 她按耐住心里的不安,急切的开了车门。 鞋子踩到地上的触感有些奇怪,借着小夜灯,阮幼宁看到自己脚下的地居然是有些许湿润的土。 这里是哪里? 她疑惑不已,目光顺着土地往上看,一抬头,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明明已经到了十一月份,明明是寒冷的冬季,明明是百花沉睡的季节,这里却好像被寒冷遗漏了一样,清香娇艳的郁金香连绵起伏,一眼竟看不到头。 夜空的繁星点点,四处微弱却异常明亮的小灯,一种不属于冬季的美,很奇异却很和谐。 阮幼宁不自觉的就屏住了呼吸,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一条羊肠小道就映入了眼帘。 该往前走吗?还是…… 阮幼宁迟疑了一瞬,立刻就毫不犹豫迈开了脚步。 本能的,她觉得这条路的尽头能看到宋时景。 小灯把路照的很亮,如同白昼般,而她的步伐轻快而憧憬,带着无限的希望和期盼。 深夜的风悄悄扬起,带来无边的花香,也终于把阮幼宁带到了羊肠小道的尽头。 尽头处,一个简约低调偌大的房车,两三年轻女生正在一旁的空地处布置东西,甜品的香甜和食物的香味很是吸引人。 这…… 阮幼宁疑惑不已,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走错地方了,或者说自己误解什么了。 她错开视线,忍不住看了四周,但是看了一圈却没有她想见的那个人。 宋时景不在这里啊。或许这里只是几个女生的浪漫晚餐,她还是不要打扰到她们好了。 阮幼宁胸腔无端的很闷,转头就要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转身,身后的几人就急了。 阮幼宁的脚步很快,她低着头,连这一路的美景都没了心思看。 她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一头撞到了前方的来人。 还没有等她惊讶的抬头,她就被来人拥入怀里,委屈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宁宁,你都不问问别人,你就离开了。” 是宋时景。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安全感,熟悉的他,完完全全覆盖了她刚刚的情绪。 阮幼宁错愕了几秒后,整个人心底瞬间生出无尽的欢喜,双手情不自禁的环上了宋时景的腰。 “我……” 阮幼宁欲开口说些什么,宋时景却低了头。 阮幼宁那一瞬间只觉得这满天的星辰也比不上他的双眼。那双极美的眼睛一点一点的靠近她,唇齿间的气息也呼在她唇边,他低低的话语中带着委屈和任性:“不许说那些话,我不想听。” 阮幼宁轻轻的好了一声,唇避免不了的碰到了他的。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等二人重新回到房车旁时,一切已经布置好了,房车上挂了生日快乐的小彩旗,支起的小桌子摆放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另外一个桌子上,砂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而刚刚那几个女生也不知所踪。 阮幼宁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明明今天是宋时景的生日,明明今天应该她来安排一切的,明明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好,甚至还跟他闹脾气。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自私了,她仅仅是迈向了他一步,他却把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走完了。 她脸上的神情,心底的想法,宋时景也何尝想不到呢。 他的宁宁,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真是笨蛋,他从来都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她只要在那里就好。 心底轻叹一声后,他捧上她的脸,话里无比真挚:“宁宁,不要有任何想法。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对你,任何世界,任何时空,千千万万遍,都是心甘情愿。 这是我唯一完全拥有你的一次了。 漫天星光,佳人在侧,而他的身心已经沦陷过无数次了。 第21章 我想成为你不需要帮忙中的例外 自从阮幼宁完完全全对宋时景坦诚之后,她心里的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倒是没那么多了,宋时景那句“宁宁,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犹如是一颗定心丸,让她无比坚定的遵从自己的感受。 阮家的一切,她工作室的一切,她都能通通不要。她还年轻,钱会有的,工作室也会有的,她有这个能力这个天赋,拥有一切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宋时景,她不会听从秦余兰的话放弃了。 宋时景不是什么‘东西’也无关阮家的一切,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二十几年的感情,八千多的日日夜夜,她放不下,也无法轻易的割舍掉。这个世俗的世界里,拥有一份真挚而热切的感情多么难得。 阮幼宁虽然性格沾点傻白甜,对很多人情世故有些迟钝,甚至整个人傻里傻气,但是对于自己清清楚楚认定的事情,就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劲儿。 她认清自己了心后,便把精力放在了工作上。 既然秦余兰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那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就要尽快把工作上的事情都安排好,然后另作打算。 阮幼宁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做出了新的决定,所有的工作进度提前,月底之前完成目前所有的约稿,然后暂时在家办公。 工作室的人显然是对她的决定有些不解的,但也没有提出疑问,反而是一一接受了。 毕竟阮幼宁开的工资高,福利也不错,就连奖金都是一批一批的发,而不是压到年底,对于这一行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前几年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大多数人也都经历过居家办公,眼下晏城的冬天那么冷,大冬天不用早起出门,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事情比阮幼宁想的要顺利,阮幼宁心想,等这一批的奖金发了,她一定额外多给点。 安排好工作上的事情后,阮幼宁下午就开车去了跟晏城相邻的城市——济州。 她没有告知工作室的人,也没有跟宋时景说,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就去了。 她虽然答应秦余兰离开晏城,但是她的事业依旧要继续,她得找一个新的城市开始建立自己的工作室。 她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骨气,就丢掉能立身之本的人。况且画画本来就是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做的事情。 一下午,接连看了几个选址后,阮幼宁忍不住有些头疼。 济州和晏城的差别真的太大了,虽然两个城市紧挨着,但是各方面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济州的物价和工资严重不成正比,但是房价却和晏城差不了太多。 眼下,她在最后一个选址门口,一旁的中介巧舌如簧,夸夸其谈,极力想让她当场交了定金。 即便是阮幼宁有钱,也觉得这个租金贵的很离谱。 ‘各方面都达不到一线城市,却非要往一线城市看齐’,当然,这话阮幼宁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万万不能表露半分的。 眼看时间到了六点,天色也已经转黑了,想着晚上和宋时景的吃饭,阮幼宁就决定先回晏城。 一身西装的中介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阮幼宁客客气气的打断了他的话:“选址的事情,我再考虑一下吧。” 中介笑眯眯的应着,殷勤的替她开门。 出了门,阮幼宁迅速上了车,启动车准备离开,而车窗外,中介还在点头哈腰,一脸的褶子笑,“阮小姐,整个济州真的找不到比这性比价更好的地方了,您一定要考虑考虑啊,一定要记得打我电话预定啊……” “哦。好好好。我会电话联系你的啊。”阮幼宁假笑着,毫不犹豫的关了车窗,扬长而去。 车子一开出济州,阮幼宁就摸出了镜子,翻来翻去的看,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的纳闷,她看上去有那么像冤大头吗? 她正郁闷着,宋时景的电话就打来了。 “宁宁,你在哪儿呢?”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阮幼宁有心隐瞒她来济州找工作室选址的事情,所以她只是嘿嘿笑了一声,打了马虎眼:“啊,我没在哪儿,七点见啊阿景。” “宁宁,你在哪儿呢?” 电话里宋时景一字不动的重复了一遍,虽然他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阮幼宁很敏捷的嗅到了他的不开心,即便那不开心只有一瞬。 本能的,她不想让他不开心,其实这个事情,说了也没有多大影响的…… 想了想,阮幼宁还是决定坦诚的交代了:“我在高速路上,我来济州了。” 面对她老老实实的交代,宋时景的唇抿了又抿,还是忍不住反问出声:“去济州了?怎么不告诉我?” 就是不想你总是放下一切来陪我,所以才不告诉你的啊。 阮幼宁心里低低的说了一句,嘴上却说着:“临时起意来的……” “嗯。” 宋时景嗯了一声,就没有别的话了,电话里短暂的沉默了。 阮幼宁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个不算解释的解释,多少有些敷衍了。 她放软声音:“阿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说,好不好。” 她的示好对宋时景一向很管用的,电话那边简短的回了一个‘好’便挂了电话。 莫名的,阮幼宁觉得宋时景好像生气了,气她不告诉他,还是气她一声不吭的跑来晏城? 阮幼宁思来想去,觉得这两个原因都占了。 哎……一切还是当面说清楚好了,她心里想着,车速也慢慢的加快。 从济州到晏城的距离并不远,阮幼宁的车速又快,所以半个多小时,她就下了高速,一下高速,她便往提前订好的餐厅赶。 六点五十分,她便到了餐厅门口。 还好还好,没有迟到。 阮幼宁心里暗暗的庆幸自己的速度快,一边穿上大衣准备下车。 刚一下车,她就在餐厅门口的休息区看到了宋时景。 他身着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风衣,微微垂头,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面前的水杯已经没了热气。 他,他怎么不去里面等…… 阮幼宁愣愣的想,其实宋时景为什么大冷天的在外面等,她知道原因的。 即便是知道,可是她依旧会生出无数次的感动。 在她的视线停留在宋时景的身上时,宋时景似是习惯性的抬头四处看看,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阮幼宁。 还没有等她有所动作,宋时景就率先过来了,他温热的大手习惯性的捉到她的,往口袋里带。 阮幼宁顺从的任由他的举动,跟随他的步伐往餐厅里面走。 点了菜之后,阮幼宁看着绅士的宋时景,还是忍不住说出声:“阿景,以后不要在外面等了,那么冷的天。不许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宋时景的眸子盯着她,还是点了头,表示他知道了。 阮幼宁一路上就想着把自己的小计划跟宋时景说,眼下见宋时景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她便欲开口。 宋时景却是先开口了:“宁宁,你做什么事情,我会无条件支持你,但是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受伤。 不知从何时,只要阮幼宁隐瞒宋时景一些事情的时候,宋时景就会变得很委屈,很受伤。 阮幼宁哪里受得住他这样啊,她很快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小计划。 她神情认真,口中的话更是认真:“阿景,我不想因为脱离了阮家,我就再也不画画了。画画对我来说,是不能舍弃的东西。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不想事事都麻烦你,不想找个工作室这种小事也要你陪着……” 她的想法,宋时景哪里不懂呢。 虽然二人一起长大,也在国外生活了五六年,但是每一件事情要做出重大的决策时,她每一次都是自己做选择,选择了就坚定的做下去。 她并非是一个事事需要别人帮忙的人,别人的建议她会听,但是她不会当成标准。 大的事情从来不含糊,感情上却一直是含含糊糊,认不清自己的心意。矛盾又和谐的性格,偏偏宋时景爱的发狂。 宋时景心里轻轻叹气,一开口就带了一些无奈:“宁宁,你在我问了之后,就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真的很开心。” 阮幼宁眨眨眼,她有预感,宋时景下面还会有一句话。 而宋时景也确实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从来不觉得陪你是荒废时间,我乐意至极,我甘心情愿,我无怨无悔。我想成为你不需要帮忙中的例外。” 他的神情无比的认真,口中的话无比的真挚。 阮幼宁心底的一处忽的就被击中了,她透过那双眼睛,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真挚和热切都给她,让她时不时的会冷不丁的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阿景……” 她声音轻柔,而宋时景却是懂了。 很多话无需她说的明白,但是只要她一开口,他便懂她的意思。 - 阮幼宁前前后后往济州跑了好几趟,每次出发前,她一定会给宋时景说。 虽然宋时景并不是每一次都会陪她,但是只要有时间,他就一定会提前来接她。 即便是宋时景没有陪她去,他也在一直给她合理的建议,选更合适的选址。 就这样,眨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阮幼宁也暂时选定了两个非常适合的位置,即便是卡里的余额足够她直接买一层楼,但是她还是决定考虑考虑,再付订金,然后装修。 毕竟她还没有跟工作室的人说搬迁的事情,虽然她知道工作室的大多数人都是从济州来到晏城工作的,但是不能混为一谈。他们并不一定愿意回济州。 阮幼宁想着,这个事情总要是说的,但是现在肯定不能说。 新的工作室暂且确定了,阮幼宁便又把重心放在了工作上。 电脑上堆积了一堆的画稿需要她做最终的审核确定,她这边确定了之后,几乎就不需要多大改动了,按时的交给甲方和出版商就可以了。 她正看的聚精会神,电脑上提示她有新消息。 暂停了审核后,她便点了进去。 是小周发来的信息。 小周,也就是小琳走了之后,阮幼宁新招来的宣发。 小周一张娃娃脸,但是性格非常稳重,她的话并不多,但是每一件事情都做的很妥当。 “阮姐,您看需要争取一下这个吗?” 第22章 今晚不行。 信息下面是一个链接。 阮幼宁看了一眼,便换了手机去点链接。 链接一点开,是一个小众的小说改漫竞标,阮幼宁一点一点的往下看,发觉这个项目跟以往的项目竞标流程不太一样。 这个项目的要求非常简单,不要求画师的资历,也不要求有没有成熟的团队,甚至个人画师也能参加竞标。唯一的要求就是,画稿必须要完全一比一复原小说的风格和故事情节。一旦发现没有复原,就立刻终止合作,并且乙方要赔偿三倍金额。 很霸王的条款。 阮幼宁若有所思,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看似简单的这个要求其实很苛刻。 很多小说在有了漫画版后,第一卷的漫画一定是非常符合小说的,但是第二卷,第三卷,往往会很离谱,甚至会严重崩坏。 原因无他,任何底层的工作者工资都不会很高,画师自然也是,没有出名前一直都籍籍无名,勉强度日。在机缘巧合下,因为一本漫画广受好评,巨大的名利蜂拥而来,画师会浮躁,会膨胀,甚至会觉得反正有了成名的漫画,就不需要每日勤勤恳恳的画了。 敷衍下出来的画稿,自然是不合格的,但是出品方为了各方利益,依旧会照样出版,书粉拿到书后,自然是骂骂咧咧,抵制万分。这也就是很多小说最多只有两卷漫画的原因。 工作室出来的画稿质量能得到保障,但是很多工作室并不尊重画师,得了名利,往往会分配不均,从而导致画师的离职,画师走了,但是画依旧要继续,工作室的老板就只能招新人,新人赶鸭子上架,往往只能模仿前画师的皮毛,而没有精髓。 这样一来,画风变了,书粉自然也不会买账了。 阮幼宁虽然正式进入这一行不久,但是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也知道。 在她看来,这个要求提的一点都不过分,甚至过分正常了。 她翻到最后一页,惊讶的发现这个项目竟然不接受网络投稿,必须要亲自去现场,当场绘画,当场出结果。 这样做自然是好处,一是避免漫长的等待,二是避免有工作室找枪手骗项目。 这个项目有点意思啊。 阮幼宁想了一下利弊,觉得好像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弊处,便很快就回复了小周:“好,我知道了。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愿意一起去的。” “收到。”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被选上,而且现在这个时间也不是很合适,但是去试试总是没错的。 阮幼宁这样想着,便继续把心思放到了审稿上面。 而下午一上班,小周也把名单报上来了。 只有赵欣和张月。 赵欣和张月? 阮幼宁有些意外,但是随即了然,也是,只有她们两个是画单独的商稿,不需要赶进度,自然是时间比较充裕了。 这样也好,给新人一些锻炼。 网站上公布的时间刚好在这周六。 想了想,阮幼宁还是没有拉小群,只是私下通知二人周六早上七点在工作室集合。 临近下班,阮幼宁特意叫了一个熟识的钟点工阿姨来家里做饭。 按照往常来说,她晚上一般都是和宋时景在外面吃点,但是她今晚要抽空去翻一下这个项目的小说。这样一来,如果继续在外面吃,时间就会有点紧张了。 在家吃饭,最起码能省掉一半的时间。 而对于阮幼宁的提议,宋时景自然是没有异议。 -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点,宋时景如约来接阮幼宁。 二人一起回去,刚到家,做饭的阿姨便手脚麻利的端来了提前煮好的冰糖雪梨。 “阮小姐,宋先生,先喝点暖暖胃,在外面冻坏了吧。” 做饭阿姨姓张,在这处别墅区已经干了很多年,因为做饭好吃,人品极好,深得很多人的喜欢。寻常有什么需要,也会优先用她。 阮幼宁应了一声,便接过来尝了一口。 滋润甘甜,微带酸味,煨了很久的梨子清脆多汁,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去做的。 阮幼宁由衷的夸赞:“真好喝,还是那个味道。” 宋时景也是慢慢的品尝着,他点点头,算是附和了她的话。 张阿姨笑眯眯的:“阮小姐您太谬赞了。现在要开饭吗?” “嗯嗯。” 得到阮幼宁的同意了,张阿姨很快便把饭一一端上桌。 虾仁蒸蛋,手撕包菜,重庆辣子鸡,糖醋排骨,番茄鱼汤,很简单的两荤两素一个汤。 - 吃完饭,洗完澡之后,都已经八点了,阮幼宁半靠在床上,才闲出来时间去翻小说。 她只在网上搜了电子版,便认真的看了起来。 宋时景也洗好澡出来了,他擦着头发,发觉阮幼宁碰着平板看的聚精会神,完全没有看他一眼。 嗯?他没有魅力了? 心下诧异一瞬后,宋时景便凑了过去,故作不经意般,声音温和的问:“宁宁在看什么?” 他一靠近,身上的芳香也瞬间袭来,阮幼宁分了神,小鼻子忍不住用力嗅了嗅,这个男人,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怎么他身上的味道就是格外的好闻,勾的她心痒痒,勾的她想…… 她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一幕落在宋时景眼里,宋时景心里的那点别扭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不知为什么,阮幼宁她隐隐约约觉得,她似乎从面前的男人眼里看到了期待?阿景他好像很想她吻上去? ……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她就面红心热的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是不是有点……饥渴了……? 咳……今天有正事呢。 她稍稍坐直了身体,抛开大脑里的那点心思,正色跟宋时景说正事:“阿景,小周今天发了我一个公开的竞标项目嘛,我想了解了解,看看周六能不能去一下。” 宋时景弯弯唇,也不戏弄她,他把毛巾随意的一放,问道:“什么项目?说说看。” “你看这个。” 阮幼宁便把今天的那个链接点开,拿给他看。 宋时景看的很细致,也看的很快。看完之后,他给了简单的评论:“很公平的竞标项目。” “嗯嗯,所以我才想试试看嘛。这样去了济州,工作上也不会耽误什么。”阮幼宁又返回到了小说的页面,说着自己的打算。 宋时景头发一干,便也上了床,身体和她紧紧的贴着,有力的大手很自然的捞上她的腰,一同和她看平板。 温热的气息一靠近,阮幼宁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忍不住扭动了一下,就听到宋时景在她耳边低低的呢喃一句。 他的语速很快,声音又刻意的压低了,所以阮幼宁并没有听清楚,她微微侧了头看他,开口问他:“嗯?阿景你说的什么啊?” 宋时景的视线注视着平板,并不看她,他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有耽误的。” “啊?” 阮幼宁只是有一瞬的不解,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 “你去了济州,那我怎么办……”宋时景好看的眸子里沾染上了几分委屈。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俩人还真的没有正式谈过。 第一是阮幼宁不知道要怎么说,有些刻意的逃避了;第二是她最近是真的忙。眼下宋时景无比认真的问她,她也不能这样装糊涂过去了。 从晏城到济州,开车就是半个小时。虽然距离不远,但是却是真真的异地了。 “我……” 阮幼宁不知所措,她不能自私自利的要宋时景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再开车那么久来找她。 一次两次还好,但是时间久了,不说宋时景会累,她自己都舍不得他折腾。 而且宋家只有他一个孩子,要他离开晏城也很不现实。 阮幼宁想了又想,心里的一处便慢慢的沉了下去。 半晌,她开口:“阿景,你是怎么想的。” 宋时景怎么想的,他自然是想跟她在一起,想二人天天在一起,想无时不刻的在一起。 他这样想,却也是这样说了。 “宁宁,我不介意每天来回跑,也不介意折腾……” 距离,时间,精力,从来都不是任何一段关系变淡的原因。它会是客观因素,但是绝不是主观因素。 即便是阮幼宁能大概猜到宋时景怎么回答,但是听到他话的一瞬间,平静的心跳依旧忍不住加速。 宋时景永远都是这样,一切以她为主,一切都首先考虑她。 其实她真的没觉得自己有多好,有多特别,有多优秀的…… “阿景……” 半晌,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剩下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说,闭着眼,柔软的吻便对着面前的男人贴了上去。 她这一个吻,宋时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回应她的吻,任由她的主动。 他很想继续这样放纵下去,但是不行。她今晚充足的精力和时间只能放在工作上。 而怀里的小女人动作还在继续,她的手悄悄的往下,再往下,很撩拨,很勾人。 宋时景忍着涌上来的情欲,捉住她作乱的手,声音低哑:“今晚不行。” 为什么不行? 阮幼宁无声的抗议,她的手虽被捉住,但小腿却不安分的在宋时景腿上轻轻的摩擦。 宋时景的眸子暗了几分,忍了又忍,伸手点了点掉落在一旁的平板。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阮幼宁一脸的抗拒。 …… 这一晚,二人齐齐熬了一个通宵,终于把这本小说看完了。 第23章 别打了……她下意识的恳求。 通宵一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阮幼宁整个人的脑袋都是发懵的。 她欲哭无泪,谁家小情侣熬夜不做羞羞的事情,就是为了看小说啊? 虽然哈欠连天,但是她还是坚持要去工作室一趟。 这通宵的一夜对她来说收获颇多,关于小说男女主的人设、画风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方向。 虽然只是去简单的参与,但是她也不想不做任何准备,随随便便就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阮幼宁按部就班的工作,复核画稿,构思新的人设,忙忙碌碌但很充实。 周六早上,宋时景开车,和阮幼宁一起来到工作室,赵欣和张月二人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简单的聊了几句后,几人便往晏城的会展中心驶去。 到了会展中心后,望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堆人正在一一排队验身份。 阮幼宁心里暗暗吃惊,看来这个项目也不好拿啊。 赵欣和张月显然是有些紧张了,二人互相小声的打气加油。 几人很快下了车,在长长的队伍里老老实实排起了队。 宋时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陪着排队。 队伍虽然很长,但是验身份的速度却是很快。只是排了十多分钟,就到了阮幼宁一行人。 “宁宁加油。”宋时景轻声鼓励着。 阮幼宁用力的点点头,便跟随人流往里面走。 看着身边乌泱泱的一堆人,阮幼宁忍不住想到古代进京赶考。随即又暗暗的笑了,其实这跟进京赶考也没什么区别嘛。 古代人博取名权,现代人博取财利。归根到底,目的都是大差不差的。 她的视线又扫了扫,去看一眼卫生间的位置,就这不经意的一扫,她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嗯? 阮幼宁心下划过一丝诧异,再去看,却发现没有那抹眼熟了。 她来不及再去想些什么,便被通知进东区的a房间。 人很多,进哪个房间也是完全随机,赵欣和张月也被随机分配到了别的房间。 阮幼宁进了房间后,一眼就看到每个独立的桌子上摆放了一个电脑,好像也没什么可挑的,她想着,便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坐下之后,她才细细的去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里很显然是一个会客厅,房间的设备和摆设是很标准的开会演讲模式。 最前方的发言台上,只有一个电子屏幕,简单的写了这个项目的要求。 不限时间,画完随时能离开,但是必须要会展中心等待结果。 阮幼宁快速的看了一眼,除了这一点,其他的跟公布在官网上的要求差不多。 周边的位置陆陆续续的坐满,输入身份证号和姓名,点开指定的绘画软件。 而这场不算考试的考试也正式开始。 - 绘画这一行是真的卷,阮幼宁提交了信息,离开房间都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但她离开之前,房间还有很多人在埋头绘画着。 阮幼宁忍不住扶额,她是不是有点太佛系了?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些? 宋时景早早就在大厅等了,阮幼宁一出来,他便看见了。 “宁宁,饿不饿,先去吃饭吧。”他温声询问。 阮幼宁点点头应了一声,目光扫视了大厅一圈。 偌大的大厅人影寥寥无几,也没有赵欣和张月的身影。 她好像真的出来的有点早了。 摸摸鼻子,阮幼宁忍不住的问出了声:“阿景,我是不是出来的有点早了?” 宋时景轻笑了一声,“是她们太晚。” 任何行业都一样,努力比不上天赋。显然,阮幼宁就是天赋型的绘画师。 等了片刻后,赵欣出来了,她哭丧着脸,一看就是不太理想。 又过了几分钟,张月也出现了,她一脸的凝重,完全是那股压力劲儿还没有缓过来。 人到齐了,宋时景便带着几人去吃饭。 因为要求不能离开会展中心,所以这顿饭只能在这里解决了。 会展中心一到五楼是会客厅,但是六到十楼却是各种各样的美食,十楼以上则是休闲娱乐的地方了。能吃能玩的颇多。 阮幼宁几人出来的早,也刚好过了中午的饭点,所以餐厅的人并不多。 一顿饭吃到快四点,餐厅陆陆续续开始进人了,大多数都是提交了信息之后,来这里吃点饭歇息的。 宋时景颇有远见,提前订了两间独立的休息室。 吃饱喝足后,几人便去了休息室。 自然是阮幼宁和宋时景一间房,赵欣和张月一间房。 休息室的床很舒服,阮幼宁躺上去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 “阿景,我睡一会儿啊。手机响了记得叫醒我……”她含糊的说着,便睡了过去。 她最近劳累,宋时景全部都看在眼里,他放轻动作拉上窗帘,让她安安心心的睡个好觉。 - 阮幼宁这一觉睡的并不深,她只是入睡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睁眼了,入目是一片黑。 嗯?阿景没有留小夜灯吗? 她半眯着眼睛,摸索着去床旁开灯。摸了几遍,却都摸了个空。 嗯?灯开关呢?她记得床头有灯的啊。 阮幼宁迟钝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在休息室的床上,外面的布局毕竟和家里的布局不一样,她倒是有些习惯性了。 她这样想着,转而去摸自己的手机。 借着手机的光线,她很快起床开了灯。 刺眼的光一亮,阮幼宁忍不住闭上了眼,稍稍习惯后,她才睁开眼。 一睁眼,阮幼宁猝然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里是哪里?! 碎了半边的玻璃,满是划痕的衣柜,痕迹斑斑的墙壁,甚至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她刚刚躺过的床,谈不上破旧,但是却也满是划痕。 这,这显然是一副被人破坏甚至拿刀砍过的模样! 这绝对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阮幼宁的呼吸忍不住加重,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手也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痛感是如此的强烈。 这不是梦?! 或者说,她是在清醒的做梦? 阮幼宁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人的后背都生出了冷汗。 大风透过碎了一半的窗户吹进来,呼呼作响,连带着吊灯也摇摇晃晃,惨白的光忽闪照耀着这一幕,说不上的骇人,说不上来的怪异。 这一定是梦,这一定是梦。 阮幼宁本能的生出这个念头,她默默的念叨着,试图压下心里的恐惧。 靠近窗户的书桌上,一本书被吹的哗啦作响,随着风越来越大,那本书终于被卷起来,啪嗒一声落在了阮幼宁的脚边。 这…… 阮幼宁低头,还没有等她有所动作,这本书便无风自动,暴露出了第一页。 阮幼宁的视力很好,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一页被人用铅笔画上了一幅画。 隔着密密麻麻的字,但是依旧能看的出来,这绘画之人的功底极好。 是谁画的?是我吗? 阮幼宁心里生出这个疑问,她略弯腰,忍不住把书捡了起来。 一页一页的翻阅过去,阮幼宁很快发现这不是她的风格。虽然每一页的人物都不一样,画法也不一样,但这不是她的画风。 她的画风会因为甲方的要求有所变动,但是整体传递出来的风格是很欣欣向荣的。 而这一整本书的画风,太……太过阴暗? 阮幼宁拿不准用词,内心深处本能的抗拒。 她翻阅完,才想起来或许应该看看书的第一页,看看上面是不是写了名字。 她这样想着,便把书翻到了第一页。 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第一页上的字,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踢门声,哐当一声,门被狠狠的撞到墙壁上,又慢慢的反弹过来。 阮幼宁吓了一大跳,猛的回头。 她一回头,就是男人劈头盖脸的训斥声:“画画画,天天就知道画!画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把饭给做了!天天不想着怎么分担家里的事情,就知道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只知道吃不知道拉的贱种!” 阮幼宁完全被骂懵了,她完全不知道来人是谁,又为什么骂这种肮脏的话。 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清男人的脸,男人又咣咣咣在门上踢了几脚,似乎还是不解气般,他嘴里不住的骂骂咧咧,好像没有一件能让他顺心的事情。 阮幼宁不知所措,她迟钝了几秒后,才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去客厅。 而她半天没有动作,在男人看来就是忤逆。 男人喘着粗气,一脚就踢到了阮幼宁的腰上。他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阮幼宁来不及呼痛,整个人就被踢倒在地。 随之即来的,就是男人的拳打脚踢。 阮幼宁哪里受过这种挨打,她完全忍受不住这种铺天盖地的拳脚,她痛呼出声,引来的却只是男人更狠厉的虐打。 这完全是一次单方面的挨打与被打。 阮幼宁浑身是伤,整个人都被打的有气无力,连带着大脑都痛的发晕,而左眼角已经隐隐约约看不清东西了。 “别打了……”她下意识的恳求。 而男人骂骂咧咧,拳打脚踢过后,似乎仍是不解气,竟然拖拽着已经意识不清的阮幼宁,往窗户旁走去。 他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而阮幼宁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整个人的身体已经悬空。 啊!!!!!!!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和尖叫声过后,阮幼宁猛的睁开眼睛,入目竟然也是一片黑! 一股冷汗瞬间席卷全身,阮幼宁整个人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越来越快,几乎快从胸膛里跳出来。 这是现实?还是,她还在做梦? 无端的,大脑蹦出来这个有些惊悚的念头。 第24章 你怎么也在这里? 黑暗的房间里,静的连一根针都能听到,除了自己的沉重的呼吸声,万般俱静。 强忍着心底巨大的恐惧,阮幼宁小声的呼叫。 “阿景。” “阿景,你在吗?” 她的语调颤抖的不成样子。然而回答她的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阿景不在? 难道这又是一个梦吗? 还是说,她一直在做梦,从来都没有从梦里出来过? 阮幼宁混沌的大脑勉强思考着,她试探着去摸手机,而啪嗒一声,黑暗的房间忽的亮起一抹柔和的灯,门口处也传来轻缓地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是谁? 这个念头才刚刚出来,脚步声的主人已经经过门口的卫生间,往床边来了。 阮幼宁整个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而宋时景也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宁宁?你醒啦。” 罕见的,阮幼宁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半倚靠着床,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只字不发。 本能的,宋时景觉得阮幼宁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他把手提袋放在桌上,凑上前,他一凑近,才发觉阮幼宁整个人脸色惨白的厉害。 “宁宁,怎么了?没有休息好吗?” 宋时景担忧不已,有力的大手抚摸上阮幼宁的手臂。 实质性的触感终于让阮幼宁心底的恐惧减轻了几分,她使劲抿了抿唇,确定这是在现实,这不是梦境。 手臂上,宋时景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的传递给她。 他担忧的模样,无疑提醒着阮幼宁,此刻是现实,她不是在做梦了,她没有在陷入那种诡异怪诞的噩梦了。 阮幼宁勉强扯了扯嘴角,却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是不是做噩梦了?”宋时景猜测。 阮幼宁僵硬的摇摇头,她此刻其实很想撒娇着说自己做噩梦了,很害怕,需要亲亲抱抱,需要安抚,但是刚刚梦中身体坠落的失重感让她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种肉体以自由弧度撞碎到地面的感觉,真的太骇人,真的太令人恐惧。 她置若罔闻反常的样子让宋时景有些慌了。 怎么了到底?他只是去门口取个餐,全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发生什么了? 转个身的功夫,他的宁宁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是不是发烧了? 宋时景快速的想着这个可能,大手就贴上了阮幼宁的额头,而一接触,宋时景就大吃一惊。 她额头的温度显然已经超过了正常的温度。 “宁宁,你发烧了!” 宋时景低呼一声,急急的就要起身去拨打酒店前台的电话。 他刚起身,猝不及防的,他就被阮幼宁抱紧了腰。 阮幼宁埋在他的怀里,沙哑的声音闷闷的响起:“阿景,不要走。” “我不走,我不走,我一直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宋时景回抱着她,加重了这个拥抱。 莫名的,他觉得她在颤抖,而确确实实,阮幼宁的确在颤抖。 在此刻,对于阮幼宁来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一个实质性拥抱来的快。 宋时景拥抱着阮幼宁,手臂无意识的加深了力度,即便阮幼宁不说,他也能完全感觉她的恐惧。 他的宁宁,到底在害怕什么?刚刚做了极其可怕的噩梦? 他猜测着,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现在不要问出声。 等下先喂她把退烧药吃了,情绪身体都稍微好一点再说吧。 他默默的想着,这一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半晌,阮幼宁才略略抬了头,声音依旧难掩恐惧,“阿景,我刚刚做梦了,很真实却很荒诞的梦……” 她欲开口说,而手机不合时宜的亮起。 阮幼宁侧了身体去看手机,晚上七点,这个点会发来的短信,十有八九就是这场竞标的通知结果了。 她咽下了要说的话,去拿手机。手机一点开,一条信息便跳了出来。 这不是最终人选,而是一个简单的通知: 优秀的画师晚上好,因参加人数过多,故明天早上八点宣布最终的结果,无论有没有获得本次的竞标项目,仍然会得到相应的通知,请稍安勿躁。预祝好运! 很官方的一番话。 宋时景也看到了这个通知。 他见怪不怪了,陪着阮幼宁参加了大大小小的线下竞标,耗几天的项目都见过。这已经算是很快的通知结果了。 “不着急。咱们慢慢等,只是一夜的时间而已,很快的。” 阮幼宁点点头,还想继续说刚刚的梦,但是宋时景却不许她说了。 “先吃药,好不好。休息好了再说这个事情。”他的态度有些强硬,话里带着担忧。 他一说,那被阮幼宁刻意忽略的晕沉一下就涌了上来,她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好,只好把脑袋埋进宋时景的怀里。 - 酒店的前台很快就送来了体温计和退烧药。 阮幼宁量了体温,37.8°,果然发烧了,宋时景皱了眉头,他取了手提袋的粥,喂着阮幼宁喝。 阮幼宁乖乖的任由宋时景喂她,简单的喝了几口后,便吃了退烧药。 药效上来的很快,不一会儿,阮幼宁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反反复复的打着哈欠,在床上扭来扭去就是不肯闭眼。 宋时景注意到这一点,他大手扣上她的腰身,“困了就睡觉,不许硬撑。” “我……” 阮幼宁似是有些委屈,她咬了咬唇,不安分的在他怀里动了动。 宋时景见她这样,干脆直接吻了下去。 “睡吧,宁宁,我抱着你睡,看着你睡,好不好?” 他温软的唇在她的唇边低语。 温热的气息交融下,阮幼宁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依旧睡的不安心,整个人困的迷迷糊糊,却依旧时不时的确定宋时景是否还在身边。 很强烈的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宋时景皱了眉头,面色复杂。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能让她如此害怕睡觉,如此的没有安全感? 宋时景紧抱的力度加深,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安抚她:“宁宁,我一直在,我一直在呢。” 阮幼宁再次醒来是被捂醒的,退烧药的药效是发挥的如此快,她整个人的身上都被一层虚汗包裹着,不是很热,但是有一些粘。 这种皮肤上粘腻的触感并不太舒服,她忍不住动了一下。 她一动,宋时景闭上的眼睛就睁开了。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阮幼宁脸上还带着一些红晕,很是不好意思。 宋时景一夜没合眼,他生怕阮幼宁一睡醒,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给予她安心,所以一直是假寐着,让眼睛稍微休息一下。 他瞧着阮幼宁精神好多了,没有之前的萎靡不振,一直不安的心终于缓下来了。 他摇摇头,温声回答她:“宁宁,没有的事。” 续而又问了句:“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温开水?” 阮幼宁的嗓子因为发烧,一直有些火辣辣的疼,她应了一声。 她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温开水,才觉得嗓子舒服了好多。 而她这个烧来的快,也去得快。 量过体温后,已经恢复到正常体温了。 阮幼宁睡了十足的饱,躺在床上再睡,翻来翻去的却是一点都睡不着了。 不仅睡不着,还有点饿了…… 阮幼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她自己虽然睡好了,但是宋时景却是没怎么睡啊…… 宋时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他穿上大衣,换上鞋子,体贴的开口:“走吧,去楼下吃点东西。” - 虽然已经到了凌晨,但是六楼到十楼依旧人声沸腾。 热乎乎的烧烤,冒着辣热气的铜壶火锅,光是闻着味,阮幼宁就忍不住的馋。 退烧后的胃强烈的渴望着想吃刺激的麻辣。 她悄悄的吞着口水,在一家火锅店门口慢蹭蹭的不肯离开。 宋时景哪里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他有些好笑,揽上她的腰:“宁宁,不吃这个。” 他指了指前方:“我们吃那个,那个也很开胃的。” 嗯?开胃的? 阮幼宁的精神一震,急忙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她只看了一眼,就撇了嘴。 什么嘛……她不想喝粥。 宋时景柔声解释:“宁宁,这家粥店真的会很开胃,信我,好不好。” 阮幼宁也知道自己刚好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也知道宋时景完完全全是为她考虑,所以很顺从的就答应了。 一到了店,寻了一个位置坐下,阮幼宁才发现,这真的不是寻常的粥店。 是白粥底火锅。 宋时景点了一些搭配着粥底喝的蔬菜海鲜。 清淡的白粥锅底配上鲜甜可口的海鲜,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阮幼宁慢慢的喝了一碗,只觉得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 宋时景挑着眉,脸上‘我没有骗你吧’,手里不停歇的剥着虾放在她面前的小碗里。 阮幼宁傻乎乎的嘿嘿一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声诧异的声音。 “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话问的突兀,也极其不礼貌,甚至还有点蠢。 在会展中心,又是这个时间点,无非就是参加了竞标,等待结果罢了。 来人这话问的跟废话没什么样。 阮幼宁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太过熟悉了,除了阮之程她想不到别人。 而阮之程身着休闲装,脚上穿了一次性白色棉拖,显然也是住在了这里。 或许是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话有些蠢了,他改口:“这个时间,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话一出,他又觉得这话也不妥当了。 大半夜的出现在餐馆,不就是饿了吗?况且宋时景还在慢吞吞的剥着虾…… 接连着两次的问话都很废话,他干脆也不说话了。 他似乎是打定了阮幼宁和宋时景不会接他的话,目不斜视的就要离开。 第25章 在她和她之间二选一 自从上次在医院分别后,阮幼宁就差不多快二十天没有见阮之程了。 今天一见,阮之程已经褪去了脸上最后一丝的青涩稚嫩。 阮幼宁只是看了一眼,就发觉他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莫名的犀利和冷漠。 眼看阮之程要离开,她慌忙的擦了擦嘴角,急急的叫他:“程程,别走。” 她摸不准阮之程会不会听她的话,但是自从姜盼儿回到阮家之后,她和阮之程的关系确实是愈发的远了。 如今她也不知道阮之程会不会对她和颜悦色了。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阮之程听到她的话,真的停下脚步了,静静的站在原地回头看她。 他这样,阮幼宁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宋时景慢条斯理的剥好了手上的虾,开了口:“坐下一起吃吧。” 没有姜盼儿出现时,阮之程其实对宋时景很崇拜的,虽然宋时景和阮幼宁同岁,但是他却很成熟稳重,无论任何事情他都能做的很好。 阮之程刚刚懂事的时候,宋时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小孩了,是很典型的‘别人家的小孩’。 再大一点,阮之程屁颠颠的天天跟在阮幼宁后面跑,也夹杂了小孩子的臭屁心理。 他很自豪宋时景天天跟她姐姐在一起,也想给其他的小朋友炫耀炫耀宋时景。 这么多年以来,宋时景在他心里的地位,其实不比阮幼宁低的。 但是阮幼宁不是他亲姐了,在秦余兰的严格看管下,他也不得不努力的把心思放在姜盼儿这里。 秦余兰不允许他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那么好。 而且每次一接近姜盼儿,他总是无法再去注意到别人,就好像着了魔一样,他没有办法对姜盼儿以外的人多一丝关注。 因着这些原因,无意识的,阮之程对这个最崇拜的姐夫也慢慢的冷了起来。 眼下宋时景叫他坐下一起吃饭,阮之程心里真的五味具杂。 他的眸子闪了闪,还是很快拉了一个凳子坐下来。 “时景哥。”他低低的叫了一声,便眼观鼻,鼻观心低下了头。 店里的服务员颇有眼力见,很快就上了新的碗筷。 莫名的,阮幼宁觉得这个熟识了二十多年的弟弟在此刻有点局促。 犹豫片刻后,她动手盛了一碗粥,放在阮之程面前。 阮之程看着面前的粥,短暂的沉默一下,还是拿起勺子喝了几口。 这是他找到姜盼儿之后,第一次单独和阮幼宁、宋时景相处了。 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其实谁也没有想过,会在那天晚上就结束了。 阮之程还是太年轻了,他觉得会和平相处,他会多一个亲姐姐,但是人心难测,他第一个没有预料到的就是秦余兰的反应。 但是阮之程不后悔带姜盼儿回家认爸妈。 他找不到自己后悔的点,他找到了自己的亲姐姐,爸妈的亲生女儿,他找不到自己后悔带姜盼儿回家的点。 而且,这个亲姐姐并不坏,见多识厂,一点都不像出身不好的人。 他唯一后悔的就是,每次他不想对阮幼宁冷漠,但是每一次都做了很冷漠的事情。 他不想这样,但是他的大脑却一直有个声音对他谆谆善诱,让他每一次都控制不住的冷眼以待。 理智上和情感上割裂产生的怪异感,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他试探着找人倾诉,但是他很快就又闭嘴不语了。 这种荒诞的感觉,他要怎么说,找谁说。 一旦倾诉出来,别人一定会认为他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精神分裂。 他承认,他不敢。 阮之程脑子里一大堆乱糟糟的想法,连带着碗里的粥都觉得食不知味。 他沉默不语,阮幼宁和宋时景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开口。 有时候想说的话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阮之程喝了一碗粥后,便没有要再喝的意思,他放下勺子,低低的说了声:“我该走了。” 他说着便起了身。 “程……” 阮幼宁挽留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阮之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的脚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店门口。 阮幼宁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沉默半晌,她轻轻的叹口气。 宋时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抿了抿唇,还是开口说道:“宁宁,别叫他了。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嗯……” 阮幼宁心里郁闷,胡乱的应了一声。 - 阮之程出了门口,便径直走到了另外一家卖粥的餐厅。 他很快就打包了几个小粥和小菜,往十二楼的层楼去。 一直到了1208房间门口,阮之程才停下脚步,他敲了门,在得到里面的人回应后,才刷了房卡进去。 “姐,退烧了吗?好点了没?” 阮之程一边拆着打包盒,一边轻声问躺在床上的人。 无独有偶,姜盼儿恰巧也发烧了。 她面色苍白,整个人明显的虚弱,在看到阮之程后,她勉强下了床:“我好多了,程程,我没事儿。” 尽管她嘴上说着没事儿,但是阮之程哪能当她真没事。 他急忙把姜盼儿扶到小餐桌的凳子上,嘴上不自觉的就带了一丝埋怨:“姐,等我把饭菜端到你面前就好了,你别乱走动啊!” 姜盼儿充满歉意的笑了笑,又忍不住咳咳了几声。 两天前,阮之程刚回到老宅,就被秦余兰交代了一个任务——周六陪姜盼儿去参与一个漫改竞标项目。 “你姐想去,你就陪着,好好的给你姐做好后勤工作,别让你姐因为一些繁琐的小事儿分心。” 她嘱咐再三,生怕阮之程不答应。 阮之程很纳闷,他从来没有听姜盼儿说过自己会画画,而且这种项目不是一般都会落在绘画功底很深的画师身上么?阮幼宁参加才会拿到项目吧?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安静吃饭的姜盼儿,心里更是诧异万分。 而姜盼儿的视线和他对上,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 阮之程心里有各种想法,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他应着便答应了。 一切都很顺利。 阮之程安顿好姜盼儿后,去了隔壁的房间,洗漱一番后便准备休息了。 谁知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电话里姜盼儿柔和的声音掩盖不住的沙哑。 …… 阮之程回忆着今天的事情,怎么都觉得和阮幼宁撞上真的太巧了。 也不能说太巧了,就是好像冥冥之中,他今晚一定会遇见阮幼宁。 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姜盼儿却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 “程程……你……”她欲言又止。 阮之程把筷子递给姜盼儿,不明所以:“啊,怎么了啊,姐,有什么事你说。” 姜盼儿慢吞吞的喝了口粥,才继续说:“你刚刚……在楼下是不是碰见熟人了?” 这个‘熟人’指的是谁,她不用说的很明确,阮之程也知道是指谁。 下意识的,阮之程摇摇头,否认了:“没有。” 他说了没有,姜盼儿似是相信了,她垂下眼,漫不经心般,柔声细语的问了句:“程程,你说明天获得这个项目所属权,会是谁啊?” 当然是我姐了! 阮之程心里脱口而出,面上却是很好的掩饰了。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是姐姐。” 这个姐姐有多含糊不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姜盼儿惨白的脸上因为喝了温热的粥有了些许红润,她抬眸,一双和阮幼宁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阮之程,笑了笑,“我也希望。” - 翌日早上八点,阮幼宁的手机准时收到了一条短信。 “阮幼宁小姐,恭喜您已经入围了,请您在一楼的a会客厅等候最终结果。” 阮幼宁诧异,还有这种宣布方式呢?她还以为就直接通知到个人,然后私下直接签约,全程保密进行。 宋时景也有点意外,这? 不解归不解,二人还是很快就去了一楼的a会客厅。 刚一进门,阮幼宁一抬头,惊讶的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人。 怎么这么巧…… 宋时景看了一眼,也略微诧异。 阮之程浑身不自在,别扭的厉害,他昨天一声不吭的就离开,此刻又出现了姜盼儿身边,这感觉,真的……难以形容。 他低着头,错开二人的视线。 面对三人的神情各异,姜盼儿倒是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又见面了。” 因着之前那个可怕的梦,阮幼宁只是扫了一眼姜盼儿,便垂下了眼。 她不想承认她看到姜盼儿就会想到那个梦,不想承认梦里那个阴暗扭曲的人是自己。 她胡乱的点点头,算是回应姜盼儿的打招呼,便拉着宋时景一起入了座。 阮幼宁以为还会有人进来,但是等了又等,却是没人再进来了。 难道…… 她的视线忍不住扫到姜盼儿身上,难道收到这条信息的只有她和她?再无旁人? 最终的结果是在她和她之间二选一?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挥之不去了。 上次回老宅,她以为姜盼儿要求学画画只是随口说说,又或者是想弥补那些缺失的时间,她从来不觉得姜盼儿学了一阵子就能超越她。 但是眼下,偌大的会议室只有她和她。 是她,还是她,让甲方纠结到这种地步? 是她水平退步了,还是姜盼儿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越她了? 阮幼宁大脑乱糟糟的想法一大堆,一股说不上的可怕涌上心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东西似乎在慢慢的发生改变。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却没有一点眉目。 她的神色变了又变,宋时景都看在眼里。 他不知何时捉了她的手,动作轻柔的捏了捏她的手指,无声的传递着自己的力量。 阮幼宁抬头,勉强笑了笑。 第26章 他在无形中竟也选择了姜盼儿! 与阮幼宁紧张不同的是,姜盼儿很淡定。 她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头发,对结果似乎完全不关心,又似乎已经笃定那个人一定会是她。 一直到了八点半左右,会议室终于进来了一个短发女生。 她身着运动装,轻快的就上了演讲台,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 阮幼宁本能的紧张,心底隐隐的略微不安。 短发女生调了麦克风后,轻柔的声音便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阮小姐,姜小姐,早上好。我是本次项目的小说作者,改编漫画全权是我个人出资的,我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一切后顾之忧不必担心。” 她这话的言下之意很明确了,没有任何的资本介入,拿到项目的人只需要专心画稿,定期交上底稿即可。 这对画师来说,是绝对的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阮幼宁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心里的震惊,面色更加凝重。 如果这个项目落在她身上,她的工作室无疑会更上一层楼。 短发女生温和的笑了笑,继续说道:“经过反复筛选后,最终确定了二位。二位的画风非常非常符合我心中的风格,画面的风格,分镜习惯,甚至是填色,都非常优秀,我很难抉择,真的是非常难以抉择。” “但是——” 她话一转,“一本漫改书只能有一个主笔。” “所以,不考虑任何条件下,我还是更倾向于姜小姐。” 她的话不紧不慢,宣布的是如此的轻松,但是话一落,却犹如平地惊起一声雷。 几人的表情瞬间精彩万分,强装镇定的是阮幼宁,目光复杂的是宋时景,满脸震惊的是阮之程,面色轻松的是姜盼儿。 是她?! 阮幼宁心里猛的一惊,只觉得胸膛那处狂跳的厉害。 随即而来的就是心慌。 巨大的心慌,巨大的不安,巨大的恐惧,几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几乎快让她软了身体。 一双大手扣上她的腰,力度很重,一如既往的带来安全感,但是阮幼宁此刻浑身冰冷,察觉不到一丝。 她下意识的看向宋时景,想给她一个‘我没事’的微笑,但是努力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半分。 “别勉强自己,宁宁。” 宋时景低低的安慰声落入她的耳朵。 阮之程也大吃一惊,他下意识的就去看阮幼宁,他昨天的那句‘我希望是姐姐’,私心来说,他希望是阮幼宁的! 面对神情各异的几人,短发女生只是看向了姜盼儿,客客气气的说:“相关事宜将全权由姜小姐负责。还请姜小姐准备好身份证,稍后就直接进行签约和后续的工作。” 姜盼儿温柔的笑了笑,整个人异常淡定。 阮之程想不明白,怎么莫名其妙的就选择了姜盼儿?!不是说二人不分上下吗? 阮幼宁学了那么多年的画,怎么可能比不上刚学了不到一个月的姜盼儿?! 即便二人都是他姐姐,但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偏心阮幼宁! 他的疑问一连串,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姐输在哪里了?!” 这句话一说,他立刻就觉得不妥了。 他现在唯一的姐姐只有姜盼儿,他不能再为阮幼宁打抱不平出头了! 但是这话都已经问出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阮幼宁……她怎么就输给了我姐……” 他口中的姐姐一直变化,但几人却都非常明白他每次的姐姐是指谁。 短发女生略吃惊,抬眸在几人身上扫了几下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又再为谁打抱不平。 她柔和的笑了笑,解释道:“这个项目绝对不是依照我个人喜欢,或者别的原因就随随便便决定的。我只问一个问题:一模一样的两朵花,一朵只在白天开,一朵只在黑夜开,请问你会选择哪朵呢?” “我当然选白天开的那朵了!”阮之程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原因呢?” 阮之程不假思索,完全遵从自己的内心回答。 “万物向阳而生,这朵花在白天,形状颜色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我来说,开在白天的花虽然会让人没有探索的欲望,但是很安全很稳妥,就像是我随手就能喝的到白开水,我习惯但是不一定会放在心上。隐藏在黑暗的花,神秘却存在太多未知的危险。不考虑危险的话,也许我会去探索一番。” 回答的人无意,但是每一个听着的人都很有心。 几乎是一个瞬间,阮幼宁就明白了。 她惨白着脸,原来是这个原因。 探索欲。 任何事情都不能缺乏的探索欲。 阮之程回答的很快速,但是却没有得到短发女生的回答。 短发女生只是对姜盼儿说了句;“我们走吧,先去签合同。” 阮之程错愕,他还没有得到答案呢?! 他急急的问出声:“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没有选择阮幼宁!” 短发女生回头,微微一笑:“为什么选择姜小姐,你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他什么时候回答了? 阮之程还有些迷糊,但下一秒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他在无形中竟也选择了姜盼儿! - 姜盼儿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她笃定了自己会拿到项目。 对于阮之程‘开在白天的花和开在夜晚的花’的回答,她只是柔柔的一笑:“程程,在车里等我哦。爸妈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呢。” 她说着,便起身,不紧不慢的跟着短发女生。 眼看就要离开了,阮幼宁忽的问出声。 “我……我能看看……画吗?” 阮幼宁唇咬了又咬,还是忍不住想问。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很冒昧,很不合时宜。 按照行业内来说,未公开的画稿,即便是初稿,除了创作者和甲方,任何人都不能看的。 但是…… 到底是怎么样的风格会让她输掉,是怎么样的风格会让她输的彻头彻尾。 她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丝不甘。 对于她的话,姜盼儿没有回答,而短发女生皱了眉头,显然是觉得她太不礼貌了。 短发女生张口就要拒绝,一言不发的姜盼儿却是开口了:“让她看吧。” 见姜盼儿这样说,短发女生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她从背包里掏出平板,指尖飞快的点了什么。 半晌,她把平板递给阮幼宁,强调般的嘱咐了句:“你看吧,不要动页面。” 阮幼宁点点头,去看平板。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万般准备,也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是在看到平板上的画后,阮幼宁内心依旧涌上万般复杂情绪。 ‘天赋型’‘天选之子’这两个词,她从学绘画的第一天,就一直常伴着她,她几乎是在夸赞,吹捧,奖项中一路长大的。 这么多年的顺风顺水,她理所当然的遵循着自己的画风,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一定是最好的那一个。 从成立了工作室以来,她真的太顺利了,每一次公开的画都高于市场水平,获得了巨大的赞美声。 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成为晏城第一漫画家对她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 可是如今看了姜盼儿的画,虽然很简短,只有一页。 她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赋选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她最终知道为什么不被选择了。 即便她是最好的那个选择,她依旧没有被选择。 - 阮幼宁回家了之后,就窝在房间里,整个人迷迷糊糊,犹如生了一场大病。 她浑身滚烫,却没有发烧,混沌的大脑里,各种画面变幻莫测。 一会儿是梦里那个恶毒阴暗的自己,一会儿是梦里身体悬空的那种可怕失重感,一会儿又是现实生活中旁人对她的称赞。 种种画面加起来,搅和的她的大脑混沌又清醒。 心力交瘁之下,她终于熬不住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意识逐渐模糊的那一刹,她忽的想起了姜盼儿的画风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是的,她真的看过。 她想起来了。 那本书。 那本被风吹掉在她脚边的那本书。 那本她想看清名字却被梦中男人拳打脚踢的书。 …… 阮幼宁这一觉整整睡了两天,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刺眼的白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提醒着她现在在医院。 医院?病房?消毒水? 她不是在家睡觉吗?怎么来医院了? 阮幼宁头痛欲裂,她慢慢的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独立的小厨房和偌大的客厅,是很典型的vip病房。 空气中略带冰冷的消毒水味道,夹杂着淡淡的米粥味道从厨房里飘散出来,一个劲的往她鼻腔里钻。 阮幼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饥肠辘辘。 她睡了几天?怎么会那么饿…… 阮幼宁满腹的疑问,忍不住想去看一眼小厨房的人是谁。 她这样想着,手上也率先掀开了被子。 然而脚还没有落地,一股天旋地转感就立刻袭来,巨大的眩晕下,阮幼宁差点跌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个焦急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 “宁宁!别下床!” 随之而来的就是匆忙的脚步声。 阮幼宁勉强稳住疲软的身体,而宋时景也已经到了她面前,他面色焦急,二话不说大手就捞住她的身体,往床上带。 阮幼宁不明所以,任由宋时景的动作。 宋时景很快就在她身后垫了几个枕头,调整了床的位置。 在坐姿很舒适后,阮幼宁诧异的问出声:“阿景,我怎么了……我不是在家好好的睡觉吗?” 闻声,宋时景用力抿了抿唇,他面上的焦急被掩盖的很好,但是眼底的焦急却很明显。 半晌,他才开口:“宁宁饿不饿?先喝点粥吧。” 第27章 姜盼儿就是 variety! 宋时景很快就去厨房端了热气腾腾的粥。 他生怕阮幼宁没有胃口,特意端来了咸甜两种口味的粥。 皮蛋鲜虾瘦肉粥和红枣银耳莲子粥一端上来,阮幼宁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一口气喝了一碗粥后,那种强烈的饥鹿肠肠感才慢慢消失。 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另一碗粥,阮幼宁很郁闷,她到底是睡了几天,居然饿到这种地步。 “阿景,我这是怎么了啊?” 宋时景眸光闪了闪,轻轻的叹口气后,才开口:“宁宁,你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 “周一的早上,我来接你上班,但是你一直迟迟没有出现,打电话也不接,我很担心你,就擅自进了家门。刚开始我以为你是最近太疲劳了,所以才会一直睡,但是一直到晚上,你依旧没有醒。我这才发现你浑身滚烫,体温高的可怕。” “送到医院后,医生检查了,却说你没有高烧,或许真的只是太困了。” “我不敢带你回家,就干脆住了病房,这样你醒来了,身体有什么不适还能立刻得到治疗。” 宁宁,我真的很怕你躺在床上一睡不醒……真的很怕你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消散凋零…… 宋时景在心里低低的说了声。 他真的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她一次了。 他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一次新生的机会,在不影响大致事情的情况下,竭力来到她身边,尽力保护她,他真的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 只要等到那一事件过去,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他就能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他的这些情绪阮幼宁自然是不知道。 阮幼宁只是很惊叹自己居然那么能睡,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啊?我睡了那么久嘛?额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睡那么久呢……” 睡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梦,其实也算很正常吧…… 她找理由说服自己。 不过一想到梦里那本书,那和姜盼儿一模一样的画风,阮幼宁刚刚升起的一点轻松又很快消失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频繁做这种梦,但是也大概猜到了或许那些是她的前世今生。 那身临其境的感觉真的有种无法忽略的可怕。 这样一想,可口的粥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阮幼宁神情恹恹,干脆连粥也不喝了,她放下勺子,声音沉闷的问宋时景:“阿景,你说人会有前生来世吗?一个人上辈子做了坏事,这辈子是不是注定要偿还?” 她这话,随口一问占了多点,但落在宋时景耳边,宋时景的心头却猛的一跳。 他的动作僵了一瞬,几乎是立刻就抬眸看着阮幼宁,神情染上了几分复杂。 但是很快他又错开了视线,低头去抽湿巾给她擦手。 “宁宁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他敏感的心思掩盖的很好,阮幼宁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乖巧的任由宋时景给她擦手,嘟囔了句:“没什么……就是最近做梦有些太频繁了,总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事情经历过,但又好像没有经历过。就忍不住有些胡思乱想了吧……” 宋时景很快给她擦好了左手,继续抽张湿巾给她擦右手:“胡思乱想什么?说说看。” 阮幼宁忽的想起来,在酒店的时候,她说要给宋时景讲自己的那个梦,结果事情一耽误,又拖到现在了。 “说起胡思乱想,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我做的那个噩梦来着。” “如果是很痛苦的噩梦,就不要说了吧。”宋时景动作一僵,他抬眸,慢慢的说。 “额……我想想……” 阮幼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努力的回想那个梦,但是却发觉大脑关于那段记忆慢慢的消散,慢慢的变成了一片空白,任由她怎么想,那个梦就像被抹掉了一样。 “奇怪,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啊?”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语气不解。 宋时景很快给她擦好了右手,他起身收拾碗筷和垃圾,故作轻松般的说道:“想不起来的事情,或许本来就应该是要忘掉的事情。不要过多纠结了,宁宁。” 阮幼宁郁闷归郁闷,但是还是把宋时景的话听在心里。 她应了一声,就乖乖的继续半躺着了。 喝了粥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多了,最起码没有那么疲软无力了,也没有那么没力气了。 不过,她怎么会一次性睡那么久啊? 恐怕她是第一个因为睡的太死而被送到医院的人吧……这多少有点丢脸了。 阮幼宁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吐槽自己。 叮咚——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的响了一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阮幼宁这才想起来,她从睡醒到现在,还没有摸手机呢,也不知道今天周几了,现在几点了。 她昏睡的这几天,估计又堆积了一堆稿子等着她复审呢。 这样想着,她便快速的解锁了手机。 果然,一堆信息接二连三的跳出来,工作上的事情占了多数,再就是一些关心。 看着这些,阮幼宁就觉得头大。 啊—— 她哀嚎一声,这要回复到什么时候啊。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很快就打起精神,先挑一些重要的事情回复,然后才慢慢的开始处理一些手机上能查看的文件。 宋时景一出厨房门,就看到了忙碌的阮幼宁。 他本来想上前提醒她再休息休息,但是随即又顿住了脚步。 算了,让她忙吧。 他脚步放轻,转身出了门。 - 阮幼宁的身体并无大碍,所以当天就回了家。 她本来想去工作室一趟的,但是宋时景执意不许。 他的心思阮幼宁哪里不懂呢。 她试图撒娇,但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脸严峻,就是不肯让她刚好就去工作。 眼看撒娇没有什么用,阮幼宁只好作罢。 工作上的事情大多数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明天一早再去上班也是一样的。 她自我安慰。 冬天的夜幕总是来的那么快,二人刚到家,外面的天就已经彻底黑了。 宋时景生怕她再出什么事情,不肯离开。 二人的关系都已经很密切了,阮幼宁便默许了。 温馨的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阮幼宁吃过早饭后,便来了工作室。 她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好像有个事情被自己忘掉了。 可能跟工作有关? 她不确定,所以干脆早早的来工作,尽快的进入到工作状态中。 忙碌的一上午很快过完,陆陆续续的,工作室的人也下班了。 “阮姐,要给你带点什么吗?”临走前,小周问了句。 “给我带份鱼香肉丝盖饭吧。”阮幼宁随口回了句,继续看着电脑。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声消失,不一会儿,偌大的工作室就只剩下了阮幼宁一个人。 终于,画稿的最后一页也看完了。 呼~ 阮幼宁轻呼了一口气,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这才拿手机。 手机一点开,率先就跳出了一个推送信息。 《神秘画师variety官宣签约漫改书》 嗯? 神秘画师variety? 签约漫改书? 阮幼宁眉头微蹙,第一反应就是诧异不已。 如果不是同名的话,variety是国外那个非常有名的大画师吧?一金难求的variety怎么会出现在晏城? 阮幼宁疑问颇多,不由自主的点开了链接。 新闻的详情很快就跳转出来。 阮幼宁粗粗的很快看完,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漫改项目,是她周六参加的那个竞标项目…… 不过,她怎么落选的啊?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阮幼宁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却想不到具体的细节。 想不到,她干脆就放弃了。 既然没有选择她,那就说明她还是不够优秀,说明她还是要更加努力才是。 咚咚—— 这时,门口传来清脆的叩门声,打乱了她的思考。 小周提着饭盒,提醒她:“阮姐,您的饭到了。” 阮幼宁的视线从手机上转移,她抬头,嘱咐了句:“周五统一报销,记得留记录。” 小周应了一声,便很快离开了。 阮幼宁其实不太饿的,但饭还是要照常吃。 她心里想着这个新闻,一边吃着一边准备关掉手机页面。 一心两用的情况下,她没有特别注意手机的页面。 一不留神,她就点到了另外一个链接上,新的页面上也在报道着这个新闻。 阮幼宁看了一眼,便准备划走了,但却手滑到了新闻下面的照片。 都已经点开了,她干脆就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她觉得那个背影格外的眼熟。 越看越眼熟,忽的,她就想起来了,这是姜盼儿的背影! 姜盼儿?神秘画师variety?姜盼儿就是variety! 几乎是一瞬间,阮幼宁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关系。 怎么可能……怎么会…… 阮幼宁心跳剧烈,几乎快从胸膛跳出来。 她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再次看向那种照片。 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后,她终于确定了,姜盼儿就是variety,variety就是姜盼儿。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她呢? 阮幼宁喃喃自语,回忆立刻被拉到在国外求学的那段时间。 十八岁的暑假,阮幼宁和宋时景双双出国留学。 澳洲的艺术氛围浓厚而独特,东西方的融合,让生活在这里的画师绘画风格十分多元化,极具的创造力和活力。 在当地,众多画师自主建立了一个画师交流的网站,任何人都能把自己的作品上传,并会得到网友打赏的酬金。首页上的的画师来来回回的换,但是一个名叫variety的画师却一直长居首页最醒目的地方。 variety没有公开过自己的任何信息,任何人都不知道ta的真实身份,只知道ta是在网站刚建立时,就入驻了。 第28章 我们也是幼宁的依靠 有人讨论过是不是variety其实是不是网站的创始人?亦或者是不能公开身份的神秘人? 虽然众说纷纭,但是variety本人不受任何影响,ta只是固定在周五的晚上,八点准时上传自己的作品。 每一次公开的作品,异常的直击人心,让人忍不住的臣服,忍不住的想去探索背后的故事。 阮幼宁也不例外。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阮幼宁其实对variety带着崇拜的。 阮幼宁反反复复的想,却想不到任何头绪。 姜盼儿怎么就会是variety呢…… 姜盼儿是variety,那她在绘画上的造诣早在六年前就非常深厚了。 她已经是非常非常厉害的绘画师了,为什么还要在秦余兰面前提出要学画画呢? 阮幼宁想不明白,心乱如麻。 叮咚—— 忽的,手机弹出一条新信息。 阮幼宁下意识的点开信息,只一眼,就瞪大了眼睛,满心的错愕不已。 罕见的,居然是秦余兰发来的信息。 很简单的一句话:周六晚上六点来止钰轩。 阮幼宁愣了愣,她还以为自从那日起,秦余兰就把她拉黑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很快就回复了信息。 万般情绪压下心后,阮幼宁很快又投入了工作中。 情绪归情绪,工作还是要继续。 晚上吃饭时,阮幼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坦诚的把今天的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宋时景。 阮幼宁忧心忡忡,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了低落:“阿景,姜盼儿就是variety这个事情真的让我有点怕了。我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惧意,就是莫名的害怕……” “还有周六的见面,我看到信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场鸿门宴,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但是……不得不去。” 宋时景面色如常,心脏却猛的一颤,果然有些事情要来了吗? 一些既定事实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还是会按照原本的轨迹去发展。 一些画面慢慢的浮现在面前,让他只是稍稍想一下,就心痛万分。 半晌,宋时景开口了。 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犹如发誓般的承诺:“宁宁,不会有任何事情的,信我。” - 晚上八点,宋家书房。 宋文成和李婉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平时隔三岔五留宿在阮幼宁那里的儿子,今天居然罕见的回来了,还专程洗了水果送过来。 这真的是有些反常了。 宋文成轻咳了一声,捻起一个车厘子,吃了几口后,便称赞道:“不愧是我儿子亲手洗的水果,就是比旁人洗的要甜。” 他这话是真真的在夸赞宋时景,李婉闻声,嗔怪的瞪了一眼,“什么事情都能夸赞上一嘴。” 面对父母一个扮黑脸,一个唱白脸的戏码,宋时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从小到大就是,父亲夸赞他,母亲就要严厉一些。 宋时景撇去心里的那些想法,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爸,妈,周六晚上六点秦阿姨邀请我们去止钰轩,到时候可能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请你们一定要无比坚定的选择宁宁。” 在无数个空间里,周六发生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既定事实,而这一次也是阮幼宁命运走向死亡的开始。 这一次,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他却无能无力了。 只要父母绝对支持她,选择她,一切慢慢来,就一定会偏离原来的轨迹。 李婉很意外,儿子怎么知道秦余兰周六要约见面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又想到了阮幼宁,李婉很快就明了了。 只是,坚定的选择阮幼宁,是她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李婉若有所思,目光转向宋文成,后者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有,但是更多的还是诧异。 宋文成就是很诧异。 时景在说什么呢? 幼宁那孩子,和时景青梅竹马,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性才情皆是最优秀的,差不多都快是他半个女儿了。 当父母的,当然要事事站在自家小孩这里了。 他这样想着,口中也这样说了:“幼宁早就是我半个亲女儿了,我自然是事事维护她的。” 宋时景听了他的话,目光望向李婉:“妈。” 李婉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她点点头,保证似的说:“放心吧儿子,我跟你爸一个想法。” 得到父母的话后,宋时景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他只是捏了一枚车厘子,放在手心,也不吃,就定定的看着。 李婉看了一眼宋文成,宋文成立刻心领会神,他开口问:“时景,是不是关于幼宁的事情要说?” 他这一问,刚好问中了宋时景心里在想的事情。 宋时景的唇抿了又抿,半晌,他才低低的开口:“爸,妈,如果我说,宁宁不是阮家的孩子。周六晚上,其实秦余兰想让她亲生女儿和咱们家结亲呢?” 这些事情与其周六让秦余兰说,不如他先说了。 每一次都是,秦余兰的话让宋文成和李婉不知所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二人没有很坚定的选择站在阮幼宁这边,而是和稀泥般,模棱两可般,答应了一些事情。 质变引起量变。 再后来,无论他怎么再努力,依旧没有办法去改变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这一次,父母提前得知一些事情,或许会发生改变…… 他说完,就看向了宋文成和李婉,他本以为会看到二人脸上会有很多情绪,但是却只看到了二人面面相觑,极其淡定。 宋时景不解,这个反应?也有点过分不正常了吧? 看着儿子的神情变幻莫测,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李婉率先开口了:“额,其实吧,幼宁不是阮家的亲生孩子这个事情,我跟你爸早就知道了。” ? 宋时景错愕。 宋文成咽下了口中的水果,也默默的说了声:“其实那天,我叫你回公司一趟,那会儿你妈也在呢,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主动提这个事情。”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宋时景惊讶的连语调都变了。 李婉轻咳了一声,坦诚的说了一个月前,她早起晨跑,然后不小心听到路边有人在争吵,没忍住好奇心,她干脆就去听了听……被她偷听到的事情就是关于阮幼宁身份的事情…… 她说着补充了句:“那天阮郎平约见面吃饭,带了他那个亲生女儿,当时我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事儿,最后也是没有说。估计这次秦余兰约见面,会提些什么吧。” “就是就是。”阮郎平附和着。 …… 宋时景已经快速的掩盖好了面上的错愕,心底的那些担心不由自主的就减轻了几分。 他还以为父母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父母不仅什么都知道,而且看的很清楚! 他看看宋文成,又看看李婉,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他这一面难得的落在宋文成眼里,宋文成不由自主的笑了,他话里很认真:“儿子,放宽心,父母永远都是你的倚靠。幼宁也是,我们也会是她的倚靠。” 李婉轻哼了声:“都还没有娶到人家幼宁呢,就学会瞒着父母了。可不能事事都让儿子依靠了。” 宋时景一直不安的心落了下来,也不反驳李婉的话,只是很乖巧的笑。 他一笑,李婉的心就软了,她哪里舍得让儿子希望落空啊。人生漫长而短暂,有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很难得,她会尽全力维护阮幼宁,维护儿子的爱情的。 - 冬季的天总是很快,转眼就到了周六。 就好像预料到今晚注定不是一个顺利的夜晚一样,阴沉了一天的天气,在傍晚忽的就落了雪。 密切的小雪落在地上,整个晏城很快就变得一片白茫茫。 宋时景黏了阮幼宁一天,二人窝在客厅沙发,吃吃喝喝看电影一直到晚上四点。李婉发来了信息,嘱咐着千万不要迟到了,一定要按时去。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二人便起身简单收拾一下。 阮幼宁化了淡妆,深色大衣搭配米白色毛衣长裙,一头秀发微卷,搭配上米白色贝雷帽慵懒且随意。 宋时景双手折叠,支起下巴,懒洋洋的坐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阮幼宁聚精会神的画好眼妆,低头准备选一个合适的唇釉,一回头就看到了一旁的某人。 “阿景,帮我选个颜色吧?” 宋时景极为乖巧的过来,挑挑拣拣后,递给她一个颜色。 阮幼宁很相信他的眼光,接了口红便对着镜子细细的涂好。 “真好看。” 刚涂好,身边就传来宋时景的称赞声。 阮幼宁脸一红,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干嘛呀……” 宋时景眼里盛满了笑意,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我的宁宁,真好看。” 他温热的呼吸让阮幼宁忍不住软了身体,耳边的痒意仿佛遍布全身,她本能的躲了躲,试图转移话题,“阿景,我们该走了。不要迟到了。” 显然男人并没有那么好打发,她躲,他便凑近了一分。 这样几个轮回下来,阮幼宁整个人都快跌落进沙发里。 这样的姿势让二人的气息不分彼此,轻轻浅浅的混在一起,更加暧昧。 阮幼宁无处可躲,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唇,小声的说:“阿景……你别……” 她的话还未说完,男人的大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张俊脸放大,那双柔软的唇就落了下来。 落地窗外落雪纷纷,室内情意绵绵无边。 第29章 什么叫‘本该属于她的青梅竹马\’ 前往止钰轩的路上,阮幼宁整个人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角落藏起来。 她哪里知道是跟宋文成李婉乘一辆车去啊!早知道是一起去,她一定坚决拒绝宋时景的那个吻! 尽管她补了唇妆,整理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但是眉眼含春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 在长辈面前,真的太不得体了!丢脸了!太尴尬了! 阮幼宁心底哀嚎一声,透过车子的前视镜,忍不住狠狠的瞪着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一副神清气定的模样,认真的开着车,时不时的附和着宋文成的话。 李婉笑而不语,目光只是在二人脸上扫了一眼,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呀,就喜欢这种黏黏糊糊的感情。 - 即便是下着小雪,宋时景的车技依旧一如既往的好。 五点四十左右,几人便到了止钰轩。 阮幼宁指尖微凉,她忍不住搓了搓手,她的小动作被宋时景眼尖的看见。 宋时景悄悄的拉上她的手,给她暖暖。 宋文成在大厅处还没有来得及报上自己的名字,门口处就传来脚步声。 几人望去,正是阮家一行人。 阮郎平和秦余兰走在前方,率先进来。 姜盼儿跟在左侧,她今天似乎也刻意打扮了一番,米白色的大衣衬托的她更加人畜无害。 阮之程沉默不语的跟在右侧,浑身隐隐散发着不情愿。 阮幼宁的目光从几人的身上慢慢的收回,在车上的那点心思荡然无存。 她总感觉今晚,秦余兰要说些什么惊涛骇浪的话…… 她的不安,宋时景看在眼里,他只是捏捏她的手心,无声的传递给她力量。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幼宁不安,阮之程猝然抬头,一双眸子装满了晦暗不明的情绪。 走在最前方的阮郎平已经率先和宋文成打起了招呼,李婉也客客气气的跟秦余兰打了招呼。 秦余兰应着,目光却扫到了阮幼宁和宋时景拉着的手,她的目光一凛,随即又刻意的和善一笑。 这个笑有几分善意,倒是没人知道了。 大厅的服务员笑眯眯的迎上来,引着几人去私密雅间的方向。 止钰轩的效率自然是不用多说,几人入座之后,很快就上了菜。 虽然说这是由秦余兰主张组来的局,而且止钰轩的饭菜把每个人的口味都照顾到了,但是她这种一声不吭就直接定好的流程,真的称不上有多礼貌。 宋文成和李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 随即宋文成看向阮郎平,后者的目光带了几分歉意。 因为大家都是开车来的,而且有女性,所以众人都没喝酒,以茶代酒来表示。 茶过三巡后,众人各怀心思,都没有率先开口。 阮之程闷着头吃饭,仿佛这一切和他无关。 姜盼儿时不时的替阮郎平盛盛汤,给秦余兰递递纸,一副乖乖女儿的模样。 几人倒不像来聊事情的,反倒像是来聚餐吃饭了。 宋文成本来都做好一场恶战的准备了,此刻却有些傻眼了。 李婉看的清楚,不是不说,是时候未到而已! 宋时景不停的夹着菜,全部都堆到了阮幼宁的碗里,不一会儿,碗里就被堆的满满的。 “别夹啦,阿景,我吃不下那么多的。”她小声的嘀咕。 宋时景闻声,停下了动作,转而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宁宁多喝点,对身体好。” 二人旁若无人的举动被秦余兰看在眼里,她的目光看向一旁乖巧的姜盼儿。 贴心的姜盼儿和被人喂的阮幼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余兰的眸光闪了闪,心底的怒气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上来了。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现在坐在宋时景身边的人应该是她女儿!被照顾的那一个应该是盼儿! 阮幼宁凭什么? 看来上次警告她的话,她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为什么不乖乖的按照她说的去做?为什么不乖乖的离开宋时景? 秦余兰心底情绪翻涌上来,极为不善的呛出声:“有人真是鸠占鹊巢,占上瘾了!一点廉耻之心都不要!享受着自己不该拥有的东西还沾沾自喜!” 她的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阮幼宁动作一僵,停下了扒饭的筷子。她知道说的是自己,众人也心知肚明知道说的是她。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宋时景却制止了她,他细不可闻的摇摇头,让她先不要开口。 阮郎平没有想到妻子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他低低呵斥:“别说这些!” 而秦余兰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预备再说些什么。 阮之程低着头开口了:“妈,吃饭归吃饭,指桑骂槐做什么?” 阮之程这话谈不上多和善,但是细品之下,谁也没有帮。既没有帮阮幼宁说话,也没有顺着秦余兰的话骂。 李婉眯了眼睛,这一上来就直接准备撕破脸皮?彻底不打算维持和阮幼宁的体面了? 她和宋文成对视一眼后,顷刻开口:“亲家,说话别那么难听,晏城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往日再碰见了不好相处。” 她的话刚落,秦余兰就讥讽的接上了她的话:“您说的倒是很轻松。晏城就那么大,如果不是发生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谁会撕破脸皮不留一线?今天来,我也不想跟你们宋家结仇!” “那你想?”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文成问出声。 秦余兰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拉着姜盼儿起了身:“我也不想什么,我亲生女儿姜盼儿找回来了,我想给她最好的,想弥补她丢失的这二十几年,包括本该属于她的青梅竹马。” 她以为公开了姜盼儿的身世后,宋家会对阮幼宁有几分嫌弃,但是恰恰相反,宋家三人齐刷刷的看向阮幼宁,眼里居然是安抚和心疼! 安抚?心疼? 秦余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幼宁一个假千金,享受了那么久的优渥生活,她哪点值得人可怜她?哪点需要别人心疼她? 该需要心疼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半晌,李婉诧异的开口:“我想问问,什么叫做‘本该属于她的青梅竹马’?” “当然是时景哥了。”冷不丁的,阮之程插了一嘴。 闻声,李婉的面色更诧异了,她指了指站着的姜盼儿:“什么时候我儿子就是本该属于她的青梅竹马了?” 她慢条斯理的说:“幼宁之所以是时景的青梅竹马,仅仅因为是她而已。换成别人,可就不是了呢!” 她的话非常明确,阮幼宁是青梅竹马,和任何原因都没有关系,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 秦余兰冷哼一声,显然是很不屑她的话。 如果是姜盼儿跟宋时景一起长大,她一定会比阮幼宁更好,更优秀,更厉害! 上个星期的新闻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学了那么多年绘画的阮幼宁,最终项目却被盼儿拿到了! 假货就是假货,赝品就是赝品,只要货真价实的真品出现,不还是现回原形了? 亏她还学了那么多年!还比不上仅仅学了不到一个月的盼儿! 这样想着,秦余兰的心里也越发的讨厌阮幼宁,如果她没有占了盼儿的这二十四年,那盼儿只会更加出色,更加优秀! 都怪她! 她占了那么多,现在却还想着继续占有盼儿的青梅,她不配!她不配到了极点! 秦余兰气到了极点,反而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她注视着一桌之隔的宋家人,也注视着沉默不语的阮幼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阮幼宁之所以能站在你们面前风风光光,她能享受那么多,能活成今天这般风光,能活成你们喜欢的模样,全是站在我亲生女儿的身上,踩着我亲生女儿的身体,来到你们面前的!如果阮幼宁她只是一个穷壤僻地的养女,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你们会发现她吗?她一个孤女,会站在你们面前闪闪发光吗?会让你们发掘她优秀的每一面吗?” 她凌厉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划过去,一字一顿的说:“祖祖辈辈都在晏城扎根的我们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一个人从出生那一刻,平台,出身,几乎是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和上限。” “你们此刻觉得我咄咄逼人,容不下阮幼宁,但是我的亲生女儿,盼儿她一个人又是如何从穷山僻地走到我面前的?” “如果我的亲生女儿没有选择绘画这条路,那我完全不会对阮幼宁赶尽杀绝,逼她离开晏城。但偏偏我亲生女儿不仅学了绘画,并且比她做的更优秀。在我亲生女儿成功的路上,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绊脚石存在。” 她说着,满脑子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当年在医院的病房里,几个女生下跪的场景。 忽的,她的手就被一个温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 秦余兰慢慢的低头,是姜盼儿的手,她素白纤细的手紧紧的握住她,无声的传递着温暖。 秦余兰心底的苦涩翻涌,如今,不同的场景,绊脚石也换了人。 秦余兰的这一番话说的很有道理,甚至就是因为太有道理了,所以导致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偌大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半晌,阮郎平叹了一口气,他幽幽的开口。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选择成为我们的女儿,绝非是幼宁能做决定的,那时她才出生了几天,就像一个小猫似的叫的可怜。当年的我很糊涂,是我,是我动了恻隐之心,是我为了不让你难受,是我选择了幼宁成为我们的女儿,是我亲手剥夺了盼儿的人生,是我亲手造成了这段错位人生。” “一切的源头是我,是我让幼宁和盼儿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这般话说的很真实,几乎是一瞬间就戳中了阮幼宁的心底深处。 这么多年,她真的享受了太多太多,真的过了太顺风顺水的生活。 她不贪恋任何,她只是不愿意放弃宋时景,不愿意放弃这段感情。 第30章 愿意把时景哥还给我亲姐吗 阮郎平声音哽咽的厉害:“是我对不起幼宁和盼儿,一切的根源在我啊!” 阮郎平和秦余兰二人的话,几乎是堵住了宋文成和李婉所有想说的话。 一个人咄咄逼人,一个人内疚忏悔,反倒是让宋家人不会了。 宋文成和李婉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之程本来不想掺合任何一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吃饭,眼下见父亲老泪纵横,当下也坐不住了。 他看向阮幼宁,开口:“姐,你该说点什么了。爸说的没错,但是现在都已经发生了,也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追溯什么了。” “我就问一句,你愿意跟时景哥分开吗?愿意把时景哥还给我亲姐吗?” 他的语气无比的诚恳,面上也无比的诚恳,有那么一瞬间,阮幼宁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愣住,有些不确定的开口:“程程……” 这话宋文成和李婉也听的明明白白,当下就忍不住想骂他。 阮之程这小年轻,平日里看着倒是挺机灵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说得出口这么混账的话?!感情哪里是让来让去的?况且宋时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呵呵。” 一声讥讽的笑从一旁传来,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都能听见。 宋时景握着阮幼宁的手没有松开,目光凌厉的望向阮之程:“阮之程,你现在是以什么名义替宁宁做决定?又以什么身份凭什么把我让来让去?” “我喜欢宁宁,跟她的身份地位都没有任何关系,无论她生活在什么地方,所处什么阶级,我永远只臣服她一人,永远都只爱她一个人。” 他的视线一一扫向阮家,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想继续维持两家的关系,那就别对宁宁赶尽杀绝;如果不想维持,那现在就断了关系吧。” 他的话一说,阮郎平的脸色就变了。 秦余兰冷哼了一声:“凭什么断?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女人也能成为两家关系断了的原因?你们家长辈同意么?” “说话别那么难听,晏城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往日再碰见了不好相处。” 她竟一字一顿的把李婉刚刚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您也懂这个道理?”宋时景反问道。 - 阮幼宁从秦余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坐立不安了,眼下都已经到了要断绝关系的地步,她哪里还能继续做下去! 她虽不懂太多,但是晏城就那么大,万万是不能交恶的! 即便是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能到兵刃相见的那一步! 归根到底,种种事情终究还是因为自己引起的。 阮幼宁慢慢的站了起来,目光注视着秦余兰,低低的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离开阿景。” “我承认您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果不是二十四年的那丝怜悯,或许我早就死在那个冬天了,又或许过着为一日三餐发愁的生活,又或者过着更糟糕的生活。阮家给我的一切,我不反驳,要拿走什么,我都全然接受。” “但是我不能放弃和阿景的感情。”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异常的坚定。 秦余兰冷眼以待,只是冷笑着不说话。 阮幼宁的目光转到阮郎平身上,“爸……” 阮之程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这是你爸吗?你就叫?” 一直没有开口的姜盼儿怯生生的开口了:“阮……幼宁,你早就不是阮家的人了,说话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不要惹我妈妈生气了……” 二人一唱一和,完全是没有给阮幼宁一点面子。 这番茶里茶气的话,几人怎么能听不出来呢。 宋文成和李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宋时景冷着脸,“如果不想葬送两家的关系,姜盼儿,阮之程,你们还是谨言慎行一点比较好!” 阮郎平是不想跟宋家断关系的,不论有没有幼宁,俩人的关系都不能断。 他制止了要张口说话的秦余兰,慢慢的起身:“幼宁,你叫我一声爸,我也认你这个女儿。但现在,你该回到你亲生父母身边了,把晏城的种种忘掉吧。不要肖想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他的这一番话客气却带着万般绝情,也是存了让阮幼宁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的意思。 一直很少说话的宋文成深深的叹了口气,“算了,真的算了,这场闹剧我也算是看够了,也看明白了。如果你们执意不要幼宁这孩子,我们要。” 他说着就看了一眼妻子,而李婉也立刻会了意,她点头附和:“我们带幼宁回宋家,再也不碍你们的眼。” 阮之程冷嘲出声:“那好啊,明天就搬出阮家吧,就不要在用阮家的一分钱了!” “我会搬走的。”阮幼宁承诺道,又看向了秦余兰:“但是,请把户口本给我。” 秦余兰冷哼一声:“只要你离开晏城,属于你的一切,原封不动的都会还给你!” “我会离开的。”阮幼宁重复了遍。 这一场宴会终于还是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秦余兰可以同意把户口本给阮幼宁,与此同时,阮幼宁要放弃在晏城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工作室。 关于‘青梅竹马’这个问题,众人都默契的没有提。 - 从止钰轩离开了之后,阮幼宁只觉得心神疲惫,整个人累到了极点。 她半依靠着宋时景,语气是无尽的疲倦:“阿景,我好累。” “宁宁,乖。等我一下。” 宋时景看出了她的状态不佳,轻声嘱咐她,便转身朝着父母的方向走去。 他一离开,刚刚的温暖就消散在冷空气中了。 好冷…… 阮幼宁无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茫然的抬头,黑漆漆的天空飘落着雪花。 雪花很美,落在地上也很美,但是太阳一出来,就变成了一滩污泥。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像这飘落的雪花,漂浮不定,毫无居所。 她不想回阮家给她的那个公寓了。 那不是她的家,那只是一个房子而已,一个她暂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而已。 呼啸的大风便卷着漫天的雪花吹过来,吹的她脸蛋生疼,吹的她浑身发冷。 真的好冷啊…… 今年的冬天,真的格外的好冷啊…… 宋时景低声嘱咐完父母,目送父母开车离开了,这才转身。 他一边摸手机,一边低低的说:“宁宁,等急了吧?我们先去……” 出乎意外的,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股巨大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宋时景猛的抬头,原本一米多的距离乖乖等他的人,此刻那个地方空空如也! 宁宁呢? 她人呢? 巨大的慌乱和惊惧几乎是一瞬间就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受。 落在地上的雪被踩出了毫无章序的脚步,为他提供了渺茫的线索。 宋时景认得出那是阮幼宁的鞋码,他慌不择路,急切的沿着脚步冲过去。 他跑的气喘吁吁,毫无风度,甚至有些狼狈,可是此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要她!他要他的宁宁!他现在就要见到他的宁宁! 沿着脚步不知跑了多久,宋时景终于跑到了脚步的尽头。 短暂的欣喜还没有涌上来一秒,瞬间又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棍棒。 脚步的尽头,竟然是晏城宽大而深厚的湖! 一个惊悚的念头无声无息的涌上来,让他恐惧到了极点。 不会的,不会的,他的宁宁是积极向上的小太阳,是勇敢坚强的小太阳,她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宋时景毫无章序的说服着自己,他不断的摇头,不会的。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不会出任何意外的,不会重蹈覆辙的。 不会的,不会的! 即便是极力安慰着自己,宋时景还是止不住的心慌,他大叫着。 “宁宁!!!!” “宁宁你在哪儿!!!!”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和簌簌落地的雪。 他的唇瓣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仿佛有一双大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窒息!让他恐惧!让他整个人都快被逼疯! 宋时景踉跄着脚步,整个人摔倒在地。 冰冷柔软的雪花很凉,让人发冷。 忽的,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急切的去摸自己大衣的口袋。 手机! 给宁宁打电话! 宋时景崩溃慌乱的大脑生出这个念头。 电话响起的那一瞬间,不远处的一个草丛后,也传来了熟悉的电话铃声。 是宁宁的电话声! 是她的! 巨大的欣喜掩盖了刚刚所有的恐惧,他胡乱的拍了拍大衣,极力稳住踉跄的脚步,慢慢的往草丛后的方向走。 借着路灯,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长椅的人! 雪落在她身上,已经形成了薄薄的一层。 他的宁宁! 宋时景几乎是不顾一切就冲了上去,他失而复得般,紧紧的拥抱着蜷缩的那人。 落入怀里的温度是那么冰冷,是那么让人心惊。 “宁……” 宋时景难掩心慌,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那些话卡在喉咙里,难以吐出一个字。 “阿景,我好冷……好冷……” 怀里的女人气息微弱,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宋时景慌不择路的摸出手机,极力稳住一直颤抖的手去叫出租车。 因着深夜,又是雪天,车来的并不快。 宋时景紧紧的拥抱着怀里的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安抚她:“不冷了,马上不冷了。” 漫长的等待后,出租车终于来了。 宋时景抱着早已昏迷的阮幼宁,毫不犹豫的就进了车。 车子很快离开,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路灯没有照耀到的一处黑暗,传来一个无比冷漠的声音。 “你满意了?” “嗯?我应该满意吗?”一个声音似乎很诧异,反问了句。 第31章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阮幼宁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身体的冷和大脑的负面情绪反反复复的折磨着她,只是片刻,她就醒了。 一睁眼,就是车内独有的橘色小灯。 小灯的光芒不大,足够她看清车内的一切。 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映入眼帘就是宋时景的下颚,再往上,就是陌生的车顶。 她……她怎么躺在了阿景的怀里?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长椅上坐着的吗? 阮幼宁心里划过一丝疑虑,但是想来想去,却对怎么出现在车上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算了,还是等下问一下阿景好了。 阮幼宁心里这样想着,便微微抬头看向宋时景。 后者紧闭着眼睛,睫毛投下了阴影,似乎疲倦极了。 而即便是小憩着,他依旧紧紧的抱着她,双臂环在她的肩和腰,生怕她有一丝的不适。 隔的那么近,阮幼宁能清晰的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以及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体温。 车内的温度很高,而他身上的温度更高。 也许是躺着的姿势维持的有些久了,阮幼宁本能的觉得脖颈处有些许的酸痛,她轻手轻脚的活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身上披着他的大衣。 随着她的动作,大衣衣角的一侧翻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光,她清楚的看到衣角上面沾了一些污雪,而雪水在车内的温度上慢慢的融化成一滩污浊。 阿景的衣服…… 阮幼宁惊讶,莫名的,一个念头就凭空出现在大脑。 她放轻动作去看向他的鞋子,如她所想般,他的鞋子上也同样沾染上了污雪。 几乎是一个瞬间,她心底的猜测就落了实,一股说不上的感觉慢慢的涌了上来,堵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头顶上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宁宁,你醒了。还冷不冷?” 阮幼宁猝然回头,入目的就是宋时景呼之欲出的担忧。 下意识的,她低低的回答他的话,“我……不冷了。” 她冷了许久,音调也变得有些闷闷。 她感冒了。 宋时景脸上的神情变了变,下意识的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 他这样的举动让阮幼宁眼眶忍不住酸涩,她低低的道歉。 “对不起,阿景,让你担心了。” 阮幼宁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只是稍稍一想,就知道因为自己一时任性的走开,宋时景有多慌张,有多恐惧。 宋时景衣角的脏污和鞋子的污雪怎么来的,她哪里猜不出来? 无论如何,她今晚不该擅自离开他的视线的。 她无意识的抓紧了他的大衣,心里的悔意堵的她有些难受。 而猝不及防的,一个吻却落在了额头,额头上的触感有些湿濡和温软,其中的珍重感自然不言而喻。 阮幼宁分神了几秒,而宋时景的呼吸扫在她的额头上,他的话也低低的传来。 他说,“应该道歉的是我。” “是我的问题,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心情。” 他何须这么道歉? 阮幼宁心里的难受呼之欲出,她再也忍不住,支撑着起身,双手紧紧的环上他的脖颈。 趴在他的脖颈处,一滴泪就掉了下来。 “阿景……”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克制想哭的冲动,瓮声瓮气的叫他。 宋时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大手揽上她的腰,一只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背。 “一切会好起来的,宁宁。” - 下雪天的路很不好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前面过不去,麻烦二位下车走过去吧。”司机瞧着立了一个大大的止步牌,有些无奈的说了声。 宋时景把衣服在阮幼宁身上裹了裹,二人便齐齐下了车。 橘色的光从家家户户的独户小院里散发,格外的温馨。 “走吧,宁宁。” 阮幼宁应了声,顺从的跟着宋时景的脚步。 没走几步,阮幼宁就惊讶的发现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读高中的那一年,她有一次和家人赌气,不肯回家住,也不肯跟宋时景一起回家住。 她赌气谁也不理,而宋时景就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一直到天黑,她走累了,躲在公园的长椅上自己生闷气,而宋时景走上来,硬是挤着跟她坐一起。 她以为宋时景要劝她回去,生气的赶宋时景走,而宋时景抓住她的手,好声好气的哄着她。 他说,宁宁,我们回自己的家。 十几岁的孩子哪有什么家,阮幼宁气恼他哄她,但是宋时景神色却很认真。 他说,信我,宁宁。 拗不过宋时景,加上又累又饿,阮幼宁就顺从了他。 直到躺在阁楼的小床上,透过窗户看天空的星星,阮幼宁这才知道,原来宋时景每年长一岁,宋文成便会送一套房产做为生日礼物。 整个晏城几乎遍地都有宋时景的房产。 而宋时景那双比星星还耀眼的眸子注视着她,话里极为认真。 他说,宁宁,我随时都可以做赠予公证。 阮幼宁那会才十几岁,对房子钱财这些身外之物看的不重,她撇撇嘴,“你愿意给,我还不要呢。” 十几岁的宋时景很聪明,但是恋爱上却是一根筋,他觉得阮幼宁拒绝了他的赠予,就是拒绝了他。 他赌气,也盯着天空上的星星看。 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像个小狗一样贴了上去。 他的鼻子轻轻的蹭着她的,柔声诱哄着她,“宁宁~宁宁~要一下吧。” 而她假寐着,只当睡着了听不到。 宋时景却不许她睡觉,他在她脸上作乱,不许她假睡逃避。 年少的阮幼宁躲不过他的作乱,她嬉笑着,一本正经的敷衍他。 “阿景一直喜欢我,我就接受。” 年少的宋时景神情却很认真。 虽然话里有敷衍,但是回答他那一刻的心动,阮幼宁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 自此之后,这个地方便成了阮幼宁和宋时景二人的秘密基地。 没有出国之前,很多很多美好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偶尔的几次,阮之程也会软着声音撒娇要跟着一起来。 往事历历在目,阮幼宁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声。 “宁宁在笑什么?”宋时景微微侧脸,轻声问出声。 “没,只是想到了一些趣事。” “嗯?” 宋时景的脚步停了一瞬,随即也想到了那件事情。 他轻笑出声,“宁宁,现在也是。” 不仅过去是,现在是,未来的每一天也是。 我只对你一个人心动。 二人十指紧扣,雪花顷刻就落了白头。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 还是熟悉的一切。 阮幼宁窝在沙发上,细细的看了一圈。 一切和出国前没有任何改变。 熟悉的摆件,墙上挂着的画,桌上的相框,就好像回到了还在读高中那会。 厨房里,宋时景正忙碌的煮着姜茶。 很快,他就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宁宁,快喝点。别冻着了。” 他吹了又吹,等温度降下来,才递给她。 独特的姜味儿让阮幼宁撇了嘴,她真的是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喝不惯这个味道。 即便是喝不惯,她还是乖乖的一口气喝完了。 热腾腾的姜茶一下肚,阮幼宁浑身都暖和了,她边脱掉外套,边问出声。 “阿景,这里怎么还跟出国之前一样啊?感觉好像过去了那么久,还是很有生活气息。” “是程程。有时候他很想你,但是一时半会没有去澳洲,他就会隔三差五的来这住住。” 这样。 阮幼宁明白了。 提起阮之程,她又想到了今晚发生了一切,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又有些低落了。 宋时景一直注视着她,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他大手一捞,把她捞进怀里:“宁宁,不要怕,我一直在的。以后的一切,我们一起面对。” 阮幼宁闷闷的应了一声,随即又想到今晚自己躲避的事情。 “阿景,今天晚上的事……我真的要跟你说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要离开的,我只是想自己静一会儿……” 她手足无措的解释,越说越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很不妥。 宋时景神色认真,“宁宁,你真的不用跟我道歉。你做任何事情都是你的自由,你只管去做就好了,我会一直在。” 阮幼宁盯着他的唇,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 她轻轻的应了一下他的话,睫毛微颤,闭上眼睛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漫长,带着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也带着彻头彻尾的沦陷。 - 激烈运动后的困意总是来的很快,阮幼宁疲软不堪,最终还是在宋时景怀里沉沉睡去。 等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睡到了大中午。 “还困吗?再睡一会儿吧,宁宁。”宋时景的大手扣住她的腰,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 “睡足了。就是身体没劲儿。”阮幼宁懒洋洋的窝在他的怀里,老实巴交的坦白。 她是真一点都不想动弹。 “那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他的大手揉揉她的发丝,继续问。 “想喝皮蛋瘦肉粥……” “好,我去煮。” 二人熟稔而契合,仿佛这样的日常已经经历了数万次。 窗外的雪依旧在落着,铺天盖地的白。 而室内温度节节升高,如浴春风。 第32章 监督她有没有拿走不该拿的东西。 这场大雪从周六晚上一直持续到周一。 一大早的,阮幼宁喝了粥,就发现外面的雪停了。 虽然雪停了,但是路上却迅速结了一层冰,异常的滑。 晏城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化莫测。 阮幼宁试着走了几步,就差点滑倒。 她有些为难,但是想了想,今天还是得去一趟工作室。 漫画的第二卷马上就要收尾了,而且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必须要尽快去济州扎根。 这里的房子并不常住,所以也没有留车。 宋时景见她执意要去,便给管家拨去了电话。 不一会儿,管家便开着车在门口等候着了。 宋时景细心的把围巾给阮幼宁围好,确定不会漏风后,这才放了心。 “我陪你一起去。” “好。” 阮幼宁应着。 到了工作室后,都已经十点了。 没办法,路上结了冰很滑,加上今天又是周一,开车的速度自然是慢了很多。 到了工作室后,阮幼宁便先去复核画稿。 这是最后一遍复核画稿了,没有任何的话,就差不多可以提交了。 按照她的计划,交完稿子发了奖金,再休假就直接休息到元旦了。 这个期间就是慢慢的往济州那安顿了。 她要在元旦之前,尽量把一切准备工作都恢复到正常。 虽然她答应秦余兰放弃一切,但是她的员工主动选择跟随她,这一点也不算违反二人的约定。 因为有即将要到来的小长假,每一个人都兴致勃勃,干劲十足,抓紧时间收尾。 等周二的时候,所有的稿子便已经复审完了,阮幼宁很快就把底稿交上去了,等待甲方的意见。 不出她所料,甲方很满意,嘱咐她直接交给出版商那边就可以。无需阮幼宁多问,甲方财大气粗,当天五点之前便汇来了尾款。 尾款到账,最大的一件心事便了结了。 周三,阮幼宁便发了奖金,提前一天给大家放了假。 随后就动身去了一趟济州,不仅把之前看好的办公室订了,还在新城区租了一个独户小院。 也不是她不想全款买了,只是她怕有变动,所以暂时租住是最省心的办法。 这两天,宋时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要出门,他便专心的当个称职的司机;她要吃饭喝水,他便早早的定好餐厅;她要休息,他便暖好被窝等她。 如果放在平日,面对他的行为,或许阮幼宁还会取笑他黏人。 但是放在现在,阮幼宁只觉得心里又甜蜜又苦涩。 她不能踏入晏城一步,以后就只能宋时景开车来,日日月月,风来雨去,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她也不知道。 周四一早,阮幼宁便早早的起床了。 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眼下也就只剩阮家的事情了。 阮幼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该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了。 而恰好手机上也收到了秦余兰的短信。 短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来收拾你的东西,履行你的诺言。 外面天气格外的阴沉,寒风呼啸。 宋时景看了看天气,执意要送阮幼宁一起去。 “宁宁,必须一起去,我担心……” 他的话欲言又止,但是阮幼宁却很明白。 其实她不觉得会有什么事,但是这趟回去,确实也需要宋时景送她…… 她自从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就没车开了。 …… 前往阮家的路上,阮幼宁的情绪说不上来的有些低落。 她其实不是伤心,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伤心也无济于事了。 她的闷闷不乐被宋时景看在眼里。 “宁宁,看这个。” 宋时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狗木偶,放在副驾驶座的中控台上。 上了发条的小狗木偶在台上活灵活现的跑着,还对着阮幼宁摇头晃脑的说着“开心,开心,天天开心。” 阮幼宁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凑上去摸小狗木偶。 “阿景,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个,它怎么还会说话啊。” 宋时景见她的心情有所好转,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空出一只手捏捏她的手,轻声道:“宁宁,天天开心。” 阮幼宁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啊,她笑眯眯的点点头,欲在说点什么,而不合时宜的,宋时景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宋文成。 宋时景暂且松开阮幼宁的手,去点接听。 他没有避讳什么,所以电话一接通,宋文成的声音便外放了。 “时景,今天能回家一趟吗?” 宋时景从周六一直到今天,一直跟阮幼宁住在新城区的独门小院里,也确实有四五天没有回家了。 一般没事的话,宋文成是不会给他电话的。 宋时景没有回答。 空气中很快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阮幼宁见宋时景不回答,反而一直看她,她稍微一想,便了然了。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收拾东西,怕她被秦余兰奚落。 阮幼宁无奈的摇摇头,她的阿景,有点过分担心了,只是去一趟,秦余兰的话对她没什么杀伤力的…… 而电话那边李婉的话也传来了。 “时景,你跟幼宁在一起吧?方便的话,今天带着幼宁一起回家。” 李婉客客气气的一番话,反倒让阮幼宁有些尴尬了。 她这样……有点刻意的霸占着宋时景……不许他回家了。 她急忙比划着让宋时景放心:阿景,只是去拿东西,没事儿的。 宋时景这才沉声回答李婉的话,“妈,我大概十点到家,宁宁她有事,暂时就不来了。” 电话挂断后,宋时景唇抿了又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宁宁,发生任何事情都跟我说。秦余……我真的担心……” 阮幼宁想了想,觉得也不一定会碰见。 她开口安慰他:“其实也不一定会碰见她的。而且,只是拿下东西,很快的。” 宋时景还是不放心,他想再说点什么,阮幼宁指了指窗外,“阿景,已经到了。” 宋时景看了眼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阮家。 既然已经到了阮家,那说明刚刚也路过自己家门口了,那父母自然也是看见了。 他还想亲自送阮幼宁进家门,但是眼下也不行了。 宋时景揉了揉太阳穴,再次叮嘱了声:“等我。我尽快来接你。” 短暂的拥抱过后,阮幼宁便率先松开了。 - 阮家的一切和她上次来时大为不同。 阮幼宁只是扫视了一下,就发现客厅桌上摆放的花变了。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花瓶的花一直是颜色各异的蔷薇,如今却变成了郁金香。 一旁的张妈正在客厅的一角换着其他的花,似乎是完全没有看到她。 只是是真的看不到,还是装作看不到,就不得而知了。 阮幼宁默默的看着忙碌的张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此刻,二楼处传来了一个轻慢的声音。 “老张,先别忙了。来监督她有没有拿走不该拿的东西。” 在这个家,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除了秦余兰,也没有别人了。 阮幼宁顺着声音望去,秦余兰果然依靠在二楼的栏杆处,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阮幼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计较。她今天是来了断事情的,不是来生事的。 - 到了二楼的卧室,阮幼宁慢慢的看了一圈,这个房间不大不小,却承载了她二十多年的人生。 她的欢喜,她的难过,她的委屈,她第一次认真的拿起画笔,第一次拿到奖杯,第一次得到荣誉,第一次人生重大的决定,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第一次都在这里了。 她的注视被秦余兰看在眼里,秦余兰轻哼一声,对着张妈使了一个眼色。 张妈跟了秦余兰多年,只听从秦余兰的话,自然也是非常懂秦余兰的意思。 她上前,“阮小姐,不要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快点收拾离开吧。” 张妈的话在理,但是很刺耳。 阮幼宁皱了皱眉头,反驳道:“我没有。” “没有就请快点开始吧。”张妈只是再次催促了一遍。 阮幼宁也不在想些什么,率先去书柜里拿自己的画稿本。 这一摞画稿本记录了她从小到大所有的随记,她要带走。 她把那一落画稿本放在一旁,而身后传来秦余兰的声音。 “这个你不能拿。” 秦余兰轻慢的看了她一眼,开口制止她,“那是阮家付的钱,不属于你。” 阮幼宁动作一僵。 秦余兰说的也对,这些画稿本确定是阮家付钱买的,确实不算她自己的东西。 她没有说话,抬手去摘墙上自己最满意的一幅画。 “那个你也不能拿。” 身后又传来秦余兰的制止声。 阮幼宁回头。 而秦余兰坦然的说:“那是阮家花钱做的,也不属于你。” 也是,她只是在上面涂涂画画而已,严格来说,确实也不算她的。 阮幼宁动作一顿,转身去拿书柜里的奖杯。 这些奖杯都是她凭实力得的,既没花阮家的钱,也没有阮家半分的帮助,所以理所应当算是她的东西了。 第33章 免得日后找了借口回晏城。 阮幼宁心里想着,便细致的一一拿了奖杯暂且放在桌子上。 而身后又传来秦余兰懒洋洋的声音:“那些你也不能拿。” 阮幼宁从进了阮家的门开始,就一直在受奚落,先是秦余兰把她当贼一样防着,又是一连串的制止。 即便她告诉自己别动气,忍了又忍,可眼下却也觉得秦余兰是刻意针对了。 她转身,沉默的盯着秦余兰,半晌,问道:“这些为什么不能拿?这些奖杯全是凭我自己的能力拿到的,无关阮家的一切。” 秦余兰闻声,轻蔑一笑:“如果没有阮家的培养,你凭什么拿这些奖杯?你受恩于阮家的一切,这其中也包括你的才华。凭借阮家培养出来的才华得到的奖杯,归根到底,当然也不算你的!” 这话真的很耍流氓。 阮幼宁真有些气笑了,她为什么拿奖杯?为什么受恩于阮家的一切?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不是阮郎平的一念之差,她也会过着属于自己的人生,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场面?! 她一直不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是既得利益者,她不愿意吃了拿了还立牌坊,不愿意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愿意当个白眼狼埋怨什么。 可眼下,秦余兰却说这种话。 她是得了那么多,可是她有选择吗? 阮郎平把她抱回来,她就是阮家的亲生女儿,是阮家的掌上明珠;阮之程找到了姜盼儿,找到了阮家的亲生女儿,她就什么都不是,她就得赶紧消失在晏城。 她有选择吗? 明明阮家说她是什么,她就是什么;阮家不愿意给她什么,她就要如数奉还。 从某种不正确的角度上来说,她也是非传统的受害者。 她承认,这种话三观不正,只能在心底想想。 可是,秦余兰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真的过分到了极点。 阮幼宁讥讽道:“照你这样说,那这些年花在我身上的钱,是不是也应该算一算?是不是也要折成钱还给你?” “那倒不用了。” 秦余兰假意笑了笑,下一秒说的话却更难听:“我怕你还不起。” 阮幼宁算是看明白了,秦余兰奚落她是真,让她拿来东西是假! 秦余兰也不管阮幼宁的脸色差不差,她上前一步,指了指挂了一墙壁的画,“这些全部都是我找晏城最好的师傅一一给你裱装起来的,所以这些你一定拿不走。” 她的手指又滑向占了满满一墙的大衣柜:“那里,全部都是晏城最好的做衣师傅给你量身制定的,所以你也带不走。” “还有那边——你所有的玩具,全部都是晏城最好的手工师傅按照你的喜好定做的。” 秦余兰漫不经心的一一例举。 到了最后,阮幼宁可悲的发现,整个房间竟然发现没有一件物品是彻头彻尾属于自己,甚至连一根针,都是阮家付钱买的。 她抿紧了唇,喉咙混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慢慢的咽下去了。 短暂的沉默后,阮幼宁转身就要离开,而秦余兰却叫住了她。 “别着急走,还有你那边的公寓呢。可不要遗漏了你的东西,免得日后找了借口回晏城。” 呵呵。 阮幼宁此刻心底的讽刺到了极点,她回头神色淡漠:“还有去公寓的必要吗?” 秦余兰却点点头,“当然有了。” 老宅到公寓的距离并不远,走路过去的十多分钟,天气格外的阴沉,寒风呼啸着,刮到脸上生疼。 秦余兰自然不是走路过去的,这么点距离,还叫张妈开车过去。 到了公寓之后,阮幼宁早就想到秦余兰不会让她带走任何东西,所以什么都没有拿,只是拿走了自己的银行卡和身份证,并且把所有的钥匙都放在了桌子上。 张妈颇有眼色,无需秦余兰吩咐什么,便上前细细的检查了一番。 老宅的钥匙,公寓的钥匙,保险箱的钥匙,车钥匙…… 张妈很快点清楚了,她向秦余兰汇报着,“都在。” 秦余兰对阮幼宁态度差,但是对张妈的态度倒是很好,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阮幼宁的目光看向秦余兰,开口要自己的东西:“既然都在,我没有拿走阮家的东西,那请把我亲生父母的信息给我,还有户口本。” 秦余兰却是一笑,“什么既然都在?你的手机呢?你的银行卡呢?阮家给你的钱你还没有留下。” 她这样一说,也倒是提醒了阮幼宁。 确实,她的钱确实有一部分是阮家给的。 阮幼宁抿紧了唇,“那现在就直接算吧。” 银行卡,微信,支付宝,所有的账单,汇款记录一笔一笔的调出来,这足够算很久很久了。 - 宋家书房。 宋文成还没有好好的看看多日未见的日子宋,宋时景就先开口了:“爸,您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啊?” 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显,没有事不要叫我回来。 宋文成也听出来了,他也不生气,他对这个儿子一向是很溺爱的。 他没什么生气的,李婉却冷了脸,她瞪了一眼宋时景:“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没事儿就不能叫你回来了?爸妈想见你一面还不行了?” 她的话落在宋时景耳边,宋时景有些无奈的否认:“没有没有。妈,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平日没什么事也不会叫他回来啊,如果只是单单想他了,那有点太…… “哼。” 李婉冷哼一声。 宋文成不舍得见老婆跟儿子生气,他急忙开口打圆场:“幼宁不是马上要离开晏城了吗?以后怎么说也是异地了,多少有些不方便,就让儿子多陪陪幼宁。” 李婉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到这些没有意义的争论上,她直言不讳:“小景,你跟幼宁现在有什么打算?” 这个‘什么打算’最直接的问题就是,以后宋时景在哪里定居。 感情上自然不用多问,李婉从来不怀疑儿子会跟阮幼宁分开。 原来是这个问题。 宋时景当下就明白了,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句:“妈,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的话一落,李婉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文成。 宋文成会意,轻咳了一声:“你妈妈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家里的公司也不需要你过多操心,我和你妈身体也好。就是……” 他的目光忽的变得炯炯有神,带着些狂热:“小景,你想不想干一件大事儿?能和幼宁不异地的大事?” 不异地的大事? 宋时景很精准的就抓住了重点,他不愚钝,只是稍稍一想,一个很模糊的念头便出来了。 “爸,您说。” 宋文成克制的舔了舔唇,转身就拿保险柜里的文件,招呼着他来看。 “小景,你来看这个。” 文件袋里只有薄薄的几张,但是却犹如千斤重。 宋时景难自禁的滚动了喉结,慢慢的一页一页的看。 他看的很慢,很细致,越是往下看,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念头变得越清晰。 宋文成瞧着儿子的神情越来越坚定,开怀一笑:“小景,怎么样?” 宋时景没有接话,只是又反复看了一遍,这才开口:“爸,这是一个百利无一害的项目,如果成功的话,先不说带来的巨大利益,它能受益给很多很多人。” “只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宋文成,神情很认真:“爸,我是个外行人,有些行内的东西还是看不懂。如果这个项目接下来,我是一定要跟着您从头到尾学习的。” 宋文成和李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许。 宋文成笑眯眯的夸赞:“我儿子就是优秀!” 宋时景摩擦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眼里漏出了罕见的势在必得。 宋文成又说道:“小景,这个事情差不多就是已经盖棺定论了。就差走流程了,咱们家毫无疑问一定会拿到项目!” - 宋文成口中的项目是指什么呢? 在早年时,济州原本是做为晏城的新城区建立的,然后慢慢的随着济州的发展和管理,济州不甘心只当晏城的新城区。 在闹了数十年后,济州终于独立了,但是因为晏城的撤资和各方面的政策,济州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慢慢的竟然发展成了一个城乡结合的小城市。 虽然各方面比不上晏城,但是势必要赶超晏城,然后在追求发展的过程中,就出现了很多问题。 但因为资质问题,济州拨不到款,又没有能持续发展的行业,所以一直是心有余力不足,勉强维持着体面。 哪里发展好,就往哪里跑。 同样的物价水平,同样的劳动市场,在济州勉强月薪五千,在晏城却能拿到一万。 就这样长期的劳动流失下,济州越来越差。 然后济州就想到了一个馊主意,在济州和晏城之间建立一个新区,把晏城的一些产业链放在这里做,然后济州出劳动力,共同管理。 其实这就是个馊主意啊,对晏城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晏城就一口否决了。 但济州不死心,反复几次后,还是争取下来了。 第34章 其实你也很想她是阮家的亲生孩子 然后这个建立新区的活儿就落在了晏城这边。 再然后,宋文成就拿到了一切,只差走流程。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宋时景心里慢慢的想着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要建立的新区在晏城和济州的中间。 本来两个城市的距离就不远,开车就半个多小时。如果新区建立了,不夸张的说,骑个小电车都能去两边的城市了。 名义上,济州还是济州,其实变相的又成了晏城的新城区了。当然——济州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宋文成说的不是异地也就是这个意思。 宋时景想明白了一切,下意识的就去摸手机告诉阮幼宁。 李婉眼尖,急忙制止了他:“先别,小景。这个事情毕竟还没有最终确定公布,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幼宁也不行。” 宋文成也面色严肃的点点头。 很多事情没有成功之前,最忌讳的就是被人知道。 - 正事谈完之后,不知不觉就已经十一点了。 宋时景还是摸出了手机,点开和阮幼宁的聊天框后,却发现整整一上午,阮幼宁都没有发来一个信息。 怎么回事?就算收拾的再慢,现在也应该差不多了啊! 今天出门前,阮幼宁专门做了一个简单的小规划。 上午处理好和阮家的事情,下午直接搬到济州。 这眼看一上午都过去的差不多了,难道秦余兰真的有那么好心,真的在帮宁宁收拾行李? 宋时景皱着眉,下一秒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秦余兰真的没那么好心。 他想着,便给阮幼宁发了信息。 而阮幼宁这边,她刚和张妈对完微信和支付宝的账单,就剩银行卡里面的流水记录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手机就弹来了宋时景的信息。 “宁宁,到哪里了?我等下去接你。” 看到信息的一瞬间,阮幼宁烦闷了一上午的心情此刻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她回他:“到对账银行卡了……阿景,你多陪陪爸妈……” 银行卡?对账? 宋时景有些疑虑的看着这几个字,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秦余兰不允许阮幼宁拿走阮家的一分钱,所以要收回给的每一笔钱。 对话框里又弹出了一个信息:“阿景,我没事儿的。这些算清楚,也就彻底和阮家断干净了。” 宋时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心底还是叹了口气。 他回复她:“宁宁,我等一下就去接你。” 信息发送过去,很快就得到了一个简短的好。 好几天没见面,其实宋文成很想跟儿子一起吃顿饭的,但是看了又看,儿子很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不用多说,他的心思全在阮幼宁身上了。 一些话在心里藏了又藏,宋文成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宋时景正盘算着什么时候找借口离开合适,就听到了宋文成的叹气声,他抬头:“爸,你叹什么气呢?” 宋文成幽幽的说了句:“没什么……” 李婉知道自家老公有时候就是傲娇,她直接替他开口:“你爸就是想你了,想一起吃个饭。” 宋时景想了想,“那等下我去接宁宁一起来吃完午饭,可以吗?” 宋文成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他笑眯眯的:“就知道乖儿子会答应我这老头子。先不着急去,过来看看这个项目的策划书。” 这些早晚都要看,宋时景看了眼时间,还是想先去接阮幼宁。 宋文成拉着他:“很快的,十分钟就看完了。看一下再去。” 宋时景拗不过宋文成,便被拉到了电脑旁边。 左右不过十分钟,应该不耽误什么,他想着,便专心看向了文件。 李婉见老公和儿子这其乐融融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她转身下了楼。 她记得幼宁那孩子吃饭格外的挑食,也不爱吃口味太重的饭,她得嘱咐一下厨房要多留心一点。 难得今天能团聚吃一次饭,李婉不想让阮幼宁吃的不开心。 而且……今天还是…… 李婉无声的叹了口气,细细的去交代厨房。 厨房的做饭阿姨在宋家工作多年,也认识阮幼宁,她笑眯眯的应了句:“夫人,今天阮小姐来吃饭啊?” 李婉点点头,想了想,又吩咐了句:“先热点牛奶吧。” - 宋时景小时候体弱多病,挑食又不爱吃东西,尤其是不爱喝牛奶,为此李婉焦头烂额到了极点,她不舍得逼迫儿子吃饭,但是又怕儿子身体素质太差。 三岁的时候,宋时景早早的上了学前班,认识了同龄的阮幼宁。 小小的阮幼宁很受欢迎,当时宋时景也喜欢凑在她面前,也喜欢扮演骑士。 但是那会儿宋时景个子矮矮的,跟个小豆芽一样,阮幼宁穿着漂亮的小公主裙,撇撇嘴:等时景哥哥个子比我高了,我就让时景哥哥保护我。 小孩子懂什么啊,但是三岁的宋时景就是把阮幼宁的话记在了心里,开始一日三餐正常吃,还报名各种武打辅导班。 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坏习惯,还养成了每日必喝牛奶的习惯,一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宋时景自然是出落的身形修长,个子足足长到了一米八八。 身高只停留到了一米六七的阮幼宁有时候还略带埋怨他,都怪你喝那么多牛奶,害的我还要仰着头看你。 …… 不知不觉的,李婉又想到了阮幼宁。 唉…… 李婉忍不住叹气,无形中,八千多的日日月月,其实儿子早就和阮幼宁不分彼此了。 宋文成争取的这个项目,很大一部分就是成全儿子和阮幼宁。 要建立在两个城市的新城,牵扯众多,其实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通俗来说,就是盖房子,盖楼,盖一个新的居民区和发展区,看上去很那么简单,但是……其中的风险性宋文成只字未提。 在最开始的接触时,李婉非常反对的,以宋家几代的积累,最稳妥的就是守好现在的一切,不做有风险的事情。她理解丈夫的想法,但是她不能拿宋家冒险。 但是宋文成却说,儿子长那么大,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这就当是给儿子的惊喜,也算是让两个城市的人们生活的更好。 李婉拗不过宋文成,只是还是觉得会有风险。宋文成便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绝对不会的,一切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这么多天,只要李婉一想到这些,心里的就老觉得有些不安。 莫名的,她想到了那日秦余兰的话。 “如果阮幼宁她只是一个穷壤僻地的养女,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你们会发现她吗?她一个孤女,会站在你们面前闪闪发光吗?会让你们发掘她优秀的每一面吗?” 秦余兰的话其实哪里说的不对呢? 如果…… 如果阮幼宁真的是生活在底层社会的女生,即便是有美貌,即便是有才华,即便儿子非常非常喜欢她,但是很遗憾,她或许会像小说里的恶毒女配一样,直接让阮幼宁拿钱走人。 阶级是最好的筛选。 她从来不相信生活在底层的人爬上来之后,心性会有多纯良。 阮家的亲生女儿,叫姜盼儿是吧。她也从来不觉得这个姜盼儿会是什么心慈人善的小白兔。 人心复杂,从底层社会出来的人心更复杂。 如果阮幼宁不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各方面的品性都很好,不然她真的会想尽一切办法彻底拆散她和宋时景。 李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习惯性的端起杯子喝口水。 一口水还没有咽下,一个机械的声音就凭空的出现在她的大脑。 “你想做点什么吗?” 嗯? 李婉有些迷茫,是自己幻听了吗? 她本能的往厨房看去,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显然不是做饭阿姨跟她说了话。 “你想维持宋家的一切吗?” 李婉后知后觉,终于发现声音的来源是自己的大脑。 “你其实也不想阮幼宁对你们家毫无帮助吧?其实也很想阮幼宁一直是阮家的亲生孩子吧?” 机械的声音继续说着,却直接戳中了李婉内心深处的那缕阴暗。 李婉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慌,随机厉声呵斥。 “你想做什么?想拆散小景和幼宁?” “呵呵。我什么也不想做。” “是你,是你想做什么呢?你的内心,你真正的内心想做些什么呢?” 机械的声音似乎是带上了一丝兴奋,如同恶魔般的,低低的蛊惑着她。 - 十分钟的时间不长不短,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宋时景便起身离开。 “爸,我先去了。” 宋文成正津津有味的研究着那份策划书,随口应了句:“早点回来啊。” 刚到了一楼,宋时景便闻到一股很浓郁的牛奶香甜味儿。 还没有来得及去寻找味道的来源,李婉便微笑着从厨房走出来了。 她端着一杯牛奶,递给他:“小景,喝杯牛奶再去接幼宁过来吧。”她脸上虽然笑眯眯的,但是眼底却全是冷漠。 宋时景侧着身子,已经换好了鞋子,他没有多想,接过杯子便一饮而尽。 “妈。我得赶紧去了啊。”他放下杯子,转身就要离开。 李婉盯着空了的杯子,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下一秒,宋时景整个人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第35章 您还是叫我家少爷的大名更合适 如果说阮幼宁这辈子最难堪的一天,那就是今天。 在秦余兰和张妈的对账下,她几乎没有一丝秘密,几乎是赤裸裸的,被二人从头到尾的审视了一遍。 一笔笔账单,一笔笔开销,几乎打碎了阮幼宁所有的尊严。 秦余兰不仅看,还会念出来。 她瞧着那笔为490的账单,啧啧了声,眼底的讽刺到了极点。 阮幼宁哪里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抿紧了唇,加快了对账速度。 最后对完所有的账单,除去阮家给的钱,最后阮幼宁卡上就只剩下了五十多万。 这些钱是她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钱。 画稿完结之后,甲方结算的尾款,除去发工资,付工作室的房租,以及发奖金,零零碎碎的算下来,这就是她全部的存款了。 秦余兰慢条斯理的起身,“这些就不跟你计较了。老张,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张妈手脚麻利,很快就把房子简单的整理了一遍。 秦余兰披上大衣,抬腿就要离开,张妈紧跟其后,催促着阮幼宁:“小姐,您请吧。” “户口本。” 阮幼宁拦着秦余兰,伸手。 秦余兰回头,不耐烦的轻哼了一声,“东西我自会给你。再说了,你现在不是还没有离开晏城么?” 阮幼宁固执的看着她,只是重复了句:“户口本给我。” 张妈见状,上前了一步:“请您相信太太。” 阮幼宁继续盯着秦余兰,不为所动。几秒后,她开口:“那我离开了,你怎么给我?” 秦余兰自顾自的往门口走:“到时候会直接交到你本人手上,你就不用多想什么了。” 她的脚步很快,出了门就坐上了车。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张妈和阮幼宁。 张妈没有要立刻赶走阮幼宁的意思,她神色复杂,轻轻叹了口气,“幼宁小姐,您再看看这里吧。以后怕是……” 她的欲言又止,阮幼宁听的明白。 其实她能理解在秦余兰面前,张妈对她那么凶,张妈跟了秦余兰多年,心向着秦余兰自然也是正常的。 她没有回头,只是把手机的页面一一点掉,半晌,才开口:“不用看了。以后我也绝对不会踏入这里半步了。” 她语气的坚定,张妈听的出来。 张妈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关了公寓的总开关。 啪嗒—— 整个公寓就陷入了一片灰蒙蒙,在阴郁的天气下,更显得衰败。 张妈离开之前,还是轻轻的说了句。 “幼宁小姐,你应该庆幸你学的是这一行,能快速积累一些资本。普通人终其一生,可能才会有你现在的成就。” 阮幼宁已经不愿再去想张妈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站在公寓门口,看着秦余兰的车扬长而去。 呼啸的风吹过来,寒风中已经开始有细碎的小雪花了。 阮幼宁看了看,幸好别墅区的设备都非常完善,她还有地方躲避。 公寓的一旁就是一个独立的小亭子,虽然四面透风,但是好歹不会被雪淋到。 虽然不知道这场雪会不会落下,但是总归要找个地方暂时躲避的。 她呆坐在长椅上,只觉得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疲倦快要吞没她。 真是……不死也脱层皮啊…… 阮幼宁心里郁结的难受,她拢了拢衣领,避免更多的风吹进来。 呆呆的坐了一会儿,阮幼宁才反应过来,应该给宋时景发个信息,告诉他一声。 虽然他说等下来接她,但是她总归是要说一声的。 她现在,只有他了。 “阿景,我这边处理好了。等你。” 信息一发送,莫名的,心底的郁结就消散了不少。 阮幼宁轻呼了一口气,努力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 新的人生从今天才开始,一定要加油啊。 她此刻真的无比庆幸,前两天她没有头脑一热全款买房,如果真的全款买了济州的房子,她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只是……这五十多万又能撑多久呢。 济州的新办公室只租了三个月,来年的三月份,就要续租,无形中是一个压力。 办公室还需要配上简单的设备,这也是一笔资金。 而且她的员工……其实当时她的工作室刚成立时,很多人一看是初创公司,都不愿意来,是阮幼宁把工资调高之后,陆陆续续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在阮家时,一切自然不需要她过度操心。 可眼下只有她自己的了,她首先考虑的就是钱的事情。 以现在的存款来说,勉强发两个月的工资后,第三个月就吃力了。 三个月后,工作室的租金,以及员工的工资,加起来,至少是三十万才够用。 好在她现在让大家居家办公,无形的节省了一笔开销。 但是年后…… 阮幼宁慢慢的盘算着,算着算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去寻找新的项目获得资金来源,不然到时候只能宣告破产,工作室倒闭。 只是一想想那个场景,阮幼宁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慌。 那种心慌感慢慢的就转变成了心烦意乱,阮幼宁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放任冷空气进入了胸腔,直到整个心口处冰冷一片,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刚刚还只是细碎的小雪忽的就落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白茫茫的一片。 阮幼宁盯着掉落的雪,盯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宋时景还没有来接她。 怎么回事…… 他不是说等下吗…… 阿景从未食言过,也从未迟到过,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阮幼宁思考着,还是很快给宋时景拨去了电话。 罕见的,宋时景没有接。 怎么没有接? 阮幼宁皱了眉头,再次拨去电话。 反复拨打了几次后,最后一次直接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 阮幼宁有些慌了,阿景他从来不会手机关机,更不会不接电话,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他出事了,而且手机现在不在他本人那里。 心里的不安一下就扩大了,阮幼宁难掩心慌,她没有犹豫,匆匆的往宋家的方向赶去。 呼啸的风夹杂着雪落在头发上,脸上,身上,几乎是无孔不入的钻进来,让她忍不住的打寒噤。 好在宋家离得不远,阮幼宁强忍着冷意,脚步慌乱而匆忙。 十几分钟的路程仅仅七八分钟就到了。 眼看已经到了宋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和宋家间隔着的大门被锁上了。 阮幼宁有些傻眼了,怎么那么倒霉,偏偏今天给锁了? 她试图寻找保安,但是下着雪,又是大中午,哪里会有人? 阮幼宁又尝试着呼叫,但是一门之隔,她的声音只是一出声,就被呼啸的风带走了,完全没有办法传递到宋家那边。 无奈之下,阮幼宁只能回头,走另外一个大门。 从另外一个门到宋家,走路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阮幼宁不敢耽误时间,她的心思全在宋时景身上,一个没注意,脚下绊了一下,整个人便摔倒了。 她这一跤摔的很结实,很痛。 铺天盖地的痛意卷来,阮幼宁几乎是停顿了几秒后,才慢慢的爬起来。 她强忍着痛意,继续往宋家的方向去。 而她的身后一个身影很好的隐藏着,跟着她,面色复杂。 - 二十多分钟的距离,对于浑身摔伤的阮幼宁来说,几乎每走一步,都痛到了极点。 她忍了又忍,还是来到了宋家的大门。 阮幼宁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顾不得身上的狼狈,顾不得贸然按门铃的冒昧,只想迫切的知道宋时景的情况。 她站在门口,还没有碰到门铃,门铃一旁的小铁门却打开了。 吧嗒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的清脆。 阮幼宁的眼皮控制不住的一跳,无端的,一股心慌涌上来。 仿佛是早早等候她一样,又仿佛是早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宋家的管家客客气气的叫了她一声。 “阮小姐。” 阮幼宁盯着小铁门,其实宋家的小铁门,人并不能通过,是前几年小区为了方便送物资,专门开的。 她忍不住盯了几眼,才开口:“李叔,还请开个门,我打不通阿景的电话。” 隔着小铁门,李叔依旧是客客气气,“阮小姐,您还是叫我家少爷的大名更合适。” 阮幼宁错愕不已。 什么叫‘还是叫我家少爷的大名更合适’? 少爷?大名? 怎么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她却一个字都不理解? “这是谁的意思?” “阿景呢?我要见他!” 阮幼宁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只是分别几个小时,一切就变了?! 李叔并不回答她的话,也不开门,只是沉默着,就这样冷漠的看着她情绪失控。 “阿景呢?为什么?”阮幼宁重复了一遍。 对于她的问题,李叔依旧是没有回答。 他客客气气的说着旁的话,每一个字却都更加的无情。 “您别问那么多了,如今的您,客气的称呼您为阮小姐;不客气点,您连自己的真实姓都不知道。您已经和我家少爷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还请好自为之。” 第36章 没有一个女生愿意穿的不体面。 自始至终,他就是一副客客气气冷漠疏离的样子,看她的目光仿佛是看陌生人般。 阶级…… 好自为之…… 多么熟悉的话! 阮幼宁难以自控的摇摇头,她不信,她不信这是说出宋家夫妇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谁的意思?这是谁的话!”她几乎是没了所有的风度,质问道。 面对她的话,李叔只是冷漠的关上了小铁门。 吧嗒一声,门清脆的关上上锁。 就如同她来时听到的声音那般,清脆却带着残忍。 - 阶级。 好自为之。 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在阮幼宁心里回荡,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的阮幼宁喘不过气,也无法呼吸半分。 她明明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但是旁人却把一切撕碎给她看,逼着她看,逼着她认清这些。 莫名的,她自己都觉得好像低人一头了。 莫名的,她的步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逃跑似的。 她不知道要去哪了,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要做点什么。 心里的那股无力感一点一点的滋生,蔓延,几乎要吞没她。 阮幼宁低着头,茫然到了极点,她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一直看到前方有个长椅,才如释重负般坐了下去。 凳子很凉,很湿,很不舒适。放在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去坐上去的。 阮幼宁茫然的抬头,大片大片的雪掉落着。 落在她的身上,不一会儿衣服就被沾染上了脏污。 雪那么纯洁的事物,怎么就只能欣赏而不能接触呢…… 阮幼宁愣愣的盯着身上的一处脏污,很快又急急的从口袋里找纸巾去擦拭着那片脏污。 她不能脏。 她不能把衣服弄脏。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衣服被弄脏。 她心急如焚,口中不断的念叨着。 越是着急,口袋里的纸巾反倒越找不到。 正在她着急之际,忽的,一个纸巾就递了过来。 如同干枯的鱼见到了水般,阮幼宁毫不犹豫的接了纸巾,就往身上的点点脏污上擦。 她擦的很用力,连纸巾擦破了,还在擦。 “别擦了。” 一个高高在上又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阮幼宁擦着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才慢慢的抬头。 抬头,便是阮之程。 他似乎不耐烦极了。 而恰恰也是,阮之程满脸的不耐烦,声音不耐烦,整个人看上去不耐烦到了极点。 “一件衣服而已,脏了就脏了,直接丢了就是了!也值得你在这里擦那么久?!” 他轻蔑的丢下一句话。 阮幼宁并不回答他。过了半晌,她才慢慢的反驳他:“你不懂。” 阮之程显然是不想跟她扯什么懂不懂,他上来一步,把围在脖颈处的围巾解开,围给她。 阮之程的围巾一向是最好的,最贵的,也是最暖和的。只是刚刚围上去,阮幼宁一身的寒意就被驱散了。 她难自禁的抖动了一下,停顿了一下,想说些什么,而阮之程却抢先开口了,他收起了刚刚的不耐,面色冷漠而疏离。 “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 “离开了晏城后,你就好好的生活吧。把这里的一切都当做梦。” “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不属于你的一切,不要再肖想了。” 罕见的,阮之程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只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冷漠无情。 阮幼宁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被他的这一番话砸的大脑有点发懵。 她愣了愣,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 “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不属于你的一切,不要再肖想了。”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的,她就是从阮之程口中听过这话。 - 阮幼宁忽然就想到了她和宋时景在澳洲渡过的一个冬天。 阮之程那会放了寒假,吵着闹着要去澳洲看她,秦余兰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不许他去。 然而阮之程还是偷偷的坐飞机一个人去了。 阮幼宁接到阮之程电话时,都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电话里的阮之程可怜兮兮:“姐,你来接我。” 阮幼宁又惊又气,又惊又喜,嘴上气恼他一声不吭的跑来,但是还是拉上宋时景,二人一起开车去机场接他。 阮之程来的不巧,罕见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大雪。 阮之程焉焉的趴在窗户旁边,郁闷不已,嘟囔着,“明明我都看过天气预报了,下雪的几率非常小的,怎么我一来就下雪了……” 郁闷归郁闷,宋时景还是规划了几天的行程和玩乐。 出了门,几个人就傻眼了。 下了雪的澳洲真的非常非常冷,三人一出门就被冻的瑟瑟发抖。 阮之程哪里挨过这种冻,嚷嚷着快点去买厚大衣。 去了百货商场后,三人很快就买了大衣。 保暖舒适的大衣一穿上,阮之程就又活蹦乱跳了,他兴冲冲的跟阮幼宁分享着上学的趣事,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一个人。 “sorry,i……” 阮之程急忙回头道歉,一回头就愣住了。 不止是他,被他撞的那个人也愣住了。 阮之程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阮幼宁,而阮幼宁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几人面面相觑,空气中瞬间就沉默了。 宋时景正低着头看手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被阮之程撞到的那人。 “蒋雪?” 被叫做蒋雪的女生虽然浑身大牌,但是很明显磨损的不能穿了。她神情复杂,她咬着唇,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阮幼宁和宋时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在高中的时候,蒋雪隐晦的表达过对宋时景的喜欢。 也许是小说看多了,她默默的做着守护的事情,连出国也跟着来了澳洲。 如果不是阮之程有一次发现了,宋时景到现在都不知道蒋雪暗恋过他。 蒋雪僵硬的站在原地,显然不知道要做出怎样的反应。 阮幼宁一眼就看到了她抱着的那件大衣,很显然,那是一件二手大衣。 澳洲昂贵的物价体现在方方面面。人民币一换算,一件外出大衣并不便宜。 留学生的圈子里有家庭优渥的,也有勤工俭学的,也有做为交换生来的。 很多家庭条件普通的留学生,便会去买二手大衣。 蒋雪家的条件就是属于很优渥的那种,她怎么会买二手衣服…… 宋时景心思敏锐,几乎是看一眼就猜了个大概,他微不可闻的摇摇头。 阮幼宁看的懂,而阮之程心直口快的开了口:“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或许是他脸上的神情太过于惊讶,又或是他的话太直接,蒋雪涨红了脸,她低低的否认:“我……我没有。” “那?!” 阮之程上下打量了一眼,视线落在她手上拿着的大衣看,那大衣都不知道经过几手了,衣袖都磨的发白了。 “程程。” 阮幼宁叫他,示意他不要问了。 如果有选择,没有一个女生会愿意买二手衣服的,没有一个女生愿意穿的不体面。 “走吧。” 宋时景也开了口。 阮之程懵懵懂懂,好像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三人欲转身离开,蒋雪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家里破产了。我现在……连机票钱……” 她的欲言又止几人都听得懂。 澳洲回晏城的机票,就算是最便宜的经济舱,也要小两万了。 连两万块的机票钱都拿不出,那蒋雪真的是山穷水尽了。 阮幼宁唏嘘不已,欲从口袋里摸手机,阮之程眼很尖,他制止了她的动作。 “姐,你干嘛?别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你看她,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非要穿大牌衣服,这不是明摆着虚荣心重吗?!她把她那些衣服包包鞋子一卖,至少机票钱也有了。” 阮之程那会年龄尚小,左右不过十五六岁,还是很莽撞很不懂人情世故的年龄,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了。 他的话大大咧咧,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让身后的蒋雪听了个清楚。 阮幼宁脸色微变,回头准备给蒋雪道了歉。 猝不及防的,蒋雪红着眼睛扑了上来。当然,扑的人是宋时景。 她紧紧的抓住宋时景的衣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也如同豁出去了一般。 她口中慌不择言,“宋时景,我喜欢你整整一千二百七七天。当我知道家里破产之后,我就不敢再喜欢你了。我不配了,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喜欢你了。” “我知道你跟阮幼宁青梅竹马,我知道你跟她好。我求求你了,能不能看在喜欢你那么久的份上,可怜可怜我,爱我一点,喜欢我一点。” 阮幼宁被她的举动惊呆了,而宋时景已经快速的推开了她。 蒋雪被推到在地,慌乱的抓住了阮之程大衣的一角。 阮之程无比厌恶,他粗暴的拉开她紧抓不放的手,口气讥讽到了极点。 “蒋雪,你要点脸行不行啊?在晏城,你家没有破产时,勉强和我们是一个阶层的人。那个时候时景哥都看不上你,现在你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在肖想什么?” 那是阮幼宁第一次在阮之程口中听到他的‘阶级论’。 …… 一片雪落入了眼睛,刺激的阮幼宁眼睛生疼,她控制不住的掉了泪。 泪眼模糊之际,记忆中的那冷漠高高在上的脸和眼前的这张脸逐渐重合,慢慢的,合并成了一张脸。 第37章 四处没有他的身影,却处处都是他 阮幼宁不知道阮之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在凳子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气渐渐的转黑,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找个地方过夜。 下意识的,她就想到了自己在济州租的那个房子。 还好……还有一个属于她的容身之地…… 下着雪的高速并不好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走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才到。 站在独户小院的门口,阮幼宁去摸口袋的钥匙。 摸来摸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钥匙。 阮幼宁迟钝的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钥匙挂在了钥匙串上,连带着一并给张妈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家,她却进不去。 阮幼宁思考了一下,便给房东发去了信息。 房东倒是没有计较她把钥匙弄丢的事情,只是说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寄给她了。 “那我今天怎么办?” 阮幼宁几乎是凭着本能就打出了这一句话,很快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是她自己的疏忽,何必去抱怨? 找个酒店暂住好了。 阮幼宁极力安慰着自己,住酒店也是一样的,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到了酒店,阮幼宁把身份证递过去,等待前台录入信息。 几分钟后,前台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叫来了经理。 在经理的客客气气的话中,阮幼宁才得知,原来她的身份证信息不仅已经过期了,而且…… “而且你的名字和照片不匹配。换句话说,你的身份证有伪造的可能……” 经理满脸疑虑,犹犹豫豫的说着。 阮幼宁心底一沉,忽的就想起来了秦余兰的话。 还回去,就是这样一声不吭的把她的身份作废还回去么? 在秦余兰没有给她身份之前,她连一个酒店都住不进去,所有需要身份证的场合,她都进不去。 呵呵。 失望到了极点,难受到了极点,阮幼宁反而浑身只剩下了累。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走了身份证,继续去找别的酒店。 呼啸的风夹杂着雪落下来,阮幼宁膝盖疼的厉害,她本能的觉得自己的腿被严重摔伤了,她需要休息,迫切的需要休息。 济州大大小小的酒店去了个遍后,阮幼宁终于死了心。 她尝试着去小宾馆,问了许多家后,终于有一个小宾馆表示不需要登记身份证,但是得加钱。 “多少钱?” 阮幼宁问了句。 昏暗的灯光照在简陋的桌子上,小宾馆的老板娘抱着孩子,犹豫着伸出三根手指:“得加三十!一晚上得八十!” “可以,但是我得先看看环境。” 小宾馆虽然简陋,但是环境还算过得去,老板娘很殷勤,一一给她介绍了好几个房间。 “不用看了,就这个吧。” 阮幼宁无心去挑选,看到一个房间有大大的窗户就直接订了。 老板娘喜不自胜,连忙要她付钱。 阮幼宁没有在意老板娘眼里的算计,她现在只想冲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一切的事情等睡一觉起来再说。 温热的热水一冲上身体,阮幼宁只觉得浑身的疲倦也被冲走了。 还没有等她多冲一会儿,热水就没了。 无论她怎么尝试,始终没了热水。 算了。 就这样吧。 阮幼宁浑身发冷,也不想再去计较什么。 她起身,去房间开空调。 老旧的空调的噪音很大,但是好在温度还算可以。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便温暖了。 借着刺眼的灯,阮幼宁看了眼自己的膝盖,膝盖处被磕的青紫一片。 难怪……那么疼了…… 勉强处理了一下后,阮幼宁便躺进了被窝。 安静躺了几秒后,她便起了身。 人倒霉到了极点,真的是喝口水都会塞牙缝。 难怪这个房间没有人住进去,窗户处呼呼的漏风,哪怕她开了空调,也挡不住寒风侵入房间。 越睡越冷,越睡越凉。 阮幼宁裹紧被子,勉强取暖,她轻声安慰自己,左右不过是只有一夜,明天就离开了。 这一觉阮幼宁睡的很不舒服,湿冷的环境和往日的种种,反反复复的搅和着她的大脑。 阮幼宁迷迷糊糊,二十四年的人生都在脑海里过了个遍,最后的画面又回到了今天。 “幼宁小姐,你应该庆幸你学的是这一行,能快速积累一些资本。普通人终其一生,可能才会有你现在的成就。” “您已经和我家少爷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还请好自为之。” “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不属于你的一切,不要再肖想了。” 种种话语到了最后,只留两个字在阮幼宁的脑海里。 阶级。 阶级。 不论是秦余兰,还是张妈;不论是宋家,还是阮之程,每一个人都把阶级挂嘴边。 她……到底是做错什么了? 她不懂。 整个事情下来,她几乎是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 - 阮幼宁一直到了大中午,才正式进入了租住的独户小院。 她站在玄关处,神情恹恹,连看一眼环境的力气都没有,便弯腰去脱掉鞋子。 胳膊不经意的就碰到了一个地方,啪嗒一声,面前的一层柜子就打开了。 阮幼宁恹恹的扫了一眼,瞬间就愣住了。 周三租住的时候,一天的时间很紧迫。面对空荡荡的房间,跑了一上午的阮幼宁很累,嚷嚷着周四再整理吧,但是宋时景还是执意要去买些生活用品,他说:你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然后阮幼宁就真的没有再去关心过这个事情。 隔了两天,她才看到宋时景准备的一切。 被她碰开的那一层柜子里,摆放了几双款式不同但都是她喜欢的拖鞋,棉拖,凉拖,薄的,厚的,每一款都有。 阮幼宁盯着盯着,唇难自禁的抖动着。 再拉开一层,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排冬鞋;再拉来一层,是整整齐齐的夏天的鞋子。 她慢慢的一层一层拉开,鞋子,袜子,纸巾,湿巾,酒精,甚至还有雨伞…… 所有出门能用得到的一切,都按照她的习惯,一一摆放着。 仿佛想到了什么,阮幼宁顾不得换鞋子,顾不得浑身的累,她颤抖着去验证心里的想法。 冰箱。 衣柜。 零食柜。 厨柜。 她疯了似的一个一个去看,里面全部按照她的生活习惯,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一件件物品都码放的整整齐齐,沉默的表达着宋时景的爱。 房间四处没有他的影子,却处处都是他。 宋时景…… 宋时景…… 鼻腔酸涩的一瞬间,泪水顷刻就掉了下来。 阮幼宁哭的难以自禁,慢慢的滑落在地上,整个人哭的无声,浑身痛的麻木。 疾病来的很快,阮幼宁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几日的心力憔悴和那天在雪中冻了太久,她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浑身的冷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烧到了半夜之后,阮幼宁实在挺不住了,她勉强起来去烧点水。 水壶旁边紧挨着就是一个小药箱。 阮幼宁慢慢的打开,第一层就是感冒药,润嗓的药,还有膏药贴……这些都是她最经常用的药。 第二层,是各种各样的退烧药和退烧贴,一包糖果上面贴着一个纸条,上面的字体她再熟悉不过:乖,吃完药记得吃一颗糖。 盯着那张纸条,忽的,阮幼宁的泪就掉了下来。 明明宋时景不在,但是这里却点点滴滴都是他的痕迹。 - 第二天的阮幼宁完全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小院大门处的门铃声连接到了客厅,一个劲的响个不停。 阮幼宁头脑发懵,浑身依旧不适的厉害,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医院了。 她坐了一会儿,这才勉强起身去客厅,客厅的可视镜里是一个绿色衣服的快递员。 快递员很明显等的时间有点长了,略带焦躁的一遍又一遍的按着门铃。 快递员? 阮幼宁后知后觉,想到了秦余兰的那句话。 “到时候会直接交到你本人手上,你就不用多想什么了。” 那这就是她的身份证户口本了。 快递小哥连着按了很多遍门铃,都没人开门,整个人冻的不行的同时,心里也格外的烦躁,如果不是为了讨生活,谁愿意大冬天一大早就来上门送件啊! 就在他极为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病殃殃的女生出来了。 阮幼宁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隔了几步,伸手取件,“给我吧。麻烦了。” 她一张口,才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 快递小哥本来还有些不耐烦,但是一看到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带着态度也好了很多:“您在这里签个字吧。这个需要本人签收。” 寒冷的风吹的阮幼宁手脚冰凉,她伸手接过电子笔,很快就签了字。 快递小哥看得出她眉眼处的疲倦,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最近天气很冷,又开始流行流感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阮幼宁勉强一笑,正要表示谢意,忽的一股巨大的天旋地转感就涌过来来,让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哎哎哎,你别晕倒啊!” 意识消失的一瞬间,是快递小哥紧张慌乱的声音。 第38章 这个世界上,是我配不上才是 阮幼宁再次醒来时,入目的是一个单人病房。 她怎么在这里? 阮幼宁慢慢的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一抬手,才发现左手背扎了针,一瓶冰冷的液体正顺着输液管慢慢的往血管里流。 慢慢的回想了一下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拿到快递的那一刻,晕倒了。 是那个快递小哥送她来的吗? 正想着,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和推门声。 阮幼宁闻声看去,入目的却是宋时景。 短短一天未见,他憔悴了很多。 阮幼宁这个念头短暂的划过一刹,宋时景就已经大步迈过来,熟悉的怀抱带着清冽涌过来的那一刻,阮幼宁心头的一处轰然倒塌。 他……他? 宋时景…… 惊喜?诧异?开心?委屈?还是不解? 万般情绪涌上来,阮幼宁这一刻反而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样的情绪。 她僵硬了身体,没有输液的右手半扬着。 耳边传来宋时景低哑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宁宁,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没有其他的话语,只是一连串的道歉。 宋时景极少道歉,一是他做事一向很稳,无需有道歉的场合;二是他从不会对阮幼宁说半分重话,做半分恶劣的事情,所以没有要道歉的事情。 记忆中,这是宋时景第二次给她道歉。 阮幼宁心底万般情绪在听到他的道歉后,终于忠实了自己看到他的第一本能。 她想他。 她疯狂的想他。 僵在半空中的右手落了下来,毫不犹豫的环住宋时景的腰。 她的回应,宋时景自然是察觉得到,他同样不顾一切的紧紧的回拥她。 “阿景……” 她低低的叫着他,而他完全懂她的想法,他正视着她,慢慢的向她解释。 “我妈……我妈疯了。” “她明明是很同意我们在一起,但是却在我要去接你时,给我喝了一杯牛奶。我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她没收了我的手机和车钥匙,不允许我出门去找你,逼迫我断了和你的关系……我……” 宋时景停顿了一下,他舔了舔唇,云淡风轻般:“今天早上我跳窗跑了。” 他说的轻巧,但是阮幼宁却知道,宋家的二楼足足有六米,宋时景没有任何缺点,却独独畏高。 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从六米的地方跳下来? 阮幼宁下意识的看向了他的腿,果然,一向体面示人的宋时景,裤子上沾了点点污泥,虽然不宜察觉,也看的出来已经清理过了,可是依旧掩盖不住的有痕迹。 她轻声问:“疼吗?” 宋时景摇摇头,“不疼。没有如约接上你,让你一个人难过那么久,我的心才疼。” 他又一次的道歉:“对不起宁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阮幼宁又哪里会生他的气呢? 她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一切不安的情绪就瞬间烟消雾散了。 赶她走的是李叔,不让她见到他的是李婉。而宋时景,他还是他,他一如既往的是他。 有时候,只要他的态度就足够了。 她慢慢的凑近宋时景,唇贴上他的唇,她的话,她的心意,都在这个吻中。 - 阮幼宁这次发烧赶上了流感,住了一天医院后,医生便建议她回家隔离慢慢养着。医院里人来人往,长久的住在医院治疗反而感染的几率更大。 宋时景很快的办好了出院手续,把阮幼宁裹得严严实实就要走。 阮幼宁忽然想起来那个快递小哥,她轻声问宋时景有没有见到那个快递小哥。 宋时景点点头,他一边给她围好围巾,一边说:“我刚刚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快递小哥在家门口手足无措,然后……然后你就都知道了。” 阮幼宁心里的疑惑总算是解开了。 她本来还奇怪为什么没有见到那个快递小哥。如果快递小哥送她来医院了,那她一定是要谢谢他的。 仿佛猜到她的想法,宋时景伏过身给她扣紧安全带,“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到你一分的。” 他的话罕见的带着占有欲。 阮幼宁微微侧脸,就看到他眼底一划而过的情绪,只是那抹情绪去的太快,她并没有看清楚。 她轻哼一声,也宣誓自己的主权:“你也不许被别的女人碰到。” 宋时景眼底盛满了发誓般的笑意,他正色回答她:“我不会的。” “那如果……” 宋时景轻笑着摇摇头:“不会有如果。我永远不会。” 他的回答无疑让阮幼宁很安心,阮幼宁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如果你有,那我就消失,彻头彻尾的消失。” 她的话很轻,宋时景并没有听到。 而阮幼宁也远远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假设的,一旦有了假设,将来的某一天无形中会变成现实。 宋时景是趁着一大早,宋家的人都没有醒的时候离开的,临走的,他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开走了家里不常开的一辆车。 阮幼宁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妈妈……她……” 宋时景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他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宁宁,不要想那么多。”他空出来一只手去抚摸她的头发。 阮幼宁应了声,总感觉有些事情怪怪的。 那个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李婉的话不像假的,但是又为什么不许宋时景跟她在一起了呢? 这么多年,她知道李婉不是阶级论的人,但是…… 阮幼宁左思右想,却对这些事情没有一点头绪。 罢了,可能真的人会变吧。 - 到了家后,就已经五点多了。 阮幼宁在医院的时候就没吃几口东西,眼下一回来,就有些饿了。 宋时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他轻声问她:“宁宁,想吃什么?” “想喝你煮的皮蛋瘦肉粥。” “还有呢?” “还有贺氏的蟹黄小笼包。”阮幼宁老早就想吃这个了,但是陆陆续续的,最近一直没有吃上。 宋时景捏捏她的脸,“好好好,我去点外卖。” 阮幼宁换上了家居服,窝在沙发上,不由自主的,她就看向了厨房里宋时景那忙碌的身影。 一切就如同没有发生一般,就像她没有被奚落那般。 犹豫了片刻后,阮幼宁还是选择自己把那些受到的委屈一一消化掉。 就让这样的日子长一点吧,再长一点吧。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已经八点了。 阮幼宁虽然还发着烧,但是哼哼唧唧的撒娇后,还是得到了一次十分钟洗澡的机会。 宋时景拗不过她,边吹着头发边轻哼。 阮幼宁撒娇道:“下不为例嘛。不洗一下我睡的好难受的。” 她边说着边盘起了腿,更方便宋时景给她吹头发。 无意间的,她膝盖上被磕碰到的青紫就露出来了。 宋时景眼神颇好,一眼就看到了她膝盖上的青紫,当下就捉住了她的小腿,“怎么磕的?” 他的眼神深沉,口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凶意。 阮幼宁听出来他语气不善,当下想糊弄的心思也没了,她老老实实的交代。 尽管她的语气已经尽量放轻松了,而且事情只挑了重点讲,但是宋时景是多么聪明的人,他只是从她的话里就得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叔跟你说什么了?” 他抿紧了唇,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 这几天,李叔那句“阮小姐,您还是叫我家少爷的大名更合适”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脑海里,无形中在阮幼宁心底埋了雷,就等着哪天被点燃,炸的她尸骨无存。 阮幼宁很好的掩饰了心里的恐慌,她故作轻松:“没什么,他只是赶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头发上的动静就停止了。 只是刚刚回了头,宋时景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下来了,他的吻很凶,完全让阮幼宁没了喘息的时间。 在他密不透风的吻中,阮幼宁忽的察觉到一滴水珠落在了脖颈,顺着锁骨慢慢的往下滑。 是未干的头发滴落的吗…… 还是他的眼泪…… 阮幼宁不知道。 许久,宋时景的吻才停止,他看着她的眼睛。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 阮幼宁心里的那点心思要如何说出口呢? 她的唇咬了又咬,还是慢慢的开口了:“不论是秦余兰还是张妈,一直在告诉我我不配。我以为……我以为你那里会是避风港,但是李叔却说‘我还是叫你宋少爷更合适’……” “还有……” 她慢慢的把李叔的话一一说出来,又把碰到阮之程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说的都没错,说的都很对……如果没了阮家提供的平台,我确实……”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宋时景紧紧的抱入怀中。 他这个拥抱的力度很重,几乎是要把她融进身体里般。 很强烈的安全感,很强烈的占有欲。 阮幼宁只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仿佛跳在她的心尖上。 半晌,他才开口:“这个世界上,是我配不上才是。” 第39章 他一声不吭的就转了一百万给她。 他的话什么意思…… 阮幼宁疑惑,只是这疑惑还没有持续半分,小腿就不小心磕碰到了桌子上。 “嘶——” 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克制的轻呼出声,当下也没顾得上问这句话的意思。 与此同时,宋时景也松开了这个拥抱,立刻低头去看她被磕碰到的地方。 阮幼宁的皮肤一向是很白皙的,只是轻轻的磕碰了一下,小腿处立刻就青紫了一片。 “好痛!” 阮幼宁本来不想那么娇气的,可是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痛呼出声。 宋时景慌了。 他取了消肿药给她轻轻的涂抹上。 刺激的药水一碰到青紫处,一股痛意就涌上来了。 阮幼宁委屈巴巴:“好疼……” 宋时景抿紧了唇,他没有言语,沉默的拉起她的衣袖。 阮幼宁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没躲开,只能任由他的动作。 衣袖被拉开,果然如他所料,被遮盖住的皮肤全部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只是看一眼,宋时景就知道那一跤她摔的有多狠了。 他的神情变了又变,一些话还是咽了下去,她都已经那么痛了,他哪里有理由再去说她什么呢?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凑上去轻轻的吹着她涂过药的地方。 “不疼了,呼呼就不疼了。” 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膝盖处,很轻,很痒,仿佛落在阮幼宁的心里。 这个吻是阮幼宁主动的。 她闭上眼,唇就覆上了他的。 很清浅,很暧昧,很温情的一个吻。 她承认,她对宋时景不止是一见钟情,更是日久生情。 漫长的岁月中,她早就习惯了宋时景的存在。 慢慢的这个吻就变了意味。 她拉着他,从沙发上到了床上,吻也从浅尝辄止慢慢变得攻城略池,变得充满了情欲。 而宋时景也显然动情了,他呼吸凌乱了几秒后,还是很克制的抓住了她作乱的双手。 “宁宁,不可以。今天不可以。” 他的不可以,阮幼宁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想,她渴望着他。 宋时景轻声哄她:“等病好了,好不好……”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阮幼宁就已经蹭到了他的某处,她的瞳孔里清楚的倒映出他的影子。 他对她一向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沉默几秒后,他的吻就落了下去。 放纵吧,就在这里彻底放纵一次吧。 二人放纵一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睡醒,宋时景也感冒了。 他的声音很闷,嗓子也带上了感冒之后独有的沙哑。 “宁宁……” 阮幼宁有些心虚,躲在被窝里露出半张脸,大眼睛咕噜咕噜的看他。 宋时景有些无奈,“这下好了,都生病了。” “对不……”阮幼宁瓮声瓮气的就要道歉,宋时景的吻就落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半晌,他低低的开口:“我不介意再生病多一点。” - 感冒了之后,宋时景也干脆不出门了,一日三餐亲自做好。 阮幼宁也老老实实的养病,她可不敢再去撩拨他了,发烧那么难受,她不想他难受。 养了几天后,二人终于好了。 病一好,阮幼宁就有些闲不住了,她左翻翻右翻翻,自从住进来之后,她还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房子呢。 这一翻,她就想起来了那被她忘的一干二净的快递。 当时她晕倒了,那她的快递? 她的心头猛的一跳,而宋时景也拿着快递过来了,他疑惑道:“宁宁,这是工作室的文件吗?我在门口的小柜子里找到的。” 门口的小柜子,那就是快递小哥放的了,那就意味着宋时景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她扬起一抹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若无其事:“嗯嗯,估计是的。阿景给我吧。” 宋时景没有起疑心,“休息好了再好好工作,小工作狂。” 阮幼宁盯着到手的快递,轻声说:“阿景,我想吃楼下的红烧鸡。” “好。我现在去买。” 宋时景起身,换了衣服,很快就出了门。 阮幼宁站在落地窗面前,看着宋时景关上门,看着宋时景离开,这才捏了捏手里的快递。 快递很厚,很重。 拿在手上犹如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也如同她沉甸甸的心。 阮幼宁慢慢的拆开包装,户口本就率先掉了出来。 她不得不说,秦余兰对她的身份,真的是一点都不含糊。 那户口本上,薄薄的只有三页,首页的是一个很陌生的人名,第二页是一个很陌生的人名,第三页才是她的那一页。 她身份证上的地址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地方。 阮幼宁极力掩饰住心里的情绪,摸出手机,去搜身份证上的地址。 很偏僻很落后的贫困小城市,准确来说,可能连一个小城市都算不上。 阮幼宁抿了抿唇,一点一点的去看关于那个小城市的一切。 原来,姜盼儿就是从这个地方,一步步走到所有人面前的吗。 - 宋时景买好东西回来,一眼就看见了阮幼宁抱着笔记本,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看。 他换好鞋子,放好手提袋,凑了过去:“宁宁,在看什么?” 阮幼宁不瞒着他,把屏幕侧了侧,拿给他看。 “看看有没有能争取到的项目,接点。” 说完,又继续滑动着鼠标,一个一个发送申请。 宋时景在一旁看着她,停顿了几秒后,问她要手机。 俩人的手机一向是能互相随意看的,阮幼宁没有多想,就把手机递给了他。 宋时景手机一到手,就对着他的手机点了点,然后又点开她的手机,指尖飞快的点着什么。 阮幼宁看的专注,也没有太在意他都点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阮幼宁还是陆陆续续争取到了不少小项目,一个甲方要的很急,希望在元旦之前可以看到成果,相应的,给的钱也比较多。 距离元旦还有四天左右的时间,阮幼宁简单的算了一下时间后,便接下了这个小单子。 签了合同后,她就开始马不停歇的工作了。 宋时景当时不仅仅置办了生活用品,还专门在书房里置办了她工作时需要的电脑和数位板。毫无疑问,设备都是最顶配的。 有了顺手的工具,阮幼宁的效率极高。 二十九号的下午三点钟,她就把一切的工作完成了。 仔细检查过后,阮幼宁就提交给了甲方。 甲方很快看完,就结算了尾款。 您的尾号8829储蓄卡12月30日16时5分收入人民币100000元,活期余额1600000.78。客户附言:12月约稿合计。[建设银行] 阮幼宁看了眼手机,就丢下了。 几秒后,她又很快摸到了手机,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串活期余额。 这?! 阮幼宁张口结舌,但是很快就想到了前几天宋时景问她要手机的事情。 毫无疑问,就是那会儿,他趁着她心不在焉的时候转的,还生怕她发现,把短信给删了。 阮幼宁下意识的登陆了手机银行,交易的第二条就是宋时景的转账信息。 清清楚楚显示着6873尾号用户向您转账1000000元。 一百万,他一声不吭的就转了一百万给她。 阮幼宁慢慢的关了电脑,往厨房走去。 宋时景围上了浅色的家居服,正专心的搅拌着砂锅,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是了。 在她忙着赶稿子的时间,他一直就是这样,以他的方式关心她,呵护她,每天煮好下午茶,银耳羹,红枣莲子羹,冰糖雪梨……每天都不重样…… 他一直默默的在为她付出。 看着看着,胸腔的一处就生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憋的她有些难受。 许是煮好了,宋时景尝了尝味道,便准备关火。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阮幼宁,莫名的,他从她脸上看到了几分沉重。 阮幼宁已经拉开了厨房的玻璃门,羹的味道很香甜,甜的让她心头忍不住发酸。 宋时景皱眉,他转身,眼睛注视着她:“怎么了?宁宁?” 阮幼宁摇摇头,“我没事儿。” “甲方那边不满意吗?” 宋时景心下一动,在几百种可能中,问了一个最有可能的问题。 阮幼宁慢慢摇摇头。 “那怎么了?宁宁。我吵到你了吗?”他继续问。 阮幼宁不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几秒后,猝不及防的,她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宋时景下意识的抱紧她,唇动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她的声音就从怀里闷闷的传出来了。 “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给我转那么多钱……” 还是被发现了。 宋时景心底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至少会瞒一个月,没想到才几天就被发现了。 “只要是你的事情,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傻。” “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你的青梅竹马,我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因为钱发愁?” 他的声音不大,落在阮幼宁的耳朵里,却犹如惊涛骇浪,瞬间就让她沉溺于海底。 “我……”阮幼宁抬头,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而宋时景却低下了头,用唇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慢慢的,一种无声的感情便将二人吞没。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也只属于你。” 宋时景在心底轻轻的说了句。 第40章 别让自己太难堪。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元旦的前一天,还是被打破了。 宋文成打来电话,罕见的,语气有点低沉:“小景,明天,还是回来一趟吧。你妈做的再不对,也是你妈……” 宋时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阮幼宁,后者还在专心的追着漫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他坚定的摇摇头:“不了,爸。我妈在那件事情上做的不是人事儿,我没办法原谅她。而且那天,她还授意李叔伤害宁宁。宁宁也不会想见到她的。” 电话里,宋文成叹了一口气,试图再次劝说他:“就当是回来看我,行不行。而且过了元旦,项目也差不多要开始了,你这样不回来,怎么办啊?” 提到项目,宋时景也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很快给出了答案:“爸,我会每天尽量去公司的,但是家我不会再回了。” 他的话一说,电话那边就沉默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宋时景说着,就要挂电话,而电话那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连带着李婉的呵斥声:“不回来就不回来了!有了老婆就忘了娘!我就是病死,也不要你回来看我!” 她似乎气急了,连带着又疯狂的咳嗽了许久。 隔着电话,宋时景能清楚的听到宋文成急忙给她拍着背:“生着病呢,跟孩子置什么气。” 似乎是安抚好了李婉的情绪,宋文成试探着问了句:“小景,带着幼宁回来一趟?” 他的试探宋时景哪里听不出来呢。 半晌,宋时景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生病,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用这种略带恳求的语气跟他说话。 “我明天回家一趟。” 得到了他的回答后,宋文成就挂掉了电话,他轻轻的吹凉了水,喂给床上的妻子。 李婉喝了一口水,没忍住又咳嗽了一声,她有些落寞,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让李叔说那种话。” “或许我是老了吧,太害怕咱们家走下坡路,太害怕以后小景过得不好。” 她的话罕见的带着不确定。 相处二十多年,宋文成哪里不懂妻子的想法呢,他抱上她:“我们应该给儿子信任,相信儿子的选择。” 李婉没有接他的话,大脑里那个声音又如同恶魔般冒出,低低的蛊惑她:“爱之深责之切,你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呢?自私一点,都是为了孩子好。” - 宋时景本来没有想主动提起这个问题的,但是吃过晚饭之后,阮幼宁却主动提起了明天元旦怎么过这个话题。 她兴冲冲的比划着家里的一切,这里要挂一些红色的小灯笼才好看,那里要挂一些可爱的玩偶装扮一下。 宋时景抿了抿唇,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了。 要不,明天不回去了吧,现在跟父亲打个电话算了。 阮幼宁比划完,整个人就开心的扑在他的身上,她的鼻尖轻轻的蹭着他的。 格外的温情让宋时景更难以说出口了。 他没有说话,而阮幼宁却开口了,她面前看不出什么情绪,如同谈论明天天气一样,“阿景,明天你几点回去,还在家吃早饭吗。” 她的话很平淡,但是宋时景的心尖却猛的一颤。 他看她:“宁宁……” 而阮幼宁也看着他,“我都听到了。” 她这样坦诚,宋时景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半晌,他低低的开口:“宁宁,我跟你讲一下爸口中的项目,好吗。” 在得到阮幼宁的点头后,他毫不保留的把一切讲给她。 阮幼宁听的明白,其实宋文成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和宋时景好,也是想方便她的工作,方便宋时景的工作,让俩人别异地太久,虽然这个异地开车不到一个小时。 他的用心,阮幼宁完全明白。 宋时景慢慢的说,“抛开我妈的做法,其实爸是想让我带你回家一起过元旦的。” …… 这件事情谈论到最后,阮幼宁还是答应了跟宋时景一起回家。 宋时景轻声向她保证:“吃顿饭,我们就走,不在家逗留。” 前往宋家的路上,阮幼宁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答应过秦余兰不再进入晏城的,她现在这种行为,真的很不好,一旦被秦余兰看见了,又是少不了一阵冷嘲热讽。 一直到了宋家的门口,阮幼宁依旧有些惴惴不安,说不上来的,就是觉得今天自己不该来。 宋时景看得出来,他捏了捏她的手心,轻声安慰。 “一切有我在。不会碰见的。” 阮幼宁胡乱点点头,扬起一抹笑,不让宋时景担心。 宋家的庭院,四周都已经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庆祝着新的一年开始。 二人齐齐进了客厅之后,意外的,偌大的客厅只有宋文成一个人。 宋时景有些意外,还没有再往里面走,宋文成一抬头,就看见玄关处的二人,他难掩开心。 “小景,幼宁!你们回来了!” 阮幼宁对宋文成印象一向很好,眼下见他没有对自己有什么异样的态度,心里的不安也稍稍减轻了几分。 “快点来吃点东西吧。外面那么冷,别冻着了。” 宋文成见到二人显然是很开心,无需他吩咐什么,厨房里的做饭阿姨手脚麻利的上了些点心和茶水。 “宋……宋伯伯好。” 犹豫了一下,阮幼宁还是客气的这样称呼宋文成。 宋文成有些叹气,其实他也是没有想到李婉会那样对待宋时景,也没有想到好好的老婆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冷漠无情,歧视刻薄。 “小景,其实你妈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传来一阵谈笑声,这几个声音,无需细听,阮幼宁和宋时景就听出来谁了。 阮幼宁心里猛的一紧,而宋时景已经握上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宋文成本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眼下也被打破了,他闻声往门口的玄关看过去,只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李婉身旁是秦余兰和姜盼儿,她正和秦余兰说笑着,一旁的姜盼儿乖巧异常,时不时的点头附和着,身后的张妈尽职尽责的提着大包小包。 什么时候李婉出门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宋时景抿了抿唇,盯着姜盼儿的手腕,随着后者的动作,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若隐若现。 阮幼宁难掩慌乱,面对一个尖酸刻薄的秦余兰,一个冷嘲热讽的李婉,外加一个柔弱的假白莲姜盼儿,她下意识的就想躲起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玄关处的三人也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三人。 两拨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会碰见。 宋文成看了一眼李婉,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三人,语气带着疑惑:“你什么时候出门的?而且,她俩又是怎么回事?” 三人指的就是秦余兰、姜盼儿和张妈了,她俩指的就是秦余兰和姜盼儿。 什么时候她们关系这么好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婉一向是不喜欢姜盼儿的。 面对宋文成的疑惑,李婉没有回答,反而是看向了阮幼宁,她面色难掩厌恶,口吻更是极为冷淡:“我以为上次李叔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她的话太有针对性,几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阮幼宁。 阮幼宁被几人的目光盯着,心下的一处迅速就塌陷了下去。 旁人虽然不知道李叔的话,但是从李婉和阮幼宁的脸色,也能猜的出来不是什么中听话。 宋文成早已私下找李叔问过,但是李叔却执意不肯开口,并且恳求他不要追问,也不要过分为难。 李叔说,“我只是一个打工的,还请您不要再问了。” 从李叔那里问不出来什么,宋文成自然也没有办法从李婉嘴里知道什么,但是他也想不到李婉会说些什么难听话。 秦余兰瞧着瞧着,就猜到了几分,她轻蔑的笑了。 当下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了,她盯着阮幼宁逐渐苍白的脸,口吻漫不经心却又满满的瞧不起:“不是已经协商好不会踏入晏城一步吗?怎么?这好像还没有两个星期吧?这么着急回来,是拿到户口本了?觉得能和自己的小竹马结婚了?” “也对。都已经落魄到那种地步了,不得好好的抓紧一下?不得努力争取一下自己后半辈子的保障?” 她的话尖酸刻薄,又带着满满的恶意。 阮幼宁下意识的就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来我家?谁允许你来的?”李婉狠狠的瞪了一眼宋文成,反过来质问。 被瞪了一眼的宋文成表示自己很冤枉:“小婉,你说什么呢?如果不是你生病,我怎么会让儿子带幼宁回来?幼宁来一次是为了受你的奚落?” 他这话也没有为阮幼宁说话,但是在李婉的耳朵里,就是在维护阮幼宁。 李婉气恼,她也跟旁人扯什么,就只对着阮幼宁冷嘲热讽:“如果抱着粘上小景的心思,就劝你早点收起这个想法。你现在,配不上我们家。” “多给自己留一点脸面,别让自己太难堪。” 第41章 这个支票,你拿着吧。 宋时景从看到姜盼儿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那一刻开始,一股痛意就猛的从心脏处涌上来,那痛意很快就窜到五脏六腑中,顺着他的血液横冲直撞。 一股陌生的力量似乎在强制性的剥离他的灵魂,那种被撕裂的痛意让他整个人都痛苦到了极点。 这种难以抵抗的痛意让他没有办法听清楚几人都说了些什么,巨大的痛苦之下,他却能感觉到十指相扣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松开。 是阮幼宁,是她在一点一点的松开二人紧握的手。 这个认知让他呼吸一顿,他下意识的就去握紧,不肯放手。 而就在他握紧的那一瞬间,浑身忽的一轻,那股痛意也忽的消失了,但是仿佛不死心般,依旧残留一些痛意在他的大脑。 而恰好,李婉尖酸刻薄的话,他完完全全听到了耳边。 这话,他听着都难受,而阮幼宁呢? 他下意识的去看一眼她,而如同他所想一样,阮幼宁惨白着脸,唇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辩解什么。 “我只会跟幼宁一个人结婚,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生生世世,只会和她一个人。” 阮幼宁正要辩驳什么,而宋时景的话就落下来了。 他的话不大不小,却足够让所有人能听的清楚。 李婉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而秦余兰脸上同样也是。 宋时景盯着李婉,“如果再对幼宁说这种话,我不会踏入宋家一步。有些亲情,其实也没必要继续延续下去,不是吗?” 他的话说的太过绝情了,李婉更是恼怒万分,“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女人,你竟然说这种话?竟然对着生你养你的亲生母亲说这种话?!你是不是被她迷住了心智?你疯了?” 面对她一连串的质问,宋时景神情冷淡,语气更是平淡。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疯的是您,妈妈。被迷了心智的人,也是您。” 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还是有外人的面前被儿子说疯了,李婉脸面当下就有些挂不住了。 “你!” 她正欲呵斥,而宋文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小婉,别说了!现在给幼宁道歉!” 他的话一说,李婉简直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的丈夫,凭什么说这种话?凭什么要她道歉? “凭什么要我道歉?我没有说错什么!”她脱口而出。 宋文成深深的吸一口气,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李婉这几天性情大变,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妻子了! 她才是那个被迷了心智的疯子! 相处了二十四年的感情,她明明比任何都清楚,阮幼宁对儿子的重要性,眼下却偏偏说这种话,一而再再而三! 如果今天不把事情讲清楚,恐怕宋时景真的会毫不犹豫的离开,离开的远远的! 他斥责:“无论有没有说错,现在道歉!” 李婉在丈夫一遍又一遍的要求她道歉时,整个人的理智全无,整个人都快要气疯了。 她本来想着今天趁宋时景回来,拉着姜盼儿在他面前刷刷好感,尽量让儿子跟姜盼儿有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但是竟闹出了颜面尽失的一面。 她恨恨的盯上阮幼宁:“你这种女人,不止迷惑我儿子,还迷惑我丈夫,你贱不贱啊?” 她的话一出来,宋文成的脸色都变了。 这场闹剧是由秦余兰挑起来的,最后她却完美隐身了,她挽着姜盼儿的手,神情冷漠的盯着几人看。 阮幼宁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有开口说过什么话。一是无力辩解,二是一直是宋家人在互相扯皮,她没有立场去插话,虽然话题的中心是她。 “我……” 阮幼宁张张嘴,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她要说什么?她一向不擅长跟人扯皮骂架,甚至还有些嘴笨。面对昔日的长辈,她更是没有办法恶语相向。 “爸,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宋时景沉默几秒后,对于李婉,竟然连‘妈’也不想称呼了。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 李婉气急败坏到了极点,今天的一切完全脱离了她本来的预想。 她气急之下,竟然在众人面前,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行为,整个人居然直直的往客厅的柜子上撞了上去。 客厅的柜子是金丝禅木的,格外的重,格外的坚硬。 只听“咚”的一声,她就瘫倒在地。 众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宋文成张口结舌,他万万没想到端庄聪慧了几十年的妻子,居然当着这么多的人,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心下一慌,他就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小婉!小婉!”他慌乱到了极点,而李婉的额头上已经被磕破了,鲜红的血顺着鬓角往下流。 一见到血,宋文成两眼一翻,居然也有些要晕倒的迹象。 他回头,“小景,快点叫管家!我,我晕血!” 宋时景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父亲晕血。 一番慌乱之后,李婉躺在了沙发上,额头上也已经被包扎好。 “小婉!何必呢!何必呢!” 宋文成又是气恼又是无奈,但是也不敢说重话生怕妻子再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婉大脑痛的有些发懵,即便是这样,她依旧固执的不许阮幼宁留下来。 “让她走!我不想看见她!” “不行!” 宋时景直截了当的拒绝,而莫名的,心底的那股难以言喻的痛意又涌上来,比刚刚还要强烈。 似乎只要他忤逆李婉的话,那痛意就会愈发明显,愈发加重,愈发疼痛。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阮幼宁抿紧了唇,“我,我还是先走吧。” 她不顾宋时景的挽留,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几乎是逃跑似的快步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挣脱宋时景的那一刻,宋时景就晕倒了。 而她在此刻选择离开,很快就让她和宋时景的关系彻底埋葬。 - 晏城今年的冬似乎下雪格外的频繁。 阮幼宁刚跑出来,来不及去擦掉眼眶里要掉落的眼泪,就猝然的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阮郎平站在车旁,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秦余兰一起来的,他也看见了仓皇跑出来的阮幼宁。 多日未见,阮郎平似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他如同她每次出国那般,眼里依旧带着她熟悉的担忧。 忽的,阮幼宁就很想扑上去,很想告诉他她的委屈,很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但是她不能。 她现在没有任何身份,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几步之遥的距离,她只是这样愣愣的看着阮郎平,雪花飘落下来,她似乎看见阮郎平叹了口气。 他问:“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即使理智上提醒她应该拒绝,但是本能里,她的大脑告诉她不要拒绝。 “天气那么冷,不好打车。幼宁,我送你回去。” 阮郎平又说了句。 许是雪花落入了眼睛,阮幼宁只觉得眼里有些酸涩。 回济州的路上,车并不多,只是陆陆续续有小雪在飘落着。 阮郎平很沉默,而阮幼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是盯着飘落的小雪。神使鬼差的,她心里生出应该念头,如果没有姜盼儿,或许今天的现在,一家人正在团团圆圆吃元旦的热闹午饭吧。 忽的,阮郎平开口了,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这个支票,你拿着吧。” 阮幼宁惊愕不已,一张支票就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衣袖上,那刺眼的白和她灰色的大衣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是什么意思?给她支票是什么意思?隐隐约约一种不好的情绪涌上来。 而阮郎平并不看她,只是开着车。 下意识的,她拒绝:“我不要!” 她的话许是带了几分激烈,阮郎平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车的速度减慢了几分:“拿着吧,幼宁。” 阮幼宁只是摇头,本能的,她觉得拿了支票之后,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阮郎平停顿了几秒后,正视她:“你以后的人生还很长……等你真正的开始生活后,你就知道钱有多重要了。” “现在,没必要赌这种气,也没有必要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了。” 他的话很现实,也完全是为了她好。阮幼宁明白,可是胸腔的一处,有一种酸涩的情绪拼命的涌上来,几乎快要淹没她,让她整个人几乎都难受到了极点。 许久,她颤抖着拿起那张支票。 支票上的金额是一个很诱人的价格,是一个足够她下半生衣食无忧的价格,是一个足够她在济州重新发展的价格。 可是—— 心底有个声音慢慢的告诉她—— 阮郎平看着一旁的女儿还是拿起了支票,心里的一处终于落了地,他舔舔唇,还没有说点别的,下一秒,就惊愕不已。 在他的注视中,阮幼宁把支票整整齐齐的叠好,压在了车载的小绿植下。 阮郎平以为她会撕掉,会扔掉,会大哭大闹,会委屈指责,会难过指控,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养大的女儿,很平静,很平淡,甚至有点过分冷静了。 她只是轻轻的把那张支票折叠好,还给他。 她还的不止是金钱,也是她最后的自尊。 第42章 虽然是一个款式,但不是同一件。 众多节日中,阮幼宁最喜欢的就是元旦。她总感觉元旦这一天是一年当中最有意义的一天,告别了最后一天,开始迎接新的一年。 热热闹闹,又让人充满希望和憧憬。 阮幼宁盯着桌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小玩偶,一个个神采飞扬,红艳艳很是喜庆,可是她看着看着,却只觉得心底有些难过。 她发呆了很久,这才去换衣服,一个一个按照顺序去装饰客厅。 装饰好了客厅之后,客厅总算是有些暖洋洋的气氛了。 她又去煮了汤圆,从早上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眼下就只剩下了饥饿。 她很饿,很饿。 甜腻的汤圆进了胃之后,阮幼宁隐隐作痛的胃终于得到了缓解。 她很快收拾好,窝在沙发上,又陷入了无尽的发呆。 而这时,手机就继而连三的响了起来。 阮幼宁摸了手机,这才发现是群消息。 “阮姐,元旦快乐!”小周率先发送了祝福,下面是整整齐齐的跟队形。 看到这个信息,倒是提醒了阮幼宁,她似乎还没有给众多甲方发去祝福。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是客套话,可是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客气点总是好的。 想到这,她便先在群里发了一个大额红包,同样回复了一句:“大家元旦快乐!” 她的红包激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畅所欲言,一个同事问有没有什么工作要做,在家闲的不踏实。 有人怒了,“卷王非要在节假日也卷嘛!能不能让人好好的休息了!” 有人揶揄,“你还怕失业呀!跟着阮姐干,永远只会赚得多!” ……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着闹着,这种热烈的气氛无形中也鼓舞了屏幕前的阮幼宁。 她还有工作,还有事业,不能把心思过多的放在感情上了。 既然已经离开了阮家,离开了晏城,就把一切的重心放在工作上吧! 关于工作室搬迁的事情,想了想,阮幼宁还是决心今天干脆直接说了。 愿意跟着她来济州的,自然各方面福利都不变;不愿意的,她不勉强。一切都是双向选择。 她简短的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后,还在热闹的群瞬间就鸦雀无声了。 即便是心里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了,但是阮幼宁还是避免不了的呼吸一顿。 沉默了一会儿后,群里依旧没有任何信息。 阮幼宁看着有些难受,就干脆把群消息设置了屏蔽,去给甲方一一发去元旦祝福。 她很用心,没有群发,而是选择一个一个的发,微信几千个人发完之后,都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跟人打交道真的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阮幼宁揉了揉太阳穴,刚要放下手机,小周的私聊信息就弹出来了。 “阮姐,群里大家都在等你回复呢。” 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瞬间让阮幼宁生出一些希望。 她点开,群里的人居然都同意了,有人欢天喜地,嚷嚷着终于不用每天来回跑了;有人则表示终于不用租房子心疼钱了;有人美滋滋,拿着晏城的工资,生活在济州。 一连串的信息看下来,居然没有人愿意离开。 因着她半晌没有回复,群里的人还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她一个人都不要了。 阮幼宁看着看着,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就慢慢的变成了感动。 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 或许忙碌起来真的会让人忘掉一切,等阮幼宁终于谈好了新的项目时,客厅的门锁就传来了声音。 能直接开门进来的,除了宋时景,也没有旁人了。 阮幼宁穿上拖鞋,就要去门口,而宋时景就推门进来了。 他明显的精神不济,眉眼处带着些许倦意。 一看见阮幼宁,他就上前抱紧了她,他的下巴在她肩膀上轻轻的摩擦着。 他的拥抱依旧带着熟悉的气息,莫名的,阮幼宁觉得他身上很凉,就好像是在寒风中吹了许久。 “阿景……”她有些疑惑。 而宋时景低低的声音就传来了,他的呼吸有些凉意,打着她的脖颈,“宁宁,你是真狠心,说走就走。” 他在控诉她。 阮幼宁咬咬唇,下意识的就道歉:“对不起。” “我不要你道歉。” “我……” “宁宁,无论如何,不要松开我的手,不要放开我的手,不要先不要我。” 他轻轻的摩擦着她的脖颈,只是低低的说着自己的请求。 阮幼宁都有点分不清这算不算请求了,还是说恳求更合适——因为她从中听到了一丝害怕,甚至还有一丝卑微。 心里瞬间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歉意和内疚,今天……是她主动松开了他的手,是她受不了李婉的话,率先走开了…… 对不起…… 她把头埋进他的脖颈,“不会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面对她的话,宋时景难得的有些孩子气,他看着她的眼睛,闷闷的说:“你发誓,你发誓说一遍。” “好。我发誓,我不会松开你的手,不会放开你的手,不会不要你。” 宋时景只是继续盯着她的眼睛,“你没有带上名字。” 阮幼宁很少见宋时景这一面,平日里的宋时景行为举止太过成熟,极少有孩子气的一面。 她带上二人的名字,又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得到想听的答案后,宋时景心底的不安终于减轻了几分。 随即,他的吻就落下来了。 阮幼宁闭着眼,回应着他的吻,还没有深入,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几声。 有点尴尬…… 闻声,宋时景松开她的唇,话里难掩笑意,“我去做吧,想吃什么?” 阮幼宁看得出宋时景今天有些累,她摇摇头,“出门吃吧,阿景。” 对于她的提议,宋时景自然是没有异议。 二人去了商场后,还以为吃顿饭会很快,没想到因为今天是元旦,商场里的人爆满,处处都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再换一个商场,依旧是如此。 无奈之下,阮幼宁只好老老实实的去排队,她特意挑了人最少的烤肉店。即便是如此,还是排了整整一个小时。 好在等待的时间里,宋时景去买了一些小吃和奶茶,都是阮幼宁爱吃的。 左等右等后,终于等到了位置,而此刻阮幼宁都感觉自己光吃小吃快要吃饱了。 宋时景有些好笑,他替她擦干净了嘴巴,“多少吃点主食,免得半夜饿醒了。” 有了他的话,阮幼宁又忍不住多吃点了烧烤。 有时候她也很怕自己吃胖,也有过头脑一热要去锻炼身体,不论她做什么,宋时景始终是陪着她。 她减肥节食,他便陪着她锻炼吃轻食;她不忌口吃东西,他便贴心的为她准备好。 - 吃过烧烤的身上多少沾了点味道,阮幼宁一到家就迫不及待的要换掉衣服。 她最讨厌的就是身上有异味。 换上衣服后,她就去洗了澡。 宋时景很耐心的给她吹好头发后,这才去洗了澡。 衣服放在了阳台的洗衣娄里,可是依旧若隐若现散发着味道,阮幼宁格外的纳闷,今天吃的烧烤味道怎么那么重,肯定商家没少放科技! 她忍了又忍,还是起来准备把衣服洗了。 简单的分好类后,就只剩下了宋时景那条黑色的裤子。 她把衣服细细的涂抹上洗衣液,准备装进洗衣袋,手却碰到了衣服后面的一枚纽扣。 嗯? 阮幼宁有些疑惑,她记得宋时景穿裤子最讨厌的就是有纽扣,这件衣服没有拆掉吗? 她想着,就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一看,她就有些疑惑了。 这件衣服……她记得出门时,宋时景穿的不是这一条吧? 虽然是一个款式,可是,这不是同一件。 阮幼宁心下没由来的一慌,想再仔细看,而宋时景擦着头发就过来了。 他的面色如常,看到她的行为后,打趣她:“勤劳的宁宁知道洗衣服啦。” “冬天水冷,我来吧。”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宋时景把衣服随意的丢进了洗衣机。 洗衣机的水很快就浸湿了衣服。 阮幼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被宋时景丢在洗衣机的衣服,而宋时景环上了她的腰,“宁宁,还有衣服要洗吗?没有就点开始了。”他的话很坦然,听不出别的情绪。 是自己想多了吧。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阮幼宁揉揉太阳穴,暗骂自己今天是不是傻了,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她摇头:“没有了,开吧。” 说着她便去了客厅。 随着她离开,宋时景目光沉沉,盯着那件衣服,罕见的,他脸上挂上了几分懊悔和愤恨。 他是真后悔今天回家! 他晕倒的那几个小时,但是他真的不敢保证秦余兰和李婉这俩疯子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随着深夜的到来,阮幼宁整个人疲软到了极点,很快就沉沉的睡去。 宋时景抱紧她,亲了又亲,确定她真的睡着了之后,便放轻脚步,去了客厅。 阳台上还晾着衣服,他定定的盯着那件裤子。许久,还是取了下来,借着黑暗把裤子打包扔到了大门口的垃圾桶。 第43章 我爱你。仅仅因为你只是你。 过了元旦之后,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赶着时间点,阮幼宁先去把公司的营业执照以及社保税务的事情解决了。 然后又迅速把办公室的一切都安置好,桌椅设备空调,还有一些小细节一一按照原来的习惯装好。 事情办的很顺利,然后就是通风散气了。 一边忙着装修办公室,阮幼宁还不忘去找项目,赶在年底,很多项目都快收尾了,但是依旧会有一些加急的单子,仔细核对后,阮幼宁便干脆都接了下来,一一下分给员工做。 一切就这样有序不乱的进行着。 这期间,宋文成打来过电话,也没有再提劝宋时景回晏城的事情,只是把新城区的项目发给他看,让他多看看多学学,免得等开春了之后什么都不懂。 因着这一点,宋时景也开始办公了。好在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阮幼宁也不怎么需要出门了。 在有落地窗的书房里,经常出现的一幕就是阮幼宁窝在沙发上交代工作注意事项,而宋时景在电脑旁查看文件。二人各忙各的,但是却很有默契。 很舒服很惬意的生活模式。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二十九,阮幼宁终于忙好了所有的工作,陆陆续续的一些尾款也到账了。 给员工发了年终奖之后,阮幼宁干脆算了算今年所有的收支开销,除去办公室的开销,再加上这一个月的忙碌,银行卡的余额不少反增。 她暗暗的想,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两个月后房租发工资的事情。一切都在慢慢的变好。 宋时景也看完了所有的文件,他毕竟没有系统的学习过这方面的东西,但是好在他很聪明,很多东西看一遍就能想清楚里面的弯弯道道。 他关了电脑,一抬头就看见阮幼宁窝在沙发上乐不可支。 他起身过去,和她挤在沙发上:“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阮幼宁笑眯眯的,把手机拿给他看:“阿景,你看。”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长串的余额。 宋时景看了一眼,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温声夸她,“我家宁宁就是这么优秀。” 他的夸赞很真挚,但是阮幼宁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能专心去谈项目接单子,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宋时景把一些琐事给做了。 装修办公室,买桌椅,电子设备……这些很多都是他去谈的,盯办公室的装修进度也是他在盯。 他把后顾之忧都解决了,她才能专心的去事情。 一个月前,她还在担心房租怎么办,工资怎么付,可眼下,她担心的那些事情几乎全部都被解决了。 如果不是宋时景的帮助,她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会焦头烂额。 他对她,永远都是这样,默默的付出,却从来不要她任何有心理负担。 她抬头,看他:“阿景,真的谢谢你。”她的话真挚万分。 宋时景却只是笑了笑,眉眼处都是柔情:“宁宁,这都是你自己的能力所得。” 二人离得那么近,阮幼宁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温热的气息。 他好看的眸子里倒影出她的影子,她的眉眼,睫毛,唇……一切都清晰可见。 她想吻他。 无端的,阮幼宁心里就生出这个念头,她的唇也不自觉的舔了舔。 而她还没有动作,宋时景的大手就猝然扣上了她的后脑勺,接着温软的唇就落了下来。 唇与唇的接触还不够,阮幼宁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唇,而宋时景顷刻就缠上了她的舌。 铺天盖地的吻袭来,铺天盖地的气息袭来,让人晕眩,让人心动。 阮幼宁睫毛微颤,顷刻就闭上了,全心全意的跟随他的节奏。 而宋时景的力度也慢慢的从浅尝辄止变得侵略起来,他舔吮着她的唇,力道很重,火辣辣的却又让人莫名的觉得很畅快。 深情,温柔,热烈,酥麻,种种感觉交织起来,阮幼宁无力招架,浑身都忍不住战栗,发软。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险些无法呼吸。 接吻了那么多次,她依旧笨笨的,不会平息自己的气息。 宋时景低低的一笑,抱起她就往卧室走。 阮幼宁脑袋晕乎乎的,只是任由他的动作。 而二人齐齐躺在柔软的床上后,宋时景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只是捧起她的脸,一下一下的亲她,额头,眉眼,鼻子,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嘶——” 许是他的力度有些重了,阮幼宁忍不住轻呼出声。 宋时景停下了动作,细细的去看那被蹂躏的红肿的唇。 唇再次落下来,他的力度就变得轻柔了。 很温柔,很缠绵,很细腻,带着万分的珍重。 -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早上八点,外面就已经有鞭炮声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也吵醒了阮幼宁。 阮幼宁困的发懵,浑身也疲累的不行,她往宋时景的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嘟囔道:“外面怎么那么吵,几点了啊阿景。” 宋时景有心让她多睡一会儿,轻声回答她:“再睡一会儿吧。才八点。” “哦……” 阮幼宁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睡意还没有持续半分,外面的鞭炮声又陆陆续续的响了。 “好吵……”阮幼宁下意识的蒙上了被子。 宋时景起床看了看窗外,“今天年三十呢,宁宁。换个房间睡吧。” 一听到今天是年三十,阮幼宁迷糊的大脑就清醒了几分,她睡眼蒙眬,环住他的腰,浅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胸口:“阿景,这是不是我们一起在国内过得第一个跨年。” “嗯,正儿八经算起来,这是第一次。”宋时景思索了一下,低低的回答她。 没有出国前,虽然家离得近,但是跨年这一天,总是跟父母一起过,长这么大,俩人其实还没有单独的一起倒计时迎接新年过。 出国了之后,虽然俩人同居,但是国外的新年很不喜庆,国人珍重万分的春节,在老外眼里就是普普通通平凡的一天。怎么过都没有那个年味,而且因为不可抗力因素,也没有办法回国。 严格算起来,这是俩人第一次在一起完完整整的跨年。 一想到这里,阮幼宁的睡意就没有了。 虽然还想赖床睡觉,她还是哼哼唧唧很快爬起来了。 “阿景,我们出门吧。” 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二人很快出门。 - 出了门,新年的氛围已经很浓烈了。 济州的新年跟晏城的新年一点也不一样。 晏城不许放烟花,不许路边摆摊,甚至不许张灯结彩,但是济州不一样。 街道上,商场里,全部都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庆祝着新的一年。 许是放假的缘故,哪哪人都很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 不远处的大广场上,人格外的多,时不时的传来喝彩声。 这一下就勾起了阮幼宁的好奇心,忍不住跟着人流走了几步,但是又想到宋时景不喜欢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又硬生生的停了脚步。 宋时景看出了她的想法,揽上她的肩,柔声道:“走吧,宁宁,一起去看看。” “嗯嗯!” 阮幼宁用力的点点头,二人顺着人流往前走。 到了广场,阮幼宁这才看见里面的一切。 偌大的广场中间,架起了一个高高的舞台,上面正表演着舞狮表演。许是因为今年是龙年的缘故,刚开始只有一组舞狮,慢慢的一组舞龙也进入了舞台的中央,一组舞狮,一组舞龙舞的虎虎生威,活龙活现。 阮幼宁看的惊奇,说实话,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表演。 一组表演结束后,众人纷纷称赞打赏。 这种喜庆的氛围感染了阮幼宁,阮幼宁也摸出手机准备去扫码打赏,而宋时景早早的掏出了手机。 随着人流的散开,阮幼宁挽着宋时景的手也散去,二人温吞的走在大街上,阮幼宁想着刚刚的表演,还有些意犹未尽。 忽的,她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没有贴春联,“阿景,家里的春联还没有贴呢!” 宋时景沉思了一下,道:“宁宁,那我们去买春联吧。” 二人又齐齐去商场,从商场回到家,简单的装扮后,都已经大中午了。 不经意的,阮幼宁看到了手机上的推送,说今晚广场会有烟花秀。 因为政策原因,晏城极少放烟花,济州倒是不避讳什么。 “阿景,我们去看嘛。” 宋时景自然是依着她。 也许是太激动的缘故,阮幼宁居然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十一点半,一睁眼,她就有些着急了,“阿景,快点,要赶不上了。” 二人匆匆的到了广场之后,阮幼宁拉着宋时景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恰好开始倒计时了。 五 四 三 二 一 众人齐声大喊,“铛——”的一声巨响,广场上的钟表准时敲到了对应的指针上。 同一时间,天桥对面也骤然升起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上肆意的绽放着,盛大华丽,美到了极点。 烟花下,宋时景的侧脸明明灭灭,格外的动人心魄。 阮幼宁看了又看,神使鬼差的就凑了上去,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着。 而宋时景恰好也回头,他的唇堪堪的停留在她的唇旁边,呼吸也落在她的唇边。 他低低的说了句什么,阮幼宁没有听清,她忍不住凑近一点想听清。 近了,她听清了。 我爱你。仅仅因为你只是你。 透过杂乱的烟花声和喧闹的人声,他的话准确无误的直击她的内心。 第44章 笨蛋宁宁一定没有我更想你。 新年的这几天,阮幼宁和宋时景没有出国度假,也没有去外省游玩。 二人把济州的大街小巷都转了个遍,或走路,或开车,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走累了就附近寻个商场歇歇,饿了就寻个寻常小店吃吃饭。 虽然很平淡,但是很温馨。 假期刚过完,阮幼宁才刚刚通知复工,而宋文成的电话也打过来了,对于宋时景过年不闻不问,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项目马上开始,准备准备相关事宜吧。 这样一来,宋时景就必须要回去盯着了,最起码短期内要天天去公司。 阮幼宁心里有万般的不舍得,但是她不能自私的要求宋时景不去忙自己的事情。 而宋时景亲吻着她的额头,他的话郑重万分:“宁宁,我晚上一定会回来的。” 就这样,白天二人一起出门上班,晚上六点,阮幼宁先下了班后,就尝试着煮饭,然后等待宋时景回来一起吃饭。 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做不好饭菜,连最简单的饺子都煮不好,宋时景很是心疼她,不许她再下厨,请个做饭的阿姨好了。但是莫名的,阮幼宁就是想让他吃到自己做的饭。 宋时景拗不过她,只好任由她去。而阮幼宁经过反复的尝试后,做的饭也终于色味香俱全了。 一个项目的开始很忙碌,宋时景总是没有休息的时间,阮幼宁自己一个人在家,只好把满腔的想念都放在工作上,放在谈项目上。 很快,宋时景就察觉到了这一点,自此,不论多忙,他周六周日一定要休息,专门抽出时间来陪阮幼宁。 二人如同寻常夫妻般,忙忙碌碌又十足的甜蜜。 这期间,阮幼宁的工作其实并没有特别顺利,倒也不是说赚不到钱,但是很明显赚钱有些吃力了。很多好的项目,都会放在晏城去竞标,合作基本上也都是在晏城谈。 阮幼宁不能去晏城,无形中很多事情都错过了。 眼看一个项目又错失之后,阮幼宁终于忍不住了,秦余兰不许她进入晏城,但是没说别人不能去。思前想后,她叫了小周来办公室。 她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小周代替她去参与竞标,一切的后续工作她都做好,只需要小周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就可以。 小周也不多问,只是很衷心的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为了方便小周的出行,阮幼宁又专门配了一辆车,该省省该花花,买车的事情省不了。 但是小周毕竟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也搞砸了很多项目,错失了很多项目。心疼归心疼,阮幼宁还是极为耐心的去教小周。 慢慢的,小周也能独当一面了。 平平淡淡的两个月过去,很快就到了要交租的日子,阮幼宁驱车去中介公司,而接待她的中介格外的诧异,“您不是已经交了整整一年的租金了吗?” “?什么时候?” 面对阮幼宁的疑惑,中介从电脑上调出了记录,指着那一页,“您看,当时因为您突然交一年的租金,我还额外送您了一个月呢!” 阮幼宁凑近,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的心里就掀起巨大的波澜。 那熟悉的尾号,不是宋时景又是谁呢? 她慢慢的看向最下面的交款日期,一月一号下午17:00。 是宋时景。 是他在元旦的下午,交了一年的租金。 这个事情,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半分。 从中介公司出来后,阮幼宁心神不宁,她慢慢的摸出电话,给宋时景拨去电话。 电话响了又响,半晌,才有人接。 “喂——宁宁,怎么了。” 宋时景的声音有点空旷,似乎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 阮幼宁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这个点,他在开会吗? 莫名的,她觉得她好像打扰到他了,她轻声回答他:“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她很少直接表达‘想你’‘爱你’这种话,而电话那边宋时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轻笑了几声,“我也想你,笨蛋宁宁一定没有我更想你。” “嗯……” 阮幼宁应了一声,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要直接开口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交房租吗?还是问他为什么总是不跟她说? 这种话,她要怎么问呢…… 他对她好,一直是默默的,不愿她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宁宁?”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电话那边宋时景温声叫着她。 他越是这样,阮幼宁心里就越是难受。 “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一个有些催促的声音,“小宋总,那边等着您签字呢。” 许是签字的事情很着急,宋时景匆匆的说了句:“乖,晚上我早点回家。”便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掉,阮幼宁整个人的魂都丢了似的,她愣愣的看着手机上的对话框。 而几秒后,对话框上弹出了新的信息。 对方向你转账5200,备注:乖乖,吃点好吃的。 是宋时景发来的转账信息。 阮幼宁盯着看了许久,直到眼眶有些发酸。 - 宋时景如同他的话那般,真的早点回家了。 六点半左右,阮幼宁买好食材,刚准备进家门,身后就传来停车的声音,她闻声回头,宋时景就从车上下来了。 “宁宁。” 他上前,很自然的接过她提着的东西。 阮幼宁积累了一天的思念在看到宋时景的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她环住他的腰,贪恋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而他身上一如既往的带着强烈安全感。 “阿景……” 宋时景空出来的一只手揉她的长发,她的长发一向保养的很好,很顺滑,很乌黑。 他轻声问道:“今天怎么了啊,格外的黏人。” “就是想你。” 她就只是说想他,但是却不说旁的,而宋时景一看她这别扭样子,心里就大概猜到了几分。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了太久。 他单手去开门,“外面冷,先回家。” “嗯嗯。” 二人进了客厅,宋时景很快就换上了家居服,准备去做饭。 这一阵子一直是阮幼宁在做饭,这么冷的天气,即便是有热水,但是待在厨房总归对皮肤是不好的。 他的宁宁那双手是用来绘画的,而不是泡在洗洁剂和油污中的。 他很自然的去准备食材,而阮幼宁换好衣服,也蹭了过来,挽起衣袖就要和他一起准备。 “宁宁,别脏了手了。这里我来做就来了,你快去休息一下。” 他制止她的行为。 而阮幼宁却不听他的,只是闷着头去给鸡翅解冻。 “宁宁,去客厅玩吧。”他关掉水龙头,推着她往厨房门走。 阮幼宁被他制止了动作,她抬头,语气很闷:“阿景,我只想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想总是……” 不是总是什么,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宋时景却瞬间明了了。 她不想事事总是心安理得的享受,不想事事总是他默默的做好了一切她才知道。 宋时景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脱掉手套,擦干净手,温热的大手捧起她的脸:“宁宁,房租的事情,是我自愿的。” 他自愿的事情何止这一件啊。 阮幼宁鼻腔一酸,忍不住就想掉泪,她有时候真的何德何能。 而宋时景很认真的注视着她的双眼,继续往下说:“但是——”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一声的。”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总是把一切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明明他是好心,但是她不开心了,他总是率先道歉。 他哪里有什么错,哪里需要道歉。 鼻腔里的酸涩再也忍不住,她抬头看着宋时景,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阿景,你别这样说。明明……明明……” 一看她哭了,宋时景整个人都慌了,他手足无措,最后轻叹一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宁宁……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做任何事情都跟你说,我保证。” 阮幼宁哭的哽咽,抽噎着控诉他:“这是你说的,不能赖皮。” 宋时景应着她。 阮幼宁把他胸口处哭的一塌糊涂后,情绪才平复下来。 见她情绪平复了,宋时景小心翼翼的开口:“好吧,其实我还做了一件事没有跟你说。” “什么事情?”阮幼宁问着,刚刚哭过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宋时景起身去了书房,不一会儿,就拿着文件夹出来了。 “你看这个。”他把文件递给她。 阮幼宁下意识的接过,摸上去手感很薄,但是又硬硬的。 她猜不到是什么,便慢慢的打开。 率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两张薄薄的两张纸。 一张是购房证明,是这套房子的购买证明。 她慢慢的翻另外一张,而另外一张是赠予证明。 宋时景把这套房子直接买下来了,找了律师做了公证,直接赠予给了她。 宋时景看不出来阮幼宁面色的情绪,心下一慌,下意识的,他欺身而上,鼻尖磨蹭着她的,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脸上,“宁宁,我对你很坦诚了。不许生气。” 阮幼宁哪里会生气呢? 她颤抖着闭上眼,唇就贴了上去。 第45章 明知是一个坑,也得跳进去。 立了春后的天气就渐渐的变暖了,而一切也在慢慢的越来越好。 两三个月的时间,阮幼宁的漫画工作室很快就在济州站稳了脚步,而晏城和济州之间的新城区也正式步入了正规,前期的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做好,第一个要开发的工业区也已经开始动工。 宋时景似乎也越来越忙了,回来的时间从晚上的六点也慢慢的变成了七点,偶尔还会八点才回来,更甚至,每周也只能周日才能抽出空休息一天。 阮幼宁看在眼里,她有心想沟通一下,但是难得二人一起休息一天,她也不想说些什么沉重的话题。 宋时景心思细腻,只是一起渡过一个周末后,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一次情欲过后的深夜,阮幼宁浑身软绵绵的躺在宋时景怀里,连一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景……睡觉吧……好累……”她软着声音,满脑子都是想睡觉。 而宋时景有一搭没一搭的亲着她,冷不丁的蹦出来一句话。 他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阮幼宁困的迷迷糊糊,迟钝的大脑听到他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啊?” 宋时景低低的笑了,亲着她的唇重复了一遍。 “宁宁,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吧。” 他的话声音不大,但是却重重的落在了阮幼宁的心上。 这下阮幼宁清醒了。 孩子,宋时景说要个孩子。他说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惊愕几秒后,就是满心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阿景……?”她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出声。 是开玩笑的吧……阿景在开玩笑吧…… 而和她呼吸交融的男人神色格外的认真,她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阮幼宁无意识的咬了咬唇,她要怎么说……其实她并不憧憬孩子的到来。 她脸上种种的表情,宋时景全部都看在眼里,他俯下身亲她:“我开玩笑的。” 宋时景这话一说,没由来的,阮幼宁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她嗔怪他:“吓唬我!” 虽然这个插曲很快过去,但是阮幼宁坐在电脑旁,总是心神不宁,她总是下意识的想到宋时景脸上的认真。 他似乎真的没有开玩笑。 这样的情绪持续到下班,她等红绿灯的时间,不经意的就看到街对面的宠物店,一群小猫中,一只白色的小布偶异常的安静。 或许,她是不是可以养只小猫,培养一下那种亲子之间微妙的感情? 隔着马路,隔着玻璃,她就这样盯着那只小猫看了许久。 她只是这样想想,而宋时景下班回来,却真的带回来了一只小猫。 大大的笼子里装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小猫怯生生的,好奇又害怕的打量着四周。 “小猫!”阮幼宁又惊又喜,摸着小猫爱不释手,她看向宋时景,眼睛亮晶晶的,“阿景你怎么会想到带只小猫回来。” 宋时景拆着猫粮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低低的回答她:“没什么,看到了就想带回来了。” 小猫浑身雪白,很乖巧,很黏人。 阮幼宁忍不住摸了又摸,拿着宋时景冲好的奶瓶喂它,“阿景,把它当做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宋时景回头,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才嗯了一声。 简单的商议过后,阮幼宁决定给小猫取名叫云宝。 “小云宝~” 她柔声叫着小猫,而小猫仿佛也听懂了这是在叫它,摇着小小的尾巴就蹭过来了。 - 一切真的在变好。 自从养了小云宝之后,阮幼宁正在竞标一个新项目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她并不是非这个项目不可,而这个项目也很棘手,但是如果顺利签下合同的话,能大大的提高工作室的名气。水涨船高,对外报价自然也会变高。 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了,但不论小周跑几次,微信上沟通过几次,甲方那边迟迟没有给准话,也不提签合同的事情。 而今天上午十点,甲方终于松了口,发来了正式的邮件。 甲方的姿态很倨傲,只是说暂时先签一个意向合同。 要求阮幼宁的工作室每周提交一部分画稿,放在甲方的平台上,根据用户的付费情况和欢迎程度,再考虑要不要继续签正式合同。 这样的要求,其实对阮幼宁没有一点保障,如果有一点点数据下滑,甲方随时都能解除合同,随时都能换掉她。 并不公平也不合理的一个意向合同。 小周看了一眼,就脸色有些难看了。 跑了那么多趟,谈了那么多次,结果最后只是得到这个不真诚的合同。 她有些义愤填胸,愤愤不平:“阮姐,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如果合同解除,那交上去的画稿版权费也直接归属给他们了。这对他们倒是百利无一害的买卖!” 阮幼宁看着这份不合理的意向合同,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小周想的那些,甲方暗暗的打的那些算盘,她哪里猜不出来,但是—— 但是这种付费漫画最能培养一个画师的价值,而且不论国内国外,付费漫画一直是主流。 她刚回来创业的时候,就是最想往这方面靠拢发展,但是那会她的工作室初出茅庐,又资历太浅,这种背后大平台的甲方瞧不上她,更愿意跟熟识的工作室合作。 就连这次项目,也是搭了好几个人的线,才勉强得到的机会。 放在寻常,这种机会她是万万得不到的。 甲方这不合理的种种要求,她又哪里不知道,但是想往大平台靠拢,她不得不答应。 明知是一个坑,也得跳进去。 想到这里,阮幼宁轻轻的叹口气,还是把其中的利害跟小周讲了一下。 小周虽然不是很赞同,但是还是表示完全支持。 阮幼宁以为签了意向合同之后,就能顺顺利利的开始了,结果签了合同之后,她才发现这种背靠大平台的甲方有多苛刻变态,简直吹毛瑕疵到了极点。 提交了整整八次的人设初稿,通通被打回来了。 阮幼宁手下的画师水平并不差劲,人设初稿也完全符合甲方的要求,但是甲方就是一声不吭的全部原稿退回了。 小周苦着脸,简直都要怀疑甲方是不是故意的了! 面对一直被退回的画稿,阮幼宁心里也焦急,但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她必须要看上去很稳重很淡定,才能让手下的画师踏踏实实。 无奈之下,她只能去找牵线的人,试探着问了几句。 这一问,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阮幼宁熬了几个通宵,把以往和甲方合作过的画室作品找了出来,几乎是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都看了个遍,终于得到了一直被退稿的原因。 一天后,她亲自写了脚本,确定分镜,精细草稿,人物线稿,场景线稿,精准框格,平涂选区,精细上色。 这些本该是四五个的工作,她自己一个人一口气完成了。 提交了这次的人设初稿后,阮幼宁心里万分忐忑,意外的,她没有收到甲方的秒退稿。 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下午两点,甲方终于发来了信息,“人设初稿通过,请周四之前提交第一卷的剧情画稿。” 看到这句话,阮幼宁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一众人也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因为人设初稿不过的原因,大家过得简直生不如死! 太痛苦了,跟这种大平台的甲方打交道太折磨人了。 摸清了甲方需要的画风后,一切就非常顺利了。 再三思索后,阮幼宁决定亲自担任主笔写脚本,剩下的分发下去。 如果她自己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情,效率提不上去不说,她会过劳死的。 一切都非常顺利,周四一早,阮幼宁就把文件发送过去了。 甲方回了个收到后,随即又发来了一个10mb的长文档,这次口气稍微好了一点,“务必尊重条约。” 条约?什么条约? 阮幼宁诧异万分,转发到了群里给大家一起看。 这长达10mb的长文档看完之后,阮幼宁这才发现比起吹毛瑕疵的要求,这里面的内容才叫一个变态! 什么不能刷票,不能买营销,工作室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曝出负面消息……一长串的自我约束。 …… 简单一句话总结就是,乙方必须保证在画稿完结之前,保证不能出现任何人品上道德上的问题,如果一旦被曝出,就要向甲方赔偿‘损失费’。 这个损失费的解释也很离谱:乙方出事,会牵扯甲方的利益,损害甲方的利益,所以必须要赔偿。 …… 看着这一长串的信息,阮幼宁就隐隐有些头疼,她真的有些后悔跟这种大平台的甲方合同了。 作品跟人品有直接关系吗?从个人人品上升到作品,真的…… 人非圣人,谁能不会犯错,谁能没点小错?要求一个人纯洁如一张白纸,本身就是一个谬论。 倘若一个人真的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错,也没有任何人品上道德上的败坏,但是有对手恶意去抹黑,去造谣,去诬陷,那这又怎么论? 第46章 好了,这下谁也别想出门见人了。 想归想,吐槽归吐槽,但是阮幼宁还是在群里嘱咐了几句。 走到今天一切都来之不易,不能轻易地毁了。 群里很快就纷纷回复收到。 忙完这一切后,阮幼宁心里的这块大石头终于可以稍微放一下了。 虽然一切的结果还要看明天,但是她心里负担却是减了不少,连带着晚上吃饭都吃了不少,一口米饭一口虾吃的畅快。 宋时景在一旁剥着虾,时不时的放在地上的小蝶子里喂小云宝。 这几天因为频繁被退稿的事情,阮幼宁整个人格外的阴郁。 他看在眼里,有意陪着她一起研究甲方的要求,但是她却不许他陪着熬夜。 看这样子,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宋时景猜测着。 而阮幼宁咽下一口米饭后,兴冲冲的跟他分享:“阿景阿景,我那个项目的第一卷画稿交上去了!按照平台的政策,明天就能看到上线啦!” 宋时景笑了,他擦干净手,“那明天我一定准时订阅。” 阮幼宁下巴微微抬起,骄傲又自豪:“是我主笔的哦!” 她骄傲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宋时景眼睛全是笑意:“宁宁最棒了!” “阿景,你那边的工作顺利嘛?到了哪一步了啊?” 扒着米饭,阮幼宁问了句。 宋时景神色一僵,很快面色就如常了,“都挺顺利的。” 阮幼宁应着,伸手去抱小云宝。小云宝奶声奶气的叫着,撒娇着蹭来蹭去。 - 甲方的办事效率很高,周五早上十点,阮幼宁就收到了平台的推送信息。 同一时间,她还收到了宋时景发来的信息。 “宁宁,晚上一起看。” 下面还附上了他预约的截图。 宋时景真的如他所言,第一时间就预约上了。 阮幼宁开心的不行,她飞快的给宋时景回信息:“期待~” 回完信息后,她就立马点进去了首页推送的链接,她点进去一看,惊讶的发现预约人数居然已经有100万。 妈耶,真不愧是大平台,这宣传力度,号召力度,果然是有点东西的。 阮幼宁难掩激动,忍不住感叹。 等中午的时候,阮幼宁又点进去看了看,预约人数已经过了280万了。 虽然她知道预约人数并不等于付费人数,但是看到有那么多人,还是忍不住开心。 这无形中也是一种认可。 辛苦那么久,值了! 下午,阮幼宁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昨天提交了画稿之后,她记得甲方没有告诉她下次交稿时间是几号吧? 她昨天只顾着开心,竟也忘记问这一茬了! 看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左右也是上班时间,阮幼宁没有多想,就直接发了信息询问。 但是迟迟的,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难道他们周五下午不上班吗? 阮幼宁纠结了一下,还是很快决定不想这个了。 反正甲方的态度一向都是不冷不淡,需要做什么就直接吩咐了。 她还是等等通知吧。 晚上七点,平台准时开放了漫画的免费章节。 恰好这个点是阮幼宁和宋时景吃饭的时间,一边吃饭一边看不方便,阮幼宁干脆直接投屏。 平台的漫画是能进行实时弹幕的,所以所有的评论都能看到。 无一例外,很多人都称赞不已,其中夹杂着几个恶评很快也被刷了下去,几乎大部分人都购买了第一卷所有的章节。 阮幼宁虽然看不到后台的购买记录,但是根据预约人数和购买人数的比例,绝对通过了甲方的kpi。 这是绝对的认可。 看着看着,阮幼宁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值了,严师出高徒,如果没有极致的苛刻要求,也没有现在完美的无可挑剔。 她心头的那个沉重的负担终于可以卸下了。 工作室的群里已经提前庆祝了。 众人欢天喜地,更有卷王迫不及待的要开始画第二卷了。 小周暗戳戳的揶揄卷王:“得了吧,又不是被退稿哭唧唧的时候了。” 卷王:“……做人嘴巴不要太毒!” 二人在群里一来一往斗嘴,旁人跟着煽风点火。 群里一派欢乐。 阮幼宁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随手发了一个大红包让众人休战。 - 因着明天是周六,宋时景也恰好休息,所以这一夜,注定是充满缠绵的一夜。 煎熬了多日,她今夜睡得格外的安稳。 这一觉阮幼宁就睡到了大中午,她睡的很畅快,精神更是十足。 她一睁眼,意外的,抱着她的宋时景居然还在睡,他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的颤动着。 咦,这就有些罕见了呀。 平日里她一睡醒,永远都是宋时景早已醒来,耐心的等着她睡醒。 阮幼宁眨眨眼,心里莫名的装满了甜蜜——这种等待喜欢的人睡醒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种甜蜜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这下,二人的距离就更近了。 隔的那么近,宋时景的呼吸便都落在了她的脖颈上——有点痒,但是又无端的很暧昧。 宋时景—— 长得是真的好看啊。 阮幼宁看着看着,心里就蹦出来一个念头。 虽然她一向知道这个男人是人群中的焦点,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但是每次细细的去看他,就越觉得他好看。 浓密的眉毛好看,深邃的眼睛好看,高挺的鼻子好看,薄唇也好看。 他的唇——温温热热,有时候温柔十足,有时候又霸道吞噬着她的唇舌。 不自觉的,她就舔了舔唇。 意识到自己的不耻行为后,阮幼宁暗暗的唾弃自己脑子里的那点乱七八糟,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视线。 她好像有点渴了,宋时景怎么还不醒啊,也不知道平时他等待的时候会不会渴了,会不会饿了。 看来耐心的等待喜欢的人睡醒,也是一件甜蜜又煎熬的事情呐。 …… 阮幼宁大脑胡思乱想了一番,盯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向了宋时景。 宋时景白皙的脖颈几乎布满了红肿的痕迹——是她昨天情浓时留下的。 她昨天……怎么那么禽兽!怎么做出这么粗野的行为…… 阮幼宁脸一红,这样他怎么出门…… 她盯的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宋时景已经醒了,而宋时景也不叫她,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她一会儿痴呆一会儿傻乐呵一会儿脸红。 阮幼宁看了半天,这才脸红心跳的收了视线。 一抬头,就看见宋时景那双好看的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刷的一下,巨大的羞耻就涌了上来。 “你……你醒了。” 巨大的羞耻下,她竟然忘记了移开视线,就这样和宋时景对视着,她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磕磕巴巴的话。 她的话一说,就看到宋时景笑了,他笑的很开怀,很肆意。 丢脸死了!哪有偷看被抓包的! 阮幼宁涨红了脸,气恼之下,伴做生气别过脸不去看他。 她一别过脸,宋时景就紧紧的贴上来了,他的身材极好,带着强烈的安全感。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嗯?我醒了,宁宁。” 他的‘嗯’刻意压低,带着刚睡醒的略带沙哑,虽然沙哑却很好听,阮幼宁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躲了躲,极力拉开和他的距离:“知道了。” “嗯?就只是‘知道了’吗?”宋时景逗她,大手也暗戳戳的揉上她的腰。 阮幼宁的腰最敏感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宋时景碰她的腰,只要一碰,她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了。 “别。” 她躲避着,而双腿处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炙热。 僵了一僵后,阮幼宁急急的脱口而出,“我……我饿了!” 她的饿了是生理上的饿了,而宋时景却故意装听不懂,他翻身把她禁锢在怀里,声音无比的低哑。 “好巧,我也饿了。” 说着,他的吻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堵上了她的唇。 巧个屁咧! 阮幼宁心里大声的呐喊,但是还是被亲的意乱情迷没了理智。 一番腻歪后,都已经下午两点了。 宋时景起床,抱着阮幼宁去浴室洗澡。 面对镜子里的自己,阮幼宁忽然发现自己的脖颈,不止脖颈,还有胸口,还有手臂,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宋时景落了暧昧的痕迹。 好了,这下谁也别想出门见人了。 她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而罪魁祸首还在殷勤的调着水温。 - 等收拾好之后,阮幼宁这下是真的又饿又饿又累了。 “我真的饿了,阿景。”她委屈巴巴。 宋时景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去做饭。”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暖洋洋的,照亮了整个客厅。 阮幼宁瘫软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拿逗猫棒逗着小云宝。 小云宝活蹦乱跳,不知疲倦的去抓逗猫棒。 玩了一会儿,阮幼宁疲软的胳膊有些抬不起来了。 “云宝乖,自己去玩。”她哄着小云宝,小云宝果然自己去阳台上抓阳光玩了。 阮幼宁就窝在沙发上,看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看看阳台上玩耍的小猫,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这么好的天气,啊—— 一个好好的休息日就这样被荒废掉了! 阮幼宁忍不住哀嚎,可是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念头也不对。 岂止不对,是太不对了!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能称得上荒废时间呢? 第47章 就好像……他在透过她看别人。 简单的吃过午饭后,勉强称得上是午饭吧,都已经四点多了。 左右也不能出门,阮幼宁干脆找了个电影看,她特意拉上了窗帘,坏心思的找了一个恐怖片。 “阿景,快来看电影。” 她叫着还在泡茶的宋时景,宋时景刚好也泡好了,端着小茶壶就过来了。 “什么电影啊?” 宋时景稍稍弯腰抱小云宝,在她身旁坐下,满脸的丝毫不知情。 “嘿嘿。” 阮幼宁只是嘿嘿一笑,不直面回答他。 面对她的遮遮掩掩,宋时景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多想。 电影的先导片还没有出,唢呐声就先出来了。 宋时景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电影,他皱了眉头,伸手去拿遥控器:“宁宁,这个电影不好看,换一个吧。” 阮幼宁眼疾手快,率先拿起了遥控器:“就看这个!” “宁宁。” 宋时景的声音有些无奈,他已经大概猜到这是什么电影了。 而随着他的话落,电影的正片就开始了,一个红衣女鬼冷不丁冒出来。 恐怕连宋文成和李婉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仪表堂堂,面上冷淡疏离,背地里居然害怕看恐怖片! 阮幼宁一直偷偷的观察着宋时景的反应,眼下电影开始了,她惊讶的发现宋时景居然没有吓得放声尖叫,也没有哭哭啼啼。 她记得初中的时候,她吓唬过一次宋时景,那个时候他可是吓得没了所有的风度,又是哭哭唧唧,又是嗷嗷乱叫的! 这这这,阿景他怎么没有反应啊?难道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害怕了? 但是……不可能啊,明明上次她不小心点到一个恐怖广告,他还眼疾手快的点了关闭。 阮幼宁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遭,试探着叫了一声,“阿景?” 面对她的呼叫,宋时景依旧是没有反应,只是睫毛轻颤着。 完了,阿景他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这样一想,阮幼宁就慌了。 她急忙关掉电影,去拉宋时景的手。 一摸到宋时景的手,她才发现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面对她的触碰,宋时景整个人反应都有些激烈,他下意识的就甩开她的手。 甩开她的手这个举动,他从未做过的。 阮幼宁愣了一愣,这下真的慌了,赶紧就起身拉开了窗帘。 夕阳的余晖照耀进来,整个客厅都明亮了。 阮幼宁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宋时景,而后者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真是手贱,干嘛要这么捉弄他? 阮幼宁暗暗的骂自己,满心懊悔到了极点。 她凑上去,试着拉他的手,“你别吓我,阿景。” 她一凑近,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就被拉入他的怀抱。 宋时景抱着她的力度异常的重,几乎要把她揉进骨子般。 这个拥抱到最后,阮幼宁浑身都有些生疼了。 而宋时景只是抱着她,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旁的动作。 过了许久,他的力度才慢慢的变轻,转而变成了大手轻轻的摩擦着她的后背。 宋时景的种种反应都有点不太正常了,阮幼宁浑身一轻松,就立马向他道歉:“对不起,阿景,我不应该吓唬你。我以后再也不手贱吓唬你了!” 面对她的道歉,宋时景的眼眸暗了暗,半晌,才开口:“不怪你,是我自己有心病。” 他口中的心病,从未在阮幼宁面前提起过半分。 而眼下阮幼宁也是第一次得知,惊讶过后,阮幼宁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口:“阿景,你的心病,方便跟我说说吗?” 这话一说,她就觉得有些不恰当了。 如果宋时景愿意说,早早的就会跟她说,何必等到现在呢? 她急急的补充:“阿景,我不是一定要知道……这是你的隐私,不用勉强告诉我。” 宋时景没有很快的回答她的话,只是和她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阮幼宁忍不住呼吸一顿,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宋时景并没有在看她,但是他又明明在看她。 就好像……他在透过她看别人。 这个念头一出来,阮幼宁无端的就惊了一身汗,她低低的叫着他:“阿景……” 而宋时景仿佛也回过了神,他开口:“其实……” 他的话才说了一个开头,阮幼宁的手机就急促的响了,手机的响声也瞬间打断了宋时景的话。 本能的,阮幼宁不想接,但是手机闹铃一直坚持不懈的响着。 “先接电话,这个事情以后说。” 宋时景说着,便拿起了手机按了接听。 - 是小周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小周焦急的话就传过来了:“阮姐,你快看平台的漫画!” 平台的漫画?昨天临睡前她还看了一眼,数据不是很好吗?还会有什么事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漫画怎么了?”她疑惑的问出声。 小周声音带上了哭腔:“阮姐,甲方跟咱们签的合同真的是有效合同吗?” 合同是阮幼宁亲自签的,自然是有法律效应的。 阮幼宁更加疑惑了,小周怎么会提到这个,不是说漫画的事情吗? 在得到阮幼宁的肯定后,小周的声音更委屈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这算什么啊?” 阮幼宁有些糊涂了,她边安抚着小周,边赶紧点开了平台:“先别慌,慢慢的说。” 一点开,她就敏锐的发现自己画的那本连载漫画居然显示更新了。 她明明只提交了第一卷,哪来的更新? 心下隐约感觉有些不妙,而宋时景已经付费看完了漫画,他把手机递给她。 阮幼宁匆匆的扫了一遍,就发现这不是自己的画稿,不仅不是,某些分镜处理上甚至比自己更胜一筹。 虽然外行人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很明显就不是一个工作室出来的画稿啊! 这?! 甲方还找了其他工作室参与这个项目吗? 阮幼宁傻眼了,她真的没有想到甲方会搞这一套。 第一卷确确实实是她画的没错,但是第二卷却完全不是! 这下不用小周说些什么,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阮幼宁心乱如麻,心里的不安几乎呼之欲出。 电话那边小周还在说,“阮姐,我今天找前几届的学姐问了。我一个学姐说,这个平台的甲方就喜欢搞这种,一次性签好几个工作室的意向合同,然后让签的工作室分别画不同的章节。最后根据盈利情况跟最末端的工作室解除合同,依次淘汰,直到留下最能盈利的工作室。” “这个意向合同,也就是说的好听点,其实就是临时合同,不具备什么法律效应的。” 小周的话几乎快把阮幼宁的理智都轰炸的一干二净,无形中,她掉进了一个巨坑。 哆哆嗦嗦的挂了电话之后,阮幼宁就软绵绵的瘫软在沙发上了。 这真的是一个巨坑。 宋时景虽然不从事这一行,但是听着小周说的那些话,里面的弯弯道道他一想就明白了。 甲方搞这一套无法就是想用最小的成本得到最有‘诚意’的工作室。 这个‘诚意’大约就是看谁更愿意花钱了。付费平台,付费漫画,自然是要氪金。 如果甲方一次性签了五个工作室,那每一个工作室为了不被淘汰,为了自己的章节购买最多,付费数据最好,那自然是要花钱刷销量的。 大家都争着抢着得第一名,得到最后的正式签约机会,自然会很疯狂。 而甲方几乎是不费一分一毫就赚的盆丰钵满,不仅赚着普通用户的钱,还赚着工作室的钱。 对于工作室来说,与其说是氪金,倒不如说是给自己搏一个签正式合同的机会。 这真是好算计。 越是到了最后,越不会有人愿意放弃。 投入的最多,也最经不起沉没成本。 宋时景想的明白,而阮幼宁同时也想明白了。 如果跟着其他工作室去氪金,那这个项目别说赚钱了,还得倒赔钱。 就算是最后拿到了签约正式合同的机会,但是成本一算,几乎也是拿不到多少。 她气的浑身颤抖,“怎么有这么恶心的甲方!签合同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事后搞这些!” 她现在真后悔跟这种背靠大平台的甲方打交道! “宁宁,你打算怎么办?” 阮幼宁冷静了一下,很快就下了决定,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退出吧。早点退出,及时止损。”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也不是花多少的事情,而是甲方的这种行为真的太恶心了。 就算她有钱,但是她是大傻子么? 前期就搞那么多事,那再往后呢? 以甲方的恶心嘴脸,保不准签了合同之后,榨干了工作室的最后一滴血,还得再搞些负面消息,比如恶意造谣啊,恶意诽谤啊之类的,寻个舆论的借口就直接解除合同,最后工作室忙碌了那么久,血本无归,人财两空。 宋时景听了她的话,沉思不语。 半晌,他开口:“等等,先别退出。” 阮幼宁不解,“?” 宋时景眼眸深沉:“静观其变。” 第48章 那错了是不是要受到惩罚? 宋时景细细的分析了一波,直接就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听完他的话后,阮幼宁不得不承认,她刚刚说退出这种话真的有点赌气了。 虽然宋时景不从事这一行,但是他的话颇有道理。 宋时景把温热的茶递给她:“宁宁,喝点水润润嗓子。” 阮幼宁喝着喝着,烦躁的心情也慢慢的平复了。 确实,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说退出真的太早了。 短暂的周末很快就过去了,周一的早上九点,阮幼宁刚到了办公室,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电脑,手机上就收到了甲方的信息。 信息很简单明了,只是让她在周四之前提交第三卷的画稿。 第三卷。 阮幼宁眼眸暗了暗,果然一切跟宋时景猜测的一样,这本书的竞争者,最终能签合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 只是,另外一个是谁? 阮幼宁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到。 其实想不到也正常,毕竟晏城那么多工作室,那么多个人画师,哪里能一一猜的过来。 况且,说不定跟她竞争的另外一个人不是晏城的,也不是济州的呢? 国内十几亿人口,她哪里想的过来?累都累死了! 阮幼宁这样想着,总觉得自己是在杞人忧天庸人自扰,所以干脆也不想了,把心思放在了画稿上比什么都重要。 不论别的,她必须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必须要在周四提交最完美的画稿,必须要关注周五上架后的付费数据。 这些才是她目前最需要做的事情。 短暂的一周很快过去,周四一早阮幼宁便交了底稿,底稿一交上去,她整个人又开始陷入了莫名的焦灼中。 只要不到周六的数据出来,她的那颗心就没办法安安稳稳的放下来。 周五晚上七点,平台的漫画便准时更新了。 宋时景看她紧张,便让她先不要看,等周六早上再看数据。 阮幼宁胡乱的点着头,算是默认了宋时景的建议,结果大半夜的,她辗转发侧,死活睡不着。 虽然她翻身的动作很轻,但是宋时景的睡眠更轻,她只是翻了两次,宋时景的声音就低低的落在她的耳边了。 “宁宁,睡不着?” 阮幼宁叹了口气,干脆一骨碌坐起来:“睡不着。” 她一起身,宋时景炙热的身体就靠过来了。 “我哄你睡,好不好。距离天亮还早呢,熬着太累了。”黑暗中宋时景低哑的声音很勾人,他温热的呼吸也很暧昧。 平日里阮幼宁就受不了他呼吸带来的痒意,更不要说这深更半夜了。 她想都没想,整个人就歪在他的怀里。 “那怎么办……现在是真的一点困意都没有。很累,但是就是不想睡。”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不宜察觉的疲惫。 宋时景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个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他的宁宁是没有办法睡个安心觉了。 他轻声道:“那我陪着你熬到明天看数据。” 一听宋时景这话,阮幼宁就急忙摇摇头,她不要他陪着熬夜,最近俩月只要宋时景稍微晚睡一点,第二天他整个人就明显的有些精神不济。 他的工作那么伤脑筋,她哪能因为自己不睡觉,就让他一起陪着熬夜的。 “不要不要,我还是睡觉吧,左右也就不到十个小时了,我能睡着的!”她做着保证。 她为他着想的心思,宋时景哪里不明白呢,他的大手扣上她的腰,“没事的,明天周六,能好好休息。” 阮幼宁哼了一声,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现在睡觉,都老老实实的睡觉,谁不睡觉谁是小狗。” 她难得的很孩子气。 宋时景不跟她争辩,只是把她整个人往怀里拢了拢:“好,听宁宁的,我们睡觉。” 虽然说着睡觉,但是阮幼宁在宋时景的怀里躺着,整个人越睡越清醒。 和宋时景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了。 很好闻,很沁人心脾,很…… 让人想入非非…… 莫名的,一些画面就入了大脑,再也挥之不去。 她有些难耐的舔舔唇,忽的就生出来一些色胆,她装作翻身,不经意般磨蹭了一下身下的炙热。 沉睡的某人毫无反应。 没反应?睡着了?真睡着了? 阮幼宁动作停顿了几秒后,发觉搂着她睡的某人真的没有任何反应。 哦哈哈哈哈哈,他睡着了!阿景真的睡着了! 这个小发现让阮幼宁心里忍不住哈哈一笑,那她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摸他的腹肌了? 宋时景的身材是真好,有力,强壮,宽厚,很有安全感。 偏偏穿上衣服一本正经,脱下衣服就折腾的她求饶不已。 …… 手上的动作永远比大脑的反应要快,阮幼宁大脑还在胡思乱想,两只手就已经对宋时景上下其手了。 果然,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阮幼宁乐了,摸的乐不可支,摸的更加放肆,摸的更加正大光明。 黑暗中,她完全没注意到被她上下其手的某人已经醒了,而且呼吸越来越沉重。 阮幼宁还在傻乎乎的摸着,摸着摸着,莫名的,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咳,有些猥琐。 这样一想,她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而她的动作刚停,头顶上就传来了宋时景隐忍克制的声音。 “摸的开心吗?怎么?摸够了?” 宋时景的声音不大,却犹如一声惊雷,把阮幼宁整个人里里外外劈了个底朝天。 他什么时候醒的? 不对不对,他是不是压根就没睡着! 两个念头闪电般窜出来,随即就是一股巨大的羞耻。 无地自容,无地自容。无地自容! 阮幼宁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消失在宋时景的面前! 怎!么!能!那!么!丢脸!? 她她她她她怎么就越活越色胆包天呢!??????? 阮幼宁心里翻山倒海,面上强装镇定,她干巴巴的笑了一下,“呃,开心。” 明明卧室一片黑暗,但是莫名的,她就是能感觉到宋时景在她脸上的目光是那么炙热,几乎都快把她融化。 “阿景,你听我解释。”她试图为自己猥琐的行为辩解。 “嗯,你说。”宋时景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其实我,其实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吃胖。” 显然,她在胡扯。 “嗯?是吗?”宋时景也不拆穿她的色心,只是往她这里凑了凑。 “嗯。对,是。就是这样!” 阮幼宁硬着头皮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因为这种很亲密的距离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那宁宁……我胖了吗。” 宋时景低低的说着,大手准确的捉到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顺着她刚刚摸过的地方一一游走。 “别。” 阮幼宁脸红到了极点,真的又是羞耻又丢脸!喵的! 而宋时景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拉着她的手就摸到了一处硬邦邦的炙热。 “胖吗?” 他的话落在阮幼宁耳边。阮幼宁整个人都要炸了。 她摸到的那处岂止是‘胖’?!很壮,格外的壮,异常的壮好吗! “胖吗?回答我。” 宋时景不依不饶,低低的重复了一遍。 几乎是一瞬间,阮幼宁就感觉到了自己摸到的那处炙热,在她手心里迅速变大。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恶劣!啊啊啊啊啊! 阮幼宁急急的求饶:“阿景,我错了!” “哪里错了?” 他的大手依旧是强硬的包裹着她的手,而她的手依旧是被迫的包裹着那根炙热。 阮幼宁欲哭无泪:“我哪里都错了!” “那错了是不是要受到惩罚?” 阮幼宁忙不迭的点头,点了头之后就想到黑漆漆的,宋时景哪里看得到,她急忙开口:“嗯嗯!是!” 她的回答正中宋时景的下怀。 而阮幼宁满心都是慌乱,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那……” 黑暗中,宋时景的轻笑声格外的清晰。 阮幼宁还没有想明白他话里的‘那’,双腿处就一沉,随即而来的,就是他炙热的呼吸。 宋时景在她两侧支起了手臂,只有双腿不轻不重的压着她,碾磨着她,和她的双腿纠缠在一起。 这样侵占性十足的姿势让阮幼宁心慌了一瞬,她下意识的想开口说点什么。 “阿……”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宋时景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了,吞没了她所有的话语。 他似乎忍了很久,落下的吻格外的热切,也格外的缠绵。 “唔。” 阮幼宁一向受不了他的吻,很快就气喘吁吁了。 而宋时景的吻并没有停止,顺着她的唇往下,停留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处,碾磨,舔舐,吸吮。 被他这般对待,阮幼宁很快就难耐的喘出声,但是整个人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情欲包裹着。 到了早上五点,阮幼宁整个人都累到了极点,一累,就困了。 意识消失的一瞬间,她的大脑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果然人和人的负距离接触能消耗掉所有的坏情绪。 就比如她,几个小时前还焦灼的睡不着,几个小时后的现在,整个人恨不得立刻就睡着。 第49章 他懂她,所以才更不能劝她放弃。 阮幼宁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周六的上午十点。 卧室的窗帘被拉开了一点点,有些许的阳光照射进来。 阮幼宁迷迷糊糊,盯着阳光发呆了几秒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数据。 宋时景有些哭笑不得,还是很细心的调好手机光线,把手机递了过去。 看到了高比例的订阅付费之后,阮幼宁那颗心终于稍稍落了下来。 她忍不住开心的在床上滚了又滚,宋时景眉眼都是笑,坐在床边看着她孩子气的行为,“小心点,不要掉下床了。” 阮幼宁倒是没掉下床,但是没滚几下,就有些饿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宋时景:“阿景,饿啦,要吃饭。” 面对她的撒娇,宋时景忍俊不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轻的刮着她的小鼻子。 宋时景一早就煮好了小粥,打包了贺氏的蟹黄小笼包。 热气腾腾的饭一端上来,阮幼宁肚子就咕咕叫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小笼包之后,她才觉得没那么饿了。 宋时景细心的吹凉了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贪吃的样子,“慢点吃,慢点吃。” 阮幼宁应着,果真是细嚼慢咽了。 而中午十二点,漫画也继续更新了第四卷。 虽然看不到另一个工作室的订阅付费数据,但是阮幼宁想了想,既然一直是她先更新,那就说明整体上她还是占上风的,最起码目前是,最起码这两次是。 一想到不需要氪金刷数据,全凭本事占了两次上风,阮幼宁就止不住的开心。 这种全靠实力拿第一的感觉真好! 愉快的周末很快过去,周一的早上,像往常一样,阮幼宁快速的规划了今天的工作后,就专门等待甲方发来信息了。 本来九点准时发来信息的甲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到了十一点,还没有发过来信息。 阮幼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那么慢? 她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甲方迟迟没有发来。 难道另外一个工作室的数据比她好了?甲方已经把第五卷的任务率先发给对方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阮幼宁有点慌了,她急忙点开平台的网页。 一点开,她就发现远远不如她的第四卷实时弹幕居然变多了,岂止是变多,简直是密密麻麻! 这?! 对方氪金了?!刷付费数据了?! 这个念头轰然生出来,阮幼宁还没有再去细细的看,微信上甲方的信息就发送过来了。 “务必周三之前交上第六卷内容。” 第六卷,周三。 阮幼宁一眼就抓住了重点,瞬间大脑有些发晕。 果然!对方抢先拿到了第五卷的画稿内容!而在对方拿到第五卷的内容后,甲方给她的时间也相应的减少了。 周三,交画稿,没搞错吧?! 周三?!这个时间是疯了吗?!今天周一,周三就要交,不到三天的时间,她怎么搞定那么多内容?! 阮幼宁气的脑袋有些晕,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mad,坑死人的甲方!” 骂归骂,她还是迅速就点开了甲方传过来的文档。 考虑到时间短任务重,阮幼宁很快就把工作室的画师分成了两波。 一波周一白天上班,一波周一晚上上夜班。 等周二了,上夜班的回家休息,白班的继续来辅助她的工作。 面对她突然的工作安排,大家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很快就抽签决定好了白夜班的轮班。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阮幼宁也不想这样做,但是眼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只能尽快去安排好,尽快度过。 她是主笔,更把控整个故事的方向,她必须要一直盯着。 晚上六点后,白班的人都下班了,阮幼宁看看时间,想了想,还是给宋时景发去了信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发完信息后,她继续埋头苦干,而来上夜班的人也很快投入了工作中。 画完一个大支线的分镜后,阮幼宁整个人的手腕都酸疼不已,她欲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一抬头,就看见了宋时景。 宋时景提着一个大大的手提袋,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阿景!” 阮幼宁又惊又喜,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面对她这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宋时景无奈的叹气,拉着她去一旁的沙发上,“休息。” 阮幼宁乖巧的坐好,有些眼巴巴的看着他,也看着他提的手提袋。 不用说,里面一定是好吃的! “阿景~” 阮幼宁软了声音,最近她格外喜欢这样叫宋时景,她这样一叫,宋时景就没脾气了。 没脾气归没脾气,宋时景还是板起脸,轻哼一声,一边拆着打包盒,一边伴做生气。 虽然生气,但是他还是细心的把筷子拆好递给她:“吃饭。” 阮幼宁刚刚忙的时候还不觉得饿,眼下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后,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这种饥饿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的大。 阮幼宁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掩饰性的扒了口饭,“阿景对我最好了!” 宋时景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吃完饭后,就要带阮幼宁回家休息。 面对宋时景的举动,阮幼宁摇摇头,拒绝了。 “阿景,这次如果不能按时交上画稿,那就是默认自动出局了。占了两次的优势,我不想这样放弃。” 她神情很认真,话也很认真。 宋时景沉默了一瞬,很快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最近他似乎经常叹气。 阮幼宁眼里的固执和坚持,他哪里看不出来呢。 阮幼宁性格虽然温顺,但是面对想要的东西,就是有一股拼劲,有一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执拗劲儿。 他很懂她,所以才更不能劝她放弃。 半晌,他低低的嘱咐:“好,我在家等你。有任何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 就这样凭着一股劲儿,赶了两天两夜后,最终在周三的早上,阮幼宁整理完了第六卷所有的画稿。 所有人都快猝死了,阮幼宁也被折磨的不轻,严重缺觉下,她整个人严重不舒服。 周三一早,夜班的人便赶紧回家补觉了。 阮幼宁也困,但是还没有等到九点给甲方发去画稿,其实小周帮忙发送也可以,但是她不想。 她一定要亲眼看到甲方收到后,她才能完全放心。 喝了一杯加浓的咖啡提神后,阮幼宁熬到了九点,画稿很快就发送过去了。 看到甲方迅速点了接受后,阮幼宁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就放平心态等结果吧。 简单交代了工作之后,她就如同游魂般回了家。 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倒头大睡。 她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直接就睡到了周四的晚上。 一睡醒,她就看到了宋时景,宋时景紧绷着下颚,目光沉沉,她从中读出了万般情绪,有担忧,有害怕,有慌乱…… 刚睡醒的大脑还有些发懵,她呆呆愣愣的,还只当自己睡了几个小时,她下意识的问出声:“阿景,几点了?” 她的话刚落,整个人就被宋时景抱在了怀里。 莫名的,阮幼宁感觉到这个拥抱很沉重,但是又带着万般的小心翼翼。 “阿景?” 她懵懵懂懂,只是睡了一觉而已……阿景怎么这么大反应…… 宋时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加重了这个拥抱。 半晌,他才回答她的问题:“宁宁,你睡了整整两天一夜。” 两天一夜? 阮幼宁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睡那么久? 宋时景的声音很闷:“下次……宁愿不要这种合作,也不要这样熬了……我很怕……” 宋时景很少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也很少会直接表达自己害怕。 阮幼宁愣了一愣,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次真的有些透支身体了。 熬了这么久,那种整个人脚步都是虚浮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会了!如果不是凭着加浓咖啡吊着,她都觉得自己早就嗝屁了! 太他喵的吓人了! 有时候吧,人还是得有命挣钱有命花钱比较好…… 阮幼宁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任由宋时景抱着她,用力的点点头:“阿景,都听你的。”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时候刷数据也只是徒劳无功。 这次的努力很快又让阮幼宁占据了上风。 到了周一,她便收到了甲方的第七卷的内容文档。 “周四交。”简单的三个字无形中就是一种认可。 接下来的几周,依旧是双方你追我赶,几次下来,竟然都差不多是平手了。 阮幼宁获得周四提交的机会和周三交的机会居然一半一半,而对方也差不多。 面对这个统计数据,阮幼宁忍不住对这个未谋面的对手产生了惺惺相惜。 虽然工作群里大家会开玩笑说对方氪金了,但是阮幼宁能看得出对方的画风越来越成熟,甚至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画不出来。 她的对手,很优秀。 而经过这一阵子的磨炼,阮幼宁也习惯了这种大起大落极其考验心脏的工作方式,和工作室的各个画师也配合的更加契合,几乎都不需要加班加点赶进度了。 两个月的博弈,让这本漫画也更新的很速度,很快就到了月底要完结的时间。 甲方也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就给阮幼宁发来了完结篇章节的文档。 第50章 除了按照要求去做,也旁无选择。 完结篇。 阮幼宁盯着这几个字,心底慢慢的就开出了一朵花。 办公室外,众人都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 磨了那么久的漫画,在今天终于拿到了完结篇的机会。 众人的喜悦声强烈的感染着阮幼宁,阮幼宁唇弯了又弯,伴做淡定的心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拿到完结篇的资格,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无形中她已经走到了最后?能和甲方签合同的机会更多一点? 如果顺顺利利和甲方签约的话,一切只会越来越好,得到的越来越多,工作室的路会越走越宽。 一想到这里,阮幼宁就止不住的开心,这一阵子大家都太累了,精神都太紧绷了,等结束之后,也该适当的放个小长假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了。 而甲方很快又发来了新的信息,总付费订阅最高的一方,能签一个两年的长期合作合同,甲方所有的项目都会优先给签合同的一方。 两年。 两年的时间,足够一个籍籍无名的工作室发展的名声大噪了。 阮幼宁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复而又看了一遍。 甲方给的这个诚意真的足够了。 熬了那么久终于要看到希望了,众人的工作热情更加高涨。 周四一早,阮幼宁最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完结卷的文档,这才点击了发送。 甲方那边依旧是很速度的点了接受,很快又罕见的发来了一句“很棒。” 这还是自从接这个项目以来,甲方第一次直面的夸赞。 阮幼宁细细的盯着这两个字看,无形中如释负担。 周五晚上七点,平台准时更新了漫画的完结篇,如阮幼宁所想,付费订阅几乎高达百分之百,弹幕几乎占了满满一屏。 这无疑是阮幼宁负责的画卷中数据最好的一次了。 阮幼宁一茬一茬的暂停看弹幕看评论,又翻到了第一卷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宋时景在厨房准备着水果,洗干净切好端过来,把叉子叉好喂给阮幼宁吃:“宁宁,吃水果。” “嗯嗯!”阮幼宁应着他的话,乖巧的任由他投喂,眼睛依旧在漫画上。 反复看了两遍后,阮幼宁就关了屏幕,脸上带了一丝怅然。 宋时景看的清楚,“怎么了,不开心吗?” 阮幼宁咬着水果,点点头。 “来,跟我说说。哪里不开心了?” 面对宋时景的关心,阮幼宁也不吃水果了,她嘟囔着:“没什么……就是感觉好像卸了一个很大的担子,但是没有签合同,又感觉这个担子还在。” 没有签合同之前,总感觉自己好像自由了,但是又没有完全自由。 她的意思宋时景完全懂,一切没有尘埃落地之前,没有正式签了具有法律效应的合同之前,哪能彻底心安呢?保不齐临门一脚了,又会有新的变故,而且签了合同,还会有毁约呢。 虽然这种大平台的甲方毁约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总归是有的。 一想到这些,阮幼宁就有些闷闷不乐了,刚刚的好心情瞬间就一扫而光。 宋时景瞧着她不开心的样子,温声安慰她:“宁宁,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烦恼。该做的一切事情,宁宁都做的很优秀。” “不要陷入自我怀疑,好吗。” 他的话浅显易懂,虽然也不太能安慰到阮幼宁,但是阮幼宁还是很好的消化了自己的不开心,她就是太期待了,太看重这次签约机会了,太想拿到签约合同了,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杞人忧天。 她该做的每一步都做好了,即便是有瑕疵,有不满意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反悔修改了。 与其内耗自己,胡思乱想,还是好好的迎接最后的结果吧! 这样想着,阮幼宁那点闷闷不乐也很快消散了。 虽然安慰着自己不要太过分在意,但是周六一天,阮幼宁还是忍不住关注了一下漫画。 完结篇就是完结篇了,对应的,漫画的左上角也已经标注了完结。 接下来,就是等周一甲方发来的对接合同了。 阮幼宁稍稍理了一下思路,决定把美好的周日给过了,左右还有一天的时间,总不能把情绪一直落在这上面。 - 五月份的天气格外的好,周日早上吃过早饭后,阮幼宁瞧着外面的阳光,忽的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出门玩过了。 仔细想想,从元旦过后一直到现在,几乎每天睁眼就是工作,闭眼也是工作,就连做梦都是工作,真的没有怎么出去散过心了。 哎,开个工作室又能怎么样啊,还是逃不过得好好工作。阮幼宁叹气。 不过,如果财务自由了,可能就能稍微休息休息了吧。 阮幼宁这样想着,但是很快转念又一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可能自己会比现在更忙碌更操心。 宋时景正在给小云宝喂猫饭,小云宝七八月后,正是活泼爱玩的年龄,也正是最长身体的年龄,宋时景喂一口,它就喵呜喵呜吃的香喷喷。 一室的阳光照耀进来,这一幕落在阮幼宁眼里,格外的温馨。 瞧着瞧着,阮幼宁就冒出来一个念头,她兴冲冲的:“阿景阿景,我们带小云宝出去玩吧!” “嗯?” 宋时景刚好把最后一口猫饭给小云宝喂完,就听到她的话。 阮幼宁凑上去,爱不释手的摸着小云宝:“阿景,就当今天是亲子游玩日,咱们带小云宝出去走走吧!” 亲子日。 宋时景准确的抓到了重点,他低低的笑了,“好。那我收拾一下。” 宋时景口中的收拾自然是指给小云宝收拾了,外出绳,小衣服,猫笼,小零食,猫条,小水杯,他事无巨细的收拾好。 小云宝仿佛也知道要出门了,尾巴翘的高高的,乖巧的任由宋时景给它穿衣服带绳子。 济州有一个宠物公园,各方面的设施很是完善,距离也不远。 宋时景百度了一下地址后,便开车一起过去了。 到了宠物公园后,宋时景很快就去租了帐篷和吊床,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安置好。 帐篷一搭好,阮幼宁便把小云宝放出来了。 小云宝从未出过门,忽然踩到草地上,还有些怯生生,但是四周都是小猫小狗,同类的气息很快让它抛开了所有的胆怯。 蹲了一会儿后,小云宝就大着胆子,屁颠颠的去寻找同伴玩了。 “哎——云宝——” 阮幼宁叫着小云宝,想追上去,但是宋时景却拉着了她的手,“让它去吧,别太约束它。” 阮幼宁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想了一下后,宋时景说的不无道理。 动物天性就爱自由,何必强行要求动物向人一样规规矩矩呢。 “好啦,宁宁,好好放松一下。” 宋时景半躺在帐篷里,招呼着她。 阮幼宁应了一声,干脆也脱了鞋子钻进帐篷,学着宋时景的样子半躺着。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偌大的帐篷里只有二人浅浅的呼吸,而帐篷外隐约有小猫小狗的叫声。莫名的,阮幼宁觉得这种环境很安谧,很舒适。 滚了滚,她便滚到了宋时景的怀里。 宋时景眉眼都是笑意,大手一捞,就把她紧紧的扣在怀里。 宋时景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阮幼宁眨眨眼,便不动弹了。 一时间,帐篷里格外的安静。 帐篷的封顶是透明的,阮幼宁放空自己,抬头看天,意外的发现这样的角度看天空,天空居然格外的好看。 与之前看过的所有天空都不同,这样看天空,蓝天,白云,美的惊心动魄。 不知不觉的,她就这样盯着看了许久,“阿景,你看天……” 她欲开口,这才发现宋时景居然在她身旁睡着了。 阿景他……睡着了? 阮幼宁眼睛眨了眨,很快就不在说话了。 宋时景是真的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投下来,遮盖了那双明若星辰的眸子,胸膛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 阮幼宁看了一眼,心里就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样的角度……看阿景……真的格外的好看啊。 真的无论看多少次,她的心都止不住的加速狂跳。 -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的上午,阮幼宁左等右等,甲方终于在十点半发来了信息。 阮幼宁难掩激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才点开了信息。 出乎意料的,并不是正式签约合同,而是一个新的规则——周六上午九点,平台将开放这本漫画的投票,由网友投票选择哪些章节更好看,截止到十一点,票数最高的一方,直接获得签合同的机会。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阮幼宁只是叹气。 即便早就预料到不会很顺利的签合同,但是没想到真的是一波三折。 都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还得再拖一个星期才能确定。 阮幼宁忍不住无奈摇头,如果不是走付费路线是大趋势,如果她很想走这条路,她上真的不想和这种甲方打交道。 太磨人心态了。 叹气归叹气,一切还是得按照甲方的要求做。 毕竟选择权一直在甲方手上,她除了按照甲方的要求去做,也旁无选择。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只碰到了一个争夺签约机会的对手,没有像别人一样,挣得头破血流。 第51章 事情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工作室除去这个项目,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细致的做好对接工作,简单的收尾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情了。 想了想,阮幼宁还是决定聚个餐后再放假。 说起来,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忙着忙项目,其实真的没有正儿八经的聚过餐。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龄,聚餐吃饭也不会很尴尬。 说做就做,阮幼宁下午就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大家基本上都是济州本地人,本地人自然是知道本地有哪些好吃的。 在一个资深吃货的带领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吃了全鱼宴。 阮幼宁本来还觉得鱼有什么好吃的,但是鲜滑的鱼肉一下肚,她不得不说,这家店真的做鱼非常厉害。 散了聚会后,阮幼宁便直接放了假,从周二到下周一,六天的小长假。 面对这个小长假,众人都格外的开心。 休假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六,也就是要由网友投票决定结果的日子。 阮幼宁早早的就打开了电脑,紧盯着投票的页面。 虽然是周六,又是在休假,但是工作群里,大家也早早的就蹲在了电脑旁,一起期待最终的结果。 宋时景煮了简单的水果茶,端到电脑旁,“宁宁,别紧张,喝点水润润嗓子。” 阮幼宁的心一直提着,丝毫不敢有一丝的放松,虽然没有心思去喝水果茶,但是她不想辜负宋时景的辛苦准备好的茶,所以还是勉强喝了几口。 “阿景,我哪能不紧张啊,哎——”她忍不住哀嚎。 宋时景拉了软皮椅子在一旁坐下,柔声道:“宁宁,相信自己。” “我一直陪着你。等结果出来,我们去吃饭庆祝好不好。” 他说着,便把已经预订好的餐厅信息拿给她看。 阮幼宁眼下也没有心思想今晚吃饭的事情,但是宋时景这般贴心还是让她涌起感动,“你真好,阿景。” 宋时景眉眼含笑,只是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时间很快到了九点,而漫画的投票也已经开始了,两边票数的进度条忽高忽低,你追我赶,几乎是不分上下,阮幼宁看的紧张,手心止不住的出冷汗。 她的紧张宋时景全看在眼里,他毫不犹豫的捉到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 他的举动无疑给了阮幼宁极大的安全感,她稳了稳心神,反手坚定的也握紧了宋时景的手。 十指相扣心连心,莫名的,阮幼宁心里的紧张也减轻了不少。 而投票才开始半个小时,页面的投票进度条就莫名的暂停了,阮幼宁正疑惑着,后台就收到了一个提示信息——统计数据,暂时投票。 “?” 阮幼宁错愕,她记得甲方也没有说中场暂停啊,现在怎么又搞这个?而且,半个小时的数据统计,有参考价值吗…… 而宋时景盯着暂停的数据,若有所思。 “这又是在搞什么啊!”阮幼宁气呼呼的抱怨。 宋时景目光沉沉,思索着开口:“宁宁,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投票的数据已经开始滚动了,很显然,这所谓的中场休息仅仅一分钟。 一分钟的统计时间,能干点什么? 宋时景皱眉,心下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而阮幼宁一看到数据滚动,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丝的数据变化。 宋时景停顿了一下,没有把剩下的话继续说下去。 而经过短暂暂停后的数据,忽然就跳动的飞快,不止是阮幼宁这边的数据,对方的数据也跳的飞快。 阮幼宁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不一会儿,眼睛就有些酸痛了,但是好在数据起起伏伏,一直是占在上风的。 宋时景全看在眼里,他伸手去拿眼药水,“宁宁,滴点眼药水。” 阮幼宁眼睛正酸痛的厉害,闻声急忙略微扬了扬头,宋时景很自然的便点了滴眼药水。 湿润的眼药水一滴入眼里,阮幼宁眼睛里刚刚的酸痛就缓解了不少。 “阿景……” 阮幼宁有心感谢,她正想说点什么,而不合时宜的,手机声忽然响了。 是宋时景的手机来电。 阮幼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但刚刚滴过眼药水的眼睛有一点模糊,导致她没有看清来电。 “谁啊,阿景。” 宋时景看了一眼来电后,神色就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凝重,他掩饰的极好,只是把手机拿给她看:“我爸。” “宁宁,我去客厅接,周六来电,应该是工程上的事情了。” 阮幼宁应了一声,而宋时景就已经有些匆忙起身出了书房门。 - 宋时景这个电话接了有二十分钟。 书房内,阮幼宁看着逐渐稳定的数据,心下松了一口气,忽的发现宋时景还没有回来。 阿景怎么还没有打完电话啊?她心里奇怪,便起了身去客厅,一到客厅就看到了已经换上了正装的宋时景。 她诧异:“阿景,什么事情要出门啊,怎么悄无声息的?” 面对她的问题,宋时景神色闪过一丝凝重,他掩饰的低头,去穿袜子。 袜子整理好了之后,他才起身,面对阮幼宁的语气有些抱歉:“宁宁,新城区发生了一点事情,我爸让我先去看看……时间有点紧张,我不想扰乱你的专心……本意想着换好衣服再跟你说的……” “对不起宁宁,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的。”他低低的道歉。 阮幼宁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事情的缓重轻急她完全分得清,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她相信宋时景一定会跟她说的。 “阿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干嘛要道歉啊,我不生你气。” 新城区的项目,其实宋时景极少提起来,有时候阮幼宁好奇问一嘴,宋时景只是说很顺利,不用担心什么。如今要周六回去处理的事情,想来是大事了。 “阿景,你先去处理,我这自己一个人看数据完全可以的。” 她的懂事乖巧让宋时景更觉得抱歉,他把她拥入怀,“说好的陪你一起等最终结果……” “数据很稳定,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阮幼宁一扫刚刚的情绪,眉眼弯弯,反过来安慰宋时景,极力向他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生怕宋时景不放心一样,阮幼宁抬头,略略踮了脚尖,小鼻子飞快的蹭了蹭他的下巴。 鼻子蹭上下巴的感觉,很痒,很暧昧,很温情。 这样可爱又俏皮的举动,是阮幼宁第一次做,也是宋时景第一次见。 宋时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阮幼宁蹭完之后就飞快的埋入了他的胸膛。 阮幼宁小蘑菇般的举动让宋时景忍不住哑然失笑,他的宁宁……哪里学来的这般可爱的行为……很傻很幼稚,但是他很喜欢。 他收紧抱着她的手臂,低低的向她保证:“宁宁,我去一趟就回来。不会耽误回来一起庆祝。” 阮幼宁抬头,眼睛格外的明亮,“等你。” 面对这样的阮幼宁,宋时景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扣住她的后脑勺,温软的唇就落了下去。 这个吻很珍重,也很温情。 许久,宋时景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 宋时景离开的匆匆,阮幼宁只觉得心里的一处也有些空荡荡了,呆在原地几秒后,她才往书房走。 盯着依旧起伏不大的数据,她的心却没有那么焦灼了,或许是因为宋时景的话,或许是因为宋时景的那个吻。 而恰好十点整,投票又开始暂停了。 经过这两次的暂停,阮幼宁算是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甲方的统计标准应该是半小时一次,这样应该是为了防止机器人刷数据? 阮幼宁不确定的想,但是目前也只能大概的猜到这个缘由。 短暂的暂停后,数据又开始滚动了。 手机上,宋时景发来信息向她报备:宁宁,我刚下高速。 虽然他没有问数据的情况,但是阮幼宁知道他一定也在时时刻刻关注着,她回他:嗯嗯,等你回来。 十点半这一轮也很快结束,双方数据依旧是僵持不下。 而到了10:55分时,对方的数据忽的就慢了下来,阮幼宁心下奇怪,但是看了一看,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按照这样的话,那她就是第一名了啊,就能拿到这个最终的签约合同了。 事情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阮幼宁疑惑了一瞬,而时间已经到了10:58,还有两分钟,就要截图投票了。 面对如此顺利的结果,阮幼宁心下莫名的紧张,她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微信一直在弹出信息,她知道这里工作室的同事也在一起看。 这里所有人努力了几个月的成果。 10:59了。 没由来的,阮幼宁心底的紧张放大,她忍不住咬了咬唇,钟表的指针慢慢的滑了一圈,而投票的页面也进入了最后十秒的倒计时。 十 九 八 七 六 阮幼宁整个人的心都提起了。 她口干舌燥,慢慢地跟着倒数,而门口忽地传来疯狂的门铃声,隔着书房这么远的距离,她依旧能听出来按门铃的声音很急促。 第52章 是不是有点荒唐了? 宋时景刚刚下了高速,就准备往公司赶去,然而还没有过红绿灯,安静的手机就冷不丁的弹过来一个语音。 无端的,让宋时景有些心惊。 是谁? 宋时景皱眉,分神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是李婉。 她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从元旦的种种事情加起来,其实他和李婉的关系已经很冷淡了,即便每次他回晏城工作,也极少回家,偶尔有几次避不可及的必须要回家,他也只是客客气气,母子之前的关系疏离的像是陌生人。 他并不想这样,并不想亲情就这样冷淡了,但是只要他稍稍退缩一点,李婉就如同被夺舍了一样,拼命的要求他跟姜盼儿联系。 他跟她,联系什么? 宋时景神色阴郁,并不接李婉打来的电话。 手机响了几声后,便很快自动挂断了。 恰好这时红绿灯已经绿了,他便准备启动油门过去,而手机又响了。 这次的来电是宋文成。 宋文成的电话他是要接的。 过了红路灯后,他点了接通。 电话接通之后,宋文成没有说别的,只是说让他先回家一趟,有个纸质的文件不能假手于人,必须要他亲自来拿一下。 宋时景听出自己父亲的语气有些凝重,当下也没有多想,很快就掉头往宋家的方向赶去。 从高速路口到宋家的距离并不远,宋时景的车速略快,十多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放在车子前置台的手机依旧播放着平台的投票,宋时景看了一眼。 10:59,距离截止投票时间还有一分钟,而左边的数据依旧很稳,如果顺利的话,五分钟后,宁宁的第一名胜券在握了。 一想到阮幼宁欢呼雀跃的样子,宋时景心底的一处就异常柔软,他思索了一下,还是给她发去了信息:宁宁,提前恭喜一下哦。 信息发送之后,他便停好车进了家门。 - 谁啊?怎么一直按门铃? 阮幼宁疑惑,谁这么没礼貌?干嘛一直不管不顾的拼命按门铃? 她本意是想等几秒看了结果再开门,但是门铃声频繁的响着——再这样就要扰民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起身匆匆的去门口,下意识的,她看了一眼可视监控里的屏幕。 监控把门口处的两个人照的很清晰。 可即便是不清晰,阮幼宁依旧能一眼认出来了来人。 是秦余兰和阮之程。 秦余兰的神色看不出什么,而阮之程一直按着门铃。 他们来做什么?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不是说早无任何瓜葛了吗?为什么又来搅乱她的生活? 阮幼宁僵在客厅的门口,大脑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想法。 盯着可视屏幕的二人,几秒后,她沉默着,伸手去按挂掉键。 既然都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就不要在互相打扰了。 她的举动仿佛被门口处的阮之程察觉到了,可视屏幕里传来阮之程急促的话:“别按,开门。” 他的话让阮幼宁的动作一僵,记忆深处,那被她刻意遗忘的话又慢慢的浮现出来。 “离开了晏城后,你就好好的生活吧。把这里的一切都当做梦。” “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不属于你的一切,不要再肖想了。” 这两句话如同魔咒一样,从那日她发烧,就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大脑里。 而生完那场病之后,奇迹般的,她对阮之程的记忆就变得有些模糊了,反复想来想去,就只剩下了这两句话。 按掉可视屏幕之后,尖锐刺耳的门铃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阮幼宁在玄关呆站了几秒,忽的,一个毛茸茸的触感就蹭上了腿。 是小云宝。 养了大半年的小云宝娇憨可爱,又很聪明乖巧,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小云宝在她腿边打转。 阮幼宁心下一软,刚刚积累的那些负面情绪忽的就烟消云散了,她蹲下来,小云宝就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她的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乖。” 她揉揉小云宝的脑袋,轻声哄它。 就这样蹲了一会儿后,小区的管家打来电话,电话里管家显然有些为难:“阮小姐,您看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 阮幼宁短暂的疑惑之后,便猛的往窗外看去。 沉默许久后,她起身去了大门口。 门口处,阮之程看见阮幼宁出来,心下猛然涌上一股说不上的滋味。 而秦余兰也只是在看到她出来,抬眸看了她一眼。 隔着大门,阮幼宁的神色很冷静,她的话也极为冷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和阮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天?” 她这样冷漠疏离的样子落在阮之程眼里,阮之程抿了抿唇,“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 “跟我有关系?” 阮之程垂下眼,“嗯。” “就在这里说吧。” 很显然,阮幼宁并没有开门让二人进来说的打算。 秦余兰瞧得清楚,她神色极为不屑,“怎么?还不配让你开门进去说了?” 她的话真的一如既往的难听。 “对,就在这里说,不然恕不奉陪。” 阮幼宁神色淡淡,丝毫不退让。 “你!” 秦余兰勃然大怒,而阮之程态度却软了下来,他开口:“这个事情还是进去说,比较好。” 阮幼宁看得出他眼里的恳求。 恳求…… 阮幼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阮之程这样肆意妄为的人,会恳求她。 - 一进门,宋时景便换了鞋子,他没有注意什么,只是想着尽快处理好事情尽快回去。 “爸……文件在哪儿?” 换好了鞋子,宋时景抬头,却惊愕的发现偌大的客厅里多了两个不速之客——阮郎平和姜盼儿。 阮郎平脸色有些不好看,而姜盼儿坐在一旁,依旧是一脸的怯生生无辜可怜。 而宋文成明显是有些气恼,他抬头,犀利的目光已经看过来了,“过来!” 他口气中的怒气,宋时景敏锐的发觉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也劝我和姜盼儿在一起?难道也是用李婉的手段骗我回来? 宋时景心下快速的划过这个念头,但是又觉得自己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是有旁的事情? 稳了稳心神,他上前,坐在沙发的一侧,“爸,文件呢?” 他的话刚落,一个文件就劈头盖脸的扔过来了,砸在他身上,又掉在沙发上。 不疼,但是却带着一些不尊重。 而这份文件是宋文成扔的。 宋时景惊愕了一瞬,他的父亲什么时候这样对待过他?而明明被砸的是他,但是砸他的人却看上去比他更火大。 和他短暂对视过后,宋文成有些恼怒的吼道,“你自己看吧!这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是他干的? 宋时景诧异,却还是很顺从的捡起了文件。 宋家父子的举动,阮郎平全看在眼里,他看着宋时景一脸的不解,而宋文成在众人面前难得的恼怒,心里却并觉得有多解气,他冷笑了一声,欲开口说点什么。 而一旁一言不发的姜盼儿轻轻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爸,我有些不太舒服,我有点想回家了……” 她怯生生的模样落在阮郎平眼里,阮郎平只觉得心疼。 是的,他心疼这个孩子,虽然没有养育过,但是血缘上的牵绊让他下意识的就去维护她。 “盼儿,不要怕。等处理好了,爸爸带你回家。”他放轻声音哄着她。 宋文成面上难看不已,目光却时不时的在姜盼儿的小腹上打量着,在白色的连衣裙遮盖下,其实看不太出来有什么隆起的。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收回,又有些复杂的落在宋时景的身上。 小景,阮家这次来势汹汹啊。 宋时景没有关注旁人的视线,也没有在意旁人的想法,他只是快速的打开了文件。 文件缠了好几层,是有些难拆的。 莫名的,他觉得手里的这份文件不是宋文成口中的那份。 即便是这样想,他还是很快就拆开了,文件一拆开,里面就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最上面的亲子鉴定四个大字印入眼帘。 亲子鉴定?! 宋时景看到这四个大字,一股不安迅速爬上来,他的父亲是不会无缘无故给他看一份亲子鉴定的,阮郎平……姜盼儿……一个念头无端的凭空冒出来。 “爸,您是不是拿错文件了?” 宋时景把文件扔到桌子上,目光很平静的看向宋文成。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他看到宋文成微不可闻的摇摇头,当下那个念头就变得清晰起来。 是不是有点荒唐了? 宋文成面色看不出来什么,却轻轻的示意他看向姜盼儿的小腹。 阮郎平哪里瞧不出宋家父子的互动呢,他轻哼一声,口气不善,“怎么,看到亲子鉴定就觉得拿错了?就想事后赖账不认了!” 宋时景闻声顺理成章的看向他,目光也快速的扫了一眼姜盼儿。 停顿了几秒后,他这才慢慢的开口:“阮伯伯,您在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自己清楚!” 阮郎平起身,把扔在桌子上的纸张抽出来,“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吗?” 第53章 你说谎,我没有做这种事情。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以现在的关系,我就不以茶水接待了。” 客厅里,阮幼宁神色淡淡,抱着小云宝,说出的话客客气气,浑身冷漠疏离。 秦余兰一进门就已经快速的打量了一番阮幼宁住的地方,哼,看来住的还不错啊!没少扒拉宋时景送她礼物吧?没少死乞白赖问宋时景开口吧? 阮之程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沉默着,并没有主动开口。 二人脸上截然不同的神情,阮幼宁看的清楚,但是她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 所见即是我,无论好坏。 秦余兰冷着脸打量了一番,便准备开口了,而阮之程却摇摇头,制止了她的话,“妈。” 一时间,空气中就有些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让阮幼宁很不习惯,也很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几秒后,她就下了逐客令:“如果只是来看我过得怎么样,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我过得很好,不劳你们那种阶级的人,惦记我这种阶级的人了。” “请离开吧。” 闻声,阮之程抬头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半晌,他开口,“听这个吧。”说着,他便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点了禁止采取声音的话筒键。 而手机里很快就传来阮郎平的简单明了的话,“给个交代吧。” 什么交代? 阮幼宁疑惑,而下一秒宋文成的话就传过来了:“如果是……那我们宋家一定要负责的。” 负责? 阮幼宁听不太懂这没头没尾的两句话,但是心里一处的不安已经迅速放大。 她欲开口,而阮之程却摇摇头,指了指手机。 - 与此同时,宋家的客厅。 面对阮郎平的咄咄逼人,宋文成沉声开口:“小景,看看吧。如果是你的,那我们宋家一定要负责的。” 宋文成都已经这样说了,宋时景自然是拿起了那张写着亲子鉴定的纸,他也是很好奇哪家医院会冒着被举报停业的风险,敢开这种假证明! 白纸黑字,最下面总结了一句话:经静脉血采集、绒毛膜取样、羊水穿刺三种方法,胎儿与该对比物品血缘关系高达99.99%。 该对比物品? 宋时景疑惑了一瞬间,很快就想到自己的母亲,想拿到自己的物品真的太容易了,一根头皮,一个牙刷,轻而易举。 “阮伯伯,这是什么?” 阮郎平轻哼一声,“是什么?是什么你没有看清楚吗?血缘关系高达99.99%!” 宋时景很平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盼儿,你自己说!” 阮郎平脸色阴沉的厉害,直接拉了一下姜盼儿。 姜盼儿动作僵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藏好手机,再抬头,眼眶已经泪水涟涟了,她咬咬唇,一脸羞愤不敢言:“几个月前……还是元旦那天……我跟妈妈收到李阿姨的邀请,来宋家做客……” “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喝下一杯水之后,我就迷迷糊糊的晕倒了……” “再次醒来,就是……就是……” “时景哥很凶……不许我走,更不许我反抗……” “我挣扎不得,只能被迫的接受……” 她含糊不清,吞吞吐吐,每一句话说的暧昧不清,却又把重点都说的清清楚楚。 宋文成复杂的看了一眼宋时景,他知道儿子不是这样的人,姜盼儿说的话也并不是实话,但是阮郎平却完完全全相信了。 能让阮郎平相信,或许是真的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和阮郎平相识多年,他知道阮郎平不是那种帮亲不帮里拉偏架的人,但是姜盼儿却能让阮郎平完完全全相信,并且不顾情面来要个说法,或许…… 只是,元旦那天发生什么了? 宋文成皱着眉头,但是无论怎么回想那天的事情。记忆却只停留在了自己晕血的那一刻。 晕血之后,他又做了什么? 他隐约感觉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段,但是仔细想,却想不起来。 “小景,你说。” 宋时景从姜盼儿开口,就知道她在编造了,除了阮幼宁,他不可能会对别的女人有任何冲动! 他很冷漠的否认:“你在说谎,我没有做这种事情。” 他的话让姜盼儿瞪大了眼睛,姜盼儿仿佛不敢相信他会直接否认一样,她轻轻的抽噎了一声,去拉阮郎平的衣袖。 “……爸,我们回去吧……时景哥不想认这个孩子……我不想在这里自取屈辱……” 姜盼儿这番话让阮郎平勃然大怒,他哪里能让女儿受这种委屈?! 他猛地起身,一字一顿:“做没做你也不用否认!我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你凭什么说是我的?你说是就是了?拿出证据。”宋时景口气难得的强硬。 阮郎平暴怒到了极点,他抽出文件包里的一沓纸,直接洒了一地。 飘飘荡荡的白纸上,每一页都是亲子鉴定四个大字。 “这个还不够?这还不是有力的证据?” “呵。” 宋时景冷呵一声,本来就不善的气氛瞬间就剑拔弩张起来。 - 隔着电话,阮幼宁依旧能听见宋时景否认过后,阮郎平的怒气冲冲。 她有些发懵,姜盼儿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不信。 她知道宋时景不是那样的人,更不可能会对姜盼儿主动!更不要说那个莫名其妙的孩子! 大脑里极力的为宋时景辩解,但是心底却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元旦,她自己一个人擅自走掉的事情。 她离开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宋时景那天晚上回来时,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来有一丝的不对劲。 莫名的,她就有些发虚。 秦余兰把她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她冷笑一声,讥讽出口:“怎么?你也跟宋时景一样?咬死不肯承认?准备自欺欺人?” 阮幼宁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秦余兰真的很会抓住她的心理,真的一出口,就能精准的扎到她最害怕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瞬,抬头目光看着秦余兰:“阿景不会做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是的,她无条件相信宋时景,全心全意的信任宋时景。 秦余兰不可置否,也不跟她争辩什么,只是冷笑着。 - 宋文成哪能真的让儿子跟阮郎平争吵起来呢?左右也不过是以解决问题为主。 突然出现一个孩子,这绝非一件小事。 他沉声开口:“这样吧,现在,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机构做亲子鉴定。” 他的提议自然是最保险的办法,也是双方都在场看着最合理的办法。 但是阮郎平却神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觉得我污蔑你们宋家不成?你觉得哪个女生会用自己的清白去诬陷一个人?!” 宋文成轻叹一口气,污蔑,这个词真的…… 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呢?他们阮家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宋时景的东西呢? 阮郎平只盯着‘亲子鉴定’‘高达99.99%’这几个字看,却一点都不解释做亲子鉴定的东西从何而来。 许是他的叹气让阮郎平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漏洞,阮郎平被噎了一下,随即又气势汹汹很快开口:“行!现在就去!盼儿我们走!” …… 鉴定中心。 医护人员并不多话,按照流程,很快就分别抽了宋时景和姜盼儿的血。 宋时景抿着唇,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11:30了,或许宁宁在家已经欢呼雀跃了吧。 一想那场景,他冷峻了一路的神情就变得很柔和。 姜盼儿因为抽血有些低血糖,坐在一旁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蜂蜜水缓解不适感,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宋时景,而后者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无所谓啊,反正她又不是要他爱上她,只要能把阮幼宁赶走,能让阮幼宁沦落到最不堪的地步,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她这次最大的愿望了呢,她什么都得到过,什么结局都亲身经历过,独独就是没有亲眼见到阮幼宁彻底被踩到泥泞里的下场。 这次,应该是会如她所愿吧。 这次,一定得如她所愿呢。 等待结果的不止医院的四人,还有客厅里阮幼宁三人。 因着阮之程把声音外放的缘故,宋时景那边发生的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 阮幼宁呼吸都艰难了几分,整个人的心完全被吊起来,她是绝对相信宋时景的,但是姜盼儿那么有恃无恐,可能真的有点东西? 一个可怕的念头只是冒出来一点,就被她强压了下去。 - 亲子鉴定的结果需要七天左右,但是在宋文成金钱的加持下,半个多小时后,第一轮结果就出来了。 医护人员客客气气:“请两位耐心等待第二轮的结果。” 亲子鉴定做两轮,自然是为了结果更准确。 第一轮的结果被装到了文件夹里,就放在一旁,但是没有任何拿打开看。 阮郎平不打开看,自然是笃定里面有绝对的血缘关系。 宋文成不打开看,是在等第二轮的结果。 第二轮的结果足足一个小时才出来,医护人员把文件夹拿过来,问哪位能签个字,确定接收? 第54章 说够的话,就滚吧。 宋时景抬眸看了一眼,医护人员立即就把纸笔递给他:“您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 纸上是很简单的免责声明,大概意思就是本次鉴定只对本次结果负责,如有不认可或争议,请换家医院做鉴定。 “我不签。” 他拒绝。 医护人员有点尴尬的僵在了原地,宋文成抬头看了一下,也没有开口说要签。 阮郎平见二人丝毫没有要签字的意思,当下就气恼不已:“怎么?一个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一个是孩子的亲生爷爷,连这个都不肯签?” 亲生父亲,亲生爷爷。 这两个有些炸裂的词让等着签字的医护人员眼神都有些古怪了,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给我!”他怒气冲冲,提笔就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旁被忽略的姜盼儿放下水杯,挤了过来:“我来签吧,爸爸。您别动气。” 姜盼儿刚刚抽过血,脸上依旧掩盖不住的苍白虚弱,这般模样落在阮郎平眼里,阮郎平心里就止不住的气愤,如果不是姜盼儿吃鱼的时候,吐的一干二净,恐怕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这个傻孩子,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阮郎平又气又内疚,而秦余兰却阴阳他,指责他,但凡平日是他对这个女儿给予一点点的爱意,姜盼儿也不至于不敢言!不至于自己一个人煎熬着! 秦余兰的话不无道理,他对姜盼儿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一边觉得没有亲自抚养,所以没有过多感情;一边觉得阮幼宁被赶出家门,他对姜盼儿好就是亲自抹杀对阮幼宁的点点滴滴。 在这种别扭又复杂的双重心理下,其实他真的没有对姜盼儿很好。 阮郎平一想到就是因为自己这种心理,所以不论是阮幼宁,还是姜盼儿,两边都受了足够多的委屈,也没有完整的得到过他全部的关爱! 眼下,他只能尽力去弥补姜盼儿,阮幼宁已经得到足够多了,真的没有必要再继续去享受自己不该享受的东西了! “盼儿,你放心,爸爸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他沉声道,伸手就去拆那两份装了亲子鉴定的文件夹。 文件夹被他拆开的那一瞬间,宋文成和宋时景齐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千万不要是那种结果! 阮郎平拆开的倒是速度很快,但是看那份亲子鉴定的时候却很慢。 宋文成瞟了一眼,莫名的,心里已经确定了一个结果。 而电话这边,阮幼宁的心难自禁的跳动着,她努力深呼吸,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 她怕,莫名的怕。 那份亲子鉴定的结果虽然没有人念出来,但是无形的,她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个答案。 而很快,阮郎平就把结果看完了。 “给我吧。”宋文成伸手欲抽走。 他的举动被阮郎刻意的忽略掉了,他并不给他,也没有给姜盼儿,没有给任何人,却独独的递给了宋时景。 阮郎平轻哼一声,下一秒却笑的云淡风轻,“打开看看吧,阮家的女婿,盼儿的丈夫,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的话一出,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宋时景神色晦暗,皱着眉头接过去,目光刚扫上,脸色就变了。 薄薄的两张纸上写的很清楚,血缘关系高达99.99%。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他对姜盼儿,绝对没有任何逾越,甚至,他见姜盼儿都不超过五面! 他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对她做任何事情! 但是那张亲子鉴定上,却写的清清楚楚。 血缘关系99,99%…… 无端的,宋时景猛的想起来元旦那天,是的,就在那天,他在宋家,莫名其妙的晕倒了。 因为他不肯顺从李婉的话,因为他违背大脑想让他说的话,所以他没了意识整整一下午! 一切就发生在那个下午! 可是,关于那个下午,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他醒来的时候,检查了一遍,浑身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房间里也没有任何情欲的味道。 独独的就是他的裤子,他的裤子被换了! 元旦那天的记忆飞快的涌上来,却又很快搅和他有些头疼,莫名的,似乎有一股力量不允许他想起来那天下午的事情。 他的种种反应宋文成看在眼里,或许…… 宋文成抿紧了唇,上前看了一眼,瞬间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猛的回头看向姜盼儿,她肚子里的孩子居然真的是宋时景的! - 在阮郎平说了那句话后,电话里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没有宋时景的否认,也没有宋文成的质问,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静的有些可怕。 阮幼宁心底的不安翻山倒海,没有否认是什么意思,没有直接说不是是什么意思? 难道?! 一个念头生出来,就轰炸的她的理智摇摇欲坠。 一想到有那种可能,她的呼吸都忍不住停了一瞬。 阮之程格外的沉默,他见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上前一步挂掉了电话。 “哼。” 秦余兰眼里的轻蔑到了极点,她话里的厌恶和反感根本不需要任何遮掩,就已经足够明显了。 “不需要多说什么了吧?” “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肖想属于自己的东西,早就警告过你的。” “一切兜兜转转,宋时景不还是属于盼儿了?” 她畅快的说着,越是看到阮幼宁的脸色难听,心里越是痛快。 阮幼宁呆愣在原地,整个人的灵魂好像都从身体里漂浮出来,游离出来,秦余兰的话好像从远方传来,又好像就炸在她的耳边。 停了一瞬的心脏,伴随着她的话,似乎慢慢的裂开,破碎,无数个碎片一下一下牵扯着自己,牵扯的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阮之程见阮幼宁的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忍不住了,他拉扯了一下依旧喋喋不休的秦余兰:“妈,适可而止。” 秦余兰正说的起劲,被阮之程冷不丁的一拉,愣了几秒后,勃然大怒:“你别说你对她还有什么感情!我就说怎么了?我难道不应该说吗?!” 阮之程只是淡淡的否认:“我没有。” “没有?”秦余兰明显的不信。 阮之程语气无奈:“真的没有。” 这次来……不仅仅只想让阮幼宁知道这个事情的,还有正事。 他默默的想着,而一旁冷不丁的传来阮幼宁的声音。 “说够了吗?” 阮幼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而说出的话却格外的平静。 但是阮之程却看得出她苍白的唇微微的抖动着,那抖动的唇似乎是绝望到了极点后,她给自己的一点体面。 自从找回姜盼儿之后,他见过阮幼宁很多次的绝望,但远远都没有这次的绝望那么浓烈。 他盯着看了几眼后,便逃避似的错开眼睛,不敢再看她一眼。 秦余兰冷哼一声,“说够?” 阮幼宁垂下眼,再抬头看向二人的目光已经很平静,神色也格外的很平静:“没有说够的话,就继续说;说够的话,就滚吧。” 她的话一出,秦余兰和阮之程都惊了一惊。 阮幼宁从小到大从未说过半个脏字,甚至连半句重话都没有说过。眼下却如此粗鲁的叫人滚。 “你!”秦余兰一下就炸了。 阮之程抿紧唇,复杂的看着阮幼宁,他抬手制止了要发火的秦余兰:“妈,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他的话提醒了秦余兰,秦余兰倒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阮之程盯着阮幼宁,沉默了几秒后,还是毫不留情的开口了:“其实,你也不想你的工作室毁了吧?” 他的话让阮幼宁终于抬头正眼看他:“什么意思?” 阮之程抽出文件夹,“这次和你竞争的对手,一直都是姜盼儿。” 一直是姜盼儿?阮幼宁有些没反应过来。 阮之程抿了抿唇:“你早就输了。周五的时候,甲方就已经和姜盼儿签了长达五年的合同,今天网站上的投票只是走流程,给外界看的罢了。” “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准备给姜盼儿的,你被选上,仅仅是姜盼儿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问甲方,我这也有已经签署好的合同,你自己确认。” 他说着,把文件夹放到了桌子上。 从某种方面来说,阮之程真的和阮郎平很像,不仅仅知道怎么杀人诛心,还知道如何让对方绝望死心。 阮幼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文件夹,整个人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 她忽的就知道宋时景面对那份亲子鉴定的心情了。 面对阮幼宁的反应,阮之程内心并没有那种预期的快感,他其实……也不想这样伤害阮幼宁的,但是每一次做出来的事情,都格外的过分。 许久,他听到阮幼宁艰难的话:“图什么呢?” 是啊,图什么呢? 搞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图什么? 图她一无所有? 图她心态崩溃? 图她亲眼看到属于自己的一切被夺走? 图她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希望破灭? 图她所珍视的,所拥有的,所期盼的,通通毁灭? 第55章 一个是有心不问,一个是难以开口 阮之程舔舔唇,并没有回答,但是阮幼宁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答案。 如她所想那般。 就是如她所想那般。 “恐怕宋时景并没有告诉你新城区的事情吧?这次的项目牵扯很多,而他们家已经算是被套牢了,你觉得宋时景能拿出多少现金?” “你觉得宋时景的转账,随手买的房子,付的一年的租金是从哪里来的?” “你觉得他频繁用了那么多大额资金,又是在项目期间动的钱,晏城那边不会盯上他吗?” “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而……阮家能帮他。” 阮之程的话说的很清楚,也说的很明白,即便有些很隐晦,但是阮幼宁也听明白了。 他口中的帮,不外乎是钱和权。 而她…… 阮幼宁艰难的吞咽了几下,她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嗓音是如此的沙哑,一句话,一个字都吐不出。 阮之程提醒她:“如果你觉得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影响到他,那就当我刚刚什么话都没有说。” 阮幼宁哪里能当他的话什么都没有说呢,哪能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印在脑海里呢。 归根到底,一切都是由她引起的。 “我要怎么做。”她的声音都颤抖的变了调。 “离开这里,彻彻底底离开这里。” 阮之程盯紧她的双眼,一字一顿。 - 济州的天气变化很快,明明白天还是艳阳高照,但是下午却阴云密布,到了傍晚六点时,就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雨敲打在落地窗上,飘进阳台,顺着冷风落在沙发边,也落在了阮幼宁的脸上。 冰凉的细雨又急又快,一会儿就浸湿了瘫坐在地板上的阮幼宁。 阮幼宁的眼眸空洞的可怕,任由那雨水打在身上,雨水很凉,很冷,甚至有一点点微痛。 和宋时景的聊天对话框上,最后一句话还是他发来的信息。 宁宁,提前恭喜一下哦。 那个时间点的他,是用什么心情发的这句话。 而那个时间点的她,又是如何憧憬着一切美好的到来。 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一切就都变了,一切都破碎不堪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七点。 八点。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十二点…… 凌晨了啊,宋时景…… 阮幼宁眼睛酸痛的厉害,却依旧固执的不肯闭上眼睛,只是空洞的盯着走动的指针看。 点点滴滴的画面在脑海里出现,翻滚,反反复复的回放,最后她记得最清楚的居然是那天,宋时景的话。 他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说,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吧。 …… 阮幼宁一想到他说这话脸上认真的神情,呼吸都停了几瞬。 可是,有他孩子的却是姜盼儿。 细密的雨声很快就把她压抑到了极点的细碎哭声埋没。 - 这场雨越下越大,一直到深夜仍然没有停止。 深夜的高速路上,来往的车辆寥寥无几,细密的雨落在车上,很快被雨刷清理干净。 手机上,他早早订好的那家餐厅,从六点便发了短信,询问他是否开始准备晚宴? 等宋时景看到信息时,第一反应就是给阮幼宁拨去了电话。 他从未这般失联过,也从未食言过。 一想到阮幼宁一个人在家等了他那么久,他的心里就堵得慌,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嘟嘟嘟——” 电话不停的响着。 宋时景心慌不已,目光晦暗不明,深沉的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整个人的身上罕见的染上了几分戾气。 在确定姜盼儿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他的无疑之后,他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冷漠冰冷的问姜盼儿要多少钱? 要多少钱肯打掉孩子? 显然姜盼儿搞了那么多,就不是图他的钱。 经过一下午的扯皮,事情发展的很不顺利,阮郎平不肯让步,姜盼儿也不愿意打掉孩子。 无论宋文成如何愿意补偿,愿意给巨额支票,甚至愿意把宋家的15%的股份无偿签给姜盼儿,阮郎平依旧咬死不松口。 阮郎平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要求:宋时景和姜盼儿结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让孩子出生在双亲家庭里。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而姜盼儿则是委屈的说,因为自己没有生活在一个幸福的童年里,所以不愿意给孩子一个不完整的家。 宋文成听见这话简直都气笑了。 没有感情的夫妻,给孩子哪门子的幸福?! 他的儿子跟阮幼宁相识相知相爱那么多年,有她姜盼儿什么屁事。 他是真想破口大骂姜盼儿的无耻。 事情谈到最后,不出意外谈崩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机械的女声提示着,打断了宋时景的思绪。 无人接听? 宋时景紧盯着屏幕,心里顿生疑惑,没有任何犹豫,他再次拨去了电话。 反复拨打几次后,依旧无人接听。 心底一处的不安突然就放大。 不顾雨天开车的危险,他快速的踩了油门,飞奔而去。 - 指针慢慢的划了一圈又一圈,已然一点了。 一点了,今晚阿景他不会回来了吧…… 阮幼宁麻木的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体,浑身莫名的疼的厉害。 原来有时候人到了那种极端情绪后,反而是无喜无悲的。 她想哭,想大叫,想呐喊,想发疯,想破坏,可是到了这一步,她麻木的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浑身上下就是无尽的累,无尽的疲倦,无尽的倦怠。 忽的,客厅的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极为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是那么突然。 下意识的,阮幼宁抬头,而黑暗中,她看不到来人,但是她却知道除了宋时景没有旁人了。 黑暗中,宋时景的听力颇好,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找到了阮幼宁的位置,他摸索着上前,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的那一瞬间,心里的不安瞬间就消失了。 莫名的,他不想开灯,客厅里黑漆漆的一片,对此刻的他来说,挺好的…… 他殊不知,阮幼宁此刻也是想的。 如同他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疲倦,而她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阿景……” 她低低的叫着他,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黑暗中,宋时景看不到阮幼宁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她浑身在颤抖。 这个颤抖让他忍不住更近一步,抱紧她。 身体和身体的接触的一瞬间,二人的感受均不同。 宋时景的第一反应是她身上怎么那么冷,下意识的便收紧了手臂。 而阮幼宁在二人拥抱的一瞬间,鼻子就异常灵敏的闻到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宋时景抿了抿唇,开口解释今天的失约:“宁宁,我今天……” 他的话才只是开了一个头,唇就被猝然堵上。 是阮幼宁,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亲吻他,攻略他,占有他,这样粗暴的行为简直不像她。 这是一个极度缠绵的深吻。 而这样的吻无疑也强烈的给了宋时景足够的安全感。 是的,即便他今天游刃有余,极其淡定,冷漠无情的谈条件,可是他仍旧不安。 他害怕。 他害怕阮幼宁知道了会离开他。 尽管知道只要他说,她就会信,可是他不敢。 一段干干净净的关系中,不应该有一丝的瑕疵,不应该有半分的脏污。 那个孩子,就是上好美玉里的瑕疵,就是见不得人的脏。 - 怕的岂止宋时景一个人,阮幼宁也在害怕。 她害怕从宋时景口中说姜盼儿的事情,说孩子的事情。 她害怕听到那些话,害怕他说怎么处理那个孩子。 一想到孩子,心底酸涩的同时就是难以言喻的痛。 她承认,她在逃避,她在逃避面对。 可是很多事情,只有逃避,才会心安一些。 有的事情,与其说出来会让双方难受,倒不如烂在心里。 她不问,有的事情就能假装不知道,没发生。 这个吻由阮幼宁开始,最终还是由宋时景结束。 黑暗中,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个是有心不问,一个是难以开口。 此刻任何话语都比不上双方的占有,这是二人有史以来最沉默的一次欢愉,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凭着本能绝对占有,仿佛只有无尽的快感才能彻底忘掉今天发生的事情,才能忘记今天的荒唐、难过和绝望。 临近天亮,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窗帘透过来一丝微弱的光。 阮幼宁浑身早已疲软不堪,却依旧不肯闭上眼睛。 宋时景亲她,“睡一会儿吧,宁宁。” 阮幼宁应着,很快就睡去了。 等到阮幼宁睡着之后,宋时景的目光无限的眷恋,半晌,他极尽虔诚的落下自己的吻。 发丝,额头,眼睛,鼻梁,最后碾磨在阮幼宁的唇上。 无比珍重,无比轻柔。 他是如此的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被他亲吻的那人睫毛微微的颤动着。 许久,他才停下,转而四肢缠绕着她,整个人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很快也沉沉的睡去了。 等身旁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后,阮幼宁慢慢睁开眼睛,她微微侧头,透过那缕微弱的光线去看向和自己四肢纠缠的人。 越是看,心里的那股痛意越是难以控制。 第56章 许是因为带着口罩,她认错了。 阮幼宁消失的很彻底。 她没有留下支言片语,只是给小周转了三十万块钱,嘱咐她把工资和奖金给大家发了,随即在群里无比平静的发了解散通知。 面对这毫无预兆的事情,众人惊讶万分,群里几乎是炸了锅,谁都没有想过要辞职,要离开,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是阮幼宁率先解散了工作室。 有心直口快的人疑惑不已,大着胆子想问一下,信息发过去之后,却迟迟没有得到阮幼宁的回复。 小周不解,试着给阮幼宁拨去电话,却得到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处理好了工作室的事情,阮幼宁快速的把资产清算了一下,理清楚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火车上,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泡面味,汗臭味,劣质手机外放的视频声音,种种声音交汇在一起,让人格外的心烦意乱。 尽管阮幼宁戴上了口罩,双耳堵上了耳机,各种味道各种声音依旧无处不在。 紧挨着她坐下的中年妇女正睡着,睡相很难看,嘴角流着口水,呼噜声更是震耳欲聋。 阮幼宁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只是默默的安慰自己快到了,马上就到站了。 从小到大,这几乎算是她第一次做火车了,并不是她不想选择别的出行方式,而是她要去的这个城市很落伍,不通飞机,不通高铁,甚至连火车一天的班次都少的可怜。 临南…… 姜盼儿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也是她亲生父母生活的地方…… 说实话,阮幼宁从未想过要来到临南看望自己的亲生父母,说她凉薄自私也好,说她冷血无情也罢。 那么轻易的就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走,让别人领养,也不配为人父母。 不论是出于任何理由,出于任何苦衷,这都不是能抛弃她的理由。 她想的出神,直到火车到站时的“呜——呜呜——”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到站了啊,赶紧都下车,不要把垃圾乱扔乱丢!不要忘了自己的东西!落在车上就没了啊!” 火车上的乘务员大着嗓门吆喝声,而车上的众人已经开始拼命往外挤了。 这样的场面阮幼宁还是第一次见,人挤人,跟逃荒似的,每个人都生怕自己晚出一会儿。 她本意是想着等人稍微少一点,她再起身下车,但一旁的中年妇女推搡着她,催促着她,“赶紧走吧!” 就这样,跟着人潮,阮幼宁被挤下了车。 人来人往,刚刚还聚集在一起的人潮又很快散了。 阮幼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上面已经布满了鞋印,米色的针织衫和下裙摆也被挤得皱巴巴。 这…… 尽管阮幼宁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了看自己这狼狈的一身,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她知道临南是一个很偏僻很穷很落后的小城市,甚至近两年才摘掉贫困城市的帽子,但是…… 但是落后地区的人真的一点个人素质都没有吗? 她的穿着和格格不入的气质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一个中年司机笑嘻嘻的挤过来:“小姑娘,坐车不坐?” 阮幼宁正对着打车软件一展莫愁,她万万没想到,这里居然打不到车?! 身边传来声音,她闻声看去,是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男人。 男人见她注意到了自己,继续笑嘻嘻的问了遍:“打车吗?小姑娘?很便宜的!” -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阮幼宁有些不习惯,尽管车上很干净,但是她依旧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汽车尾气的味道,并不好闻。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了窗。 车窗外的风瞬间就吹了进来,吹散了车内的味道。 阮幼宁看着窗外,发觉临南的天气跟晏城济州完全不一样,晏城济州是很典型的北方城市,临南倒很偏向南方。 随着车子的行驶,高低起伏的大楼和一些偏矮的小楼交汇在一起,不是很繁华,但是也不算很衰败。 零零散散的商场,四处可见的小商店,也还算繁华。 看着看着,阮幼宁发现这个小城市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出租车的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很热情的招呼她:“小姑娘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吧?” 透过后视镜,阮幼宁看清了司机的脸,还算和善的一张脸,她点点头,“嗯。” “哈哈,来这里走亲戚吗?” 阮幼宁有些迟疑,斟酌着要怎么称呼亲生父母。 她的迟疑全然被司机看在眼里,司机呵呵一笑:“我就随口问问啊,别紧张。” 见司机确实没有多大恶意,阮幼宁慢慢的回答他:“来找我爸妈。” 闻声,司机看了看地址的终点,他看了又看,摇头晃脑:“你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可一点都不像这里的人。” 不像这里的人……这几个轻飘飘的落在阮幼宁的耳边。 阮幼宁微愣,垂下眼掩盖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司机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冒昧,他也不在意,指了指窗外的一个建筑:“你看那边,我跟你说啊,这个高楼很有故事的……” 他话匣子被打开了般,神采飞扬的讲着。 阮幼宁本意是不想听的,但是司机讲的太精彩了,有意无意的,她也听了不少,对临南这个城市也多了不少了解。 车子慢慢的从繁华区开到了一处有些偏僻衰败的路上,很快就停在了一个有些老旧肮脏的小巷子,司机招呼着她:“小姑娘,到地方了。” 阮幼宁没下车,就看到了周围环境的破败,这?怎么看都不太像能住人的地方……没走错吧? 她有些不确定:“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司机点点头:“我就在临南土生土长的,当然没走错。” 得到确定后,阮幼宁便下了车,“多少钱?” “哦,打车八十。”司机轻描淡写。 八十? 阮幼宁看了看路程和距离,怎么着也用不了八十吧? 她迟疑了一瞬,而司机就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扫码付钱。” 司机这前后两幅面孔的模样让阮幼宁很诧异,但是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快的付了钱。 八十块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付过钱之后,她从小巷子里往里走,走了几步后,才反应过来。 被宰了。 - 穿过有些狭窄的小巷子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些低矮的小楼,墙上痕迹斑斑,而四处堆满了垃圾。 阮幼宁刚往前走了一步,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就飘过来,即便是戴着口罩,那股味道还是一个劲的往鼻子就钻。 这环境未免也太差了点。 忍着恶臭,阮幼宁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快步往前走。 三号楼301。 这种低矮的小楼自然不会配电梯,阮幼宁只能爬楼梯上去,楼梯里的环境一塌糊涂,一股发霉和腐烂的味道弥漫着。 几乎每层楼上都写满了红色大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钱等着老子弄死你!”“狗娘养的凭什么不还钱!” 阮幼宁只是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心惊肉跳,她匆匆的收回了视线,闷着头往三楼走。 无一例外的,三楼的墙上也写满了这样的话,甚至连门上都被泼上了不明红色液体。 阮幼宁看着这环境,突然就有些后悔答应阮之程的条件,她或许就不该来这里,就应该跟宋时景一起坦诚相待,有什么说什么。 但是…… 阮幼宁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她抬手准备去敲门,而面前紧闭的门忽的打开了。 阮幼宁和面前的老妇人面面相觑。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阮幼宁一眼就看出来面前的老妇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即便是穿着破旧,面色蜡黄,甚至有些苦相,但是依旧掩盖不住老妇人曾经的风采。 这?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阮幼宁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面前的老妇人满眼惊愕,在看清阮幼宁后,竟然格外的慌乱。 二人的沉默让屋内的人有所察觉,一个暴躁的男声骂骂咧咧:“死婆娘!不赶紧关门搞什么!” 随之而来飞过来一个酒瓶,啪的一声摔碎在门口。 巨大的声音让阮幼宁惊了一惊,而老妇人已经回头破口大骂了句:“老不死的!知道了!” 阮幼宁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已经被老妇人推着下了楼。 似乎格外害怕楼上的男人,老妇人拉着阮幼宁脚步匆匆,一口气来到了小巷子的路口。 阮幼宁愣愣的,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 她迟疑着开口,老妇人就劈头盖脸的训了过来:“不是已经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在外面要饭也别回来!” 老妇人的话让阮幼宁有点懵,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老妇人或许把她当成姜盼儿了。 她记得阮之程说过的,姜盼儿十五岁的时候,忍不了跑了。 许是因为带着口罩的缘故,她和姜盼儿的眉眼格外的相似,所以老妇人认错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出去了就当父母死了!别回来别回来!” 老妇人还是粗声粗气的骂着她,甚至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 第57章: 我不走。而且,你应该叫我幼宁 老妇人的力度没有刻意放轻,敲在阮幼宁脑袋上,格外的疼。 眼看老妇人没完没了的敲,阮幼宁躲开了,目光看向老妇人:“你误会了,我不是她。” 她的声音和姜盼儿完全不一样,老妇人一听,果然停下了动作。 阮幼宁摘下口罩,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斟酌着开口:“其实,我……” 虽然事情有一点点复杂,但是她还是准备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妇人。 她慢慢的说着,而老妇人看到她的脸时,神色瞬间惊疑不定,脸色刷了一下就变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干裂的唇抖动着。 阮幼宁停顿了一下:“可能我应该叫你一声‘妈’……” 她的这句‘妈’一落下,老妇人就跟疯了似的,不管不顾的拉着她就往外走,嘴里不住的呵斥道:“别说了!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了!你妈不在这里!你认错人了!” 阮幼宁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拉扯,胳膊处生疼的厉害,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老妇人不让她说完。 老妇人的力气很大,拉拉扯扯中就把她拉到了一条大路上,回头呵斥道:“你走吧!别来这里!” 阮幼宁站定脚步后,忍不住揉了揉胳膊处的痛意,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直直的看向老妇人:“为什么?我要离开的理由。” 老妇人却不看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阮幼宁看得出老妇人虽然口中绝情,但是双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她定定的看着她:“我要理由,不然我现在就上楼了。” 她的话让老妇人浑身一颤,随即老妇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别问那么多了,既然你没有在这里生活,那你注定就不属于这里。回到本该属于你的世界里去吧。”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阮幼宁看着她的背影,其实老妇人并不矮,但或许是因为日积月累的劳累,整个人的背都有些佝偻。 莫名的,她就想到了秦余兰,秦余兰虽然年岁过半,背却永远都挺得很直,整个人看上去很傲气。 二者无需做任何对比,就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阮幼宁心下忽的一痛,上前几步,匆匆的追上了老妇人的脚步。 老妇人察觉到了她的脚步,也不管她,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阮幼宁舔舔唇,还想说些什么。 而老妇人恶声恶气的丢下一句话:“如果不愿意走,就什么都不要说!” 闻声,阮幼宁果真没有在开口了。 老妇人的脚步很快,阮幼宁紧跟着东拐西拐走了好几条街,走的腿脚都有些痛了。 终于,老妇人在一个饭店的小门停下,她自顾自的开着门,“别进去,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丢下一句话,她便进去了。 阮幼宁一个人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不需要老妇人多说什么,其实她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她寻到一个长凳,坐上去歇歇脚。 坐了一会儿后,她去翻背着包,摸出户口本,户口本的第二页的最上栏,杨琴两个字孤零零的,这正是老妇人的名字。 换句话说,杨琴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至于为什么让她离开这里……阮幼宁想着刚刚墙上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或许是这个原因。 她默默的想着,忽的就想起来宋时景。 或许,这个时间,宋时景应该还不只是当她去上班了吧……等晚一点,才会发现她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注销了…… 正黯然的时候,面前忽然就多了两盒白色的盒饭。 阮幼宁惊讶抬头,第一反应不是饿了,而是这种白色饭盒不可降解,是白污染物。 用这种饭盒装食物会……会致癌吧? 老妇人,也就是杨琴看得出她的迟疑,也不生气,只是直接坐在了一旁,自顾自的打开一盒,狼吞虎咽吃了几口,这才说道:“吃吧,走那么远,别饿着了。” 阮幼宁本来还没有觉得有多饿,但盒饭里面的饭菜格外的香,勾的她后知后觉的也有些饿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吃的正香的杨琴,她看得出来,即便是早已饿了,但是杨琴在她面前还是尽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吃相。 迟疑了一下后,她便也学着杨琴的样子的拿起盒饭,就坐在路边吃。 盒饭很香,很简单的两个菜一个米饭。 吃了几口后,阮幼宁意外的发现味道还不错。 杨琴嘴里扒着饭,悄悄的观察着阮幼宁,见她没有嫌弃吃了几口,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松了,她愿意吃就好……这孩子,明明都已经过上了那个阶级的人,为什么又要回来? 其实……在她看到阮幼宁的第一眼,就认出了。 即便是二十四年不见,即便是一出生就是诀别,即使她从未亲眼见过,但是她仍然能一眼认出来自己的亲生女儿。 即便是眉眼处一模一样,可是哪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叹了一口气后,杨琴开口了:“不论你从哪里来,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吧。” 闻声,阮幼宁抬头:“我不走。” “为什么不走?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值得你不走的?姜盼儿,你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虽然杨琴怒气冲冲的呵斥,甚至故意把阮幼宁叫成了姜盼儿,可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话里带了几分期待。 阮幼宁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出来了,她的目光盯着杨琴,短暂的几秒后,她低下头重复了一遍:“我不走。而且,你应该叫我幼宁。” - 她的话轻飘飘的,但是落在杨琴耳边,却犹如平静的水中掀起巨大波澜。 幼宁。 幼宁。 杨琴的喉咙难自禁的吞咽了一下,粗糙干裂的大手抓的手中的盒饭都有些变形了,她眼里的情绪格外的复杂。 原来当时阮家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取名叫了幼宁,阮幼宁,阮幼宁,乖巧安定。 而面前的女孩,真的如同名字一样,整个人气质脱俗,一看就是在不受外界纷扰的环境下,无忧无虑的长大。 在养育姜盼儿的十多年里,每每看到姜盼儿,她就会生出几丝后悔,后悔自己神使鬼差的点头,后悔自己鬼迷心窍答应了自己的丈夫,后悔自己名为领养,实则是卖掉亲生女儿的举动。 这样的念头随着姜盼儿长大,就越来越后悔。 她有时候只是看着姜盼儿的眉眼,就能自发的想象到自己亲生女儿的模样。 她承认,她想亲生女儿,她迫切的想去寻找女儿,她不会破坏女儿的生活,只需要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 过度思念下,她有一次真的忍不住连夜去了晏城,真的忍不住找到了阮家的地址,隔着别墅的层层叠叠,她看到一个穿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身旁两个男孩一个护着,一个动作轻柔的推着秋千。 虽然还是小孩子,但是每个人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 那一刻,她没有任何思念的念头了,也没有任何后悔的念头了。 她给不了亲生女儿这样的生活,只要女儿能过上好生活,她做任何事情都心甘情愿,她宁愿永远不要相认。 杨琴以为自己偷偷摸摸的举动没有被发现,但是很快就收到了阮郎平的警告,在一次投资上,明明是万无一失的投资,但是最后却失败了。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她刚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和姜广云尽力的挽救着,奔走相告的找着关系。 可是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予帮助。 在一次筋疲力竭,却依旧失败了以后,一个年长的长辈暗示了她句:“有的事情就该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见天日才好。” 那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她去看亲生女儿被发现了,投资失败也好,被拒绝也罢,这一切全是阮郎平给他们的警告。 只是看了一眼,付出的代价就这么大。 姜广云气急败坏,第一次对她动了手,嘴里骂骂咧咧的怪她为什么要去看亲生女儿!? 那是杨琴第一次挨打,日后挨打便是家常便饭了,身上痛的要命,连一向精致的妆容都花了,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蒋广云的第一笔资金,是因为卖女儿得了钱才有的,是拿女儿换来的。 可以说,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全部是受之于女儿。 因为女儿得来的钱,如今因为女儿丢掉,也算是还回去了。 她这样想,姜广文却不这样想,他打骂她,打骂姜盼儿,把损失的每一分钱带来的怨气都撒在妻女身上。 苦苦维持了两年的生活,在姜盼儿十二岁那年,还是没了。 卖到住了十几年的大平层,卖掉家里一辆辆的豪车,杨琴并没有觉得多难过,一切只要努力终究会有的。 杨琴并不觉得有什么,这才是属于他们的生活,她很积极的去找工作,但是无一例外,全被拒绝,就算是侥幸找到了,顺利的拿到钱了,也会立刻被银行自动划走。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去做一些结算现金的低廉工作。 第58章 因为…阮家亲生女回去了啊。 虽然钱不多,但是总归是能维持生活的。 在她有意重新振作起来,努力工作赚钱的时候,姜广文却接受不了这种巨大的落差,接受不了低声下四的求人办事。 况且当时从市区搬到郊区,已经丢掉了姜广文所有的面子。 他不愿意出门工作,也不愿意重新振作起来,害怕昔日的合作伙伴看不起他,害怕那些被自己辱骂过的合作商嘲讽他,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整天在家睡大觉,日常也慢慢的变成了喝酒睡觉打老婆孩子。 到后来,竟然学着去赌博,妄想着去翻本。 尝到几次赢得甜头后,姜广文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以及巨大的压力下,杨琴所剩无几的耐心终于没了,她变了。 她承认,她无法心平气和的看着姜盼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在姜广文的施暴下,在姜盼儿抽抽噎噎恳求她去医院的时候,那一刻,她内心很阴暗。 她拒绝了带姜盼儿去医院。 那个晚上的冬天真的很冷,很难熬,但是她不后悔以那种手段逼走姜盼儿。 姜盼儿长大了,没必要在这种环境下耗死,没必要把任何希望寄托在这个破败的家。 把没有希望的希望寄托在没有希望的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哀。 就这样勉强苟活了几年后,姜广文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嗜赌,日子过得稀碎,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而这时,一个神色冰冷面色狠厉的女人出现了。 杨琴并不认识她,但是她却亲眼看见那个女人带来了一群男人,把姜广文打了个半死,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右小腿也断了,双手血肉模糊。 姜广文无论怎么哀求,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双手的关节一一被硬生生的打断。 莫名的,杨琴就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多讽刺,当年姜盼儿不也是这么哀求他的?不也是苦苦哀求不要毁掉她的双手? 姜广文心软了吗? 并没有。 他只是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发泄着自己的不如意,把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在一个仅仅十五岁的孩子身上。 那个女人带来的人就堵在门口,盯着姜广文的双手,硬生生的盯着他的双手从血迹斑斑变得干涸肿胀。 最后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姜广文的双手也算是废了,不需要去医院看了就已经废了。他提不起任何重物,连一瓶水都拿不动。 呵呵,真是报应。 她对姜广文提不起一丝同情,提不起一丝怜悯。 她对他的感情,早就在他的拳头落下的那一刻就彻底消失殆尽了。 那天过后,杨琴就带着姜广文彻底搬走了,搬去了很远很远的临南。 临南这个城市虽然贫瘠,但是总归是一个新的开始,她本以为姜广文会很平静的面对现实,会尝试着出门工作,会放下所谓的面子,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双手被废后,稍微能拿得起筷子,他便又开始在网上赌博。 东躲西藏后,依旧是躲不过要债的人,收拾好的家依旧是每天被翻的一片狼藉,刷了又刷的白墙依旧是被写上威胁的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她都累了。 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一起烂下去吧。 反正无论怎么努力,无论怎么生活,只要姜广文戒不掉,一切都没有办法恢复平静。 好是不会好到哪里去了,但是人没有下限,会烂的更彻底。 但是…… 但是这些深陷在泥潭里的生活,不应该玷污到幼宁,不应该脏了幼宁半分…… - 阮幼宁很快就吃光了盒饭里的食物,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句谢谢。 不论出于任何缘由,她都应该道声谢的。 她的话落在杨琴耳边,杨琴终于回了回神,她抬头,静静的看着阮幼宁去垃圾桶丢盒饭的俏丽身影。 隔了几米的距离,她依旧能看得见阮幼宁米色的裙摆被挤得皱巴巴,甚至因为跟着她走的路有些久了,裙摆上都沾染上了一些灰蒙蒙的土。 那些皱巴巴和灰蒙蒙的土真的很脏,真的弄脏了阮幼宁那漂亮的裙子。 阮幼宁丝毫没有注意身后的目光,她丢了垃圾就又回到了凳子旁边。 一些事情总归是要说清楚的。而且,她这个亲生母亲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凶,更……更偏向于刀子嘴豆腐心。 阮幼宁暗暗的思索着,正准备开口,而杨琴冷不丁开口了。 “不论你是谁,叫什么名字,现在离开临南,永远不要回来,去哪里都行,但是永远不要在临南。” 她的话格外的冷冰冰,刚刚眉目之间的慈善也全没了。 阮幼宁有些懵,临南的人都这样吗?上一秒满脸善意,下一秒就恶语相向? 心里有万般不解,但是她却没有表露出半分,她伸手从包里摸出了户口本,翻到一页后,拿给杨琴看。 杨琴惊愕不已,眼睛忽的就瞪大了,她几乎是猛的就夺走了阮幼宁手中的户口本。 她努力控制着浑身的颤抖,可是双手的颤抖却控制不住,手抖着把户口本的三页看完,她的目光定定的停下了最后一页上。 那最后一页上,姓名一栏很简单的写着阮幼宁的名字。 不,上面写的不是阮幼宁,而是姜幼宁。 一个念头忽的就生出来,炸的杨琴的理智有些四分五裂。 她的嗓音都变了调:“幼宁?阮幼宁?姜……姜……” 她抖动的唇抖动了半天,依旧没有念出‘姜幼宁’三个字,潜意识的,她憎恨姜这个姓。 阮幼宁一直在看着杨琴的反应,心里七七八八的想法也已经落实了,她念出了杨琴没有念出的那个名字。 “是姜幼宁。你没有看错。” 她的话很平静,而杨琴却有些接受不了,她猛的把户口本摔到地上,疯了似的踩着,“不是!不是!你不姓这个姓!你不是姜家的孩子!你是阮家的!你是阮家的亲生女儿,是阮家金枝玉叶的小公主!” 杨琴的神情癫狂,口中不住的否认。 这样疯狂的模样实属吓着了阮幼宁,阮幼宁心里一慌,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安抚她。 而经过杨琴在地上踩了无数脚后,那本户口本终于破烂不堪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癫疯,杨琴几乎是立刻就收了脚,刚刚还满脸戾气的面孔挂上了一抹笑。 她干巴巴的道歉:“幼……幼宁……没有吓着你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杨琴这一惊一乍的变脸真真的阮幼宁吓了一跳,尽管面上如常,可是她的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她勉强笑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的轻柔:“没……没事儿……” 她的话一出,杨琴就慢慢的平静下来了,杨琴定定的看着阮幼宁,她的女儿,就应该这样温温柔柔的笑。 阮幼宁看着杨琴逐渐平静的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本来想说的一些话也全部咽在了肚子里。 在不确定哪句话会刺激到杨琴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要说。 她快速的思索着,而下一秒,手腕就被杨琴拉起来了。 阮幼宁错愕不已,下意识的想挣扎。 而杨琴的力气格外的大,粗暴有力的大手捏在她的手腕上:“走!去阮家找她们改姓!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凭什么说迁户口就迁户口!临南的户口跟晏城的能一样吗!?凭什么理所当然的做这些?凭什么理直气壮的做这些?” 她话里的意思无疑是向着阮幼宁的,无疑是觉得阮幼宁不该在这里的。 阮幼宁听的很明白。 即便是杨琴从未养育过她一天,也才仅仅见面不到俩小时,但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杨琴还是下意识的偏向她,护着她,为她讨取最大的利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真的很幸运…… 在晏城的时候,秦余兰把她捧在手心,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好都给她;在临南,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杨琴,不分青红皂白就拉着她去讨公道。 一个生她的,一个养她的,下意识的都把最好的给她。 杨琴怒气冲冲,满心满眼都是找阮家讨个公道,她自顾自的拉着一言不发的阮幼宁走。 - 没走几步,杨琴就听到身后传来阮幼宁平静的声音。 “你觉得,阮家凭什么改姓……凭什么理所当然的做这些?” “因为……阮家的亲生女儿——姜盼儿回去了啊。她找回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回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上。” 阮幼宁一眨不眨的看着杨琴,无比平静的说着残忍的现实。 她的话让面前的女人身子一僵,然后她就看到了杨琴绝望而愤恨的神情,听到了杨琴咬牙切齿的咒骂。 杨琴从未把所有肮脏的话用在一个人身上过,从未如此恶狠狠的咒骂过一个人,即便是姜广文打她骂她,即便是工作上被辱骂被欺负,她也从未想过要一个人去死。 可眼下,她恨不得姜盼儿立刻去死! 第59章 杨琴满腔的酸楚,她吃的很珍惜。 杨琴承认,她自私狭隘,她目光短浅,她心胸狭隘,甚至这些年因为为生活奔波,整个人活得就像阴暗的老鼠,所剩无几的善良也慢慢的消失。 可是,她唯一动了恻隐之心的就是放任姜盼儿离开。 这是她唯一一次的心软,而偏偏这一次的心软直接葬送了阮幼宁的人生! 杨琴骂骂咧咧,恨自己的心软,恨姜盼儿居然破坏了阮幼宁的生活。 阮幼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她此刻应该做点什么。 眼下杨琴的这个反应很显然是知情的。 对于自己和姜盼儿的身份,对于二人天差地别的错位人生,杨琴是完全知情的。 杨琴自顾自的骂了很久很久。 直到饭店的后门冷不丁的被推开,里面传出来一个大嗓门的男声:“杨琴!赶紧干活了!” 杨琴一听到这个声音,猛然住口,她顾不得再去咒骂姜盼儿,松开阮幼宁的手腕,定定的看了几秒后,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明天我送你回晏城!” 她说完也不等阮幼宁什么反应,就匆匆的进去了。 杨琴一离开,四周很快就陷入了一片安静。 或许因着是饭店后门的缘故,这个狭窄的小巷子很安静,很僻静。 阮幼宁盯着丢在地上的户口本,想了一下后,还是捡了起来,抽出湿巾细细的擦干净。 临南的天气真的很好,五月份的微风不干不燥,很惬意,很舒适。 阮幼宁又坐在了凳子上,无端的想到了刚刚杨琴的那句话“回晏城”,晏城…… 晏城她早就被秦余兰禁止出入了。 元旦的那次,她违反了约定,进了晏城,最后呢…… 她逃避了一次,得到的局面就是姜盼儿有了宋时景的孩子。 一想到那个孩子,阮幼宁整个人的心都忍不住揪痛起来。 这个时间……宋时景应该去工作了吧……应该忙着处理那个孩子了吧…… 阮幼宁无意识的摸着背包里上的小猫玩偶,整个大脑都是乱糟糟的,胡思乱想到最后,还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 阮幼宁在小巷子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临南的天空即便是傍晚了依旧不阴暗,整个天空都布满了橙黄和橘红色的暖云,小巷子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而朦胧的红晕。 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传到小巷子里,阮幼宁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包子味,那包子味争先恐后的涌进她的鼻腔,勾得她有点……有点想吃。 阮幼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中午看似是吃了两个菜,但是她从小就生活在北方,很不习惯吃米饭,她只是扒了几口,就没有在吃了。 她拿不准杨琴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想了想后,她还是决定先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一出了小巷子,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阮幼宁忍不住嗅了嗅鼻子,一眼就看到了隔着马路对面的包子店。 她没有犹豫,直接就去了对面买包子。 包子店的老板很热情:“要吃什么口味?带走还是在这吃?” 阮幼宁看着墙上的菜单,包子的种类很多,有很多都是她没有见过的,一下子,她就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买什么样的了,迟疑了一下后,她轻声询问:“能各来一个吗?” “啊?” 包子店老板惊了一惊,随即就哈哈一笑:“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啊……” 这次轮到阮幼宁惊讶了,她心里嘀咕,有那么明显吗…… 一旁正呼噜呼噜喝着粥的小孩抬头,嘻嘻哈哈的喊了句:“漂亮姐姐,这家包子是论笼卖的!不按个卖!” “这样……” 阮幼宁有点尴尬。 在晏城和济州吃包子时……都是一个一个算的来着…… 包子店老板很热情:“这样吧,我按个给你拿,每一个口味给你各拿一个,还按照一笼的价格算,行不?” 阮幼宁想了想,这样好像也可以,既每个口味都尝到了,也没有很浪费。 她便点了点头:“麻烦了。” 包子店老板笑嘻嘻的,手脚麻溜的去掀起蒸笼:“不麻烦不麻烦。小姑娘你在这里吃,还是带走?” 阮幼宁瞥到一旁的白色打包盒,眉头就皱起来了,她是……真的不喜欢用打包盒,污染不说,还会有致癌的风险。 但是一想到杨琴或许还没有吃饭,她还是开口:“带走吧。” 包子店老板的动作很麻溜,很快就装好了包子,递给她的同时还另外单独给了一个袋子,话里很自豪:“小姑娘,你尝尝这个汤,额外送你的!” 阮幼宁诧异的接过,出于礼貌,她没有立刻就去看袋子里的东西。 老板见她没有打包袋子,催促了句:“打开尝尝,包你没有喝过!” 老板热情的让阮幼宁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好拂了老板的面子,只好在一旁入座,去从打包袋里拿那装了满满一杯的汤。 这杯汤刚入口,阮幼宁的第一反应就是很鲜,再喝一口,就是微微的酸,酸味消失后,就是微微的辛辣感,带着一点点的胡椒味。 很好喝! 口感上偏向于她喝过的奶油果蔬浓汤,但是味道却更浓烈。 阮幼宁忍不住又喝了几口,就品出了这汤的精髓。 鲜香麻辣,酸味中和了胡椒粉的味道,很开胃,很让人食欲大增。 越喝越想喝,很过瘾的口感。 包子店老板笑嘻嘻的:“好喝吧!我们家的主打汤!” 阮幼宁忍不住笑了,她不得不说,这个老板真的很会做生意,俗话说得好,和气生财,和善的人做生意会更长久。 “老板,我把汤的钱付了吧。” 老板摆手:“不用不用,你是新客,不用付这个,以后常来买包子就好啦!” 即便老板这样说,阮幼宁还是执意付了钱。 刚刚她一路过来,顺带着看了附近摆摊的价格,很便宜,很低廉的物价。 临南的物价低的有些不可思议了,她买了这么多包子,满满的五个打包盒子,一共算下来居然才七八块钱。 开店的人讲究的就是利薄多销,这杯汤虽然谈不上多少成本,但是总归是用了水电气的,该付的小钱还是要付的。 离开了包子店后,她便回了小巷子继续等着杨琴。 夕阳西下,这一幕很有烟火气息,也很有老城区的悠久味道。 阮幼宁心里痒痒,摸了手机就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还没有拍几张,一个身影鬼祟的路人闯入了镜头,随地就散了一大把小广告,散落了一地的广告瞬间就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这—— 眼看那个鬼鬼祟祟的路人依旧撒着,甚至还四处贴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阮幼宁有些无奈的放下手机。 算了不拍了。 这几张照片也足够了。 她把手机塞到包里,完全没注意到刚刚拍下的照片已经自动上传到云盘了。 - 夕阳慢慢地落了,香喷喷的包子也有些凉了,阮幼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打开了打包盒,有些心虚的吃了几个。 和晏城的贺氏蟹黄小笼包不同,她吃的这几个包子完全就是以鲜香麻辣为主的,很开胃,吃的人食欲大增。 阮幼宁边吃着,边暗暗的做对比。 一想到贺氏小笼包,宋时景忽地就从她大脑里冒出来,关于和宋时景一起吃东西的点点滴滴,忽地就疯狂的往她大脑里涌来。 他的笑,他的宠溺,他的温柔,他的嗓音,一幕幕的反复出现。 阮幼宁放松了一下午的心情,忽地就变得沉重起来,手里虽然拿着包子,可是顿觉食不知味了。 晚上九点,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来,一直紧闭着的后门忽地就打开了。 阮幼宁闻声看去,就看到杨琴解下一个破旧但很干净的大围裙,胡乱挂在门后,就有些匆忙的出来了。 她的目光和杨琴目光一相撞,杨琴关切的话就问过来了:“饿了没?想吃点什么?” 阮幼宁摇摇头,指了指一旁的打包盒:“我去对面买了包子。” “包子?” 杨琴的面色瞬间就变了,她急忙上前一步拉上阮幼宁的手腕,有些紧张的问:“只是去买了包子吗?没有乱走?” 阮幼宁不明所以,但是想了想自己就去了包子店,也没有去别的地方,便乖巧的点了点头。 看到阮幼宁点头,杨琴依旧有些不放心,她叮嘱着:“出门在外,万事低调。” 这——是不是把她当三岁小孩了啊—— 阮幼宁心里嘀咕了句,但是还是点点头:“嗯嗯!” 杨琴并不想这么早回那个家,干脆就坐在凳子上吃了。 “热一下再吃吧!” 阮幼宁急急的开口阻拦,虽然杨琴下午发疯的样子有点吓人,可是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她。 虽然从未见面,但是血缘的那种牵绊还是让她忍不住对杨琴莫名的生出一些情感。 她随口的一句关心,落在杨琴耳边却意义大为不同。 杨琴整个人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抬头,她的亲生女儿……关心她了…… 借着微弱的路灯,杨琴低下头,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眼泪。 她只是闷着头,一口包子一口汤慢慢的吃着。 虽然包子凉了,但是还是很好吃。而且……这是她的亲生女儿买给她的…… 杨琴满腔的酸楚,她吃的很珍惜。 第60章 都是你这狗婆娘惹出来的事! 简单的吃完之后,就已经快十点了。 临南的夜晚虽然不冷,但是阮幼宁今天真的有点累了,她几乎一整天都没有怎么休息,眼下夜色已晚,她一个愣神,没忍住呼出了一个浅浅的哈欠。 杨琴丢了垃圾就听到了阮幼宁的哈欠声,看看时间,确实也该休息了。 但是那个家,是万万不能回的。要是被那个嗜赌成性的烂赌鬼发现了,呵呵。 杨琴眸子深谙,起身就往小巷子外走:“走吧,我带你找个地方住。” 闻声,阮幼宁也跟着起身。 杨琴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她边走边思索着临南哪里的酒店比较高级一点,她不想委屈了阮幼宁随便住在一个地方过夜。 阮幼宁跟着走了几步,就顿下了脚步:“不回家吗?” 杨琴回头,嘴里依旧凶巴巴的,但是脸上却挂上了几分柔和:“那不是你的家!你的家会在任何一个地方,但是万万不会在这里。” 阮幼宁没有反驳她的话,心里却暗暗的想现在哪里还是她的家…… 见阮幼宁没有接她的话,杨琴也没有再说话了。 二人沉默着,全然不知道身后已经鬼鬼祟祟的跟了几个人。 虽然已经深夜了,但是路边依旧有一些露天的烧烤摊,一些男人喝酒吃串,相谈甚欢,一股酒气顺着风四处飘散,惹的人心烦。 杨琴时刻关注着阮幼宁,她一看到阮幼宁微微皱了眉头,就知道她不喜欢这种酒气熏天的味道,急忙拉着她往另外一个路上走。 错开了那些烧烤摊之后,四周就有些安静了,路灯也变得黯淡了,放眼望去,路上几乎不见一个行人,这样精辟而安静的环境很适合……犯罪。 阮幼宁本能的觉得这条路走的让人心生不适,她不由得就加快了脚步。 杨琴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安,只是指了指前方的一处光亮:“过了这段路,再过了前面那个桥,就到了临南的繁华区了。” “幼……宁……”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无论怎么样,都不要回到这里……都不要回到原生家庭里……我……” 她的声音慢慢的低落下去,阮幼宁没有听太清楚她后面的两个字。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阮幼宁才忽的反应过来,杨琴的那两个模糊的字是‘拖累’。 她说:不要让我跟你爸成为你的拖累。 - 杨琴的话说完,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阮幼宁,幼宁这孩子,单单只是看外表,就真优秀啊。 这些年,她一直在关注着她,关注着她回国,关注着她成立了工作室,关注着她的漫画,关注着她的成功,她的失败,她的点点滴滴。 难熬的时候,看一眼,那些难熬的日子也不觉得难熬了。 而她的话落了之后,久久的没有得到阮幼宁的回答。 杨琴等了一瞬,最终还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算了。 她一连三个算了,也不知道究竟要算了什么。 阮幼宁全然不知道杨琴的心思,但是看到杨琴失魂落魄的神情,她还是抿了抿唇,“其实……” 她的话才开头,身后就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呦,这不是杨琴吗?今天的钱呢?” 阮幼宁诧异的回头,一个黄毛混混手上拿着一个棍棒,面色极为不善的走过来了。 因着她的回头,黄毛眼睛一亮,流里流气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呦,这谁啊?” 黄毛这赤裸裸的眼神很冒昧,很下流,下意识的,阮幼宁就后退了几步。 而她一退,杨琴就快速的抓上了她的手:急促的喊道:“快跑!” 眼下阮幼宁再懵懂,也知道黄毛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她跟着杨琴就一起跑。 没跑几步,前方的路口就出现了一个染着红毛,同样拿着棍棒的混混。 这? 阮幼宁猛的就想到了墙上那些欠债还钱的字,杨慧却已经看出来了这俩人恐怕早早的就打好了主意,就在这蹲着呢! “我去拖住他们,你快点走!”杨慧低低的嘱咐了句,猛的一回头撞向黄毛。 黄毛猝不及防的被撞上,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哎呦哎呦的乱叫着。 “妈的,你居然还撞我!” 黄毛叫了几声,手里的棍棒就落下来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阮幼宁惊呆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没记错的话,现在是法制社会吧?!! “我报警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报警。 她的话被几人听了去,守在路口的红毛就哈哈大笑起来:“啧啧啧,听听,听听。这哪里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居然还报警。哈哈哈哈。警察可管不了讨债的事!” 他说着,拎着棍棒就过来了。 “把钱交出来!” 而另一边,杨琴猛的扑上黄毛,毫不犹豫的咬上黄毛的下体。 很恶心,但是这是能让阮幼宁快速逃跑的办法! “妈的!松口!松口!你居然还敢咬我!疯婆娘!老子打死你!” “快过来!把这个疯婆娘拉开!老子的肉都要被咬下来了!这死婆娘属狗的!” 被咬到的黄毛嗷嗷的惨叫着,手里拿着的棍棒就疯狂的落了下来。 毫无章序的棍棒落下来,杨琴浑身都疼的要命,却也只是闷哼一声,依旧咬的死死的不肯松口。 “我不打女人,把钱交出来!” 红毛阴测测的威胁着。 黄毛剧烈的惨叫声和棍棒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几乎吓坏了阮幼宁。 “我给你,我都给你!你让他别打了!”她慌不择乱,整个人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她一说给钱,杨琴忽的就松口了,神情癫狂:“你哪里来的钱!你哪里来的钱!” “你没有钱!我有钱!来啊!我给你们钱啊!” 杨琴疯癫着,胡乱从身上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今天日结的几个纸币,她猛的往一旁一扔,一张百元大钞以及一些零碎的纸币掉在地上。 一见到钱,红毛的眯眯眼都放大了,他顾不得再管阮幼宁,蹲下去就去捡钱。 红毛一去捡钱,黄毛就急眼了,他顾不得下体的疼痛,顾不得再去打杨琴,整个人急忙扑上去,大声嚎叫着:“有我的份!给我!我牺牲的更多,都是我的!” 红毛却不管他,反而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你个窝囊废!自己没本事被女人咬了,还有脸要钱?当混混当到你这个份上真丢脸!” 二人因着钱互撕起来,阮幼宁急忙跑过去扶杨琴。 杨琴浑身都打的青紫,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的起来,“快走!” 阮幼宁哪里还有心思多问什么,她急急的扶着杨琴就往大桥上走。 - 眼看马上到了大桥,杨琴疼的就走不动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疼的厉害,是那种断了般的疼。 阮幼宁慌乱之下,却没有发现这一点。 而身后黄毛和红毛还在互掐,两个人竟然到了动手动脚的地步,红毛抢到了大部分的钱,自然是得意洋洋的离开。 而黄毛盯着手里的几张纸币,下体的痛意是如此的强烈,心下就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他拿着棍棒就冲上去。 “咚——”一声巨响传到了阮幼宁和杨琴耳边。 这一声巨响带着极其的不详,让二人的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别回头!快走!” 杨慧急急的阻止阮幼宁回头,而阮幼宁已经回了头,她亲眼见到刚刚还在互撕的黄毛,手里拿着的棍棒已经鲜血淋漓,还有地上躺在毫无生息的红毛。 黄毛盯着躺在地上的红毛一动不动,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恐慌。 红毛是死了吗? 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阮幼宁和杨琴。 杨琴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低低的呵斥阮幼宁:“快跑!别回头!” 下一秒,黄毛就红着眼拎着棍棒,大步过来了。 杨琴整个人扑上去,死死的抱紧黄毛的腿。 而在巨大的恐慌之下,黄毛手上的棍棒疯了似的的落下来,几乎是打红了眼。 他骂骂咧咧着,也不知道是壮胆,还是想杀了杨琴这个目睹者:“妈的!打死你!竟然敢咬我!竟然敢咬我!” “妈的,都是你这狗婆娘惹出来的事!” 杨琴疼痛难忍,本来就有些佝偻的背因为挨了这些棍棒,往下塌陷的更深了。 即便是这样,她依旧紧紧的抱着一脸戾气打红了眼的黄毛,冲阮幼宁大喊:“赶紧走!别管我!” 阮幼宁几乎是惊呆了,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果真果断的转头,脚步飞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眼看桥上的那抹身影越跑越快,越走越远,视线里再也没了那抹身影,杨琴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 男性和女性的体力本来就悬殊,加上杨琴整日的操劳,她几乎是再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双臂上传来咔嚓的声音,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那痛意从双臂铺天盖地的散开。 杨琴再也坚持不住,双臂绵弱无力的松开,整个人也慢慢的倒下,视线里的一切也变得模糊。 这样挺好的,她和姜广文的事情,祸不及子女。 不会祸害到幼宁就好,不会对幼宁造成半分伤害就好。 只是——幼宁那孩子,锦衣玉食的长大,恐怕从未见到过这么血腥的一面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吓着她。 第61章 只是短短的一天,一切就都变了。 “18床,该缴费了!十一点之前交不上,今天的药就输不上了啊!” 医院的护士站,一个护士叫住阮幼宁,一脸不耐烦的提醒她。 阮幼宁正拎着一些生活用品,匆匆的往病房去,听到护士的叫声,便停了脚步,上前一步轻轻的问道,“在哪里交?” 护士不耐烦的撇撇嘴,手指用力的敲了敲贴在桌子上的纸张:“在哪里交在哪里交,不会自己看吗?” 冷不丁的被护士一凶,阮幼宁咬咬唇,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向贴着的纸张。 她心里默默的想,这真的不能怪她,如果不是这次……她几乎是从未进过医院的大门,更别提挂号交费了。 阮幼宁这样想颇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但确实也是大实话。 在晏城的时候,别墅区配的有医护人员,而基本上每家每户也都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小病就直接在家看了,大病则是直接去了私密的vip医院,根本无需专门挂号交费,跑前跑后去做这一系列的琐事。 心想归心想,阮幼宁还是按照纸张上面的流程,前往一楼把费用给交了。 医院虽然又小又破,人的态度也不怎么样,但是好在还能用银行卡支付。 阮幼宁拿着缴费单,暗暗庆幸着这一点。 交完费后,她便直接去了病房。 18床躺着刚做完手术的杨琴,这会儿她正闭着眼,浑身上下都缠上了纱布,整个头部更是被裹得严严实实。 许是因为伤的太严重,额头上的纱布渗出的血迹已经慢慢的干涸了。 阮幼宁默默的看着,这些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替她挡的…… 如果昨天晚上只有杨琴一个人,或许她就顺顺利利回家了吧……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心里充满了各种滋味。 昨天晚上,她跑开后,就毫不犹豫的报了警,管它要债不要债的,现在事情已经不是很简单的要债了。 她说的很明确,这里发生了命案。 命案,在临南这个小城市里多么少见,几乎是十几分钟,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赶来了。 纷乱中,黄毛被就地正法,很快就拷上手铐带走了。 而阮幼宁叫了救护车,带着杨琴来了医院。 到了医院快速的检查后,杨琴的情况很不好,浑身多处淤血和骨折,小腿和双臂更严重,几乎是粉碎性骨折了,需要立即动手术。 阮幼宁没有犹豫,一次交了足够的费用。 这场手术从凌晨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早上七点,杨琴才从手术室出来,转到了病房。 按照正常来说,杨琴应该是先在重症监护室过渡几天的,但是小城市的医疗资源有限,没那个条件专门开个科室搞设备,所以只能去病房住着多观察多注意。 医生下了手术后,并没有离开,特意的嘱咐了阮幼宁,“有任何不好的征兆一定要及时叫护士。” 阮幼宁应着,盯着病床一旁的心电监控发呆。 盯着盯着,她就看到了自己的裙边,米白色的裙边因着昨天的种种事情,已经沾上一些尘土了。 那灰尘看上去格外的刺眼。 阮幼宁看了一眼,就下意识的去整理裙边,可是粘上了土的裙子哪有那么容易清理干净。 尽管她努力的去清理,还是避免不了的脏。 莫名的,一股说不上的滋味就涌上来了。 只是短短的一天,一切就都变了。 她呆坐了一会儿,肚子就咕咕的叫了。 阮幼宁自嘲,截止到今天,她哪里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挨过饿,就算是没有吃饭,也是因为年少时减肥,或者工作忙起来没顾得上吃。 真是…… 阮幼宁敛起所有的情绪,往卫生间走去。 医院的各种设备都很一般,更不要说卫生间了。 阮幼宁看着那痕迹斑斑的水池,怎么都下不去手,怎么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在这里洗漱。 最终,她还是出了医院,就近找了一家酒店收拾自己。 简单的收拾好后,她便去吃了早饭,平日里她最不喜在人多的地方吃饭,可放眼望去,附近的早餐店里人挤人,四处都是人。 无奈之下,她只好又打包了一份保证一份粥,回病房吃。 - 就这样守着杨琴,守了一天一夜后,杨琴终于醒了,虽然依旧很虚弱,但是最起码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咳咳……” 杨琴沙哑的咳嗽声惊醒了一旁昏昏欲睡的阮幼宁。 阮幼宁这一觉睡的很不舒服,浑身都酸痛的厉害。 尽管她努力的说服护士,她愿意多交一份钱,但是护士还是不肯把一旁空闲的病床给她用,甚至生怕她半夜偷偷睡上去,连床铺褥子都撤走了。 阮幼宁不太理解为什么宁愿空着,也不肯让自己花钱租下。 半夜时,她实在困的受不了了,这才稍稍的去硬邦邦的床上躺了一会儿,结果早上五点就被夜班护士借着抽晨血的缘由赶走了。 没有休息好的后果就是,杨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问道:“好点了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饿不饿?” 阮幼宁的话落在杨琴耳边,杨琴愣了一下。 她以为……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黄毛的手里,没想到被救了,而且还进了医院…… 她的呆愣被阮幼宁看在眼里,无端的,阮幼宁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她轻轻开口:“身上还疼不疼?要不要再用点止疼药?” 她一说到止疼药,杨琴这才发现自己胳膊上扎了针,正输着液体。 一看清药瓶上的名字,她整个人就慌了,挣扎着要起身下床:“我不饿!我没事儿!赶紧办出院!” 因着她的挣扎,一些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血径刻就浸湿了纱布。 阮幼宁没想到杨琴会突然挣扎着起床,急忙安抚她:“别动。” 她的安抚并没有任何用,最后还是杨琴牵扯到了伤口,疼的直倒吸气,这才没有执意要下床。 阮幼宁看着一床的狼藉,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但是还是去叫了医生。 医生还没有下班,很快推着小车过来了,边重新给杨琴包扎,边呵斥她:“都多大的人了?好不容易从把你的生命保住,你就这么不爱惜么?” “你都不知道你刚被送来医院的样子!如果不是经过一整夜的手术,你早就没了。” 医生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句句都在理。 杨琴闷着头,没有吭声。 阮幼宁本来还很不解,身体都没有养好,出什么院?但是看了看,却也看明白了——杨琴怕花钱。 而果然,等医生包扎完后,杨琴紧张的问:“大夫,这包扎一次要多少钱?” 医生态度好了点:“你这全身包扎一次是120。” “120?”杨琴脱口而出,“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她的话没过脑子一说出口,正准备离开的医生就没好气的回了句:“你要是多动弹几次,伤口多裂开几次,就不止一次120了!” “……” 阮幼宁有点无语,而杨琴听了这话,也老老实实的不动弹了。 就这样住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杨琴终于躺不住了,她看着那长长的医药单就止不住的心疼,“我好的差不多了,办出院吧!” 阮幼宁摇摇头,拒绝了她的要求:“我有钱,你就放心的的养病吧。” 这几天,杨琴虽然也看得出阮幼宁有钱,但是有钱不应该花到这里,不应该花在她身上,不应该各种贵药好药不知节制的用在她身上。 她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不能再去耽误女儿…… 杨琴心里的所想,阮幼宁哪能猜不到呢,她垂下眼,遮盖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如果不是这一遭,她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因为嫌看病贵而放弃治疗。 住到第四天时,病房里来了一个女警。 因着是阮幼宁报的警,又加上有纷争,女警大概告诉了一下阮幼宁事情的进展。 红毛被黄毛一棍子毙命,整个脑袋的后脑勺都被打破了,在太平间躺了几天后,今天已经被家里人拉走办后事了。而黄毛不仅仅是要赔偿几十万的赔偿金,而且十有八九是要无期徒刑了。 阮幼宁听着,其实对黄毛怎么样的结果并不是很关心。 而杨琴听着听着,插嘴问了句:“那要债的人一个死了,一个坐牢了,那欠的债呢?” 她是有点觉得,既然债主都这样了,那是不是就不用还钱了,虽然欠债的是姜广文,但是还债的是她啊! 她过够了这种挣一分钱就要被拿去还债的日子。 警察很严肃:“黄毛和红毛二人只是委托要债的,该还的还是得还!而且,赌博是严禁的事情,早点还清上岸吧!别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黑!” 杨琴被呵斥了一下,有些悻悻的缩了缩脑袋。 这些年,虽然她没有参与赌博,但是别人总觉得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个人,连带着也背后没少骂她赌狗。 杨琴怎么解释也没有用,所以干脆也就不解释了,反正跟姜广文的婚是死活离不了了,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说她了。 第62章 怎么上了年纪的人手劲儿都这么大 又住了两天后,杨琴死活都不肯再住院了,她闹着吵着非要出院。 阮幼宁抬头,静静的看着她:“出院?回家养病?回那个墙上写满了欠债还钱的家养病吗?” 她的话让杨琴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这几天,阮幼宁对这个家的情况,也大概了解的差不多了。 杨琴许是一个人孤独太久了,太久没有人听她说话了。她的倾诉欲望很强烈,几乎从她的童年讲到姜盼儿的童年,又讲到是如何沦落到现在这一步的。 杨琴讲归讲,还是刻意的隐瞒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开心的事情就讲的很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含糊一笔带过。 阮幼宁听着听着,也大概听明白了当时她和姜盼儿是怎么回事了。 阮郎平确实没有撒谎,也没有隐瞒什么,只是省去了一些细节。 就是如同阮郎平所说,当年秦余兰生下孩子后,确实是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医护人员再三确定后,才处理了。 而当时姜广文和杨琴还很穷,只是做着小生意,早出晚归的勉强苟活,为了让腹中的孩子一出生喝上奶粉,夫妻二人早上卖早餐,中午卖面条,晚上推着小车卖馄饨卖到深夜,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用。 这样看起来,姜广文和杨琴这辈子都不会跟阮郎平有任何交集。 而就在秦余兰生下死婴的那晚,丧失爱女的阮郎平心里万分的悲痛。 但是他不敢跟任何说,更不敢跟秦余兰说,他找了借口,大半夜的独自出了门,漫无目的的开了一会儿车,碰到了深夜还在出摊的杨琴和姜广文。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就在阮郎平随口要了一份馄饨后,杨琴的羊水就破了。 夫妻二人自然是没有车的,也舍不得叫救护车,大半夜的,姜广文着急的抱着杨琴就往医院跑。 出于恻隐之心,也出于杨琴那张和秦余兰长的有一点像的长相,神使鬼差的,阮郎平提出送二人去医院。 一到医院,杨琴几乎是立刻就生了一个女婴,但是却付不起生育的费用。 阮郎平送杨琴去的医院是很贵的私立医院,各方面都是最好的,自然收费也是最贵的。 在得知要付一大笔费用后,姜广文蹲在产房的楼道里,愁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医护人员很明确的表示,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必须交费。 眼看着老婆孩子就要被赶出医院,姜广文急的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了,把能借的都借了,但是依旧不够。 而这时,他就看到了阮郎平,他开口求阮郎平救救他的老婆孩子,求阮郎平借给他点钱。 阮郎平出手大方,几乎是他一开口,就借了。 解决了眼前的困难后,姜广文那颗老实本分的心就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他瞧得出阮郎平气度不凡,是个有钱人。 同样都是男人,同样都是老婆生孩子,但是他却混的狗屁不是,混的连老婆生孩子的钱都拿不出。 在得知阮郎平刚出生的孩子没了之后,姜广文隐隐约约的发觉了一个好机会。 在姜广文试探着提了一下后,而阮郎平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在阮郎平的操作下,杨琴生下的女婴办了领养手续,而秦余兰生下的死婴则是给了杨琴。 同样的,阮郎平也提出了相应的要求,姜广文和杨琴永远不能出现在晏城和济州,永远不能和阮幼宁见面,生意上,他会多少给予点姜广文帮助。 姜广文拿到支票后,喜不自胜,自然是老老实实的按照阮郎平的话去做。 当天就带着杨琴搬离了晏城,去了隔了两个城市的地方安家落户。 等杨琴知道自己的丈夫居然卖女求荣,自己健康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死婴,气的当晚就发了高烧。 而在她烧的迷迷糊糊,整个人的大脑都不太清醒的时候,忽的就听到一个婴儿微弱的哭声,那个哭声很细,很可怜。 如同大梦初醒般,她猛的睁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丈夫口中的死婴面色虽苍白,却像个正常的婴儿一样嘤嘤的哭泣着。 神使鬼差的,她就上去抱了上去。 入怀的婴儿很软,体温很热,甚至还有心跳声,几乎跟健康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她试着喂奶,那婴儿就张嘴吸吮着,清澈的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莫名的,杨琴从中看出了几分小心翼翼。 姜广文得知了之后,面色如常,很是淡定,只是随意的给孩子取名叫‘盼儿’,便忙着拿着阮郎平的钱做生意了。 随着姜盼儿慢慢长大,姜广文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姜盼儿在物质上,几乎从未缺过任何东西。 这样的生活就一直持续到姜盼儿十二岁那年。 至于为什么姜广文突然生意失败,一家人沦落到去郊区住的原因,杨琴吞吞吐吐,并没有直接说明。 虽然杨琴并没有说,但是阮幼宁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或许……跟她有关。 杨琴不说,阮幼宁也不追问。 有些没有必要讲的话,就随着过往过去吧。 - 阮幼宁本意想着等杨琴养的差不多了,再做打算的,而医院的病房很快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临近中午,她出门去买午饭,买好之后就往病房走,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不大的病房里乌泱泱的塞满了一堆人。 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面色不善,一看见她进来,立刻恶狠狠的盯着她。 阮幼宁还没有反应过来,而被推搡在地上的杨琴就已经喊出声了:“快走!” 好熟悉的快走! 阮幼宁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而距离她最近的一个中年女人已经狠狠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声嚷嚷了起来。 “你不能走!你还我儿子!你害的我儿子坐牢,害的我家赔钱,你不能走!你今天得给一个交代!” 阮幼宁猝然被抓住手腕,手腕处瞬间就泛起了红痕,她使劲挣脱了下,却没挣脱开。 怎么临南上了年纪的人手劲儿都这么大么? 阮幼宁挣脱不得,心里也开始诧异,面前这个中年女人口中的‘儿子’,不会就是指黄毛吧? 她只是心里想了一下,而早就被推搡在地上的杨琴已经嘲讽了过去:“陪你个屁!给个屁的交代!你那狗儿子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我还没有告你们!你们反倒是先厚着脸皮过来了!” “谁害的你儿子坐牢了?你儿子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红毛是不是他一棍子打死的?杀人偿命,人家没问你要命就不错了!你还意思提赔偿!怎么?要不把你家儿子打死,再甩你脸上一笔钱行不行?” “真笑死人了,还有脸过来找不相关的受害者要交代!” 杨琴虽然身体还没有好,但是骂人的战斗力一点都不弱,她只是躺着就把中年女人说的哑口无言。 中年女人被骂的一愣,竟然真的开始思考拿儿子换钱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 一个年龄稍大的老妇女瞧着中年女人这模样,凑过来一巴掌甩到中年女人脸上,张口就骂:“猪油蒙了心!咱们老孙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男孩!还换钱!换什么换!不知道咱们孙家祖上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中年女人满脸委屈:“大姐,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你刚刚迟疑什么?犹豫什么?” 年龄大的妇女毫不留情的骂着,狠狠的掐上中年女人的手背上。 中年女人哎呦哎呦的叫唤着,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抓住阮幼宁的手,双手作揖向老妇女求饶。 而面对这闹哄哄的一幕,身后的一众人竟然习以为常了,冷眼看着中年女人双臂被掐的青紫。 杨琴勉强起身,靠着墙,继续讥讽道:“要钱,是一个子没有!要命,你们也别想拿!” “现在是法制社会!可不流行以前那一套了!” 本来正在互掐的二人听到杨琴这话,也不互掐了,一齐骂骂咧咧:“管它现在什么社会!要不是你家里赌狗欠钱,我家儿子至于替人要债吗?” “要不是你信用有问题,卡上打不上钱,至于找日结给现钱的工作吗?你拿着现钱,我儿子不就是得去抢?” “你要是不咬我儿子的命根子,我儿子至于抢不过红毛吗?” “归根到底,就是怪你!就是你惹起来的祸端!” 对此杨慧只是冷漠一笑:“呵呵。” 这真是彻头彻尾的无理取闹。 阮幼宁被吵的大脑轰轰作响,一句话也插不上,其实也不需要她开口说什么,一是她也骂不出这种蛮横的话,二是一个杨琴就足够了。 杨琴早年摆摊卖东西,东躲西藏躲城管,中年跟着姜广文做生意。心思颇多,自从家里破产后,又混在社会最底层那么多年,最懂怎么对付这种泼皮无赖了。 “真的搞笑了,有冤找法官,跑到这里撒哪门子的泼?怎么滴,我光明正大的赚钱还得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了?还轮得到你们管我要现金还是打卡了?” “管天管地,管不到别人放屁!” 杨琴看众人跟看笑话一样,冷着脸骂过去了。 第63章 你想不想离婚? 阮幼宁不得不承认,这种混乱的场面,她真的不擅长应对,她真的没有杨琴能说会道,也做不到杨琴这么泼辣。 中年女人和老妇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在意识到杨琴并没有那么好对付之后,二人竟然把矛头指向了阮幼宁。 “啧啧啧,既然你妈没有钱,那你来还吧!” “我家那死丫头在这蹲了好几天,来来回回就你来交费!你肯定有钱!” 二人扯着嗓子,声音格外的尖锐。 阮幼宁一脸无辜,扯了扯裙子:“你们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 她今天这一身穿的很低调,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完全看不出来有钱的样子。 二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去。 而这时,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一个尖锐的女声传过来,直直的指向阮幼宁:“她有钱!她在大城市开豪车住别墅!还有自己的公司!她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这个尖锐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传到阮幼宁耳边,阮幼宁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她猛的看过去,四目相对之下,人群里的那个女声竟然是小琳! 就是那个把所有人努力了很久画出来的底稿,以五万块钱卖掉而被开除的小琳! 这?! 一个震惊都不足以表达阮幼宁的心情。 她以为她认错了,但是人群里小琳那双仇恨的眼神,和当初小琳离开办公室的眼神一模一样! 就是小琳! 小琳怎么会在这里?! 当初把她开除之后,她竟然没有在晏城别的画室应聘? 而小琳看向她的目光恶毒而阴狠,完全把她当做仇人。 小琳的话让阮幼宁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老妇人回头,恶狠狠的道:“琳丫头,你确定?敢说谎打不死你!” 小琳从人群后面挤到最前面,信誓旦旦:“姨姨,我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公司还能在网上搜到!都是为了弟弟,都是为了咱们老孙家,我没有必要说谎的呀!” 随着小琳往前挤了挤,阮幼宁这才发现小琳整个人不修边幅,甚至小腹还有些微微的隆起,竟完全没有在晏城时的体面了。 一听小琳说阮幼宁有钱却故意装没钱,中年女人上前就拉扯起来了:“哟哟哟,有钱人跑到我们这小地方装穷是吧?把钱赔给我们家!” 阮幼宁意识到这一点,很快就躲开了,她抿紧唇,只是定定的看着小琳,而后者也同样直言不讳的看着她。 小琳完全是理直气壮的看着她,完全是理所当然的扭曲事实,掐着嗓子道:“二姨姨,你说的真对,这个女人就是有钱,却假装没钱,却非得假惺惺的伪善。呵呵,这有钱人就是这么虚伪恶心。” 中年女人又要上来拉扯阮幼宁,杨琴眼疾手快,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了阮幼宁面前:“有钱没钱关你什么事儿?!善不善良又关你什么事儿?!啧啧啧,看你这样子,没少骗婚换彩礼吧?!怎么滴,嫉妒别人比你过得好啊?!肚子里的野种是哪个大怨种的?!” 杨琴的话毫不留情又尖酸刻薄,而小琳仿佛真的被戳中了内心深处一样,她的神色一僵,立马就不说话了。 阮幼宁只是盯着小琳,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 或许,这本来就是小琳的原本样子吧。 眼看一群人依旧不依不饶,半晌,阮幼宁很平静的开口:“那就起诉吧,你们直接起诉吧,去法院起诉吧,让法官来判定吧。” - 因着小琳的话,孙家人居然还真的找律师起诉了,起诉的理由也很奇葩:居然是告杨琴故意伤害。 这个故意伤害。指的就是杨琴咬黄毛了。 第二天一早,杨琴正试图说服阮幼宁离开这里,不要淌这个浑水,法院的传票就寄过来了。 面对这个传票,阮幼宁和杨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 无语归无语,该走的流程还是躲不掉,在得知能办理出院后,阮幼宁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她找了酒店,直接就带着杨琴住去了酒店。 杨琴显然就有些心疼,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幼……宁……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把钱花在这上面……” 阮幼宁看向她:“那应该花在哪里?” 杨琴叹了一口气,“你的钱好好的留着,你在晏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真的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钱的。” 阮幼宁的眼睛一眨不眨,“为什么?从法律上来说,我对你应该尽到赡养义务的。” 杨琴摇摇头,否认这一点:“你的户口想办法移出去,也不要把我当成你的母亲。你可以有母亲,但是那个人不能是我。” 对于她的话,阮幼宁有时候真的蛮不理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有钱,她能完全把从杨琴当下的处境带出来,但是为什么杨琴执着的赶她走呢? 倘若有一天,她陷入困境,有一个人能拯救于她水火之间,对她伸出援手,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而她的不解杨琴全部都看在眼里。 杨琴想了想,还是直接把自己的考虑说了:“姜广文嗜赌成性,借了多少高利贷我都数不清了,我现在这样也就是勉强苟活着,但是怎么也饿不死。你真的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人生跟这里捆绑起来。” “没有必要,也不需要。” “一旦被那些借贷的人发现你有钱,你很快就会被吸的连骨头都不剩。这样的人生太可怕了,也太没有希望了。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我真的不希望你趟这个浑水。” 她的话很诚恳,句句说的很现实,也完全是在为阮幼宁考虑。 阮幼宁听着听着,心里就涌上了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她是能走,但是阮之程提出的条件,她不得不遵守。 而且…… 阮幼宁抬眼看着杨琴连拿杯水都不太方便的样子,杨琴浑身粉碎性骨折的地方不少,她一个人怎么能自理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最重要的应该是把身体养好。 说起来,她受那么重的伤,还是为了保护她…… 阮幼宁找不到理由走掉。 杨琴看着阮幼宁一声不吭,就知道阮幼宁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有时候血缘之间真的很神奇,阮幼宁固执的性子真的很像她。 她忍不住叹气,而忽的就听到阮幼宁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想不想离婚?” 啊? 杨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阮幼宁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想不想跟我那个便宜爹离婚?” 从听杨琴住院讲往昔的事情开始,阮幼宁就有这个想法了,她看的出来,杨琴其实是一个很积极生活很不服输的人,但是一直被嗜赌的姜广文拖着后腿,一直被迫的为姜广文收拾烂摊子。 只要不跟姜广文分开,那杨琴的生活真的永远都是一塌糊涂,永无翻身的地步。 而这个想法,在经过几天的酝酿后,愈发的强烈了。 今天她忽的发现,其实杨琴什么都知道,只是差一个勇气而已。 “离婚官司我找人打,只要你想,立刻就能起诉。”她定定的看着杨琴,话中带了些鼓动。 杨琴怎么没有这个念头呢,只是……她叹气:“没有那么轻易就能离婚的。” “怎么就不能了,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 杨琴心不在焉的揪着缠在胳膊上的纱布:“离婚官司,很难……而且,姜广文那些债务……” 原来是这个原因。 阮幼宁明了了。 杨琴低低道:“他欠下的债务,只能指望着我去还。他不会轻易的答应离婚。” 阮幼宁却摇摇头:“如果不能证明用在夫妻共同生活中,很大一部分是不会落在你身上的,没有必要去替他还。” “而且证明夫妻关系破裂的话,能离婚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杨琴沉默了一瞬,显然是有些心动了,但是还是很快摇摇头。 阮幼宁看的出来,杨琴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多,她的潜意识就是:夫妻之间的债务就应该夫妻双方承担。 她循循善诱:“你好好想一下,如果离婚,可能你只需要还一点钱,但是不离婚,真的就是把自己余下的人生搭进去了。” 余下的人生…… 杨琴愣愣的,她活了那么多年,跟姜广文生活了三十多年,二人从穷苦清贫到有钱,又从有钱落在现在的地步,人生的大富大贵,大起大落,几乎都体验过了。 自从知道姜广文嗜赌之后,人生几乎就看不到头了,而眼下有一个机会…… 有一个能解脱的机会…… 杨琴垂下眼,沉默不语。 阮幼宁也不催她,只是起身去烧点热水。 阮幼宁心里明白,杨琴是一个看得开想得通的人,她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一壶水烧开的时间不长不短,前后也不过七八分钟,而随着热水沸腾,透明水壶冒出咕噜咕噜的热气。 阮幼宁关了烧水壶的开关,倒了一杯水放在一旁静置着。 温和的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带着一股很清雅的玉兰香味。 这个香味让人心神一震,很是向往外面的阳光。 而杨琴的声音也慢慢的响起了:“打离婚官司的话,需要多久?” 第64章 人和人之间真难沟通。 得到杨琴的肯定之后,一切说做就做。 和黄毛的官司忽略不计,几乎是没有怎么费功夫就赢了。 黄毛一家本来就是无理取闹,歪理一大堆,自然是得不到任何赔偿,最后算下来,反倒是还得赔给杨琴几万块钱。 一听到这个判定结果,中年女人几乎快气疯了,嚷嚷着要闹法院,闹法官。 而这样导致的最后结果自然是报警,一群人又乌泱泱的进了警局。 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黄毛的官司很顺利,而和姜广文的离婚官司进行的就没那么顺利了。 姜广文自然是不肯离婚,还错把阮幼宁认成了姜盼儿,咬牙切齿的骂道:“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下你!就该把你直接扔了!还敢怂恿我跟你妈离婚?活腻歪了!” 杨琴冷哼一声,也不告诉姜广文阮幼宁就是二十四年前被他亲手卖掉的亲生女儿,也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告诉他。 拉扯了几天后,最终姜广文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杨琴净身出户,并且要求杨琴赔偿给他三十万精神损失费。 他瘫在脏旧的沙发上,满身酒气,嘴里得意洋洋:“只要她拿钱,我就立马同意离婚!” 律师把他的话转述给阮幼宁和杨琴时,杨琴听到这个条件简直都气笑了,姜广文是想钱想疯了吗?! 这个婚也不是非离不可,她为什么要赔给他所谓的‘精神损失费’?这又是哪门子的精神损失费? “这个婚没必要离了!就这样两个人耗下去吧!拖下去吧!左右我能活的比他久!”杨琴咬牙切齿愤愤道。 阮幼宁问律师:“姜广文这个要求不合理吧?” 律师摇摇头:“当然不合理,但是如果想顺利离婚,这个条件最好还是答应比较好,而且比起姜广文欠下的钱,这三十万就是九牛一毛。”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离婚,最好还是早点走流程。” “如果在离婚期间,姜广文再去借各种债务,到时候更不好离了,可能他要的就不止这三十万了。” 律师分析了利弊,还是建议早离早轻松。 杨琴自然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而且就算有钱,她也不可能会白白的给姜广文。 她瞧着阮幼宁沉思着,似乎是在考虑律师的建议,一下子就有点慌了:“幼宁,你别犯傻,有这三十万做什么不好,没有必要给姜广文那种赌狗。我都这个年纪的,左右也就是再忍了二三十年,就解脱了。” “你千万不要为了我花这个没有必要的钱!” 她的话自然劝不住阮幼宁,阮幼宁算着卡里的余额,当时她从济州离开时,只带走了自己的存款,除去所有的开销,现在卡里的钱也足够答应姜广文提的所谓的精神损失费了。 钱对于她来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串数字,她有那个赚钱的能力,三十万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只是花点钱就能解决杨琴的麻烦,就能让杨琴获得新生,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情了。 尽管杨琴极力劝阻,但是阮幼宁还是很快就找了律师,让律师去起草相应的文件。 因为离婚需要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所以一直到那本绿色的离婚证盖上章之后,阮幼宁才把钱给了姜广文。 姜广文从十几年前破产了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这么多钱了,眼下得了钱,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拿了钱就立马美滋滋的离开了。 杨琴看着姜广文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由得叹气自己真的眼瞎了半辈子,直到这一刻才彻底认清了枕边人。 阮幼宁误以为杨琴是心疼钱,低语安慰:“这个钱他花不到自己身上的,很快就会被要债的划走。” 而恰恰如同阮幼宁所说,姜广文的这个钱到手还没有暖热乎,就立马被逼着还债了。 这个事情解决之后,杨琴又感动又内疚,她本能的想让阮幼宁离开这个,不要再管自己,但是内心深处却不由自主的对阮幼宁产生了依赖。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连着几天都唉声叹气。 阮幼宁有着自己的打算,酒店毕竟不是一个长久居住生活的地方,还是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住,而且她也应该……工作赚钱了。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了卡里的余额。 临南的房租并不贵,阮幼宁很快就以一年八千的价格租了一个独门独户的三室一厅。 搬进去住的时候,杨琴嘴上说着太贵了但还是忍不住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 阮幼宁看得出来,杨琴其实很喜欢这种生活,但是……但是这么多年的还债打工,让她早就不敢奢望这种生活了。 “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新的生活开始了。”她对杨琴说。 - 阮幼宁打定主意重新以绘画为主业,首先最需要的自然是一个配置很好的电脑。 设备的钱自然是省不了,配好相应的设备之后,阮幼宁看着银行卡的余额,眸子闪了闪。 搜索了相应的接单网站之后,阮幼宁想了想,还是重新注册了一个新号,上传了一些从未公开的画稿,她的画风也跟着刻意变了变。 因着是新号,所以她把价格标的很低。 一口气注册了好几个网站的号,阮幼宁又细细的把首页打理好,差不多了之后,她便专心去画一些人设图了,这样也能当做案例图,方便展示给甲方看。 本来以为一切会很顺利,会很快有很多人来询问,但是上传了一天后,后台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阮幼宁疑惑不已,她有点没太明白怎么回事。 她很快就点了后台的网页,点进去看了之后,她这才发现不仅没有人问价,甚至连访问主页的人都很少。 这?! 阮幼宁诧异不已,她的画风虽然变了变,但是不至于惨淡到这个地步啊,她上传的画稿画风细腻,一看就有很深的绘画功底。 奇怪归奇怪,她还是主动去一个一个的私聊甲方。 阮幼宁想的很简单,既然甲方没有看到她,那她就主动去找甲方谈好了。 她对自己的画稿很有自信。 或许因为她是新号的缘故,新号是没有任何曝光的,所以才导致访问她的主页的人不多吧? 阮幼宁暗暗的猜测的缘由,顾不得去吃晚饭,便一一去私聊甲方,而得到的结果更让她诧异。 私聊了几十个信息,大部分甲方几乎是已读不回,而剩下回复的也惨不忍睹。 要不就是礼貌拒绝,要不就干脆画饼。 明明是想白嫖她的画稿,却还美名其曰给新人机会,让新人得到充分的锻炼。 耐着性子回了一些后,阮幼宁实在是回复不下去了。 “你好,能以一张50的价格接受我们公司的试稿吗?”电脑的对话框忽的弹跳出来一个新的信息。 看到信息后,阮幼宁没有着急回,而是先去对方的主页看了一眼,私聊她的是一个刚成立三个月的小工作室。 这个还算靠谱,价格也没有刻意的压低。 阮幼宁瞧着整体还算正常,飞快的回复了对方:“你好,我可以接受。” “可以接受长期合作吗?” 长期合作? 阮幼宁有点懵,什么都不问就直接长期合作? 而对话框里继续蹦出来了一句话:“如果能接受,可以签一下竞业合同哦,同样的,相关待遇也会提高哦。” “……” 阮幼宁看着竞业合同几个字,真的有些无语了。 她是新号没错,主页看上去像新人没错,但是她看上去有那么傻吗? 为什么就觉得她是新人,就能心甘情愿的去卖命呢? 只是接个单子,你拿钱我办事的简单事情,就想拿合同去捆绑她的人身自由了? 阮幼宁忍着想骂骂咧咧的冲动,迅速的发过去一个微笑:“不好意思,谈合同情请拿出诚意。” 在她发出这句话之后,聊天对话框上很快就显示了已读。 阮幼宁也没那个心思再去管对方怎么回复了,干脆的就去吃晚饭。 饭桌上,她的心思都在接单子上面,所以也没有怎么注意杨琴的目光,匆匆吃完后,她又坐在了电脑旁边,继续去寻找机会。 看着刚刚的聊天页面,阮幼宁忍不住叹气,她准备在这个聊天对话框里点叉,却误打误撞的点去了对方的主页。 一点进去,对方所有的信息都看不到了。 阮幼宁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又明了了。 对方把她拉黑了。 “……” 阮幼宁有些无奈,怎么之前在晏城的时候,她就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么多奇葩呢? 以前她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很容易很轻松,每次找甲方谈合作,几乎都是双方满意,很轻松的就达成了协议。 如今看起来,其实人和人之间也没有她想象那么好打交道啊。 这一对比,她是真的有点怀念那种好沟通的甲方了。 甲方…… 甲方?! 等等。 阮幼宁的大脑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她是不是可以用新号去尝试着跟合作过得甲方谈一下? 一想到这里,阮幼宁就有些激动起来,合作过得甲方总比现在的这些好沟通吧! 第65章 幼宁,我打算重新去卖馄饨! 阮幼宁想的简单,顾不得别的,就迅速给那些曾经合作过的甲方发去了私聊。 挨着一个一个发了一遍后,虽然还没有得到回复,但是无端的,她心里就有点底了。 谈不上轻松,但是也没那么郁闷了。 等待了半晌后,阮幼宁急急的刷新网页,结果依旧是熟悉的一长串已读不回。 已读不回?怎么可能呢? 阮幼宁诧异万分,她记得这些合作过的甲方不仅很好说话,而且每次都是谈笑宴宴,怎么会如此冷漠?! 她不解,很快给一个合作过很多次的甲方再次去发去信息,试探问能不能谈一下? 而对方过了足足半小时才回复:“不好意思,我们的项目不对外开放。”很冷漠很官方的回话。 不对外开放? 阮幼宁愣了一下,怎么可能呢?她当初做的第一个项目,谈成的第一个合作,就是这个甲方啊! 她不解,想再追问一句,却猛的想起来一件往事。 - 那会儿她刚回国时,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决定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而她在忙着给工作室选址,装修,购买相关设备时,那一阵子,阮家也格外的忙。 阮郎平早出晚归,几乎每天都应酬到很晚很晚,而秦余兰每天几乎也是过了晚饭点才回来。 那会阮幼宁饭桌上基本上都见不到二人的身影,晚饭差不多都是宋时景或者阮之程陪她吃了。 有一次阮郎平晚上九点钟就回来了,阮幼宁有点委屈,怪他不关心她,而阮郎平好脾气的摸着她的头:“宁宁不生气好不好,公司的业务要调整,所以晚回来了,等忙完了补偿你好不好。” 那会阮幼宁都已经过了二十四的生日了,阮郎平还是下意识的把她当小孩子哄着。 随着她的工作室正式开始营业的时候,而阮郎平和秦余兰也没有再忙了。 或许…… 昔日的记忆愈发的清晰起来,一些念头也愈发的清楚。 那段时间……阮郎平和秦余兰为了她的工作室一开业就能接到单子,或许早早的就替她去铺路了吧…… 这个想法迅速的就占据了她的大脑,阮幼宁愣愣的盯着对话框,慢慢的点开了浏览器。 输入信息后,一些相关的信息很快就跳出来。 在看到关联图后,阮幼宁平静的心猛的一紧,一股说不上的滋味瞬间就涌上来。 真的如她所想那般…… 那会阮郎平和秦余兰二人早出晚归,根本不是因为公司的业务调整,而是私下里一一的给那些漫画行业中的甲方打了招呼。 他们早早的就替她铺好了一条阳康大道。 阮幼宁一直是只当自己的实力强,所以这一路碰见的都是好人,都是贵人,却从来没有想到过阮家关系这一层。 如今连连碰壁,那些被埋葬的记忆忽的就呼之欲出。 这一夜,阮幼宁睡的很不安心,昔日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在大脑里肆意的翻涌,而宋时景的脸也在她的大脑里愈发的清晰。 阮幼宁见过宋时景很多很多面,但唯独没有见过宋时景发过火。 而梦中的宋时景神色阴郁,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嗜血,虽然阮幼宁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心尖却依旧忍不住颤了颤。 -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没有任何好转,无论阮幼宁怎么努力的去毛遂自荐,或者干脆把价格调到了最低,但是依旧很惨淡。 在又一次被拒绝了之后,阮幼宁忍不住问出声:“能给一个拒绝的理由吗?” 对方的回复很干脆:“虽然你各方面都很符合我们的要求,但是很抱歉,一个贫瘠的地方是出不来格局高的人。或许你可以向别人推荐一下自己。” “贫瘠的地方出不来格局高的人?这跟格局有什么关系?” 阮幼宁不明白。 而对方只是很简单的回复了句:“你的ip。” ip? 阮幼宁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琢磨出来意思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了。 即便是她各方面都很符合要求,各方面都能让对方满意,但是因为个人的出身,个人的见识这些客观的原因,远远达不到对方的要求。 阮幼宁很想说其实ip并不能说明什么,出生在什么地方也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想到小琳,那些话还是停在了嘴边。 这个东西很难评……而且世俗对这一点的审视就是有偏见。 阮幼宁的沮丧在吃饭时,杨琴很敏锐的就察觉到了。 杨琴只是稍微一想,就知道阮幼宁事业上碰见困难了,可是这一点,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杨琴眼看着阮幼宁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有些沉甸甸。 困难归困难,但是一切还是要做,因为阮幼宁忽的发现,自己好像除了绘画别的什么都不会。 - 而这边,杨琴活动自如,能提起一桶水了之后,就决定要做点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阮幼宁还有多少钱,但是她一个当妈的,不说养着孩子,但是万万不能拖累孩子的。 思来想去,杨琴还是决定搞一辆流动的小推车,去卖馄饨,干自己的老本行。 二十多年前,她就是一个卖馄饨的小商贩,如今她也没有什么技能,从操就业反而更加熟练。 说干就干这一点上,杨琴和阮幼宁二人真的出奇的相似。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阮幼宁就发现杨琴在客厅里,一边麻溜的赶着面皮,一边时不时的盯着厨房的锅,桌子上放着已经调好的肉馅。 “这?” 阮幼宁诧异,显然杨琴做的分量不是两个人的分量。 杨琴笑嘻嘻的,去厨房盛了一碗馄饨端了过来:“你快尝尝。”她的语气带着很显而易见的期待。 阮幼宁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很快吹了吹,尝了口。 很好吃。 她吃了一口就只有这一个念头,比她从小到大吃过的馄饨都要好吃! 杨琴很期待:“怎么样?怎么样?咸淡口味都还可以吗?” 阮幼宁点点头,如实的回答:“非常好吃。” 得到阮幼宁的肯定后,杨琴情不自禁的笑了,她念叨着:“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阮幼宁有些疑惑,但是还没有问,杨琴就迫不及待的说了:“幼宁,我打算重新去卖馄饨!” “啊?” 面对阮幼宁的吃惊,杨琴略抬高了下巴,很是骄傲:“二十多年前,我在晏城卖馄饨那会儿,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吃!我想着现在也没有什么债务了,干脆还继续卖馄饨得了!” “我跟你说,卖馄饨利薄多销,很好卖的!” 她细细的说着自己的计划,越说越眉采飞扬。 阮幼宁听着听着,这阵子的郁结慢慢的也消散了。 杨琴做的这个决定,不是只单单的告诉她,而是用自己的行为表明,她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没有了姜广文的拖后腿,她只会越来越好! 事实证明,杨琴的馄饨就是很好吃。 她每天晚上五点出摊,不到十点就早早的卖光了所有的馄饨。 她有意想多包点,多赚点钱,但是阮幼宁看得出她因为包馄饨而有些水肿的胳膊,她轻声开口:“其实不需要那么累的……以临南的物价,我的钱足够我们花很久很久了。” 杨琴边整理着流动小车,边回答着:“幼宁,其实做父母的,应该给孩子兜底的,但是我没有,我不仅没有,我还用了你那么多钱……”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住院那流水般的账单,以及因为离婚给了姜广文三十万,她心里就格外的难受。 从相处到现在,她从未给女儿一分钱的东西,反倒是一直在让女儿为她付出。 无能的父母大概不过如此吧! 阮幼宁却摇摇头:“我对你好,仅仅是因为你是我母亲,没有掺杂着任何利益或者别的心思。你也不需要因为钱而产生那么多内耗自己的想法。” 她的话并没有让杨琴心里好受些,但是杨琴也没有再叹气了。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天,阮幼宁依旧坚持上传自己的画稿,打理着自己的主页,慢慢的,也开始有一些很小很小的单子找来了。 虽然价格不高,而且要求颇多,但是阮幼宁还是接了下来。 不论怎么样,这总归是好的开始。 而杨琴一次出摊回来后,居然带回来了一只小橘猫,小小的橘猫可怜兮兮的,紧跟在杨琴腿边。 “我收拾好桌椅准备回来呢,然后就看见这只小猫蜷缩在凳子下面,我赶它也不走,干脆就带回家了。” 杨琴解释着,有点担心阮幼宁不喜欢小动物。 小橘猫很认生,但是还是大着胆子在杨琴身后偷偷的打量着阮幼宁,圆滚滚的双眼怯生生却又装满了好奇。 莫名的,阮幼宁就想到了那只和宋时景一起养的小云宝,小云宝……宋时景…… “幼宁,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它带出去啊,咱们不养猫了!” 见阮幼宁没有说话,杨琴以为她不喜欢,急忙作势要把小猫扔出去。 “留下吧,我很喜欢。” 第66章 银行卡上的余额,瞬间清空了。 杨琴给小橘猫取了名字,叫小元宝。 “元宝~小元宝~” 她叫着小橘猫,而小橘猫仿佛也听懂了似的,小短腿迈过去,屁颠颠的蹭着她。 许是小猫招财的缘故,奇迹般的,回复阮幼宁的甲方也越来越多了,很多不仅没有压价,反而还提价了。 就这样,阮幼宁的画稿费用也往上提了一提,虽然还是比不上开工作室那会的报价,但是对比刚开始的处境,现在已经好多了。 阮幼宁暗暗的思索着,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画稿的价值远远不止眼前的这个价,但是…… 她忍不住叹气,一切还是慢慢来吧。 因着杨琴晚上五点就要出摊,所以晚饭基本上都是阮幼宁自己随便吃点了。 杨琴刚开始出摊的时候,都是把饭做好,她不同意阮幼宁自己动手下厨,她的神色很认真:“幼宁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不是用来做这些粗野的事情的。” 但是阮幼宁却摇摇头,“没有什么用不用的,你不需要把我当不食人间烟火的……” 而她的话杨琴并没有听进去,杨琴还是执意把饭做好,这才放心的出门。 就这样几次后,阮幼宁干脆就不吃晚饭了,等着杨琴出摊回来了以后一起吃。 杨琴哪能每次都是十点回来呢,她很快就意识到了阮幼宁的想法。 母女俩的性格都很倔强,最后还是杨琴拗不过阮幼宁,答应了阮幼宁,晚上她不提前做好饭,让阮幼宁自己煮点吃。 阮幼宁本意也是不想杨琴太累了,而且现在不是在晏城,也不是在济州,她也应该学会适应现在的生活。 有时候身处在什么阶级,自己的思想也会不知不觉的发生变化,而阮幼宁完全没有意识到,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自己,居然无形中也改变了。 - 临南六月份的天气依旧很舒适,临近晚上六点了,天气才微微擦黑,舒适的小风透过庭院吹进来,很舒适,很惬意。 阮幼宁煮了根玉米,又热了杯牛奶,就这样算是一顿简单的晚饭了。 牛奶的香味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厨房,顺着厨房的缝隙往客厅里钻,小元宝闻到了牛奶的味道,屁颠颠的跑来蹭阮幼宁的小腿,喵呜喵呜的叫着。 阮幼宁忍不住笑了,小元宝小小的一只,叫起来声音倒是格外的响亮。 她转身去把煮好的牛奶倒在小碗里,准备放凉一下,喂给小元宝。 小元宝有些迫不及待,小爪子使劲的扒拉着阮幼宁,阮幼宁忍俊不禁,边哄着小元宝,边去拿煮好的玉米。 因着一心两用,一不留神,阮幼宁的手就碰到了蒸锅的边缘,蹭的一下,一股钻心的痛就上来了。 “啊!” 阮幼宁痛呼出声,急忙去水龙头下面冲被烫到的手背。 煮玉米的蒸锅温度多高啊,尽管阮幼宁赶紧去冲凉水拿冰块冰敷,可是手背上还是被烫伤了,肿起一个水泡。 忍着痛,阮幼宁自己处理了一下,望着简单包扎的手,阮幼宁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 对,她庆幸还好是左手,不会耽误绘画,真要是右手就麻烦了…… 从小到大,她的双手白皙细长,软绵柔软,几乎从未提过任何重物,也从未做过任何家务事,说起来,这还是她的手第一次被烫伤。 阮幼宁默默的盯着自己的手,半晌,叹了一口气。 吃完饭后,阮幼宁继续去了电脑旁边赶画稿,如果没有一个很大的单子,那就只能从多接单子来获取平衡。 这一点阮幼宁想的很明白,所以只要是有一点机会,都会努力去争取。 受了伤的左手还是有点耽误工作的,很明显的,绘画的效率变低了,没有办法,她只能安慰自己慢工出细活,在约定时间之前交上去就好了。 阮幼宁正聚精会神做最后的调整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一般工作的时候,阮幼宁基本上是不看手机的,手机刚刚响的时候她并没有听到,而随着手机的震动声愈发的大了,阮幼宁这才听到。 她的新手机号除了杨琴,也没人知道啊。这个点,杨琴正忙着呢,谁会给她打电话啊? 阮幼宁疑惑着,还是起身去客厅去接电话。 “喂——” 她才喂了一声,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杨琴是你家人吗?” “啊,是,她是我妈。怎么了?” 阮幼宁应着,无端的,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来。 “是你妈就赶紧来吧!你妈在庆丰街支摊子跟人起了纠纷,生死不明。快点来吧!” 电话里的声音就像一声炸雷,轰的一声就把阮幼宁的理智炸没了。 杨琴怎么可能会跟人起冲突?! 阮幼宁不可置信,确认了遍:“你确定是杨琴?高高瘦瘦,嘴角有一颗痣的中年女人?” “对!就是!她晕倒后,手机上就你一个联系人!你赶紧来处理一下吧!” …… 当阮幼宁匆匆来到庆丰街的时候,入目的就是一地狼藉。 杨琴的小推车被推翻在地,汤汤水水的撒了一地,码得整整齐齐的馄饨被人踩的支离破碎,支好的小桌子小凳子也被掀翻在地上。 而这一片狼藉的中心,杨琴浑身湿淋淋的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整个人紧闭着双眼,倒在脏污的地上,出门时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也脏了一片。 尽管努力说服自己别慌别慌,但是阮幼宁心里的一处还是迅速塌陷了下去。 她无意识的舔舔唇,上前去扶起杨琴,而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杨琴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肿的老高。 “你醒醒……” 她轻声的叫着杨琴,而杨琴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也不知道是谁叫了救护车,等阮幼宁克制住心底的恐慌时,她就已经在医院的走廊里接受警察的询问了。 “你跟杨琴什么关系?” “她是我妈……” “哦。” 例行公事的问了基本信息后,一个年轻的警察匆匆的过来,拉着年长警察附耳说了些什么。 等年长的警察再过来询问阮幼宁的时候,和善的脸色变得格外的严厉:“你知道街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妈,也就是杨琴,因为跟人起冲突,把一锅滚烫的水泼到对方身上了。” “现在对方还在手术室里,浑身烫伤程度不轻。” “如果对方追究起来,杨琴三年是跑不掉了。” - 阮幼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 杨琴身上受伤的地方早早的被处理好了,并无大碍,只是脸上那些青紫看上去有点可怖。 阮幼宁看了几眼后,无意识的就盯上了正在匀速滴落的吊水。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只觉得整个人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对,准确的来说,就是无力感。 她看的出神,而一直昏迷不醒的杨琴忽的就睁开了眼睛,活宝似的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她的哎呦声并不能让阮幼宁沉重的心情得到半分的缓解。 “别哎呦了,说说怎么回事吧。” 阮幼宁冷漠的话让杨琴心里一慌,她慌忙去看阮幼宁,而后者神色阴郁,整个人没了一点生机。 “幼宁,我……” 杨琴慌里慌张的解释了半天,阮幼宁也听明白了,杨琴并没有把热水泼到对方身上,而是二人吵的正厉害的时候,都没了理智。 对方叫嚣着,“你有本事就泼我身上啊!有本事就把我弄的再也没有办法做生意啊!不然只要我看见你一次,我就抢你的摊位一次!” 在对方的刺激下,杨琴的理智全无,但硬生生的忍了下去,转身收拾摊子准备走人。 杨琴退步了,而对方激动着,上前一步去拉扯杨琴。拉扯中,杨琴的小推车翻了,滚烫的热水也翻了。 …… 杨琴低低的辩解:“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我泼了她一身热水……激动之下,我也晕过去了……” 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知所措。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责任是互相的,而杨琴也并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阮幼宁相信杨琴不会意气用事,可是……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就看怎么处理了。 她的沉默不语,杨琴全部都看在眼里,她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又惹麻烦了,对方没有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分担一点家里的开销,但是我又花钱了。” 杨琴浑身磕的淤青,身上也疼的厉害,依旧慌乱的道歉。 “你走吧,你不要管我了。你离开临南,去晏城,去济州,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行,不要在这里耗下去了。我不值得,我一点都不值得。” …… - 阮幼宁又联系上了上次的律师,经过协商后,对方终于同意了阮幼宁的私下和解,不起诉杨琴。 对方的医药费自然是要全赔的,营养费、误工费、谅解费,林林总总合计下来,一共要赔二十五万。 这个钱对于阮幼宁来说,是真的有点压力了。 但是如果不赔偿的话,对方咬死起诉,杨琴真的会被判刑至少三年。 阮幼宁咬咬唇,还是按照对方的要求,把钱打了过去。 银行卡上的余额,瞬间清空了。 第67章 她可是济州数一数二的工作室啊 阮幼宁最终还是没有跟杨琴说赔偿的事情。 这个事情说了,以杨琴的性格,一定会陷入内耗,与其徒增没有意义的内耗,倒不如干脆就不说了。 她这样想着,但是还是忍不住有点焦虑了。 而这个事情表面上看上去已经翻篇了,但是杨琴内心深处却没觉得翻篇。 她知道又惹祸了,又添麻烦了,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做了错事。 一想到现在住院,每天都要花钱,她就坐立不安,但是她也不敢提出院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复查完身体后,杨琴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医生开了药之后,这才出院。 日子又恢复到了往日,但是又很明显的一些事情发生变化了。 阮幼宁每天睁眼就是接单子画稿子,画风虽然依旧精细,但是却多了一些流水线的意味。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无形中她变了。 她最开始喜欢画画,就是本能的出自于自己的本心,出自于自己的热爱,可是现在画画,大多数却是为了钱,为了让自己的报价提高一点。 而杨琴养好了身体,还是试探着提了一下能不能继续去卖馄饨。 阮幼宁看着杨琴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是叹了一口气:“没事儿,你去吧。” 杨琴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暗暗的决定,一定要努力赚钱,早点盘下一家店。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但是阮幼宁很快就发觉自己到了瓶颈期,这个瓶颈期不仅仅是指自己的画稿,还有她的报价。 不论她一天接多少画稿,一个星期接多少画稿,可是算下来,依旧是太少了。 不跟开工作室相比,就跟自己在国外留学时的画稿价格相比,也远远落后。 明明作画人依旧是本人,画风也依旧是本人,但是价格就是提不上去。 阮幼宁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她试着把价格提高一点,而很快就收到了一个合作很多次的甲方的质问:“报价提高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觉得我的画值得这个价。” 阮幼宁慢慢的在聊天对话框里敲出这几个字。 而甲方只是发了一个微笑,随即就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了。 阮幼宁刚开始还没有当回事,她的报价提高是早晚的事情,如果这个甲方不能接受,她也没有办法。 但是一个不好的开头注定会导致接下来的事情也变得糟糕,在她报价提高之后,很多合作过的甲方很快也没了下文。 阮幼宁试着去联系,有的甲方直言不讳:我找你就是图个节省成本,用最少的钱去获取最好的服务,可是你现在报价提高了,我没有必要找你了,我能用更低的价格去找更配合的画师。 有的甲方则是冷嘲热讽,直接说阮幼宁飘了,膨胀了,一个新人也敢谈条件了。 更多的就是无视她的信息,直接去找更物美价廉的新人画师。 阮幼宁不太明白,也不太理解,她只是在自己的合理范围内,去提高自己的报价,怎么就不对了呢?怎么就变成了她不对呢? 明明她没错啊…… 那些合作过的甲方难道不知道她的画稿远远高于她报的价格吗? 他们知道。 可是他们就是觉得阮幼宁是一个新人画师,不应该拿更多,不应该试图报高价格。 一个新人的价格就是那么多,跟画稿优秀不优秀没有关系。 想要更高的报价,得熬资历,得去完全顺从甲方。 在两天没有接到什么单子之后,阮幼宁盯着电脑空白的画板,沉默了一瞬,还是颤抖着把价格调回了原价。 本来以为调回原价后,一切会恢复到之前,但是事情却愈发的糟糕了。 合作过的甲方早早的选择了更便宜的画师,而新接触的甲方却有意压价。 “这已经很低了,在市场价里面,已经是很平价了。” 阮幼宁没忍住,还是发去了这句话。 “呵,你说你的画稿值这个价,你怎么证明?有人追捧过你的画吗?有人追着问原画师是谁了吗?” “你接过大项目吗?给出版商画过稿子吗?你的名气很大吗?” “什么都没有,还觉得自己的画很值钱,还觉得自己的已经是平价了。” “你觉得你好,市场认可吗?你觉得没有用,你得让别人认可。” 聊天框里,对方一连串夹棒带棍的话说的很不客气,也很难听。 这一番话说的阮幼宁有点呼吸不上来,上面的那些事情……她何止没有做过呢…… 在两个月前,她可是济州数一数二的漫画工作室啊。 再往前数,她在晏城可是被评为最有潜力的新晋漫画工作室啊。 …… 阮幼宁满腔酸涩,很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她还是关掉了聊天对话框。 再辉煌的过去,再优秀的过去,随着她离开济州,一切就彻底没了。 而这一刻,阮幼宁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的画价格永远都不是由个人定义的,全是由市场定义的。市场觉得你一画千金,即便你画的狗屁不是,那也照样值千金;而相反,即便是你画的再好,市场不买账,那也一文不值。 市场说你值多少,你就值多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市场直接决定了你的画稿价值。 - 而阮幼宁的工作不顺利时,杨琴的卖馄饨之路也没那么好走。 没有发生纠纷之前,就有很多同样摆摊的人眼红杨琴了,这出了这一档子事儿,硬是造了一大堆莫须有的谣,什么杨琴的馄饨馅不干净啊,什么嫉妒同行故意拿热水泼同行啊,什么杨琴其实是卖肉的啊……各种乱七八糟的的脏水帽子都扣了过来。 杨琴本来想着我卖我的馄饨,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对她来说就是无关痛痒,但是那群妇人见杨琴没有反驳,更加变本加厉,开始对一个来买馄饨的顾客都阴阳怪气的说一遍。 虽然顾客依旧会买,但是基本上买一次就再也不来了。 谁也不想只是买个东西就被一堆大妈围着说三道四啊。 杨琴是属于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别影响我就行,但是眼下又一个顾客被这群人赶走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她气恼不已,跟人争论起来,最后也没有争论出来什么好结果,这群人就是见不得她而已。 而时间都用在争论上,杨琴收摊的时间自然比平日里晚了很多。 阮幼宁疑惑她怎么回来的晚的时候,她也只是推脱说生意好,所以晚了点。 这样持续了几天后,杨琴也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这帮人的想法,她们宁愿自己不做生意也得把她的声音搅黄! 气愤之下,杨琴干脆推着小车换了地方摆摊,她特意去了临南的最南边,远远的躲开了这群说三道四的妇人。 去了新的地方后,意外的,杨琴的生意更好,几乎是每天九点多就卖完了,虽然她每天到了出摊的地方都已经六点多了,但是馄饨反而还卖的更快了。 临近九点,杨琴很快就关了火,准备把矮脚桌椅都收拾了,正擦着桌子,就听到一旁传来一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杨琴?!” 杨琴闻声抬头,来人果然是姜广文! 姜广文很显然过得不好,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到肩膀的头发都打结了,整个脸上又黄又枯,活脱脱的流浪汉模样。 而姜广文也在打量着杨琴,自从离婚了之后,他这个前妻过得很不错啊,穿的干干净净,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甚至一直枯黄的脸还长了不少肉,整个人看上去一副不愁吃穿的样子。 杨琴最讨厌的就是姜广文这个眼神,她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把桌凳放到车上,扫着地上的垃圾。 她不理姜广文,姜广文硬是凑上去了:“最近过得不错啊。” 他一凑近,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就争先恐后的涌过来了,杨琴嫌弃的躲了躲:“干什么?管你什么事?” 姜广文也不在意她的躲避,只是没脸没皮的凑上去:“别那么无情啊杨琴,一日夫妻百日恩,都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这才分别了不到俩月,就不认我了?” 杨琴看着姜广文这邋遢的模样,瞬间就有点恶心了:“都离婚了,没什么好说的!” 姜广文嬉皮笑脸:“看你卖馄饨生意不错啊,给我点钱呗。当初这馄饨的手艺还是我交给你的呢!有时候是真怀念当初卖馄饨的日子啊,天天很充实,也不愁什么。” 面对姜广文的怀念,杨琴只觉得这个人虚伪透了,当年他卖女求荣,得了钱得了势就膨胀的谁也不放在眼里,还最忌讳别人提馄饨这俩字。 这么多年,但凡有人提一嘴馄饨,也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只要当着姜广文的面提了,表面上他笑眯眯的,转眼就不择手段的去抢人生意。 那么虚伪的一个人,如今落魄了,也不觉得别人提馄饨冒犯了,也不觉得馄饨这俩字是忌讳了。 真的够恶心的。 她怎么跟这样的人生活了那么多年?! 第68章 拿了她的身份证去借高利贷! 杨琴冷着脸,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看也不看姜广文,就准备骑上车走。 而姜广文眼疾手快,一把就拦住了她,语气有些恶狠狠:“别走啊!给我钱!拿着老子当年教你的手艺牟利,你得分给我钱!” 杨琴自然是不会给姜广文一分钱,“我没钱!手艺你要是想拿走,你自己拿走!” “你没钱?你搁这摆了两天的摊子,我就蹲了两天!你的生意都好多我都看在眼里呢!卖馄饨的利益有多大你我都知道!” 两天?杨琴心里一慌,他蹲了她整整两天!他没有跟踪她回家吧?! 姜广文自然是没有想着跟着杨琴回家的,他的目标就是钱!只要给他钱,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给我钱!” “赶紧把钱给我!” 他的表情很凶狠,抓住杨琴的胳膊就去抢手机。 杨琴哪能让他如意,虽然收款码都是用的阮幼宁的,但是她不能让他发现手机里阮幼宁的联系方式! 她真的不想再给女儿添麻烦了! 杨琴虽然才在这里摆摊没几天,但是生意好到同行人天天羡慕,几乎每时每刻都盯着杨琴,眼下一见有热闹看,迅速的就围了一群人过来。 自然,大部分人都是看热闹的,并没有想帮杨琴拉开姜广文的意思。 杨琴很敏锐的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大脑里的警铃大震,这个地方明天不能来了! 她一急,就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拧动了小推车的车把手。 车猛的往前一冲,姜广文也猝不及防的被拖挂在地上。 杨琴不敢回头,也不敢看身后的事情,闷着头就往前冲,一口气跑了两条街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而在二人的纷争中,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证被姜广文摸走了。 - 杨琴是第三天才发现自己的身份证没了的,她把房间翻了个遍,又去客厅找,甚至连馄饨都顾不得包了。 阮幼宁来客厅接水时,就听到杨琴一边翻东西一边嘀咕着,“怎么不见了?我明明没有乱放过。” “怎么了?找什么呢?” 阮幼宁接着水,随口问了句。 闻声,杨琴回过头,有些愁眉不展:“我找我的身份证。我明明记得前两天放裤子的口袋里了,但今天怎么找都找不到了。我去洗衣机也找了,阳台也找了,外面晾衣服的小院子也找了,就是找不到。” 身份证? 阮幼宁皱了眉头,帮着找了起来,无论什么时候,身份证丢了都很麻烦。 二人正找着,门口处的大门突然被咚咚咚的敲响了。 敲门的人力气格外的大,隔着小院子阮幼宁都听的有些心惊。 “我去开门。”杨琴起身,准备出去。 阮幼宁眯了眯眼睛,本能的觉得有点奇怪,她和杨琴住在这里,能认识谁?谁又能找上门来? “我跟你一起去。” - 门外,几个身形高大,纹着纹身的男人一见到二人出来,就把直接恶狠狠的开口了:“你叫杨琴是吧?你昨天借了我们公司的高利贷!该还钱了!” “高利贷?” 杨琴有点懵,她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阮幼宁,而阮幼宁也皱了眉头。 杨琴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去借钱,而阮幼宁也知道。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杨琴一脸疑惑。 一个纹身男粗声粗气的开口:“对!别想赖账啊!我们这有你的贷款信息!” 他说着,就把手里的大屏手机拿到了杨琴面前。 杨琴有点懵,而阮幼宁皱着眉头,已经率先接过了手机。 手机上的内容很简单,就只有短短两页的内容,第一页最醒目的就是借款人和借款金额,然后以下就全部都是条例了。 阮幼宁只是扫了扫,就准确的抓到了一个重点,这份借贷合同的利息在国家规定之内,根本算不上高利贷,严格来说,这个合同是很合法的。 “幼宁,这是真的吗?我宁愿饿死穷死去要饭!我也不会去借这种钱的!” 杨琴看阮幼宁半天没有吭声,就有些着急了。 而阮幼宁也已经快速的衡量了利弊,如果这份合同的利息高的不可思议,那还能起诉,但是偏偏这份合同合法的不能再合法了!换句话说,这个钱十有八九得还! “妈,我知道。这个贷款合同虽然用了你的身份信息,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借这种钱的。” 她抬眼看向纹身男,镇定自若的开口:“这个钱我们没有拿,我们也没有借过这个钱。” “没有拿?我管你们拿没拿!前两天那个老东西借钱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你们能还!让我们按照这个地址来找你们要!” 纹身男也不管阮幼宁说了什么,直接就把这个还钱的事情扣到了杨琴身上。 而杨琴很敏锐的抓到了重点:“老东西?” “你说的老东西是不是高子高高瘦瘦,像个臭要饭的?” 纹身男身后的小弟冷哼一声:“就是他!你们这不是认识吗?怎么?你们家的老东西借了钱,家属就不还了?” 杨琴猝然瞪大了眼睛,姜广文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她的身份证去借高利贷! 她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把身份证给他过!” 她嚷嚷着否认,可是忽然就想到了前两天和姜广文的争执,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姜广文趁她不注意摸走了她的身份证! 她争辩道:“我和他早就离婚了!你应该问他要钱!” 但是前来要债的人却哼冷一声,“离婚了?但是钱是贷在你名下的!就该你还钱!” “我们可不管你们离婚不离婚的,也不管是谁借的,这个钱用谁的身份证借的,就得谁还!” “赶紧还钱吧!今天不还,过两天就不止这些了!” 一群人面色不善,咬死了谁的身份证借钱,那就得谁还钱!认证不认人! “凭什么!我压根就没有拿过你们的一分钱!” 杨琴神情激动不已,这完全就是飞来横祸! 她此刻真的有点恨自己了!每次抱着好心去做事,却每次都能惹一堆麻烦! 而纹身男冷哼一声:“还了钱,我能保证以后那老东西再拿着你的身份证借钱,我们公司不会借给他一分钱!这个事情就算了结了!” “是花钱买个心安,还是过东躲西藏过街老鼠一样的生活,自己选吧!” - “怎么办?” 杨琴六神无主,她万万没想到姜广文居然会做这种事情,可是又想想,二十多年,他连亲生女儿都能卖,现在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面对这种事情,阮幼宁已经快速的想了很多,可是思来想去,也根本没有任何好的办法。 如果不还钱,那被搅乱的不仅仅是生活,长久下去,这笔钱会滚成一个更大更可怕的雪球! 从逻辑上来说,杨琴应该把钱借贷还了,再去起诉姜广文,追究姜广文的责任。 但是……现在要还的这笔钱从哪里来? 门口要债的一群人可不管阮幼宁和杨琴想了些什么,一群人挤着就要往小院子闯。 “啧啧啧,这住的不错嘛!” “这个车能抵点钱。” 一群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小院子,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哪些能拿走抵债了。 杨琴慌忙阻拦,但是她一个女人怎么能阻拦住这么多男人?况且她身体本来就不好。 而阮幼宁的阻拦对于这群人来说,也无关痛痒。 推搡着,很快一群人就乌泱泱的挤到了客厅,很快整洁的客厅就被翻的一片狼藉,连小元宝都被倒拎了起来,喵呜喵呜的惨叫着。 “早点拿钱出来吧,我们也不想那么粗鲁,现在都流行文明要债。” 纹身男闲闲的看着手下的小弟乱翻一桶,随手剥了一个橘子,往嘴里塞。 看着布置温馨的客厅被翻的乱糟糟,地板上被踩了密密麻麻的黑脚印,甚至连自己的电脑都被搬出来了,阮幼宁轻轻的叹气,最终还是决定妥协。 “算了,给他们吧。钱以后再赚就是了。”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电脑被拿走,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元宝一直被踢来踢去。 左右不过几万块钱,还了就是了。 她的话一出,纹身男哈哈一笑:“早点答应不就好了。”他挥挥手,制止了手下小弟的翻腾。 阮幼宁欲去卧室拿手机,而杨琴却忽的拉紧了她的手:“不能还!这个钱就不该我们还!”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阮幼宁低低叹气,“妈,现在已经不是该不该的问题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直赖在我们家吗?” “你的身份证还在姜广文手里,有很多网贷平台根本不需要本人出面,只需要身份证就能借贷。” “咱们先把眼前这个还了,再去挂失身份证,报警回执,一切还不晚。” 她的话不无道理,而纹身男赞赏了句:“还是年轻人看的明白,我能保证以后除非你本人借,不然凭身份证借不了一分钱。这个条件就足够优越了。” 阮幼宁话说的明白,而杨琴也听的很明白,可是…… 杨琴神色颓然,除了接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69章 一个开始启程,一个才到终点。 补办身份证,报警,查杨琴名下有没有其他的借贷,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忙下来,阮幼宁跑了整整有五天。 说实话,临南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还是太低了,光是排队都需要排很久很久。 眼下阮幼宁陪着杨琴,在银行的休息处等了很久,终于叫到了号。 插入身份证,人脸验证,输入密码,银行机器的屏幕上很快就显示出来了杨琴名下的一笔笔支出和收入金额。 阮幼宁细细的一笔一笔的对着账单,很快就核对完了。 还好,姜广文没有丧心病狂到拿杨琴的身份证借贷更多。 阮幼宁暗暗的庆幸着,杨琴也松了一口气。二人都害怕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些债务。 这个家,真的经不起折腾了,也真的没有任何钱再去赔了。 而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杨琴忽的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想一劳永逸,那必须要离开临南,离开这个地方,永远离开姜广文。 临南就这么大,坐公交车都能逛个来回,难保不齐有一天再会跟姜广文碰上。 只要一碰见姜广文,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好事。 她自己一个人在临南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阮幼宁不行。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把下半辈子搭进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再被姜广文这个人渣拖累。 现在是法制社会,她也不能把姜广文杀了,去报警又免不了接触拉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无论怎么样,或许应该考虑搬走了。 而阮幼宁也在思考,是不是真的应该换一个地方住。 临南这个地方仿佛就是天生克她一样,从来到现在,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已经耗费太多的精神和心血了。 二人都有这样的念头,但是碍于现在已经没有钱了,双方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这个事情。 阮幼宁更加努力的毛遂自荐去接单子,而杨琴也开始从中午就卖馄饨了,中午卖到两点多,晚上卖到十点多。 月末时,杨琴拉着阮幼宁来对账,这一对账,除去所有的成本和开销,这个月竟然有两万多的余钱。 这两万块钱其中杨琴光卖馄饨就占了一万五,余下的五千才是阮幼宁接单子赚到的。 阮幼宁有点惊讶:“卖馄饨这么赚钱的吗?” 杨琴很骄傲:“也是分人的好吧!对于我来说,当然是可以!对于旁人可不一定!” 她边说着,边麻溜的收拾着包着馄饨,续而还兴致勃勃的跟阮幼宁分享了一些自己的秘诀。 “就是要这样做,不仅包出来的馄饨卖相好看,煮的时候还不会破皮,吃在嘴里的口感依旧非常鲜。” “还有馄饨汤,一定是不能随随便便撒点盐就能行的,水温,调料,味道,每一个都是要经过一定的比例,才会更加好喝。” 杨琴说的头头是道,说着说着脸上就神采飞扬起来。 阮幼宁听的很是钦佩,心想果然画画不如买馄饨啊! 虽然对了账之后,但是谁也没有提要从临南搬走的事情,阮幼宁担心杨琴不舍得离开临南,而杨琴担心的则是这房子才住了一个多月,退租的话,余下的钱不会退掉。 虽然二人都知道临南早晚得搬走,但是还是都迟疑了。 然而很快就发生了一件事情,让阮幼宁想都没想就直接决定搬走。 - 杨琴在一次卖完馄饨后,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深夜毕竟有些不安全,所以她回家的路上格外的匆忙。 而在过了一条街之后,杨琴立马警觉的发现身后有人在紧跟着她,那个人就在她身后的十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但是又追的很紧。 一瞬间,杨琴涌上了无数个可怕的念头。 而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紧跟着她的人也越来越快。 杨琴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身后紧跟她的那个闷哼一声,随即就是拳打脚踢声和辱骂声。 杨琴不敢多听,也不敢逗留,骑着车飞快。 回到家之后,杨琴仍精神未定,她没有犹豫,就把这个事情跟阮幼宁说了。 她本来还不确定跟踪她的是姜广文,但是听到那被打时的求饶声,可不就是姜广文么! 第二天,阮幼宁带着杨琴就去报了警,要求看附近街道的监控,警察对漂亮的阮幼宁很有印象,很快就调出了相关的监控。 屏幕里果然就是姜广文,他更加落魄了,面露凶狠,手里拿着刀紧跟着杨琴,一看就是要搞事情! 心有余悸之下,二人齐齐去了银行,去查杨琴的名下有没有多出来莫名其妙的借款,结果还好是没有。 虽然没有,但是杨琴是真的怕了。 “幼宁,我们要不……换个城市吧。搬走吧!” 阮幼宁也有这样的想法,她点头:“好!” 关于搬去哪个城市的问题,杨琴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提议去荆州。 荆州? 阮幼宁一听就有点耳熟,“是不是紧挨着济州的那个荆州?” 杨琴点点头,“就是这个地方,我祖籍就是这里的,后来跟着姜广文来到了晏城,然后又在济州和晏城发展,几乎就没有回过去一次了。”她说着,就有点叹气。 阮幼宁看得出来,杨琴其实是有点怀念这个城市的。 但是济州,荆州会不会挨的太近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 虽然那些记忆早早的就被她埋在记忆深处,也随着时间慢慢的变得久远,可是梦魇中,她依旧会梦到。 她恐惧一切跟晏城相关的人事物。 杨琴见阮幼宁面上迟疑,没有立马答应,就大概猜到阮幼宁或许不太想去荆州。 她急急的开口:“我只是提个建议,去哪儿都行的!幼宁,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口中的遗憾,阮幼宁哪里听不出来呢? 阮幼宁知道人年龄大了,就会格外的渴望落叶归根,杨琴今年也已经五十岁了,漂泊了也有半生了,如果有机会,怎么会不渴望回到熟悉的家乡呢? 或许…… 应该也没有那么轻易就碰见吧,济州和荆州距离也不近,而且…… 而且这都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有些事情或许早就尘埃落定了。 阮幼宁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她去摸手机:“我马上订票,今天就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杨琴以为阮幼宁真的不想去荆州,闷闷的嗯了声,也没有问阮幼宁要定哪里的票。 阮幼宁指尖飞快的输入了身份证信息,很快就定好了两张车票。 从临南去荆州的车次也很少,就只有早上八点这一班,所以二人今天必须要把在临南的所有事情都办完。 杨琴很快就出了门,把自己的小推车给贱卖了,而阮幼宁则是去退了房租,虽然房东不怎么愿意退钱,但是看在阮幼宁人很漂亮,话里又很诚恳的份上,还是退了一半。 一半也不过三四千左右。 阮幼宁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接收。 现在一分钱都很重要,已经不是肆意挥霍的时候了。 如果两个月前,有人告诉阮幼宁她会穷困潦倒,会陷入困境,阮幼宁一定会不以为然。 她有赚钱的能力,有宋时景,怎么会穷困潦倒呢? 眼下…… 阮幼宁自嘲的笑了笑,但是也很快就把这一点情绪抛在脑后了。 - 没费多大功夫,二人很快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在每次杨琴都习惯性的吃一顿买一顿的菜量,所以基本上吃完晚上这一顿,冰箱就清空了。 阮幼宁的行李除了电脑,就是自己来时背的一个背包,而杨琴几乎也没什么东西,虽然在临南生活了那么久,但是临南的冬天也不冷,所以她也就几件简单的薄衣收拾。 小元宝也很好处理,临南的火车管的不严,很轻易的带上车了。 就这样,二人带着小元宝,拖着行李箱就上了火车。 考虑到去荆州的路程有点远,行李虽然不多,但是很重,所以阮幼宁特意的订了独立的包厢,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放着上下两张床,还有一个长凳子以及一个小桌子。 整体虽然不大,但是还算干净整洁,而且也足够两个人用了。 阮幼宁打量了一下,放下了行李箱,便招呼着杨琴快点进来了。 杨琴提着密不透风的小猫笼,穿过人流就挤了过来。 进了包厢后,杨琴随手锁了门,便把小元宝放出来了。 小元宝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到了车上。 而随着火车的移动,窗外的景色也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小元宝立刻就好奇的趴在了窗口,圆滚滚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 阮幼宁靠在窗户,盯着车外慢慢后退的风景,心里五味俱杂,而杨琴瞧着这个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城市,也有些感慨。 只是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火车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很快就开出了临南。 阮幼宁永远都不知道,前往荆州的车辆刚刚启动时,一辆低调的长跑车也刚刚抵达了临南。 两辆车,一个刚刚开始启程,一个刚刚才到终点。 第70章 回来了就好。 临近下午三点,荆州终于到了。 阮幼宁确定行李没有遗漏时,这才带着杨琴下了火车。 出了火车站,一股属于北方的那种炙热感瞬间就扑面而来,莫名的,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而又心安。 杨琴神情很是激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北方的天气好!还是回家了好!” 她感叹着,阮幼宁却从她的眼角看到了一滴亮晶晶的东西。 杨琴哭了。 阮幼宁默默的摸出纸巾,想递上去,但是很快又停下了动作。 罢了,杨琴的苦楚她不懂,她不能完全身同感受,就让她一个人哭一会儿吧。 …… 到了荆州后,一切都很方便了。 阮幼宁还在想下一步要去哪里,是先去找个酒店住,还是先去找个地方歇歇脚吃吃饭。 而杨琴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走吧,幼宁,先去吃饭。” “啊?” 阮幼宁哑然失笑,但是很快就打开了软件,准备选一家评分高的店。 杨琴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行为,她摆摆手:“走吧,我知道哪里的面好吃。” 一听到杨琴的话,阮幼宁也停止了搜索,干脆就跟着杨琴的脚步走。 杨琴的步伐不紧不慢,大约走了十五分钟后,终于在一家面馆停下了。 阮幼宁一抬头,就看到了面馆上大大的招牌——曹记拉面,三十年老字号。 三十年老字号? 这岂不是自己还没有出生,就已经开始卖面了? 阮幼宁心里嘀咕着,只当是商家的噱头。 杨琴一眼就瞧出了阮幼宁的想法,她轻笑了声:“走吧,进去尝尝。” 进了面馆后,阮幼宁扫了扫,很整洁很干净的一家店,店里古香古色,店面很大,但几乎毫无虚座,一股很浓郁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店。 杨琴嘱咐阮幼宁先去寻个座位,阮幼宁乖乖的照做。 勉强寻到了一个位置后,还没几分钟,杨琴就拿着点单的小票过来了。 “他们家只卖两种面,一种牛肉拉面,一种羊肉拉面。我都点了,一会儿你尝尝怎么样。” “嗯嗯!” 阮幼宁应着,本来不怎么饿的胃口也被一旁飘散过来的香味吸引了。 或许,真的是三十年老字号呢? 面很快就上来了,整整两大海碗,色香味俱全,只是这样看着,阮幼宁就有些想尝尝了。 杨琴拿着小碗分食,她也不多话,只是很快就各自盛了一碗。 “快尝尝!”杨琴迫不及待的就要阮幼宁尝尝味道。 阮幼宁没有推脱,很快就尝了一口。 她不得不说,入口的面条味道鲜美,柔软却异常的劲道,吃一口下去,就很鲜,格外的鲜。 浓郁的汤把肉煮的很烂,很透,几乎是刚入口,不需要任何咀嚼,就彻底软烂了。 面条和浓汤融合在一起,就是俩字:好吃! 杨琴笑眯眯的,边吃着边说着往事。 “好吃吧!不夸张的说啊,我那会读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吃面条,即便中午时间紧,我也能骑着自行车飞快的过来吃一碗。下了晚自习,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我也会特意的跑过来吃一碗。” “特别是冬天,天气很冷,但是喝上一碗热乎乎的汤,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面,所有的压力都烟消雾散了。” “十几岁的我估计也没有想到四十多岁的我,有一天会带女儿来吃面吧!”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阮幼宁几乎是一个瞬间就明白了杨琴的叹气,她欲开口说些安慰的话。 而杨琴就继续呼噜呼噜吃起了面。 阮幼宁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杨琴吃的哪里是面呢,她吃的是物是人非的感慨。 - 吃完后,阮幼宁便叫了车,按照杨琴给的地址去了一个老城区。 一路上,杨琴话格外的多,兴致勃勃的指着窗外的街道,跟阮幼宁说着,这里曾经是什么样子,那里曾经是什么样子。 阮幼宁附和着点点头,只是看着窗外参差不齐的楼就能想象到昔日的辉煌。 司机乐呵呵的:“您是当地人啊?” 熟悉的口音让杨琴很激动,她连连点头:“对对。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后来十八岁就去晏城打工了,在晏城结婚生子了之后,就基本上没回来过了。” “哈哈,晏城是个好地方啊!如今怎么回来啦?” 司机的话让杨琴沉默了一瞬,一时间车内就有些冷场了。 阮幼宁瞧着气氛不对,她欲开口,而杨琴神色淡淡,抢先开了口:“哦。我丧偶了。自由了。” “啊?” “……” 司机神色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就闭口不谈,专心开车了。 随着窗外的风景变幻,很快车辆就在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下了。 阮幼宁付了车费后,又不禁想到了在临南被坑80的那次打车经历。 杨琴难掩激动,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往小区里走,阮幼宁便也跟了上去。 老城区的房子很老旧,而杨琴去的这个小区自然是很老旧,每一栋楼大约就五六层高,外墙上痕迹斑斑,长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家家户户的窗户还是很久以前流行的那种半拱门样式,玻璃的颜色也是以前流行的蓝绿色。 小区虽然老旧,但是四周的环境却打理的很干净,铺在地上的青砖也被扫的蹭亮。 阮幼宁边看边走,暗暗的想,如果把楼层的外墙翻新一下,完全看不出是老小区的。 跟着杨琴的脚步,二人很快就到了最里面的一栋楼。 杨琴看清了门号后,毫不犹豫的就往里走,一口气到了二楼的东户后,杨琴才开口:“这里就是我爸妈的家了……” 这? 阮幼宁略略惊讶,这就是自己外公外婆的家了? 许是近乡怯情的缘故,杨琴浑身颤抖着,手在背包里摸了很久,才摸出来一把有些老旧的钥匙。 她颤抖着去插入门锁,但是又硬生生的停下了。 阮幼宁看得出杨琴的克制,她开口:“我来开吧。” 杨琴无意识的点点头。 就在阮幼宁接过钥匙要开门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沧桑却很有力的老妇人声音:“你们干什么?” 阮幼宁闻声回头,而杨琴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就泪流满面了。 - 客厅的沙发上。 阮幼宁抱着小元宝,有些局促的坐着,而老妇人和杨琴二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尽管阮幼宁不去看老妇人,也大概猜到了老妇人就是杨琴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自己的亲生外婆。 她见二人一直没说话,那句“外婆”也卡在了喉咙里。 “唉……” 很快,老妇人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是真狠心。都这个年龄了,才想起来回来看我……” 她苍老的声音一出,杨琴的泪就掉下来了:“妈……妈……” 她扑上去,像孩子一样抱着老妇人的腰,呜咽声中包含了无尽的心酸。 老妇人轻轻的拍打着杨琴,也有些老泪纵横:“不哭了,不哭了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阮幼宁有些尴尬,她从未和老妇人见过面,甚至跟杨琴也相处了不过两个月,眼下这种场景,真的有点…… 她凑上去吧,可是真的没那么熟;就这样坐着,又显得过分冷漠了…… 真叫人左右为难! 杨琴抱着老妇人哭了一会儿,就抽噎着抬头了:“对不起,妈……我……” 老妇人叹气:“别说什么对不起了,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就好。我这把老身子了,都快入土了,我都以为等不到你回来了。” 老妇人的话带着很宽慰的情绪,杨琴果然止住了哭泣声,她回头去拉阮幼宁的手:“妈。这是幼宁,我女儿,也是您的亲外甥女。您瞧,出落的多漂亮啊。” 阮幼宁被杨琴一拉,整个人就被迫凑了过来,和老妇人四目相对了一瞬。 老妇人称赞道:“咱们杨家的孩子就是好看。” 阮幼宁看得出老妇人很喜欢她,许是血缘之间的牵绊,她对老妇人也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外婆。”她乖巧的叫了声。 老妇人应着,眼里全是慈爱。 这天,杨琴跟老妇人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二人不知疲倦,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个遍。 眼看夜色已晚,杨琴张罗着要做饭,老妇人阻拦她:“还是我这老婆子来吧!” 她的话让杨琴有点难受,杨琴鼻子一酸,执意要去做饭:“妈,还是我来吧!年轻的时候,您没有吃过我做的饭,现在该女儿孝敬您了!” 虽然杨琴做饭一向是不需要帮忙的,但是阮幼宁还是去了厨房。 老妇人把老房子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切物品都摆放的井井有条,阮幼宁看了一圈后,就知道自己的外婆是一个很会生活的老太太。 晚饭杨琴煮了自己最拿手的混沌,不出意外,老妇人称赞不已,更是多吃了几个。 夜深了,杨琴还是拒绝了老妇人留宿的挽留,三辈人的生活习惯不同,她不想让彼此之间都过得不舒坦。 说实话,都这个岁数了,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再去依着自己了,她也不想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了老人的作息而被迫早睡早起。 第71章 我真的画不出来任何东西了。 临走时,老妇人含着泪,千嘱咐万嘱咐要杨琴明天一定要来看自己。 杨琴心里也难受,但是有时候的分别很有必要,她满腔心酸,连连点头。 人老了,最珍惜的就是亲情了。 阮幼宁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唏嘘。 出了小区的门,阮幼宁很快就订了酒店,打了车。 等待车来的时候,阮幼宁忍不住看了眼杨琴,她能看的出来杨琴的不舍,既然不舍,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阮幼宁咬咬唇,还是开了口:“其实……其实你留下来,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的。没必要为了我让自己留遗憾……” 出乎意料的,杨琴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许久后,她还是摇摇头:“幼宁,你不懂。不舍得并不代表要留下来,有时候离开了,一些错失的时光没了就是没了。无论以后你怎么拼命的想弥补,都没用的。” “就这样,不去想任何事情,也不去过分亲近,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杨琴的这番话,阮幼宁有些没太懂,她心想,如果是我,那我一定拼命的把丢掉的时光弥补回来。 车辆很快就来了,阮幼宁没有接话,杨琴也没有再说话,二人很快就上了车赶往酒店。 酒店里,简单收拾好后,二人便躺在了床上。 阮幼宁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又想想,其实很多事情也已经很明白了,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杨琴也没有再谈论往日的意思,尽管很累了,她还是开口说着对以后的打算。 她的意思很简单,如今她老了,她的妈妈也老了,虽然都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时日,但是她眼下只想好好的陪着老人。 阮幼宁应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杨琴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 杨琴虽然是自己的母亲,但是每个人终究是独立的个体,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方式。 最后,简单谈论了之后,杨琴决定每天白天去陪陪老人,晚上回来。 毕竟老人的作息跟年轻人不一样,还是都不要彼此磨合了。 阮幼宁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她的工作基本都是居家办公,自然要很安静的环境,而且从临南匆匆的来到荆州,其实身上没多少钱,必须要尽快赚钱了。 就这样,第二天,阮幼宁独自去找房子租住,杨琴回去陪老妇人。 荆州虽然靠近着济州,但是好在物价没有往济州靠拢,吃住方面还是很便宜的。 就比如同样的三室一厅,在晏城一个月租金要四千多,在济州一个月租金需要三千五左右,但是到了荆州,就是两千一个月。 阮幼宁很快就看好了一个带着独立小院子的三室一厅,按照之前的习惯,朝南方向的房间是用来办公的书房,朝北方向是是自己的卧室,剩下的一间则是杨琴的卧室。 签了三个月的租房合同,交了押金和房租后,阮幼宁便拉着行李箱直接搬进来了。 好在她租住的房子是精装修,基本上买点生活用品就能居住了。 阮幼宁去附近买了些东西,跟杨琴简单的说了一下地址,便回来先整理了。 小元宝显然是一只土生土长的南方猫,眼下见到了北方的热气腾腾的天气,兴奋的在小院子东跑西跑,不一会儿,就热的呼呼吐舌头。 阮幼宁正安装着自己的电脑,透过落地窗,瞧着小元宝这幅模样就忍不住笑了。 新的生活开始了。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又温馨。 杨琴每天早早的做好早饭之后,便出了门,等阮幼宁起床的时候,刚好能吃上热乎的早饭。 午饭基本上都是阮幼宁一个人吃了。 晚上杨琴如果回来吃饭的话,她会早早的就打来电话,回来的路上买好蔬菜,等阮幼宁把工作做完后,基本上俩人就一起吃了。 这样的生活称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很温馨,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虽然生活在慢慢的好起来,但是阮幼宁的绘画却一直没有好转,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能接到的单子越来越少了。 不论怎么努力,怎么去降低报价,但是就是没有人愿意约画稿。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阮幼宁就有点焦虑了。 是的,她焦虑。 如果按照这样入不敷出的下去,卡里的钱很快就会被彻底用光了。 有经济的压力下,她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去专心绘画,也没有办法带着纯粹的目的去绘画。 即便她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浮躁,不要焦虑,不要心急,可是无数种负面情绪还是纷涌而来。 阮幼宁开始失眠,开始掉头发,开始找不到绘画的初心。更可怕的是,面对电脑,她有点画不出来了。 盯着白板,她一个字,一个符号都画不出来。 无从下手,无处下手,拿起画笔就没有任何灵感。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慢慢的流失,在慢慢的从她的身体里、大脑里、思想里流失。 而杨琴早出晚归,完全没有发现阮幼宁的不对劲。 七月份的荆州很热,空气中全是焦灼的热气。 一次深夜,杨琴口渴难耐,就起了床去客厅接点水喝。 她的动作刻意的放轻了,然而一出了卧室的门就被客厅里的阴影吓了一跳。 “幼宁?”她试探着叫着。 “嗯。是我,妈。” 黑暗中,阮幼宁的声音有点沙哑。 杨琴本能的觉得女儿的声音不对劲,她摸索着要开灯:“怎么不睡觉啊?太热了吗?” 而她的举动立刻就被坐在沙发上的人察觉到了。 “别开灯!” 沙发上的人制止了她的动作。 杨琴被这有些凶巴巴的口气吓了一跳,当下就确定女儿确实有点不对劲,她停下了开灯的动作,借着月光往沙发那边走:“怎么了,幼宁。有什么心事吗?” 杨琴说着,就忍不住反思去了自己,是不是最近她天天往老妇人那边跑,所以忽略了阮幼宁? 荆州对她来说,是自己的长大的地方,但是对阮幼宁来说,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啊。 人生地不熟的,幼宁她……是不是生活的不习惯? 她这样想着,心下就觉得有些对不起阮幼宁。 - 而阮幼宁木着脸,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杨琴的话。 或者说,她的大脑空荡荡的,潜意识的不想说一句话。 见她没有说话,杨琴有点着急了,上前去拉她的手:“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杨琴的手很温热,碰上阮幼宁的手,无形的也给阮幼宁带来了一股莫名的心安感。 “我……我没事儿。” 阮幼宁满腔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句我没事儿。 但是杨琴哪能当她真的没事儿呢,杨琴急促的追问:“幼宁,有什么事情就一定要说出来!” 黑暗中,忽的就沉默了下来。 半晌,才响起阮幼宁低低的话:“我……我画不出来画了……” “什么?” 杨琴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真的画不出来任何东西了。” 阮幼宁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感情,但是却带着麻木和绝望,还有焦灼。 这一晚,二人聊了很多很多很多。 杨琴想尽了一切办法去鼓励、安慰阮幼宁,虽然没什么显著的效果,但是看到女儿的情绪有所好转后,胸口的那颗提着的心还是往下落了落。 杨琴很自责,自从阮幼宁来了之后,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优待,却一直再为她收拾烂摊子。 她真的对不起她。 “没事儿,没事儿。一切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杨琴低低的安慰着,却也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开始找工作赚钱了,不能把全部的时间都陪在老人身边了。 虽然她也不能赚多少钱,但是经济上会减轻很多压力。 绘画方面她是帮不了女儿,其他方面她能做到的就是赚点钱了。 - 第二天,杨琴做好早饭后,便出门了。 她没有去看自己的老母亲,也没有去做旁的,直接就去了一家二手市场购买出摊的东西。 想了一夜后,杨琴还是觉得自己应该重操旧业。 而就在杨琴出门了之后,阮幼宁也出门了。 荆州今天的天气不算热,甚至还有一点点凉爽。 阮幼宁没有目标,完全就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漫无目的的走了两条喧哗的街后,拐了个弯,下一条街忽的就变得很安静了,身后的喧哗声完全被隔绝了。 高大的梧桐树并立在街道的两旁,遮天蔽日。而整个街道上,只有几个长凳,一个公交站牌,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阮幼宁扫视了一眼,就找了一个长凳坐下发呆。 有风徐徐的透过梧桐树过来,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也带着一股说不上的清新味道。 阮幼宁鼻尖微动,轻嗅着,是树叶的味道。 树叶的味道很浓烈,几乎是整条街上都弥漫着这个味道。 无端的,她忽的想起来有一年的秋天,她和宋时景去法国,宋时景当时制作了一片枫叶标本。 她记得,那片枫叶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 第72章 身在逆境,心境依旧在桃源。 昔日的记忆猝不及防的就闯进了大脑。 一片落叶晃晃悠悠的从树上落下来,不偏不倚,恰好就落在了阮幼宁的裙子上。 望着那片落叶,阮幼宁愣了。 那些她拼命埋在记忆中的往事,忽地就全部涌了上来。 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引以为傲的工作没了,存款没了,什么都没了。 想努力,想振作,想重新开始,可是整个人就像是被晒干的鱼,浑身上下一点活力都没有了。 阮幼宁颤抖着捡起那片落叶,黯然伤魂。 而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姑娘,去梧柏街是坐这边的车吗?” 阮幼宁闻声,还没有回头,就看到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推着轮椅过来了,轮椅上坐着一个眉目慈善的老大爷。 见阮幼宁看过来,老大爷和善的笑了笑:“年龄大了,都有些不认识字了。” 阮幼宁了然,收起了刚刚的难过,上前一步去看公交车的站牌。 “坐a13,然后五站左右就到了。” 她指着站牌,把路指给这对老夫妻看。 “谢谢你,小姑娘。”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着谢,一边固定好轮椅,也坐在了长椅上。 老太太一坐好,老大爷的手就拉上来了,二人十指相扣,相视一笑。 阮幼宁有点好奇的看过去,这才发现二人眼里居然还有那种初恋般的热切。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幼宁的目光,老太太微微侧头,脸上全是笑意,但是并没有主动开口。 阮幼宁有点不好意思,“呃,你们这样的夫妻,真的很少见。” 老大爷哈哈一笑,“哪有什么少见不少见的啊。人年轻的时候把那些风花雪月都折腾完了,老了老了就知道平平淡淡才是真了。” 阮幼宁忍不住笑了,这种说法很有趣。 老太太嗔怪的轻哼一声:“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我看你是玩够了,玩不动了。所以才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这老婆子咯。” 她的话虽然有嗔怪的意味,但是老大爷却着急了,他连连摇头:“淑芬,我没有,我绝对没有玩够了才想找你当老婆的!都一辈子啦,别耿耿于怀年轻时的事情了嘛。” “哼。” 老太太冷哼着,转过头跟阮幼宁道:“年轻的那会,这老头子最爱搞的就是虐的死去活来的戏码。可讨厌了。” “啊?” 阮幼宁虽然有点惊讶,但是完全相信老太太说的话。 虽然二位年事已高,但是从眉眼间完全能看得出的年轻时的风采。 老大爷嘿嘿一笑,讨好似的抓紧老太太的手:“那些都过去了。不论过程怎么样,最后的结果是咱俩在一起了,这就好了嘛。” “哼,要不是你这人自己捅了自己几刀,命悬一线,你家老爷子非要我去看你,我才不会跟你在一起!我当时去法国的票都买好了!” 老太太话里气呼呼的,但是脸上却也挂上了温和的笑。 虽然二人的聊天只是只字片语,但是阮幼宁完全能想到小说里那种追妻火葬场的故事情节,她跟着笑了笑。 老大爷咳咳了几声,岔开了话题:“小姑娘,你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呢?不去上班吗?” 一提到上班,阮幼宁神色有点一暗,她要怎么解释,其实她的工作就是画画,但是现在…… “我……” 阮幼宁迟疑着开口。 而老大爷一眼就看出了她那些欲言又止,他和老太太对视一眼,很快老太太就开口了。 “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可以跟我们说说,虽然年龄大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你说出来,心里总归是舒服点的。” “一些话也许就是要留给萍水相逢人说的。” 老太太的话让阮幼宁心里一酸,阮幼宁咬咬唇,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本能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些年的事情。 见阮幼宁不愿意开口说,老太太也没有继续追问。 微风慢慢地吹过来,带来一股格外安静的气息。 老大爷忽地开口了。 “这人呐,一辈子过得好也罢,过得不好也罢。总归不都是要一日三餐,一年四季的过吗?” “身处在怎么的逆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境如何啊!” “古语有句老话说得好啊!——身在逆境,心境依旧在桃源。” 他的这一番话似乎是在跟老太太说,又似乎是跟阮幼宁说。 “a13车辆到了,前往梧柏街的乘客请上车……” 见车辆到了,老太太起身,推着轮椅,二人很快就齐齐上了车。 车辆来了又停,停了又走,很快长凳上又剩下了阮幼宁一个人。四周很快又陷入了一片安静。 阮幼宁静静的坐着,裙摆上的那片落叶依旧还在。 盯着盯着,她忽然就起了身,几乎是跑也似的离开。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胸腔的气息快速的减少。 可胸腔的空气越是减少,她心里反而愈发的畅快。 - 杨琴早上出门后,左看看右看看,货比三家后,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买。 没有买的原因很简单,她没钱,没有足够的成本去开支小摊。 她很努力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面色如常的去看了自己的老母亲。 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谈话间,老妇人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女儿的焦灼。 对,就是焦灼。 虽然长达三十年没有见面,但是当父母的,总是会敏锐的知道孩子的想法,这与年龄无关。 就这样到了傍晚,杨琴该离开了,老妇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悄悄的往杨琴的口袋里塞了一个信封。 而杨琴全然不知。 回家的路上她买了蔬菜,准备煮个三菜一汤。 到了家之后,惊讶的发现阮幼宁居然没在家。 杨琴知道阮幼宁晚上几乎不出门,而且一旦出门一定会给她说一声的。 左思右想后,杨琴还是拨去了电话。 意外的,阮幼宁没有接,而是过了几分钟后,才发来一条信息:妈,我七点回家。 七点? 杨琴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现在准备晚饭,刚好能赶上一起吃饭。 做干就干,杨琴很快就把所有的菜都切好准备好了,汤也炖上了。 忙完这一切,杨琴看看时间,六点四十了。 等女儿回来再开始炒菜吧。 她暗暗的想着,就顺势去沙发上躺着,这一躺,胳膊肘无意识的碰到了口袋里有硬邦邦的东西。 硬邦邦的东西? 杨琴惊讶,坐好起来,伸手去摸口袋。 等拿出来,她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信封。 捏着沉甸甸的信封,杨琴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抿抿唇,颤抖着去拆开信封。 信封一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存折,就是那种五千、一万的纸质存折,厚厚的一沓。 瞬间,杨琴心里涌上了万般滋味,这无疑就是老母亲给她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塞给她的。 她颤抖着数了数,这厚厚的一沓竟然高达一百张。 一百张……这足足有一百万! - “滴,19:00,下班打卡成功。” 阮幼宁按了食指,听到打卡机传来的提示音后,这才去换自己的衣服。 换掉白色衬衫和黑色短裙,阮幼宁穿上自己的长裙,稍微整理一下后,便出了换衣间,从后门离开。 今天上午她从那条街上离开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她就下了一个决定:她要找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都可以,只要能看见鲜活就行。 这个鲜活,阮幼宁并不好定义,她本能的觉得,自己应该走出去看看。 就如同她初中那年,那个教她的绘画老师说的那句话“世界上的一切用心去看,处处皆是艺术”。 无端的,阮幼宁想到了自己最有灵气的那几幅画,那些让她拿奖夺冠的画,每一幅都不是闭门造车来的。 或许,她走出来,会更好一点。 虽然阮幼宁在国外读的名校,也是正儿八经的研究生学历,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找工作。 她试着用去填写简历,试着去投工作。 然而只是在招聘网站上聊聊,很多人就直言不讳:虽然你的学历很不错,但是你的专业跟我们公司的调性不符合。我们公司适合你的岗位只有前台,文员。 前台?文员? 阮幼宁皱了眉头,这不是自己需要的,如果只是往那里一坐,处理一些事情,那跟在家办公有什么区别。 拒绝了这两个岗位之后,其他更适合的几乎寥寥无几。 荆州是老城区,既没有重工业的发展,也没有轻工业的发展,最多的发展就是吃穿住行了。 最后看来看去,阮幼宁决定去商场,她或许可以试试这个。 就这样,打定主意后,下午阮幼宁就直接去面试了。 一切格外的顺利。 因着颜值高,超市的经理直接就把阮幼宁分配到了卖货区。 一同来面试的女生被分到了生鲜区,看着阮幼宁的眼神有点古怪。 阮幼宁没有感觉出来卖货区和生鲜区的区别,也没有把旁人的眼光放在心上。 第73章 整张脸都是空白一片! 从超市到家的距离并不远,过了两个街,仅仅十五分钟,阮幼宁就到了家门口。 这一路上,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把自己工作的事情跟杨琴说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只是怕杨琴不同意她去做这个工作。 开了小院子的大门,很快就到了客厅的门口,阮幼宁还没有来得及插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杨琴。 “妈?你专门等我的吗?”阮幼宁有点意外,抬腿就要进去。 而杨琴堵在门口,却没有让阮幼宁进去的意思。 “怎么了?” 阮幼宁有点不解。 “幼宁……进来说吧……” 阮幼宁听出来杨琴的声音有点颤抖,当下就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而进了客厅后,阮幼宁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纸质存款票根。 这? 阮幼宁惊讶,而杨琴已经抹着泪,声音哽咽不已了:“我今天去了二手市场,因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买,去了你外婆家。” “回来了之后,我准备好饭才发现。我都不知道你外婆是什么时候塞给我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得出来我没钱的……” 杨琴老泪纵横,说着那些阮幼宁不知道的往事。 杨琴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盯着桌子上的存折,没有人知道她看到存折上的日期和名字后有多难受。 她一张一张的看过去才发现,她的老母亲从她十八岁离开家,每年都会以她的名义去存款。 刚开始的时候是一年存两次,一次存五千,慢慢的就变成了一年存三次,一次存一万,再最后,就变成了上半年存两次,下半年去存两次,甚至最新的那张存折的日期还是上个月。 上个月的八号,依旧是整存了一万块。 她的老母亲连她能不能回来,连她生死都不知道,依旧一把年龄去存钱。 她的老母亲能有多少钱呢?杨琴记得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妈妈啊。 因着父母都是老师,杨琴出生在一个非常典型的双职工家庭。自小杨琴虽然性格调皮捣蛋,但是学习却是实打实的好。 十二岁那年,父亲因为救学生殉职,自从之后,家里就剩下了孤儿寡母二人生活。 因为青春期没了父亲,所以杨琴很敏感,她很讨厌别人说她是没爸的野孩子。 她不是没有爸,也不是野孩子,而且她的爸爸为了救人才没的。 她的反驳没有用,别人的指指点点依旧如初。 那个时候,她就希望赶紧找个后爸,赶紧堵住这些人的嘴,她借口青春期叛逆,逼着自己的母亲找对象,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母亲的情绪其实非常不好。 母亲总是推脱,而杨琴也被人这样说了整整五六年。 高三的时候,母亲总算是松了口,只要杨琴考个好大学,报考师范大学,就再婚。 本来杨琴对当老师并没有什么反感,可是经过这长达五六年的精神暴力,她很抗拒。 她一想到别人会指着她对每一个学生,每一个家长嘲笑她没爸,她就想逃。 就这样,高考完后,十八岁的杨琴就直接就跑去了晏城,跑去了一个新城市生活。 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打电话,没钱的时候,无颜面对老母亲;有钱的时候,飘飘然忘乎所以。 就这样,一直到了现在,才敢面对老母亲。 就这样没心没肺,甚至狼心狗肺的自己,多年对老母亲不闻不问,最后最挂念她的,却还是她的老母亲。 杨琴忽然觉得自己活的太失败了,年轻的时候没有给予母亲任何关爱和金钱,自己都将近五十了,拖累女儿至少有五十万,如今却还要母亲替她做打算。 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受她一份恩惠,最后最关心的却还是一个生自己的,一个自己生的。 杨琴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不一会儿,就哭的不能自已。 阮幼宁心里五味俱杂,这样具体化的母爱,她只在秦余兰身上看到过。 如今再次见到,就是现在了。 感情的事情…… 阮幼宁感叹了句,去抽纸巾给杨琴擦着泪水。 半晌,杨琴才止住了哭声:“这个钱,我一分都不能拿。我必须要还给我妈。” “嗯嗯!” 阮幼宁心无杂念,完全赞同杨琴的做法。 而出了这个事情,阮幼宁也不好再说自己找了个工作的事情。 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 第二天一早,杨琴便匆匆的出门了。 等杨琴离开了之后,阮幼宁看看时间才七点,九点才上班,她现在还能继续睡一会儿。 这样想着,她便在客厅的躺椅上躺着,稍微的眯着了。 这一眯,她就陷入了梦境。 梦里的一切模模糊糊,声音也模模糊糊听不真切,阮幼宁迷惑的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身处在巨大的迷雾中。 前后左右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甚至连自己的双手都看的不太清楚。 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胆量,阮幼宁试探着问了句:“喂——有人吗——”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一出口,却格外的大,仿佛被扩音了般,一圈一圈的往外回荡。 阮幼宁有点被吓了一跳,而一片黑暗中,仿佛回应她的话般,前方的不远处传来一阵不真切的喧哗声。 这?要不要凑上前? 她这个念头迟疑了一瞬,脚步就不自觉的往前迈了。 走的近了,她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男人的嘶吼声,以及哀哀的恳求声,甚至还有医疗机器的警报声。 阮幼宁有点恍惚,这好像是医院的产房…… 她这个念头一出,空间的一切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一样,忽的所有的动静都停止了,哭声,嘶吼声,哀求声,机器声……所有的一切,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全部安静了。 而随着阮幼宁的目光所触及,本来看的不真切的画面,也慢慢的清晰了。 阮幼宁睁大眼睛,试图看清一切,而一切也如她所愿,入目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产房,整个产房里,只有一张床,其余的皆是一些医疗机器和医护人员。 许是因为她的闯入,每个人僵硬的维持着自己的动作,沉默而安静。整个空间里,只有检测生命机器的滴滴声。 还有……她的心跳声。 这些…… 阮幼宁本能的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她欲离开,但是整个人的脚步却动不了。 而且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往正在生产的孕妇身上看,而这一眼,阮幼宁的心脏顿时停了一瞬。 那孕妇的脸上居然是一片空白! 阮幼宁遏制不住的恐慌,视线慌乱的收回来之际,却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 不仅仅是二人脸上一片空白,是所有人! 整个产房的所有人,都没有脸!整张脸都是空白一片! 就像是商场里的模特,徒有人的外形模样,却完全没有人的细节! 这幅诡异的画面彻头彻尾的吓到了阮幼宁,她想惊恐的大叫,可是嗓子却像被堵了棉花般,完全说不出一个字。 而产房中所有人都在沉默着,安静着,就像是死寂了一般。 巨大的安静下,阮幼宁的心跳声是如此的剧烈。 莫名的,她感觉那机器上的数字仿佛跟她的心跳声融为了一体。 她盯着那数字,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跟着数字上下跳动。 滴滴滴—— 机器上的数字快速的波动三下,她的心跳就快速的跳动三下。 滴—— 机器上的数字缓慢的波动一下,她的心跳就缓慢的跳动一下。 这很明显的不对劲,阮幼宁即便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陷入梦魇了。 那次,她梦到了自己推了姜盼儿,那种肉体跟地面接触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还有一次,她只是进入了一个梦境,被一个男人从窗户扔了下去。那次身体的落空感更加疼痛。 这次,她扮演了什么角色?这里面的人,哪个是她? 又或者说,她在身同感受哪个人? 阮幼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到了床上的孕妇,她能看得出床上孕妇的四肢纤细,皮肤白皙,是一个身段很好的女人。 即便看不清楚脸,她依旧能猜得出孕妇的有多美。 她这次,身同感受的是她吗? 阮幼宁僵住了身体,完全不敢相信这次该有多痛。 她暗暗的掐着自己,祈祷自己快点醒来,快点从这个噩梦中醒来。 而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似的,机器上的数字忽然就滚动起来。 是的,阮幼宁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并没有,那数字真的在快速的滚动。 一瞬间,她的心脏处产生巨大的痛感。 那痛感来的很快很急,阮幼宁面色痛苦,来不及去压制胸口,整个人就瘫软在地。 而随着她的晕倒,安静了许久的画面忽然动了。 哭声,嘶吼声,哀求声,各种机器的声音,医护人员的急促声纷涌而来。 所有人都仿佛看不到阮幼宁一般,只是脚步匆忙的去抢救,输液,输血,注射各种药物…… 阮幼宁浑身无力,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机器上的数字越跳越慢,从每秒一百下的跳动变成了十下,继而变成了一下。 最后变成了零。 第74章 我叫原媛,你叫我媛媛就好。 “喵呜——喵呜——” 是小元宝急促的叫声。 阮幼宁整个人猛的惊醒,浑身冷汗津津。 她止不住的颤抖,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脉搏,脉搏处径刻就传来了热切的跳动。 感受到这熟悉的跳动声,阮幼宁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还活着…… 她的心跳没有因为梦境有任何改变。 虽然这样想,可是阮幼宁依旧惊神未定,而下一秒,她的胸膛处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那痛意来的急促而快速,阮幼宁没有来得及去做任何措施,那剧痛又迅速消失了,就好像刚刚的疼痛只是她的错觉。 阮幼宁愣愣的,却很明白一件事情,胸膛处刚刚传来的痛意绝对不是错觉。 在梦中,就在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数字变成零之后,她醒了,她被驱赶出了那个梦境。 每一次,只要她陷入梦魇,无论碰见什么场景,最后她只是被迫的离开。 这一次,又代表什么? 阮幼宁头痛欲裂。 而小元宝还在蹭着她的腿,哼哼唧唧的撒着娇。 阮幼宁略低头,就起身抱起了小元宝,小元宝被主人抱了起来,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 这个声音给了阮幼宁极大的安全感。 她起身去柜子里拿猫条喂给小元宝,小元宝也喵呜喵呜的吃着。 “叮叮——” 是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提醒着阮幼宁已经八点半了。 八点半了…… 阮幼宁猛的想起来今天是自己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昨天试工了几个小时,今天才是正式上班。 这个闹钟声一下就把阮幼宁刚刚的不安彻底驱散了。 来不及去想别的事情,阮幼宁抓上钥匙,跨上小包就匆匆出门了。 昨天她专门去网上搜了一下,第一天上班需要带什么,故而昨天就准备好了上班用的小包包。 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上班,完全没有察觉到梦里的一切正慢慢的在她大脑里变得透明,变得没有痕迹。 - 八点五十到了超市的后门后,阮幼宁按照昨天的方式打了卡,去换衣间换上了衣服。 到了售卖区后,阮幼宁就已经看到了一个女生,这或许就是她的同事来吧? 阮幼宁快速的看了一眼,从女生身上的白衬衫和黑短裙来判断。 “你好。”她上前,大大方方的打着招呼。 听到她的声音,女生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阮幼宁。 女生的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左手不自然的扯了扯自己的裙子。 虽然是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短裙,但是她看得出来,她没有阮幼宁穿的好看。 “你好……”女生礼貌的回复了句。 打完招呼后,阮幼宁就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本来就不是很特别擅长跟人打交道。 而女生笑眯眯的,率先开了口:“我叫原媛,你叫我媛媛就好。” “阮幼宁,我的名字。” 阮幼宁也客气的回了句,学着元媛的回答:“你叫我幼宁就好。” “嗯嗯!” 二人简单交谈后,就开始了简单的工作。 其实这个工作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只是简单的看看有没有少货,有没有在生产日期,边边角角乱不乱。 很简单,很轻松的工作。 阮幼宁学着元媛,有模有样的检查着。 不一会儿,就全部忙完了。 阮幼宁看了眼钟表,还不到十点呢。 元媛见忙完了,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两个折叠凳子,又拿来了两个彩虹小抱枕,示意阮幼宁找个地方歇歇。 “坐一会儿吧。超市只给咱们提供了这种折叠凳子,要委屈一下了。” 元媛这话没有半分讽刺,也没有半分旁的意思,她就是单纯的觉得阮幼宁气质很不一般,整个人完全不像是来打工的普通人。 她的话让阮幼宁有点不好意思,她挠挠头:“没有没有。一个凳子,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快坐下歇歇吧。”元媛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上了凳子。 阮幼宁应着,也坐上凳子,顺势就把小抱枕盖在了腿上,她看着元媛悠哉悠哉的模样,忍不住问出声:“额,咱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啦。今天上午的工作算是都忙完了。” 阮幼宁有点不太明白。 元媛笑了:“超市的经理选咱俩来卖货区,最大的作用就是美女效应。在经理的眼里,美女就不应该做任何粗鲁的事情,只要好好的在这里一坐,吸引人过来就好啦。” 原来是这样。 阮幼宁点点头,心想平日自己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一点,但是不论是男女老少,看到漂亮的东西都会忍不住看上几眼。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美女效应’。 而元媛的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随着逛超市的人进来,所有人隔的老远一眼就看到卖货区的两个漂亮女生,一个青春靓丽,一个青春惊艳。 无需任何招揽,也无需任何吆喝,很多人就自发的过来了。 超市经理的这个办法真的很有用。 仅仅是一个上午,阮幼宁和元媛负责的小货架就被一扫而空了。 “这?” 阮幼宁有点惊讶了,虽然她知道所谓的‘名人效应’‘粉丝效应’,可眼下只是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单单的凭着‘美女效应’就有这么厉害的照应吗? 元媛笑眯眯的,拉着她去换衣服:“下班了,快走吧。以后你就知道啦,今天还是周三呢,这点算不了什么的,等周末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夸张。” 她说着,手上比划着,“就这么这么高的货架,堆了整整三个,结果一个晚上还没有下班呢,就完全卖掉了!” 阮幼宁边听着,边附和的点点头。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她能想象出来那个场面。 因着中午杨琴要跟老妇人一起吃饭,所以阮幼宁中午还是自己一个人吃,她打算自己在外面的小店随意吃点。 元媛笑嘻嘻的挤上来:“中午一起吃,好嘛?” “啊?” 面对元媛的热情,阮幼宁有点不知所措。 她这些年,没有什么要好的女性朋友,眼下猝不及防的被元媛邀请,她真的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但是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而元媛还在等她的回答,迟疑了一下后,阮幼宁回了一个笑:“嗯嗯!走吧!”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笑,对元媛有多大的杀伤力。 - 中午的饭很简单,元媛拉着阮幼宁就去了一家家常小炒店面。 阮幼宁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店吃饭,她看着桌子上有点油腻,忍不住抽出湿巾擦了又擦。 元媛本来还在兴冲冲的点菜,看到这一幕,脸瞬间就红了。 “走吧。”她拉着阮幼宁就要离开。 “啊?怎么了?” 阮幼宁有点懵,怎么突然换地方?刚刚路上她不是一直在夸赞这家店的饭非常好吃吗? 元媛不看她,语气中有点局促:“我……换一家吃吧……” 面对元媛的坚持,阮幼宁有点无奈,好吧,换一家就换一家。 没走两步,她就顿住了脚步,忽的开口:“媛媛,是不是我擦桌子?” 她的话一出口,元媛的神情更局促了,她摇头,不回答阮幼宁的话。 而阮幼宁注意不到的事情就会很粗枝大叶,一旦注意到了就会特别心细,虽然元媛没有回答她,但是她也已经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她停下脚步,拉着闷着头走的元媛,口气很认真:“如果是因为刚刚的举动,我很抱歉。我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就自顾自的凭着自己的喜好去擦桌子,无形中这也是没有尊重你的一种行为。对不起。” 她正儿八经的道歉把元媛吓了一跳,元媛涨红了脸,急忙开口:“没有没有!干嘛啊,突然这么正式的道歉。” “我没有什么想法的,就是觉得刚刚的那家店有点配不上你。” “你长得那么好看,穿的那么好看,在那样的店里吃饭,就是格格不入……而且……有点掉你的身价……” 她迟疑的说着,却还是把话说的清清楚楚。 阮幼宁摇摇头:“我哪有什么身价不身价的,也没有什么格格不入,我就是习惯性的擦桌子而已。” 她的话很真诚,也为自己的行为做了解释。 元媛心里一喜,但是面上还是错开了阮幼宁的视线:“虽然都是女生,但是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在那种小店吃饭,你应该在更高级的餐厅吃饭……” 她的话说着,而阮幼宁就已经拉着她往回走了。 “好啦,走吧,别想那么多。” 元媛顺从的跟着阮幼宁重新进了小店,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很快,元媛就点了四个菜。 “点这么多吗?”阮幼宁有点惊讶。 元媛又恢复了刚开始的笑意:“不多的,这家菜的分量点四个菜足够咱们吃啦。” 本来阮幼宁还有点怕吃不完浪费,但是见元媛这么说,也没有再问了。 饭菜很快上来,元媛迫不及待的拿公筷给阮幼宁夹着菜,很快就堆了满满的一盘。 “好啦,你也快吃。” 阮幼宁有点不好意思,制止了元媛的行为,而后者吐了吐舌头,也专心的吃饭了。 阮幼宁这算是离开晏城和济州后,第一次跟同龄人做朋友,她没有察觉到元媛对她格外的热情,格外的好。 她只当女生都是这样相处。 第75章 阮幼宁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阮幼宁去超市工作的事情并没有瞒多久,只是第二天依旧是七点回来,杨琴就察觉到了。 吃饭的时候,阮幼宁也没有想着隐瞒什么,就直接说了。 她觉得没什么,一份工作而已,能赚钱还有大把大把的休息时间,闲暇的时候还能观察来往的人。 目前来说,是非常适合她的。 虽然她想的很开,但是杨琴却没有想的那么开。 杨琴很内疚,她知道阮家培养出来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不应该做这种低廉的工作。 如果阮幼宁没有来找她,阮幼宁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做眼下这个工作。 因着心中涌上了一股巨大的内疚感,杨琴心不在焉的扒了几口饭后,就再也吃不下了。 而她的种种情绪,阮幼宁全部都看在眼里,她开口轻声安慰杨琴:“妈,不要不开心。选择工作也不是放弃画画,一时的暂停也不是就此停笔。” “绘画于我来说,是一直追求的梦想,也是一直为之坚持的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的。” “目前工作对我来说,仅仅是观察生活,让大脑别那么死板。” 她的话并没有让杨琴觉得心里好受,杨琴反而更加内疚了:“最近我就一直在想,我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或许我从生下你的那一刻,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把你交给阮家抚养吧……” 杨琴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却有点伤了阮幼宁的心。 阮幼宁心里五味俱杂,她要怎么说…… 确实,从小生活在阮家,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她从未缺过半分,这一点是没有办法否认的事实。 但是…… 阮幼宁盯着杨琴明显衰老的脸,罢了,一切往前看,不追溯往事。 一顿饭就这样沉默着吃完了。 杨琴第二天就毫不犹豫的去买了二手设备,还是打算等晚上去卖馄饨补贴家用。 而杨琴重新决定卖馄饨的这个事情,她暂时打算瞒着阮幼宁。 说不上什么理由,她就是想做出点成绩之后,再告诉阮幼宁。 而另一边,阮幼宁现在每天早九晚七的上班时间,基本上白天都不在家,她只当杨琴还是照常去陪老妇人,所以完全没有察觉。 而杨琴也做的很隐秘,下午匆匆的准备材料和汤底,每次都能赶在阮幼宁下班之前赶回家。 -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阮幼宁和元媛负责的产品很快就卖完了。 而这一批货卖完了,超市经理理所当然的就发了奖金,并且给俩人放了三天的假。 “三天的假?” 阮幼宁还有点蒙,她都没有感觉怎么上班,怎么这就休息了啊。 元媛眨着眼,只是催促她快去换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元媛这才跟她说了超市的事情。 原来,超市的卖货区一直是香饽饽,很多人来面试,第一首选就是想去卖货区,但是卖货区就需要颜值高的女生,所以这个工作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元媛一个人在做。 卖货区为什么是香饽饽呢?这就跟工资,劳动有关了。 别的区基本上都是一个月结账一次,只是卖货区是周结工资,而且工资还比较高。 更重要的是,卖货区只要在固定时间内把货卖完,就能直接休息三天。别的区一般就是按照一个月三天的调休来算。 元媛悄悄的说:“去年冬天有一个星期,我只工作了五天,就休息了三天。那个星期,我还拿了三千多呢。就咱们超市的平均工资,一个月才三四千。” “这样。” 阮幼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小的岗位还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来不及换衣服,阮幼宁就看到了手机上的工资到账提醒。 8926尾号向您转账2000元。 这个应该就是工资了,阮幼宁看着工资条,又看看到账信息,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觉得很稀奇。 这真的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打工赚到钱了。自己跑项目赚钱跟上班打工赚钱,真的有点不一样诶。 阮幼宁心里小声嘀咕着,收起手机,慢吞吞的换着衣服。 “幼宁,休息三天你有什么打算嘛?” 元媛已经换好了衣服,梳着马尾问着。 有什么打算? 这一点,阮幼宁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么热的天,也不太适合出去玩。 “没有,应该会在家吧。”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她的回答让元媛眼睛一亮,元媛头发也不梳了,直接就凑了上来:“那我可以约你出去玩嘛!” “啊?” 阮幼宁有点蒙,这……她其实跟元媛也称不上多熟悉吧?满打满算下来,其实也就认识了一个星期…… 她没有立刻回答元媛,而元媛也紧紧的盯着她,眼里充满了希翼。 半晌,阮幼宁还是摇摇头,委婉的拒绝了她:“天气太热了,还是不要出门了。” 她话里的拒绝之意很明显,但是元媛假装没听懂似的,继续说道:“那我们可以不去户外游玩的地方嘛!我们去室内的!博物馆,美术馆,展览馆,海洋馆,这些都晒不到太阳的!” 虽然元媛话里说的轻松,但是内心却无比的忐忑。 她害怕阮幼宁拒绝她。 这几个地方是经过一个星期的了解,她判断出阮幼宁应该会喜欢的地方,如果阮幼宁全部都不感兴趣,那她真的没有什么借口去约阮幼宁出来玩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紧张。 而阮幼宁却没想那么多,她就是单纯的觉得太热了,不怎么想出门,但是听到了元媛话里的美术馆,展览馆,一下就激起了兴趣。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虽然荆州的绘画行业发展的很一般,但是总归是紧挨着济州的,而济州又挨着晏城,虽然济州的绘画略色于晏城,但是美术馆却做的很好。 那是不是荆州的绘画行业一般,但是其实美术馆也还算可以呢? 虽然这个理论有点简单粗暴,也有点不太符合逻辑,但是阮幼宁就是觉得应该去美术馆看看。 或许能给她不少灵感呢? 而且,她来了荆州之后,确实也没有观察过这个有些老旧的古城。 阮幼宁心想着,很快就开了口:“好。” 她的好让元媛立马激动起来,元媛忙开口:“那我安排行程好吗?” 阮幼宁对荆州不熟,有元媛这个本地人自告奋勇带路安排行程,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二人谈话间,也已经换好了衣服。 元媛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二十了,她立马开口:“幼宁,晚上一起吃饭吗?” 阮幼宁也注意到了时间,她摇摇头,拒绝了元媛,她如果在外吃饭的话,是一定要提前跟杨琴说的。 她不想杨琴自己在家做好饭一直等着她,最后却等来了一句,不回来吃了。 这样总让她想到之前她等宋时景回家吃饭的场景。 虽然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情,但是总归是辜负别人真心的事情。 她不愿意做,也不想再去辜负谁的心。 阮幼宁的拒绝让元媛神色一僵,元媛以为借着刚刚的气氛,阮幼宁会答应的。 虽然心里有点不开心,元媛还是很快的就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嗯嗯!那我就一个人回去吃啦。” 阮幼宁没有察觉到元媛的这点小心思,她应了声,转身就走了。 担心杨琴等的太久,阮幼宁出了门就给杨琴打了电话,结果电话响了几声后,无人接听。 估计这个点在炒菜吧。 阮幼宁想着,回去的步伐就有点快了。 而刚过了一个街角,她就看到了路灯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杨琴。 - 杨琴神情慌乱收拾着摆放着凳子,连火都没有来得及关,热气腾腾的馄饨味飘散着,惹的路人纷纷停下购买。 穿着绿色马甲的城管凶神恶煞,不耐烦的驱赶着杨琴,也驱赶着顾客:“别卖了!这里不让摆摊!都说了多少次了!” “赶紧收拾摊子滚蛋!” 杨琴点头哈腰,陪着笑:“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我马上收拾东西走,马上收拾东西走。” 她说着,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 虽然她很快的收拾着东西,但是城管没有那个耐心了:“五分钟,收拾不完就别收拾了!” 杨琴慌了,一慌就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已经吃完的碗。 “别弄脏了这片地!”城管的呵斥声让杨琴有点不知所措。 而这时,一双白皙的手就伸过来了,替杨琴捡起了散落在地的碗勺。 杨琴惊愕的看过去,是阮幼宁。 她来不及有反应,阮幼宁就转过了身,开始收拾刚刚顾客用过的一次性碗筷。 阮幼宁的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杨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知道自己卖馄饨的事情瞒不了几天,但是没想到是以这种难堪的方式被阮幼宁知道的。 沉默了几秒后,她也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回去的路上,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杨琴没有说话,是觉得自己丢脸,还拉着阮幼宁丢脸了。 而阮幼宁沉默,想的却是或许应该给杨琴买个店铺,或者租个店铺也好。 第76章 荆州的美术馆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阮幼宁几乎是不失眠,但是今晚却左右睡不着,碾转反侧到晚上十一点,还是没有任何睡意。 不由自主的,她就想到了和杨琴的谈话。 从那条街回来了之后,杨琴就格外的躲避着她,连吃饭都有意的避开。 阮幼宁哪能看着杨琴这样呢,她放下碗筷,很认真的告诉杨琴,她没有责怪杨琴隐瞒她的意思。 杨琴低着头,就是不吭声。 见杨琴不吭声,阮幼宁就干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她决定赚钱给杨琴买个店铺,退一步的话,租个店铺也行,她不想看到杨琴一把年龄还要被城管驱赶。 杨琴以为阮幼宁觉得丢脸了,她的脸上全是自责。 而阮幼宁盯着她的脸,很认真的说:“不丢脸,但是很心酸。” 这句话让杨琴浑身一僵,其实……阮幼宁说的哪里不对呢。 很心酸……被人赶来赶去的这种落魄生活,真的很心酸。 阮幼宁没有错过杨琴脸上的种种情绪,但是她也很明白,如果单凭现在这种赚钱的速度,不论是买房,还是租房,都远远不够。 不仅仅是不够,还会差很远。所以,必须要更加努力了。 想要赚多点钱,那就要重拾画笔了。 - 想到这里,阮幼宁干脆爬起来开了电脑,一直想不如直接开始做。 许是因为一个星期没有画画的原因,阮幼宁很明显感觉到自己手生了不少,虽然还是很熟悉的画板,还是很熟悉的一切,但是她一动笔,总感觉有点别扭。 就是那种长久没有接触,然后猛的接触的生疏感和别扭感。 哎。 她忍不住叹气,之前休假一个星期,甚至十几天都不会有半分生疏,现在仅仅一个星期没有动笔,就有些迟钝了。 任何事情果然还是要熟能生巧。 感叹归感叹,阮幼宁还是静下心,细细的构思着。好在虽然生疏,但是底子还在。 停了一个星期再次动笔,阮幼宁没有选择之前的画风,反而是选择了这种最基础的简笔画。 很快,电脑上一个中年女性和她的馄饨摊就跃然纸上,是那种很风趣,很可爱的画风。 阮幼宁细细的打量着,想了想,又在小桌子的旁边画了一只橘色的小猫。 这样才算完整。 阮幼宁心里暗暗的想着,便匿名放到了一个网站上。 这种简笔小漫画跟她的风格差的有点多,不太适合当案例给甲方看。 一想到甲方,阮幼宁的心情就有点黯淡了。 自从上次备受打击后,阮幼宁这阵子没有再打开过那些网站了,看也好,不看也罢,左右都是没人回复,干脆就不要看好了,眼不见心里也落个清静。 心里纠结了片刻后,阮幼宁还是忍住了打开网站的念头,她可不想大半夜的让自己失眠了。 或许她还没有做到坦然的面对自己吧,还没有做到很清楚的审视自己。 阮幼宁黯然伤魂了一瞬,便起身关了电脑,再次躺在床上后,忽的就有困意了。 就这样一夜无梦到天亮。 - 翌日早上,杨琴照常出门了。 阮幼宁迷迷糊糊的摸了下手机,一看表才七点,因着昨天睡的有点晚,所以她这会儿有点没睡够。 再睡一会儿吧,元媛还没有发信息过来呢。 阮幼宁迷糊的想着,但是又担心自己睡过头了,所以干脆睡到了客厅的躺椅上。 这样继续能睡觉,也不会睡的很死。 眯了一会儿后,元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把出行的计划发给你了,你看了嘛?” “啊?” 阮幼宁懵了一下,就去看了眼手机,刚刚睡醒的声音带了些软哑:“我马上看。” 元媛的出行计划很简单,因着美术馆和展览馆都是挨着的,所以可以用一天的时间看,博物馆在荆州的西郊,而海洋馆在荆州的东区,可能要分开用两天的时间看了。 这样的话三天的时间就都用掉了。 阮幼宁皱了皱眉头,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安排方式,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只用一天的时间去看看美术馆和展览馆,剩下两天在家。 对于她的回复,元媛显然有点失望,但是还是很积极的约在了地铁口。 “我就在地铁口等你。” 阮幼宁应着,就忙去换衣服了。 和元媛汇合之后,二人很快就坐上了前往美术馆的地铁。 阮幼宁刚开始还有点稀罕,左看看右看看,虽然她知道有地铁,但其实她几乎没坐过,从小到大的出行工具基本上都是坐自家车了,眼下还是第一次坐。 兴冲冲的看了一会儿后,阮幼宁就有点晕乎乎了。 “怎么了?” 元媛很快就发现了阮幼宁的不适,轻声问出声。 阮幼宁脑袋有点晕,整个人半靠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就是有点晕。” 她虽然没有说自己是第一次坐,但是元媛也已经大概猜出来了。 元媛面色如常,心里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阮幼宁不会和她是一个阶级的人,也许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出来体验生活的吧…… 她欲开口说点什么,但是看到阮幼宁已经闭上眼不想多话的样子,一些话还是吞咽了下去。 去美术馆的路并不近,即便是坐地铁也要一个多小时。 车上的人下了又上,上了又下,人来人往的声音没有吵醒阮幼宁半分。 元媛看着睡颜极好的阮幼宁,心下一动,她大着胆子,轻轻的把阮幼宁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拨了拨。 沉睡的阮幼宁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顺从的歪了脑袋。 这种亲密的接触让元媛忍不住舔了舔唇,胸膛的一处也剧烈的跳动。 而这时,车辆的广播传来提示声,提示着所有乘客本次终点站已经到了,该下车了。 广播的声音惊醒了阮幼宁,阮幼宁迷糊的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怎么睡到了元媛的肩膀上,心里当下就有点尴尬了。 “我……不好意思啊,地铁这个声音有点……额……有点太催眠了。” 阮幼宁起身,一脸歉意。 元媛面色如常,“没事儿,咱们快去吧。” - 出了地铁口,直走五分钟就到了地方,果然跟元媛所说一样,美术馆跟展览馆就是紧挨着的,差不多就是面对面的距离。 元媛轻声询问阮幼宁想先去哪个地方。 其实这也没有好选择的,左右都是要去的,但是元媛就是想找借口跟阮幼宁多说几句话。 阮幼宁对这个没什么可挑的,很随意的就先选了美术馆。 刷了身份证和预约码后,二人就快就进了美术馆。 进了美术馆后,阮幼宁刚开始的心情还很激动,还抱着很大的好奇心和探索心,但是简单的看了一圈后,阮幼宁就傻眼了。 她就不该对荆州的美术馆抱有期待。 荆州的美术馆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对,就是一言难尽。 这么大的馆,里面没有任何真迹,几乎全部都是复刻版的,而且……而且连小学生的画都拿过来充数当展画了。 不是说阮幼宁看不上小学生的画,小学生也有非常优秀的,也有天赋型的,但是……但是这个美术馆的质量上选的这些是真的不太行。 元媛虽然不懂画,但是也看出来了橱窗里的画有点敷衍潦草。 元媛小心的观察着阮幼宁的脸色,就只见阮幼宁的面色从一脸惊讶到一脸无语,最后是连连摇头。 这下,无需阮幼宁说什么,她也知道了。 这点东西入不了阮幼宁的眼。 简单的逛了一个小时后,元媛就拉着阮幼宁出来了。 她的脸有点涨红:“对不起啊,幼宁,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这个美术馆会那么差劲。” 阮幼宁早就料到荆州不会有什么真迹了,而美术馆这样,也怪不了元媛。元媛也不能直接决定美术馆用什么样的画,也不能干涉什么。 “别道歉啊,这……确实有点让人惊讶了,但是不怪你的。” 她开口安抚了下元媛,心里想着只希望展览馆不要太离谱。 - 依旧是刷身份证和预约码,二人很快就进去了。 一进门,阮幼宁立刻就认出了门口那面墙上的石雕是真迹。 虽然她是第一次见,但是她的嗅觉告诉她,这就是真迹。 一旁的讲解员正讲解着,从讲解员的话里,阮幼宁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正确。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阮幼宁暗暗的想着,刚从美术馆受到的沮丧也消散了。 跟着讲解员逛了三层后,阮幼宁发现荆州的展览馆真的是很低调,明明是很多很多荆州本土的真迹玩物,但是却不宣传。 如果简单的宣传一下,荆州很大概率会成为网络上必去的老城区城市之一。 想归想,阮幼宁更多的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一些古迹上,这些或许可以加入到中国风的漫画里。 元媛在一旁紧跟着,她的注意力全在阮幼宁脸上。 见阮幼宁满脸的赞许,她的那颗心也慢慢的放下去了。 一天很快结束,阮幼宁的晚饭是和元媛一起吃的,她也不太好意思让元媛自己一个人回去吃了。 酒足饭饱后,阮幼宁就匆匆的回了家,她迫不及待的要打开电脑开始构思自己的画了。 第77章 她已经很久没有强烈的绘画欲了。 阮幼宁这次的绘画是以复古和国风为主基调。 这种画风其实她很少尝试,一是她所学的不是这方面,二是并不太好卖,在国内没有积累一定的名气之前,几乎所有的画稿都一文不值。 阮幼宁虽然是一名画师,但是更多的也是一个商人啊。所以她之前画的画更多的是商业画稿。 如今没了那么多七七八八的约束和念头,阮幼宁反而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画任何画都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想画,不图名不图利,也不需要为了迎合甲方而把自己初心的画稿画的一塌糊涂。 因此,阮幼宁这次提笔,画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杨琴早起准备做早饭时,惊讶的发现书房的门缝透着光亮,还传来电脑运行的声音。 她以为昨天阮幼宁忘记关电脑了,嘀咕着这孩子……便推门而进。 进去了书房,她一眼就看到了电脑旁那满脸疲倦却依旧神采奕奕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又是谁? “幼宁?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她上前几步,嘴上诧异的问着,但是瞧着阮幼宁的黑眼圈,也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通宵,阮幼宁浑身都酸疼的厉害,一直动笔的双手都有点僵硬酸痛了,但是大脑却异常的兴奋,有一种强烈的绘画欲望驱使着她画完这些再说。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强烈的绘画欲了。 阮幼宁充耳未闻,头也没抬:“妈,你快来看我的新作。” 杨琴已经隐隐有点生气了,她很好的隐瞒了自己的不开心,往前看了眼。 这一眼,她就有些被震撼到了。 虽然她不懂画,可眼下电脑上显示的这幅画,画风异常的精细,每一处都和民俗、国风融合在一起,是那种很整体一看很平淡,但是处处都蕴含细节的画。 她这幅看的认真的神情落在阮幼宁眼里,阮幼宁滑动了一下鼠标,翻到第二页,第二页的画风有了些许变化,但是整体上依旧是一样的风格。 一张,两张,三张,就这样,阮幼宁鼠标滑动了五次,这一夜,她整整画了五张! 这是多么庞大的工程啊,按照寻常,阮幼宁晚上即便是通宵,也最多三四张了,如今这真的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妈,以外行人的眼光来看,我画的怎么样?” 熬了一宿的阮幼宁声音都带上了几丝沙哑,但依旧目光炯炯有神。 “好看!幼宁你的画更好看了!” 杨琴由衷的夸赞,但是其实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即便是再爱画画,也不能这样熬夜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得到杨琴的夸赞,阮幼宁眉眼都舒展了,她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杨琴见她还打算画第六张,急急的阻拦她:“休息会儿吧!不许再熬了!有一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杨琴说着,就略强硬的拿走了阮幼宁的鼠标。 阮幼宁的手摸了个空,注意力终于放到了杨琴身上:“哎呀,妈,给我鼠标。我知道了,以后保证不熬了,今天熬夜也是特殊情况嘛!” 二人隔的那么近,杨琴把阮幼宁的黑眼圈一览无余,心里更心疼了。 “收拾收拾电脑啊,我去煮点养生茶,等吃了早饭喝了茶,一定要好好睡觉,知道不?” 杨琴再三嘱咐着。 阮幼宁本来没有觉得有多么累的,眼下跟杨琴一番谈话下来,忽的就浑身涌上了一股疲倦,她应着。 见阮幼宁答应了,杨琴就赶紧去准备早饭了。 阮幼宁细细的把画稿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是满意,思考过后,她决定把今天的画稿放在一个短视频的app上,跟平日的那些网站都区分开。 说做就做,阮幼宁很快就按照步骤下载app,注册账号,实名认证,编辑作品。 很快,五张原画被分了五次上传,发送。 阮幼宁选择短视频平台放作品,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被更多的人知道,来找她约稿。 虽然是出自自己的本心画的稿子,但是她也想发挥它本身的价值。 做完这一切后,阮幼宁便关了电脑,本来只打算简单洗漱,但是看到镜子里有些邋遢的自己,阮幼宁有些扶额。 ……还是洗个澡吧。 洗好澡后,刚好杨琴也做好了饭,她用了高压锅去煮养生茶,所以客厅里很快就弥漫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杨琴盯着阮幼宁吃完了一个大饼,两碗小菜,外加一个鸡蛋后,这才放了心。 “记得喝杯茶再好好睡觉,美容养颜补气血的,能减少熬夜带来的不舒适。” 阮幼宁小口小口的喝着,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而这次熬夜带来的后果就是,阮幼宁在家睡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才醒来。 睡了那么久后,浑身酸痛的那种感觉终于没了。 阮幼宁活动着身体,心想果然还是不能熬夜,以后还是避免熬夜吧。 她神采奕奕的准备去客厅做点吃的,惊讶的发现杨琴居然没有出门,平日里这个点,杨琴都已经去老妇人家了。 杨琴正在小厨房里专心的准备食材,她完全没有发现阮幼宁已经到了门口。 而阮幼宁放轻脚步,凑近了才发现杨琴已经切好了排骨,白色的大汤碗里放满了配菜,眼下她刚给排骨绰好水,准备捞到砂锅里。 原来,杨琴还是觉得熬夜对身体不好,特别是阮幼宁这种需要艺术创作,极其费脑细胞,她干脆早早的就去买了些肉,准备炖点汤给阮幼宁补补,所以就顺理成章的没有去老妇人家。 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杨琴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也是如此的让阮幼宁感受到强烈的母爱。 就是那种母爱具体化的母爱。 - 短暂的三天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周四的早上,阮幼宁照常去了超市,打卡换衣服,准备去卖货区。 离得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元媛的身影,元媛正手脚麻溜的检查着产品的细节。 阮幼宁不由自主的看了眼闹钟,八点四十,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呢,元媛她……有点卷啊。 心里吐槽了句,她也加快了脚步,准备快点开始新的工作。 而即将到了工作岗位时,她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个有些骄纵的声音:“媛姐,你就跟你们经理说说嘛!我真的不想在外面看人脸色,天天被一群老大妈呼来唤去了!” “求求你啦,能不能让我也来啊?” “你都在这里干那么久了,你去说,你们经理肯定会同意我来的。” 不由自主的,阮幼宁的脚步就顿了一下。 - 而另一边,元媛边查看着产品的生产日期,边记录着,左忙右忙,就是不看一旁的元娇娇。 元娇娇见她不搭理自己,就有点着急了:“媛姐,我帮你,我帮你写记录。” 她说着就要上前夺元媛正写着的表格。 元媛轻哼一声,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嘴里没好气:“年初的时候叫你过来,你嫌天天早起太辛苦,死活不肯来,现在都已经早早的招到人了,哪能再让你来?而且来不来,也不是我说的算,我能决定的。” “你的外形在经理那边,肯定是够的,但是现在不缺人了,你自己白白的错过了这个机会。” 元娇娇笑嘻嘻的,依旧死缠烂打,话里话外都是不死心:“那会儿我还小嘛,求求你啦,媛媛姐,媛姐姐,你帮帮我嘛,你忍心看到你亲爱的表妹在外面继续受气吗,你忍心看到我妈妈在姨姨面前哭唧唧吗。” 元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声音很无奈:“我怎么帮你?我难不成要把现在的同事赶走?不让她干了?人家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也做不出来这事。” 她的这话也只是搪塞,元娇娇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她的声音多了几分欣喜:“媛姐,你这话说的对啊!你陷害她好了!你把她赶走好了!不要让她再这里做不就好了嘛!” “咱们亲姐妹,一起上下班,还能一起回家,我还能陪你吃饭,多好的事儿呀!” 这样的提议对元媛来说,如果放在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可是……现在不行。 元媛的脑海里莫名的就出现那一抹倩影,她摇摇头,直接拒绝了自己的表妹:“不行,你要是非要来,那就只能去别的区,卖货区你来不了。” 元娇娇嬉皮笑脸的,完全没把元媛的话放在心上,反正平日里她死劲的死缠烂打一番,她亲爱的表姐就同意了,这次肯定也会同意的! 即便是不同意,她能让她妈去当说客啊,反正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她想要,她的姨姨就一定会逼着自己的表姐答应。 元娇娇自己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的很响,而元媛已经开始赶她了:“别想那么多了啊,等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叫你来的,你先暂时忍忍现在的工作,好吧。” 元娇娇也不纠结这一点了,她伸手:“那你给我点钱,我自己去吃点好吃的,弥补一下我的不开心。” 第78章 她害怕,她担心,她在逃避。 元媛只想快点打发她走,拉着她就要往更衣间去:“去那边,我手机没带过来。” 元娇娇达到目的了,笑嘻嘻的,很顺从的跟着元媛走。 二人的脚步又快又急,而卖货区完全没有任何能藏身的地方,猝不及防的,二人就和阮幼宁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之下,几人都没有说话。 无端的,一股尴尬感迅速的弥漫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 阮幼宁没有错过元媛脸上的尴尬……惊讶……也没有错过元娇娇一脸的得意扬扬。 她不得不说,刚刚她从二人的谈话中,大概也能知道元娇娇长的不错,眼下亲眼见了,元娇娇确实长相娇憨,是那种很一眼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只可惜整张脸全被那双吊梢眼给毁了。 阮幼宁没有开口说话,而元娇娇这会儿也已经上上下下把阮幼宁打量了遍。 就只是看了这张脸,元娇娇心下就已经迅速的做出了判断,如果她和阮幼宁同时面试这个岗位的话,她没有任何胜算。 这样想着,元娇娇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嫉恨,同为女生的那种微妙嫉恨。 元媛的目光带着几分闪躲,她不知道阮幼宁听了多少,也不知道阮幼宁心里作何感想,眼下就是无尽的尴尬。 阮幼宁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毕竟这种被当事人听到说坏话这种经历,她第一次经历,还是在阮家,她误听了秦余兰和姜盼儿的谈话。 那次就已经足够尴尬了,这次的情况显然比上次还要尴尬。 最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阮幼宁尽量让自己面色如常的去工作,而元媛把元娇娇打发走之后,也默默的继续进行上午的工作。 元媛很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能说什么呢?虽然她明确的拒绝了元娇娇的无理要求,但是…… 她轻轻叹气。 阮幼宁其实心里也没有想什么,左右不过一份工作,没了再找就是了。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虽然配合默契,谁也没有提元娇娇的事情,但是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尴尬。 终于,又到休息日,阮幼宁拿了工资后,就匆匆的回家了。 因着她的脚步匆匆,元媛的那些话也梗在了喉咙。 - 其实阮幼宁早早回家,并没有故意晾着元媛的意思,她只是想快点回家开始自己的画画。 自从一个星期前,她把那通宵画的五张画上传到了平台之后,短短一天,浏览量点赞量就过万了,第二天她再去看的时候,都已经迅速破了百万。 积累了一个星期之后,都已经过了千万点赞。 阮幼宁很惊讶也很纳闷,惊讶的是她没有买任何推广推流,没有想到这种画风居然会给那么多的流量;纳闷的是,她之前的画风难道已经落伍了吗。 带着这种纳闷,阮幼宁一个一个的去翻了评论,而评论下各种话都有,最多的还是赞美,说终于不是清一色双开门流水线了,还举例了几个很出名的画师批判。 阮幼宁一眼就看到了那被批判的画师中有自己的名字。 这…… 阮幼宁有点无语,原来她之前引以为傲的画,在路人眼里都是流水线作品吗? 不过,这话说的也没错。 确实,为了迎合市场,为了让甲方满意,她确实也改了很多,也确实慢慢的没了自己的灵气。 最谄媚迎合甲方的一次,应该就是那次背靠大平台的甲方合作吧…… 想到这里,阮幼宁的神情就黯淡了几分。 每一步路走的时候,都认为是自己最正确的选择,其实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她在事业上,走的最错的一步,应该就是跟这个甲方合作了。 假如…… 这两个字一冒出,阮幼宁就立刻摇摇头,让自己别想那么多,别陷入这种无谓的‘假如’,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必要再去追溯。 往前看,不要回头。 她下意识的告诫自己,继续往下看。 结果下一个评论就有点糟心了,是一个很……很有争议的评论。 阮幼宁匆匆了扫了眼,果然……一方嚷嚷着别拉踩,一方嚷嚷着过气画师少来蹭热度,更多的是看热闹的,搅和的评论区一塌糊涂。 看着那‘过气画师’三个字,阮幼宁有点哭笑不得,在网络上,其实每个人都披着一层匿名的皮,诸多看客哪里知道他们批判的‘过气画师’和如今他们吹捧的画师都是一个人呢? 不论是过气画师也好,还是被点赞得到一众好评的画师也好,其实都是不同身份的她。 就如同之前姜盼儿就是大名鼎鼎的variety,其实又有多少人能把这两个公开的形象联系到一起呢? 阮幼宁忍不住叹息。 说起姜盼儿,她似乎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关注过她了。 无意识的,她的鼠标就不自觉的点到了搜索框里。 要去搜索一下姜盼儿吗? 阮幼宁迟疑了,本能的,她觉得从某种方面来说,她是姜盼儿的手下败将,即便她不想承认,可是她就是。 她承认,她无能,她懦弱,她不敢面对。 沉默许久后,阮幼宁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能坦然面对晏城的一切吗?能心平气和的去搜索晏城的新闻而心如止水吗? 很快,她就有些颓然了。 她不能,她不能,她不能坦然面对,不能心平气和,不能心如止水。 她害怕,她担心,她在逃避。 她承认。 阮幼宁拒绝去看晏城的事情,自然而然的也错过了一些新闻。 而过了很久很久,当她知道这些新闻的时候,才惊觉的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 - 接下来的休息中,阮幼宁又恢复到了自己最开始绘画的激情,她没有刻意的给自己安排计划,也没有要求自己必须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完全就是随着自己的心画。 有时候是一上午画了一张,有时候则是一天才画了一个开头,不论画多少,她的心却异常平静和踏实。 除去画画,阮幼宁最多的就是去看看短视频上的点赞和评论,及时的删掉一些拉踩引战的话,尽量让评论区保持干净整洁。 而账号的粉丝量也在快速的增长,从刚开始的几人关注到几百,截止到现在,已经有十万粉丝了。 瞧着这个粉丝量,阮幼宁总怀疑是不是谁给她买粉丝了。 并不是她对自己的画不自信,好的作品自然是能得到大众的喜爱,而是她觉得,单凭这几张画,应该得不到这么多的关注的。 她正想着,就收到了一条私信。 当时开账号的时候,阮幼宁想着或许可以接一些单子,所以特意的没有关私信。 她点开私信一看,是一个企业号发过来的一段求合作的话,大概意思就是问阮幼宁接不接人设单子,他们企业需要一组q版人设小人,主题最好是以古风为主,荷花为辅,如果阮幼宁画出的人物形象非常符合他们企业的话,会买了全版权。 阮幼宁一看就来了兴趣,她曾经接过这种原创人物设计,但是考虑到转型,最后还是放弃了。 如今这个企业的要求,也算是变相的让她找回了最初丢掉的一切。 她很快就给了回复,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而对方也不含糊,加了联系方式后,就直接开门见山的提要求,期望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以及报价等等。 对方给的报价中规中矩,但是也说了,如果用于企业的人物形象的话,会买了全版权,到时候会给一笔买断费用。 阮幼宁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买断费,这是一笔很丰厚的费用。 她应着,一边在笔记本上细心的做着记录,把对方的要求一一记下。 双方之间的谈话很愉快,签合同也几乎立刻就签了,而且对方还先付了五千的定金。 确定好交稿时间后,阮幼宁没有像以前一样先去看对方官网的产品和顾客的评价,而是凭着自己的第一直觉开始创作。 主题调就依照对方所要求,以大片的绿色为主,古风和绿色融合在一起,一个娇憨的古风女子立刻就跃然纸上了。 阮幼宁想了想,还分别设计了少年,青年,成年三个q版形象。 这些事情阮幼宁一气呵成,仅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画完了。 画完之后,她没有立刻交上去,而是开始磨细节,磨一些自己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终于,晚上六点,阮幼宁把画稿微修好了,她没有犹豫,直接就发给了对方。 发完之后,阮幼宁才想起来,这个点……呃……或许对方都已经下班了。 罢了罢了,都已经提交了,等结果吧。 关了电脑后,阮幼宁便去了客厅,这个点杨琴出摊还没有回来,阮幼宁瞧着时间,干脆先自己准备做饭。 切着土豆丝,阮幼宁心里忍不住的开心,她大概的算了一下。 如果能让对方满意的话,那最后的尾款加上买断的钱,真的足够给杨琴租一个十平方的小店铺了。 虽然还是很微薄,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局面了。 阮幼宁心里慢慢的盘算着,决定等这个合作彻底落实结束之后,再告诉杨琴。 她不想事情没有做完之前就告诉杨琴,万一—— 万事都说不准,最好等落了结果再说吧,也避免了让人失望。 第79章 租不如买 短暂的休息过后,又到了上班日。 因着上班时间不能看手机,所以到了换衣间后,阮幼宁就一直在担心如果甲方发来信息没有及时回复怎么办? 不及时回复甲方是大忌。 她正担心着,就听到了门外元媛的声音:“幼宁……你换好衣服了吗?” “我还没有换呢?怎么了?” 她问了句。 “先别换了,经理让我们现在去一趟办公室。” 闻声,阮幼宁没有多想,拿了手机就出去了。 去办公室的路上,元媛很显然的想说点什么,但是阮幼宁的心思都在甲方那边,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 二人就这样沉默的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经理就满脸歉意的说:“你们先继续休息吧,新的一批产品没有谈好佣金,暂时上不了超市的货。” 啊?! 元媛有点不可置信,她怎么都觉得这是一个说辞,这是变相裁员的手段。 她记得有一次也是这样,但是产品该卖还是卖了,最后拖拖拉拉的,过了一个月后,还是结算了剩余的佣金。 之前都可以,这次为什么不可以? 她当下心里一沉,只觉得有变故,但是又一想,或许这次真的是不能破例呢? 想了想,她问出声:“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谈好?大概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经理也不确定:“应该三五天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样吧,如果你不想休息,先去别的区干着,生鲜区那边还缺人,暂时先去过渡一下。” 生鲜区不单单只是卖鱼卖肉的区,还包括后厨加工那一部分的区域。 后厨加工嘛,自然是要做饭的,而做饭需要学习一个多月才能上手单独做,如果贸然去过渡,那几乎就是去打杂了。 元媛心里快速的盘算了一下,这种苦差事儿……她连连摇头:“知道了,我还是等通知吧。” 其实元媛也不想休息,她休息一个星期,就意味着至少少赚几千块,但是……她心底无声的叹气。 “幼宁,你呢?” 看元媛连连拒绝,经理问了一言不发的阮幼宁。 其实二人的谈话阮幼宁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现在休息,或者选择换到生鲜区继续上班的事情。 她也摇摇头,开口道:“我也先继续休息吧,暂时不去生鲜区了,不好意思啊。” 经理早知道二人也不会答应,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让二人先回去等通知吧。 面对这个事情,阮幼宁接受的很坦然,暂时休息一下反而更有利于她。 刚好最近休息的话,她能专心的等甲方回话了。 阮幼宁没有怎么给人打过工,自然不懂一些社会上的一些弯弯道道,也没有想太多。 就这样,阮幼宁又拿上自己的小背包回家了。 - 刚一到家,阮幼宁还没有来得及去换鞋,就收到了甲方发来的信息。 而内容如她所料般,就是稍微修改一下,然后差不多就能直接用了。 无尽的欢喜涌上心来,阮幼宁立刻就换了鞋子,麻利的去开电脑。 赶在十二点之前,阮幼宁把最终的画稿提交了。 下午两点半,她就收到了甲方的尾款支付。 看着银行卡里多出来的那一串数字,阮幼宁心里忍不住的激动,这是自从她离开济州之后,第一次接到这种大的单子了,这笔单子赚到的钱远远的超过了这几个月的总和。 如果每个月接上几个这种单子,那三个月就能给杨琴买一个小店铺了。 她早早的就在网上查过价格了,荆州的小店铺差不多就是几十万,租不如买,有些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好点。 简单的算了一下后,阮幼宁便继续专注绘画,既然都休息了,那一定不能浪费这个时间。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阮幼宁收到了超市经理的信息。 超市经理的话里话外就是超市的卖货区因为不可抗拒因素,暂时撤掉了,问阮幼宁能不能接受去生鲜区,现在生鲜区暂时还有岗位,晚点的话可能连这个岗位都没了。 阮幼宁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见阮幼宁答应了,超市经理立刻把生鲜区的具体上班时间和休息,以及一些相关福利发给了她。 阮幼宁嗯嗯了几声,便点开了文档。 原来生鲜区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晚上五点到八点,周六周日不能休息,其他时间任意可以调休,工资一个月是三千五,加上全勤二百,一个月也就是三千七。 阮幼宁心想,难怪元媛说卖货区是香饽饽了,的确,光是在卖货区两个星期,她就拿到了这么多,这对比之下,果然还是在卖货区好啊! 想归想,阮幼宁还是很快收拾了上班需要用的东西,考虑到上班的时间点刚好错过了吃饭的时间,她便特意的带了一些糖果,避免低血糖。 这样的话,晚饭就不能和杨琴一起吃了,阮幼宁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事情又跟杨琴说了声。 杨琴正包着馄饨,一听就不愿意了:“这个上班时间不能规范作息,要不别去了吧。” 阮幼宁本来就是只打算只通知杨琴一声的,面对杨琴的反对,她很耐心的解释了句:“妈,我现在还不能不上这个班,还是很需要这份工作的,等我画画那边稳定了,我就立刻辞掉,好不好?” 杨琴听着,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说来说去,都是没钱的问题,如果当时女儿没有为了自己把那么多钱都花了,其实现在完全不会落魄到这种地步的…… 她心里叹气,只恨自己。 阮幼宁瞧着杨琴有点黯淡的脸色,就知道杨琴又开始多想了。 她上前:“别想那么多啦,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这个作息时间不算什么的。” 杨琴心里五味俱杂,然后下了一个决定:既然女儿晚点回来,那她就早点出摊,还按照之前五点的时间去出摊,晚上尽量晚点回来。 - 因着是第一天去生鲜区,阮幼宁特意的早早的就去了,打卡这些按照平日打卡就可以了。 她去的时候刚好九点半,整个生鲜区里还没有人来。 就这样百般无赖的呆了一会儿后,生鲜区的后门就传来了一阵谈话声和交谈声。 阮幼宁闻声抬头看过去,而门外的人也推门而进了,三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一个上了些年龄的中年男人,以及一对年轻的男女。 这或许就是生鲜区的同事了吧。 阮幼宁暗暗的想着,准备上前去打招呼。 “你……” 她的招呼还没有打,那个年轻的女生就大惊小怪的打断了她的话:“这不会就是经理所说的新人吧?” 说话的这个女生叫孙雨,眼下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上下打量着阮幼宁,一边打量,一边又羡慕又嫉妒。 普通人和大美女之间真的是有壁垒的,即便阮幼宁今天为了方便工作,只穿了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但是整个人依旧清丽脱俗,强烈的吸引着人的目光。 阮幼宁或许不记得孙雨是谁了,但是孙雨一眼认出了阮幼宁。 三个星期前,孙雨面试也面试了卖货区,看着经理连连的赞许,她很是得意,她觉得自己凭自己的美貌进卖货区是稳了,谁料想最后又冒出来一个阮幼宁。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经理看到阮幼宁后,立刻就下了决定,对她是考虑一下,等通知;对阮幼宁就是明天正式上班。 当时孙雨很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先去生鲜区。 真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阮幼宁! 她狠狠的盯着阮幼宁。 阮幼宁全然不知孙雨心里的想法,她暗暗惊讶,这么快经理就把自己要来的事情说了? 而孙雨身边站着的男生覃浩在第一眼见到阮幼宁之后,视线就移不开了,他本来觉得孙雨就长得够漂亮了,没想到来了一个更漂亮的。 这样想着,他就有些殷勤的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来错区了啊?这里的活可不是好干的,小心脏了你的手。” 谭浩殷勤的话让阮幼宁有点尴尬,阮幼宁暗暗的想,什么脏不脏自己的手,这样说的话,那岂不是在这里上班的人都脏了手了? 果然,谭浩的话一说,孙雨就不乐意了,她狠狠的掐了一把谭浩的胳膊:“什么意思啊?谭浩你说什么呢?” 被孙雨在那么多人面前一掐,谭浩显然有点挂不住脸,他有时候真讨厌孙雨这幅蛮横的模样,要不是看在有几分姿色的份上,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虽然这样想,谭浩还是陪着笑:“没什么意思,你别多想。” 他的陪笑并没有让孙雨开心,孙雨反而恶狠狠的掐上了他的另一只胳膊。 二人的吵闹让一旁的中年男人很不耐烦,“别吵吵那么多了,天天不好好干活,就知道搞这些有的没得!孙雨,你有这个细腻的心思不如好好的洗洗菜!再让顾客投诉饭里有虫你就别干了!” 被点名骂的孙雨神色一僵,悻悻的松了手,低着头不吭声了。 第80章 有钱人更在乎脸面,更在乎内涵。 见到孙雨被骂,谭浩不动声色的幸灾乐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巴不得孙雨赶紧离职,在家给他老老实实的做饭做家务!孙雨没了收入,什么时候不还得听他的!到时候看孙雨还拿什么跟他骄横! 他脸上的幸灾乐祸太明显,中年男人皱了眉头:“谭浩,别以为没说你你就犯错!你昨天给顾客做粉丝虾堡,为什么顾客买了十只虾,只吃到了八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后厨偷偷吃了!” “再被投诉一次,你也一块滚蛋!” “还有你,别天天磨洋工偷懒,监控都能看得见!” 中年男人把话头转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训斥道。 最后,他一个一个挨着呵斥了一遍,对每一个人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众人都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但是也都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此刻阮幼宁再迟钝,也知道中年男人是这里的领导了,她暗暗的想,看来这个未来的领导很严厉,是一个很严格的人。 而中年男人呵斥完众人之后,眼看时间也已经十点十分了,他挥挥手,“赶紧都干活去!别在让我看见你们犯错!” 众人落荒而逃,瞬间这里就只剩下了中年男人和阮幼宁。 阮幼宁不自觉的舔了舔唇,“我……” 她一开口,中年男人似乎才注意到她,“杨经理让你来的?” 阮幼宁忙回答:“嗯嗯!经理说卖货区那边没有谈好,所以就让我先来这边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那你先从一些最基础的做起吧,看看哪里有需要帮忙的,你就去。” 啊? 阮幼宁有点诧异,不给自己固定岗位吗? 她的疑惑中年男人全看在眼里,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放轻了:“你刚来,先以熟悉环境为主,等熟悉了之后,就会固定岗位了。目前就先认真学吧。” 得到这样的回答,阮幼宁也没有再疑问什么,新人嘛,去哪里都要重新开始。 “先去换衣服吧。” 中年男人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丢下一句话,便自顾自的去忙了。 阮幼宁还没有来得及应声,就看中年男人已经走远了。 真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阮幼宁心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然后就急忙去换衣服了。 - 换好衣服后,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好去四处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正看着呢,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孙雨的声音:“喂,别闲着瞎转了,昨天的碗还没有刷!过来收拾了吧!” 阮幼宁刚开始以为不是叫自己的,所以四处看了看,身旁没有别人。 那就是叫自己了? 她迟钝的回头。 一回头,就看见孙雨手指指着,没好气的重复了一遍:“对,就是叫你的!赶紧来吧!别耽误一会儿顾客吃饭!” “哦……” 阮幼宁应了声,慢吞吞的跟着孙雨去了后厨。 后厨的布置格外的简单,中间一条很大的大过道,直接通了后门,两旁全是大大的洗碗池。 眼下因为开着后门通了风,所以后厨的那种油腻的味道并不重。 “准备洗吧,洗好之后放在门外的大消毒柜里。”孙雨指使了句。 一看到堆了满满水池的碗筷,阮幼宁有些犯难,这……无从下手…… 孙雨瞧着阮幼宁一脸为难,目光扫到阮幼宁白皙纤细的双手,就知道阮幼宁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她忍不住讥讽出口:“怎么?你家人没有教过你做家务吗?” 闻声,阮幼宁想了一遍,好像还真的没有,在阮家的时候,自然无需自己动手;在济州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洗碗机;如今跟着杨琴,杨琴也从未让她动过一次。 想到这里,阮幼宁老老实实摇摇头:“没有,我家不需要我动手做家务。” 她的话很真诚,但是落在孙雨耳边,孙雨却觉得极其刺耳。 哪有女生在家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哪有女生在家不需要做任何家务的?! 她瞧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愤恨不已。 阮幼宁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孙雨的不爽,对,就是那种满脸写着不爽、不开心、愤恨。 她刚刚的话伤到她了? 阮幼宁暗暗的想,但是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说的很过分…… 她很真诚的开口:“你能教我吗?” 这句话像炸药一样,立马就炸的孙雨跳脚了:“我教你?!我凭什么教你!你自己不在家学好,出门还需要别人教!” 她的嗓门有些大,引得门口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孙雨,你又把自己的活推给别人干!你赶紧的吧!十一点之前碗筷上不了消毒柜,我准去江舟那告你!” 阮幼宁心思一动,这下也明白了,这些本来就是孙雨的活儿,她却偷懒想推给自己这个新人干,但是没想到她这个新人不会洗碗! 真的……什么居心啊? 阮幼宁很无语,当下转身就要走。 见她要走,孙雨急了:“别走别走,我教你!快点过来学!” “别,我还是回家让我家人教会我了再干吧。” 阮幼宁冷淡的丢下一句话,看也不看就往外走。 见阮幼宁真的要走,孙雨也真的急了,她要是十一点之前不能把这些碗筷放消毒柜里,那个王大嘴真的会告她:“我教你我教你,我真的教你!你别以为去了外面就好了,外面那群老娘们笑里藏刀更会使唤你!你跟着我在这里能少点使唤!我保证不使唤你干这干那的!” 孙雨满脸焦急,语气中信誓旦旦。 阮幼宁没觉得孙雨的话有多靠谱,她看的出来孙雨对她不怀好意,但是孙雨刚刚的那番话,倒也提醒了她。 外面那群中年妇人并不比孙雨好打发。 与其被一群人使唤,倒不如先跟着孙雨把眼前的活儿干了。 虽然这样想,但是她故意没有答应孙雨。 孙雨见阮幼宁不回答她,心下就更急了,她忙保证:“我刷右边的多的,你刷左边的少的,行不行?刷完了之后我自己上消毒柜,你在一旁歇着,行不行?” 见孙雨的话不似作假,阮幼宁便去拿挂着墙上的大手套。 孙雨本来还害怕阮幼宁不答应自己,但是一见到阮幼宁的举动,立马就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她也忙挤过去,嬉皮笑脸道:“戴两层,戴两层。一层容易伤到手,两层好,两层好。” 面对孙雨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阮幼宁心下一动,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 阮幼宁学东西一向是很快的,所以很快就学会了如何用最少的水去刷更多的盘子。 孙雨一边刷着,一边忍不住跟她抱怨,抱怨工资低攒不下钱,抱怨找个了穷鬼男朋友,抱怨明明是大好年龄却在这做这些暗无天日的工作,抱怨自己没有好家世好父母。 最后干脆丢了手里的抹布,愤愤不平:“要是我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就让男朋友养着我,我天天就去喝喝下午茶,做做美容。” 她的话有些天真,也有些好笑。 阮幼宁提醒她:“有钱的男人也不好找的,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孙雨一听,也对,万一自己年老色衰了,那以后怎么办? 她想了想,咬牙切齿道:“那我还是祈祷我亲生父母其实是亿万富翁吧!有个有钱的父母也好啊!反正不论怎么样,总比现在这种烂到尾的生活要好!” 阮幼宁听着,心里想的却是姜盼儿。 她知道如果姜盼儿没有足够的优秀,没有足够的努力,没有足够的好,即便是秦余兰愿意认,但是也不会给几分重视。 恰恰就是因为姜盼儿足够优秀了,秦余兰才会毫不犹豫的认亲。 有钱人更在乎脸面,更在乎内涵,也并不是亲生女儿找上门了,就随随便便认了。 倘若给孙雨一对亲生父母,孙雨真的能得到有钱父母的认可吗? 阮幼宁听着孙雨的喋喋不休,忍不住摇摇头。 孙雨抱怨够了,心里也舒坦多了,继续拿起抹布认命的清理盘子上的污渍。 “其实这种生活也没那么糟糕,在荆州,一个月五千多的工资也足够用了。” 阮幼宁这话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无法身同感受孙雨,一些话还是不要说最好。 - 生鲜区的中午果然很忙碌,阮幼宁几乎是被当成服务员用了,点单,上菜,收拾桌子,这些活只要没人干,她就一定会被叫过去帮忙。 阮幼宁跑前跑后,整个人一点都没闲着。 好不容易忙完了,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新来的,去后门那边的小亭子吃饭了。” 一个中年妇女扯了一下阮幼宁,喊着她去吃饭。 阮幼宁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抬腿往后门走。 她长这么大,从未干过这种跑路的活儿,眼下整个人的小腿酸痛,腰也酸痛不已,一点想吃饭的欲望都没有,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要休息。 跟着中年妇女到了后门的小亭子,小亭子那边早早的就坐了一圈人,正呼噜呼噜的吃着饭。 离近了,阮幼宁看了一眼中年男人的胸牌——江舟。 原来新领导叫江舟。 第81章 果然打工不如当老板啊! 江舟手脚麻利的给中年妇女打了饭,接着就到阮幼宁了。 见阮幼宁没有带碗筷,他二话没说,去旁边拿了一次性饭盒,边盛饭边嘱咐了句:“明天记得带个碗筷过来,中午管吃。” 阮幼宁应了声,尽管没有食欲,但还是抵不住胃里的饥饿,她只挑着清淡的饭菜吃了点。 勉强吃了几口后,她便吃不下了。 不远处,孙雨和谭浩二人面对面坐着,孙雨撒娇着要谭浩喂她吃。 谭浩脸上笑嘻嘻的,手上动作很顺从,但是视线却透过孙雨看向了阮幼宁。 当然,他掩饰的很好,阮幼宁没有发觉,而孙雨也只当他把目光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周,阮幼宁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干活累的浑身腰酸背痛,什么叫做服务行业。 明面上是学习,但是其实就是哪里需要去哪里干活。 真的把她累的够呛。 而这一个星期里,她也把众人的性格都摸了个差不多,她印象最深的一个是名叫王大嘴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叫张桂花的。 这俩人,真的不愧是中年姐妹团,发生屁大点事儿都能立马宣扬的人尽皆知。 她有一次下班,刚好碰见了刚刚收摊准备回家的杨琴,她想都没想,就上前去帮着杨琴推车,不知怎的,这一幕被王大嘴和张桂花看见了。 第二天她照常去工作,但是一群人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孙雨还挤兑她:“还以为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呢,原来是靠吸血父母伪装出来的。” 面对孙雨的挤兑,阮幼宁丈二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她这话打哪儿论起的。 临近下班了,谭浩偷偷摸摸的凑过来,阮幼宁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杨琴因为出摊,换上了很简朴的衣服,而恰好阮幼宁穿了裙子。 这一对比,就立马显得杨琴穿的很穷酸了,然后王张二人就自作主张的给阮幼宁扣了一个帽子:爱慕虚荣,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自己的老母亲却穿的破破烂烂。 …… 阮幼宁很是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想辩解点什么,但是想想二人嘴巴的厉害,算了,还是别解释了,话到了二人嘴里指不定又被曲解成了什么意思。 连着上到了第八天,阮幼宁疲倦的回了家,满脑子就是瘫着,她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杨琴看着很是心疼,念叨着要不就别去了,那么多工作不是非这个不可。 阮幼宁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吃这个苦有点没必要了。 哎—— 如果上次合同的那个甲方能快点敲定好买版权的事情就好了…… 只是—— 上次甲方只说了句等后续联系,然后迟迟了也没了下文了。 阮幼宁忍不住叹气,起身去拿水杯喝水,拿水杯的举动有点大,又拉扯到了手臂,一瞬间一股痛意涌来。 “嘶——” 她痛呼出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贴了膏药,让膏药慢慢的缓解酸痛。 这样一折腾,她连晚上的饭都不想吃了。 阮幼宁有点沮丧,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明天必须要休息一天,她要在家好好的睡一觉,缓解一下浑身的酸疼。 这样想着,她便点了休假申请。 不一会儿,休假就批准了。 看着这久违的‘休’,阮幼宁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果然打工不如自己当老板,自己当老板不如在家睡大觉。 她有时候真的很怀念之前早九晚五的生活。 阮幼宁浑然不知,因为自己休息了一天,冥冥之中又错过一件事情。 - 在家痛痛快快的休息了一天后,阮幼宁第二天一睡醒的第一感受居然不是神清气爽,而是要是不上班就好了。 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自己一个人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便爬起来换衣服洗漱了。 照例是提前十分钟到达岗位,阮幼宁熟练的从后门进入,她完全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炙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换好衣服后,江舟照例开早会,阮幼宁悄悄的扫视了一圈,惊讶的发现孙雨居然没有来。 她没有从排班表上看到孙雨说今天休息啊。 阮幼宁有些奇怪,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谭浩,而谭浩罕见的戴了口罩,衣服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 这大夏天的,在后厨…… 阮幼宁顿觉有瓜,而谭浩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可惜谭浩忘了自己戴着口罩呢,做什么表情别人都看不见。 而江舟照例去批评了每个人的缺点,然后也没有提孙雨怎么来。 散了晨会之后,阮幼宁就被指示去检查烧饭用到的各种调料了。 因为没有拆封的调料全部统一放在了最里面的小仓库,很是隐蔽,所以阮幼宁进去了之后,几乎没人看见她。 阮幼宁正检查的认真,听到了门外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虽然二人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她还是立刻就分辨出来了这俩人是谁。 呵,来人不是大名鼎鼎的王大嘴和张桂花吗?!这又准备造谁的谣呢? 阮幼宁忍不住吐槽。 - 而一门之隔,王大嘴借着理菜的空档,跟张桂花八卦着:“你知道为啥今天孙雨没有来吗?” 张桂花也正在理着菜,她手上动作不停,“我不知道啊。但是我听说那个谁说,她昨天故意把饭泼到了顾客身上,然后顾客好心的没有投诉她,结果她非要缠着顾客,说什么给顾客买新衣服。你说一向抠门的孙雨怎么会干这么离谱的事情啊?” 她神神秘秘的,刻意的低压了声音。 王大嘴嘿嘿了一声,卖了个关子:“你听说的都是前半截,还有后半段呢!” 张桂花吃了一惊,居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催促着:“后半段?什么什么?快说快说!” 见老姐妹脸上出现了自己满意的吃瓜表情,王大嘴心里就开心了,她哈哈一笑,挤眉弄眼的:“我跟你说啊,这个消息绝对保真!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呢!孙雨为啥把饭泼到了那个顾客身上,因为那个顾客气质不凡,英俊帅气,一看就是有钱人!孙雨看上人家了!就故意用这个法子吸引人家注意呢!” “啊?”张桂花有点失望,她还以为有什么大瓜呢…… 她撇撇嘴:“就这啊?顾客不追究的话,那孙雨也不至于被开除吧?” 王大嘴哼哼了几声,挤眉弄眼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当时孙雨不是一直死皮赖脸要赔偿那个顾客嘛!拉拉扯扯的被谭浩看见了!谭浩这人虽然不咋地,但是还是很护着孙雨的,结果人家孙雨满脑子都是那个帅顾客,竟然叫谭浩滚,说什么谭浩凭什么管自己之类的话。” 王大嘴这话一说,张翠花就有点震惊到了:“这……这有点离谱了吧?” “害。离谱的还在后面呢!谭浩恼羞成怒,就把孙雨给打了。闹的轰轰烈烈的,最后俩人都被赶走提前下班了,我听江舟说,必须把俩人开除掉呢!” 一听到开除,张翠花就忍不住想骂骂咧咧:“开除开除!每次开除了之后,倒霉的就是咱们这些留下的人!本来人手就少,干活就忙!” 王大嘴忙擦了擦手,安抚张翠花:“别气了老姐妹,都这么多年,早就该习惯了,等再过个几年,咱们一把老骨头了,恐怕是连抱怨的机会都没喽。” 王大嘴这话说的很现实,没有一个超市会留着五十多岁的人,即便是留着,一个月也就最多两三千的工资了。 见话题有点沉重了,张翠花急忙转移了话题:“我看今天孙雨没来,只有谭浩来了,是不是说明其实孙雨被开除了,只留下了谭浩?” 认识那么多年了,王大嘴很懂张翠花的意思,她也继续回到了八卦上:“我家不是跟谭浩家门对门嘛。昨天大半夜的,我回家给孩子洗好澡收拾好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我刚准备休息呢,就听见楼道传来孙雨的哭喊声,还有谭浩的骂骂咧咧声——我从猫眼里看了看,你猜我看见了啥?” “啥啥啥?快说。”张翠花没想到还有故事,她忙催促。 “我看见了孙雨光着身子!披头散发的跟个女鬼似的,谭浩搁哪骂她丑婊子呢!” 张翠花震惊的连手里的菜都忘了清理了,她吞了吞口水,有点不可置信:“我的妈呀!真的假的?谭浩不是最宠着他这个自命不凡的女朋友了吗?” “害,我听了一会儿,大概也弄明白咋回事了,还是昨天那个顾客的事情,谭浩骂孙雨不检点,下面都被他艹烂了还想着别的男人。” “你没发现谭浩今天刻意戴了口罩,还把脖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嘛!不用多想,下面肯定是抓的痕迹啊!” …… 二人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从孙雨谭浩的八卦上谈到了男女之事上,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啥事都经历过了,话题自然也是很劲爆。 二人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下流,听的一门之隔的阮幼宁脸色越来越涨红。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离开了。 听着离开的脚步声,阮幼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感叹,王大嘴和张桂花这俩人真不愧是认识了多年的姐妹花…… 第82章 难怪他那样说你,原来都是真的啊 因为不小心偷听了王张二人的八卦,阮幼宁连带着一上午也没好意思往谭浩那边瞧。 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阮幼宁收拾干净最后一个桌子后,钟表的指针刚好指向两点。 阮幼宁累的不行,真的一口饭都不想吃了。 但是现在不吃还不行,早上九点吃的那顿早饭根本抵挡不住饥饿。 阮幼宁勉强打起精神,往后门外的小亭子走。 而今天江舟似乎也累极了,没有做那么多菜,只煮了简单的酸辣汤,烙了一些大饼。 “今天先凑合着吃吧,明天我做点排骨给大家补回来。” 他的话让本来还有意见的人瞬间不吱声了。 一听说明天有排骨吃,众人也不抱怨了,只是端着碗就埋头去吃了。 即便大家都很累了,但是不远处,王大嘴和张桂花二人还嘻嘻哈哈的聊着天,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累。 这俩人…… 阮幼宁心里忍不住摇摇头,上前只要了半碗汤,拿了一半的饼,然后就到一边的桌子边去吃了。 一口酸酸辣辣的汤到了胃里,一上午的疲倦也消散了不少。 阮幼宁精神好了点,她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忽的想起来这个汤,她曾经在临南喝过的! 就是那个卖包子的大哥那里,这个口味跟那个口味一模一样。 阮幼宁连着喝了几口,直到味蕾里都充满了这种酸辣的味道,这才咬了一口饼。 这个饼才到了口中,还没有咽下去,谭浩就端着碗挤过来了。 “?” 阮幼宁有点惊讶,也有点尴尬,毕竟听了半个多小时的八卦,如今当事人就在面前,多少有点…… 她低头掩饰性的喝了口汤,假装没看见谭浩。 而谭浩一点也不避讳,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厚着脸皮一屁股坐下,就笑嘻嘻了:“幼宁,我陪你一起吃吧。” 他这个举动……真是……一点也不担心别人怎么说啊? 阮幼宁有点无语,本能的就是想离开,但是又挡不住好奇心,所以干脆飞快的抬眼打量了一下谭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真让王张这对老姐妹花说对了,他脸上脖子上还真的布满了可疑的痕迹。 这样的人…… 阮幼宁不动声色的往一旁移了移,假笑着开口:“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吃就行。” 她客气着。 而谭浩却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她那边挤了挤,见阮幼宁又躲,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解释了句:“我跟孙雨没关系,是她自己觉得跟我在一起能省个房租钱。” 莫名的,阮幼宁从他的口吻中听到了辩解和宠溺?! 什么鬼啊?! 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听他和孙雨之前的事情好吗。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 阮幼宁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谭浩见阮幼宁不回答,他也不追着要她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如果不是我家在荆州有房子,那孙雨也不会看上我。她图我的房子,我图她的美貌,物价互换,很正常的。” 谭浩的这番话自以为很坦诚很通透,但是落在阮幼宁耳边,就是渣。 不对,不止谭浩渣,孙雨也渣,俩人都渣。 阮幼宁心里默默吐槽了句,起身就要离开。 她一起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王大嘴和张桂花二人揶揄的眼神,一边往这边看,一边笑的猥琐,阮幼宁心里警铃大震,她一看就知道这俩人没憋好屁! 就刚刚谭浩跟她说这说那的这几分钟,二人口中估计都已经编排出无数个版本了。 阮幼宁心里生出一丝懊悔,她现在真后悔自己刚刚没有直接起身走人。 上次王张二人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编排出自己虚荣啃老的事情,这次跟谭浩离那么近,估计这俩人又得胡说八道。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多久,但是她可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瓜! 这样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阮幼宁眨眨眼,心下立马有了注意让王张二人闭嘴。 她假意又去盛了半碗汤,磨磨蹭蹭的坐到了二人的旁边。 王大嘴见阮幼宁来了,也不避讳,只是嘻嘻的笑道:“怎么?谭浩那孩子看上你了?要跟你处对象呢?” 张桂花啧啧感叹:“谭浩家在荆州可是拆迁户呢!18年的时候,刚好赶上政策,他们家可是早早的拿到了一百多万的赔偿款!还说这两年给分五套房子呢!” “是啊是啊!要是喜欢谭浩,可得抓紧咯!” “看你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以后肯定能生个漂亮的娃儿!” “是呀!瞧着是个好生养的!反正看着比孙雨好生养!” “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啊!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二人都没等阮幼宁说话,俩人一唱一和,就把话都给说了。 阮幼宁只是听着,就忍不住一阵无语。 可着只是自己没有及时躲开,这俩人就早早的把婚嫁娶宜这些事都给安排好了? 真离谱。 这个福气谁爱要谁要! 阮幼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知道有些话说不说都没什么用了,但是她这话不说真憋屈的慌。 “你们要不要猜猜,谭浩刚刚说了些什么?” 面对阮幼宁的话,王大嘴撇了撇嘴:“切,能说什么啊,天天住对门,他们家那点破事我从听了二十多年了。” “啊?” 阮幼宁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捂住了嘴:“难怪谭浩那样说你……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啊……我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呢……” 阮幼宁说着,遗憾的叹了口气。 而她的话音刚落,她就清楚的看到了王大嘴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啧啧…… 阮幼宁心里偷偷乐了,果然这王大嘴天天说人八卦,其实也很介意自己被人当八卦说,她也掖着藏着呢。 张桂花瞧了眼阮幼宁,又瞧了瞧王大嘴,诧异的开了口:“大嘴?你还有事儿瞒着我呢?啥事是谭浩知道的,我不知道的?”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还有啥事没跟我说?” 王大嘴连连否认:“没有!什么瞒着不瞒着的!这妮子胡诌陷害我呢!” “真的?” 张桂花一脸狐疑,显然也是有点不信。 阮幼宁慢悠悠的来了句:“哎,都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姐妹了,有什么事是姐妹不能知道的啊?看来这好姐妹还比不上门对门的邻居呢。” 她这话一说,王大嘴明显慌了。 而王大嘴一慌,张桂花的疑虑就更重了。 她并不是容易被挑拨的人,但是瞧着王大嘴这一脸慌乱,心虚的连跟自己对视都不敢,当下就来气了:“赶紧说!啥事不能让我知道?你背着我找男人了?还是你跟他们老谭家的狗男人有一腿?” “没有的事儿!别瞎想!” 王大嘴虽然极力否认着,但是眼神左右飘忽,就是不看张桂花。 “有啥事咱们回家说,别在外面叫别人看了笑话了。”她说着,就手脚麻溜的收拾了碗筷,拉着张桂花走。 而王大嘴这又是遮掩,又是怕丢脸的模样落在张桂花眼里,张桂花更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 到底是啥事?还不能跟她说了?她可是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交代给王大嘴了! 不夸张的话,她有多少钱,王大嘴都一清二楚,比她公婆都清楚! 张桂花越想越不明白,为啥啊,为啥王大嘴有事情不肯跟自己说,为啥非得瞒着自己。 这一想,她就更来气了,她冷冷的拉住王大嘴,那音量是一点都没放低:“说清楚!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王大嘴被她一拉,也急眼了。 “有啥事不能回去说吗?非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二人这一拉扯,早就引得众人凑热闹了。 平日里众人没少被这俩人造谣,眼下见二人罕见的吵架了,都很惊叹。 张桂花可管不了别人怎么看她:“不能。就在这说,说清楚,说明白,说完咱们就立刻回家!” “如果我说不能说呢?” 王大嘴的话让张桂花更气了:“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你是不是跟谭家老不死的睡了!你说啊!” 她这话完全是气急而说的话,但是没想到王大嘴浑身一僵,整个人居然低下了头! ???? 张桂花简直不可置信自己随口一说居然是真的,王大嘴居然真的背着自己跟谭家的老不死睡了?! 难怪是谭浩知道的事,她不知道! 气急攻心之下,张桂花一把摔了碗筷,整个人就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男人死了之后,是你说要照顾我,我们当一辈子的好姐妹的!你为什么背着我找男人啊!” 而王大嘴也嚎啕大哭起来:“还不是为了你啊!前两年的时候,你发烧到四十多度,只有他们家有退烧药,我花多少钱都不肯卖给我!我能怎么办!” 二人哭着哭着,竟抱在了一起! 众人听的稀里糊涂,什么叫做王大嘴背着张桂花找男人啊?这……没看错的话,这俩人都是女的吧?而且,她们不是一直称为好姐妹么? 这都哪儿跟哪儿? 阮幼宁本来也没有懂,但是慢慢的就品出来味儿了。 她忽然就想到之前元媛对自己那么好,这……元媛不会也是?! 这个念头一上来,她就打了个寒噤。 不理解,但尊重! 第83章 她的呼吸猛然一顿,宋、宋时景… 一场闹剧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轰轰烈烈的结束。 阮幼宁见一时半会也传不到自己身上闲话了,转身就走了。 她还得赶紧回家午休呢! 晚上五点再来上班时,阮幼宁就没有见到王大嘴和张桂花了,也没有见谭浩。 这…… 阮幼宁心里想着些七七八八,但是也不好意思去打听什么,她要是天天打听这打听那的,跟王张二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没有了王张二人的八卦,又有旁的人开始嘀嘀咕咕了。 阮幼宁本来是不想听的,但耐不住好奇心,还是伴做不经意间听了听。 原来,王张二人是那种关系,只是因为都是女性,所以大家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而且平时大家也只当是好姐妹之间关系好的象征,所以大家更没有多想了。 …… 阮幼宁听着,就觉得一阵恶寒。 因为今晚少了三个人,所以工作量额外的多,忙到七点左右时,阮幼宁被叫去了洗碗。 看着那又堆了满满水池的碗筷碟子,阮幼宁忍不住叹气。 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东西要刷啊……真的把人累的够呛。 这下估计要刷到下班了。 想归想,阮幼宁还是很快的戴了手套,有些认命的从一个水池开始洗。 因着通风,所以后门也开了,门外的屋檐下亮了一束微弱的橘色,不大不小的照耀着门口。 阮幼宁埋头苦干,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橘灯处有一抹阴影,那阴影的主人双拳紧握,眸子里包含了诸多情绪。 - 阮幼宁刷完了左边最后一个碟子后,都已经七点半了。 真累啊。 她忍不住想揉揉酸痛的腰,她就不该一口气刷完的,应该一边刷一边休息休息的。 阮幼宁连连哀叹,眼下就希望早点干完早点回家了。 她起身去右边的水池,一抬头,就看到了后门的门口站了一个人。 阮幼宁顿然被吓了一跳,而来人是消失了一晚上的谭浩。 他这个点来干什么? 阮幼宁暗暗的想,她可不觉得对方是来帮她干活的。 而谭浩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也不说话。 阮幼宁只想着早点刷完早点回家,也没空去理会谭浩,所以就自然而然的忽视了谭浩脸上的狰狞。 空气很快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忽的,谭浩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爸跟王大嘴的关系?” 阮幼宁正洗的专心,冷不丁的被他一问,被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有些心虚。 毕竟她也不知道有这回事,她只是胡诌来着。 不过谭浩大晚上跑过来问这话,不单单是只问问这么简单吧? 难道一下午三人都没来,就是去处理这个事情了? 心里想了一些七七八八,阮幼宁抬头伴做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我说的很明白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爸把王大嘴睡了的?” 谭浩低低的问了句,脸上的表情似乎极度厌恶。 他的这话是直接挑明了说的,这下,阮幼宁也不好糊弄了,她开口:“我不知道这个事情。” “你不知道这个事情?那你怎么跟王大嘴说难怪我背地里那样说她?”谭浩咬着牙问。 阮幼宁见谭浩情绪不太对,她如实回答:“因为我不想被她说闲话,不想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虽然我说了那句话,但是归根到底也是张桂花自己急眼了逼问出来的。” 她这话确实是出自自己的本心,也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确实就是单纯的不想被说闲话而已,没有别的原因了。 阮幼宁说完,就继续低着头刷碗碟了。 半晌,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抽噎声。 显然,这个声音是谭浩的。 他哭了? 阮幼宁万分诧异,忍不住抬头望去。 而正如她所想那般,谭浩一个男人居然哭了。 “你没事儿吧……” 阮幼宁迟疑着问出声,心里反复的琢磨着今天是不是自己真的说错话了。 她这话不问还好,一问谭浩反而更委屈了,泪水霹雳哗啦的往下掉。 “……” 阮幼宁有点不知所措了,她长这么大,哪里安慰过人?而且她跟谭浩也不熟…… 她正不知道怎么办时,谭浩抽噎着开口了:“其实王大嘴逼死过我妈。” 他这话一出,阮幼宁整个人都傻了,这……这又是什么狗血剧情? 见谭浩没有继续要说下去的意思,她小声的开口:“你们之间还有这渊源呢。” …… 然后在谭浩断断续续的讲述下,阮幼宁捋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是那种很狗血的剧情。 王大嘴年轻的喜欢谭浩他爸,但是因为家里穷俩人就没能成,然后谭浩他爸就娶了别的女人,第二天就有了孩子。 见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了,王大嘴就特别的不甘心,干脆嫁给了谭浩家对门。 这也算是能天天见着面了。 没有爱情的婚姻自然是走不远的,王大嘴和自己的丈夫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的整个家鸡犬不宁,没结婚几年,就把自己的丈夫气死了,只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反观谭浩父母,就和和美美的,每天都乐呵呵的。 这被王大嘴看见了,王大嘴那个恨啊,恨谭浩爸薄情,也恨谭浩妈狐狸精。 然后她就编造一些莫须有的谣言,污蔑谭浩妈。 最后的造谣自然是得逞了,谭浩爸给妻子的饭里下了老鼠药,然后去自首了。 就这样,谭浩的父母,一个死了,一个蹲了大牢,只留下了不到四岁的谭浩。 谭浩因为王大嘴没了父母,就变得特别恨女人。 谭浩喃喃道:“也就是前几年,我爸刚被放出来,我爸出来了以后,刚开始还不知道是王大嘴造谣导致他害死了我妈,有一次误打误撞听了王大嘴的话,整个人就疯了。” “他疯了之后,完全忘记有我这个儿子了,反而还把王大嘴当做了自己的老婆。” “我爸精神不正常的时候,特别变态,他不让王大嘴跟别人说话,就想着把王大嘴关起来。还是张桂花救了被锁起来的王大嘴。” “前两年的时候,我被隔离到外面了,家里就我爸自己一个人,我叫人给他送了吃的喝的,估计就是那次,王大嘴为了我爸的物资,又去勾搭上我爸了。” …… 原来王大嘴爱造谣的毛病,早很多年就存在了。 只是这张桂花对王大嘴倒是一往情深。 也不知道这王大嘴是怎么想的,害死了自己的丈夫,间接毁了一个家庭,这些教训都不够她闭嘴的。 阮幼宁心里五味具杂,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现实远远要比小说更精彩。 - 阮幼宁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谭浩和王大嘴这些事情。 倒也不是说她八卦,她就是觉得唏嘘,说不上来的唏嘘。 因着太专注,她连走过了杨琴的馄饨汤都没发现。 杨琴正手脚麻利的收拾摊子,一抬头就看见阮幼宁发着呆,自顾自的往前走。 这孩子,想什么呢? 杨琴不解,急急的叫住女儿:“幼宁——” 身后传来杨琴的呼叫声,阮幼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越过馄饨摊数了十多米了。 她怎么走了那么远? 阮幼宁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就往回头。 简单的收拾好一切后,二人一齐往家走。 回去的路上,杨琴瞧着阮幼宁的脸色不大好,问出了声:“怎么了?今天上班跟同事相处的不愉快吗?” 阮幼宁摇头,有点心不在焉:“没什么……” “还没什么,你脸上就写着‘我不开心’‘我有事’这几个字呢,快说。” 见杨琴关切的追问,阮幼宁想了想,干脆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杨琴也很唏嘘:“最大的恶不是明面上的恶,而是这种不自知的恶。” 阮幼宁嗯了声,她今天的感受颇多,杨琴的这句话也算是她其中的一个感受吧。 - 二人说着话,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家了。 等待红绿灯的时间,阮幼宁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红灯倒计时。 还有三十秒呢。 阮幼宁收回了视线,继续听杨琴说着今天的事情。 忽的,她又猛的抬头。 一路之隔的对面,路灯因为年久未修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而紧挨着路灯的高大梧桐树下,一个人影静静的站着。 那人就站在树下,明明灭灭的灯光撒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脸也被藏在了那暗处,只有一双眸子格外的明亮。 而那双曾经被阮幼宁称为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的眸子正盯着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阮幼宁呼吸猛然一顿,宋、宋时景…… 而那人只是无比平静的注视着她,然后慢慢的伸出手,摊开白皙修长的掌心,仿佛是呼之欲出的挽留。 “滴滴——”一辆汽车赶在绿灯灭之前,呼啸而过。 而汽车飞奔而过后,马路对面的绿灯就缓缓亮了,阮幼宁目光迫切的寻找。 而路灯下,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 是她看错了吧? 一定是她看错了! 阮幼宁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快从她的胸膛里跳出来。 第84章 他沉默,只字未发(男主出场了) 潜意识里,她说服自己看错了,可是心底深处一个声音却拼命的告诉她:你没有看错!你没有看错!那人就是宋时景! “绿灯了,幼宁,快过马路吧。” 杨琴丝毫没有察觉到阮幼宁的不对劲,只是边推着车,边喊着阮幼宁过马路。 阮幼宁死死的盯着那被路灯照耀的树下,脸色格外的惨白,整个人完全六神无主的跟着杨琴的脚步走。 他不在的,对吗? 是自己的幻觉,对吗? 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对吗? 她的唇难以控制的抖动着。 马路不过十五米的距离,不到两分钟就能走完,阮幼宁此刻却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自己的脚步再慢一点。 过了马路,再往前走,就是阮幼宁租住的小院子了。 杨琴很快就把小车推进去,她嘱咐了句:“幼宁,记得锁门啊。我先去煮点饭。” 偌大的院子里便只留下了阮幼宁一个人。 小元宝正在贪玩的年龄,不知疲倦的在小院子里跑来跑去,跑着跑着就蹭到阮幼宁身边。 “喵呜~喵呜~” 小元宝撒着娇要抱抱,阮幼宁下意识的抱起小元宝,五个月的小元宝毛发油亮,摸上去的触感很软,很柔。 无意识的,她就想到了和宋时景养的那只小云宝。 小云宝,小元宝,多么相似的名字。 昔日的往事忽的就涌上来,那些点点滴滴,被她刻意的藏起来,如今却又因为一个幻觉,全部爆发。 宋时景的低笑,宋时景的深情,宋时景的宠溺,宋时景的无奈,宋时景的妥协…… 宋时景…… 宋时景。 无数个宋时景在她脑海里翻涌,最后画面定格在跨年的那一个夜。 那巨大绚烂的烟花下,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只装下了她,他的神情很虔诚,他温热的呼吸就落在她的唇边。 他说,阮幼宁,我爱你。仅仅因为你只是你。 那一刻,透过杂乱的烟花声和喧闹的人声,他的话准确无误的直击她的内心。 而此刻,那句话的杀伤力不减半分。 阮幼宁胸腔堵塞的厉害,鼻腔也酸涩的厉害。 他说,我爱你。仅仅因为你是你。 阮幼宁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小元宝在她怀里挣扎,她才回过来神。 她在想什么呢? 阮幼宁自嘲,她如今又在幻想什么呢? 放下小元宝后,她迈着沉重的脚步去锁小院子的门。 可是锁门的那一刹那,阮幼宁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而那树下,空无一人,微风吹动了微弱的路灯,照的那处一览无余。 真的空无一人。 - 自从来了荆州之后,阮幼宁就极少做梦了。 唯一的一次,还是上次那个梦魇。 而今晚,她闭上眼后,就进入了梦境。 与之前那些身临其境的梦境一样,大脑传来疼痛的那一瞬间,阮幼宁就睁眼了,她一睁眼,那种熟悉的混沌感又来了。 她在做梦,她知道她又在做梦了。 这次的梦境又是什么? 从姜盼儿回到阮家的那一天,她就开始做这种荒诞离奇的梦了。 这次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她又能看到什么? 阮幼宁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再次睁眼的一瞬间,面前的迷雾消失不见了。 迷雾消失后,印入眼帘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教堂。 只一眼,阮幼宁就认出了这是曾经她和宋时景去过的一个欧洲小镇的教堂。 在当地的小镇子上,所有的居民婚礼都要在这里举行。 而此刻,教堂的大门被精致的装饰了一番——那意味着今天有人在这里举行婚礼。 有人在这里举行婚礼…… 莫名的,阮幼宁心里一慌。 她咬咬唇,下意识的就抗拒进入。 她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出来,而面前紧闭的大门内却忽地传来钢琴曲——是婚礼的前奏曲。 与此同时,她的脚步也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往那扇大门走。 距离大门越近,里面的前奏曲听得越是清晰。 里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阮幼宁的心神都忍不住颤动,她难自禁地推门而进。 本以为会引起里面的人注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阮幼宁愕然,抬眼望去,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婚礼现场。 偌大的教堂里,坐满了皮肤各异,眼睛各异的外国人,众人纷纷交谈着,话里全部都是赞美和祝贺。 阮幼宁的英语颇好,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听,却始终听不到众人交谈的内容,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玻璃隔绝了她和众人。 她茫然地盯着众人一张一合的口唇,慢慢的从中模糊的得到了一个信息:即将在这里举行婚礼的是两名中国人,但是新郎新娘的名字却是保密的。 新郎新娘的名字? 无端的,阮幼宁的大脑不受控制的冒出来两个名字。 教堂外的钟表铛铛响了两声,这个声音阮幼宁听的真切。 这意味着婚礼即将开始。 而与此同时,前方传来惊呼声,阮幼宁闻声往前望去,只一眼,整个人就如坠入冰窟! 最前面的宣誓台上,一身长尾婚纱的姜盼儿一脸甜蜜,而她的左手,正紧紧的挽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宋时景。 精致修身的婚服衬托的二人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怎么会?! 阮幼宁猝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难以控制的往前走,可是脚步却不能移动半分! 而此刻,众人的喧哗声,祝贺声,无数个声音纷涌而来,全部都涌入了阮幼宁的耳朵,很吵,却无比清晰。 种种的纷乱不能惊扰阮幼宁半分,她的目光只是一直停留在那远远相隔的男人身上。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宋时景在婚礼上的样子,此刻真的看到了,心里却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忽地,偌大的教堂的灯灭了,只留下了宣誓台上的一处柔和的灯光。 灯光只照耀着台上的二人,不,不止二人,还有一旁的教父。 教父一脸慈祥,笑呵呵的。 而阮幼宁盯着那教父的脸,瞬间连血液都停止了,那是在临南时,卖给她包子的那个老板!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阮幼宁惊愕,但是混沌的大脑却阻止了她的思考。 而随着教堂的音乐转换,教父轻咳了一声,庄重而虔诚的开口:“姜盼儿小姐,你是否愿意嫁与宋时景先生为妻?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是富贵还是贫穷,是健康还是疾病,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不离不弃,永远支持他,爱护他,携手一生,直至死亡。” 洁白的婚纱衬托的姜盼儿更加楚楚可怜,她双目含情,柔柔弱弱的回答:“我愿意。” 教父笑眯眯的,继而又看向了宋时景:“宋时景先生,你是否愿意娶……” 教父照例把话读完,而随着他的话一落,阮幼宁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她紧紧的盯着宋时景的唇,她不敢听到那个回答,却又自虐式的逼迫自己去听。 他……他会答应吗? 阮幼宁即便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胸口处依旧有一股难以忍受的痛意,那痛意慢慢的透过五脏六腑,顷刻就布满了全身上下。 她只是轻轻的呼吸一下,都痛的难以忍受。 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宋时景抿紧了唇,只字未发。 他甚至连半分眼神都没有留给姜盼儿,而是直直的看向了教堂的大门。 教堂的大门,正是阮幼宁站着的位置。 宋时景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半分犹豫,几乎是一瞬间就准确无误的找到了阮幼宁的位置。 远远相望,二人视线猛然撞到一起。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阮幼宁的呼吸骤然一停,已经冰冷的血液猝然变得温热,一个荒唐的念头涌上来。 他似乎能看到她?! 阮幼宁难以置信。 - 而因着宋时景长久的没有回答,教父的额头上已经无声无息的冒出几滴汗了,他求救般的看向姜盼儿。 而姜盼儿脸色微变,但是却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台下的众人议论纷纷,显然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哪有临到头了,新郎死活不开口回答的? 不知谁开了一个头,众人的催促声蜂拥而来。 “答应啊!快说我愿意啊!” “英俊的新郎舍得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吗?” “怎么回事啊,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吗?” “没有谈好就结婚了吗?” “再迟疑就是对新娘子的不尊重了。” 众人众说纷纭,而宋时景沉默而平静,隔着遥遥无际,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阮幼宁脸上。 那双被阮幼宁夸赞过无数次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她,眼里只有她,也只装的下她。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的静止,连众人的声音都慢慢的消失了,似乎整个世界都被凝固了。 阮幼宁回望宋时景的眼睛,整个人几乎是难自禁的陷入他的注视中,陷入他深不可测的漩涡中。 而宋时景的唇微微动了几下,无声的说了句话。 阮幼宁听不到,但是却看懂了。 心脏的跳动是如此的剧烈,是如此的强烈,几乎快让她喘不过气。 她无意识的喃喃:其实……其实我也是…… 第85章 阶级的鸿沟比难移的大山还可怕。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一声尖锐的急促声忽然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阮幼宁,逼迫着她的目光硬生生的从宋时景脸上收回。 而宣誓台的一侧,姜盼儿已经捂着小腹软绵绵的倒下了。 随着她的倒下,一瞬间,所有的声音纷涌而来,众人惊愕不已,慌乱声,呼救声,脚步声,整个教堂几乎立刻就乱了。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教父没了庄重,急急的呼出声。 而随着姜盼儿的倒下,她那洁白的婚纱下,缓慢的流出一片鲜红,那鲜红蔓延着,格外的刺眼。 在众人手忙脚乱中,宋时景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往姜盼儿那边看一眼,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他冷漠疏离,没有心。 “这新郎有没有心啊?自己的未婚妻都这样了,还无动于衷!” “就是!没见过这种无情无义的男的!” “害自己的未婚妻未婚先孕,还一脸无所谓!” “渣男!” 各种指责声纷涌而来,而宋时景就站在原地,沉默而安静的接受所有人对他的指责。 阮幼宁慌乱的解释:“他不是!他没有!” 她辩解着,反驳着,但是她的声音却传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 救护车匆匆的赶来,又匆匆的离开。 偌大的教堂里,短暂的热闹后,又恢复了昔日的安静。 宋时景依旧站在宣誓台上,眸子里是阮幼宁看不懂的情绪。 “阿景……” 她忍不住轻轻的叫出声,可是随即又无力的叹了口气。 她梦魇的时候,只是当个旁观者,无法纷扰到梦里的一切…… 阮幼宁有些颓然,无力的垂下眼。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无声的靠近了宋时景。 当阮幼宁再次抬头的时候,她整个人的心脏都停了一瞬。 宣誓台上,秦余兰一脸凶狠,拿着一把小刀,狠狠的刺进了宋时景的心脏,顷刻之间,大量的鲜血喷射出来。 “啊——” 阮幼宁的尖叫声短暂而急促,而无尽的黑暗瞬间吞没了整个世界。 - “啊!!!!!!!!!!!!!” 阮幼宁猝然睁开眼,难掩心慌,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往书房跑。 坐在电脑旁边后,她浑身都颤抖的厉害,勉强深呼吸几下,压下心里的慌乱,她颤抖着打开电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登上了晏城当地的新闻平台。 连半秒都没有,晏城的新闻立刻争先恐后的弹跳出来。 而诸多新闻当中,有一条新闻格外的触目惊心:宋家或出惊天丑闻!股份断崖式下跌! 惊天丑闻? 股份下跌? 这两个字眼几乎立刻就轰炸的阮幼宁的理智全无。 这是什么意思?! 阮幼宁喉咙艰涩,颤抖着去点开新闻。 等看完晏城近三个月大大小小的新闻后,阮幼宁整个人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双手捂住眼。 她怎么……她那时怎么能那么决绝的离开? 怎么能一声不吭的离开? 她……怎么能那么狠心? 阮幼宁的心脏犹如被扎了无数个细细密密的刺,每跳动一下,浑身就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意。 她一声不吭的离开那天,宋时景的心是不是也这么痛? 在她消失的这三个月,宋时景的心是不是也这么痛? 阮幼宁鼻腔酸涩,顷刻就湿了眼眶,泪水顺着她的指缝,大片一片的掉落下来,她的睡裙很快就湿了一片。 她哭的很压抑,哭的很稀碎。 梦魇里的画面和现实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无形中带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让她的心是如此的痛。 - 忽的,客厅外传来一声啪嗒的开灯声,浅浅的橘色灯光明明灭灭的照射到了书房。 随即,杨琴的脚步声就过来了。 杨琴上完厕所后,才发现书房的门都没有关,她以为是女儿忙着画画还没有睡觉,便站在门口叮嘱了句:“幼宁,怎么还没有睡觉啊?” “早点休息吧,啊,现在是很穷,但是咱们也不能熬夜拿命去赚钱。” 她的话短暂的让阮幼宁收了收情绪。 阮幼宁死死的咬紧唇,这才止住了哭声,她强忍着哭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嗯嗯。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她低低的回了句。 “嗯嗯,忙好了就休息啊。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杨琴困的迷糊,却还是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句。 等杨琴离开之后,阮幼宁再也忍不住,强忍的泪水争先恐后的落下来,湿了她的睡裙,湿了面前的桌子。 泪眼模糊中,阮幼宁眼里就剩下了屏幕上‘宋时景’三个字。 无尽的后悔。 她此刻,就是无尽的后悔。 今晚,她注定彻夜难眠。 - 第二天一早,杨琴早早的起来煮早饭,她的动作格外的轻,生怕惊醒了阮幼宁。 做好了之后,她便调了保温。 出门之前,她放轻脚步,不放心的又去看了一眼阮幼宁。 在卧室的床上看到还在沉睡的阮幼宁之后,杨琴这才放心的出门。 她是真的害怕女儿为了赚钱拿命去熬夜,这熬夜……熬不得啊! 随着门外传来关门声,阮幼宁就睁开眼了。 整整一夜,她都未合眼。 那些被她压制了三个月的情绪涌上来之后,她满心就是无尽的悔意,痛意,种种情绪交织,让她没有半分睡意。 就这样到了天快亮时,她才起身,躺在了床上。 她不想让杨琴担心,也不想让杨琴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阮幼宁起身去了客厅,就躺在躺椅上,双目无神的盯着窗外的天。 早上的天格外的清澈干净,无尽的蓝和朵朵白云汇成一幅画。 慢慢的,那一幅画就变成了宋时景的模样。 他的笑是如此的温和。 阮幼宁贪恋的看着,眼睛不肯眨动半分。 九点十分的闹钟响了,阮幼宁如梦初醒般的,拖着熬了一宿已经有些酸痛的身体去收拾。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明媚的脸变得格外憔悴,她心里忍不住自嘲,成年人的命真不是命啊,都这样的,却还是要收起所有的情绪去当好一个合格的大人,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 这三个月,宋时景是不是也是这样? 掩盖好所有的情绪,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去面对棘手的阮家,对面对那些蠢蠢欲动想要从宋家身上咬一口肉的人…… 阮幼宁扯了扯嘴角,心里涌上万般不是滋味。 勉强遮了一下黑眼圈后,她便匆匆的出门了。 一出门没走几步,就到了昨晚的那个路口,阮幼宁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 沉默的站了几分钟后,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阮幼宁以为自己逃离了那个路口,心里的万般情绪就会减轻半分,但并没有。 她越是走,越觉得四周处处都是宋时景,处处都有宋时景的影子。 每一条街,每一棵树,每一个路灯,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是宋时景。 - 劳累的工作照旧,但是阮幼宁的心神不宁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没了王张二人的八卦,其实没有一个人会不知趣的打探阮幼宁的隐私。 午饭时,谭浩显然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和阮幼宁面对面坐下了。 阮幼宁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换了地方,算是无声的拒绝了他的关心。 这一天,剥离开所有的情绪后,阮幼宁的大脑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要去见宋时景。 她想迫切的见到宋时景。 她比她想象中更渴望宋时景。 可是看到自己刷不完的碗筷盘碟后,阮幼宁就好像被人当头狠狠的敲了一棍棒。 她……她现在以什么名义去见宋时景? 呵…… 阮幼宁苦笑一声,她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名义’而找不到见宋时景的理由。 倘若她现在体体面面,光鲜亮丽,那去见宋时景,完全就是雪中送炭。 可是……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她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阮幼宁盯着水池的碗筷盘碟。 她承认,即便是她从未抱怨过所处的环境,也坦然接受了一切,可是—— 有时候面对一些饭菜,她依旧会下意识的挑剔,依旧会下意识的拒绝吃下。 面对睡的不舒服的床时,她想尽一切办法去换床单换床垫,可是依旧睡的腰酸腿疼。 面对第一次被城管驱赶时,她面色如常,可是内心依旧忍不住的羞耻。 在卖货区被人上下打量观看时,她依旧会下意识的觉得丢脸。 娇生惯养了那么多年,她的生活习惯,所见所闻,怎么会因为短短的三个月就完全改变掉呢? 她其实还是那个她啊,还是有自己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的事情啊。 …… 其实说来说去,她就是在躲避,在逃避。 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她已经配不上宋时景了,和宋时景早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阶级带来的鸿沟比难移动的大山还可怕。 山,只要移,总有一天会动。 但是阶级不是,那深不可测的鸿沟,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努力而有半分改变。 第86章 他向她迈来的步伐是如此的坚定。 阮幼宁下午还是回了家,她没有地方去,也不愿让别人看出她的心神不宁。 到了家后,阮幼宁疲倦不堪,只想好好的休息,但是一抬眼,就看到杨琴罕见的坐在沙发上,眼角带着不寻常的一抹微红。 这个时间点,杨琴不应该是在陪着外婆吗? 阮幼宁还没有开口,杨琴就快速的起身了,“幼宁回来了啊,快去休息吧。” 她声音中难以压抑的哽咽声是如此的明显。 阮幼宁听的万分真切。 尽管身心俱疲,大脑疯狂的叫嚣着要休息,阮幼宁还是到了杨琴面前。 “妈。” 她轻轻的叫杨琴。 杨琴没有回应她,甚至没有转身。 几秒后,阮幼宁就听到了那背对着她的背影传来了细碎的哭泣声。 杨琴哭了。 阮幼宁愕然。 半晌,从杨琴哽咽声,阮幼宁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杨琴的老母亲,也就是她的外婆,或许要不行了。 老妇人的身体早就不好了,为了每个月的退休金,也为了等杨琴回来,一直堵着那口气硬撑到了现在。 见到杨琴和阮幼宁的第二天,硬朗的身体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经过杨琴这段时间的陪伴,没了任何遗憾,那口气自然而然的也没了。 杨琴抹着眼泪,哽咽不已,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我……我害怕……” - 老城区的气息总是带着一股安宁和衰败的气息,就像是夕阳西下的落日,静静的散发着最后的余温和光亮。 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斜斜的撒进来,给整个客厅都蒙上了一股萎靡的衰败感。 一下午,阮幼宁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老妇人强装着好精神跟杨琴说话。 老妇人的声音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响亮,精神也显而易见的颓靡,但还是笑眯眯的说着那些往事。 “当年你爸走的时候,当时的我觉得自己半个世界都塌了;你一声不吭离开家的时候,我剩下的半个世界又塌了。” “你走的一个月,我想过自己干脆喝药一走了之的,可是我又怕,我怕你只是一时赌气,说不定哪天又回来了。” “我怕你回来了之后,找不到我。没有父爱的长大,对你来说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不负责任的离开,让你没再失去母爱啊。” “我一直苦苦的坚持,苦苦的撑着,就是图个这辈子再见你一面啊。” “这么多年,挖苦我的话从来都没有少过,街坊邻居,同事家长,甚至有不懂事的学生,每一个人都没少说我克夫克子,天生的寡妇命,可是那些说过我的人,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活过我了。” “人也是奇怪,那些嘲讽过我的人去了后,压在我心头上的那些情绪忽然就减轻了,我的心忽然豁然了不少。” “而等到你回来之后,我心里完全豁然了。” “人到最后,最爱的人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是真的很好啊。” 老妇人说着,就笑了。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坦然,也是如此的释然。 “妈……” 杨琴的眼角通红,却还是强忍着不掉眼泪。 “别哭,傻孩子。我活了这么久,也算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老妇人温柔的摸了摸杨琴的脑袋,随即温吞着起身,颤颤巍巍的身影让阮幼宁心里猛然一慌。 而杨琴慌乱不已,几乎是立刻就扶了上去:“妈,您别走动了,需要什么我去拿。” 老妇人无奈的笑了笑:“我还好着呢,傻孩子。” 她自顾自的去了卧室,很快又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过来了。 “小琴,拿着,等回家了再看。” 杨琴早已预料到里面是什么,她哽咽着摇头,不肯收,仿佛不收那文件,就能挽留些什么。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陪着你身边。” 老妇人神情很无奈,她冲阮幼宁挥挥手:“幼宁,你来拿着吧。” 阮幼宁下意识的想拒绝,但是目光撞到老妇人那略带恳求的眼里,拒绝的话就全部吞咽下去了。 “快拿着吧,乖。你妈妈这辈子心性纯善,但是又偏偏固执的很,你多包容一下啊。” 阮幼宁没有办法再次拒绝,她默默的接过了文件。 很沉,很厚的牛皮纸文件。 老妇人见阮幼宁收好了,温和的打趣杨琴:“好啦,不难受了。你看你,还不如你的女儿坚强呢。” 杨琴心情沉重,面对老妇人的打趣,却还是硬生生的止住了哽咽声,嘴一咧,笑的比哭还难看。 “好啦,开心点,好不好。” 老妇人很耐心的哄着杨琴,只当杨琴还是那个十八岁的少女。 时间很快就到了四点,阮幼宁没有请假成功,还是要去上班。 尽管心里不舍,阮幼宁还是提了句。 “没事儿,幼宁,你先去吧。有上进心是好事啊!” 老妇人和善的笑笑,不做过多挽留。 …… 这一晚,杨琴没有回来。 - 阮幼宁做了一夜荒唐古怪的梦,晏城的点点滴滴,临南的桩桩件件,以及在荆州发生的种种,就像一个巨大的网,牢牢地捆绑着她,让她无法挣脱,甚至窒息。 一觉醒来,阮幼宁就是无法抑制的心慌,接连着两三天没有休息好,她的精神倦到了极点,身体也累到了极点。 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超市后,一上午,阮幼宁格外的心神不宁,一股无法言语的心慌感始终围绕在她心口。 而这种心慌感在下午两点,阮幼宁跟着众人一齐吃饭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从杨琴的一个电话打开开始,到她慌张不已的跑到医院结束。 阮幼宁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医院后,杨琴双目无神,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上。 “这老太太真的很能坚持,得冠心病那么多年,没有吃过一粒药,却还能活到这把岁数。” “是啊,也不知道她到底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一旁的医护人员小声的谈论着,语气中全是惋惜和钦佩。 阮幼宁颤抖着上前,白布把抢救床上瘦弱的人盖的严严实实。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前来收拾的保洁替人整理着仪容,阮幼宁的心空荡荡,而杨琴更是哭的难以抑制。 忽的,那保洁拿着一个折叠的方方正正的纸过来了,提醒道:“我在老太太的内衣口袋里找到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也不会贴身放着了。” 阮幼宁大脑生疼的厉害,她木着脸,接过那纸。 那纸上的字刚劲有力,但是每一个字收尾却有些力不从心。 ——小琴,好好的生活,妈妈永远爱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杨琴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猝然就晕倒了。 阮幼宁也看到了那行字。 她这素未谋面的外婆……对杨琴的爱是如此的轰轰烈烈,又是如此的悄无声息。 甚至连去世都选择了在外面,不让她留下的那套房子成为问题房。 - 丧事的一个星期后,阮幼宁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虽然她没有明说自己请假的原因,但是众人见她胸口戴了一朵小白花,顷刻就明白了。 谭浩一整天都试图跟阮幼宁搭话,而阮幼宁始终神色淡淡,不想有过多的交流。 忙碌了一天结束,谭浩瞧着阮幼宁离开的背影,急急的追上去,硬凑在她面前:“我送你回家吧!” 阮幼宁摇头,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见谭浩依旧固执的想要送自己回家,阮幼宁没有只言片语,只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她的步伐又急又快,刻意的绕了几条街。 确认身后无人跟上后,阮幼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心已经够累了,真的碰不得一丝的感情了。 - 因为胡乱绕了几条街,阮幼宁不太认识眼前的路了,她认命的拿起了手机,打开导航。 老城区的路灯光线很差,连路牌也有点痕迹斑斑了,阮幼宁抬头,一眼没有看清路牌,等打着手电灯看清了路牌时,她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梧柏路。 这里是梧柏路,是碰见那对老夫妻的梧柏路。 一片落叶晃晃悠悠的从树上落下来,不偏不倚,恰好就落在了阮幼宁的裙边。 阮幼宁盯着那片落叶,忽的心跳加速,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猛的往路口跑去。 她的步伐是如此的慌乱,却又带着无限的期待。 而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一个对面的马路边,安静的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门旁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那是…… 阮幼宁的心狂跳不止。 马路上只有两三行人,悠闲而惬意,而男人挺直消瘦的身影是那么的引人注目,那么突兀。 明明灭灭的路灯下,阮幼宁看不太清宋时景的神情,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变了,他瘦了…… 她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又猝然停下脚步。 她承认,她此刻迟疑了,她有顾虑了。 二人相距不过几米,阮幼宁僵在原地,而对面的宋时景却动了。 他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向她迈过来的步伐是如此的坚定。 一步一步,犹如踏在她的心上。 第87章 这注定是一次畅快淋漓的性爱。 宋、宋时景…… 阮幼宁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本能的,她想逃,可是她的大脑却无比清晰的告诉她:别走。 而宋时景那张看的不真切的脸,随着二人距离的拉近,看的愈发的真切了。 他成熟了很多,眉目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疲倦,整个人带着无法忽视的凌厉。 二人的距离愈发的近了,阮幼宁承认,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全身上上下下,都在叫嚣着,她想他,她想他! 世间的任何道理她都懂,但她最真实的感受却是,她想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一步之遥的距离,宋时景安静地停下了脚步。 就如同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如同几天前那个路灯的树下。 宋时景无比平静的注视着她,然后慢慢的伸出手,摊开白皙修长的掌心,仿佛是呼之欲出的挽留。 阮幼宁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宁宁。” 宋时景的声音随着风吹了过来。 宋时景喊她小名时,最后一个字永远都是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别样的缱绻旖旎。 而这次依旧不例外。 他语气中好像二人并没有分别三个月,仅仅是昨天没有见面般。 顿时,阮幼宁整个胸腔就涌起巨大的酸涩和痛意。 如果宋时景质问她,凶她,她反而心里就好受点。 可偏偏…… 可偏偏他依旧如初,连叫她的声音都是如此的温和。 阮幼宁难受不已,硬生生的垂下眼,逼迫自己不要沉溺在宋时景的眸中。 而她一低头,她满眼就都是宋时景的掌心了。 他就这样固执的伸着,就如同过去那二十四年一样,很安静很耐心的等待她把手放进来,放进他的掌心。 “宁宁,对不起。” 宋时景的道歉让阮幼宁更加难受,他为什么道歉? 明明是她丢下了他两次! 每一次的丢下,当时只是想逃避,但是每一次的逃避却带来了更大的祸事。 她猛地抬头,不敢去看宋时景半分,竟转身就跑。 落荒而逃。 她落荒而逃的步伐是如此的慌不择路。 跑了很久,跑到胸腔所有的呼吸都快被夺走,阮幼宁才停下,她靠着墙,整个人却无力的慢慢滑下去。 她以为宋时景会追上来,但是没有。 身后的小街道上,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叮——”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地传来提示。 阮幼宁没有半分动弹,而手机很快又传来一声提示音。 她以为是杨琴发来的信息,还是摸出了手机。 自从老妇人走了之后,杨琴整个人郁郁寡欢,全然没有一丝活力了,办完丧事的第二天,她竟然吞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药。 虽然最后杨琴抢救成功了,但是她真的不想杨琴再出什么意外了。 而手机的屏幕一亮,却是一个她熟悉万分的号码。 阮幼宁刚刚冷却的心瞬间狂跳不止。 她僵硬着,而屏幕上的信息很简短。 一条是隔了一条马路的小区名字。 一条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我等你。 - 人一旦有了牵挂时,就变得不会是自己了。 阮幼宁面色如常的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接画稿单,但是整个人的心却一直是慌乱的,逃避的,而这其中又夹杂着一些不明所以的期待。 她只当自己掩饰的很好,却不想杨琴早早就发觉了她的异常。 杨琴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一个地离开自己,自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心境早就已经不同了。 她现在也无需再去卖馄饨了,老妇人留给她的那个牛皮纸文件,里面的房产,存折,拆迁合同,足够她活几辈子了。 “幼宁,说说吧,把你从小到大的事情跟我说说吧。” 杨琴的话让阮幼宁心里一慌,她盯着杨琴,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害怕。 杨琴笑了:“我不会寻死觅活了,我会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到以后给你带孩子。” 她的语气有些低落:“我只是想知道……那些我错过的事情……” 阮幼宁的那些不安慢慢的消失,她不急不慢,事无巨细的把过去那二十四年的事情一一讲出来。 不知怎的,过去那些她没有想明白的事情,随着她的倾诉,反而清清楚楚了。 她的心清楚了。 她没有刻意的去隐瞒跟宋时景的种种,全然把自己所有的心情托付而出。 杨琴很平静的问:“你想要什么?你的内心深处,最想要什么?” “无关与世俗,无关与任何原因,完全忠于你的内心,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阮幼宁的大脑几乎是立刻就涌出了宋时景。 杨琴就如同老妇人那般,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丝,脸上带着鼓励。 “妈……” 阮幼宁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去吧。不要给自己留任何可能会后悔的遗憾了。” “人生那么短暂,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畅快的活着吧。” 杨琴说这番话时,脸上的神情就如同老妇人一般,带着释然,带着坦然。 - 阮幼宁几乎是跑也似的出了门,慌乱中连鞋子上的纽扣都没有扣好。 她想见宋时景。 她迫切的想见他。 她是如此的思念他,如此的想念他,如此的渴望他。 阮幼宁的心是如此的畅快,脚步也如同心一般的轻快。 她跑的气喘吁吁,过了一个马路,过了一个不长不短的街,就到了宋时景租住的小院门口。 阮幼宁还没有来得及敲门。 而仿佛知道她要来,紧闭的大门忽地就开了。 她气息絮乱,一眼就看到了宋时景。 宋时景好像变了,但是好像又没有变,他那双明若星辰的眼眸,依旧是如此专注真挚的看着她。 就是这个目光。 这个能让人溺死在他眼里的目光。 这个眼里却独独只有她的目光。 “我……” 阮幼宁深吸一口气,急急的开口。 而宋时景却在她的目光下兀自蹲了下来。 阮幼宁不明所以,所有话顿然没在嗓子里。 白皙瘦弱的脚踝上忽的传来异样感,她惊愕低头。 从她这个角度,她看不太清宋时景的脸,只能看到他修长有力的大手稳稳的寻到她鞋子上那枚没有扣好的纽扣,整整齐齐的扣好。 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 而做完这一切,宋时景没有起身,只是继续半蹲着,微微的扬起了头,那双让阮幼宁无法移开半分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莫名的,很像一只无家可归被人丢弃的小狗。 -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等阮幼宁的理智回归时,她已经赤身裸体和宋时景纠缠在了一起。 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沉默却又热烈的一次做爱,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宋时景熟门熟路的挑逗着阮幼宁的欲望,而阮幼宁更是毫不犹豫的奉上自己的渴望,抵死缠绵,唇齿交融,仿佛只有肉体和肉体接触才能使二人忘记了这几个月所有的难过和痛苦。 就像是溺水的两个人,遇见了彼此的浮木,一旦抓紧,除非死,不然决不松手。 这注定是一次畅快淋漓的性爱。 …… 阮幼宁最终还是抵不过全身一阵又一阵的快感,整个人疲倦不堪的倒在宋时景的怀里,所有的呼吸都在刚刚的抵死缠绵中消失殆尽,她轻喘着气,嗓子干涩的厉害,一个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时景依旧不管不顾,大手稍稍用力的掐着她的腰,带着些强制性不许她的腿掉下他的腰。 情浓到了极点时,他俯下身,深深的吻住阮幼宁的唇。 宋时景的吻这个吻不止步于单纯的摩擦,也没有停于吸吮她的唇舌,三个月的未见,这些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他几乎是不在克制自己,也不在压制自己,肆意啃咬,肆意吞噬,肆意放纵。 这个吻侵占意味十足,带着极度的思念,极度的缠绵,极度的掌控。 阮幼宁只能被迫的抬高下巴,这样才不至于窒息。 而宋时景不肯放过她,她稍稍抬高下巴,他便紧密的贴上去。 她躲,他便追紧。 最终,阮幼宁还是放弃了所有的躲避和抵抗,白皙的双手也慢慢的环上了宋时景的腰。 放纵吧,就这样抵死缠绵,不管不顾的放纵吧。 她不得不承认,三个月分别后的重逢,她比自己想象中更思念宋时景! 漫长的吻过后,宋时景移开了唇,但是那双明若星辰的眼睛却依旧看着阮幼宁。 他就这样看着,眼里的诸多情绪几乎让阮幼宁不敢和他对视。 二人只字未语。 充满情欲的世界慢慢的安静了,而宋时景慢慢的拉起阮幼宁的手,坚定而缓慢的放在自己的左胸膛。 炙热的胸膛烫的阮幼宁下意识的抽回手,但宋时景却不许她抽回手,强硬的、固执的不许她的手移动半分。 咚—— 咚—— 咚—— 宋时景的心跳声格外的坚定有力。 阮幼宁微愣,而左胸膛也被宋时景温热有力的大手覆上了。 整个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了彼此,阮幼宁听着宋时景的心跳声,而后者亦然。 他们听着对方的心跳,也听着自己的心跳。 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但是一些东西已经悄无声息的变了。 第88章 尘埃落定 “姜盼儿的孩子从基因上来说,确实是我的。” “但是我绝对没有碰过她。” “我托了人去查这个事情,查了一个多月,才知道姜盼儿是做了试管,才有了孩子。” “这件事情做的很天衣无缝,全部的流程都是在国外做的,秦余兰一手策划,阮之程一手安排,姜盼儿把控全局,几乎没有任何纰漏。很难查到……”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秦余兰和阮之程死活不肯说,而姜盼儿这个女人,一口咬死就是暗恋不成,想用孩子进入我家。” “呵,我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我,或者说,她的目的并不是宋家的一切,她只是想要那张结婚证。” “结婚证我自然是不会给,孩子我也不会要。” “事情谈崩了之后,阮家……” “不过好在最后孩子还是打掉了……” 荆州晴朗了一天的天气在临近傍晚时,忽的下起了小雨。 沙沙的雨声敲打在玻璃上,不让人心烦,反而更让人心静。 拉上窗帘的卧室黑蒙蒙一片,宋时景的声音在黑暗中是如此的低沉而清晰。 他根本就没有给阮幼宁问的机会,就直接把事情全盘托出了。 虽然他没有明白的说姜盼儿为什么打掉了孩子,但是阮幼宁却知道这其中一定没那么容易。 姜盼儿都用上这种手段怀孕了,又怎么肯轻易的打掉孩子? 宋家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阿景他又付出了什么…… 阮幼宁想到晏城的那条新闻,宋家或出惊天丑闻!股份断崖式下跌! 那个时候,他该有多难? 而那个时候,她却自顾自的离开,没有陪在他身边。 万般滋味瞬间涌上来,最后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真的不应该擅自离开。 “对不起……”她低低的道歉。 “宁宁啊……” 宋时景的声音带着无奈,呼吸落在阮幼宁的脸颊格外的热切:“其实,我反而很庆幸你离开了。” “为什么……” 阮幼宁惊愕出声。 而宋时景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大手摸上她的发丝。 阮幼宁几乎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而停顿了几秒后,宋时景低低的声音就传来了,“那些事太脏了,真的不适合让你看到。” 他的话很轻描淡写,但是落在阮幼宁耳边,阮幼宁只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 无论是在晏城,还是济州,亦或是临南,又或是在如今的荆州,她真的一直都被保护的太好了。 不论是阮家,还是宋时景,还是杨琴,都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的世界,保护她的一切。 正儿八经的数起来,她真的没有碰见过什么很恶劣的事情。 阮幼宁咬唇,“你应该让我知道的,我……” “……我或许真的是活在象牙塔里太久了,被保护的太好了,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有独自面对一切的抗压力。” “我需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 原来,阮幼宁离开的当天,宋时景一觉醒来后,就发觉了。 他急切的去查信息,但是却发现关于她的信息一片空白。 随着阮幼宁离开济州的那一刻,她的信息就被刻意的抹掉了。 宋时景根本没有办法通过身份证信息找到她,查监控,所有的监控却都是一片空白。 而当天晚上,宋文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要求他立刻马上回来处理姜盼儿的事情。 宋文成的话格外的严厉,但是发的短信却是小心点。 回宋家的路上,宋时景慢慢的也品出来味儿了。 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离开,或许那天,他在查证亲子鉴定的时候,阮幼宁也处于秦余兰和阮之程的逼迫中。 阮幼宁是迫不得已的离开的。 到了家之后,阮家的所有人都在。 在众目睽睽之下,姜盼儿提出了要求:可以不举行婚礼,也可以签婚前协议,甚至孩子生下来和宋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必须要领结婚证。 宋时景当然不会同意,而李婉竟直言反对。 李婉反对的理由很简单:既然都有孩子了,那也不能随意糊弄了,必须要按照最高规格给姜盼儿一个婚礼,也必须要给阮家一个交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哪能按照姜盼儿所说的那样,随随便便领个证就行了。 罕见的,秦余兰没有附和她的话,也没有接受她的提议。 阮家上下仿佛达成了一致协议般,直接说一切都听姜盼儿的,一切全部按照她的要求做。 而事情很快就陷入了僵局,宋时景没有答应任何条件,阮家也不肯退一步。 最后,宋文成出来打圆场。 他试着商量,能不能举行婚礼不签婚前协议,生下来负责全部花销,但是不领证。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明面上一切都给够,但是没有那张结婚证。 宋文成的话自然也没有得到阮家的同意。 一方就想要那张结婚证,别的什么都不要;一方别的什么都能给,但是给不了那张结婚证。 最后自然不欢而散。 这个事情,双方就这样一直拉扯着。 - 宋时景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新城区的工程项目他要盯着,姜盼儿究竟是如何有自己的孩子等着他去查,阮幼宁的行踪需要他私下就查。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宋时景心力交瘁,但是依旧要打起精神认真面对。 每一个事情,都容不得他犯半点错。 而偏偏这个时候,新城区的开发出了问题,有一块一亩多的地都已经打好地基,准备盖了,一群人过来闹了,说是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也没有得到任何补偿,就被开发商无故的强占了,扬言要告上去。 查证了之后,这块地确实是有名有主的,当时准备开发时,联系不到户主,查了一番后,发觉这户人家早早的出国移民了,负责这方面的经理就当无人认领处理了。 为了不耽误整体的进程,就干脆没有上报上去。 如今事情暴露了,宋时景才知道。 上法院肯定是不能上法院的,于是便私下约了人,谈赔偿事宜。 而那户人家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要一千万。 怎么可能给他一千万呢?而且宋家现金流并不多,哪有那么多现金给他? 就这样,这个事情扯来扯去,最后按照相关的流程处理,还是赔了五百多万,比正常赔偿高出了将近十倍。 宋文成准备私下去卖济州的房子,把这个钱给了。 而阮郎平上门拜访,提了一个要求:只要领证,这个钱我们出了。 面对这个提议,宋文成拒绝了,他不是那种卖儿求荣的人,况且这个钱也不是给不起,实属没有那个必要妥协同意。 这个钱还是卖了房产后,直接赔了,但是网上却开始传一些小道消息说新城区的房产开发资金不足,可能要烂尾。 这个事情,经过查证之后,是从阮郎平这里传出去的。 虽然查到了流言的源头,也已经以名誉权起诉了阮郎平,但是新城区的开发还是被影响到了。 拨款虽然照旧,但是很明显少了,拨款少了,就意味着宋家自己垫付的钱更多了。 宋文成焦灼不安,这个项目投入的已经超过他的控制范围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关于姜盼儿怀孕的真相查到了。 照片,视频,登记的记录,什么都有。 这个事情完全就是犯罪了。 …… 拉扯了一个月后,孩子还是被强硬的引产掉了。 这个事情处理的很私密,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 然而秦余兰却跟疯了似的,直接把这个事情上了晏城的新闻。 虽然宋时景没有任何错,也完全在理,但是口碑上还是受到了影响。 而且一些有心人已经开始联合阮郎平暗暗的去打压宋家了。 宋家一向是低调有钱,但做事一向没有任何纰漏,很多人都想吃一口但苦于找不到任何理由,眼下阮郎平这个事情一出,无疑就是一个好机会。 前脚刚告赢了秦余兰对宋时景的个人名誉侵犯,后脚一些人已经开始哄抬宋家的股票了。 虽然李婉是宋家的一份子,但是这个时候却格外的拎不清,竟然同意卖掉自己手里的10%股票。 也不知道是为了给姜盼儿出口气,还是为了惩戒宋时景的不听话,她竟然丧心病狂到这地步。 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宋时景几乎没有任何喘口气的间隙。 他白天随着宋文成去拜访,晚上就加班加点的去查工程上有没有一丁点的纰漏。 就在李婉私下跟人谈好同意以一股30万的价格卖掉手里的10%的股票时,宋文成最终还是去京城请来了李家的长辈。 在李家长辈的呵斥下,李婉的股票被收回了,连带着也被带回了京城。 李婉离开了,而李家留下了两个人,来帮助宋文成去处理一些事情。 有了帮助,谣言很快就被止住了,拨款也照旧了,还查到了那户人家要五百万的内幕,这个事情是阮之程做的。 阮之程用了一些手段去威胁那户人家,所以迫不得已的,那户人家来要赔偿。 在国外违法和在国外违法完全不一样,阮之程很快就被拘留了三天。 一切尘埃落定后,宋时景当夜就驱车离开了晏城。 第89章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宋时景的语调并不急促,而是很缓慢的把这几个月的事情全盘托出,话里没有半分隐瞒。 阮幼宁听的心惊肉跳,虽然她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但是一切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阿景……” 她轻轻的叫他。 宋时景的大手摩擦着她的腰,带着极强的安抚性,他轻声安慰:“宁宁,我没事儿的。只要能见到你,什么都不重要。”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啊……”她低低的问出声。 面对她的问题,宋时景稍稍起了身,伸手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点开翻找了一下,拿给她看。 “你看这个照片。” 手机的光线被宋时景调的刚刚好,即便是黑暗中去看依旧不刺眼。 阮幼宁一看,就忍不住低低的惊呼出声。 这张照片正是她来临南的第一天晚上,她买完包子,等待杨琴时,拍下的晚霞。 她当时拍完后就把手机随手塞进了包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照片自动上传到了云盘上。 而她的账号和宋时景的账号是绑定在一起的,上传任何照片双方都能看到。 原来,阮幼宁离开的第一个星期,宋时景完全没有任何信息。 而得知她的行踪,是源于宋时景加班结束后的一个深夜,他无意间点到了之前建立的相册。 从那张照片中,他很快就查到了阮幼宁的位置,但是那个时候刚好宋家处在水深火热中,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晏城。 等一切尘埃落地后,他便急急的开车去了临南。 那个时间点,他刚到了临南,阮幼宁就已经坐上了来荆州的火车。 宋时景在临南一无所获,就在这时,他见到了那个被开除的小琳。 在金钱的驱使下,小琳很快就把阮幼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宋时景这才得知一切。 他没有立刻就离开临南,而是找到了姜广文,最终把姜广文送进了监狱。 处理好这个事情后,他马不停歇的就开车来了荆州。 再然后,无需宋时景多说,阮幼宁就知道了。 虽然宋时景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阮幼宁却知道这其中的路程有多远。 这一阵子……他恐怕从未好好休息过吧…… 放在一旁的手机,虽然光芒很微弱,但是足够她看清宋时景脸上的神情了。 而宋时景那双明若星辰的眼睛带着深情,也只装下了她。 他的气息轻轻的呼在她的脸上,声音很低却很清晰:“见到你的那一刻,一直不安的那颗心终于安定了。” - 这一场雨下了整整一夜,天还灰蒙蒙时,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窗户上,有些吵。 半睡半醒间,阮幼宁下意识的去摸身旁的那人,这一摸,却摸了一个空。 无端的,一股心慌涌上来,她整个人瞬间都清醒了。 宋时景从来都不会在她没有醒来之前起床的! 她顾不得浑身的疲软,顾不得穿鞋子,光着脚就急急的下床。 没有关紧的厨房门传出轻微的油烟机噪声,阮幼宁几乎是立刻就看过去。 视线触及到那抹身影后,她心里的那股恐慌才慢慢的褪下。 阮幼宁咬着唇,就站在原地。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厨房的那抹身影回了头。 宋时景的目光在触及到她的那一刻,眉目瞬间绽开笑意,他顺手摘了围裙,向她走来。 “宁宁,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再去睡一会儿吧。” 他的步伐不急不躁,就如同那天的夜晚,一步,一步,如同踏在阮幼宁的心上。 他对她……真的永远都是这样啊。 只要她愿意走一步,甚至一步都不用走,他就会把剩下的一百步,一千步,一万步全部都走完,很坚定的来到她的面前。 阮幼宁啊阮幼宁,你究竟是何德何能啊。 阮幼宁心里酸涩,她摇头。 而宋时景已经注意到她光脚踩在地上了,他皱眉:“怎么没有穿鞋子就出来了。”说着就要去拿拖鞋来。 他还没有转身,就被猝不及防的抱住了。 她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只是埋在他的怀里并不说话。 宋时景没有半分诧异,同样毫不犹豫的回拥她,甚至力度比她还要珍重万分。 紧密的拥抱让二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本来不同频的心跳经过二人的拥抱,慢慢的竟开始同频跳动了。 很缓慢,很用力,很坚定。 仿若一个人的心跳般。 - 微风顺着小雨从阳台的窗户飘进来,整个客厅都被渲染上了一些凉意。 桌上的茶水热气腾腾,一股很清甜的芳香充斥着人的味蕾。 阮幼宁轻轻的吸了吸鼻腔,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味道,还是她曾经喝过无数次的味道。 二人紧紧相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肢体交缠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呼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分变化。 阮幼宁微微侧头,盯着宋时景,盯着,盯着就有些出神了。 宋时景从来都不会问她为什么盯着他看,有的话,他根本不需要问出声,就已经明了了。 就如同阮幼宁从来不会问宋时景爱不爱她这种话,因为她知道,无论她问不问,她能感受到他的爱意。 有些东西很微妙,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就如同宋时景极少开口说爱不爱,而是永远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他的爱。 很多话无需用语言表达,行动比任何话都更有力量。 半晌,阮幼宁还是开口了:“阿景,无论怎么样,我都要说声对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温热的气息瞬间就压下来了,宋时景的唇直接就落在了她的唇上,堵上了她所有的话。 阮幼宁猝然睁大了眼睛。 而宋时景的唇已经在她唇上碾磨,吸吮,力度并不重,反而带着万般柔情。 半晌,他松开了她的唇,低低的道:“你再说道歉,我就亲你。说一次,我就亲一次。” 他的话颇有些霸道,阮幼宁却莫名的品出了一丝无奈。 “可是……” 她弱弱的反抗,还是想说些点什么。 “如果是说在临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阮幼宁瞪大了眼睛:“啊?” 宋时景向她解释:“我去了那里,误打误撞的见了小琳。” 他去临南,自然是找她的。 而阮幼宁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姜广文,虽然当时她和杨琴是躲着离开的,但是临南就那么大,如果宋时景询问她的事情,那姜广文一定会跳出来的。 她害怕姜广文那种烂到泥里的人借此要挟宋时景,她急急开口:“你有没有碰见我那个血缘关系的爸?” 宋时景点头。 阮幼宁一下就慌了,“他有没有问你要钱,对你有没有怎么样?” 宋时景点头,但是又摇头。 阮幼宁急了:“你别理他!他是个赌狗!为了摆脱他,我几乎给了他快五十万。” 她的这些话完全是出于本能脱口而出,也完全是本能的担心。 宋时景完全看在眼里,他的大手摸上她的背,轻轻的安抚着:“我把他送进监狱了。” “啊?” 阮幼宁惊讶不已。 宋时景慢慢的开口:“他这种人,不送到监狱里,就没有办法彻底摆脱的,他以后还会要求你付赡养费。” 阮幼宁应了声,话是这个理,可是姜广文那种人,没那么好送进去的。 面对她的疑惑,宋时景只是笑而不语。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他才说:“对付这种无赖,自然是有无赖的办法。” 阮幼宁点点头,但是下一秒就很紧张的看着他:“阿景,不要为了这种烂人做违法的事情。” 宋时景笑了,“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阮幼宁稍稍安心了,既然他说不会,那就一定不会。 - “阿景,那荆州的事情……” 宋时景摇头:“你说,我在听。” 阮幼宁点点头,一口气就把杨琴还是老妇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关于她在生鲜区打工的事情,她刻意的美化了一番,并没有把实情全盘托出。 她知道,宋时景听到了会心疼,所以就干脆不要说好了。 她不紧不慢,很快就说清楚了一切。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真的很同情我妈……她……年轻时没了女儿,中年时跟姜广文纠缠了那么久,老年了却又失去了疼爱自己的母亲……我……” 宋时景很懂她的意思,他轻声开口:“以后我们一起陪伴她。” 出乎意料的,阮幼宁摇摇头:“不要。每个人都要自己的命运,如果她不愿意,我不想勉强她。” “嗯。” 宋时景应着她,“这些都听你的。” 因为说了许久的话,阮幼宁有些口干舌燥,她很自然的伸手去桌上拿杯子喝水。 清甜的茶水入了喉,阮幼宁却猛然想到自己在后厨洗碗的双手,她浑身顿然一僵,急急的放下水杯,下意识的就想收回自己的手。 她的举动哪里躲得过宋时景的眼睛,下一秒,宋时景就抓上了她,在她闪躲和惊愕的神情中,毫不犹豫的吻上。 柔软的唇和手背接触的一瞬间,阮幼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下意识的开口:“别……” 第90章 他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她 她的阻止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宋时景仿若未闻,只是固执的把唇贴在她的手背,而他脸上的神情很认真,犹如骑士对心爱的公主那般,无比虔诚。 阮幼宁的记忆忽的就被拉到了她成年的那一天,阮郎平并没有举办成人礼,而是顺着她的心意,让她自由自在的去享受这一天。 那天,是她十八年来最有意义的一天。 临近深夜的游乐园,宋时景身着黑色燕尾服,打败了阮之程扮演的恶龙,在漫天烟花下,单膝跪地,无比虔诚的亲吻上她的手背。 按照阮之程的剧情,他应该是吻上她的唇的。 但是宋时景没有,他只是很认真的,犹如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珠宝般,把唇轻轻的覆上她的手背。 阮幼宁挣扎的手一下就顿住了,直到手背上的温热慢慢消失。 做完这一切的宋时景神色坦然,脸上不见任何异样。 “阿景啊……” 阮幼宁叫了声他的名字,但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刚刚那番举动,她完全懂其中的含义。 半晌,她错开了话题:“阿景,如果……如果我不来找你,你会……” “我会毫不犹豫的去找你,即便你躲着我,不见我,我也会默默的跟着你身后,一直等到你回头看我为止。” 宋时景的回答永远是在阮幼宁意料之中,每一次的回应永远让她安心。 这个吻是由阮幼宁主动的,也是由她占领主导的,宋时景只是微微的闭上眼,把全部的主动权交于她。 二人接吻,不论是阮幼宁主动,还是她被动,她永远都是气息不稳的那一个。 阮幼宁很快就无力的瘫软在宋时景的怀里,慢慢的平息着自己的气息,而宋时景眉眼含笑,眼里带着阮幼宁熟悉的宠溺。 “阿景……” 她轻轻的叫他。 宋时景的回答很坚定:“我在。” “阿景……” 她重复着叫了声。 宋时景的回答没有变:“我在,我一直在。” “阿景……” 阮幼宁一声一声的叫着宋时景,而宋时景就一遍一遍的回应她,不耐其烦,不厌其烦。 这样叫了数声后,阮幼宁停下了,宋时景挑眉,眼里的不解呼之欲出,随后他起身去拿桌子的水杯。 而他刚刚起身,手臂就被阮幼宁拉住了。 “我不要喝水。” “嗯?” 宋时景很顺从的坐下了,大手继续揽上她的腰。 阮幼宁轻声问:“阿景,你在晏城……阮家他们……” 她很想问阮家的事情,可是发生了那么多,她不知道要如何问出口…… 她的欲言又止宋时景全然看在眼里,他不回答她的话,反而是拿了手机,点开手机里的文件,拿给她看。 阮幼宁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宋时景只是示意她看。 阮幼宁带着疑惑,点开第一页就看到了姜盼儿的流产证明。 她惊愕不已,这?! 而宋时景的神情很认真,说出的话更认真:“宁宁,即便你从来不会问我要这些,但是把这些拿给你看是我的义务。” 说不清的滋味涌上来,阮幼宁只觉得拿着的手机有万般重。 她慢慢的点到下一页。 第二页对阮家名誉权的诉讼。 第三页是阮家的那些龌龊怀孕的手段。 第四页…… 第五页…… 整整有数十页,全部都是关于阮家的判决书。 阮幼宁的唇都忍不住微微抖动,整个人震惊的早已说不出一句话。 他…… 宋时景他…… 其实他真的无需把这些拿给她看…… 只要他说,她就信。 而宋时景不言不语,只是点开了另外一个文件,示意她看。 阮幼宁咬着唇才能克制心中的万般情绪,她慢慢的看过去,映入眼帘却是一份财产证明。 不止,不止是财产证明。 还有房产、地皮,以及珍稀古董。 滑动的指尖忽的就停顿了一瞬,而那页面开始自动滚动起来。 一页。 两页。 三页。 四页。 五页。 ……整整有数十页,那滚动才停了下来,只留下最后一页,沉默而安静的等待着她亲自点开。 阮幼宁心跳快的几乎呼之欲出。 莫名的,她已经知道了最后一页是什么。 她垂下眼,半晌,熄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丢在一边。 “为什么。” 她低低的问出声。 “没有为什么。仅仅因为你是你啊。” 宋时景的瞳孔里无比清楚的倒映出她的神情。 他轻轻的揽上她,虔诚而温和,“宁宁,永远不要质疑我,因为你是你,所以我做任何事情都心甘情愿。” …… 宋时景的这句话,阮幼宁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 即便过了很多很多年,即便已经白发苍苍生命到了尽头,可是她依旧记得无比清楚。 那最后一页她没有点开的电子文件,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点开,她就知道是什么了。 ——最后一页的左边盖上了公章,宋时景的名字就写在赠予人那一栏。 黑纸白字,章字重叠。 他是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她,仅仅因为她在那三个月没钱穷困潦倒。 - 阮幼宁的休息很快就结束了。 她只调休了一天,所以和宋时景把一切的误会都说清楚之后,还是得回去上班。 早上吃着早饭时,阮幼宁吃着吃着,自己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打工人的世界真的是…… 她很快就吃好了早饭,而时间也九点半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阮幼宁急急的穿鞋子。 她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宋时景就安静的看着,时不时的帮她夹夹菜,吹吹粥,眼下又是很细致的把要背的包包检查了一遍。 阮幼宁很快就简单收拾好,而忽的后背紧贴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罕见的,宋时景很粘人,他的大手环顾着她的腰身,轻轻的叫她:“宁宁。” 阮幼宁的脖颈一直都是敏感区,眼下被宋时景的呼吸靠近,瞬间传来一阵痒。 她下意识的躲了躲:“阿景,别……” 而耳边传来宋时景低低的声音:“宁宁,真的不想你去……” 阮幼宁转身,“等这个月结束好不好。这样离职是不会给工资的。” “其实……” 宋时景有点委屈,“我的就是你的,你真的不需要这么辛苦的。” 阮幼宁摇头:“做事情有始有终嘛,还是一个星期这个月就结束啦。” 她做事一向如此,不开始倒也罢了,一开始就一定要有始有终的做完,宋时景一直是都知道的。 一个星期,不长不短的时间。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抱了一会儿,阮幼宁看了眼时间:“阿景,我要去啦,下午两点我下班了,一起吃饭,好不好。” 宋时景闷闷的应了声,“下午两点……还要四个小时……” “很快的。” 她轻轻的哄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好像宋时景一下就变得粘人幼稚。 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会毫无保留自己的每一面吧。 其实她也是啊。 宋时景的吻落在她的肩颈上,低低的提着自己的小要求:“我想送你。” “送我?” 阮幼宁惊讶了一瞬,很快摇头拒绝:“别啦,你在家好好休息。” “我想送你。” 宋时景只是重复了遍。 “你不想。” “我想。” “你不想。” 二人犹如三岁孩童般一来一往的这样闹着,阮幼宁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这样有多幼稚。 …… 眼看上班时间马上要到了,最终阮幼宁拗不过宋时景,还是顺从他,让他送了自己去上班。 不长不短的几条街道,宋时景还是开了车。 超市的后门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平时众人一起吃饭就在这里,偶尔送货也会走这边,宋时景视线丈量了一下距离,干脆的把车开到了门口。 和宋时景做完最后亲昵后,阮幼宁依依不舍的下了车。 因为她今天踩点来的,所以一进院子的后门,就看到了众人万分惊讶的目光。 嗯?怎么了? 阮幼宁有点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只是急急的去打了卡换衣服。 开完早会后,阮幼宁照例去检查物品,前脚刚去,后脚就有人凑上来了。 刘嫂颇有些遮遮掩掩的开口:“幼宁啊,咳咳,我不是八卦啊,今天送你来的那是谁啊?开的车可不便宜啊!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被这种有钱人骗了。” “那些有钱的渣男,就喜欢骗你这种长的漂亮家庭普通的小姑娘!” “漂亮的女孩子可更要有戒心啊!” 啊? 阮幼宁本来还没有听出来什么意思,但是很快就明了了。 她有点汗颜,这……她总算是知道早上那惊讶的目光是从何而来了。 她哭笑不得,简单的解释了句:“那是我竹马。” “竹马?” 显然,她的回答刘嫂并没有信。 阮幼宁好脾气的解释了句:“我们双方的父母都见过了。” 她说着,心里嘀咕了句,虽然跟阮家已经断了关系,但是那也是她意义上的父母,说这话也没毛病吧? 而且,姜广文就是被宋时景送进监狱的,这也算是见过父亲了,至于杨琴,她就不信宋时景没有见过…… 第91章 不应该是他要遭遇的事情。 “哦哦,这样啊。” 刘嫂哦哦了几声,就离开了。 阮幼宁也没有当回事,这些都是自己的私事,没有必要跟别人讲太多。 她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的回答,很快就引起了众人的猜测。 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八卦,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别人八卦一圈了。 下午两点时间一到,阮幼宁匆匆的换好衣服,整颗心早就迫不及待的飞奔到宋时景那里了,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宋时景发信息,就看到了门外熟悉的身影。 宋时景穿了很简单的衬衫和长裤,但整个人冷峻丝毫不减,反而无故的平添了几分乖巧,冷漠疏离气质和这种乖巧融合在一起,意外的和谐而禁欲。 他就安静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虽然已经见过宋时景的千千万万面,可是只要他一出现,永远都会让她难自禁的沉沦。 心下的一处忽的就变得很软,阮幼三步做两步上前,扑进了宋时景的怀里,她抬头,“阿景,你怎么来那么准时啊?” 宋时景身上散发出来的疏离冷漠,在见到阮幼宁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他很温和的笑:“走吧,我订了餐厅,直接去吃吧。” “嗯嗯!” 阮幼宁一向是很依赖也很相信宋时景,像吃饭这种事情无需她操心,宋时景就会安排的很妥当。 二人正准备走,身后传来啪的一声,是碗筷摔碎的声音。 阮幼宁闻声回头,这一回头,整个人都惊讶不已。 是谭浩,他的脚边碗筷碎了一地,热气腾腾的汤溅到他的脚上,他也仿若未闻。 这? 阮幼宁没有多想,只是顺势扫了一下旁人的反应。 而一众人的目光全被宋时景吸引了,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这种被众人审视的感觉并不好,阮幼宁皱了眉头,下意识的拉着宋时景要走。 而宋时景神色坦然,很乖巧的任由阮幼宁拉着他。 阮幼宁的步伐还没有迈开几步,谭浩就大步迈上来了,挡住了路,他口气极为不善:“你们别走!” 阮幼宁下意识的看过去。 而谭浩的脸色格外的骇人,无比凶狠的盯着阮幼宁,也盯着她身旁的宋时景。 阮幼宁诧异万分,心里嘀咕着,难不成谭浩见她有男朋友,气的连饭也不吃了? 可是想想,她又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跟谭浩没有任何交情,真的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我认识你!就是你!勾引我女朋友,害的我女朋友丢了工作!” 面对谭浩恶狠狠的话,阮幼宁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时景?勾引?丢工作?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打哪论的这一说? 她万分诧异的看向宋时景,从他的眼里也看出了疑惑。 宋时景摇头,很果断的否认:“我没有。” 阮幼宁自然是相信宋时景的,她努力的想着谭浩这番话的言论从何而来,忽的就想到了那天听到的八卦。 那天孙雨因为一个男人跟谭浩互骂…… 那个男人? 她的目光忍不住就看向了宋时景,而后者只是给她一个很坦然的表情。 - 谭浩一眼就认出了阮幼宁身旁的男人,就是那天孙雨死皮赖脸非要贴上去的那个男人。 怎么他看上的女人,全部都喜欢这个小白脸? 那天的闹剧,他和孙雨脸都丢干净了! 孙雨被他关在家里倒是眼不见心不烦了,但是他这被戴上绿帽子的事情很快就被传的整个超市都是了! 托王大嘴的福,连他家附近的小区街道就知道了! 一些小孩还追着他叫绿帽子! 他被扣上这种帽子,但是罪魁祸首却没事儿! 凭什么啊?就因为这个男人有个好皮囊?就因为这个男人看上去就有钱? 谭浩越想越气,目光也更加不善了。 有时候男人的思想真的很奇怪,一旦自己在竞雄中落了下方,就下意识的为自己的无能去找借口,为自己的没本事找借口,就必须要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找一个发泄口,这样才觉得自己算是找回了面子。 “你勾引我女朋友还不算!你还勾引幼宁!你不知道她是我未来女朋友吗?” 谭浩的嗓门并不小,这离谱的话一说,不仅仅是阮幼宁惊呆了,连身后一群吃瓜的中年妇女都惊呆了。 这话多少有点厚颜无耻了。 什么叫做未来女朋友??? 宋时景的目光终于施舍给了谭浩,只是那目光格外的冷若冰霜。 面对外人时,宋时景一向是极其冷漠,此刻更是冷漠到了极点。 被他的目光一盯,谭浩心头一震,一种说不上的恐惧猛然涌上来。 整个人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碾压着,让他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看什么看!” 他慌乱的大喊一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的壮壮胆子,而他这话全然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在撑着,众人哪里看不出来呢。 一听到他的这句话,众人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谭浩你在说什么狗屁话呢?” “谭浩你能把我这一口老牙都笑掉,什么时候人家幼宁就是你未来的女朋友了?” “你女朋友不是被你关在家里的么?” “就是就是,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你也不看看人家一表人才需要搞孙雨那一套么?” 这一唱一和阴阳怪气的一番话自然出自于王大嘴和张桂花。 王大嘴和张桂花俩人虽然也被人当成瓜吃了一次,然而俩人反而更加坦荡了,也更加不在乎那张老脸了。 眼下乐的吃谭浩的瓜,自然是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话。 “你们别掺合!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是勾引我女朋友!” 谭浩哪里不知道其实众人说的话都是对的,但是心里憋了一股窝囊气,不发泄出来不痛快。 王大嘴丝毫不在乎谭浩的愤怒,笑嘻嘻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那天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呢,就是孙雨去纠缠的人家啊!” “就是就是,谭浩啊,做人得认清自己,不能因为比不上人家就胡乱造谣啊!” 张桂花附和着,她巴不得看谭浩笑话呢!他们一家子没一个正常人!活该被人戳脊梁骨! “你们!” 谭浩气的张口结舌,本来他嘴就笨,不擅长跟人争辩,更何况王张二人一向战斗力强悍。 他这股子窝囊气不仅没撒出来,反而更加憋屈了。 “我们?我们怎么了?我们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啊?” “难道孙雨做的那些事情不是事实啊?孙雨做都做了,你还捂嘴不让我们说啊?” “别干那天的事儿,也不会落个话柄被人说啊!” 其他人虽然没有王张二人那么能说,但是也跟着掺合了句,毕竟这乐子可不常见。 其他人附和倒是没有什么恶意,纯粹就是见不得宋时景这样好看的人被莫名其妙的泼脏水。 “做了也不能说!谁还没点事儿了!你们闭嘴!通通闭嘴!” 谭浩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彻底崩的一塌糊涂,他居然拿了小院子扫地的大扫帚,往众人身上胡乱拍过去。 “啊——” 众人的尖叫声响起,也很快不甘示弱的拿了别的东西反击。 很快,场面就一片狼藉,碗筷散了一地,连小亭子里盛饭的大瓷碗都被打落在地,霹雳哗啦一阵吵。 阮幼宁张口结舌,有点没有明白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江舟从后厨一出来,就看到了这一片狼藉,他虽然没有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看到谭浩一打一群人,就知道是谭浩先挑事儿了。 阮幼宁的目光和他一撞上,江舟的手快速的挥了挥,示意她赶紧离开这里吧,免得一会儿谭浩发疯被他伤到了。 - 荆州下了两天的雨后,天气就有点不温不燥了。 宋时景没有开车,二人就这样不急不躁的走着。 默默的走了一段路之后,阮幼宁的声音就响起了:“阿景,对不起。” 她的道歉很快速,目光也快速的错开宋时景有些诧异的脸,语速低快:“这就是我所处的环境,对不起,让你遭受了莫名其妙的指责。” 阮幼宁知道,如果放在晏城,恐怕宋时景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群人,也不会见到像谭浩这种无理取闹的人,更不要说被人指着鼻子诬陷了。 她宁愿她自己被人当成瓜吃,也不想让宋时景受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讨论。 这是她的处境,不应该是宋时景要遭遇的事情。 “对不起,阿景,或许你不该来的。” 她有些沮丧的说着,连带着和宋时景十指相扣的手都松了几分。 她的手只是松了几分,就立刻被宋时景握得更紧了,而她的唇也被猝不及防的堵上了。 这个吻只是浅尝而止,没几秒就停下了。 阮幼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了一下,这可是在街上! 她慌乱不已,整个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速了。 “宁宁啊。” 吻过她的宋时景面色格外的坦然,反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二人隔的那么近,他的叹息声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宁宁啊,你什么时候会想这么多了。” “没什么,只是被说一下,算不了什么的。” “那些中年……中年阿姨,很可爱,活的很通透。” 宋时景的话很低,但是却无比清晰。 阮幼宁错愕抬头,而宋时景眼里的情绪是如此的真挚和认真。 他没有哄着她的意思,那些话完全就是出自本心。 “可是……” 阮幼宁下意识的反驳。 “没有什么可是,反而是我的宁宁,有没有被人说?有没有被那群人乱传什么?” 阮幼宁摇头,但是很快又点了一下:“其实也算不上说了,我也反击过去了……” “宁宁变勇敢了,很棒。” 宋时景的夸赞让阮幼宁有点脸红,她其实没有做什么的,但是无论做什么,在宋时景口中都是很好很棒很厉害,无限的夸赞她。 她错开话题:“阿景,那天……孙雨有没有烫到你?谭浩有没有伤到你?” 宋时景温和的笑了笑,摇头,“其实那天……” 原来那天宋时景等了很久,恰好听到孙雨抱怨,稍作打听后,他便准备离开了。 没想到孙雨故意把饭打翻在他身上。 …… 他租了房子,一直等着阮幼宁,却不见阮幼宁有半分的想念。 然后就有了那次路灯树下的试探,那次,他知道她心里还有他。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见面,但是老妇人的去世…… “再然后……你都知道了,宁宁。” “那天你来了,真好。” 莫名的,阮幼宁从中品出了一些失而复得的庆幸。 第92章 一切的缘分都起源于这碗混沌 其实宋时景的出现,对阮幼宁来说又何止不是一种失而复得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来了,才是…… 才是救赎啊。 “宁宁……可以回家吗?” 宋时景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几乎是一个瞬间,阮幼宁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晏城,也不是回济州,也不是回他那里,而是去她和杨琴租住的那个房子。 换句话说,是见杨琴,见父母。 阮幼宁没有迟疑,几乎是立刻给杨琴拨去了电话。 - 杨琴在办好老妇人的丧事后,濒临崩溃的心态慢慢的调整好了。 整个人缓过来之后,她做了一件事情——动用了老妇人留下的一部分存款,把现在租住的这套房子全款买下来了,瞒着所有人,悄悄的写了阮幼宁的名字。 女孩子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房子呢?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老妇人留下的房产过户到阮幼宁名下,但是…… 老妇人留下的那些房产,有两套是政策下的房子,只能等人百年之后才能过户;而剩下的两套因为规划拆迁,不能随意变更产权;最后就只剩下老城区的那套房子了。 关于这套房子,杨琴是有自己私心的。 那里是她的记忆,是她的回忆,是她唯一能感受到母亲还在的地方了。 就让她自私一次吧…… 杨琴知道自己亏欠女儿的真的太多太多了,但是她始终是能力有限。 慢慢来吧。 等她百年之后,这些全部都留给女儿了。 杨琴包着馄饨,默默的盘算着。 如今她没有任何牵挂了,只有天天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不会陷入那种虚无的情绪中。 而且趁着还能劳动,多给女儿留下点钱财也好。 杨琴心里叹气,忽的又想到了女儿前几日的心神不宁,幼宁这孩子,有一点还真像她,别人不问的话,自己藏在心里再难受都不肯说。 这一点,是真的不好啊…… 这都两天了,她想做的事情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杨琴心里乱糟糟的想了一通,忽的,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 能给她电话的,除了阮幼宁也没有旁人了。 杨琴急切的擦了擦手,忙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阮幼宁没有提旁的,只是说等下会带人回来吃馄饨。 “馄饨?” 杨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忙追问:“确定是只吃馄饨吗?” 在得到阮幼宁的肯定回答后,杨琴便匆匆的挂了电话去准备。 虽然阮幼宁并没有提带谁回来,但是杨琴直觉是女儿的男朋友! 她匆匆的重新调了两种肉馅,手脚麻利的包着。 她的速度一向是又稳又快的,很快,一旁就多了一排排整齐的馄饨。 也许是最近没有劳动的原因,这才包了一会儿馄饨,杨琴竟然感觉有点累了,她轻轻的喘了口气。 这人啊,还是不能休息! 杨琴忍不住摇头,只叹自己就是个劳碌命。 她起身,准备先把包好的馄饨放在厨房,而胸口处猛然传来一阵疼痛,那疼痛来的又快又急,几乎是一瞬间就涌到了整个胸腔。 一股天旋地转感涌上来,杨琴的脸色刷的一下就苍白了,她猛然抓住桌子,这样才能疼痛带来的晕眩感,才能避免摔倒。 那股痛意来的又快又急,只是几个大喘气间,很快又消失了。 虽然消失了,但是那股痛意是如此的难以忽视。 杨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苍白的脸色慢慢的染上几分难看。 ——她突然想到自己母亲的死因。 - 在得到宋时景想吃杨琴的馄饨后,阮幼宁很惊讶。 而宋时景眉眼温柔,只是轻声回答她:“一切的缘分都起源于这碗混沌,我很想尝尝。” 原来是这样。 阮幼宁点点头,心里也没有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走了几步后,她就知道哪里不对了,他怎么知道是因为馄饨结缘的啊,这个事情不就只有姜广文、杨琴、还有阮郎平知道嘛? 她心里一向是藏不住话的,想都没想就问了。 “阿景,关于馄饨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嘛。” 面对她的疑问,宋时景只是轻轻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阮幼宁耸耸肩,心想估计是在临南时,姜广文说的吧! 她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很快,二人就到了每天回家必经过的路口时,阮幼宁又想到了那晚的事情。 “阿景,那晚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啊,只是一个汽车过去的时间诶,都不到十秒钟的,我就见不到你了。” 其实阮幼宁怎么想,也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宋时景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很亲昵的捏捏她的腰。 腰上是阮幼宁的敏感区,一被宋时景捏到,她就忍不住想躲开,她抓住宋时景作乱的手,口气故作凶巴巴:“阿景,不许转移话题!快说!” “我不说,只是个秘密。” ——这个回答显然有些敷衍。 阮幼宁撇撇嘴:“阿景,你的小秘密太多了!” 宋时景笑而不语,但是很快又说了句,“乖,以后把所有的小秘密都慢慢的讲给你听,好不好。” “哼,我才不要听呢!” 阮幼宁哼哼唧唧的躲着腰上作乱的双手,但是也知道宋时景对她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她对他,是绝对的信任。 - 过了马路后,就到了家。 阮幼宁开了门,小元宝率先凑上来了,小元宝一点都不怕生,小鼻子轻嗅了几下宋时景后,就一直围着宋时景打转,一副乖巧求撸的模样。 “小元宝,你个吃里爬外的。” 阮幼宁笑意盈盈,嘴里伴做生气,但是却弯腰把小元宝抱给宋时景看。 “元宝很乖的,看得出来它很喜欢你。” 宋时景也看出来了,他轻轻的摸了摸猫头。 被宋时景一摸,小元宝立刻就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小元宝这个小屁孩。” 阮幼宁有点哭笑不得,果然猫咪也喜欢颜值高的啊! 忽的,她就想到了她和宋时景养的那只小布偶,当时她离开的突然……也不知道小云宝怎么样了…… “阿景……” 阮幼宁有点纠结怎么问出口。 而宋时景低着头,轻轻的挠着小元宝的下巴,已经开了口:“小云宝很乖,它在等你回家。” “我也在等你。” 他抬头,眼里全是她,低低的补充。 他的话很轻,但是落在阮幼宁的耳边简直震耳发聩,一丝酸涩划过之后,就是无限的甜蜜。 在他的目光下,阮幼宁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慢慢的变红,变烫,变烧。 宋时景随时随地的每一句话不是表白,却更胜似表白。 院落里的这一幕全部都落在了杨琴的眼里。 杨琴站在客厅的阳台前,刚刚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庞也变得红润了。 谁也不知道她忍了多大的痛意,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自己的脸上看上去没那么难看。 阮幼宁正脸红心跳着,不经意的一回头,就看到了阳台的杨琴。 “妈。” 她急忙喊了声,也不知道刚刚的一幕被杨琴看到了多少。 一想到亲昵行为被长辈看到,她就有点不好意思。 杨琴只是笑道:“快进来吃饭吧。” - 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就端上了餐桌,杨琴还特意的做了两个清淡的小菜搭配着。 宋时景的皮囊一向是很优越的,他帮着去端饭的举动,更是博得了杨琴的好感。 杨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里的满意几乎呼之欲出,她很满意这个女婿。 而趁着杨琴不注意,宋时景也悄悄的冲着阮幼宁眨眨眼。 他的意思无需多言,阮幼宁就明白了。 她笑着,伴做不经意的点头称赞,其实哪里需要他做什么啊,只要她带回来,杨琴就一定会同意的。 宋时景一向是话少做的事情多,眼下见了杨琴,惜字如金的话也多了些。 他吃着馄饨,不留痕迹的夸赞着。 他的夸赞听不出一丝的刻意,反而话里满满的全是真诚,没有套路。 杨琴心里连连赞赏,狂给宋时景加分。 她看得出宋时景气质不凡,相貌身高样样出类拔萃,谈吐举止更是不急不躁,很有底蕴。 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单单有钱就能拥有的,他家里的条件比自己想象中或许还要优秀。 杨琴这辈子大起大落,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的缘故,宋时景根本无需这样跟她说话。 向下兼容,人人都懂,但是又有多少人到了那个位置之后,依旧会知行合一呢? 宋时景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看着谈笑宴宴的二人,阮幼宁有点汗颜。 她总觉得杨琴的目光带着狂热和迫切……恨不得下一秒就拉着她和宋时景去扯证…… 一顿饭吃下来,杨琴怎么看宋时景怎么满意。 她瞧着吃的差不多了,习惯的去收拾碗筷,而宋时景抢先一步起身动了手,口气更加温和:“阿姨,我去吧。” “哎——这孩子,怎么能让你去刷碗呢?” 杨琴急急的说出口。 宋时景笑了笑,已经自顾自的收拾碗筷去厨房了。 望着收拾厨房的身影,杨琴压低声音:“幼宁,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啊?哪儿有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刷碗的道理啊?” 阮幼宁窝在沙发上,“妈,阿景想在你面前留个好印象嘛。” 杨琴点点头,但是还是忍不住称赞了句:“时景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的。像他这样的小少爷,居然还肯亲自做洗碗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得。” 阮幼宁有点不好意思:“呃……其实啊,妈,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让我进过厨房的。” “……” 阮幼宁轻咳了一声,掩饰般的解释了句:“……他担心我的手受伤影响工作……所以基本上,我就没有做过家务了……” “……” 杨琴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是没想到娇生到了这种地步。 她知道,阮幼宁跟着她真的是受罪了。 杨琴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她的原因,阮幼宁哪里需要受眼下这种苦啊。 半晌,她开口:“幼宁啊,把超市的工作辞了吧,你外婆留下的钱,都是你的,这些足够几辈子花了,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杨琴的话让阮幼宁有点发懵,怎么话题突然就变成了她辞职啊?虽然她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杨琴眼里的落寞和内疚呼之欲出:“真的,幼宁,你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去追自己的梦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第93章 清醒而理智的心甘情愿的沉沦 “幼宁,你是个好孩子,你把我从那种境地里拉出来,已经完全拯救我一次了。” “如今家里不缺钱了,也不缺什么了,你真的没必要为了钱,为了我……跟生活妥协了。” “你和时景,去过自己的生活吧,去享受自己的人生吧。” 杨琴说这话的神情很认真,阮幼宁听着,心里瞬间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知道杨琴这话没有任何不好的意味,完全就是在为她打算,但是杨琴脸上的表情却又有些不对劲,有种看破一切后的释然感。 这种释然跟办理老妇人丧事时的释然感还不太一样…… 无端的,她忍不住心慌:“妈……” 杨琴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我看得出来,时景对你是真的很好很好,愿意为了你去做任何事情,也愿意跟你在一起过任意一种生活。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但是阮幼宁你不可以啊,时景也不可以啊。” “你们都有光明盛大的未来,莫要把人生浪费在这小小的荆州。” 阮幼宁语塞,顿觉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气氛一瞬间就有些冷下来了。 宋时景收拾好了厨房,顺手切了盘水果就过来了。 “阿姨,宁宁,吃水果。” 他的话打破了阮幼宁的沉默,也让杨琴收回了刚刚有些沉重的话题。 宋时景很自然的就坐在了阮幼宁的身边,长腿紧紧的贴在阮幼宁白皙细长的小腿旁。 他不避讳杨琴的存在,拿牙签扎了水果,递给阮幼宁。 杨琴看着二人亲昵的举动,心里的那个决定更是坚定了万分。 在杨琴的面前做亲昵的举动,阮幼宁始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轻轻的摇头,示意宋时景不要再喂她啦。 而宋时景眉眼含笑,也很顺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半晌,杨琴开口:“你们有领证的打算吗?” 她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阮幼宁猝不及防的咳了起来,宋时景几乎在她轻咳的一瞬间,就拍上了她的背。 “咳咳咳……” 阮幼宁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脱口而出:“妈,你这是做什么啊?” 怎么突然的问这种话啊? 认真算起来,这才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啊! 而杨琴不回答她的话,目光落在一旁的小元宝身上。 她刚刚的那句话虽然没有直接问宋时景,但是宋时景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很重要。 他开口:“我有,一直都有。” “但是一切都听宁宁的。” 他的这两句话让阮幼宁刚刚止住的咳嗽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她一边轻咳着,目光一边在宋时景和杨琴之间扫荡。 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啊?一个敢问,一个就敢回答啊? 这么直面而坦荡的回答,真的好吗? 她忍不住轻碰了一下宋时景的膝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了。 而后者充耳未闻,很坚定的道:“跟宁宁在一起是我从未变过的想法,只要宁宁愿意,随时都能去领证。” 宋时景说这话的神情很认真,带着阮幼宁从未见过的认真。 猛然。阮幼宁心里深处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无关于杨琴的问题。 他是认真的。 宋时景的话说完之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后,递给杨琴。 “阿姨,您看这个。” 他的话带着万般的诚挚。 杨琴在听到宋时景的回答后,就已经完全认可了他,而她在看到手机上的内容后,整个人更是震惊不已,双手都难以控制的颤抖。 她脸上的震惊太过于明显,阮幼宁看的分外清楚,当下心生疑惑,阿景给她看了什么啊?怎么是这种表情…… 她的目光忍不住看向宋时景,而后者眼里全是笑意,并不解答她的疑惑。 “什么啊?给我看一下。” 她忍不住伸手去拿杨琴手里的手机,她的手才伸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举动,杨琴顷刻就把手机关掉了。 杨琴的目光再看向宋时景时,眼里的赞赏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放心,她开口:“幼宁,家里的户口本还在柜子里,挑个好日子去领证吧。” “啊?” 阮幼宁有点迷糊,就这么草率的把领证这么大的事情决定了吗? 杨琴微笑着,“我的意思就是,我非常认可时景,非常赞同你们在一起。” 杨琴直白的话让阮幼宁立刻就明白了,“我……”她有点张口结舌,但心里却慢慢的涌上一股甜蜜。 万般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成了两个字:“阿景。” 她轻轻的叫着他,而宋时景眉眼含笑,大手捉到她的手,和她十指紧紧相扣。 - 接下来的几天,阮幼宁依旧是按时去上下班,这个月左右还有三四天了,等结束了,她就去提辞职。 而在阮幼宁上班的时间,杨琴不吭不响,独自坐了地铁,去了郊区一个很偏远的医院。 经过漫长的挂号排队检查后,十一点时,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她看不太懂那些专业术语,但是却能看懂那个诊断证明。 急性冠心病。 而看着检查结果的医生,表情格外的凝重,“尽快治疗吧,急性就意味着随时都会发生任何意外。” “如果今天能行的话,等下就直接办理住院,先输液控制一下吧!” 杨琴知道自己的病情或许会很严重,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在网上搜了相关病例,但是听到医生的话后,整个人还是愣住了。 半晌,她小心翼翼的问出声:“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活多久?看治疗情况吧。如果能控制到稳定,那能一直到自然死亡,但是如果不能控制好,随时都会发生不可预估的意外。建议你还是早点做打算吧!” 医生的话让杨琴僵在了原地,她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化验单那几个字,大脑闪过无数个想法。 半晌,她闷闷的问:“如果控制的话……要花多少钱?” 医生皱了眉头:“这个真的不好说。病情能控制的话,只吃药一个月几百块钱;如果病情不太好的话,做手术放支架不到十万;如果是最坏的情况,做手术可能就是二十万左右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医保能报销50%以上。” “这样……” 杨琴喃喃了句。 “杨琴,你要治疗吗?如果治疗的话,赶紧办理入院手续吧,早点住院早点看病!” 杨琴垂下眼,很快又抬头,“先开点药吧,等……”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是很快又变得坚定:“过两天我再来办理手续吧。” “好,你在这里签个免责吧。尽快早点治疗吧。” 杨琴出了医院后,转身就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整瓶的维生素,把里面的药倒掉,小心翼翼的换上了治疗冠心病的药。 她这一切举动做的格外坚定。 杨琴很快又坐上了地铁,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律师所。 在律师的建议和指导下,她立了遗嘱,不仅把名下所有财产都留给了阮幼宁,连那几套不能动的房子也签了遗嘱说明。 这样,等她死了之后,关于房子就不会有任何法律上的纠纷了。 杨琴沉默的想着。 律师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看,提醒了句:“为了您的晚年生活,最好还是留点钱当养老金吧。” 杨琴摇摇头,“不用了。” 她没打算做手术,也不需要那么多钱了。 杨琴这一切做的隐秘而速度,和阮幼宁一起吃晚饭时,面上更是没有表露出半分的异常。 - 这个月很快就到了月末,早上七点,阮幼宁就习惯性的醒了。 她虽然醒了,而和她相拥而眠的宋时景还没有醒。 沉睡的宋时景依旧好看的无可挑剔,阮幼宁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他的唇上,只是看着,她就能想象到他双唇的柔软和温热,尤其是和她唇舌交缠时…… 盯了几秒后,阮幼宁难掩心里的悸动,她凑上前,双唇就蜻蜓点水般的落了上去。 她的动作格外的轻快,也格外的小心翼翼,睡梦中的宋时景丝毫没有察觉到。 大早上的亲了喜欢的人,阮幼宁的心情格外的好,她心里偷偷的乐了一会儿,动作放轻了去拿手机。 拿到手机后,她就去看了自己的考勤。 她算了算上班的时间,发觉自己今天这个月不仅满勤了,还有一天的休假呢!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去办理离职手续吧! 超市九点才开门,现在时间还早呢。 阮幼宁想着,便放了手机,继续窝在宋时景的怀里,她本想再眯一会儿,但是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全然没了一点睡意。 阮幼宁干脆也不睡了,目光忍不住就看向了依旧还在沉睡的宋时景。 宋时景的五官一向是无可挑剔的,她放轻呼吸,看着看着,心里就生出无限的感慨。 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和宋时景的感情真的从未变过,也从未有过半分的减轻。 她变了很多,但是他从未变过。 她的那些顾虑,那些糟糕的想法,在看到宋时景的那一刻,真的奇迹般的就没了。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吧,清醒而理智的心甘情愿的沉沦,完全顺从自己的内心,遵从自己的想法。 漫长的人生中,能有这样让自己心动的人,真好啊。 - 离职手续办的很快,江舟也没有过多的询问,简单的核对好一切后,就把工资直接结算了。 阮幼宁的银行卡上很快就到账了一笔钱。 瞧着手机里的账单,阮幼宁默默的算了一下,从决定来超市上班到今天辞职,除去请假和休息,其实她上了还不到五十天。 时间不长不短,她赚到了不到八千的工资。 赚钱多少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她印象深刻的是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鲜活真实,嬉笑怒骂,在自己的人生中当着主角,经营着自己的人生。 她和他们的人生短暂的产生重叠之后,又很快按照自己的轨迹错开。 人和人的缘分就像是落在溪水里的水滴,太阳出来之后,有的水滴慢慢的被蒸发,有的水滴融入了溪水中,有的水滴则是另寻自己的道路,开辟新的人生。 阮幼宁的目光慢慢的扫视了整个小院子,看了最后一眼后,便掩上了小院子的小门。 门轻轻的关上了,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在门外安静等待她的宋时景,就如同曾经的每一个在一起的日子里,宋时景一直都是很安静很耐心的等着她。 真好,他一直在。 “阿景,我们走吧。” 第94章 有些风景一个人看,才能品出滋味 虽然已经十月份了,但是荆州的天气依旧是不温不燥,很是舒适。 办好一切事情的阮幼宁浑身畅快,心中有一股说不上的放松和惬意。 她挽着宋时景的手,二人不紧不慢的往家的方向走。 一阵微风吹来,阮幼宁忍不住嗅了嗅,发觉风中已经有了初秋的味道。 初秋。 阮幼宁忽地就升起了万般感慨。 这一年过得真的是跌宕起伏啊。 她从未想过这短短的一年中,她会经历那么多。 离开济州的时候,还是六月份,风中还是栀子花的味道,如今换了一个城市,已然是十月份了,风中已经是枫叶的味道了。 三个月,九十天,不长不短的时间,但是足够让人把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都经历一遍了。 她真的体会到了很多很多。 一片落叶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阮幼宁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那片落叶。 而那片落叶不偏不倚,落在了宋时景的肩头,而他毫无要拿掉的意思,只是微微侧脸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 “哈哈。” 阮幼宁忍俊不禁,笑意盈盈的拿下那片落叶:“阿景,捉到你啦。” 宋时景眼里皆是笑意,很配合她:“被宁宁捉到了,我的荣幸。” 他的话没有戏弄她的意思,而是带着真挚。 阮幼宁短暂的停了几秒后,就忍不住摇头笑道:“什么嘛,不许说什么荣幸不荣幸的。” “好,不说。” 宋时景很依她。 如果一定要说荣幸,我才是荣幸的那一个呢。 阮幼宁心里很小声的说了句。 - 二人很快就到了家。 因着杨琴的卧室就在门口的左侧,所以阮幼宁一推开客厅的门,一眼就看到了杨琴正在卧室忙碌收拾东西,旁边还放着一个敞开的行李箱。 显然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阮幼宁诧异万分:“妈,你收拾行李箱干什么呢?” 她的话落在杨琴的耳边,杨琴心里划过一丝慌乱,面上却掩饰的很好,她不回答阮幼宁的问题,而是拉家常似的聊天:“离职那些都办好了吗?” 阮幼宁点点头,上前走了几步,眼里的疑惑更重:“妈,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收拾行李箱干什么啊?要去什么地方吗?” “没什么,就是想出门散散心。如今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杨琴手里的动作不停,往站在门口的宋时景那边看了一眼:“时景是个好孩子,你和他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刚结婚的那会儿,我就特别想去京城看故宫,但是因为生活窘迫,一直都没有去成;后来吧,倒是有钱了,但是却又因为赚更多的钱没有抽不出空去看;再后来,落魄了之后更别提了。” 她长吁短叹,连连摇头:“二十多岁的梦想,到了五十多岁了还没有实现,不亲自去看看故宫,我心里难受啊!” 她的一番话让阮幼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杨琴不是在为姜广文活着,就是在为钱活着,真的从未真正属于过自己。 她轻声回答:“妈,我跟阿景带你一起去吧。” 杨琴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摇头拒绝:“不了,有些风景要一个人看,才能品出滋味来。你和时景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这怎么能行啊……妈,您自己一个人,跑那么远,我很不放心。” 阮幼宁还想再说些什么,杨琴却自顾自的已经收好了行李箱,“没什么不放心的,你老妈社会经验丰富着呢!倒是你呀,虽然有时景的庇护,但是也不要完全信任社会上任何一个人,知道不?” 杨琴很认真的嘱咐了一堆话,听的阮幼宁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幼宁,不要给自己留遗憾,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 杨琴的这次旅行说走就走,午饭桌上,她宣布了自己下午两点的高铁。 “怎么这么突然?!” 阮幼宁有点措手不及,她本以为要等两天,宋时景也有点意外。 杨琴笑眯眯的,“你们年轻人不是很流行‘说走就走的旅行’吗,今天我也赶一赶年轻人的潮流。” “妈……” 阮幼宁心里叹息,但是也知道应该尊重杨琴的决定。 就这样,吃过饭后,阮幼宁和宋时景一起去送杨琴。 宋时景开车的技术一向是很好的,一点半左右,就到了荆州的高铁站。 也许是临近国庆节的缘故,高铁站来来往往都是人。 “妈……” 临近分别,阮幼宁心里有万般的不舍。 而杨琴很坦然,她没有再说一些大道理,也没有再说一些别的话,摸了摸阮幼宁的头,很快就过了安检上了车。 车来车往,很快前往京城的班次就出发了。 “宁宁,走吧。” 宋时景握紧阮幼宁的手,避免二人被人流分散开。 “嗯。” 阮幼宁闷闷的应了一声,虽然跟杨琴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杨琴真的尽自己所能,把能给她的一切都给了。 宋时景很快就去取了车,带着阮幼宁上了车往回走。 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已经开始堵车了,宋时景的车速也变慢了。 阮幼宁心里郁闷,就开了点车窗,透透气。 不经意的,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元媛吗? 阮幼宁疑惑,忙摇低车窗,想要看清楚。 而随着她把车窗摇下来,人群中却没了那抹身影。 看错了吧?她怎么会在这里? 阮幼宁摇摇头,很快就摇回了车窗。 宋时景把她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轻声问道:“怎么了?看到熟人了吗?” 熟人? 阮幼宁有点不太好定义跟元媛的关系,她本来都觉得元媛只是一个很谈得来的女性朋友,但是自从得知了王大嘴和张桂花的关系,她就有点不太确定元媛对她是什么感情了。 不是她多想,而是之前元媛跟她的肢体接触,确实……有点不太像正常女孩子之间的互动…… 阮幼宁忍不住打了个冷噤,不敢继续想下去,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关系的。 “其实也不算熟人……” 她老老实实的把在卖货区的事情讲给宋时景听。 宋时景听完,眉头就皱起来了:“跟她还有联系吗?” 阮幼宁摇头:“没了。从卖货区暂停了之后,我就没有跟她再聊过天了。” “宁宁,女孩子跟女孩子之间也要保护好自己。” 宋时景的语气有些重,眼里也带上了担忧。 阮幼宁也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她忙点头:“嗯嗯!我现在就把她删了吧,免得让她误会什么了。” 她说着就很干脆的把元媛的联系方式给删了。 宋时景有点无奈的摇摇头,受到男人的骚扰在他意料之内,但是女人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 按照高铁的到站时间,杨琴到京城都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阮幼宁算着时间,想给杨琴发个信息过去,但是又觉得发信息过去有点不太好,无意识的在手机上按了又关。 宋时景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道:“想就做,只是一个问候,没什么的。” 他的话让阮幼宁犹豫不定的心下定了决心,她很快就给杨琴拨去电话。 电话刚接通,杨琴就先开口了,她的语气掩盖不住的喜悦:“幼宁,我已经到地方了啊,这里人很多,有点吵,等晚点再说啊。” 她这话说的又急又快,只是匆匆的报了个平安后,就挂了。 阮幼宁没有多疑,杨琴平安到地方了就好。 而阮幼宁不知道的是,杨琴在挂完电话之后,泪水就涌上来了。 也就在今天的下午,杨琴目送阮幼宁和宋时景二人离开之后,悄悄的坐上了去郊区医院的地铁。 办理了入院手续之后,她整个人就撑不住了,她的病情比她想象中更严重,也远远比医生说的严重。 抢救,输液一系列的事情做完之后,杨琴才重新有了意识。 “尽做手术吧,吃药和输液的效果不大了。”医生只丢下一句话。 杨琴没有想到自己的病情会发展的那么快,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做手术。 她躺在病床上,一个人没有知觉的躺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黑,才想起来应该给阮幼宁发个信息,报个平安。 - 入了夜的深秋已经微微有点凉意了,但是阮幼宁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凉意,反而整个人浑身灼热的厉害。 她气喘吁吁,所有的话语都被宋时景吞没在唇齿间,身上的每一寸都被欢愉和痛苦夹杂着,让她的理智一点一点的崩溃。 宋时景虽然依旧温和,但是动作中却多了些不容反抗的强势。 这种温和强势的反差加在一起,让阮幼宁整个人被一波一波的欢愉猛烈的冲击着,浑身上下的力气被耗的一干二净。 放纵了一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阮幼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最终还是肚子太饿了不得不下床。 宋时景把她圈在怀里,很细致的夹着菜喂她吃。 阮幼宁懒得动弹,时不时的张张嘴,有一搭没一搭的任由宋时景喂她。 一顿饭吃完,阮幼宁才觉得丢掉的力气慢慢的回来了,宋时景抱着她去了阳台的躺椅上,便自顾自的去收拾厨房了。 吃饱喝足,舒舒服服在躺在躺椅上,暖和的阳光一照,无比的惬意。 阮幼宁摇头晃脑,哎,生活就是应该这样过才对啊。 但是—— 她揉了揉自己的腰,忍不住摇头,她承认,和宋时景这种极致的欢愉是很舒服,但是她真的受不住啊。 平日里就已经够累了,他这样,她更遭不住了。 “叮叮——”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地发来了信息。 嗯?是杨琴吗? 阮幼宁伸手,很快就点开了信息。 “杨琴在郊区的第一人民医院外科楼三层心内科,她没去京城。” 这一条信息瞬间把阮幼宁平静的心炸的粉碎。 阮幼宁惊愕不已,这是什么意思?! 杨琴怎么可能没有去京城呢?她亲眼送她去的检票! 她急急的要给杨琴拨去电话核实事实,却猛然想到,杨琴昨天没有给她发酒店的入住照片! 而手机震动了两下,对方几乎是一瞬间就发来了杨琴的住院信息和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照片。 这一句文字和两张照片彻底把阮幼宁的疑惑打消了。 不论是入住信息上的身份证信息,还是输液的照片,是杨琴无疑! 阮幼宁慌乱不已,心里的一处迅速的就塌陷了下去。 她顾不得穿鞋,踉踉跄跄的往厨房里跑,往宋时景的身边跑。 第95章 宁宁,回晏城吧。 宋时景刚收拾好一切,正准备离开厨房,怀里猝不及防的多了一团温热。 “怎么了,宁宁。”他下意识的抚上怀中人的背,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瞬间让阮幼宁不安的情绪到达了顶点。 她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可是声音却难自禁的颤抖:“阿景,我妈她没去京城!她没上车!” 她颤抖着,把手机上的信息拿给宋时景看。 而宋时景看清楚了之后,脸色也微变了,他抱起阮幼宁就往卧室走:“别怕,宁宁,别怕,换衣服我们现在去好吗?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宋时景的话让阮幼宁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她胡乱的扯个衣服,慌乱的就往身上穿。 而宋时景也很速度的换上了衣服。 二人很快就出了门,宋时景开车,阮幼宁坐在副驾驶上,按照导航出来的地址,车辆很快就往郊区医院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阮幼宁的心情格外的焦灼不安,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杨琴一声不吭的去住院,为什么瞒着她。 有病去看去治疗就好了,为什么瞒着她独自住院? 阮幼宁盯着手机上那两张照片反反复复的看,忽然猛地想到了一个事情。 心内科……冠心病……难道杨琴遗传了老妇人的冠心病? 当时老妇人去世的时候,医生叮嘱了很多,一定要定期体验,尤其是心血管和心脏上的问题。 那个时候,阮幼宁就不顾杨琴的反对,执意做了全身的体检,那个时候,二人的体检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杨琴她的冠心病是什么时候有的……? 阮幼宁的唇色瞬间就变得苍白了。 宋时景很敏锐的就发觉了她脸色的难堪,他空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宁宁,别怕。” 他的话并没有让阮幼宁的情绪由好转,阮幼宁咬紧了唇,直到双唇传来微痛:“我……” “我害怕……如果我也有遗传性冠心病怎么办……如果……” 她的神情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害怕,声音也染上了几分低哑和惶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时景就靠路边停了车,猝然,她就被宋时景拥入怀中。 “不会的,宁宁,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医疗很先进,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宋时景的话信誓旦旦,也带着极强的安抚性。 阮幼宁却察觉出了他有几分颤抖。 是啊,害怕的岂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宋时景……一股酸涩忽地就涌上来了。 - 郊区医院的环境并不好,来往的每一个病号神情恹恹,医护人员脸上带着无限的疲倦和厌倦,整个医院仿佛都被一股死气笼罩着。 这样不详的气息让阮幼宁忍不住的心悸和恐慌,只有左手被宋时景握紧,这样才能让她有一丝心安。 按照手机上的短信,阮幼宁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杨琴的病房。 透过门口有些老旧玻璃,里面的一切她看的并不清楚。 宋时景无声的开口:进门吗? 下意识的,阮幼宁摇头,但是很快又点头,点完头后神情又挂上一些颓然,“等一下吧……” 她的语调很轻很低,带着一些不知所措的害怕。 病房内。 杨琴依偎在床上,口唇干裂,面色格外的蜡黄,她正伸着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水杯。 一旁的护士神情冷漠,正给她扎着针,许是因为杨琴的动作,护士没有一针扎上。 “杨琴,别动了!你的血管本来就不好扎,动来动去的更难扎了!” 护士有些不耐烦的呵斥,手脚麻利的拆了一个新的针头。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让杨琴整个人都不敢再动了,她舔舔干涸的唇,异常乖巧的伸出完好的右手。 而护士做了简单的消毒后,很快又开始扎第二针。 这次杨琴没有半分动弹,但是还是扎失败了。 护士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大力的拔了针:“老人的血管没弹性,不好扎,再扎一针吧。” 手背上的疼痛让杨琴忍不住闷哼出声。 半晌,她小声的开口:“能不能把床头的水杯递一下啊。” 她的话落在护士的耳边,护士勃然大怒:“我是护士!又不是服务员!不能自理请护工!叫我干什么!?” “我……” 杨琴舔舔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平日里杨琴的性格并不怯弱,但是因着生病,整个人的性格都无端的磨平了一截,而且身体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减少话语,眼下就算是想争辩,也有些有心无力了。 护士冷着脸,动作有些粗暴的扎了针,然后推着小车就往门口走。 似乎是没有觉得被尊重,出了病房门,她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奇葩?没一点素质,真是活该得这种病!” 她的话全然落在了阮幼宁和宋时景的耳边,二人听的格外的真切。 阮幼宁皱了眉头,和宋时景一个对视,这个护士不会说的是杨琴吧? 当下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而杨琴正努力的伸着手去拿放在一旁的水杯,门口处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抬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幼……” 她抖动着唇,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阮幼宁会找到这里来。 明明昨天分别的时候,杨琴还精神抖擞,整个人看不出一点的虚弱,可是眼下她却连端一杯水的力气都没了。 阮幼宁鼻腔酸涩,她沉默着上前,把水杯拿给杨琴。 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杨琴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在这里,而不是在京城。 宋时景见状,也没有开口,只是把病房的门关上了。 半晌,杨琴故作轻松的开口:“幼宁,我没事儿的,都是小毛病,住几天院就好了。” 她说的轻松,但是阮幼宁却很清楚,如果只是普通的冠心病,根本无需住院。 一旦住院了,那就是要做手术来控制病情了。 杨琴的话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我真的没事儿。” 杨琴掩饰性的喝口水,但是手背上,胳膊上被扎了好几针,她一动,就格外的疼。 “嘶——” 她轻呼出声,下意识的就想掩盖,但是阮幼宁敏锐的发现了她手背上的青紫——不止一处的青紫。 也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竟然整个手背上没有一点完好的皮肤了。 阮幼宁猝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刚刚那个护士的所作所为。 她沉默着,拉着宋时景就去了护士站。 她的投诉合情合理,但是没有一个人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忙着工作。 “如果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报警了。” “你们医院的护士对病人有恶意凌虐的属实事实。” 她的话一字一顿,盯着护士站的护士。 她的投诉很快就引来了一群人,这家医院的态度差劲是出了名的,平日里很多病号也没少被恶劣对待,但是大部分都只是安慰自己很快就出院了,没必要计较。 虽然没有投诉,但是心里的怨气也并不少。 眼下看阮幼宁开了投诉这个头,众人也跟着去投诉。 一个人投诉,不会被当回事,但是一群人投诉,问题就大了。 护士站很快就挤满了一群人,熙熙攘攘。 最后,那名护士迫不得已的出面,对着所有被自己辱骂过的病人一一鞠躬道歉。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病房里很快就来了一名年轻的医生,开口就是建议杨琴转院治疗。 “您的情况,以我们医院的水平,并不能保证手术100%的成功,建议您最好转院吧,这样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医生的话很客气,但是阮幼宁却敏锐的抓到了他话里的意外之意。 “不必要的麻烦。” 他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投诉那个护士吗?觉得自己事多吗?觉得就该忍气吞声的接受精神霸凌吗? “很多话不用说的很明白的,身体是个人的,您还是尽快办理转院手术吧。” 医生委婉的建议着,态度却带着不容反驳。 阮幼宁这下也明白了,蛇鼠一窝,她真的没想到,现在这个年代,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杨琴知道阮幼宁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这家医院是荆州治疗冠心病最好的医院,她叹气,“幼宁……” 阮幼宁咬唇:“妈,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负你,本来生病就已经很难受了,为什么还无故的接受他们这些精神霸凌。这家医院不接收,那换一家就是了。” “去晏城吧。” 宋时景忽地开口,“那里有最好的医疗水平,也有最好的医疗条件,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阮幼宁迟疑了一瞬,宋时景完全懂她的顾虑,他的神色无比认真:“宁宁,回晏城吧。阮家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阮家了。” 他的话让阮幼宁没有了任何迟疑。 阮幼宁当下就收拾了东西去办理出院手续。 - 宋时景办事一向是非常速度的,说去晏城,几个电话打下来,几乎是立刻就安排好了一切。 下午四点,前往晏城的车就安排好了。 晚上将近九点时,车辆就已经到了晏城第一人民医院。 宋时景安排的很妥当,刚到医院,杨琴就被医护人员迅速带去了检查。 宋时景知道阮幼宁的顾虑和害怕,轻声道,“宁宁,我陪你。” 就这样,在宋时景的陪同下,阮幼宁也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刚做好最后一项检查,阮幼宁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杨琴准备回病房,还没有进病房的门,医护人员就把检查结果拿过来了。 阮幼宁不愿意让杨琴胡思乱想,忙推着杨琴进了病房,留下宋时景和医生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因为路途有点遥远,杨琴的身体格外的不适,也格外劳累,经过做检查一系列的事情,精神更是差到了极点,勉强吃了些粥菜后,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看着杨琴有些衰败的脸庞,阮幼宁心里很是难受。 “宁宁。” 宋时景轻手轻脚的进了病房,压低了声音叫她。 阮幼宁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牵着他的手往外走:“阿景,怎么样了?” 阮幼宁的身体非常健康,而杨琴则必须要做搭桥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二人到了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宋时景轻声把结果告诉她:“已经跟医生确定了接下来的治疗流程,后天就能直接做手术了。” “这么快?” 阮幼宁有点惊讶。 宋时景点头:“早点做早点恢复,这种事情拖不得的。” 想到杨琴脸色的衰败,阮幼宁轻轻叹气:“这样也好……” 第96章 欢迎回家,宁宁。 杨琴的手术做的非常成功。 “饮食上千万要注意,一定要以清淡为主,尽量不吃或者少吃高盐高脂肪的食物,切忌辛辣刺激性的食物。” “一定要按时吃药,避免再次形成血栓。” “还有情绪一定要稳定,保持心情舒畅,不要过分激动或者过分焦虑。”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早上,医生前来查房,一一的嘱咐着。 阮幼宁边听着,边拿手机记下。 “那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杨琴犹豫着问出声,她看的出来住院的这家医院不是普通医院,如果不是宋时景的安排,她是万万住不上的。 医生很和善的回答她:“如果没有并发症的话,下周二就可以出院了。” 今天是周五,下周二也就是六天后了。 得到医生的肯定回答后,杨琴松了一口气。 查完房后,医生很快就离开了,病房里就只剩下了阮幼宁和杨琴。 关于杨琴为什么谎称去京城的事情,在昨天准备手术时,杨琴就全部坦言了,她不愿意当阮幼宁的拖累,也不愿意跟绑死一样的让阮幼宁陪着她。 她这样的话有点无情,但是却句句是发自内心。 跟杨琴相处那么久,阮幼宁知道她的性格,她只是叹气:“妈,等手术结束了再说吧。” 而眼下手术结束了,也已经确定出院时间了,杨琴开口:“幼宁啊,等出院了,我就回荆州了。” 即便是知道杨琴回荆州是早晚的事情,但是阮幼宁还是忍不住的难过,她闷闷的应了一声。 很快,就到了出院的日子。 阮幼宁很好的掩饰自己的低落,但是她的情绪还是很轻易的就被宋时景察觉到了。 宋时景轻声询问:“宁宁,怎么了啊。” 阮幼宁心里郁闷,就把杨琴要回荆州的事情说了。 “别难过,宁宁。你妈会留下来的。” 宋时景低低的安慰她,便离开了一会儿。 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杨琴出了医院门,就告诉阮幼宁她要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真的吗?” 阮幼宁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杨琴笑眯眯的:“嗯嗯。” 她的话让阮幼宁忍不住的欢呼雀跃。 虽然杨琴答应留在晏城住一段时间,但是她不愿意打扰阮幼宁和宋时景的生活,执意要分开住。 阮幼宁担心她的身体,自然是不同意。 杨琴忙活动筋骨:“幼宁,你看!我好着呢,身体没问题的!现在吃两碗大米饭都没问题的!” 她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 拗不过杨琴,阮幼宁还是同意了。 - 宋时景很细心的把杨琴的住所安排到了济州的一个独门小院里,又找了两个信得过的保姆照顾她。 他的安排无可挑剔,杨琴连连称赞。 离开了小区之后,宋时景的车速很慢,不一会儿就开到了另外一个小区。 “宁宁,回家了。” 宋时景率先下了车。 一下车,阮幼宁看着熟悉的小区环境,看着熟悉的独门小院,整个人都惊讶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反应。 她僵在原地。 三个月的时间,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宋时景上前一步,轻轻的推开了门,眉眼都是笑意:“欢迎回家,宁宁。”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阮幼宁心中感慨万千,推开客厅的大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阳台上就蹭的跑过来一个雪白的身影,喵呜喵呜的向她跑过来。 是小云宝! 小云宝长大了一圈,圆滚滚的更像一团云了。 它并没有因为长久没有见到阮幼宁而对她有半分的生疏,反而更加粘人,不停的在阮幼宁腿边轻轻蹭着。 阮幼宁心下一软,弯腰去抱起小云宝。 “宁宁,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煮点茶,好不好。” 宋时景很细心的换了鞋子,往小客厅走去。 “嗯嗯。” 阮幼宁应了声,抱着小云宝坐在了沙发上,忍不住抬头四处看看。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依旧是很有生活气息。 客厅里的一切摆放的井井有条,放在桌子上的栀子花,挂在墙上的合照,阳台上迎风飘动的盆栽,一切的一切跟她离开之前没有半分变化。 就好像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般,回来之后,一切都还在安安静静的等着她。 阮幼宁心里悸动,放轻脚步起身去卧室。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整个卧室都被镀上了一股金光闪闪的暖意。 她转身去了书房,大大的落地窗把整个书房照映的格外的明亮,格外的干净。 阮幼宁有些恍惚,好像她离开的三个月,这里的时间被暂停了,一切还是没有变。 她忍不住踏进去,书架上摆放了一些书籍,大多数都是跟工程相关的知识型书籍,是宋时景的书吧,是他这阵子学习用到的书吧。 阮幼宁无意识的咬紧了唇,她难以想象,这几个月,宋时景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这里煎熬着,等待着她的不知归期,等待着她的没有音讯。 小客厅里的茶壶呜呜作响,茶水咕噜咕噜的滚动着,不一会儿,整个客厅就是一股香甜的茶味了,许是宋时景换了新茶的缘故,连带着书房也充斥着这股香味。 阮幼宁轻轻的抽动鼻腔,心里早已是万般滋味。 “宁宁,来喝茶休息一会儿。” 忽地,身后传来宋时景的声音,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阮幼宁愣愣回头,大量的阳光铺洒过来,宋时景浑身仿佛被渡上了一层金光,犹如天神般,竟比平日里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而这般耀眼的人,他的眼里,只有她。 阮幼宁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那双明若星辰的眸子里,只有她,也只装下了她。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轻轻的说:阮幼宁,你还在等什么,还在纠结什么,你的勇气呢,你的爱呢。 这个声音鼓舞着她,无意识的,她就上前拥抱住了宋时景,双臂环上宋时景腰的那一瞬间,心里的一处终于落在了实处。 咚—— 咚—— 咚—— 宋时景的心跳透过衣服传过来,落在阮幼宁的耳边格外的坚定有力。 阮幼宁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天抛下所有的顾虑去找他,他的心跳也是这般。 很坚定,很有力,让她难自禁的心动,无可救药的沉沦。 温热有力的大手扣上了她的腰身,依旧是给她带来强烈的安心感。 整个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了彼此,阮幼宁听着宋时景的心跳声,而后者亦然。 他们听着对方的心跳,也听着自己的心跳。 这样的场景跟那天的场景多么熟悉啊,阮幼宁抬头,一眼就撞进了宋时景的眼里。 二人依旧是没有说话,但是眉眼里皆染上了笑意。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你在身边,在你身边。人生得此,大概也圆满了吧。 - 午饭是宋时景做的,他按照阮幼宁的口味,依旧是简单的三个菜一个汤。 熟悉的味道让阮幼宁忍不住多吃了些。 宋时景依旧是很细心的给她递递纸,夹夹菜,熟稔的如同做了上百次。 阮幼宁很顺从的任由他给自己擦嘴角,忍不住笑了,其实从年少到今天,岂止是只有上百次啊。 短暂的午休过后,阮幼宁忽地想起来被自己忘的一干二净的账号,这一阵子忙东忙西的,她完全忘记了有这回事。 算起来,她都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发动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约单子的。 想到这里,她忙摸出手机。 一登上号之后,迎面而来的信息99+,不仅仅是点赞和评论,还有无数条私信。 阮幼宁忙把信息点了一遍,点完评论后,她才开始看私信内容。 私信大多数都是催更的,夹杂着几条求拜师求收徒,那么多信息滑下来,竟没有一条是约画稿的。 阮幼宁忍不住叹气,怎么接个画稿就那么难呢……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更新动态的原因,所以无形中就没有被选择吧。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持续的输出坚持,还是继续努力吧。 她暗暗的为自己加油打气。 宋时景从书房一出来,就看到了阮幼宁这傻乎乎的样子,他笑意盈盈:“宁宁,你在做什么呢?” 阮幼宁正握紧双拳,高举到额头,满脸坚毅,冷不丁的被宋时景一说,瞬间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伴做无事的伸展了一下双臂,轻咳一声:“额,我活动一下筋骨。” 像是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她连着伸展了自己的双臂好几下。 她的举动惹的宋时景眉眼舒展,皆是笑意。 阮幼宁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戏弄,她嘟着嘴伴做威胁:“阿景,你不许笑我!笑我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笑,我不笑了。” 宋时景一本正经的说着,还真的绷住了脸,一脸严肃。 宋时景不笑了,阮幼宁倒是忍俊不禁了,她上前一步,环上宋时景的腰,眉眼弯弯:“阿景啊……” 宋时景满脸温和,只是顺从的任由她。 半晌,宋时景轻声开口:“宁宁,出门走走吗?” “嗯嗯,出门走走吧。” 看着窗外这么好的天气,阮幼宁也想出门走走了,大好时光,窝在家里实属浪费呀! 这一走,宋时景就把车开到了阮幼宁熟悉万分的地方。 下了车之后,阮幼宁错愕又惊讶:“阿景,这……” 眼前这熟悉的招牌不就是被她解散的工作室吗? 这? 阮幼宁无语伦次,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三个月前,她只在交代了小周结清工资和奖金,就解散了工作室,当时她以为小周会按照她的话把工作室注销了的! 可是眼前这依旧运转的工作室…… 阮幼宁的鼻腔瞬间就酸涩了。 “我……它……工作室……阿景……”她的大脑很乱,胡乱的说着一些语不成调的话。 宋时景的声音很温和,握紧她的右手更是温润有力:“宁宁,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他的声音带着万般鼓励。 阮幼宁在他的鼓励下,上前一步。 “吱嘎——” 门被推开了,办公室的一切映入眼帘。 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样,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不,还是有一些变化的,办公室的一角多了一个高大的玻璃柜,阮幼宁看过去,里面已经摆放了两层的奖杯和证书。 显然,这是她不在的时候,大家齐心协力拿到的。 她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到众人,众人各自忙碌着,盯着电脑屏幕神情格外的认真。 阮幼宁静静的看了半晌,这里的一切都恍若隔梦般。 “他们一直在等你,从未离开过。” “回来吧,属于你的一切从未消失。” 第97章 宁宁,那就不要离开好了。 宋时景借口要去买下午茶,留给了阮幼宁单独的空间。 重新坐回到自己的电脑桌旁,阮幼宁真的有一种恍若隔梦般,她的目光一寸一寸的看向四周。 靠窗的绿植生机勃勃,她的书柜依旧是干干净净没有落上半分的灰,这方属于她的空间,依旧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小周敲了门进来,满脸都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从小周的口中,阮幼宁才得知,原来在她离开的那三个月,大家心灰意冷,都准备各奔东西了。 是宋时景,他照旧给大家发着工资,请了可靠的人来接商业单并且带小周。 他说:“这是宁宁的心血,她不会轻易的放弃一切。我会给大家照常发工资,运作工作室,愿意留下来的,一切福利照常;不愿意的,不勉强不强求。” 几乎所有人都留下了。 宋时景请来的人很靠谱,也很有能力,不过半个月,工作室的工作就步入了正轨。 虽然阮幼宁不在,但是大家依旧很坚信她一定会回来。 慢慢的小周也学会了如何独立的谈项目接单,虽然很青涩,也很不成熟,但是经过两个月的磨炼,也慢慢能独当一面了。 工作室的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小周深吸了一口气:“阮姐,其实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回来,但是因为宋总的话,我们一直坚信你能回来。” “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这是您一手创立的工作室,您哪能不在啊……” 小周的话格外的小心翼翼,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阮幼宁,生怕她摇头。 小周的这一番话,早就让阮幼宁内心震撼不已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宋时景会继续维持着工作室的运转,也没有想到在她一声不吭离开的情况下,他依旧鼓舞着大家的士气。 按照时间线,那会儿宋时景正面对着阮家的压力,以及忙着新城区的工程项目。 面对各种缤纷而来的事情,面对各方面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抽出空来去请人打理她的工作室。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的啊……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啊…… “不走了,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 阮幼宁的鼻腔酸涩,忍着哭腔回答她。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后,小周欣喜万分,“那我现在就把这三个月的情况汇报给您!” 她的脚步慌乱而欣喜,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稳重。 在小周离开办公室的那一瞬间,阮幼宁的泪水就掉了,一滴一滴,落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很快就浸湿了一片。 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但是一回头,依旧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原地等你,这种感觉真好啊。 小周真的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很快就把所有的项目进程一一的汇报给了阮幼宁。 她整理了纸质版和电子版,事无巨细的发到了阮幼宁的邮箱。 阮幼宁大概的看了看,这三个月算下来,其实并没有亏损,反而赚了很多,完全覆盖了宋时景发的工资。 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僵硬的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她正看的出神,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宋时景。 他买好了下午茶,分发给外面的员工后,单独提着奶茶和水果回来了。 “宁宁,休息一下吃水果啦。” 他笑着,声音格外的轻松。 “嗯嗯。” 阮幼宁应着,很顺从的跟着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宋时景打开了水果的包装,拿着小叉子叉了水果,第一口理所当然的是给阮幼宁吃:“今天才第一天,不要太累了,乖乖。” “嗯嗯。” 阮幼宁应着,很顺从的任由他喂给她。 “一切都步入正轨了,会越来越好的,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宋时景把温热的奶茶递给她,话里话外都是鼓励。 “嗯嗯。” 阮幼宁乖巧的应着,依旧是很顺从的喝了口奶茶。 她没有别的话,只是一直嗯嗯的回答,这样的她多少有点反常了。 宋时景心里略微诧异,难道是他离开的那一会儿,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小周办事没有办好? 他问出声:“宁宁,发生什么了?” 他不问倒还好,一问阮幼宁反而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他一声不吭的把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有解决了,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了,其中的艰辛苦楚从来不向她说一个字,最后却只是云淡风轻的把所有的成果都递在她面前。 她何德何能呢? 宋时景对她的爱,永远是真挚热烈,永远是毫不保留。 “阿景,你不要总对我那么好。”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些哽咽,“你对我那么好,我真的会离不开你的。” 她以为她的哽咽隐藏的很好,但是多年相识,宋时景哪里会察觉不到她的变化呢? 猝不及防的,她就被他拥入怀中。 宋时景轻轻的捧着她的脸颊,薄唇说出的话是如此的深情:“宁宁,那就不要离开好了。” 二人这种紧密的拥抱让阮幼宁无比真切的感受着宋时景的一切。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温热滚烫,他的脖颈是如此的修长白皙,他的薄唇是如此的柔软红润,他深邃的眼睛装不下任何东西,只有她。 “阿景……”她轻轻的叫他。 而宋时景略低了头,吻就落下了她的唇边,他的吻很轻很浅,“你是我终其一生才寻到的人,对你好是理所应当的。” “答应我,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要有任何想法,好不好?” 宋时景的话很温和,那双扣在她腰上的力度也很温和,如同对待珍宝般,珍重而克制。 - 工作室上的事情,阮幼宁很快就上了手,毕竟她运营了那么久,有很稳固的知识功底,也不会因为短短三个月没有碰就生疏忘记。 小周把用来对接甲方的微信和邮箱全部都交给了她。 阮幼宁很快就熟悉了甲方的脾气秉性,以及打交道的方式。 一切的工作她做起来得心应手,格外的熟稔。 而事业上步入了正轨的同时,杨琴的身体也几乎恢复了正常,平日里也差不多不需要吃药了,整个人看上去也跟正常人无异。 赶到周六的时候,杨琴就打来了电话:“幼宁啊,能不能去附近转转啊,来晏城那么久了,还没有出门呢。” 她的话提醒了阮幼宁,阮幼宁一想,也对,这一阵子一直忙着工作,忙着对接,也顾着杨琴的身体,其实真的没有正儿八经的带杨琴在晏城和济州转过。 思及至此,她忙回答:“好!妈,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还是我来安排?” 她和杨琴的电话没有避及宋时景,所以二人的谈话宋时景听的很清楚,他手指微动,就已经在备忘录上写好了出行的安排。 去哪里玩,去哪里吃,出行方式,阮幼宁的电话还没有挂掉,他就已经迅速安排好了行程。 “幼宁啊,你看着安排吧啊,我其实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是想看看。” 电话里杨琴话里的开心也感染了阮幼宁,阮幼宁笑道:“知道啦,妈,那我晚点十点左右去接你,好吗?” “嗯嗯!” 杨琴自然是同意。 等着阮幼宁挂了电话后,宋时景就把手机递给了她:“宁宁,你看。” 阮幼宁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就看见宋时景拿着手机快速的点着什么,眼下看了手机上的行程安排,就忍不住笑了。 她就知道宋时景在为今天的行程做安排, 快速的看了一遍后,阮幼宁习惯性的环上宋时景的腰,夸赞道:“阿景,你怎么这里厉害呀,安排的很不错哦。” 宋时景眉眼温和,“不厉害,只是很用心罢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带了些等待表扬的期待。 阮幼宁哪里受得了宋时景这样啊,凑近了一点,柔软的唇就落上去了。 - 接到杨琴的时候刚好十点整,济州的十月份天气不温不燥,非常舒适的气候。 考虑到节假日人多的缘故,宋时景第一个规划就是去私人美术馆。 这家私人美术馆最大的特点就是会根据一年四季的变化,馆内的画也会做相应的调整和变化。 眼下刚好是初秋的季节,整个美术馆的主题自然是以秋与落叶为主题。 去年的冬天,阮幼宁和宋时景一起来过一次的,那会儿对应的还是冬与飘雪的主题。 验过身份后,三人便很快进入了馆内。 因着是私人预约制和每天仅限五十人,所以馆内的人并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是很安静的欣赏着,小声的交谈着。 杨琴还是第一次来这种美术馆,虽然她对美术并没有太多造诣,但是好歹她年轻时也是有钱过的,那会儿因为姜盼儿学习绘画,所以她也跟着学了学。 眼下听着阮幼宁和宋时景的轻声交谈,也能说出自己的几分见解。 阮幼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由衷的夸赞:“妈,你好厉害。” 被阮幼宁一夸,杨琴就有些得意了,她凑上去:“虽然我不会画画,但是当年陪着姜盼……” 这话脱口而出后,她猛地停顿住了。 不知何时,姜盼儿已经成为了大家心照不宣不会提起的人。 “对不起,幼宁,我……我嘴巴太快了!” 她急急的解释自己不是无心的。 其实在场的三人,哪一个不都是跟姜盼儿有点渊源呢? 阮幼宁轻轻叹气,“妈,不要道歉了,以后不提就是了。她……就当做不认识她吧。” 她的话刚落,杨琴还没有来得及点头附和,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不认识?呦,这谁啊?好大的口气说不认识?!” 这个熟悉万分的声音一响起,阮幼宁的大脑里就蹦出来一个词:冤家路窄! 宋时景已经率先看了过去,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就握紧了阮幼宁的手,不动声色的保护着她。 而阮幼宁和杨琴回头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一米之隔的秦余兰和姜盼儿。 面面相觑之下,显然众人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 虽然杨琴不认识秦余兰,但是她一眼就认出了姜盼儿。 “盼……” 她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但是很快又硬生生的停下了话。 姜盼儿早就不是那个姜盼儿了。 第98章 阮郎平不肯换回去,就是因为你啊 眼前的姜盼儿跟杨琴记忆中的姜盼儿差别真的很大。 从十五岁那年,姜盼儿从家里离开了之后,一直到现在,整整有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姜盼儿再也不是那个可怜兮兮需要仰人鼻息的可怜虫了。 她如同杨琴预想般,出落得温文尔雅,清纯柔弱,那张和阮幼宁相似的脸,格外的楚楚可怜。 她真的和秦余兰很像。 而被杨琴看着的姜盼儿身形消瘦,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娇弱美,她的手臂亲昵的挽着秦余兰,却是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杨琴。 在杨琴看着姜盼儿的时候,秦余兰也在打量着她。 她是见到过杨琴的,就在姜盼儿回到阮家后,一年前的一天,她带着人亲自去找了姜氏夫妻,那会儿的杨琴穷困潦倒,格外的沧桑落魄,她并没有觉得杨琴跟她有多像。 而历经一年,再次见到杨琴,情况却大为不同了,眼前的杨琴显然被养得珠圆玉润,整个人完全没有之前的窘迫。 看着杨琴,秦余兰总算知道为什么她从未怀疑过阮幼宁的身份了,总算知道她一直以为阮幼宁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原因无他,杨琴的脸庞竟和她也有五六分相似,基因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五官相似的人生下的孩子,竟然也是如此的相似。 倘若不是确定自己父母只生了她一个,她几乎都要怀疑杨琴是不是她们家的私生女了。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似的脸,可偏偏气质却完全相反。 她盯着杨琴看的视线是如此的明显,是如此的难以让人忽略,杨琴的目光也从姜盼儿的脸上移到了她的脸上。 这一看,杨琴也有些愣住了,秦余兰的五官真的跟她太相似了,但是显然,秦余兰生活在绝对的养尊处优中,整个人保养的极为年轻,只单单是那双眼睛就彻底把她和她区分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姐妹,但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能肯定她去世的老母亲绝对只生了她一个,绝对没有过其他的孩子。 而在二人互相打量的同时,阮幼宁也看向了姜盼儿。 将近十月份未见,她惊讶的发现姜盼儿的眉眼竟然和她已经没有相似之处了,她那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黯然失色,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很多。 如果说之前的姜盼儿是一朵身娇体弱的绿茶小白花,现在的她整个人竟有一种病入膏肓的病态感,虽然她穿着很衬托人气色的浅粉色长裙,也化了淡妆,但是眉眼处的疲倦是无法掩盖的。 这…… 阮幼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姜盼儿的小腹,目光所至之处,异常的平坦。 只一眼,阮幼宁的视线就错开了,耳边传来宋时景刻意压低的声音,他的话简短意赅:“是她用手段怀孕的后遗症。” 怀孕的后遗症? 阮幼宁惊讶抬头,和宋时景的眼睛对视上,而后者点点头,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眼神。 阮幼宁心下了然,是了,本来怀孕就是一件对身体损耗极大的事情,而姜盼儿用那些手段去怀孕,身体的各方面激素早就发生絮乱了,更不要说在怀胎四月的时候去引产,每一个事情加起来,对她的身体亏损更大了。 她轻微的摇头,她真的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姜盼儿要用这种很不耻的办法,身体是自己的,一旦有任何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她承担任何痛苦。 阮幼宁无意跟秦余兰起冲突,轻轻的拉了一下杨琴:“妈,走吧。” 杨琴面色复杂,但是心里却想的很通透了。 姜盼儿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自己也跟亲生女儿团聚了,没有什么必要再去纠缠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名利财富,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珍惜身边人就好了。 既然一切也已经回归到了本来的位置,就不要各自打扰了。 她很顺从的任由阮幼宁拉着她离开。 而她们的避开并没有什么用,秦余兰显然是看不得阮幼宁和杨琴其乐融融,看不得阮幼宁跟宋时景卿卿我我。 “站住!” 她的语调偏高,引得路人纷纷看过来,但是来这里的人身份非富即贵,看热闹也不会很明目张胆,众人只是伴作欣赏画展,其实早已暗暗的竖起耳朵听。 焦点瞬间就落在了阮幼宁三人身上。 秦余兰眉眼皆是戾气,满心的不甘,凭什么机关算尽,她的女儿依旧得不到想要的?凭什么她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最后却依旧得不到宋时景? 凭什么阮幼宁前二十四年享尽了荣华富贵,现在依旧能顺风顺水? 像阮幼宁这种偷了别人人生的人,就该穷困潦倒身无分文! 就该尝尽这世界上所有的苦! 就该落魄到所有的人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你们凭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一个卖女求荣,一个鸠占鹊巢,一个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你们三人,没一个好东西!以为自己披上富丽堂皇的皮就能掩盖所有的肮脏和不堪,想的倒是美!” 秦余兰恶狠狠的开口,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嗓音大不大,而她这张嘴一骂,竟是把宋时景也骂进去了。 没办法,只要她一看见阮幼宁过得好,她的理智就没了。 秦余兰的这话刚落,杨琴立刻就反应过来这话是骂谁的了。 即便是阮幼宁能忍,她也不能忍,骂她怎样都无所谓,但是骂幼宁和时景就是不行! 她猛地停下脚步,目光极其冷,而语气格外的冷:“穿的人模狗样,怎么不说一句人话?公共场合来去自如,你愿意留在原地没人稀罕理你!你管得着我们走不走了?” 她的话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嗓门,也没有看姜盼儿的脸色怎么样,直接就冲着秦余兰说的。 大家都是母亲,都是有孩子的人,没有理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对方辱骂侮辱却无动于衷,况且事情都是大人之前的错误,为什么要孩子承担? 杨琴的反驳显然让秦余兰震惊了一下。 秦余兰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杨琴会反驳她,她当即也气恼不已,如果不是托阮郎平的福,杨琴凭什么享受那十几年的福?凭什么享受那十几年的荣华富贵? 明明一个两个都是受了她们家足够的优待,却一个比一个白眼狼,一个比一个理所当然。 凭什么? 到底是凭什么? 不论是杨琴,还是阮幼宁,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反驳她的话? 她咬牙切齿:“老白眼狼生出来小白眼狼,得了我们家那么多好处,怎么有脸站在这里反驳我的话?怎么有脸站在这里说这种话了?” 面对秦余兰口中的好处,杨琴承认的很坦然:“姜广文是拿了你们家的好处,也确实得了阮郎平的庇护,得以生活了十几年的好日子,但是这一切,姜广文一个人绝对做不成,你应该问问阮郎平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 “而且,有件事情阮郎平一直没跟你说吧?” 杨琴忽地指向一旁当隐形人的姜盼儿,面色是如此的讥讽。 阮幼宁顿觉有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的扯了扯杨琴,而杨琴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并没有要住嘴的打算。 和她十指相扣的宋时景轻轻的说了句:“相信你妈妈,她有分寸的。” 杨琴读书的时候脑子很好用,十八岁就进了社会摸打滚爬,常年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知道说什么话最能戳到对方最在意的东西,秦余兰不是要体面么,那她就把她最在意的体面给扒下来。 她扯了扯唇,盯着秦余兰,面无表情的开口:“养她的第一年,阮郎平就知道了她的存在,当下完全可以换回去的啊,完全可以把她领回阮家的啊,但是阮郎平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你要不要猜猜?” 她的话音刚落,秦余兰的脸色刷的一下就苍白了,是啊,为什么在第一年的时候不换回来?为什么不把亲生女儿换回来?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女儿在别人家里? 阮郎平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不肯纠正错误的?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忽地就浮现在心头,她下意识的否认,不可能,即便是她的性格再不好,阮郎平也不敢拿亲生女儿开玩笑的。 而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杨琴慢慢的开口了:“阮郎平不肯换回去的理由,就是因为你啊。” “因为你的嚣张跋扈,因为你的目中无人,因为你的刻薄偏执。” “所以,他才不敢纠正错误啊。” “有过无数的机会,他能立刻坦白一切的。” “是你亲自一步一步的把你的亲生女儿推的越来越远,是你亲自把她推到我身边的。” 杨琴的话很残忍,几乎是把阮郎平最后的一层遮羞布扒开了,也把秦余兰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给打散了。 秦余兰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揣测过阮郎平的心思,但是最终都是被她自我说服了,她不愿意相信相伴了半生的男人是这种人,她不愿意相信阮郎平对她的好都是假的。 就如同她理所当然的享受阮郎平对她的好一样,她从未审视过自己的性格,也从未审视过为什么阮郎平万事顺着她。 人总是矛盾的,总是只愿意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的想象。 杨琴的话很轻蔑,也很刻薄:“其实换个角度想,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感谢我这么多年没有对她有所苛刻,感谢我这么多年精心培养她,感谢我这么多年依旧把她培养的很出色。” 杨琴的话非常三观不正,但是却准确无误的戳到了秦余兰的心窝。 秦余兰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从小到大她一向众星捧月、骄纵蛮横,被宠的不会明辨是非,只会一味的维护自己想维护的,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宁愿怀疑外人都不会怀疑自己人。 可眼下,她所维护的,所坚持的,所塑造的三观,真的是正确的吗? 她正茫然,衣袖被人扯了扯,她下意识的看过去,是姜盼儿。 姜盼儿脸色同样的苍白无力,格外的难看,杨琴的一番话无形中也把她的体面都扒掉了。 “妈,走吧。” 姜盼儿低低的开口,竟然也说了跟阮幼宁同样的话。 第99章 这个杨琴,伶牙俐齿倒是挺会说! “我不走。” 秦余兰这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姜盼儿的面色格外苍白,她的目光从杨琴脸上扫过,又慢慢的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阮幼宁,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阮幼宁和宋时景那十指相扣的双手上。 有的人真的就是天生的很完美啊,就连手指都完美的无可挑剔,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宛如莹润通透的白玉,格外的让人移不开眼,也格外的心动。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看的阮幼宁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无意识的,阮幼宁握紧了宋时景的手,而宋时景亦是如此,有力的大手握紧,带给她强烈的安全感。 杨琴的一番话没有刻意的压低,所以那些吃瓜的路人早就听见了,并且听的一清二楚。 虽然晏城新闻上早就有了阮家对宋家的栽赃陷害和名誉上的诋毁,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没有吃明白这个瓜的,而杨琴的话,很快就让人捋清楚的一切。 各种异样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秦余兰和姜盼儿身上,原来自诩清白的阮家也有污点啊,还是个大污点。 秦余兰因为自己的嚣张跋扈,没少得罪人,此前就已经被众人吃过一次瓜了,眼下又被人当着面吃瓜,面子上立即就挂不住了。 她真丢不起这个脸,也丢不起这个人,更接受不了被人当众指指点点。 虽然众人没有对她指指点点,但是这种或带着幸灾乐祸或带着嘲讽同情的目光更让她难受。 “妈,走吧。” 姜盼儿知道秦余兰在想什么,她轻轻的开口,“我有点不舒服了,先回家,好吗?” 她一说自己不舒服,秦余兰就有点慌了。 怀上宋时景的孩子,姜盼儿就没少吃苦受罪,四个月引产,更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姜盼儿气血严重亏空,每天都在喝中药调理身体。 眼下她说不舒服,秦余兰哪里还顾得上跟杨琴扯皮,况且杨琴的话她一时半会竟也找不到话头反驳。 她忙半扶着姜盼儿离开,而姜盼儿很顺从的跟着她,无视一众吃瓜人的目光,慢慢的离开。 瓜的当事人走了,众人自然也收回了目光,继续装模作样的欣赏画展,其实目光相撞之间,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 在即将走到画展的出口时,秦余兰忽地回头,因着她的离开,阮幼宁三人也已经继续往里面走了。 隔着有些昏暗的暖光,她只能看到三人的背影,杨琴,阮幼宁,宋时景,你们三个……等着吧。 秦余兰咬着牙,目光如此的憎恨可怖。 - 秦余兰的私家车就停在美术馆的一旁,张妈眼尖的发现秦余兰带着姜盼儿出来了,她给司机使了一个眼色后,就忙迎上去了,她没有多话,只是忙把车门打开。 秦余兰小心的扶着姜盼儿进了车后,这才自己上了车落座。 张妈手脚麻利的关了后车门,自己则坐在了最后的一排位置。 “回家吧。” 秦余兰扔下一句话,张妈忙按了车门上的按钮,一个加厚的挡板很快就把前座和后座之间隔开了。 张妈瞧着秦余兰的脸色不好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问出声,她可不敢在秦余兰不开心的事情去触她的霉头。 秦余兰岂止是脸色不好看,心里更是恼火到了极点,杨琴的话反反复复的在她大脑里回响,犹如一根针一样,扎的不疼却格外的烦人。 她很想破口大骂,但是她不想在姜盼儿面前留下泼妇的形象,所以只是强忍着。 “妈,在外面,别那么蠢。” 冷不丁的,一旁传来姜盼儿的话。 秦余兰错愕回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蠢’这个字会用到她身上。 这是她百依百顺的女儿说出来的话吗? 她皱眉,眼里带着不解。 而姜盼儿依偎在宽大的背座上,眉眼皆是疲倦之意,她微闭着眼,连看都没有看秦余兰一眼,“何必争论那么多口舌呢……说又说不过,骂也没别人会骂,自持身份也不会动手打架,何必丢这个脸呢?” 她的话很难听,也没有给秦余兰留半分的情面,一刹那,秦余兰的脸就青白交接了。 姜盼儿怎么能说这种话伤她的心? “我倒是不会觉得丢脸,也不会觉得你丢脸了,但是阮幼宁她不能因此就高兴啊。” 姜盼儿慢慢的睁开眼睛:“我可见不得她高兴一点呢,包括那个杨琴。” 她一提杨琴,秦余兰心里刚刚那点不快就没了,都是这个该死的杨琴! “这个杨琴,伶牙俐齿倒是挺会说!别落在我手里!” 秦余兰咬牙切齿,但是也没有骂出难听的话来。 姜盼儿看向秦余兰,语气很平淡:“落在你手里,你会怎么做?” “盼儿,你想怎么做?她这个女人,真的太贱了!” 姜盼儿笑的很乖巧:“啊?我怎么做吗?妈妈,你想怎么做呀?” 她的话如同有魔力般,秦余兰很快就给了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她永远闭嘴!” - 秦余兰和姜盼儿虽然离开了,但是被刚刚一搅和,阮幼宁无论怎么样都做不到继续心平气和的看画展,她无意识的跟着宋时景的脚步走,但是心思早早的飘走了。 她脸上的心不在焉是如此的明显,就连杨琴都意识到了。 走了几步后,杨琴忽地开口:“我不想看了,换个地方吧。” 啊? 阮幼宁抬头,眼里带着不解。 杨琴解释了句:“马上中午了,先去吃饭吧,我饿啦。” 宋时景早早的定好了私房菜,还是一年前和阮幼宁来的那一家。 旧地重游,这家私房菜几乎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就连门厅处的服务员也没有变,依旧是温声细语的带领阮幼宁三人去包间。 阮幼宁乖巧的跟着,就有种恍惚感,就好像她离开的时间里,这里的一切都静止了,她回来了,这一切都开始了时间的流逝。 这个念头一出来,阮幼宁就被自己逗乐了,她在想什么啊?她忍不住摇摇头,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 杨琴毕竟是过过好日子的,来这种地方丝毫不怯弱,面色格外的坦然。 依旧是慢慢一桌精致可口的饭菜。 一顿饭很快吃完,宋时景率先起了身,阮幼宁也很快起了身,带着杨琴一起离开。 包间的门拉开的一瞬间,阮幼宁不由得停了脚步,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去年的场景,谁能想到那会儿一开门,对面竟然是阮之程和姜盼儿呢? 那个尴尬的场面,过了那么久,她依旧记忆犹新。 如今这算轻舟已过万重山吗? 阮幼宁想着,手上忽地就被一双温热有力的覆上了,她抬头,撞进了宋时景的眼里,显然,二人都想到了去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怎么不走啦?” 杨琴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走吧。” 阮幼宁回答着杨琴的话,和宋时景会心一笑,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让它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吧。 出了私房菜,宋时景按照计划,很快驶向了下一个目的地。 十月份的天气不干不燥,很是舒适,阮幼宁开了点窗,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很快车内就充斥着一股清风。 杨琴盯着窗外的风景,兴致勃勃,完全就没有把上午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说的话过分,知道自己说的话很三观不正,甚至有些强词夺理,但是无所谓啊,她一点都不在乎秦余兰会怎么想。 反正无论怎么样,秦余兰不能伤害阮幼宁。 车辆不缓不急,很快就开到了一处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杨琴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曾经摆过摊的地方,她兴冲冲的跟阮幼宁说:“幼宁,你看,那是是我曾经摆过摊的地方,之前我在这里卖馄饨,味道可是一绝呢!” 她的话阮幼宁完全相信,阮幼宁笑着点头回应她。 晏城虽然发展了多年,但是依旧有老城区,很多老房子都被保护的完好,甚至有一个分区还被规划成了旧文化保护点。 宋时景寻了停车位,停好车后,三人便慢慢的走着逛进去了。 这种老地方显然杨琴很感兴趣,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她的青春啊。 老城区的一切都很原生态,走在街上,颇有一股老上海的味道。 一边走着,杨琴一边感叹:“我刚从荆州跑到晏城的时候,这样的房子我住了整整两年呢。那时物价也不贵,房租也不贵,只要勤快努力,一个月拿个几百块没问题的。” “你们别看这几百块少,当时可难拿到啦,我那会年龄也小,力气也小,要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能拿到这么多呢!” “虽然很累很苦,但是我每天都活的特别有劲儿,特别有滋味。” 杨琴眉采飞扬的说着,眉眼里皆是欢悦:“还是以前好。准确来说,是年轻好啊!” 阮幼宁笑了:“妈,你现在也不老。” 宋时景只是很安静的听着,并不多话。 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五点半,眼看天色已晚,宋时景早就定好了餐厅,准备带着阮幼宁和杨琴去吃。 杨琴摆摆手:“别跑那么远啦!就在这里吃吧!” 她指的在这里吃,就是找一家小店解决晚饭。 宋时景很温和的笑了:“阿姨,想吃老城区最正宗的饭,还是请跟我一起来吧。” 他的话让杨琴有点惊讶,杨琴指了指街上的餐馆:“这些还不够正宗嘛?” 宋时景摇摇头,“最正宗的还是不能在这里吃的。” 见杨琴还有一点迟疑,阮幼宁拉着杨琴,伴做撒娇:“妈,走啦,跟着阿景一起去吧!” 左拐右拐了之后,很快,宋时景就在一个很古色古香的老宅门口停下了。 门口等候多时的中年男人一看见三人,就笑眯眯的迎上来了,他对着宋时景很是恭敬:“小少爷,您来啦。” 宋时景摆手:“林叔,千万别这样叫我了。” 被叫做林叔的中年男人眉眼都是笑,手脚利落的引着几人往宅子里走:“小少爷,那开始吗?” 宋时景应了一声。 阮幼宁有点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她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呢! 忽的,耳旁就传来了宋时景带着笑意的声音:“宁宁,这些都在那个赠予清单上呢,等有空了我们一起去看。” 啊? 短暂的惊讶几秒后,阮幼宁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 这一顿饭吃下来,杨琴也算是知道自己年轻时吃的那些真的不叫正宗了。 第100章 你永远都不用担心 十月一的小长假有足足七天,加上周六周日,差不多就有十天的假期了,有足够的时间去游玩。 这九天的小长假里,杨琴不仅把晏城大大小小的街道景点都逛了,把济州大大小小的街道景点也逛了,还去了一趟京城,看了故宫,爬了长城,更甚至还拍了一套清宫写真。 阮幼宁自然是从头到尾都跟着,宋时景就负责做好攻略,做好规划,保证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度过。 从京城回到晏城,小长假已经过了八天了,最后的休息日,杨琴死活不肯再出门了,一直嚷嚷着累,要好好的休息。 接连着逛了八天,阮幼宁也有些吃不消,她便顺从了杨琴的意思。 宋时景虽然没说累,但是眉眼间也有几丝倦怠。 就这样,最后一天大家都在家休息了。 简单的吃过早饭后,都已经快十点了,阮幼宁躺在阳台上的大躺椅上,整个人格外的懒散,温和的阳光并不刺眼,反而让人格外的惬意。 小云宝最会找地方睡觉了,也跟着跳到了阳台上的猫爬架上,舒舒服服的团成一团,眯着小眼睛晒太阳。 宋时景洗好了水果,沏好了茶,放在了阳台上的小茶几上,顺势也躺在了大躺椅上。 大躺椅很大,足够两个成年人躺下了,宋时景一躺下,阮幼宁白皙修长的小腿就搭了上去,脚不安分的晃来晃去。 她晃来晃去的幅度并不大,完全就是带着俏皮之意。 “宁宁。” 宋时景声音有点无奈,但是脸上皆是宠溺,没有半分的不耐。 阮幼宁嘿嘿一笑,干脆把双腿都压在了宋时景的长腿上。 肌肤和肌肤之间毫无保留的紧贴让宋时景猛的呼吸一顿,他的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 而阮幼宁丝毫没有察觉到,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晒着太阳。 忽的,她的腿上就被贴上了一处温热,是宋时景有力修长的大手,隔着单薄的裙子,他的掌心是如此的炙热。 这样的炙热让阮幼宁情不自禁的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脸颊爬上一丝红润,有点不好意思了:“阿景,干嘛呀?” 说着,她试图拨开宋时景的手。 她阻拦的手被宋时景轻轻松松的就抓住了,宋时景有些雅痞的挑了挑眉,摸着她小腿的动作没有停,反而有些放肆的开始往她的大腿处摸去。 他这样的动作让阮幼宁略有点吃惊,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她可不好意思…… “哎呀,我抽回腿,别摸啦!” 她娇嗔着,稍稍用力,试图抽回被宋时景摸着的小腿。 而她才刚刚动了一下,双腿就被宋时景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他修长紧实的长腿压上她作乱的双腿,不许她动弹。 “宁宁。” 他轻轻的叫着她,声音却带着暗哑,大手也在她的腿上轻轻的摩擦着。 这样的宋时景带了些不可言喻的撩拨风情,但是他那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脸却又让人觉得他怎么做都是很合情合理的。 二人的距离是那么近,他的心跳声阮幼宁听的格外的清晰,而她的心跳声也是如此的快,几乎快要呼之欲出。 阮幼宁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小声的抗议:“阿景,别……”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宋时景笑了,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带着些坏笑。 阮幼宁心里警铃大震,她真的没有大白天在阳台做那种事情的癖好啊!而且…… 她迟疑了几秒,低声细语的商量:“呃……阿景,要不进房间吧?” 她的话刚说完,双腿处就传来了酥软的舒适感。 阮幼宁惊愕的低头,却发现宋时景的大手正搭在她的小腿上,力度适中的按摩着她酸痛的小腿。 “宁宁,在这里按摩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房间啊?” 宋时景手上动作不停,眉眼含笑,一本正经的问出声,阮幼宁却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 “你在想什么啊。” 宋时景一字一顿,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 轰的一声,一股潮红瞬间就涌到了全身,阮幼宁面色发烫,她有些结巴,飞快的否认:“没,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想!” “这样子的吗?” “嗯嗯!” 阮幼宁胡乱点点头,面色强装镇定,心里却早就翻江倒海了。 天呐! 她刚刚在想什么呢? 脸都丢光了…… 这样搞的好像她很渴望发生点什么似的! 丢脸丢脸丢脸! 阮幼宁深深的为自己的刚刚的想法感到不耻,她暗暗的唾弃着自己,目光左右忽闪,就是不肯去看给她按摩双腿的宋时景。 她急于掩饰自己的胡思乱想,就闷着头吃了几口水果。 不经意的,阮幼宁敏锐的看到了宋时景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好啊!宋时景刚刚肯定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但是她拿不出证据啊! 难道要她直白的问出声:喂,你刚刚耍我了是不是? 或者:哼,坏蛋,戏弄我。 情不自禁的,阮幼宁大脑里浮现出两个小场景。 一想到自己哼哼唧唧的质问,阮幼宁打了个冷噤,呃……她还没有那么娇妻……她不太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她心里的那点小想法,宋时景哪里看不出来呢? 他承认,他刚刚就是想了,但是连着玩了八天,还是让她好好的休息吧,他可不舍得在她很累的时候折腾她。 - 宋时景按摩的力度不轻不重,很舒适,也刚好能缓解双腿的酸软。 阮幼宁很快就把心里那点纠结给抛开了。 吃着水果,喝着茶,还被人服侍着,温暖的阳光一照,阮幼宁摇头晃脑,忍不住喟叹出声:“人生真美好啊。” 她随手叉了一个草莓,递到宋时景的唇边,嘻嘻的笑着:“有阿景在,更美好。” 她亲手递来的食物,宋时景自然是很顺从的就吃了。 “嘿嘿。” 阮幼宁有点傻里傻气的嘿嘿一笑。 而她发自内心的笑完全感染了宋时景,宋时景也不由自主的笑了,他的声音格外的温柔:“宁宁开心就好。” “跟阿景在一起,每一天才会更开心。” 温和的阳台透过阳台照射进来,整个客厅都格外的暖洋洋,阮幼宁一点都不觉得荒废时间了,她反而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真的很好。 忽的,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阮幼宁随手拿了手机点开。 她本来以为只是寻常的信息,没想到居然是曾经她在荆州时,找她定制人设图的甲方! 隔了那么久,甲方居然又给她发来了信息! 阮幼宁激动不已,忙把信息点开。 甲方的话很简短明了,阮幼宁从中抓取到了几个重点。 甲方的意思就是通过几个月的内测和外侧,她曾经画的那几组q版小人非常符合企业人物形象。如果她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就可以签一下买断合同,尾款会立即支付。 阮幼宁飞快的看了一眼甲方发来的合同,显然甲方很遵守承诺,买断的报价果然上调了20%。 虽然她现在接手了工作室,又回到了不缺钱的时候,但是这个买断合同却是她第一次不以‘阮幼宁’的身份得到的。 她欣喜若狂,忙把手机拿给宋时景看:“阿景,别按啦,你快看这个!” 宋时景闻声停下了,乖巧的去看她递过来的手机。 简单的看完,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夸赞,阮幼宁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怎么样怎么样,嘿嘿,我是不是可厉害啦!这可是我第一次不是用‘阮幼宁’的名字,而是以自己真正的实力拿到的买断合同哦!” 她这样臭屁的模样落在宋时景眼里,格外的可爱,很鲜活很生动。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细语的笑道:“宁宁真棒,宁宁是世界上最棒的小画师了。” 阮幼宁神采飞扬。 而手机上发来了甲方的催促,“您还同意买断吗?价格还能再商量。” 同意,必须同意啊!这还用犹豫吗,当然是签啦! 阮幼宁没有迟疑,飞快的签了买断合同,不一会儿,银行的短信就发过来了,是一笔很丰厚的钱。 瞧着银行卡上多出来的余额,阮幼宁怎么看怎么开心。 这笔钱很有纪念意义的诶! 盯着那笔钱,阮幼宁开口:“阿景,我想把这笔钱存起来。” 对于她的话,宋时景没有半分的诧异,而是点点头:“嗯嗯,凑个整,存起来吧。” 他说着,拿了手机,按了几下。 阮幼宁还没有明白他的举动,手机上就震动了几下,发来了新的短信提醒。 6873尾号用户向您转账人民币780000元。 您的尾号8829储蓄卡10月9日11时5分收入人民币780000元,活期余额100000元。 阮幼宁惊讶的同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甜蜜,她没有想到,宋时景口中的凑整居然是凑个百万的整。 “阿景,你怎么不问我要存钱的原因啊。” 她蹭上宋时景的胸膛,很是乖巧的问。 宋时景摇头,眼里全是认真:“宁宁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道理的。” 虽然宋时景无条件的信任她,但是阮幼宁还是很快就把自己要存钱的原因说了。 还是在临南和荆州的事情,让她有点怕了。 短暂而漫长的三个月,九十天,她深刻的意识到,在普通人中,想赚到更多的钱真的太难了。 不仅仅是认知的问题,还有所在的固定阶级,想要赚到更多的钱真的很不容易。 “阿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很准确的跟你表达那种感觉,就好像溺水的人,很清楚的知道应该游上岸,应该努力的往岸上游,但是没有能游上去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下沉沦。” “那种不知道要沉沦到何种地步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她的声音带着些郁闷和沮丧,还有一丝害怕。 她的种种感受,宋时景完全能理解,他拥她入怀:“宁宁,不要怕。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你看,我名下所有的钱款都在你这里,你永远不用担心因为钱的问题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他轻声安抚着阮幼宁,话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真挚。 阮幼宁闷闷的应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即便是没有宋时景,杨琴也早早的替她做好了打算——那份遗嘱。 第101章 报备是你无需我而胡思乱想 同样温暖的上午,杨琴也在阳台晒太阳。 暖洋洋的阳光照射下来,真的非常舒服惬意,杨琴半眯着眼睛,只觉得浑身都畅快极了。 想去的地方都去了,想见的风景也都见了,想吃的美食也已经吃过了,对她来说,真的人生没有任何遗憾了。 回顾自己这半辈子的人生,杨琴有些唏嘘,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曾经以为会失去的那些,偏偏又以另外一种形式回来了;她以为得到的那些,反而是水中月一场空。 如今到了最后,没想到还是她一直拥有的,还一直在。 杨琴心里慢慢的想着,如今她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了,生活也已经慢慢的步入了正轨,幼宁的生活也非常顺畅幸福,一切都越来越好了,或许,她应该回荆州了,荆州毕竟是她的根。 落叶归根。 不论她在外面游荡了多久,她始终还是要回归自己的家乡的。 而且荆州那边的拆迁,有一些还需要她再次签字确认,她必须要回去签完同意书。 还有那份遗嘱。 杨琴若有所思,找个机会还是放在阮幼宁这里吧。 简单的想好一切后,杨琴就开始看高铁票了,荆州虽然距离晏城不是很远,但终究还是有一些距离的,她要看看什么时候回去合适。 杨琴正看着,忽地,手机最上方就呼进来了一个陌生的异地电话。 看到来电的那一刹那,她本能的按了挂断,飞快的把来电拖进了黑名单。 她的这一系列动作完全就是凭着本能,做完了之后,杨琴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盯着那个被她拖进黑名单的来电有些发愣。 在被催债要债的那几年,有陌生号呼进来,她就下意识的心悸心慌,整个人喘不上气。 终究,还是被影响到了啊…… 杨琴自嘲,如今没有姜广文那个赌狗了,也没有任何债务了,她怎么还会害怕啊…… 自嘲归自嘲,她还是没有动手把黑名单的电话拖出来。 如果有急事的话,会换个号码再打来的。 她努力的找理由说服自己。 - 杨琴决定回荆州的事情就定在了国庆后的周三,她也没有隐瞒阮幼宁,把行李都收拾好之后,就给阮幼宁拨去了电话。 接到电话时,阮幼宁正在专心致志的开关于秋冬季的计划会,手机自然是调了静音,所以她并没有看到杨琴的来电。 而杨琴拨打过去无人接听后,就没有再坚持拨过去了,她只是发了一个简短的短信,告诉阮幼宁自己回荆州就坐车离开了晏城。 本意上,她也不想让阮幼宁再跑来跑去的送她,太麻烦了,也太折腾了。 而阮幼宁开完会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小周在一旁快速的整理着会议的结果,阮幼宁这才得以空闲时间去看手机。 几个小时没有看手机,无数个信息蜂拥而来,众多信息中,杨琴发来的那条信息如此的不起眼。 阮幼宁看到99+的信息,就有些头疼,一条一条的处理,全部回复完都要下班了。 有时候太忙了也不好。 她忍不住轻轻叹气。 小周已经整理好了会议的纸质版内容,她飞快的敲着键盘开始整理电子版,“阮姐,您先去处理,这里的东西我来收拾,晚点会议内容会以文档方式发送给您。” “嗯嗯。” 阮幼宁应了声,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飞快的回复信息。 才跟一个甲方谈好,小周就把会议总结发过来了,“阮姐,您看有没有需要添加或者删减的。” 阮幼宁点了接受文件,很快就看完了,不得不说,小周真的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助手,聪明好学,办事效率又高又靠谱,刚刚会议上她提到的没有提到的,几乎都记上去了,每一个月每一个周的计划记录的非常细致,一目了然。 “可以,就按照这个计划表执行吧。” 她简单的回了小周,就继续回复短信了。 时间过得飞快,而如同阮幼宁预测的一样,等把所有的信息回复完之后,都已经16:50了,还有十分钟,就差不多下班了。 阮幼宁活动了一下筋骨,待腰部的酸痛有所缓解之后,这才去看手机。 这一看手机,她就发现了被自己彻底忽略的来电和短信。 “幼宁,荆州拆迁的房子需要签字,我就先回去了,不用挂念我,我一切都好。” 杨琴只是发来了一句很简单的话。 杨琴回荆州的念头,阮幼宁早早的就察觉到了,但是她没有想到杨琴离开的那么突然,走得那么速度,甚至都没有给她道别的机会。 她慌乱地拨去电话。 电话那边杨琴接的很快,熙熙攘攘的人声和她的声音一下就透过电话传过来:“喂——幼宁。” 听到杨琴声音的那一瞬间,阮幼宁的慌乱奇迹般的消失了,她的口气忍不住的带上了一丝埋怨:“妈,你走的那么急干什么啊,都不等我去送你。” 电话里杨琴解释道:“我这不是一直都来的快走的也快嘛,想着你正忙呢,就不想耽误你工作。我还没老呢,能自己回去的,别担心,啊。” 怎么能不担心。 阮幼宁叹气,“再忙也不会抽不出时间的。” “好啦,别纠结了,我到家了跟你说啊,放心好啦。你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老,能吃能喝能打流氓,好着呢,别担心了啊,乖。” 杨琴的声音格外的爽朗,竟反过来一直安慰起了阮幼宁。 阮幼宁心里五味俱杂,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杨琴哄着她:“等你不忙了,就回来嘛!” “好。妈,你在荆州好好的照顾自己。” 阮幼宁轻声叮嘱。 - 晚上吃饭时,阮幼宁就把杨琴一声不吭回荆州的事情说了。 “你说我妈,干什么事情从来都是一声不吭,直接就去做。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 她心不在焉的喝着汤,语气带着郁闷。 对于杨琴的离开,宋时景没有丝毫的意外,从去京城玩的那几天,他就察觉到了杨琴的想法。 他轻声开口:“阿姨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为人处世的习惯和方式,一声不吭的做事很难改变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多上心,多去关心一下。” 宋时景的话并没有让阮幼宁开心起来,她皱着眉头,有些纠结的开口:“阿景,道理我都懂的,那些话我也都知道的,我也不是要她改变,就是这种先做再说的性格,我是真的感觉不安心。” “上次她一声不吭的去住院就是,这次又是……” 她叹气。 她的担心宋时景完全明白,很多事情报备给亲密的人,不是控制欲强,也无关于查岗,仅仅就是‘你无需去揣测我的想法,无需因为我而胡思乱想’,通俗一点,就是为了让对方不用心慌的安心。 他安慰阮幼宁:“乖,我们现在给你妈妈打视频,好不好?” “你妈妈没有报备的习惯,那我们主动一下。我们主动把一日三餐,生活的点点滴滴分享给她。” “很多行为会互相感染。你妈妈看到了,也会慢慢的习惯的分享生活的。” 他的话不无道理,曾经阮幼宁也是没有事事跟他说的习惯,在宋时景长久的影响下,她也开始习惯了事事分享。 一想到这里,阮幼宁急急的擦了嘴巴,就去拿手机。 还没有来得及给杨琴拨去视频,杨琴的视频就先打过来了。 视频很快接通,在荆州住的独门独户小院子就映入了眼帘,客厅门口的灯照的小院子格外的亮。 阮幼宁一眼就看到了杨琴戴着大手套,身上也穿着大围裙,这是干什么呢? 她诧异开口:“妈,你这是干什么呢?晚饭吃了吗?” 杨琴拍了拍身上有些脏的大围裙,笑眯眯的应着:“吃啦吃啦,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我正准备把小院子收拾一下呢,说也奇怪,这天天住着人也不见长一棵杂草,半个多月没有住人居然长杂草了。” 她说着,把堆在一旁的杂草给阮幼宁看:“你看。这房子里头啊,还是得住人。” 虽然杨琴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一丝的疲倦,但是阮幼宁还是心疼不已,她劝道:“妈,别那么累,等明天再收拾也不迟的,今天先好好的休息。” “嗯嗯。等我把这一点收拾好,小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也舒服嘛!” 杨琴把手机的镜头转了一下,给阮幼宁看小院子剩下没有收拾干净的地方。 透过手机屏幕,阮幼宁看的清楚,如同杨琴所说,真的是只剩下靠近门口的那一点区域了。 阮幼宁有些无奈,平日里杨琴执意要做的事情,她就阻拦不了,更何况现在隔着手机屏幕,她的阻拦更没有用了。 她叹气:“妈,不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除了阿景,我就只有你了。” 她的话透过手机,很清晰的落在了杨琴的耳边。 杨琴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阮幼宁的表情格外的复杂,有无奈,有担忧,有不安,甚至还有一丝害怕。 这样的表情,她一声不吭的跑去住院时,见到过一次。 杨琴的心猛的一揪,动作不由自主的就停下来了,她手脚麻利的解开自己的大围裙,脱着手套:“不收拾了,我去休息。” 杨琴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阮幼宁有一丝丝的惊讶,而杨琴已经快速的收拾好进客厅了。 镜头随着人走路而晃动,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稳定,隔着手机屏幕,杨琴站在浴室的门口,一脸笑意:“听我家幼宁的,洗个澡我去休息。” 阮幼宁很惊讶杨琴的举动,但是很快也笑了,她点头:“嗯嗯!” 第102章 哈哈哈!真的妥妥的现世报啊! 过了十月份,晏城的初秋就来了,秋高气爽的天气很是舒适。 如同宋时景所说,杨琴真的养成了事事都告诉阮幼宁的习惯。 小到小元宝今天吃了多少猫粮,大到今天出摊卖了多少碗馄饨,大大小小的事情,杨琴事无巨细,刚开始她还担心阮幼宁会不会有点不耐烦,但是她预想的那种不耐烦并没有出现。 只要她发,阮幼宁看到了就一定会事事有回复,不论是碎碎念,还是日常小事,她都事无巨细的一一回复。 这种亲密无间的感情是杨琴从未体会过的。 杨琴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从姜广文身上,还是姜盼儿身上,亦或是自己的老母亲身上,她从未拥有过这种感情,阮幼宁的事事回应,真的弥补了她亲情上的残缺。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微妙,算起来,她和阮幼宁从第一次在临南见面到现在,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但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比之前任何一种关系都要密切。 手脚麻溜的包好了最后一个馄饨,杨琴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馄饨,忍不住笑了,她起身洗洗手,打算给阮幼宁分享今天的‘碎碎念’。 她把这些小琐事都称作碎碎念。 微凉的水很快就把一手的黏腻和面粉都冲掉了,杨琴哼着小曲,往自己的卧室走,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客厅的大落地窗外有一个人正恶狠狠的盯着她。 到了卧室后,杨琴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充上电,也不知道是充电线接触不良,还是手机该换了,她望着手机只有20%的电量直摇头。 试着用网上的办法摆弄了一会儿后,手机还是充不上电,反而掉到了17%。 算了算了,不弄了,等下把馄饨照片拍好,发给幼宁,然后就出门修一下吧! 杨琴很快就决定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她的脚步轻快,往小客厅走。 咔嚓咔嚓,对着包好的馄饨拍了几张后,她把照片发送给了阮幼宁:乖乖宝贝女儿,今天我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包完了所有的馄饨噢。你老妈的手速变快啦! 发送好之后,她便把放下了手机,准备把馄饨放到冰箱里去。 她全然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阳台窗帘后的人眼里,那人面色蜡黄而凶狠,寸头还结着血痂,一看就是从监狱里出来的劳改犯。 杨琴的速度一向是很快的,最后一盒馄饨也放进冰箱后,她起身,而后背处忽地一阵冷风过来,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脖颈上冷不丁的就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勒上。 那力度并不重,但是足够让她呼吸不顺! 杨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就是停顿了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勒住了脖颈! 啊!!!!!!!!!!!!!!!!! 她惊惧的想要放声尖叫,而勒着她的那人仿佛察觉到了想法,恶狠狠的开口:“杨琴!你敢叫我立刻勒死你!给老子闭嘴!” 来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杨琴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 杨琴浑身难自禁的剧烈抖动着,巨大的恐惧翻天覆地的涌上来,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居然是他! 他不是在临南蹲监狱吗?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知道多少?他有没有查到幼宁的地址? 杨琴惶惶不安,内心恐惧到了极点的时候,大脑存留了一丝的清明去思考这一连串的问题。 而她瑟瑟发抖的背影落在姜广文眼里,姜广文显然是很满意,他缠在手腕上的鱼线力度不减,反而忍不住更加用力。 他一用力,杨琴瞬间就呼吸不畅了,脖颈处被锋利的鱼线割伤,已经开始渗出一些血丝了。 妈的,凭什么?! 姜广文格外的愤愤不平,刚刚他躲在阳台后的窗帘看了可是有好一会儿了! 短短一个多月没见,这臭娘们活得倒是挺光鲜亮丽!啧啧,瞧瞧这面色红润的样子!瞧瞧这心情愉悦的样子!瞧瞧这生活惬意的样子! 凭什么他在监狱被人欺负被人逼着喝尿的时候,她过得这么舒服! 凭什么? 如果不是他卖掉了亲生女儿,杨琴凭什么能过上那十几年的好日子! 她和他结婚,生是他的人,死就得是他的鬼! 什么狗屁离婚证,什么狗屁法院!凭什么判他离婚? 凭什么他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杨琴过得舒舒服服? 姜广文越想越愤愤不平,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而被鱼线扼住呼吸,杨琴的大脑瞬间就传来阵阵晕眩,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下意识的挣扎,下意识的去反抗。 她胡乱的挠着身后的人,指尖抓到了一处皮肉后,就狠狠的抓了下去。 “啊!!!!” 被她猝不及防的一抓,姜广文的脸上瞬间传来钻心的痛意,他吃痛松手,忍不住粗声怪叫了一声,他真的万万没想到杨琴居然敢反抗!居然还敢抓他! 妈的!这臭娘们居然还敢反抗! 姜广文双目通红,猛的抬脚一踢。 他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足足把杨琴踹出了半米。 扑通—— 杨琴落地的一瞬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扭曲了,浑身上下就一种感觉:痛!无尽的痛!浑身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器官,每一根毛孔都是叫嚣着痛! 痛痛痛痛! 她的呼吸猛的一顿,随即而来的就是一股火辣辣的痛! 许是她的脖颈被勒,呼吸道受损的缘故,她口腔中竟然全是浓烈的血腥味! 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那火辣辣的痛意就加深了一分,这痛意和浑身的痛意混合在一起,她连半分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即便是杨琴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而姜广文依旧是处在暴怒之中,他大步上前,寸头上的青筋跳动着,格外的骇人。 “妈的,你居然敢反抗!你居然敢反抗!你到底哪里来的狗胆子反抗?!一个多月没打你,你又觉得自己能行了是吧?!” 他骂着,拳头就落了下来。 求生的本能让杨琴下意识的躲避他的拳头,而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却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姜广文和她皆是惊愕。 而杨琴猛的想到了曾经发生过得一件事情,她忍住胸腔的痛,忍住喉咙的痛,放声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报应啊!真的妥妥的现世报啊! 一年前的那天,是秦余兰,她亲手废了姜广文的双手!亲自把他双手的每一个骨节都打断啦! 哈哈哈哈哈,命运真是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啦! 秦余兰也没想到她曾经做过的一件事情,会在今天变成一件好事吧!哈哈哈哈哈! 杨琴笑的畅快极了,完全不顾姜广文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从见到姜广文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姜广文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姜广文这种彻头彻尾的烂人,只要不死,总有一天会跟闻到肉的苍蝇一样,找到她,找到阮幼宁,吸血噬骨,毫不犹豫的把她留给阮幼宁的一切吃光抹净! 来啊!如果她能死在姜广文手里,那倒也能把他判处死刑了! 她相信法律不会偏袒任何一个恶意杀人的罪犯! 而杨琴很快就为她的笑付出了代价,姜广文的双手废了,但是他的左腿还是完好康健的。 他带着残忍的笑,狠狠的踢上去。 一脚,两脚,三脚……这完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暴行,杨琴的笑声戛然而止。 杨琴的意识慢慢消失的那一瞬间,大脑里却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她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心平气和,都会温文尔雅,但是只要和姜广文处在一个空间,她所有良好的教养就瞬间消失殆尽,都瞬间粉碎的一干二净,她变得格外的暴躁,戾气格外的重。 恨不得跟对方不死不休,才算罢休。 如今她这也算是跟姜广文不死不休的吧? 也算,是吧? - 关在监狱的那一个多月里,对姜广文来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无时不刻的吞噬着他的尊严,他的所有。 一个月的时候不长不短,但对于姜广文来说,暗无天日,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的煎熬。 他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被逼喝尿吃屎……更甚至因为自己的皮相还算可以,被一群男人按着,全身上下都被性侵了一遍,他的内心本来就扭曲,而遭受了这一切后,内心更加扭曲了。 他无时不刻的咒骂着杨琴,恨不得和杨琴同归于尽。 每次被一群男人性侵的时候,他不多的人性就消失一分,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最后一丝人性终于彻底没了,满心就只剩下了仇恨。 而秦余兰恰恰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 世界上,除了赌狗丧心病狂,还有一种人更加丧心病狂,那就是彻底摆烂的人。 一个人一旦开始摆烂,就会烂的没有任何下限。 姜广文显然就是这种人,靠着卖女求荣风光了十几年,又被阮郎平打回到了原本的阶级,过惯了上位人的生活,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得到的一点一点的失去所有,无疑是从头到脚、全身心的打击和毁灭。 更甚至沦落成了一群囚犯的胯下之物,只能在屈辱中求欢,以便让自己好过一点。 秦余兰的出现,对姜广文来说,无疑是一根救命草,是一根把他从深渊里救出来的稻草。 即便这根稻草有毒,即便这根稻草是个毒蛇,他也甘之如饴的抓住。 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秦余兰的要求。 姜广文目眦俱裂,恨不得把所有的屈辱都发泄到杨琴身上。 他不停歇的踢着,一直踢到自己的脚有些生疼了,才停下了脚。 被他踢了数百脚的杨琴早就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死在地上,他恶狠狠的盯着,心里依旧是不解气。 发泄完了,他反倒是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把沾上血迹的鞋子在杨琴身上蹭干净后,姜广文起身去冰箱里翻东西吃。 刚才他看的清楚,杨琴这娘们可是包了整整一冰箱的馄饨! 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喝着已经放凉的水果茶,姜广文心情格外的畅快。 这种人模人样的日子,他多久没有过过了? 如果不是十几年前,这狗娘们非要去看阮幼宁,他的生意怎么可能被阮郎平截停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骂骂咧咧,忍不住又把已经昏死的杨琴狠狠的踢了几脚。 第103章 世俗的道德标准不能约束这种人 早已伤痕累累的杨琴瘫软在地上,意识不清,呼吸也慢慢的减弱了,整个人完全就是案板上的鱼,任由姜广文处置。 瞧着杨琴被他打的头破血流,却依旧掩盖不住的风韵犹存,姜广文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就染上了几分淫秽,心里的邪火压不住的往上窜。 反正秦余兰只说把杨琴带到那个废弃的仓库就行,她可没说杨琴是以怎样的状态进那个仓库! 只要没把杨琴玩死,都不算他违规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杨琴怎么着也是跟他有过二十多年夫妻生活的人! 姜广文从来都不是压抑自己本性的人,他嫌杨琴那张青紫的脸看着晦气,干脆就把杨琴翻了个面,脱了自己的裤子,一把掀起杨琴的裙子就上去蹭。 身体和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姜广文情不自禁的喟叹:还是女人的身体软! 那一个月,他真的受够了! 一想到那些天发生的事情,他就忍不住的想呕吐! 情欲在头,姜广文迫不及待的动了动身体,然而身体的某一处却没有半分反应,软趴趴的,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无能无力。 姜广文错愕不已,试着伸手摸了一下,而依旧是毫无反应,甚至因为他的抚摸,身体的某处不可言喻的地方开始发痒了! 经过那一个月新世界大门的打开,姜广文经历了很多,也被灌输了很多恶心变态的想法,眼下他也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操了一声,红着眼把裤子提上,转身就去了厨房,从厨房再出来时,他手上拿了一个手臂粗的擀面棍,目眦俱裂的把所有的无能都发泄到杨琴身上。 但是这场完全是报复性的发泄并没有持续很久,他的双手没多大力气,一会儿就软绵绵的拿不动擀面棍了。 空气中血腥味,混沌味,放凉的水果茶甜味,以及姜广文的粗气混合在一起,萎靡而罪恶。 姜广文喘着粗气,依旧是愤恨不已,暴戾的把沾了血迹的擀面棍狠狠的扔到地上。 啪嗒—— 叮咚—— 面棍摔到在地上的同时,放在小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发出一声声响。 是有人发来短信了! 冷不丁响起来的声音让姜广文的精神都紧绷了,他喘着粗气,去拿手机。 手机刚点点开,信息就跳出来来:妈,你真好厉害。但是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哦,赚钱多少不重要,一定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主。 妈? 姜广文眼里划过一丝迷茫,但是很快就想到了是谁。 他沾着血的手解锁了手机,滑到了聊天对话框,聊天对话框的最上方简单的备注了四个字:宝贝女儿。 宝贝女儿? 宝贝女儿? 姜广文抑制不住的兴奋,嘴角的弧度慢慢的放大,这个宝贝女儿是阮幼宁吧?是那个前前后后给了他五十万的有钱女儿吧?是他那个大冤种有钱女儿吧? 哈哈哈哈,姜广文啊姜广文,你二十四年做的那个决定果然没错啊,多谢了阮郎平,给他培养了一个能挣钱的好女儿! 姜广文扬声大笑,目光已经全是贪婪,他毫不犹豫的在对话框里敲了信息:现金一千万,不然杨琴就有死路一条! 信息很快发送回去,而手机也已经提示低电量提醒。 5%? 姜广文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完全不在乎。 这点电量还能撑个十分钟,足够得到他有钱女儿的回复了。 姜广文想的理所当然,却完全不知道下午正是阮幼宁最忙的时候,她不仅不会秒回,说不定这条信息或许压根就没有看到。 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后,手机依旧没有传来任何信息。 姜广文有些急了,而在手机的电量仅剩1%的时候,终于响起了让他欣喜若狂的叮咚声。 他迫不及待的点进去,正是阮幼宁的回复:别伤害我妈!钱好…… 剩下的话姜广文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手机忽地黑屏了,黑漆漆的手机反射着他有些惊愕的脸。 妈的!没电了! 姜广文气恼的骂了一声,恨不得把手机直接砸了,手机被扬在半空中,又生生的停下了。 不能砸! 他后知后觉猛的想起来,秦余兰特意说过别让他碰杨琴的手机。 可是,不让他碰,他也已经碰了!他不仅碰了,还给阮幼宁发了信息! 姜广文眸子闪过一丝懊悔,但是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碰都已经碰了,还能咋滴? 反而他不承认,秦余兰又怎么能知道? 他卑劣的想着,又忍不住骂秦余兰,假惺惺的狗屁老娘们,要不是看在她能把他捞出来的份上,他绝对第一个报复的就是她!把他的双手都废了,甚至还废了他的一条腿,这个仇他早晚会报! 情绪一上头,姜广文又自顾自的骂骂咧咧了很久。 挂在墙上的电子闹钟自动报着时间——当前时间下午四点整。 机械的提醒声让姜广文终于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 他拿了一个床单,把昏死的杨琴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很快就扛着杨琴出了客厅。 姜广文没有走正门,而是跳了卧室的窗户。 他早早就踩好点了,从这里走,没有监控,也不会有人经过,刚好能掩盖所有的痕迹。 窗外安静的停了一辆黑车,姜广文喘着粗气,拉扯着把杨琴塞到后备箱里,确保无人看见后,他驱动车子,很快就扬长而去。 - 荆州的某个废旧已久的老仓库,绿的发黑的青苔蔓延到了地上,墙上,破旧的门框上,像入侵的寄生物一样,把痕迹斑斑的仓库方方面面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放眼望去,整个仓库像被吞噬了一般,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一辆黑色的车直驱而来,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的划痕,被碾碎的青苔很快就浸湿了车辆碾过的痕迹,不消一会儿,竟没了任何痕迹。 车辆一直开到最深处,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小房间停下了。 小房间是很久以前给值班人提供的一个休息室,因着仓库报废了,所以小房间也理所当然的废弃了。 姜广文停了车,隔着车窗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嫌弃的秦余兰。 啧,这么嫌弃,别选这里啊。 他冷哼着,拖着奄奄一息的杨琴下车了。 “人带到了。” 秦余兰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人影,就皱着眉头,话里很是不满:“你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子了?” 同样都是女性,她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从来都不会动真格的去欺辱任何一个女人。 杨琴那副昏迷不醒,浑身上下都青紫斑驳的痕迹,她看一眼,几乎立刻就能猜到姜广文是怎么折磨她的了。 姜广文这种人可真狠,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他都能下得去这种狠手。 他也留不得。 “我老婆,我想怎么折腾就折腾,不关你的事。” 姜广文咬牙切齿,一点都不给秦余兰半分面子。 秦余兰面色有些不好看,给一旁的黑衣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名保镖很快就上前,欲从姜广文手里接过杨琴。 姜广文后退一步,盯着秦余兰,皮笑肉不笑道:“哎,别,先把钱给我。” 秦余兰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怕她不给钱,搞毁尸灭迹那一套,她没那么傻,她怎么会亲手做这种事情? “给他吧。” 她吩咐一旁的保镖。 她这次带了足足十个保镖,不怕姜广文耍什么心机,论武力,姜广文这个半残废的人也打不过;论智力,他有这个脑子么? “是。” 一个保镖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拿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当着姜广文的面打开。 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码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快晃瞎了姜广文的眼,一股人民币独有的油墨味瞬间就冲入了他的鼻腔。 钱啊!都是钱! 姜广文两眼放光,粗粗的估略一下就知道这一箱子的钱不会低于一百万。 他喜笑颜开,忙不迭的把杨琴扔给面前的保镖:“嘿嘿,给你给你。” 他交人,而拿着箱子的保镖自然也是如约把钱给了他。 钱一到手,姜广文眉开眼笑,贪婪的舔了舔百元大钞,此刻的他如同一个瘾君子一般,仿佛只有钱才能让他活下去。 真够恶心的。 秦余兰噗之以鼻,满脸的鄙夷不加掩饰,真没见过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 二十几年前卖女求荣,二十几年的今天又卖妻求荣,这个钱他拿着也不觉得烫手! 果然一个人只要自我说服了,就会把自己所有的罪恶合理化,惯性的一次又一次去做,根本不会有半分的内疚。 世俗中的道德标准永远都不能约束这这类人。 姜广文察觉到了秦余兰对他的鄙夷,但是他完全在乎,在乎那么多有用吗?别人的目光又不能让他吃饱穿暖,又不能让他活的像个人样,只有拿到手的才是最真实的。 “还有呼吸吗?” 秦余兰的目光很快转向半死不活的杨琴,她可不希望杨琴死在她手里! 一旁的保镖上去,食指在杨琴的颈动脉上摸了摸,“呼吸微弱,还活着。” 保镖的话让秦余兰稍稍放了心,她看向姜广文:“你把她拖进房间,里面有绳子有铁链,你想怎么捆就怎么捆吧,别把她弄死了。就当是最后让你们夫妻团聚了。” “好。” 姜广文转身,先把黑皮箱放进了车里,锁好车门后,这才动手。 他的动作丝毫不温柔,完全不在乎杨琴会不会被地面上的青苔划伤。 而随着他的拖动,从杨琴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和爆汁的青苔混合在一起,很快就留下了宽大而斑驳的痕迹,格外的恶心而不堪。 秦余兰皱着眉头,嫌恶的往一旁走了走。 第104章 一千万准备好了,去荆州! 姜广文抱着反正杨琴早晚都会死的想法,也不在顾及任何,只是顺着本能把杨琴又狠狠的打了一顿。 手上力气不够,他就用放在墙角的钢管当武器,生怕秦余兰听到声音让他住手,他撕了杨琴的裙边,包裹着钢管,狠狠的打上去。 一次又一次地挥动。 一次又一次的举起。 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的落下。 一直到杨琴的呼吸渐渐的变弱。 姜广文喘着粗气,依靠在墙上歇息,大脑快速的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等下出了仓库,他就连夜开车去云广那边,直接偷渡过去,到时候他人都不在国内了,怎么给他定罪? 拿着这些钱,足够潇洒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哈哈哈。 姜广文肆意的大笑,满脑子都是拿了钱就远走高飞的美梦。 他有些癫疯的笑声传到了秦余兰耳边,秦余兰皱紧眉头,如果不是要逼着阮幼宁放弃一切,她根本不会选择姜广文这种疯疯癫癫脑子有大病的疯狗。 估摸着姜广文还得一会儿折磨杨琴,秦余兰摸出手机,很快就编辑了一个信息发送过去:乖女儿,一切很快就会尘埃落定的,等我回来。 她口中的乖女儿自然是姜盼儿了。 而此刻的姜盼儿正光脚坐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她慢吞吞地吃着点心,喝了口茶,才去看秦余兰发来的信息。 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呢。 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呢,只要她在这个躯壳里一天,就没人能抵抗住她的命令呢。 这一次,她还是会赢的,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她依旧会是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主人呢。 姜盼儿的眸子里装满了兴奋,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算算时间,阮幼宁应该刚刚确定杨琴的位置吧? 从收到姜广文的勒索信息到现在,她的速度还挺快的,她就祈祷姜广文不会把杨琴折磨死吧。 - 而如同姜盼儿所想那样,下午17:00,阮幼宁此刻终于确定了杨琴的位置。 回到阮幼宁的时间线里。 下午15:10,阮幼宁照例收到了杨琴今日份的碎碎念,以及馄饨的照片,然而那会儿她正忙的不可开交,完全没空回复杨琴发来的信息。 15:10-15:50的这个时间,是姜广文对杨琴单方面的凌虐。 15:50-16:00,阮幼宁收到姜广文勒索信息,以及姜广文拖着杨琴离开。 在姜广文驱车前往废弃的仓库时,时间线已经到了17:00。 而在16:00-17:00的这个时间线中,阮幼宁看到了勒索信息后,第一时间就报了警。 与此同时,她也把整个事情告诉了宋时景。 宋时景恰好今天去了公司,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他无法立即离开,一直到16:40,会议才彻底结束。 会议结束的一瞬间,他顾不得礼节,匆匆的开车就往济州跑。 他害怕阮幼宁会自己一个人去找姜广文交赎金,他当时把姜广文送进监狱时,并没有透漏是自己做的,而如今显然,姜广文把一切都算到了杨琴身上。 恐怕杨琴已经凶多吉少了,眼下他是万万不能让阮幼宁一个人去冒险的。 虽然济州的出警速度一向很快,但是因为是异地,距离和时间上怎么都绕不过,开车最快也要四五个小时,如今再怎么赶,时间上也不能压缩了。 最后只能暂时先联系着荆州那边的警方,先赶往杨琴所在的位置。 宋时景是跑了第五个银行才找到阮幼宁,看到瘦弱背影的一瞬间,他心里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她还在济州就好……他是真的害怕她头脑一热就直接一声不吭的跑去荆州了。 宋时景的呼吸絮乱而沉重,他努力的呼吸,喘息,这才让自己的慌乱压下去。 如今这个情况,越是慌乱,越不能乱。 他深深的吸一口气,推了银行的玻璃门进去。 而阮幼宁正在银行自助机旁,她把自己的唇咬的生疼,这样才能忍住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这样才能控制着发抖的手。 她有些机械的重复着自己的动作,插卡,输密码,查余额,拔卡,插入下一张,反反复复,一旁已经放了好几张银行卡,卡上用黑色的马克笔写上了余额。 不够,还不够一千万,远远不够一千万。 姜广文要一千万现金。 她卡里的余额怎么凑都不够一千万。 一股绝望慢慢的涌上来,很快就席卷了全身。 懊恼,后悔,自责,无助……无数种情绪和绝望混合在一起,到最后,阮幼宁心里就只剩下了后悔。 她如果早点看杨琴的信息,杨琴还不会被姜广文带走;如果当时她执意不肯杨琴离开济州,根本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她绝望不已。 忽的,身后就被一个温热圈住了,熟悉而沉稳的声音传来:“宁宁,别怕,一千万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车上。” 来人不是宋时景又是谁呢? 阮幼宁强压了许久的泪水几乎是一瞬间就翻滚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手腕上,格外的滚烫。 “阿景……我妈她……” 她泣不成声,哽咽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着赶来济州,外加去好几个银行取钱,时间紧迫,宋时景整个人身上罕见的沾染了一丝风尘仆仆,他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 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拥抱着她,语气很是认真:“钱已经到位了,我们现在就去荆州,现在就去。” 宋时景一向能带给阮幼宁强烈的安全感,而他刚刚的话更是让阮幼宁的泪水汹涌,她有无数句话想说,有无数种情绪想要表达,可是喉咙的一处生疼的厉害,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不哭了,不哭了,我们现在就去。” “打起精神来,你妈妈一定会没事儿的。” 宋时景不住的给她擦着眼泪。 “嗯嗯!” 阮幼宁抽噎着,胡乱的把放在自助机上的银行卡塞进包里。 虽然她的情绪一时半会很难克制,可是她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去荆州去救杨琴,她的情绪,她的泪水都不能让杨琴得以安全。 - 带着秋意的十月份明明刚过,昨天夜里的微风还有些燥热,仅仅是过了一天,夜里的风就已经开始冷了。 这股冷气来的又快又急,即便是坐在车里,阮幼宁仍然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会突然那么冷。” 她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开口。 她的话全然都落在了宋时景的耳边,他空出一只手,去调空调的温度。 “嘀嘀嘀。” 按了几下后,温热的风很快就充斥了整个车内,车内的温度显示计提醒着此刻的温度是20°。 温度上升后,阮幼宁总算是没那么冷了。 “宁宁,车后座有小毛毯和零食包,先吃点吧,打起精神来。” 宋时景靠着路边停了车,大手一捞,就把小毛毯和零食包拿过来了。 他快速的撕去了外包装,递给阮幼宁。 “嗯嗯。” 阮幼宁很顺从的接过,虽然她此刻没有半分的胃口去吃,但是宋时景的不无道理,她现在这种状态太差了。 见阮幼宁喝了点水,吃了几口面包后,宋时景这才稍稍放了心,他很快又驱动了车子,继续往荆州赶。 从五点直奔高速开始,他顾不得高速上要限行的警告,几乎把车油门踩到了底。 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的珍贵,时间就是金钱,早一点到仓库,就能早点找到杨琴,杨琴生还的几率就更大。 阮幼宁味如嚼蜡的咬着面包,心里格外的沉重,她真的止不住的恐慌。 姜广文那种没有下限的赌狗,突然从监狱里出来了,并且还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杨琴,这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背后绝对是有人在帮忙。 而在背后指示他的那个人显然是下了狠手的,用姜广文去对付杨琴,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挑事吗。 姜广文怎么会见得杨琴过得体面? 是谁?是谁见不得杨琴好,是谁又见不得她好? 阮幼宁大脑有些疼,但是水电火光之间却猛的想到了一个人。 秦余兰! 一定是秦余兰! 那日在私人美术馆,秦余兰被杨琴狠狠的奚落了一顿,里子面子全部都丢光了,她怎么可能会不报复?怎么可能会轻易的任由杨琴去羞辱她? 一定是她! 一定是她找了姜广文,让姜广文替她办事! 只有秦余兰才会同时恨上她和杨琴! 事情的脉络几乎是一瞬间就清楚了。 阮幼宁急急的开口:“阿景,我知道了,是秦余兰!一定是她把姜广文从监狱里捞了出来!一定是她指使姜广文绑架了我妈!” 她急迫的说着自己的推测。 而宋时景在她开口提秦余兰的瞬间,也反应过来了。 除了秦余兰,真的没别人了。 如果杨琴被绑架,那阮幼宁是一定会去的,而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阮幼宁一个人去。 所以,秦余兰这次的目标不是杨琴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她究竟想做什么?! 宋时景的脸色阴郁的可怕。 - 越是往荆州走,夜就愈发的冷了。 下了高速,进入荆州时,冷了几个小时的夜忽的就落了雨。 刚开始只是几滴水,慢慢的就开始变得急促了,大颗大颗的雨水毫不留情的砸到地面上,很快,目光所致之处就一片汪洋了。 这场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第105章 贪财贪到这种地步,你该不该死 在倾盆大雨的影响下,宋时景不得不减慢了速度,更加专注而谨慎的开车。 按照导航,前往仓库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 而这一个小时的夜路格外的难走。 杨琴所在的仓库建立在荆州最边缘,那边人烟稀少,方圆百里几乎没有一户人家居住,无人维修的马路坑洼不平,破旧不堪,在大雨的影响下,老旧的路灯格外的黯淡,明明灭灭的光线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腐朽气息。 每往前开几米,宋时景就不得不把车窗的雨刷开到最大,以免被雨水遮挡了视线,影响前方的视线。 车身被刮蹭的痕迹斑斑,混着泥土的雨水很快就把车身溅的格外的脏,放眼望去,整个车子早就没了平日里的低调奢华。 阮幼宁心急如焚,但是知道没有办法更快了,她暗暗祈祷,只希望警察一定要比他们先到! 想什么来什么,气氛沉重的车内,她的电话突兀的“叮叮叮——”响起。 阮幼宁从未觉得自己的来电闹铃那么尖锐过,心里的不安和慌乱随着手机的响起猛地往下一沉。 是警察那边的来电。 一股不祥的气息慢慢的涌上来,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 阮幼宁颤抖着点了接听。 电话里很快就传来了一个带着歉意和叮嘱的声音:“阮小姐,因为雨下的太大,车子抛锚了。现在已经联系了人过来,如果你已经赶到的话,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等我们过去营救。” …… 电话挂掉的一瞬间,阮幼宁的不安彻底被引爆了。 她明白警察的言下之意,他们不会比她和宋时景更早的赶到,这就意味着,她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宋时景神色凝重,电话里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如果秦余兰指使,她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在仓库的,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带上保镖。 只有姜广文一个人的话,他能轻松的扼住,但如果秦余兰真的丧心病狂的就等着他和阮幼宁自投罗网,事情真的不好办了。 显然,他想到的阮幼宁也想到了。 车内的气氛一下就安静下来。 半晌,阮幼宁艰涩的声音响起:“阿景,你停车吧。” 她的这句话并不突兀,宋时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想让他离开。 “跟秦余兰有纠纷的是我和我妈,你不该卷进来的。” 阮幼宁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颤抖。 她的颤抖是如此的难掩。 宋时景仿若未闻,只是尝试着加快了车速。 他没有理由停车,也没有理由离开,更没有理由放任阮幼宁一个人去。 即便知道前方棘手,即便知道前方有未知的危险,但是不得不去,也必须得去。 杨琴是阮幼宁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肉至亲了,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杨琴被秦余兰害死。 宋时景没有说话,只是空出一只手拧开了一瓶水,递给阮幼宁:“宁宁,喝点水吧。补充一下体力。” “都到这种地步了,不要有任何想法。” 他只是说了简单的两句话,就继续更专注的开车了。 阮幼宁浑身难受的厉害,她颤抖着抬头喝水,冰凉的水进了肚子,更加让人沉重。 - 夜色渐渐的深了,而姜广文看着浑身青紫,没有一处完好的杨琴,终于心满意足了。 许是他的折磨太重了,这期间,杨琴痛得醒过来了。 她有气无力,骂姜广文的声音也格外的微弱。 她每骂一句,姜广文就下手更重,先是胳膊,再是小腿,最后是脚腕,到最后,杨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了。 她的眼睛瞪得格外的大,眼珠突兀的有些吓人。 姜广文心情很是愉悦的出了小房间,身上的血腥味让秦余兰皱了眉头,她不悦的开口:“你没有把她弄死吧?” 姜广文擦了擦沾了血迹的胳膊,不以为然道:“没有,杀人是要偿命的。因为她不值得我搭进去这条命。” 他马上就要过上吃香喝辣上等人的生活了,当然不能做违法的事情了! 哦,还挺懂法。 秦余兰冷笑一声,瞧瞧,瞧瞧,这种富丽堂皇的话都能从这种赌狗嘴里说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多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姜广文丝毫不在意秦余兰怎么想他,他往车的方向走:“没我事儿了吧?我能走了吧?” “你当然可以……” 身后秦余兰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广文不解回头,却被两个身强力壮的黑衣保镖猛地踹倒在地,剧烈的疼痛瞬间就遍布全身。 他惊愕不已,“你干什么?!” 而黑衣保镖只是沉默的上前。 姜广文被按倒在地上,整个人动弹不得,更多的拳脚纷涌而来,泥泞的雨水和青苔夹杂着血迹很快就沾了他一身。 姜广文痛的嗷嗷大喊,眼下他再笨,也知道秦余兰想要做什么了。 这个狗娘们,压根就没有打算让他走! “狗娘养……” 他的辱骂只开了一个头,嘴上就被塞了拳头大的抹布,堵住了他所有的话语。 “唔唔唔……” 姜广文被堵着嘴,几乎被打的毫无反击之力,他不甘地瞪着秦余兰。 凭什么! 凭什么?这种蠢货有脸问凭什么? 秦余兰皮笑肉不笑,示意一旁的保镖把姜广文拖过来。 很快,姜广文像一条死狗一样,就被拖到了秦余兰的面前。 姜广文瘫软在地,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被打断了,他喘着粗气,目光恨不得杀死秦余兰。 秦余兰拿着匕首,慢慢的在他脸上划过去,脸上格外的狠毒:“贪财贪到这种地步,你该不该死?” “勒索阮幼宁一千万,真亏你想的出来。” “警方已经定位到了杨琴的位置,你以为你能走的掉吗?” 秦余兰每说一句,手上的力度就更加重一分。 匕首划过的地方火辣辣的,格外的疼,细密的血迹顺着姜广文的额头慢慢的滴下来,很快,整张脸就血迹斑斑了。 姜广文顾不得脸上身上的痛,心里止不住的恐慌,他知道自己干的事早晚会被秦余兰知道,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说,如果我拿你戴罪立功,我是不是就能干干净净彻底脱身呢?” 秦余兰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把匕首扔给了一旁的保镖,抽了张纸,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白皙的手指。 “唔唔唔——” 姜广文疯狂的摇头,他早就知道秦余兰没安好心!但是没想到报应是来的如此快! 在他绝望的注视下,两个保镖很快就把他拖到了小房间,跟杨琴关在一起。 “老板,里面的那个女人……” 下属欲言又止的话,秦余兰瞬间就明白了。 她皱了眉头,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确定了?” “是。” 下属的确定让她心里猛地一沉。 仓库外,窸窣的车辆声从远而至,秦余兰敏锐的发觉是有人来了,车灯在雨中格外的微弱,很快就没了光。 她眯了眯眼睛,是有人来了呢。 让她猜猜是谁? - 夜色夹杂着倾盆的雨水,浓密的几乎让人分辨不出准确的时间。 在视线严重受阻的情况下,晚上十点,阮幼宁和宋时景二人有惊无险的终于到了地图导航的位置。 宋时景小心的熄了火,避免暴露,然后起身去车后座拿雨衣,这样的大雨不披上雨衣绝对不行。 一侧的路灯因为年久未修已经不怎么亮了,阮幼宁只能看到路灯下的一方光亮布满了遍地的青苔。 宋时景已经找到了雨水,他拆了包装,递给阮幼宁。 阮幼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过雨衣。 二人很快就穿好了衣服,下了车。 宋时景绕到后备箱去提箱子,偌大的大箱子里装了姜广文要的那一千万现金。 密切的雨水砸到人的身上,有点凉,有点微疼。 “宁宁,害怕吗?” 宋时景紧握着阮幼宁的手,轻声问出声。 害怕吗? 当然会害怕,也一定会害怕。 可是,如今再多的害怕也抵不上近在眼前的杨琴,也抵不过宋时景在她身边。 “不怕。” 阮幼宁任由雨水落在身上,声音颤抖,目光却格外的坚韧。 阮幼宁全然不知,她和宋时景的一举一动,在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秦余兰监视了。 - 刚刚在车上时,一切都看的不是很清楚,如今下了车,阮幼宁才发觉这里所有的建筑都被青苔铺满了。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可怖的青苔,阴森森的,像一条绿色的巨蟒,要把所有人吞噬。 宋时景单手拎着箱子,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握住阮幼宁的手,小心而谨慎的往仓库的大门走。 遍地青苔的路并不好走,尽管阮幼宁很小心的走,还是避免不了的滑倒。 有惊无险的刚到了仓库的大门,几个黑衣保镖就出现了。 为首的保镖皮笑肉不笑:“请吧。” 阮幼宁惊愕不已,原来是早早的就等着她了么? 不由自主的,她就握紧了宋时景的手。 而为首的黑衣保镖客客气气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并没有再开口。 一众黑衣保镖的面色格外的冷,仿佛只要阮幼宁不答应,就立即会采取别的手段。 阮幼宁咬着唇,目光和宋时景对上。 “没事儿。宁宁,走。” 宋时景的眼睛眨了眨,低低的安慰她。 越是往仓库深处,那股血腥味就越发的浓烈。 阮幼宁遏制不住的恐慌,她害怕这股血腥味来自杨琴。 第106章 别用这种看疯子的眼神看我! 废弃的仓库并不小,阮幼宁这段路走的格外的漫长。 终于,到了仓库的尽头,地上的血迹虽然已经被雨水冲淡了,但是四周依旧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阮幼宁盯着地上的血迹,心里的不安无限的放大。 宋时景皱了眉头,显然,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 “又见面了呢。” 秦余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阮幼宁闻声看去,两米之隔的距离,秦余兰坐在软椅上,整个人好暇以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伪善。 阮幼宁盯着秦余兰,沉默了几秒后,慢慢的开口:“如果可以,我这辈子也不想跟你见面。” 她话里的硬气让秦余兰笑了,“是啊,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可偏偏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们会一直见面。” 秦余兰的话颇阴阳怪气,阮幼宁不想跟她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她直接开口:“我妈呢?” 有时候,阮幼宁直接开门见山的性格真像她呢。 秦余兰笑了笑,也不做任何隐瞒,她指了指身后的小房间:“你妈就在这里。” 顺着秦余兰指的方向,阮幼宁一眼就看到了她身后的小房间,门口围了众多黑衣保镖。 显然,秦余兰并不想轻易的让她带走杨琴。 阮幼宁盯着小房间的门,沉声开口:“钱,一千万,已经带来了。” “呵。” 秦余兰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指甲,对于她口中的一千万噗之以鼻,“这一千万是姜广文要的,我可不缺这点钱。” “我要的,你可能不愿意给呢。” 秦余兰的话让阮幼宁忍不住和宋时景对视一眼,果然,就是秦余兰指使的姜广文。 不要轻举妄动。拖时间等警察来。 宋时景薄唇轻启,无声的说。 阮幼宁同样回复他:好。 二人的小动作被秦余兰看在眼里,秦余兰冷哼一声,再开口却是对着宋时景,“我女儿看上你,那是你天大的福气!你居然还敢拒绝,居然还敢打掉我女儿的亲生骨肉?你真不识好歹!”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保镖就猝不及防的上前,迅速的用毛巾堵住了宋时景的口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速度,阮幼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即便是反应过来了,其实也没有多大用。 秦余兰人多势众,阮幼宁显然是零战斗力,而宋时景被捂住口鼻,迅速就瘫软了。 宋时景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瞬间就被抽走了,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了。 “阿景!” 阮幼宁惊愕的呼出声,而一旁的保镖已经扼住了她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 “秦余兰,你想干什么!你这是犯罪!” 阮幼宁怒吼,她忽地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她怎么会觉得秦余兰不会报复她?她怎么敢就这样擅自来?! 秦余兰就是掐准了她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救杨琴! 看着已经瘫倒在地的宋时景,秦余兰格外的满意,只是他这副完好的皮囊沾染了那么泥泞,太难看了。 “给他个凳子。” 她吩咐下属。 宋时景浑身动弹不得,惊愕的发现随着力气的消失,自己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只能被动的接受别人把他扶到凳子上。 而他身体软绵绵的,根本坐不稳凳子。 秦余兰看了一眼,就让下属拿绳子把他捆到凳子上。 她的目光投向阮幼宁,笑眯眯的:“我想干什么?你猜我想干什么?” 她眼里的疯狂阮幼宁看的一清二楚,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的涌上来,她慢慢的开口:“跟你有纠纷的是我,跟阿景没有关系。” 阮幼宁还是太年轻了,她伴做的镇定被秦余兰看的一清二楚。 秦余兰笑了:“怎么跟宋时景没有关系?他辜负我的女儿,不肯留下我女儿的孩子,甚至还去起诉我,让我沦为了晏城的大笑柄。哪里来的没关系?” 她漫不经心的擦着手,“杨琴,明明受了阮家的恩惠才得以跨越阶级,过上了好日子,却偏偏厚颜无耻,没有半分的觉悟。她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冲撞我。” “你,阮幼宁,占了我亲生女儿的人生二十四年,你现在所拥有的所有学识、谈吐、见识这些本该属于我亲生女儿的,你鸠占鹊巢。偏偏靠着这二十年的培养,你过得风生水起。” “宋时景,他本该跟我女儿是天生一对,是青梅竹马。但是因为你的鸠占鹊巢,所以在一切回到本来的轨迹上后,他依旧选择死心塌地的跟你在一起。我女儿少了他那么多年的陪伴,要他一个孩子怎么了?这不应该是补偿吗?” 她这一番角度清奇的话让阮幼宁瞪大了双眼,秦余兰是不是疯了?!疯的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而秦余兰说完,就自顾自的哈哈放声大笑,那笑声中,怎么听都带着异于常人的癫狂。 阮幼宁惊愕,但是她知道此刻不能激怒秦余兰。 然而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秦余兰对阮幼宁太熟悉了,阮幼宁很好的掩饰了自己脸上的情绪,却掩盖不住心里的想法。 秦余兰轻蔑一笑:“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啊,别用这种看疯子的眼神看我!” 沉默了一瞬后,阮幼宁真的如她的心愿,开口了:“我妈得了你们的恩惠,但是她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占了姜盼儿的人生,根源在于阮郎平。那么多拨正反乱的机会,阮郎平从未想过把姜盼儿接回来。问题的根源在他,不在任何人。” “而且,倘若阮郎平有一次的良心发现,把姜盼儿接回来,阿景爱上姜盼儿或许真的是时间的问题。” “秦余兰,你扪心自问,如今这一切怪谁?” “到底是谁的原因,直接的,间接的造成了这一切?” 阮幼宁的语气很平静,目光也很平静。 很多事情纠结来纠结去,其实答案已经不重要了,谁对谁错也已经不重要了。 而秦余兰追溯根源,把一切残忍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却不肯相信,不肯接受,只是一意孤行,偏执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 她有勇气去问阮郎平吗?她有勇气去问为什么阮郎平不接姜盼儿吗?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她不敢问,她害怕没有接回姜盼儿的最根本原因在于她。 人会下意识的把自己做错的事情美化,放大。 秦余兰这种聪明人,她不懂吗? 她懂,她就是恰恰因为懂,所以才更加偏执。 - 阮幼宁的一番话全部戳到了秦余兰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想法。 秦余兰面色刷的一下就变得苍白,但是很快又残忍的笑了:“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那你现在知道答案了。” 她抽出保镖腰上别着的匕首,扔到了阮幼宁面前的地面上,“你把自己的双手废了吧。” 秦余兰面上带着兴奋的笑,嘴里吐出的字却格外的残忍。 “刀子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动手吧。” “只要你肯切了自己右手的五指,我现在就让人把杨琴给放了,并且派人把你们送到医院。” “一墙之隔的距离呢,就能见到你妈了。” “多划算啊,双手换一个血浓于水的亲妈。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吧?” “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你做,杨琴和宋时景都能活下来;你不做,你们就留在这里吧,等着你们信任的警察来吧。” 秦余兰满脸笑容,好心的把利弊分析了一波。 她看似是给了两个选择,每一个选择听上去还都不错,可是阮幼宁有选择权吗? 阮幼宁自嘲,果然一个人的本性还是不会变啊。 从小到大,只要她不想做一件事情,秦余兰就会给出她两个选择,一个选择赤裸裸的没有任何弯弯道道,另外一个选择看上去折中没那么赤裸裸,但是最终的目的却是一样的。 秦余兰从未真正给过她任何选择,只是用糖衣炮弹包裹着真实目的,让她换种方式接受罢了。 这是爱,但是不是正常的爱。 她沉默了一瞬,无声的做出了选择——蹲下身慢慢的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匕首很轻巧,没有阮幼宁想象中的沉重和愚钝,她只是轻轻用指腹蹭了一下刀刃,白皙纤细的皮肤瞬间就出现了一道红。 她的举动全然落在宋时景眼里,宋时景目眦俱裂,可是连半分阻拦的力气都没有,他甚至连开口喊‘不要答应她’的话都说不出口。 无力。 无力! 无力!! 太无力了!!! 这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却无法做任何事情的感觉太无力了!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太弱了!太弱了! 他以为只要按照无数个时空的轨迹慢慢发展,不偏离主要轨迹,一切的悲剧就能避免,可是依旧不行。 还是不行。 无论他怎么努力改变,就是不行。 宁宁,不要,再等等,警察就到了。 千万不要这样做,求你了。 求你别伤害自己! 他眼里的祈求和慌乱阮幼宁看的清楚,其实……现在还有的选择吗? 她抬头,微不可闻的摇摇头。 阿景,其实秦余兰从来没有给过我半分选择,如果这一切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才能做个了断,那就做吧。 秦余兰冷眼以待,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动手吧。” 阮幼宁左手持着匕首,慢慢的比划到自己的右手,她的右手指腹因着刚刚和刀刃的触碰,已经留下了一个细小的痕迹。 第107章 精细的工作,阮小姐是做不成了 真锋利啊。 阮幼宁丝毫不怀疑这么锋利的刀刃,只要她肯用力,真的会废掉她的手指,慢慢的划开她的皮肉,一点一点的碾断她的骨头,鲜血直流,最后让她的手指和手掌分家。 一想到那种痛意,阮幼宁的心里忽地就生出了一丝惧意,放在右手上的匕首停了一瞬。 秦余兰眼里掩盖不住的欣喜若狂,快点啊!快点动手啊!只要她动手,一切就彻底两清了! 她眼里的欣喜若狂是如此的狂热,甚至不自觉的说了这样的话:“快点啊!你在磨蹭什么!” 阮幼宁抬头,秦余兰虽然依旧是那个保养得宜的贵妇,可是在她看来,秦余兰青面獠牙,犹如恶鬼。 手上的力度颤了颤,她开口:“我可以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做。” “那就快做!”是秦余兰不耐烦的声音。 “但是,我必须要亲眼见到我妈,我要亲眼确定她的状态。” 阮幼宁一字一顿,紧紧盯着小房间的门口。 外面闹这么大的动静,而房间内却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怀疑。 要不杨琴根本没有在这里…… 要不杨琴已经死了…… 只有死人,才会安静的悄无声息。 她眼里的怀疑秦余兰一眼就看清了,她笑的癫狂:“杀人犯法,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可不会做这种事情!” 她笑着,而阮幼宁一声不吭,只是固执的盯着小房间的大门。 秦余兰很快就笑够了,她吩咐下属把小房间的门打开:“开门!让她看看里面的人。” 门被开了一个细细的缝隙,昏暗的灯光下,阮幼宁看到了杨琴,奄奄一息,浑身黏湿,但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亮。 她只得了这匆匆一眼,门就被关上了。 秦余兰脸色不耐:“可以了吧?” “可以了。” 阮幼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果真在秦余兰的注视下,动手了。 刀刃划上皮肤的触感果然与她所预想的那般,很痛,鲜血顷刻就流了出来。 …… 有时候一种痛意到了一定程度时,整个人的感官反而会变得迟钝、模糊。 不是钻心的痛,也不是数百根针扎在身体上的痛,更不是被万箭穿心的痛,而是整个人的感觉慢慢的变得虚无,就好像午后睡的正沉,忽然被鸟叫声惊醒的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茫然感。 因为失血过多,阮幼宁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一点点的失去清醒,失去分辨,失去思考。 右手的血色尽失,苍白的已经有些发青了。 血液顺着伤口一滴一滴的滴下来,很快,地上就积蓄了一片猩红,绿的发黑的青苔被沾染的一片红,看上去格外的骇人。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的浓烈了,闻着让人觉得想呕吐。 “哈哈哈哈哈。” 秦余兰笑的肆意,眼里全是疯狂,她很满意阮幼宁的听话,也很满意阮幼宁的行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用来形容阮幼宁再好不过了。 黑暗总是能淹没一切的罪恶,所有的肮脏总是深藏于黑夜。 但是黑暗中,正义的到来也是如此的悄无声息。 阮幼宁其实不太清楚她在切掉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后,又发生了什么。 最后一丝的意识消失时,她只听远方传来了一声怒吼:“警察!不许动!” 再后来,她就彻底没了意识。 - 晏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门口。 身着防护服的医生戴着口罩,轻声细语的说:“阮小姐的生命暂时没有大碍了。手术很成功,右手保住了,如果预后非常好的话,对生活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那画画呢?” 医生有些迟疑,“这……恐怕精细的工作,阮小姐是做不成了。” “好。如果她醒了,先不要告诉她。” 宋时景声音沙哑的嘱咐了句,便到了一旁的玻璃窗户旁。 隔着偌大的玻璃,他能无比清晰的看清楚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一旁的机器很稳定的实时监测着她的生命体征。 整整十天了,床上躺着的人没有半分醒来的意思。 宁宁……醒醒吧…… 如果再不醒来,就真的见不到杨琴最后一面了…… 玻璃反射出宋时景消瘦憔悴的脸庞,他那双明若星辰的眼睛全是说不清的倦意和酸涩。 从十天前被营救到今天,整整十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没有好好的睡一觉。 那天的一幕幕就像噩梦一样,只要他一闭眼,就是遍地的血迹,那血迹和无数个画面混合在一起,让他整个人无法安睡,无法安心。 姜广文被抓了,秦余兰跑了,杨琴…… 宋时景的目光黯淡了几分,他要怎么跟阮幼宁交代…… 他有些茫然,不自觉的看到了阮幼宁的右手上。 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被纱布裹得很严实,很安静的搭在床边。 医生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精细的工作,恐怕是做不成了……” 精细的工作…… 做不成了…… 如果不能画画,如果他的宁宁一觉醒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画画了。 宋时景的呼吸猛地一顿。 这个世间最残忍的从来都不是死亡,也不是绝望,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一个天之骄子变得平庸平凡,眼睁睁的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宋时景摸了手机,是他的助理打来的电话。 “小少爷,杨女士的遗体……” 助理欲言又止。 “说吧,怎么了?” 隔着电话,助理的声音有点怯弱:“杨女士的遗体不能再放了……法院那边给出的结果是,姜广文主观行动上并没有把杨女士凌虐死,杨女士最后的死因是心脏病复发。” “如果要求姜广文无期死刑,有些棘手。” 宋时景把助理的话听的很清楚,他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那就上诉,一直上诉,以各种名义上诉,姜广文必须死。” “是。” 助理快速的应了一声,“还有您关心的秦余兰的案件,事情进展的也很不顺……” “秦家有一个在检察院当领导的长辈,他主张秦余兰无罪……一直在为秦余兰脱罪,请来的律师很不好对付。” “虽然有杨女士口袋里的录音笔为直接证据,但是很难直接证明秦余兰是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 “姜广文虽然翻供承认都是秦余兰指使的,但是他没有证据。这个案件被定义为姜广文和杨女士的私人恩怨。” 助理的一番话让宋时景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事情棘手,但是死了一个人,还不能足以定罪一个人吗?! 半晌,他开口:“去京城,请最好的律师。” “是,小少爷。” 刚挂了电话,宋文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爸。” “时景,你方便回家一趟吗?” 电话里,宋文成的声音很是憔悴,“我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但是秦家在晏城树大根深,秦余兰没那么轻易的蹲监狱的。有些事情要慢慢来,你先回来一趟吧。” 从事情案发到现在,其实宋文成也没少操心,没少四处跑。 他本意是不想掺和那么多,不想跟秦家搞的那么僵,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时景独自去承担那么多。 宋时景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在为这个事情操劳,他垂下眼:“好,我现在回家。” 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宋时景脚步格外的沉重,他沉默着,很快离开了。 - 而随着他的脚步离开,步梯的走廊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几秒后,门口就慢慢的走出了一个身影。 一身洁白的风衣把来人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脖颈处露出了几缕发丝,来人显然是姜盼儿。 走廊的监控忽闪了几下后,很快就暂停了运转。 姜盼儿慢慢的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窗台边,玻璃的窗帘还没有被拉上,里面的一切她都看的很清楚。 她漫不经心的盯着躺在病床上的阮幼宁,不由得钦佩不已。 阮幼宁对她自己真下去手啊,说切就切,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只是太可惜了。 她以为她妥协就会拯救的人,注定会死。 不仅仅杨琴注定会死,姜广文……秦余兰……甚至连她,注定也会死。 其实她还蛮好奇的,如果脱离了原本的剧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虽然隐约中,她有预感自己这一次会失败,但是成功了无数次,其实失败一次也无所谓吧。 等她死了之后,一切重来就是了,她可是有无数次翻本的机会呢。 姜盼儿盯着昏睡不醒的阮幼宁若有所思,如果这一次,她去插手一次,结果会怎么样? 刚刚宋时景的脚步匆忙,无需多言,她就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姜广文的罪名是逃不掉的,秦余兰……倒还真的不怎么好办……| 不如,她做个好人?去帮一帮他? 坦白而言,如果她是第一次见到宋时景,真的会为之倾倒,真的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情。 但是再好吃的饭菜吃多了也会腻的,再好看的人看多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那么多时空中,她就是厌倦了。 她熟悉每一次的起点,发展,高潮,转折,清楚每一个节点所有的事情,其实,这样的人生也蛮没有意思的。 手握剧本的感觉也蛮无趣的。 不如,这次尝试一下不一样的结果吧? 姜盼儿忽略了大脑里的警告,自顾自的很快就确定好了自己的想法。 第108章 她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 事情远远比宋时景想象中的要顺利,他以为事情会很棘手,然而仅仅是过了一天,姜广文就主动交代了自己所有的恶行。 隔着监狱铁栏的窗户,姜广文眼珠鼓的骇人,他盯着房间的一角,麻木的重复着自己的作案动机,幕后指使,把作案的细节事无巨细的全部都交代了。 这其中的残忍连做笔录的警察都不忍心听下去。 “畜牲!简直是畜牲!!” 一旁年轻的实习生捏着笔的手指发白,没忍住还是骂出了声。 宋时景抿紧了唇,静静的听姜广文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足够了吗?” 律师点点头,恭恭敬敬的开口:“宋少爷,这些足够他处以死刑了。” 姜广文神情呆滞,还是交代着:“我承认,是秦余兰指使的我,是她把我从临南的监狱捞出来的,我当时留了证据……就在……” “在哪儿?” “如果我交代了,能不能留我一命?” 都到这个时候了,姜广文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能通过戴罪立功来减轻自己的罪行,至少不要死。 “不可能!” 实习生脱口而出。 一旁年长的警察严肃道:“死刑免不了,但是能让你多活几日。” 姜广文本来以为自己立刻就会死,但是没想到坦白了自己还能多活几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他迫不及待的开始提要求:“那我交代!我全部都交代!能不能这几日给我备点好菜好酒,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了。” 年长的警察点点头,这算是答应了。 姜广文精神一震,忙开口交代一切。 在姜广文的交代下,警察很快就在杨琴的房子里找到了证据,就在阳台窗帘的最上面,粘着一个小小的u盘。 那u盘小小的,薄薄的,跟窗帘的颜色融为一体。 谁也没有想到姜广文就把证据藏在这里,谁也没有想到秦余兰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姜广文很快就被确定三天后处以死刑,而他在监狱过了一个夜后,就惊慌的要求换狱房,如果不给他换,他宁愿立刻就死。 监狱里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他这种死刑犯换房间,还是第二个夜晚,巡逻的狱警听到了一些压抑的痛苦声音,才发现姜广文居然被三个男人按着,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看着姜广文不堪受辱的表情,以及裤子上沾染上的血迹,狱警忽然就明白了。 - 在姜广文处以死刑的当天,宋时景在重症监控室的玻璃窗户旁,目光哀痛的盯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阮幼宁。 整整十五天了……阮幼宁肉眼可见的虚弱,她一向是很消瘦的,眼下搭在床边的手腕更是纤细削薄。 宁宁啊,快醒醒吧。 姜广文罪有应得,已经死了。 至于秦余兰,她也跑不掉。 宋时景心里默默说着。 而仿佛感应到他的话一般,躺在床上的阮幼宁手指忽的微动了一下。 宋时景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没有! 阮幼宁醒了!她真的醒了! 隔着玻璃,阮幼宁懵懂的睁开眼睛,目光和他慢慢的对视上。 宋时景欣喜若狂。 一直负责阮幼宁的医护人员忙来检查。 很快,宋时景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经过这十五天的昏迷,阮幼宁的身体反而很健康。正常进食一日三餐的话,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活动了。 从重症监控室转到vip病房只需要了两天的时间。 宋时景事事亲力而为,他很细致的照顾着阮幼宁,把阮幼宁照顾的干干净净,精神颇好,他提了姜广文的结果,提了秦余兰的事情,就是只字不提杨琴的事情。 虽然他没有提,但是阮幼宁隐约的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提,她就不问。 有些事情知道的太清楚了,反而会太痛苦。 阮幼宁承认,她在逃避。 只要不知道一些事情,就能自欺欺人,就能骗自己一切还是原来美好的样子。 - 晏城的十一月份一如既往的凉,带着凉意的风在阳台呼呼在响,吹的阳台的花花草草东倒西歪。 阮幼宁依偎在宋时景的怀里,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宋时景抱她抱的太紧密了,仿佛把她嵌入骨子里那般。 她轻轻的推了一下宋时景:“阿景,你别这样。我有些喘息不过来了。” 她的话并没有让宋时景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反而拥抱她更紧,如获珍宝般。 “宁宁。” 他低低的叫她。 阮幼宁乖巧的抬头,眼睛撞到他的眼里。 “你为什么不问阿姨的事情……” 宋时景目光异常的哀恸,他低哑的声音慢慢的传进阮幼宁的耳边。 他口中的阿姨指的就是杨琴了。 阮幼宁心尖猛的一颤,眼里不自觉的划过一丝惶恐,她下意识的低下头,避开宋时景的眼睛。 而宋时景温热的大手捧住她的脸,不许她低头。 “宁宁,有些事情……面对不一定会很好,但是不面对……一定会出问题的。” 宋时景话里的意思,阮幼宁哪里听不明白呢。 从她醒来到现在,足足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他不说,她便不问。 她就这样沉默着,固执的,下意识的,逃避着。 其实每天只要一闭眼,她满脑子都是漫天遍地的腥红,有她的,有杨琴的。 她没有看到杨琴,大脑却自作主张的替她弥补了杨琴的那部分画面。 很残忍,很血腥。 宋时景安静的看着怀中的人,他不愿意这样逼迫她面对现实,但是一直逃避完全不是办法,总要面对现实的,总要跟一些人一些事做好告别的。 他沉默着没有开口,而阮幼宁也没有开口。 偌大的病房瞬间就陷入了安静,只有阳台上的风吹的窗户呼呼作响。 - 杨琴的遗体在冰棺里存放了整整二十五天,她被打理的很好,庄重得体的旗袍盖住了她身上所有的痕迹,裸露出来的皮肤有些许乌青,也被细致的遮盖好,头发被梳的整整齐齐,脸上画了很浓厚的妆,才能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许是放在冰棺里太久的缘故,脸上的妆容几乎和她融为一体了,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施粉黛的美感。 “阮小姐,您要开冰棺看一下吗?”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穿了一身黑,压低声音轻声问阮幼宁。 阮幼宁毫无反应,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冰棺沉默不语。 工作人员见她没有回答,又开口轻声问道:“阮小姐,您要开冰棺看一下吗?” 而他的问题依旧是没有得到回答。 工作人员有点尴尬的挠挠头。 宋时景一身黑色风衣,他摇摇头,示意工作人员不要再问了,他轻声开口:“你先下去吧。” 得了宋时景的话,工作人员有些迟疑,“宋少爷,您看……”他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宋时景沉默着听完,点点头,“好。” 他上前一步,用力的抱了抱阮幼宁,“宁宁,等我五分钟。” 随着宋时景的工作人员的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阮幼宁和一具冰冷的冰棺。 阮幼宁上前两一步,慢慢的看着犹如沉睡般的杨琴。 这样的杨琴是如此的安静,如此的沉默,如此的……了无生息。 即便是隔着冰棺的玻璃,即便是杨琴身上的痕迹都遮盖的很好,她依旧看的清楚,杨琴受到了很大的折磨。 疼吗…… 一定很疼吧。 阮幼宁的大脑生疼的厉害,鼻腔也酸涩的厉害,一滴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叭嗒一声掉落在冰棺上。 泪水掉了一滴后,就像是开了一个头,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争先恐后的掉下来。 她没有妈妈了啊…… 这个世界上,唯一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妈妈,没了啊。 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她一个踉跄,身体的本能让她以冰棺为支撑点,而冰冷的冰棺却激得她的手掌发冷,一阵难以忽略的疼痛从手掌传来。 阮幼宁有些茫然,那被她刻意忽视的手指隐隐作痛,鲜红的伤疤是如此的明显,提示着她不仅仅没有亲妈,还毁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 冰棺的冷气很足,只是稍稍放上了一分钟,她的手掌就已经由红润转为冷白了。 阮幼宁后知后觉地移开手掌,没了冷气,手掌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的肤色,但是,但是—— 她的手指依旧是很冷,很凉,没有一丝血色。 她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 一个念头忽地就从大脑里冒出来,她惊惧的跌靠在冰棺上,双眼全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 快速的谈好了相关的事宜,宋时景就转身进了房间,他很不放心阮幼宁独自一个人在这里。 而刚进了房间,他的呼吸就猛地一顿。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阮幼宁,万念俱灰,仿佛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量抽空了。 无端的,宋时景心里涌上一股慌乱,他三步做两步的上去,去拉扯倚靠在冰棺旁的阮幼宁。 入了手的温度是如此的量,如此的冰冷。 有那么一瞬间,宋时景几乎以为自己拉的是一具空壳。 一股说不上的惊惧瞬间涌上全身,他慌乱不已,深拥阮幼宁在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阮幼宁:“宁宁,宁宁,你别吓唬我,宁宁。” 二人的距离那么近,宋时景的心跳是如此的慌乱狂跳,阮幼宁慢慢的抬头,却是连一丝笑都笑不出来了。 第109章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元媛 杨琴的遗体很快就火化了,她的骨灰盒从晏城一路送到了荆州。 阮幼宁去了杨家的公墓区。 公墓区不允许吹拉弹唱,也不允许烧纸祭拜,阮幼宁只能很安静地遵从当地的习俗,把杨琴的骨灰盒紧挨在老妇人一旁入葬了。 她按照指示,在墓碑里放入骨灰盒。 公墓区的工作人员拿着铁锨,利落地起土,落土,很快,装着杨琴一生的骨灰盒就彻底被埋葬在土里。 工作人员很娴熟地起碑,立碑,把墓碑做好防护处理。很快,一个崭新的墓碑好了。 “去那边吧。” 工作人员指了指不远处的收费处,轻声地说。 在某种方面上,很忌讳在墓碑面前谈钱。 宋时景了然点头,“宁宁,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他轻声嘱咐着,便跟着工作人员去结账了,这里就留下了阮幼宁一个人。 阮幼宁其实从来都不觉得死人有什么可怕,每一个恐惧害怕的死人,其实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亲人啊。 她盯着这座新起的墓碑,目光有些微愣。 无论人活着的时候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富有是贫穷,一旦死了也只是小小的一捧,也只是装在一个小方盒子里。 人这一生,其实到头了,不过也是这世界上万千的一粒尘埃,渺小,微弱。 荆州的十一月份不像晏城那么冷,公墓区的两侧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树,树上的叶子红黄交错,已然是一幅深秋的壮丽景观。 不知哪里来了一阵微风,吹得树叶微微荡漾。 一片银杏叶悄然落下,晃晃悠悠地落在了阮幼宁的面前。 在她的目光下,不偏不倚,刚好盖住了杨琴的黑白照片上。 阮幼宁紧盯着那片银杏叶,心里五味俱杂。 风依旧在吹,但是这片银杏叶却迟迟不肯随风飘走,它有些固执的停留在这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阮幼宁稍稍的弯了腰,慢慢的捡起银杏叶,杨琴的照片立刻就露出来了。 一件往事忽地就涌到大脑。 三个月前,入葬老妇人的时候,其实杨琴并没有要求她一起过来,只是让她站在墓区的大门口等待。 杨琴没有说原因,只是自顾自地去了杨琴的公墓区。 她去了很久很久,但是出来时,眼角没有半分的红润。 阮幼宁没有开口问,而杨琴安静了半晌,忽地开口。 她说,“幼宁,如果我死了,你千万不要哭。” “如果你哭了,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杨琴的话阮幼宁当时并不懂,可眼下她却忽然懂了。 她伸开掌心,手中的银杏叶就安静的在她手心,明明没有风,叶子却自顾自的飘走了。 宋时景走得快回来的也快,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香薰盒和一束花。 “宁宁,简单的祭拜一下吧。公墓不允许有明火,我只拿到了电子香薰。” 他的话轻轻的落在了阮幼宁的耳边。 阮幼宁盯着那电子香薰盒,哑然失笑,如今这个社会,连最基础的烧纸点香都进化到了电子祭拜了。 这样就这样吧,心意总归是不变的。 她把花放在墓碑的右边,开了电子香薰的按钮。 科技的发展真的很快,按钮一开,空气中真的弥漫着一股香味儿。 - 从公墓区出来,已经临近傍晚五点了。 宋时景开着车,轻声问:“宁宁,回去吗?” 他这个回去很笼统,没有直接明了的说回晏城,还是济州,抑或是…… 他的询问,阮幼宁仿若未闻,直到宋时景再次重复了几遍后,她才有些茫然的开口:“啊?” 她目光没有焦距,完全没了昔日的光芒。 “宁宁。” 宋时景很是心疼,他欺身上前,把她羸弱的身体拥在怀里。 阮幼宁任由他的动作,半晌,才慢慢的开口:“我想回家看看。” 她这个回家,指的自然就是曾经和杨琴住的那个独门小院了。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公墓区,往老城区的方向走。 荆州的五点还不是很黑,而当车子驶进市区时,天就彻底黑透了。 路边的灯仿佛感应到了天黑,接二连三的开始亮了起来,整个街道上都挂上了一抹橘色的光芒,带着莫名的温馨。 一直到了独门小院,宋时景才停下了车。 这个温馨的小家,宋时景来的很多次的,每到晚上时,小院子的灯就亮了,把一切都照耀的很温馨,很温暖。 如今……物是人非了。 莫名的,宋时景不想下车,而阮幼宁也没有动,二人沉默着坐在车里。 半晌,宋时景还是开了口:“宁宁,进去吗?” 出乎意料的,阮幼宁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杨琴的死亡并没有大肆的报道,很多人并不知道这里发生过残忍的命案,甚至别人都不知道这户人家其实已经无人居住一个月了。 有时候世界上就是这个样子,每一个人渺小而微弱的活着,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操劳着,旁人的精彩也好,无人问津也罢,其实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 看着近在咫尺的门,阮幼宁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阿景,我们走走吧。” 宋时景自然是点头同意,二人十指相扣,慢慢的离开了这里。 阮幼宁完全是漫无目的的走,宋时景只是很顺从的跟着她的步伐。 荆州的路灯似乎是换过了,照耀在街道上的光芒格外的亮,四周的一切犹如白昼。 慢慢的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阮幼宁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每一条路,她是如此的熟稔。 有她和杨琴一起回家走过的路,有她帮着杨琴推车的路,有她收拾碗筷躲避城管的路。 每一条路连接在一起,昔日的种种仿佛犹如昨天刚刚发生般,一点一滴的映入在眼前。 泪水忽地就模糊了双眼,阮幼宁不想让宋时景看到她掉眼泪,伴做假意理了理头发,小拇指的指腹不经意的擦掉了眼泪。 宋时景哪里看不到她的动作呢,他心里喟叹,也只是假意的装做没看到。 过了一个路口,等待红路灯时,忽地,一股很香的味道不知从何飘散过来。 刚开始这个味道很淡,慢慢的,越来越浓烈,浓烈的几乎充斥了阮幼宁的鼻腔。 这个味道! 阮幼宁猝然瞪大了眼睛。 她无需分辨方向,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味道的来源,就在对面街道的拐角处! 来不及的等红灯转绿,她就甩开了和宋时景十指相扣的手,急促的往前跑。 “宁宁!” 阮幼宁顾不上跟宋时景解释什么,也顾不得听他的话,只是慌乱的往前跑。 离得越近,这个味道就愈发的强烈了。 这个味道!这个味道! 阮幼宁慌不择路,大脑拼命的叫嚣着。 一模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跑的气喘吁吁,而身后传来一阵劲风,她的手臂被人一拉。 阮幼宁丝毫不意外的回头,而拉着她手臂的是正是宋时景。 宋时景气息微乱,带着轻微的喘息,但是他的眼里也带着惊讶,显然,他也想到了一些事情。 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拐一个弯,走几步路就到了,但是阮幼宁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踏进一步。 最终,还是宋时景开口了:“走吧,宁宁,看一眼才能找到心里的答案。” 有了他的话,阮幼宁最后的迟疑很快就没了。 - 拐了弯后,一个不大不小的店面就映入眼帘,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馄饨铺子。 许是因为店铺里的饭菜有些简单,所以来往的食客并不多。 宋时景上前,点了两碗馄饨。 很快,热气腾腾的馄饨就上来了。 闻着熟悉的味道,阮幼宁鼻腔酸涩的厉害,她……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杨琴做的馄饨了。 闻到这个味道的一瞬间,她满脑子都是杨琴,她迫切的想要抓住点什么,迫切的想要挽回点什么。 可等眼下这碗馄饨端来了,她却不想吃了。 即便是一模一样,也不是那个味道了。 宋时景看出了她的心思,“宁宁,不想吃就不要勉强自己吃。” 阮幼宁点头,她不经意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媛媛?!” 她惊讶的脱口而出,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元媛! 而被她叫到的女人猛的回头,眼里也全是不可思议和重逢后的欢喜。 当时那一别,元媛以为是永别了,她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次见到阮幼宁。 她顾不得再去收拾桌子,匆匆的洗干净了手。 坐在一旁空余的凳子后,元媛的目光不动声色从宋时景的身上移开,她盯着阮幼宁,伴做不经意的问了句:“你妈妈最近还好吧?” 阮幼宁的眼眸黯淡了几分,勉强笑了笑。 元媛有心向她示好,继续开口道:“上次遇见你妈妈,还是在高铁站,那会儿我特别奇怪,她怎么得了病还不好好治病,反而离开荆州呢……” 她有些絮叨的说着,说着说着就看见阮幼宁的脸色愈发的惨白,“怎么了啊?” 元媛不明所以。 而阮幼宁的心里轰然一响,她万万没想到,那天给她匿名发信息的居然是元媛!那天在高铁站时,她以为她看错了,其实没有,就是元媛! “没什么……” 阮幼宁摇摇头,只是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莫名的,空气中也有些安静了。 元媛有点局促,她不明白怎么突然气氛就僵了,她忙转移话题:“幼宁,你快尝尝这个馄饨。其实你去了生鲜区的那一阵子,我去了很多次你妈妈的馄饨摊……就想着万一有一天,你会吃上。” 她说着,脸上就染上了几抹红。 即便阮幼宁再不懂,她也知道元媛开馄饨店是为了她了。 第110章 秦余兰,居然就这样死了! 去注销杨琴的户口时,一个律师找上了阮幼宁。 “阮小姐,节哀顺变。” “杨女士生前在我们律师所立了遗嘱,您看您能在这里签个字吗?” “因为遗嘱的特殊性,当时杨女士仅仅支付了50%的费用,另外一半还需要您来支付。” 律师的一番话让阮幼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遗嘱?” 律师彬彬有礼,很耐心的把文件拿给她看:“您看这个。” …… 律师离开之后,阮幼宁忍了许久的泪水潸然泪下。 她哭的哽咽,哭的不能自己。 她从来没有想到杨琴早早的就替她做好了一切的打算。 那份遗嘱的日期正是杨琴确诊冠心病的当天,杨琴她——她甚至……都没有等到第二天,甚至都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毫不犹豫的,就把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给了她。 阮幼宁胸腔痛得厉害,连带着每一次的呼吸也跟着痛的厉害,她从未想过,杨琴对她的爱是如此的深沉,是如此的倾尽所有。 她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她撑不下去了,真的好累。 阮幼宁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任由身体变得疲软,慢慢的往下滑倒。 宋时景刚收好所有的证明,一回头就看到了瘫软在地的阮幼宁,他慌乱不已:“宁宁!” 被宋时景紧紧的拥在怀中后,阮幼宁仍然觉得浑身发冷,冷的她整个人都快要死了。 “宁宁,宁宁。” 他慌乱的叫着,怀里的人发抖的那么剧烈。 “阿景,你看这个。” 阮幼宁泪流满面,哽咽着把手上的文件递给宋时景。 只一眼,宋时景愣住了,他抿了抿唇,打开了那份文件。 遗嘱……落款人杨琴……落款日期…… 杨琴她从未真正相信过谁,也包括他,她生怕阮幼宁被抛弃,生怕阮幼宁配不上他,生怕阮幼宁没有足够的底气……她竟然早早的就做好了把一切留给阮幼宁的准备…… 宋时景心里五味俱杂。 阮幼宁抓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阿景,我不想在荆州了,我不想在荆州待了,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吧。” “好。” 宋时景沉声应道。 - 阮幼宁找了元媛,希望能快速的卖掉了所有的房产。 元媛向来是难以拒绝她的,短短两天,就把所有的房产按照市场价都卖掉了,包括老妇人的那套房子,包括那个独户小院。 阮幼宁本来是不知道这个独户小院在自己名下的,是在统计房产时,她才发现这套房产登记在她的名下。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到登记的日期上,竟然是九月份。 九月份…… 阮幼宁的唇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原来,杨琴从头到尾就动了一部分遗产,那就是给她买了套房子。 处理好一切后,阮幼宁只觉得浑身疲倦的不行,她很累,真的很累。 她需要休息。 “阿景,我真的好累。” 她依偎在宋时景的怀里,满脸都是倦意。 宋时景给她轻轻揉着太阳穴,“宁宁,明天一早回去吧。” “今天吧,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好。” 二人的对话全然落在了元媛的耳边,她的脸色一僵,很快就无力的垂下了手。 她和她,本来就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不是吗? 喜欢上一个直女,对自己本来就是最大的惩罚。 苦涩一笑后,元媛上前一步,故作轻松的拍了一下阮幼宁:“办完事了还不走啊!再不走,我就要你请我吃饭了啊!” 她语气的认真,阮幼宁听的清楚,她勉强一笑:“好啊,你选地方,一起吃一顿吧。今天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了。” 元媛把她眼里的疲倦看的一清二楚。 元媛心里叹息,她哪里舍得啊…… 她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开口:“快走吧快走吧,我开玩笑呢。再不离开天就黑了,走夜路他能行吗?”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宋时景了。 其实宋时景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身形欣长挺拔,皮相格外的优越,尤其是那双眼睛,明若星辰更是好看。 如果她没有对她心动,她一定会对他心动。 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 宋时景看得出来元媛对自己的敌意,也看得出来她对阮幼宁的不寻常,而元媛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在开口难免会…… 他欲开口,而阮幼宁率先就开口了,她一张口就是维护:“阿景开车的技术一向很好,这一点无需质疑的。” “算我欠你一顿饭,等你有空了来晏城,这顿饭我会请回来的。” 她的一番话客客气气,竟是完全把元媛划分到外人的层面了。 宋时景的手背一热,是阮幼宁的手覆上了他的手,无声的传递着她的想法——她跟元媛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可能。 元媛的目光不自觉的就盯上了阮幼宁的手,阮幼宁话里的意思,她明白了。 心里自嘲自己的痴心妄想,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路顺风。” -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阮幼宁的呢? 元媛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她看到阮幼宁的第一眼,心跳忽地就加速了,心跳剧烈的几乎快从她的胸口跳出来。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小说中说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了。 她不是天生喜欢女人,她也谈过男朋友,可是,可是命运就是那么奇妙。 她喜欢的人,只是恰好性别是女而已。 元媛内心苦涩不已,恐怕这一别,以后见再也不见了吧。 在帮阮幼宁卖掉房产的时候,她无意中知道阮幼宁忽然变卖所有房产的原因。 杨琴死了。 那个曾经每天会多给她一个馄饨的温柔阿姨死了。 那一瞬间,她心里格外的堵得慌,她知道,阮幼宁这一次离开荆州,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人总是下意识的去逃避那些让自己触景伤情的人事物,阮幼宁显然也是。 荆州带给了她多少欢乐,杨琴死的时候,就带给她多少痛苦。 离开了也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总是要忘记痛苦的。 元媛默默的包着混沌,或许,等哪天她想开了,也会变卖掉所有的财产,离开荆州吧。 - 从荆州回到晏城后,宋时景依旧要为秦余兰就地正法的事情奔波。 姜广文死了远远不够,秦余兰是一切幕后的指使着,她没有理由就这样毫发无伤,没有理由就这样依旧活的好好的。 姜广文的证据全部都摆在面前,可是依旧无法将秦余兰定罪,哪怕是频繁起诉,也最多只能拘留三个月。 三个月,太便宜她了,真的太便宜了。 这对秦余兰来说,完全是不痛不痒,面子有所损失罢了。 在一次开庭结束后,阮幼宁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宋时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眉眼间全是疲倦。 秦余兰真的太狡猾了,真的太会能言善辩了。 这样的女人,真的太恶毒了。 即便宋时景已经很累了,他还是很体贴:“宁宁,回去先休息吧。” 他的话让阮幼宁心里很难受,明明更累的是他,明明一直跑前跑后的是他。 她鼻腔酸涩:“阿景,不要太累了。如果。如果真的不能将秦余兰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就插进了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定什么?” 不用多想,是秦余兰。 阮幼宁连看秦余兰的力气都没了,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她会像个泼妇一样上前辱骂秦余兰。 秦余兰见阮幼宁和宋时景不看她,也不生气,反正她看他们是无所谓,但是他们看她可是异常的添堵呢。 秦余兰的脸上全是春风得意,她闲闲散散的开口:“我压根就没罪好吧?一次又一次的起诉我有意思吗?” “哟哟哟,我倒是给忘了。某人没有了亲生父母,这下彻彻底底是孤儿喽。” “这真是报应啊!真是天大的报应啊!这就是占了我亲生女儿的报应!” “每个人的命都不同,即便是一时得了运势又能怎么样呢?不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命里生活?” 她很是惋惜的看了一眼宋时景:“身为长辈,我还是劝你一句,少给这种天煞孤星混在一起!她这种六亲缘浅,注定死爹死娘的命,谁沾了谁晦气!哈哈哈哈哈!” 秦余兰的一番话完全是戳到了阮幼宁的痛处,她红着眼,怒喝道:“你闭嘴!” 见她发火了,秦余兰更觉得畅快,“哈哈哈哈!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来啊,打我啊!把我往死里打啊!” 她挑衅着,完全不怕阮幼宁真的动手。 眼看阮幼宁真的拿起了一旁的拖把准备打上去,宋时景急急的阻拦:“宁宁!别动手!” 阮幼宁红着眼,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宋时景深知,以秦余兰的性格,一旦阮幼宁动手了,她绝对会往死了告阮幼宁。 很多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就率先失了理。 秦余兰显然也知道阮幼宁即便是动手,宋时景也会拦着,她哈哈哈的笑着,宛如得了失心疯。 她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得意扬扬地往马路对面的车子走。 精神极其亢奋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失控的车子朝她疾速驶来。 嘭—— 肉体和车辆碰撞上的声音是如此的让人心惊胆战。 阮幼宁的心尖猛地一颤,她猛地抓到了宋时景的衣袖,而后者也是惊愕不已。 车子失控的在原地扭动了许久,终于在撞上了墙后,才停了下来。 鲜血和无数个人体组织混合在一起,在地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只一眼,阮幼宁就忍不住呕吐了,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 宋时景惊愕的盯着这一幕,不用说,秦余兰绝对没有任何生路了。 秦余兰,居然就这样死了! 第111章 这就是你带我来体检的最终目标 秦余兰当众死在街头上,这件事情很快就成立了调查小组。 阮幼宁和宋时景被分开审讯。 审了几个小时后,阮幼宁很快就被放出来了,她虽然有动机,但是这件事情上她真的没有任何嫌疑。 她一出来,就看到了宋时景。 “阿景。” 阮幼宁心神未定,她上前一步,扑到他的怀里,语气依旧有些惴惴不安:“你没事儿吧?” 她真的是被吓得大脑都有些转不过弯了,她以为…… 宋时景眼神晦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是秦余兰的死,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摸上她的发丝,哑然失笑:“傻瓜,我有事怎么还会在这里啊。” 他的话让阮幼宁稍稍回了神,是啊,她真是傻了,如果真的有事,早就被秦家报复了,哪里还会在这里站的好好的呢? 她闷在宋时景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感觉着他的体温,感觉着他的呼吸。 下午的那一幕,真的吓到她了,她从未见到了一个人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浑身的软组织都和地面融为一体,甚至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秦余兰骄傲半辈子,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死去的…… 头顶上传来宋时景安抚的话:“她死了,是好事儿。宁宁,不要害怕。” “嗯……” 阮幼宁心有余悸,闷声应了声,“阿景,回家吧。” 二人出了派出所,往停车场走,没想到刚到了停车场的门口,就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阮之程。 “程……” 阮幼宁下意识的叫出口,但是在触及到阮之程冷漠的眼神后生生的顿住了。 上次见到阮之程,都已经是五月份的事情了,那时的他,还有着少年的骄傲和不可一世,如今他完全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浑身就只剩下了冷漠和阴郁。 他变了…… 阮幼宁微愣,心里瞬间涌上万般滋味。 她这个弟弟,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远远比任何关系都要亲近。 去年十一月份到今年的十一月份,整整一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很多。 她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而阮之程呢?他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或许,一切早就物是人非了。 阮幼宁心里叹息。 宋时景也在看着阮之程,从他一次次的羞辱阮幼宁开始,昔日的情分就已经不在了,而在他搞出来孩子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早就是陌生人了。 “走吧。” 宋时景不想跟阮之程多言什么,他揽着阮幼宁的腰,轻轻道。 阮幼宁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安静的跟随他的步伐。 阮之程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在宋时景的车辆慢慢的开出停车场时,阮幼宁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阮之程。 后视镜里的阮之程忽地就瘫软了身体,他慢慢的蹲下去,风中传来了他的呜咽声。 他哭了。 阮幼宁愣了,她这个向来不会流一滴泪的弟弟居然哭了。 他在哭秦余兰?或许是吧,秦余兰嘴上虽然刻薄万分,但是对他却是一等一的好,如今真心对他好的人又少了一个,而且……死的那么惨烈…… 宋时景的车速慢了,“宁宁,要下车看看吗?” 要下车看看吗? 阮幼宁定定的看着后视镜的一切,半晌,还是摇摇头。 “走吧。” - 秦余兰的丧事办的又快又急,很是低调。 时间总是能淡忘掉所有,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宋时景瞧着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了,他暗暗的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欲带阮幼宁出国散散心。 当他把这个出国的计划告诉阮幼宁时,出乎意料的,阮幼宁摇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 宋时景不解。 阮幼宁只是摇头。 “宁宁,听我的,去芬兰好吗?” 宋时景很耐心的哄着她,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建议,他真的担心阮幼宁留在晏城会触景伤情,心理上有问题。 他极少这样坚持自己的意见,阮幼宁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答应了。 “阿景,临走前,我想去一趟荆州……”她低低的说。 虽然她没有说要去做什么,但是宋时景顷刻就明白了。 去荆州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的早上八点,依旧是开车去,到达荆州时,已经是中午一点了。 “宁宁,要去吃馄饨吗?” 宋时景减慢了车速,轻轻的问道。 馄饨……那就是去元媛的馄饨小铺了。 阮幼宁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如果注定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情,就不要给对方任何希望了。 她的不打扰,就是对元媛最大的尊重。 午饭最终还是简单的吃了面条。 吃过午饭后,阮幼宁就拉着宋时景去了公墓区。 荆州的十二月份已经很冷了,树叶枯黄飘落,四处都是萧条衰败之景。 阮幼宁盯着落了一地的银杏树叶,只觉得徒生伤悲。 宋时景已经买好了祭拜的所有东西,公墓的工作人员还贴心给他配了一个小车,方便装下所有的东西。 杨琴的墓碑还很新,就立在最外面的位置,阮幼宁率先给杨琴上了柱电子香,换了新的花束,很平淡的把晏城发生的事情告诉杨琴。 祭拜完杨琴之后,她又往里走了走,祭拜第二个墓碑。 第二个墓碑是去世了三个月的老妇人。 阮幼宁盯着墓碑上的照片,鼻腔有点酸涩,她最终还是没有护好杨琴。 “宁宁,不怪你,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宋时景的话轻轻的响起。 “嗯……” 阮幼宁心里难受不已,但还是忍住了所有的泪。 她知道,杨琴不会希望看到她的眼泪。 第三个墓碑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外公,也就是杨琴的父亲了。 阮幼宁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依次上了香放了花。 她不言不语,只是继续往里面走。 宋时景在一旁并不多言,只是很安静的推着小车,很是耐心。 杨家的公墓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是祖籍上的人口却不少,放眼望去,远远的看不到尾。 她走在左侧,鞠躬,放花,宋时景就不紧不慢的把电子香并列放上。 按照顺序,阮幼宁把杨家所有的列祖列宗都祭拜一遍,一个一个都依次上了香放了花。 从到走到尾,事无巨细,一直到天气微微的暗了,这才祭拜完所有的杨家人。 一阵微风吹过,电子香的味道顷刻就弥漫了整个墓地。 因着顺序,有些电子香已经快灭掉了,有些电子香才刚刚开始燃起,在微微的夜色中明明灭灭。 - 从荆州回到济州后,宋时景就开始着手准备出国的相关东西。 其实也不需要专门准备什么,身份证,护照,这些就足够了,但是他想给阮幼宁一点特别的惊喜。 他不想她强颜欢喜,也不想她默默的把所有的痛苦悲伤都压抑在心里。 忘记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开始新的人生,这次旅途,或许可以让她回到之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样子。 而在他精心准备一切的时候,阮幼宁异常的安静,异常的平静,平静的有些让人觉得可怕。 她似乎把往日发生的那些都忘掉了。 她很平静的就接受了杨琴死亡的事实,很坦然的面对了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画画的事实,甚至没有觉得自己不能画画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 她变了。 她开始无时无刻的粘着宋时景,一刻见不到宋时景就慌张不已,一刻没有得到宋时景的回应就惊惧不已。 她不再去工作室,也不再出门,每天就拉着宋时景在床上,仿佛只有不死不休的缠绵才能让她获得一丝安全感。 深夜的抵死缠绵过后,即便是已经疲软到了极点,她依旧缠紧宋时景,气息凌乱口齿不清的恳求宋时景继续,继续,快点,再快点。 这样的阮幼宁显然是不对劲的。 宋时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宁宁,是鲜活的,是独立的,是积极向上的,是不卑不亢的,绝对不是这样的患得患失,没有自我的。 - 临近出国的前两天,宋时景忽然带着阮幼宁去做了体检。 “怎么突然做体检啊?” 阮幼宁抽好了血,有些不解。 宋时景轻轻的按压着她抽过血的地方,面不改色:“去芬兰要的体检证明。” “噢噢。” 阮幼宁没有多想,只是很顺从的跟着宋时景的脚步。 体检的最后一个科室是心理科,阮幼宁盯着心理那两个字,心里只觉得一阵冷意。 宋时景没有察觉到她眼里的受伤,只是轻轻的开口:“进去吧,宁宁。”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淡坦然,全然没有半分的隐瞒。 阮幼宁没有动弹,她抬头,盯着宋时景的眼睛,试图从他眼里看到点什么。 然而,他的目光坦荡,似乎没有半分的隐瞒。 阮幼宁的呼吸一顿,说出的话带着很明显的受伤:“阿景,这就是你带我来体检的最终目标吧?” 宋时景眼眸晦暗,他知道她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但是没想到轻轻松松的就察觉到了他的真正意图。 他试图开口哄她:“没有的事情,宁宁,你别多想。这真的是去芬兰要用到的体检一项。” 阮幼宁说不上的委屈,她明明都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他还要否认? 出个国需要哪门子的体检证明? 出国的手续她亲自办理过,什么时候需要体检证明了? 第112章 去芬兰吧。 阮幼宁咬着唇,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带上了哽咽:“如果你想带我来看心理医生,直接告诉我就好,没必要这样哄骗着我来。” 她说着,眼底里全是下意识的抗拒和委屈。 宋时景心里轻轻的叹息。 半晌,他开口道歉:“对不起,宁宁。” “是我太害怕了,所以没有告诉你来医院的真实原因。” “一切都是我的错。无论出于任何理由,我都应该如实告诉你任何事情的实情。” 他的话一如既往的真挚,但是更让阮幼宁更加委屈了。 阮幼宁鼻腔酸涩,不知觉的就咬上了唇,这算什么啊? 她的委屈宋时景全看在眼里,宋时景心里后悔死了,明知道她最近心思很敏感,却偏偏不坦白。 他拥上她,不顾她下意识的挣扎,语气庄重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宁宁。” “我们走吧。” 宋时景打定主意不看心理医生了,拦腰抱起阮幼宁就要离开。 而被他紧抱在怀里的阮幼宁却开口阻止了,她的语调很低:“阿景,去做一下吧。这样你也放心,我也放心……” 她的话让宋时景微愣。 阮幼宁的面色带着很多种看不懂的情绪,其实这几天的反常,她也知道她自己心理上有些不对劲了,但是她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如今一切说破了,不妨直接来做心理测试好了。 …… 晏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心理医生一向是业内水准最高的,漫长而复杂的测试做完后,医生很快就给了一个很准确的结果——阮幼宁得了轻度抑郁症。 “我怎么会得抑郁症……” 阮幼宁震惊不已,她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很不对劲,但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得抑郁症。 宋时景盯着那张诊断结果,盯着‘轻度抑郁症’,眼里一片复杂。 心理医生很是耐心的解释:“阮小姐,您最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精神上,心理上,其实已经有了无法忽略的创伤。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您没有任何事情,但是您的潜意识是下意识的抵抗自己积极的情绪的。” “您现在的生活看似美满和谐,但是潜意识里却知道这些都是沾满了血肉和亲情才有的。所以……” “建议您还是吃药观察一下,” 心理医生的一番话让阮幼宁心里一沉,她苦笑,是啊,说的哪里不对呢? 她现在越是过得好,她越思念杨琴,越是思念杨琴,就越是后悔自己让杨琴回荆州。 如果她强硬一点,坚定一点,不许杨琴回荆州,或许也不会发生。 再或者,那日她及时回了杨琴,立刻就发觉了杨琴的不对劲,也许能早早的找到杨琴,至少能有活下来的几率。 她从不后悔毁了自己的右手,她从头到尾后悔的只有没有救下来杨琴。 这个事情,她恐怕是很难释怀了。 阮幼宁远远不知道,其实一切早早的就成了定局,杨琴的死是注定的。 即便是她把杨琴留在了晏城,留在了身边,寸步不离,也会有相应的事情发生。 杨琴照旧会死,照旧会躲不开早早就注定好的结局。 或许死法会比现在还要惨烈。 心理医生最后只开了一些抗抑郁的药,他把吃药的时间和剂量一一写在纸上。 宋时景很小心地收好了纸张,却在看到了最后一行的字愣住了。 - 回去的路上,阮幼宁异常的沉默,她盯着那一袋子药发呆。 这一年,过得真精彩啊…… 她很快的得到一些东西,偏偏的又很快的失去一些东西。 反复的得到又失去,她的心千疮百孔,疲惫不堪了。 或许,她就不该跟任何人在一起吧,她只会有意无意的给对方带来麻烦,带来不幸。 秦余兰那句话说的真对啊,‘天煞孤星’‘谁沾了谁倒霉’…… 阮幼宁垂下眼,敛下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宋时景看出她的心情低落,车速减慢,空出一只手,温润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上她的手,轻声哄着她:“宁宁,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不要害怕。” “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陷入假如这个空洞的假设里,宁宁。” 他难得的有些絮叨。 而身边的人只是沉默着,忽地一滴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砸到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猛地一颤。 “宁宁。” 宋时景慌忙停了车,而一旁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阮幼宁克制而无声的哭着,大颗大颗的泪水砸下来,让宋时景心都揪起来了。 “宁宁,不哭了,不哭了。” 他拥她入怀,吻去她的泪水。 泪水很苦涩,一如他的心,也很苦涩。 阮幼宁哭的难自禁,她真的太累了,真的太难受了。 世间上道理谁都懂,可是懂归懂,能不能理解并做到又是一回事了。 显然,阮幼宁现在就是理解,但是完全做不到释然。 - 去芬兰的计划还是取消了。 宋时景退签机票时,阮幼宁一眼就看到了,她很惊讶:“阿景,你在做什么?” 宋时景神色一僵,丝毫不瞒着她,他把手机拿给她看。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30小时,您确定退签机票吗?” 手机屏幕上的大写加黑的提醒,阮幼宁一览无余。 她咬着唇,半晌,目光直直的和宋时景对视上,轻声开口:“阿景,去吧。我们去芬兰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格外的恹恹,但是眼里的却亮晶晶,似乎完全没有把抑郁症放在心上。 宋时景心里叹气,大手揉上她的发丝,“宁宁,你的病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的担忧阮幼宁完全明白,她很认真的解释,“我上网查过了,只是轻度而已,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阿景,其实我看上去还很好的,不是吗?没什么大碍的,不要过分担心好不好。” “我们去吧。” 阮幼宁说着,反倒过来安慰他了。 最开始要去芬兰的时候,阮幼宁不肯去,如今她想去,宋时景倒是犹豫了。 阮幼宁的目光里带着期待,又带了些恳求。 最终,宋时景还是拗不过她,他给心理医生打了电话,再三确定能离开晏城后,这才放了心。 - 去芬兰的机票订在了明天的晚上八点。 晏城没有直达芬兰的机票,所以只能先去沪市,然后再转机去芬兰。 宋时景早早的就做好了行李托运,到了出发的当天,就只带了贵重物品和身份证。 从晏城到沪市坐飞机两个小时左右,宋时景自然是选择了头等舱,阮幼宁很乖巧的跟着宋时景轻车熟路的上了飞机。 “睡一会儿吧,宁宁。一会儿我叫你。” 宋时景把洁白的小毛毯往阮幼宁身上盖了盖,轻声的嘱咐着。 因着上机前吃了抗抑郁的药,在药效的作用下,阮幼宁很快就有点困了,她浅浅的打了一个哈欠,倚在宋时景的肩膀上很快睡着了。 其实头等舱的座位调整好,能让人睡的很舒适,但是阮幼宁并没有这样,她只是抓着宋时景的衣袖,依偎着他,全心全意的把自己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他。 不一会儿她就睡的很熟了。 宋时景的动作放轻,小心翼翼的把座位稍微调了调,这样的高度能让阮幼宁睡的更熟。 做完了这一切,依偎着他的那人依旧是沉睡着,丝毫没有被惊醒。 而他紧握着阮幼宁的手,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呼吸声,让他没有半分的睡意。 距离飞机还有半小时降落的时候,阮幼宁醒了,她一睡醒,宋时景就察觉到了。 他拿了温度适宜的水:“宁宁,喝点水。” 在飞机上睡的那么久,阮幼宁确实有点渴了,她边喝水边伸了个懒腰:“怎么睡觉也这么累啊。” 她刚睡醒的声音带了些憨哑,连着喝了几口后,声音才恢复了正常。 “等下坐上芬兰的飞机就好多啦,宁宁等下再好好的休息。” 国际航班的飞机是要稍微好一点的,宋时景又订了头等舱,所以飞机上有柔软舒适的双人床。 阮幼宁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很快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摇头笑道:“阿景,这样显得我好像头猪啊!” “嗯?” 阮幼宁伸手,在宋时景的鼻子上比划着猪鼻子,嘟囔着:“能吃能睡,可不就是猪嘛!哼!” 宋时景哑然失笑,任由她的小动作,他伸手去拿小桌子上的蛋糕:“那小猪猪还没有吃东西呢,快吃点吧。”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脸上的笑带着熟悉的宠溺。 阮幼宁情不自禁的就跟着笑了。 他真的是一如既往这样,任由她调皮打闹,无条件的配合她的梗,有些梗她自己都觉得好无聊好尴尬,但是他并不这样想,永远都是配合她,让她不会空欢喜。 “阿景,你对我真好。” 万般话语到了嘴边,还是只剩下了这句。 能被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爱着,本身就是一种天大的幸福了。 阮幼宁想得出神,全然没有察觉到宋时景凑近了。 这个吻来的完全猝不及防,但是又在意料之中。 宋时景占了主导地位,他压着她在柔软的座椅上,手上的力度很是轻柔,唇上的力度却很重。 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碾磨着,吮吸着,轻咬着,让阮幼宁所有的情绪都没了,只能跟着他的吻沉沦。 第113章 梦到宁宁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晚上六点整,飞机准时的在沪市降落了。 因为买了联程航班,所以无需再去做取票过安检之类的琐事。 宋时景早早的就订好了vip休息室,所以一下飞机,二人干脆就直接去休息室了。 一到休息室,阮幼宁一眼就看到了柔软的沙发床,她大大咧咧的躺上去,摇头晃脑,“还没有出门呢,我怎么就累了呀?” 宋时景放下背包,轻笑道:“那吃点东西解解乏嘛?” “啊,又吃东西啊……” 阮幼宁懒懒散散的躺着,忍不住发出抗议。 宋时景诱惑她:“自助区可是有很多你最爱吃的食物噢。” “嗯?” 一听到有最爱吃的食物,阮幼宁一骨碌就爬起来了,眼睛格外的亮晶晶,“有什么呀!” 宋时景笑了,“我去取,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嗯嗯!” 阮幼宁点头。 二人的相处一向是这样,宋时景去办所有的事情,阮幼宁就吃吃喝喝,开开心心。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 简单的取好餐后,宋时景顺手拿了两瓶酸奶放在餐盘,他转身准备回去,不料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而那人目光落在宋时景的脸上,面色格外的坦然,语气仿佛跟多年的老朋友打招呼般:“好久不见啊。” 来人正是姜盼儿。 宋时景神色疏离,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她,就错过了眼神,没有半分想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姜盼儿不气不恼,目光落在宋时景端着的餐盘,声音依旧是温柔:“真巧啊,这些也都是我爱吃的呢。” 她的话只是让宋时景的神色更加冷漠,他无意识的就握紧了手中的餐盘。 姜盼儿上前一步,话里很是遗憾:“哎,真是阴差阳错啊,不然现在一起去芬兰的就是我了吧。” “滚。” 面对宋时景冷冰冰的滚,姜盼儿嬉皮笑脸,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她上前一步,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宋时景神色不耐后退一步,而姜盼儿则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跟进:“别那么凶嘛。都那么熟悉了,没必要这么翻脸的吧?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时景猛地推到了地上。 宋时景极少做这种粗鲁的举动,所以姜盼儿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别跟着我们!” 宋时景神色冰冷,嫌恶似的抬腿就要离开。 姜盼儿被他推倒在地,浑身都疼的厉害,但依旧是一脸的温柔:“别那么讨厌我嘛,我去芬兰可不是跟踪你们。” “说不定……到时候你们还得需要我呢。” 她的话带着熟悉的笃定和掌握全局的坚定。 宋时景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而这一插曲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阮幼宁。 - 前往芬兰的国际飞机晚上八点准时起飞。 阮幼宁这一路睡睡醒醒,几乎没有怎么睡觉,反倒是宋时景,刚上飞机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没有睡意的时候,阮幼宁就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悄悄的看着沉睡的宋时景。 沉睡的宋时景依旧很好看,眼周的阴影带着些积压已久的疲倦。 阮幼宁心底叹气,她哪里不知道呢,最近累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 无论是杨琴的丧事,还是让姜广文和秦余兰伏法认罪,而这期间她昏迷不醒,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宋时景在做。 他也是人,他怎么会不累呢。 在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他该有多担心啊。 阮幼宁几乎都能想到宋时景焦灼不安的样子,想着想着,她的鼻腔就有些酸涩了,意识到自己想掉眼泪,她匆匆的出了休息室。 宋时景订的航空公司是一等一的好,出了休息室就是独立的小客厅,阮幼宁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忍了忍,泪水还是掉下来了。 在飞机即将落地的两个小时前,宋时景睡醒了。 一见到他醒了,阮幼宁就蹭了上去,把脑袋轻轻的抵在他的胸膛,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宋时景还有些困顿,但依旧本能的揽住她的腰身,他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宁宁,我做梦梦到你了。” 他极少做梦,也极少跟阮幼宁说自己的梦,阮幼宁微微的抬头,“什么啊?” 宋时景的眼睛里罕见的带着迷茫,他闭眼再睁开,眼睛里就已经是一片清明了:“梦到我们结婚了,宁宁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女儿?” 阮幼宁眨眨眼:“为什么不是儿子啊?” 宋时景低低的笑了,打趣她:“宁宁还重男轻女呀?” 一听到他说重男轻女,阮幼宁一骨碌爬起来,一脸认真的辩驳:“我才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生个女儿,那事事就要更操心了。” “儿子感觉好像更好养活一点……” 她掰着手指,很认真的举着例子。 说着说着,她就笑了,都没有孩子呢,就已经想到这些了,真的想的有点早了。 阮幼宁摇头,但是很快又眼睛亮晶晶的问:“阿景,你想我们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宋时景很是温和:“如果可以,其实我不想要孩子,生孩子对一个女性来说,真的会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啊?” 阮幼宁有点懵,没想到宋时景会直接从根源上拒绝回答,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她轻哼一声,“不行不行,你必须要选一个。” 宋时景哑然失笑,他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我们的宝贝,如果非要选一个,我希望是龙凤胎,一次性女儿双全。” 他的回答让阮幼宁皱了眉头,她迟疑了一下,犹豫了,“一次两个啊……会不会很痛啊?” 她比画着自己的小腹,“这么小的地方要装下两个宝宝……” “怎么看怎么都装不下啊。” 宋时景的掌心覆上她的手,很温和的说:“所以,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嗯嗯!” 阮幼宁点点头,小腹却不合时宜的传来了咕咕的叫声。 是她肚子饿的声音。 阮幼宁有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饿啦。” 宋时景眉眼含笑的起身:“我去打电话让空姐送点晚饭。” 随着宋时景的离开,生男生女的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 吃过晚饭稍稍休息了片刻,飞机就缓缓的降落了。 因为有时差,国内此刻的时间是早上六点,芬兰当地的时间是凌晨两点。 凌晨两点的芬兰很安静,空中还落着小雪,还没有出机场,阮幼宁就感到了一阵冷意,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刚缩脖子,宋时景就发现了,他从背包里取出围巾给她细细的围好,说着接下来的安排,“宁宁,我们去c口,我联系了朋友来接我们。” 围上围巾后,阮幼宁瞬间没那么冷了,她很乖巧的点头,任由宋时景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她的手。 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c口。 阮幼宁还没有分辨出是谁来接他们,出口处就已经有人在招手了,大着嗓门喊:“时景!这里这里!” 宋时景同样的也挥了挥手。 阮幼宁闻声望去,就只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防风衣裹得严严实实,连头脸也被厚厚的帽子包裹着。 这是谁啊? 阮幼宁有点懵,宋时景低低的向她解释来人的身份:“宁宁,这个是我同班同学周荣,他是华裔,随着父母那辈移民过来的。” 周荣?同班同学?华裔? 阮幼宁在大脑里搜寻了一圈,但是没有一点的印象。 其实她没有印象太正常了,她留学的时间,要不是沉迷于画画,要不就是四处走走转转,跟人的交集并不多,恐怕让她认清一个班里有多少人都难。 阮幼宁挠挠头,她好像不认识他。 她的迷茫宋时景都看在眼里,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周荣认识你,他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上次姜盼儿的事情,就是拜托他帮忙的。” 宋时景虽然没有不喜跟人打交道,但男性之间总归是有几个朋友的。 一听到他说上次姜盼儿的事情,阮幼宁心下了然,她嗯了声,“那真的要好好的谢谢他。” 二人小声的交谈着,就已经到了出口。 “哦吼,带弟妹来度蜜月啊?” 周荣一见到阮幼宁和宋时景,就自来熟的帮宋时景拎了行李箱,笑嘻嘻的开了玩笑。 阮幼宁有点脸红,什么啊,才不是度蜜月…… 宋时景面色很坦然的回了句:“嗯嗯。来度蜜月。” 面对宋时景的回答,周荣一点都不意外,他嘿嘿的笑着,拎着行李箱往外走:“读书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你们一定会结婚。” “没想到你们居然来芬兰度蜜月,芬兰的冬天那么冷,我还以为你们会去马尔代夫或者夏威夷呢。” 宋时景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笑着嗯了一声。 周荣很识趣,宋时景不想回答,他也就不问了,而是专心的带着二人往停车场走。 机场的路灯高大而明亮,漫天的雪花簌簌的落下来,在灯光下,格外的唯美漂亮。 芬兰的雪跟晏城的雪真的有点不太一样,阮幼宁抬头,天空越黑,雪花反而越干净。 这场雪下得不大,但是地面上已经积累了厚厚的雪层,鞋子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一时间,空气中就只有几人的脚步声了。 第114章 一直钟情一个人很难吗? 周荣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在得知宋时景安排好了出游计划,但是还没有请导游,就自告奋勇的举手。 他快言快语,言语中很是骄傲:“还请什么导游啊!我来吧!别看我是后来移民过来的,但是我对这大大小小的景点,包括哪个点能蹲到极光,可是一等一的熟!” 面对他的热情,宋时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了阮幼宁的想法:“宁宁,你来决定。” 其实宋时景无所谓怎么样的,主要是阮幼宁。他担心阮幼宁会觉得有熟悉的人在场,很多事情会有点不好意思。 阮幼宁很信任宋时景交的朋友,她相信宋时景不会教一些不靠谱的朋友,所以就点点头:“麻烦了。” 就这样,一场愉快的出行就拉开了序幕。 芬兰真的是一个非常唯美浪漫的国家,入目皆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古老的建筑被裹上一层厚厚的雪花,颇有童话世界的味道。 阮幼宁和宋时景来的很巧,刚好就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圣诞节。 周荣在驾驶座上开着车,带着二人往圣诞老人村赶,他笑嘻嘻的:“其实这里的圣诞节从11月份就开始了,但是越往后,越隆重好看!” “这里的圣诞节就国内的春节一样,家家户户都贴着圣诞老人,还会分发一些圣诞小礼物。很有意思的。” 澳洲不过圣诞节,所以阮幼宁和宋时景基本上也是没有正儿八经的过过圣诞节的,眼下听周荣兴致勃勃的说着,阮幼宁也有点好奇了。 每个国家的文化、习俗都不同,都会给人带来不同的感受。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周荣熟练的找好了停车位,带着二人下车。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远远的阮幼宁就看到了这里灯火通明,很是亮堂。 而下了车后,一切就明朗了。 一旁立着一个偌大的木牌——圣诞老人村,而放眼望去,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被颜色各异的小灯装饰着,整个城市美轮美奂,格外的漂亮。 阮幼宁望着眼前的一切,内心无比的震撼,她从未见过这么唯美但是很真实的场景,真的太像是童话里的画面了! “真的很好看。” 阮幼宁由衷地赞美。 得到她的赞美,周荣嘿嘿一笑。 宋时景和阮幼宁十指相扣,他开口:“这是圣诞大街的亮灯仪式。” 周荣昂了一声,举起了大拇指:“果然论卷还得是看你!兄弟最佩服的就是你这一如既往的好学劲儿!” 宋时景笑笑,“你少揶揄我了。” 其实周荣说的倒是没错,宋时景一向是好学爱学,学识渊博的,所以对很多事情,颇有独特的见识。 因为芬兰的冬季很漫长,看似天黑了,其实才上午九点。 “走吧!先去吃早饭!” 周荣大大咧咧的,摆摆手就要往里走。 在周荣的带领下,阮幼宁第一次吃到了被称为‘吱吱作响的芬兰奶酪’面包,奶酪的味道跟面包的味道完全融合在一起,入口的感觉很奇特。 阮幼宁形容不太出来是什么味道,但是面包很合胃口。 宋时景在一旁很细致的搅拌着燕麦粥。 燕麦粥是很典型的当地早餐,瓷白的大碗里放了若干葡萄干和香蕉片,淡黄色的杏仁数颗,少量的蓝莓酸果,酸奶没过食材,最后再加上一勺草莓酱搅拌均匀。 “宁宁,尝尝。” 宋时景很自然的舀了一勺喂阮幼宁,阮幼宁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的张口。 一入口,她就皱了眉头:“好酸!” 芬兰盛产蓝莓酸果,自然是非常纯天然的酸度。 她一说,宋时景也舀了一勺尝尝,这一尝,果然是有点酸了。 怎么就加了一点点的蓝莓还那么酸啊? 宋时景皱了眉头,很快就往碗里加了点糖,搅拌好了他尝了尝,这下味道可以了。 “宁宁,这次很甜了。” 他重新把勺子递给阮幼宁,阮幼宁很顺从的尝了尝,糖的甜度完全盖住了刚刚的酸涩,但是细细的品一下,又带着微微的酸,竟意外的开胃。 “好吃。” 二人这格外亲昵的动作让周荣掉了一地的疙瘩,“咦,要不要这么腻歪啊?” 他说着,夸张的往邻桌的凳子上躲了躲。 被他这样一说,阮幼宁有点脸红了,她欲接过勺子:“阿景,我自己来吧。” 宋时景不为所动,眉眼都是笑意:“别理他。” 在澳洲留学那会儿,周荣早就知道二人的感情非常好,但是亲眼见到了,还是忍不住的惊讶,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可以长情那么久,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在一起那么久,真的不会厌烦吗? 他想着,就忍不住问出了声。 面对他的疑问,宋时景反问了句:“一直钟情一个人很难吗?” 他的话也让周荣有点迟疑了,钟情一个人,好像是不难,但是人和人在一起,怎么不会有摩擦呢?总会有倦怠期,总会闪过一瞬间的无感。 无论多亲密的关系,当出现这个念头时,就意味着这段关系应该结束了。 宋时景摇头,很认真的回答:“人的一生在宇宙中,渺小而短暂,遇见喜欢的人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真正的喜欢一个人,永远不会有半分的倦怠和厌倦的。” 而阮幼宁歪着脑袋想了想,也给出了差不多的答案:“被人真心的喜欢就已经足够美好了,为什么要把人生放在不愉快的事情上呢?” 二人的回答让周荣陷入了沉思,虽然他是华裔,但毕竟是在国外长大的。 无论是在澳洲,还是在芬兰,他一直奉行的都是intimatefriendship,即‘开放式关系’,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他依旧跟别的女人有暧昧关系,三人行,四人行,甚至是多人行,对他来说都已经非常常见了。 他谈过女朋友,也试过谈男朋友,前任更是多如牛毛。 宋时景和阮幼宁的关系在留学圈里一直非常罕见的存在,以二人的长相,就算是不看家世,依旧会有人贴上来示好。 周荣摇头,他不相信他们没有对别人的示好动过心。 面对他的疑问,宋时景很坚定的摇头,“我没有。我只要我的宁宁。” 阮幼宁有点迷茫,其实她真的没有察觉到有谁对她特别的示好过,她的身边一直都是宋时景。 周荣了然,他不得不承认,宋时景真的把阮幼宁保护的很好,三观上,性格上,他真的没有把留学圈里的肮脏让她知晓半分。 - 圣诞小镇的集市非常热闹,唱着dashingthroughthesnow,inaonehorseopensleigh的歌声传遍了大街小巷。 透过窗户,阮幼宁很是好奇的东看西看,直嚷嚷着吃饱了吃饱了,不吃了不吃了。 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宋时景把剩下的燕麦粥喝干净了。 见二人吃好了,周荣率先穿上了防风衣,“走吧,出去凑凑热闹去。” 宋时景细致的给阮幼宁围好围巾,一行人很快就出了门。 刚刚在餐厅内,阮幼宁还不觉得有多热闹,一出来,四面八方的欢呼声就铺天盖地的传来,周围闪闪发光的建筑格外的让人眼花缭乱。 一个滑着滑板的人影窜过来,猝不及防的往阮幼宁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在阮幼宁惊愕不已抬头望去的时候,那滑板少年格外的帅气阳光,他高喊了一声,“merrychristmas!” “这……” 阮幼宁有点哭笑不得。 她低头一看,塞在她手里的居然是一个包装很精美的礼物,闪闪发光的金粉贴在红色的盒子上,绿色的丝带被系成一个很精致的蝴蝶结。 一看就是被精心包装过的圣诞礼物。 周荣爽朗的笑了,“喜欢漂亮的人不分国家年龄,在这里,只有漂亮的人才会收到陌生人的圣诞礼物噢!” “不夸张地说,有的人从这里走一圈,礼物都装了几个麻袋!” 他边说着,边比画着动作。 面对他一本正经的话,宋时景不动声色,但是眼底已经带上了警惕,他可不想那么多陌生人都窥视着他的宁宁! 阮幼宁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真的没有觉得自己多好看,对于这个礼物,她更多的是好奇。 拆开礼物盒,她惊讶的发现里面是一种很昂贵的巧克力,不多不少,就装了两颗。 这里的人送巧克力一点都不在乎它的含义吗…… 不过这个巧克力,看上去确实很好吃的样子。 宋时景一眼就看出了阮幼宁的想法,他眼疾手快,麻溜的扔给了周荣,“都是你的。” 继而又抿了抿唇,“不许吃别的男人给你的巧克力!” 他话里带着罕见的霸道。 换句话说,他吃醋了。 阮幼宁自然是察觉出来了,她眉眼都是笑:“好。都听你的。” 周荣在一旁嚼着巧克力,还不忘吐槽:“这巧克力跟狗粮一个味儿!” 三人开始正式的闲逛。 …… 半个小时后,面对怀里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物,宋时景很是头疼,阮幼宁亦是。 即便怀里已经放不下了,依旧不断有人往二人怀里塞。 阮幼宁有点哭笑不得,不至于吧…… 宋时景无奈的摇摇头,他刚刚还觉得周荣的话有点夸张了,还担心阮幼宁会被陌生人窥视,没想到街道才走了三分之一,他才是那个更需要担心的! ——塞给他礼物的男性多于女性! 第115章 真的小傻子,逞这个强干嘛啊? 几人在圣诞大街上逛到一半时,周荣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看看自己收到的礼物,再看看阮幼宁和宋时景,一时间就目瞪口呆,欲哭无泪了。 这真是天差地别!!!怎么他的就最少呢??? 周荣格外的纳闷,都有些怀疑自己的长相了。 其实周荣长的一点都不差,身形高大,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角锋利,完完全全是侵略性很强的长相,但是奈何芬兰人大多亦是如此。 而阮幼宁和宋时景二人是很出色的东方长相,物以稀为贵,在众多人中,二人纯东方的长相自然很引人注目,自然而然的,周荣就有些逊色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一趟?把手上的东西放放?” 周荣提议道。 阮幼宁和宋时景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三人又哼哧哼哧抱着礼物往回走。 重新在圣诞大街上逛时,阮幼宁和宋时景二人就戴上了口罩,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周荣围着二人看了一圈,心里小声嘀咕了句,他怎么感觉只露一双眼睛的二人更加让人有探索欲呢…… 阮幼宁这是第一次来芬兰,面对街上的一切,格外的好奇。 逛了几个大街后,阮幼宁不由得感叹,芬兰的圣诞节跟澳洲的圣诞节真的完完全全不一样,有些节日真的是要天寒地冻才更有味道。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了小雪,簌簌的小雪飘落下来,并不让人觉得冷,反而增加了更浓烈的氛围感。 圣诞大街的中央广场屹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一旁排了两个队伍,一个是往树上挂礼物,另外一个则是去抽取礼物。 在一旁站着听了一会儿,阮幼宁就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往树上挂礼物的人随机有一个编号,抽礼物的人随机抽取一个礼物,二人的编号如果相同的话,则是可以去指定餐厅吃一顿免费午餐,并且兑换一次雪橇。 “阿景,阿景,我们玩一下。” 阮幼宁跃跃欲试,拉着宋时景就排队。 宋时景自然是没有意见了,他很顺从的去排了挂礼物的那一个队伍。 周荣坐在长凳上,心里哀叹,怎么又吃狗粮啊…… 队伍不长,二人很快就排到了,等阮幼宁打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时,惊讶的发现编号居然和宋时景的不一样! 她抽到的是28,而宋时景的编号数字是27。 “这……” 阮幼宁看看自己手上的28,又看看宋时景手上的27,有点哭笑不得。 这真是…… 宋时景也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 午饭订在了一家很有氛围感的圣诞主题餐厅,门口处的圣诞老人笑呵呵的,对每一个前来就餐的人祝贺道:“merrychristmas!” 午饭就点了冷熏鲑鱼,rosolli沙拉,烤火腿,烟熏三文鱼,最后是一道杂果汤。 冷熏鲑鱼是很典型的当地做法,采用低温将烟熏的香味慢慢融入到鱼肉中,食物熏熟的同时,依旧非常有弹性,咬一口下肚,有一种淡淡的烟熏香味。 rosolli沙拉是一种非常典型的芬兰食物,蒸得软糯的土豆和胡萝卜配一小团黄油、一根腌黄瓜,一些莳萝和一点点盐,混上肉沫,搭配着黑面包片,味道格外的美味。 烤火腿鲜嫩多汁,被片成了薄薄的一层,只保留了最原始的味道。 烟熏三文鱼只取了鱼的中段,混合着鲜牛奶的奶香,做法简单,浓郁而鲜美。 杂果汤的味道嘛…… 阮幼宁兴致勃勃的尝了一口,就默默的放下了汤勺,有些食物……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 吃完午饭后,在周荣的带领下,几人又去体验了一下雪橇。 阮幼宁坐过哈奇士拉雪橇的,但是驯鹿拉雪橇还是第一次坐。 面对高大漂亮的驯鹿,阮幼宁跃跃欲试,有些手忙脚乱的穿上雪橇装备。 宋时景在一旁早早的就穿好了,他有些好笑的看着阮幼宁的手忙脚乱,上前去整理。 …… 这一玩就一直到了晚上七点,阮幼宁恋恋不舍的从雪橇上跳下来,依旧有点意犹未尽。 因为游玩,她的整个后背上都出了一些汗,汗水和衣服黏连在一起很是不舒服,但是阮幼宁只觉得浑身都格外的畅快,她弯腰脱着装备。 宋时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费劲儿,顾不得先脱掉自己身上的装备,他上去,先去帮着她脱掉。 有些沉重的装备一脱掉,阮幼宁浑身都轻快了不少,她伸了伸懒腰,活动着身体。 宋时景也手脚麻利的脱掉了装备,并且已经很细心的去取了热毛巾。 “擦擦额头。” “嗯嗯!” 阮幼宁很听话的擦着自己的脸颊和额头。 稍稍歇息了之后,一行人就去吃晚饭了。 晚饭的圣诞大餐也是当地圣诞节必吃的一道菜,以黄芥末+火腿+面包为主菜,烟熏三文鱼和各种烤土豆为辅食。 阮幼宁真的是有些饿了,她破例的比平时多吃了一块面包,多喝了一小碗汤。 她的胃口宋时景太清楚了,他不许她多吃:“宁宁,晚上别吃那么多,等下不舒服了。” “才不会呢!” 阮幼宁心情格外的畅快,胃口也格外的好,她摇头,还要再喝一碗汤。 “阿景,我就最后再喝一小碗,好嘛好嘛。” 阮幼宁有些可怜巴巴。 宋时景很是无奈,她哪里吃过这么多,等下又会嚷嚷着肚子不舒服了。 抵不过阮幼宁的作乱,他还是盛了一小碗汤。 - 宋时景的话是真的很准,回到民宿没多久后,阮幼宁就隐隐感觉自己的小腹痛了,是那种撑得慌的痛。 她焉焉的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悄悄的揉着自己的小腹。 宋时景还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舒服,去了客厅烧热水喂她吃药。 等宋时景端着水过来的时候,阮幼宁望着那大半杯水,望着那十几片的药,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吃不下。 如果把这些水和药都吃了的话,她会撑吐的吧。 阮幼宁心里嘀咕着,当下就决定不吃了,装睡! “阿景,我好困。等下睡醒了再吃吧。” 她揉揉眼睛,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宋时景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宁宁,先吃药吧,吃完了再睡觉。吃药很快的,乖。” 他说着,把药往阮幼宁一旁放了放。 阮幼宁下意识的躲了躲,瘪着嘴,“我真的困了,真的不想吃药。” “就五分钟,好不好,五分钟吃完药就睡觉。我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宋时景依旧是柔声哄着她。 “不吃不吃不吃。” 阮幼宁干脆把被子一扯,盖上自己的头,自欺欺人的躲避着。 她的动作有些大,这一扯被子,就引得小腹更是疼了,一个没忍住,她就“哎呦”轻呼出声。 她一哎呦,宋时景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忍不住低低的笑了。 虽然隔着被子,但是阮幼宁把他的笑声听的一清二楚。 “宁宁,起来吃点消食片。” 宋时景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但是阮幼宁却从中品出了几分揶揄。 他在笑她! 这个念头一出,阮幼宁有些恼羞成怒了,他怎么可以笑话她!啊啊啊啊! 她气呼呼的往被子里缩,赌气道:“不吃不吃,什么都不吃!我一点都不撑!” 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惹的宋时景更是发笑,他的宁宁,怎么这么可爱。 “好,宁宁不吃,一点都不撑。” 宋时景哄着她,心知她肚子撑的厉害,现在格外的不舒服。 他拉着被子,“不吃就不吃了,宁宁把头露出来好不好,别闷着自己了。” “不要。” 被窝里传来阮幼宁闷闷的声音。 “不可以不要。” 宋时景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今天逛了那么久的街,又玩了雪橇,再加上肚子疼,阮幼宁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她气恼宋时景有些无赖的动作,但是也没有力气去跟宋时景抢被子。 被子一掀开,阮幼宁的嘴巴翘的都能挂上小油壶了,她伴做生气,哼哼着侧过身,背对着宋时景。 “你真坏!你都不顺着我了!” 她气鼓鼓的抗诉。 而身下的床垫一沉,男性炙热的气息就过来了,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儿,让她下意识的想躲。 “别动了,宁宁。” 宋时景的话落在她的耳边。 阮幼宁不理他,往一旁滚了滚。 “宁宁。” 宋时景紧跟着她,声音有些无奈。 阮幼宁轻哼一声,手无意识的按上了小腹,“干嘛呀!”经过刚刚的这一折腾,她的小腹更疼了!这要记在宋时景身上! 她正暗暗的记着小本本,而小腹处猝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 阮幼宁浑身一僵,脸上猛然发烫。 他……他怎么这样啊…… 宋时景紧贴着阮幼宁,左手轻轻的揉着她的小腹,语气很是心疼,“宁宁,你的肚子不疼了啊。” 哪能不疼啊,疼! 阮幼宁心里委屈,她从一回来肚子就开始疼了好不好! 宋时景个大坏蛋,明知道她肚子疼,还要她吃那么多药,还要她喝那么一大杯的水!还故意调侃她! 太坏了!太坏了! “不疼!” 阮幼宁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撑得肚子疼。 面对她的倔强,宋时景也不挑逗她了,他的动作更加轻柔地揉着她的小腹。 真的小傻子,逞这个强干嘛啊? 宋时景心里叹气。 而在宋时景的按摩下,不知不觉的,阮幼宁居然……睡着了。 第116章 希望我的宁宁每一天都平安顺遂 来芬兰怎么能不看极光呢。 在接下来的几天,周荣一直在推算着哪天都有极光,虽然极光一般在12月份和次年的一月份出现,但是也不是每天都会有的。 他蹲了几天后,终于在今晚算到了一定会有极光。 六点吃过晚饭后,周荣着手准备去看极光的东西,帐篷要带,一些小吃要带,夜灯更是必不可少。 准备好一切后,一行人就出发了。 周荣特意的绕了大路,走了一个略偏僻的小路。 地图提示目的地即将到达,周荣很是得意扬扬:“这可是个风水宝地!还是我自己乱逛时发现的!保证你们能在这个地方看到最美最绚烂最盛大的极光!” “你确定吗?” 宋时景沉声问道。 “那必须了!” 周荣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而还没有下车,阮幼宁远远就看到了周荣口中的‘风水宝地’,周围已经陆陆续续停了很多车,有的人已经搭好了帐篷,正准备小酌,而有的人则是刚到,正手脚麻利的准备搭帐篷。 等到达目的地后,周荣望着这热热闹闹的人群瞬间目瞪口呆。 “这这这……” 他有些不可置信,他独自发现的一个好地方就这么没了?! 他忍不住抓狂,但还是很利落的下车去后备箱拿帐篷,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阮幼宁心里默默的想,这个周荣……还真是性情中人啊…… “宁宁,他一直都这样。” 宋时景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阮幼宁嗯嗯了一声,她看得出来周荣嘴上抱怨,但是心眼是好的。 “我去帮他一起搭帐篷。” 宋时景说着,就下了车,帮着周荣一起去搭帐篷。 阮幼宁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坐在车上,干脆也下了车,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而宋时景和周荣二人分工明确,借着车前灯的照明,很快就把帐篷支撑起来了。 阮幼宁自然是插不上手了,颇有些无所事事。 宋时景一回头,就看到了有些无聊的阮幼宁,他开口:“宁宁,你自己玩一下,马上就好了。” “嗯嗯。” 阮幼宁应了一声,就看了看四周。 周荣找的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因为停了那么多车,搭建了那么多帐篷,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偏僻了,反而有些热闹。 阮幼宁胡乱的东张西望着,不经意的,就看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人! 距离她数十米的距离,停了一辆黑色的车,似乎是没打算在这里久待,那黑车车内的小灯都没有关,橘色的小灯照亮着车内的一切。 而驾驶座上,一个女人的侧脸是如此的清晰。 只一眼,阮幼宁就认出来了那侧脸是谁,她僵在原地,不由自主的就瞪大了眼睛,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她! 阮幼宁的目光太过赤裸裸,而车内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隔着远远的距离,她的目光和阮幼宁的目光相撞。 目光相撞之下,那人很温和的笑了笑,似乎是完全没有任何恶意。 但是阮幼宁却知道,人和人之间的恶意不一定会在眼里体现出来,而是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宁宁,快过来。” 宋时景的声音从车前方传来,莫名的让阮幼宁心安了几分,她下意识的回头应了一声。 再回头,那黑色的车内已经灭灯了,整个车安静而沉默在停留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人在车内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阮幼宁有些毛骨悚然,她不敢再看一眼,匆匆的离开。 看着眉眼含笑的宋时景,这一小插曲阮幼宁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不想因为一个小事情去破坏现在的气氛。 在阮幼宁有心刻意隐瞒的情况下,宋时景自然是没有察觉出来。 - 晚上十点一到,极光并没有准时出现,而是随着时间流逝到了十点半,夜空中才缓缓的出现大片的绚烂。 壮丽而神秘的景色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阮幼宁连拍照都忘记了,满眼满心都是这漫天的景色。 她的内心就只剩下了一个感受:太美了!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这场极光一直持续了深夜的两点,才慢慢的消失。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仍然沉浸在这景色中。 周荣连连赞叹:“我看了那么多次的极光,但是唯独这次的更美更让人震撼!” 宋时景虽然早早的就开了相机去录制,但是肉眼看到的极光跟相机里的极光完全不一样。 有的美是任何像素都没有办法还原的。 - 快回到民宿时都已经快凌晨四点钟了,兴奋归兴奋,但是阮幼宁还是困了。 她平日十点多就睡觉了,哪有熬到过这个时间点。 她打着哈欠,哼哼唧唧的赖在宋时景身上撒娇着:“阿景,我好困。” 宋时景看了看地图,差不多还有十多分钟就到了,他轻声哄着她:“马上到了。” 他说着,调整了一个姿势,方便让阮幼宁更好的入睡。 阮幼宁是真的困了,半依偎在宋时景的怀里就睡着了。 周荣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他闲闲的开口调侃:“你们感情真好。” 宋时景压低声音应了声,没有继续接下去的意思,他生怕二人的聊天会吵醒阮幼宁。 周荣也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态度,反正宋时景一直都是这样嘛,对谁都冷冷淡淡了,他也不需要在他这里当什么例外。 他自顾自的说:“哎,年初那会,你找我调查那个谁的事情,我当时是真害怕你们两个掰了。虽然我不奉行绝对忠诚的关系,但是你当时跟别的女人搞出一个孩子时,真的属实震惊到我了。” “虽然咱俩交情还算可以,但是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会因为身份地位而去妥协什么。” “好在最后确定了那个女人的手段,不然我真觉得你麻烦大了,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孩子真的挺恶心的,就算是断绝关系,以后也少不了恶心。” 周荣话里很是厌恶,似乎是在孩子上吃过亏。 透过后视镜,宋时景很坚定的摇头:“我只会跟宁宁有孩子,那个女人不会绝对不会生下来的。” 周荣点头,“那个女人的孩子没了就好,不然真的……” 宋时景没有错过他语气的厌恶,“你在孩子上吃过亏?” 他一问,周荣就打开了话匣,“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欢乱搞,但是从来都不会让人怀孕。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女人,居然偷了……然后试管得了我的孩子,收了我给的一笔巨额打胎费,偷偷摸摸回了国,准备自己生下来。” “还好最后被我发现了,那个疯女人明明打掉孩子就能活下去,还能得到我给她的一笔安慰费,结果非要留下孩子,最后人财两空,孩子我给扔到福利院了。” 一提到这个事情,周荣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死皮赖脸听不懂人话的女人,明明图财,却非要美化成爱情,他不需要这种物质的爱情。 宋时景若有所思的听着,其实在留学圈里,这样的事情真的蛮常见的,总会有人以为生了一个孩子就会得到什么,就能要挟对方什么,就能母凭子贵,其实…… 大多数的下场都很凄惨。 谈钱的时候死命的谈感情,而正儿八经谈感情的时候却偏偏谈钱,这种拎不清的人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无端的,宋时景想起了姜盼儿,她一直都是一个目标清晰的人,每一次,要钱的时候就果断的拿钱,要感情的时候就一心一意的选择感情。 这一次,她果断的选择了孩子,别的什么都不要。 只是,要一个孩子有什么用呢? 宋时景不太明白,如果是捆绑在一起,他从她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的爱意,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介入他和阮幼宁。 这一次,她对他没有半分的喜欢,也没有半分的沉迷,只是执着的要一个孩子。 可惜了,即便是一个孩子,他也不会给她。 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给她半分。 宋时景心里想了个七七八八,前方传来了周荣的声音:“对了,时景,那个女人怎么样了?听你话里的意思,那个女人好像动不得啊,孩子打掉了她就这么放弃了?” 放弃……真的放弃了吗? 宋时景不知道,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但是仔细想下来却好像没有什么忽略掉的。 他简短的把在晏城发生的事情告诉周荣,他每说一件事情,周荣都震撼不已。 周荣真的万万没有想到打掉一个孩子,居然能搞出来那么多事情,居然能搭上那么多条人命,虽然有的人是自作自受,但是真的有点…… 宋时景没有直白的说带阮幼宁来这里的原因,但是周荣是多聪明的人啊,他很快从宋时景的话里拼凑出了一个有些残酷的事实。 难怪……他几乎没有看到阮幼宁自己动手做过什么事情,甚至连喝水都是宋时景拿了插着吸管的水杯喂她喝…… 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周荣第一反应就是惋惜。 他知道阮幼宁在绘画上的造诣…… 周荣当下就有些后悔开了这个话题,提什么不好,非得提这些啊! 他暗暗的骂自己,开口道歉:“抱歉啊,时景,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那么多。” 面对他的道歉,宋时景只是摇头,“一切都过去了,我只希望以后的每一天,我的宁宁平安顺遂。” 第117章 是梦,还是真实的人生 到达民宿时,刚好四点整了,宋时景有意挽留周荣留下来住,那么晚了,又是走夜路,他不是很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虽然周荣家跟民宿隔的距离不远,但开车过去总归就要个七八分钟的。 周荣推辞不下,干脆也大大咧咧的睡到了客房,这样也方便第二天的游玩。 宋时景轻手轻脚的把阮幼宁放进被窝,然后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熄了灯抱着阮幼宁沉沉睡去。 - 阮幼宁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当她睡眼蒙眬的摸手机看时间时,已经指向下午一点了。 一点了? 她怎么睡那么久啊?坏了坏了,今天的游玩行程要耽误了!阿景怎么也不叫她一声? 阮幼宁暗自懊恼,掀开被子就要赶紧起床。 而她摸上被子,入手的质感却不是民宿里柔软加厚的棉被。 阮幼宁惊讶低头,是很典型的粉嫩公主系的棉被。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记得睡前盖的不是这样的被子啊? 阮幼宁不解抬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芬兰的民宿,而是在一个很典型的小公主系的卧室。 整个卧室皆是粉白的基调,粉白相间的衣柜,粉白相间的墙壁,粉白相间的书桌,甚至连她睡的床也是粉白相间。 完全是一个陌生但是有些熟悉的地方。 阮幼宁下意识的掐了一下自己,可是身体上传来的痛感是那么的清晰。 这不是梦? 还是比梦更真实的梦? 阮幼宁使劲揉了揉眼睛,可是无论她怎么揉眼,入目的一切还是没有半分变化。 无意识的,她碰到了身旁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下意识的看过去,一个白色的兔子玩偶咧着嘴,乖巧的躺在她的身边,代替了宋时景的位置。 宋时景!阿景! 阮幼宁猛然发觉,这里没有宋时景!这一定是梦!她一定是又陷入梦魇了! 每次只要她陷入梦魇,做的梦一定是身临其境,完全代入的,这次又是什么?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楼下传来交谈声,交谈的声音并不小,即便阮幼宁在卧室里,依旧能听得到。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一个女人忧心忡忡的交谈声。 “怎么会昏睡那么久啊?” “……唉,希望早点好起来吧……” 隔着卧室的门,阮幼宁听的并不真切,她尽管很努力的支起耳朵,也只能听到这些。 不如下楼去听一下? 阮幼宁心下一动,干脆就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小心的到了楼梯的拐角处。 好在是木质的地板,她穿着鞋子也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 而到了拐角处后,楼下二人的交谈声听的更清楚了。 “我就希望幼宁这孩子平平安安的,什么大富大贵我都不要。” 女人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哽咽不已。 阮幼宁心下疑惑,幼宁?这是在说她吗?还是只是重名了? 而男人也开口了:“小琴,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有了钱咱们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小琴? 阮幼宁心里更加疑惑,这个小琴……指的是? 她心下生出一个惊骇的念头,可是又很不确定,她小心的探头,往楼下看,碍于楼梯的扶手,她只看到了两个背影。 被她窥视的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女人依旧是哽咽着:“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没有钱,小琴的绘画课那么贵,我们怎么负担得起?没有钱,这小别墅小洋楼,我们一家人怎么能住的上?” 男人略带着抱怨,话里话外都离不开钱。 阮幼宁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难怪男人这样说,确实,这里的装修一看就价值不菲,就单单墙上挂着那几幅壁画,没有个十几万就拿不下来。 还有被挡了视线但是依旧能看得见的客厅布置,那个布艺的沙发,没个七八万拿不下来吧?桌子上餐具没个八九千拿不下来吧? 阮幼宁暗暗的想着,这个男人倒是蛮现实的。 她的目光太过赤裸裸,完全没有发觉楼下的女人已经回头看到了她。 - “幼宁!你醒了!” 直到楼下传来一声带着惊喜的声音,阮幼宁猛然发觉自己被人看到了。 她在这个梦境里能被人看到? 阮幼宁心里一紧,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看到女人惊喜的朝着她过来。 随着女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阮幼宁也把女人的脸看的更清楚。 这,这居然是杨琴! 这个念头一出,她整个人就被杨琴紧紧拥抱在了怀里。 这么亲密的行为让阮幼宁僵在原地,她刚刚没有错过杨琴的一举一动。 抱着她的女人确实是杨琴!是年仅三十多岁的杨琴! 紧抱着她的杨琴如同找回了自己的珍宝般,又是哽咽,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幼宁,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 她语无伦次的话落在阮幼宁耳边,既亲切又陌生。 亲切的是她的声音,陌生的也是她的声音。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你知道她是谁,知道她的一切,但是此刻带给你真实感受的却是年轻时的她。 阮幼宁心里五味俱杂,完全不知道此刻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回复杨琴。 拥抱?说想你了?还是……好像任何语言都没有办法表达此刻的心情,任何行动都没有办法表达此刻的感受。 察觉到她的沉默和安静,抱着她的杨琴慌忙松开了这个拥抱,口中格外的焦灼不安:“幼宁,你是不是累了啊,是不是还没有休息好啊?快点下来吃点东西补补。” 她说着,就要拉着阮幼宁下楼。 阮幼宁愣愣的盯着拉着自己的手,这是一双格外白皙,养尊处优的手,跟她第一次见到杨琴那双粗糙黑瘦的大手截然不同。 梦中的一切跟现实真的是完全相反的吗? 她呆愣的模样落在了男人的眼里,男人也有些担忧了:“幼宁,幼宁?这孩子怎么有点变傻了?” “当着孩子说什么傻不傻的?” 杨琴埋怨着,不许男人再说这样的话。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二人的交谈阮幼宁全听在了耳边,她抬头,果然如她所想,男人就是年轻的姜广文。 刚刚她就在想了,如果眼前见到的是年轻的杨琴,那楼下的男人必将是年轻的姜广文。 眼前的姜广文皮相颇好,一个男人偏偏长了一张瓜子脸,圆圆的杏眼更是平添了几分秀气,鼻梁却很高挺硬气,整个人完全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和她记忆中那副不修边幅,流浪汉模样的姜广文彻彻底底是两个人。 见阮幼宁一直盯着自己看,姜广文的大手上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口气很是无奈和歉意:“幼宁,别怪爸爸了,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给的太多了,咱们家即便不需要这笔钱,但是也不能得罪他们啊。” “况且他们给了咱们家很多好处,对咱们家的生意也有好处。” 这样的姜广文完全没有之前那副赌狗的疯子模样,反而是彬彬有礼,一副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的模样。 阮幼宁没有开口接他的话,她不知道姜广文口中的‘不是故意’是指什么,‘生意上的好处’又指什么,他又拿她换了些什么好处。 她从刚刚的交谈中抓取了一个重点:姜广文依旧是那个利益熏心的人。 她的沉默让杨琴很是难受。 杨琴吸了吸鼻子,推着姜广文,“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了!你干嘛要求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去体谅你?对我来说,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吃馒头吃鲍鱼都不重要。” 姜广文没有跟她争辩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你陪陪女儿吧,我先去忙了。” 杨琴也不想再埋怨他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女儿不要有什么心结,不要影响到身体健康。 - 等姜广文离开后,阮幼宁轻声问出口:“妈,我这是怎么了啊?我感觉好像睡了一觉后,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她的话让杨琴的泪再也忍不住,在杨琴哽咽的话中,阮幼宁拼凑出了一个事情。 原来,梦里的她没有和姜盼儿交换人生,也没有认识阮家的所有人。 姜广文和杨琴靠着勤奋,在阮幼宁出生的那一年攒了一笔钱,在晏城安家落户了,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终于拥有了两个小店铺,家庭事业很是美满。 在一个星期前,阮幼宁就读的学校里要求所有学生做体检,而阮幼宁在做完体检后,就被单独留下了。 在姜广文和杨琴赶到学校后,却见到了阮郎平,阮郎平要求阮幼宁献血,只要肯献血,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在阮郎平的恩威并施下,姜广文妥协了,医院的人抽了整整一千毫升。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被抽了一千毫升的血,结果可想而知。 阮幼宁最后沉睡了整整一个星期。 杨琴哭的眼睛都肿了:“早知道要抽这么多,害的你昏睡不醒,就是不要晏城的一切,我也要带你回荆州。” “况且,我本来就不想大富大贵,没有那么命,又何必非要强求。” 杨琴细碎的哭声落在阮幼宁耳边,阮幼宁心下就有些难受了。 虽然这是在梦里,可是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真实的让她觉得好像这不是梦,这才是她真实的人生。 她抽了纸巾给杨琴擦着泪,轻声安慰:“妈,别哭了,我现在好好的呢。” 第118章 重启一次,爱意就减少几分 这个梦境真的跟以往的梦境不一样,阮幼宁能非常真实的感受到一切,感受到爱是如何被具体化的。 杨琴对她格外的好,变着法的一天三顿做好吃的,更是夸张到把玉米煮好,再趁热把玉米粒的皮剥了,放在破壁机里打碎,只为让她喝到没有一丝杂质,口感极佳的玉米羹。 阮幼宁发觉了一次后,就以自己的方式制止了杨琴的行为。 这样的母爱虽然好,但是总归是有些不正常的,哪个正常的妈做饭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的制止很有用,杨琴果然没有继续做这种事情了。 而姜广文虽然依旧利益熏心,但是物质上却没有缺了阮幼宁一分,一对一一个小时几千块的美术老师,说请就请;她的绘画工具,永远都是最新的,永远都是满满当当的放了半个书柜,甚至一些她都没有主动开口要,姜广文就已经买了回来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不仅仅是物质上,还有精神上。 每逢周末,姜广文必亲自开车带着杨琴和阮幼宁去一个地方游玩,有时候是去游乐场,有时候是去看展,有时候是去看海洋馆,有时候则是什么都不做,就在一个公共的地方野炊露营。 即便这一切都是梦,阮幼宁还是忍不住感动,姜广文和杨琴真的在物质上精神上给足了她所有。 “幼宁,快来吃水果啦。” 杨琴端着切好的水果,叫着她。 “好,我马上过去。” 阮幼宁应着,匆匆忙忙的跑去洗手。 她极为自然的去洗手,吃水果,跟杨琴嬉笑着,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完全没有任何时间概念,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做梦。 她只知道,这里能让她安心,这里不会让她孤单。 - 芬兰某家私立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门口。 身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年长医生满脸抱歉:“对不起,宋先生,我们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仍然找不到阮小姐昏睡不醒的原因。” “我们会用最好的药物维持着她的生命,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醒,什么时候会醒。” “宋先生……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一番话犹如下了死亡通知书,宋时景的脸色更加苍白。 玻璃反射出他异常憔悴的脸庞,他的眼睛通红的厉害,也酸涩的厉害。 阮幼宁昏睡整整一个星期了。 她的昏睡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预警。 这一个星期,他从最开始的惊恐,到满怀希望,到如今的心死,万般情绪夹杂在一起,到现在竟然是格外的平静。 真的没有办法吗…… 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去改变,依旧是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吗…… 既定发生的事情还是没有办法改变吗…… 他的沉默格外的骇人,也让周荣慌了。 周荣顾不得不允许接触医生的规定,急切的拉着医生的衣袖:“您不能这样说啊!好好的一个人忽然昏睡不醒,一定是有办法醒来的,对不对!您是芬兰这方面最好的专家了,您一定要救救她!” 这几日的相处,他把宋时景和阮幼宁二人的感情看的清清楚楚。他丝毫不怀疑,如果阮幼宁死了,宋时景也不会独活。 被他抓住衣袖的医生神色很无奈:“冷静一点吧。如果需要回国治疗或者转院的话,我会为你们提供相关的病历和手续。” 医生的话无疑是给阮幼宁判了死刑。 如果连这个医生都找不到阮幼宁昏迷的原因,那真的没有回天之力了。 周荣垂头丧气,他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只是睡了一觉,就长睡不醒了。 “时景,现在怎么办?” 宋时景对他的话充耳未闻,他的大脑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次依旧失败,那他就毫不犹豫的跟着她一起死。 他垂下眼,声音格外的沙哑:“准备回国吧,或许回国还有一线希望。” “嗯嗯!” 周荣重重的点点头,却敏锐的发觉了他声音里的不对劲。 “怎……” 周荣关切的话脱口而出,但是又惊愕的吞没了。 原因无他,他看到了宋时景的鞋子上方,落了一滴小小的水渍。 那水渍,小小的,浅浅的,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又确确实实的存在。 周荣沉默着,几乎是逃也似的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和周荣前后离开之后,偌大的走廊就只剩下了宋时景。 宋时景极少掉眼泪,也极少在外人面前去表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可是刚刚,他真的忍不住。 他盯着地面,而那地上的水渍因为地面的温度很快就消失了。 抹了把脸后,宋时景才抬头。 隔着病房的玻璃,他把躺在病床上的人看的格外的清楚。 因为输了大量的营养液,阮幼宁犹如沉睡那般,依旧是面色红润,神色安详,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了。 这个场景,多像一个月前的场景啊。 那次,阮幼宁因为杨琴昏睡了整整十天,这次呢? 这次又会昏睡多久,又会……什么时候才能醒? 宋时景心里苦涩不已,为什么他的宁宁不能平平安安的?只是想好好的活着,也不允许吗? - “你知道的,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忽地,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宋时景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继续盯着病床上的人。 而来人也不在乎他的冷漠,脚步极轻的上前一步,隔着玻璃盯着沉睡不已的阮幼宁,口中全是遗憾,“真的可惜啊。” 宋时景脸色很苍白,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来做什么?” 姜盼儿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语气无一不是惋惜:“我来这里做什么重要吗?” “我的同类人。” 姜盼儿一字一顿,‘同类人’三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她的话依旧是没有让宋时景看她一眼,宋时景冷漠的否认:“我跟你永远都不是同类人,也不可能是同类人。” 姜盼儿笑的云淡风轻:“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死亡的结果不可逆转。” “想救她的办法也很简单啊,一切重新开始就是了。” “再或者,你进入她的梦境,陪着她在梦里生活好了。” 姜盼儿颇为好心的提议着,她的这两个提议看上去很完美,似乎都是条通往阳光大道的路。 但是宋时景却知道这两个选择的代价,曾经他听信过她的话,但是只是加剧了悲剧的发生。 第一个选择,他试了无数次,每一次,毫无例外,阮幼宁只会死的更加毫无预兆。 他反复试了很多很多次,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才能保证阮幼宁活到现在。 而第二个选择,根本就是谬论。 任何时空中,都只能存在一个人,倘若他进入了阮幼宁的梦境,立刻就会被抹杀掉。 梦中的他一旦被抹杀掉,现实的他也会失去意识,变成植物人。 姜盼儿的这两个提议真的很歹毒。 “滚。” 宋时景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话里冷漠到了极点:“我不打女人,也不会对你动手,你自己滚吧。” 面对他的毫不留情,姜盼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话里带上一丝幽怨:“好歹也是在一起过的,别一口一个滚让人伤心。” 她话里虽然幽怨,但是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满不在乎。 这样的反差只是让宋时景更加厌恶,他重复了一遍:“滚。” 宋时景一连三个滚并没有让姜盼儿多气恼。 姜盼儿指了指昏睡的阮幼宁,一脸笑意:“做个交易吧。” 她冷不丁提出来的交易让宋时景很是警惕,他从来不信她会做什么好心的事情。 姜盼儿丝毫不在意,继续说:“只要她能在梦中赢我一次,我就能保证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 莫名的,宋时景居然从她的话里品出了一丝真诚。 真诚吗? 宋时景的目光慢慢的扫到姜盼儿的脸上,她这张脸真的生的极为楚楚可怜。 姜盼儿一看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立马就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强烈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恶意。 “宋时景,你除了答应我,你也没有办法的,你也知道的,要不信任我一次,要不就继续带着记忆重启下一次的人生。” “只是这人生重启一次,她对你的爱意就减少几分。这一次,你不是已经体会到了吗?” 姜盼儿颇为好心地替他分析着事情的孰轻孰重。 宋时景垂下眼,不得不说,如果抛开姜盼儿的种种恶劣,她的提议真的让人很动心,真的会让人觉得一切还会有机会。 可惜了。 真的可惜了。 他不会再相信她一个字。 如果阮幼宁醒不来,他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她一起死。 如果重启人生阮幼宁不爱他,那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让她再次爱上他。 不会放手,永远都不会放手。 - 他眼里的偏执掩饰的很好,姜盼儿没有看到。 姜盼儿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够好心了,她什么报酬都不要,什么好处都不拿,就只是想试试阮幼宁如果体验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她这次真的很良心。 而且她看的出来,阮幼宁是那种性格坚韧的人,说不定真的会以‘姜盼儿’的身份去赢一次。 无论怎么样,这都是一半一半的几率,比起躺在病床上香消玉殒,其实她给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 宋时景没有理由不答应她。 而出乎意料的,她只得到了一个字:“滚。” 第119章 她不是十五岁的阮幼宁 姜盼儿被周荣从医院赶出来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滚吧,滚的远远的,别来当搅屎棍打搅人家了!” 周荣很不耐烦,直接吩咐门口的保安不刷卡不能进病房。 姜盼儿错愕不已,她站在原地,硬是没有移动半分脚步。 她真的没有想到宋时景居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并且还叫这个粗暴无理的男人拉她出来。 面对路上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姜盼儿恼怒不已,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受到过这种奇耻大辱了。 宋时景,等着吧!别以为你不同意,我就没有办法了!你拦不住我! 姜盼儿咬牙切齿,恨恨的转头离开。 - 周荣虽然没有见过姜盼儿,但是他对那张跟阮幼宁五六分相似的脸印象很深刻。 在看到姜盼儿试图纠缠宋时景时,当下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跟听不懂人话一样,叫她滚没听到吗? 无需宋时景多说,他便直接拉着姜盼儿扔到了医院大门口。 做完这一切的他回到了病房,还没有说什么,就冷不丁的得到了宋时景的感谢。 “周荣,谢谢你。” 宋时景的道谢很珍重,也很真挚。 他的道谢让周荣有点不好意思,关系那么好,还道谢什么啊! “这还用得着谢啊!等你有空了,请我吃个饭就是了。” 周荣大大咧咧的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病历和出院相关证件,“这些都办好了。明天上午九点有飞往晏城的机票,下午四点也有一班,你看坐哪儿一个航班,我先去帮你订上。” “明天上午九点的吧。麻烦了。” 宋时景的声音很低。 “好!” 周荣应着,忙去看手机,一边看一边碎碎念念:“哎,可惜我还是不够有钱,没有自己的私人飞机,不然准把你和弟妹送回晏城去,直接送到家!” 他的碎碎念落在宋时景耳边,宋时景苦涩一笑,能在人生最后的阶段,有这么一个好朋友真的挺好的,希望在下次的人生中,依旧能当朋友。 - 从芬兰到沪市,又从沪市到晏城,整整十几个小时。 一下飞机,阮幼宁就被早早候着的救护车接走了。 晏城第一人民的医生翻着阮幼宁的病历,很快就下了简单的医嘱。 晚上十点,昏睡不醒的阮幼宁输上了营养液。 宋时景心神疲倦到了极点,眼睛的酸涩之意格外的痛,几乎让他快睁不开眼睛,但是他照旧强撑着坐在了床边,单手撑着自己发沉的脑袋,另外一只手依旧紧握着阮幼宁的手。 仿佛只要紧握着阮幼宁的手,就能得到一些安全感,就能抓住一些东西。 病房的暖气开的十足,即便是只穿了单薄的衬衫依旧不觉得冷,这样的暖意让宋时景忍不住的打瞌睡,忍不住的想闭眼。 不知道困意是从何时开始的,等宋时景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 他这一觉的睡的格外的沉,完全就是睡到自然醒。 刚睡醒的宋时景头脑还有点发晕,他安静的半倚靠着几分钟后,等身体的倦意和困意慢慢消失后,这才抬头看向阮幼宁。 如同前几天一样,阮幼宁双眼紧闭,依旧是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胸膛处的起伏依旧很平稳。 宋时景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就去卫生间接了点温水过来,干燥的毛巾过了水之后,就变得温热湿软了。 他小心的把毛巾覆在阮幼宁的脸上,然后一点点的慢慢的往下。 他知道,阮幼宁最爱干净了,如果她醒了,看到自己身上脏脏的,一定会生气的。 他可舍不得让她生气。 - “幼宁,快去洗手来吃饭啦!今天妈妈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哦!” 刚到家的阮幼宁还没有来得及放下背着的书包,客厅的餐桌旁就传来了杨琴欢快的声音。 一听到杨琴的声音,阮幼宁就忍不住笑了,她飞快的摘掉自己的书包和水杯,兴高采烈的应着:“好!妈妈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还没有坐到餐桌前,一股浓烈的香味就传过来了。 杨琴笑吟吟的,把一道道菜端上来,“猜猜今天的鱼汤是番茄味还是酸辣味。” 阮幼宁飞快的轻嗅了几下,心下已经有了答案,但是面色故作猜不到,乖巧的发问:“我猜不到,妈妈告诉我好不好。” 她的回答让杨琴笑了,杨琴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小调皮,就会哄我开心。” “没有啦。” 阮幼宁嘿嘿的笑着摇头,但是心里却无端的觉得好像也有一个人这样刮过自己的鼻子。 这个念头只是出来了一瞬,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可能是做梦的时候梦到过吧! 阮幼宁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而是兴冲冲的开始吃饭。 杨琴的午饭做的很丰盛,虾仁蒸蛋,手撕包菜,重庆辣子鸡,糖醋排骨,番茄鱼汤,两荤两素一个汤。 姜广文中午一向是不回家的,所以杨琴做的午饭虽然种类多,但是分量不多,足够二人吃了。 阮幼宁一口包菜一口排骨吃的格外的香,但是那种熟悉感却又涌上了心头,就好像曾经她也跟别人吃过这几道菜。 可是…… 她不记得她有过别的朋友啊?也不记得她跟别人一起吃过饭。 阮幼宁疑惑不已,但饭菜的香味很快让她忘记了这一个奇怪的想法。 吃饱喝足后,杨琴就催促着她快去刷牙睡午觉。 杨琴早早的就把牙刷上挤上了牙膏,水杯里盛上了温度适宜的水,阮幼宁自顾自的刷好牙,就乖乖的爬上床睡觉了。 - 在梦魇中,人是没有办法做第二个梦的,但是阮幼宁却做梦了。 她闭上眼,再睁眼却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的目光所至之处完全看不到任何光亮,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里是哪里? 阮幼宁茫然的睁大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看,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走。 她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最终还是决定往前走一步。 她小心翼翼的迈动着脚步,而随着她的步伐,仿佛被启动了般,下一秒就是一股天旋地转的落空感。 啊—— 她所有的尖叫声全部都被吞没着这黑暗中。 而这落空感带来的感觉太过可怕,太过惊悚,也太过熟悉,阮幼宁猛然想起来了一切! 她知道了!她在做梦!她一直都在做梦! 这里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她不是十五岁的阮幼宁,也不该生活在这里! 她陷入梦魇多久了?! 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念头一出来,阮幼宁就被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好疼! 阮幼宁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可是鼻腔里却瞬间充斥着一股恶臭,不仅仅是恶臭,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说不上的腥味儿。 呕—— 她欲作呕,但是呕了半天也没有吐出来任何东西,反倒是因为她的呕吐声过大,有人猛然打开了门,一股刺眼的光瞬间照射进来。 这光亮让阮幼宁的双眼极不舒适,她下意识的去捂住双眼。 她捂眼的举动惹怒了来人,一个沙哑的男人臭骂出声,“矫情什么?遮什么遮!吐了?怀上孩子了?” “mad,如果这次再是个女孩,老子打死你!” 男人骂骂咧咧的话让阮幼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循着声音望去,只看到门口处站在一个黑壮高大的男人,男人脸色格外的黑,一个长长的刀疤从左额头一直划到了右嘴角,格外的骇人! 这种可怕的感觉让她本能的后退一步,手上却碰到了一股不知名的黏臭,她惊愕的低头,遍地都是恶心的潮湿! 呕—— 太恶心了。 阮幼宁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吐了起来,胃里没有食物,她只吐出了一些黄白的液体。 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擦嘴,就被男人粗暴的拎起来了。 “吐什么吐!再吐以后就什么也别吃了!别以为怀孕了就有多金贵!” 男人骂骂咧咧,黑壮有力的大手扯着她的胳膊,就像对待小猫小狗那般直接拖着她走。 地面上的潮湿和黏臭搅和着阮幼宁刚刚的呕吐物,恶心而肮脏。 阮幼宁下意识的挣扎,而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让她挣扎不得,反倒是因为挣扎的动作过大,被狠狠的打了几巴掌。 人的求生欲总是那么强,只是被打了几下,阮幼宁就循着本能求饶,“别打了……” 她开口,却只发出了含糊杂乱、语不成调的声音。 她不能说话了! 一股惊恐感猛然涌上心头! 而男人更加不耐烦,直径把她拖到了客厅,“你就在这里等着孩子出生吧!” 他说着,又极为不耐烦的叫了声,“老不死的,赶紧过来给她擦擦!恶心死了,看一眼就觉得晦气!” 被他叫做老不死的中年妇女急急的过来,“好歹能给你生孩子,别嫌弃了啊。洗干净收拾收拾,这模样你在整个村子里可找不出第二个!” 中年妇女手脚麻利的,很快,阮幼宁身上就焕然一新了,隔着有些发黄磨碎的镜子,阮幼宁把自己的脸看的不真切,到那时她却莫名的觉得镜子里人不是自己!更像是姜盼儿! …… 生不如死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七个月,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阮幼宁痛的厉害,也虚弱的厉害,浓重的血腥味强烈的刺激着她的鼻腔,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 她奄奄一息的看着一旁哇哇大叫的婴儿,而下一秒,婴儿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入目是一片血红。 男人骂骂咧咧了什么,阮幼宁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和浑身的力气在快速的流失。 她好像要死了。 在梦里也会死吗? 第120章 你活着,就在消耗他的生命 再次睁眼时,入目依旧是一片黑,阮幼宁心有余悸,她难自禁的大口喘息。 刚刚经历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就好像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是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可怕! 阮幼宁努力的喘息着,可是依旧控制不住的害怕。 她陷入梦魇过那么多次,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是如此的真实可怕! 她这次,怎么会这样?!是谁在有意把她困在这里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黑暗中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声音,“哈哈哈哈,你还不算笨啊,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一层了。”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阮幼宁瞬间就分辨出了,是姜盼儿!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想到这一层?这里是哪里? 阮幼宁头痛欲裂,想说话却发觉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就好像是刚刚经历的一切带来的后遗症。 黑暗中的一处慢慢的出现一道光亮,这道光亮不刺眼,但是也足够阮幼宁看清楚了。 姜盼儿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但是眉眼处却带着狠厉。 这样的姜盼儿跟平日里见到的姜盼儿很不一样。 阮幼宁抿紧了唇,忽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青紫痕迹依旧在,那个梦里的一切仿佛都留在了她的身体上,刚刚被她忽略的痛意瞬间就涌上来。 嘶——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低的痛呼一声。 她的狼狈被姜盼儿看的清楚,姜盼儿笑的东倒西歪,“哈哈哈哈,你只是体验了一次姜盼儿的人生,你就受不了了?” 姜盼儿的人生? 阮幼宁不明白。 而那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上全是讥讽,“你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惨吗?很接受不了吗?” “那你就忍忍吧,还会有更让你觉得恶心的事情呢。” 随着姜盼儿的声音落下,迷雾般的黑暗再次袭来,那抹光亮瞬间消失。 这一切都太过于超乎想象,也太过惊悚离奇,阮幼宁惊骇不已,可是哑着的嗓子让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熟悉的落空感再次袭来,阮幼宁这次连尖叫声都没有喊出声,整个人就迅速的往下掉落。 - “她不会是死了吧?” “别瞎说!每天都能吃两大碗饭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可是万一真的死了怎么办?” 几个女生的交谈声传进意识混沌的阮幼宁耳边,阮幼宁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张嚣张跋扈的脸,虽然嚣张但是很稚嫩,而她的身后站着好几个差不多打扮的女生,蓝色的上衣左上角印着几个字——华茂电子厂。 电子厂? 阮幼宁头痛欲裂,愣愣的盯着那几个字,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姜盼儿十五岁那年,从家里逃出来做的第一个工作就是电子厂。 她这里回到了姜盼儿十五岁的电子厂里了。 带头的女生年龄不大,口气却极为恶劣,“呦,醒了?我还以为你会被打死呢!怎么,以后还跟不跟我抢男朋友了?还在领导面前邀功不邀功了?” 抢男朋友? 邀功? 阮幼宁抿着唇,敏锐的抓到了重点,这是说的她吗?虽然她不知道姜盼儿在这里是如何生存的,但是她不觉得姜盼儿会是这种人。 她的沉默让女生觉得自己极没有面子,女生冷笑一声,“不说话就继续挨打吧!” 阮幼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人的拳打脚踢就过来了。 十几岁的年龄,仗着有未成年保护法,打人的力度一点都不轻,反而更加的用力。 反正最差的结果就是被关到青少年教育中心,连法律责任都不需负。 这一次,阮幼宁就被硬生生的打死的。 - 再次有意识时,阮幼宁头痛欲裂,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不敢睁开眼睛,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睁开眼睛时带来的未知恐惧感。 而和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入目的是一道很暖色的光。 顺着光,阮幼宁看过去,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大量的米色和白色充斥着整个房间,简单纯色的布艺沙发,落地的米色灯,软萌可爱的抱枕四处可见,房间的一角被单独开辟出来,她看的并不真切。 等大脑的头晕感慢慢地消失,阮幼宁忍着浑身的痛意慢慢起身,往那一角走过去。 她不相信姜盼儿会那么好心地给她一个好的梦境。 距离那房间的一角近了,她看到了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颜料。 油画,丙烯,水粉,水彩,国画,色粉,马克笔……整整一面墙,全部都是各类各样的颜料。 毫无疑问,这是姜盼儿的绘画一角了。 盯着被画布遮盖的画板,阮幼宁迟疑了一下,还是掀开了。 只一眼,她就震惊不已。 她从未质疑过姜盼儿的绘画功底,但是眼前的画真的让她知道什么才是让人心服口服的画! 无论是在国外网站上看到的画,还是在晏城看到的画,都远远比不上眼前的这一幅! 姜盼儿才是天生的天赋异禀! 阮幼宁震撼不已,一股无力感却疯狂地涌上来。 她此刻完全相信秦余兰的话了,如果没有二十几年的事情,姜盼儿的绘画成就远远会超过她。 姜盼儿的人生真的……被耽搁了。 咚咚—— 突如其来的门口的敲门声拉回了阮幼宁的思绪。 阮幼宁定定地盯着那幅画,没有动弹。 门外传来叫喊声:“外卖——您的外卖到了。” 阮幼宁垂下眼,沉默着去开门。 而在她开门的那一刹那,身着黄色衣服的男人猛地推开了门。 …… 男女力量的悬殊最终让阮幼宁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痛,痛,浑身上下都痛。 就好像前两次的痛意和这次的痛意完全叠加在了一起,让人痛苦万分却异常的清醒。 意识消失的那一瞬间,阮幼宁不由得想到了姜盼儿,她死的时候,也会那么绝望吗? 明明都已经熬过了那么多,依旧是逃不过一个‘死’吗? 这一次,阮幼宁是被生生的凌辱死的。 …… 第四次,阮幼宁死于手术台上,她拿着所有的钱去做手术,去做被姜广文踩得血肉模糊的手,结果因为她的血型,硬是被打了麻醉,抽干了血。 第五次,十五岁的那年,她没有从那个家逃出来,硬生生地死在了姜广文的拳脚之下。 第六次…… 第七次…… 第八次…… …… 阮幼宁都不记得自己体验过多少次,直到再次睁开眼睛时,黑暗中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光亮。 - 姜盼儿在那抹光亮中,端着一杯茶漫不经心地品尝着。 阮幼宁站在原地,刚刚痛不欲生的感觉依旧还存在,但是她只是沉默着,垂下眼,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的狼狈姜盼儿全都看在眼里,姜盼儿也没有开口说话。 黑暗中的一切动作被放大,一时间,就只有姜盼儿喝茶的声音了。 忽地,一杯茶悬空在阮幼宁的面前。 姜盼儿动都没动,“喝吧。给你的。” 阮幼宁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水,那茶水无疑是上好的茶,清新凌冽,没有喝就能想象中到入喉的感觉。 见她没有动,姜盼儿笑得很轻蔑:“连杯水都不敢喝了吗?” “放心吧,里面没有毒。没那么轻易的一杯茶水就毒死你。” 她的话阮幼宁全然听到耳边,沉默几秒后,阮幼宁端起面前的茶一拥而尽。 她没有半分迟疑的动作,反而让姜盼儿有些钦佩了。 如果刚刚折磨她上百次的人端给她一杯茶,任凭对方花言巧语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她是绝对不会喝一口的。 姜盼儿从那抹光亮中慢慢地走出来,“你现在体会到我的人生了吗?” “我经历了那么多,终于得到了一次从源头改变命运的机会,但是一切却被姜广文和阮郎平给毁了。你觉得我该不该恨你啊。” “那么多的时空中,我赢过你很多次,每一次,你都输给了我。” “在早就既定好的事实中,你注定会死。” “可偏偏你有一个好竹马,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拯救你,让你从二十四岁注定要死亡的那一天活了下来。你活到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偷来的。” 姜盼儿的一番话很荒诞,但面上的神情却让人不得不信服她的话。 阮幼宁心头早就掀起了惊涛巨浪,她从来不知道这一切,她从未不知道这样的人生她早就过了上百次,她更不知道宋时景每一次都在努力地拯救她。 曾经梦魇中的点点滴滴忽地就连贯起来了,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面对那些。 他那么坚定地保护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阮幼宁忽地就想不起来,在她忙于自己的人生,没有联系宋时景的时间里,他都在做什么? 她的沉默姜盼儿都看在眼里,姜盼儿叹气:“你很幸运,但是又很不幸运。你每活一天,都在消耗着你那个好竹马的生命。” “现实生活中,你昏睡一个月了,你的好竹马也活不久了。” 姜盼儿的话让阮幼宁心惊,也让阮幼宁惶恐,她可以死,但是阿景不能死! 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落在姜盼儿眼里,姜盼儿忽地笑了,“你走吧。” ‘你走吧’三个字重重地砸在阮幼宁心里,她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从心底慢慢地涌上来。 姜盼儿上前一步,只是定定地盯了她几分钟,然后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摸了摸她的脸。 略带着湿冷的手一接触到脸颊,阮幼宁没有躲开,而是和姜盼儿四目相对。 姜盼儿脸上挂满了满不在乎:“你走吧。离开这里吧,你该回到你的世界了。” 回到我的世界? 阮幼宁眼里全是不解,她的世界…… 姜盼儿她…… 她脸上的迷茫和不解是如此的清晰可见,而姜盼儿神色轻松,只是笑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 永远不会再见面? 阮幼宁还没有品出来这句话的意思,一阵头晕目眩忽地涌上来,眼前瞬间一片黑暗,意识很快消失。 第121章 (完结章) 阮幼宁醒来的时候,大脑依旧晕眩得厉害。 她睁开眼睛,入目是大片的空白。 梦中的种种和现实交织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阮幼宁怀疑还在梦中,她还没有醒来。 闭眼再睁眼,反复几次后,阮幼宁终于确定了,她真的醒了,真的回到现实生活了。 姜盼儿真的放她走了,真的把她从梦魇中放走了。 不可置信的同时,她想到了姜盼儿的话——你每活一天,都在消耗着你那个好竹马的生命。 阿景! 一想到宋时景,阮幼宁就慌了,她不要他死,不要他为了她去做傻事。 心急之下,她掀开被子就下了床,毫不犹豫地拔了手上的针就慌乱的往外跑。 虽然阮幼宁昏迷的这一个月输着营养液,但是她的身体依旧很羸弱,长时间的不活动让她踉踉跄跄地出了病房的门就没力气了。 阮幼宁倚靠在墙壁上,喘着气,努力的让自己缓一缓。 体力短暂的恢复过后,单手扶着墙壁,阮幼宁急切地往护士站的方向走去。 她想见宋时景。 她迫切的想见他。 她是如此的思念他,如此的想念他,如此的渴望他。 阮幼宁的心是如此的慌张不安,而她的脚步亦是如此。 护士站就在走廊的中央,阮幼宁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么熟悉的背影后,脚步就硬生生的停下了。 即便是只有一个背影,她依旧能看得出来,他瘦了,他瘦了很多。 宽肩窄腰的他,变得异常的消瘦。 巨大的酸涩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几乎让阮幼宁一瞬间就掉了泪。 泪眼模糊的她就这样看着几米之遥的背影,心里一个声音拼命地呐喊着:阿景,阿景。阿景!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忽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之下,有惊讶,有慌乱,有欣喜,有不可置信……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男人大步的迈过来,狠狠的把她拥在怀中。 隔着薄薄的衣服,二人的心跳声是如此的剧烈鲜活。 咚—— 咚—— 咚—— 慢慢地,二人的心跳声就重合在了一起,彼此之间呼出的气息重叠,又短暂地分开。 整个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了彼此,阮幼宁听着宋时景的心跳声,而后者亦然。 他们听着对方的心跳,也听着自己的心跳。 - 得知姜盼儿的死讯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阮郎平打来了电话,电话里的他异常的沉默,语气毫无波澜:“盼儿死了。” 他简短的几个字轰炸的阮幼宁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姜盼儿死了? 姜盼儿怎么可能会死了呢? 阮幼宁心乱如麻,愣了很久,才问出声:“发生什么了?” 她的问题迟迟的没有得到阮郎平的回答,等阮幼宁看向手机时,才发觉阮郎平不知何时挂了电话。 阮幼宁盯着被挂掉的电话,心里五味杂杂。 对于姜盼儿的死,她真的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姜盼儿的出现,轰轰烈烈的颠覆了她的人生,但是却又平平淡淡的离开了她的人生。 很多事情姜盼儿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每一件不幸的事情连贯在一起,却和她脱不了干系。 叮—— 手机上传来短信的提示音,内容自动显示出来。 你赢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阮幼宁愣住了。 她猛然想到了姜盼儿的那句话——“那么多的时空中,我赢过你很多次,每一次,你都输给了我。” 她赢了? 她赢了吗? 这一次,她赢了吗? 阮幼宁不知道。 如果赢一次的后果是要失去很多,那这样的赢又算是什么赢呢? 杨琴死的凄惨,姜广文死的罪有应得,秦余兰死的惨烈,姜盼儿也无声无息的死了。 那么多的死亡换来一个赢,真的是赢吗? - 宋时景端着营养汤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盯着手机发愣的阮幼宁。 “怎么了?宁宁。” 他有些急切地放了碗勺,紧张的问出声。 他的声音难以紧张和不安,阮幼宁瞬间就察觉到了。 她不瞒他,“姜盼儿死了,她给我发了一个定时的短信,告诉我,我赢了。” 她的坦白让宋时景松了一口气,不是身体上不舒服就好…… “阿景,她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阮…他没有告诉我。” 宋时景端着碗,小心的吹了吹汤,并不回答她的话,“宁宁,喝汤。” 味道鲜美的汤就在唇边,阮幼宁很顺从的喝了,但是眼里依旧是对姜盼儿死亡的坚持。 宋时景哪里察觉不出来她的想法呢? 他手上动作不停,连脸上的温和都没有变化,但是说出的话很冷淡:“凝血障碍,死的很突然。” 凝血障碍? 阮幼宁有点没反应过来,姜盼儿最终是死于凝血障碍? 她垂下眼,慢慢的喝着宋时景喂来的汤,无端的却想到了梦中的事情。 她以姜幼宁的身份时,被阮郎平要求献血,她被抽了整整一千毫升的血。 或许,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阮幼宁想着,连喝汤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她慢慢的喝,宋时景就放慢了速度喂她。 “阿景,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吗?” 冷不丁的,阮幼宁忽然出声。 是了,从她醒来到现在,她没有把自己突然醒来的原因告诉宋时景,她不说,他便不问。 二人就这个话题达成了很微妙的一致。 如今阮幼宁忽然提起来,宋时景自然是听,他把汤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神色很认真:“你说,我就听。” “其实,是姜盼儿……” 阮幼宁慢慢的把梦中经历的一切说出来,事无巨细,没有半分的遗漏,就连姜盼儿的那句“现实生活中,你昏睡一个月了,你的好竹马也活不久了。”也一字一顿的复述了。 她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宋时景。 而宋时景的神色从刚开始的怒气到心疼,又从心疼到眉头紧锁,最后竟变成了坦然。 他沉默着,垂下眼。 阮幼宁把他的所有情绪都看在眼里,他不说话,她就继续说:“阿景,坦白告诉我吧,你会不会死。” 她颤抖的声音全然落在宋时景耳边。 会死吗? 其实…… 他也不知道。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独活,倘若她真的……那他会毫不犹豫。 他的沉默无声的给了阮幼宁答案。 - 新的一年,晏城立春立得格外的早,连年还没有过,就已经不太冷了。 许是赶到年前,来民政局领证的人特别多。 工作人员神色有点恹恹,有气无力地喊着:“下一位!” 被叫到名字的一对新人进来的那一刹,工作人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瞌睡和消极立马就没了。 原因无他,眼前的这一对新人太登对太好看了! 他忍不住地盯着二人看,连办理结婚的相关证件放到了他面前都不知道。 直到男人不动声色地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才反应过来,装模作样的翻了一下相关证件后,他很快就开口了:“阮小姐,宋先生,二位看一下《婚检告知函》和《告知函》,没有问题的话,签个字就好了。” 阮幼宁简单的看了一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宋时景没有翻看,直接就在签名处落了自己的名字。 工作人员没有迟疑,手脚麻利地盖了章,“二位拿着去隔壁的房间照个红底照片,然后再回来拿结婚证就好了。” 咔嚓—— 简单的红底照片很快拍好。 五分钟后,阮幼宁就拿着红色的本本出了民政局。 坐上车后,阮幼宁依旧难掩激动,翻来翻去的看这红色的本本。 “阿景,原来这就是领证的感觉啊。” 她语气里的兴奋让宋时景忍不住笑了。 宋时景眉眼含笑,声音温柔:“是呀,这就是领证的感觉,宁宁想去什么地方庆祝一下吗?” 去什么地方庆祝? 这一点倒是有点难为住了阮幼宁。 她好像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也没有特别想要看的地方,她只想跟她的阿景在一起。 见她纠结,宋时景简单地做了决定,“去游乐场吧。” 他口中的游乐场,就是十八岁那年的那个游乐场了。 - 时间沧海桑田,但是又兜兜转转,在游乐场门口停了车后,宋时景紧握着阮幼宁的手,往游乐场里面走。 因着放假和快要过年,游乐场来往的人很多,四处都洋溢着嬉笑和欢乐的氛围。 阮幼宁的步伐并不快,她不紧不慢的走着,宋时景就顺从的跟着她的脚步。 目光所至之处,一切仍和十八岁那年一模一样,一切都没有变。 二人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长椅上停下了。 宋时景极为自然的紧握着阮幼宁的手,阮幼宁亦是如此。 二人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很安静的看着来往的人。 很安静,很安心。 开着花车四处巡游的小狐狸玩偶被众人簇拥着到了道路的中央,小狐狸热情洋溢的冲着阮幼宁招手:“美丽的小姐,英俊的先生,快来和小狐狸一起合影吧!” 啊? 阮幼宁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笑着摇头要拒绝,但是宋时景已经拉着她起了身,“去吧,宁宁。” 他的声音格外的温柔,眉眼皆是期待,阮幼宁没有再拒绝,自然就顺从了他的话。 人群熙熙攘攘中,阮幼宁和宋时景被挤到最中央。 阮幼宁的手里不知道被谁塞了一捧花,而宋时景一如既往的揽着她的腰。 在相机咔嚓声响起的时候,她的脸颊被宋时景轻轻的吻上。 照片定格,就犹如十八岁那年的那张合照一样。 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未真正的分开。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也终将白头偕老。 没有狗血,没有喜剧,没有轰轰烈烈,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此生,但是每一个日子都将不平凡。 ——全文完。 番外1 禁忌之爱 是什么时候有多梦这个习惯的呢? 阮幼宁也不知道。 当夜幕来临,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又开始做那种身临其境的梦境了。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正是姜盼儿刚到阮家的那一天,如同之前的梦境一样,姜盼儿怯弱可怜,阮郎平难掩慌张,秦余兰悲喜交加,阮之程面色复杂,众人脸色各异。 “幼宁啊,你……” 秦余兰迫不及待的开口,“你看盼儿也回来了,是不是……” 如同之前一样,秦余兰的意思依旧是迁出户口本,改名,虽然依旧是相同的话,但是她的态度好太多了,字字诚恳,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咄咄逼人。 阮幼宁静静的听着她的话,心里一阵酸涩,是不是这次她完全远离阮家,一切的悲剧就能避免? “幼宁,你别怪我,啊,我很爱你,但是我更爱我的亲生女儿。” 秦余兰轻叹了一口气,但是立场却是异常的坚定。 没有任何犹豫,阮幼宁点了头,“好。” 她轻而易举的“好”均让几人很惊讶,但是也让秦余兰松了一口气。 秦余兰一向是很大方的,她第二天就把晏城新城区的一处房产过户给了阮幼宁,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阮幼宁哪里不明白呢,她也没有半分迟疑,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就准备离开。 从阮家离开时,出乎意料的,阮幼宁在门口碰到了阮之程。 阮之程紧抿着唇,目光在触及到她的行李箱时黯淡了几分,“姐,我送你吧。” 阮幼宁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在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前,阮之程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弟弟。 前往新城区的路上,阮幼宁盯着窗外,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打算,如果现在去找杨琴,会不会很突兀?按照时间线,杨琴应该还没有被秦余兰找到,姜广文应该还没有被打断右腿…… 一切应该还能挽回。 她慢慢的梳理着思路,虽然这是一场梦,但是她不愿意再重蹈现实的一切。 冷不丁的,驾驶座上的阮之程没头没脑的蹦出来一句话,“姐,你变了。” 变了吗? 或许是变了吧。 阮幼宁没有接他的话。 到达目的地时,阮之程沉默着,执意要帮她整理新家,阮幼宁一向是知道他的执拗的,干脆就随他去。 秦余兰过户的这套房子面积不大,很简单的两室一厅,阮之程收拾起来并不费劲。 等收拾好后,都已经将近五点了,阮幼宁无心留他吃饭,但是阮之程却自顾自的去买了菜,又折返回来准备煮晚饭。 “程程,你不用这样的。你今晚不回去,妈会觉得你不欢迎她的到来。”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姜盼儿了。 阮之程紧抿着唇,闷着头继续切菜,“我只想跟你一起吃晚饭。” “程程,别任性。” 阮幼宁的话让阮之程有些受伤,他满脸委屈,咬着唇:“就吃这一顿,也不可以吗?”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阮幼宁盯着阮之程的脸,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让他离开。 她转身去了客厅,完全没有注意到阮之程面色的阴郁。 一顿饭吃完,阮之程递给她煮好的茶,眼里的晦暗一闪而过:“姐,喝点茶。” 阮幼宁饭后一向是有喝茶的习惯,她没有多想,接过一饮而尽,而随即而来的就是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 再次有意识时,阮幼宁头痛欲裂,脸上传来的微凉的湿意让她下意识的睁眼,入目是亮的有些刺眼的光。 阮之程正拿着湿巾,慢慢的给她擦着脸,动作粗暴没有半点温柔,眼底的阴沉让阮幼宁心里没由来的慌张。 这样的阮之程,很不对劲,很危险。 阮之程看着她,手上动作不停,“姐,你醒了。” 脸上的摩擦感让阮幼宁脸上生疼,她下意识的躲了躲,但是得到的只是更加粗暴的擦脸,阮幼宁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忽略掉他眼底的阴郁,“程程,你是干什么?” 她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颤抖。 阮之程慢慢的停下了,他很细节的把湿巾丢到了垃圾桶,转身盯上阮幼宁的唇,反问了句:“干什么?” 被他盯着的感觉很不好,阮幼宁下意识的就要推开他起来,而这一动,她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阮幼宁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以‘x’字形分开,分别捆绑在了床柱的死角上,手腕脚踝处被细心的塞上了毛巾,即便是她挣扎,也不会弄伤皮肤。 阮幼宁毛骨悚然,瞬间就清醒了,“你干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阮之程自顾自的紧贴着她坐下,俯下身,把手撑在她的两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姐姐是不是忘记了,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阮之程五岁那年,生气离家出走过一次,但是毕竟是小孩子,只躲在了小区偏僻的一角,那会儿,阮幼宁来找他,确实是说了这句话。 她说,程程,别怕,即使所有人都不要你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姐姐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阮幼宁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一个惊骇的想法慢慢的浮现出来。 她抖着唇,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我没有忘记,你松开我。” 阮之程笑了,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铺天盖地的落下来,“没有吗?可是,你从阮家搬出去了啊。” 脸上传来的气息很炙热,也让阮幼宁心里警铃大震,她放轻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程程,你听我说,我搬出来,是不想在家里碍眼,也不想跟爸妈有什么隔阂,没有任何想要离开你的意思。” 阮之程似笑非笑,“是吗?” 阮幼宁忙不迭的点头。 见阮之程面色有所好转,阮幼宁小心翼翼的说:“程程,以后你想一起吃饭,照旧来就是了,家里的钥匙我早就配好了,只是想着明天给你一个惊喜。” 嘴上这样说,阮幼宁心里想的却是,这次的梦境真的太扯淡了,一旦阮之程松开她,她就连夜跑,毫不犹豫的跑。 太疯了这个梦。 阮之程笑意不抵眼底,“那我也给姐姐一个惊喜好了。” 阮幼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惊喜是什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唇落了下来。 唇齿紧贴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也是如此的炸裂。 阮幼宁瞬间就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阮之程疯了! 他绝对疯了! 虽然知道这是在梦里,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可是她这种身临其境的入梦,让她的每一分感官,每一分体验都是如此的真实! 她从来没有想过跟阮之程发生过任何关系!即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即便现在她已经不是阮家的人,可是阮之程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 这个吻的时间不长,但是足够让阮幼宁惊恐、恶心到了极点。 “阮之程!你疯了!我们是姐弟!” 唇上一轻,她就愤恨出声。 而她的话音刚落,阮之程就笑了,“我们从来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不是吗?” 他的唇再次落下来,这是却是落在了阮幼宁的脸颊,脖颈,“如果这样才能把姐姐留下来,那我宁愿这样做。” 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阮之程下嘴格外的重,也格外的疼。 不用照镜子,阮幼宁就知道身上青紫一片了,她的体质一向是如此,平日里轻轻磕碰一下,就会留下青紫,要一个多月才会慢慢的恢复正常。 她奋力的挣扎着,而身体却被阮之程压着,全然动不了一点。 阮之程很满意他的杰作,眼里全是对阮幼宁的痴迷,甚至因为兴奋脸上也染上了莫名的潮红,他笑的一脸温情:“姐……” “别叫我姐!” 阮之程继续笑道:“是啊,不该叫你姐的,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幼宁,宁宁,小宁?” “幼宁?这个不好,爸妈都这样叫你,一点都不特别。” “宁宁?这个昵称也不好,时景哥每次这样叫你,我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小宁这个倒是没有人叫过,那就我叫吧!归我了!” 阮之程自顾自的碎碎念着,完全不顾阮幼宁越来越苍白惊惧的脸。 “小宁。” “小宁。” “小宁。” 阮之程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温热的唇每次落下来,就叫一声,他就这样慢慢的在精神上、心理上凌迟着阮幼宁,一点一点的突破着阮幼宁的理智。 这种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格外刺激的禁忌感让阮之程格外的疯狂,也让阮幼宁格外的崩溃。 阮幼宁陷入那么多次的梦魇,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她无法接受现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无法接受自己看着长大的诶弟弟对她做这种事情。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接受。 她努力回想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阮之程会对她产生这样的想法,而身体上的触感让她很快就舍弃了所有的想法。 …… 这种禁忌强制的性爱仿佛没有尽头,也仿佛又到了尽头。 番外2 家破人亡 入夜的冬天总是那么寒冷黑暗,阮幼宁惊惧着睁开眼睛,一抹夜色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让她能把身侧的人看的很清楚。 是宋时景,不是梦中的阮之程。 她从梦中逃脱了。 阮幼宁惊神未定,心跳的剧烈,宋时景的长臂和双腿都压着她身上,有些沉但是身体和身体紧贴的炙热感让她极有安全感。 梦中的一切走马观花般的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每一个画面都让她忍不住的心慌。 这种心慌感让她下意识的就抱紧了宋时景。 阮幼宁一动,宋时景就醒了,他的睡眠一向是很浅的,他迷迷糊糊的掂了掂被角,声音有些暗哑:“做噩梦了?” “嗯。” 阮幼宁低低的应了声,阮之程对她那样……真的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宋时景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做什么噩梦了啊,不要怕,我会一直在。” 梦里的一切格外的让人难以启齿,阮幼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闭口不谈,她开口,反而是问了一个在宋时景看来不相干的问题:“程……阮之程他怎么样了?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宋时景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他瞬间就猜到了些什么,他平淡的问,“刚刚的梦和他有关?” “嗯嗯。” 阮幼宁知道自己在宋时景面前无法说谎,但是她也不想把梦中难堪的一切说出来,她换了一个说法,“我梦见他变了很多。” 宋时景的大手紧扣着她的腰,语气很平淡:“他确实变了很多。” “所以,我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了。” “精神病医院?”阮幼宁惊讶的呼出声,“他怎么会……” 阮之程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进精神病医院?而且,阮郎平他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唯一的继承人毁掉? 宋时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他很平淡的解释了句:“是阮郎平,我只是替他把阮之程送进去。” 宋时景语速不缓不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阮幼宁。 原来,自从姜盼儿的孩子查出来是怎么来的之后,阮之程就跑了,他在晏城消失的很彻底,谁都找不到他。 阮郎平面上虽然不着急,但是私下在国内国外都找了个遍。 等找到阮之程时,距离他消失都已经过去了快大半年。 谁也不知道阮之程这大半年都经历了什么,阮郎平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神神叨叨了。 阮之程对每一个人都有着深深的恨意,在他第二次试图在饭菜里下药毒死阮家四口时,阮郎平忍无可忍,把他送到了私人疗养院,请了最好的专家来给阮之程看病。 本来阮之程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但是在得知秦余兰死了之后,就直接从疗养院跑了。 所以那次,阮幼宁在停车场见到了阮之程。 再然后,就是阮之程提着刀红着眼要砍了姜盼儿。阮郎平劝阻无果,硬是用自己的身体替姜盼儿挡了一刀,好在阮之程那一刀只落在了他的左肩,但是他的左肩依旧血肉模糊,几乎见骨。 在急诊手术室包扎伤口时,阮郎平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把阮之程送进精神病医院,他宁愿对外宣称没有找到阮之程,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其实阮之程疯癫狂傲,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对于阮郎平的找上门,宋时景也很意外,他没有明白阮郎平为什么要找他办这种事情。 阮郎平面色疲倦,唇色极为苍白,妻子死的惨烈,唯一的儿子也疯疯癫癫,他只剩下了一个有血缘牵绊的女儿了,而偏偏姜盼儿柔弱无比,做不了任何强硬的决定。 不知不觉的,阮郎平已经有些苍老了,他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沧桑:时景,所有的手续我都准备好了,签字我也都签好了,任何责任都在我身上,你只需要把程程送过去就好了。我把阮家的财产分了三份,其中有一份是给幼宁准备的嫁妆,她…… 阮郎平的话停了一瞬,低低的说,她总归是我亲自养大的女儿。 …… 宋时景的一番话早就让阮幼宁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她……本来只是想知道阮之程最近在做什么,却无意中得知了阮郎平对她的良心用心。 明明都没有任何关系了啊…… 阮幼宁心里酸涩不已,那些被她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事情疯狂的涌上来,提醒着她,其实她对阮郎平从未有过半分恨意。 半晌,她低喃出声:“阿景,明天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她口中的这个‘他’,是阮之程还是阮郎平? 她也不知道。 宋时景很郑重的应她:“好。天一亮我们就去。” - 再闭上眼,阮幼宁就没了所有的困意,她盯着透过一角窗帘的光发呆。 在想什么? 她也不知道。 宋时景很轻易的就察觉到了她没有睡着,他开口:“睡不着了?” “嗯嗯。” 透过那抹光亮,宋时景把阮幼宁脸上的种种情绪都看在眼里,他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角:“一切有我在,不怕。” 他的这个吻本想浅尝辄止,而身下人却加深了这个吻,唇舌挑逗,唾液交换,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深入到了极点的吻。 难得的,宋时景没有夺回主导权,而是顺着阮幼宁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加深这个吻。 很快,二人都不满足于这个吻,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强烈的渴望对方,渴望和对方水乳交融,渴望身体的某一处和对方负距离接触。 阮幼宁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很快这单薄的睡衣就被扔到了地上,没了衣服的阻碍,她能无比清楚的感觉到宋时景身上的炙热。 他在她的上方,但是压着她的力度并不重。 “阿景……” 她低低的叫他,而宋时景俯下身,吻就落下来了。 刚开始只是口唇,慢慢的就游离到了脖颈,胸口,一直往下,最终在小腹处停下。 他的力度略重,被他吻过的每一处皮肤都灼热了起来,让阮幼宁又愉悦又有点煎熬。 宋时景的炙热抵着她的柔软,缓慢而坚定,一寸一寸的进入。 “唔。” 阮幼宁的声音不知道何时染上了几分沙哑,她环上身上男人的脖颈,闭上眼,把身体交给他。 只有抵死缠绵才能填补她心里的不安,只有无尽的性事愉悦才能让她忘掉刚刚的梦,只有身体最真实的反应才能让她暂且放下所有的一切。 这场淋漓尽致的性爱来的快,结束也快,但是阮幼宁仍觉得浑身疲软,她靠在宋时景的怀里,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循着生物钟,阮幼宁七点就醒了。 宋时景醒的比她还早,见她醒了,他温声开口:“起来吧,吃个早饭再去。” 阮幼宁撑起身体起来,一旁的衣架上早早的就备好了她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 不用多想,是宋时景在她睡着时准备的。 他总是这样,默默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做好,但是却极少跟她说。 早饭依旧是阮幼宁爱吃的贺氏蟹黄包,这家早餐店生意一向是很好的,好在二人出门的早,所以也没有排队。 简单的吃过早饭后,时间刚好七点四十。 阮幼宁从醒来确定身体无碍之后,就从晏城搬到济州了。 宋时景开着车,二人一起从济州前往晏城。 到达阮家的别墅门口时,刚好八点半。 时隔一年再次进入这里,阮幼宁有种恍若隔世感,记忆中的阮家好像变了。 确实是变了,往日要过年了,阮家的大门和院庭会挂上红色的灯笼和各种红色的装饰物,大门也会被装饰的焕然一新,而如今黑色的大门冷冷清清,甚至有一点斑驳了。 坐在车里半晌,阮幼宁下车去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居然是张妈,阮幼宁很是意外,而张妈也满脸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 ‘爸’这个字在嘴里打了几个转,阮幼宁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不说,但是张妈已经明白了她找谁了,张妈摆摆手,“阮老爷早上五点就出门了。” 阮幼宁吃了一惊,不由得就问出声:“出门了?那么冷的天他出门干什么?” 张妈轻叹了一口气,“阮老爷……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张妈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见证了阮家的兴衰更替,很是感慨,从她絮絮叨叨的话中,阮幼宁得知了她离开之后,阮家发生的一切。 阮郎平最信任的家人,三人一起合伙去欺骗他,让他以为宋时景真的是那种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人,为了让姜盼儿幸福,他和宋文成多年的友谊亲自被他斩断了。 虽然最后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可是有些友谊一旦断了就是断了,即便他努力的去挽留,去补救,偏偏那会儿秦余兰被宋时景起诉了。 秦余兰要面子,阮郎平更要面子,就在这种无法和解的情况下,阮家跟宋家的多年的友谊就彻底断了。 阮郎平一边要阻止秦余兰的作妖,一边要撑住家里的企业,还要抽出时间去找失踪的阮之程,种种事情积累在一起,阮郎平心力交瘁,已经隐隐有点老人之姿。 好不容易找回了阮之程,结果秦余兰大胆妄为到买凶杀人。 办理好秦余兰的丧事,阮之程也被关进了精神病医院,阮郎平本以为能培养唯一的亲生女儿,可偏偏又得到了姜盼儿的死讯。 妻子没了,女儿死了,儿子进了精神病医院,这对于阮郎平来说,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张妈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很快她又抹了抹眼角,伴做无事的开口,“我多嘴了,幼宁小姐您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您要进来等吗?阮老爷不一定什么回来……有时候一天不会回来,有时候上午九点就回来了。” 阮幼宁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完全不知道在她离开晏城的这一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 很多事她听宋时景一笔带过的说过,可是事情的细节她真的从未知晓过。 她咬着唇,想说点什么,但是又生出一股无力感,最终只是摇摇头。 张妈有意挽留,但是阮幼宁慢慢的后退了几步,无声的拒绝了她的挽留。 张妈见状,也不再挽留了。 在阮幼宁一步一步离开的时候,张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似是喃喃自语,又好似是感叹,“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盼儿小姐的出现是好是坏。” 阮幼宁颤抖了一下,但是还是坚定的上了车,她低低的叫着宋时景,“阿景,我们走吧。” 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到这里了。 番外3 只能自渡 宋时景虽然在车上,但是张妈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着阮幼宁,无声的传递着自己的温暖。 阮幼宁脸色很不好,但还是勉强的笑了笑,“我没事儿。” 她说没事儿,但是宋时景又哪里能当她真的没事儿,他略低头,亲吻着阮幼宁的唇角。 这个吻浅尝辄止,但是阮幼宁完全能感觉到宋时景的担心和忧虑,她低低的说:“我真的没事儿阿景,我们去看看……阮之程吧。” 面对她的提议,宋时景眸子闪过一丝惊讶,他抿了抿唇,话中有些迟疑:“他跟你记忆中的那个阮之程很不一样。” 阮幼宁点点头,“我知道。我们去吧。” 宋时景不太想让阮幼宁见到阮之程,但是还是很尊重她,他驱车,二人一起前往精神病医院。 当时在阮郎平特意嘱咐下,阮之程被送到了济州的一个很隐秘的精神病医院,开车过去需要两个多小时,等到达地方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半了。 严密的验过身份后,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二人很快就到了阮之程的病房门口。 隔着透明的窗户,阮幼宁把里面的一切看的很清楚。 偌大的房间只放了简单的一张床,虽然有阳台,但是缝隙之间被封的很密,即便现在已经是上午了,屋内依旧没有多少光亮。 阮之程穿上了医院统一的病号服,蓝白相间的衣服衬托着他更加消瘦苍白,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门口有人,只是低着头半靠在床上。 即便阮幼宁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从他身上看出了一股极其浓烈的阴郁。 随行的医生轻声道:“其实阮先生不像精神病人,反倒……” 阮幼宁回头看了一眼他。 医生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反倒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肯面对现实……”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阮幼宁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这句话的意思,身后的门就传来让人难以忽视的注视。 她下意识的回头,是阮之程,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床边来到了门口,透过窗户,就那样沉默而安静的看着她。 阮幼宁心里猛的一紧,这个眼神并不陌生。 那个离奇而荒诞的梦中,阮之程就是这样,沉默而安静,带着偏执和占有,一点一点的侵占她的所有,不允许她反抗。 仅仅是对视了一眼,阮幼宁就错开了他的视线。 这样的对视太不舒服了。 宋时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上前一步,“宁宁,我们走吧。” 阮幼宁点头,跟着宋时景就要离开,而身后却传来了阮之程沙哑绝望的声音。 他说,“小宁。” 这两个字狠狠的撞上了阮幼宁的心,几乎让她瞬间就面色苍白,僵在了原地。 宋时景皱眉,他并不喜欢阮之程这个过分亲昵的叫法,他拉着阮幼宁欲快步离开,而身后却又传来了一声“小宁”,这声小宁带着激动和不可置信。 “小宁,别走,求你别走。” “我错了,求你留下。” 身后阮之程的声音无比清晰的透过门缝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毫无意外,这个小宁指的自然是阮幼宁。 医生见阮幼宁和宋时景的脸色很不好,他忙开口:“阮先生应该是长时间没有见到人,所以又犯病了,我现在就去叫护士来给他打一支镇静剂。” 阮幼宁浑身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制止了他,“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其实大家都知道,阮之程没有犯病,甚至压根就没有病。 医生很快离开,阮幼宁看向了宋时景,她轻轻开口:“阿景,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宋时景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和她之间,极少用到回避这个字,甚至极少回避对方什么事儿。 阮幼宁垂下眼,“阿景,有些话……” 宋时景盯着阮幼宁,心里轻叹一口气,他点头,“我在门口等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宋时景一离开,就只剩下了阮幼宁和阮之程。 隔着玻璃,阮幼宁看着阮之程,而后者也在安静的看着她,眼里的灼热和滚烫几乎要将阮幼宁融化。 阮幼宁很不习惯阮之程这种眼神,她错过眼神,不再去看他。 该说些什么呢? 去叙旧?还是谈梦中的一切? 都不合适。 说什么都不合适。 无形中,其实她和阮之程的路已经越走越远了,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或许她该走了。 阮幼宁收起心里的种种触动,不再留恋些什么,也不想去想些什么,而是准备转身离开。 而阮之程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忽地开口了:“你不是她。” 他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却让阮幼宁瞬间顿住了脚步。 她下意识的回头。 阮之程的面色很平静,完全没有半分的癫狂,他盯着阮幼宁的脸,一字一顿,“你从来都不是她。” 他话里的笃定让阮幼宁生出一股毛骨悚然,虽然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可是她能察觉出来,他并没有在看她,又或者说,再透过她去看别人。 那个人,是谁…… 是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 阮幼宁只是稍微想一下,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而阮之程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身重新躺在了床上,闭上眼似乎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阮幼宁心情复杂,她最后看了阮之程一眼,就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宋时景出了门口,就在对面的小超市买了热饮,晏城的天气还是太冷太冷了,买点热饮,一会儿不会耽误宁宁喝,他暗暗的想着,目光一直放在门口。 刚买好,他就看到了阮幼宁出来了。 这么快? 宋时景有点惊讶,拿着热饮就快步过去。 二人离得近了,宋时景就把热饮递给了阮幼宁,“宁宁,暖暖手。” 阮幼宁应了声,温热的热饮一到手,就驱散了所有的冷意。 她应该要把刚刚的一切跟宋时景坦白,可是嘴张了张,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阮之程那句看起来没头没尾的话,其实她心里很明白是什么意思。 或许,阮之程不是疯了,而是跟她一样,进入梦魇了。 她不知道阮之程的梦魇是什么,但是绝对是比现实要好得多,绝对是他心甘情愿沉溺的梦境。 人各自有命吧。 现实已经足够糟糕了,她没有办法去劝导他,也没有办法去说些什么,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彻底想明白,只能自渡。 - 宋时景有意想知道阮幼宁和阮之程聊了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默默的咽下去了。 如果她想说,自然就说了,无需他问;如果没有说,那就是他不该知道这件事情,一切尊重她的选择吧。 宋时景心里想了个七七八八,而阮幼宁也果然是没有要开口说的意思。 二人出了精神病医院的大门,宋时景去取车,阮幼宁很快也上了车。 车上,宋时景轻声开口:“宁宁,接下来有想去的地方吗?” 去什么地方吗……? 阮幼宁垂下眼,还有什么地方要去吗? 好像该去的地方都去了,该见的人也都见了。 阮幼宁默默的想着,忽然就想起来,不,还有一个地方,她还没有去。 她轻声的说着自己要去的地方,宋时景皱眉,满脸的不赞同:“确定要去吗?” 阮幼宁沉重的点点头,声音很是低沉:“不论怎么说,总该要去一趟的。” “好。” 宋时景一向是如此,只要她要做的事情,他就会无条件的答应,无条件的去帮她去做。 晏城的公墓区跟荆州的公墓区大差不差,但是立在了远离市区的郊区。 到达公墓区时,都已经十二点了,阮幼宁下了车,才发现进入公墓区的大门给锁了,一旁挂了一个牌子。 开放时间:上午八点至十二点,下午两点至五点。 她来的时间不巧,刚好错过了开放时间。 阮幼宁盯着那个开放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宋时景看了看时间,提议道:“宁宁,我们先去吃饭吧,等下午两点再来。” 阮幼宁点头,她想祭拜秦余兰的那股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愈发强烈。 左等右等后,终于到了下午两点整,阮幼宁忙上前去询问。 公墓区负责看管大门口的工作人员很负责,他要求阮幼宁拿出和秦余兰的关系证明,必须是直系亲属才能进去,不然不能进去祭拜。 阮幼宁自然是拿不出任何关系证明的,在门口好说歹说,工作人员依旧公事公办,死活不同意阮幼宁进去。 这样拉扯了十多分钟,阮幼宁依旧被拦在了大门口,明明只是一门之隔的距离,但是她就是进不去。 透过公墓区的铁门,阮幼宁无法看到里面的墓碑,而奇迹般的,她的心忽的就冷却了。 或许,冥冥之中,这是秦余兰无声的阻拦吧。 秦余兰不想见她。 秦余兰依旧是还恨她。 阮幼宁垂下眼,心里的那股劲儿忽然就没了,她再次抬头,轻轻的拉了拉欲再次跟工作人员说话的宋时景。 “阿景,算了吧,或许这是冥冥之中的阻拦,注定我和她不会再见面。不见就不见了吧。” “阿景,我们走吧。” 阮幼宁满脸释怀,一点都没有刚刚的焦灼了。 宋时景微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听从了她的话。 二人来的快,离开的也快,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这里。 番外4 至死不渝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深爱的人是阮幼宁呢?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一切不受自己控制的呢? 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其实无法抵抗姜盼儿的呢? 大概是从一次次眼睁睁的看着阮幼宁死亡开始吧。 宋时景一点点的被拉回到那些时时刻刻折磨他的记忆中。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自幼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他会和他的小青梅注定在一起。 两人两小无猜,从婴儿的呀呀呓语到青少年的情窦初开,又从脸红心跳到在国外几年的亲密无间,宋时景从未有过和阮幼宁分开的念头。 二十四年,八千七百六十个日日夜夜,他的人生中几乎全是阮幼宁,几乎全被阮幼宁占据,这样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单纯的爱情,早就和亲情融合在一起了。 宋时景无比坚信着,他和阮幼宁一定会白头偕老,至死不渝。 在回国的前一个月,他早早地就跟父母商量了要求婚的事情,等待了那么多年,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跟阮幼宁结婚。 其实在二十二岁那年,他想过立刻领证,然后再继续学业的,但是因为不能回国的政策,只能无奈放弃,虽然放弃了,但是他依旧买了婚戒,向阮幼宁求了婚。 阮幼宁自然是答应了。 在国外的求婚毕竟太简陋,也没有父母的见证,总归是有些委屈了阮幼宁。 宋时景早早的就做好了计划,回晏城的第一件事情就先求婚,然后订婚,再然后就去领证,最后举行一场盛大漂亮的婚礼。 他无比憧憬着。 等学业上的事情完全处理好后,宋时景就迫不及待的带着阮幼宁回了晏城。 面对他的求婚,阮家双亲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是笑眯眯的一起准备。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宋时景更好的女婿了,把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他,二老很放心。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趋势发生。 而就在即将领证的前一天,阮幼宁跌跌撞撞的跑来找宋时景,她泪水婆娑,哭着说不能结婚了。 宋时景惊讶万分,在极力安慰阮幼宁的同时,从她的哽咽的不成调的话中,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阮幼宁并不是阮家的亲生女人,阮家的亲生女儿另有他人。 秦余兰的意思是婚礼的事情先放放,等处理好家事再说。 阮幼宁没有办法拿到户口本,根本无法领证。 宋时景极力保证一定会顺顺利利的领证结婚。 他恳求父母去跟阮家商量,但是李婉上门回来后,罕见地叹了口气,说事情很不好办,或许要取消婚礼了。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宋时景不可置信,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跟阮幼宁结婚,即便不是阮家的亲生女儿又能怎么样呢,他喜欢的从来不是她的身份,仅仅是她而已啊! 宋时景心急如焚,去了阮家找阮幼宁,却被秦余兰告知她去了济州。 阮幼宁从来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更不会自己一个人跑那么远。 宋时景本能的不信,也就是这时,他见到了阮家传说中的亲生女儿。 只是一眼,他就移不开眼了,不仅仅是因为姜盼儿跟阮幼宁五六分的相似,更是因为他的大脑有一个声音,疯狂的叫嚣着:就是她!就是她!她才是和你注定在一起的人! 这个想法很荒唐,也吓坏了宋时景,他落荒而逃。 - 当天晚上,他就做梦了,罕见的,是一个难以抵抗的春梦。 梦中的他淋漓尽致,极致愉悦,然而在看到脸的那一刻,他就吓醒了。 不是他心心念念白头偕老的阮幼宁,而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姜盼儿! 这个梦让宋时景惊骇到了极点,他本能的抗拒姜盼儿对他的吸引,可是理智永远压不过冲动。 再次去阮家的时候,宋时景惊讶的发现,只要姜盼儿一出来,他就情不自禁的心动,眼睛情不自禁的跟着她的一举一动。 莫名的,姜盼儿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的扣人心弦,就像一朵散发着芬香的花朵,强烈而浓郁的吸引着,勾引着他。 无论他如何拼命的抵抗,他都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宋时景向宋文成支支吾吾的提起婚礼的时候,知子莫若父,宋文成一眼就知道这个儿子要做什么。 他叹气,劝导,都没有任何用。 宋时景执拗的要娶姜盼儿,他极其坦诚:我本以为我喜欢细水长流的爱情,可是见到姜盼儿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轰轰烈烈,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太快的爱上一个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宋文成摇头,拒绝了儿子的要求。 宋时景以绝食来反抗,最后,拗不过宋时景,宋文成还是点了头。 筹备宋时景和姜盼儿的婚礼时,宋文成出门找到了阮幼宁。 他很同情阮幼宁,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突然不是自己的爸妈;过了那么多年顺风顺水的生活,突然被告知自己鸠占鹊巢;自幼就一起长大的竹马,突然被要娶阮家的亲生女儿,这一切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女生来说,真的太过残忍。 明明一切美好即将来临,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个事情。 看着眼前消瘦憔悴的阮幼宁,宋文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果不是临门这一脚,或许她都已经喊他爸爸了。 宋文成找到阮幼宁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愿意替宋时景补偿给她一大笔钱,这一大笔钱足够阮幼宁下辈子无忧无虑,很富裕的度过此生。 出乎意料的,阮幼宁拒绝了他,她咬着唇,只字未发,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 再次见到阮幼宁时,是在婚礼上,当然,是宋时景和姜盼儿的婚礼。 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半个小时前,宋时景痴迷地望着正在做最后检查的姜盼儿,他觉得她的举手抬足间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魅力,一颦一笑都让他难自禁的心动。 对,就是心动,那种心跳的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呼出来的心动。 这种难以言喻的心动让他全然忘记了阮幼宁。 直到三楼的工作人员请他去视察,宋时景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化妆间,去了三楼。 三楼有一个很大的露台阳台,早早的就布置好了非常漂亮的场景,以粉蓝为基调的地毯铺满了大大小小的角落,这是他打算和姜盼儿举行婚礼的第三个场地。 宋时景检查的很认真,他不想有一丝的纰漏。 也就是这时,他见到了多日未见的阮幼宁,阮幼宁满脸绝望,泪水顺着苍白憔悴的脸颊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面对阮幼宁的哭泣,宋时景发现自己居然内心毫无波澜。 不仅仅毫无波澜,他甚至本能的觉得有点厌烦。 昔日里,阮幼宁并不是没有哭过,也并不是很坚强的人,面对她的哭泣,他总是很耐心很细致的把她哄好,逗笑,这才放心。 可如今,他真的找不到曾经的心疼了,真的找不到曾经对她的耐心了。 宋时景就这么木然、冷漠的看着阮幼宁,几秒后,他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而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绝望的哭泣声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众人的惊呼声。 空气中的风带来了淡淡的血腥味,也带来了阮幼宁的死。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瞬间涌上来,几乎让宋时景呼吸不上来,他猛然发觉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这是宋时景第一次亲眼目睹阮幼宁的死,也是他对阮幼宁的死第一次有印象。 他不知道在他不记得的那些时空里,阮幼宁死了多少次,他伤了她多少次,他只知道,等自己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带着所有的记忆回到了三岁的时候。 来不及惊讶,他就听到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在嚎啕大哭。 从小女孩哭的不成调的话中,宋时景终于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说,她不要时景哥哥死,不要时景哥哥晕倒。 一旁的李婉柔声劝着她:你的时景哥哥没有死,没有晕倒,只是轻轻的磕碰了一下,等下就醒了。 宋时景猛地睁眼,恰巧和小女孩撞了一个对视,这一眼仿佛隔了千百个时空,又慢慢的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时景哥哥! 小小的阮幼宁顾不得擦眼泪,大喊一声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宋时景被撞的一个趔趄,他循着本能回拥阮幼宁,大脑的一些画面却在疯狂的涌动,仿佛要销毁什么似的。 宋时景拼命的想抓住些什么,但还是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记忆变得,模糊,消失,最后自己的大脑只剩下了一个三岁孩童的记忆。 命运的齿轮开始慢慢转动。 宋时景逐渐长大,终究还是碰到了姜盼儿,在眼睁睁的看到阮幼宁再次死在他面前,他毫不犹豫,直接跟着她去。 每一次的死亡和重生,他忘记了所有事情,却始终记得,他自始至终,喜欢的只有阮幼宁。 仅仅是她,无关任何。 …… 在经过无数次的生死循环后,阮幼宁终于平安度过了二十四岁,二十五岁,再往后,还会有三十五岁,四十岁,直到白发苍苍。 …… 无论多少次,宋时景始终记得,他只会喜欢阮幼宁,只会爱她一个人。 他从来都不是姜盼儿剧本里的男主角,也不是姜盼儿口中的攻略者。 他只属于阮幼宁。 番外5 平安顺遂 “宿主凌艺在此次选择了肉体消亡,故判定本次攻略失败。请问是否选择再次攻略?” 面对眼前颇有些冷冰冰没有人情的机器,凌艺撇了撇嘴,忍不住暗暗的吐槽,都一起在这个副本里待了将近一年了,怎么0037还是那么冷漠无情啊。 “0037,能不能不选择攻略了啊?都那么多次了,真的很没意思,能换个副本嘛?” “这个副本的男主已经觉醒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跟他白头偕老了。” 凌艺有些可怜巴巴的诉说着自己的难处,但是0037不为所动,只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0037不赞同的时候,其实特别的严肃,乍一看真的很吓人,凌艺心里吐槽了句,继续可怜兮兮的说;“0037,你变可爱一点嘛,每次看到你这乌漆麻黑的样子都要吓我一跳。把我吓死了,你就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宿主了,嘤嘤嘤。” 她脸上的哀怨和戏精0037都看在眼里,0037沉默了一瞬,还是乖乖的变成了一个很帅气的高大男人。 黑发黑眼,宽肩长腿,虽然戴着口罩,但是依旧是凌艺喜欢的类型。 凌艺的眼睛一亮,嘿嘿一笑就要摸上去。 “别碰我!宿主自重!” 0037下意识的躲了躲,不肯和她有接触。 凌艺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也不生气,她笑眯眯的,“0037,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换个副本攻略吗?” 0037皱了眉头,手指飞快的在记忆库里翻找东西,几秒后,它的眉头就舒展了,“有,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 0037指了指全息投屏,一脸严肃:“有两个方法。” “一、抹掉副本所有人的记忆,直接到最后一章。但是这样你会得到一个d评级,也没多大用处,反而会让你下一个副本难度升级。” “二、直接用积分跳过这一关,这样除了损失一些积分,你好像……并没有什么损失了。” 0037说着,推了推自己的不存在的眼镜。 凌艺忍不住咧嘴,这……这算哪门子的办法啊,还不如没有呢! 这个副本的男主角觉醒了,就已经够棘手了,逼得她不得不提前死亡,要是下个副本再难度升级,她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去攻略啊!!! 想想就让人头大,至于第二个,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分分分!攻略者的命根! 她有足够的积分才能回家啊!才能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啊! 这真的是……就说一些没有用的办法……! 心里骂骂咧咧,凌艺面上还是很乖巧,“0037,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0037一看凌艺乖巧的样子,就知道她憋不出什么好屁,自从绑定了辅助系统之后,它和她经历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副本,早就把这个来自3025年的女人摸的透透的,她现在老老实实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哇哇乱叫了! 虽然它能屏蔽掉,但是总归是吵的。 0037冷着脸,“有。选择第一个办法,我努力争取一下把难度降低到d1;选择第二个办法,我申请一下,给你打折!” 凌艺一向是会抓重点的,“打几折打几折!” “八五折,也就是……”0037把最后的数字投屏给她看,“两万五千五百个积分。” “你的账户上有十万积分,要用嘛?” “多少?两万五千五百个积分?” 凌艺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0037怎么不去抢啊! 这些需要她至少攻略两个大副本,一个小副本才能拿到的积分啊! 她连连摇头,疯狂的摆手拒绝,“我还是觉得我再去攻略一下宋时景比较好!” 0037提醒她,“你确定?你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浪费了。” 0037的话不无道理,她真的没有时间继续在这里浪费了,拖的越久,就越难攻略,也更浪费她的魅力值。 0037循循善诱,“花钱买个通关,多好啊。” “而且还给你打折便宜了那么多,还让你省掉了一个小副本的积分。” …… 最后,在0037的利弊分析下,凌艺只能一脸肉疼的看着它划走自己的积分,一瞬间账户上就只剩下了七万多的积分。 好心疼! 凌艺心都滴血了,她咬牙切齿,“0037!开下一个副本!我要把这个分赚回来!” 0037一脸‘你又忘了’,它模仿人类敲了敲她的脑袋:“复盘,反思,写感想,才能开启下一个副本!” “那你快点把录像带放出来!” 面对凌艺有些骄纵的声音,0037有点无奈的摇摇头,还是很快从副本中捞出了一段过往,做了简单的降噪后,全息投屏。 记忆的长河疯狂涌动着加载,很快就暂停到了一个画面。 0037很自觉的把虚拟笔记本递了上来,凌艺很自然的接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慢慢涌动的画面。 看着聚精会神一脸认真的女生,0037晃了一下神,毫无疑问,按照人类的审美,这个叫凌艺的女生绝对是很好看的。 美艳却不俗气的大气长相,不说话的时候格外的女神,一说话就咋咋呼呼,遇到不近人情的拒绝就骂骂咧咧,但是在得到很充裕的积分奖励后又会笑的像个偷了腥的小狐狸。 它极少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这么生动灵活的表情。 不,准确来说,它是自从有意识开始,她是它唯一的主人。 对于她来说,可能这一切就是一种沉浸式体验,等攒够积分就回家了,可是对它来说,这是它漫长岁月中,唯一的光了……吧…… 0037默默的想着,大手神使鬼差的就想抚摸上女生柔软的发丝。 “阿嚏——” 女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摇摇头一脸的气恼:“谁又骂我!?” 她因着摇头,触手可及的发丝也稍稍的远离了它的手几分。 0037自嘲,怎么它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也不由自主的拥有了人类的感情了,这不是它一个机器人该有的感情。 女生柔软的发丝就近在咫尺,它的手虚浮着摸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 - 一切的故事是以姜盼儿展开的,在没有姜盼儿的剧情时,基本上时光过得飞快。但是在记忆的长河里,一切还是回到了起点。 无数个画面快速闪过后,最后一次画面终于定格到了凌艺想看到的那一幕——姜广文把已经没了呼吸的姜盼儿带回了家,丢给了杨琴。 杨琴嚎啕大哭,看着怀里的婴儿一脸绝望。 那个时候,姜盼儿确确实实是没了呼吸的,确确实实是一出生就死了。 是凌艺的灵魂附了上去,才让姜盼儿得以活下去。 自此,故事的一切就开始了。 凌艺在姜盼儿的身体里,自然是一切都亲身经历了,完全就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体验日升日落,潮起潮落,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酸甜苦辣。 在剧情的推动下,很快就到了姜广文窘迫家暴的时候,有0037的保护,凌艺在姜盼儿的身体里自然是不疼的。 不疼归不疼,但是那种恐惧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在凌艺以姜盼儿的身体生活的第十五岁,副本的剧情出现了很严重的偏离,连0037都没有办法去改变。 无奈之下,她只能接受系统的安排,把阮幼宁经历的那些事情,通通从头到尾经历了一遍。 被家暴,被卖到穷山沟当猪仔,被侮辱,被凌辱致死,跳楼,被逼自杀,迫于无奈跳海……各种死法,她都体会了个遍。 0037依旧是极力保护着她,但是也只能让她避免一些致命的伤害,它不能减轻她的疼痛了,她也不能完全像之前那样毫发无埙了。 在凌艺艰难度过这个崩溃偏离的副本时,0037也在努力的去修复副本的代码。 好不容易等一切回归到了正常剧情,可偏偏又出现了新的副本偏离,0037手忙脚乱,只能继续去修复。 在凌艺的骂骂咧咧中,依旧是修复了上千次才修好。 也就是在这一次次的故障中,宋时景成为了副本中的bug,拥有了‘存档’的记忆,也有了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思想。 等凌艺和0037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存了多少次档了。 这是闯了天大的篓子,在0037想办法瞒过系统后,凌艺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只能暗暗的祈祷故事的大致路线千万不要变。 剧情的大致走向没有变,但是很多细节的变化让她还是失败了。 她没有办法改变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 宋时景宁愿选择跟着阮幼宁一起死,重新开档,也不愿意跟她在一起。 凌艺默默的想,如果下一次,宋时景依旧是毫不犹豫坚持自己的选择,那她就放弃,放弃攻略他,放弃这个副本。 …… 选择死亡去帮助阮幼宁,也不完全是因为宋时景觉醒了。 更多的是,她在一次一次的攻略中,发觉她视为一堆堆代码的人物,生了人的感情和思想后,其实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拥有正常人类所有的感情。 她不想去抹杀掉生出自己血肉和灵魂的‘人’了。 在那个世界,让他们平安顺遂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