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破晓》 第1章 被罚抄写 2009年…… 上海虹辉园救助站，因即将入冬的缘故，所有工作人员都忙得脚不沾地，为接待安置大量无处过冬的流浪人员做准备工作。 救助站站长办公室里，却在这个时候传出了一声怒吼：“抄，给我抄《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抄10遍，没抄完之前，不许出外勤。” “你别动不动就拿出外勤来威胁我。”满是愤怒的女高音也在这一刻响了起来，就在外面路过的人，以为里面又要吵起来的时候，那道声音却放低了音量，带着几分撒娇的成分说着：“站长，赵叔，赵哥，我可以先出外勤，回来再抄吗？” “不可以，把车钥匙交出来，我会通知门卫，在没有得到我许可之前，你沈初晓不得离开救助站，你要是再敢偷溜出去，我就直接辞退你。”略显苍老的声音里全是不容商量。 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故意用力地将门给摔上了。 “初晓，你这是又被罚抄了？”为了能够听清楚里边的动静，已经把走廊拖了十几遍的清洁工吴婶，拎着拖把便迎了上去。 “嗯！”沈初晓一脸不服气地应了一声，穿过走廊，回到工作间拿好笔纸，准备去后院抄写管理办法，顺便晒晒太阳。 来到后院，发现唯一能够晒到太阳的石桌，已经被人抢先占据了，一个身形高大，头发凌乱自带着几分邋遢的男人正坐在石桌前望着院墙外光秃秃的树枝发呆。 “二十二号，麻烦你换个地方去发呆，我要在这里抄东西。”沈初晓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男人，进救助站已经快一个月了，从来不跟任何人交流，也查不到任何有关他身份的信息，原本以为他脑子有问题，准备将他移交到救助安置中心那边暂且安置。 可这人平时一声不吭，一听说要将他送走，趁着众人不注意直接拿头撞墙，当场撞了个头破血流，站长一时也拿他没办法，承诺让他继续留下，这人听说不用离开了，也就没有再继续自残。 据说他脑子有病，但平时就像一个木头，可以整天整天地待在一个角落发呆，吃饭休息也很守规矩，从没有伤害过别人，也就任由着他一直住下去了。 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来历，大家就根据他现在所住的床位号，对他进行称呼。 等了大约一两分钟，那男人没有要起身的样子，沈初晓心里无端升起了一丝怒气，重重地拍了拍他面前的桌面，再次开口说道：“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请你换个地方去发呆，我要在这里抄东西。” 男人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目光依然注视着前方。 沈初晓原本就在站长办公室憋了一大口气，这一刻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将手中的纸笔放下，冲着男子大声斥道：“我知道你听得见，这些日子以来，是教养让我对你以礼相待，但我真的看不惯，你好手好脚健健康康的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能出去找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男子终于偏过头看向沈初晓，半张脸藏在络腮胡须下，让人看不到他丝毫表情。 “我不管你是不是哑巴，就算是哑巴也影响不了什么，至少你这双手双腿都是好的，上海有很多工厂，只要你想去工作，我都可以去帮你找，总比你浑浑噩噩地呆在这里混日子的好。” 沈初晓越骂越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希望能够说服他，语气也跟着放软了不少说道：“说真的，咱们找个包吃包住的工厂，你好好上班，每个月还有工资拿，真的比呆在这里要好，你看看你，一只手掌就有我两个手掌大，天生就是干活的料，咱们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好不好？” 想着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对方就算是块木头，石头也总能听进去一两分吧？ 奈何她劝得口干舌燥，对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好在早就知道这人是站里的硬骨头，也没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能给劝动了，只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来磨，眼下还是先把这罚抄抄完再说。 不再理会二十二号，直接坐在他对面，展开管理办法条例，自顾自地抄起来。 转瞬间，整个后院就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初冬的太阳照耀在沈初晓身上，把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光晕里。 不知什么时候，二十二号已经将目光从外面的树木上移到了她身上，顺着她微微晃动的胳膊，最后停留在了她笔尖刚刚写好的字上。 沈初晓的字形看起来不错，却带着几分潦草，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抄写得急造成的。 看着她抄完一遍，又拿了一张空白纸抄第二遍时，二十二号终于忍不住拿起来旁边多余的笔，学着她的样子拿了一张纸，悄无声息地跟着她抄了起来。 感觉到了对面人的动静，沈初晓抬头便看到了对面纸上那整齐端正的字迹。 “你会写字，你的字写得真好看。”夸赞的声音脱口而出，对面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 “你是准备帮我抄吗？可你这字写得这么好，字迹和我的完全不一样，交上去老赵头也不会认。”沈初晓满是苦恼地说道。 二十二号停下了手中的笔，将那张只抄了两三排的纸给移到一旁，又拿起沈初晓之前抄好的那一页纸，仔细看了一遍，放在旁边照着抄了起来。 沈初晓看着他笔下出现的字迹，和自己的字迹完全可以用一模一样来形容，就这个打乱了放在一起，自己也分不出来，哪个是自己抄写的。 “你居然会仿别人的笔迹，你这个技能……”在惊讶的同时，沈初晓也实在想不出这个技能除了拿来造假以外，还有什么其它作用？ 二十二号恍若未闻，继续抄写着，沈初晓见得不到回应，只得再次埋头苦干，希望能够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参与外勤工作。 第2章 入冬准备 有人帮忙，干活的进度就是快，平时需要三四个小时才能抄完，今天两个小时不到就抄完了。 沈初晓整理好纸笔，又把剩下的一支圆珠笔和五六张白纸一股脑地塞到了二十二号手里：“谢谢啊！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稀有人才，早知道你有这个技能，我以前被罚抄的时候，就应该找你帮忙了。 这纸和笔都送给你，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说话，但知道了你会写字，你就仔细想想，你会些什么，你想要做什么？你对往后有没有什么规划？你都写下来，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就拿给我看，我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二十二号紧握着手中的纸和笔，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默然地看着沈初晓离开后院，再次将目光移到院墙外的树上，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沈初晓拿着刚罚抄完的管理办法，乐淘淘地往站长办公室走去，刚走到半路，就碰到急匆匆往这边赶的陈护士。 “初晓，你怎么还在这里，站长通知去会议室开会。”陈护士看到她高声喊道。 “开会，这老赵头实在太过分了，开会也不通知我一下，我非得找他说道说道。”沈初晓有一种被组织抛弃了的感觉，气乎乎地跟着陈护士去了会议厅。 一进会议厅，就发现所有人都盯着电视屏幕，耳边传来了播音员清晰的天气预告：“近日我市将会出现持续降雨天气，温度将下降约6~9度，此次寒流预计持续3-5天，过后我市气温将维持较低水平，早晚温差较大，请市民朋友们做好防寒保暖工作。” 随着天气预报的结束，赵站长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看了一眼刚进来的沈初晓和陈护士，等着她们找位置坐好后才开口说道：“这次降温幅度比较大，在大范围降温之前，我们必须得做好巡查救助安置工作。在上海，只要有一个流浪人员因冻饿而死，那就是我们的失职，是我们的无能，是我们救助站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只会在开会的时候大声嚷着责任，每次遇到不愿意跟我们回救助站的流浪人员，也不见得你能拿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处理。”刚罚抄完的沈初晓，原本就有一肚子气，再加上没有收到开会通知，此刻更是不顾场合直接开口反驳起赵站长。 “沈初晓，你的管理办法抄完了？”赵站长没有理会她的质疑，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抄完了。”沈初晓拿着抄好的管理办法，走了过去直接放到了他面前桌上。 赵站长没有去翻看，而是开口问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应该是你第六次罚抄了，那么我问你，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第5条，第6条，第11条内容分别是什么？ “第五条规定，公安机关和其他有关行政机关的工作人员在执行职务时发现流浪乞讨人员，应当告知其向救助站求助，而非强制带走。 第六条规定向救助站求助的流浪乞讨人员需如实提供基本情况等，表明救助基于其自愿申请。 第十一条规定救助站不得限制受助人员离开救助站，必须明确自愿原则。” 抄了这么多遍，沈初晓虽然不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大体意思方向还是能记住的。 “不得强制带走，自愿申请，不受限制，这些字面上的意思，我不信你一个大学毕业不到半年的学生能理解不了？”赵站长觉得自己的涵养特别好，至少在沈初晓屡次犯同样错误的时候，除了罚她抄写管理办法，都没有真正地对她进行过严厉的处罚。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在外面流浪的人，有很多人对咱们救助站的印象还停留在很早以前的收容所上，不管我们怎么好说歹说，他们都不愿意跟我们回来。 夏天也就算了，上海的冬天这么冷，不强行将他们带回来，他们是真的有可能会被冻死在外面的。 咱们强硬一点把他们带回来，等他们了解到我们救助站是真心想要帮助安置照顾他们的，慢慢地他们就会对我们有所改观，变得自愿起来。”沈初晓振振有词地说道。 “看来还是抄得不够，会议结束后再抄十遍。”副站长陆建安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说道。 沈初晓可以跟赵站长对着干，那是因为她知道，赵站长不会跟自己一般见识，相反还会耐心地教导引导她去把工作做得更好。 可陆副站长不一样，武警退役的他不但长得高大，而且特别威严，最主要的是，他一向说一不二，若是把他给惹火了，等待自己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辞退。 没有了沈初晓抬杠顶嘴，会议室变得安静了不少，赵站长看了一眼陆副站长，温和地说道：“你宣布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咱们必须在这一轮降温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好，”陆副站长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严厉地开口说道，“目前站内救助专员总共九名，咱们可以分成五个小组，对救助站所辖区域进行排查。 之前我给你们准备了地图，上面划分了五个区域，林亦峰，秦乐，你们负责1号区域。陈刚，刘文杰，你们负责2号区域。莫璃，常少川，你们负责3号区域。曹小梦，向东，你们负责火车站及周边。” “我……我！”沈初晓激动地站了起来，不敢大声说话，却不停地向陆副站长示意，他的工作安排漏掉了自己。 陆建安看了她一眼，才淡淡地开口说道：“等你罚抄抄完后，跟我一组，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带你，你要是还改不掉强迫流浪人员进站的这个毛病，别逼着我在临冬人手最缺的时候进行裁员。” “我改，我尽量改，陆哥放心，我以后一定以劝说为主，绝对不强迫他人意愿，那个管理办法我都能背了，可不可以不抄了？”明知道讨价还价不会有结果，沈初晓还是想要试一试。 第3章 知错不改 陆建安根本就不理会她，而是继续开口说道：“地下通道，桥梁涵洞，废弃房屋，公园广场，还有就是火车站及银行24小时自助营业厅，这些都是重点排查对象，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一点，特别是晚上九点至凌晨一点这个时段，是大多数流浪人员进入休息的时段。 还有就是，要与这些地段周边的商户、保安，保洁人员等进行沟通协作，他们比我们更熟悉附近的情况，知道哪些人经常在附近徘徊，有没有出现新的疑似流浪乞讨人员等。 我也会开展监控设备辅助排查。特别是火车站周边的监控录像，重点关注一些隐蔽角落或者夜间容易出现流浪人员聚集的地方，发现目标后及时前往核实，保证所有的流浪人员都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季。” “收到！”被点名的救助专员们，纷纷点头应好。 陆建安继续说道：“我们负责外勤巡查，站内的各部门也要做好准备，后勤仓库这边要时刻保证救助物资的充足。 后厨、医疗、护理这边也得时刻准备着迎接流浪人员的入住，冬季是许多流行病症的高发期，饮食，卫生，消杀，预防都要做好。 救助专员忙不过来的情况下，办公室这边要准备好接待和站内安置工作，如果出现人手紧缺的情况，需得提前和附近高校取得联系，负责志愿者的调度和协调。” “陆哥放心，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过冬，哪一次没有顺利完成任务？你们只管在外面巡查接人，家里的事，我保证给你安排得妥妥贴贴。”办公室主任邱婷婷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我这边说得差不多了，站长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陆建安开口问道。 “没了，没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去吃晚饭，晚上需要出外勤巡查的，吃完饭先休息几个小时，等9点再出发不迟，还是那句老话，在上海，在咱们救助站所辖的区域内，绝对不允许有流浪人员饿死冻死的情况发生。”赵站长又着重强调了这一点后，才宣布散会。 “陆哥！”沈初晓拦住陆建安的去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陆建安毫不留情地说道：“九点之前你能抄完，我带你一起出外勤。” 沈初晓不由得有些后悔，刚刚真不该跟赵站长抬杠，一路小跑出了会议室，来到食堂，迅速解决完晚餐，回到工作间开始大抄特抄。 心里越着急，就觉得进程越慢，看了一下时间，转眼就七点四十了，离目标还有一半，根本就不可能九点之前完成任务。 “二十二……”沈初晓又想起了那个枪手，拿了一个文件夹将桌面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去找人帮忙，这边还没离开工作间，就见陆建安从外面回来了。 担心他询问自己抄写进度，沈初晓吓得连忙坐回原位，继续大抄特抄。 陆建安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埋头做着自己的工作，只见他在一个又旧又厚的笔记本上不停地写写画画，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现沈初晓的存在。 转眼便到了八点四十分，不敢有一丝停歇的沈初晓忽然感觉到面前的光亮暗了不了，抬头便看到了正盯着自己抄写的陆建安。 “陆哥，快完了，就剩两遍了，可以明天再抄吗？明天中午吃完饭我就抄，绝对不会耽搁上班做事。”沈初晓甩了甩有些发硬发疼的右手手腕，再次死皮赖脸地讨价还价。 陆建安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声：“收拾东西，跟我走。” “好的，谢谢陆哥！”沈初晓如蒙大赦，高兴地道了声谢谢，把桌面的东西整理好，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小背包，跟着陆建安去了仓库。 用最快的速度领了五套厚棉服，几箱方便面和几箱八宝粥，这才去了救助站的停车场。 一上车，沈初晓便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我觉得咱们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就这点衣服和吃的，根本就不够支撑一个人过冬，要是发现有流浪乞讨人员，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把他们带回站里来。” “还是抄少了。”陆建安淡淡地说道，眼前这姑娘进站上班已经三个多月了，学什么都很上心，做什么都很有条理，却偏偏一看到有流浪乞讨人员，就不管不顾地想将人带回站里，完全不顾及流浪人员和被救助人员自己的意愿。 就这个毛病，已经不知道被罚了多少次，被骂了多少回，可罚完，骂完过后，她又继续犯，根本就没有要改的样子。 眼看着寒冬就要来临，实在不放心让她和别的人出勤，就只能带在身边自己看着，希望能够强制性地改掉她这个毛病。 “我们去哪里？”出了救助站后，沈初晓又关心起了目的地。 “火车站，火车站人流量大，出现流浪乞讨人员的基数也大。”陆建安随口回道。 “你不是把火车站分给曹小梦和向东了吗？我刚刚看他们的车也是往火车站方向去的。”沈初晓不解地问道。 “晚饭的时候我和曹小梦他们沟通过了，因为火车站这边人流比较大的缘故，我们两组进行分区巡查，我和你负责站前广场、售票大厅、候车大厅以及连接通道。她和向东负责附近的桥梁涵洞、公交站及地下通道等重点区域。”陆建安开口回道。 “哦，好的，我最喜欢火车站了，火车站热闹。”沈初晓显然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高兴地说道。 “知道该怎么排查吗？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到火车站来出外勤。”陆建安随口问道。 “知道知道，在排查过程中，要留意人员特征，着重观察那些衣着褴褛、蓬头垢面，携带简陋行李或者没有行李，长时间在一个地方逗留的人。 如果遇到可疑人员，必须得主动上前了解其基本情况，比如身份、来处、是否需要帮助等。”好歹也上了三个月的班，虽然很少出外勤，但这些基础沈初晓还是了解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了火车站的停车场，陆建安停好车，带着沈初晓来到了站前广场，可能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广场和白天相比显得有些冷清。 第4章 我想回家 幕色下的火车站人流量明显比白天少了不少，站前广场的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出站口和入站口也不像白天一样排着长队，只有遇上有火车班次的时间段，会稍显拥挤一些。 “陆哥，你看那边的栏杆下躺了好几个人，他们会不会是流浪人员？”沈初晓指着入站口附近的栏杆处，几大包行李中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几个人开口问道。 陆建安只看了一眼便开口说道：“不是，他们携带了大量行李，衣着和打扮看起来都非常整洁，应该是买了车票还没到检票入站时间的旅客，也有可能是住的地方离车站比较远，所以提前过来候车的。” “他们这样躺在广场上不冷吗？反正晚上车站也没有很多人，就不能提前把他们放进候车厅吗？”从来没有坐过火车的沈初晓，并不了解火车站接待旅客的流程和规则，看着那些人在寒风中躺在广场上等时间，心里有些酸涩。 “车站有车站的规则，什么班次的旅客什么时间进站，都是提前规划好的，现在这个时段相对冷清一点，要是遇上节假日或者春运，不按照规矩来，就会有人买了票也进不了站，挤不上车。 时间不早了，流浪乞讨人员一般不会在广场上休息，我们去售票大厅看看。”陆建安说完，带着沈初晓便往售票大厅走去。 还没有进入售票大厅，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喊：“快来人呐！救命啊！有人晕倒了。” 学过急救的陆建安三步并着两步走，迅速跑进了售票大厅，便看到了入口处的垃圾桶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离她五六米开外，陆陆续续地走来了不少过来围观的人。 一个年轻的女孩，紧紧地抱着自己怀里的背包，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小心翼翼地蹲在了老婆婆身旁，轻轻地拍着老婆婆的肩膀，小声地喊着：“婆婆醒醒，婆婆醒醒。” 就在众人提着一口气不敢呼吸的时候，老婆婆虚弱地睁开眼睛，口中微弱地吐出了一个字：“饿” “应该是低血糖，你们谁带了吃的，给老人家一点！”陆建安根据她的症状和情况迅速地进行着判断。 “我这里有棒棒糖。”一名抱着小孩的妇女，从包里掏出一颗棒棒糖递给陆建安。 陆建安撕开糖纸，将棒棒糖塞进了老婆婆口中。 感觉到口中有了东西，老婆婆的意识好像又恢复了一些，只见她用力地吮吸了几下，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生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陆建安连忙蹲在她身后扶着她，让她后背靠在自己身上。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婆婆口中的棒棒糖只剩下一根小棍了，之前那位带孩子的妇女又递了一根棒棒糖过来。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身上有了一丝力气。 “谢谢……谢谢！”道谢的声音还是显得很微弱，但明显比之前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样子要好上许多。 “婆婆，你现在感觉怎样？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陆建安温和地问道。 “不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我要回家，你能帮我买张车票吗？”老婆婆听到医院两个字，激动得连忙摇头。 “可是你的身体……” 沈初晓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婆婆给打断了：“我没病……我是一天没吃饭了，饿的，小姑娘你可以给我买点吃的吗？你放心，等我回家后我会还你钱的。”恢复了一些力气的老婆婆，紧紧地抓住沈初晓的手，激动地开口说道。 “好，我们先带你去吃饭。”陆建安说完，就要扶老婆婆起来。 “老人家，你可不能跟陌生人走，谁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如果真想帮你，我们就在这里看着，让他们去外面买好东西拿过来。”有围观的旅客对陆建安二人的身份提出了质疑。 其他旅客也纷纷开口说道：“对的对的，老人家你一个人，最好不要到处乱跑，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这是我的工牌。”沈初晓说完后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工牌，递到了最先质疑他们身份的那位旅客面前。 “救助站是什么地方？”有人不解地问道。 “就是以前的收容所，现在改了个名字叫救助站。”有知道的人开口嚷道。 “收容所呀！那可去不得，老人家你就待在这里，千万别跟他们走，收容所那个地方，年轻力壮的进去都不一定能够好着出来，你这么大的年纪可经不起折腾。”有热心的旅客将陆建安挤到一边，掏出自己放在手提袋里准备在火车上吃的面包，递到了老婆婆手中。 “先吃点面包，吃饱了我帮你去找站前民警，你可千万别跟收容所的人走。” 沈初晓有些无奈地望着陆建安，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说到收容所，都如同蛇蝎一样惧怕和讨厌。 正准备上前解释一二，陆建安却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看了一眼正在吃面包的老婆婆，对沈初晓小声说道：“这老婆婆有些问题，没有行李没有家人，饿到低血糖发作倒在火车站里，看衣着应该不是流浪乞讨人员，极有可能是走丢的，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找站前民警。” 沈初晓点了点头，等陆建安离开后，才温和地对老婆婆说道：“老人家不要怕，我不会强制性地带你走，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火车站里。 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别信她的，咱们有困难找警察，你先休息一下，跟身体好些了，我去帮你把站前民警叫过来。”站在老婆婆身旁的旅客，没好气地说道。 老婆婆却在听到沈初晓说可以给她提供帮助后，连手中的面包都不吃了，连忙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可以给我提供帮助。” 见沈初晓无比坚定地点点头，老婆婆才继续开口问道：“那你可以给我买张火车票吗？我想回家，我现在就想回家。” 第5章 失踪人员 “可以，老人家可以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吗？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沈初晓趁热打铁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想回家，我家在湖北荆州，我只要到了荆州，就能到家了，你说会给我提供帮助，那你帮我买张去荆州的火车票，我现在就要走，现在就要走。” 老婆婆着急之下，再度抓住了沈初晓的手腕，口里念念有词地说着。 “老人家有带身份证吗？可以告诉我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我帮你买好车票后，联系他们，让他们去车站接你好不？”沈初晓笑着问道。 “我没有身份证，我家就住在荆州火车站附近，只要出了火车站我就能找到家，今天晚上还剩最后一班路过荆州站的火车，麻烦你现在就帮我买好吗？ 你把电话号码留给我，等我回家后，我就把买车票的钱汇给你。”老太太看了一下售票窗口上方挂着的时间，眼看着今天晚上最后一班经过荆州火车站的列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恨不得直接拉着沈初晓去售票窗口给她买票。 “婆婆，我是咱们火车站的站前民警，听说你这边需要帮助，可以麻烦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一名身着制服的年轻警察和陆建安一起出现在了老婆婆面前。 “对的对的，老人家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接跟咱们民警说。”之前那些怕老婆婆上当受骗的旅客们，纷纷开口说道。 “她答应了给我买火车票，火车马上就要发车了，你可以让她快点帮我买吗？”老婆婆指着沈初晓开口说道。 陆建安眉头一皱，不知道沈初晓是不是又不按照流程走，胡乱答应人家的要求，将目光移向她，等她回答。 民警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老婆婆，又拿出手机，打开彩信界面，看了一眼刚刚收到不久的照片。 确定是一个人后才开口说道：“婆婆，你暂时不能离开上海，你的家人找你都快找疯了。”民警亮出手机上的彩信照片，递到了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直接愣在了当场，静静地看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大约过了十几秒钟，忽然就像发了疯一样大声喊道：“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求求你们了，你们那位好心人给我买张车票，我必须马上回家。” 也许是身体还很虚弱的缘故，哪怕她撕心裂肺地叫喊，声音也小得可怜，但却可以明显地看到，她在着急之下，整个眼眶都变得红通通的。 沈初晓脑子里立马闪过一些不好的想法，开口问道：“是不是你家里人虐待你，所以你才不想让他们找到，可是你就这样回了家，他们要是再继续虐待你怎么办？” “没有没有，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只是不想连累他们，不想让他们为了我，把老本都给赔进去。 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了，我得马上离开这里。”老婆婆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不再吵着要车票回家了，推开扶着自己的旅客的手，颤颤巍巍就要离开售票大厅。 正在拨打电话的民警立刻拦住她的去路，一边伸手扶着她，一边温柔地说道：“婆婆不要着急，我马上通知你的家人，天大的事，等着家人们都到了，咱们再解决好吗？” “求求你，小伙子，我求求你，不要跟他们联系，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我求你了！”老婆婆紧紧地抓住民警的手，声泪俱下地祈求着。 “婆婆，你的家人为了找你，从昨天晚上一直忙到现在，他们每走到一个片区都报了警，就是希望能够早点找到你。 他们说你身上没带钱，身体又不好，他们担心你在路上遇到意外，担心你会受饿受冷，他们真的很用心，很在意你，你的照片，我们今天所有执勤的民警手机都收到了，就是希望我们在见到你的第一时间，能够立刻通知到他。 他们真的好担心，好着急，他们还说，你要实在不想去医院，他们就带你回家，你想去哪里，他们就陪你去哪里。” 民警一边说一边翻看着自己手机里的信息，又趁着老婆婆不注意，偷偷将找到她的信息给发送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沈初晓听了一个大概，感觉这个故事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虐待老人。 老婆婆没有在挣扎着离开，民警扶着她来到外面的岗位亭，等她坐下后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其他围观的旅客因为她有民警照顾后，买票的买票，候车的候车纷纷散了。 沈初晓和陆建安站在岗位亭门口，等待着看老婆婆的后续。 喝了大半杯热水，老婆婆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泪水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沈初晓想着她之前并没怎么进食，小声对陆建安说道：“陆哥，我去给她买碗粉丝过来，刚刚那面包她应该也没吃多少。” 陆建安点了点头，沈初晓快速地朝站前广场商铺比较多的那个方向跑去。 “你通知他们了？”过了大约两三分钟，老婆婆才抬头问道。 民警点了点头，手机这一刻传来了短信接收消息，打开看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他们现在在徐汇区，开车过来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从你昨天下午离开医院后，他们就一直在徐汇区周边找你。 他们以为你身上没有带钱，不会走远，根本就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到火车站来，他们让我好好地陪着你，先帮他们照顾好你，他们很快就能来接你了。” “我……我又给他们添麻烦了。”老婆婆听民警这么一说，眼看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沈初晓恰在这个时候端来了一碗冒着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放在了老婆婆面前的桌上：“咱们先吃点热的东西，填饱了肚子再说” 老婆婆接过她递过去的筷子，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进食的她，之前吃了两个棒棒糖和一小块面包后，此刻并没有多大的食欲。 可想着即将见到的家人，又不想等会让家人看到自己状态不好的样子，只能认真地吃起粉丝来。 第6章 家人团聚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连碗里的汤都喝了个干净，老婆婆才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望着自己的三人，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来。 “我姓邱，我丈夫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奶奶，一个星期前，我从老家的医院转到上海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昨天上午出了检查结果，是胆管癌。 我听医生对我儿子他们说，这种癌症的发病率较低，但恶性程度很高，预后治疗费用也高。 我目前正处于中期阶段，就算是手术治疗后复发率也高，听说治疗过程还会很痛苦，需要多次手术、放疗、化疗等手段。 我不想那么痛苦地活着，家里又刚给我孙子贷款买了新房，正在准备结婚，本来经济就比较紧凑，可不能让他们把钱浪费在我这个老不死的身上。 我就偷偷从医院跑了出来，我不认识路，我只知道，只要到了火车站就能回家，我一路问着火车站的方向，就这样走走歇歇，走了好久好久，从天黑到天亮，又慢慢的天黑，到了火车站后，我才发现我没钱买票，因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我实在是太饿了，所以才会低血糖发作。 我不能跟他们联系，我的儿女，我的子孙，他们都是这世上最善良最有孝心的人，他们要是找到我，就一定会带我去医院，给我治疗，我这么大的年纪了，真的没必要浪费钱，他们好不容易现在日子才好过一点，我不能做那种自私自利的老人。” 沈初晓从包里掏出纸巾，递到了邱婆婆面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邱婆婆，正如刚刚你说的，你的孩子们是这世上最善良最有孝心的人，可你偷偷逃走的行为，不就是在拒绝他们向你尽孝吗？ 如果他们真的生性善良，是真心想要孝顺你，那么他们一定会因为没有给你好好的医治而一辈子后悔，你想让他们因为这个遗憾而悔恨一生吗？ 不管是什么病症，都不会只有手术这一种治疗方案，如果你担心花费高，手术过后各种放疗化疗痛苦，你可以和家里人商量，看有没有什么保守治疗的方式。 天大的难事，一家人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沈初晓还是第一次看到陆建安这么温柔地说话，邱婆婆的情绪也逐渐平缓了下来，显然是将这一番劝说听到了心里。 “妈，妈……”岗亭外的一声大喝，让几人同时将目光望向外面，在离岗亭门口大约三四米的地方，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红着双眼紧紧地盯着邱婆婆。 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年龄段各不相同的男女。 “奶奶，外婆……”各种称呼接踵而来。 “建国，小娟，翠浓，婷婷，虎子，你们都来了。”邱婆婆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打量着正在靠近自己的亲人，一边温和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 “妈，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的到处跑，你都快把我们给急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怎么办？”邱婆婆的女儿小娟上前紧紧地抱住她，满脸担心地埋怨着。 “奶奶，你实在是太不省心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我爸妈和姑姑为了找你，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姑姑更是急得连扇了自己好几耳光，说是她没有看好你才让你走丢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以这么任性。”那位叫小虎的年轻男子，斥责的声音里又是埋怨又是心疼。 “对不起，孩子们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们的话，不乱跑了。”邱婆婆只觉得自己逃离医院是为了给他们减轻负担，却没想到反而让他们担惊受怕不已，给他们制造出了更多的麻烦，这一刻，心里更难受了。 “外婆，你好傻，偷偷出走身上也不带点钱，你不知道我妈在枕头下面发现你钱包的时候，眼睛都差点哭肿了。 你没钱坐车，又找不到路，你是怎么从徐汇区那么远的地方来到火车站的？你不会就这样靠双脚走过来的吧！外婆，你实在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在这一刻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婷婷，我能走，又不是不认识路，就这么一点距离，我根本就不用走那么长时间，我真的想回家，你们可以送我回家吗？ 建国，翠浓，我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想做手术，我们可以去问问医生，可不可以回家保守治疗？”邱婆婆记住了之前陆建安说的那个保守治疗，趁着大家都还沉浸在再次团聚的喜悦里，连忙开口提着要求。 “好，我们现在就回医院，去咨询医生，咱们除了手术治疗，还有没有其他治疗方式，这一次一定要乖乖听话，可不能再到处乱跑了。 不就是癌症吗？你还记得刘表叔家的六姨婆，她在五六年前就查出了癌症，现在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吗？”邱奶奶的儿子小声地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谢谢，谢谢你们对我妈妈的照顾，还及时通知了我们过来，非常感谢。”邱婆婆的儿媳冲着民警、陆建安他们纷纷道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婆婆身体不好，又经过了这一轮的折腾，你们还是赶快把她带回医院休息吧。”民警笑着说道。 “还得感谢警察叔叔，如果不是警察叔叔认出了婆婆是你们要找的人，说不定她再缠我一会儿，我就给她买了回家的车票了，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好心办坏事，差点就坏了大事。”沈初晓笑着说道。 “外婆，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奶奶，你走了那么远的路，脚肯定很痛吧！我背你去停车场。” 目送着邱家人身影逐渐消失在站前广场，沈初晓满是羡慕地开口说道：“他们一家人真的好好，真正的长辈慈祥，子女孝顺，都在为对方考虑，好羡慕这样的家庭氛围。” 第7章 站内巡查 “本以为是一个在火车站流浪乞讨的流浪人员，没想到却有一个这么幸福的家庭，如果每一个家庭都像这样，拥有着相互包容的爱，这世上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去流浪了。” 陆建安也忍不住跟着感慨起来，这种家庭氛围，让他这个铁血汉子都忍不住羡慕。 “这家人对老人家是真的很重视。”民警也表示认同地点点头。 “谢啦！邵同志，如果不是你，邱婆婆也不会那么快和家人团聚，你哪天不当职，咱们找地方喝两杯。”陆建安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从他们交流的方式来看，应该是非常熟悉的熟人了。 “过两天就要降温了，你确定你有时间陪我喝酒，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我这边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也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系。”邵民警笑着说道。 陆建安和他告别后，带着沈初晓又去了售票大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疑似流浪乞讨人员。 两人正准备往地下通道去看看，就听见身后有人在讨论：“以后你要见到这种要钱的，可千万别心软，别给钱，他们有很多人都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获取大家的同情心，说不定他们每天要的钱比我们上班挣的还多。” “哪里有人乞讨？”沈初晓激动地转身问道。 “候车厅，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穿得破破旧旧，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我是聋哑人，正在里面挨着让人献爱心呢！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要钱的了，有一次在成都火车站，我看那小孩可怜，就给了两块，结果你猜怎么着？”搭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绘声绘色地和沈初晓谈起了自己曾经的遭遇。 “怎么了？”虽说已经工作了一个季度了，可终究是没出过远门的刚毕业大学生，对社会上的这些东西不了解，而且还保持着好奇。 “他骂我，说我是小气鬼就给这么点。”中年妇女气呼呼地说道。 “确实不该骂人。”沈初晓点头说道。 “小姑娘，你怎么抓不到重点，他挂着一个我是聋哑人的牌子开口骂我，亏我一开始还那么同情他，从那以后，我只要遇上这些好手好脚沿街乞讨的人，我一个子都不会再给了，都是骗子，骗子。”中年妇女说完，拉着同伴从沈初晓她们身旁穿过，往外面的一家小商店走去。 “要去候车厅看看吗？”沈初晓开口问道。 “如果真遇上了她口中所说的小骗子，你觉得这事情应该怎么处理？”陆建安随口问道。 沈初晓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就是先把人带回救助站，然后再调查清楚这人的身份信息，根据他的自身情况进行救助帮扶。 可现在自己跟着陆建安出外勤，这个办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陆哥，刚刚那位大姐说，别的火车站也有这种情况，也就是说这种事情是常有发生的，那咱们救助站以前有没有遇到过？有没有专门的应对方案和处理办法？ 你知道我才刚刚大学毕业，见识和所学有限，不如你好好跟我讲讲，我也正好学习学习。”沈初晓摆出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 陆建安虽然有些烦沈初晓的性格，但也很喜欢她这种不懂就问的品德，开口回道：“首先就是不要给钱，给钱会让背后操纵小孩的人觉得有利可图，从而继续这种利用小孩乞讨的行为。 我们可以联系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如安检人员、乘务员或者车站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向他们说明情况。 工作人员一般会有相应的处理流程，他们会联系相关救助机构或者警方来核实小孩的真实身份和背后是否存在违法操纵行为。 如果怀疑小孩是被拐卖或受到非法控制，警方会进行深入调查，以保障小孩的合法权益和人身安全。 如果小孩是独自流浪乞讨，那么就该咱们救助站对他进行帮助和安置了。” “记住了，谢谢陆哥，我去买两张站台票，咱们现在就去候车厅，了解一下情况。”沈初晓热情高涨地说道。 “不用买票，我和这边检票安检的工作人员都比较熟，咱们只需要出示工作证明，就可以直接进去。”陆建安说完后，带着沈初晓直接进了一条正在检票的通道。 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凌晨，排队检票的人很少，不一会儿功夫就轮到了他们。 检票员认出了陆建安，远远地就冲他打着招呼：“陆哥，又来巡查了，这小姑娘我怎么没见过，是你们站里新来的工作人员吗？” 陆建安点点头，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刚刚听说候车厅有聋哑小孩乞讨，我带小沈进去看看。” “这些人简直无孔不入，拦也拦不住，抓也抓不到，滑得就像泥鳅一样，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一看就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检票员忍不住抱怨起来，实在是每次出现这种情况，第一个挨骂的就是他。 作为一名检票员，只需要查看进站旅客的车票就行，又没有只凭肉眼就能分辨出进站的人是骗子还是旅客的特异功能，可只要有人混了进去，那么挨骂的绝对是他们这个工作岗位。 “我们先进去看看，你忙你的。”陆建安说完，带着沈初晓过了安检，来到了候车大厅。 第一次进火车站的沈初晓，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环境，大概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几乎附近的几个候车厅，椅子上都躺着呼呼大睡的旅客。 他们有的人拿背包当枕头，身上盖着衣服，椅子旁边还放着各种各样的行李箱和包裹，有的人没有位置躺，就直接趴在行李箱上睡觉。 有些角落，还有人铺了一层床单在地上躺着，沈初晓打量了一下这些候车厅的发车时间，大多数都在两三个小时以后。 “我们去楼上看看，刚刚我看了一下大厅屏幕上的信息，上面有两个候车厅，40分钟以内会有多趟车发车。”陆建安对沈初晓说道。 两人乘坐电梯上了2楼，果然发现最靠右边的一个候车厅，已经有不少人正带着行李在检票口排队等待着检票上车。 第8章 半夜举报 “你去左边的候车室，我去右边，要是发现可疑情况，不得擅自行动，悄悄给我发信息，等我过来之后再处理。”因为候车厅区域比较大，陆建安不得不和沈初晓分开行动。 “好！”沈初晓点头应了一声好，陆建安正准备往右边去，才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一把抓住沈初晓手臂说道：“再次提醒，不得私自行动，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团体犯，那小孩身边肯定有控制他的人，你不要一时冲动，致自身的安危于不顾。” “记住了，发现目标立刻短信通知你，绝不私自行动，时刻注意自身安全，不给组织添乱。”沈初晓从善如流地说道。 陆建安这才放心离开，沈初晓来到左边的候车室，顺着那些座位一排一排地看过去，因为正在排队检票的缘故，近一半座位都是空着的。 围着整个候车室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挂牌子乞讨的小孩，又去了隔壁的候车室，就这样连着巡视了四五个候车室，也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出来后，正准备和陆建安联系，就看到陆建安也从最后一个候车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沈初晓小跑迎了上去，急切地开口问道。 陆建安摇了摇头说道：“我刚问了一下候车室里面的商店工作人员，半个小时以前确实有挂着聋哑牌子的小孩在候车室里乞讨，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离开了。” “对啊！还可以问工作人员，我这张嘴简直就是白长了。”沈初晓有些懊恼，自己围着整个候车厅转上10圈，也比不了整天在这里待着上班的工作人员了解情况。 “那楼下咱们要去看看吗？”沈初晓开口问道。 “时间不早了，咱们先下去转一圈，下班回家休息，明天再继续。”陆建安带着沈初晓来到楼下的候车厅，也咨询了每个候车厅里的商店工作人员，确定乞讨人员已经离开，两人这才出了火车站。 刚刚上车，正准备离开时，陆建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里面有一道急切的声音：“是陆副站长吗？” “我是”陆建安应了一声，等着对方说话。 “陆副站长，我是长青路这边的清洁工，我发现三样机电废弃工厂里面有流浪乞讨人员聚集。”对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显然是专门打电话过来举报的。 “你现在在那个位置，方便我过来找你吗？”陆建安连忙开口问道。 “我就在三样机电废弃工厂门口，你现在过来吗？那我在这里等你。”对方特意用很小声的声音说道。 沈初晓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才凌晨三点不到，想不明白这清洁工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电话挂断以后，陆建安对沈初晓说道：“你是准备回家休息，还是跟我一起继续出勤？” “跟你一起，反正这夜都熬了一半，也不在乎剩下的那两三个小时了，反正明天白天可以补觉。”没有找到那位乞讨小孩，沈初晓心里多少有些失落，眼见着眼下有活干了，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下班回家。 车子直接往长青路方向驶去，三样废弃机电厂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周围全是农田菜地和花木种植园，因为住宅不多，没有灯光，在夜里全是黑乎乎的一片。 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车子停在了一个废弃工厂门口。 陆建安和沈初晓刚下车，就看到一个五十几岁身穿清洁工荧光背心的大叔迎了上来。“是陆副站长吗？” “是我，大叔好！刚刚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吗？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信息，你说的那些流浪乞讨人员还在厂房里吗？”路建安连忙上前问好，又紧接着询问起情况来。 “是我打的电话，还在里面，刚进去不到一个小时，我一直在这门口看着，没有人出来。”清洁工大叔激动地说道。 “大叔，你这个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初晓好奇地问道，现在这个点下班又太迟，上班又太早，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早上5点过有雨，我就想着早两个小时过来上班，把我要负责的区域清理干净。 结果刚到这边，正准备清理路边的垃圾桶，就出现了两个蓬头污垢的男人，挨着把垃圾桶里可以卖钱的废品全部给弄走了。 你们也知道，我们清洁工的工资本来就不高，就靠着捡点废品赚点生活费零花钱，结果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整条路上的垃圾桶都给掏了个干净。 我找他们理论，他们就挥着拳头要打我，我不敢跟他们硬碰硬，就只能偷偷地看着他们进了这里面的废弃厂房。 我怀疑他们就住在这里面，之前清洁站开会的时候说过，要是遇到流浪乞讨人员，可以给救助站打电话举报，我刚好存了陆副站长你的电话号码。 原本想着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你，你肯定不会接，没想到你不但接了，还来了，看来你真的是做实事的好官。” 这朴实无华的夸奖，直接让威武赫赫的陆建安耳根红了起来。 “谢谢大叔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小沈，去后备箱搬一箱八宝粥出来，送给大叔，当是他给我们提供线索的谢礼。”陆建安冲沈初晓说道。 沈初晓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一箱八宝粥，放在了清洁工大叔手上。 “这可使不得，我什么都没做，就打个电话，不能收你们的东西。”清洁工大叔双手接过箱子的同时，口里却说着一连串拒绝的话。 “应该的，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情况，希望你能及时通知到我们，哦对了大叔，你确定他们是两个人？”为了安全起见，陆建安准备先问清楚情况再进去。 “是两个人，一人拖了一个大蛇皮袋，里面装了好多纸皮和塑料瓶，还有一口破铁锅呢！”清洁工大叔无比心痛地说道。 “好，大叔你去工作你的，我们先进去看看。”陆建安说完带着沈初晓进了废弃工厂。 第9章 三口之家 穿过杂草丛生的停车场，在临近废旧厂房的门口，陆建安停住脚步小声对沈初晓说道：“他们至少有两个人，你跟在我身后，把手机设置到报警界面，一有危险就报警，时刻注意自身安全。” 沈初晓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跟着陆建安进了厂房，没有了外边的路灯照耀，视线顿时变得黑暗起来。 沈初晓准备打开手机屏幕，利用屏幕的光亮来观察厂房里的情况，身旁却忽然出现了一道光束。 随着光速向前移动，最后停留在了一大堆可回收废品上，除了纸皮和塑料瓶，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旧家具家电。 “谁……谁在那里？”一声爆喝在黑暗中响起，陆建安把手电筒的光移了过去，就看到一个衣着邋遢看不出年纪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根长棍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男人的身后也亮起了一束光，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头发花白的男人，此刻手里正举着一支蜡烛，让原本黑暗的厂房变得明亮了不少。 “你们先别着急，我们不是坏人。”陆建安将电筒往旁边移了移，免得直射到那两男人的眼睛，温和地开口说道。 “妈妈说，好人是不会半夜三更到处乱跑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怒气，声音却显得非常的幼稚。 “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我们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专门过来给你们提供帮助的。”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 “妈妈说，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中年男子说完后，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男人。 只见年长的男人冲着他点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我们真的是来给你们提供帮助的，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你们总不能打算待在这里过冬吧！” 通过和他对话，沈初晓感觉到了眼前这两个男人好像有些不太正常，正准备寻找其它的切入点和他们交流，就听见陆建安说：“你们是云南人吧？我听你口音应该是昭通那一带的” 年长的男人听他这么一说，激动地点了点头，冲着陆建安手舞足蹈地比画了一通。 “你是说，你们是过来看病的？”陆建安因为工作的缘故，能够看懂一些简单的手语。 年长男人点了点头，继续做着手势：“我们没有干坏事，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在这附近捡点破烂维持生活，你们不要赶我们走，等我们存了钱看了医生，我们就自己回家。” “我不是来赶你们走的，我们专程过来，是想要向你们了解一下，你们这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陆建安连忙说道。 “我们自己可以，不用你们帮忙，谢谢！”听说不是来撵他们的，年长的男人原本紧张的神情在这一刻总算舒缓了一些，用手势比画着谢谢。 一直都知道陆建安很厉害，这一下就更佩服了，他不但有通过别人的声音来分辨出他是哪里人的能力，居然还看得懂手语，沈初晓心里默默地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些技能都学会。 “端端，是有陌生人吗？”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年轻的男子放下手中的棍子，快步走了过去，手电的光跟着他照在了角落那堆铺在地上陈旧的被褥上。 破旧的满是污垢的被子下，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此刻正睁着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陆建安和沈初晓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他们说是来帮助我们的，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骗子，不过我没有理他们，我是不是很听话呀！”叫端端的男人带着几分讨巧的语气对老太太说道。 “端端真乖，真听话，是妈妈的好孩子。”老太太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毫不吝啬地进行着夸赞。 一家人一起流浪？一个脑子有问题，一个不会说话，一个一看就身患疾病，这到底是什么人间悲苦，怎的全让这一家人摊上了，沈初晓觉得鼻子有些堵得慌，眼眶也酸酸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这两天会有大幅度降温，我看了一下这个厂房，连一个完整的门窗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取暖条件，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去救助站，救助站有住的地方，还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日三餐。”纵是铁打的汉子，陆建安在这一刻声音也有了一些哽咽。 “咳咳……”一阵咳嗽声过后，端端妈妈虚弱地开口说道：“我们住在这里很好，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那边还有几床被子，等出太阳的时候拿出去晒晒，晚上也就暖和了。” “不是……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我和陆哥的工作，就是负责帮助你们这些需要帮助的人的。”沈初晓连忙说道，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一家三口带上车送回站里。 “小姑娘，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自己的难处需要自己去解决，你能帮得了我们一天两天，你帮不了我们一年两年。 我们住在这里有半个月了，已经习惯了暂时在这里生活，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生活计划，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情况下把这日子过下去。”端端妈妈依靠在端端的胸口，可能是精神不济的原因，说话的声音如同蚊吟。 端端爸爸在这个时候又点燃了一支蜡烛，从旁边的窗台上拿出了一个满是锈迹的保温杯，拧开杯盖将杯子递给了端端妈妈。 端端妈妈接过，喝了一口热水，才继续说道：“时间不早了，他们父子晚上一直在外面捡废品，都还没来得及休息，我们就不留客了。” 这是沈初晓听过的最温柔的逐客令，看了一眼那一对有些疲惫的父子，又将目光移向陆建安。 “走吧！”陆建安丢下这么两个字，拎着手电筒转身往厂房外走去，沈初晓连忙追了出去。 来到厂门外停车的地方，沈初晓看着径直走进驾驶室的陆建安，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哥，咱们不给他们留点东西吗？后备箱里有棉衣棉被。” 之前那些不愿意去救助站的流浪人员，最后都会给他们留点生活用品，可是这一次，陆建安却显然没有这个想法和打算。 第10章 再去厂房 “不用，这家人的情况有些复杂，咱们先回去休息，中午的时候再过来一趟。”陆建安已经启动汽车，往救助站的方向驶去。 “我也觉得，他们这种情况待在这里过冬非常危险，陆哥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年轻人虽然脑子有些不好，他爸还是个哑巴，可他妈说话好有条理，感觉不是普通妇女。”想着端端妈妈说的那些话，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妇人能够说出口来的。 “嗯，她跟我们交谈用的是普通话，而且不带半点口音，如果不是他儿子先跟我们说话，我根本就判断不出他们是哪里人。 你看她瘦成那样，再加上他丈夫说他们是过来看医生的，肯定是身体得了什么重病，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熬到上海的。 事情有些麻烦，但被我们遇上了，就尽最大的力量帮帮他们。”陆建安淡淡地说道。 二人回到了救助站，登记好了今日的外勤日志，约好中午十一点再去长春路后才各自下班回家休息。 等沈初晓骑着电动车离开救助站，天已经蒙蒙亮了，好在住的地方离救助站不远，简单地做了一下洗漱，看了一眼摆在床头柜上的相框，沈初晓喃喃说道：“奶奶，我现在有些困，就不跟你汇报今天的工作情况了，我要先睡觉了。” 相框里，长像慈爱的老太太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仿佛正在凝视那个已经进入了梦乡的女孩。 伴着闹钟响起，沈初晓这才不急不缓地睁开眼睛，关掉闹钟后，又冲着相框里的老人笑了笑：“奶奶，我又要去上班了，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和陆哥在一个厂房里遇到了流浪的一家三口，他们的儿子有些心智不全，爸爸好像不能说话，唯一正常的妈妈又重病缠身。 我觉得他们好可怜，我好想要帮他们做点什么，可我看他们一家三口待在一起的样子，我忽然好羡慕他们。 奶奶，我真的很难过，在你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我居然没有陪着你。” 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相框，沈初晓这才换好衣服前去漱洗，简单地煮了一碗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的面条吃完后，才告别了奶奶离开了家，冒着漫天细雨匆匆赶往救助站。 刚到救助站停车场，就看到已经准备出勤的陆建安，陆建安招呼着她上车，二人又往长春路赶。 等来到那个废旧厂房门口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 二人连伞都没打，直接往厂房走去，在走进厂房的那一刻，发现了前方阳台处正冒着一缕青烟。 沈初晓看了一眼陆建安，两人一起往冒烟的地方走去。 几个旧砖头搭建的简易灶台上，一口圆形的小铁锅里，正不停地往外冒着白色的蒸气，灶台前，端端妈妈缩坐在三角矮凳上，往里面添加柴火。 在她身后的地方堆了一小堆从各种旧家具上拆下来的木头，可能是太过投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陆建安他们的到来。 随着铁锅里面的水被烧开，端端妈妈拿起旁边的面条，往里面扔了一小把，又坐回小凳子上，等着面条煮熟。 沈初晓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又看了一眼空旷的厂房，并没有发现端端和他父亲，走到端端妈妈面前，确定她能看到自己后才开口问道：“做午饭呢！就只吃面条吗？” “你们……你们怎么又来了？”端端妈妈有些惊讶，看着沈初晓他们，眼睛里闪过一丝戒备，偏偏儿子和丈夫都不在身边，本就瘦弱的她，看起来特别的孤立无援。 “我们担心你们，所以这才又回来看看，你放心，我们不是来赶你们走的，那个你锅里的面快煮好了，我帮你挑起来吧！”沈初晓自来熟地蹲在了灶台旁，拿过旁边准备好的不锈钢大碗，开始帮忙挑面条。 又往碗里加了两勺汤，看了一眼旁边放调料的位置，除了一小半瓶食用油和半袋盐，基本上没有其他东西。 沈初晓将面碗递给了端端妈妈，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清汤白水的怎么吃？” 端端妈妈苦笑了笑：“我身体不好，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那边有两个小凳子，你们自己拿过来坐吧！” 见她没有逐客，沈初晓连忙将锅里剩下的面汤倒在旁边的下水道池子里，又往锅里掺了一些水，趁着灶里还有火让它热着，方便等一会儿洗锅洗碗。 这才搬来凳子和陆建安坐在她旁边，等着她吃完面条后，主动拿过她的碗清洗起来。 “小姑娘，我记得昨天晚上你们说过你们是救助站的。这一年里，我们从云南一路流浪到了上海，中途也有好几次得到了一些救助站的帮助。 可救助站最多只能给我们提供十天的吃住，解决不了我们眼下要面对的问题，所以还是昨天晚上那句话，我们有自己的生活节奏，不会跟你去救助站的，但还是谢谢你们今天又来看我。”端端妈妈条理清晰地说道。 “这个先不着急，我想知道，你们一家三口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会生活得这么狼狈？”沈初晓小声问道。 端端妈妈被她这么一问，顿时陷入了沉默，整个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雨滴打落树叶的声音。 沈初晓正在心里组织语言想要继续询问时，就听见一声叹息传来。 伴着叹息声，端端妈妈才开口讲起了自己一家的故事。 “我们老家在云南昭通，我是一名小学代课老师，我老公罗平种了几亩地的苹果，儿子端端小的时候生过一场病，病好了之后就有了智力障碍。 为了给他治病，我们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但好在生活还能维持，一家人也相互扶持，日子勉强能够过得下去。 可去年冬天，我忽然得了一场感冒，怎么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开始不停咳嗽、咳痰、气促，稍微活动一下就心悸，呼吸困难，时常感觉乏力，耐力也跟着下降，很多时候，皮肤都咳成青紫色了。” 第11章 怒而生信 “我们把附近的医院都看完了，也做了一些检查，却查不出病因，就想着去外面的大医院试试，为了筹到足够的医疗费，我丈夫卖了苹果园，带着钱我们准备去成都的。 可在半路，钱却被小偷偷了，没钱坐车，靠捡破烂去废品收购站换了一辆旧三轮车，途中有一次发病比较严重，刚好遇到了一个小诊所，小诊所的医生说，我这种情况有可能是肺心病，他没有检查仪器不能确定，最好能够到上海做个全面检查，上海的医疗技术会更好一些。 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就靠着那辆旧三轮车，走走停停，靠着拾荒为生终于到了上海，可惜这一路下来没有存下多少钱，找了这个能够挡风遮雨的地方，准备先熬过这个冬天，多收集一些废品赚钱，等到明年开春了再去医院。” 可能是坐得太久，有些不舒服，端端妈妈扶着栏杆站了起来，准备先进厂房里躺一会儿。 沈初晓连忙上前扶着她，两人陪着她一起来到了厂房里她们睡觉休息的地方，扶她坐下后，把那两只硬邦邦的大枕头垫在了她后背处，让她倚靠着可以舒服一些。 做完这些沈初晓才蹲在她面前开口说道：“靠收集废品筹集医疗费，那得到何年何月才能存够，阿姨！你们跟我一起回救助站吧，我们救助站不但管吃住，还可以帮你安排去医院检查身体。” “是的，你们虽然是一家人，但现在也是流浪人员，帮助安置好每一个流浪人员的生活是我们救助站的责任。”陆建安也开口说道。 端端妈妈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你们不要哄我了，我们这一路过来，也接受过一些救助站的帮助，都没有听说过救助站可以帮忙看病治病的。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流浪者，如果每个人生了病就离家流浪，你们都得帮忙医治，那得准备多少钱才够？ 谢谢你们的好心，我们家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稳定了，不想再搬来搬去的折腾。” “我们没有骗你，其它救助站没办法帮忙看病治病，那是因为他们的资金有限，能做的不多。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上海，是经济超一流的一线城市，我们不敢保证所有人的温饱和身体健康，但只要被我们遇到了，我们就会尽力的去进行帮助。 我刚刚用手机查了一下，肺心病其实不是什么大病，但如果一直拖下去，等肺心功能失代偿期后，就会出现呼吸衰竭等症状，你现在夜间有没有经常感觉到头痛、失眠、食欲下降这些症状。 更严重的还可能出现肺性脑病等情况，如神志恍惚、谵妄、嗜睡、昏迷等精神障碍。 不管你这个是不是肺心病，你这个身体都不宜再继续拖下去了，咱们早点去医院，也能早点恢复健康不是？” 沈初晓在听到肺心病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拿起手机百度起来，确定了这是一种非常折磨人的病症，肯定不希望端端妈妈再继续拖延下去。 “不用，我就在这里，感觉挺好的，真的不用麻烦。”端端妈妈再次开口拒绝。 “什么挺好的，我看一点都不好，你看看这个地方，连扇完整的门窗都没有，你以为上海的冬天和云南的冬天一样，上海这边会下雪的？真的会冻死人的。”沈初晓急了，直接大声喊了起来。 端端妈妈还是无动于衷，丝毫不顾忌陆建安冲她使的眼色，继续破口斥骂：“你是不是以为你们一家三口能够凭借一个三轮车到达上海，全是你规划领导得当。 你是不是以为你们卷缩在这里自力更生，是一种可以自我感动的美德。你可以不在意你自己的身体，那你总得为你的丈夫和儿子想一想吧，他们原本就比正常人要辛苦一些，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可以让他们稍微轻松一点，为什么非要拖着他们走更难走的路。 你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你病得太重没了，他们靠着这个三轮车，一路捡破烂回去云南那一个没有了果园，没有了母亲和妻子的家。” 沈初晓越骂越觉得恨铁不成钢，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激动，空旷的厂房全是她的回声。 “你在做什么？不许欺负我妈妈？”一声怒吼从身后响起，沈初晓一回头就看到了抱着一大捆废纸皮的端端。 只见他扔掉手中的纸皮，迅速地跑到了自家妈妈身边，伸出双手将她护在了身后。 “端端不要着急，他们没有欺负妈妈，我们在聊天。”端端妈妈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温和地说道。 “可她说话的声音好大，妈妈你说过，咱们讲话的声音不能太大，那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端端一本正经地说着和他年龄与身型完全不符的话来。 “对，大声说话不礼貌，小姑娘你小声一些。”端端妈妈冲着沈初晓尴尬地笑了笑。 沈初晓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之前的怒气也在这一刻完全消散得无影无踪。 “都说过你好多次了，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怎么老改不了？”陆建安也小声斥责了她一句。 “你不要怪她，她这样的人就是急性子，心地很好的，小姑娘，你骂得对，可这世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我从不敢想象，有人会掏钱为我治病的这种事。 这一路走来，不，应该是说我这一生，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无奈和失望，所以对意外之喜从来都没有期待过。 我们这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变好，但真的经不起折腾了，也经不起失望了。”虚弱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不自觉地跟着难受起来。 沈初晓这一刻才明白，他们并不排斥去救助站，他们排斥的是没办法长久地去拥有那一份温暖，所以他们才会想着要坚持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面临的问题。 “我们是社会救助，是国家拨款的，上海是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所以我们拥有的救助款项也比其它的救助站更加充足。” 第12章 安排入住 “我们救助站设有专门的医务室，全天24小时有专业的医生坐诊，虽然只有一些普通的常规检查仪器，但对于流浪人员的一些小病小痛，我们都能够自己解决处理，除非实在需要送去医院，我们这边也有一套申请医疗的程序。” “你的话的意思是，你们要带我妈妈去看医生，太好了，太好了！我妈妈早就应该去看医生了。” 端端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可忽然又停住了，眉头也跟着紧皱了起来，念念有词地说道：“可是我们没有钱，妈妈说没有钱就不能去医院，没有钱就不能看医生，没有钱就买不了药。 我想努力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送妈妈去看医生。” 想到这里，端端又小跑到自己的废纸皮旁边，弯腰将它们抱到那一堆废纸壳里。 确定堆放整齐后才蹲到自己母亲身旁说道：“爸还在外面，我去找他，我去多捡点废品回来，我们多攒点钱。” 端端妈妈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说道：“你去把你爸叫回来，就说我有事要跟他说。” “嗯，好！”端端听话地点了点头，小跑离开了厂房。 端端妈妈这才开口问道：“据我所知，救助站收留流浪人员，一个周期不能超过十天，我们跟你们去了之后，十天之后我们又该怎么办？” 沈初晓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之前遇到的那些流浪人员，大多数都是了解到身份信息之后，买车票或者护送他们回户籍所在地。对身份不明年纪比较长的可以送去敬老院暂住，还有部分的流浪人员，因为生活不能自理，身份信息又不清楚的原因，可以送去救助安置中心进行长期安置。 剩下的一部分能够照顾自己的流浪人员，会在暂住时限到达之前自动离开救助站。目前自己所遇到的，也就只有那个22号床比较特殊。 可眼前这一家三口，他们不是专程过来流浪的，他们是需要在这里就医的，从一开始就抱着要在上海待上一段时间的打算，那么救助站的那十天时间，确实解决不了他们所面临的困难。 目光满是询问地望向陆建安，陆建安瞪了她一眼后才开口说道：“如果你们今天能够跟我回站里，我会先安排站里的医生，对你的身体进行一个初步检查，明确了就医方向，再确定去哪个医院医治。 你家人都在你身边，我们暂时就不用派护工照顾你了，等到检查结果出来确定治疗方向，后续如果需要的时间较长，我们这边也会尽力量对你们的生活工作做一些简单的安置。” “陆哥的意思是说，只要你们跟我们走，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们负责，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够找到更好的方法来解决眼下的问题。”沈初晓连忙补充道。 “我答应你们，等我丈夫回来，我就和他商量去救助站的事。”端端妈妈虽然还没有完全信任眼前这两个陌生人，语气却明显松快了不少。 “好，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沈初晓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大好事，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好了起来。 随着脚步声的响起，端端爸爸和端端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他们一人抱着一大捆废旧纸皮和杂物，一人拖着两个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蛇皮袋。 端端爸爸冲陆建安点了点头，这才带着端端去把东西收拾放置好，走到了端端妈妈面前比画了一通手势。 端端妈妈温和地说道：“我决定相信他们一次，跟他们一起去救助站生活，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端端爸爸再次比画起了手势，大概意思是在问：“真的可以帮你看病吗？” “真的可以，咱们现在回去下午就能做个检查，然后会根据她的身体状况给她安排医院，费用这边也会由我们救助站这边负责。”陆建安看得懂手语，连忙开口回道。 端端爸爸点了点头，才又打起了手势。 “他在说什么？”沈初晓看不懂手语，小声问着陆建安。 “他说，他们要是去救助站的话，不能只做等着吃饭的人，希望我们能够给他们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他们不想吃白食。” 陆建安翻译完后点了点头：“你们这些东西需要我帮忙处理吗？我有附近废品收购站的电话，我可以马上跟他们联系，让他们上门来收。 你们可以把行李准备好，等这些东西处理完咱们就走，哦对了，你们吃午饭了没有，我车上有八宝粥，可以先吃一点，等回到站里，我再让厨房给你们做点热饭菜。” 端端爸爸点了点头，陆建安已经拨响了废品收购站的电话，因为经常帮助流浪乞讨人员联系废品收购站，几乎整个片区的废品收购站的电话陆建安都存在了手机里。 沈初晓主动回到停车的位置，给他们父子一人拿了两瓶八宝粥进来。 这边刚刚喝完八宝粥，废品收购站的三轮车就已经到了厂门口，推开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三轮车停在了离厂房最近的位置。 父子二人开始把收集的废品零零碎碎地搬了出去，沈初晓和陆建安也主动上前帮忙。 堆得就像小山一样的各种破烂，称完称后只卖了两百五十几块钱，那可是父子二人差不多一个星期收集起来的。 送走了收废品的，沈初晓扶着端端妈妈上了车，端端骑着装满各种行李的三轮车，端端爸爸坐在三轮车车斗里，跟着陆建安的车一路往救助站驶去。 沈初晓带着他们进了救助站的大厅，用最快的速度登记好身份信息，看着端端妈妈身份证上的年龄，这个只有四十几岁的女人因疾病的原因，看起来比六十岁的人还有苍老。 等签好自愿入住救助站的同意书后，除了需要换洗的衣物，其他物品包括三轮车等一些杂物都做好登记放进了储物区，等他们走的时候可以按照登记表上进行领取。 沈初晓准备先带端端妈妈去医生那里做个检查。 端端妈妈看了一眼一身污渍的衣服和裤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先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再去看医生吗？主要是这身实在是太脏了，根本就没法见人。” “好，我想带你去房间，救助站这边是男女分开住的，我带你去女生住宿区，陆哥会带他们去男生住宿区。” 第13章 工作日志 沈初晓说完后拿起了装有端端妈妈衣服的行李包，带着她去了女住宿区，流浪的女性很少，这边住宿区的房间比男住宿区那边足足少了十几间。 而且常年都是空着的，时间长了，清洁工这边都只整理两间常用房做备用来减少工作量，因为马上就要降温的原因，这才又多整理了两间空房出来备用。 沈初晓找了一间离楼梯间比较近的房间，带着端端妈妈走了进去，房间不大，摆放着四张单人床，床单被套都是天蓝色的，看起来既整洁又卫生。 “我刚刚给你登记的是一号床，你就睡这里，厕所在里面，你随时想要洗澡都有热水，那边置物架上有洗头水和沐浴露，洗衣粉和肥皂都在储物柜里。 你要是一个人待在房间觉得闷的话，可以去登记大厅后面的饭厅看电视，后面有个院子也可以去散步，端端爸爸他们就住在院子的另一面，这边早上开饭是七点，中午十二，晚上六点，千万别错过了饭点。” 沈初晓一边给她介绍情况，一边给她演示电灯开关，热水器开关，等端端妈妈准备好衣服进了洗手间，沈初晓才留下一句：“你洗完澡后直接去登记大厅右边的工作间找我，我再带你去医疗室做检查。” “好，谢谢，我已经两个月没洗澡了，可能会洗得久一点。”端端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的，我这边不着急，你慢慢洗。”沈初晓说完后才离开了她房间，还顺手给关上了房门。 顺着石径正准备往登记大厅走，就被一个小胖孩给拦住了去路：“初晓姐姐，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赵寅，你今天不读书吗？”沈初晓看着胖乎乎的赵寅，疑惑地问道。 “你是不是上班给上傻了，今天是星期天。”八九岁的小男孩，用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着沈初晓。 “我又没有星期天，你爷爷从来都没给我放过星期天，你怎么跑到咱们站里来了？作业写完了吗？”沈初晓是知道该怎么让正在读书的小朋友不高兴的。 “都写完了，就剩一个以立冬为主题的手抄报，说是让家长帮忙完成，我爸出差去了，我妈又去了公司加班，爷爷那边忙得不得了，根本就没有人有空帮我。 初晓姐姐，你上次跟我一起画的那个开学第一天的手抄报拿了年级一等奖，要不这个立冬的手抄报你也陪我一起做了。”赵寅抓着沈初晓的手满眼祈求地问道。 “我这边要上班，实在是没空啊！要不我到网上去给你搜个手抄报样本，你自己照着抄，哎呀不行，我电脑又没带过来。”沈初晓还等着带端端妈妈去做检查，哪里有空陪小胖墩做手抄报。 可看着小胖墩眼里的光正在逐渐消失，沈初晓又有些不忍心拒绝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道长身而立的身影，沈初晓立刻喜从心来，蹲下拍了拍小胖墩的脸颊，小声说道：“我去帮你找个帮手，比我厉害的帮手，你在这儿等我。” 只见她快步往那道身影走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十二号，麻烦你个事行不行？” 原本正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二十二号，被她这么一拍，吓得抖了好几下，迅速转过身，那张满是胡须邋遢得不行的脸上，还能看出几分惊魂未定。 “吓到你了！抱歉，我不知道你那么不惊吓。”始作俑者见状心里升起了一丝愧疚，连忙开口道起歉来。 已经稳定了心神的二十二号，冲着她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沈初晓伸手拦住了去路。 “那个，可以麻烦你个事吗？那边有个小朋友要做手抄报作业，他家长都比较忙没空陪他，我这边手上也有工作，我上次见你字写得那么好，你可不可以帮我陪他做。 那小朋友很听话的，他是我们站长的孙子，名字叫赵寅，可聪明了，一说就懂，一学就会，很好带的。” 二十二号抬头看了一眼赵寅，就在沈知晓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却看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实在太好了，赵寅，二十二号答应陪你做手抄报了，你准备好东西带他去饭厅，那边位置比较宽。” 沈初晓冲赵寅招了招手，赵寅高兴地小跑过来，一把拉住二十二号的手说道：“谢谢叔叔，咱们一起努力，争取这一次的手抄报也能拿奖。” 二十二号看了一眼沈初晓，跟着赵寅往饭厅方向走去。 耽误了这一小会儿功夫，沈初夏准备先去宿舍看看端端妈妈有没有洗好澡，站在门口听到洗手间的水声还没断，这才转身往工作间走去。 陆建安将端端和他爸爸安置好后，已经回到工作间做好了出勤记录，看到沈初晓进来，抬头问道：“你等会儿带她去肖医生那里做个初步检查，后续的工作交给内勤那边负责，早点去吃晚饭，晚饭结束后休息一会，九点准时出门，继续巡视火车站。” “好的，我先把今天的出勤日志写了，对了陆哥，他们其他小组昨天晚上有收获吗？”沈初晓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工作间，不知道他们是在家休息还是又出外勤了。 “还好，就2号区域那边有一个自助银行取款厅发现了些情况，但没有见到人，他们准备今天晚上再过去看看。 你想要了解咱们整个救助专员的工作进度，可以自己去翻看日志，我们这边的外勤日志，都是公开的，只有彼此了解彼此的工作进度，才能相互帮忙提高工作质量。” 听陆建安这么一说，沈初晓这才发现，每个救助专员的工作日志都是摆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的，一直以为是大家都没有收拾的习惯，没想到是方便彼此翻看。 这样一来，如果有人休假了，其他人接手他的工作，也能在最快速度了解到进度。 这样的制度，对于一向遵守隐私的沈初晓来说，居然工作了三个多月后才知道。 一直忍着不去翻看别人的工作日志，这一刻的沈初晓终于憋不住了，随手拿起旁边莫璃的日志，正准备翻看就听见端端妈妈的声音。 第14章 再爆技能 “小沈妹子，我洗好了。” 沈初晓抬头，就看到了瘦弱的端端妈妈，正忐忑地站在门口，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洗得发白了，却明显比她大了一号，就像是小孩在穿大人衣服一样，非常的不合身。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医疗室。”沈初晓把莫璃的工作日志放回原位，带着端端妈妈去了医疗室。 “肖医生，忙不忙。”沈初晓人还没有进医疗室，声音就传了进去。 “你说忙不忙，这温都还没降下来，流感就出来了一大堆，一个下午都在清点存药，这不才刚得空喝口水。”年轻漂亮的女医生肖柔，放下手中的茶杯，带着几分疲倦地说道。 “流感这个东西，只要有一人得了，就绝对不会只有一人，看来咱们这里还要做好消杀工作，免得被传染的人更多。”沈初晓说完后示意端端妈妈在肖医生的桌前坐下。 “赵院长已经安排人去做了，反正每年一到冬季，站里都会忙得人仰马翻，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瘦成这样？” 肖医生已经将目光停留在了端端妈妈身上，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忍不住惊讶地问道。 沈初晓把遇到她和她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肖医生已经早早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先去忙你的，我先给她做个检查，不是肺心病最好，如果真的是肺心病，拖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得到治疗，情况可就严重了。” “好，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先吃饭去，晚上还要出外勤巡查。”沈初晓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端端妈妈进了医务室，如果病情简单，肖医生可以直接处理。如果病情严重，站里有专门的送医流程。 “阿姨，你好好配合肖医生检查，我们家的美女医生人美心善医术还高，她会把你安顿好的。”沈初晓又跟端端妈妈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开了医疗室。 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离开饭也只剩十几分钟时间了，准备先去饭厅解决晚饭。 还没走进饭厅，就听到赵寅那夸张造作拍马屁的声音。 “哥哥你实在太厉害了，你这画画得好漂亮，你要去我们学校，说不定我们美术老师都想拜你为师。 天啊！这么漂亮的手抄报作业居然是我的，我实在是太骄傲了。” “有多漂亮啊！”沈初晓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目光却停留在他那双手举着的手抄报上。 瘦金体的标题，立冬二字，流畅洒脱的同时又蕴含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力量。 远山霜雪傲枝，近处是草屋土墙，房檐边上还有一棵柿树，点点红果挂在光秃秃的枝头，既能展现冬的意境，又没有冬的萧条。 房屋旁边，楷书书写着有关立冬的习俗和由来，整幅构图布局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手抄报，而是一幅立意鲜明的季节画卷。 沈初晓总觉得这种画法自己很熟悉，虽然这幅画以前没有见过，可这种展现手法，自己绝对是见过的。 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二十二号，那掩藏在须发之间的眉眼，又给了沈初晓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沈初晓就忍不住自己否定了，怎么可能是那个人？这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嘛。 “这是你们两个一起做的？”沈初晓可以保证，这上面的每一个线段每一个字，都不是出自赵寅之手。 “当然是一起做的了，这是我的作业，怎么可以好意思让哥哥一个人完成。” 小胖墩有些心虚地说道，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将叔叔两个字变成了哥哥，看着沈初晓一脸怀疑的样子，指着上面的名字落款说道：“这个三年级2班赵寅就是我写的。” 那歪歪曲曲的一行小字，变成了这幅手抄报上最大的污点，沈初晓没有再继续追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将目光移到了二十二号身上。 “没想到你不止字写得好，你的画也画得好好，你说你一个能写会画的人，就算是去街头摆摊卖艺，也不会把日子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之前恨他作为一个男人不能靠双手自食其力，在得知他拥有这么好的一手技能后，沈初晓又生起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二十二号没有理会她，看着打饭窗口已经开始打饭了，从碗架上拿起碗筷，默默地排在打饭队伍后面。 小胖墩完成了作业，高高兴兴地去找自家爷爷显摆了。 沈初晓排在了二十二号身后，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等他回头后才开口说道：“你会不会写艺术字，就是那种在街头用五颜六色的东西写一些吉祥如意的字画？ 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在广场上遇到过，写一幅5块钱，好多人排队写，特别是那些谈恋爱的小情侣，总喜欢把两个人的名字给写在一起。 写字的人很赚钱，不一会儿就能写十几幅，他们的动作可快了，就那么舞几下，两分钟不到就能完成一幅成品。” 二十二号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继续低头排着队。 “哎，你不会写字画，那你会不会画肖像，我看有些景区有人专门画肖像赚钱，一幅铅笔肖像可以赚十几二十块呢！” 沈初晓继续帮忙出着主意，却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看着对方摆出一副压根就不想理人的态度，沈初晓心头也升起了三分火性：“你能不能给点反应，我在为你的生计出谋划策，你说不了话，点头摇头也行啊，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你说你总不能一直待在我们救助站，虽说你的吃穿用度是没有花我的钱，可你浪费的是国家的资源呀！ 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写字又写得好，画画又画得好，干嘛不想办法自谋生路，和那些真正的社会底层的弱者争夺这么一点点生存资源。” 二十二号一如既往地没有理会她，此刻已经轮到了他打饭，端着满满的一盘饭菜，直接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默默地用起餐来。 沈初晓打好饭后，端着餐盘走到他身旁坐下，还没开口说上一句话，二十二号就起身往其它桌子走去，显然是在避着她。 沈初晓自然也明白自己此刻不受待见，也不再继续追着他说话了，而是迅速解决完盘中餐，去了救助专员专门的休息室休息。 八点四十，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沈初晓翻身从行军床上起来，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精神奕奕地跑去了工作间。 “陆哥，可以出发了吗？” 第15章 新的报料 “嗯！你去仓库那边领两箱八宝粥补到车里，今天晚上咱们着重巡查火车站的地下通道，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候车厅的人流量比较大，我们先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之前他们说的流浪乞讨人员。”陆建安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文件，一边冲沈初晓说道。 “好，我这就去，领完八宝粥我在停车场等你。”沈初晓应了一声正准备往外走。 耳边再次传来了陆建安的声音：“等等，你昨天的罚抄抄完了吗？” “罚抄？” 沈初晓早就把这事儿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别说抄了，从上午醒来到现在，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这回事。 看她的反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一个字都没有动，陆建安的脸色微微沉了沉，才再次开口说道：“我记得你昨天说过，今天中午把它补齐。” “今天不是一直比较忙吗？那么多活儿都给忙忘了，明天再抄好不好？”沈初晓说完后见他没有动静，再次说道：“你看这边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我先去领八宝粥喽。” 说完一路小跑出了工作间，冲着后面的仓库跑去，用最快的速度领了两箱八宝粥，生怕陆建安不带自己出外勤，迅速跑到停车场候着了。 这边刚到不久，陆建安就来了，丢下一句：“明天晚上上班前补上，一遍都不能少。”便进了驾驶室，打开了后备箱。 沈初晓把八宝粥放进后备箱里，关上后备箱后来到了副驾座好，用最快的速度系好安全带，直到车子出了救助站的大门，才确定这一趟外勤总算是稳了。 两人来到火车站，天已经完全黑尽了，沈初晓和陆建安没有在外面耽搁，直接去了候车厅，两人分头巡视了一圈，却再次扑了个空。 从候车厅出来，绕过了售票大厅，来到了火车站的地下通道。 刚进入通道200米都不到，就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竹笛声。 前往公交车站的路口处，一个剪着学生头的青年男子正站在消防栓旁边，如痴如醉地吹着竹笛。 可能是声音太过好听的原因，面前停了一大堆围观者，在他脚下还有一个不锈钢小铁盆，里面放着面值不一的各种纸币。有听得新奇的，纷纷从兜里掏出三块两块扔了进去。 “这个不叫乞讨，人家是在卖艺。”沈初晓想着自己之前给二十二号出主意，让他出来卖艺，要是能够在这吹笛子的年轻人旁边搭个摊写写画画，那简直就是绝配。 “他衣着干净，身边并没有包裹之类的东西，并不是我们要找的流浪人员。”沈初晓对陆建安说完，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两块钱，笑盈盈地放进了年轻人面前的小盆里。 陆建安也从兜里掏出了两块钱，跟着放了进去后两人才从人群中穿了出来，继续沿着地下通道向前巡查。 运气不错，整个地下通道转了一大圈，都没有发现流浪乞讨人员，看时间还早，两人准备去附近的几家银行自助取款机房看看。 等到把地图上标注的自助银行机房全部看完，并没有发现疑似流浪乞讨人员，正准备离开火车站，就被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 “陆副站长，可算是遇到你了，昨天就听他们说你到火车站来巡查了，我就一直盼着你今天还能再来。” 原本正准备上车的陆建安，立刻停住了脚步，温和地问道：“大哥找我有事？” “有事有事，我前几天下班回家，路过宝山路的一个小桥，发现桥下面住的有人，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流浪乞讨人员。”保安大哥开口说道。 “谢谢大哥，大哥现在方便带我们过去看看吗？”陆建安连忙开口问道。 “现在就去吗？我去找队长请个假。”保安大哥高兴地说完，往不远处的工作岗亭走去。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只见他骑着个摩托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直接停在了陆建安的车前：“我骑摩托车在前面给你们带路。” “骑摩托车风吹着很冷，你上车给我们指路就行。”沈初晓笑着说道。 “我带你们过去，还得赶回来上班，骑摩托车方便点。”保安大哥见他们上车后，才启动摩托车在前面带路。 穿过了一条条陌生的小巷，走了大约20分钟左右，摩托车停在了一个小河沟旁。 保安大哥从摩托车上下来，冲着陆建安指了指旁边的空地：“我说的那个桥就在前面，不过那边没有通路，你们先把车停在这里，我带你们过去。” 半夜三更，荒郊野外，沈初晓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画面，偷偷地瞄了一眼面不改色的陆建安，小声问道：“这种地方，真的会有流浪乞讨人员吗？” 乞讨不是应该去人多的地方吗？先不说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证，待在这个地方，只怕要饭都没地方要去。 “你要是怕，就待在车里把车门锁上，我跟过看就行。”陆建安忍不住打趣道。 “我才不怕呢！我跟你一起去。”沈初晓说完后便下了车，两人跟着保安大哥穿过一条看起来有些隐蔽的小路，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才来到了他之前指的那一座小桥桥底。 “陆哥，他们说你是武警退役的？收拾坏人的基本功，你还记得吧？”不怪沈初晓害怕，实在是这个地方，真的让人没有半点安全感。 陆建安没有理会她，而是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个位置虽然很偏僻，但桥上还装着两盏路灯，勉勉强强可以看清楚周围的状况。 桥上应该是条公路，连接着小河两岸的通行。 保安大叔指了指桥洞下的那个帐篷小声说道：“人就住在里面，不知道住了多久了，我前天在这河边钓鱼发现的，好家伙，锅碗瓢盆都是齐的，有一种要在这里长久安家的感觉。” 第16章 桥洞帐篷 沈初晓看了一眼静悄悄的帐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验证，虽说他们是专门出来寻找帮助流浪人员的，可这半夜三更去打扰人家休息睡觉，好像也有些不礼貌。 “你确定他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些日子了？”陆建安小声地问着保安大叔。 “确定确定，那桥下归置的东西，比我出租屋的还齐全，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才来的。 你别看这个帐篷很丑，里面还放着一个席梦思呢！比我出租屋的床垫还大，还不用交房租，要不是现在天气太冷，我都想搬过来跟他同住了。”保安大叔一脸羡慕地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还是一个很懂生活的流浪人员。”陆建安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才凌晨一点过，带着保安大叔和沈初晓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这个地方我记下了，咱们现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10点过来。” “为什么不现在叫醒他，要是明天过来找不到人怎么办？”虽然知道半夜三更打扰别人睡觉是不对的，可也知道流浪人员并不会长期固定在一个地方，要是他明天早上搬走了，这边要想再找到他就很难了。 “不会，刚刚大哥说了，他在桥洞下布置了很多东西，显然是准备长住，咱们明天白天再过来看看情况。” 陆建安说完后又对保安大叔说道：“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信息，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往后要是有这种情况，你可以直接打电话跟我联系。” 说完后拿了一张名片递给保安大叔，又打开车子的后备箱，从里面拎了一箱八宝粥出来，递给了保安大叔。 “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准备，这箱八宝粥就算是给你的谢礼，感谢你大力支持我们的工作。” 保安大叔正准备推迟，沉甸甸的箱子却直接压在了他手上，推迟的话变成了谢谢，道完谢后才开口说道：“那你记住这个地方，我要赶回去上班了，以后要是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会给你打电话联系的。” “好！” 陆建安应了一声好，目送着摩托车扬长而去，这才带着沈初晓上了车。 “为什么昨天晚上那么晚了，我们可以直接去厂房，今天却要等明天天亮才去桥洞？”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里的情况和昨天晚上的情况不一样，昨天晚上接到举报时，父子二人刚和清洁工发生纠纷，应该还没来得及睡觉，今天这个显然已经进入了休息状态，咱们再去打扰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正好昨天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天也可以早点回去补个觉了。” 车子飞快回到了救助站，因为明天需要早点过来的缘故，两人都没有回工作间做出勤日志，而是把车停好，各自利用自己的交通工具回了家。 凌晨2点，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沈初晓知道自己必须争分夺秒地休息，因为这个冬季，像这样日夜颠倒不规律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为止。 早上醒来的时候才8点过，一边担心桥洞下的流浪人员离开，一边又想着自己的罚抄还没有抄完，发现自己不具备赖床的资格，一个翻身起来，和奶奶的照片汇报了一下昨天的工作情况，便匆匆出门了。 上班的路上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早餐店，点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吃得全身暖暖和和的，这才不急不忙地来到救助站签到。 八点四十五，工作间里只有两名昨天晚上下班比较早的救助专员正在写工作日志。 “早上好！”沈初晓高兴地给他们打着招呼。 “初晓来了，这两天跟着陆哥可还习惯？”林亦峰放下手中的笔开口问道。 “习惯习惯，就是陆哥管得比你严，动不动就用大白眼瞪我，不过跟着陆哥真的能学到好多东西，他听别人的口音就能判断出别人的家乡在哪里，他还懂手语，实在是太厉害了。” 沈初晓说完后，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林亦峰好歹是带着自己入门的师傅，自己不能老在他面前夸另一个师傅好，又连忙补上一句：“你也很好，我也很喜欢跟你搭档，跟你一起工作没有那么大压力。” “那是，在你没来之前，咱们陆副站长都是一个人出外勤的，从来都没有人敢跟他组队，还是你比较虎。”林亦峰现在的搭档秦乐笑嘻嘻地说道。 “哦，对了！你们这两天有收获吗？”沈初晓翻看着自己的日志表，随口问道。 秦乐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们跟陆副站长不一样，陆副站长已经建立了固定的情报团体，就算他不去巡查，也会有人主动联系他，报告有关流浪人员踪迹。 我们就必须得挨着那些流浪人员经常出现的地方逐一进行排查，最主要的是，今天这个地方明明我们已经排查过了，可说不定明天就有流浪人员过来，所以这活就得一直做，整个冬天都别想停下来。” “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向陆哥学习，给自己发展一个大大的情报团体，对的对的，陆哥肯定不会一直带着我，之前站里给我们订的那一批名片，我也拿着满大街发去。”沈初晓笑道。 林亦峰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后，就听见对面询问的声音：“请问你是救助站的林先生吗？” “是的！”林亦峰应了一声后，等着对方继续说话。 “你好林先生，我是邵虹路沪上观园小区的清洁工，我今天早上整理地下车库卫生的时候，发现了有流浪人员睡在了我们的地下停车场，我听他们说如果遇到疑似流浪人员，可以打电话跟你提供消息。” “邵虹路沪上观园地下停车场，好，我这边已经收到反馈了，我现在马上出发去你那里，到地方后我会跟你电话联系。”林亦峰说完后，双方约定好了见面地点，就带着秦乐直接出外勤去了。 沈初晓写好了自己的工作日志，拿出管理办法准备先抄上一部分，却看到了门口拖地的居然是昨天才进救助站的端端。 第17章 精致流浪 放下手中的笔，走了出去，开口喊住他问道：“端端，你怎么在拖地？你爸妈呢？” 端端停下手中动作，原本警惕的神情在看到是沈初晓后便松懈了下来。 “爸爸带着妈妈和一个叔叔去医院了，爸爸说我过去也帮不上忙，就找了这里的清洁工阿姨，让她带着我帮忙干点活。”端端条理清晰地回道。 “嗯，端端这地拖得真干净，那我就不打扰端端干活了。”沈初晓说完后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用最快的时间把工作日志写好，又抄起了管理办法。 因为赶时间的缘故，字迹比以前抄得更加潦草了，好在速度上来了，这边才刚抄完，陆建安就过来上班了。 沈初晓高兴地整理好所有的罚抄，重重地拍在了陆建安的办公桌上。 “陆哥，我抄好了，今天可以跟你一起出外勤了吧？”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在工作间里响起。 陆建安粗略地翻看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字迹太潦草了。” “那我下次写端正一点。”生怕他让自己重抄，沈初晓连忙带着几分狗腿的语气说道。 “还想有下次，你这老毛病要是改不掉，我迟早辞了你。”陆建安忍不住又给了她一个口头警告。 “这不现在有你看着吗？我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呀！早上我还跟林哥说了，跟着你做事真的能够学到好多东西。”经过了这两天真正的相处，沈初晓发现陆建安和赵站长一样，其实都是表面吼得很厉害的纸老虎。 “走吧！咱们去昨天晚上那个地方看看。”陆建安说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转身便出了工作间。 沈初晓连忙跟上，经过了二十几分钟车程，车子再次停在了昨天晚上停车的地方。 因为白天光线充足的原因，一眼就能看到前方的那一座小桥，甚至还能看清楚桥下的帐篷。 沈初晓跟着陆建安沿着河边的茅草小道，径直往桥洞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桥洞，就看到了帐篷外，左右各摆着两个小花盆，花盆里，毛茸茸的仙人球长势正好，仿佛置身在春天一样。 顺着帐篷外面的石阶往下看，在最下面一层石阶上，一个身穿棉大衣头发灰白的老者，手执一根纤细的长竹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的河面垂钓，他身旁放着一个年代感十足的大花瓷盆，盆里装着小半盆水，里面却没有鱼，看来今天的鱼钩还没有开张。 沈初晓掀开帐篷门帘的一角，果然看到了一张不小于1.5米的席梦思床垫，床垫上还铺着一层厚重的毛毯，一张素白色的蚕丝被整整齐齐地折叠着放在枕头的位置上，靠着枕头旁边，还摆放着一张红漆小木凳，凳子上有两个喝光了的啤酒瓶。 “没值钱的东西，不用看了。”老者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大声说道。 “老人家，是你住在这里吗？”沈初晓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上门帘，开口问道。 “是的，这个位置不错，清静，钓鱼也很方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们可别想着来抢。”老人家头也不回地说道。 陆建安走下石阶，坐在了老人旁边，看了一眼那空着的水盆，笑着说道：“看来这里鱼不多！” “错了，这里鱼可多了，我才开钓半个小时不到，就已经上了五六条了，全是这么宽的大板鲫。”老人说到这里还得意扬扬地用手比了一下宽度。 说完后才想起自己盆里没有鱼，有些尴尬地冲着河边的草丛喊了一声：“咪咪，过来！” 陆建安这才发现，就在他不远处的草丛里，还有一只硕大的狸花猫正在睡觉，听到招呼，大狸猫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冲着老人家叫了一声，一摇一摆地向这边走过来。 走到水盆边，发现里面没有鱼，又冲着老者连叫了两声，大概意思是说：“鱼都没有，你招呼我干嘛！” “别急别急，有动静了”老人家伸手摸了一下大狸猫圆圆的脑袋，那漂浮在河面的浮漂正在逐渐往下沉，只见他双手握竿，用力一拉，直接将鱼线拉出水面。 一条二三指宽的鲫鱼，顿时出现在两人面前，老人家将鲫鱼拖到跟前，熟练地取下鱼钩，直接放在了大狸猫面前。 大狸猫一口叼着鲫鱼，迅速消失在了河边的草丛中了。 老人家补充好饵料，再次抛竿下水，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就说这个位置鱼多吧！” “那只猫咪是你养的？”陆建安看得稀奇，钓鱼喂猫，这人虽然住在桥洞下，可心境真的不错。 “当然是我养的，这么漂亮的咪咪，只有我才养得出来。”说到狸猫，老人语气里充满着自豪。 沈初晓来到了帐篷后面的一块空地上，再次被空地的布置给震惊了，几块石头搭建的灶台，灶台旁边有个铁架子，铁架子上摆放着炒菜的铁锅，烧水的水壶，还有做饭的蒸锅，以及菜刀菜板等一应厨房用品。 在架子旁边还有一个大纸箱，里面放着各种调料，一张简易的木桌上，放置着土豆，红薯，南瓜，以及粉条豆皮等各种蔬菜干货，比自己厨房的还要齐全。 最让沈初晓觉得意外的是灶台后方靠近墙根的位置，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两百个蜂窝煤。 这哪里是流浪，这分明就是准备在这里安家。 围着桥底转了一圈，沈初晓停在了他挂衣服的晾衣杆上，有好几件衣服都是时下比较流行的牌子。 “陆哥！”沈初晓满是疑惑地下了石阶，来到陆建安旁边，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他那一副家当，看起来日子比我还要好过。” 陆建安冲她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旁边的石阶，示意她先坐下来。 “老人家是哪里人？我听你口音好像就是本地的。”陆建安故着随意地问道。 “嗯，杨浦的，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先搬出来住一段时间。”老人家浑不在意地说道。 “马上就要入冬了，你要是一直住在这外面会被冻坏的，你有没有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我帮你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过来接你。” 第18章 不愿回家 非常确定这人不是流浪汉，看样子应该是和家里赌气跑出来的，沈初晓小声劝道。 “冻不坏的，我早就做好了过冬准备，你看我这帐篷，是从瑞典买回来的，号称帐篷之王的希尔伯格，适合在任何环境、季节使用，既能抗风又能保暖，别说在上海，就算去东北都不带怕的。”老人家得意扬扬地说道。 沈初晓拿出手机，搜索着希尔伯格这个品牌，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上万的标价，偷偷把手机界面递到了陆建安面前。 陆建安瞄了一眼后，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淡定的神色。 “你们是救助站的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住在桥洞下，不是因为我没地方去，而是因为我喜欢住在这里。 你们放心，我不会待太久，等找到更好的位置我就搬走。” 老人识破了陆建安他们的身份，直接开口点明。 陆建安有些尴尬，这种情况肯定不能把人劝到救助站去，但也不能放任他住在这里不管，正在思索该怎么劝他回家，就听他继续说道： “我都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怎么还能被你们找到，你们是不是在这些桥洞啊，地下通道什么的都装了监控？” “没有没有，只是有人发现这桥下有异常，通知我们过来看看，老人家孙子多大了，在哪个学校念书？”陆建安为了能够得到更多有关他的身份信息，故意用闲谈的语气问道。 “哎，今年就满12岁了，多好的孩子啊！两年前就被他爹妈送出国了，说是要接受高端教育。 我就想不明白，我们国内的教育怎么就不高端了，我们上海的教育也不差呀！现在的这些年轻人，个个都觉得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也不想是什么地方养育了他们。” 老人家说到这里，气得狠狠地呸了一声：“都是些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爸，我来接你回家了。”身后响起了一道爽利的女声。 沈初晓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打扮时髦满头卷发，脸上化着淡妆的中年女人，只见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手提包，手机里还传来正在通话的声音。 “你跟他说，他要是不回家，以后都别回家了，我等一会儿就拿着他的户口本，去把他带着的那两张银行卡全部挂失，我看他还怎么在外面浪。” “好，我好好跟他说，我先挂了，等会儿再打给你。”中年女人挂断电话，踩着高跟鞋下了石阶，坐在了老人家的右手边，四人就这样整整齐齐的坐了一排。 “咪咪呢？”只见她随口问道。 “跑出去玩了，你也早点回去，这个位置不错，我还得在这里待几天。”老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降温，你先跟我回去，你要实在喜欢这个位置，等到春天回暖了，再过来过过瘾也不错。 我这就给你联系货车，顺便再找两个小工帮你把东西收拾好。”中年女人说完，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显然这样的操作流程她已经非常熟悉了。 “别，至少一个星期，下周一你再来接我。”老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刚刚没听妈说吗，你今天要不跟我回去，她就去给你的银行卡做挂失。”中年女人笑道。 “挂不了的，我跟招行的林经理打过招呼，我名下的卡只有我自己过去才能挂失，你告诉你妈，我是那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的人吗？”老人声音里再次出现了得意。 “爸，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能不能不要再折腾了，你这样弄得我连上个班做个事都没办法专心。”中年女人小声说道。 “要我不折腾可以，你们把小楠接回来，只要小楠回来了，我保证每天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老人放下手中鱼竿，摆出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望着自家女儿。 “接不了，小楠的资质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留在上海，别说考大学了，连高中都不一定考得上。 我们现在把他送出去，将来在外面读个大学镀一层金回来，总比他为了一个好学历，从小到大拼死拼活的好。 爸，你要是想他，咱们办个护照就能去看他了，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折腾我们，为了把他送出去，我们都计划了好久，不可能随便改变的。 入冬就是年关，公司里还有好多事情需要我盯着，我真的没空到处找你。”中年女人柔声说着。 “你有到处找我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咪咪的项圈里装了定位，你想要找我，不是分分钟都能找到的事。 说到底还是我年纪大了，没什么用处了，想法又跟你们不一样，招你们嫌弃了。 伍盛杉，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要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当年你能考上同济，凭什么你就断定小楠考不上。 再说了，以我们家的条件，小楠不读这个大学又能如何，同样影响不到他以后过富足的生活。 你就是想看我骨肉分离，看我日子不好过，你就觉得开心，你和你妈就是一伙的，从来都不为我想想。 我才不跟你回去，我就待在这里过年，离了你们我日子会过得更好。”老人气呼呼地站了起来，连鱼竿都不管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还顺手从里面上了锁。 沈初晓他们跟着武盛杉来到了帐篷前，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现场陷入了一种死寂。 “喵……”几声猫叫传来，大狸花已经出现在了伍盛杉的脚旁，认出了是自家人后，只见她脑袋蹭了蹭伍盛杉的小腿。 伍盛杉蹲下去将它抱了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说道：“你待在这里陪爷爷，我过两天再过来接你们回家。” 大狸花仿佛听得懂人话一样，冲着她喵了一声。 伍盛杉放下猫咪，踩着高跟鞋就要离开。 沈初晓连忙追了上去，小声问道：“你不再劝劝吗？我觉得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是很安全。” 第19章 反向帮助 伍盛杉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望着沈初晓开口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沈初晓在这一刻好像有些理解老爷子为什么喜欢独自一人在外游荡了，这女儿过来了这么久，发现自家父亲身边有两个陌生人，却丝毫不担心陌生人的身份，会给自己的老父亲造成伤害与否？ 虽然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位，但还是礼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们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专程过来看看你父亲这边需不需要帮助。” “他不是流浪汉，他有家庭的，他不会去你们救助站，他喜欢一个人自在，你们尽量不要过来打扰他，要是他觉得受到了打扰，他就会搬去别的地方。 他要搬去了别的地方，我找不到他了，我会向你们救助站追责的。” 伍盛杉咄咄逼人地放了一通狠话后，大步离开了桥洞。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彻底消失后，帐篷的门帘才被拉开，伍爷爷从里面伸出一个头来，确定自家女儿已经走远了，才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可算是走了，烦死个人了，还想限制我的经济，也不想想，没有我当年拼命创下的基业撑着，她们现在连西北风都没得喝，还送娃出国留学，梦去吧” 伍爷爷骂完，看了一眼刚刚被自己留在原处的鱼竿，突然一声大叫：“有鱼咬钩了” 只见他三步并着两步下了石阶，一把抄起鱼竿，往后一拉，一条差不多和手掌一样大小的大板鲫拼命挣扎着被拉出了水面。 伍爷爷怕它滑钩，指了指旁边的抄网，陆建安连忙拿起抄网递给了他，等到鱼儿入了网，这才放下鱼竿，去取鱼钩。 大狸猫应该是吃饱了，已经卷缩在一旁睡起了懒觉，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把鱼放进水盆，再次下饵下钩，伍爷爷高兴地说道：“马上就中午了，我再多钓几条，一会儿给你们炸鱼吃，我炸鱼的技术可好了。” “不用客气，我们只是……”陆建安第一次在流浪人员面前词穷，说给他提供帮助，很显然他不需要帮助，想要劝说他回家，可他女儿来接也没有接走。 “我知道，我知道，劝我回家是你们的工作，但回不回家得由我自己的意愿决定。 眼看着马上就降温了，按道理你们救助站应该会很忙，你们也不用在这里陪我，我自己能够照顾好我自己。 哦，对了，你有名片吗？给我一张，天冷了之后，你们是不是要到处去送温暖，刚好我认识一个兄弟，是开棉服厂的，我一会儿跟他联系一下，我出资，给你们救助站捐200套棉衣。” 伍爷爷毫不在意地说着，仿佛两百套棉衣对他来说就是一颗棒棒糖的事。 别说沈初晓了，就是陆建安也是第一次见到，住桥洞的流浪者给救助站捐赠东西的，连忙送上自己的名片。 伍爷爷接过名片，看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副站长还亲自出来巡视，看来你们救助站做得不错，不用在我这里守着了，晚一点会有人跟你电话联系，你们忙你们的去。” 伍爷爷下了逐客令，陆建安带着沈初晓道完谢后，两人离开了桥洞，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咱们真的不用管了吗？虽说他物资不缺，可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也确实……”沈初晓小声问道。 陆建安看了一眼桥洞方向，叹了口气说道：“他家里人都劝不动他，我们就更劝不动了，这样的人有钱又有闲，就是喜欢玩点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正如他所说，他已经选了一个非常偏远的地方了，肯定是不希望过多的人去打扰，你要是放心不下，咱们就每隔两天过来看看，确认他的安全即可。” “好，”沈初晓应了一声，跟着他上了车，忽然好奇地问道：“他说给我们救助站捐衣服，他会不会真的捐。” 对于爱心捐赠这一块，沈初晓听过了太多承诺，最后却不实现的案例。 陆建安没有回她，而是拿出区域地图，仔细地翻看着一会儿要去巡查的地方。 确定好了方向后，刚刚才启动汽车，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一个略带粗犷的男声险些震破了耳膜。 “请问你是虹辉救助站的陆副站长吗？” “我是！”陆建安应了一声，以为又是向他提供流浪乞讨人员信息的电话，直接打开了免提方便沈初晓也能听到。 “是这样的，我有个大哥叫伍成功，刚刚打电话给我订了两百套棉服，说是各个尺寸都要一些，让我一个星期后送去你们虹辉园救助站，我提前给你打个电话，下周一下午4点左右准备接收。 我大哥说，天气冷了，你们救助站需求比较大，我个人再捐五十套，总共二百五十套，后续会跟你电话联系！” “啊！谢谢谢谢……”雷厉风行的陆建安，一时之间除了说谢谢，居然说不出其他话来。 虽说棉衣这些东西救助站并不缺，但如果有救助捐赠，那省下来的采购费用又可以用到其他地方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了。 “不客气不客气，你把我电话存一下，咱们以后常联系，你要是有被服方面的需求，也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对方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陆建安连名姓都还没来得及问。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我们才离开十分钟不到，厂家就打电话过来了，这老爷子还真是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沈初晓前一刻还在怀疑这个口头承诺能不能变成现实，后一刻就接到通知，等待准备收货。 “时间不早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解决午饭，下午咱们去长安路那边转转。”陆建安说完，开着车找了一条商铺看起来比较多的街道，把车停好后，带着沈初晓进了个看起来比较宽敞干净的快餐店。 两人各要了一份盖浇饭，正吃得起劲的时候，桌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好心人，可以给我买瓶汽水吗？” 这是遇到了流浪乞讨者？ 第20章 汽水哥 沈初晓和陆建安同时放下了手中碗筷，打量着站在自己桌前的不速之客。 衣服着装看起来挺整齐的，人也长得白白净净，年纪看起来应该在二十五六岁左右，只是瘦得厉害，一米八几的身高就像是一根细长的晾衣竿。 沈初晓目光停在了他的右臂上，空空荡荡的袖子在尾端打了一个结，可以明显看到他那里是没有手臂的。 “你看一下需要吃点什么？我请你吃？”陆建安指了指贴在墙上的菜单，冲着年轻男人说道。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满眼祈求地说道：“我不吃饭，你们可以给我买瓶汽水吗？一瓶不够，两瓶，我只要两瓶。” 沈初晓看了一眼收银台旁边的冰柜，站了起来带着他走了过去：“你要什么汽水自己拿，我请你喝。” “我不喝，我给张强要的，张强最喜欢喝汽水了，每次考试考满分都让他奶奶给他买一瓶，还有李瑶，她虽然没有说她想喝汽水，但我知道她一定也很想喝，她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年轻的男子念念叨叨地打开冰柜，从里面拿了两瓶可乐，又非常礼貌地对沈初晓道着谢。 沈初晓付了钱，等年轻男子离开了饭馆，收银台后的老板娘才小声说道：“你别理他，他脑子有问题，经常跑到我们店里来要汽水，有些时候一天要来好几次。” “他是住在附近的吗？”沈初晓连忙问道。 老板娘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去年八月份过来的，他姐姐在后面那条路上办了一个加工厂，听说是北川的，遇上了5.12，家里人都没了，救援队把他从废墟里拖出来时，整个右臂都被石头给砸断了，在医院冶疗期间，人突然疯了，他姐姐不愿送他去精神病院，就把他接了过来，怕他到处跑走丢了，一直关在厂房里。 你别看他脑子不正常，人鬼精得很，经常偷溜着跑出来，到处找人要汽水，我们附近的人都喊他汽水哥，什么可乐雪碧来者不拒。” “他要那么多汽水做什么？”什么都不要只要汽水，这得有多喜欢喝汽水呀？ “谁知道呢！汽水卖得又不贵，多数像你们这种有善心的人，都会随手给他买上一瓶两瓶。 只是这么久以来，我也只看到他要，从来没见他喝过。”老板娘当成八卦在讲，沈初晓却听上了心，准备跟上去看看。 和陆建安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餐馆，一眼就看到了抱着两瓶汽水走在人行道上的汽水哥。 沈初晓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并没有打扰他的打算，只是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那些汽水。 正值中午，这边离学校不远，路上出现了很多放学回家吃饭的学生，汽水哥穿梭在人群中，看样子并没有伤害别人的举动。 “碰……”一声巨响在马路中间响起，沈初晓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辆小汽车，直直地撞在了对向人行道的观景树上。 “别怕别怕，老师会保护你们的！”汽水哥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沈初晓耳中，里面还夹杂着微弱的呼救声。 定眼看去，只见汽水哥趴在地上，身下还牢牢地护着两个小孩，口里更是不停地喊着：“不要怕，老师这次不会离开你们，会一直陪着你们。” 被他压在身下的两个小朋友，显然是被吓坏了，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大声喊着救命。 而那两位小朋友的家人，也在这一刻反应了过来，一把拖开汽水哥，各自把自家的小孩给抱在怀里一边哄着，一边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哪来的疯子，你要是伤了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原本在看车祸的那些围观群众，瞬间将目光移到了这边，一大群人将汽水哥包围在了中间。 “这人是红玉模具厂的那个傻子，平时也没见他伤人，今天可能发病了，你们在这里看着他，别让他伤害小朋友，我去他厂里找他家里人过来。”一名住在附近了解情况的热心家长快步往红玉模具厂跑去。 汽水哥并不理会周围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确定了那两个小孩没事后，还红着眼睛把掉在地上的两瓶汽水给捡了起来。 紧紧地将汽水抱在怀里，口中更是不停地喊着：“不要怕……不要怕，老师会救你们的。” “各位非常抱歉，我弟弟他脑子不好，我代他给你们大家说声对不起。” 一名红衣女子穿过人群来到了汽水哥身边，看了一眼依然在口中喊着不要怕，陷入自我世界的弟弟，确定他这边暂时没有问题后，才开口说道：“请问刚刚是哪两位小朋友受伤了，我这就送你们去医院做个检查，你们放心，后期的医药费和营养费我都全部承担。” “这不是医药费和营养费的问题，我家儿子好好在路上走着，忽然被这个疯子给扑在了地上，咱们先不说受没受伤，就是这惊吓说不定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说你家里人脑子有问题，就好好把他关在家里，别放他出来害人呀！特别是这么小的小孩，这要是被吓出了心里阴影该怎么办？” 那个被扑倒的小男孩家长，怒气冲冲地斥责着。 “姐，你说得对，是我不好，没有看住他，我给你们道歉，不管是身体检查还是心理检查，都由我这边全权负责。 但我知道，我弟是绝对不会伤害小朋友的，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情？”红衣女子无比笃定地说道。 “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们两家的孩子好好地走在放学路上，就被他这么忽然一下扑倒在地。 你看看他的身高，这不是故意伤害是什么，这还是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看着的，要是没有旁人，他会不会更加得寸进尺。”那名被扑倒的小女孩家长，在确定自家小孩身体没有受到伤害后，怒气冲冲地说道。 “那个，我可能知道原因。”沈初晓穿过人群来到众人面前，对着两名怒气冲冲的家长微微一笑。 “我们就在旁边，我们都不知道原因，你能知道原因？”一名围观的家长以为沈初晓是刚过来看热闹的，连忙开口反驳。 “我希望你们能静下心来听我说，我要是说得不对你们再反驳也不迟。”沈初晓继续温和地说道。 第21章 冬阳过往 “你认识他们吧？这么急着帮他们说话。”小男孩家长气呼呼地吼了一声。 “我不认识他们，今天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来，我刚刚在前面的餐馆吃饭，他过来找我要汽水，我就给他买了两瓶，那边餐馆的老板娘可以作证。我发现他情况有些异常，就跟了过来。” 听到有餐馆老板可以作证，围观的人才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刚刚那边有辆车撞树上了，发出了一声异响，他可能以为有什么危险，所以才会将这两个小朋友给护在身下的。” 众人随意顺着沈初晓手指看过去，那辆发生碰撞的车此刻还停留在原地，司机已经从车上下来正在拨打报警电话。 刚刚发生车祸的时候，声音确实很大，几乎吸引了这边所有人的注意力，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小孩和汽水哥是怎么回事，甚至连那两个小孩的家长都是听到小孩哭声才反应过来的。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他吓到了我家小孩也是事实，我们家长就在身边，有危险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着急。”小男孩家长大声吼道。 “我是想说，他不是故意要伤害小朋友的，不如就按照这位姐姐的说法，先带小朋友去医院做个检查。”沈初晓以为自己说出实情后，那边家长就不会再揪着不放，至少会把给小孩检查身体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继续待在这里胡搅蛮缠。 “管什么闲事，年纪这么小就想来主持公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小男孩的家长毫不领情地骂道。 “这样吧！如果你觉得我们协商处理不好，我支持你们报警，我之前承诺的检查费和医药费一样作数。”红衣女子心疼地看着依旧紧紧抱着两瓶汽水的汽水哥，那空洞的眼睛里透着对眼前这一切的不解，仿佛这世上发生的一切，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感觉到危险来临的时候，那么急着去保护小孩？他为什么到处找人要汽水？”沈初晓直觉这里面有事，忍不住问了出来。 红衣女子被她这么一问，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却倔强地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那两名家长报警。 “误会误会，这就是一场误会，大家先不要生气，听我说两句话。” 一名声音洪亮的中年妇女从人群外挤了进来，身上还拴着围裙，手里更是拿着一个锅铲。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以为她是过来帮忙说好话的，可她却直接停在了红衣女子面前，带着几分怒气地说道：“冬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大铁门关不住东阳，让你把他放在厨房，我可以边上班边帮忙看着。 你看看现在，好在没有对别人造成伤害，不然别说冬阳，只怕你心里也不好受。 冬晴啊！都过去一年多了，咱们该面对现实了，你就把东阳为什么会扑倒小朋友的原因告诉她们，他们听了之后还要打要杀，就让他们冲我来。” “二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说不出来？”红衣女子名叫刘冬晴，汽水哥刘冬阳是她弟弟，听到中年妇女这么一说，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就不信你们还能说出朵花来。”有人以为他们在做戏，摆出一副聪明理智的样子来拆穿。 那位被称之为二姨的中年妇女，走到了刘冬阳旁边，拉起他空荡荡的右边长袖，开口说道：“你们知道他这只手臂是怎么断的吗？去年五月十二日，断在北川山里的一座小学废墟里。” 去年是2008年，5月12日是所有人都忘不了的日子，而北川，正是那次地震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原本的嘈杂声和讨论声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刘冬阳身上。 二姨继续开口说道：“我家东阳，是一名很好很好的小学老师，发生地震的时候，他带着班上的学生疏散去了操场，可后面有两名同学跑得太慢，他又折回去拉他们，结果就遇到了教学楼倒塌，把他连同那两名学生都给压在了废墟下面。 他为了能够把那两名学生带出去，用石块把自己被预制板压住的右手手臂给生生砸断，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够脱困，就可以把两名学生一起带出去。 可等他能够微微活动的时候，却发现两名学生被一块更大的预制板压住了胸口，其中的那名女生当场就没有了生命，男生也奄奄一息。 他不敢动，只能待在那里等待救援，不断地和那个男生说话聊天，鼓励着他，希望他能坚持下去。 可那个男生在救援到来之前还是离世了，那男生临死前不断重复着说想要喝汽水。 等他被救出来后，他每天都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一直都没办法从里面走出来，时间久了，便忘记了悲伤，忘记了过去，他父母也因为那场地震没有了，冬晴不放心她一人留在老家，就把他带到了上海。 哪怕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有的时候连我和冬晴都不记得了，却没有忘记要给那个男生买汽水。 我们害怕他跑出门去买汽水，就没给他钱，可他却满世界的找人乞讨要汽水，他房间里堆了好多好多的汽水，可只要他一出门，他还是会到处找人乞讨汽水，他不让我们任何人去碰他的汽水，好像只有汽水才能给他安全感。” 原本咄咄逼人的两个孩子家长，听到这里后眼睛也变得柔和起来。 特别是那名小女孩的家长，恍然大悟地说道：“他听到了撞车的声音，把它当成了地震，他把我女儿当成了他的学生，并不是想要伤害他们，而是想要保护他们。” 小男孩的家长也点了点头，放柔声音对刘冬晴说道：“抱歉，刚刚是我误会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带他看医生，他这种情况还能治好吗？” 第22章 三种结果 刘冬晴摇了摇头哽咽地说道：“医生说，他这是心病，他自己不愿意走出来，别人也帮不了他。” “他的身躯从那一堆废墟里面走出来了，可他却把灵魂留在那里，一直陪着那两位小朋友。”陆建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沈初晓身旁，无比温和地冲众人说道。 “叔叔，我把我的可乐送给你。”一位拿着可乐的小孩，在家长的示意下，依依不舍地把手中的可乐递向刘冬阳。” “我这里有橙汁，很好喝的，我也给你。”另一名抱着橙汁的小女孩，也把自己手上的橙汁直接放在了刘冬阳的怀中。 不大一会儿功夫，刘冬阳怀里已经抱了七八瓶各种各样的饮料。 那两名小朋友的家长也不再揪着不放，纷纷和刘冬晴刘冬阳姐弟告别离开。 不大一会儿功夫，原本围了一大堆人的人行道终于变得畅通起来，刘冬晴伸手挽着刘冬阳左手，小声对刘冬阳说道：“冬阳，给这位妹妹说声谢谢！” “为什么” “不用”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问为什么的是刘冬阳，说不用的是沈初晓。 刘冬晴温和地笑了笑，也没有继续为难刘冬阳，而是自己上前对着沈初晓说了声谢谢。 这才带着二姨和刘冬阳，准备往回走。 “等等，对于这位刘老师，我有一些自己的看法。”陆建安忽然开口喊道。 刘冬晴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陆建安，沈初晓连忙开口做起介绍：“这位是我们虹辉园救助站的副站长陆建安，是我上司，我叫沈初晓，是一名救助专员，刚刚我跟着刘老师，是把他当成了流浪人员。” “你们好！”刘冬晴礼貌地问了一声好。 “我们救助站偶尔也会接收到，一些心智出了问题的流浪人员，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受了打击才产生的，和刘老师的情况不同，但也相似的地。 救助站有专门的心理医生，偶尔我们也会讨论一些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想问一下这位刘小姐，刘老师离开北川后，你们有没有带他回去看过？”陆建安开口问道。 刘冬晴摇了摇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谈起那件事，就怕刺激到他，哪里还敢带他回家。” “可你们刚刚在他面前说起512的事，他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沈初晓疑惑不解地问道。 “对啊！刚刚他好像根本就没听到一样，他是不是真的把以前的事情全部忘干净了？”二姨也很惊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我个人以为，是你们把他保护得太好，让他的自我意识心安理得的待在了自己给自己建造的安全世界里。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才二十几岁，是一位非常优秀且非常有责任心的老师，你们真的就忍心这样看着他一辈子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那如果二十年后或者三十年后的某一天，他忽然清醒过来了，他会不会特别的悔恨蹉跎掉的这些时日。 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里，把自己的灵魂给封锁起来，你们没有想办法去唤醒他的灵魂，反而还帮着他多加了一把锁。 你们是想要保护好他，可你们又怎么能够保证，或许他的灵魂在某个深处，正在等着你们去搭救。” 刘冬晴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早在知道自家弟弟出事，查出了他患了精神疾病后，刘冬晴就做好了准备，要照顾他一辈子，保证他衣食无忧。 虽然这期间也请了很多心理医生对他进行治疗，可大多数医生都说情况非常糟糕，所以大家在心里已经默认了刘冬阳现在这个样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出反向的想法。 “你能说得更确切一点吗？”刘冬晴轻声问道。 “我只做建议，采不采纳是你的自由，采纳之后有可能出现什么样的风险，那也得由你自己来承担。” 陆建安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有可能会带来不可估量的风险，原本并不想惹事上身，可实在不忍心这么好的一个老师这辈子就沉浸在汽水里，但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把责任撇开。 “你只管建议，采不采纳是我的事，采纳之后，后续的后果也由我来承担。”刘冬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立刻开口承诺。 “好，你最好找一个充足的时间，带他回北川一趟，去那个曾经发生过事故的地方，去看看他曾经工作过的学校，去看看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陪伴的那些学生。 让他直接去面对这些他在灵魂深处想要逃避的事实，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刘冬晴激动地问道。 “结果有可能会是三种，最差的一种是他承受不了这些过往，直接崩溃疯了。”陆建安小声说道。 “那第二种呢？”刘冬晴声音里并没有期待，心里则在计算最差的一种发生过后，自己该怎么善后。 “不好也不坏，保持现状这种可能的比例最大。”陆建安以前见过这样的案例，所以非常有把握地说道。 “那你说说第三种，我需要评估一下，值不值得我去冒险，一旦行差踏错，不止他的这一辈，我的这一辈子也不会好过。”刘冬晴一直保持着理智。 “第三种就是，他遭受到强大刺激过后，清醒过来，这个几率虽然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和其他人生病的案例都不一样，他能够为了两个孩子把灵魂留下，那么他心里应该还装着更多的孩子。 你可以试试，让那些他曾经朝夕相伴的孩子来唤醒他，让那些孩子告诉他，他们需要他这个老师。”陆建安是真的不忍心这么好的人，整个余生就被汽水给左右了。 “我明白了，我会积极和老家那边的学校取得联系，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请求他以前带过的学生来帮助他，不管他最后能不能驱除心魔，从自己封禁的世界里走出来，我都会很感谢，感谢你今天给出的建议。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安排回家后的规划，如果他能醒过来，我会去虹辉园感谢你们的。”刘冬晴说完，拉着刘冬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通过背影，可以看到她抬起手正在拭泪。” 第23章 寻上门来 “陆哥，你为什么懂这么多？”原本就对他佩服不已的沈初晓，此刻对他崇拜得恨不得五体投地。 “不过就是久病成良医，等你经历过这种困顿后，你就会有很多脱困的办法。”陆建安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们现在去哪里，还是按照你之前规划的路线走吗？”沈初晓见他神情有些落寞，连忙开口分散他的注意力。 “嗯！”两人往回走正准备去停车的地方，陆建安的手机铃声却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沈初晓立刻停住脚步，期盼着这又是提供线索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了里面吵成一片，登记大厅负责登记的钱朵，急切地开口说着情况：“陆哥，你快回来，二十二号的家里人找来了，此刻正在我们登记大厅闹着呢！ 赵站长不在站里，邱主任去苏州开会了，二十二号也在发疯，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让保安看好二十二号，别让他伤害自己，先把那些人拖着，我现在就回。”陆建安挂断电话，带着沈初晓飞快跑到了停车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发动汽车，往救助站方向赶。 一回到救助站，远远地就看到登记大厅门口围着一大群人，里面还有声嘶力竭的斥骂声传来。 沈初晓正准备进去，就被陆建安一把抓住：“先别出面，我打电话把钱朵叫出来，弄清楚情况，咱们再去处理比较好！” 说完后拨响了钱朵的电话，叫她悄悄出来。 沈初晓静静地站在人群后，听着里面的骂声：“我要告你们，告你们囚禁询之，我要让你们整个救助站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我要把你们全部都告到牢里去。” “谁是询之？”沈初晓拍了拍站在她前面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中年大叔开口问道。 “就是那个二十二号，平时连个屁都不放，我都以为他是傻子，没想到人家是个国画家，世界知名青年国画家，听刚刚那个女人说，他一幅画可以卖到二三十万。”中年大叔乐得分享八卦。 “世界知名青年国画家，他……没弄错吧？”沈初晓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惊喜，虽然知道他字写得好，画也画的不错，但这个头衔也太大了一点吧！还是现在世界知名这四个字不值钱了？ 等了大约两三分钟，钱朵从里面挤了出来，直接走到陆建安面前，高兴地说道：“陆哥，你总算回来了，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讲理他们不听，耍狠也耍不过他们，就像是被饿了好久的狼，恨不得把咱们整个救助站都生吞活剥了。” “现在谁在里面？”陆建安小声问道，以钱朵的能力，确实抵抗不了这种言语攻击。 “常少川和莫璃，现在是他们两在里面做周旋。” 听到是常少川和莫璃，陆建安放心了不少，常少川虽然平时比较懒不喜欢出外勤，但处理各种纠纷和杂务是救助专员里面最出色的。 “怎么个情况？你从头说说。”想要处理事情之前必须得先了解事情，这么乱的现场如果直接进去，稍不注意就会把事情给复杂化，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半个小时以前，忽然来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说要找大画家周询之，门房那边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查一下站里有没有这个人。 我挨着查了一遍，咱们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加上流浪人员，根本就没有周询之这个名字。 可那群人却不信，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的，手里举着一张手抄报，直接带着一大群人冲了进来，说这张手抄报上的画和字就是周询之的。 我看了一下那张手抄报，上面的落款是赵站长的孙子赵寅，我就想着昨天，好像是二十二号帮他画的手抄报。 我让他们在登记大厅等着，找人去把二十二号请了过来，谁知道他们一看到二十二号，二话不说就拖着他要离开。 二十二号也是个倔脾气，硬是不愿意跟着他们走，没有弄清楚他们的关系和身份，我这边肯定也不能放人。 然后他们就怒了，就往我们救助站扣帽子，说我们囚禁了二十二号，强迫他为我们画画赚钱。”钱朵简单地叙述着前因后果。 “周询之，三年前外出写生坠河失踪的青年国画家周询之？钱朵，你确定他们没有弄错？” 沈初晓激动不已地问道，之前那声声询之并没让她在意，也根本没能把这两个字和周询之联系在一起。 先不说周询之是自己大学期间的偶像，那幅印有他成名作水墨兰草图的年历表，现在还被自己保存得好好的。 最主要的是，三年前周家人就在报上登了讣告，一个在名义上已经死了的人，突然重生出现，那惊喜之前必是惊吓。 想着他居然为自己抄写过罚抄，沈初晓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当初都没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仿写的手艺这么高超？ 周询之真迹呀！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硬是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他遇到这样的情况，是高兴还是难过？ “不知道，二十二号就像是不认识他们一样，他们强拉着他走，他不愿意跟着走，就像以前我们让他离开一样，不停地用头去撞墙壁。 那群人被他给吓到了，也就不敢再强迫他了，却把目标对准我们，一直对着我们破口大骂。 好在常少川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实在是太吓人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好像是为了回应钱朵的话，登记大厅吵闹的声音变得更大了，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污言秽语，让陆建安听得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了解完事情前因后，陆建安穿过外面围观的人群，来到了骂得最厉害的那一名中年女人面前，冷冷地说道：“不是要报警吗？那边登记台上有电话。” 第24章 胡搅蛮缠 “你是谁？”中年女人就像是一个炸毛的猫，原本正骂无敌手，没想到却真有人头铁敢过来打断她。 “我叫陆建安，是这里的副站长，你刚刚数了我们救助站这么多罪名，我正等着你报警呢？”陆建安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和人交流，显然眼前的这个女人，确实让他很生气了。 “副站长，终于舍得出来了，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将询之藏起来，这些年你们利用询之给你们赚了多少黑心钱。 我奉劝你们乖乖地把钱交出来，不然我一定会告得你们倾家荡产。”中年女人越骂越觉得自己占理，声音更是比之前多添了几分咄咄逼人。 “询之，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询之，我们救助站是由国家拨款运行的，不需要靠任何人赚钱。 倒是你，跑到我们救助站来大吵大闹，大肆诽谤，我现在就可以报警，治你一个寻衅滋事。” 陆建安说完后，对站在身后的钱朵说道：“立刻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 “好！”钱朵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在这一刻总算是消散了不少，直接拿出手机拨响了报警电话。 原本嚷着要报警的人，见对方报了警，倒是被镇住了。 “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中年女人身后的男人小声询问着她。 “让他报，我就不信警察来了还能不讲理，他们都把询之给关傻了，现在都认不出我这个姑姑了。” 中年妇女理直气壮地说完，直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着：“我苦命的询之啊！都怪姑姑不好，没有早点找到你。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你跟姑姑回家，你放心，以后只要有姑姑在，绝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见二十二号没有反应，中年妇女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径直往他面前走去，边走边温柔地喊着：“询之，是姑姑呀！你好好想想，你从小就是姑姑养大的，你和姑姑的感情最好了，你小时候经常说，姑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仔细想想……” 眼看着她步步靠近，二十二号下意识地往后退，他身后站着一名保安，正警惕地望着他，生怕他一不高兴又用头去撞墙。 “询之，我可怜的询之，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被他们给毒哑了吗？你放心，姑姑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 沈初晓此刻已经来到了二十二号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道：“他真的是你姑姑？” 原本对众人都不理睬的二十二号，偏过头望着沈初晓，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迅速躲在她身后，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淡淡地看着前方的情况。 “二十二号，你如果不是她口中的询之，你摇摇头，我现在就帮你把他们给赶出去。”沈初晓回头望着二十二号，既期待着他能够摇头，却又盼着他能点头。 可等了好一会儿，二十二号并没有给出任何动作，而是木然地盯着那位自称是他姑姑的人，可以明显地看到他眼睛里有情绪波动。 这可是沈初晓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眼神变化，也就是说，这一群不讲道理的人，有可能真的是他的家人。 “询之，我是你小叔啊，你小时候，我经常带你骑在我脖子上去买冰糖葫芦，你还有没有印象？” 周询之小叔，走到了周询之姑姑旁边，带着循循善诱的语气对着二十二号说道。 见他没有反应，另一名年长一点的老太太走了过来，伸出双手对着二十二号说道：“孩子，我是奶奶呀！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想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本该是感天动地的认亲，可被认的当事人不但没有配合他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还出现了一丝沉默的抗拒。 沈初晓看着他们逐渐靠近，连忙大声喊道：“都不许过来，这里是救助站，不是大街上，也不是电视节目表演，你们说他是你们的家人，你们倒是拿证据出来证明呀？” “对，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囚禁了他，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们觉得他画画得好，所以假装过来认亲，想要把他带走，逼他给你们画画赚钱。”一直保持沉默的莫璃也在这一刻站了出来，和沈初晓一起挡在了二十二号身前。 围观的众人看着周询之奶奶手中一直拿着的手抄报，确实给人一种冲画来的感觉。 “是谁报的警？”警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围观的人群见状，自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三名身着警服的民警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当着众人的面，为首的民警出示了工作证明，沈初晓看到了他的名字黄建成，应该是这个小队的队长。 “是我报的警。”最了解情况的钱朵连忙迎了上去。 黄队长打开身上的出警记录仪，正准备开口询问，就见周询之姑姑迅速走到了他面前，先告起状来：“人民警察呀！你可得给我们人民做主，我要告，我要告他们救助站，囚禁青年国画家周询之。” 黄队长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说说具体情况？” 周询之姑姑瞪了钱朵和陆建安一眼，才带着气急败坏的语气说道：“我家询之是上海最有名的青年国画家，画的画可好了，三年前外出写生意外坠河，一直音讯全无，这些年，我们为了找他，就差把江浙都给翻了一遍，各种报刊杂志，电台寻人几乎都试过了。 昨天下午，我孙子的学校邀请家长参加学生手抄报展览，我儿子在那些手抄报里发现了询之的笔迹，连忙去咨询了学校负责人，找到了手抄报的主人赵同学，得知这手抄报是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帮他做的，就是这张手抄报。” 周询之姑姑说完，从周询之奶奶手中拿过手抄报递到了黄队长手中。 沈初晓再次打量着手抄报的构图，之前只觉得漂亮，流畅，现在作者有了青年画家名头加持，立冬图的价值仿佛也跟着提升了不少，整个布局看起来更精妙了。 第25章 死而复生 “我们按照赵同学给的地址找到了这里，他们连询之的身份信息都没登记，直接叫他二十二号，不就是为了更好地囚禁他，让他帮他们画画赚钱吗？”周询之姑姑大声说着自己的怀疑。 “有怀疑可以，但凡事要讲证据。”黄队长开口说道。 “证据就摆在眼前，我家询之都被他们逼着画手抄报了，天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压榨他的，好好的一个人，现在都变成了哑巴，还不认人了。”周询之姑姑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这锅我们可不背，二十二号会写字画手抄报，我们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你别把他变成哑巴，不认识人的责任往我们身上甩，我们把他从外面接到救助站来，他就已经这样了，如果他真的是你们的亲人，你们现在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们，诽谤我们，而是应该好好地感谢我们。 看你们这个态度，莫不是知道二十二号不会说话，脑子有问题，又知道他会画一手好画，想要把他从我们救助站骗回去，给你们画画挣钱吧？” 沈初晓直接走到了周询之姑姑面前，继续开口说道：“三年前，人就已经失踪了，据我所知，在周询之失踪三个月左右，周家就已经给他举办了追悼会，登报发了讣告，也就是说在你们周家人眼里，你们的那位天才画家早就被你们入土安葬了，你们现在又跑到这里来要人，安的是什么心？” “为什么只找了三个月，就算是没有找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就开办追悼会，登发讣告，是不是也太着急了一些？”莫璃小声说道。 黄队长眉头也皱了起来，当年青年画家周询之坠河失踪的事情，大半个上海都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动用了周边好几个市县的救援力量，就差把整条河都翻了一遍，结果都没找到人，最后还是周家人发了讣告，这件事情才算了结。 可听这女孩子这么一说，黄队长才发现，周家人给周询之处理后事，是否有些太过积极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常少川小声问着沈初晓。 “我上大一那年，青年国画家周询之在学校的周年庆上，代表学长精英上台致过词，我觉得他人长得很好看，就对他产生了好奇，收集了各种有关他报道的书报，也渐渐地喜欢上了他的那些作品。 可惜我只是个学生，没有多余的钱买上一幅来做收藏，但有些报纸上面会有他新画的消息和照片，我就习惯性地收集保存了一些。 包括三年前他坠河的消息，那个时候我还挺惋惜的，一直盼着那些救援队伍能够好好的将他搜救回来，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尸体，那么他就还是活着的。 我以为他的家人会很爱他，会一直找下去，那段时间我甚至每天都期待能够有他的消息传来，直到我在报纸上看到他的讣告，就那么小小的两句话，周询之这个人就彻底在这世上消失了。” 沈初晓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那个站在舞台上，脸上带着腼腆笑容，生得风光霁月的大男孩，那是多少女孩梦中情人的青年国画家，实在不敢将那张脸和眼前的二十二号联系在一起。 可仔细一看，这张脸除了粗糙了一些，胡须长了一些，头发凌乱了一些，其实脸型并没有多大变化，怪不得那天看了一眼那张手抄报，觉得上面画画的手法有些眼熟，只是因为赵寅跑得快，没有仔细分析而已。 “一般情况下，自然人下落不明满四年，才能宣告死亡，周询之是意外事故，从事故发生之日起满两年，才能达到规定的宣告死亡期限，你们作为他最亲的家人，为什么才刚满三个月就下了讣告？”陆建安突然开口问道。 所有人包括黄队长他们，此刻都将目光停留在了周询之姑姑身上。 “陆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周询之不只是上海有名的青年国画家，他十六岁的时候，水墨画就拿下过美国国际展的金奖，在国际上都有些名头了，像他这样的身份，他画出来的每一幅画，价格都不低，甚至已经达到了按尺寸计价的规格了。 可他忽然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没办法再继续给家里创造利润了，周家人想要多赚点钱，就只有一个办法，众所周知活着的画家的画不一定值钱，可画家若是死了，这就是绝笔，只要公认周询之死亡，那么他留下来的那些画，价格上就会翻上好些番，趁着他失踪的热度，正好是出手的好时机。” 因为曾经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沈初晓一直以来对他的事情都多有关心，此刻不管二十二号是不是周询之本人，但周家人送上门来了，沈初晓就想给他讨上三分公道。 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二十二号正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出神，往昔迷糊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清明。 “你胡说八道，我要告你诽谤，人民警察就在这里，他们都听着呢！”周询之姑姑破口大骂的同时，扬起手掌就要去打沈初晓。 眼看着手掌就要落在沈初晓身上的那一刻，周询之姑姑的手臂却被黄队长给抓住了：“不能好好调解，就都跟我回所里去，当着警察的面就敢打人，信不信我以寻衅滋事罪先将你拘留三天。” 见周询之姑姑消停了后，黄队长收回了手，冲着钱朵点了点头说道：“吵得一团乱麻，你说是你报的警，那就由你来说说情况吧！” 周询之小叔还想抢话，却被旁边的一名警察瞪了一眼吓得后退了一步。 钱朵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最快速度把周询之家人进入救助站后的所作所为全部给说了一遍后，又补充说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二十二号的入站记录，他是上个月5号，被我们救助专员在一处垃圾场附近发现的，得知他是流浪人员后带回救助站来的，因为不会说话没办法沟通，他身上也没有任何证明他身份信息的东西。” 第26章 他会说话 “他在我们站里待满十天后，因为联系不到他家里人，也不了解他的身份信息，只得和敬老院那边商议，准备送他过去暂住，等以后想到解决办法再进行安置。 可他死活不愿离开，甚至激烈到用头撞墙，站长没办法，只能破例将他留下来了，好在他除了不会说话，整天一个人发呆以外并没有出现过伤害他人的举动， 医疗室那边也对他进行了简单检查，确定他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不会说话的原因，有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大的刺激和伤害，至于整天发呆出神，应该也是和那个刺激有所关联。 但除了这两点，他人基本正常，能够自己跟着救助站的作息吃饭休息，倒是不用专门特别费心照顾，站长觉得反正就是占一个床位，先让他过完这个冬天再说。”钱朵把有关二十二号的登记信息表递到了黄队长面前。 黄队长仔细看了一遍后，走到二十二号面前，小声问道：“你真的是周询之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有回应的时候，他却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还有就是，你失踪的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警察再次开口问道。 “他不会说话。”沈初晓看他点头承认自己是周询之的那一刻，虽然情绪有些复杂，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他，连忙代他回话。 “他来我们这里，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他应该是坠河摔到了脑子，所以才找不到回家的路，一直流浪，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回了上海。 你们不是说他是你们最亲的亲人吗？如果他真的是周询之，那么这三年他所经历的苦难都是你们造成的，你们当初要是不急着去给他举办葬礼，多用心去找找他，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了。 你们当初要是不急着发讣告，那些一直在搜寻他的志愿者们，也会坚持着找下去，可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是啊……那个时候的你们一定很忙吧！原本价值十二三万的一幅画，就因为一个讣告，瞬间可以卖到二十几万。 甚至还有两幅送去了拍卖行，最高的那一幅拍到了五十六万，和这些巨额的产值相比，那个能够画出这些画的人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 “你别红口白牙胡乱编造，我们当初发讣告是因为太过伤心，担心太过占用社会力量，并没有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要是再继续损坏我们周家的名声，我会请律师起诉你，起诉你们救助站。”周询之小叔开口骂道。 “我等着你们起诉，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证据的，不过才三年时间，当初周询之，死后一画难求的各种报道，我都收集了不少，一直保存着。 他如果不是周询之，又或者今天你们没有到救助站来闹这一场，我并不想对他的家人下手。 可现在，我不管以前怎么样，他受的这三年苦，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给他讨回公道，我保证下一期的城市周刊上，就会有一整篇报道周询之回归的消息，我也会把我曾经保存的那些资料全部整理公开，让群众来评判，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到底是怎么爱重我们大家喜爱的青年画家的。” 陆建安并没有阻止此刻咄咄逼人的沈初晓，虽然他不知道周询之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可一个家庭重要成员失踪三个月不到，就给办了葬礼，发了讣告，确实太值得人怀疑了。 “我们是办了葬礼，也发了讣告，可我们并没有给他办理死亡手续，他现在的名字还在我们的户口本上。”周询之姑姑突然大声喊道，整个人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那是……因为，意外失踪人口要满两年才能申办死亡手续，才能进行销户，你们当时想办达不到条件，后来到了时间，你们又忘记了这回事，毕竟已经死了的周询之，没办法再给你们带来任何利益。” 沙哑的声音从沈初晓身后响了起来，一只大手轻轻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沈初晓回头，就看到了正艰难地冲着他微笑的二十二号。 “你……你会说话？” 不止沈初晓一人惊讶，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讶不已，一个已经被他们贴上了哑巴标签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而且条理清楚，还同时撕下了他那个脑子有毛病的标签。 二十二号点点头，继续开口说道：“你前几天问我，会不会画那种名字和吉祥语，或者个人肖像，你说让我去摆摊赚钱养活自己，这两天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 可我又不想再做回周询之，我就在想等你哪天有空了，教我摆摊卖艺赚钱，可我没想到他们会来，还这么快就找来了。 那些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话的人，就是一个大骗子，我都跑到离周家这么近的地方来了，为什么还能被他们找到？” 可能是长久没说话的原因，二十二号说起话来非常吃力，甚至因为句子较长的原因，有些含糊不清，到最后哽咽到仿佛没了声音。 “询之，你能说话实在太好了，你能清醒过来也太好了，你到姑姑这边来，姑姑带你回家。” 周询之姑姑就像是没有听到他话里的抗拒一样，伸出双手一脸温情地望着他，见他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怪姑姑，可姑姑当初真的尽力了，你跟姑姑回家，姑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周询之没有理会她，而是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打量，忽然他脸上出现了一丝冷冷的笑意，只见他迅速往后面的院子里跑去。 就在众人都一脸懵的时候，他左手提着一个砖头走到了登记台前，把右手平整地放在桌面上，抬头望着周家人说道：“你们要的从来都不是周询之，而是这只手，我现在就当着你们的面废了这只手，从今往后，我跟你们周家人就再无关系了。” “询之不要……” 周家人急得纷纷喊道，好不容易发现人还在，而且还能继续画画，要是没有了右手，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第27章 自比崔徽 “周询之，你不要冲动，你不想回周家就不回周家，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该具备情绪稳定地处理问题，成年人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黄队长也跟着上前劝道。 “都别过来，你们谁也别过来，我喜欢画画，可我又痛恨画画，这三年来，我除了那张手抄报，一直都强忍着不让自己动笔。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忍下去，可他们来了，只要这只手还能拿动笔，那么就会变成他们的工具，我不想我的一辈子被一只手给绑定了，我需要自由，三年不够，我想要一直自由下去。” 二十二号吃力地吼着，可不管他如何愤怒，许久没用的嗓子根本就提不高音量。 救助站的人早就见识过了他的极端，陆建安此刻已经悄悄绕到了他的后方，和黄队长做了一个彼此了然的手势，等着寻找机会夺下他手中的砖头。 “周询之！”沈初晓温和地喊了一声，上前一小步小声说道：“我很喜欢你的画，我以前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想要看你画画。 以前你不认识我，我也靠近不了你，就没把那个梦想当回事，可现在你认识我了，我们还这么熟了，你能不能让我圆了这个梦？” 沈初晓知道，就凭这两句话根本就劝不动他，今天如果不是周家人忽然出现，他的身份还会因为他把自己装成哑巴而一直隐藏下去。 哪怕此刻陆建安已经到了他的身后，甚至可以很轻松地夺下他左手的砖头，可沈初晓希望他能够自己把砖头放下来。 沉吟了片刻后才开口念道：“妙手写徽真，水剪双眸点绛唇。疑是昔年窥宋玉，东邻，只露墙头一半。” 边念边看他的反应，感觉到他神色有了一些动容后，才继续开口说道：“自从那一次校庆过后，我都会悄悄地在心里把自己比着崔徽，我不知道我想看的是宋玉还是周玉，但我有的时候也会幻想，我会出现在周询之的画里，就像崔徽一样，让千百年后的人都能看到她。” 随着砖头重重地掉在登记台上，周询之眼睛红红的盯着眼前的女孩，脑子里已经自动开始描绘起沈初晓的模样。 砖头的放下，现场众人提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沈初晓冲着眼睛又恢复了迷离的周询之温和地笑了笑。 陆建安已经拿过砖头交给了后面的保安，小声分咐道：“把后院这些散落的砖头全部收拾起来，放院里的小杂物间锁好。” “询之，跟姑姑回家……”周询之姑姑见危机解除，连忙讨好地劝道。 “二十二号，你愿意留在我们救助站做志愿者吗？”沈初晓急中生智地喊道。 他现在身份明确，又确定能说话，脑子没有问题，想要继续留在救助站，好像只有当志愿者这一个途径。 “沈初晓，你别又自作……”主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陆建安的话就被周询之打断：“好” “黄队长，周询之说了，他不愿意回家，他以前给我们救助站添了很多麻烦，他决定当志愿者来还这个人情，什么时候把人情还完了，什么时候再离开。”沈初晓就像是没有看到陆建安在瞪自己一样，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 “这不是询之说的，不算，询之得跟我们回家。”周询之姑姑大声喊道。 周询之小叔也上前帮忙助阵：“询之的户口还在我们的户口本上，那他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来接家人回家，天经地义。” “哦，对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沈初晓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地走上前拉起周询之的手，笑着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今年应该26岁了吧？” 周询之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问自己的年龄，还是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都过26岁了，早就不是未成年了，周询之我跟你说，你想要离开周家，不是只有弄残右手这一个途径，还可以分户，就是把你的户口从他们的户口本上分出来，等你拥有了独立户口，你就可以……” “死丫头闭上你的嘴！你再给询之出馊主意，小心我……”周询之小叔气急败坏，口里还没有来得及吐完的骂词被黄队长和其他两名警察硬生生地瞪了回去。 “好”没理会周家小叔，周询之应好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期待。 “听说分户还要几个条件，18岁这一条你已经达到了，但你必须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最好是有独立的房产，房产这个很好解决，买的租的都可以。 可独立生活的能力，周询之你可得想好了，往后该怎样维持好自己的生活？”作为救助专员，对分户立户这一块还是了解的，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 “想好了，我现在是救助站的志愿者。”周询之无比坚定地说道。 “询之，你不能这样……”周家姑姑还想继续劝说，周询之却有些不耐烦了。 只见他抬头望着自家姑姑，沉声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05年的时候，你卖了我五幅山水图，在闵行区给你儿子买了一套房。 06年底，我在坠河消失之前，家里至少有30幅左右存画，如果真按照沈……沈初晓之前说的那样，你们是翻了一倍的价格把画卖出去的，那么你们手上的钱，应该足以维持你们现下的富足生活。 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们算旧账，之前留在周家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不要，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分户，分户过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询之，你不能这么没良心，你忘了，你从9岁开始就是姑姑带着你的，这么多年来姑姑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不能现在有本事了，就把姑姑给抛弃了。”周家姑姑泣不成声地说道。 “是啊！你小的时候体弱多病，你奶奶为了给你补身体，把她唯一的一件嫁妆首饰都给卖了给你买了只鸡炖汤。 你爷爷奶奶现在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好意思闹着跟他们分户，询之啊！你一直都是一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你可不能听别人怂恿寒了家人的心啊！”周家小叔也跟着劝道。 “好不要脸，不能强行把人带走，就开始道德绑架了，少川哥，我好想骂人。”沈初晓对站在她旁边的常少川小声说道。 第28章 孝道慈爱 “你别乱说话，道德绑架和真的绑架不一样，愿不愿意入套主动权在他自己手上，孝道两个字是一座大山，而且你并不了解这里面真正的情况，不能因为你自己的主观意识，觉得周询之是个好人，就立马站队到他这一边。 如果今天你出面干预，将来周家的人用孝道做文章，周询之名声受损或者其它受损，指不定还会怪你多管闲事。”常少川非常理智地对沈初晓分析道。 “小叔，你猜周询之重现后画的第一幅画会卖多少钱？”周询之忽然开口问道。 死而复生的第一幅画，只需要炒作一番，就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周询之小叔在这一刻，已经在心里默默定价了，仿佛画已经画好卖出去了。 “我就问你一句，卖的钱够不够我请个好一点的律师跟你们打打财产官司？”周询之用最温柔的口吻说着最绝情的话。 原本心思各异的周家人在这一刻都沉默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周家这些年的好日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周询之如果真要跟他们分割财产，只要闹上法庭，他就是稳赢不输。 “询之，都是一家人不至于……”周家奶奶小声说道。 周询之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同样温柔地说道：“我六岁那年，确实喝了你一碗鸡汤，但那不是专门用来给我补身体的，那是小叔在外面调皮捣蛋，用弹弓把别人的鸡给打死了，家里拿不出钱来赔，你才把自己的那副银耳环拿来抵了账。 你们欺负我那个时候年龄小，记不住，可你们不知道，比起喝鸡汤，我更想吃鸡腿。 为了能够吃到鸡腿，我拼命努力学习，每次都考满分回家，我以为这样你们就能看到我了，就算不愿意把鸡腿给我吃，至少也能给我吃个鸡翅膀。 我记得我第一次吃上鸡腿的时候，已经12岁了，那是我参加了市里的少儿国画比赛，拿了一等奖，奖金有300元。” 说到这里，周询之再次变得暴躁起来：“我已经说了，以前的那些我都不要了，只要你们离我远远的就行，如果你们觉得我没有孝道，那你们就拿出当初对我慈爱的证据来。” 暴躁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周询之见他们没有说话，再次开口说道：“我会找时间去派出所办理分户，你们走吧！要是再到救助站来闹，我是真的会跟你们走法律程序的。” “询之” 周家姑姑小声喊了一声，想要再说点什么，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又默默地低下了头，第一个转身离开登记大厅，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她纷纷离开。 “黄队长，今天麻烦你们了！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吃个晚饭再回去？”见事情已经解决，陆建安走到黄队长面前小声说道。 “不吃了，问题也不是我们解决的，我们先回所里了。”黄队长说完后，带着两名队员离开了救助站。 “想做志愿者，还是得收拾得干净整洁一些，你这头发胡须，该剪的剪，该剃的剃，在这之前，先把离站单子填一下，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再重新填一份志愿者报名表。”陆建安对周询之说道。 钱朵已经拿出了离站单子放在他面前，带着几分狗腿的语气说道：“那个大画家，我可以发个微博吗？我想利用你的身份凑点热度。” 周询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不解地望着她。 “不是我的微博账号，是咱们救助站的，原本是为了拿来宣传咱们救助站的一些日常工作，让大家更加了解我们救助站现在的工作机制，顺便征集一下流浪乞讨人员的线索，奈何账号一直不瘟不火，现在连500粉都不到。 所以，我想趁那些媒体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发一下你死而复生的消息，帮咱们的微博账号吸吸人气。”钱朵当然知道第一手爆料的重要性，才会想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先征得当事人同意。 周询之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的微博运营账号在周家那边，就算你不发，他们也会发，那么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你发也是可以的。 但文案内容得我来写，你等我半个小时，我手写完给你拍照发上去。” 钱朵高兴地点了点头，正准备拿纸笔给他，沈初晓看了一眼周围三三两两还在等着看热闹的人群，大多数都是入驻救助站的流浪人员，也不好让他们离开，毕竟登记大厅也是他们闲散休息的地方。 小声对周询之说道：“去我工作间写吧！那边纸笔都是齐的。” 见周询之点头后，又对陆建安说道：“陆哥，我记得你有台照相机，等他收拾好后，给他拍张侧面照，咱们救助站急需要这波热度，只有让更多的人了解救助站的性质，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才会主动找过来。” 陆建安点了点头，对沈初晓说道：“那你今天就陪着他，把他弄整齐一点，我希望他能做一个真正的志愿者，而不是为了糊弄周家人随口乱说的。” “好，这边交给我，我一定会把他打造成我们救助站的形象大使，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周询之对外话事人。” 沈初晓说完后，带着周询之去了自己的工作间，给他准备好了纸笔，坐在旁边看着他写。 他落笔的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写了200来字，大概内容是当初落水后，因为头部受伤失去记忆，一直在寻找回家的路，没有方向而四处流浪乞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上海，得到了虹辉园救助站的救助和安置，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非常温馨的时光。 因缘巧合，恢复了记忆，借助虹辉园救助站的微博号发帖，告知所有这几年来心系询之关心询之的社会各界朋友，不必再记挂询之，询之很好，也祝愿大家开心健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无创作打算，只想静下心来，好好沉淀一段时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询之会用更好的作品回馈大家。 第29章 带回家中 放下笔后，又对沈初晓说道：“你一会儿帮我给那位钱小姐说一声，让她发帖之时，标题里一定要表明，我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顺便构思新作，望大家不要过度打扰，我会用最好的作品回馈大家。” “嗯，我也不想让那些想要来拜访你的，想要来买画的，想要找你签名的人天天往救助站跑，要不你搬出去住吧！我怕这微博一曝光后……” 作为一名国画家，周询之的作品在市场上本就很受欢迎，再加上他不输电视明星的长相，平添了很多颜值粉，以前也有不少人追上门索要签名的，就连他坠河的地方，每年都会有很多人组织前去祭拜。 那些心系他的人，要是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只怕把救助站拆了也得来见上他一面。 “我现在手上没钱，周家我是不想回了。”周询之有些无奈，年少成名，名利双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居无定所。 “那你搬去我家暂住，我家还剩两间空房，一间给你做卧房，一间给你做画室。”沈初晓脱口说道。 “好！”周询之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特别信任眼前这个女孩，想要看到她的笑容，听到她的声音。 也许是那个满是阳光的后院，那一声声恨铁不成钢的斥责。也许是那天晚上的饭厅，那女孩满脸笑容的跟自己建议摆摊卖艺的样子。 所以才会看到她被自己家人为难的时候，不自觉地冲破了压在自己心里的那一道禁制，在听到她想看自己画画时，想要成为自己画中的崔徽时，才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砖头。 沈初晓见他答应了，高兴地拿起他的手稿出去找到了陆建安，把手稿往他手上一塞，把让周询之搬去自己家的想法跟他说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我先带他去理发店，再带他去买两套得体一点的衣服，顺便帮他置办一些生活用品，晚上就不在站里吃饭了，你放心，九点之前我会准时回来，不会耽误夜巡。” “站里有生活助理可以帮他理发。”陆建安有些不满地说道。 “二十二号可以请生活助理帮忙，周询之不行，他是有身份有颜值的人。”沈初晓乐呵呵地说道。 “滚远些去。”陆建安骂了一句，又突然开口喊道：“站住，你刚说你让他搬去你家住？我记得你家里好像就你一个人吧？”陆建安有些不赞同地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边微博一曝光，他的那些粉丝肯定会寻到站里来，所以他最好早点搬走，这一时半会儿又租不到合适的房子，刚好我家比较大，就让他先住过去得了。 陆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要知道，那是周询之，是我少年时光里最喜欢最喜欢的偶像，我跟他住在一起，该担心安全的是他。” 沈初晓原本就是个人精，哪里看不出陆建安的担心，直接把话给点了出来。 “好吧！反正你是女孩子，你要是觉得跟他住的不舒服，必须立刻向我反映，让我来帮你处理。”陆建安沉声说道。 “好的好的，谢谢陆哥！”沈初晓高兴地回道。 “噢，对了！夜勤这边人已经够了，你今天不用回站里，收拾完了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早点过来。”陆建安开口说道。 “还是跟你一组吗？”沈初晓表情有些复杂地问道，既不想跟他一组，觉得被管制的太严，又怕不能再跟他一组，想要继续跟着他多学些东西。 “嗯！在你把你那些臭毛病彻底改掉之前，你都会跟我一组。”陆建安说完直接穿过他往工作间走去。 沈初晓连忙跟了进去，招呼着周询之去他住的宿舍，简单的把他的一些日用品收拾好，又去登记大厅，填好了自愿离开的离站申请。 沈初晓骑着电动车带着他，穿梭在各种小巷里，最后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小区。 进门将车停好后，沈初晓开口说道：“我这边环境不太好，我主动邀请你过来居住，主要还是这些地方地形比较复杂，又有一些偏僻，那些想要打扰你的人，不会想到你住在这里的。” 小区看起来陈旧，只有七层楼高的样子，院子里的绿化还算不错，除了常见的香樟，还有一些桂花之类的观赏树，特别是靠近前面墙角的那一片阳光比较充足的地方，还被人开采出来种上了好多疏菜，绿油油的一小片。 也正是因为小区陈旧，住的人不是很多，环境幽静，偶尔还能听到小孩的打闹声。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周询之说完拎着东西，跟在沈初晓身后上了旁边一栋楼的楼梯。 一楼二楼，直到爬到六楼，沈初晓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有些抱歉地对周询之说道：“这边没有电梯，但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把锻炼身体落到实处。” 随手将门关上，指了指大约只有十二三平的客厅，开口说道：“这边是客厅，房间都在那个方向，这些家具都是以前比较流行的木质家具，虽然过时了但好在结实耐用，我带你去你房间。” 沈初晓说完，带着他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一张大约1.8左右的木床，上面放着一个厚厚的床垫，从床垫的成色来看，应该是有好多年了。 床头柜也是木质的，因为掉漆的原因，台面上斑斑点点的，但却不影响使用。 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一张老式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笔架，一个笔筒，布置的非常简单。 东西虽然陈旧，胜在干净明亮，将窗户推开，还可以看到小区里的小菜园，倒也算是一番景致。 “你看一下吧！这床你要是不满意，我一会儿就找人换掉它，这些都是以前房主的东西，我搬过来的时候为了省钱，就暂时没怎么动。”沈初晓小声说道。 “这房子是你买的？”周询之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买这么旧的房子，他之前见过姑姑给表弟买的房子，不但地段好，装修的也非常漂亮。 第30章 旧事重提 “因为经济有限，我又想留在上海工作，总不能一直租房住吧！刚好家里拆迁，补偿了一笔钱，我就全部用到了这里，旧是旧了一些，但这里的邻居都很好，一楼的阿婆还经常给我送菜送水果，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沈初晓笑着说道，在没有能力选择更好的情况下，知足也是一种幸福。 “我有听你那些同事说过，你是上交毕业的，按照你的学历，你应该可以找到很多比现在收入更高的工作？”周询之虽然从来不主动跟人交流，但偶尔也会听听别人聊天八卦。 “我当初报考上海的大学，就是为了毕业以后能够到上海的救助站工作，因为只有像上海这样人流大的地方，我才能帮助更多流浪无家可归的人。 我成了一名救助专员后，为了能够专心于这份工作，我便直接在这里安了家。 我知道，我当初经过千军万马考进上海，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过上更好更优渥的生活，可我不能，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我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要做一个可以帮助别人的人，我曾在她灵前说过，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每一个迷路的人回家。” 这些被压在心里许久的话，沈初晓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当着周询之的面全部给说了出来。 “帮助每一个迷路的人回家，可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人是有家不能回的，就比如我。”周询之看着窗外的菜园，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什么叫做有家不能回？”沈初晓没办法理解这句话，虽说老家的房子已经拆了，但沈初晓每年都会回去看看，只要有自己牵挂的人，家就永远都在。 “我的情况有些复杂，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知道我待在那里不会开心，所以才不想回去。”周询之悠悠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无奈。 沈初晓一直以为像周询之这样的人，家里人一定会很喜欢他，他一定可以生活在一个足够温暖的家庭里。 可经过了周家人到救助站这一闹，在揭开了他隐藏许久的身份同时，沈初晓感觉到了青年国画家可能过得并没有外人所看到的那么光鲜。 “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这一刻我很想做一个树洞，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沈初晓温和地说道。 “好！”周询之在沉默了好一会后，才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回到了书桌上那个空着的笔架上，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沈初晓从外面的走廊上搬了两个塑料凳，递了一个给他，自己则在他面前坐下，静静地等他说话。 “我七岁那年，父母外出遇上了沉船事故便再没回来了，好在有一笔赔款，最初的那两年，爷爷奶奶对我还算不错，可随着小叔越来越大，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两个老人觉得力不从心，就想把我送给别人养，我姑姑知道后，怕我去了别人家受委屈，连夜把我接到了她家。” 周询之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角出现了一丝微微的笑意，但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听他继续说道： “姑姑家条件也不好，原本就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姑父又喜欢酗酒吵架，因为我的缘故，他们总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可姑姑一直都坚持着对我好，表弟表妹有的东西，她也一定会给我准备一份。 说实话，我挺感激她的，如果没有她，我都不知道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想着我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赚好多好多的钱来报答她，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一个家庭的和谐安宁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 我拼命读书，事事都想争个第一，因为只有每次拿了第一，我姑父才会对我笑，对别人说家里没有白养我，他喝酒吵架的次数也跟着减少了。 后来我不满足只在成绩上拿第一，开始参加各种竞赛，只要是能够拿奖的，我都不想放过。 我看着他们俩满大街小巷炫耀我的样子，我听见好多人都说询之好，我想让我的名字变成他们的骄傲，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是没有白养我。 我一直都喜欢画画，我爸妈还在的时候，我也上过基础画画班，可后来，自然而然是学不了了。 上了初中以后，学校有一个很厉害的美术老师，每次上他的课我都很开心，他也一直夸我，说我画得很好。 有一次市里举办中学生水墨书香大赛，美术老师给我报了名，自己出了车费，生活费带我去参加了比赛。 那年我上初二，虽然只拿了一个第三名，那也让我高兴了好久，却没想到，还有更令我高兴的事情等在后面。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美术老师带着一个身体瘦弱的老者来到了我所在的班级，说是想要收我为徒，让我跟着他学画画。 老师觉得画画会耽误学习，就悄悄通知了我姑姑，等我姑姑赶到学校，原本是来反对我学一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却在知道那位老者是全国知名的新派国画家吴崇文时，知道他一幅画可以卖到十几万的价格时，便投了支持票。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不但要保证好自己的学习成绩，每个星期还必须抽出一天时间跟着吴老师学画画。 吴老师是真的把我当成嫡传弟子来带，节假日更是直接让我搬去他家画室居住，这一学艺，便学了六年。 六年里，我陆陆续续拿下了好多竞赛奖章，甚至有的奖金已经高达上千，我把这些奖金一分不剩地全部给了姑姑他们，家庭经济也有了一些小小的改善。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吴老师却在我大二的那一年重病离世，我失去了最敬爱的师长，吴老师虽然也有子女，可他们对画画这一块却并不擅长，我便成了吴派画技唯一的传人。 开始接触各种大型赛事，因为有吴老师教导下练就的扎实基本功，我开始在国画这个圈子里崭露头角，随着名声越响，经济价值也跟着提升，我身边的那些家人，也开始待我不一样起来。 曾经对我不闻不问的爷爷奶奶和小叔，开始频繁上门接我回家吃饭，而原本一直带我如同至亲的姑姑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样……” 第31章 灵魂自由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待我好，可这种好里带着功利和所求，特别是随着我画的画，在各大画廊变成畅销品后，姑姑开始不顾我的意愿接受市场上的定制。 我很喜欢画画，吴老师说过，画画是一个画家的心灵寄托，只有真心去画自己喜欢画的内容，画里才会拥有灵气，一个好的画师，不能被市场价格所左右，不能为了逢迎市场的存在而去作画。 可他才离开三年不到，我就变成了一个专门为市场画画的画师，为了迎合价格，姑姑甚至会给我接一些临摹大家之作的活。 姑姑已经熟悉了市场趋势，知道什么样的风格更容易卖上好的价钱，也知道该怎样炒作为我造势。 她接下的订单都是提前签了合约的，可能是怕我拒绝不画，也可能是她真的不懂法，那些合约上都标明，如果我不完成订单，姑姑这边就会给出订单价格超出三倍以上的赔偿。 那个曾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足够温暖的人，那个含辛茹苦把我教养长大的人，我哪里忍心看她赔钱，就只能不停地画。 我看着家里的房子从五十平变到了一百八十平，到后来全家搬进了独栋别墅，我看着他们个个都很开心，我就觉得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询之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道：“奶奶说家里的房子漏水，想要换一套住起来舒服一点的，那就换吧！就当是替我爸尽孝了。 小叔说想要做生意，需要一笔钱投资。那就投吧！那是我爸的弟弟，如果他还活着，他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就是多画点画，而我刚好喜欢画画。 我看着他们生活越来越富足，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我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找不到我最初画画的那种动力，我的画里逐渐少了一些东西，每画一幅画，都会变得非常的艰难。 我甚至喜欢上了那些定制的临摹作品，只需要把那些流传下来的古画临摹一遍，就可以得到很高的报酬，甚至都不用自己动脑子去构图。 我就像是一个只会动笔的机器人，没有了想法，更没有了灵感，他们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陷入了自我迷茫，完全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姑姑是最先发现我精神不对劲的，她以为我累了，提议让我出去旅行写生，换个环境好好调整一下自己，刚好有个大客户，定制了一幅尺寸巨大的山河图。 我和他们一起出了门，可我发现，我对世间的一切东西都好像失去了兴趣，我的眼睛里除了笔和墨，再也看不到其它东西。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兴高采烈地陪着我，甚至还在我面前讨论，这幅山河图完工之后，能够收到多少钱款。 我运气非常的不好，刚看上了一处大河的景致，还没来得及动笔，就遇上了洪流。 我原本是可以逃脱的，可我听见那轰隆的声音，看着那如同万马奔腾向我冲来的洪水，我觉得我沉寂的灵魂有了松动，我又舍不得走了，我甚至想靠它更近一些，观察得更仔细一些。 这可比坐在平静无波的河边写生画画要有意思多了，我或许要的就是这种轰轰烈烈的感觉，这种能够震撼我灵魂的画面。 不过片刻的犹豫，我就被裹进了洪水里，在惊涛巨浪沉浮之中，我好像看到了周家人的惊慌失措，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人已经到了四五十公里的下游，我是被一个捞涨水鱼的渔民救起来的，除了左腿骨折以外，身上的其它损伤基本上不成气候。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没办法发声说话，我甚至庆幸我变成了哑巴，因为这样就不用回答各种问题，比如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村子有些偏僻，连公路都没有硬化，但村医的医术却不错，我被留在了村医家养腿，他家里有很多老医书，因为保存得不是很好，出现了好多破损，我便主动提出帮他抄医书来抵医药费，他也同意了。 养腿的那段日子，我虽然残着哑着，但我却过得很开心，没有画不完的画。抄书抄累了，还可以坐在院子里，看村里的小孩打闹嬉戏，看日出日落，看村民们在田间地头忙活，看渔船在河上往来。 我发现，我心里又有画了，但我不敢动笔，我只能在心里描画，一幅幅山水田园，一幅幅渔歌唱晚，一幅幅顽童下学归家图，就这样在我脑海里成型，我把他们存放在我脑子里的某个角落，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不会被送到市场上去估价，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拥有灵气。” 说到这里，周询之的声音也跟着放轻松了不少，很显然，他很是怀念那一段养伤的时光。 “养好了腿，离开了那个小渔村，我准备先回上海，给家里人报个平安，我从小到大，除了会读书，会画画，基本上没有其它技能，更别说赚钱了。 我在一个废品收购站里，给那里的老板写了一个废品收购价格表，换了一张旧地图，我照着地图上面的标识一路向上海方向乞讨。 我以为他们会很想我，会竭尽全力去援救我，会四处找我。可我却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我自己的讣告，在那一刻，我心里居然出现了松快，好像压在身上的担子忽然轻了好多。 因为我知道，周询之的责任已经尽完了，现在活着的这个我，是一个全新的我，可我还是放不下他们，特别是姑姑，我想要告诉她我没有死，让她不要为我伤心，我想要告诉她，我不想再待在一个地方画画了，我想去其它地方看看，去看更多值得画的景和物，我便继续往上海走。 我开始关注上海方面的报纸，我也知道，我的死让我生前的作品价格翻了好几番，我衣衫褴褛面目全非地出现在了周家门口，我看着他们因为分钱不均而相互指责时，我在想，他们应该不会有人再想我了，那一刻我觉得周询之死了也挺好的。” 第32章 新的生活 “我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年名动一时的青年国画家可能已经不会有人记得了，那张印有我讣告的旧报纸就铺在我面前，有好心人见我一身狼狈的样子，会往报纸上扔上一块两块的零钱，也有人骂我不要脸，好脚好手不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跑来要饭。” 周询之再次苦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觉得要饭挺好的，流浪也挺好的，可能有的时候因为要不到东西会饿肚子，也可能没有找到好的地方休息，而经常被风吹雨打。 可我精神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空洞，我觉得我人变得自由起来，灵魂也跟着自由了。 我独自走过很多地方，也一个人见过了很多风景，如若神助一般，原本体弱多病的我在流浪期间，居然都没有再生过病，甚至还发现我能发音说话了。 可我不敢说话，就像是我不敢画画一样，我怕别人问我是谁，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流浪？ 我怕别人看到我的画，会认出我的笔迹和风格，从而再被周家人找到，再一次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画手。 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回上海看看，所以再次回到了上海，就遇上了你们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把我接到了你们救助站。 我原本并不想久住，可我特别喜欢这里的生活环境，就想要多留一些日子，在你们想要把我安排去别处的时候，我明明知道我应该按照你们的章程来做，可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往墙上撞的，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撞了，我很想跟赵站长说声抱歉，可我不敢说话，只能一直装哑巴。 不过很庆幸，我在救助站留了下来，虽然被周家人发现了，但我现在又有了名姓，也想要好好的生活了，谢谢你！沈初晓，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我想要在这个架子上挂满画笔，我想把我脑海里储存的那些画卷全部给画出来。” 周询之说完后伸手抚摸着书桌上的笔架，纯木工制作，只上了一层薄薄的漆，看起来并不精巧，但却非常素雅。 “好，你需要什么东西，你拟张单子给我，我出去给你采买，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外面买点衣服，然后把头面整理好，我最崇拜的青年国画家，可不能再这样邋里邋遢下去了。” 沈初晓说完后，目光又停留在那陈张旧的木床上，迟疑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这张床确实很旧了，我一会儿让人换张新的过来。” 周询之目光也跟着停留在那实木床架上，用手轻轻地敲了敲才开口说道：“床很好，床垫也能用，用不着换新的，就算是要换，也得等以后我有了经济收入再说。” 沈初晓点了点头，高高兴兴地带着他出了门，先去理发店剪了头发，剃干净了胡须，又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两三套可供换洗的衣服，路过一家学习用品店时，又置办了一套简单的绘画工具。 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解决完晚餐，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9点过了，陆建安说过今天不用出外勤，沈初晓忙前忙后地帮着周询之收拾卧室。 刚好隔壁的小房间是空着的，两人将书桌抬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地布置出了一间简易的画室。 直到晚上11:30，才终于忙完回房休息。 第二天是被闹铃叫醒的，原本还有些懵懂的沈初晓忽然想起家里多了一个人，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后并没有看到周询之的身影。 瞄了一眼那道紧闭的房门，目光停留在那道敞开着房门的小画室，沈初晓垫手垫脚走了过去，发现昨天晚上空空的书桌，多出了各种画具，几只尺寸不一的毛笔，悬挂在笔架上随风摇动。 桌面上还放着一幅a4纸大小的画，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周询之画的沈初晓好奇地上前想要看个究竟，目光却被画上的人给彻底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简单的肖像图，整幅画都是用铅笔勾勒出来的，画的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不管是眉眼还是笑容，都是沈初晓最熟悉不过的人。 “奶奶！”沈初晓轻唤出口，双手已经忍不住将画给拿了起来，看着眉眼带笑的亲人，仿佛她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昨天晚上，我偶然间发现你对着客厅的一张照片发呆，我就想她应该是你最重要的人，就忍不住照着照片临摹了一下，你要是觉得喜欢，我可以帮你画一幅大的，挂在客厅里，这样你每天一回家，一开门就能看到。” 周询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带着几分拘谨的语气说道。 “好，你有空再画，我这边不着急，哦，对了！我今天得上班，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我放了一些零钱，里面还有附近好几家饭店餐馆的菜单和电话号码，你要是饿了可以直接打电话点餐，他们有送上门的服务，对了，你还没有手机，看来还得抽空去给你买个手机方便联系。”沈初晓放下手中的画笑着说道。 “手机的事不着急，那个志愿者，你不准备带我去吗？”周询之想着昨天答应过沈初晓要去救助站做志愿者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初晓打量着眼前人，剪短了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去掉胡须后，俊朗的五官完整的呈现了出来，再加上这一身利落的运动装，虽然不复当年的风光霁月，但却一样地让人看到后舍不得移开眼睛。 “好，我去厨房洗漱，你去洗手间，咱们动作快一点，还能去外面吃个早餐。” 昨天的那个做志愿者提议，沈初晓并不当真，那是当时没办法的借口，但他今天主动提起要去，沈初晓很高兴，特别是在听完周询之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后，沈初晓知道周询之并没有完全从自己封闭的内心里走出来。 想要让他真正地走出来，接受这个世界，就必须得让他参与到现实的生活中去，去人多的地方，去帮助比他更需要帮助的人，有的时候救赎别人其实也是一种自救。 第33章 不受待见 两人分头行动，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了洗漱，双双出门在附近找了一个早餐店，吃完早餐后，沈初晓骑在自己的小电驴带着周询之来到了救助站。 刚走进登记大厅，就听到了钱朵大惊小怪的呼声：“周……周询之，天啊！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看着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周询之下意识的站在了沈初晓的身后。 “大姐，你能小声一点吗？”沈初晓瞪了钱朵一眼，沉声说道。 “这可怪不得我，我要早知道他长那么好看，我就把他领我家去了。”钱朵摆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说道。 “志愿者申请单给我一张，哦，对了，咱们站里现在有什么杂活，不用出门，也不用跟人打太多交道的那种，你给他安排一下。”沈初晓小声问。 钱朵递了一张单子给周询之，笑着说着：“还真是巧了，邱主任那边刚给我安排了一个活儿，让我把这两年所有出入过救助站的流浪人员信息情况给录入电脑存档，说是民政那边要建立一个全国救助管理信息系统、方便救助寻亲，了解更多流浪人员的生活现状，更好地为他们提供帮助。 我看了一下，我们救助站这边，之前最多的都是手写档案，足有一千多份，我还想着，这活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周大画家，你这张志愿者申请单填得实在是太好了。” “这个活儿确实挺适合你的，电脑在办公室那边，你在里面工作也不用接触太多的人，当然，接不接这个活儿全在你自己。”沈初晓转身对周询之说道。 周询之点了点头，沈初晓拿着他填好的志愿者申请表，直接带着他去了办公室邱婷婷处。 在递上志愿者申请表的同时，顺便把钱朵所说的信息录入事情也提了一下。 邱婷婷昨天不在站里，但二十二号忽然变成了青年国画家的事她已有耳闻，对于这个假装哑巴来逃避身份信息查询，又一直赖在救助站不走的人非常反感。 看着手上的志愿者申报表，邱婷婷皱了皱眉头说道：“最近站里不是很忙，电脑系统录入工作，我们办公室这边自己能行，用不着志愿者帮忙。” “婷婷姐，现在天气降温的厉害，咱们站里肯定是要比平时忙些，我知道你们办公室这边的工作能力很强，完全不需要外援，可像电脑系统录入这种繁琐又耗时的事情，真的会耽误你们很多时间。 周询之他不只会画画，他还是上交毕业的精英学生，他是有能力做好这份工作的。”沈初晓没想到会遭到拒绝，有些生硬地为周询之进行着争取。 邱婷婷没有丝毫被说动的迹象，正准备继续拒绝，就听见陆建安的声音：“交给他做，又不开工资，只管三餐就行，做得好就继续，做不好再让他走也不迟。” “可是……” “谢谢陆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想要质疑的是邱婷婷，开心道谢的是沈初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人是装病，可有些人却是真的病了，我们救助站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去揭穿那些装病的人，而是要想办法去给那些真正生病的人温暖。” 陆建安目光从周询之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了邱婷婷手中的那张志愿者申报表上，伸手拿了过来，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支笔，在上面写下同意后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陆副站长。”周询之小声说道。 “能再次走进救助站，用另一种身份出现，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过去便是过去，未来还有千百种可能，自己慢慢去想吧！” 陆建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沈初晓说道：“这边有邱主任安排，你跟我回工作间收拾东西，十分钟后咱们出发外勤。” “好！”沈初晓应了一声，跟着陆建安往外走，临出门时，还不忘冲着周询之眨了眨眼睛。 刚回工作间，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哥，我发现邱主任好像不喜欢周询之？” “不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一个假装哑巴，隐瞒身份，赖在救助站不走的人，除了你对他有偶像的滤镜以外，我想救助站并没有多少人会喜欢他。 而且以他的身份，堂堂的青年国画家连画都不画了，选择去流浪的人，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能把志愿者的工作做好。”陆建安直击要害地进行着分析。 沈初晓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果然滤镜这个东西害人不浅，可也正是因为有滤镜这个东西，自己才能有深入了解他的机会，知道他假装哑巴后面的情非得已。 “那你为什么还同意他留下？”沈初晓开口问道。 “我觉得他还有救，他也在积极地进行着自救，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对方……” 就在沈初晓还想听他继续讲下去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说道：“走吧，咱们该出门了。” 二人离开工作间，刚走到登记大厅，就听见一道苍老又显得尖厉的声音，在不停地喊着：“还我宝贝，还我宝贝……” 原本宽敞明亮的救助站登记厅里，此刻已经围着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透过人群，沈初晓看到了登记台前的地面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口中更是断断续续地喊着：“还我宝贝，还我宝贝。” “老人家，我刚刚核对了你进站时的物品登记表，你带来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麻烦你仔细看一下。” 钱朵蹲在他面前，把手中的物品登记表递在了他面前，温和地说道。 见他没有反应，又从登记台上把那些零碎的东西拿来放在了老人面前，再次温和地说道：“你仔细看看，你要找的宝贝有没有在这里面。” 老人看了一眼那些杂乱的东西，忽然伸手抓住钱朵的手腕，厉声吼道：“肯定是你偷了我的宝贝，你赶快把我的宝贝还给我，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一定是被你给偷偷藏起来了。” 钱朵急得想要扳开他的手，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将他伤到了，反而被他给抓得更紧了。 第34章 还我宝贝 “老爷子，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小钱，我们一起给你找宝贝好不好。”陆建安在弄明白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后，蹲在了老人面前，顺着他的话开口劝道。 老人听话地松开了手，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钱朵，怒气冲冲地吼道：“就是你，你是个大骗子，我来的时候，你说过宝好好保存我的宝贝，你现在又把我的宝贝给弄丢了，一定是你给藏起来了，你是想要中饱私囊。” “陆哥，我真的没拿他的东西，他来的时候只带了这些东西，我都登记好的，我刚刚核对了三遍，一样都不少，根本就没有他说的什么宝贝，这事林亦峰可以作证，这位老人家是林亦峰带回站里的，登记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钱朵委屈极了，一大清早，刚一上班就遇到这种事情，硬是被逼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了。 陆建安捡起地上的登记表，和那些被弄得一团糟的杂物进行了比对，别说什么宝贝了，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价值都不到一百块。 “老爷子，你能告诉我你的宝贝是什么样子的吗？” 一边说没有，一边又非说有，陆建安只能找其它的突破口。 “圆圆的，有这么大个，都跟着我好多年了。”老爷子边说边比画着。 “那是什么材质的？”陆建安听了一个似是而非，心里则在估计，跟在身边很多年了，又是圆的，而且和他比画的大小来看，应该是玉石之类的东西。 “宝贝，很稀有很稀有的宝贝，你们必须得给我找回来。”老爷子说完后，口中再次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还我宝贝，还我宝贝。” “不会真的是被救助站里的人给贪了吧！怪不得一进来就让咱们把所有的随身物品全部登记保管，原来是想挑值钱的东西占为己有啊！”有围观的被救助者开始小声地嘀咕起来。 “之前就听说，救助站里没几个好人，我要不是实在没地方去了，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混日子。” “还好我就两件破衣服，一个破盆儿，他们应该看不上。” 沈初晓站在人群里，听着这些窃窃私语，眉头微微地皱了皱，穿过人群，对正在轻声安慰老人的陆建安开口说道：“陆哥，你这样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咱们登记厅里是有监控的，咱们把这位老人家过来登记那天的监控调出来，看看他那天带了多少东西，是不是有登记遗漏的？” 陆建安点点头对沈初晓说道：“你去调监控，看看老人家到底丢了什么东西，钱朵马上联系林亦峰，让他赶快过来一趟。” 沈初晓刚一离开，登记大厅门口就响起了林亦峰的声音：“陆哥，我回来了，今天要送刘爷爷坐火车去湖南，我就趁着钱朵帮忙办手续的时间，去外面的超市买了一点零食，免得到时候在火车上遭高价。”林亦峰拎着一个塑料袋从外面走了进来，塑料袋里还装着一些矿泉水面包，方便面之类的东西。 “回来了就好，这位刘爷爷是当初你接到站里来的，你还记得他带了哪些随身物品吗？”陆建安开口问道。 “记得记得，那天是我和钱朵一起登记的，他随时携带的所有东西，我们全部都给帮忙放进了储物柜。”林亦峰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正准备去拿登记表。 手却被刘爷爷给一把抓住了：“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宝贝，你赶快把我的宝贝还给我。” 林亦峰懵了片刻后才小声说道：“我没拿你的东西，你的东西都在这里呢！” “就是你们拿的，你们今天要是不把我的宝贝还给我，我就不走了。”刘爷爷紧紧地抓着林亦峰，倒是让钱朵趁机穿过人群溜了出去 一路小跑来到了监控室，沈初晓正按照登记本上的记录，查到了刘爷爷进入救助站时的监控，跟着监控比对着他带来的东西，并没有发现登记遗漏的。 钱朵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样？有线索吗？”。 沈初晓垂头丧气地把手中的鼠标往旁边一推，开口说道：“好像没什么异常，监控画面不是很清晰，并没有发现他口中所说的宝贝。” “烦死了，这活简直是一天也干不了了。”钱朵又气又急地骂道。 “别急，我们再仔细看看。”沈初晓移动鼠标，把监控倒回老人进门的时候，眼睛停在了老人右手手上，明显握着一个东西。 监控拍得不是很清晰，沈初晓将他的右手放大，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那应该是一块圆形的鹅卵石。 “宝贝？”沈初晓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你说这鹅卵石就是他的宝贝？”钱朵也来了精神，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个鹅卵石没有登记？”沈初晓开口问道。 “就一个石头，我看了一下，没有什么攻击性和伤害性，就没有登记，和他的那些杂物全部放在一起。”钱朵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石头呢？”沈初晓开口问道。 “应该还在储藏柜里，我早上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想着不过是一块没什么用的石头，所以就没拿，我们现在去储藏间找找。”钱朵说完后，带着沈初晓往储藏间走去。 打开那个之前放置过老人东西的储藏柜，并没有发现石头，钱朵被吓得直接愣在当场，口中喃喃说道：“我记得，早上打开柜子的时候还在……对了，这柜子是做过清洁的，我去问问吴婶，看看她有没有看到石头。” 钱朵此刻满脑子都是石头，恨不得赶快把石头找到，还给那位老爷子，了结这一段公案。 出了储藏室，钱朵带着沈初晓四处寻找着清洁工吴婶的身影，在后院，刚好看到推着垃圾车从后门进来的吴婶。 连忙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吴婶，你刚刚打扫储藏室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这么大的鹅卵石？” “有啊！你们也真是的，什么东西都往柜子里放。”吴婶毫不在意地说道。 “石头呢！你快给我，我这边有急用。”钱朵急切地问道。 第35章 石头风波 “扔了，和刚刚的垃圾一起扔到外面的垃圾站里了，一块破石头，至于把你们急得满头大汗吗？”吴婶说完推着垃圾车就要离开。 却被钱朵一把抓住：“快带我们去找，那东西要是找不到，陆哥非辞了我不可。” 沈初晓跟在她们身后，吴婶打开了后院的小门，又随手将它锁上，这才和他们一起去了前方路口的垃圾站。 指着其中的一个大垃圾桶说道：“应该是扔在这个桶里了。” 钱朵听她这么一说，大步跨了过去。 “这桶可脏了，我垃圾车有火钳和手套……”吴婶话还没有说完，钱朵已经赤手在桶里翻找起来。 大约过了两分钟，只见她举着一块满是油污的鹅卵石大声说道：“找到了，应该就是这块。” 沈初晓和吴婶看着她满手的油污，闻着垃圾桶里散发出来的浓浓腐臭味，两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钱朵这才感觉到气味有些难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直接干呕了起来。 三人回到救助站，钱朵洗干净双手和鹅卵石，和沈初晓来到了登记大厅，把擦干净的鹅卵石递给了刘爷爷。 刘爷爷高兴得连忙放开了林亦峰，在陆建安的帮助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接过鹅卵石，口中不停地喊着：“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就在钱朵松了口气的时候，刘爷爷忽然抬头瞪着她大声骂道：“我就说是你拿了我的宝贝，你还不承认。”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的钱朵，再度感觉到了委屈，想要争辩几句，又怕惹出别的事端，只得找来一个干净的袋子，把刘爷爷的那些杂物全部装好，对陆建安说道：“昨天已经和湖南那边对接好了，由林哥送他回乡，买的是十一点的火车票，闹了这一场，坐公交车过去可能赶不上了。” 陆建安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九点过了，对围观的众人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一场误会，大家都散了吧！我们救助站的工作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绝对不会发生中饱私囊的事。” 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了，纷纷离开了登记大厅。 陆建安看了一眼沈初晓，才对林亦峰说道：“这边送站的时间有点急，我和小沈一起开车送你们过去，顺便在火车站周边做做巡查。” 林亦峰点点头，和钱朵一起核对检查了物品车票和各种证件后，这才和他们一起陪着刘爷爷来到了救助站的停车场。 钱朵神情有些萎靡地看着他们上了车，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这位难缠的大爷被送走。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觉得委屈，确实是你的工作做得不到位，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出一次错，以后就知道该怎么避免错误了。”陆建安知道她心里不舒服，摇下车窗轻声对她说道。 钱朵点了点头，正准备给自己辩解两句，车窗再一次升了起来，车子缓缓开出了救助站大门。 根据钱朵整理出来的资料，得知了老人家是湖南湘潭人，今年六十五岁，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于三天前被巡逻的派出所民警在春申路的高架桥下发现，由林亦峰接到了救助站安置。 从他身上所带的证件进行了身份信息比对，发现是一位走失老人，当即和湖南湘潭方面取得联系，因为那边联系不到老人亲人，就只能由救助站这边护送去湘潭，和地方工作人员进行对接，来保证后续的安置工作。 而负责接待护送的救助专员，正好是接他回来的林亦峰。 “路上注意安全，对接工作一定要按照流程来走。”火车站入站口，陆建安简单地叮嘱着一手扶着老人，一手拎着老人行李的林亦峰。 “好的陆哥。”林亦峰点头应好，带着刘爷爷走进了检票口。 “作为一名救助专员，我们遇到的大多数流浪乞讨人员，或多或少都是身体和心理有些问题的，也正是因为他们有别于常人，我们才要时刻保持耐心、仔细、周到。 因为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出岔子，你不要以为今天这个闹剧好笑，只要你一直待在这里做事，你就会见到更多更离谱的事情，那些我们以为的闹剧，却是很多人的生活。” 等刘爷爷和林亦峰消失不见后，陆建安才语重心长地对沈初晓说道。 “记住了，谢谢陆哥。”沈初晓知道他是在提点自己，连忙开口道谢。 陆建安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站前广场，对沈初晓说道：“咱们先围着站前广场周围转上一圈，看看有没有疑似流浪乞讨人员。” “好，火车站这么大，要不我们分头行事，我负责广场周围和售票大厅，陆哥你负责地下通道和人行天桥。” 沈初晓早就想要单独行动了，以前都是半夜三更的出勤，沈初晓知道就单凭安全这一条，陆建安也不会同意和自己分头行事，但现在是大白天，就忍不住开口试试。 “好，注意安全，发现情况不许单独行动，必须得先跟我联系。”陆建安耳提面命地说道。 沈初晓目送他离开后，才开始围着站前广场转了起来，白天的人流量明显要比晚上多得多，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有人进站，自然就有人出站，各种大包小包，千奇百样的行李，甚至还有的人直接把小电冰箱背在身上进站。 沈初晓这一次变聪明了一些，不再默默观望，偶尔也会去询问附近执勤的清洁工、保安，以及附近的一些商户老板。 前前后后问了好几家后，终于在一家面馆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对，已经连着两天了，每天下午六七点钟的样子，就在这周围打转，找那些年轻的小姑娘要钱要吃的。” 一个面店老板娘，带着几分嫌恶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只找年轻小姑娘要东西？”沈初晓好奇地问道。 “很多小姑娘心软，会多少给一点，也有一些小姑娘不想惹是非，就当是给两块钱打发麻烦，姑娘们脸皮薄，更不会随便骂人，所以她们这个群体，也是最容易被那些要饭的盯上。”面店老板娘给出了十分充足的理由。 “那他今天下午还会来吗？”沈初晓开口问道。 第36章 发现弃婴 “这就不知道了，这些流浪汉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我们哪里弄得清楚他的下落。”面店老板娘说完后又回店里忙活去了了。 沈初晓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上面的时间，眼看着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也不知道那位老板娘所说的流浪乞讨人员，需不需要出来解决午餐。 迅速从包里翻了翻，发现没有带名片，只得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在上面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回到面店交给了老板娘：“那个大姐，这是我电话号码，要是今天下午那人还来，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 面店老板娘接过电话号码，随手压在了收银台的玻璃下，因为临近正午，面馆迎来了不少客人，沈初晓只得暂时离开。 回到了站前广场，并没有什么收获，拿出手机，正准备给陆建安打个电话，就看到他正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连忙小跑迎了上去：“陆哥，你那边情况怎样？” “没什么发现，你这边呢？”陆建安随口问道。 沈初晓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陆建安点了点头：“有点长进，咱们先回家里吃午饭，等下午四五点钟再过来看看。” 二人去了停车场，上车回了救助站，穿过登记大厅，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急切的跑步声。 “肖医生，肖医生，你快看看这孩子，这孩子还有没有救？” 莫璃带着几分惊慌的声音，打破了登记大厅此刻的宁静。 沈初晓和陆建安几乎同时回头，就看到了登记大厅的登记台上，一件米白色的外套里，躺着一个只包裹着一块旧毛巾的小婴儿，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难受，还是什么原因，小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非常微弱，近一点看，还可以看到他嘴唇有些发紫。 身穿白大褂的肖医生，从旁边的医疗室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后，立刻将小孩一把抱进了医疗室。 等沈初晓他们追上去的时候，肖医生正拿着听诊器仔细听着小婴儿的心跳，整个医疗室安静得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大概是这边的动静太大，门口已经吸引来了三五个看热闹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那个躺在诊疗床上的小婴儿身上，期盼着能够从肖医生那里听到好的消息。 大约过了两分钟，给婴儿做完了简单检查的肖医生，才站直了腰对站在旁边的莫璃说道：“初步检查，身体这块目前没有看出什么大问题，应该是饿极了，赶快给她弄点吃的，看她的样子，也就六七个月大，咱们站里有奶粉和奶瓶吗？” 莫璃摇了摇头说道：“通常这么小的孩子都是送去福利院的，我们救助站没有准备婴幼儿用品，有老人吃的米糊，可不可以给他喂一点。” “我记得外面的大街上就有母婴店，我现在骑车出去买，最多五分钟就能回来。”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 “好，你先去，我这里有葡萄糖，我先兑点水给他喝。”肖医生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葡萄糖，找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开始接水冲兑。 沈初晓不敢有片刻停留，出门后找到了自己的小电驴，以最快速度离开了救助站。 救助站外面有一条老街，沈初晓上下班都会从那里经过，早就熟悉了附近的商户布局，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母婴店。 停好电动车，冲着门口的店员喊道：“我要一桶奶粉，六七个月大的孩子喝的，再给我配个奶瓶，麻烦把奶瓶洗干净先冲上一瓶，小孩饿了急着喝。” 店员见她要的着急，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罐奶粉下来，直接冲着她报了一下价格，又拿了一个奶瓶，开口说道：“我现在就给你清洗冲泡，麻烦去前台付一下账。” 沈初识跟着另一个店员去了前台，付完账后，这边奶粉还没有冲泡好，想着那小孩身上好像没有衣服，又找店员要了一身衣服，随手拿了一袋纸尿裤，这才拎着奶粉罐，拿着已经泡好的奶瓶，风风火火地赶回救助站。 此刻的小婴儿已经喝了好几勺葡萄糖水，正在肖医生怀中有一声没一声地哭着，沈初晓把奶瓶递给了肖医生，肖医生试了一下温度，这才将奶嘴放在了小婴儿口中。 看着她迫切地喝着奶水，众人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莫璃，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见小婴儿终于吃上东西了，陆建安才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准备回站里吃午饭，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花坛的草丛里有声音。 我原本以为是什么小猫小狗，就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个孩子，就这么用一块旧毛巾包着扔在那里，我怕孩子冷着了，就把外套给脱下来把他包好，感觉他的哭声不正常，这才急匆匆的回来找肖医生。”莫璃如实回道。 “你抱孩子的时候，他身旁还有没有其它东西，比如能够证明他身份信息的东西？”陆建安再次开口问道。 莫璃摇了摇头说道：“我刚刚只顾着小孩了，没留意其它，我现在出去看看，我记得那旁边好像有个塑料袋，不确定是这小孩的东西还是别人扔的垃圾。” 莫璃说完后转身便跑了出去，沈初晓正准备跟上，就听见陆建安说道：“你不用跟着去，去了也是白去，这小孩儿被扔在救助站门口，这是有目的的遗弃，你看他身上连一套衣服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身份信息？” “那为什么？”沈初识不明白，陆建安有这个推断，却还让莫璃跑这一趟。 “那是她应该做的，哪怕只有零点一的可能，都不能错过任何有可能表明身份信息的东西。 这孩儿是她发现的，后续工作也会由她来一直负责，直到给这孩子找到父母亲人，或者有了合适的安置为止。” 几人说话间，小孩已经将奶嘴从口里吐了出来，肖医生看了一眼奶瓶里剩下的奶水，眉头微微地皱了皱开口说道：“这孩子有些不对劲，正常像他这么大的，每一顿至少要喝五十到六十毫升量，可这小孩饿成这样，才喝了不到20毫升。 刚刚测试心率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有问题，我还以为是饿狠了的缘故，你看他嘴唇有些发紫，吃了东西之后呼吸同样也有些跟不上，我怀疑他心脏有问题，咱们得尽快把他送医院去。” 第37章 不切实际 “好，你现在打电话联系医院，我这边报警，必须得把遗弃孩子的人找出来，扔就扔吧，连衣服都不给孩子穿上一套，畜生都干不出这种事来。”陆建安说完直接拿起电话报了警。 肖医生也拿出手机和医院进行了联系，等莫璃回来后，沈初晓已经给小孩穿好了衣服，发现忘了准备鞋袜，再次骑车跑了一趟，又多买了一套换洗衣服一起交给了莫璃。 民警很快到达，迅速做完笔录，和莫璃一起将小孩送去了医院。 陆建安看了一下时间后，沉声对沈初晓说道：“你把买东西的这些小票收好，明天送去财务，财务会给你一个单子，你填好过来给我签，你刚参加工作不久，我会让那边尽快给你报销。” “不用那么麻烦，这点小东西钱又不多，就当是我对那个小朋友献的爱心。”沈初晓不甚在意地说道。 “你最好听我的，做咱们这个工作的，往后有的是你送爱心的时候。”陆建安说完，转身去了饭厅。 沈初晓连忙跟上，此刻已过了午饭时间，厨房给他们一人煮了一碗面，陆建安快速吃完面后留下一句下午四点出发，人便消失不见了。 沈初晓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准备先去看看周询之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刚从办公室出来，就听见了登记大厅的喧闹声。 “天哪！两个小时不到，直接涨了八千粉，这周询之也太厉害了吧！” “不愧是偶像画家，都过了这么几年，还有这么多人记得他。”钱朵高兴地说道。 “你说我们会不会上热搜，我记得上次有个明星离婚，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听说还差点把微博给干瘫痪了。” 陈护士也很激动，年轻的小姑娘经常用微博追星，自己也申请了微博号，偶尔会在上面无病呻吟，发一些自己工作日常，但一直都是不瘟不火，三个月涨不到两个粉。 救助站的账号偶尔也会帮忙维护，三年的老账号，一直被他们干得不死不活，今天忽然涨了这么多粉，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 “人家是明星，周询之虽然也有一定的粉丝基础，但毕竟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先不说之前他就不怎么营业，加上这三年的冷寂时间，能够出现这么多粉丝已经不错了。” 沈初晓点开了救助站微博主页下的评论区，10条信息有8条都是在询问周询之近况的。 也有一些信息表明，想要看看什么样的神仙救助站，可以救助到周询之这样的神仙人物。 “这么多的问题，我们需不需要回答？该怎么回答？”钱朵有些为难地问道，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直接避开周询之的个人问题，挑一些和救助安置有关的问题回答。”沈初晓不想有人到救助站来打扰周询之，只要救助站多说一些关于救助方面的事情，重复科普救助站存在的意义，重复的次数多了，那些狂热粉丝就会对这篇微博失去热情，不会再继续追踪稳周询之的行踪。 “好，我现在就编辑内容回复，做梦都没想到，我们的微博号也有这么火的一天，要是可以每天都放点周询之的物料，照着这个涨粉的速度，百万大v不是梦。”钱朵一脸憧憬地说道。 “收起你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首先，周询之不是明星，其次，我们是救助站，不是造星站，我们要弄清楚我们救助站存在的意义和核心。”沈初晓非常理智地说道。 “你这人不好玩，我这边都还没开始做梦，你就直接把我的枕头给撤了，好了好了，我这边还有两个表要填，就暂时先不做梦了。” 钱朵回了几条信息后，直接从微博界面退了出来，从登记台上拿了两个文件夹，开始整理起里面的文件。 陈护士也将手机装回衣兜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说道：“我得去医院一趟，带个护工过去，把莫璃换回来，也不知道那小娃娃怎么样了？” “中午我去吃饭了，那小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扔在我们救助站门口？正常人扔小孩，不是应该扔在福利院门口吗？”钱朵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口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呢！不过肖医生说，那小孩可能有心脏病，我怀疑也是，如果没有什么病，谁家舍得养这么大了再扔。 真希望肖医生看错了，你们说这小孩要是真得了这种不好治的病，他的父母家人又都找不到，这活儿是不是就得落在我们救助站身上，最近站里的护工人手根本就不够用，赵站长说招人招到现在也不见动静，十一号房和九号房那两个病号还是我在照顾，要是这样长久下去，我都不知道我在站里还能熬多久？” 陈护士虽然在抱怨，人却往后面的生活区走去，脑子里也在思考，再调走一位护工，站内的护理工作该如何运转调整。 沈初晓转身去了后院，来到了她之前被罚抄的石桌旁，便看到了站在假山旁边发呆的周询之。 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人不在办公室，跑到这里来发呆，莫不是觉得那份工作枯燥，不愿意干了？又或者是，他的心病又犯了？ “周询之，你在做什么？”沈初晓走到他身旁小声问道。 “看鱼，这池子里面，有两条锦鲤，三条鲫鱼。”周询之头也不抬地回道。 沈初晓看了一眼那浑浊不清的池水，并没有发现他口中所说的那些鱼。 “今天忙了一上午，可还习惯？”沈初晓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周询之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水面，而是小声说道：“对着电脑屏幕久了，眼睛有些不舒服，我就出来休息一会，邱主任说了，可以休息到2:30再回办公室。” “好，哦，对了！你能记住咱们小区地址吗？”沈初晓忽然想起自己下午四点左右才出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下班，总不能让周询之在站里等自己吧。 “记得，这边过去有直达的公交车。”周询之回道。 第38章 事出有因 “那我给你把钥匙，我晚上下班可能会很晚，你可以在站里吃完晚饭，自行回家休息，不用等我。”沈初晓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放在了周询之手中。 周询之接过后看了一下时间，开口说道：“你下午要出外勤，先找个地方休息会，我得回办公室继续做事了。” 沈初晓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了后院，自己又转身回了工作间，因为是中午的缘故，工作间没人，去了临时休息室，准备先睡两个小时，养足精神。 三点四十左右，沈初晓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等头脑清醒了一些后，才回到工作间找陆建安。 填好出勤登记表离开了救助站，驱车前往火车站方向。 赶到火车站，已经是四点三十了，沈初晓带着陆建安来到之前那一家面馆附近，并没有发现疑似流浪乞讨人员的踪迹。 正准备去别处看看的时候，前方响起了一声怒吼：“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沈初晓循着声音望去，就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家小卖部，此刻门口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沈初晓跟着陆建安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人群后面，就听见了一道小心翼翼又显苍老的声音。 “燕燕，爸真的没办法了，爸岁数大了，活不了多久了，你放心，爸吃得不多，只需要有张床可以遮风挡雨就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破旧的衣服上全是油污，双手死死地扶着小卖部的收银台，弯曲着腰身气喘不停。 “滚，滚……”一个体态稍胖的中年女人，直接打断他的话满脸怒气地冲着他吼道。 “燕燕……”白发老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和中年女人的愤怒形成了鲜明对比。 “吴姐，你先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隔壁余家菜馆的老板余力，穿过人群走到中年女人面前小声劝道。 “不可能，没得说，你让他给我滚出去，不要耽误我做生意。”吴姐的愤怒并没有因此而减少，眼睛里的恨意反而变得更浓了。 “我说大姐，都是一家人，你爸年纪这么大了，你真忍心把他赶出去露宿街头啊？”有围观的人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对呀！生儿育女，不就是为了老的这一天，能够有所依靠吗？老人家都说了，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就行，你能在火车站这边开店，想来家里的经济情况也不会很差，不可能连个老人都养不起吧！” “我看不是养不起，应该是不想养，哪有当女儿的开口就叫自己父亲滚的道理。” 围观的人群，你一句我一句，直接给吴姐扣上了一顶大不孝的帽子。 陆建安眉头微微皱了皱，却忍住了没有开口，沈初晓看着那个唯唯诺诺的白发老人，不由的想起了自家奶奶被自己父亲驱赶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穿过围观人群，来到了老人面前。 故作微笑地对吴姐说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一直站在这里腿都在发抖，我看你里面有空着的凳子，我先搬一个过来，让他坐下再说好吗？” 说话的同时，人已经往放凳子的地方走去。 “不许动我东西，都给我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他，更不欢迎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和事佬。”吴姐斥骂的同时已经挡在了沈初晓面前。 “大姐，先不说他是你父亲，就算是个陌生的老人，到了你店里来，你不也得照看两分。”沈初晓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大的敌意，小声劝说道。 “我宁愿照顾陌生人，也不愿意照顾他，你要是觉得他可怜，就把他接到自己家去照顾，反正我家的门，是绝对不会给他开的。”吴姐非常坚定地表明着自己立场。 “为什么？”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哪里是父女家人，分明就是仇人。 “为什么呀！第一次看到不孝道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站在最前面的一名中年大叔，大声嚷嚷着说道。 “百善孝为先，你这样对老人，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一名看热闹的老婆婆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宁愿被雷劈，也不会在他身上花一分钱，更不会让他住进我家里去，别给我说什么百善孝为先，也别跟我讲什么生儿育女的大道理，这些道理在我这里通通都讲不通。 你们谁要是想当孝子贤孙，就把这人带走不谢。”吴姐说完狠话，直接背对着众人，不再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 “沈初晓，你给我出来。”陆建安怕沈初晓又自作主张惹出事端，上前一把将她从店铺里拉了出来。 “陆哥，你不觉得那位老人家很可怜吗？”沈初晓小声问道。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这世上有很多是非对错，都不是你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陆建安淡淡地说道。 “对，你说得对，这事可怪不得吴姐，你们别看吴老伯可怜，其实真正可怜的是吴姐。”隔壁饭馆的余老板忍不住小声说道。 沈初晓还想着要仗义执言，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这事还有内情，忍不住将目光停在了余老板身上。 “这话怎么说？撵自己老爹滚的人，反而还委屈上了？”站在他们旁边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余老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事情很简单，跟吴姐熟的人都知道，吴老伯年轻的时候长得老帅了，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 吴姐七八岁的时候，吴老伯卷走了家里所有的存款，跟一个台湾女人跑了。 那时候，吴姐奶奶还生着病正在住院，吴姐妈妈一边照顾小孩，一边到处借钱给吴姐奶奶治病，吴姐奶奶因为想儿子，又急又气最后死在了医院，吴姐妈妈把家里仅剩的一辆自行车给卖了，又到处借钱给吴姐奶奶办葬礼。 后来从一个远房亲戚口中得到了吴老伯的消息，打电话去台湾，想让吴老伯回来帮忙料理吴奶奶的后事，吴老伯却在电话里说，随便吴姐妈妈怎么处理，让她们当他死了，以后也不会让儿女帮忙养老。” 第39章 我是好人 “从那通电话过后，吴姐一家人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吴老伯的消息，吴姐妈妈为了养大吴姐和他弟弟，每天都要打好几份工，好不容易儿女都能够自力更生了，吴妈妈就累倒了，一天福都没享，人就没了。 好在吴姐姐弟二人争气，弟弟从小学习很好，出国留学后就一直在外面定居，吴姐结婚后，在夫家的帮助下，在这里开了个店铺，不说能赚多少钱，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可谁曾想到，这边好不容易把儿女养大，家里的担子没那么重了，又从天上掉了个爹出来。 我跟你们说呀！吴姐可不是没孝心的人，前几年她婆婆中风瘫了，躺在床上三年时间，从头到尾都是吴姐一人照顾，比亲生的儿女还要贴心。 之所以不愿意接纳吴老伯，实在是吴老伯抛弃他们在前，现在老了一无所有，无处可去，又回来认亲了，就问你们，这亲到底该不该认？”余老板说完后还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可认不得，那么小就把人家抛弃了，现在又想让人家养老，可不能什么好事都让这老赖皮给占了。”旁边听八卦听得兴起的老人，又开始义愤填膺起来。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看吴老伯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怜悯变成了厌恶。 “原来是一个年轻时候抛妻弃子的浪荡子，现在老了，浪不动了，来找人养老了。” “之前都错怪了老板娘，如果这位小哥说的是真的，别说是叫他滚了，就是直接拿扫把撵他出去也是该的。” “老不要脸的东西，年轻的时候只顾自己快活，年纪大了，知道来找儿女的麻烦了。” 讨论的方向变了，被讨伐的对象也变了，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恨不得用口水将吴老伯给淹了。 “陆哥，这事儿咱们该怎么办？”沈初晓小声问着陆建安。 “你别说话，也别乱出头，这老头是个麻烦人物，咱们先看看后续。”陆建安生怕沈初晓又自作主张多管闲事，连忙开口提点。 沈初晓叹了口气，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出头，最主要的是，都不知道这个头该为谁出。 得知那位老伯年轻时干的混账事，沈初晓对他的同情也减轻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看不习惯他那双可能是因为站立太久，依然在颤抖的双腿，却又不想去道德绑架小商店的老板娘，便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突然发现一个拖着行李箱十八九岁的女孩，正被一个背着牛仔包，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从动作上可以看出，那个身穿牛仔裤的男子应该是在乞讨。 “陆哥，那边有情况。”沈初晓伸手扯了扯陆建安的袖子小声说道。 陆建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确定情况有些不对，直接大步向那个穿着牛仔裤的男孩走去。 还没靠近，就听到那个男孩正拦着女孩小声说道：“姐姐，求求你，行行好吧！我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要的不多，给我个一块两块都行。” 年轻女孩没有理他，推着行李箱正准备绕过他离开，男孩却不愿就此放弃，正准备继续跟着，却被陆建安和沈初晓拦住了去路。 “真的饿了吗？我请你吃面。”陆建安冷冷地说道。 “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要点零钱，凑够回家的车费。”男孩在陆建安高大个头的压迫下，哪里敢跟他去吃面，连忙开口拒绝。 “要车费也很简单，你先跟我说说，你姓甚名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陆建安笑着问道。 男孩抬头冲着他笑了笑，忽然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可还没有跑出去两步，背上的牛仔包就被陆建安给一把抓住，男孩挣扎着还想继续往前跑，奈何背上传来的那股力道太大，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你抓我干嘛，我又没找你要钱。”男孩气呼呼地说道。 “钱，我不会给你，但管你几顿饭，给你弄张车票送你回家倒也不是难事。”陆建安放开他后冷笑着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追着要给饭吃的，我不吃面条，我想吃肯德基，麦当劳也行，你请客吗？”男孩知道自己跑不掉，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叫什么名字？”陆建安沉声问道。 “许强” “多少岁了？”陆建安再次问道。 “十九” “哪里人？” “凭什么告诉你！”许强接连回答完两个问题后，忽然觉得自己被人家牵着鼻子走，连忙打起精神进行反抗。 “你老家是广西哪里的？”陆建安没有理会他的反抗，而是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广西的？你为什么要抓我？我告诉你，我跟车站的警察很熟的，你信不信我大声一叫，他们马上就过来。”许强双手叉腰虚张声势地说道。 “巧了，我跟车站的警察也很熟，不如你把他们喊过来，我正好可以跟他们叙叙旧。”陆建安怀抱着双手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过你。”许强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神经病。 “小兄弟你不要着急，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上海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帮助照顾安置像你这样的流浪乞讨人员。”沈初晓不知道陆建安为什么会吓他，但看他表情，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连忙上前解围。 “救助站，妈呀！你们是收容所的呀！”许强吓得脸色都白了，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慢慢地将肩上的牛仔包给放了下来。 口中却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是好人，我从来都不干坏事，我有身份证的，我才刚来上海，正准备明天去办居住证……” 陆建安静静地听着他胡扯，在他扔下包准备再次逃跑的那一刻，直接一个大跨步，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我也是好人，把你身份证给我看看。” 陆建安看着被吓得快要哭了的年轻男孩，声音明显温和了几分。 第40章 乞讨少年 “好……好”许强战战兢兢地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包，从里面取出身份证递给陆建安。 “92年的，你不是说你已经19岁了吗？”陆建安把身份证还给他问道。 “六指叔说，在外面不能说自己真实年龄，特别是我们这种乞讨要饭的，要是被别人知道年龄小就容易受欺负。”许强小心翼翼地回道。 “为什么要乞讨要饭？”沈初晓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好手好脚齐齐整整的人，除了瘦弱一点，身体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大毛病，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好好找份工作？ “要饭比较赚钱，六指叔去年一年在广东就要了好几万，还回家盖了新房。 我听他们说上海人钱多，所以就跑过来试试。”许强满脸羡慕地说道。 “那你到上海来要到了多少钱？”沈初晓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多不多，我才来一个星期不到，只要到了五六十块，六指叔说，要饭是需要经验的，要的时间长了，就能掌握里面的技巧，就能多要到很多钱。”毕竟还很年轻，许强是个藏不住话的，之前还惧怕陆建安，这一刻已经开始分享起技巧来了。 沈初晓还是第一次遇到把乞讨当成发家致富的人，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不觉得乞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吗？你说你好手好脚的，为什么不去找份工作？”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能赚钱的职业都不丢人，乞讨干好了也是一门工作，我认识一个断腿的老太太，常年在大城市里乞讨，都给家里买了两套房了。”许强毫不在意的说道。 沈初晓知道他的思想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伸手抓住许强的手腕，开始说道：“我们救助站最近比较忙，需要招募志愿者，我看你也没有固定工作，不如先过去帮帮忙。” 不能强行将流浪乞讨人员带走，那把他当成志愿者带走总行吧。 陆建安正在想怎样合理地将许强带回救助站，我在慢慢地做思想工作，没想到沈初晓居然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理由，倒也没有阻止她。 “我不做什么志愿者，我也不跟你们去救助站，我今天还没要到钱呢！”许强想起六指叔跟他讲过收容所的事，根本就不敢跟他们走。 “十七岁，不愿意去救助站，那你肯定想去少管所，要不这样，我现在就打电话帮你找个警察叔叔，让他们把你送过去。”沈初晓笑着说道。 “我一没犯法，二没犯罪，警察来了也不能抓我，17岁怎么了，这外面有的是比我小的小孩到处要钱的，你们能抓得完吗？”许强故作镇定地说道。 “你确定你没有犯法，刚刚你围着那位小姑娘乞讨要钱，很明显吓到了人家小姑娘，我现在去把那小姑娘找回来，让她来报警可以吗？”沈初晓知道想让这人跟自己回去，非得先把他吓住了不可。 许强拿不准自己的行为到底有没有触犯法律，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再继续和沈初晓辩驳的心思。 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志愿者需要做些什么事？” “就是跟我们一起，寻找疑似流浪乞讨人员，把他们带回救助站，了解他们的身份信息，帮助他们回家或者寻找临时安置的地方。”沈初晓笑道。 “包吃住吗？有工资吗？”许强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包吃包住，但志愿者是没有工资的，这是属于公益事业，你就当是助人为乐吧！”沈初晓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做志愿者，而是想叫他带回去，多给他做些思想工作，尽量让他收起乞讨暴富的心思。 “出来了！”陆建安忽然开口说道。 “谁出来了？”沈初晓在询问的同时，目光已经顺着陆建安望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之前赖在小商店不走的吴老伯，此刻正杵着一根破旧的登山棍，从商店里走了出来，在一群人的指指点点下，颤颤巍巍地往火车站的地下通道走去。 “陆哥，要跟上吗？”沈初晓问道。 陆建安点点头，“悄悄在后面跟着就行，先看他住在哪里，如果居住的环境不行，再考虑把他带回救助站。” “吴老头啊！我知道他住在哪里。”许强忽然开口说道。 “你认识他？”沈初晓有些意外，抓着许强跟着陆建安远远地尾随着吴老伯。 因为吴老伯走得很慢，三人又不能跟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跟他保持距离，确定他不会在视线里消失。 “认识，他就住在我隔壁，他可不是流浪汉，听说是从台湾回来认亲的，可惜他儿女都不认他，他现在年纪大了，无依无靠的，就只能每天过来磨他女儿。” 许强边走边说：“听说他女儿可有钱了，前几年家里拆迁，房子都分了好几套，可就是不愿意认他，更别说给他养老了。 我还听说，已经有电视台的记者联系他了，说是要邀请他参加一个认亲节目，这老头一直都在犹豫，可能自己也觉得年轻的时候干了混账事，不敢太没皮没脸。” 说话间，几人穿过地下通道，又走过了几条小巷，来到了一处四处都是矮房子的城中村。 吴老伯来到了一间陈旧的小平房前，放好了手中的登山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从屋里拖了一个凳子出来，靠着墙壁坐下，打量着前方的沈初晓三人。 “吴老头，你闺女今天又没认你呀？”许强自来熟地问道。 “小家伙，你今天要到钱了吗？”吴老伯中气十足地问道，和之前在小商店里那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强也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吴老伯隔壁的房门，把肩上的牛仔包取下来，扔在里面的床上，又从床下拖了两个矮凳子出来，示意沈初晓和陆建安坐下后，才开口说道：“我可以不用去你们那里吗？我可不是流浪汉，我是有地方住的，我明天就去办居住证。” 沈初晓并没有入座，而是通过木门打量着房间里面的情况，一张简易的木架子床，尺寸看起来比学校宿舍的床还要小上一些。 第41章 两副面孔 床头放着两个塑料凳，凳子上堆放了一些杂物，整个房间非常的窄，大约四五平米的样子。 门口还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棚，透过铁门可以看出是一个小厨房，里面零零碎碎的放了一些锅碗瓢盆。 “你住在这里，房租多少钱一个月？”陆建安开口问道。 “我是一个季度一个季度交的，这个位置虽然靠近火车站，但这个房子设备什么的太差了，租的人不多，所以价格还算便宜。”许强开口回道。 “这不是普通的差，是特别的差好吧，现在居然还有木头窗子，连块挡风玻璃都没有，你确定可以待在这里过冬？”沈初晓忽略掉面积之后，目光停留在小床后面的那一扇窗户上，看完窗户过后，才发现木门上也全是缝隙，别说刮风了，只怕雨下大一点，水都能进屋去。 “这个很好解决，前两天我在附近的一个垃圾站里捡了好几床棉被，到时候弄个窗帘把窗户挡上，床上铺厚一点，再盖厚一点，冷不到的。 我还分了两床被子给吴老头呢！对了，吴老头，过两天出太阳，你可一定得记得把被子拿出来晒晒。”许强说完后还忍不住提醒旁边的吴老伯。 沈初晓目光停留在他床上堆放的那几床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被子上，看起来确实很大一堆，至于还具不具备御寒的功能，那可能就只有他们本人大知道了。 “陆哥，他们有地方住，还要把他们带回救助站吗？”沈初晓小声问道。 陆建安眉头微微地皱了皱，走到了吴老伯面前，开口问道：“你住在这边方不方便？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有，你们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援助律师吗？我想打官司。”吴老伯完全没了之前在救助站的年老无助，而是非常有主见地开口询问。 “有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联系方式，但我可以知道，你想打那方面的官司吗？”陆建安觉得这老头有些不太对劲，这精神头和之前见到的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一样。 “财产，我要告吴燕，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财产。”吴老伯带着几分怒气说道。 “吴燕？”沈初晓想着之前他在小商店，一口一个艳艳地叫着，现在却这里直呼其名。 “就是我女儿，他趁我不在家，独吞了家里的拆迁款，现在居然连我这个亲爹都不认了，我必须得告她，让她把钱给吐出来，哪有女儿霸占娘家财产的，那些房子那些钱，都应该是我儿子的。” 吴老伯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继续开口说道：“我儿子在台湾还没房子呢！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拿拆迁款，给他置办房子结婚。” “陆哥，我想……” 骂人两个字，沈初晓还没说出来，就被陆建安给瞪了回去。 “可以说说具体情况吗？我虽然不是律师，但对家庭财产分配这一块还是略有了解。”陆建安温和地说道。 “这个我知道，吴老头已经跟我说过了，他年轻的时候去台湾打拼，把家里的祖宅留给了前妻。 后来他前妻离世，儿子也去了国外定居，那套老房子就落到了他女儿手上，前几年遇上拆迁，他女儿没跟他联系，就悄悄地把拆迁款给占为己有了。 吴老头得到消息，这才从台湾赶回来，原本想要好好的跟女儿商量，可一到女儿家就被她女儿往外赶，现在的这些有钱人实在是太没良心，为了不分钱出来，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许强义愤填膺地说道。 如果不是沈初晓已经听说过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只怕这一刻已经在心里讨伐那位小商店的老板娘了。 “你去台湾的这些年，有经常回来吗？”陆建安开口问道。 吴老伯摇了摇头说道：“是有些年头没回来了，早些年在台湾安了家，一直都在为生活奔波，哪有时间回来。” “那你这些年，有跟你的儿女联系过吗？”陆建安继续开口问道。 “他们都不认我，有什么好联系的？如果不是听说老房子拆迁了，我才不会来受她白眼，想跟我划清关系也行，把拆迁款给我，我保证回台湾后再也不回来了。” 吴老伯说完后，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只见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爸，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正在办，正在办，我明天再去一趟，他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去申请法律援助。”吴老伯一脸温和地说道。 “早就应该打官司了，老房子可是你的，拆迁的都不通知你，我跟你说，我问了专业人士，这种情况，你还可以把拆迁办也给起诉了，顺便再要点赔偿。”对方迫切地出着主意。 “好的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要是不把钱给我，我就天天去她店里闹，让她做不成生意，那周围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孝女。 我不但要跟她打官司，我还要去电视台曝光她，哪有当儿女的不认老子的。”吴老伯理直气壮地说着。 陆建安看了一眼真听得津津有味的许强，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收拾两套衣服，跟我去救助站帮忙，等忙过这一阵，我再送你回来。” “必须去吗？”许强原本以为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在吴老伯身上，至少他们两个人里，显然更需要去救助站接受帮助的应该是吴老伯。 “必须，今天跟我们过去，明天就能给你安排工作了，虽然说志愿者没有工资，但如果你干活干得好，我可以给你申请一些生活补贴。”陆建安之前就想把这娃给弄回救助站进行教育改造一番，现在发现他的邻居也不是一个走正道的人，想要把人给带走的想法更加迫切了。 “好吧！我房子可不可以先不退？主要是怕被别人抢租了，以后就找不到这个价位的了。”许强小声问道。 “可以，房子先留在这里，等到你什么时候想退了，我再带你过来退，先去把你的贵重物品收拾一下随身带走。” 陆建安一边催促他去收拾东西，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在手机里翻出附近法律援助的联系电话，抄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了吴老伯。 第42章 自我价值 “谢谢啊！你们这是要把小许带到哪里去？”吴老伯挂断电话后，又拿到了法律援助的联系方式，抬头便看到背着牛仔包拎着一个小包袱的许强，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们救助站最近有些忙，我看这位小许同学挺机灵的，就邀请他过去帮忙做些事情。”陆建安说完后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吴老伯。 “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这边要是遇上了生活上的困难，可以直接打电话跟我联系。” “嗯，好的，谢谢！”这一刻的吴老伯又变得礼貌起来了。 陆建安冲着他微微一笑，带着许强和沈初晓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车站停车场，想着现在回去，肯定会错过晚饭，又在附近找了家小餐，解决了晚餐。 等回到救助站，已经是七点过了，陆建安亲自给许强办好了登记，安排好了住宿。 回到工作间，沈初晓已经完成了出勤日志，正准备下班回家，就看到了从外边走进来的莫璃。 连忙开口问道：“莫璃姐，那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昨晚闹得很，我一直在医院陪着，上午李姐去换的我，我就回家休息到现在，正准备等一会儿出个外勤。”莫璃声音里面带着一些低落。 “那个，我想问一下，昨天那个小孩的父母还能找到吗？”沈初晓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莫璃摇了摇头说道：“我上午从医院回来就去了一趟派出所，派出所那边，把咱们这一块的监控都调了个遍，也确实有拍到遗弃小孩的人，那人身上穿着黑色雨衣，带着头盔和口罩，别说五官了，连身形都分辨不出来，很显然是有预谋的遗弃。” “那该怎么办？这么小的小孩，总不能由我们救助站一直照顾吧！哦对了，肖医生说那小孩心脏有问题，检查结果出来没有？”沈初晓边担心小孩没有人照顾，一边又担心肖医生说的是真的。 “医院今天会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具体情况要等结果出来了才知道，在没找到他父母家人之前，暂时肯定得由咱们救助站先照顾着，等他的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再来决定后续的安置问题。站长让邱主任负责后期跟进，站里也有护理人员过去帮忙看着。”莫璃一脸无奈地说道。 “都09年了，居然还有扔小孩的，希望这小孩身体健康，以后可以少吃一些苦头。”沈初晓喃喃说道。 “扔到我们救助站门口还算是好的了，要是随便找个河沟树林，按照这个季节的温度，这孩子恐怕早就没了。 我现在是既希望派出所那边能够早点找到线索，把这小孩的家人给揪出来，又希望他们找不到线索，能够把自家小孩给拿出来扔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家，就算小孩给他们送回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还不如把他送到福利院去，然后再给他找一个好一点的领养家庭。” 莫璃边说边整理出勤的东西，这边才刚收拾好，就听见外面常少川的喊声：“走了，上车。” 莫璃拎起自己的双肩包，冲沈初晓说道：“我先走了，改天有时间再聊。”人已经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工作间。 沈初晓也准备出门回家，却碰到了刚刚将许强安置好回来的陆建安。 “先别急着下班，有个事我得给你说说！” 陆建安指了指沈初晓的工位，等她坐下后才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许强明明有住所，我却把他带回了救助站？” 沈初晓点了点头，比起许强，那位姓吴的老伯才是更应该关注的对象。 “他才十九岁，脑子也很灵活，但他的思想出了问题，也就是说，这孩子长歪了，他之所以会长歪，有可能是出自环境因素。 他口中常提的那个六指叔功不可没，因为有人长期在他耳边灌输，乞讨要钱比劳动赚钱更容易，如果再让他继续和吴老伯住在一起，吴老伯的思想行为同样会影响到他，让他失去自己的价值观，把不劳而获当成信条。”陆建安把自己的担心一一说了出来。 沈初晓虽然之前就发现许强有问题，但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被他这么一提醒，立刻觉得他分析得有道理。 连忙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从明天开始，咱们俩出外勤把他给带上，把他从一个流浪乞讨人员转变成帮助流浪乞讨人员的人，那他习惯有这一份工作，从中去体会帮助别人的快乐，在重塑他自我的价值观。 这么年轻的人，不能让他这样浑浑噩噩的度日，一定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靠自己的双手生存那才是真正的本事。”陆建安已经决定用潜移默化的办法，去改变许强的思想观念。 “好，那个吴老伯呢？咱们需不需要做点什么，要不要给那个小商店的老板娘打个招呼？”沈初晓总觉得不该放任一个年龄那么大的老人，住在那么差的环境里过冬。 “首先，那位吴老伯和那位商店老板娘之间的纠纷对错，并不是我们能处理得了的，他们不管是走电视节目调解，还是走法律程序处理，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其次就是，那位吴老伯不只有商店老板娘这个女儿，他在台湾应该还有一个家，他要是在这边过不下去了，那么他自己会回家，就算他没有回家，那个租住的出租屋也是他的居所。”陆建安淡淡地说道。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管？”沈初晓做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孤独的老头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被冻死在了简陋的出租房里，过了一个多星期才被人发现。 一想到这种事情有可能会真的发生，沈初晓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陆建安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开口说道：“也不是完全不管，明天咱们过去，给他送套棉袄，送一床棉被，再送一些生活用品，往后出外勤到火车站方向，不定时的过去看看他的情况是可以的，但不能插手他的家务事，你只需要记住，介入别人的因果，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大量的麻烦。” 第43章 工作安置 “好，那我先去领些物资放在车上，明天出外勤的时候给他送点过去。” 沈初晓正准备往外走，就听见陆建安说道：“明天再去领也不迟，时间不早了，你也下班早点回家休息。” “好，那我先回家了？”沈初晓拎起自己的双肩包，正准备往外走，忽然看到外面扫地的端端，又转身折返了回来。 走到陆建安桌前，小声问道：“陆哥，那个端端的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确实是肺心病，已经到了急性加重期了，可能得在医院待上一些时间，而且这种病症就算是在医院控制住了，后期也需要长时间的康复治疗。 昨天我还跟站长聊了一下，看能不能给端端和他爸爸在上海找一份稍微稳定一点的工作，一边攒钱一边治疗，等到端端妈妈情况稳定之后，再考虑回云南。”端端一家是陆建安带回站里的，对于他们的情况自然也是时常关注。 “帮忙找工作，最好是找那种稍微自由一点，又能照顾到端端妈妈的，我这几天会找时间去附近的中介问问。 哦，对了，端端妈妈现在的医药费，是咱们站里报销的吧？”沈初晓又开始担心起她们的医疗费用了。 “邱主任这边已经在走医疗基金申报流程，初步决定，等端端妈妈出院后，给端端爸爸父子二人找到合适的工作，救助站在给他们一家三口在外面租个适合康复疗养的房子，这是目前站里能够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 但他们父子二人身体情况，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你这边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我们对他们的帮助只是一时的，突破难关还得靠他们自己。” 陆建安这两天也在留心工作方面的事情，可那对父子的情况确实太过特殊，到目前为止，基本上没有找到合适的。 “好，我会留意的，那我先回家了，明天见，陆哥。” 沈初晓终于离开了工作间，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出了救助站，原本想直接回家，却在途中发现一家小中介还没关门。 从来都没有在外面找过工作的她，高兴地把小电驴停在了中介门口，站在那块足有一米多高填满了各种招工启事的招工墙前，静静地看着上面的各种招工信息。 脑子里面不断地回想着端端和他爸爸的样子，两人除了会拾荒，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比较擅长的技能。 目光停留在一家工厂招清洁工的招聘界面上，工资待遇看起来还可以，最主要的是包吃包住。 “小姑娘，找工作呀！我们这边这几天出了很多不错的工作，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一名50来岁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沈初晓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像这样的清洁工，你们帮忙介绍要收多少介绍费？” “小姑娘，你别盯着清洁工看啊！你是什么学历？我这边还有好几个不错的电子厂，可以给你推荐。”男人扔掉了烟头，开口问道。 “不是我要找工作，是我的一个哥哥需要工作，我哥哥智商有点问题，但是他搞卫生搞得很认真，你可不可以帮忙介绍一下？”沈初晓开口说道。 “智商有问题呀！那可不行，我们都是招的正经的工人，你这个没办法，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虽然早就有了被拒绝的准备，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的，原本以为这到处都是招工信息，找个工作应该不会很难，看来还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离开了中介，沈初晓这才不急不缓地骑着小电驴往家赶。 打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发呆的周询之，直到沈初晓走近后，周询之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入定的老僧，身边的所有事物，仿佛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虽然在救助站里经常看到他发呆，可这两天明明发现他已经恢复正常了，见他再次进入这种自我冥想世界，沈初晓忍不住生起了一丝担忧。 就在考虑要不要将他叫醒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了他温煦如风的声音：“回来了，吃晚饭没？” “吃过了，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回房休息？”沈初晓随口问道。 “等你……顺便整理了一下画。” “你的画呢？”沈初晓记得他之前好像说过，这几年他一直在脑子里画画，原本以为只是一种形容，可看他刚刚发呆的样子，莫不是他真的在画画？ “这里，”周询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见沈初晓一脸迷惑，才继续开口说道，“我刚刚把这几年，在脑子里面画的画全部过了一遍，足足有一百八十六幅，我在想，要不要把它们都画出来。 这些画，里面包括了这几年，我流浪途中的一些沿途风光，有山水，有江河，有村庄，还有一些无私帮助过我的人。 其实我的人物画一直画得不是很好，可我还是想把那些帮助过我的，我见过记忆比较深刻的人给画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他们画下来后，再把画寄给他们，感谢他们曾经出现在我生命的旅途中。” 周询之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在冒星星，不知觉间染上了丝丝笑意。 “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动工？”沈初晓也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最主要的是，自己现在可以亲眼见证周询之归来之后的出山大作。 “等帮站里把资料全部录完，我今天看了一下，按照我现在的进程，应该五天就可以全部完成。 我跟你说，那个全国救助信息管理系统，真的好厉害，今天我在录入系统的时候，就发现我们站里有一个叫陈森的流浪人员，半年前还在江苏的一个救助站待过几天。 这个系统要是建设完善好的话，是不是只要录入流浪人员的照片指纹，就可以在全国进行对比，用最快的速度找出他们的身份？” 第44章 新的发现 “应该是朝着这方面规划的，但是陆哥说，这样的管理信息系统，并不是每个救助站都能实现，有很多偏远的地方，别说信息系统了，恐怕连网络操作都有问题，甚至有些县级救助站，连人员配置这一块，也没办法做到保障。” 沈初晓显然也很关注这方面的问题，也不知道哪一天能够真正的做到全国联网。 “社会在发展，未来只会越来越好，希望用不了多久，那些在短时间内遇到困境需要帮助的人，可以自己走进救助站寻求帮助，希望救助站能够真正地得到社会大众的认可和信任，这样一来，你们的工作量就会减少一些，不用每天外勤，出去巡查。” 周询之说完后看了一眼有些疲惫的沈初晓，才又继续开口说道：“明天还要上班，赶快去洗漱，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以后不用等我了，我带的有钥匙。”说完后便回了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去洗手间洗漱。 等洗漱完，发现周询之已经不在客厅了，看了一眼他紧闭的房门，沈初晓也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周询之已经在客厅等着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二人便出了门，路上解决了早餐问题，赶到救助站才八点四十。 周询之去了办公室继续昨天没做完的工作，沈初晓拿着登记清单去仓库领了一些过冬所需的必备物品，一人拎着两大袋刚出仓库门就遇上了正准备去登记大厅找陆建安的许强。 “沈姐姐，你拿这么多东西准备去哪里？”打招呼的同时，许强已经走过来准备接过他左手的那一大袋东西。 “你来了正好，仓库门口堆着两箱八宝粥两箱方便面，你帮我拿着跟我一起去停车场。”沈初晓原本准备把手上的这些棉衣棉被放好之后再回来拿，刚好有人可以使唤，乐得又可以少跑一趟了。 许强依她所说，搬起了仓库门口的八宝粥和方便面，现在她一起去了停车场，找到了陆建安的车，打开后车厢，把东西放好。 正准备回工作间，就看到陆建安拿着出勤登记表走了出来：“正准备去找你，既然都到了，那咱们就上车，刚接了个电话，兴河路桥下疑似有流浪者居住，咱们现在过去看看。” 陆建安直接进了驾驶室，沈初晓和许强也跟着上的车，车子离开了救助站，往兴河路方向驶去。 兴河路那边有一个人才市场，周围聚集了不少私人中介，开春的时候，有不少出来找工作的人聚集在那一块，因为舍不得住酒店和旅馆，有不少人都选择在附近寻找临时居所，等到找好工作后再离开。 救助站这边偶尔也会有救助专员过去巡查，给一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但现在已经入冬了，不会有太多人选择在这个时候找工作，所以如果有人员逗留，极有可能是流浪乞讨人员。 大约过了四十几分钟，车子停在了兴河桥旁边的堤坝上。 那是一座四车道桥，河道并不是很宽，三人从旁边的小路下去，桥底的情况一览无遗。 在左边桥墩下，紧靠着石壁旁，有一个用尿素袋子拼接搭建的小棚，棚子的周围，还围了一圈碎石。 三人刚走到桥底下，就感觉到风大了不少，显然左右两边，都有风往里灌，吹得连眼睛都险些睁不开。 沈初晓伸手挡住眼睛，低头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跟着陆建安来到了石壁旁的小棚前。 “这位置选得还不错，不止雨淋不着，看来风也吹不到。”陆建安带着几分赞赏的语气说道。 沈初晓也发现了这个位置居然吹不到风，不信邪地往后面退了几步，再次感受到了寒风扑面的感觉，第一次感觉到，流浪人员生活也是要有智慧的。 许强这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被尿素袋子紧紧围着的小棚，想要伸手掀开一角看看，又有些胆怯，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有人吗？”陆建安冲着小棚小声喊道，连喊了好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正准备伸手去掀袋子，里面却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喝斥：“不许碰，马上，立刻给我走。”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鸿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就是过来问问，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陆建安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安，温和地说道。 “不用……你们走，赶快离开我的地盘。”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陆建安冲着沈初晓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后，直接在小棚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你说这是你的地盘，你能拿出证据来证明吗？” 见对方没有回音，陆建安拿出手机打开天气预报界面，看了一眼后才开口说道：“预计十八号，本市将有大范围降雪，气温下降6~8度，今天已经是16号了，你觉得你这几个尿素口袋搭成了小棚，能够抵御零下几度的天气吗？” “不用你管，冻死了算我活该。”那沙哑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还带着几分赌气成分。 陆建安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听你说话的口音，应该是河南一带的吧！是驻马店还是信阳的？我当兵的时候去信阳执行过任务，那边有种野菜，好像叫什么将军菜，我吃过一次，特别的好吃，又嫩又香。” “你说的是花儿菜，本来吃的就是嫩芽，能不嫩吗？” 听到对方的声音，陆建安脸上出现的一丝淡淡的微笑，已经完全确定，小棚里的人就是河南信阳的。 虽然早就知道陆建安有这一个技能，可看到他每次都能从别人的发音里准确无误地判断出他是哪里人来，沈初晓羡慕的眼睛都快发光了。 许强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人，眼睛里同样写满了崇拜。 “信阳是个好地方啊！信阳毛尖更是我的最爱，去年才托那边的朋友给我带了两斤过来，可惜今年的新茶没有赶上，希望明年不要再错过了。 哦……对了！你家种茶吗？听说那边有很多人种茶，产值和收益都不错。”陆建安随口问道。 第45章 自责，愧疚 “我说你有完没完，不想跟你说话，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帮不了我的，没有人帮得了我。”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原本躺在小棚里的人坐了起来。 “帮不上忙我很惋惜，但是我可以在这里陪你说会儿话，其实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也会感觉到孤独。 大概在十年前吧！我也流浪过一段时间，当时的想法应该和你现在一样，总觉得生无可恋，死又不敢，想要找到救赎，又害怕得到救赎。” 陆建安沉默了好一会，见小棚里没有动静，才继续开口说道：“我当过兵，后来做了武警，我非常热爱我的工作，恨不得每一次有任务都能冲锋陷阵，我想做英雄，想要拥有别人没有的战绩，那是我人生中最光辉的岁月，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会那样骄傲自豪地度过。 可就在我28岁时，出了一次任务，因为我一味的逞强想要立功，结果在任务途中发生了一次大的事故，这次事故，导致了一手带我成长的师傅为了救我牺牲了。 好多人骂我贪功冒进，好多人都在惋惜，我师傅用他的生命来换我活命的机会，我被停了工作，最后的处分是调到别的部门去，我承受不住这样的后果，便离家出走。 我身无分文地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我觉得我的生命失去了意义，我不知道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下一刻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靠着拾荒乞讨过活，甚至还跟野狗抢过食，并不是单纯的为了生存，只是想去寻找那一份刺激，那种可以继续搏斗的刺激，只是搏斗的对象不再是敌人坏人，而是野狗罢了，甚至有很多时候，我觉得我活得连狗都不如，狗尚且知道为填饱肚子奔波，我却不知道我要为什么奔波。 别说公园桥洞了，就是地下的臭水沟我也睡过，我以为我的一辈子，会那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一直到生命终结的那天。” 沈初晓还是第一次听到陆建安的故事，知道他是一名退役的武警，但一直都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退役。 从他落寞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失去了这份引以为傲的工作后，对他的打击有多重，或许打击他的并不只是这一份工作，而是那个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了他的人，让他没办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那后来呢？”小棚里，沙哑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这一次声音里面没有愤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后来，后来我都快要忘记我自己是谁了，我被人带进了一个小县城的救助站，那个时候的救助站还不叫救助站，叫收容所。 收容所的负责人是一个退伍老兵，我们都称呼他为老乔，上过战场的那一种，他每天都会给我讲一些他在部队里的故事，也得知我当过兵，顺藤摸瓜找到了我曾经服役的部队，了解了我的情况后，专门请了心理医生对我进行治疗。 我根本没办法和心理医生进行对接，更不愿意去碰触那一段，我不愿意提起的旧事，老乔不忍心我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于是悄悄地联系到了我师傅的妻子，把我的情况跟她说了。 我师娘其实是有些埋怨我的，事情发生过后，我曾披麻戴孝想要给师傅送葬，都被她让人给赶了出去，可她听说我的情况后，不远千里带着我的父母过来接我。 他把我师傅的照片摆在我的面前，让我跪在地上，用指母粗的楠竹条子狠狠地抽打了我一顿，边打边骂，是那种没有怨恨的骂，那种恨铁不成钢的骂。 我不知道是被她打醒的还是骂醒的，乖乖地跟着他们上了火车，回到上海后，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我带回家，而是把我拖到了师父的墓前，痛数我这几年来的不作为。 我在那一刻才有了醒悟，我这条命是我师傅换回来的，而我却浪费了那么多的时光，以前是被自责和愧疚给困住了，可在那一刻，新的自责和愧疚又让我清醒了过来。 没办法做回原来的工作，因为我私自离开，调剂的部门也不要我了，我没有很高的学历，也不具备其他技能，想要找一份工作，特别是实现自我的工作，实在是太难了。 后来还是老乔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虹辉救助站的站长是他的战友，问我想不想去救助站上班，他说救助站的工资待遇肯定比不了其他，但却可以帮助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工作。 在他的介绍下，我进了虹辉园救助站，转眼就十几年了，这些年，我送了好多迷路的人回家，就像当初老乔送我回家一样。 我有的时候也会很想我的师傅，我想他知道了我的新工作，应该也会很认同我的，少了在生死线上的拼搏，我现在只想做一盏安静的灯，在照亮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的同时，也可以让他们感受到我的温暖。” 陆建安说完后，看着小棚的尿素袋子被掀了起来，一张白皙干净的年轻脸庞还带着几分迷茫地打量着他。 “听完了我的故事，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的故事吗？”陆建安温和地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就这样曲腿坐在棚里，可以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破烂，但还算整洁，住在这样的地方还能保持干净，确实有些难得。 “我是河南信阳的，我叫高小豪，今年21岁，我……”做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高小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抬头看了一眼陆建安，又有些怯弱地低下了头。 “你出来流浪了多久？”陆建安见状，小声问道。 高小豪伸出五个手指，陆建安轻声问道：“五个月？” 见高小豪摇了摇头，又开口说道：“五年？” 高小豪点了点头，沈初晓有些惊讶地说道：“你刚刚说你今年二十一岁，就已经出来流浪了5年，那你不是16岁就出来了？” 第46章 馊主意 见高小豪点头，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那么小，你父母怎么放心你出门？而且这个年纪，不正是应该读书的时候吗？上学迟一点的，只怕连初中都还没念完。” “我10岁的时候，我妈就生病没了，我小学还没读完，我爸给我找了个后妈，后妈又生了个弟弟，他们就不让我继续念书了，让我跟着我爸做木匠学徒，顺便帮家里干活。 我十六岁那年，骑自行车接我弟弟放学，不小心摔到沟里，把弟弟的左小腿给摔断了，我后妈又哭又闹非要跟我爸离婚，我爸不想离婚，就拿我出气，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我气不过，就从家里跑了出来，一路向南，一路流浪乞讨用了三年时间才走到了上海。刚开始我也想好好的找份工作，可我没有身份证，又没有学历，更没有一技之长，就只能靠着拾荒为生，好在上海这边好心人不少，虽然偶尔也有会饿肚子的时候，但只想饿不死。” 高小豪说完后，伸手在小棚里一顿摸索，从有些脏乱的被窝里，摸了一个用胶袋包裹着的馒头，就当着众人的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那馒头又冷又硬，可以看得他嚼得非常用力，还有一些渣子顺着嘴角落在了身上。 陆建安把车钥匙递给沈初晓：“去拿两瓶八宝粥过来，这馒头硬成这样怎么吃。” 沈初晓拿过车钥匙往停车的地方跑去，陆建安正准备开口劝他别吃馒头了，就听高小豪说：“这馒头是我昨天晚上捡的，又新鲜又干净，比起那些没东西吃的时候，我还抓过老鼠烤着吃。” “跟我们去救助站，那你可以暂时解决你的吃住问题。”陆建安忍不住开口说道。 “暂时，你也说了只能暂时解决问题，可过了这个暂时，我还不是一样地继续流浪，根本就没办法解决我的问题，我还不如就待在这里，多存一些东西，过冬也能舒服一些。” 高小豪放下手中的馒头，从小棚里钻了出来，拿了一双脚后跟都已经脱胶了的皮鞋穿上，又从帐篷里面钻出了一只小铁锅，径直往小河边走去。 从河里打了小半锅水，直接放在了河边用几块石头搭建好的简易的灶台上，又转身从小棚后面抱了一些枯树枝出来，正准备生火烧水，沈初晓就拿着两瓶八宝粥走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八宝粥，高小豪停下了生火的动作，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当场打开一瓶，连勺子都不用，直接大口喝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功夫，两瓶八宝粥就被喝得干干净净，笑眯眯地说道：“谢了，又省了我一顿早饭的功夫，我原本想着烧水把馒头蒸热的，看来这馒头等留着中午再吃了。” 只见他把这两个空了的罐子扔在旁边的一个装满了各种饮料瓶，废纸盒的大纸箱里，又把胶袋里的馒头放好，又钻进了自己的小棚，毫不在意地躺下去准备继续睡觉。 “高小豪，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你听了我的故事，我也知道你的困境，咱们现在虽然是陌生人，但彼此也算是熟悉了。”陆建安掀起尿素袋子，冲着他说道。 高小豪却直接用被子把自己一裹，留给了陆建安一个后脑勺，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不是你，你有身份有一技之长，可以拥有很好的生活，像我这样的人，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就别想着拯救我了。” “可是你活着，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下去，没有身份证我们可以帮你去办理，没有一技之长，你这么年轻，完全可以学一门手艺，将来找个喜欢的女孩子结婚成家立业。”陆建安温和地劝道。 “我不会结婚的，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谈成家立业，你说服不了我，我也不会跟你走，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你们帮助的人。”高小豪坚决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仿佛在这个天地间，除了把肚子填饱，就没有什么再值得他去做的事了。 许强虽然也在流浪乞讨，但他是有目的性的乞讨，而且有自己的规划，方向也很明确，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流浪人员，许强看他那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想要上前揍他一顿。 揍人是不可能的，但骂人应该不犯法，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掀开高小豪身上的被子，破口骂道：“你说你年纪轻轻好脚好手的，窝在这桥洞下面就是在浪费生命，你要实在不想去工作，出去要钱乞讨也是可以维持生活的。 你这样到死不活的待在这里，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不一定，可能觉得你自己的这条命无所谓，可你有没有想，这里是上海，在这个经济发达的大都市里，要是有人在，冬天被冻死了，整得不好还会上国际新闻。 你无所谓，因为你这条命惹下的麻烦，后续得连累多少人为你奔波处理，活着就不讨好，死了还会被人指脊梁骨，你爸和你后妈不爱你，你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你妈没有不爱你啊！她又没有抛弃你，相信在她离开你的时候，她肯定希望自己比任何人都健康，可以一直陪着你长大。 她给了你生命，给了你健康，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是让你活得这么潦草，更不是为了让你死后上个新闻头条。” 许强骂完后，看着正望着自己发呆发愣的高小豪，又忍不住起了热心肠，抓住他的手说道：“你要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跟着我干，我带你去乞讨，带你去要钱，以后你跟我回家买楼房，咱们俩做兄弟，一起赚大钱。” 偏了偏了，前面骂得有多正义凛然，后面这主意出的就有多馊，沈初晓忍不住开口说道：“原来在你的认知里，赚大钱的方法就是乞讨要钱？” 许强点的点头，正准备开口把六指叔的丰功伟业再说一遍，就直接被陆建安给打断了。 第47章 小酒诉心 “好了，我看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午饭，小沈，你开车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饭馆，炒几个菜打包过来，再带几瓶啤酒，这种天气喝点酒挺好的。” “这里吃饭？”沈初晓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才十点过，离午饭时间还早，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桥洞底下虽然通风干燥，但遍地都是垃圾，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和各种**纸，还有一些猫猫狗狗的粪便，实在不是用餐的好地方。 “我记得车上还有一张桌布，一会儿你拿过来往这地上一铺，咱们就当是野餐。”陆建安笑道。 沈初晓思索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陆建安的用意，无非是想找借口多点时间陪这两个少年说说话，用潜移默化的方法去改变他们此刻的思想，点的点头拿着车钥匙离开了桥洞。 顺着大道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菜市场，沈初晓把车停好后，直接进入了菜市场的熟食区，喝酒嘛，肯定是配点卤菜更合适，猪耳朵有猪耳朵的好，酸辣鸡爪和烤鸭的味道都不错，再配上一小份的花生米，当然也不能缺了小炒。 从菜市场出来，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饭店，照着菜单点了三四个小炒，原本还想煮个汤，因为不好带走就只能放弃了。 等大菜炒好后，买了几瓶啤酒，又怕那两个男孩有人不喝酒，顺手拿了两瓶可乐，看了一下时间，才11:20左右。 沈初晓开车回到了桥洞处，找到了陆建安所说的桌布，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桥底下。 陆建安正在跟他们讲以前他在部队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两个年轻的男孩原本正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听说他考上了武警时，眼里已经全是崇拜。 见沈初晓回来，许强乐呵呵地过来帮忙收拾东西，找了一个吹不到风又比较干净平坦的位置，把桌布铺好后，沈初晓才把买来的菜一一打开盖子放好，招呼着陆建安他们过来。 原本才刚喝了两瓶八宝粥的高小豪，此刻并不是很饿，可还想继续听陆建安在武警部队的各种趣闻，主动去河边做了一下简单的洗漱，围在了摆满酒菜的桌布前坐在了用石头搭建的临时凳子上。 陆建安给两个男孩一人一瓶啤酒，沈初晓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一次性碗筷。 “我……不会喝酒。”高小豪有些腼腆地说道。 “可以试一下，如果不喜欢，不喝就是。”陆建安笑道。 许强已经打开了啤酒，猛的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我也很少喝酒，小时候在家里偷我爸的白酒喝，被揍的都差点下不了床，后面出来做事，六指叔说喝酒会耽误事，一身酒气就要不到钱了，今天不用出去要钱，倒是可以少喝一点。” 高小豪学着他的样子，喝了一小口，可能真的是第一次喝到酒，只见他表情有些痛苦得想要吐出来，可又觉得不好意思，硬是给咽了下去。 “是不是很不喜欢这种味道，要不再喝一口试试？”陆建安笑着说道。 高小豪点了点头，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静静地感觉口腔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没有了第一次接触的那种辛辣和不适，相反，还生起了一种想要继续再喝一口的想法。 “很多人并不喜欢这酒的味道，可生活中却离不开这酒，其实酒和我们的人生一样，不会特别的美味，可却足够让人去回味。” 陆建安扬了扬手中的酒瓶，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口中，继续开口说道：“男人，不能被一时的困境困住，要有挣脱困境的本能，也要时刻保持清醒，去思考自己需要什么，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去做。 这世上，有很多比你们更艰难的人，有的人遇到了天灾，有的人遇到了人祸，也有人遭遇了疾病或者巨变，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来，大多数人都会积极努力去摆脱这种困顿。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别说小学了，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他们依然在努力为生活拼搏，甚至把日子过得很好。” “对了，六指叔……” 许强又要拿自己的六指叔来举例说明，直接被陆建安给狠狠瞪了一眼：“你也有问题，把乞讨当成职业来做，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问你，你的那位六指叔，名字应该不叫六指吧！是不是因为他的手比别人多长了一个指头，所以大家给他取的绰号？” “不是不是，是因为他右手早年在工厂里面被机器给削断了4个指头，两只手加起来只剩6个指头，所以大家才叫他六指的。”许强连忙开口反驳道。 “右手四个指头没有了，那可是六级伤残标准，很难再找到合适他的工作，他靠乞讨为生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你小子呢！你年纪轻轻，身体健康，好手好脚，怎么可以去靠乞讨为生呢？”陆建安放下筷子，盯着许强问道。 “怎么就不可以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还好了，没装残疾人，你是没看见那些扮聋哑人博人同情的比我可恨多了，我虽然偶尔也会眼馋他们要的钱多，但我还是放不下脸来做这种骗人的事。”许强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放不下脸来就对了，你要知道，博人同情的事情多了，那些骗人的把戏被揭穿的多了，大家的怜悯之心也会跟着少了，到时候那些真正的生活无着落的人，想要再寻求别人帮助而得不到帮助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呀！”沈初晓很是不赞同地说道。 “我从来没要过钱，实在是饿极了，只会去要点吃的填肚子，大多数时候，都是靠拾荒维持生活，我觉得，我一个连亲爹都不想管的人，是不配得到别人的照顾和关心的。”高小豪说完后，泪水却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 “我们自己有手有脚，而且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要去期待别人的照顾和关心？” 第48章 未来规划 许强不解地望着高小豪，高小豪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再开口说话。 现场瞬间沉默了下来，陆建安用筷子夹起一个鸡爪，冲着他们笑道：“我最喜欢用卤鸡爪下酒了，你们也多吃一点，这个味道还不错，不过没有我们救助站附近的那家地道。” “我也觉得，味道稍微淡了一些，不过这几个川菜不错，酸酸辣辣的很开胃，你们都多吃一点，可别浪费了。”沈初晓也跟着笑着说的。 高小豪默默地夹着菜，许强也不再说话，沈初晓给他们一人递了一瓶可乐，笑着说道：“喝不惯啤酒，可以喝点可乐。” “小沈，咱们上海救助安置中心现在建得怎么样了？”陆建安忽然开口问道。 “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我也没去看，不过我有经常跟那边的游主任电话联系，听他说，前段时间，安置中心就已经在着手筹办一个技术培训指导中心，已经邀请了好几位专业的老师，只等着一期学员够了，就可以进行授课教学。” 救助安置中心在建立，目的是为安置许多身份不详，身体状况不好，无法独立生活流浪乞讨人员，也会对那些身体健康，能够学习技能的流浪人员进行技术性教学，方便他们回到社会就业自力更生。 沈初晓一直都很关心那边的建设进度，所以经常和那边的负责人电话联系。 “都有些什么科目？”陆建安随口问道。 “因为考虑到流浪乞讨人员里面有很多个体比较特殊的，所以设置了一些比较简单的科目，比如擦鞋洗车，这些都是容易学，容易进入工作状态的。 比较难一点的有厨师，有护理，也有家政卫生清洁或者开荒保洁之类的。”沈初晓回道。 “可以学厨师？要不要学费？多久可以学会？我可不可以学一些小吃，就是那种可以在学校门口摆摊的烧烤，麻辣烫之类的，我听他们说，那种生意可赚钱了。” 许强激动地开口问了好多问题，最后的主题依然离不开赚钱两个字。 沈初晓点了点头：“主打就是小吃分类培训，你要是想学的话，就让陆哥给你开个证明，保证不收你任何学费，还包吃包住直到学会为止。 后续你要是不知道该如何的摆摊经营，安置中心那边也会有专业人士对你进行指导选址。” “我要学我要学，这要是学会了，可是一辈子的饭碗，比乞讨要饭强多了。 知晓姐，我老早就想学这些东西了，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教，我也去找过那些摆摊的人，要不就是不理我，要不就是开口要好多学费。 我要是能够学会这些手艺，我就再也不用去乞讨了，我就能赚好多好多的钱，买房买车，娶妻生子，走上人生巅峰。” 许强激动不已，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未来的大好出路。 “好，我一会儿给那边的游主任联系，问问他们的小吃班什么时候开，到时候就送你过去。”沈初晓原本以为想要将他引上正途，不知道还得费多少功夫，哪里想到这小子，骨子里面居然还有一颗勤奋向上的心。 “高小豪，你跟我一起去好吗？摆地摊是不用看学历的，只要手脚勤快，就一定能够挣到钱。”许强自己有了明确的方向后，还忍不住想要拉高小豪一把。 高小豪摇了摇头，有些羡慕地说道：“我没有身份证。” “身份证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你跟我一起回趟救助站，我会跟你户籍所在地那边的户籍管理部门联系，信阳又不是很远，我可以给你准备来回的火车票，几天时间，你就可以带着临时身份证回来，等到正式身份证出来的时候，让那边帮忙直接寄到我们救助站，影响不到你学习创业工作。”陆建安温和地说道。 “我不想惊动我爸他们，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我不想再继续听到他骂我没出息。”高小豪满是抗拒地说道。 这么多年，明明知道身份证有多重要，却一直没有回去办，最主要的原因是，实在不想面对那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人。 “这是你自己的意愿，我可以和那边的户籍负责部门联系，请求他们替你保密，当然你得有心理准备，如果你父亲这些年有找过你，有去立过案报过警，那么你出现之后，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父亲家人。” 亲生儿子失踪五年，当父亲的就算是没有出门来找，最起码也会去派出所登记一个失踪人口，方便有消息了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高小豪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那就算了，我现在这样活着挺好！我怕见到他们后，我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转了一圈，情况又回到了起点，沈初晓恨不得骂他一个狗血淋头，可一看到那一张毫无生机的脸面孔，一想到他此刻正处于朝气蓬勃的年龄，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原本以为见惯了流浪乞讨，听惯了这人间悲苦，人就会变得麻木，不会再有那么多感触，可每一个流浪人员他们所经历的故事都不一样，每一个故事的沉重点也不一样。 “可除去他们，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的母亲，她如果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定会希望你好好生活。 你不喜欢你的那些家人，所以你才会离家出走，我相信你在离家出走最初的时候，也曾想过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衣锦还乡，好好的争这一口气。 以前你觉得你一个人孤立无援，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活状况，前途更是一片黯淡。 可现在你遇到了我们，我们可以竭尽全力地帮助你，帮助你学个一技之长，自己把生活过好起来。 你要是不喜欢做小吃，不想学厨师，安置中心那边还有很多其他的课程，家政，护理都很不错，大钱肯定是赚不到的，但至少能够保证生活无忧，工作稳定。” 沈初晓说完后，还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 高小豪再次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在抗拒还是在思考。 第49章 潜移默化 “一个大男人，你想那么多干嘛？咱们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吃饱穿暖，有一份稳定的收入，高小豪，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许强伸出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沈初晓和陆建安的注视下，在高小豪懵懂的眼神下继续说道：“你流浪惯了，跟社会脱节了，你肯定担心自己没办法再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陆建安从认识许强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这小子很机灵，可却没想到，他一眼就能看到高小豪的本质。 陆建安最初只想着劝高小豪去救助站暂住，后来又想以让他学习技术的方法带他走出自我困顿的牢笼。 想过来帮忙解决身份证等问题，却忽略了让一个习惯流浪了5年的人重新回到社会，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小豪，你不愿意从这个桥洞里走出去，不止是怕你的家人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应该还有你怕融入不了这个社会的担忧。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也在流浪乞讨，但我一直都没跟社会脱节，你只要跟我一起，我就可以一直照顾你，咱们兄弟同心，一起学习技术，一起出去摆摊赚钱。 我跟你说，做小吃真的超好，小本经营，不用担心亏得太多，自己当自己的老板，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管得太严。 你要是不愿跟人打交道，到时候你就负责干活，我来负责买卖交易，咱们俩要是干得好，将来说不定还有门面，还可以整出一个大连锁品牌来。” 许强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就把高小豪拉着走，现在就去学习煎炸炒煮，明天就能出摊。 “你跟我才刚认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缺乏安全感的人，面对温暖不但不能坦然接受，反而还担心会被其灼伤。 “我只是希望我的未来人生，能够有个同伴，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学小吃，你也可以去学其他东西，我们俩一起去他们说的那个安置中心，同样也可以彼此照顾。” 许强炙热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期盼，下定了决心，要将眼前这人给拉出泥潭。 又是一阵沉默，约莫过了两三分钟，高小豪才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对着陆建安他们三人分别鞠了一躬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试着相信你们吗？” “可以可以，陆哥是救助站的副站长，我是昨天跟他们回的救助站，包吃包住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好多了。”许强激动地说道。 “你说的，我负责干活，你负责吆喝买卖？”高小豪对着许强说道。 许强重重地点了点头：“对的对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一个很勤快的人，跟你一起干活，我肯定不会吃亏。” “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沈初晓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看他头发和脸蛋，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旧，也有很多破损的地方，但看起来并不脏，他就这样走出去，不会有人觉得他是流浪汉。 正常的流浪汉，除了非常勤快的人，再怎么爱卫生也保持不了他这么干净。”许强说完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昨天在救助站换洗过了，不然就是在给自己贴懒惰不害干净的标签。 “好，我跟你们走，不管以后怎么样？我总要走出去看看，才能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更适合我。” 高小豪总算是松了口气，沈初晓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去帮你收拾东西。”最高兴的莫过许强，放下手中的筷子，就拉着高小豪去了小棚外。 拉开搭在上面的尿素袋子，棚里面的情景顿时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这被子破成这样，咱们不要了，这枕头比石头还硬，也不要了，这件外套还可以，洗得挺干净的嘛！找个袋子过来，咱们装起来…… “这面包都起霉了，不能要了，你这方便面过期了吧！不能再吃了，这把挂面看起来还挺好的……算了算了，咱们去救助站是有饭堂的，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了……” 许强一边慢慢收拾东西，一边帮忙扔东西，不大一会儿功夫，整个小棚里的东西都被他扔得差不多了，最后只挑了两件可以穿的衣服，还有一双不知道是哪个酒店扔出来的一次性棉拖鞋。 高小豪看着那一堆被扔在一排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眼睛里全是不舍。 “你放心，咱们一会儿去救助站，那边会给你发一套崭新的生活用品的，你过去拿个袋子过来，这些纸壳和塑料瓶咱们都把他收拾好，一会儿拿到附近的废品收购站卖了。” 许强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过，有序地安排着高小豪做起了断舍离。 沈初晓把剩菜剩饭收拾好，又把他们没喝完的啤酒倒掉，将啤酒瓶和可乐瓶扔到了那个装废品的大纸盒里，开始清理起用餐制造出来的垃圾。 陆建安也找了一个大的尿素口袋，把那些破旧的棉被枕头全部装了进去，又把那些不要的垃圾重新找了一个塑料袋装好，拖着几大包垃圾上了桥往附近不远的垃圾场走去。 等他回来时，高小豪他们已经把东西全部收拾好，来到了车旁等候。 因为陆建安喝了酒，沈初晓主动揽过了开车的任务。 “初晓姐，安置中心可不可以学开车？”许强笑着问道。 “开车要去驾校学，你想学的话，得先把学费挣齐。”沈初晓笑着说道。 “好，等我学会了技术，摆摊赚了钱，我就去学开车，然后再买个小轿车，风风光光的回家去。 我爸妈看到我出息了，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八丈高，到时候我再带上小豪，专门去他家门口转一圈，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我们小豪长本事了。” 一路上，许强都在畅想未来，无意间驱散了高小豪的不安，逐渐感染着他也开始对未来有了期待。 第50章 父女相见 陆建安从上车后就一直闭着眼睛休息，却没有错过车里的动静，感觉到高小豪的变化，唇角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行人回到了救助站，沈初晓帮高小豪办理好了入站登记，陆建安已经拨响了高小豪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电话，一番联系交谈下来，确定好了送他回去办理身份证的时间。 “我刚刚跟安置中心那边打了电话，最快的一个小吃培训班预计将在一个星期以后开班，我觉得你刚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回老家一趟把身份证办好。” 沈初晓也和救助安置中心取得了联系，得到了确切消息后，对高小豪说道。 高小豪点了点头，陆建安放下电话，脸上却添了一层怒意。 “怎么啦陆哥？那边不愿意配合工作吗？”沈初晓连忙问道，救助站和很多地方进行过对接，基本上只要确定是他们户籍所在地的人，对方都会非常配合救助者的安置工作。 “不关派出所的事，是高家，自家孩子失踪了5年，别说是寻人了，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人去报警立案做失踪登记。”陆建安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负责任的父亲，要知道高小豪离家出走的时候，才16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挺好的，这样是不是不用惊动他们，我就可以偷偷的把身份证给办了？”高小豪故作轻松地说道，任谁也看得出他此刻心里有多难受。 “你小的时候是不是走丢过一次？”陆建安开口问道。 高小豪点了点头：“听我姑姑说过，我三岁左右遇到过人贩子，快出城的时候被两名交警给救下来了。” “派出所那边有你的档案，档案上面还保留有你的指纹，你这次回去办身份证，如果指纹能够和档案上面留下的指纹比对成功，再由我们这边给你出具证明，应该不用再出示户口本，就可以把身份证办理下来。”陆建安开口说道。 “好，谢谢陆副站长！只是回去的车票？”高小豪既想早点拿到身份证，又为路费为难起来。 “来回车票我们站里会给你准备，还会专门指派一名救助专员与你同行，和你负责所在地那边进行工作对接，你只需要出示指纹拍摄照片就行。” “我去我去……”沈初晓从上班以来，还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上海，连忙积极报名。 陆建安瞪了她一眼，开口说道：“你又忘记救助站出外勤的规则了。” “记得……”沈初晓语气里透着几分失落，救助站这边有个规定，女工作人员是不能单独出外勤，有很多流浪乞讨人员，因为精神状况或者其他原因，有可能会对女生造成一些伤害，所以陆建安在分组的时候，都是保证男女一组，女生大多数后能够起到情绪安抚的作用，而男生同行可以减少危险指数。 “那我就跟他去，你看他话都不敢说的样子，怎么可能一个人把事情办好，我跟他毕竟已经这么熟了，正好可以彼此照顾。”许强连忙开口说道。 “可以，但你这是第一次做志愿者，对业务交接流程这一块不是很熟悉，我会另外找一位救助专员和你们一起，办好身份证就早点回来。” 陆建安说完后，便开始安排工作，找了比较熟悉业务的常少川负责陪同，常少川在了解情况后，当场就打电话预定了去河南的火车票。 为了方便照顾高小豪，专门将他和许强分在了一个宿舍，这边的车票订好，出行时间确定好后，许强就带着高小豪去了宿舍。 沈初晓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才1:30不到，对陆建安说道：“陆哥，咱们要不要去一趟火车站那边，给吴老伯送点过冬的衣服和棉被。” “可以，你等我一下，我回工作间拿个杯子接点热水带着，这种天气喝热水会舒服一些。”陆建安说完回了工作间去取保温杯。 沈初晓在登记大厅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脑子里面则在想着送完衣服之后，要去哪些地方巡查。 “晓晓，晓晓。” 大门外响起了两声呼唤，陌生中又透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沈初晓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包袱正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眉头微微地皱了皱，沈初晓站了起来，直接冲着他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晓晓，爸爸想你了，从你二表姑那边知道你在这里上班的信息，就专程过来看你了，你都有五六年没回家，这些年过得可还好？”中年男人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开口问道。 “我很好，你既然已经看过了，那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我这边马上要出外勤，没时间接待你，非常抱歉。” 沈初晓淡淡地说完，摆出一副不想跟沈爸爸交流的样子，准备先去停车场，在车上等陆建安。 可才走了两步，就被陆建安给拦住了去路：“晓晓，我可是你爸，我这么远过来看你，你怎么可以连话都不跟我说两句？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沈初晓摇了摇头，顺着他的话答道：“没有，沈思年，从我奶奶去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家人。” 看着眼前男人即将发怒的样子，沈初晓忍不住笑着继续说道：“别用孝道来压我，这两个字，你这一辈子都不配提及，也别用血脉亲情来压我，我跟你之间是否流着一样的血，你自己心里清楚，更别用养育之恩来压我，从你有了新妻，有了新的儿女过后，我跟你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以，你把话说得这么绝，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天过来不是跟你攀关系的，是为了你奶奶的遗产，那笔钱可不能一个人独吞，就算不分我一份，那也得给你弟弟妹妹分上一份。 都是我沈家的子孙，凭什么你上着好大学，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你弟弟却连工作都找不到。”父女相见十分钟不到，沈思年就直接在沈初晓的话语中现出了原形。 第51章 我的奶奶 “关于奶奶遗产的事，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分辨，你要是觉得自己吃了亏，我等着你去起诉我，只要法官判这笔钱该分给你们，我一定按照所判的份额一分不少地拿出来。 沈思年，这几年，我相信你应该咨询了不少律师吧！如果有把握的话，你肯定早就把我送上法庭了。”沈初晓冷冷地笑了笑，对于这个生身父亲，早就不具备任何留恋了。 “你这不肖女，当初我就不应该捡你回家，让你冻死在了河坎上。”沈思年越说越气，扔掉手上的包裹，扬起巴掌直接冲着沈初晓打了过来。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到沈初晓脸上时，沈思年忽然被人用力一推，往后跌了好几步，直接摔到了地上。 “小沈，你没事吧？”陆建安挡在她身前，关切地问道。 沈初晓摇了摇头，陆建安走到已经站了起来的沈思年面前，怒气冲冲地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跑到我们救助站来撒野？” “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你少多管闲事。”沈思年生怕陆建安对他动手，连忙把自己抬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小沈，他是你……” “不是！”沈初晓斩钉切铁地打断了陆建安的话，走到离沈思年四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淡淡地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当初对刘所长的保证，绝对不会再对我进行骚扰。沈思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如果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和工作，我是真的会报警的。 你要实在觉得气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你可以去法院起诉我，我等法庭判决，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沈思年原本还想再骂上两句，可看着人高马大的陆建安，又知道沈初晓是真的会报警，只得愤愤不平地扔下一句：“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沈初晓看着他狼狈离开的背影，眼眶却在这一刻红了起来。 “怎么回事？”陆建安见过父子不和的，第1次见到女儿对父亲如此冷淡的。 “先上车吧！我到车上跟你说。”看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沈初晓丢下这一句便去了停车场。 陆建安因为喝过酒的原因，主动去了副驾坐好，沈初晓驱车离开了救助站后才开口说道：“上午才听了你的故事，下午就得向你倾诉我的故事，果然，有来有回很公平。” “全凭自愿，你要是不想说，那也没关系。”陆建安不知道沈初晓到底遭遇了些什么，但从他对他父亲的态度可以看出，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故事。 “难得有这么一个倾诉的机会，我可不想浪费，陆哥，刚刚谢谢你，你要是没有及时出来，他真的会动手打我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初晓说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全是那些不好的画面，本来驾驶技术就不是很好的她，生怕在情绪上来之后，没办法控制住方向盘。 找了一个可以临时停车的路边，把车停好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我爸叫沈思年，一弦一柱思华年的那一个思年，一个非常浪漫的名字，倾注了我奶奶毕生的期望。 他和我妈结婚后，三年时间怀了两个小孩，结果都因为某些原因，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 当时民间有着这种传说，说是生小孩不顺利的家庭，需要去外面领养一个孩子回来压生。还有一种说法是，有的夫妻天生命中无子，需要领养一个天生有手足的小孩来引子。 他们有一次外出游玩时，在一个河堤处发现了被人遗弃的我，当时可能是出于好心善良，也有可能是真的想把我带回家压生，反正就是领养了我。 可有了我以后，期待中的引子并没有引来，反而连怀孕的迹象都没有了，他们开始把责任归咎在我身上，然后就出现了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情况。 吵着吵着，感情就吵散了，在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就把婚给离了，离婚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但6岁的我却成了烫手山芋，他们两人谁都不想要我，就想着把我送出去给别人养。 这件事情被我奶奶知道了，她找到了他们，向他们提出由她来抚养我，我爸妈并不放心，生怕我去了我奶奶家以后还会给他们增添麻烦，一致认为应该把我给送出去。 最后逼得没办法，我奶奶当场和他们签订了独立抚养我长大的协议，协议里面表明，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绝对不花他们一分钱。 他们才把我交给了我奶奶，奶奶把我带回了她的老房子里，开始不停地攒钱供我读书，不过两年时间，他们都各自成了家，非常顺利的有了自己的儿女，就再也没有关心过我的存在了。” 沈初晓苦笑了笑，大概是因为被抛弃的时候还很小，所以忘记了那一份痛苦，也有可能是因为奶奶给的爱太过充足，此刻才能心平气和地诉说自己两度被弃的故事。 “我的奶奶，她是我见过的最能干的人，她读书习字，还懂诗词歌赋，她善良豁达，还心灵手巧，她会用竹子或者棕树叶编织扇子，还能在扇子上面编织很多漂亮的纹路和图案。 每年快到夏天的时候，她就会编很多很多的扇子，带着我满大街小巷去卖，要是遇上生意好的时候，还会给我买上根冰棍。 她会下河摸鱼，一两指宽的小鲫鱼，去掉鳞片清洗干净，裹上面粉用油一炸，又酥又脆。 晚上睡觉前她会给我读诗书，讲故事，历史传奇，志怪丛书又没有她不知道的。” 说到奶奶，沈初晓一脸的幸福，那些有她陪伴的日子，每时每刻都觉得非常的充实，那个身形瘦小的小老太太，一直都很清楚，该怎样更好地生活。 “因为有她悉心的照顾和教导，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一路绿灯考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因为离家比较远的缘故，不得不开始了住校生活，早知道离开家后，她会……” 第52章 诉说过往 沈初晓停顿了片刻后才继续开口说道：“那年，我正上高二，忽然有一天，居委会的张阿姨跑到我学校来找我，说有好几天不见我奶奶了，问我她有没有过来看过我。 我和张阿姨一起报了警，张阿姨更是发动了街坊邻居帮忙四处寻找，我还专门去了一趟沈思年的家里，给他说了奶奶不见了的消息。 可他毫不在意，别说帮忙出去找了，连过问一下都不愿意。 整整地找了两天，终于有人在一处小树林深处，一棵松树下找到了我奶奶，那个身上只穿着一层秋衣的老太太，被冻死在了那个冬天。” 泪水从沈初晓的眼眶里滑落下来，脑子里全是最后一次见到奶奶的画面，那天和现在一样，天上下着小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并不是很茂密的小树林里，碗口粗的松树下，身穿着单薄秋衣的老太太卷缩成一团，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 “我想我明白，明明我周日离开家的时候，她还是笑语宴宴的模样，为何一个星期时间不到，迎接我的就是天人永隔。 我一脸懵懂，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静静地看着街坊邻居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个木板，用衣服将她盖着，把她抬回了家。 张阿姨让人去通知沈思年，沈思年骂骂咧咧地赶过来后，对着我就是一连串的质问，他骂我，说是我没有照顾好奶奶，他不许我参加我奶奶的葬礼，他和他新娶的妻子要将我把我从我奶奶的房子里撵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想留在家里，给奶奶守灵，陪她度过他在这人间最后的时光，我甚至不知道，我往后该怎么办？以前有奶奶照顾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可往后这世上就再没有人关心我了，我甚至想，不如随奶奶去了。” “高二，18岁都不到吧？遇到这样的事情，迷茫也是正常的。”陆建安看着旁边这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实在不敢想象，她居然有着这样的经历。 “是啊！我真的很迷茫，不管沈思年他们怎么骂我，怎么赶我走，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跪在灵前多陪陪她。 就在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张阿姨拿来了我奶奶的遗嘱，遗嘱上面写着，她名下的老房子由我一人继承，她存在银行里的九千八百块是给我准备读书的费用，也由我一人继承。 沈思年他们拒绝承认遗嘱，好在奶奶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去公证处把遗嘱公证了，沈思年他们知道，就算是去打官司，奶奶的房子和存款他们也沾染不到了。 可能是因为老房子比较破旧，也有可能是那笔钱款数量并不多，沈思年也没有继续跟我争夺的心思，当然，他当众提出了举办葬礼的所有费用由我这个指定继承人承担，甚至把之前花费的钱，也要我当场拿出来还他。 我拿不出钱来，奶奶的钱还在银行，需要后续办理一些手续才能取出来，可沈思年却等不及了，非逼着我当场结清那两百三十几块的香烛费用。 还是居委会的张阿姨他们看不过去，提前借了一笔钱给我，让我还给了他，拿到钱之后的沈思年直接带着他的妻子儿女离开了葬礼，并且当众表示要跟我断绝关系，往后不管我遇上什么困难，都不准上门求他。 我在张阿姨他们的帮助下，非常简单地办完了奶奶的葬礼，又从张阿姨他们的口中得知，奶奶在两三个月以前，就得了老年痴呆，时常出门忘记回家。 好在一直都在附近，总会遇到认识她的人，倒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有一次走得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被县城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发现，给安排到了县里的敬老院。 可奶奶偶尔也会清醒过来，一想到我就会担心我回家见不到她着急，偷偷从敬老院里逃了出来，回到家中，做了不少好吃的等我回家。 我那个时候也觉得奶奶有些变化，比如家里的东西，总会缺这次缺那，卫生也不如以前干净，我只想着她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从来没想过她会生病，毕竟她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温暖慈祥睿智的。 最后和她相处的那一个周末，她不停地在我面前重复，希望我能好好学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放弃学业，这将是我未来唯一的出路。 还再三逼我保证，一定要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我并不知道，她是在跟我告别，我甚至在心里都已经规划好了，等我大学毕业后，找个稳定的工作，把她接到身边，好好地照顾她，给她养老。 我还想着等放寒假后，出去找一份假期工作，让她不用再担心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祖孙一起努力，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可那个承担了我成长责任的老太太，却在我即将成年，很快就能好好地照顾她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我。” 接过陆建安递过来的纸巾，沈初晓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此刻的车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比如同沈初晓此刻的心情低沉压抑。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一个上交毕业的大学生，在就业上应该会有很多的选择，怎么就来了我们救助站。”陆建安看过沈初晓的简历，第一眼看到还以为是某个部门送过来镀金的，再加上沈初晓总是违反救助站的一些救助条例，对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 “我去过曾经帮助过我奶奶的那个救助站，听说他们找到我奶奶的时候，是在一处垃圾场旁边，那个时候我奶奶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正抱着一个腐烂的苹果啃。 他们把我奶奶带回救助站，给她准备了一碗热的汤面，又帮她洗漱换了干净的衣服，因为没办法了解到她的身份信息，便和附近的敬老院进行对接，把她送去了里面安置。 那边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如果我奶奶能够安安心心地待在敬老院，不敢说生活得多好，至少不会被冻死在山林里。” 第53章 幸与不幸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敬老院的门禁稍微严一些，不让她偷偷地跑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有了后面的悲剧。 如果救助站的人强行将她留在救助站里，她是不是在发病的时候就不会再遇到危险，那个时候，我就想过我长大之后，要去救助站工作，遇到像我奶奶这样迷路的，找不到回家的人，我帮他们找回家的路，在没有帮他们找到回家的路之前，我一定会看好他们，不会让他们出去遭遇生命危险。” “所以，你一看到流浪乞讨人员，就恨不得强行将人家带回救助站了，也怪不得前几次，你完全不顾被救助人的意愿，直接把人给拖上车拉了回来，你是怕他们在外面流浪遭遇意外？” 陆建安总算明白了，不管她被罚抄多少次管理条例，她依然会知错犯错的原因。 沈初晓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真的很担心，很担心悲剧会在我面前重演，所以我才竭力想要做好这个救助专员的工作，我没有选择县城的救助站，跑到虹辉园来，是因为这里的规模足够大，又靠近火车站，能够遇到的需要帮助的人更多。 陆哥，我以后要是再继续犯错，你可以罚我抄写，扣我的工资也行，就是不要辞退我，好不好？” “我以后会看着你，不让你犯错，你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得进入救助站帮助，我们还可以用很多其他的办法，去了解他们的需求，照顾好他们。”陆建安温和地说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会认真跟陆哥学，做事的时候尽量不破坏规则和原则。” 陆建安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个沈思年既然已经和你断绝了关系，他今天为什么又来找你，听你们对话的内容，好像是涉及了钱财方面？” 陆建安本不是八卦的人，但从沈初晓的口中得知沈思年不是什么好人，生怕他后续还会来找沈初晓麻烦，才会多问上这么一句，方便下次遇上了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是奶奶的房子，处理好奶奶的事后，居委会的张阿姨就带着我，把房产证给过户到了我名下。 原本前两年都相安无事，那房子的面积虽然比较宽，但因为陈旧而且地势比较偏僻，时常都需要维修支出，沈思年自己在城区买了楼房，自然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再加上当众撂下的狠话，所以也就没怎么管我。 就在我上大三的那一年，那边规划要建一个大的经济开发区，奶奶的旧房子刚好在拆迁区域内，又因为占地面积比较宽的原因，不但分了两套房，还有一笔还算可观的拆迁费。 沈思年他们得到这个消息后，肯定不愿意我一个人独占这么多好处，趁着我在外上学不在家，偷偷地想要将这些拆迁补偿占为己有。 好在房子的名字是我的，拆迁办这边必须得我签字才能生效，居委会的张阿姨打电话催我回去处理，沈思年逼着我拿出2\/3的拆迁补贴，我原本想拿钱消灾，息事宁人，可那些知道沈思年当初在我奶奶葬礼上要钱，转身离开的人纷纷上门助阵，不许他们拿我奶奶的一分钱，张阿姨更是拿出了以前的遗嘱，最后还是出动了派出所调解，沈思年他们知道理亏不得不离开。 我买了一套房，留了一套方便我节假日回去祭拜奶奶，把所有的拆迁款和那笔房款一起在咱们救助站附近，买了一套二手小区房，作为我在上海安身立命之所。 我真的很不幸，两度被至亲之人抛弃，但我又真的很幸运，遇上了一个一心都为我打算的奶奶，她把房子留给我，只是想让我有个遮风挡雨的家。 我现在，能够坦然地在救助站工作，也是她给我的底气，如果没有她的那一份遗嘱，那套老房子的拆迁款，我可能一分都分不上，纵然我有理想想要去做一件喜欢的工作，但我也不得不为了生活，去选择其他待遇比较高的工作。 我奶奶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如果她还在就好了，她看到我每天都在为了能够帮助到别人而努力，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奶奶的音容笑貌，沈初晓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容，比起那些艰难困苦，更多的是祖孙二人相互依偎的温馨场面。 “前两天，我表姑打电话给我，说沈思年的儿子刚说了一门亲事，女方要求要在上海买房才能结婚，可他们家里一时间根本就凑不出首付，沈思年便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这才从昆山跑到了上海找我。陆哥放心，我不会因为他的事情而影响工作的。” 沈初晓连忙开口保证，生怕陆建安因为沈思年的缘故又要辞退自己。 “我只是担心，他会一直纠缠着你不放，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一天在救助站上班，我就绝对不会让外人欺负到你。 这人既无孝心又无良心，你也不用把他放在心上，我会跟保安亭那边打招呼，以后绝对不会放他进来。”陆建安有些心疼眼前这小姑娘，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却生就了一颗热心！助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谢谢陆哥！”这些年来，沈初晓接受过不少人的帮助和照顾，可陆建安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现在心里可舒服了一些？”陆建安开口问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有些时候，可以跟人分享自己的情绪和故事，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解?的事。 “那咱们就出发吧！你不是一直挂念着那位吴老伯，咱们先把物资给他送过去，然后再在火车站附近逛逛，有没有疑似流浪乞讨人员需要帮助。”陆建安轻声说道。 “好”沈初晓应了一声，发动汽车往火车站方向驶去，车子停在了吴老伯出租房外面的一条大路旁。 二人下了车，陆建安拎着一套棉服，一床厚棉被和毛毯，沈初晓抱着一箱八宝粥和一箱方便面，穿过横七竖八的小巷，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才来到了吴老伯的出租房前，看着紧锁的房门，很显然人不在家。 第54章 陌生来电 沈初晓看了一眼陆建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他面前，开口说道：“那边房子里好像有人，过去问问。” 直接走到旁边小巷的一户人家门口，冲着里面喊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你找谁？”一个看起来大约五十几岁的女人，手里还拿着两个衣架，从屋里走了出来。 “阿姨好！我想问一下住在那边的吴老伯，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沈初晓小声问道。 “不知道，你们是那老家伙的什么人？台湾来的吗？赶快把人给接走吧，这一天天的，净到处添乱，看着都烦。”阿姨声音里全是对吴老伯的不满。 “不是，我们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知道他一个人住在这里，给他送些过冬的物资过来。”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 阿姨打量了一下陆建安手中的棉衣棉被，又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方便面和八宝粥，没好气地说道：“那不是个好人，不值得你们给他送东西，年纪轻轻抛弃妻子，现在知道女儿有钱了，千里迢迢跑回来认女儿，其实就是想要钱。 他女儿没理他，这不已经找到了电视台，上的那一档很火的家庭调解节目，这是非逼着人家认养他不可。” 沈初晓惊讶地问道：“他去电视台了？” “早上就被接走了，你们放心，电视台那边把他照顾得可好了，冷不到他也饿不到他，我还听他说，要是电视台调解不成，他就要去找法律援助，要去告他女儿呢！”阿姨越说越气，仿佛自己就是当事人一样。 “谢谢阿姨，既然这边用不到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沈初晓讪讪地笑了笑，告别了阿姨，抱起地上的东西，跟陆建安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等把东西放回尾箱，正准备开车离开，沈初晓的手机铃声却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音：“请问你是虹辉园救助站的沈初晓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沈初晓连忙开口应道。 “我是江阳路的清洁工，你赶快到江阳路的垃圾站来一趟，这里有个女人，神志不清，口里一直在叫饿，我怀疑她就是你们要找的流浪乞讨人员。”对方情绪有些激动地说着。 “江阳路垃圾站，好的，我们立刻过来，你确定是一位流浪女性，麻烦您帮我们照看她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 沈初晓重复了一遍地名，得到了对方的确认之后，陆建安已经启动汽车，往江阳路方向驶去。 江阳路离火车站这边只有五六公里的样子，10分钟时间不到，陆建安就把车停在了江阳路的垃圾站前。 二人下车直接进了垃圾站，在值班室的门口，就看到了一名身穿清洁工荧光背心的中年妇女，正在给一名头发凌乱，脸上脏得都快看不清五官的女人倒水。 水杯递在了那女人手上，那女人端起来一口就喝得干干净净，清洁工阿姨还忍不住小声说道：“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这都是第3杯水了，你这是多久没喝水了。” “阿姨，我们是虹辉园救助站的。”沈初晓站在门口礼貌地打着招呼。 “来了来了，你们总算来了，这女的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两三分钟就把我的晚饭给吃干净了，又干了我两个面包，我这里实在是没有吃的了，就只能给她接点温开水，哪知道她喝水也没得个够，你们看吧！这都是第3杯了，还举着杯子要。” 清洁工阿姨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说完，又从她手中接过杯子，继续给她倒温开水。 “姐，你多久没吃饭了？”看了一眼桌上空空的大饭盒，里面几乎一粒米都没剩。饭盒旁边还有两个空的面包袋**，沈初晓走到那名流浪女人面前，小声开口问道。 “吃饭……吃饭，我要吃饭！”女人不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伸出双手望着她，口里不停地喊着要吃饭。 “姐，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过来的？”如果不是知道她已经吃了那么一大盒饭，沈初晓一定会忍不住出去给她买点吃的回来，可明知道她已经吃了这么多东西，自然想赶快进入主题，早点了解她的身份信息。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回答她的依然是这一句话。 沈初晓仔细打量着她的样子，蓬头垢面，单薄宽松的衣服袖口还裂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透过口子能够清楚的看到她手臂上厚厚的污垢，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酸臭味，看不出年龄，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她的身形实在是太瘦了，瘦得来一双手都只剩皮包骨了。 “她脑子不清楚，从我发现她到现在，从头到尾她只会说这一句，吃饭，我要吃饭，她好像除了吃东西喝水，其她的什么都不知道。”清洁工阿姨又递了一杯水给她，大概是怕她喝得太多，这一次只倒了一小半杯。 那女人也不客气，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又把杯子举到了清洁工阿姨面前。 清洁工阿姨从她手上拿过杯子放回桌上，开口对她说道：“差不多得了，你吃了那么多东西，又喝了这么多水，小心肚子胀肚子疼。” 那女人见状，也就没有再继续要水，口中也不再喊要吃饭了，而是胆怯地低下头。 “你是怎么发现她的，发现她的时候，她身边有没有携带什么东西，比如可以证明她身份信息的东西？”陆建安开口问道。 清洁工阿姨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下午过来上班，刚到这边就看到她躺在门口睡得正香，我把她叫醒，让她离开，可她不但不走，还抱着我的腿，口里不停喊着要吃饭。 我看她那个样子，应该是没找到吃的，饿极了，就把她带到了值班室，把给我自己准备的晚饭拿出来给她吃了。 她吃饭的速度好快，就两三分钟，一大盒吃得干干净净，我跟她说了会儿话，发现她脑子有问题，神志不清，根本就没办法沟通。 我想着之前开会的时候领导说过，要是遇到流浪乞讨人员，需得第一时间报警或者通知救助站。 刚好我这里有沈小姐的名片，我就给沈小姐打电话了，这可是个女的，可不能让她在社会上流浪，她这种神志不清的最容易被人欺负了。” 第55章 流浪女人 清洁工阿姨看着流浪女人，脸上全是怜悯和同情。 “她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外面，什么东西都没带？”沈初晓开口问道。 “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她脚上这双鞋，还是我前两天清理垃圾桶的时候捡的，我看着她光着脚，就拿出来给她穿上了。 沈初晓听她这么一说，才发现她脚上确实穿了一双比较干净的底跟皮鞋，因为鞋比较大的缘故，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双没有穿袜子，黢黑的光脚。 “谢谢阿姨！谢谢你能够及时联系我，她这种情况，确实太需要我们这边的照顾和帮助了。”沈初晓连忙向阿姨道谢。 阿姨却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现在这样的时代里，怎么会有女人在外面流浪，她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希望你们把她接走后，能够照顾好她。” “我们会的，我们救助站那边，会承包她的吃住，会调查出她的身份信息，也会把她后续的生活安置好。” 沈初晓说完后，拿出登记表，就所了解的情况做了登记，请清洁工阿姨签上名字后，正准备招呼陆建安一起把人带走。 就看到陆建安抱着一箱八宝粥，一箱方便面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他把东西放在清洁工阿姨面前的桌上，温和地说道：“谢谢阿姨。能够帮我们照顾她的同时，还及时通知我们过来，我车上没有别的东西，这八宝粥和方便面就当是我们救助站给你的谢礼。” “不用不用，你们带她去好好安置就行，这些东西留着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有固定工作，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生活上不成问题。” 清洁工阿姨说完，抱起桌上的东西塞回陆建安怀中。 陆建安见她这么豁达，只得收起东西，再次口头道谢。 “姐，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多好吃的，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眼下这种情况，肯定没办法征求被救助者的意愿了，沈初晓直接开启了哄人模式。 流浪女人一听到有吃的，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根本不用沈初晓去扶，跟着她就离开了垃圾站的值班室。 沈初晓带着她上了车，主动坐在后座看护她，陆建安把东西放回尾箱，再次向清洁工阿姨表示了感谢，这才开车回救助站。 因为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流浪女人应该是因为长期没有洗漱的原因，一时之间又看不到真实的模样。 回到救助站后，路建安在登记大厅登负责登记，沈初晓直接带着她去了女寝，给她领了一堆洗漱用品，准备先带她去进行清洁后，再送去医疗室做个身体检查。 流浪女人一路跟过来，并没有发现吃的东西，死活都不愿意跟沈初晓进浴室，偏偏沈初晓力气又不如她大，几番拉扯下来，手腕都快要脱臼了。 硬的不行，只能继续哄：“姐，咱们先去浴室洗个澡，洗个头，洗得干干净净的，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回答她的还是这一句话。 沈初晓笑着继续哄道：“先洗个香香，我们再去吃饭，很快就能洗好的，你能自己洗吗？你要是不能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洗香香，吃饭饭。”流浪女人口里的词多出来洗香香三个字。 沈初晓看着她有了松动，正准备带她进浴室，宿舍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 “小沈，我就知道你搞不定，出去忙你的吧！帮忙洗澡的活儿交给我来做就行。”站里的护工金阿姨笑嘻嘻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金阿姨你怎么来了？”沈初晓有些惊讶！这几天站里的护工都很忙，自己才会想着亲自动手给这个流浪女人洗漱。 “陆副站长叫我过来的，这妹子这一身，不是你这细胳膊细腿能够搞定的，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跟她讲，不会对她用强的。”金阿姨见沈初晓还不愿意离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忙开口说道。 “我，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吗？”沈初晓看着膀大腰圆的金阿姨，只怕三个流浪女人的体重都比不过她。 “小沈，你相信我，就算她神志不清，她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不会希望有人看到他的身体。 我在这站里上班了十几二十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我知道该怎么给她们洗漱，该怎么照顾好她们。” 金阿姨有些生气了，去沈初晓信不过自己的专业。 “好，那我先出去了，等你们收拾好了，我再过来帮忙。”沈初晓知道她说的在理，又冲着流浪女人说道：“我先去给你准备吃的，金阿姨会帮你洗香香，洗好了我们就可以吃饭饭了。” 终于在金阿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沈初晓这才离开了宿舍，看了一眼给流浪女人准备的床铺，刚好是三号床，连忙赶回登记大厅，把三号这个数字登记上去。 “陆哥，谢谢你啊！”回到工作间，走到正在写工作日志的路建安面前，小声说道。 “照顾被救助者，你虽然也有义务，但你刚进站不久，还缺乏经验，特别是像……” “三号，她的床位号在一号房三号。”沈初晓可不想流浪女人，流浪女人这样地去征服她，连忙纠正陆建安称呼她的床位号。 “对，三号，像她这种神志不清的，你又才刚刚接触到她，根本就不了解她是否具备攻击性，所以最好是更加专业的护工前去照顾，最为妥帖。”陆建安小声说道。 “那他们要是伤害了护工怎么办？”沈初晓连忙问道。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咱们救助站里的护工，不管是男护工还是女护工，招的都是体型高大，身体健壮的了？ 你放心吧！他们经过了专业的技巧培训，比你更懂得在照顾病人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还有一点，我们救助站虽然一直人手都比较紧张，但一分工明确，你要是把别人的工作给抢了，你让别人去做什么？” “哦……我……我知道了，谢谢陆哥。”沈初晓再次发现，对于救助工作在一块，自己需要了解学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第56章 进度拉满 填写好了工作日志，沈初晓准备去办公室看看周询之，出门的时候和匆匆回来的莫璃撞了一个满怀。 “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沈初晓开口问道。 “小孩，那小孩的父亲找到了，正被派出所的人押去医院呢！我得过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把孩子扔了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人穿。”莫璃满是愤怒地说道。 莫璃收拾好了随身携带的双肩包，急匆匆地出了工作间，来到了登记大厅。 走到正在工作的钱朵面前，开口问道：“我记得那天我捡到那个小孩抱回来的时候，你好像是拍了照的，赶快把那照片发我一张，我要去问问那个丧心病狂的人，为什么连衣服都不给孩子穿一件。” 钱朵拿出手机给莫璃发了一条彩信，激动不已地问道：“扔孩子的人逮到了？” “逮到了，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莫璃回道。 “这两天一直没碰到你，老早就想问问你，那小孩的身体情况了？”沈初晓从工作间里追了出来，关切地问道。 “非常的不好，室间隔缺损很大，必须要最快速度动手术，咱们救助站这边已经和医院完成对接，预计下周一就可以进行手术，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逮到了扔孩子的人，不管怎么样，这手术费得让他掏。”莫璃一想到那个差点被冻死饿死在救助站门口的小孩，便恨得牙痒痒。 “有没有问过医生，手术费用大概得要多少？”钱朵好奇地问道。 “这小孩情况比较严重，从发病到现在也拖了有一段时间，单手术费用应该就在8~10万左右，后期还要护理治疗，总之情况比较麻烦。” 莫璃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医生也说了，如果一被检查出来就进行治疗，情况要比现在好得多，白白浪费了最好的治疗时机。 好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过去找人算账，这口气要是不出，我晚上都会被气得睡不着。” 莫离转身出登记大厅，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沈初晓原本想要跟去看看，可又想着自己一会儿要陪三号医疗室做检查，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洗头洗澡应该也能洗完了，便告别了钱朵往女宿舍那边走去。 穿过后院的时候，碰到了正跟着五婶一起倒垃圾回来的端端，端端远远就给她打起了招呼。 更是一路小跑冲她跑了过来：“沈姐姐，我爸今天上午回来过一趟，他跟我说，我妈妈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但是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养，暂时回不了老家，如果休养得好的话，等明年开了穿天气暖和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回家了。” “真好！”沈初晓笑着应了一声。 端端又继续说道：“我爸说让我看到你和陆站长，一定得给你们说声谢谢！” “还有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天哪！我都忘记了要给你们找工作的事情。”沈初晓有些懊恼地说道。 “不用你操心，站长联系了附近的环卫部门，那边刚好有两条街缺清洁工，环卫部门那边知道他们一家三口的情况，专门调剂了两条离咱们救助站比较近的街道，由他们父子二人负责。 站长已经在那两条直接到最近的地方，给他们租了一套小套间，他妈妈一出院，就可以直接搬去那边居住休养。”吴婶笑着说道。 “还是站长有本事，相信你们一家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虽说环卫工人的工资不高，但却能解决他们一家三口眼下所面临的问题，沈初晓终于不再为他们担心了。 “沈姐姐，我爸说了，等我们搬去新家后，到时候请你和陆站长一起去家里吃饭，我爸做的洋芋饭可好吃了。”端端高兴地说道，眉梢眼角间洋溢着对未来新家的期盼。 “好，我到时候一定去，我现在还有工作，咱们各忙各的去。”沈初晓笑着说完，告别了吴婶和端端，迅速来到了女宿舍区。 刚准备去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金阿姨否则已经换洗一新的3号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沈初晓笑着说道：“正准备带她去找你，你就自己过来了。” “这姐姐好漂亮啊！”沈初晓看着眼前的三号，从头到尾被金阿姨给改造了一番，清洗干净的披肩长发，配上白皙清秀的五官，确实消瘦了一些，却给了人一种小家碧玉的美感。 “是好漂亮，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怎么会在外面流浪，小沈我跟你说，她身上密密麻麻都是伤疤，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金阿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全是怜惜。 “去医疗室，让肖医生好好给她检查检查。”沈初晓看着一脸懵懂的三号，何静阿姨一左一右扶着她出了宿舍门，往医疗室方向走去。 夏医生正在看书，听到沈初晓的声音后，把书给放到旁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3号面前。 沈初晓把发现3号的情况简单的描述了一遍，肖医生主动牵过3号的手对她们说道：“你们先去忙你们的，我给她仔细做个检查，检查完了，在通知你们过来带她。” “吃饭饭……我要吃饭饭！”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号，忽然伸手抓住沈初晓说道。 沈初晓这才想起之前对她的承诺，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肖医生说道：“我之前跟她说过，等她洗完澡后就给他准备好吃的，我现在出去找找，看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肖医生打开身后的储物柜，从里面拿了两个无糖面包递给了三号。 三号接过面包，高兴地撕扯着**，可不管怎么用力也撕不开，一急之下，直接放在口里用牙齿咬。 还真被她咬出了一个缺口，狼吞虎咽地把里面的面包吃完，又故技重施开始咬第二个面包的**。 “她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肖医生忍不住开口问道。 “接她回站之前就吃过了，一大盒盒饭，两个大奶油面包，时间过去才两个半小时左右。”沈初晓同样被惊住了。 第57章 粉丝到来 3号把两个面包都吃完后，眼巴巴地望着肖医生，口中继续喊道：“我要吃饭饭……” 肖医生看了一眼那被自己关上的储物柜，里面还有十几个面包，她甚至都不用怀疑，只要自己敢把它们拿出来，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一定能把它们通通吃完。 “肖医生，你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出去给她再找点吃的过来？”沈初晓小声问道。 金阿姨连忙开口说道：“我那里还有几个苹果，我去给她拿过来。” “不用，我先给她做个检查，你们先出去吧！”肖医生连忙开口阻止她们，这个三号的情况明显不对。 等到沈初晓她们出去顺手关上医疗室的门后，肖医生才对三号说道：“我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但是得让我给你做完检查才能给你，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我做检查。” 三号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呆呆地望着她，任由她对自己的身体做着各种检测。 沈初晓回到工作间，脑子里面一直想着三号，连陆建安走到她面前都没有发现。 “发什么呆，那位三号情况怎么样了？”陆建安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开口问道。 “正在医疗室做检查，陆哥，我给你说，那个3号长得好漂亮哦！又秀气又乖巧，我都不敢去想，她在流浪的路上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一向有问必答的陆建安这一刻也陷入了沉默，在救助站工作了这么多年，很少遇见女流浪乞讨人员，并不是女性流浪者少，而是很多女性会在流浪途中遭遇到非人的伤害，生存的机会也小，比例自然就会比男性流浪者少了。 “陆哥，你能从她的口音里听出他是哪里人吗？”沈初晓再次开口问道。 “她虽然只说那么一两句话，但发音非常标准，一时之间没办法判断地域，但很明显可以看出，她的智力出现了问题，我一会儿让钱朵给她拍张照片，和网上那些失踪人口照片进行对比，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身份信息。”陆建安说完后就离开了工作间往登记大厅走去。 沈初晓看了一下时间，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也不知道3号的检查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准备先去办公室那边看看周询之的工作进度。 刚出工作间，就听见了登记大厅非常的嘈杂，快步走了过去，才发现钱朵被五六个年轻的女生给围在了登记台前。 “我们就是来看看，看一眼就行，求求你了，三年了，询之失踪了三年，好不容易有他回归的消息，我们得亲眼看看他才能安心！” 为首的女孩大约二十二三岁，正言辞恳切地祈求着钱朵。 “我们微博上放了他手写的书信，里面非常确切地表明，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到他，知道你们很喜欢他，很想见到他，可他现在真的没有打算公开露面。”钱朵耐心地说道。 “我们去过周家了，周家人说他就在你们救助站做志愿者，我们真的不想打扰他，你就带我们去偷偷看他一眼，求求你了姐姐。”另一名长相甜美的女孩软声软气地说道。 “真的不行，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叫保安来撵人了。”钱朵见拒绝不了，连忙放起了狠话。 “陈月，你确定询之在这里做志愿者？”那名站在她们身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黑衣女孩忽然开口问道。 长相甜美的陈月连忙点头：“是周家人说的，而且询之归来的微博也是他们救助站发的，询之百分百就在这救助站里。” “我知道了，我们先出去，我有办法可以见到询之。”黑衣女孩说完，看了一眼钱朵，带着其她几名女孩离开了登记大厅。 钱朵见她们离开，微微松了口气坐下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沈初晓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悄悄地跟着几名女孩身后出了救助站。 “小丽，你想到了什么办法，你快说给我们听听？” 果然才刚一出门，几名女孩就围着黑衣女孩开口问道。 黑衣女孩淡淡地笑了笑，故作高深地开口说道：“你们知道救助站是干什么的吗？” 见几名女孩纷纷摇头，黑衣女孩才继续说道：“救助站是专门接收那些流浪乞讨人员的，咱们几个假扮成流浪乞讨人员，过来求助，他们就得无条件收留我们，只要我们能够入住到里面，想要见到做志愿者的询之，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小丽，你这主意真好，一想到我们到里面去，还可以得到询之的照顾，我真是太羡慕那些流浪汉了，咱们现在就去，就说我们找不到地方住，需要救助站救助。”陈月高兴地说道。 “这样不行，咱们得去找点旧一点破一点的衣服换上，装着被饿了好几天的样子才能过关。”小丽继续出谋划策，听得沈初晓都忍不住想要夸她两句。 眼看着她们的计划越来越完善，正准备分头回家执行，沈初晓立刻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笑盈盈地说道：“你们真的是周询之的粉丝吗？” 几个女孩神情戒备地望着沈初晓，陈月在听到周询之这三个字后点了点头。 “刚刚你们的主意被我听到了。”沈初晓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美女姐姐，你也是周询之的粉丝吧？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有多喜欢他了，好不容易知道他还活着，我们真的没想捣乱，只是想远远的看他一眼，可不可以求你不要给救助站那边的人说，我们就进去看他一眼，看到后就离开。”陈月小声祈求着，其他女孩也跟着重复着求求你的话。 “抱歉，我就是在里面工作的工作人员。”沈初晓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个女孩除了小丽以外，每一个脸上都出现了复杂的表情。 就在她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时候，沈初晓才继续说道：“当然，我也是周询之的粉丝，我跟你们出来是想要告诉你们，周询之之所以选择做救助站的志愿者，是因为上海马上会大幅度降温，救助站要保证所有的流浪人员得到救助和安置，所以非常忙碌缺人手，周询之才会投入帮忙的工作中。” 第58章 身体检查 “如果你们是真心喜欢他的话，就不该在他工作的地方给他添乱，你们刚刚的那个计划，不只是在给他一人添乱，还是在给社会添乱，救助站的存在，是为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如果把人力和物力放在了你们身上，而让那些急需要帮助的人得不到帮助，那你们觉得你们这种行为配不配成为周询之的粉丝？” “可我们只想看看他啊？”小丽开口说道。 “周询之和那些明星不一样，他是一名画家，你们如果喜欢他，就不要把关注点放在他这个人身上，而是要多去关心关注他的作品。”沈初晓继续说道。 陈月看了一眼小丽，不知道是计划被戳穿不能再继续实行，还是确实被沈初晓给劝动了，两人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有关他的消息。”另一名个子比较矮小的女生小声说道。 “我可以帮你们传话，问问周询之可不可以经常在微博上发发有关他的动态，有可能他之前的微博号没办法继续再用了，我问他愿不愿意申请新的微博号？”沈初晓知道这些粉丝的心理，开口说道。 “好，那我们要怎样才能关注到他的新微博好？”小丽问道。 “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会请我们救助站用官方号帮忙做个介绍，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直接关注他了。 我很理解你们想要见到偶像的心情，但你们也应该清楚，你们喜欢的这个偶像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一个没有人打扰的环境，才能创造出更多的好作品。 我会告诉他，你们对他的思念，尽力请他早点开通微博。”沈初晓笑着说道。 “好，我们相信你，我们会立刻关注你们救助站的微博号，希望能够早点等到询之开号，我们都是有素质的粉丝，绝对不会给他的生活工作制造困扰。” 陈月说完，带着小姐妹们说说笑笑地往外面的大道走去，沈初晓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会有粉丝过来找人，但看到这几个小姑娘，又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粉询之的疯狂。 转身回到了救助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正准备去饭厅排队打饭，就看到了金阿姨带着3号从对面的走廊走了过来。 “检查完了？”沈初晓上前问道。 金阿姨点了点头：“肖医生让我带她去吃饭，还让我给你带了句话，让你有空去一趟医疗室。” 沈初晓看着依然一脸懵懂的3号，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冲着金阿姨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 人已经来到了医疗室外面，肖医生好洗完手，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看到沈初晓进来，就示意她将门关上。 “她身体情况？”沈初晓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医生给打断了。 “情况不是很好，因为她的食量的原因，我给她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发现她的肠胃功能已经完全紊乱失调，大概是因为饱一顿饥一顿造成的结果，后续调理还得花些功夫。” “她这种情况，肠胃不出问题也不现实，只是不知道她是被家里人抛弃的还是走失的，年龄，身份，所有的信息都一无所知。”沈初晓无比苦恼地说道。 “嗯！”肖医生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说道：“还有一个情况，不知道对查询她的身份信息有没有用，我刚给她做了一个b超检查，发现她的子宫已经被摘除了，从恢复的状况可以判断出至少摘除了3~5年的样子。 关于其她的身体状况，我也采集了样本，等明天和其它需要检查的样本一起送去医院做个检测。 根据我现在对她身体的检查结果可以判断出，她的年龄大概在28岁到32岁左右，智力应该停在三到五岁左右，能够听懂一些简单的话和指示，自理能力低下。” 肖医生边说边把检查结果单递到了沈初晓手里。 “为什么要摘除子宫？是他父母所为，还是外面的人？”沈初晓看着b超单上的结果忍不住开口问道。 “像她这样智商有所缺陷又长得比较漂亮的女人，除非父母家人可以全天候地守着照顾，不然是很容易受到坏人伤害的。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恢复状况，手术做得非常专业，虽说现在子宫摘除手术已经非常普及，但能够把技术做得这么好的一定是一流医院，从中可以判断出她的父母家人对她还是不错的。 因为这些年来，有不少的女流浪乞讨人员，为了防止她们因为生育而受到伤害，社会援助大多数都是采用上环手段，从中可以推断出她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 她虽然智力低下，但情绪却非常稳定，可见家庭照顾和教育都不错，应该不是被遗弃的，而是意外走失的。”肖医生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对了号的身份进行着。 “谢谢肖医生，陆哥已经让钱朵给她拍照，和失踪人口系统里面的那些人进行相貌比对，我一会儿下班再去派出所备个案，看看有没有和她相关的寻人消息，希望能够早点找到她的家人。” 有了方向以后，沈初晓此刻只想能够早点找到3号的家人，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嗯，找人这边你们看着办？我现在就等着送检结果，希望她的身体没有其她大的毛病。”同是女性，哪怕早就见惯了疾病和痛苦，肖医生依然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三号心生怜悯。 “谢了，吃饭一起不？”沈初晓问道。 “走！”肖医生脱掉白大褂，关掉电脑，起身和沈初晓一起去了饭厅。 因为来得比较晚的缘故，打饭窗口已经没有人排队了，两人迅速打好饭菜，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下，正准备吃饭，就看到3号拿着吃空了的餐盘再次走向了打饭窗口。 “她这样吃能行吗？”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59章 超强人脸识别 “我给她开了调理肠胃的药，也给金阿姨交代过了，这两天可以稍微纵着她些，等到药生效后，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 肖医生在说话的同时，金阿姨已经走到了三号旁边，可负责打饭的厨房大叔交流了起来。 “还是肖医生细心，这都考虑到了，希望能够早点帮她找到家人。”说到这个沈初晓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先吃饭，肚子填饱了才好干活。”肖医生说完率先吃起饭来。 沈初晓也不再说话，快速解决完晚餐，正准备去找陆建安商量对策，就看到了坐在前方望着三号出神的周询之。 放下碗筷后，沈初晓走到周询之旁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问道：“你干嘛一直盯着她看？” “我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周询之低头思索，却硬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是今天刚从垃圾站带回来的，会不会以前你流浪的时候遇到过她？”沈初晓忍不住开始脑补起来，两个人在流浪途中相遇，后来分开了，又在救助站重逢。 周询之摇了摇头，非常确定地说道：“我这一路流浪，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女流浪人员，可她这眉眼真的很熟悉，我非常确定我应该见过。” 周询之说完后，径直向前走了几步，直接走到了3号面前，继续打量着她。 三号若有所觉，抬头怯怯地望着周询之，那懵懂的眼眸上方，左眼的眼皮处，有一道小的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的条形伤痕。 “我想起来了！” 周询之忽然大喊一声，吓得3号一个激灵，手中的勺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你想到什么了？”沈初晓连忙开口问道。 周询之抓住她的手腕，在众人的注目下穿过饭厅回到了他这两天工作的办公室，用最快速度启动电脑，又把沈初晓推到电脑前坐下。 看着他不断翻动着屏幕上的页面，最后停留在一份寻人启事上。 沈初晓一眼就看到了寻人启事上的照片，虽然只是黑白照，但那眉眼五官和三号有着至少七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脸盘显得更加圆润。 “她……她是三号？”沈初晓激动地放大照片，打量得更加仔细了。 “没错，你仔细看她左眼眼皮的位置，和3号一样拥有着同样伤痕，她现在的五官虽然有些差别，但应该是瘦了的缘故。”周询之非常确切地说道。 “庄菲，女，28岁，身高157cm，湖南益阳人，有智力缺陷，生活没办法完全自理，以摘取子宫无生育能力，于零九年三月十七日在益阳火车站走失，走失时身穿天蓝色小碎花衬衣和黑色牛仔七分裤，望知其行踪者速与我联系，必有重酬，电话号码……” 沈初晓把寻人启事的内容念了一遍，生怕电脑系统出问题，迅速拿出纸笔，将电话号码抄了下来。 又连忙拨响了陆建安的电话，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急切地喊道：“陆哥，快到办公室来一下，十万火急。” 陆建安没问原因，挂断电话后直接前往办公室。 沈初晓激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恨不得马上就拨过去。 “什么事！这么着急？”陆建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人已经走到了电脑前。 沈初晓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电脑屏幕说道：“陆哥快看，三号的寻人启事。” 陆建安的目光移在了电脑屏幕上，迅速将上面的内容过了一遍，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个……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的？” 沈初晓指着周询之：“是他发现的，刚刚在饭厅吃饭，他一直盯着三号说很眼熟。” “这是失踪人口档案库，这里面至少收录了上万条失踪人口信息，就是专门比对也要花上一些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快的速度把她给找出来的？”陆建安偏过头望着周询之问道。 “我这两天一直帮站里上传近两年被救助人员的资料，偶尔也会和失踪人口档案库这边进行资料比对，顺手翻了一下这里面的寻人启事登记，刚刚看到那位三号觉得眼熟，就把这个寻人启示翻出来让沈初晓做对比。”周询之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就顺手翻了一下，就能清楚地记住这些寻人启示里面的照片？”陆建安想着以前每次遇到身份信息不明的流浪乞讨人员，办公室的人为了在网上寻找他们相关的身份信息，单是这个失踪人口档案库里的资料就够他们翻上两天了，这还是第一次在第一时间找到对应的寻人资料。 “我是画画的，对图像比较敏感，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大体记住。”周询之毫不在意地说道。 “如果……我是说假如，你在大街上遇到失踪人口档案里面寻人启事上的这些人，你还能认出来吗？”陆建安激动不已地问道。 “应该没问题，这个失踪人口档案库目前收录了一万零二十五条寻人启事，其中有五千一百四十七条信息上标明已经顺利找到失踪人员。 剩下的寻人启事你，带照片的还剩大约三千条左右，所有的照片我都仔细看过，如果能够遇到照片中的人，应该有七八成把握可以认出来。”周询之不只擅长临摹字画，临摹人物图像也是一绝。 “太厉害了，这简直就是绝技，这次幸好有你，省去了我们不少工作，我现在就打电话和那边联系。” 陆建安说完掏出手机，按照寻人启事上留下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后便被接通了：“你好！请问你找谁？”对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又不失礼貌。 “你好！请问你是庄菲的什么人？”陆建安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电话的另一面瞬间陷入了沉默，就在陆建安准备再次开口询问时，激动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庄菲是我妹妹，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她现在好不好？安不安全？”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陆建安只得先开口安抚对方的情绪：“庄家哥哥，你先不要着急，庄菲现在在我们救助站里，非常安全。” 第60章 身份确定 “救助站，那里的救助站，麻烦把地址报给我一下，我现在就和我爸妈去接她，你放心，你帮我找到了妹妹，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庄家哥哥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就能飞过来。 “我们这里是上海虹辉园救助站，你先别着急，庄菲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没办法从她那里确定她的身份信息，刚好发现了人口失踪档案里的寻人启事，照片和她样貌比较相似，我现在就把她的照片发一张给你，你先确定好她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陆建安并不急着了解情况，现在最主要的是，确认三号是不是庄菲本人。 “好的，谢谢，麻烦你尽快把照片发过来。”对面的人也迫切地想要确切身份。 陆建安挂断电话，打开短信界面，才发现手机里没有三号的照片，连忙给钱朵打了个电话，让她把拍好的照片发一张过来。 这边照片传过去后，一分钟时间不到，庄菲哥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是的是的，虽然瘦了很多，我可以非常确定，她就是我妹妹庄菲，麻烦你把你那里的确切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订票，不行，我妹妹不喜欢坐火车，我直接和我家里人开车过来接。” 对方的声音既兴奋又急切，恨不得能够马上就飞到上海来。 “好，咱们时常保持联系，我这就把地址发给你们。”陆建安开口说道。 “谢谢，谢谢！”一连串谢谢过后，庄菲哥哥继续说道：“麻烦你们这两天好好照顾她，这些日子她一定受苦了，所有在她身上产生的费用，等我到上海再结算，麻烦你们了。” “不客气，她现在情况比较特殊，站里给她专门指派了护工，她情绪很稳定，照顾起来并不困难。”陆建安温和地说道。 “是的，我妹妹很好的，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告诉我爸妈这个好消息，咱们保持电话联络，谢谢你们。” 再次道谢过后，庄菲哥哥挂断了电话，陆建安把救助站的确切地址，用短信方式发给了他，目光再次停留在那一张寻人启事上。 “陆哥，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寻人启事上写以摘除子宫无生育能力一行字，不怕直接暴露了3号的身体隐私吗？”沈初晓想不明白，从庄家哥哥的言谈中可以明显听出他对这个妹妹有多在意，可为什么又要把自家妹妹的身体隐私给呈现在大众面前？ “他们这是为了保护3号，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像3号这样智力不全，甚至行动能力不便的女的都很容易被人拐骗吗？” “因为行动不便和智力不全，被拐骗了会更容易控制，她们逃不了，只能任人宰割。”沈初晓回道。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她们有生育能力，可以传宗接代，所以成为人贩子和一些偏远山区单身男人们最喜欢下手的对象。 三号的家人为了避免她受到伤害，早早就给她做了子宫摘除手术，可外面的坏人不知道，所以她同样也是被拐骗的最佳对象，他们家之所以在寻人启事上面点名这一点，就是希望3号在遇到坏人的时候，在知道她已经不具备这个条件以后，可以看到寻人启事上面重酬两个字的份上，联系他们或者把人给他们送回去。”陆建安叹了口气说道。 “我明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浪的女性才能和流浪的男性一样安全？”沈初晓有些烦躁，虽然成功帮三号找到了家人，可以想到她失踪的这些日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心情就变得无比的沉重。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早点回救助站，继续外勤。”陆建安说完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向站在沈初晓旁边的周询之：“你确定，人口失踪档案里面所有的照片，你都能记住？” 周询之点了点头，陆建安才开口继续说道：“救助安置中心那边，安置了上海所有救助站救助的那些身份信息不明，又不具备自我生存能力的流浪乞讨人员，明天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可以。”周询之应道。 “我们站里还跟好几个有失踪人口信息系统登记部门建立了资料共享，里面也有不少的寻人启事和失踪人口的身份证信息以及照片，要不你这两天都发来看看，确定能够全部记住了，我们再去救助安置中心？” 陆建安提出这个想法后，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否决了，看来三号能够迅速找到对应的身份信息，让他把周询之的识人技术当成神技了，那成千上万的系统信息，怎么可能，看一遍后就能全部记住。 正准备给自己找个借口岔开这个话题，就听见周询之说道：“理论上应该可以，你给我两天时间试试，等我确定能够全部记住后，就跟你们去救助安置中心。” “实在是太好了，那过两天我再来找你，今天就先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休息吧！”陆建安说完后离开了办公室。 沈初晓看着温文尔雅的周询之，眼里的钦佩变得更加的炙热。 “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么多失踪人口信息，就算是拿着3号的照片坐在电脑前进行对比，没有个一两天时间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你居然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可能是因为画画的原因，我对画像构图记忆都比较深刻，你这边如果没事的话，咱们今天可以一起回家吗？”周询之小声问道。 “当然可以……” “沈初晓！”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建安的声音给打断了：“刚接到电话，建民路的一家自助银行出现了疑似流浪乞讨人员，你还没下班的话，就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去我去。”沈初晓连忙应道，又对周询之说道：“我跟陆哥出趟外勤，你自己回家，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话音一落，人已经跑出了办公室，周询之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办公室，也不急着下班休息了，坐到电脑前，打开资料系统开始一一浏览起来。 第61章 误入歧途 沈初晓跟着陆建安上的车，车子迅速离开救助站，一路往建民路方向驶去。 “留下来加班，你看起来还挺高兴的？”陆建安有些意外，眼前在女孩，完全可以说得上是随叫随到，从未计较上班时长。 “我很喜欢这种有目的性的出勤，比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巡查要好上许多，而且我做这一份工作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够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加班对我来说，同样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你别忘了站长之前说的，今年冬天，不允许上海任何一名流浪人员因冻饿而死，我们勤快一点，那些需要我们帮助的人，就能更早得到帮助。”沈初晓笑着说道。 车子按照电话里所提供的地址停到了一处自助银行门口，沈初晓跟着陆建安下了车，才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 两人来到自助银行外，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屋檐下抽烟，看到陆建安便迎了上来：“是虹辉园的陆副站长吗？” “我是，谢谢你给我电话提供情况，请问你所说的那位流浪人员在哪里？”陆建安礼貌地开口问道。 中年男人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确定火星已经熄灭后，又弯腰捡起来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听他们说，要是在生活上遇到了困难，可以自己打电话寻求救助站帮助，还可以请救助站帮忙出具一张回家的火车票？”中年男人低头小声说道。 “是的。”陆建安打量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自助银行，目光停留在了中年男子身上。 “不是流浪汉也可以寻求你们帮助吗？”中年男子声音变得更小了。 “可以，只要是真正遇上了困难，我们救助站都可以暂时帮你解决吃住和回程车票，但我们不提供现金资助。”陆建安说道。 “谢谢，谢谢，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我想要回家，但我买不起回家的车票。”中年男子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 “还没吃晚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面馆，里面的特色肥肠面味道特好，我们带你过去吃。”陆建安说完直接把手搭在了中年男人肩上。 中年男人吓得将他手推开，小声说道：“我跟你走就是，你不要来挨着我，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洗澡了，身上很脏。” “没事，我整天在外面跑，也有好几天没洗澡了。”陆景安说完，直接拖着他往前走，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果然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找到了一家打着川味招牌的小面馆。 沈初晓看着他们走了进去，连忙去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两瓶矿泉水，也跟着走了进去。 三人坐在了一张小桌前，沈初晓把水分别递给了陆建安和中年男人。 “你这是遇上了什么难事？”陆建安小声问道。 “我……”中年男子迟疑了片刻，显然有话却说不出口。 “不想说也没关系，可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吗？”陆建安见他为难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叫朱大民，今年三十八岁，四川达州人。”中年男人小声说道。 “我听你的口音，就觉得你应该是川东一带的，达州挺不错的，那边有个特产……好像叫灯影牛肉，非常的有名。”陆建安自来熟地说道。 朱大民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搭话时，面店老板端上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肥肠面。 “先吃东西，肚子填饱了咱们再说。”陆建安示意他赶快吃面。 朱大民应该真的是饿极了，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过几分钟时间，一大碗面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连碗里的面汤都没有放过。 “老板，再煮一碗过来。”陆建安见状连忙招呼面店老板。 “小碗，小碗就够了！”朱大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面店老板应了一声，煮面去了。 可能是饥饿得到了缓解，也可能是已经和陆建安他们有了一些熟悉感，朱大民主动挑起了话题。 “上个月十号，我接到了我表弟的电话，说是在这边做一个非常赚钱的项目，让我过来跟着他一起做。 我原本想着等开了年后再过来，可我表弟催得急，还让我带5000块钱过来投资，要是年底就可以分红。 我想也没想，就带着钱过来了，过来之后被他们关了起来，我才知道我是进了传销窝点，我之前看过一些有关传销的宣传报告，知道他们那种行为是犯法的，我想离开，他们又不放我走，非逼着我给他们发展下线，其实就是帮他们继续骗人骗钱。 我在里面天天被洗脑上课，熬了大半个月，终于找机会逃了出来，生活分文的我立刻就报了警，可等我带着警察回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转移去了别的地方，别说我带的钱和行李了，就连身份证都没了。 警察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当时觉得我有手有脚，先随便找份工作，熬到快过年了，再买张车票回家就行，所以就拒绝了他们的帮助。 出来四处找工作，才发现没有身份证，根本就没人要我，就这样，我晚上去医院的椅子上过夜，白天继续到处找工作，运气不错，打了两天零工，勉强可以维持生活。 可后来连零工都没有了，身上的钱也花完了，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一定熬不过去，我原本想去火车站看能不能找到人借点钱买张车票回家，后来遇到了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给我买了两个馒头，又给了我一张你的名片。 我原本是不敢打这个电话的，可给我名片的那个人说，只要我真的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救助站就一定会帮助我。 刚刚我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一个路人借了电话，没想到你们真的过来了。” 朱大民说到这里时，眼眶都湿了，完全可以想象出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所经历的种种困难和艰辛。 面店老板端来了第二碗面，还在上面加了一个煎鸡蛋，笑着说道：“这个鸡蛋不算钱，是我请你的。” “谢谢！”朱大明连忙道谢。 陆建安温和地说道：“先吃面，吃完后我们带你回救助站，你想哪天回家，我们帮你订购回程的火车票。” 第62章 不情之请 朱大明低头吃面，速度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快了，吃完后放下筷子，抬头望着陆建安说道：“陆副站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没有身份证，你们可以给找份工作吗？就上一个月的班，我想自己赚钱回家。” “为什么不愿意现在回家？”沈初晓不解地问道。 “我是在家人的期盼中出来赚钱的，现在却连回去的路费都拿不出来，根本就没有脸去面对他们。”朱大明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你宁愿边流浪边找工作，也不愿意打个电话和家里人求助，哪怕是跟我们去救助站，都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你现在面临的情况？”陆建安说出了他的心思，却没有回答没有身份证能不能帮忙找工作这个问题。 朱大明点了点头说道：“我一个大男人，被骗了没关系，没赚到钱也没关系，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家里给我打车费。 陆副站长，我知道救助站的存在是为了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我一个好脚好手正直壮年的大男人，不应该来侵占他们的资源。 我打电话联系你，不只是想要有个短暂的安置，更想得到你们的帮助，帮我找一份临时工作，我可以干到春节放假再回家也不迟。” 沈初晓望着陆建安，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不知道什么样的工作可以不用身份证。 “时间不早了，你先跟我们回站里，明天我会联系你们那边的派出所核对你的身份信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让他们传真一份证明过来，我在找我们附近的派出所，给你出具一份身份信息证明。 有了这一份身份信息证明，可以在过年前代替身份证方便你的出行和工作，你可以先住在救助站里，等找到了工作之后再搬走也不迟。” 陆建安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带着他们回到了停车的地方，驱车回到了救助站，迅速帮他办理好了登记，要给他分配好了宿舍和床位，看在他身上的衣服比较单薄，又让钱朵给他领了一套送过去，这才回到工作间，整理好了今天的出勤日志，和沈初晓一起离开了救助站。 时间也才九点半，沈初晓骑着小电动车，看着街道两旁冷清的商铺，看来天气冷了，晚上出来逛街的人也少了不少。 飒飒的冷风就像是刀子在割脸上的皮肤一样，沈初晓被吹得只能把眼睛眯着，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电动车的速度不快，沈初晓把衣领往脖子上翻拉了一下，尽量把脸给遮住一些，目光扫过前方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铺门口处，沈初晓直接双脚踩地迅速刹车。 回过头看了一下那家店铺，发现有道黑色的身影正在那屋檐下铺着东西。 电动车往后退了几步，借着一辆停在路边的小车的遮挡下，沈初晓这一次终于看清楚那个往地上铺东西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此刻已经铺上了一层报纸，又在报纸上铺了一层塑料袋，只见他从旁边的一个大蛇皮袋拖出了一床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毛毯…… 看着他这种种动作，显然是想留在这屋檐下过夜，正常的人是不会在外面过夜的，那么他一定是一个流浪人员。 沈初晓停好电动车准备上前问问情况，又想起了陆建安的话，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发现流浪乞讨人员，都不能私自行动，无论何时何地，必须以自身安全为上。 不敢打草惊蛇只得骑着电动车往后跑了大概100来米，确定那个流浪汉注意不到自己后，这才拿出手机拨响了陆建安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沈初晓连忙问道：“陆哥，你到家了没？” “刚到，有事？”陆建安随口问道。 “我现在在虹山路家乐超市旁边，这里有个流浪人员，正在一个新装修的商铺门口铺毛毯，应该是准备在这里过夜。”沈初晓连忙报出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你先别过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不管什么情况，必须得等我过来再处理！”陆建安连忙开口说道。 “好，我现在就在家乐超市大门口，这边人比较多，离目标地点有100多米……” “你就待在那里，不许轻举妄动，我现在就过来，最多10分钟。”陆建安再次强调过便挂断了电话。 沈初晓站在超市门口，又觉得有些打眼，连忙从旁边的一个摊位上，买了根糖葫芦，边吃边等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个流浪人员所处的地方。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手中的糖葫芦还没吃完，陆建安便骑着摩托车停在了她面前，看着她还站在原地，悄悄地松了口气。 “陆哥，在那个位置，你看他已经准备睡下，咱们现在过去吗？”沈初晓指了指斜对面开口问道。 “你跟在我身后，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一定得和他保持距离。”陆建安说完，率先走到了前面。 沈初晓跟在他身后，来到了那处屋檐下，因为周边的商铺都在装修，这边的路灯又比较灰暗，短短100米的距离，和那个超市门口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有人过来，那个原本已经躺在被窝里的男人，伸出了原本埋在里面一半的脑袋，睁大着一双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沈初晓也在打量着他，一张方正的大脸，皮肤粗糙得发黄，还可以清楚地看到眉梢处皱纹里藏着的污垢，应该是没有仔细清洗造成的。 但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配上高高的鼻梁，整张脸看起来，有些迷糊又有些刚毅，年龄大约在五十几岁到六十岁左右。 “你好！你今天晚上就打算睡在这里吗？”陆建安蹲了下去，温和地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男人眼里出现了一丝惊慌，口齿不清地问道。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专门过来了解一下你的情况，看看你这边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助？”陆建安已经从他的声音和神情中判断出来，这人可能有些不太正常。 第63章 天明不明 “我就在这里睡一晚上，明天就走，我明天走的时候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男子说完，两只手紧紧地拉着盖着自己脖子的被子，眼睛满是哀求地望着陆建安。 “我们不是来赶你走的，我们是知道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可以让你休息得更加舒服一些，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陆建安小声问道。 男子猛地摇了摇头，继续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待在这里。” “那怎么行，这周围堆的全部都是建材，风一吹到处都是沙子，又脏又冷，要是晚上再下点雨，你这些被子衣服不全被淋湿了。”沈初晓急得连忙开口劝道，生怕他不跟自己走。 也跟着陆建安蹲在了他面前继续说道：“你先起来，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咱们不在这里睡觉，我带你去救助站，那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比这里好多了。” 说话间，手便伸了过去，准备帮忙叠被子，谁知这一举动直接吓得那个男人，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整个人躺在被子上面，口中不停地喊着：“不许抢我的东西，不许抢我的东西。” “我没有抢你的东西，我只是想帮你把它叠好收起来。”沈初晓无奈地说道。 “你先站一边去，这里有我。”陆建安瞪了沈初晓一眼冲她说道，这人还真是老毛病犯了，只要听说别人不愿意跟她走，她就急得恨不得动手去拖。 沈初晓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冲动，默默地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看着她和自己拉开了距离，男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的几个角给拖过来，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在中间，只露了一个头继续打量着陆建安。 “放心，我不会抢你的被子！”陆建安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信任的魔力，让男子紧绷的神情松动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陆建安小声问道。 “我……我叫黄天明，家在湖北恩施利川大黄村。” 听到他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和家庭住址，陆建安眼睛里闪过一丝激动，正准备回头让沈初晓记好，就看到沈初晓正在掏双肩包里的笔记本。 “那你是怎么来上海的？准备在上海做什么？”陆建安继续开口问道。 “我……我来打工的，只要进厂了，就有钱挣，我以前都能在厂里上班，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厂里就不要我了，我就出来继续找工作，可一直都没有厂要我，他们说我年纪太大了，可我今年才38岁呀！哪里年纪大了。”黄天明一脸苦恼地说道。 “三十八岁？”沈初晓忍不住再次打量起他来，就算流浪生活让他看起来显老，可他这个样子，最低应该也上了50岁了。 “你有身份证吗？可以给我看看吗？”陆建安同样意识到了不对，小声问道。 “身份证……有的有的！”黄天明说完，伸手在自己上衣袋子里一掏，掏出了一个裹成一团的红色的塑料袋，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红色塑料袋，里面又露出了一个裹成一团的黑色塑料袋。 陆建安极少遇到像这种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的人能够拿出身份证的，对他并不怎么抱希望，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打开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终于在第8个塑料袋被打开的时候，里面出现了一张折了一个角的身份证。 黄天明并没有把身份证递给陆建安，而是自己拿着举到他面前，笑着说道：“给你看，这就是我的身份证，黄果说，身份证不能给别人，你赶快看完，我好收起来。” 陆建安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和他刚刚报的名字和家庭地址都没有问题，很显然他是经过专门记忆的，唯独上面的出生年月日，和他所说的38岁不符，59年出生，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是五十岁。 陆建安想不明白，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姓名和家庭住址记得那么清楚，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年龄给记混的。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黄天明已经收回身份证，按照之前打开的方式，一层一层地又给裹了回去。 等到裹到最后一层红色塑料袋后，还在上面打了一个小结，这才重新装回衣兜里。 “黄果是谁？”沈初晓连忙抓住这个名字问道。 “是我儿子，黄天辉说，以后黄果就是我的儿子，要给我养老，给我送终的。”黄天明带着几分小得意地说道。 “那黄天辉又是谁？”为了能够得到他更多的信息，沈初晓继续问道。 “你连黄天辉都不知道，黄天辉是我弟弟，黄果就是他的儿子，黄天辉说也是我的儿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黄天明带着几分鄙视地看着沈初晓。 “那你想黄果了吗？”陆建安温和地问道。 “想啊！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我原本想回去找他的，可我的钱不见了，我得再找份工作，等赚了钱以后，回去帮黄果买房娶媳妇儿。 我跟你们说，我家黄果长得可好看了，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但是他说他要好好学习，长大后当个医生，然后给我治病……” 说到治病两个字，黄天明忽然陷入了沉默，过了大约好几秒钟，才皱着眉头说道：“我又没生病，他为什么要给我治病？” “你看起来很健康，黄果应该是说，当医生后可以给很多病人治病。”陆建安连忙打断他的思路，笑着说道。 黄天明点了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对，肯定是给生病的人治病，我又没病不用治。” “那你想不想打个电话问问黄果，他现在有没有当上医生？”陆建安开启了循循善诱模式。 “你有他电话吗？那你帮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但是不能告诉他我在哪里，我现在还没赚到钱，不能就这样回去见他。”黄天明激动地抓着陆建安的手臂，一脸期待着他马上给黄果打电话。 第64章 笑而生念 “我没有他的电话，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找他的电话，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要等明天上班以后才能找得到。 要不这样吧！你现在跟我去救助站住上一个晚上，等明天上班了，我就去帮你找黄果的电话，然后你自己打电话问问他，他现在有没有当上医生？”绕了一大圈，终于被陆建安给绕回了主题。 “真的可以吗？我以前留了家里的电话号码的，可后来东西被人偷了，就一直没办法跟他们联系，你要是能够找到黄果的电话，我可一定得好好谢谢你。”黄天明笑着说道。 “能，一定有办法可以联系到他们，你现在可以起来吗？我们帮你把东西收拾好带走。”陆建安问道。 “好！”黄天明高兴的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直接蹲在地上将被子进行对折，沈初晓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给拒绝了：“我自己来，我自己的活自己做。”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哦对了黄天明，去救助站住的话有一个规矩咱们要遵守，就是你这些东西需要暂时登记保管，等到你离开的时候，我们再还给你。”陆建安提前打起了预防针。 “这些东西都可以给你们保管，但是身份证不能给你们，黄果说了，什么东西都可以搞丢，身份证绝对不能搞丢。”黄天明边收拾东西边说。 “好，身份证你自己留着保管，还有个问题，你以前在厂里上班，那你的那些工资呢？”陆建安关心地问道。 “工资，你说的是工钱吧！他们说帮我打在了一张卡里，说等我回家后，拿着身份证去农业银行就能取到了。”黄天明丝毫不觉得这有问题，乐呵呵地说道。 “那卡呢？”沈初晓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连忙开口问道。 “他们拿手机给我的卡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就用剪刀把我的卡给剪断扔了，他们说等我回家之后拿身份证去农业银行，补一张卡就能取钱了，他们对我很好的，每个月还会给我两百块钱零用钱，但我总是把钱给弄丢，后来他们也不给了。” 黄天明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起来，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些钱去了哪里。 感觉到眼前的人有可能被骗了，沈初晓急切地问道：“你还记得你上班的那家工厂叫什么名字，在哪个位置？” 黄天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离开厂里好久了，去年冬天……前年冬天，我真的不知道了。” 他能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却记不得这些年的大部分经历，甚至连自己的年龄都记错了，他不会是得了那些老年人常说的健忘症吧？ 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旁边的蛇皮袋里，甚至连铺在地上的那一层油纸袋都没放过，又小心翼翼地把屋檐下的东西重新整理一遍，确定干净整洁没问题后，才抬头笑着望着陆建安：“可以了。” “好，我摩托车停在前面，我们现在过去。”陆建安说完就要去帮他拿蛇皮袋。 黄天明却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拿就可以了，黄果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陆建安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带路，来到停放摩托车的地方，对沈初晓说道：“时间不早了，你直接回去休息，我把他带回家里安置好，明天再想办法帮他联系家人。” “好的谢谢陆哥！”沈初晓看了一下时间，确实不早了，率先骑着小电动车离开。 陆建安带着黄天明，骑着摩托车回到了救助站，用最快的速度办理好了登记，给他安排好了宿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又让正在值班的护理人员帮忙领了一身换洗的新衣服给他，再三保证明天给他打电话后，才离开了救助站回了家。 沈初晓回到家中已经11:30了，怕吵醒早就下班休息了的周询之，垫手垫脚地去了洗手间，迅速地进行完洗漱，正准备回房间休息，刚到走廊处，就看到了画室门口站着的周询之。 “才回来呀？” “还没睡呀？”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结果谁也没有回答谁的问题，所要的答案都在相视一笑里。 “明天还要早班，我先去睡觉了。”沈初晓被那温文的笑容折磨的心跳忍不住加速起来，本就是自己喜欢的偶像，还是颜值绝佳的男人，又在这半夜三更，笑得那满脸温情，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扑过去来个上下其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缩回乌龟壳里。 要是让周询之知道自己对他有这种龌龊的心思，还不得分分钟搬走。 直到把门关上，直接背靠着门板，过了大约两三分钟，才发现心跳平缓下来。 不能想，不能想，那不是普通男人，哈那是国画家周询之，不是自己这种人能够觊觎得了的。 沈初晓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建设，想要将那一丝刚刚升起来的妄想给压下去。 现在已经很好了，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以每天看到他的笑容，还可以跟他说话，沈初晓你可不能贪得无厌，那种既要又要还要的，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 听到外面传来的关门声，也不知道他是回房休息了，还是又回到了画室，沈初晓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打开文件夹的第一页，放着一张，应该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带着图片的书页，图片是一幅画，画的是一幅盛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兰花，碧绿的青叶从中，花枝上，嫩黄色的花朵正争相开放，清雅，独特，又带着几分孤渺。 照片的旁边，贴着一张树叶形状的贴纸，上面写着零五年九月十八日，我在一本杂志上发现了这一幅兰草花，这花朵的点缀手法和奶奶一模一样，奶奶不会画画，但她会编竹扇，她最喜欢在扇子上编兰草花的图案了，要是她看到这一幅兰草花，一定会把它编到扇子上去的。 沈初晓移开贴纸，看着兰草图旁边的介绍，作者周询之，后面还有一堆关于他身份信息的介绍。 第65章 亲人速至 得知他是自己前几届的学长，沈初晓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慢慢的关注他了 伸手缓缓的往后翻页，周询之又拿奖了，青年国画家一幅水墨画在某某画廊拍出天价，周询之代表上海杰出青年赴外演讲…… 那一张张各种杂志上剪下来的纸张，一张张陈旧的报纸，全是沈初晓这些年来收集下来的成果。 之前只是关注他的作品，从他以学长身份回校参加活动的那一刻开始，那高台之上风华无双的青年国画家的颜值便深深的印刻在了沈初晓的脑里，又随着那一份讣告被尘封在了心里。 是仰慕，是敬佩，也有情窦初开的暗恋，可不管是曾经风华正茂的周询之，还是今天在救助站里做志愿者的周询之，沈初晓都不敢去幻想自己和他能够有所未来。 将文件夹合上，放回床头柜里，换了一身睡衣钻进了被窝，可那温文的笑意却在脑海里，根本就没办法驱散。 “看来还是不够忙，明天要不要找陆哥帮我安排一趟外勤，最好是离开上海的那一种。”沈初晓自言自语，却又忍不住笑自己是个痴人。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总觉得眼睛才闭上没多一会儿，手机的闹铃就响了起来。 沈初晓翻身起床换好衣服，打开房门就听到了厨房方向有动静。 忍不住走了过去，就对上了身系围裙，冲着她温和一笑的周询之。 “你在做早餐？”沈初晓有些惊讶，要知道她所了解的周询之，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他的生活里，那一双手除了画笔，基本上不会再去拿其它东西。 “总是在外面吃，对身体不好，我昨天晚上看了一下，冰箱里有鸡蛋和牛奶，我就在电脑上面查找了鸡蛋牛奶的早餐制作方法。” 周询之指了指已经煎好的两个鸡蛋，见沈初晓没说话，又连忙说道：“非常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动你的电脑，我只是看它放在客厅里，又没有设置密码，你放心，我只搜了食材，电脑里的其他东西都没有碰。” “没事，我的电脑里面没有秘密，无非就是看看电影，挂挂扣扣，你要用的话随时都可以用。”沈初晓小声说道。 “你先去洗漱，洗漱完了咱们就可以吃早餐了，我煎了4个鸡蛋，咱们一人两个，那边蒸锅里还热的有牛奶，我看网上说现在天气冷了，牛奶热一下喝比较好！” 周询之说完，目光已经回到了蒸锅上。 “好，我现在就去！”沈初晓快步跑到了洗手间将门关上，脑子里全是周询之身系围裙煎鸡蛋的样子，家庭煮夫四个字就这么直接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连忙摇了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让青年国画家的手给你煎鸡蛋，沈初晓，你可真有本事。” 不敢再想下去，迅速刷牙洗脸后回到客厅，周询之已经坐在一旁等候了。 沈初晓坐在了他对面，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两个煎鸡蛋和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周询之冲她微微一笑说道：“趁着吃吧，第一次下厨房，色相上差了一些，味道得让你自己品尝。” “谢谢！”沈初晓喝了一小口牛奶，温度正好不是很烫，也感觉不到凉，拿起筷子夹起鸡蛋，看样子应该有八分熟，咬了一口，和平常吃到的煎鸡蛋并没有什么区别。 果然，偶像沾染了烟火气，看起来好像也挺不错的。 两人吃完早餐，沈初晓主动收拾好厨房，这才双双出门，骑着电动车往救助站方向赶。 刚到大门口，就被一辆挂着湘h的奥迪车挡住了去了，在入口处的位置，一名打扮的非常朴实的中年女人正在做着登记。 过了大约两分钟，中年女人回到了车上，救助站的大门缓缓打开，奥迪车直接开去了停车场。 沈初晓找地方停好了电动车，周询之和她告别后直接去了办公室继续之前的工作。 沈初晓小跑进了工作间，刚和陆建安打了声招呼，陆建安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你好，我是庄菲哥哥，我现在已经到了你们救助站，正在停车场这边，我需要去哪里才能见到你？” “你来了……怎么这么快？”陆建安有些意外，昨天下午才跟他联系的，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到了？ “接到你的电话后，我跟我爸妈他们说了一下，晚饭都没吃便出发了，我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三个司机轮流换班。”庄菲哥哥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 “你们从停车场出来，顺着左手边的一直过来，就是我们救助站的登记大厅，我在那里等你们。” 陆建安说完，挂断电话对沈初晓说道：“3号的家人到了，我们现在去登记大厅。” 沈初晓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登记大厅，这边才刚到，就看到门口进来了四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对老年夫妇，虽然穿着得体，但看起来却非常显老。 “请问你们找谁？” “你们是庄菲的家人？”钱朵和陆建安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是陆副站长，陆副站长你好！谢谢你，谢谢你跟我们提供我妹妹的消息。”庄菲哥哥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抓着陆建安的手，激动不已地说道。 “菲菲在那里，我们想要现在就见到她！”庄菲妈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已经饱含了泪水。 “阿姨不要着急，我们现在才刚刚上班，不知道菲菲姐有没有起床，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宿舍那边看看。” 因为是女生宿舍，虽说住的人比较少，但也不方便带这么多外人过去，沈初晓主动接过活，小跑着往宿舍方向去。 推开庄菲所住的宿舍，三号铺位并没有人，看着那有些凌乱的被子，显然是已经起床离开了，这个点应该是在饭厅用早餐。 第66章 家人齐致 沈初晓又迅速往饭厅跑，刚一进去就看到金阿姨正陪着庄菲吃早餐，金阿姨看到沈初晓笑着说道：“这姑娘真乖，让她早点休息她就上床睡觉，让她早点起床过来吃早餐，她也就马上起床，是我照顾的所有需要照顾的女生里面，最好照顾的了。” 沈初晓看了一下她碗里的饭里剩下的一点点稀饭，耐心地等着她喝完后，才走上前小声喊道：“庄菲，你爸爸妈妈来找你了。” 听到庄菲这两个字，张菲的眼睛明显增大了一些，脸上懵懂的表情也跟着有了变化，抬头静静地望着沈初晓。 “她家里人找过来了，实在是太好了，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可以一直在外面流浪呢！”金阿姨高兴地说道。 “庄菲，我带你去见你爸爸妈妈。”沈初晓说完，牵起她的手对金阿姨点了点头便出了饭厅。 一走进登记大厅，就听到了庄妈妈激动不已的声音：“是菲菲，是我家菲菲。” 人已经快速地奔跑了过去，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口里更是哽咽着说道：“我的心肝宝贝呐，我总算是找到你了，你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你快担心死妈妈了。” “妈妈！”庄菲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庄妈妈更激动了，泪水更是忍不住直接从眼眶滚了出来。 伸手抚摸着庄菲那消瘦的脸颊，顺着她的脖子，从她的肩再到手背，最后停留在那瘦得皮包骨的手掌上。 “菲菲，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这些日子，都是怎么生活的？”庄妈妈哭得泣不成声。 庄爸爸也走了过去，正准备伸手去抓庄菲的手，庄菲却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惨白着一张脸望着庄爸爸，眼睛里全是胆怯和戒备。 “菲菲，我是爸爸，你不记得爸爸了吗？”庄爸爸神色哀伤地问道。 “爸爸……”庄菲皱着小脸，目光紧紧地盯着庄爸爸打量。 “菲菲，我是哥哥庄涛，总是抢你棒棒糖吃的庄涛，我这次给你带了好多棒棒糖，绝对不会再抢你的了。”庄哥哥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棒棒糖，递到了庄菲面前。 “庄涛，庄涛……”庄菲将目光移到了他脸上，口中不停呢喃着庄哥哥的名字，忽然眼睛一亮，就像是小鸟投林一样，扑入了庄涛怀中。 “庄涛，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庄涛，我好想你，好想你。”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口齿不清的声音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红了起来。 “菲菲，是哥哥不好，哥哥对不起你，哥哥不该把你给弄丢了，你放心，以后爸爸妈妈和哥哥嫂嫂都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庄哥哥紧紧地抱着庄菲，眼里有欣喜，也有愧疚。 “庄涛，嫂嫂呢？你接到嫂嫂了吗？”庄菲忽然抬头望着他，一脸懵懂地开口问道。 “我在这里，菲菲，谢谢你还记得我。”庄家嫂嫂擦干眼泪，走到她面前说道。 “你怎么哭了？”庄菲不明所以地问道，伸手就要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庄家嫂嫂却抓住她的手，小声说道：“对不起菲菲，都是嫂嫂不好，害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对不起！” 庄菲想不明白，嫂嫂样子看起来为什么那么伤心，扯了扯庄涛的袖子，小声说道：“你去看看嫂子，我去妈妈那边。” 说完便从他怀里出来，走到了庄妈妈旁边，伸手圈住她的手腕，那娴熟的动作就像是从未走丢过一样。 庄爸爸有些失落，女儿记得家里的所有人，独独跟自己不熟，想要上前增进一些感情，又怕吓着她只能止步在原地。 “不关你的事，菲菲走丢，是我的责任。”庄哥哥对庄嫂嫂说道。 “那个，你们可以说说，庄菲是怎样走丢的吗？”陆建安等他们都相认了后，才不急不缓地走起了问询流程。 “今年三月十七日晚上，我妻子从北京出差回来，我开车去益阳火车站接她，菲菲吵着跟我一起去，我便把她带上了，到了火车站后，菲菲说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我看接站时间还早，便把她留在了车上下车去买东西，下车的时候忘了锁好车门，等我回来的时候，菲菲就已经不见了。 我们把火车站翻了一个遍，也报了警，菲菲就像在人间消失了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这些日子里，我们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到处去寻找菲菲，我们把寻人启事贴满了整个益阳，就盼着能够早点把她找回家。”庄涛说道。 “还有个问题，可以麻烦你们回答我一下吗？”沈初晓走到庄菲嫂嫂面前小声问道。 “你问！”庄菲嫂嫂对于眼前救助站的人，此刻更是满满的感激，毫不犹豫地开口应答。 “我们昨天将她接回救助站，给她做了一个身体检查，发现她的子宫已经被手术摘除了，我还在你们的寻人启事上，发现你们将这一点也写明了的，我知道你们给她做手术摘除是为了保护她，可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你们能够下定决心给她做了这个手术？” 沈初晓在见到庄家人后，就已经确定，至少庄妈妈和庄家哥哥嫂嫂是真心对庄菲好的，可关于摘除手术这个事情，沈初晓下意识的想要了解得多一些，说不定往后，会对一些像庄菲这种情况的女生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这个事怪我，菲菲十四岁的时候也走丢过一次，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欺负了。” 庄妈妈叹了一口气，心疼地看得女儿一眼，继续小声说道：“菲菲长得很漂亮，又遇上的这种情况，别说社会上的人会打主意，就是我们身边的人也会打着做媒的主意，给我们介绍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 第67章 重金酬谢 “长得好看，虽然有智力缺陷，但简单的生活可以自理，非常容易控制，又具备生育能力，简直是那些人贩子梦寐以求拐骗对象。”陆建安说道。 庄菲哥哥点了点头，接过话说道：“我们不可能全天24小时盯着她，我们也得为了生活生存奋斗，我们虽然很想好好的保护她，可谁也不能保证，往后不会再出现疏忽。 我们也知道手术摘除会对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可这也是保护她的一种办法，我们联系了益阳最好的妇科医生，做了好久的挣扎，在她十六岁的那一年，敲锣打鼓地给她做了摘除手术。 自从知道她没有了生育能力，那些上门做媒的人也没了，那些时时刻刻惦记她的人也不再惦记了，我们原本以为她安全了。 可却没想到，她还是被我粗心大意地搞丢了。” 庄菲哥哥说完，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陆建安上前抓住他扇耳光的手，沉声说道：“你们应该庆幸，早早的给她做了子宫摘除手术，根据你们所提供的情况，可以推断出她在火车站遇到了人贩子，悄无声息地将她带走离开，拐卖到了别的地方。 后面应该发现她不但智力有问题，还没有了生育能力，不具备买卖的价值，才将她给扔了，然后让她有机会一路流浪来到了上海。 但凡她的生育能力还在，别说人贩子了，就是在这个流浪途中，也很可能会遇到坏人拘禁收留。” 庄菲哥哥点了点头，非常赞同陆建安的观点，虽然很想知道自家妹妹这几个月经历了些什么，可也知道，庄菲就算保留了这段记忆，也没办法诉说出来。 “是啊！还好当初给她做了手术，还好她一路流浪到了上海，还好她遇上了你们，还好我们又找到了她。”庄爸爸声音沙哑地说道。 沈初晓听到她十四岁的时候就被人给欺负了，忽然想起之前庄菲对庄爸爸的抗拒，目光不由的停在了庄爸爸身上。 走到庄爸爸面前，小声开口问道：“庄叔叔，我比较好奇，为什么她能记住妈妈，哥哥和嫂嫂，却不愿意接受你的靠近？” “我……”庄爸爸听她这么一问，脸上顿时出现了惭愧之色，想要回答，却又说不出口来。 “你是想问，菲菲为什么会跟他爸不亲吧！这个真怪不得他爸，菲菲爸爸要负责我们全家的生计，还要赚钱给菲菲治病，所以得忙着上班，一年里有九个月都在出差，菲菲本来记忆就不好，好不容易跟他熟了，可他又不见了，等他下次回来，就又变成了陌生人了。 我们从小就跟她说，一定要跟陌生男性保持距离，每天重复着给她灌输这个思想，所以她才会对她不熟悉的爸爸有所抗拒。 菲菲不只跟他爸爸不熟，小的时候跟我也不熟，我那个时候在医院上班，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哥哥和保姆一起照顾她，后来他哥哥去外面上学了，她才跟我亲近了些。 后来哥哥在外面上班了，就一直是在家带孩子的嫂嫂和保姆陪着她，所以在她的心目中，哥哥嫂嫂比爸爸妈妈还要亲近。”庄妈妈满是心酸地说道。 “抱歉！”沈初晓冲着庄爸爸说道。 “我理解你，你能够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是在为菲菲好，不过我真的很惭愧，以前都没有好好的陪过她。 但以后不会了，自从菲菲失踪以后，为了能够早点找到她，我便和她妈妈办了内退，等回家后，我会和她妈妈一起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让她再重新认识熟悉我这个爸爸。” 庄爸爸看着前方消瘦的女儿，泪水直接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陆副站长，我们在寻人启事上承诺过，只要给我提供菲菲的下落，帮我们找到菲菲的好心人，我们都会给予重酬。” 庄哥哥说话的同时，接过了庄嫂嫂手中的手提袋，从里面取出了还捆着银行封条的五叠人民币，直接塞在了陆副站长手中。 “不是……收留照顾庄菲，这是我们救助站工作人员的职责，帮忙找到庄菲的家人，安全将她送回她家人手中，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很高兴可以看到你们一家团聚，这钱我们不能收。” 陆建安说完，又将钱塞回了庄哥哥手中。 “做人要讲信誉，我们答应了有酬谢，这笔钱就一定得拿出来，我们也拿不出多的，这就是我们一家的心意。”庄哥哥再次将钱塞回了他手上。 “不行不行，你们的感谢我们收到了，这钱无论如何也不能收，我们是属于民政工作岗位，国家每个月有给我们支出工资。”陆建安说完，正准备将钱给塞回去。 庄哥哥却往后退了几步，开口说道：“要不这样，你们就当这笔钱是我们家捐给救助站的，把它用在照顾你们收留的这些流浪人员身上，我的妹妹虽然找到了，可还有很多像她这样的人在流浪，你们就把这笔钱留下，帮助那些像我妹妹这样的人，找到她们回家的路。” 陆建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正想着跟赵站长汇报，就听沈初晓说道：“这笔钱可不能全部给我们救助站，还有江阳路的那位清洁工阿姨，如果不是她发现了菲菲姐，第一时间照顾她，并且通知我们过去接她回来，这么冷的天气，菲菲姐恐怕早就……” “对，你们应该好好的去感谢一下那位清洁工阿姨，最该得到这笔酬金的也应该是她。”陆建安连忙说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见她，可以麻烦你们帮我们带个路吗？”庄哥哥不再坚持，将钱放回了手提袋交给了庄嫂嫂。 “可以的，可以的，我现在就打电话跟她联系。”沈初晓说完，拿出手机拨响了清洁工阿姨的电话。 响了好久那边才接通：“谁啊？” “阿姨是我，我是救助站的沈初晓，你昨天帮忙救助的那位姑娘，我们帮她联系到了她的家人，她们准备过去感谢你，你现在有在江阳路吗？”沈初晓简单地说完情。 第68章 传染疾病 “不用不用，找到了家里人就好，让他们把姑娘看好一点，可不能再走丢了，我这边还在上班，你们不用过来，早点回家团聚去。”清洁工阿姨高兴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沈初晓笑着对众人重复了阿姨的话，庄嫂嫂连忙说道：“那怎么行，那可是菲菲的救命恩人，咱们去给她送锦旗也不为过，对，我们去给她做锦旗。庄涛，你现在出去找地方做锦旗，再买点礼物，我和爸妈陪菲菲在这里说会儿，等会儿咱们就去见那位阿姨。” “好，我现在就去。”庄哥哥说完，拿着钥匙就出了登记大厅。 陆建安见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连忙带着他们去了后面的会客室。 钱朵给他们送上了茶水，一家人又哭又笑地坐在长桌前说着庄菲以前的事。 沈初晓想着医疗室那边还有庄菲的检查报告，和陆建安交代了一声，便往医疗室那边跑去。 路过登记大厅的时候，看到黄天明正站在那，想要伸手拦她又给收了回去。 沈初晓停住脚步，走到他面前开口问道：“黄叔，你是在等我吗？” 黄天明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电话，黄果的电话。” 沈初晓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答应过他今天帮他找电话的。 正准备开口回话，就听见黄天明说：“你们很忙，我刚刚看到了，你可以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忙完了再帮我找电话也不迟。” “我……好！”沈初晓点了点头，指了指后面的饭厅说道：“你可以去里面看电视，我们这边有点忙，等忙完之后就马上帮你找电话。” “嗯！不着急，不着急。”黄天明说完，转身去饭厅看电视去了。 沈初晓跑到医疗室，肖医生正在整昨天晚上送去医院的检查样本传真回来的报告。 “肖医生，庄菲的其他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庄菲是谁？”肖医生放下手中的一叠报告，抬头问道。 沈初晓这才想起，夏医生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庄菲的姓名，连忙开口说道：“就是那个三号，昨天下午我们查出了她的身份信息，和她家里人取得了联系，今天早上一大早她家人就从湖南赶过来接她了。 我就过来问问，有关于她的身体检查结果，也让她家里人早点知道。” “三号，出来了，出来了，昨天晚上连夜送的样本，才刚刚收到结果传真，情况有些不好，有stds传播疾病，需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 肖医生说完，从一堆报告单里找到了3号的检验单，又从文件夹里拿出昨天给她做的简单检查报告一起递到了沈初晓手里。 “stds?”沈初晓不懂里面的含义，接过报告单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急切地开口问道：“这个……能治好吗？” “现在医术比较发达，这上面的指标也才达到二期，积极治疗是可以治愈的。”肖医生开口说道。 “好，我现在就去找她家里人，让他们早点带她去治疗。”沈初晓说完就要往外跑。 肖医生却叫住了她，小声说道：“这种病并不可怕，而且以她的情况染上这种病症并不是她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她家里人能不能接受，你去跟他们说的时候，尽量委婉一些。” “好，我知道了！”沈初晓应道。 “你们要是迟点联系她家人就好！由我们救助站出面帮她医治。”肖医生生怕庄菲会因为身体的原因受到家人的嫌弃。 “她的家里人都很爱她，肯定不会嫌弃她的，她的家境看起来不错，应该可以承担给她看病治疗的。”沈初晓无比笃定的说道，一个可以拿出五万来做酬谢的家庭，肯定愿意给自己女儿治病的。 肖医生抬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年轻真好，没有经过社会的残酷，便对所有的人都充满信心。” 沈初晓拿着检查报告单来到了会客厅，走到了庄嫂嫂旁边，将报告单递给声小声说道：“昨天菲菲姐来到救助站，我们就给她做了身体检查，这是检查报告单。” 庄嫂嫂接过报告单，看着上面的内容脸色跟着沉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检查报告单递给了庄妈妈。 庄妈妈看完后冲着庄嫂嫂安抚地笑了笑说道：“这个肠胃问题，后期只需要药物和饮食双重调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至于你担心的这个问题，现在的医学很发达，等咱们回家后，我会给她安排最合适的医院，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你要是不放心，我和菲菲爸爸可以带着菲菲先搬去别的房子里住，不会影响到我那宝贝孙子孙女。”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我也知道这种病症的传染途径，只要我们预防得当，总的来说是影响不到我们的。 我难过，是因为我心疼菲菲，如果当初，我没有让庄涛过来接我，菲菲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打车回家，我每天都很后悔。 能够找到菲菲，我真的和你们一样的高兴，可我一想到菲菲这段时间有可能遭受的苦难，我就好难受。 你们可不能搬走，我还得和你们一起好好照顾菲菲，让她身体早点康复。”庄嫂嫂声音哽咽地说道。 “嫂嫂不哭！”庄菲拿起桌上的纸巾，直接递到了庄嫂嫂面前。 “不哭，菲菲在这里，往后嫂嫂再也不哭了，每天都会很开心。”庄嫂嫂接过纸巾，擦干净眼泪，冲着她温和地笑道。 “我回来了！”门外响起了庄涛的声音，只见他抱着两面锦旗大步从外面跨了进来，直接将其中一面塞在了陆建安手中。 “我在外面找了一个广告公司，因为时间比较赶，这锦旗做得有些粗糙，当我们是真心想要感谢救助站，感谢你们二位对菲菲的照顾。” 陆建安打开锦旗，金灿灿的八个字映入了眼帘：“大爱无疆，温暖人间” 第69章 钱多烫手 旁边居然是毛笔字写的一行小字，湖南益阳庄涛赠上海虹辉园救助站。 “我等不及他们制作，只好挑了两幅样品，给他们借了笔墨，字有些不太好看，但我感谢你们的诚意全在里面。”庄涛见陆建安的眼睛停留在了那一行毛笔字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沈初晓看了看时间，离中午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对陆建安说道：“他们准备了锦旗！我们要不要帮忙联系一下阿姨所在的环卫部门，得让他的部门和上级知道阿姨做了这么一件好事。” “我觉得不妥。”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庄爸爸开口说道。 所有人都带着疑惑的目光望着他，庄爸爸才开口解释：“清洁工阿姨做了好事，按道理确实应该通知他的部门和上级对他进行表彰，但我们的寻人启事上标明，如果可以帮忙提供菲菲线索，必有重酬。 这5万块钱对我们来说不多，但如果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可能会给阿姨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依我所见，咱们就悄悄地去找她道谢，悄悄地把这笔酬金给她。” 陆建安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这笔酬金确实不是小数目，如果大张旗鼓地给，真有可能会给阿姨造成麻烦。” “那咱们就悄悄地去，悄悄地谢谢阿姨，然后再悄悄地离开。”沈初晓想明白了里面的关键，一个年纪偏大的清洁工阿姨，忽然发了一笔横财，谁能保证她身边的人不会打她的主意。 “我和小沈在前面开车带路，你们在后面跟着。”陆建安说完，带着众人去了停车场。 开车在前带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江杨路的清洁站。 忙碌了一个上午的清洁工阿姨，此刻正坐在清洁站的小房子里喝着开水。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起身从屋里走了出来，就看到了沈初晓他们。 “都说了你们不用过来，怎么非得跑上这么一趟，哇，这女娃娃收拾干净后真好看，跟昨天的蓬头垢面完全不一样。” 阿姨边说边走到菲菲面前，伸手握住菲菲的手说道：“以后可别乱跑了，好好的待在家里，在外面有好人也有坏人，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坏人，那就哭天无路了。” 菲菲一脸懵懂地望着她，根本就理解不了她话里的意思，阿姨忍不住苦笑了下：“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你要是懂这些，就不会在外面流浪了。” “大姐，谢谢你捡到了我们菲菲，真的非常的感谢你，要是没有你，菲菲还不知道要经受多少苦难。”庄妈妈抓着阿姨的手满是感激地说道。 “你是她妈妈，这姑娘可乖巧了，以后可得把她看好了，你们应该知道，像她这样长相的女孩子，又没办法保护自己，走丢了真的很危险。”阿姨语重心长地说道。 庄妈妈连连点头，口中更是不停地说道：“谢谢，谢谢！你的话我记住了，以后会好好地看着她，不会再把她搞丢了。” “那就好！看到你们一家团聚，我也很高兴。”阿姨笑着说道。 “阿姨！非常感谢你帮我们照顾菲菲，感谢你的助人为乐，这是我专门去给你做的锦旗，就当是给你做个纪念。” 庄涛上前把手中的锦旗展开，助人为乐是个金字就这样出现在了阿姨面前。 “哇！这个好，这个好！这个我得收起来好好保存。”阿姨激动不已双手接过锦旗。 庄涛又从庄嫂嫂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酬金，一股脑地塞在了阿姨手中。 阿姨被那一叠刺眼的红色吓得大惊失色，急着想要将它退回庄涛手中，就听见庄涛说道：“我妹妹走丢以后，为了找到她，我们几乎把所有寻人的手段都试过了，不管是在网上，报刊上，还是那些电信杆，都贴了好多好多的寻人启事，寻人启事里标明了，谁能帮我找到妹妹必有重酬。 这笔钱，就是给你的酬金，感谢你让我们找到了妹妹，感谢你让我们一家团聚。” “等等，我先把钱放在这里。”阿姨把钱放在了旁边的一张小凳子上，又小心翼翼地将锦旗给放到了休息室里的桌上。 这才对着众人开口说道：“你这酬金给错人了，把你们提供妹妹信息，协助你们一家人团聚的，应该是他们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我做得不多，只是在发现你妹妹的时候，照顾了她一小会，帮她打了一个求助电话，所以这笔钱，你应该给他们。”阿姨说完后伸手指着陆建安和沈初晓。 “不是，阿姨，帮每一位流浪人员找寻家人，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你是第一个发现菲菲姐的人，这酬金肯定该你收下才对。 也不对，菲菲姐在外面流浪了这么长时间，你肯定不是这一个发现她的人，但你却是第一个帮她联系救助站的人，如果没有你打的这一通电话，菲菲姐还不知道得在外面流浪多久。” 沈初晓打心底希望清洁工阿姨可以收下这一笔酬金，毕竟像她这个年纪，还得在寒冬之际坚持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家境情况肯定不是很好。 “我不管了！这酬金我已经给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庄涛看着他们彼此推辞，又各有道理的样子，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么多钱，我就只打了一个电话，真的用不着这么多钱。”阿姨小声说道，好像是在劝自己，又像是在劝别人。 “阿姨你就收下吧！按道理你助人为乐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通知你所在的部门以及上级，让他们对你进行嘉奖，可就是因为这笔酬金，怕给你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才带着他们悄悄过来的。”陆建安走到阿姨面前小声说道。 “可是……这实在是太多了，你说三五百块一千两千，我拿着到也没关系，可这是五……”那个万字阿姨没有说出口，可能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一副钱多烫手的样子。 第70章 合理分配 “阿姨，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点钱真的不多，你要知道，你帮助的是我爸妈的掌上明珠，是她们的心肝宝贝，我们一家人对你们的感激，是不能用钱来做衡量的。”庄嫂嫂走到阿姨旁边温和地说道。 陆建安正准备帮忙劝劝，就见阿姨笑着说道：“说实话，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钱，还全部都是给我，我真的高兴坏了，但我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能够帮这姑娘找到家人，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既然这钱是你们真心给的，那我就收一部分，另一部分给他们俩。” 阿姨说完，从凳子上拿了一小捆，将剩下的四捆推到了陆建安面前。 陆建安看了一眼沈初晓，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沈初晓连忙上前，把那四捆推到了阿姨面前，小声说道：“帮菲菲姐找家人是我们的工作，真正做人为乐的是你，所以这酬金就该你收下。” “你们要是不收那我也不收，”阿姨说完，把手上的那一捆也放了回去，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沈初晓知道阿姨不是故意推迟，而是真心想要分享，求助地望着陆建安。 陆建安正准备继续开口劝说，就听庄爸爸说道：“你们再这样推迟，这个事就没办法了结，不如交给我来分配，把这笔酬金分成两份。” 庄爸爸说完，拿起三捆放在了阿姨手中，剩下的两梱放在了陆建安手中。 见两人要拒绝，连忙开口说道：“陆副站长，我知道你们救助站是不愿意收这个酬金的，但如果你不收，这位大姐也不收，我们找到了菲菲，答应的酬谢不给，那就是我们庄家人言而无信。” “我们救助站是有纪律的，不能随便收取被帮助人员及其家里人任何有经济价值的东西。”陆建安拿出规章制度说道。 “据我所知，救助站是可以接受社会爱心人士捐助的，你就把我们当成爱心人士，把这笔钱连同那个锦旗一起上交救助站，还是之前在救助站跟你们说的那些话，把这笔钱用到帮助社会上那些需要帮忙照顾的人员身上。”庄爸爸笑着说道。 “对的对的！你们不是喜欢给那些流浪的人员，贫困人员送关怀送温暖吗？这笔钱刚好可以用到实处，反正就是那一句话，这笔钱你们不收，那我也不收。”阿姨望着陆建安说道。 “那些送温暖送关怀的物资全是民政部门批款，站里一向不缺……”沈初晓小声说道。 “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傻，你们批款送冬衣送被子，就不能用这笔钱给人家多送一副手套帽子围巾什么的，过冬的装备，谁不希望能够多一些。”阿姨笑着说道。 “好，这笔钱我就收下了，等会儿回救助，直接上交站里的财务，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争取可以帮助到更多流浪人员回家。” 随着陆建安点头，酬金的事情总算是定了下来，清洁工阿姨拒绝庄家人请她吃午饭的请求，在他们再三感谢下，终于迎来了分别的时候。 回到停车的地方，庄涛对陆建安说道：“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先找地方吃个午饭再回救助站。” “不用不用，站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要不你们先跟我们回站里一趟，办理好庄菲离站的手续登记，这样你们吃完午饭就不用再回救助站了。”陆建安开口说道。 “好，那咱们这就去办手续，免得拖下去耽误你们工作，”庄涛说完，分别上了车，依然是陆建安在前面领路。 回到救助站直接到了登记大厅，陆建安和沈初晓带着庄家人迅速地给庄菲办理了离站登记，又将他们一家人送到停车场，目送他们离开了救助站，这才回到了登记大厅。 交了两万现金送去财务室做好登记，已至正午，两人准备先去饭厅解决午饭，下午在帮黄天明查找和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这边刚一进饭厅，原本正在排队等着打饭的黄天明便大步走了过来：“你们忙完了吗？” “忙完了，等吃完午饭，下午上班的时候就帮你联系你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让他们帮忙问问，看看能不能联系到黄果。”有明确的户籍所在地，寻找起人来肯定会容易很多。 “好，谢谢你们！那我先去排队吃饭了。”黄天明说完，拿着碗直接排在了沈初晓后面。 “你不是排在前面的吗，为什么又跑后面来？”沈初晓回头问道。 “我刚刚已经离开了队伍，就不能再回去了。”黄天明毫不在意的说道。 陆建安却低头沉思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可以让一个脑子不是很清楚的人，能够潜意识的去遵守各种毫不起眼的规矩？ 很快就轮到他们打饭了，迅速吃完午餐，陆建安让黄天明先回宿舍休息，自己则和沈初晓回到了工作间。 庄菲虽然已经离开了，可有关她的工作日志必须得写好，沈初晓写好日志后，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准备去看看周询之在干什么。 刚走到登记大厅，手机铃声就响得起来，看到是个陌生号码，沈初晓有些激动地按下接听键。 原本以为又是社会好心人士报告流浪人员情况的电话，可一听到对方的声音，沈初晓下意识地就想要将他挂断。 “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把你奶奶的坟迁走，让你再也找不到她。”庄思年恶狠狠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初晓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一百万，多的我一分都不要，别跟我说你手上没钱，昆山那套房你卖掉就有了。”庄思年气呼呼地说道。 “庄思年，这些年以来，你有去给奶奶扫过一次墓吗？你知道我把奶奶葬在哪里了吗？”沈初晓平静地开口问道。 “鳌峰园，我问过你表姑了，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把钱给我准备好，不然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你奶奶了。”沈思年气急败坏地说道。 “沈思年，我奶奶是你什么人？她活着的时候你不孝顺她，你怎么忍心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沈初晓被气得就差笑出声了。 第71章 不被拿捏 “那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你，我至于和我妈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吗？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捡回家，你就是个扫把星，自从养了你以后，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钱你要是不拿出来，我就把我妈换个地方安葬，换到你一辈子也找不到的地方，沈初晓，你不是一直骂我没孝心吗？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多少孝心。”沈思年带着几分得意地骂着。 “我在昆山确实还有一套房子，但不是拆迁安置的，而是我把拆迁安置房卖掉后换的一套小公寓，目的是为了方便我偶尔回去看看。 从你为了跟我争夺拆迁款对薄公堂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 沈思年，我小的时候一直有个心愿，等大学毕业后把奶奶接到上海来，你不妨想想，我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还有了稳定的工作，最主要的是经济方面我还能勉强过得去，你猜猜，我有没有将奶奶接走？” 感觉到了对方陷入了沉默，沈初晓却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而是继续开口说道：“我一直都防着你的，我把你能对我使的手段通通都想了一遍，沈思年，从我奶奶立下的那一份遗嘱开始，你就再也没有机会拿捏住我了。” 挂断电话后，沈初晓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停车场。 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沈初晓冷得忍不住双手环抱起来，感觉到这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寒意却明显比上午要来得猛烈一些。 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天气预报，温度确实降了好几度，额头一点冰凉，沈初晓伸出手，感觉到天空打起了雨点。 以前听奶奶说过，冬天要是遇到刮大风，那么就一定有可能遇上雨夹雪，甚至有可能是大雪。 一路小跑回到工作间，正准备去找陆建安说天气的情况，却发现陆建安并不在他的工位上。 没有外勤出，沈初晓显得有些无聊，正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就见陆建安从外面走了进来，耳边还接听着电话。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拍一张他的照片发给你，他头脑还算清晰，你稍等一下，我直接找他和你对话。” 陆建安说完再次离开了工作间，沈初晓默默默跟在他身后，来到了男舍区。 陆建安推开了一道门，冲着正坐在船沿上发呆的黄天明喊道：“黄果的电话，你快跟他说说话。” 手机直接点开了免提，递到了黄天明面前，对面黄果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率先开口喊道：“小叔，你是黄天明吗？小叔。” “黄果，真的是你吗黄果，我好想你啊！你们跑去哪里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黄果，你有没有当上医生，小叔的病你能治好吗？” 也许是听到了熟悉的人的声音，黄天明在说话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更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长串。 “我是黄果，小叔你现在在哪里？”黄果开口问道。 “我在上海，这个地方很好，有地方睡觉，还有地方吃饭，闲着的时候还可以看电视。”黄天明高兴地说道。 “那你好好呆在那里不要乱跑，我现在就坐车过去接你，你一定要听话，不可以乱跑，免得黄果到时候过来找不到你。”黄果就像哄小孩一样开口说道。 “不乱跑，不乱跑，要听黄果的话，就在这里等黄果来。”黄天明立马表明立场。 “那好，我现在要跟陆先生商量我过来的事情，就先不跟你说话了，有什么话等我到了上海咱们再慢慢说。”电话的那一头，黄国提出要结束和黄天明的谈话。 “好，我等黄果。”黄天明说完，坐回床边，眼巴巴的望着陆建安。 “陆先生，照片不用发了，我非常确定他就是我小叔，麻烦你把你们救助站的地址发一个给我，我立刻就去火车站买票过来接他。”黄果说道。 “好，我等下就短信发给你，对了，有个问题得向你反映一下，昨天遇到你小叔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他在外面流浪的情况，得知他之前进过一个厂，厂里把他这些年的工资打进了一张卡上，说是把卡给剪了，告诉他让他回家后去农业银行，就能取到这笔钱。 我不知道这个情况是否属实，如果你家里有他的户籍证明，不妨去农业银行那边查一下，看看是否有这回事。” 好几年的工资，如果这事情属实的话，那么农业银行肯定就有黄天明的账号，那个工厂也确实打了工资在里面。 如果这个事情是假的，那么就是黄天明被工厂的人给骗了，白白打了这么些年的工，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到。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既然现在已经联系到他的亲人，肯定是交给他的亲人去处理更好。 “小叔的户口和我们的户口在一个本子上，我一会儿出去买票的时候就顺便查一下，等我买好车票，我再把到达时间发给你，在我过来之前，麻烦您帮我好好照顾我家小叔。”黄果说完后，又补了一声拜拜，便挂断了电话。 陆建安连忙把救助站的地址发给了他，这才对黄天明说道：“黄果让你好好的待在这里，他过两天就会来接你了。” “好”黄天明高兴地说道。 “我让黄果去帮你查你农业银行里的账户，主要是想看看你之前的工厂有没有欺骗你。”陆建安再次开口说道。 “他们不会骗我的，我很相信他们，如果不是这次厂里换了老板，他们也不会赶我走，他们都是好人。”黄天明无比赞同地说道。 “好，你看看你现在是待在宿舍休息，还是去饭厅看电视？”陆建安开口问道。 “我去看会儿电视吧！你们不用管我，我找得到饭厅。”黄天明无比自信地说道。 “好，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们这边要去工作了。” 告别了黄天明，沈初晓和陆建安离开了男生宿舍，刚准备回工作间，就听见后院有人激动地喊着：“下雪了，下雪了……” 第72章 意外受伤 沈初晓快步走到后院，果然发现天空中在零零散散地飘洒着雪花，忍不住伸手去接，可那雪花落在手上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下雪了，下雪了，我终于看到雪了。”一名第一次到上海的流浪人员，高兴地在院子里边跑边吼。 其他人也很高兴，纷纷去接天空飘过来的雪花，原本安静的后院这一刻变得无比热闹。 沈初晓正准备去提醒他们回屋里去，别被冻坏了，手机却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陆建安的声音：“赶快到停车场来，这雪一下，马上就会面临大幅度降温，我们得全体出动，去外面巡查，安置照顾好所有无处栖身的流浪乞讨人员。” 沈初晓一路小跑回工作间，拿起自己的双肩包，又迅速地往停车场跑。 刚跑到停车场，就看到几乎所有的救助专员全部到齐，已经有两辆车先后离开了救助站。 沈初晓上了陆建安的车，刚系好安全带，车子便出了救助站大门。 正准备前往火车站附近巡查，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陆建安按下手机接听键，里面就传来了一道非常粗犷的声音：“陆副站长，上海马上要下大雪了，我趁着现在交通还行，准备提前把那二百五十套棉衣给你送过去，希望你能够早点把它发放到那些需要棉衣的人手里。” 陆建安把车停在路边，开口道了声谢谢，才开口问道：“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我才刚从工厂出发，预计下午六点过能到达你们救助站。”对方开口说道。 “好的，你快到了给我个电话，我到门口来接你，雨雪天气，行车注意安全。”陆建安计算了一下时间，出去巡查回来刚好。 “可以可以，那咱们稍后再联系！”对方挂断了电话，陆建安再次启动汽车。 沈初晓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飞雪，虽然还是落地即化，但很明显一时半会不会停，忍不住开口说道：“陆哥，我们人手够不够，需不需要招募志愿者帮忙？” “邱婷婷已经在负责招募了，但大多数都是送去站里帮忙负责安置工作，这外勤巡查，还得我们自己来才行。”陆建安回道。 车子进入了人流量比较大的街道，沈初晓一直盯着道路两旁打量，忽然发现前方垃圾桶旁，一个长发凌乱，衣衫褴褛光着双脚的男人正在翻动着人行道旁的垃圾桶。 “陆哥，前面有情况？”沈初晚伸手指了指垃圾桶的那个男人，激动地喊道。 陆建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迅速掉转车头往旁边的一条岔道开了进去，就在沈初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停在了岔道旁边的停车位上。 “下车，咱们过去看看。”陆建安说完已经摘下安全带，开了车门下了车。 沈初晓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雨伞，这才跟着下了车，从那条岔道走了出去，跟着陆建安来到了那一堆垃圾桶旁。 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从垃圾桶里掏出一件拉链坏掉了的旧风衣，正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套。 单薄的黑色长裤，膝盖位置还破了两个大洞，赤着的双脚又脏又黑，有沾染的雨雪的位置可以看得出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把旧风衣穿上后，那男人又埋头在垃圾桶里继续寻找，翻的好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手上出现了一双开了胶的凉拖鞋。 草草的给双脚套上，正准备继续翻找，陆建安就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问道：“冷不冷？” 那人回头看着陆建安，一张脸脏得五官都快看不清了，只有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打量着陆建安。 “我那里有衣服，也有鞋子，你跟我走，我去拿给你。”陆建安继续说道。 男人却不理会他，而是继续将头埋进垃圾桶里，自顾自地翻找着。 陆建安见状，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那里有新衣服，你跟我走我现在就给你换上。” 那人再次看了一眼陆建安，终于不继续在垃圾桶里翻东西了，但也没有回他的话。 陆建安对沈初晓说道：“你去车里拿一套棉衣，再来一双棉鞋过来，这么冷的天，这些烂衣服根本就没办法避寒。” 沈初晓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停车的地方，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套棉衣和一双棉鞋，小跑过来正准备招呼那位男子换上，就看到了那个男子不知为何正躺在地上打着滚。 地上因为雨雪的原因，本就铺了一层薄薄的泥浆，被他这么一滚，所有的泥浆全部粘在了他的身上，那样子先不说脏了，就是看着都觉得冷。 陆建安蹲在他面前，正在小声劝说：“你看你衣服全湿了，你跟我去把衣服换了好吗？可别把身体冻坏了。” 说完便伸手去拉他，当抓住他手腕正准备用力的时候，却忽然感觉手背一疼，才发现那人正张口咬着他的手背。 陆建安一吃痛，直接用力将他甩开，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两排清晰的牙印还沁着点点血丝。 “陆哥！”沈初晓关切地走了过来，陆建安连忙对她说道：“你后退一些，和他保持距离。” 沈初晓抱着衣服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仍然在地上打着滚的流浪男人，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建安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用力擦拭了一下那两排牙印，目光再次停留在了流浪男人身上。 “陆哥，他精神好像有些不太对，我们要不要寻求派出所那边帮忙？”沈初晓也发现了这人有问题，小声问道。 “不用，我刚刚是没有防备，一会儿我把他拖上车，你先打电话向站里汇报情况，然后负责开车回去。”陆建安说道。 “他会伤人，我们真的不用寻求支援吗？”沈初晓问道。 “不用，我能控制住他，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先把这些衣服放回车上，马上打电话和站里联系，联系完后把车开过来停在这路边，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陆建安目光停留在流浪男人身上，思索着该如何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将他制住。 第73章 狂犬疫苗 沈初晓听话地把衣服放回尾箱，直接打电话给了邱婷婷，给她汇报了这边的情况，邱婷婷表示她会在站里做好一切接待安置工作。 沈初晓这才开着车出了那条岔路，停在了陆建安旁边，打开了靠近人行道一边的后座车门。 陆建安再次开口冲流浪男人说道：“你咬我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现在必须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饭吃，有地方睡觉。” 流浪男人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躺在地上，满是戒备地望着他。 陆建安站了起来，抬起一脚冲着流浪男人踢了过去，那男人见状，吓得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正准备跑路的时候，风衣的衣领却被陆建安一把抓住。 他想要挣扎，却怎么挣扎也挣扎不掉，陆建安就这样拖着他的衣领，将他推到了车后座上，自己也迅速坐了上去关上车门，在那人挣扎期间，将他双手反剪在了背后。 沈初晓见状，确定他不会受到伤害了，这才迅速上车启动汽车，一路疾驰赶回了救助站。 车子停在了停车场，就看到了邱婷婷带着两名身强力壮的男护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随着车门打开，那流浪男人被两名护工左右压着直接进了登记大厅。 沈初晓看着又脏又乱又带着几分狼狈的陆建安，目光停留在他手背处那两行鲜红的牙印上，急忙开口说道：“赶快去洗澡间，用肥皂冲洗伤口，小心感染狂犬病。” “是的是的，这种精神不正常的人，不知道身体里携带了些什么样的病菌，你先去冲洗，然后再去打个疫苗，顺便把破伤风也打了。”顾婷婷说道。 “那人？”陆建安有些担心。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这边启用了一级看护，保证不会再让他伤人。”作为办公室主任，邱婷婷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了，早就有了熟练的解决流程。 “好，我先去洗手。”陆建安说完，直接去了饭厅洗碗的地方，打开水龙头，反复冲击着手背上的伤口。 沈初晓找了一块还没有开封的硫黄皂，小跑过去递给了他。 看着他边冲水边搓肥皂，小声问道：“陆哥痛不痛？” “你说呢？”陆建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陆哥，你不是说不能强制把流浪乞讨人员带回救助站里吗？那你今天是不是犯规了？” 沈初晓忍不住打趣说道，要知道刚刚的陆建安，那种带人回来的手法，完全可以用绑字来形容了。 “可算是给你钻到牛角尖了，那你觉得刚刚那个人，我要是不把他给带回来，他能熬过这个雪夜吗？” 陆建安带着几分气恼地说道：“规章制度是要遵守，但遇到特殊事件，就需要特殊处理手法，这人很明显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你觉得你能跟他沟通好让他自愿进站。” 沈初晓摇了摇头，心里也清楚，要是换成自己去做沟通，只怕现在被咬的就是自己了，以前总听他们说，流浪乞讨人员很危险，可一直以来，都没有遇到危险，今天总算是亲眼见识了，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救助站不允许女救助专员独自出外勤的原因了。 “对不起啊陆哥，我不是故意……”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陆建安说道：“先跟我去趟医院，我去打个破伤风和狂犬疫苗，然后咱们再继续巡查，接下来你负责开车。” “你现在这种情况，打完针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巡查的工作我一个人也能做。”沈初晓连忙说道。 陆建安把肥皂放好，又用自来水冲洗干净双手，直接大步离开了饭厅。 沈初晓一路跟着他来到了停车场，主动担起了驾驶员，找到了最近的防疫站，用最快速度清理了伤口，打了破伤风和狂犬疫苗。 这边要求打针半个小时过后才能离开医院，陆建安只能坐在休息厅百无聊赖的等着时间。 手机电话铃声响起，看着一眼是黄果的来电，按下接听键后，就听见黄果说道：“陆副站长，麻烦你跟我小叔说一声，我拿着户口本去农行查了，里面确实有小叔的账户，足有八万的余额，但在半年前就停止打款了。” “那就好，我让你去查一下，是害怕你小叔被人骗了，没想到那边工厂还挺讲信义的。”见老实人没有被欺骗，陆建安心情也忍不住好了起来。 “是啊！这些工钱要是直接发到小叔手里，别说能够存下来了，说不定早就弄丢了，看来这些年小叔在外面，也遇到了不少的好人。 哦，对了陆副站长，我订了明天晚上到上海的火车票，预计后天早上八点过能够到你们救助站。”黄果说道。 “好，你过来了，咱们电话联系，你放心这两天，救助站会照顾好你小叔的。”陆建安温和地说道，对于这些积极主动前来迎接家人的家庭成员，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和被救助者失联，陆建安对他们都会比对那些不顾家人死活的人要客气得多。 “好，咱们保持电话联系。”黄果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陆建安看了一下时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冲着沈初晓说道：“时间到了咱们走吧！” “好，我去跟医生说一声！”沈初晓说完，跑去和负责打针的护士说了一声，这才跟着陆建安出了医院。 上车后边开车边说道：“你要记住医生的话，这两天不能洗澡，打针的胳膊不能用力，不能吃辛辣重口味的东西，还得按时回来打第2针。” 陆建安只回了她两个字：“啰嗦。” 沈初晓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边观察路况边开口说道：“陆哥，你刚刚给他的那一脚，可真够帅的。” “我不是真的要踢他，我是故意引他避让，让他把后背露给我，这样我才有把握在自己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将他控制住。”陆建安解释道。 “那如果他不躲开呢？”沈初晓忍不住问道。 “他能够出其不意地咬我一口，就可以看出他的自我防范意识很强，他只是脑子有问题，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出来避寒。”陆建安直接送了沈初晓一个白眼。 第74章 雪天巡查 两人再次往火车站方向走，这一次轮到陆建安观察路况了。 车子到了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一路上倒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雪越下越大，就像是风中的柳絮，风依然刮得厉害，刚一下车，就能感觉到冷风穿透厚厚的棉衣直接吹到骨头上，脸蛋更像是被刀刮了一样的疼。 沈初晓伸手拉了拉棉衣的衣领，尽量遮住了半张脸，才看了一眼陆建安的手背，小声对他说道：“陆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也不管陆建安有没有点头同意，直接往对面的百货商店跑去，原本挑了一双带绒毛的手套，又想着他的伤口应该不太合适，连忙重新换了一双皮手套，这才小跑着回到了站前广场。 将手套递给陆建安，陆家安也不客气直接带上，看了一眼她有些冻得发红的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给自己也买双手套？” “我手又没受伤。”沈初晓理所当然地说道。 “手套是用来御寒的，受伤没受伤都可以戴。”陆建安显然已经习惯了沈初晓偶尔会缺根筋的行为。 “对啊！唉算了算了，下次再买也不迟，我把手装在衣兜里，时间紧迫，咱们要不要分头行事？”沈初晓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钻进衣兜里取暖，小声询问着陆建安。 “我负责站前广场和售票厅，你去候车厅看看，等全部巡视完，咱们再在这里集合，一起去地下通道。还是那句老话，遇到可疑情况，不许单独行动，必须电话通知我。”陆建安说道。 “好的好的，提醒了那么多次，傻子也记住了，陆哥，咱们换一下，我负责站前广场和售票厅，你去候车厅。” 沈初晓知道他那样安排的用意，候车停在室内，进去就不会冷了，站前广场在室外，挨着巡视的话，不但要面对雨雪，还得面对冷风。 可现在的陆建安是个伤员，所以说只是被咬了一口并不严重，可这种情况别说不能劳累了，要是来个感冒发烧情况可就严重了。 陆建安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看了一眼她因撑伞被冻得有些发青的手，小声说道：“可以，先去买个手套戴上，在挨着巡查也不迟，保持电话联系。” 沈初晓点了点头，撑着伞送他去了的检票口，转身去了杂货商店，给自己买了一双加绒的手套，戴上后再撑伞，果然舒服了很多。 此刻甚至下午三四点钟，站前广场上人来人往，行人们背着各种各样的包裹和行李箱，来来去去地穿梭在火车站周边。 沈初晓围着站前广场转了一圈，因为雨雪的缘故，并没有发现就地休息的旅客，倒是进站口搭了几个大棚，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进站的，可以暂时停留在里面休息。 又去了售票大厅，同样没有发现疑似流浪人员的踪迹，从售票大厅出来，沈初晓找到了站前民警，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些信息，民警告诉他，他们有救助站的电话，发现异常会及时跟救助站联系。 沈初晓见状，从背包里掏出定制好的名片，开始挨着周边的商户一一做着介绍，有的商户老板特别的热心肠，直接将她的名片压在收银台的玻璃桌上，再三表明发现情况会及时跟她联系。 走到了一家卖包子馒头的店铺前，因为是下午，生意并不是很好，老板坐在一个电烤炉前，悠哉悠哉地剥着大蒜，旁边还躺着一只硕大的橘猫，生活看起来惬意极了。 见到沈初晓来和他搭话，高兴地放下手中大蒜，双手接过名片放在旁边的抽屉里，笑着说道：“前些年流浪的人很多，我每天馒头都要送出去好些个，这两年比较少了，生活好啦，很多人都不愿意在外流浪了。” 沈初晓笑了笑说道：“是的是的，你这边要是再遇到乞讨的人员，你就先稳住，他给我们打电话。” “好，唉等等，不是流浪人员，但生活过得比较艰难的，你们可不可以帮帮帮忙照顾一下？”老板忽然开口问道。 “生活艰难？”沈初晓本想说这是民政的事情，可想到自己也是民政组织的，连忙开口问道：“怎么样个艰难法？” “我认识一个老太太，就住在这附近不远，大概八十五六的样子，还瘸了一条腿，身上的衣服我就从来没见她换过，冬天的时候很少出门，经常在附近的菜市场，垃圾桶里捡些烂菜叶子什么的回家吃，有的时候下午会到我店里来，我把剩下的包子馒头打包一些给她。 听说他儿子儿媳都不管她，女儿也远嫁了很多年都没回来，有一次我好几天没看到她了，就把没卖完的包子馒头打包了几个给她拎过去，才发现她家的房子是那种彩钢棚搭的，只有五六平的样子，只容得下一人进出，连好的狗窝都不如。”老板叹了口气说道。 “居委会不管吗？”沈初晓有些奇怪，这种情况，居委会应该特别照顾才对呀！ “管过的，但我听旁边的邻居说，这老婆婆以前特别厉害，居委会上门帮忙，联系他儿子儿媳过来照顾她，可她却不领情，把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给骂了一通。 又和儿子儿媳干了一架，后来居委会也去给她送过钱送过物资，每次都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次二次次数多了，居委会的也就不管她了。 以前她精神好，能够照顾好自己，维持温饱没问题，可今年年初生了一场病，手里的积蓄应该花得差不多了，又不好意思去找他儿子儿媳求助，更不好意思去找居委会帮忙，有的时候实在饿得不得了，就会到我店里来，但从来都不会开口讨东西吃，都是我主动给的，而且她特别的懂规矩，早上不会来怕耽误了我的生意，上午也不会来，再饿都会等着下午过来。” “好，你把地址给我一下，我找时间过去看看。”沈初晓笑着说道。 “好的好的，我这就把地址写给你。”老板从收银台上拿出一支笔，直接扯了一张烟盒盖子，三下五除二地在上面写下老婆婆的地址。 递给沈初晓的时候开口说道：“她不愿意接受那些熟人的帮助，或许更愿意接受你们这种陌生人的帮助，她虽然有个家，但现在的生活状况和流浪汉其实没多少区别。” 第75章 寻访居民区 “好，谢谢！”沈初晓接过地址，告别了老板，又开始挨家挨户地留自己的名片。 等到这一排的商铺全部走完，手机便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陆建安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这边没有可疑人员出现，你那边呢？” “我在停车场，你现在过来，咱们一起去地下通道。” 沈初晓挂断电话，小跑着去了停车场，路建安正准备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沈初晓却收起伞快速钻进车里，把手中的地址往他手上一塞，把从包子馒头店老板那里得到的信息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我打电话通知向东他们，让他们抽时间负责一下火车站地下通道这一块的巡查，你现在开车去这个地方，咱们过去看看情况。” 不管是不是流浪乞讨人员，既然已经得知他情况特殊，有困难需要帮助，那么肯定得去现场了解清楚。 “我不熟悉路？”虽然已经考了驾照，也跟着陆建安出了这么多次外勤，但方向感极差的沈初晓除了主干线能够记住，其它地方根本就找不到。 “你只管开，我告诉你怎么走，先出停车场往右，这个位置离我们不远，预计五分钟左右就能到。” 陆建安说完，沈初晓已经开着车离开了停车场，跟着他指示的方向驶入了左边的主干线，走了大约两三分钟，进入了右手边的一条小岔路。 看着前方仅允许一车通行的小路，沈初晓连忙放慢车速祈祷对面不要有来车，可能是因为雨雪天气的缘故，路上不止车少，甚至连人都不见几个。 一路向前走了大约1千米左右，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棚户区，有砖瓦房，有彩钢房，也有两三层的小楼。 陆建安指着前方一个比较宽阔的坝子说道：“先把车停那里去，我们要找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沈初晓按照他的指示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后，开始在这些形状各异的房屋上面寻找门牌号。 “138号，咱们往前走应该就能找到了。”沈初晓指着小巷边一处小瓦房的门牌号高兴地喊道。 陆建安跟着她一起顺着小巷往里走，停留在了一个贴着145号的灰砖彩钢棚的小房子前，小房子的外面还搭着一个塑料棚，棚里有专门烧煤球的小灶，一块满是油污的水泥板架子上摆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锅碗瓢盆。 旁边的小铁锅里，还剩着半锅面汤，上面漂浮着几根细面和几片有些发黄的白菜叶子。 陈旧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一片，哪怕是白天也看不到任何情况。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沈初晓轻轻地敲了敲木门，小声打着招呼。 “谁啊！”一道苍老无力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沈初晓回头看了一眼陆建安，见他点头后才开口说道：“婆婆你好！我是杭州小包子店老板的朋友，刚好今天要到这边过来，他托我过来看看。” “哦！胡胖子是个大好人，我这几天腿脚有些不舒服，就没去麻烦他了，你给我带句话给他，现在天气冷了，我就不常过去了，你让他好好做生意，不要惦记我。”屋里的人扯着声音说道，不知道是太过用力还是身体原因，随着她的话音一落，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便响了起来。 沈初晓连忙将门推开，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一人正坐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 “有热水吗？我帮你倒点？”沈初晓等她咳嗽结束后，连忙开口问道。 那人伸手指了指她对面木桌上的一个保温壶，沈初脘连忙上前拿起一个杯子给她倒了半杯水，还专门滴了两滴在自己手背上确定温度可以才端过去递给她。 那人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喝完后又咳嗽了好几声，等停下来后，才开始打量沈初晓。 “小囝囝是干什么的？这么冷的天，不可能是专门来看我这老太婆的吧？” 沈初晓接过她杯子放回桌上，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大概是进来久了，已经习惯了里面的光线，倒也能看清楚床上的人的样子。 稀疏的白发，满是皱纹的脸庞，还有一双如同鸡爪一样的手掌，在这样的光线和环境下，看起来是有些吓人的。 好在之前就了解了这位婆婆的情况，再加上陆建安此刻正站在门外，沈初晓也不再有恐惧一说，冲着老婆婆温和地笑了笑开口说道：“今天外面下雪了，预计会有大幅度的降温。” “我知道，我今天都没出门，一直待在家里。”婆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有气无力。 沈初晓抬头打量了一下她这个简陋的家，又看了一眼婆婆身上盖着的三四层被子，这或许是她为度过这个冬天唯一的准备。 “我是宏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下午在外面巡查的时候，在杭州小包子老板那里得知到了你的情况，所以专程过来看看，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为了开展工作，沈初晓不得不自报身份。 “我还以为街道办又来新人了，是啊！当年我那么骂他们，他们现在怎么可能会在管我的死活。 小囝囝，我有今天全是自己作的，你不用管我，去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我这死老太婆命长得很，都熬了八十几个冬天了，今年这个冬天也一样能够熬过去。” 老婆婆虽然声音虚弱，但字句却很清晰，表达能力也没问题。 沈初晓冲着她笑了笑说道：“我真的不是街道处的，但我属于民政部门，所以帮助你们是我的责任。 婆婆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不关我的事，我是今天才认识你的，但既然让我认识你了，我就不能让你生着病待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过冬。” 原本只是想给她送点棉衣，还有过冬的物资，我看着她现在咳嗽得这么厉害，居住的环境这么差，沈初晓就想着先把她送去救助站。 “我自己的儿女都不管我，我哪有脸让国家的民政来管我，算了算了，你走吧！我还得睡会儿觉。”老婆婆下起了逐客令。 第76章 连哄带骗 沈初晓仔细分析着老婆婆话里的意思，并没有直接拒绝帮助，而是顾及脸面，极有可能是以前拒绝街道办帮助拒绝得太过彻底，所以现在下不了台阶。 沈初晓沉默了一会儿，故作为难地开口说道：“婆婆先别急着赶我走，我还有个忙需要你帮。” “我能帮你什么忙？”老婆婆有些诧异地问道。 沈初晓走在她面前指了指门外，小声说道：“我上司就在外面，婆婆我跟你说，我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考进了救助站工作，但我现在还不是正式员工，一旦考核不过关，救助站那边就会辞退我。” “怎么才算考核过关？”老婆婆小声问道。 “就是在这个冬天，寻找十个需要照顾帮助的人，接他们去救助站暂住，给他们做好冬季安置工作，让他们顺利度过这个寒冬，便是考核合格。 我以为刚到救助站上班不久，现在还一个人都没有帮助到，这要等到明年开春，我领导非得开除我了不可。” 沈初晓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故意把小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你们给别人提供帮助还要考核的，怪不得以前街道办事处的那些人整天来缠着我，没想到你们救助站也是这样。 小姑娘找工作不容易，那救助站又有得吃有得住对我来说倒是没多大关系，我跟你去，我配合你的工作。”老婆婆一副侠义心肠，为自己这么大年龄了还能帮到人而感觉到开心。 “真的？”沈初晓故着惊讶地喊道。 “真的，这就起来收拾东西跟你走，让我有个条件，我得我偶尔回家看看，等到明年开春了，我还得回来自己住。”老婆婆有些恋恋不舍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好”沈初晓脆生生的应道。 “我还有个条件，我一会儿跟你走的时候，要去街道处打个招呼，要让他们知道我去了哪里，免得大冬天让他们到处找人，给他们增添麻烦。”老婆婆继续说道。 “好” 等沈初晓应了之后，老婆婆才掀开被子，拿过旁边的棉裤给自己套上，按了一下床头的开关，屋里的电灯亮了起来，老婆婆正准备去折被子，沈初晓连忙上前帮忙，被子一床一床地整齐折叠了起来，老婆婆才拿了一件棉衣穿上。 “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吗？”老婆婆开口问道。 “不用不用，所有的生活用品救助站那边都有，你可以把你的贵重物品带上，还有身份证和户口本什么的，带过去站里可以帮你保管，等你离站的时候再还给你。”沈初晓开口说道。 “我有什么贵重物品，早被别人给哄干净了。”说完后打开一个柜子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颜色看起来非常陈旧的刺绣牡丹花口袋，又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沈初晓：“我知道去你们那里要做登记，这身份证就先给你保管了，省得我一会儿再翻找。” “好，谢谢婆婆！” 沈初晓看了一眼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张翠芳，连忙又补了一句：“谢谢张婆婆。” “他们都叫我任奶奶，你是第一个叫我张婆婆的，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姓回张了。”伴随着这虚弱的说话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初晓不敢让她再多说话，收好身份证对她说道：“既然咱们近段时间不在家里住，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帮你把厨房收拾好。” 张婆婆点了点头，沈初晓出门进了她厨房，把面汤倒掉，剩下的面条和菜叶全部倒在垃圾桶里，又把那些脏了的锅碗清洗了一遍，全部摆放整齐后，拿扫把把地面也清扫干净了才进屋招呼张婆婆。 张婆婆从屋里出来，颤颤巍巍地伸手把门锁好，一回头就对上了站在门口的陆建安，知道他是沈初晓的领导，气呼呼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对沈初晓说道：“那边有垃圾桶，咱们过去把垃圾扔了，我带你去街道办那边。” “好”沈初晓跟着她一起把垃圾扔到了垃圾桶里，又和她一起去了街道办，见到了他们的负责人，在验证了沈初晓的工作证明后，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跟着张婆婆他们一起来到了沈初晓他们停车的位置。 等张婆婆上车后，工作人员拉着陆建安走到一边小声说道：“天哪！你们是怎么劝动她跟你们去救助站的？” “有问题吗？”陆建安语气不善地问道。 “问题大着呢！这个任奶奶，不但不接受他儿子媳妇儿的孝顺，也不愿意接受我们居委会的照顾和帮助，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仇人一样，难搞得不得了。”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叫任奶奶，她叫张婆婆。”陆建安虽然一直站在门外，沈初晓和张婆婆的聊天内容他是听到了的。 “她确实姓张，但她丈夫姓任，我们这边的街坊邻居都叫她任奶奶。”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小声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们救助站会安排好她这个冬季的生活，等到明年开春她还会回来，到时候你们再帮忙照顾也不迟。”陆建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说完这句话后正准备上车，又忽然回头对着那名工作人员说道：“以后见到她，你喊她一声张奶奶，她可能会更高兴一些。” 同样是沈初晓开车，陆建安坐在了副驾。 车子顺着原路返回，沈初晓因为记不住方向，应该左转的地方往右走了，被陆建安骂了一句白痴。 沈初晓已经习惯了被骂，可却惹到了坐在后座的张奶奶：“还真是领导啊！让人家一个小囝囝开车，自己就像大爷一样坐在副驾上，也好意思指手画脚。” 陆建安这一刻才发现，在门口的时候感觉到这老婆婆不喜欢自己绝对不是错觉。 沈初晓连忙解释说道：“谢谢张奶奶帮我说话，我们平时出来干活都是陆哥开车的，今天之所以是我开，主要是之前陆哥手受了伤。” 第77章 巧遇熟人 张奶奶并不在意这个解释，小声嘟囔了一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是不是为了不干活故意受伤的。” “我……”这是陆建安进入社会后第一次遇到了词穷。 沈初晓想着要不要帮陆建安说两句好话，就听陆建安小声说道：“仔细看路，里面有个大坑，你看不见吗？” 沈初晓顺利绕过了路上的大坑，车子回到了主干线上，用了半个小时左右，回到了救助站。 协助张奶奶办理好入住登记，沈初晓又带她去了医疗室，肖医生当场给她做了一个检查，还好只是简单的风寒感冒，给她准备了一天的药，嘱咐她吃完药后再回来检查。 沈初晓当场就倒了一杯水，给她吃了一次药，送她去宿舍的途中，顺带告诉了她饭厅的位置和吃饭的时间，以及自由活动的地方。 和张奶奶住在一个房间的是一名五十几岁有着健忘症的女人，看到张奶奶，激动地拉着她问长问短。 沈初晓不再打扰她们叙话，从宿舍回到工作间，一进门就听陆建安说：“你准备怎么安置她，不可能一直让她住在这里，住到开春吧！ 她的情况也不适合送去救助安置中心，你在准备接她过来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成算？” “我想先先了解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再联系她的儿女，她年纪这么大了，肯定是需要人照顾的，不能让她一个人单独住在那么简陋潦草的地方。”沈初晓说出了她的打算。 陆建安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刚刚街道办那边的人跟我说，张奶奶的情况比较复杂，就她家里人，他们也做过调解，结果都不是很理想，你觉得你能做到？” “做得到做不到都要试试，总不能让她老人家一个人待在那个地方过冬吧！帮助照顾需要照顾的人就是我的工作职责，不敢说我能做得多好，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沈初晓笑着说道。 陆建安还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在这一刻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连忙按下接听键。 “陆副站长，我到你们救助站门口了，我自己开着车，正在做登记，马上就能进来了。”被服厂的负责人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建安连忙开口说道：“好，我现在就出来接你，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后，对沈初晓说道：“棉衣到了，你去仓库通知开门收货，顺便再找两个帮手，等着帮忙卸车。” “好的好的！”沈初晓一路小跑去了仓库，通知了仓库负责人准备接收。 又跑回住宿区这边，想要找两名护工帮忙卸车，却碰到了正准备去饭厅等着吃饭的黄天明和朱大民。 “黄叔，朱大哥，这边有人捐献的一批棉衣，我正找人去帮忙卸货，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帮忙吗？”沈初晓拦住他们开口问道。 “可以可以，早就盼着你们能给我们安排点活了，这种白吃白住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朱大民率先说道，黄天明也跟着点头。 两人跟着沈初晓来到了仓库门口，就看到了一个中年汉子正和陆建安一起把车上**好的棉衣全部给卸到仓库门口干燥的地方，仓库负责人正在一旁负责点数。 黄天明和朱大民见状，根本就不用招呼直接上前帮忙，等到把所有棉衣全部卸下来后，仓库负责人这边也已点完了数。 “东西搬到哪里？是现在就往里面搬吗？”朱大民积极地问道。 仓库负责人拿出填好的单子递给陆建安：“总共250套，码数我还没来得及登记。” 陆建安在上面签了字，又把单子递到了中年男人面前：“麻烦秦总也签一个字，虽然是伍先生和你们工厂对咱们救助战线的爱心，但正是因为献爱心的东西，我们必须要保证账目明确，后期的使用途径和明细也会仔细向你回馈。” 秦总接过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目光忽然停留在黄天明身上。 只见他激动的走上前一把拖过黄天明，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小声问道：“黄天明，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秦……秦老板！”黄天明激动地喊道，高兴得直接原地蹦了起来：“秦老板，我找到我老板了。” “这是……你们认识？”沈初晓和建安一脸疑问地望着秦总。 “认识认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秦总话还没说完，就听黄天明说道：“我先干活，等一会儿再找你说话。” 秦总点了点头，黄天明高兴地跟着朱大民把堆在仓库门口的棉衣，在仓库负责人的带领下，大包小包地往仓库里面搬去。 “他怎么会在你们救助站？”秦总关切地问道。 “我们昨天晚上在一家新装修的店铺门口发现他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流浪了好一段时间，我们担心降温后他会扛不住，我把他接到了救助站里，联系上了他的家里人，他家人要后天早上才能到。”陆建安简单地诉说了一下，遇到黄天明的经过。 “他怎么会在外面流浪呢！我一直以为他回老家了，没出来，他离开我厂的时候，我还跟他说过，过完年是可以回来上班的，可惜一直都没有等到他。”秦总皱着眉头说道。 “他在你厂里上过班？”沈初晓有些激动地问道。 “是的，五年前我刚建厂，因为货源充足，人工太少，不得不多招了一些工人，他和他的一位老乡也是在那个时候入职的，他脑子有些问题，听说是出车祸导致的，精细的活干不了，但却是干体力活的一把好手，我就把他安排到了仓库负责搬运货物。 有一段时间，因为人手不够用，搬运工的活儿就变得多了起来，因为长期加班，劳动量很大的原因，大多数的搬运工都离职了，只有他一只咬着牙在做，有的时候一个人要干两三个人的活儿，在我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是他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我，所以我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第78章 找到工作 “他在我那里上班的头一年，都是给他发的现金工资，有一次我发现，现金一到他手上，就被他身边的那些人以各种理由给借走了，还有不少人在厂里辞工后瞒着他找他借钱，拿到钱后跑了不还的。 后来我知道他办了一张银行卡，就直接把工资打到他卡里了，可他记得银行卡的密码，一发工资同样有很多人找他借钱，他倒是慷慨得很，大把大把地取出来借给别人。 一年下来，卡里的余额连200块钱都不到，把我给气的，我又不能帮他找人要债，可看他白白被人占便宜，心里实在过不去。” 后来把他叫到了财务，给他说清楚原因后，让财务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卡给剪了，每个月工资照样给他打到卡里，另外给他留200块钱零用，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急需要钱，让他直接到财务来预支。 后来这两年时间，每个月的工资准时给他打到他卡上，发工资的时候会把他交到财务室，让他看打款信息，直到两年前春节前夕，他跑过来辞工，说要回家过年。 我让财务给他买了火车票，原本想把他送到火车站的，后来我因为有事耽搁了就把他送到了直到火车站的公交车上，也再三提醒他，过完年继续回来上班，哪知道他这一去不回。”秦总说完后叹了口气。 “怪不得他之前说，厂里的人把他的银行卡给剪了，让他回家拿着身份证去农业银行补办一张就可以取到钱了，我还以为他是被黑心老板给骗了，下午他侄子打电话过来，说拿着他的户口本去查了他的账号，里面确实存了一笔钱，我还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工厂老板这么好，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被我们给遇见了。” 陆建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缘分妙不可言，这便是写书也不一定能够遇到的巧合。 “他人不傻，就是实诚，干活从不偷懒，又最守规矩，见不得别人受苦，凡是找他帮忙的人，他二话不说就冲到前头，出钱出力，但在世上偷奸耍滑的人太多，所以最后吃亏的就是他自己。” “谁吃亏了？”黄天明他们搬完了所有的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兴高采烈地打断了秦总的话。 “没有谁吃亏，在这里见到你我很高兴，这两年你一直在外面，没有回家吗？”秦总走到他面前开口问道。 黄天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傻笑着说道：“秦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在公交车上，遇上了扒手，装钱和车票的包被人给偷了，我想回去继续上班，又忘记了咱们厂在什么地方，只能在火车站这边找工作，有的嫌我傻，有的嫌我年龄大，都不要我。我就学那些人捡垃圾去卖，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这不才到这边来，就被他们给找到带回来了。” “他们不要你我要，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厂里，继续干以前的工作，工资我再给你涨200。”秦总笑着说道。 “好啊好啊……不行不行”黄天明先应好，又忽然开口喊着不行。 就在秦总准备问他的时候，黄天明已经继续说道：“黄果要来找我了，他让我待在这里好好的不要乱跑，我好多年没回家了，他肯定是要接我回家的。 要不等他过来我问问他，还可不可以去你那里打工，他要是说可以，我就让他把我给送过去，这样我就不会搞丢了。” “好，这是我的名片，你一定要收好，和你的身份证放在一起，等你什么时候想出来打工了，你就打电话给我，黄果要是不送你，我去你家接你。”秦总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黄天明。 黄天明双手接过名片，乐呵呵地点着头，口里还不停地说着：“黄果一定会送我的，黄果对我最好了，秦老板也对我好，陆哥小沈大民都对我好！” 见他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念了一遍，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总好！你那里现在还招工吗？”朱大民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招啊！我们做被服的，就是过年前这几个月最忙。”秦总笑着说道。 “那我可以吗？我能干体力活，仓库搬运什么的都行，开车送货也行。”朱大民一脸期待地开口问道。 “行啦！你着急上班吗？一会儿就可以跟我走，我这车上有位置。”秦总十分看好朱大明，是因为刚刚在干活的时候，朱大民总是拿多的重的，有意无意地照顾着黄天明。 “那个秦总，我没有身份证，不过我有救助站帮我办理的身份证名，前段时间出来被人骗到了传销里面，实在没办法才找救助站帮忙，希望能够找份临时工作，做到过年，也好有钱回家。”朱大民连忙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秦总沉默了一会，将目光一向陆建安，陆建安冲他点了点头：“我们上午联系了他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和他提供的身份信息确实相符，我们就找附近的派出所给他开具了一份身份信息证明，正在帮忙联系附近的工作。 其实他完全可以拿着救助站帮他准备的火车票回家，但他想自己赚钱回家过年，所以我们决定按照他的意愿对他进行帮助。” 陆建安话音一落，朱大民就拿出了自己的身份信息证明递给了秦总，秦总看了一下上面的钢印，不止有派出所的，连救助站都给他盖了章。 “好，那你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下就跟我走，回到厂里我就给你办入职，明天就可以正式工作了，最近这段时间出货比较多，仓库搬运这边会很忙，你得有个心理准备。”秦总非常爽快地说道。 “我们农民工最怕的就是不忙，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朱大民高兴地说道。 “不急不急，现在是晚饭时间，先把晚饭吃了再去办离站手续也不迟。”沈初晓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居然已经5:30了。 “对的对的，秦老板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这边饭堂的饭做得很好，每顿都有好多肉。”黄天明说完，就要伸手去拉秦总。 第79章 告别秦总 秦总将目光移向陆建安，陆建安连忙开口说道：“要不这样，我们去外面的饭店吃，我请客。”面对这位捐赠衣服的大善人，请他吃顿饭，那也是应该的。 “天明说，你们饭堂的饭很不错，就不要去外面吃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吃饭堂，就是不知道陆副站长欢不欢？”秦总笑着说道。 “欢迎欢迎，那咱们现在就过去，这个时间段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可能得排会儿队。”陆建安说完带着他们往饭厅走去。 此刻的饭厅正是热闹的时候，两个打饭窗口都排着长龙，秦总带着黄天明高兴地排在了队伍后面。 陆建安站在秦总身后，忽然想起了那200套棉衣的捐赠者，连忙开口问道：“秦总，你可以把伍先生的电话号码给我吗？我得打个电话好好地向他道谢！” “不用不用，我来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你不用专程谢他，也不要跑去看他了，今天刚一下雪，他女儿就带着车把他接走了。”秦总小声说道。 “那怎么行，我看了一下你们这棉衣的质量，每一套的价格应该都不会低于200元，这么大数额的捐赠，就算不能当面感谢！那至少也得打个电话呀！”陆建安有些惶恐地说道。 “我要是把他电话拿给你，你这边给他一打过去，他下一分钟就会把我拉黑，伍哥之所以喜欢一个人出来流浪，就是不喜欢应酬，别说应对你们了，有的时候他连他老婆女儿都不待见。”秦总为难地说道。 “好，那就麻烦秦总下次见到伍先生后，替我好好的感谢感谢他，这个社会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好心人，才会让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在这寒冬之际拥有一份温暖。” 说话间，已经排到秦总打饭了，黄天明指着窗口里一大盆烧鸭说道：“秦老板，这个好吃，让他们多给你打点这个。” 秦总笑着点点头，用手指了指那一盆烧鸭，负责打饭的阿姨往他碗里舀了一大勺。 几人打完饭找了一张僻静的桌子坐下，安安静静地用着餐。 黄天明不时把自己碗里的大肉块夹到秦总碗里：“秦老板这个好吃，他们炒的回锅肉味道最好了。” 秦总也不嫌弃，笑着夹起肉大口吃了起来，沈初晓第一次看到这么平易近人的老板，也总算是明白，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不会嫌弃像黄天明这种类型的工人，才会想方设法的去保护他的所得。 沈初晓晚上吃得少，很快就解决完了晚餐，抬头打量了一下整个饭厅，并没有发现张奶奶的身影。 和陆建安说了一下情况，悄悄退出了饭厅，来到了张奶奶所住的房间。 发现张奶奶正坐在床铺上，兴高采烈地和住在她对面的5号床主人聊着天。 “张奶奶，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沈初晓有些惊讶地问道。 “到饭点了吗？我们这儿没时间，我们现在就去。”张奶奶说完站了起来，又指了指5号床的主人：“各位林阿姨，是安徽亳州的，听说已经联系上了她的家人，很快就来接她回家了。” 沈初晓笑了笑说道：“恭喜林阿姨可以家人团聚了，我现在带你们去吃饭，去迟了的话，好些菜都被打没了。” 既然说话间离开了宿舍，沈初晓带着他们来到了饭厅，此刻的两个窗口都已经空荡荡的了，很快就带着她们打好了饭菜，等她们找位置坐好后，才发现陆建安他们几人已经不在饭堂了。 沈初晓连忙告别了张奶奶她们，来到了登记大厅，朱大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在填写离站申请。 等到所有的手续全部办完，几人才来到了停车场。 王天明依依不舍地看着秦总，沈初晓想着如果不是黄果的那一句，乖乖待在那里等我来接你，说不定他早就上了秦总的车了。 “秦老板，我过完年去你那里上班，你可一定得要我，你放心，我还是很有力气的。”黄天明舞了舞胳膊。 “好，我等着你，刚刚陆副站长已经把黄果的电话发给我了，等过完年这边一开工，你不给我打电话的话，我就给黄果打电话，请你到我厂里来上班。”秦总笑着说道。 黄天明用力地点了点头，秦总这才打开了驾驶室的门。 朱大民走到陆建安和沈初晓面前，冲着他们鞠了一躬，小声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让我没有在这寒冬季节冻饿街头，还给我办理的身份证明，让我拥有了这份工作，不用那么狼狈地回家，真的很感谢你们。” “你的谢谢我们收到了！我们也很开心你找到了工作，做人嘛，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但是做人，战胜难处那是最基本的准则，好好上班，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家过年。”陆建安拍了拍他肩膀笑就说道。 “走吧！咱们早点回去，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好好干活儿。”秦总冲着朱大民喊道。 “好”朱大民上了副驾，关上车门，秦总已经启动汽车缓缓出了停车场。 陆建安和沈初晓目送着他们离开救助站，带着依依不舍的黄天明回到了登记大厅。 “地面已经出现积雪，再这样下去，明天的温度还会继续下降，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再出去巡查一圈，把那些经常出现流浪乞讨人员暂住的地方都给排查一遍。”陆建安对沈初晓说道。 “好，那咱们现在就出发。”沈初晓是个急性子，确定好的工作，恨不得立刻就做。 两人正准备往停车场走，陆建安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陆建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按下接听键后，里面传来了赵站长的声音。 “老陆，在站里吗？” “在”陆建安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立刻……” 陆建安这边还没问明原因，赵站长就挂断了电话，想着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便对沈初晓说道：“我去一下赵站长办公室，咱们等一会儿再出发。” 第80章 平地惊雷 “我跟你一起去，好几天没看到赵站长了。”沈初晓乐呵呵地说道，跟着陆建安去了赵站长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陆建安便开口说道：“有什么事情不能电话说吗？我还得去出外勤呢！” “老陆，有个不好的消息，小沈去把门关上。”赵站长一脸沉重地说道。 沈初晓反手将门关上，才发现肖医生也在办公室，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就听赵站长说：“老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一定得有心理准备，我相信你，凭你的意志力一定能够挺过来。” “我……我怎么了？”陆建安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陆哥，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你们送过来的那一个流浪人员，我给他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就顺便给他做了一个hiv快速筛查。 刚刚医院那边传真过来的结果，非常不幸，那名流浪人员是hiv携带者，我们都知道普通接触是不存在传染的，但他咬了你一口。”肖医生语气沉重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会和他一样，感染上hiv？”陆建安此刻有些懵，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hiv是什么东西。 “那怎么可以，那玩意一旦感染上，根本就没办法治愈。”沈初晓顿时有了一种天快塌下来的感觉，这么好的陆哥，怎么可以得那种病。 肖医生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知道，hiv主要是通过性接触、血液和母婴这几种方法进行传播的。咬伤并不属于hiv的主要传播途径，有科学证明hiv病毒在唾液中的含量极低，几乎不足以构成传播风险。 但我之前看过你被咬伤的伤口，虽然没有大量血液的直接接触，伤口也未深达血管，但我不能保证，你的伤口有没有和对方的血液产生接触，比如那人刚好有溃疡，所以你现在这种情况是存在感染风险的。 实际情况远比理论复杂，感染风险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咬伤程度、暴露时间、感染者病毒载量以及个人免疫系统。” “那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断这种病毒的入侵？”沈初晓着急地问道，hiv……那可是艾滋病啊！可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好好的陆哥被毁了。 “别着急，大家都先稳住，让我仔细想想，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陆建安小声说道，与其是在安抚在场的其他人，不如说他是在安抚他自己。 “我是谁？我是陆建安，武警出身的陆建安，就算是感染了艾滋病毒，我也是陆建安。”陆建安自言自语地说完后，还再次将目光停在了肖医生身上。 “你继续，你告诉我，该用什么办法应对这种事情？” “陆哥，从你被咬到现在，并没有超过12个小时，这是一个对我们非常有利的时效，我已经联系了专业的医院，立刻对你实施艾滋病的阻断治疗。 阻断治疗是指在发生可能感染hiv的高危行为后，通过及时服用抗病毒药物来降低感染风险的一种预防措施。 研究表明，在发生高危行为后的2个小时内服用阻断药物效果最佳，12小时内服用阻断成功率98%以上，24小时内服用阻断成功率95%以上，48小时内服用阻断成功率90%以上，72小时内服用阻断成功率85%以上。 阻断原理是指阻断药物可以抑制hiv病毒的复制过程，hiv病毒复制包括多个步骤，阻断药物通过干扰这些步骤来防止病毒在体内扩散。”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陆哥现在接受阻断治疗，就有98%的机会不会感染？”沈初晓高兴地说道。 肖医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到目前为止通过咬伤传播hiv的案例极为罕见，至今未有确切证据表明仅通过唾液直接接触非典型传播途径导致hiv感染的病例，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希望陆哥立刻接受阻断治疗。” “陆哥，管他三七二十一，咱们先去治，只要早点去治，就有机会不被感染。”沈初晓抓着陆建安的袖子说道。 陆建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接受治疗，我需要一副健康的身体。” “陆哥，阻断治疗的过程有些痛苦，经接受过阻断治疗的患者反馈的情况里，药物阻断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消化系统不适，常见的副作用有恶心、呕吐、腹泻和食欲不振这些情况。在治疗初期就会显现出来，但等身体逐渐适应药物后，有些人可能会因为个体的原因出现一些好转。 还有就是神经系统反应，头痛、头晕、失眠和疲劳也是常见的副作用，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些症状可能会影响到日常工作和生活质量。 第三种就是皮肤问题，皮疹、瘙痒和皮肤干燥也是潜在的不良反应，严重的情况下必须得就医处理。 第四种是对肝肾功能的影响，长期或不当使用艾滋阻断药物可能对肝肾功能造成一定影响，表现为转氨酶升高或肾功能下降，因此，在阻断治疗期间，必须得定期监测肝肾功能。”肖医生开口说道。 “是不是只要熬过这个药物阻断期，你说的这些副作用都会消失？”陆建安问道。 肖医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身体上出现的副作用很多人都能承受，真正让人难以承受的是情绪变化和心理变化，阻断治疗期间，有很多人会情绪波动得厉害，从而产生抑郁和焦虑，在身心双重压力的压迫下，极有可能出现情绪崩溃。” “我明白了，身体和心理，我都承受得了，什么时候开始治疗？”陆建安非常理智地问道。 “肖医生已经和医院联系好了，你这边确定了阻断治疗，我现在就开车带你过去。 还有一个事情得跟先跟你说一下，刚刚肖医生跟我说了，阻断治疗的药需要连续服用28天，以确保药物在体内维持足够的浓度，才能有效阻断hiv病毒的复制，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你不用过来上班，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定要养好身体战胜病毒。” “二十八天，这么长时间？”陆建安还想着就像打狂犬疫苗一样，去医院一趟就能解决了。 第81章 信不过你 “你可千万别觉得这个时间长，咱们熬过这28天，还你一辈子健健康康，你要知道阻断治疗提供的保护价值远远超过了其可能带来的短期不适。 对于处于hiv暴露高风险中的人来说，阻断治疗是避免长期hiv感染及其并发症的最后一道防线。 你一定要严格遵守医嘱，按时按量服药，定期进行身体检查，监测药物反应。同时，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均衡饮食、适量运动、充足睡眠，也有助于增强身体对药物的耐受性。”肖医生再次开口说道。 “可现在救助站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怎么可以……”眼看着马上就要进入寒冬季节，陆建安怎么也放心不下自己的工作。 “你是准备把这个季度工作完，以后都不工作了吗？老陆啊！咱们先把这破玩意儿给阻断了，往后有的是你工作的时间。”赵站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陆哥放心，你好好的去接受治疗，这边巡查的工作交给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在巡查工作中，一旦遇上可疑的流浪乞讨人员，我一定第一时间呼叫站里的同事们帮忙一起处理，绝对不会单独行动。”沈初晓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陆建安冲着她冷冷一笑说道：“站里的所有人，我最信不过的就是你。” “陆哥，我以为我这几日的表现很好，没想到在你眼里还是这么差劲。”沈初晓情绪低落地说道。 “那倒没有，你陆哥主要是不放心你的安全，你看连他都能中招，你这种不设防的人就更容易中招了，在你眼里那些流浪乞讨人员都是弱势群体，所以，你会很容易的忽视掉他们有可能具备的危险性。”赵站长轻声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没有路哥带着，我就不能出外勤了吧？咱们站里现在正是季节性缺人手的时候啊！”沈初晓急切地说道。 “再缺人手也不能放你单独行动。”陆建安开口说道。 “这个事情很好解决，小邱那边招募了几个志愿者，其中有个叫陈霆的，是刚刚从部队退役下来的，他的工作安排，预计要到明年开春才能下达，刚好这段时间没事，又住在咱们救助站附近，并填写了志愿申报，明天就可以投入工作，到时候让他和小沈一个组，让他多看着点小沈就行。”赵站长温和地说道。 “好吧！必须得把她给盯紧了。”陆建安在说话的同时，还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下你放心了吧！赶快跟赵站长去医院，一定要好好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按时检查，锻炼身体，保持身心健康，我期待一个月后的陆哥可以满血归来。”肖医生说完，把早就准备好的挂号单检查单等各种单据塞在了陆建安手中。 赵站长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车钥匙和陆建安一起往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忍不住转身指着沈初晓说道：“你今天早点下班，不准再出外勤，等明天志愿者到了，再出门巡视。 车上有我平时的巡查地图，你按照上面的路线走就行，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跟我联系，每天的工作日志和出勤日志，用手机编辑成短信发我一份。” “陆哥，你这样还怎么……” “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我就拒绝休息，拒绝治疗。”陆建安说完这四个字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又补上一句：“我为什么要拒绝治疗，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我就让赵站长直接炒你鱿鱼。” “那可不行，你必须得好好治疗，也不能炒我鱿鱼，我听话照做就是，你现在可以放心去治疗了吧？”沈初晓带着几分狗腿的语气笑着说道。 陆建安再次回了她一个白眼，这才和赵站长消失在前方的走廊上。 沈初晓跟着肖医生离开了赵站长的办公室，顺手将门给关上后，轻轻地扯了扯肖医生的袖子小声问道：“陆哥，要是不小心感染上了这个病毒，以后该怎么办？” 肖医生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善地说道：“陆哥不会感染的，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应对准备。” 沈初晓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问道：“那……那个流浪人员呢？” “在收到他的检查结果后，站里就按照先救治、后救助的原则，送往了定点医疗机构进行治疗，邱主任那边正在做身份验证对比，希望能够早点找到他的身份信息，深入了解他的自身情况，才能方便后续的安置工作。”肖医生开口说道。 “他是不是患有精神病？”那人明显和其他的流浪乞讨人员不一样，沈初晓再次开口问道。 “这些不用你来关心，他现在是站里特别关注人员，你往后也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你也不用担心，他虽然伤了陆哥，但那也是他自己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犯下的，站里不会因为这件事专门针对他，会按照救助站的规则条例对他进行照顾。”肖医生冷冷说道。 “我才不担心他呢！我更担心陆哥。”被戳破了心思，沈初晓连忙开口反驳道。 “你喜欢陆哥？”肖医生忽然开口问道。 “陆哥那么好，谁不喜欢啊！虽然他经常看不上我，但跟着他工作，真的能够学会很多东西，可惜就是年龄大了一点，不然倒可以追来试试。”想着陆建安动不动就朝自己翻白眼瞪眼的样子，沈初晓自己这个想法吓得连忙摇了摇头。 “什么叫年龄大了一点，陆哥今年才28岁好不好。”肖医生气呼呼地说道。 “才二十八吗？我一直以为他都38了，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显老？”沈初晓还是第一次听说陆建安的真实年龄。 “你才显老，你看起来至少四十了。”肖医生带着几分怒气吼完，还送了沈初晓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快步回到了医疗室。 “怎么这么大火气，至于吗？”沈初晓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说道。 第82章 惊闻八卦 “能没火气吗？你刚来不久不知道值得原谅，你知道肖医生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吗？”吴婶拿着拖把站在沈初晓身后笑着说道。 “哪里毕业的？”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 吴婶走到她面前小声说道：“北京协和医学院的高才生，当初上海采用了人才引进的方式都没有把她请进来，后来因为你陆哥在咱们救助站上班的原因，她才巴巴地追过来办的入职。” “你的意思是说，肖医生放弃了优渥的工作环境和各种优质待遇，跑到我们救助站来上班，图的是陆哥？”这八卦太惊人了，这要是真的，这肖医生也太恋爱脑了吧？ 为什么自己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暧昧，怪不得她今天心情这么差，火气这么大，她居然还能安置那个携带者流浪人员，实在是太厉害了。 “你别听吴婶瞎说，当初人才引进引进的是我导师，我只是顺带陪嫁丫头，没有那么多的优质待遇，也不是什么高才生，至于陆哥，当年我到上海旅游时遇到过一次危险，被那个时候还是武警的陆哥救过，听说他的工作单位刚好缺医生，我也想换工作，就顺便过来了。” 肖医生手里拿着一叠医疗单，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小声蛐蛐。 “所以吴婶还是没有说错，你到这里来上班就是对陆哥有所图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直面当事人吃瓜，沈初晓激动不已地说道。 见肖医生没有说话，沈初晓继续说道：“怪不得刚刚你问我是不是喜欢陆哥，你放心吧！我喜欢的不是陆哥这种类型，我比较喜欢那种长相斯斯文文，又心灵手巧，关键时候还能风华无双的人。” “那就好！我告诉你，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会代替陆哥监督你，你要是不按照他安排去做，耽误了他的治疗和休息，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肖医生说完，大摇大摆地从二人之间穿了过去。 “她这么喜欢陆哥，陆哥知道吗？”沈初晓望着她的背影说道。 “这谁知道，陆副站长每天都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满脑子除了工作就是巡查，知不知道都很正常。”吴婶说完拎着她的大拖把往后院走去了。 肖医生喜欢陆哥，沈初晓满脑子都是这个信息，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工作间，看着陆建安那空空的位置，忽然伸手轻轻扇了自己一耳光，满是愧疚地自言自语：“陆哥都这样了，我怎么可以只关心他的八卦，可我又帮不上忙，算了算了，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 “小沈，你怎么没出外勤？”莫璃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边问沈初晓，边拿起自己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水。 “你这是怎么了，口干成这样？”沈初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 “恼火死了，你还记得我在门口抱回来的那个小孩吗？”莫璃放下水杯开口说道。 “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派出所已经找到了遗弃小孩的人了吗？”沈初晓记得她好像提过。 莫璃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还不如没有找到的好，那小孩是农村户口，他家里人连二十块钱的医保都没给他买，原本只要找不到他家里人，根据《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第七条规定，救助站应当根据受助人员的需要提供救助，其中包括对在站内突发疾病的进行及时送医院救治。” “那现在怎么办？现在他家里人找到了，我们救助站还要承担那个小孩的医疗费用吗？”对于这种自己没有遇到过的问题，沈初晓立刻开口了解。 “这个就比较复杂了，首先要考虑医疗保险报销，比如职工基本医疗保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或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这几种，可恨的是这家人没有给这小孩买过医疗保险，所以这个是行不通的。 第二个可以考虑的是医疗救助制度，对于基本医保、大病保险等支付后个人医疗费用负担仍然较重的救助对象，国家再实施医疗救助，以减轻困难群众和重特大疾病患者家庭医疗费用负担。 第三个是家庭责任，小孩的家人作为法定监护人，有责任承担小孩的医疗费用。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五条，父母有教育、保护未成年子女的权利和义务。 第四个就是我救助站责任，救助站对属于救助对象的求助人员，应当及时提供救助，不得拒绝，救助站应当根据受助人员的需要提供救助，包括对在站内突发疾病的，及时送医院救治，救助站不得向受助人员、其亲属或者所在单位收取费用。 综上所述，小孩的医疗费用首先可以通过医疗保险进行报销，剩余部分可以申请医疗救助。小孩的家人作为法定监护人，有责任承担小孩的医疗费用。救助站在提供初步救助后，不负责后续的医疗费用。”莫璃一口气说出一连串有关小孩医疗情况费用支付的问题。 “我明白了，这小孩如果在手术康复之后找到他的家里人，这笔费用就得由我们救助站的医疗救助基金支付，可这小孩才刚送进医院不久，派出所就找到了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不但没有为他买医保，甚至还不具备支付这笔手术费用的能力？”沈初晓从她的话里分析出了那位心脏病小孩现在的情况。 莫璃点点头开口说道：“那人之所以把小孩扔到我们救助站门口，就是知道我们救助站有这条规定，其目的就是希望救助站能够出钱，帮忙给了小孩做手术治疗。 可惜，他脑子太笨了，也太舍不得孩子了，居然跑去医院偷看孩子，正好被派出所逮了个正着。 那小孩最佳手术治疗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周星期三，可这个治疗费用，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83章 破局之策 “这不是添麻烦吗？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难受，不给他治疗吧？”沈初晓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自己手里的钱款，就算全部拿出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这边也在尽力想办法，准备一会跟赵站长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偏偏那小孩家长是一个不消停的，他居然联系了记者，就在医院，当众讲述自己抛弃小孩的过程，还大骂小孩生来带病，连累了他的家庭。”莫璃想着下午护工给自己打电话来说医院情况的时候，直到现在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知道了，他是想让媒体大众知道他犯了遗弃罪，想用舆论让自己喜提拘留和管制，这样就可以不用再继续管小孩了，再加上媒体大众都知道小孩是我们救助站救的，那么小孩的后续治疗肯定就得由我们救助站负责了。”沈初晓小声分析道。 “也不对，小孩可不止他一个家人，昨天他妈妈也到了医院，就算小孩爸被拘留和管制了，那么第一个应该尽责任和义务的应该是小孩妈妈，小孩爸爸应该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 莫璃提出反对意见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了一下屏幕显示，正是那位在医院照料小孩的护工。 “这肯定又出幺蛾子了！”莫璃无比头痛的按下了接听键，为了方便沈初晓听到，还直接点开了扩音。 “小莫，你快看电视，东方卫视，东方卫视正在给尚小杰筹集医疗费捐款，现在已经筹集到了快十万了。”护工的声音里透着惊喜。 “电视，我现在就去看。”莫璃说完挂断电话快步往饭厅跑去，沈初晓也跟了上去。 此刻的饭厅里，有四五个没有回宿舍休息的被救助者们正安安静静地坐着桌前看着八点档的电视剧。 莫璃跑进去后，先是冲着大家道歉说道：“非常抱歉，各位大叔大爷，打扰你们一会儿，我得用一下电视。” 坐在最前面的一位大爷，直接将遥控器递给了莫璃，莫璃迅速将电视调到了东方卫视，这是一个定点的献爱心节目，节目里会讲述一些特别需要帮助的主人公的故事，邀请了一些爱心企业到现场做嘉宾，嘉宾们会根据自己的能力以及需要被帮助的主人公的需求进行现场捐款。 此刻的捐款仪式已经到了尾声，主持人宣布了最后所收到的捐助款金额，已经完全够支付尚小杰的医疗费用以及后续康复所需。 莫璃把电视调了回去，把遥控器还给了那位老人，和沈初晓一起回到了工作间。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璃，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小孩的家里人是故意当着记者的面骂小孩拖累了他的，他骂得越厉害，大家对他的小孩就越心疼，就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援助之手，帮他解决眼下这个难关。 他虽然背负了骂名，也有可能会因此受到拘留，可却救了他小孩的性命？”沈初晓心思一动开口说道。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现在事情得到了解决，其它的就不是我们去探究的了，现在就希望那小孩手术能够顺利，也祝愿他早日康复。”莫璃卸下了身上的担子，此刻是这几日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快九点了，我先下班回家了，陆哥给我安排了一个志愿者做搭档，让我明天再开始巡查。”沈初晓说完，收拾好东西，告别了莫璃，离开了工作间。 刚走到登记大厅，就看到正准备下班的钱朵：“你这是准备下班了，怎么不叫上周询之一起？” “他还没走吗？”沈初晓有些奇怪，按正常下班时间，此刻的周询之应该已经到家了。 “走不了根本就走不了，我跟你说，大画家的眼神简直绝了，他那双眼睛比扫描仪还厉害，只要是资料库里面有的人物相片，他在看到人的那一刻，就能立刻识别出来。 甚至还能准确无误地用最快速度从资料库里把那个人的情况给调出来，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帮咱们救助站，查询到被救助人员的身份信息了。” 钱朵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以前这种身份不明的被救助者的身份识别程序很多都是由她来做的，每一次她都要在资料库里翻上好长时间，有的时候怕有遗漏，还得重复翻查。 周询之的脑力和眼力简直堪比神奇，只要自己给他送上一张照片，最多一个小时，他就可以在人口失踪登记系统里进行全面筛查，只要是系统里有这人的身份信息，他就一定能够把他找出来。 “挺好的，原本让他来做志愿者，只是想让他有点事做，没想到还真能帮到我们，我去叫他下班，工作不是一天能够做完的。” 沈初晓说完后，便快步去了办公室，此刻的周询之正端坐在电脑前，不断地敲击着键盘，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到来。 沈初晓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竟有一种舍不得去打扰的想法，就站在旁边，听着键盘跳动的声音，看着电脑屏幕上出现的一排排字符。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周询之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偏头，便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沈初晓。 “你还没下班吗？”周询之开口问道。 “原本是要走了的，听说你还在加班，我就过来看看，你这边的工作并不着急……” “我知道，只有一点收尾的录入工作，我就想着直接把它做完，明天好做其他的事。”周询之开口说道。 “又给你安排新的工作了？”沈初晓有些意外，邱婷婷不待见他，这个录入工作还是因为繁杂而又耗时所以才扔给他做的，应该不会这么快给他安排新的工作才对。 “是赵站长，刚刚给邱主任打了电话，说明天会把救治安置中心的那些人的照片发过来给我，让我在网上看能不能寻找到他们的身份信息。 第84章 再见姑姑 我这几天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失踪寻人启事都在失踪人口管理系统里，还有一些民间自发组织的网站、贴吧之类的，我可以把这些寻人启事的资料收集起来，录入失踪人口管理系统里，方便全国各地的救助站、派出所进行查询对比使用，也可以在边做收集的时候，顺带帮安置中心的那些身份不明的被救助者们寻找他们的身份信息。”周询之笑着说道。 “这个工作听起来很繁琐。”沈初晓完全不敢想象，整理全网的寻人启事，那将是一个多浩大的工程。 “正是因为繁琐，我来做正好。”周询之作画间便关掉了电脑，整理干净桌面，站起来对沈初晓说道：“走吧下班，今天很好，不用走路了。” 两人出了办公室，来到了停放电瓶车的位置，沈初晓载着周询之刚一出门，就被一辆停在路边忽然启动的小轿车拦住了去路。 沈初晓正准备从旁边绕过，小轿车的车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个被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拦在了沈初晓的电瓶车前，冲着后座的周询之喊道：“询之，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在家里给你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 “生日？”沈初晓回头看了一眼周询之，因为穿得比较厚的原因根本就看不到，只能把车停放好，和周询之一起从上面下来。 “你一直等在这里？”周询之小声问道。 周询之姑姑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也找不到你现在住的地方，我就只能在这门口守着，这样你还在这里，就总有出来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找他？”沈初晓有些意外，看她车顶薄薄的那一层雪，就知道她等在这里应该已经很久了。 “我上次进去闹了一场，询之已经很不高兴了，所以，我今天一个人来的，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你喜欢吃的菜，还给你订了你最喜欢的无奶油蛋糕。”周询之姑姑小声说道。 “不用了，我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周询之直接开口拒绝道。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可我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单纯的陪你过个生日，你放心，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让其他人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安静，可我以前总是在生活上给你添加了很多困扰，询之，姑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确实是姑姑做的不好，姑姑只在乎自己和周家人，没有关心过你的真实感受，你放心，以后姑姑不会让周家人再来打扰你了。” 周询之姑姑说完，转生打开了车后座的门，从里面拿出一只颜色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塑料丑小鸭，放到了周询之手中。 “这是你在我家过第一次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那个时候喜欢的不得了，还说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把它带到身边，我今天给你带过来了，往后姑姑不在你身边陪着你，就让这只丑小鸭陪着你吧！” 周询之姑姑说完后，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上车直接驱车离开。 周询之看着手中的丑小鸭，又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汽车，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知道前面有家蛋糕店，做的蛋糕很漂亮，咱们现在去做一个。”沈初晓怕他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忙开口说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一定会有蛋糕吃，你带我过去好吗？”周询之忽然说道。 “有多远？”沈初晓必须得提前问问路程，预估一下小电驴有没有直达的能量。 “可能有15公里左右。”周询之说道。 “那就不能骑车去了，我这车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充电了，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骑回去停好，然后咱们打出租去。”沈初晓说完后骑上小电驴调转车头便回了救助站。 停好车后一路小跑出来，带着周询之来到了外面的马路边，直接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车后，周询之给司机报完地址才对沈初晓说道：“我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愿意陪我到处跑。”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今天过生日，怪不得今天下雪了，原来上海的第一场雪是为了给你庆生。”沈初晓说完后目光移到窗外，看着天空中飘飘洒洒的雪花，第一次觉得很漂亮。 周询之看着她唇角浮现的笑意，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脑子里忍不住想着，或许这一场雪，真的是上海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从小到大，第一次对这个生育了他的地方有了浓浓的归属感。 “谢谢！沈初晓，谢谢！”周询之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么多年以来，只有这几日的时间，让他觉得无比的轻松，那种没有枷锁加身的感觉，比当初流浪的时候还要觉得自由。 出租车停在了一处小巷前，沈初晓付完车费后，两人借着微弱的路灯往小巷深处走去。 这一片都是自建房，有精致漂亮的三层小别墅，也有灰瓦屋檐的小土屋，周询之带着沈初晓穿梭在这一条条巷道里，终于在走了五六分钟后，停在了一处亮着灯的单房两层小楼前。 “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在我上大学以前，我都一直住在这里面。”周询之说完后，上前敲了敲门。 破旧的木门迅速地从里面打开，露出了周询之姑姑那张无比惊讶的脸庞。 “我想，如果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是可以过来看看的。”周询之开口说道。 周询之姑姑激动得连连点头，声音带着些颤抖地说道：“外面冷，你们快进来。” 沈初晓跟着周询之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只有十平都不到的客厅，简单的木桌旁边，叠放着五六把颜色看起来都有一些偏白了的蓝色塑料凳子。 木桌上还放着一个八寸左右没有奶油的蛋糕，和两份还没有转盘的冷菜，周询之姑姑抽了两个凳子出来让他们坐下，笑着说道：“我准备好了好些你喜欢吃的菜，就等着你过来炒了，你们先坐着说会儿话，我先炒菜去。” 第85章 约定明年 客厅的中间位置摆着一张木床，木床上堆满了各种杂物，木床上方天花板上，还有一个正方形的供安放床帘的凹槽，厨房在最后面靠近窗户的位置，窗户上还装着两个不大不小的排风扇，在靠近厨房旁边的位置，有一道紧闭的小门，应该是洗手间，洗手间旁边还有一个小楼梯可以直通楼上。 两人坐在客厅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在锅碗瓢盆间忙忙碌碌的周询之姑姑。 沈初晓做梦都没有想过，周询之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以前没有专门的画室吗？” “就在这张桌上，这里虽然是两层楼，但住我们一家五口确实有些拥挤，我和表弟就住在这客厅中间，晚上的时候把这帘子往四周一拉，就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楼上隔了两个房间，一间是给表姐住的，一间是姑姑和姑父住的，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就拿来放置杂物。”周询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房子的构造。 “以前住在这里，除了姑父偶尔会发脾气，其实我还是挺喜欢的，那段时间，我除了需要好好学习，基本上没有其他压力。” 周询之看着手中的丑小鸭，脸上出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是自己父母离开以后，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因为颜色太过夸张，并不是特别喜欢，可因为是第一次的生日礼物，所以才会倍感珍惜。 目光再次移到了周询之姑姑身上，喃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以前，我们三个坐在这里做作业，姑姑在那边做饭，姑父带着酒从外面推门进来，一开口就是我们的考试成绩，每问次，表弟都会挨揍，我和表姐不敢吱声，只能假装很认真地做作业。 这两年在外，我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我们一直住在这里没有搬走，那会不会又是另一种景象。 我没有学画画，毕业后就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像大多数的人一样，走上成家立业的道路……” “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你没有画画，我要去那里认识你，周询之，你一定要明白一件事，你画的画，真的很漂亮很漂亮，你一定要坚持画下去，把咱们这个时代的所有美好，都用画质保存下来，千百年后，让后人来观赏。”沈初晓此刻有些隐隐担心，救助站里的工作会不会影响到他。 “好，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不用每天为了迎合什么不停地去画，我也有一份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工作完成之后再拿画笔的感觉给了我一种，画画就是我的消遣，就是我的兴趣爱好，我不用把过多的心思放在上面，但我觉得，我反而画得更加有感觉。”周询之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仿佛有星光闪烁。 “都过来洗个手，准备开饭了，我只准备了4个菜，一个汤，但都是询之喜欢吃的，小沈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跟我说一下，下次你们过来，我专门给你做。” 周询之姑姑冲他们招手喊道，沈初晓和周询之两人一起过去洗干净手，帮着把菜端到了桌上，三人围着小桌子坐下。 周询之姑姑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插在蛋糕上，开口说道：“好多年没动手做过蛋糕了，这个做得有些丑，以后我会多练练，争取明天做得漂亮一些。” “已经很漂亮了，谢谢！”周询之温和地说道。 “许个愿吧！”周询之姑姑笑道。 “没有什么愿望是专靠许愿达成的，但能够吃上蛋糕，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跟你说，我以前跟你说，我喜欢吃没有奶油的蛋糕，那是因为你只会做这种蛋糕，其实我也喜欢吃那种甜甜腻腻的味道，明年，你就不要再这么麻烦了，直接去店里订一个吧！”周询之吹灭了蜡烛，拿起旁边的塑料刀，切了一块放在盘子里，递给周询之姑姑。 周询之姑姑双手接过蛋糕，满是歉疚地看着他，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自己以为了解的不得了的孩子，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懂过他。 “你不用这样，以前的我，不管你对我有多好，我都有一种人在屋檐下的感觉，以后不会了，喜欢和不喜欢，我会直接表现出来，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就比如这个排骨炖胡萝卜，因为是表弟喜欢吃的，所以我就说我也喜欢吃，其实我更喜欢的是排骨炖玉米。 你不用觉得难过，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就像我以前，为了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拼命去画那些我不喜欢的画，却从来不跟你说一样。 你想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我们是双向的，可就是因为我们自己以为的这种好，才造成了后面的局面，仔细算下来，你真的没有亏欠我什么。”周询之说完后又切下一块蛋糕递给了沈初晓。 “好，我记下了，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你过生日，就在这里，就我一个人，你愿意邀请谁，愿意邀请多少人，都由你来做决定。 明年我去店里给你订蛋糕，我给你煮排骨玉米汤，你把你喜欢吃的都告诉我，我按照你真的喜好来给你准备。 询之，姑姑这一辈子，很幸运有你，姑姑能够拥有今天的好生活，也是因为你，是姑姑当初没有好好珍惜，忽略了你真正的想法，给你造成了那么多的困扰，姑姑现在知道，那些事情你做得不开心，那些画你画得不高兴，姑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造成困扰了。” 周询之姑姑放下手中的蛋糕，站起来从旁边的杂物箱里取出了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递到了周询之手中，笑着说道：“这里面有张银行卡，每次卖画的钱，我都会存一部分进去，密码是你的生日，想着以后你成家立业的时候需要，我原本想着，你还会画很多很多的画，所以这里面的数额并不大。 在里面还有一个写着你名字的房本，我很庆幸早几年给你弟买房的时候，在他小区附近也给你准备了一套，不然按照现在的房价，我肯定是买不起的。 我知道那些钱都是你赚的，我不应该花得那么心安理得，可你的豁达让我变成了习惯，最后演变成了你的负担，好在你平安回来了，我给你准备的这些东西，可以亲手交在你手上，我很高兴。” 第86章 似有发现 “三年了，周询之的画早就被你们瓜分完了，这套房子你就这么一直保留着？” 沈初晓已经从周询之打开了房本上看到了他的名字，很惊讶这个地段和这个面积的房子居然没有被当成遗产分掉，看了一眼周询之沉默的样子，这一刻的沈初晓仿佛理解了，他为什么想到这里来过生日的原因。 也许他姑姑并不了解他，可很显然他姑姑又是最了解他的人。 “这房子和钱我收下了，谢谢你为我准备了这么多，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有很多工作，我们就先走了。” 周询之声音有些沙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那个薄薄的文件袋。 “好，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姑姑不会去打扰你，但往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在这里等你，陪你过生日，询之，你还是要继续画画，一定要画你自己喜欢的画。” 姑姑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小巷里，这才回屋收拾起来。 沈初晓跟着他来到了外面的大路上，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居住的小区已经快12点了。 周询之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紧紧地拿着那个文件夹，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沈初晓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见他伸手接过才坐到他旁边。 “我就知道，姑姑对我一直都很好，确实是我没有跟她沟通我的真实想法，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对了，现在有了房子，我还是早点抽时间去把户口分出来。”周询之苦笑着说道。 沈初晓点点头：“我看了一下那套房子的位置，周边全是很好的学区，可见她买房时肯定下了很大功夫。” “她就是这样的人，做事情总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我跟我小叔生日隔了差不多一个月，每次他过生日的时候，奶奶都会做一大桌子菜，给他买他最喜欢的蛋糕，然后会当着所有的亲戚说，是给我和小叔一起过生日。 其实等到我过生日的时候，家里面根本就没有人记得，那个时候，姑姑刚下岗手上没钱，她就会自己在家里蒸个小蛋糕，没有任何奶油装饰的那一种，悄悄带过来给我过生日。 后来她看我在爷爷奶奶家生活的艰难，就把我接去了她家，但因为我的到来增加了他们的经济压力，连累他表弟表姐他们过生日都只能吃这种没有奶油的自制蛋糕。 后来经济状况稍微好一些，表弟他们吃上了奶油蛋糕，姑姑原本也想给我买的，可我总觉得不应该让她多花钱，就骗她说我只喜欢吃没有奶油的蛋糕。 她竭尽全力地想要让这几个小孩享受公平公正的待遇，我却想方设法地不想对她造成过多麻烦，我怕我要得多了，他就会把我送回奶奶家去，到时候我连没有奶油的蛋糕都吃不上了。” “这就是寄人篱下，不管别人对你多好，心里都隔着一层，不过你也挺幸运的，我原本以为她对你好，是因为你有价值，能够给她们赚钱，没想到她在你还不能赚钱的时候就对你好了，可见她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我也很幸运，从小到大就跟着我奶奶一起生活，我奶奶也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她会用竹子编扇子，编得可漂亮了，还会在扇子上编一些兰草图案。 每年暑假，我都会抱着十几把青黄篾编织的扇子走街串巷地叫卖，每卖出一把扇子，奶奶就会奖励我吃一根一毛钱的冰棍。” 想到自家奶奶，沈初晓眼里不由得浮现出怀念，那老太太如果现在还在，自己一定会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老太太。 “好了不跟你聊了，明天还得上班，咱们都早点休息吧！我去外面巡查，把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接回站里，你帮忙寻找他们的身份，给他们找到回家的方向。”沈初晓说完站了起来，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因为睡得比较晚的原因，第二天早上是被闹钟叫醒的，睁开眼睛，这个玻璃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沈初晓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边打量着外面，别说树上房顶，就连地上都铺上了一层雪白，整个世界都变得银装素裹起来。 唯一让沈楚晓觉得安慰的，天空没有再继续飞雪了，只是接下来的化雪天气温度肯定又会下降一些。 迅速换上衣服，打开房门便看到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周询之，迅速洗漱完后，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两人元气满满的出门上班去了。 一走出单元门，就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寒冷，看着地上的积雪，沈初晓才想起昨天晚上电瓶车都没骑回来，两人只能步行出了小区，站在寒风中等着出租车。 可能是因为太冷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并没有几个，更没有出租车的影子。 沈初晓急着去上班，只能开口对周询之说道：“这种天气不知道好不好打车，站在这里也挺冷的，要不咱们边走边看，有车就拦。” “好”周询之应了一声，两人就这样踩着并不怎么厚的积雪，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前走去。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去救助站的路程都已经走了一半了，仍然不见出租车的影子，沈初晓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核算自己还有多少余额，需不需要买一辆价格比较便宜的车来应对这种恶劣的天气。 一路埋头向前，走了好远后才发现周询之没有跟上来，正准备回头招呼他快一点，很快就到了，却发现他站在一个路灯下，目光正紧紧盯着对面荒地上的一堆大水泥管道发呆。 “周询之，你在看什么？”沈初晓走到他旁边开口问道。 周询之指着前面的那一堆管道说道：“我觉得，那根水泥管道里应该有人。” 第87章 管道避寒 沈初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那一堆水泥管里，发现了其中一根管道洞口的地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沈初晓穿过马路，来到了那堆水泥管前，径直走向那一根被封住洞口的管道，走近之后才发现，封口的东西是一个用胶带缠的严严实实的厚纸壳。 伸手推了推，居然推不动，沈初晓迟疑了一下，周询之便走了过来：“绕到那一头去看看，这边应该是被封死了。” 沈初晓跟着他来到了管道的另一头，洞口同样是被厚纸壳封了起来，不过这个纸壳没有缠胶带，还能看到靠近洞壁的地方专门留有通气的缝隙。 沈初晓伸手推了推那个纸壳，纸壳直接倒了下去，露出了管道里的情形。 一堆杂乱的衣服和被褥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头发茂密的人卷缩在里面，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我翻了一个身，趴在管道里抬起脑袋和沈初晓的眼神直接对了个正着。 “谁……”带着一些惊慌的大声斥问，吓得沈初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才想起自己的工作职责，连忙蹲在洞口小声说道：“你好！我是宏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我想问一下，你待在这里面冷不冷啊？” “你说呢！这冰天雪地的，但凡我有地方住，我也不会往这水泥管里钻呀！”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管道里传了出来，半点也看不出来他是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 “你是没地方去吗？”沈初晓想要了解一下他的身份信息，准备找个话题来做突破口。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有地方去，我能钻到这里面来，你们救助站的人的业务能力现在是越来越差了，这冰天雪地的，是不是要等我被冻死了你们才能发现？”男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沈初晓被他这么一顿抢白，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 “你知道有救助站，为什么不去救助站求助？”周询之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沈初晓这一刻总算明白，陆哥为什么不允许她单独外勤，原来不管身侧的搭档是谁，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己就会充满安全感。 “找不到也懒得找，不过现在你们找来了，那就麻烦你们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跟你们去就是。”男人非常主动地说道。 沈初晓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才一个照面主动权就被别人掌握了，想要帮他收拾东西，看了一眼那只允许一个人爬进去的管道空间，根本就无从下手。 周询之轻轻地将沈初晓推开，蹲在水泥管道口冲着里面的男人说道：“你把东西全部推出来，我和你一起收拾。”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听说你们救助站会给每一个流浪乞讨人员准备一些新的行头，那我就直接跟你们去站里领吧！ 你让那女娃娃回避一下，我得换身整齐一点的衣服。”男人冲着周询之喊道。 周询之应了一声好，伸手拿起刚刚被沈初晓推倒的纸壳重新给他立起来后，才开口问道：“那个，我叫周询之，姓周的周，喜欢询问的询，你叫什么名字？” “彭大山，高寿的那个彭，一座大山的大山。”里面的男人开口回道。 “彭大哥，你是哪里人？准备去哪里？”周询之趁热打铁地问道。 “你管我哪里人，要不是化雪太冷，我才不跟你们去救助站呢！”彭大山大声说完，周询之面前的纸壳被人推开，只见他已经从管道里面爬了出来，茂密凌乱的头发，和足有五六厘米长的胡须，再配上一件灰色的有些脏旧的长袍，往那里一站，足有1米9的身高居然给人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实在想不明白他这样的身躯，缩在这管道里，只怕翻个身都很困难吧？ 只见他将手中的一个小编织袋塞在沈初晓手中，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忍不住开口问道：“车呢！你们的车停在哪里的？” “我们这是去站里上班的路上，所以没有开车，这个天气不是很好打车，我们带你步行过去，很快的，最多十分钟就到。”沈初晓开口说道。 “走路啊！我是不会走的，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你们去把车开过来接我，这么冷的天，满地都是雪，走不了，根本就走不了。”彭大山理直气壮地说道。 沈初晓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直接给气笑了：“那个彭大哥，我有必要给你说清楚，我对你确实有救助帮扶的责任，但没有事事以你为先的义务。 我看你高高大大，好脚好手的，你就算不跟我们去救助站，自己的温饱应该是有能力解决的吧？” “我说了，我是真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要走得了的话，这么大雪的雪天，就不会在这水泥管子里住了。”彭大山带着一丝愤怒吼完，直接伸手掀起左边的裤脚。 沈初晓惊讶地看着他至膝盖以下因为截肢留下的疤痕，刚刚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身高上了，完全忽略了他从管道里爬出来后并没有走过路的事实。 原来是整个左小腿都没有了，之所以能够保持站立的姿势，是因为他的背正靠着管道借力。 没有给沈初晓过多惊讶的时间，彭大山从旁边的一条管道里掏出一根长棍，当成拐杖杵在地上，语气冷冷地说道：“现在应该相信了吧，我确实走不了那么远。” “抱歉，我……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现在就跟站里联系，让他们派个车过来接你。”沈初晓满是自责地说完，拿起手机拨打了救助站的电话。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管道里面的？”彭大山好奇地问着周询之。 “我以前也在外面流浪过，很多时候找不到地方住，像这种直径的水泥管道就会变成最佳选择。 这种管道不长，一眼就能从头看到尾，而你住的那一截管道里，因为洞口被封住，显得很特殊，一眼就能看出和其他管道的不同。 不过这样的天气，就上次能够把寒风挡住，住在里面也会很冷的。”周询之温和地说道。 第88章 饮食挑剔 “经验之谈，看来你确实流浪过，那为什么又不选择继续流浪了？”彭大山很是好奇地问道。 “以前流浪，是为了放自己灵魂自由，现在得到了自由，就没有必要继续流浪了，你呢！明明行动不是很方便，为什么选择在外面流浪？”周询之反问道。 彭大山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周询之的问题，而是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斜对面的马路上有一家卖包子馒头的店铺，此刻蒸笼里正散布着浓浓的蒸气。 “我饿了，可以请我吃个早餐吗？” 沈初晓此刻已经打完电话，正好听到他这句话，连忙开口说道：“车马上就到，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包子过来。” “不用包子，多买两个馒头就行，省钱。”彭大山笑着说道。 沈初晓穿过马路，买了两个大肉包，两个大馒头，又要了一大杯豆浆，这才小跑着往回走。 将东西递给彭大山，看着他伸出来的那一双满是冻疮的手，沈初晓小声说道：“站里有冻伤膏，等一会儿回去我给你领一支，你把这些冻伤的地方涂涂，很快就能好。” “倒是个细致的女娃娃，怎么想着干这个工作？”彭大山咬了一大口肉包子，乐呵呵地问道。 “自己乐意。”沈初晓也笑着回了一句。 彭大山点了点头：“这年头，能够做自己乐意的工作，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哎呀！这肉的馅料调得不够好，味道稍微淡了一些，葱也放得少，吃起来不过瘾，以后别在这家买包子了。” 说完后又拿出一个馒头啃了一口，点了点头说道：“这馒头做得很好，既蓬松又柔软，和面的时候肯定加了牛奶，闻起来还有一股奶香味，就是糖放得多了一点。” 吃完了馒头，又喝了一口豆浆，摇了摇头说道：“勾兑的，味道太淡了，好在是热的，这种季节喝一点倒也挺舒服的。” 等到全部点评了一圈，两个包子和两个馒头全部进了他的肚子，只见他一手端着豆浆杯子，应该是温度比较高的原因，所以还没喝完。 一辆车车身上印着宏辉园救助站的金杯车往前开了十几米后，又掉头朝他们这边开了过来。 车子停在了人行道旁边，副驾的车门被打开，钱朵从上面跳了下来，冲着沈初晓挥了挥手喊道：“我到了我到了，你们快上车吧！” 周询之下一时的想去扶彭大山，却见彭大山已经杵着棍子，一跳一跳地往停车的方向跳过去。 地面都是积雪，生怕他一个落地不稳就会摔下去。 沈初晓此刻已经拎起他之前打包的那一个小编织袋，走过去准备扶他，却听他说道：“我自己能走，就这么两步路都让你们扶，我往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沈初晓和周询之就这样一左一右的跟在他旁边，直到他安安稳稳的上了车，两人才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来接的？”沈初晓有些意外的看着钱朵。 “救助专员们昨天晚上都忙得很晚，站里现在抽不出人手来接你，刚好陈霆过来报到，他是有驾照的，我就让他开车了，但他不认识你，所以我就跟着过来了。”钱朵小声说道。 “你就是陈霆啦！很高兴认识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搭档了，希望咱们能够合着愉快。”沈初晓冲着坐在驾驶位上认真开车的年轻男子说道。 “沈小姐好，站长跟我说了，让我全力配合你的工作，负责你的安全。”陈霆铿锵有力地说道。 “谢谢，谢谢！但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沈小姐，你叫我小沈，沈初晓都行，听说你刚退伍，应该比我大一些，那我以后就叫你陈哥了。” 很高兴今天可以出外勤了，沈初晓说完后，并没有等着陈霆的回复，而是伸手拍了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钱朵，小声问道：“昨天晚上很忙吗？” 钱朵点了点头回道：“我今早刚到站里，看了一下加班记录，昨天晚上入住咱们救助站的就有十一人之多，特别是常少川他们那一组，在医院的急诊大厅，都被他们找到了四名流浪人员。” “因为下雪的缘故，很多流量乞讨人员在户外没办法生存，这只能去室内，因此火车站的候车厅，医院的急诊科，都是避风保暖最好的去处。”对于在流浪期间，该如何躲避寒潮，周询之算是比较有经验的了。 “早知道昨天晚上我就留在站里帮忙了，都怪那个神经病，没事干嘛要咬人，把陆哥害了，还害得我不能出外勤。”沈初晓气呼呼地说道。 车子在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救助站的停车，陈霆把车停好后，迅速地打开了后面的车门，沈初晓和周询之先下车，彭大山已到了门口，在陈霆的帮助下也顺利地下了车。 “彭大哥，这位是我们救助站登记大厅的负责人钱朵，不知道你身份证有没有带，可不可以拿来让她帮你做个登记，我这边去帮你领好生活所需用品，再送你去宿舍休息。” 沈初晓提着彭大山的东西小声问道。 彭大山沉默了一会，从衣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了钱朵。 钱朵接过身份证，几人陪着他一起去了登记大厅，周询之搬了一个凳子让彭大山坐下，钱朵已经回到了工作台后做起了登记工作。 沈初晓看了一下他身份证证上面的信息，名字确实是彭大山，户籍所在地四川乐山，出生时间为一九七二年。 “彭大哥是乐山的，我小时候在课本上看过乐山大佛的照片，那个时候就在想有机会一定去看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找到去的机会。”沈初晓一脸向往地说道。 “你别打遣送我回去的主意，我过来只是暂住几天，等雪化完了，天气回温后，我会离开救助站的。”彭大山立刻开口说道，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对救助站的机制非常了解。 第89章 需求与原则 意图被看穿，沈初晓尴尬地笑了笑，钱朵这边已经填好了入站登记，周询之看了一下房间号，想着陈霆刚过来对救助站还不是很熟悉，就对彭大山说道：“我和陈哥送你去宿舍，顺便给你说一下救助站的布局，以及用餐时间和地点。” “那就谢谢了！小女娃，记得帮我领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洗漱用品也要一套全新的，我的那些太旧了，我都没收拾带过来。”彭大山理所当然地说完，跟着周询之和陈霆往宿舍方向走去。 “这是个有主意的，他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如果不是下雪温度太低，他应该是不会选择到我们救助站来居住的。”钱朵整理好了登记表，开了一张新入住人员物品领取单递给沈初晓，把他留在登记台上的那个小编织袋收了起来，转身往储物间走去。 沈初晓拿着单子去了仓库，给他领了一身全新的换洗衣物，又拿了一套简单的洗漱工具，这才往男生所住的宿舍区域走去，彭大山现在所住的宿舍是一个专门给行动不便的流浪人员居住的四人间，因为在一楼大门处，又挨着护工休息室，所以哪怕现在救助站入住人员暴增，这间房也还剩下三个空床位。 刚走到彭大山的房间门口，就听到了彭大山那如同雷鸣的声音：“如果不是这腿断了，我可能一辈子都地待在厨房里，哪里有机会出来走走看看。” “我觉得你需要一副拐杖，棍子用起来不是很好借力，我帮你问问救助站，看他们有没有拐杖，如果有的话帮你领一副过来。”周询之难的对人如此热情。 “我以前也用过拐杖，后来在一个桥洞下休息，第二天早上醒来，拐杖就被人偷了，好在桥洞下捡了根棍子，就一直用到现在。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要不要给自己弄个轮椅，可后面想着，都已经出来流浪了，弄那么多家当干嘛，太累赘了。”彭大山乐呵呵地说道。 沈初晓拿着东西走了进去，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放在了他床上，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应该穿什么尺码的衣服，但你个子这么高，我就给你领了最大码的了。 我们这边热水全天供应的，你要是想洗头洗澡，可以找这里的护工帮忙，你左手边的那间房，就是护工休息室。” “好，是该好好洗洗了，麻烦帮我把头发也剪一下，要是方便的话这胡子也给剃了吧！还有就是上海这边实在太冷了，等过几天雪化完后，你们能给我安排一张去广州的火车票吗？我准备去那边待一段时间，听说那边温度不错。” 彭大山毫不扭捏地说着自己的需求，没有半分的难为情。 “原则上来说，你的户籍地不在广州，在那边又没有确切的投靠单位，我们是没办法给你提供火车票的。”沈初晓开口说道。 “算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我自己想办法，我先去洗漱，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这边要是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找你们的。”彭大山开始整理起衣服，发现连贴身的秋衣都给他准备了，脸上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沈初晓他们三人离开了彭大山宿舍，周询之去了办公室继续昨天的工作，沈初晓带着陈霆来到了工作间，找了一个空位让他坐下休息，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填写好了昨天到现在为止的工作日志。 又走到陆建安的办公桌前，从他的抽屉里抽了一张外勤表填上，这才带着陈霆准备出去巡查。 陈霆是在部队考的驾照，哪怕是在雪天驾驭，车子也开得又快又稳。 打开陆哥留在车上的区域地图，沈初晓不用去别的地方，只需要做好火车站以及周边的排查工作就行。 两人来到火车站，在停车场停好了车，沈初晓带着陈霆来到了站前广场，因为陈霆没有巡查的经验，两人没办法分开行事，只能结伴同行。 陈霆性格比较沉闷，一路上从来不主动开口说话，只是默默跟在沈初晓身后，看着他和站前广场的民警、保安、清洁人员进行着交流沟通。 确定站前广场没有异样，又去候车厅转了一圈，最后进了候车室。 虽然还没到春运季节，但此时火车站的人流量明显比以前要多了不少，好多携带着大包小包急忙返乡的打工人，形形色色地穿梭在候车大厅里。 等把整个候车大厅全部走完，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了，沈初晓带着陈霆离开了候车大厅，又把附近的地下通道全部排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流浪乞讨人员，这才回到了火车站的停车场。 正准备找地方解决午餐，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沈初晓眉头微微皱了皱，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了陆建安那熟悉的嗓音。 “建明路三岔路口的废旧家具店里，有流浪乞讨人员出入，你和小陈一起去看看，一定要注意安全。” “陆哥，你现在在哪？身体状况怎么样？你那个狂犬疫苗还需不需要继续打？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沈初晓早就想打个电话问问他情况，又怕打扰到他休息，难得他打电话过来，连忙开口询问。 “我这边很好，具体治疗方式后续我会把它写在工作日志里，供大家做意外参考，你现在去建民路那边，每天晚上下班前记得短信编辑工作日志发送给我。” 陆建安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沈初晓从车上拿出地图，在上面寻找建民路三岔路口的位置。 “我知道在哪里，我们现在就过去。”陈霆大步上了车，沈初晓也连忙跟着进了副驾。 车子到达建明路的那个废旧家具店门口时，已经是12:30了，沈初晓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很多门面都是关着的，还有不少大门上贴着招租启示，只有三百米开外，有一家很小的便利店。 家具店楼顶还挂着醒目的巨大招牌，可以看出这一栋楼三层，以前都是卖家具。 第90章 巨人重重 大门紧锁着，旁边的透明玻璃橱窗有一个可以供一人穿过去的大洞，透过洞口往里面看去，可以看到那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有几排凌乱的脚印直通里面转角的位置。 “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有情况再通知你。”出于对女生的保护，陈霆主动地揽过了进去查看的工作。 沈初晓原本是想跟他一起进去的，可一想到万一里面有危险，那不是连个报警的人都没有吗？ 只能点点头，小声对他说道：“注意安全，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大声喊我。” 陈霆笑着点了点头，从玻璃橱窗那个洞口钻了进去，顺着脚印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刚走到转角的地方，一个砖头迎面飞了过来，陈霆反应迅速身体往左边一偏躲了过去，砖头应声落下。 陈霆抬头间，就看到面前多了一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胖男人，那样子简直就像一个巨人一样，右手紧紧握着一块砖头，一双眼睛充满着戒备地盯着陈霆。 “我不是坏人。”陈霆连忙开口说道。 胖男人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放下手中的砖头，而是继续打量着霆小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是救助站的志愿者，专程接你去救助站居住的。”陈霆发现这人有些不太对劲，虽然看起来很是魁梧凶险，可眼睛里却透着一种清澈的稚气，连忙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 “救助站好玩吗？”胖男人开口问道。 “你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要是觉得无聊还可以看电视。”陈霆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有游乐场好玩吗？”胖男人再次开口问道。 陈霆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把救助站和游乐场进行比较。 “那我不去，我还要攒钱去游乐场玩呢！”胖男人把手中的砖头放下，转身往楼梯间下方的空隙走去。 只见他高大的身子往里面一钻，整个人就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你见到人了吗？”沈初晓出现在了陈霆身后，小声问道。 “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陈霆有些后怕的说道，还好刚才她没跟过来，不然那一砖头自己没有把握，能带着她躲开。 之前赵站长就提醒过，一定要注意安全，自己还没上心，不就是帮助流浪乞讨人员进入救助站暂住吗？这么简单的工作，怎么会存在危险。 没想到这才是自己接触到的第一个流浪人员，就险些挨了一大板砖。 “我听到这里面有声音，所以就跟过来看看。”沈初晓说完后，目光停留在楼梯间里露出来的那一小截毛毯上。 正准备走过去，就被陈霆拦住了：“男人有些危险，你还是不要靠近了。” “你才危险呢！突然跑到我家来，吓了我一大跳。” 胖男人脑袋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冲着宋霆吼道，目光却在发现沈初晓的那一刻，瞬间又变得清澈温柔起来。 “姐姐，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沈初晓点了点头小声问道：“我是宏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嗯”胖男人点了点头，冲着沈初晓笑着说道：“我原本是住在旁边那个公园里的，可昨天下了雪天气好冷，我发现这个屋子锁在里面没人住，就找了个砖头在那个玻璃上砸了个洞，这里面好宽，但我觉得就只有这楼梯间里比较暖和。 姐姐你要没地方住，我把楼梯间让给你，我在旁边搭个窝就行。” 胖男人边说边从里面钻了出来，那等同巨人的身高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了沈初晓面前，沈初晓抬头打量了他一下，瞬间有了一种在看姚明的感觉。 “我有地方住，我还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住，那里有床铺有被子，要比你这里更暖和一些。”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 “那你可以捡到纸壳和塑料瓶吗？我需要收集好多好多废品，然后把它们换成钱，才能买到游乐场的门票。”胖男人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为什么想去游乐场？”沈初晓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巨人的年龄。 “十六，妈妈说我16岁了，再过两年我就不是小朋友了，就不可以再去游乐场了，妈妈说要带我去游乐场，可后来她睡着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她，外公外婆他们把她带走了，我到处找她都找不到。 我想她一定是去游乐场等我了，可他们说去游乐场要买票，买票要好多好多的钱，家里没钱了，我就只能出来捡垃圾卖钱，等攒够了钱我就可以去游乐场找妈妈了。” 16岁，沈初晓这一刻才发现，眼前这个人确实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看来身高和体型的压迫感直接让人忽视掉了他的年龄。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沈初晓继续开口问道。 “我叫重重，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我出门捡垃圾，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然后我就找不到家了。”重重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 “你可以先跟我走吗？那里不用捡废品，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等我这边不忙了，我再带你去游乐场，帮你找回家的路。”沈初晓温和地说道。 “你真的愿意带我去游乐场？”重重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沈初晓点了点头说道：“但这几天不行，这几天到处都是雪，天气又很冷，很多游乐场都不会开门，等到雪化完了，温度上是很后，我就带你去游乐场。” “好，我跟你走，我相信你。”重重高兴地说着，再次低头钻进了楼梯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布偶熊。 只见他右手搂着布偶熊，左手还拎着一个超大的蛇皮袋，袋子里装了一些塑料瓶和纸壳。 “他那个也要带回救助站吗？”陈霆看着那一大袋废品，根本就没办法装上车去。 “重重，你知道这附近有废品回收站吗？”沈初晓在这一刻忍不住想起了陆建安，哪条路上哪个位置有废品收购站，他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我已经去卖过好几次了，你们等我一下，我把这袋东西拿去卖了，再跟你们走。”重重说完，把布偶熊递给沈初晓，拖着蛇皮袋大步往外走。 第91章 家有饭店 “我陪你一起去！”陈霆从发现他脑子有问题后，也就不再计较之前的那一板砖了，担心他一个人出去会上当受骗，连忙主动跟着他一起穿过橱窗玻璃的那个洞往外面走去。 伸出小双手抱着布偶熊，仔细打量着布偶熊的样子，是那种非常柔软的细绒毛，抱在手上非常的舒服温暖，虽然个头很大，但整个熊身都是干干净净的，由此可以推断出这个重重应该才离开家不久，也可以从中推断出，他的家庭住址离这里不远。 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楼梯间，沈初晓想知道虫虫更多的身份信息，打开手机电筒走了过去。 一张厚厚的硬纸壳铺在地上，一床脏得发亮的厚毛毯，还有一件女生穿的旧的长款棉衣，枕头的位置放着几块砖头。 靠近砖头的旁边，有一个小巧精致的灰色小熊书包，沈初晓伸手拿过书包，下意识的想要拉开拉链，可道德的约束力却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那她又将书包放了回去。 转身来到玻璃橱窗的位置，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眼看着就快一点过了，沈初晓感觉有点饿，偏偏这附近并没有看到饭店什么的。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才看到重重和陈霆从对面马路一路小跑往这边过来。 沈初晓等他们从橱窗的破洞钻进来后才开口问道：“怎么样，卖了多少钱？” 重重打开握紧的拳头，几张皱皱的零钱10块不到的样子就这样出现在了沈初晓眼前。 “九块，我已经存了二十二块了，去游乐场的门票要八十八块，我再多捡点废品，很快就能存够了。” 重重高兴地说完，小跑去了楼梯间，从砖头处拿出那个小熊背包，拉开拉链后把这些零钱全部装了进去。 沈初晓对那个小熊背包非常好奇，连忙开口说道：“你这个小书包好可爱呀！可以给我看看吗？” 重重摇了摇头说道：“熊包包是二姨送给我的，二姨让我把钱全部放在这里面，不能给任何人看，我很听阿姨的话，不能给你看。 不过我的大熊熊可以借给你玩，但到了晚上你得还给我，因为我要陪大熊熊睡觉，不然大熊熊会害怕的。” “好吧！肚子饿不饿，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沈初晓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比普通人更能坚持自己的原则，既然不愿意给自己看，那么就是真的不想给自己看。 “好啊好啊！重重早就饿了！”重重摸了摸肚子，高兴地说道。 “这里还有需要带走的东西吗？你拿出来我帮你打包好，我们先放车上，等吃完午饭再回救助站。”沈初晓指了指楼梯间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除了大熊熊和熊包包，其他东西都不是我的，那个毛毯是我在楼上拿下来的，那几件衣服是我在旁边的一个柜子里翻出来的，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冷了，我就把那些衣服全部穿在身上，用那个毛毯裹着睡的觉。” 重重说完，拎着熊包包，率先往外面走去。 沈初晓和陈霆也跟着离开了废旧家私店，三人来到了停车的位置，沈初晓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实没有看到可以用餐的地方。 陈霆把车钥匙往沈初晓手中一放：“我知道前面路口有家饭店，我们可以去那里解决午餐，你负责开车，我和他一起坐后面。” 沈初晓把布偶熊还给了重重，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笑着对他说道：“你和这位哥哥带着你的大熊熊坐后面。” 重重点了点头，抱着大熊熊钻进了后座，陈霆也跟着钻了进去，沈初晓进入驾驶室，启动汽车按照陈霆所说的方向，果然在路口处发现了一家饭店。 饭店的规格看起来不错，也是上下两层的布置，饭店外更是停了足有五六十辆各种品牌的小轿车，巨大的招牌给人一种很高档吃不起的感觉。 沈初晓眉头皱了皱回头对陈霆说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吃饭吧！这店看起来就很贵。” 说完后正准备开车往别的地方走，陈霆却开口说道：“这边位置比较偏，附近没有其它店面了。” “为什么这么偏的地方，还开了一个这么大的饭店，最主要的是还有这么多人来吃？”沈初晓觉得奇怪，这位置确实比较偏僻，但这里的生意从外面的停车量可以看出十分红火。 “这里面有个大鱼塘，里面喂了很多品种比较稀少的鱼类，很多人开车几十公里几百公里过来，就是为了体验现场钓鱼吃鱼的乐趣。”陈霆开口回道。 “咱们又不钓鱼，也没时间等着吃鱼，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早点把午餐解决了好早点回站里。”沈初晓调转方向后正准备驱车离开。 就听陈霆说道：“这饭店是我哥开的，我刚已经打电话给他，让他把饭菜准备好了，咱们下去直接吃饭，吃完饭就回站里，影响不到工作的。” 沈初晓把车停好，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硕大的招牌“鱼来饭店” 陈霆已经带着重重下了车，沈初晓也只得跟着下车，刚一进门，就听见迎宾的声音：“小陈先生到了，那边包间已经给你准备好，我这就带你过去。” 陈霆点了点头，三人跟着迎宾来到了包间，看着那张足以坐下十几位宾客的大圆桌上，已经放好了三菜一汤，甚至连米饭都准备好了。 三人挨着坐好，迎宾也跟着退了出去，陈霆开口说道：“你们看一下菜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让人加。” “够了够了，我看外面还有那么多空桌，其实没必要占一个包间。”沈初晓有些不习惯地说道。 “这个包间是我哥给家里人准备的，不管外面多忙都不会放出去，赶快吃吧！这个鱼味道不错，全是现捞现杀的。”陈霆说完后推了一碗米饭到重重面前。 重重说了声谢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沈初晓也不再客气，这可是自己到上海以来，进的最豪华的饭店，先不说那盆水煮鱼的味道，就是这米饭，也比自己平时吃的香多了。 第92章 记得电话 二十分钟左右，重重已经吃完了四碗米饭，沈初晓看着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桌面，总算是明白他的身高体重是怎么来的了。 吃完饭后，三人离开鱼来饭店，已经确定了重重不具备危险性后，方向盘回到了陈霆手上。 等会救助站，已经是下午2:30了，在钱朵的帮助下，给重重办理好了入住登记，陈霆已经熟悉了宿舍的位置，带着重重先去仓库领取生活用品，然后再去寻找宿舍床位。 钱朵等他们离开后才开口说道：“这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五，体重绝对不低于两百八十斤，你这是哪里去找的童心巨人？” “陆哥打电话通知我过去的，应该是有心人提供的线索，可惜找不到他的身份信息，不知道他的小熊背包里面有没有，我之前提过想要看看他的小背包，但是被他拒绝了。”沈初晓有些为难地说道。 “我看他很好说话的样子，你要不要再哄哄他，这人长得白白胖胖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又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报警？”钱朵看着登记表上填写好的年龄和姓名，没有一个能够表明身份信息的，但凡有个全名，找起人来也会方便一些。 “他普通话很标准，听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人，但从他的衣着和他携带的玩具的干净程度可以判断，他离家不久而且离家不远。 你和附近的这些派出所联系一下，看看最近两天有没有什么寻人失踪的案件，我再去找他好好聊聊，看能不能掌握到关键信息。”沈初晓知道把人接到救助站来，事情并没有解决，帮忙寻找家人以及生活安置才是重中之重。 “好，我一会儿就打电话问问。”钱朵说道。 “哦，对了，你知道咱们这附近哪里有游乐场吗？门票88一张的游乐场？”沈初晓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线索，连忙开口问道。 “游乐场我不熟悉，但我知道咱们附近不远有个动物园，以前我去过一次，门票在四十块钱左右一人，里面也有一些游乐设施。”钱朵开口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他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点。”沈初晓说完就往宿舍方向走去。 重重因为身型和身高的原因，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有沙发床的宿舍，陈霆帮他铺好床单被套正准备离开时，沈初晓刚从外面走了进来。 笑着对重重说道：“这个房间挺好的，你得和对面的那个叔叔好好相处，吃饭的时候跟他一起去饭厅，平时也可以去，那里有电视可以看。” 重重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问道：“姐姐，我可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想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你记得你家里的电话号码？”沈初晓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重重点了点头，扳着手指头数完了一串数字后才开口说道：“妈妈怕我走丢，每天都让我背家里的电话号码，我一直记得。” 沈初晓在他背数字的时候，已经拨响的那一串电话，可电话响了好久，却没人接听。 想着他之前说的妈妈睡着了，外公外婆他们把她带走了，再加上这边打电话过去没人接，沈初晓心里全是各种不好的预感，满是怜悯地望着重重。 “没人接吗？一定是妈妈还没回家。”重重有些失望地说道。 “你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那你记得你的家庭住址吗？”沈初晓再次开口问道。 重重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狠狠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妈妈说，家里的电话要是没人接，就给外公家打电话，外公家的电话是……” 又一串数字从他口中冒了出来，沈初晓连忙开始拨号，这边才刚一拨通，那边就直接接通了：“重重吗？你是不是重重？” 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的出来，沈初晓直接按下扩音键。 “舅舅，舅舅，我是重重，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们了？”听到熟悉的声音，重重高兴不已地喊道。 “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这两天家里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妈现在还在医院，你都快把她给急死了。”对方的声音显得又急又气，吓得重重都不敢再出声了。 “你好！请问你是重重的家人吗？”沈初晓打断他的话，开口问道。 “我是我是，我是他舅舅，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饿到，有没有被冻到，你赶快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接他，你告诉他让他带在原地不要乱跑，家里人都着急死了。”舅舅激动的声音，乱七八糟地问了一通。 “他很好，既没有饿到，也没有冻到，他现在在宏辉园救助站，才刚刚给他办好了入住，请问你在那个位置，什么时候能够过来接他？”沈初晓简单的说明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又连忙打听起他那边的情况。 “我在静安区，你叫他就待在那里不要乱走，我现在就开车过来接他。”对方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沈初晓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重重，想了想从静安区过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留着陈霆在这里陪他，自己则准备回工作间填写这一次的出勤日志。 路过饭厅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吵成了一团，沈初晓下意识地走了进去，就看到打饭窗口处，彭大山一手支着窗台，一手杵着棍子，对着里面正在忙碌配菜的厨师骂着：“蒸鱼的葱，不能切段，切段入不了味，要切丝才行， 土豆也不是你那样切的，大的大小的小，一点美感都没有。 白菜必须一片片地洗，你们这样清水过一道洗不干净的。 拿刀也不是你那样拿的，刀刀要斜着去，你那个肉丝切得太粗了，稍微细一点，也不能太细了，太细的话一炒就断。 你们这些厨子能不能专业一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怪不得炒出来的菜那么难吃……” 第93章 厨房约战 沈初晓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名跟她比较熟悉的厨房帮工阿姨，悄悄地从厨房后门绕了过来拍了拍她肩膀小声说道：“小沈，快想想办法，把那人给请到别处去吧！真怕他再这样嚷下去，李大厨会拿刀劈了他。” “怎么回事？”沈初晓小声问道。 帮工阿姨拉着沈初晓出了饭厅，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压低着声音说道：“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那里闹，说白菜炒的太熟不够脆，番茄的味道没炒出来，肉丸里面花椒放多了，五花肉切得太薄吃起来没嚼劲，汤的味道太咸，煮的时间不够。 李大厨气得出来找他理论，两人就当着大伙的面吵了起来，最后还是邱主任把李大厨给劝去了办公室，这场闹剧才结束。 原本以为这事到这里就完了，哪里知道，他吃了饭没事干，跑到厨房门口来看我们备菜，看就看吧！嘴里还一直叭叭地说个不停，我削个土豆皮他都要点评个好几句，搞得我们大家伙干活都没心情，李大厨现在还在后门口抽烟生闷气呢！” 早就知道彭大山的这张嘴很厉害，毕竟自己也吃了不少排头，哪里想到，他居然跟厨房杠上了。 厨房可不是别的地方，救助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日三餐可全靠着他们，这要真把他们给惹得不开心了，来个罢火罢工怎么得了。 “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劝去别的地方。”沈初晓不抱希望地走了进去，拖了一个塑料凳放在了彭大山旁边，笑着说道：“彭叔，站累了吧，要不要坐一会儿？” 彭大山半点也不客气，伸手拉过凳子坐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厨房内部，伸手指着炉灶上炖的大骨汤大声喊道：“滚了滚了，赶快把浮沫去了。” 里面正忙着做别的事情的一名帮工，被他这么一吼，吓得连忙跑到汤锅旁，揭开锅盖，拿起大勺，全神贯注地舀着汤上的浮沫。 “彭叔，他们有没有跟你说，那边还有两个休息厅，里面有一些益智游戏和健身器材，非常适合打发时间。”沈初晓小声说道。 “我对玩游戏和健身不感兴趣，我就喜欢教人做菜，你们救助站的这个厨师，技术不好，脾气还大，他也只能在你们救助站里面炒炒菜，要是去了外面，就他这手艺连路边的苍蝇馆子都没资格进。”彭大山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招你惹你了，我技术不好炒出来的菜不好吃你别吃啊！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中午吃的可不比别人少。”抽完烟的李大厨直接出现在了饭厅里，气呼呼地走到彭大山面前，恨不得可以动手跟他干上一架。 “那个李哥，你先别生气，彭叔没什么坏心思，他就是喜欢提意见，咱们多听听长辈的意见，也挺好的。”沈初晓自己都觉得这劝人的话，实在是太生硬了。 “我没生气，他中午一直说这个菜没炒好，那个菜没做好，现在又一直守在这里，说我们菜没洗好，没切好。 我倒是想知道，他眼中好的准则到底是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做得不好？”李大厨气呼呼地望着彭大山。 “我说不好就不好。”彭大山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瞪着李大厨。 李大厨也是一个口头不服输的人，只见他目光停留在彭大山那只断腿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仗着身体不便，所以得理不饶人，但凡你四肢健全，我今天非要跟你比上一比，看一下你炒菜的技术到底有多好？” “可以，我让你一条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厨师。”彭大山杵着棍子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大厨。 “厨房重地，闲杂人等勿入。”沈初晓指了指厨房小门上面贴的那一张告示，想要用这个理由来阻止彭大山进入厨房。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李大厨气呼呼地说道：“反正离晚饭时间还早，我就跟你比上一局，咱们以一荤一素一汤为主，看谁做得又快又好。” “可以，”彭大山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找站长，让他来跟我们做评委，你要是赢了，我拜你为师，以后你让我怎么做菜，我就怎么做菜，我要是赢了，你除了用餐时间，其余时间不准进入饭厅和厨房。”李大厨迅速定下比赛规则。 “好，就按你说的办。”彭大山显得有些激动，看着李大厨出了饭厅，乐呵呵地对沈初晓说道：“好久没进厨房了，可惜只能做一荤一素一汤，不过也没关系，我会让那小子输到哭着找爹。” “彭叔，你这样真的能够做菜吗？”沈初晓看着他连站着都要靠墙面借力才能站稳，实在是没办法相信他能进入厨房干活。 彭大山眼眸瞬间暗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断腿的位置，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总要试试，不然就真的成废人了，小沈我跟你说，我厨艺真的很好，二十五岁就拿过国家级比赛的金奖，好多好多五星级酒店，争着请我去做主厨，如果不是这腿，你可能永远都吃不上我做的菜。” “需要我帮忙吗？洗个菜剥个蒜什么的，我想我应该能够做好。”沈初晓不知道国家级比赛的金奖有多厉害，也不知道五星级酒店的主厨有多了不起，那一句总要试试，不然就真的成废人了让沈初晓在这一刻对他充满了期待。 “比赛做菜呀！这倒是个好事儿，咱们救助站也好久没有搞过活动了，一荤一素一汤这个主题也不错，要不你们先别急着比，咱们重新定个时间，定个比赛规则，问问站里还有其他擅长厨艺的，都下场试试，我再申报一笔奖金给你们做彩头如何？”赵站长从外面走了进来，兴致勃勃地开口说道。 “好，就按照你说的做，你看哪天比较合适，咱们哪天再比也不迟。”彭大山开口应道。 第94章 待办事项 “那就明天，明天早上咱们吃完早饭，把厨房收拾出来，早点完成比试，尽量不要影响到午饭做饭时间如何？”赵站长笑着说道。 “好，那我去别的地方转转，不影响他们干活的心情，等明天比赛结果出来后，他们会很高兴我留在这里指导他们干活。”胜券在握的彭大山说完后，杵着棍子一跳一跳地离开了饭厅。 “老李啊！你在咱们救助站工作这么长时间，应该也见识了不少情况特殊的被救助者……” “站长放心，这点小事影响不到我的工作。”李大厨开口打断了赵站长的话，低头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其实，他刚刚提的那些意见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相反，还特别的专业，只是他一直在这里吵，真的很影响我们干活的心情。 我们做的不是酒店，我们做的是大锅菜，三个人要管几十口人的饮食温饱，过程自然比不得酒店里面精细。” “我知道，你们厨房一直都做得很不错，我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否定而去否定你们的努力和成果，不管明天比赛结果如何，我们厨房的运营工作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变，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咱们救助站这些年，什么样的技术人员没见过，来一个厉害的厨师，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赵站长拍了拍李大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大厨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忙自己手上的活儿去了。 “给你陆哥打电话没？”赵站长将目光移到了沈初晓身上，随口问道。 “中午的时候接了他的电话，去接了一个智力上面有点缺陷的男生，刚刚和他家里人联系上了，应该很快就能来接他了。 站长，陆哥现在怎么样了，那个药物阻断会不会让人很难受？”沈初晓连忙开口问道。 “你要相信你陆哥，当年那么艰难他都挺过来了，这一次对他来说也是小意思，但这也是前车之鉴，往后工作中一定要谨记，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特别是你们这种女生，一定要把自身安全摆在第一位。” 沈初晓认真听赵站长说完后，道了声谢谢后离开了客厅，穿过后院来到女生住宿区，敲响了张婆婆居住的房门。 “谁呀！”张婆婆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我，张婆婆，我过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沈初晓推门走了进去。 张婆婆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这里什么都是齐的，还有你刘婶子陪我说话，肚子饿了直接去饭堂吃饭，方便得很，你只管去忙你的。” “我这边要等一个家属来接人，刚好趁着这个空闲时间来看看你，昨天晚上睡得可还习惯，这被子盖着冷不冷？”沈初晓关切地问道。 “习惯习惯，这被子比我家里的被子还厚，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就是你刘婶子睡觉有点打呼，老是被她吵醒。”张婆婆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床上的刘婶子，后者浑然未觉地冲着她笑了笑。 “这个我就没办法了，虽然咱们这边还有几间空的宿舍，可站里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住，要不我给你弄副耳塞，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往耳朵里一放，打雷都吵不到你。”沈初晓忽然眼睛一亮笑着说道。 “好，这个可以。”张婆婆也高兴地说道。 “那你这边没其他事，我就先去忙我的了，等我找到了耳塞，第一时间就给你送过来。”告别了张婆婆，沈初晓直接回到了工作间，翻开工作日志，停留在有关张婆婆身份信息的那一页。 可能是因为自家奶奶的原因，对这个年迈的婆婆，沈初晓实在不忍心她一个人再回到那个和帐篷一样简陋的房子里居住。 可救助站的规则，不可能让她长期留在这里，再加上她有儿有女，也不符合去救助安置中心生活。 沈初晓忽然想见见她的儿女，想了解他们之间的情况，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忍心把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扔在那里不管不问的？看来还得去张婆婆居住的那个街道办了解一下情况。 沈初晓拿出一个空的小笔记，在笔记本上面写上待办事项，把见张婆婆儿女的事情给放在了第一件待办的事项里。 手机铃声在这一刻响了起来，沈初晓直接按下了接听键：“你好，沈小姐，我是重重的舅舅，我现在就在你们救助站大门口，请问我们的车可以开进来吗？” “可以可以，不过要到保安处去做一个登记，我现在就去停车场等你。” 沈初晓说完后，一路小跑到了停车场，正好看到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重重舅舅。 “是沈小姐吗？”重重舅舅开口问道。 “你好，重重舅舅。”沈初晓礼貌地问了声好。 “重重呢！我要见重重。”车后座的门被重重地打开，一个大约六七十岁的小老太太从里面走了下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意。 “这是我妈妈，就是重重外婆，重重走丢这两天，把她急得出一肚子的火。”重重舅舅简单地介绍道。 “重重爸爸妈妈呢？”沈初晓有些奇怪，怎么来接人的是外婆和舅舅，却不见父母的身影。 “重重9岁那年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智力就停止了生长，找了很多医院也看了很多医生，得到的结果都是只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 重重爸爸承受不了这个压力，第2年就和我姐离了婚，好在我姐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又有我爸妈帮忙照顾重重，这日子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前两天，我姐的健康出现了状况，睡昏厥了过去，我爸妈知道后把她送去了医院，一直忙着给她做各种检查，就忽落了重重一个人在家，等他们忙完了医院回去后，才发现重重不见了，我们当即就报了警，警察这边也在四处寻人，好在这小子还记得我的电话，不然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重重舅舅简单地说了一下重重家里的情况。 “那她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沈初晓关心地问道。 “情况已经稳定了，但还得在医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他人现在在哪里，麻烦你带我们过去见他。”两天不见自家的大傻外甥，除去之前的担心，心里居然还挺想他的。 第95章 最快离站 “他现在应该在宿舍，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沈初晓说完后便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穿过登记大厅，往后面的男生宿舍区域走去。 来到了重重居住的房间，透过半开的房门，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大叔叔，你实在太厉害了，你能不能再给我吹一首，我想听我的中国心。”重重的声音满载着雀跃。 回应他的，是一阵悠扬的笛声，吹的正是我的中国心。 沈初晓刚要往里面走，就被重重的外婆拦住：“这笛声很好听，等他们吹完了咱们再进去。” “好，”沈初晓笑着应道。 “重重小的时候就喜欢听音乐，那个时候本来想送他去学乐器的，可后来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让他错过了学习的机会。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以后还能遇到愿意带他的老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交学费。 这孩子很可怜，大多数时候都被锁在家里，难得有人陪他玩，就让他把这首曲子听完吧！”外婆满脸愧疚地说道。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沈初晓发现外婆也是一个讲理的人，连忙开口问道。 “为什么？”舅舅和外婆同时开口问道。 “他妈妈应该答应过要带他去游乐场玩。”沈初晓说道。 “是有这么回事，他现在在学三位数的算数，因为涉及的数目比较大，他缺乏耐心经常半途而废，他妈妈为了鼓励他，就哄着他说，等他能够熟练的完成三位数计算口算后，就带他去游乐场玩，为了能够让他学得快一点，海骗他说超过18岁就不能再去了，最近他学的都很努力，前两天才刚刚通过他妈妈给他制定的考核。”重重外婆小声说道。 “有可能是他完成了考核，他妈妈还没来得及兑现诺言就生病了，他没办法理解，所以才离家出走，想要靠拾废品存够游乐场的门票费用。 他很聪明，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一处废旧家居店的楼梯间，里面还收集了很多旧毛毯旧衣服拿来避寒，也收集了一些塑料瓶纸壳之类的，我是等他送去废旧收购站换了钱后才带他回救助站的。”沈初晓把自己的想法和刚见到重重时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我也觉得他很聪明，如果没有那一场病，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参加高考了，多好的孩子，他一直都在努力自力更生。”重重外婆小声说道。 笛声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房间门也在这一刻被拉开，重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只见他乐呵呵地说道：“外婆，我都听到你声音了，这两天我可想你了，我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把我急的都差点哭了。” 重重外婆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仔细的打量着他的样子，确定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后，又冲着他肩膀重重的打了一拳：“你这熊孩子，谁让你到处乱跑的，你要是走丢了，我们该怎么办？你妈妈该怎么办？” “妈妈呢！她怎么没来接我？”重重这才发现来的只有外婆和舅舅，没有看到自家母亲的身影。 “你妈妈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还在医院，他现在还不知道你离家出走的事情，你回去后也不要告诉她，省得他给你操心。 不就是去游乐场吗？妈妈没空带你去，你就不能告诉外婆，外婆可以带你去啊！”重重外婆气呼呼地说道。 “好，那外婆现在带我去好吗？”重重。高兴地问道。 “你这大傻子，现在都下午了，买票进去玩不了多久它就关门了，要去咱们明天去，明天早上去，玩到他们晚上关门的时候再回家，这才对得起我们的门票嘛。”外婆摆出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 重重高兴得连声叫好，在他们三人的注视下，小跑回了房间，拿出了一个小熊背包，当着外婆的面拿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大把零钱塞在外婆手上。 乐呵呵地说道：“钱，这是我这两天捡废品攒的钱，外婆拿去买票。” “好”重重外婆笑着把钱收下，一张一张地摊开整齐地放好装进了衣兜里。 重重舅舅见状，小声问着沈初晓：“我们现在接他走，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要的要的，去登记大厅那边填写一份离站申请表。”沈初晓说道。 “你带了东西出来吗？赶快去收拾一下，咱们去填个表，就可以带你回家了，等明天一大早让你舅舅开车送我们去游乐场。”重重外婆温柔地说道。 “好的好的，我带了大熊熊，我现在就去拿。”重重说完后高高兴兴地回到房间，还跟之前给他吹笛子的大叔说了再见，才一手拎着他的小背包，一手抱着布偶熊走了出来。 沈初晓带着他们回了登记大厅，在钱朵的帮助下填好了离站申请，送他们去了停车场，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了救助站。 这是沈初晓进入救助站以来，用最快速度帮助流浪人员找到家属的一次。 回到工作间，对正在看出勤日志的陈霆说道：“走，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得去一下张婆婆家的街道办，了解一下张婆婆家后人的联系方式，然后再到火车站周边巡查一遍。” 陈霆把手上的出勤日志放回原位，跟着沈初晓来到了停车场，主动接过钥匙进了驾驶室，沈初晓报了地址后，两人用最快速度来到了张婆婆居住的地方街道办。 接待他的正是那天送张婆婆离开的工作人员，但听说她是来了解张婆婆情况的，工作人员还没开口说话就先叹了一口气。 “任奶奶现在这种情况，真怪不了别人，主要是她自己，半点也不好相与。 她儿子儿媳，我见过几次，非常的和善讲理，只要任奶奶这边有点情况，我们街道办这边给他打电话，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他们也主动过来接过任奶奶好多次，但任来了就是不跟他们走，一直坚持着要自己一个生活，除非是病的走不动了，不然坚决不会麻烦别人。 我也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法子，把她给哄去了救助站，可你们救助站存在的性质，是没办法给她提供长期的生活照料的，也就是说，到最后，她还是会回到这里一个人生活，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最后也会回到起点，并不能实质性的解决问题。” 第96章 独居原因 “为什么呢？”沈初晓之前只觉得，应该是儿女不孝顺，张婆婆才选择一个人独自生活，可现在听他这么一讲，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好像有些出入。 “我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想要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后来还真被我给打听到了。”街道办工作人员笑着说道。 “什么原因？”沈初晓非常迫切地想要了解前因后果。 “任奶奶原来还有一个女儿，比他儿子要小十几岁的样子，因为是晚年得女，所以对这小姑娘宠爱得很，再加上任奶奶的儿子结婚以后就搬出去了，任奶奶跟自己的女儿感情要更深厚一些。 为了送小女儿出国读书，任奶奶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部都用在了这个小女儿身上，这小姑娘有一次打电话回来，说在外面遇到了麻烦，需要很多钱来解决。 恰巧这个时候，任奶奶刚出生不久的孙子得了一场重病，需要很多钱来治疗。” 工作人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任奶奶的积蓄几乎全部花在了小女儿身上，现在两边都需要钱，任奶奶没办法就把老宅给卖了。 原本想要把这笔钱分成两份，一份给小女儿寄过去，一份送去医院给孙子做医疗费，可小女儿那边又来电话，要求任奶奶必须把卖房的钱全部寄给她，说如果钱给少了，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任奶奶没办法，把情况给他儿子说了，他儿子也很心疼自家妹妹，为了不让任奶奶为难，就把自己住的那套房子拿去抵押贷款解决了医疗费用。 任奶奶把卖房的所有钱全部寄给了她的小女儿，从此以后，她小女儿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完全可以用音讯了无来形容。 后来还是找到了和她小女儿一起出国的同学，得知了她小女儿已经在国外结婚了，之前回来过一次，早就变更了国籍，任奶奶卖房给她寄过去的钱，被她拿来在那边买了房安了家。” “所以从一开始，她女儿找她要钱就是在骗她？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女儿。”沈初晓见过不孝子女，自家老爸已经算是奇葩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老爸更厉害的人。 “那该怎么办，可以找她让她把钱还回来吗？”一直保持沉默的陈霆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世界那么大，她有心躲着你，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她，如果是在国内，我们还可以联系有关部门帮忙过问一下，可这在国外，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这老太太也真是，但凡稍微自私一点，也不会被亲闺女给骗成这样。”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每次说到这里，都拼命地忍着不飙脏话。 “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谁能想到，精心呵护大的闺女会变成这个样子，可以理解张婆婆的儿子儿媳，毕竟老太太确实太偏心了。”沈初晓此刻正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联系张婆婆的儿子儿媳。 “这也是我佩服的点，任奶奶的儿子儿媳真的很好，虽然任奶奶一直坚持住在这里，但他们逢年过节都会过来看她，平时有时间，也会送些米面粮油过来。 只是任奶奶不喜欢他们来，他们来一次她就骂一次，骂的次数多了，亲儿子也不愿意用热脸去贴冷屁股，这几年才来的比较少。”工作人员再次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愿意搬过去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这一点可以理解，但不喜欢他们来看她，这个行为就没办法理解了。”陈霆也没有跟自家父母住在一起，但自己每次回家看他们，他们都会非常高兴。 “有没有一种可能，张婆婆是因为愧疚，没办法面对他的儿子儿媳，她在她儿子儿媳那个家小家庭急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选择了帮助他那个白眼狼女儿。 有可能她在卖老宅的时候，就想过把卖的房款分成两份，可后来却被她女儿全部骗走了，她在把所有的钱都给女儿的那一刻，心里可能已经下了决定跟着女儿养老。 可女儿后来的操作，却让她不得不选择一个人生活，她喜欢骂人，赶人，其实就是不想麻烦自己的儿子儿媳。” 沈初晓从张婆婆的各种表现里，完全可以分析出她是一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老人，甚至还非常热情想要帮助别人解决了困难。 这样的老人家，不可能对自己那么好的儿子儿媳苛刻，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心里觉得对不起他们，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帮到他们，自然就不想让自己变成他们生活的累赘。 “对啊！”工作人员忽然大叫一声，笑着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你们别看任奶奶现在年纪大，可热心肠了，左邻右舍，要是有人找她帮忙，只要她能帮上的，他都会尽力去做。 平日里和大家相处得都很好，唯独每次看到儿子儿媳就像见到了仇人，我以前一直觉得她是在女儿那里受到了伤害，所以才不相信自家儿子会对自己孝顺。 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她之所以每次都在儿子儿媳面前乱发脾气，骂他们，赶他们走，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自己成为他们生活的负担。” “你现在可以打电话给他儿子吗？问他方不方便，我们见上一面，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张婆婆高高兴兴地搬去他们家一家团聚，前提条件是他们是真心想要照顾张婆婆，那么就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 知道了这一家子的事情，沈初晓对张婆婆的儿子儿媳又多升起了一丝期待。 “可以可以，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空过来一趟，先问问他们是不是真心想要接张婆婆过去跟他们一起住，如果他们是真心的，我们再一起帮忙想办法也不迟。”工作人员在沈初晓的影响下，已经不再称呼她为任奶奶了。 第97章 一个主意 这边电话一拨通，把情况简单地跟张婆婆的儿子说了一下，对方当即20分钟后到达，见面再做商议。 沈初晓和陈霆被工作人员带进了办公室，小会客厅里，工作人员给他们一人泡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又讲了一些有关张婆婆以前的事情，20分钟时间不到，张婆婆的儿子儿媳便出现在了会客厅。 “任哥，任嫂子，你们来的挺快的，快坐快坐，我给你们泡杯茶。”工作人员高兴的招呼着他们入住，又给他们做了介绍。 正准备去给他们泡茶，就听任哥说：“喝点热水就可以了，我妻子怀孕了，不能喝茶水。” “好的好的！”工作人员倒好热水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随口问道：“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 “才三个月，还早着呢！”任嫂子笑着说道。 “真好，你们家任杰应该很高兴，终于能有弟弟妹妹了。”工作人员笑着说。 任嫂子笑了笑说道：“高兴是挺高兴的，不过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他的预产期正好撞上他哥哥高考的时间。” “任杰成绩一直很好，完全不用担心，弟弟妹妹这个时候来，应该是为了给他助威加油的。”工作人员笑着说道。 任哥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是的，这二胎我们一家盼了好久，总算是把他给盼来了，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不过小杰说了，这个时候真好，等他高考考完，正好可以陪妈妈坐月子，我们家这老大，一直都很听话。” 任哥说完后，目光停留在了沈初晓身上，看着沈初晓对他微微一笑，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温和地说道：“我妈的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了，其实上个星期知道要下雪降温，我也专门过来看过她一次，也有邀请她跟我一起去我家里住，却被她拒绝了。 她能跟你去救助站我很意外，但我真的很感激你，毕竟住在救助站里，别让她住在这个房子里会让我安心不少，真的非常感谢！” “你是真心想要邀请她搬去你家住的？”沈初晓看着他诚挚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声。 “是的，其实这些年，我们没少邀请过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生病病的下不了床，她也不愿意跟我们走。”任嫂子满是无奈地说道。 “可是我听说，她把所有的积蓄以及卖老宅的钱全部都……” 沈初晓话还没说完，就听任嫂说道：“为了这个事，我确实生了一段时间的气，不是因为她把所有的钱全部都给了小妹，而是因为我儿子在医院等着钱救命。 后来，我家孩子的病治好了，我也知道她被小妹骗了，我并不觉得她活该，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儿女在外面给我打电话，说需要钱救命，我也会义无反顾的把所有钱全部给他，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都会上的当吧！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想起来心里还是很气愤，可老太太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坏心眼，她很清楚小杰的病有我和我老公兜底，小妹如果是真的急需要钱救命，那么她就是小妹唯一生存的希望。 随着年龄增长，小杰也大了，更多时候，我更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住在一起，大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任哥非常认可的点了点，满是无奈地说道：“我妈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古怪，不管我们怎么跟她说，她就是听不进去，她只顾着一个人独居舒服自在，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有多担心她。”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愿意跟你们住在一起，是不想拖累你们，麻烦你们，还有一种可能，因为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的女儿，所以她对你们愧疚，不敢面对你们。”沈初晓把自己之前的分析给说了出来。 “我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老太太一辈子争强好胜，觉得亏待了我们，所以才会躲着我们，不想给我们的生活造成负担。” 任嫂子说完后，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在你小妹骗钱之前，老太太还不是现在这样子，记得那个时候我刚生了小杰，她直接照顾了我一个双月子，为了让我能够休息，她没日没夜的守着孩子，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我做吃的，比我妈对我还上心。 小杰要是有个伤风感冒，她比我们还着急，可至从小妹骗走了她的钱后，她就开始躲着我们了，我一直以为，她是被女儿骗了伤了心，所以也不相信我们了，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是觉得愧对我们，不敢面对我们。 可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年纪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让她一个人住在这个简陋的地方，这样我们也放心不下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根本就是油盐不进，根本就说不通。”任哥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如果没有小妹那回事，现在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不知道得多开心。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沈初晓目光停留在了任嫂子那还不显怀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就觉得你是一个有主意的，你能把张婆婆哄去救助站，肯定还有更好的方式把她哄回家。”街道办的工作人员笑着说道。 “你说，我们听着呢！”任嫂坐端正说道。 “根据我对张婆婆的了解，我觉得她是属于那种被需要人格，也就是说她不需要你们对她特别照顾，怕给你们添麻烦。 那我们为什么不反过来，给她多添点麻烦，主动寻求她的照顾？” 沈初晓说完后冲着任嫂子点了点头，任嫂子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领悟到了关键点后笑着说道：“对呀！我现在怀了二胎，精神头越来越差，特别需要人照顾，小杰又在上高三，饮食这边也得精细一些，最好每天中午有人给他送饭菜过去，让他营养跟上，学习才能跟上，找外人帮忙都不放心，肯定得麻烦最亲的奶奶了。” 第98章 被需要 任哥也明白过来了，高兴地点头附和：“等小的出生了，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人帮忙搭手，我们这边经济压力也大，小杰妈妈也不能辞掉工作，确实需要奶奶帮忙。 沈小姐，我们现在就想去见孩子的奶奶，去寻求她的帮助。” “好，那我现在带你们去救助站，你们好好商量，希望你们能够早点一家团聚。”主意一拿定，几人就告别了街道办的工作人员。 陈霆开车在前面带路，任哥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很快两辆车就停在了救助站的停车场。 当沈初晓带着张婆婆的儿子儿媳来到张婆婆所住的房间时，张婆婆正在叫她的同居室友写名字。 看着忽然出现的儿子儿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干净，狠狠地瞪了沈初晓一眼，转身过夜装着没看到他们。 “妈，我怀孕了？”任嫂子走过去小声说道。 张婆婆依然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脱掉鞋子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任嫂子看了一眼沈初晓和任哥，有些怀疑沈初晓出的这个主意。 “妈，你以前不是一直催着我们生二胎吗？你儿媳妇现在有了，可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小杰明年就要高考了，我们要是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就照顾不好小杰。 但如果不留这个孩子，你儿媳妇现在年龄也大了，以后很难再要到了，可如果现在留下这个孩子，你儿媳妇又没办法上班，单靠我一个人工作养这个家，你也知道我没多大本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来找你拿拿主意。”任哥走到她床前小声说道。 “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的，再困难你也得给我留住了，不就是怕生下来没人照料吗？我搬去你家，以后这大孙子小孙子都给我来照顾，你们好好上班挣钱就是。” 张婆婆掀开被子，侧身坐了起来，冲着任哥大声说道。 “妈，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回家照顾我们？”任哥激动不已，这些年来，大道理不知道讲了多少，就没有一次讲通过。 “谁要照顾你了，我是去照顾我儿媳妇和孙子，年轻的时候不生，这么大岁数了生二胎，那可得吃大苦头了，我不去守着怎么能放心。” 张婆婆在说话间已经穿好了鞋子，走到任嫂子旁边，抓住她的手开口说道：“苦了你了，我虽然喜欢多子多孙，但一切要以你的身体为重，我现在就陪你去医院找医生做个全面检查，让他们对你的身体做一个评估，看现在适不适合生二胎？” 因为头胎和二胎相隔的时间太长，任嫂子马上又是奔四的人了，张婆婆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了。 “之前做过检查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就是年龄大了，劳力和精神力跟不上，稍微动一下就觉得很累，家里面很多事都照顾不过来，偏偏小杰又要高考了，我是很担心他的营养跟不上。”任嫂子故意为难地说道。 “正常就好，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身体，家里的活儿都交给我来做，我的厨艺你应该信得过，我要是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只管开口提点，无论如何地把你娘仨的营养给供足了。” 张婆婆此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的感冒也因为吃药的缘故好得差不多了，此刻恨不得立刻就跟儿媳妇回家，接过家务活的重担。 “妈，还好有你，这些日子为了这些事，我愁得好多时候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每天都在纠结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留下，你简直就是我的主心骨，一看到你我就觉得安全感满满。” 摸准了老太太这种被需要的情结，任嫂直接开启了彩虹屁模式，两句话就把张婆婆哄得仿佛年轻了10岁。 “小沈，你可别怪我，我现在要去照顾我儿媳妇，可没办法继续住在你们救助站里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我要是在外面遇到流浪乞讨人员，一定第一时间打电话联系你，帮你冲业绩。”张婆婆直到现在都以为，自己搬到救助站来做是给沈初晓冲业绩，满怀歉意地对她承诺道。 “好的好的，那我就先谢谢张婆婆了，你把随身物品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登记大厅填写离站申请。”看到她愿意跟家里人离开，和她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沈初晓再次感觉到了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和价值。 张婆婆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任哥主动接过来拎着，一家人跟着沈初晓去了登记大厅，填好了离站申请单，沈初晓将他们送去了停车场。 临上车前，张婆婆还笑着说：“小沈，我可是留了你电话的，等我小孙子满月了，你可一定得过来吃满月酒。” “好，只要婆婆你邀请，我就一定过去。”沈初晓笑着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了救助站。 看了一眼时间，才四点过，对跟在旁边的陈霆说道：“走，咱们继续出去巡查，务必将那些正在挨冻受饿的流浪乞讨人员接回家来。” 两人上了车，除了救助站，因为时间的关系，就没有去火车站那边了，而是把附近容易出现流浪乞讨人员的地方，都给巡查了一遍。 街上的积雪因为车流通行的原因，此刻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有些地面还有结冰情况，非常考验驾驶员的技术。 车子来到了一处非常繁华的商业街，陈霆把车停在了路边，两人下车后，已经是5:30左右了，正好是下班高峰期，附近的一些小吃店都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看起来非常的热闹。 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沈初晓却一直在寻找流浪乞讨的可疑人员，可围着整个商业街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两人刚回到停车的地方，就看到一个身穿某工厂厂服的中年男人，一手拎着行李箱，正站在他们车旁，仔细地打量着车身上贴着的那红色的救助站专用车几个大字。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沈初晓上前问道。 第99章 主动求助 “这车是你们的？”中年男人偏过头问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中年男人继续问道：“你们俩是救助站的人？” “宏辉园救助站，就在这附近不远。”沈初晓温和地回答道。 中年男人听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笑意，再次开口问道：“我听人说，救助站可以给我们提供食宿，还可以给我们提供返乡的车票？” “如果你在生活上遇到了困难，我们救助站确实可以给你提供帮助。”沈初晓打量了一下他身上那一套洗得发白的蓝色厂服，以及他手里的那一个坏掉了一个轮子还掉漆掉的很厉害的行李箱，虽然没办法把他和流浪乞讨人员联系在一起，但也能判断出，他的生活确实应该是遇到了困难。 “我是广西柳州的，这是我的身份证。”男子从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沈初晓。 沈初晓看了一下他的名字，尹志国，从出生年月算起，年龄正好48岁。 “我在一个小加工厂里上班，已经半年没发工资了，就在前几天，我起床准备去车间工作，发现里面的机器设备什么的都不见了，老板和那些当管理的也都失踪了。 有很多和我一样上班没有领到工资的人，一起打电话报了警，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老板带着设备和管理员跑了，跑去哪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让我们留下联系方式，先去别的地方找点活干，解决生活问题，说等找到老板后，会让他给我们补发之前没发的工资。 其他同事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我又在厂里守了两天，身上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了，就想着先到火车站，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搭上车回家。 中午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好心人，给我买了两个馒头，告诉我可以去找救助站寻求帮助。 我不知道救助站在哪里，我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人问问，就看到了你们车上贴的字，然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 我真的没有什么要求，只想要一张能够回家的火车票，只要回了家，我就把火车票的钱转给你们。”尹志国急切地把自己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沈初晓有些疑惑的问题：“都半年没发工资了，你就没想过换个地方工作？” “我不好找工作的，所以不敢换工作。”尹志国说完后，拉开右手的长袖，露出了一只畸形的手掌，和正常的手掌呈反方向，因为又瘦又细的缘故，看起来就像鸡爪子一样。 “你这手？”沈初晓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虽然没有被吓到，但也确实被镇住了。 “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残疾，所以，很难找到工作，一有工厂愿意要我，我都会一直做下去，根本就不敢想辞工换工作的事情。”尹志国拉下袖子把手掌遮住，满眼无奈地说道。 “既然你这些年一直都在工作，就算是半年没有发工资，那你之前应该也有积蓄呀？”陈霆忍开口问道。 尹志国摇了摇头说道：“我妈有慢性病，常年靠药养着，我以前赚的钱，都全部寄回家给他们用了。 这一次实在是没办法了，但凡我手上还有一点钱，我都不会急着回家，我就会好好的找下一份工作，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才来向你们求助。” “先上车吧！我带你回救助站，先洗个热水澡，在吃顿饱饱的晚餐，然后你在考虑是回家还是继续找工作。 你要是回家，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回家的车票，你要是想继续找工作，我们也可以咨询一下这附近的一些爱心企业，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到合适的岗位。” 说话间沈初晓已经打开了车门，帮尹志国放好行李箱，等他上了后座后才关上车门，回到了副驾驶。 陈霆此刻已经启动汽车，一路往救助站方向驶去，回到救助站才4:30左右，沈初晓帮尹志国办理了入住登记，把他的随身行李登记好暂时放入了储物间，陈霆带着他直接去领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又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一身单薄的厂服，又填了申请给他领了一套冬衣。 送他去了宿舍，这是一个6人间，其他4个床位都已经住人了，尹志国只能选择门口的床位。 “你要不先去洗个澡，洗完澡就差不多到晚饭开饭时间了，吃完晚饭后你再仔细想想，是留下来继续找工作，还是买票回家？”陈霆小声地给他做着建议。 尹志国点了点头后，陈霆才继续开口说道：“男生宿舍这边因为人比较多的缘故，房间里没有淋浴设备，不过一楼有一个大澡堂，你把衣服和洗漱用品带上，我现在带你过去。 你洗完澡后，那边有专门的洗衣区，洗衣粉，晾衣架都是齐的，你可以顺手把脏衣服洗干净晾起来，这边冬天全天都有热水供应，不管是洗澡还是洗衣服都很方便。” 陈霆在说话间已经带着尹志国下了楼来到了澡堂外面。 尹志国带着自己的换洗衣物走了进去，陈霆这才转身回到了工作间。 沈初晓已经把工作日志编写成了短信发送给了陆建安，想着自己在一天之内，先是给重重找到了家人送他离开了救助站，又帮助了张婆婆一家团聚，就觉得自己非常的厉害，静静的看着手机屏幕，想要等来陆建安的回信夸奖。 回信是收到了，不过只有三个是，知道了。 沈初晓有些失落，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自己的出勤日志，想着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要不要再出去巡查巡查？ 就看到陈霆从外面走了进来，连忙开口问道：“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我送他去了澡堂，这才回来的，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吃晚饭，然后下班吧？” 虽然才刚接触到这一份工作，哪怕只是一个志愿者，在目睹了两个家庭的团聚后，陈霆恨不得能够立刻行动起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第100章 等待表扬 “那咱们再出去转一圈，刚刚我们是往东边走的，那我们这一次就往西边走。”沈初晓也是一个闲不住的，没有陆建安在身边，自己拿主意的感觉真好。 再次填了一张外勤单，还没上车，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沈初晓顿时觉得有些气恼，自己花了十几分钟编辑的短信发过去，自己从早上忙到现在的业绩，只得了三个字知道了。 可不管再怎么气愤，顶头上司打来的电话必须得接，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了陆建安的声音：“建川路，地下通道和绿化带连接的地方，有疑似流浪乞讨人员出没，你和陈霆过去看看。” 沈初晓重复了一遍地名，确定没问题后才开口回了句“收到” 人已经和陈霆一起上了车，迅速出了救助站，往建川路方向驶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话很多吗？”陆建安觉得有些奇怪，随口问道。 “我给你发的工作日志你看了吗？”沈初晓还是有些气不过，开口问道。 “看了，写得挺详细的，以后就按照这个模板写。”陆建安随口说道。 “对于我今天的工作，你就没有其它的话要说吗？”沈初晓觉得这是自己进救助站以来，干活干得最漂亮的一天，怎么也值得一句夸奖，忍不住开始引导起了陆建安。 “还行，继续加油，这世上还有很多人，等着你送他们回家呢！” 还行两个字，离自己预期的表扬还是有一段距离，但陆建安后面的这一句话，却让沈初晓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也不再计较，他没有夸赞自己鼓励自己的事情了。 “陆哥，为什么你明明在家里休养，还能弄到这么多的情报？”之前的重重，现在的建川路，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么多信息来源呢？ “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做，就给以前在各处加的那些联系人打电话，他们大多是环卫工作者，保安，以及一些便利店的老板，对他们经常工作的环境比其他人要熟悉了解，从他们口中可以收集到很多我们没办法掌握到的一手消息。”陆建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的方式方法给说了出来。 “所以，你现在虽然在家里休息，其实也一直都在工作，陆哥，你也太拼了吧！请问你的电话费，站里给不给你报。” 作为一个一直等着别人给自己打电话的沈初晓，从来都没有想过还可以主动打电话咨询了解这一条路，至少在目前为止，她发出去了那么多张名片，手机联系人界面里，却没有留下一个那些极有可能成为爆料人的电话号码。 “我这边还有十几个电话没打，先挂了！”陆建安说完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建川路离救助站有点远，足足开了半个小时左右，才来到了陆建川所说的地下通道。 车子在进入地下通道后，陈霆放慢了车速光线瞬间就暗了下来，可能是因为白天的缘故，通道里面的路灯还没有开，沈初晓一直在观察两边人行道的情况，并没有发现疑似流浪乞讨人员。 直到把整个通道全部走完，也没有发现可疑情况，沈初晓只得开口说道：“咱们往回走，再仔细找找，陆哥提供的情报都是信得过的。” “这边是单行道，我先找到路口绕过去，咱们再往回走。”陈霆说完后，继续驱车向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掉头的位置，这才掉转车头往回走。 这边才刚进地下通道，就发现前面靠近绿化带的位置，摆着一张破旧的床垫，床垫上还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棉被，隐隐约约好像有个人躺在上面。 陈霆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停好车，两人往那床垫方向走去。 离得近了，还能看到床垫下方摆放着一双脏兮兮的解放牌胶鞋，在床垫靠近墙壁的方向，还有一只装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可能是感觉有人来了，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目光正好和沈初晓打量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那是一个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的人，因为他是坐着的，没办法看出他的身高，但身形却很消瘦，可以看到那胳膊细得都只剩皮包骨了。 他的头发很长，就这样凌乱的披着遮住了大半张脸，一时半会儿居然分不出来是男的还是女的。 但眼睛却很亮，狭长的眼眸配上那浑身的脏污，一看就是在外面流浪了许久的人。 “你住在这里不冷吗？”沈初晓主动开口打破寂静。 那人却没有搭话，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沈初晓，却看不到半点戒备。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沈初晓再次开口问道。 那人还是没有搭话，眼睛继续盯着沈初晓，看不出半点情绪，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 “你饿不饿，我车里有八宝粥和面包，我给你拿点过来。”沈初晓再次开口说道。 可能是听到有吃的了，那人才冲着沈初晓微微的点了点头。 沈初晓高兴地对陈霆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东西。” 说完后便小跑回到了停车的地方，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罐八宝粥和两个小面包，再次回到了那个床垫前，将东西递给了那人。 那人双手接过，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这才撕开小面包上面的**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直到把那一个小面包吃完，这才拿着八宝粥，仔细研究着该怎么打开上面的盖子，试了好几下，最后失望地把八宝粥放在旁边，撕开了另一个小面包的**袋，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 “需要我帮你打开吗？”沈初晓指了指八宝粥。 那人点了点头，沈初晓正准备去拿八宝粥给他打开，却被陈霆抢了先。 那人直接把八宝粥上的勺子扔掉，端起来喝了两口，才再次将目光停留在了沈初晓身上。 “喜欢喝吗？我那里还有很多，你只要跟我，我保证每天都能让你吃得饱饱的。”沈初晓温柔地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居然有人贩子的即视感。 第101章 健忘症 那人没有搭理沈初晓，而是认真地喝着瓶里的八宝粥。 直到他把一瓶八宝粥全部喝完，这才抬头盯着沈初晓看，看了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 “你还没告诉我，愿不愿意跟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是宏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是专门过来给你提供帮助的，我叫沈初晓，他叫陈霆。”沈初晓在说话间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递到了那人面前。 那人静静的看着工作证上的信息，目光更是停留在下角的公章处，看了好一会儿，才默然地点了点头。 “你认识字，那你会写字吗？你要是不会说话，咱们可以用笔来交流。”沈初晓说完，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支圆珠笔和一个小笔记本，递到了那人面前。 “我……”那人想要发声，沙哑的声音却没办法组成字句，接过沈初晓的圆珠笔和小笔记本，翻到一个空白页，在上面写道：“我喉咙受过伤，很久都没说话了。” “怎么受的伤？”沈初晓开口问道。 “我不记得了，但我喉咙处一直有伤口。”那人抬起头，可以看到他整个颈部全是污垢，在喉结的位置，确实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因为时间比较久的原因，看不出是怎么受伤的。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初晓再次开口问道，虽然对方没办法说话，但能够正常交流，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记性不好，昨天发生的事今天就忘了，我只能到处走走停停，希望能够遇到认识我的人，告诉我我是谁，告诉我我家在哪里。”应该是想要表达的内容太多，他的字迹显得有些潦草，但却丝毫不影响人阅读，反而这种潦草让人看得有些赏心悦目。 “这字写得不错，比我爸的草书好多了，我爸还是上海书协的成员，练了几十年的功底，由此可见，这人的身份应该不普通。”陈霆小声对沈初晓说道。 沈初晓正在仔细分析他书写的内容，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些有关他身份信息的东西，可很显然，并没有收获，反而还是陈霆的这个提示，非常的合理，虽然这世上能够把字写好的人有很多，但能够把草书写的和有几十年功底的人比上一比的，应该还是比较少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你昨天在哪里，也不知道你明天会出现在哪里，你有非常严重的健忘症？”沈初晓开口问道。 “对，每天早上一醒过来，我都会吃惊于我自己所处的位置，我不知道这种症状持续了多久，后来没办法，就找了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上日记。” 那人说完，从枕头处掏出一个小学生作业本，打开后递到了沈初晓面前。 沈初晓接过，前面十几页都是学生娃娃写的作业，直到中间的位置，才看到那人写的日记，最早的日期是一个星期以前，上面写着：“今天天气好冷，我在附近的垃圾站里，找到了一床没人要的被子，脏是了脏一些，但盖在身上还是挺暖和的。” 接着往下翻，下一篇写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的家在哪里，我好想回家，好想洗个澡洗个头，河里的水太冷了，不能下去洗，要是感冒了，只怕病死在这里都没人发现。” “天怎么下雨了，还好这个位置淋不到雨，今天运气不错，捡到了一袋面包，省着点吃，够吃三天的，可我为什么要捡面包吃，我以前也是这样，靠捡东西吃为生吗？” 沈初晓继续往下翻，终于翻到了日期为昨天的那一页日记，上面写着：“好大的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遍，我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晚上会不会被直接冻死掉，可我又该去哪里呢，我到底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是谁？” “我把这个日记本放在枕头边上，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它，这样我就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可惜我记录的日记时间太短，要是从我记忆一开始出问题的时候就进行记录，说不定就能知道我是谁了。”那人在小本子上写道。 沈初晓从这些日记记录里，只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人，至少在这个位置待了一个多星期了，这么冷的天，所以说这个位置淋不到雨，但却挡不住风，实在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从他记录的内容里面可以看出，他也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是谁。 “你的那些行李里，有没有和你身份信息相关的东西，比如身份证，户口本之类的？”沈初晓虽不抱希望，但还是开口问道。 那人放下手中的纸笔，拉过放在旁边的编织袋，拉开编织袋的拉链，把里面的一些衣服和杂物拖了出来放在床垫上。 才拿过笔，继续在小笔记本上写道：“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在附近的垃圾桶和垃圾桶里找的，我没办法确定，里面的哪件东西是一直跟着我的。” 沈初晓目光停留在那一堆杂物上，忽然看到一件衣服里面还裹着一块就像石笋一样下粗上细的石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石头上有雕刻图案。 沈初晓伸手拿起石头，感觉一只手拿着有些沉，连忙两只手将它捧起，仔细的打量着上面的雕刻图案，那是一丛浮雕翠竹，雕刻手法非常细致，和石头的形状相辅相成，看起来特别的有意境。 “这个石雕看起来好漂亮？这东西是一直跟着你的，还是后面捡到的？”沈初晓好奇地问道，像这样的石雕作品，要是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应该能卖不少钱。 那人摇了摇头，继续在本子上写道：“我不知，反正一直都在这个袋子里，我觉得我应该很喜欢这块石头，这下面的雕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就一直带着。” 沈初晓把石头放好，看了一眼那些凌乱的杂物，开口说道：“这是上海今年的第一场雪，后面应该还会继续降温，你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不如跟我一起去救助站，那里可以给你提供食宿，也可以帮忙调查你的身份信息。” 第102章 不明身份 “你们那里可以洗澡吗？我觉得我已经好久没洗过澡了，还有我这头发，最好是能够帮忙剪一下。 我现在要求不高，只要晚上有地方睡觉不用吹风，一日三餐能够填饱肚子，能够洗上热水澡最好，要是没有热水也没关系。”那人激动地在本子上写着。 “有的，有专门的澡堂给你洗澡，全天都有热水供应，也有护工可以帮忙剪头发，吃住这一块你不用担心，我们救助站都会安排好。 救助站有衣服和生活用品，你这些没了脚后跟的鞋子，前胸后背都有破洞的衣服就不要带了。”沈初晓指着那一袋杂物说道。 “好，你先等我一下，我现在就收拾。”那人说完，开始收拾东西，那一大袋杂物里，最后就找出来了勉强还算完整的两条裤子和一件棉衣。 只见他把这些东西都往编织袋里一塞，目光又停留在那个石头上，伸手抚摸了一下上面的雕刻痕迹。 随即拿起笔在本子上写道：“我觉得这上面的图案，我应该也能雕出来，我觉得我应该是会雕刻的。” “咱们先回救助站，我帮你去工具房，看能不能找点工具让你试试手。”沈初晓笑着说道。 那人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床垫上那些凌乱的被褥和衣物，又在本子上写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大袋子，我把这些东西都装好，要是有其他流浪乞讨人员路过这里，也可以用这些东西避寒。” 把本子递给了沈初晓，从床垫下方扯出一个很大的塑料袋，把那些被子衣物通通给塞在里面，在封口的地方打了一个活结，这才把塑料袋放到靠近墙壁的位置。 沈初晓心里是有些触动的，这人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却还想着给别人行方便。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后，那人才拎着编织袋冲着沈初晓点了点头，意思是说可以走了。 沈初晓和陈霆带着他来到了停车的地方，打开后座，等他上车后才关上车门。 回到副驾，沈初晓再次打开自己的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小笔记本和一只还没有开封的圆珠笔递给了后座的人。 “我看你那个小本子快写完了，这个本子就送给你写日记吧！” 那人点了点头接过本子和笔，又从衣兜里拿出那个小本子，在封面的位置大大地写下了，谢谢两个字。 陈霆启动汽车，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在接近6点左右，车子回到了救助站的停车场。 两人带着那人去登记大厅进行登记，因为没有身份信息，就直接按照给他安排的床位号进行称呼。 这一个星期救助站接收的被救助人员比较多，床位号都已经排到了第36号。 钱朵登记完后，看了一眼后面墙上的时间，对他们说道：“晚饭时间快要结束了，你们还没吃晚饭的话，先带他去饭厅吃饭，我去给他领衣服和生活用品，等你们吃完饭后，再过来拿东西送他去宿舍。” “好的，谢谢钱大美女，那我们先去吃晚饭了。”沈初晓笑着应了一声，让三十六号把他的编织袋放进了储物间，三人这才往饭厅走去。 此刻的饭厅非常的安静，显然已经过了用餐的高峰期，只剩下三五个人在边看电视边用餐。 沈初晓带着36号到洗手池旁，三人洗干净手后，这才到了厨房窗口打饭。 因为来得比较迟，剩下的菜不多了，沈初晓要了两颗上海青，把其它的肉菜都让给了，36号和陈霆。 三人迅速的解决完晚饭，再次回到登记大厅，钱朵已经给他领好了衣服和生活用品，36号带着衣服和生活用品，跟着陈霆和沈初晓来到了宿舍。 这是一个六人间，此刻房间里已经住了三个人，分别是一个年长的爷爷，和一个瘸腿的大叔，还有一人不知道去哪里闲逛了。 看到又有新人入住，住在最里间的老爷爷笑着打起了招呼：“兄弟，你是打哪儿来的？” 36号本就没办法用声音和人交流，再加上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打哪来的，只能冲着老爷子尴尬地笑了笑。 沈初晓立马开口帮他减围：“你不是想洗澡吗？我让陈哥带你去澡堂，你洗完澡后可以直接去一楼最右边的那个房间，那是护工休息室，他们会帮你剪头发的。” 36号点了点头，拿起衣服和洗漱用品跟着陈霆出了房间。 沈初晓走到老爷子面前温和地说道：“爷爷，很抱歉，他喉咙受过伤，没办法说话，他记忆力不好，也记不住自己是谁，他现在住的这个床位号是三十六号，我们就暂时称呼他为36号吧。” “不能说话又记性不好，这孩子真可怜。”老爷爷怜悯地摇了摇头。 沈初晓不了解老爷子的身份信息，只能冲着他微微一笑，正准备离开，就听老爷子说：“你们只管去忙你们的，这个三十六号，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谢谢爷爷，那我先走了。”沈初晓笑着道完谢，迅速离开男生宿舍，回到了工作间，用最快速度补好今天的出勤日志，又编辑成文字信息发送给了陆建安。 不多一会儿功夫，沈初晓就收到了陆建安的回信：“等他清洗干净后，让钱朵给他拍张照片，对比一下失踪人口信息登记网，看看能不能找到符合他身份的信息。” “好的，陆哥这边还有没有别的指示，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准备下班了。”沈初晓连忙回了一条信息过去。 正等着他回信息，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沈初晓连忙按下接听键。 陆建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先别急着下班，刚刚许强给我打了电话，他和高小豪的火车预计在8:10左右到站，你让陈霆陪你去接他们一下。” “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初晓有些意外，因为救助站比较忙的原因，最后是许强陪高晓豪回老家办理身份证，这才三天时间，这两人还真是归心似箭。 第103章 许强的规划 “嗯，接到人的时候顺便安排一下晚饭，花了多少钱给我报个数，等我回来后再给你。”陆建安说道。 “陆哥说的什么客气话，请他们吃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就去找陈霆，咱们立刻出发去火车站，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可以用来巡查。” 沈初晓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正准备出门就遇到了正准备下班的陈霆，把情况说了一下，两人再次驱车往火车站赶去。 离接站的时间还早，两人又顺着站前广场售票大厅以及附近的自动银行厅挨着巡查了一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眼看着接站的时间到了，两人才来到出站口，看着川流不息的出站人群，在里面寻找着高小豪和许强的身影。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才看到两个身穿军大衣的男孩说说笑笑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初晓带着陈霆迎了上去，许强率先看到她，乐呵呵地打着招呼：“沈姐姐，谢谢你能来接我们，这位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许强的目光移在了旁边的陈霆身上，脸上还带着几分了然的笑。 “这位是救助站刚来的志愿者，你们叫他陈哥就行，陈哥是今年刚刚退伍的军人，可不能开他玩笑。”沈初晓笑着向他们介绍了陈霆。 “陈哥好，我叫许强，这是我的搭档高小豪，谢谢你能来接我，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当兵的人，可惜我这个身形，没有部队要我，不然我也去报名参军了。” 许强就像一个话痨，一开口就停不下来，高小豪则截然相反，腼腆地含笑点头。 “吃饭了没，我带你们去下馆子？”沈初晓笑着问道。 “吃过啦！刚在车上，我们一人吃了一大盒方便面，饱得很呢！”许强说完后还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还剩着两盒方便面和小半袋瓜子。 “那我们现在就送你两回救助站休息？”沈初晓开口问道。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跟着他们来到了停车场，上车后，沈初晓才开口问道：“身份证办得怎么样了？” “办好了，一张临时身份证现在可以用，长期的身份证以后会直接寄到救助站，陆副站长说收到后会第一时间给他。 哦对了沈姐姐，关于我们去救助安置中心学习的事情，站里安排得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小吃班开班？”许强在回答问题后，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都安排好了，下周星期一就有一个小吃班开班，我还专门打电话问了一下，你们要是好好学习的话，过年前就能出师。”沈初晓笑着说道。 “今天星期四，就是说我们还能在站里住几天，沈姐姐，看你最近是不是特别的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干的活，你只管安排我们做，我们也想当两天志愿者。”许强笑着说道。 “好，最近站里来了好几个行动不便的流浪人员，护工这边有些忙不过，你们可以帮忙照顾着些。”沈初晓特别喜欢许强的性格，这小子不但头脑灵活，还非常的勤劳苦干，实在想不明白，之前怎么会走上那条不劳而获的路。 “可以的可以的，刚刚在火车站我还跟小豪商量着，咱们尽快把技术学到手，等到过年的时候，就找个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支个摊开工干活。”许强把他们的规划说了出来。 “挺好的，本钱这边我可以帮你们……” “不用不用，我这几年在外面乞讨的钱全部寄回了家，我妈都给我存起来了，我之前跟她打电话说要学手艺摆地摊，我妈说很支持我，到时候会把本钱打给我。 我给你说，我妈听说我不在外面要钱了，高兴得都差点哭了，要是以后我摆摊挣到钱了，她指不定还会更高兴。”许强脸上带着笑意，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好，你们好好加油干，赚到钱了一定记得请我吃饭哦！”沈初晓笑着说道。 说话间车子回到了救助站，沈初晓送他们回了宿舍，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告别了陈霆，正准备骑车回去，才想起今天早上是走路过来的。 只能走到外面路口处，期待着能够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过，可等了五六分钟，别说出租车了，连行人都没看到几个。 走回去倒也没关系，可这么晚了，空荡荡的街道多少让人心生惧意。 为了安全起见，正想着要不先回休息室对付一晚，一辆黑色的悍马便停在了她的面前。 副驾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陈霆温和的笑容：“这么晚了，上车，我送你回家。” “谢谢！”沈初晓也不客气，直接上了副驾，报了小区地址。 因为路上车比较少，所以车速很快，只用了十分钟，陈霆就把沈初晓送到了小区门口，看着她下了车进了小区，这才驱车离开。 沈初晓回到家里，正准备回房间换衣服洗漱，就看到画室的灯还是亮着的。 缓步走了过去，透过那半开的门，便看到站在书桌后正在认真作画的周询之，毛笔在他手中，就像是活的一样，跟着他的手腕，顺着桌上的画纸，不停地进行着勾勒。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生特别的有魅力，那么眼前这人，不止画画认真，还拥有着风光霁月一般的容貌，就更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可不管有多不舍得，沈初晓还是不想自己打扰到他，悄悄将半开的门带上，退回房间换好睡衣，迅速地进入洗手间洗漱，等一切收拾停当，这才上床睡觉，准备养足精神，明天好继续工作。 人才刚钻进被窝，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暖意，伸手一摸，居然是两个小熊模样的热水袋，沈初晓拿起一个热水袋抱在怀中，偏过头发现床头柜上，还贴着一张留言条。 第104章 黄果来了 “最近天气比较冷，我买了几个热水袋，给你放了两个在你被子里，我手上的数据工作整理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每天只需要下午去救助站报到，晚上我有可能会通宵作画，作息时间和你产生冲突，我会尽量不打扰到你，谢谢！” 沈初晓把留言条收起来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抱着暖乎乎的热水袋，脑子里全是周询之作画的样子，不知不觉便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垫手垫脚地换好衣服，迅速进行完洗漱，生怕惊动了正在休息的周询之，悄悄地出了门。 刚走到停放小电驴的位置，就接到了陆建安的电话：“到站里没？” “还没有，刚刚出门。”沈初晓迷迷糊糊地说道。 “那就早点过去，黄果已经下了火车，正往救助站赶，我这边没办法出门，你负责接待一下。”陆建安说道。 “好的，我这就赶过去。”沈初晓说完挂断的电话，骑上小电驴匆匆地往救助站赶。 进了登记大厅，并没有发现黄果，想着他从火车站坐车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便去饭厅解决早餐。 刚打了一碗稀饭，正准备加点酸萝卜之类的小菜，背后就响起了黄天明的声音：“小沈，不是说黄果今天要来吗？我怎么还没看到他。” 沈初晓回头，就看到了端着半碗面条的黄天明，连忙笑着说道：“在路上了，等咱们把早餐吃完，他应该就能到了。” “好！”黄天明高兴地应了一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大口吃起面来。 沈初晓端着稀饭坐到了他旁边，也跟着低头吃起早餐。 等到这边早餐吃完，沈初晓直接带着黄天明来到了登记大厅，遇到了刚刚过来上班的陈霆，给他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陈霆也留在登记大厅陪着他们一起等黄果的到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登记大厅外面的台阶上，出现了一个年约三十二三岁，身穿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刚走进登记大厅，目光就停留在了黄天明身上，只见他三两步跑了过去，紧紧地抓住黄天明的双手，激动不已地开口说道：“小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这些年都跑去哪里了，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黄果，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怎么变得这么老了？”就在黄果打量他的同时，黄天明同样也在打量着黄果。 “我今年就三十二了，你自己想想你走了多少年了，你走的那一年，我还在读书呢！”黄果声音里带着责备，语气却又带着一丝哽咽。 “你不是说你要当医生吗？你当上医生了吗？”黄天明开口问道。 “当上了当上了，现在在一院做主任医师，很厉害的那一种，可以给人做开颅手术的那一种，你高不高兴？”黄果笑着说道。 “高兴，我们家有医生了，黄天辉呢！黄天辉怎么没来？”黄天明将目光移到门口，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门，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爸年前生了一场病，现在只能在家里休养，没办法跟我一起过来接你，不过爸听说找到你了，他也很高兴，他让我妈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让我快点把你带回家去。”黄果小声说道。 “生病了，那不行，我得赶快回去照顾他。”黄天明自言自语地说完，才将目光移向沈初晓：“小沈，我能不能现在回家，我要回去照顾黄天辉。” “好，你先回宿舍收拾东西，一会儿咱们填一个离站申请，你就可以跟黄果回家了。”沈初晓温和地说道。 三人跟着黄天明去了他所居住的房间，黄天明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黄果想要帮忙，却被他拖着坐在了床边：“你那么远坐车过来肯定很累了，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自己的东西自己可以收拾好。” 几人都没有去帮忙，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衣物，陈霆有些惊讶地问道：“他整理物品的手法，怎么跟部队一样？” “小叔年轻的时候，在西藏当过十几年的兵，在部队里面的那些生活习惯，就这样一直保留着。”黄天明小声说道。 “那他为什么会……”原本是想说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幼稚，但话到嘴边陈霆又迟疑了。 “他退伍回家后，出了一场车祸，伤了脑子，治好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但部队里面的习惯，和他本来的人格让他没办法在家里做一个闲人，加上他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一直干活都是一把好手，我们也就没怎么拘着他。 谁知一个不注意，他就跟人跑到外面来打工了，刚开始还经常给家里写信联系，偶尔也会打电话，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们也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四处寻找他的信息，这些年来，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却一直没找到他。 还得谢谢你们救助站，如果不是你们发现了他及时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我这边工作比较忙，过来也赶得很急，两份谢礼都没有准备，真的非常抱歉。”黄果说完后站了起来，冲着沈初晓和陈霆二人鞠了一躬。 陈霆连忙将他扶住，开口说道：“我是今年才刚退伍的，这才多长时间，就把部队里面养成的习惯给丢得七七八八了，你小叔真的很厉害，就算是脑子受了伤，这手上的功夫却一直没忘记。” 看着那被叠成了豆腐块的被子，和整整齐齐，没有半点褶皱的床单，以及被他收纳好的衣物和随身用品，真的看起来非常的赏心悦目有条有理。 “是啊！我也一直很佩服小叔，从小就想去当兵，可后来选择了学医，小叔是我的骄傲，当我成为医生以后，也会变成他的骄傲。”黄果一脸崇拜地说道。 “收拾好了，我还有一些东西放在储物间，我现在就去。”黄天明说完，已经拎起了收拾好的编织袋，带着他们离开了宿舍，回到了登记大厅。 第105章 又有爆料 在钱朵的帮助下，填好了离站申请，又把他放在储物间的东西取了出来，现场进行清点。 等到把那些东西全部装进编织袋里，黄果手上拿着离站申请单的复印件，笑着对沈初晓说道：“我刚出站的时候，已经买了回程的火车票，是下午2:30的车，我现在带我小叔先去火车站附近转转，给他置办些东西，等回家后再给你们联系报平安。” “要不，我们开车送你们去火车站，刚好我们要去那边巡查。”沈初晓笑着说道。 “那就先谢谢了！”黄果也笑着回道。 几人来到停车场上了车，黄天明忽然对坐在驾驶室的陈霆说道：“为什么是你开车，陆站长呢！对了，我还没给陆站长告别呢！” 沈初晓见他还记得陆建安，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回头对他说道：“陆哥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息，没办法送你了，陈哥的技术也很好，会很安全的把你们送到火车站的。” “生病了，前两天他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生病了，你们整天往外跑，又忙又累的，一定要好好休息，千万要保住身体。”黄天明喃喃说道。 “谢谢黄叔，我们都会注意身体的，你也要保重。”沈初晓温和地回道。 车子来到了火车站的停车场，黄果带着黄天明下了车，再上道谢后带着他去了不远的服装市场。 沈初晓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后，这才从车上拿起陆建安留下的地图，准备圈出接下来需要重点巡查的地方。 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沈初晓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里面有一道急切的声音：“请问你是救助站的吗？” “是的，我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沈初晓连忙开口回道。 “是这样的，我们小区门口，有个疯子每天都躲在绿化带里，吓路过的小朋友，抢小朋友们的东西。”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报警吗？”沈初晓觉得有些奇怪，吓人和抢劫，这应该是警察叔叔才能处理的工作。 “他没有伤害人，也不是真的动手去抢，只是去找那些小朋友要东西吃，很多小朋友都被他吓到了，现在都不敢出门，我听附近的清洁工说，他应该是个流浪汉，听说流浪汉是归你们管的，所以我就找到了你的电话，希望你能过来处理一下。”对方有些焦急地说道。 “请问是哪个位置？”听说是流浪汉，沈初晓连忙询问地理位置。 “洛南路清风苑小区，我刚回小区的时候，看到他就在大门口，你最好现在过来，要是来迟了，他去了别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就找不到人了。”对方急切地说道。 “好，我们马上过来，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信息，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情况，请继续跟我联系。” 沈初晓说完后对方便挂断了电话，沈初晓打开手里的地图，在上面查看了洛南路的信息，可并没有发现清风苑小区这个地名。 一直站在她旁边的陈霆，显然也听到了电话交流的内容，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我知道有个洛南路，离我们这里有十五六公里的路程，那边确实有个清风苑小区，按照区域划分，那边已经不属于咱们虹辉园救助站管辖了。” “十五六公里，确实隔得挺远，可既然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我肯定不能置之不理，救助流浪乞讨人员，哪里有什么区域划分，不是哪里需要人帮助，我们就得去对他进行帮助吗？”沈初晓开口说道。 “上车，咱们现在就过去。”陈霆说完后率先走进了驾驶室，等沈初晓上车后，直接发动汽车离开了火车站。 “陈哥，你为什么对上海的这些路这么熟悉？”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的时候，家里开了一个加工厂，因为请不起司机，我爸就自己开车送货，节假日的时候，我妈怕她一个人在路上无聊，就让我跟着陪他。 别说上海这几个区，就是浙江江苏那边，我也熟得不得了，只是去当了几年兵，有些地方变了样，但大体的方向还在，基本上不用导航也能找到。”陈霆边开车边说道。 说话间，车子上了高架，一路向洛南路方向驶去。 大约过了十八九分钟，车子停在了一个叫清风苑小区的门口。 沈初晓透过窗户打量着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发现电话里所说的流浪汉。 “会不会已经离开了，我先下车四处看看。”沈初晓看了一下接电话的时间，距离现在也才二十二三分钟，如果这人真的存在，应该还没有走远。 “你先等我一下，那边路上有停车位，我把车停过去，咱们一起去找。”陈霆牢牢记住赵站长的话，自己跟着沈初晓除了工作以外，就是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沈初晓没有反对，两人把车开到外面大路边的停车位上，这才从车上下来，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清风苑大门口的情况，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准备先围着小区走一圈，然后再打电话询问情况。 陈霆忽然拍了拍沈初晓的肩膀，指了指前方红绿灯路口处说道：“那里有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 沈初晓抬头看了过去，就发现挨着红绿灯灯柱的一个石墩上，正坐着一个头发茂盛，裹着一床薄毛毯的身影。 沈初晓点了点头和陈霆一起走了过去，靠近两百米左右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上身裹着毛毯，下身居然穿着一条破烂的牛仔短裤，一双脱了胶张着大口的解放鞋，还可以看到他那没穿袜子的大脚趾。 再走近一点的，沈初晓发现他毛毯裹着的上身，居然没穿衣服，还可以清晰地看到满是污垢的胸口那些杂乱的体毛。 越是靠近，越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酸臭味，有一种垃圾桶里发酵腐烂的感觉。 第106章 他是疯子 沈初晓停在了离他两米开外的位置，虽然之前接触的那些流浪人员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气味，但味道这么浓烈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看出了沈初晓生理上的不适，陈霆小声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了解情况。” 沈初晓摇了摇头，作为救助专员，怎么可以让志愿者去打头阵，小声说道：“给我一分钟时间，我先适应一下。” 陈霆停在原地，看着她调整呼吸，大约过了二三十秒，沈初晓再次迈开步伐向那人走去。 陈霆全神贯注地跟在她旁边，生怕那人会暴起伤人，一双眼睛紧紧的注视着他，随时准备出手将他制住。 “你好！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沈初晓走到那人面前，小声开口问道。 听到有人给自己打招呼，那人原本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静静地打量着沈初晓。 就在沈初晓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看到他咧嘴一笑，口齿不清地说着：“晒太阳，我在这里晒太阳。” 沈初晓抬头看了一下雾蒙蒙的天空，偷偷地打量着那人，虽然他身上看起来满是脏污，脸却显得很干净，浓眉大眼加上高鼻梁，居然有几分刚毅。 “你的腿不冷吗？为什么不找一条长裤子穿？”看着长满了腿毛的双腿，实在不敢想象这种天气，连块布料都没有会冷成什么样。 “不冷，有太阳晒着就不冷，我还有毛毯。”那人说完后，把毛毯往下面拉了拉，想要遮住双腿，可上面的肩膀又裸露了出来。 沈初晓对陈霆小声说道：“后备箱里有衣，麻烦你去帮我拿一套过来。” “你去拿，我在这里看着。”陈霆不放心留沈初晓一人在这里，把手上的车钥匙递给了她。 沈初晓想着之前陆建安被咬伤的事，也害怕再次碰到一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人，自己留在这里也处理不了，只能小跑去停车的地方。 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一套棉衣，把衣服和裤子递给了那人，冲着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把这个衣服穿上，没有太阳也不会冷。” 那人抱着衣服，摸了摸里面厚厚的棉毛，咧嘴笑了笑，把毛毯从身上取下来，直接将棉衣套在了身上，看了一眼裤子，穿着鞋子就要往里套。 沈初晓想要提醒他把鞋子脱掉再穿，那人在脚伸不进去的那一刻，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脱掉鞋子，迅速地将裤子套好。 看了一眼那双脱了胶，开了口的胶鞋，抬头望着沈初晓又是咧嘴一笑：“新鞋，我要新鞋。” 鞋子救助站里是备得有的，自己车上却没准备，看着那一双迫切想要的眼睛，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我这里没有新鞋，不过我们救助站里有，你如果想要新鞋，就跟我一起去救助站好吗？” “救助站，救助站可以吃东西吗？”那人满脸疑惑地问道。 “有东西吃的，救助站管吃管住。”沈初晓笑着说道。 “我跟你去！”那人高兴地说道，从石墩子上站了起来，就想着立刻跟沈初晓走。 沈初晓正准备了解他的身份信息，却看到他又坐了回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跟你走，奶奶不让我到处跑，我得回家了，不然奶奶找不到人，又要哭了。” “你家在哪里？”沈初晓有些意外，这人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居然还有家人在这边。 “我家就在我家，我不跟你说了，你有吃的吗？给我一点，我好带回去给奶奶吃，奶奶好久都没吃东西了。”那人脸上出现了几分焦急，像是在对沈初晓祈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吃的，我车上有，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不了解他的情况，眼下也不能将他带走，沈初晓再次跑回停车的地方，从后备箱里拎出一箱八宝粥，想了一会儿，又拿了一箱方便面，正准备给他送去，却发现那人已经跟着陈霆来到了他们停车的位置。 那人看到吃的东西，就要伸手过来拿，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你家在哪里？我们帮你送过去。” 那人迟疑了一下，一把抢过沈初晓手里的东西，紧紧地抱在怀中，咧嘴一笑，大步往前方走去。 沈初晓和陈霆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眼看着他钻进了一条小巷，两人连忙加快速度追了过去，就发现他拦住了一个正站在路边吃棒棒糖的小朋友。 陈霆准备过去阻止，那人却一把抢过小孩口中的棒棒糖含在自己口中，得意扬扬地继续往前走，丝毫不管身后被抢了糖吓得哇哇大哭的小朋友。 沈初晓让陈霆跟着他，自己则小跑去了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五颗棒棒糖，递给了还在哭泣的小朋友。 小朋友看到棒棒糖，立刻止住了哭声，一把接过转身往旁边的小平房跑去。 沈初晓回到了小卖部，冲着正在整理货架的老板娘开口问道：“你认识刚刚抢小孩东西的那个人吗？” 老板娘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沈初晓，小声说道：“他就是个疯子，你当着没看见他就行。” “可是他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别人？”沈初晓小声问道。 “那倒不会，除了平时会抢小孩东西吃，大多数时候就翻翻垃圾桶，从来都没见他干过坏事，就是脑子有问题，又不是什么坏人，附近的人都了解情况，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老板娘叹了口气说道。 “我看他衣服都没穿，之前就披了一个毯子，他家里人不管他吗？”沈初晓开口问道。 “哎”老板娘叹息了一声，满是无奈地说道：“有个奶奶，应该快七十岁了，一边在这附近做环卫工，一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两个月前脑淤血倒在了地上，是环卫站的人把她送去了医院给她付的医疗费用。 出院回来后，就瘫在了床上，平时靠着街道办和居委会给他们送点吃的维持生活。 这小子没人照顾管束了，冷暖不知，饿了就出来找东西，倒也是个听话的，就在这附近乱窜，到点就回家。” 第107章 陈家祖孙 “他们是本地人吗？”沈初晓开口问道。 老板娘摇了摇头说道：“好像是江西那边的，过来这边有十几年了，听人说那疯子之前是在附近的某个大学上学，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疯了。 家里没有其他人，就只剩了这么一个奶奶，奶奶想把他带回老家，但他死活都不愿意离开上海，有好心人看他祖孙二人可怜，就给她奶奶在环卫站找了一份工作，负责打扫外面的一条大街。 还把以前环卫站的一间旧房子，分给了他们住。他奶奶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把他照顾得很好，干净整洁见人也很有礼貌，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可发起疯来就喜欢到处乱跑。 现在倒不乱跑了，但整个人就像个疯子一样，分不清春夏秋冬，只知道填饱肚子，说话也没以前那么有条理，变得口齿不清起来。” 沈初晓还想说点什么，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起来，沈初晓点开屏幕看了一下，是陈霆发过来的，内容只有三个字：“快过来！” 沈初晓连忙回了一个好字过去，就笑着对老板娘说：“谢谢，我去前面看看。” 老板娘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忙自己手上的活儿，沈初晓顺着巷子一路小跑向前，跑了大约两三分钟，在一个岔路口的位置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陈霆。 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跟着陈霆继续往里走，又接连穿过了两条小巷，来到了又破又旧的小平房前。 小平房是由三间房组成的，陈旧的满是锈迹的卷帘门，配着木头柱子的窗户，靠近墙角的那一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放了许许多多的杂物。 正中间那一间卷帘门也是关起来的，窗户用一个化肥袋子遮了起来，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而靠近路边的这一间，卷帘门是半拉开的，可以看到里面堆了很多陈旧的家具，最里面应该是张木床，之前陈霆一直追着的那一个流浪汉，此刻正坐在床前，手里端着一瓶打开了的八宝粥，正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着倚坐在床上的人。 “床上半躺着的应该是他奶奶，他一回来，就打开了八宝粥，坐在床前，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陈霆小声说道。 “那八宝粥是冷的，你怎么不提醒他加热一下？”沈初晓想着之前老板娘说他奶奶瘫痪在床，生怕吃了生冷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八宝粥需要加热吗？”陈霆不解地望着沈初晓。 “我们正常人喝没问题，可他奶奶，先不说是个病人，就是这个年纪，也不能在大冬天直接吃这么冷的东西啊！” 沈初晓说完后就往里面走，陈霆见状连忙跟在他旁边，两人来到床前，那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继续聚精会神地喂着八宝粥。 反倒是半躺在床上的老奶奶，发现有陌生人进屋，抬头定定地望着他们，气若游丝地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看到你孙子后，专程跟过来想了解一下。”沈初晓温和地说道。 那人才发现，沈初晓他们跟了过来，冲着自家奶奶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沈初晓二人，小声说道：“她给的！” 奶奶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手上剩下的大半瓶八宝粥，笑着对他说道：“奶奶吃饱了，陈诚去门口把剩下的吃完，别浪费了。” “好！”陈诚咧嘴一笑，端着剩下的八宝粥往门外走去。 看着他拖了一个凳子坐在大门，陈奶奶才开口说道：“他是我孙子陈诚，今年三十五岁了。” “听奶奶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沈初晓故意问道。 陈奶奶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正一勺一勺喝着八宝粥的陈诚，小声说道：“我们是江西上饶人。” “上饶是个好地方，你们为什么会想着到上海来定居？”陈霆随口问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反正这周围的邻居都知道，告诉你们也没关系， 我家陈诚是个苦命的孩子，很小的时候，他爸就生病过世了，他妈妈改嫁后把他留给了我，我们祖孙俩就开启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了一些，但好在家里有几亩薄田，只要省吃俭用，就可以一直供他读书。 这孩子也很争气，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高考以县状元的成绩考到了上海这边的大学。 我以为我们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哪里想到，就在他大学快毕业准备考研的时候，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得了失心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疯，只知道他没办法继续完成学业，学校怕他伤害到别人，让我带他回家，可他死活都不愿意上车回家，一心只想留在上海。 我不能把他一人扔在上海，就只能留下来陪他了，可我一个老太婆，除了种田种地，在这个大城市里，进厂年纪又大了，去别人家里做保姆又照顾不了他，就只能扫地搞卫生。 还好遇到了好心人，给了我一份扫马路的工作，又给我们分了这一间供我们免费居住的房子，才解决了我们面临的生活困难。 陈诚病情一直都很稳定，只要不提离开上海，他就不会发疯，我以为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却发现他渐渐地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除了吃东西，做其他的事情都需要有人在旁边提点。 但胜在听话，也会跟着我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近两年，我也会拿离开上海来试探他，发现他已经没有了最初那么抵抗，我这边年龄也大了，环卫站那边的负责人也很为难，我就想着带他回老家生活。 原本计划上班到9月底，刚好可以存够一笔钱回家开个小卖部，结果却摔了一跤，弄了一个偏瘫在床，不但回不了家，还给好多人造成了麻烦。” 陈奶奶说完，无奈的泪水顺着干涸的眼角缓缓地滑落下来，那苍老的面庞，让人看得心酸不已。 第108章 提出就医 “奶奶别哭，我不到处跑了，我就待在家里陪你！”喝完了八宝粥的陈诚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了正在哭泣的陈奶奶，连忙伸出手用袖子给她擦拭脸上的眼泪。 “不哭，奶奶不哭了！”陈奶奶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伸手拍了拍陈诚的胳膊。 沈初晓打量了一下这屋子里的陈设，很多东西看起来都非常老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前后各有一个大窗户，都是用透明薄膜给封起来的，既能透光又能挡风，可见这位陈奶奶是一位非常具备生活技能的人。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陈霆小声问着沈初晓。 沈初晓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这里只有陈诚一人，还可以，以他没办法独自生活为理由带他回救助站进行安置，后期按照他的实际情况看是送回家乡还是送去救助安置中心。 可现在面对的不是陈诚一人，还有一个头脑清晰行动不变的陈奶奶，他们也有自己的长期居所，又有环卫站和街道办以及社区的帮助，明显比把他们两人送回家乡要好一些。 “我刚刚看了一下，他们的被子床单都是新的，应该是才送来不久，那边装被套的袋子上，还有街道办贴的献爱心贴纸。 挨着厨房的位置，摆放了一些米油粮，都是才开封不久的，由此可见，他们祖孙二人确实有人照料。 只是陈诚的情况有些特殊，陈奶奶的行动不便，造成了他的行动方便，才会经常在外面溜达流浪，给一些人造成生活困扰。” 沈初晓根据自己看到的情况进行着分析，想着自己能够提供的帮助，无非就是送点吃的穿的过来，实际上，解决不了这祖孙二人眼前的状况。 陈霆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沈初晓小声说道：“刚刚听陈奶奶说，陈诚虽然没办法自主思考，也没办法自理生活，但只要有人指点他，带他，他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而且他现在情绪稳定，最大的发疯也就是去抢小朋友的吃食，如果，我们能够给他提供合适的医疗帮助，哪怕不能把他变成正常人，只要他能恢复自理生活的能力，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就解决了一大半的困难？”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帮他找医生治病？”沈初晓激动地问道。 陈霆点了点头，沈初晓脸上却出现了一丝苦笑：“找医生应该不难，救助站在这边，有很多长期合作的精神心理方面的医生。 可是他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治好，恐怕医疗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救助站这边确实有医疗款项，但却是给流浪乞讨人员准备的，他现在这种情况，很可能申报不下来。” “找医生的是交给你，医疗费这边我来想办法，我刚退伍，手上还有一笔退伍费用没动，与其让它放在卡里，不如拿出来做点有意义的事。”陈霆无比豁达地说道。 “还好你只是临时到救助站来帮忙，你要选择长期工作，如此看不得人间疾苦，就算万贯家财，也不够你这么慷慨的。”沈初晓说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之前陆建安对自己说的话，果然选择这份工作的人，都有着悲天悯人的心。 “我虽然见不得人间疾苦，但他们二人对我来说比较特殊，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说不定500年前正好是一家，就按照我之前跟你商量的，你负责找医生，我负责承担医疗费用。”陈霆目光停留在了陈诚身上，偏远地区出现的县高考状元，不知道努力奋斗了多久才有那样的成绩，怎么可以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沈初晓点了点头，两人再次回到了陈奶奶床前，沈初晓开口问道：“他这种情况，你有没有给他看过医生？” “失心疯这种病，医生可以治好吗？”听着陈奶奶的回答，沈初晓和陈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都没有带他去看过医生？”沈初晓惊讶地问道。 陈奶奶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们村里以前有一个女的，因为家庭的问题得了失心疯，找过村医，村医说是脑子的问题，他治不了，后来再有人出现这种情况，大家都习惯了，把发疯的人关在家里，免得他出去闯祸，要是疯得比较厉害的，村委会那边会联系精神病院来把人接走。” “奶奶，我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救助站属于民政部门，和街道办的性质不一样，但也是有承担照顾弱势群体的责任。”沈初晓蹲在了陈奶奶的床前，平视着她的目光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我以前有个亲戚在外面打工，被人把钱全骗完了，就是救助站的人给他买的火车票，送他回家的。”陈奶奶小声说道。 “奶奶，我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们，我们想带陈诚去医院做个检查，了解一下他现在的状况，看看能不能找到医治他的办法？”沈初晓继续说道。 “你们要带他去看医生，他这个失心疯是可以治的？”陈奶奶激动的想要坐端正一些，却发现自己腰部以下根本就使不出力量，只能继续依靠着床头，眼睛却定定地望着沈初晓，浑浊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期待。 “能不能治好，我们没办法保证，需要先做个全面检查，再由医生进行评估。”沈初晓温和地说道。 陈奶奶却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将目光移到了陈诚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初晓握住她干枯得只剩皮包骨的双手，小声说道：“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咱们总要试试，你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当往后你要是有个什么，又有谁来照顾他呢！ 今天我在路上看到他的时候，他身上衣服都没穿就披了一个毛毯，要知道前两天才刚刚下过雪，他这样不知冷暖，又没人提醒，哪一天在路边冻过去了，都没人知道。” 陈奶奶点了点头，伸手在枕头下翻摸索了一会儿，摸了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出来，放开本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存折。 第109章 不好的预感 打开后看了一下上面的数字，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这些年存下来的，我上次生病进医院都没拿出来，就想着等我死了之后，能够给他解决往后温饱。 可如果他这样一直糊涂下去，就算是拿着这个存折他也不能换来吃的，还不如现在拿出来给他治病，我不求他能够恢复如初，只要能够简单地自理生活就行。” 沈初晓接过她递来的存折，看了一眼上面的数目，又把陈泽递给了站在她旁边的陈霆。 陈霆看也没看直接将存折，放回了陈奶奶手中，在反手将她双手握住，无比温柔地说道：“这钱你们留着以后做生活费用，陈诚的医疗费用由我来负责，我也姓陈，能让我遇到你们，或许缘分就是希望我能够对你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怎么可以？上海看医生很贵的，就我这个手术都花了好几万，好在环卫站给我买了保险，不然我只能躺在家里等死了。”陈奶奶声音里满怀歉疚，想着自己治病都是环卫站帮忙负责的，就觉得对不起环卫站的领导，给他们添了麻烦。 “咱们先别关心钱的事，奶奶如果信得过我们，就让陈诚跟我们走，我先把他带回救助站，由我们站里的医生帮忙做个检查评估，再给他推荐适合治疗他的医生。 耽误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治疗，但凡事总要试试。”沈初晓笑着说道。 “好，我相信你们，谢谢你们，如果真的能够把他治好，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陈奶奶说完这一句话，眼眶又湿了起来。 沈初晓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地给她擦拭着眼睛，小声说道：“刚刚在外面我让他跟我们走，他不愿意，他应该是离不开你，你好好跟他说，让他配合我们一起看医生。” 陈奶奶点了点头，沈初晓和陈霆纷纷往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给了蹲坐在床边正认真玩着塑料恐龙的陈诚。 “陈诚！”陈奶奶小声喊道，陈诚立刻收起手中的恐龙，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两位哥哥姐姐是民政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你要记住他们都是好人。”陈奶奶小声说道。 陈诚回头看了一眼沈初晓他们，才冲着陈奶奶点了点头。 “哥哥姐姐们过来，是准备接你去看医生的。”陈奶奶继续说道。 陈诚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陈奶奶耐心十足地继续说道：“我的乖陈诚，是奶奶对不起你，你生了这么久的病，奶奶都没想过要带你去看医生。” 陈诚再次不解地摇了摇头，可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病。 陈奶奶抓住他的手继续说道：“你要听奶奶的话，也要听哥哥姐姐的话，还要听医生的话，我们家陈诚是最听话的好孩子。” 陈诚点了点头，重复了两个字听话。 陈奶奶才继续说道：“好好治疗，等你的病好了，你就可以照顾奶奶了。” 陈诚眼睛一亮，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奶奶这才放心地对沈初晓他们说道：“可以了，他会听你们话的，你们直接带他走吧，偶尔过来跟我说说他的情况。” “我们把他带走了，你该怎么办？”陈霆看着只能依靠在床上坐着的老太太，陈诚再怎么不省人事，也知道给她准备吃的东西，帮她处理放在床头的夜壶，一旦陈诚离开，陈奶奶身边能够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了。 “我没关系的，我能照顾好我自己。”陈奶奶笑着说完，忽然紧紧地抓住陈诚，小声说道：“乖孙子，抱抱奶奶，抱紧一点。” 陈诚听话地将她揽在怀里种，陈奶奶脸上带着笑意，泪水却像决堤一样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沈初晓觉得有些奇怪，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还表现出了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错觉。 这一个拥抱，足足拥抱了两三分钟，陈奶奶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陈诚，伸手擦了擦眼泪说道：“走吧，你跟他们去好好治病，奶奶等着你早点康复。” 陈诚点了点头，把放在桌上的茶壶拎了过来，放在了床边陈奶奶能够伸手够着的地方，又拿了个杯子放在了茶壶旁边后，才咧嘴一笑跟着沈初晓他们出了门。 三人出了小巷，正准备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沈初晓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陈奶奶那张满是眼泪的笑脸。 一把抓住陈霆小声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把陈奶奶接去救助站，至少让陈诚在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能够有人照顾她。 如果他们都住到救助站里，陈诚在接受治疗的同时，还可以经常见到她，有自己的亲人陪伴着，治疗效果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这样的安排是最合理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乎救助站的规则？”陈霆知道救助站的救助规则，虽然陈奶奶他们是弱势群体，可民政对于帮扶弱势群体是有专门的分工体系，如果按照分工体系来算，陈奶奶他们其实不符合救助站的救助标准。 “我们的规则，就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哪有那么多的条条款款，站里如果有意见，陈奶奶入住期间的所有费用，让他们直接在我工资里扣。我们得赶快回去接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陈奶奶的笑容，带着愧疚，又带着解脱，沈初晓那种不好的预感变得更加猛烈了起来。 陈霆拉着陈诚，三人一路往回跑，气喘吁吁地拉开了那道已经关闭了的卷帘门。 昏暗的灯光下，依靠在床头的老太太，面前摆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手上还拿着笔，抬头震惊地看着去而复返的三人。 沈初晓迅速跑了过去，一把抢过她的笔记本，迅速浏览完上面的内容，发现是日记后，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陈奶奶看着满头大汗的三人，又看了一眼自己才写了一半的日记，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望着沈初晓小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写遗书吧？” 沈初晓的沉默证实了陈奶奶的猜测，只见她苦笑了笑说道：“在陈诚还没有好起来的情况下，我是没有资格写遗书的。” 第110章 一起接走 “奶奶，非常抱歉，我不应该那样想你！”沈初晓连忙开口道歉。 陈奶奶却笑了笑开口说道：“或许在你们的眼里，我现在的生活非常艰难，但其实你们不知道，我最艰难困苦的生活已经过去了。 真正让我觉得生不如死的事，我那品学兼优前途远大的孙子忽然得了失心疯，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世界再也见不到光明了，但我还是熬了过来，陪着他一路走到了现在。 第二次让我觉得过不去的是，我瘫在了床上，除了上肢能够活动以外，下半身都失去了掌控，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直接弄包药，兑点开水喝了算了，最好是兑两碗，陈诚和我一人一碗。 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自己活不下去，我不能去剥夺陈诚生命的权利。 就像是现在，你们主动揽过了照顾治疗陈诚的责任，我要是选择现在离开，你们心里就会对我有所愧疚，不管以后陈诚这个病能不能治好，你们都会竭尽全力的安置好他，他往后的生活，定然会比跟着我这个瘫老太婆要好上许多。” 被人直接点破心思，沈初晓惭愧地红了脸，在进门之前，她就是这样怀疑陈奶奶的。 “小姑娘！你们真心的想要帮助我们，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了，不管陈诚以后能不能恢复，只要我能在这世上活一天，我就能看顾着他些。” 陈奶奶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从沈初晓手中拿过笔记本继续开口说道：“我会写的字不多，但自从陈诚生病以后，我就习惯了写日记，我把我们遇到的所有的好心人都记录了下来，我怕我记性不好，会把他们给忘记了。 这些年，有好多的人给我们提供过帮助，我们没办法回报什么，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他们的名字记牢。” 沈初晓在这一刻深深地体会到了，心地善良的人对现实境况的那种无力感，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奶奶，我不要离开你！”也许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陈诚扑过去抱着陈奶奶小声说道。 陈霆冲着沈初晓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先把人带回去，我去找赵站长交涉，我家跟他家有些交情，尽量不扣你工资。” “谢谢陈哥！”沈初晓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那种酸涩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轻轻地拍了拍陈诚肩膀，温和地说道：“暂时不用分开，我们准备把你奶奶一起接走，在你接受医生治疗的这段时间里，你和他都住在救助站里。” “把我也接走？”陈奶奶有些意外，推开紧紧抱着自己的陈诚，抬头望着沈初晓。 沈初晓点了点头：“我们刚刚又商量了一下，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别说我们不放心，陈诚也不会安心的。 你干脆跟我们一起去救助站，陈诚也可以边治疗边照顾你。” “陈诚就给你们添麻烦了，怎么可以再把我这个麻烦也带过去？”陈奶奶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 “不麻烦的，救助站有护工，也有志愿者，一日三餐有专门的厨房供应，还有专门的康复理疗室，说不定对你的身体恢复也有帮助。” 沈初晓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之前救助站也收留过一个半身偏瘫的流浪乞讨人员，在康复理疗室里经过了三个月的康复训练，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离开的时候都能拄着拐杖自行行走了。 “好，我跟你们去，”陈奶奶有些激动，其实她的身体状况，之前医生也跟她说过，后期如果能够好好的康复训练，是有机会借助外在力量站起来的。 可自家的这种情况，别说去专门的康复仪器理疗了，就是想在家里多活动一些，都不具备这个条件。 既然救助站有这样的功能室，自己何不厚着脸皮去试试，别说以后能够杵着拐杖站起来，就算是能够自己上下轮椅，往后的生活质量也会变得好一些。 “陈诚，把床头的那个大黑包拿过来，我们现在收拾东西一起跟哥哥姐姐去救助站生活。”陈奶奶开口喊道。 陈诚拿过床头的大背包递给她，我奶奶又让他把厨房摆在地上的那些米面粮油全部锁进柜子里，免得被老鼠给霍霍了。 边指示着他收拾东西，边把一些重要的证件物品全部塞进双肩包里。 手停在了那一大袋有关自己身体的医疗检查单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对沈初晓说道：“救助站里有医生，可以让他帮我看看吗？” “可以的，你把这些医院的检查单全部带上，我让医生帮你整理一套适合你的康复锻炼计划。”沈初晓连忙说道。 陈奶奶把那些医疗检查单全部放进了大背包，又指示着陈诚给两人各自收拾了两套衣服，放在了一个大编织袋里。 等到行李全部整理完毕，陈霆背着陈奶奶，陈诚背着大背包拎着行李袋一行人出了家门，陈奶奶还给住在旁边的邻居打了招呼，说自己和孙子要暂时搬到救助站去过冬，让他们帮忙给街道办那边打声招呼，免得他们下次过来跑空。 一行人来到了停车的位置，陈霆把陈奶奶送到了车后座上，沈初晓帮陈诚把行李放到了尾箱里，等到他们都上了车后，这才驱车往救助站赶。 回到救助站，陈霆让钱朵找了个轮椅，把陈奶奶安置好，就去了站长办公室，沈初晓留在登记大厅，帮助陈家祖孙做登记。 等这边登记完，陈霆已经回到了登记大厅，小声对沈初晓说道：“我跟站长汇报了情况，站长让你这边填写一个长期入住的申请单上去，他负责上报批示。 我也向他承诺了，陈诚的治疗费用全部由我负责，他们的生活所需不会扣你工资的。” “陈哥，没想到你跟陆哥一样有本事！”沈初晓忍不住开口说道，原本以为一个志愿者，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一力承担，没想到这个搭档不但出钱出力，还主动出面沟通，解决了自己好多后顾之忧。 第111章 分开住宿 “不过是家境好了一些，算不得什么本事，先送他们去宿舍吧！”陈霆说完后推着陈奶奶的轮椅带着陈诚就往宿舍方向走。 因为宿舍是分开的，陈奶奶又行动不便，只能把她安排在一楼挨着女护工休息室的那一间房。 房间里还有一位行动不是很方便的中年妇女，此刻正半躺在床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册，看到有新人入住，有些惊讶地抬头打量着陈奶奶。 “你好！”陈奶奶主动冲她打起了招呼。 那人腼腆地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 陈诚在陈奶奶的指示下，帮忙整理收拾她的衣物，等到把所有的东西都规整好了，陈奶奶才开口对他说道：“这里不比家里，男生和女生是分开住的，一会儿哥哥会带你去男生宿舍那边，你把床铺整理好，哥哥，姐姐会带你去看医生，等你看完医生后，就可以到这里来找我了。” 陈诚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陈奶奶又继续说道：“过来的时候如果门是关着的，一定要记得敲门，这里面不止住了奶奶一人，还有其她同伴，不能影响到别人的生活，敲门后听到奶奶的声音，你才能打开门进来。” 陈诚再次点了点头，陈霆这才开口带着他离开女生宿舍这边，去了男生宿舍给他安排的床位。 沈初晓交代了隔壁的护工，让她着重照顾一下陈奶奶的日常生活，便去了肖医生的医疗室。 肖医生正在接电话，看到她进来，示意她先找地方坐下，又和电话里交代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笑着说道：“你不去厨房看热闹，跑到我这里来干嘛？” 沈初晓把陈奶奶的那些检查报告单全部放在了肖医生面前的桌面上，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厨房今天有一场厨艺比赛。 “你看那个救助专员现在有时间去看热闹的，帮我看看这些检查单，今天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老奶奶，情况有些复杂。”沈初晓叹了口气说道。 肖医生拿起检查单，挨着一页一页地看完后，眼睛停留在了最后一张出院小结上。 “情况看起来还行，如果后期理疗康复能够跟上，是有机会借助工具站起来的，这是一个多月以前的单子，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沈初晓摇了摇头说道：“别说康复理疗了，连最基础的营养都没有跟上……” 随即把陈家祖孙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肖医生沉默了片刻，抬头对沈初晓说道：“你去把他们都带过来，我先做一个初步的诊断。” “好，我现在就去接他们过来！”沈初晓说完转身离开了医疗室，直接给陈霆打了个电话，得知他正陪着陈诚在浴室洗澡，让他等陈诚洗完澡后把他带到医疗室这边来。 自己则去了女生宿舍，发现陈奶奶正坐在轮椅上打瞌睡，给她说明的情况，推着轮椅出了门。 再次回到医疗室后，两人将陈奶奶扶到了诊疗床上，肖医生给他做了一个仔细的检查，眉头瞬间紧锁了起来。 “怎么了，小姑娘你放心说，我承受得住的。”陈奶奶看着她的脸色，知道自己情况应该不是很好，连忙出声安慰。 肖医生让沈初晓和自己一起将她扶回轮椅上，倒了半杯热水递给她后，才开口说道：“你出院的时候，医生应该是有提醒过你，让你定期回医院进行康复治疗，可我看了一下你的身体机能，你是不是一次也没有回过医院？” “家里情况特殊，不敢去找医院麻烦。”陈奶奶低头说道。 “之前的咱们不说了，我一会儿让护士给你抽点血，送去医院做个检测，然后再根据你身体所需，给你制定一套康复理疗计划。 沈初晓说了你这段时间会一直住在救助站里，我会安排护工每天定时带着你去做康复训练，至于将来能够恢复多少，我这边也没办法保证。” “谢谢医生，我一定会好好配合治疗，真的非常感谢，我还有我家陈诚，他的情况……”陈奶奶对自己能够得到治疗并不是怎么在意，此刻更关心的是陈诚的情况。 “刚刚沈初晓已经把他的情况跟我说了，等一会儿我见到人后，给他做个检查，做一个初步评估，我并不擅长这一方面的治疗，但我们救助站有定点合作的医院，到时候我会给他推荐合适他的医生。”肖医生说话间，已经手写出了诊疗单，电话通知了护士过来采血。 陈奶奶这边刚刚做完采血，陈霆就带着陈诚从外面进来了，清洗干净后的陈诚，能看起来非常的精神，本来深邃的五官就挺好看的，现在收拾整齐后，只要不开口说话咧嘴大笑，绝对是大帅哥一枚。 陈奶奶给他交代了两句，就见他安静地坐在肖医生的桌前，静静地配合着肖医生检查。 肖医生偶尔也会提上一两个问题，陈诚倒也有问有答，但就是答不到点上，简单的指令让他抬头，弯腰之类的他也能照做。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肖医生才开口说道：“他这种情况不叫失心疯，而是失智，也就是大家通常说的痴呆症。” “奶奶，你还记得他发病的原因吗？”沈初晓开口问道。 陈奶奶想了想开口说道：“我是接到学校通知，从老家赶过来看到他时，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问了一下他们学校，学校那边也说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开始发现他跟不上课程，后来发现他人变得很烦躁静不下心，到后面连生活都得在别人的照顾下才能自理，所以才不得已通知我过来接人。 我听他们一个宿舍的同学说，他好像这两三个月以前身体就出现了变化，他们让他去医院检查，他自己不愿意去，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想乱花钱，这样一直拖着，拖到后面连很多简单的生活常识都理不清了。” 第112章 痴呆症 “造成痴呆症的成因有很多种，比如咱们常见的脑部疾病，阿尔茨海默病，也有血管性痴呆、帕金森病、路易体痴呆，额颞叶痴呆等。 这里面包括了遗传因素，一些家族遗传性疾病也是有可能导致痴呆症的。 还有代谢失调，体内微量元素代谢失调，导致脂肪代谢紊乱，形成高脂血症，引起血管病变，使大脑供血不足，形成脑萎缩后导致痴呆。 也有脑动脉硬化，动脉粥样硬化造成小动脉梗塞，使脑组织供血不足，导致脑组织萎缩，功能全面减退而发生痴呆。 最常见的是大脑损伤，头部损伤可能导致大脑中异常蛋白质结块而导致痴呆症。 当然也有病毒感染，营养及代谢障碍，以及药物及其他物质中毒，颅内占位性病变等各种原因引起的痴呆。 他现在这种情况，我没法判断出他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需要上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才能对症下药。”肖医生给大家讲解了一下造成痴呆症的各种原因。 陈奶奶听得一头雾水，但却很清醒地说道：“我没读过书，对这些东西也不了解，以前一直以为是失心疯，让他错过了最开始的治疗时期，从现在开始，医生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配合，不管能不能治好，我和陈诚都会非常感激你的。” “这也怪不得你，好好的一个人，忽然什么都不会了，可不就被人当成了疯子。”沈初晓小声说道。 陈奶奶点了点头，一脸愧疚地说道：“还好他一直都没有伤人的举动，不然我说不定都把他送去精神病院了，怎么好好的人就得了这种病？” “不要着急，我现在就联系医院，目前救助站里护工不够，我会安排一名志愿者陪他就医，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了解他生病的原因后，我会第一时间向您通报，他的后续治疗程序。 这么多年你们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慢慢来，总会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在征得陈奶奶的同意后，肖医生开始联系医院，联系好了痴呆症方面的专家，又开始联系熟悉医院体系的志愿者。 双方时间约定好下午两内点从救助站出发去医院检查，沈初晓和陈霆两人才带着他们离开了医疗室。 看了一下时间，离午饭开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也懒得再送他们回宿舍，直接带着他们去了饭厅。 此刻的饭厅里，窗口已经排了很长的队，沈初晓刚一进去，就看到了正和大家打得火热的钱朵。 “你不在登记大厅守着，这么早就来排队等饭吃了？”沈初晓走过去笑着问道。 “今天可跟往常不一样，由彭大厨镇守厨房亲自指挥他们炒菜，听他们说，今天厨房的饭菜直接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我怕来晚了打不到菜，就提前在这里等着了。”钱朵笑嘻嘻地说道。 “彭大厨？”沈初晓有些疑惑地问道。 “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位彭大叔，今天上午不是跟我们李大厨在厨房切磋厨艺吗，两人各自做了一荤一素一汤，站长把咱们救助站里面所有的暂住人员都动员过来当评委。 你不知道那菜一上桌，等大家会儿品尝过后，所有的票全部投给了彭大叔。”钱朵带着夸张的语气说道。 “那不把咱们李大厨给气死了，这些年一直照顾着大家的吃吃喝喝，居然没一个人给他留点情面。”沈初晓对于李大厨的遭遇深感同情。 “可不是嘛！可惜我要去前面值班，生生地错过了这一场好戏，不过我听办公室那边的人说，李大厨原本是很生气的，可后来尝过了彭大叔做的菜，当场就拉着彭大叔要拜师，说要好好的跟他学做菜。”钱朵继续传播着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 “彭大叔的技术真的有那么好吗？”沈初晓想着他那吵吵嚷嚷的模样，实在是不像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他们尝过的人说，彭大叔做的菜，非常的简单粗暴，用的也是最常见的调料，但就是味道好吃，说是能够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这是很多人做一辈子厨师都做不到的水准。 我当时真该跑进来尝一下，我觉得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希望彭大叔能够再次下厨，让我也有机会尝尝他的手艺。”钱朵满脸期待地说道。 “小沈，我上午比赛怎么没看到你呀？” 沈初晓正听得聚精会神，彭大山的声音却从她背后传了过来。 回过头就看到他们刚刚讨论的主角，连忙开口说道：“上午在出外勤，不过听说彭大叔你比赛赢了，恭喜你啊！”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就是闹着玩了一下，不过你们的李厨师技术也不错，一直留在这里炒大锅菜，确实有些埋没了……” “你可别乱说，要是被李大厨听到了，真的辞职走人了，谁来解决我们救助站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 沈初晓连忙拦住他的话头，扶着他坐在旁边的餐桌前，小声说道：“我听他们说，你做的菜非常好吃，我什么时候能够尝尝？” “一会儿就可以，今天晚上的那个酸辣土豆丝就是我亲自动手炒的。”彭大山笑着说道。 沈初晓看了一眼窗口摆放好的那一盆土豆丝，粗细一致，但颜色也很单一，给人一种非常素的感觉，小声说道：“怎么看起来，特别的清淡？” “我做菜，是以食材为主，不会让调料的味道盖过食材本身，虽然看起来清淡，但你品尝过后，绝对会让你回味无穷。”彭大山毫不在意地说道 两人说话间，窗口已经开始打菜了，沈初晓示意陈诚取了两个餐盘排在队伍后面，陈霆已经将陈奶奶推到了一个位置比较宽阔的角落坐下。 “彭大叔，你就坐在这里，我去给你打饭。”沈初晓说完后也拿了两个餐盘，排进了队伍里。 可能大家都知道那份土豆丝是彭大山炒的，轮到沈初晓时，土豆丝已经见了底，好在厨房阿姨刮盆的功夫比较好，硬是给她打了一小勺。 打好饭菜回到了彭大山那一桌，又去拿了筷子过来递了一双给他，便直接夹起土豆丝品尝了起来。 第113章 简单烹饪 “这……这真的是土豆丝吗？那我以前吃的那些土豆都白吃了。”沈初晓激动地望着彭大山，完全不用怀疑，这是她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土豆丝。 清脆又有嚼劲，清淡又不失味道本身，真的感觉不到其它调料的存在，仿佛土豆丝天生就带着一股淡淡的酸脆。 彭大山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开口说道：“我一直都不喜欢那些用调料堆砌出来的味道，我觉得最简单的烹饪方法才能让食材变得更加美味，这些年，我一直围着这一个方向努力，总是做梦想要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派系。” “我觉得很好，味道好又健康，只是没有了调料的堆砌，要把食材本身的味道给呈现出来，这个对于技术和火候的掌控肯定很严，一般人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沈初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到清淡的菜系，粤菜绝对榜上有名，但能够把粤菜做好的人，其实并不多，相反川菜和湘菜的制作方式，很多人都能学会。 “你倒是有点见识，不像你们那个李厨师，不听老人言，非要跟我较劲，现在又缠着我，要拜我为师，也不想想，我这么厉害的人，能随便收徒吗？” 彭大山带着几分得意扬扬地说道，面前的桌上忽然多了一杯热牛奶，李大厨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彭师傅，这是我刚给你热的纯牛奶，你刚刚跟我说关于凉拌……” “你没看我正在吃饭吗？有什么事等我吃完饭了咱们再聊，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怕教会了徒弟砸了自己饭碗，只要你愿意学，我就把我做菜的方法都告诉你又能如何？” 前一刻还在说不会随便收徒，后一刻就打断别人的话，表示愿意倾囊相授。 沈初晓没有打断他们两个对话，默默坐在一旁吃着晚餐，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情况，总感觉今天晚上的这几个菜，确实要比平常好吃许多。 等他吃完饭后，彭大山已经和李大厨聊得热火朝天，两人天南地北地扯着各地的特有食材，说着各自的烹饪方法。 沈初晓没有打扰他们，端着餐盘站起来准备离开，却发现后面那一桌坐着许强和高小豪，两人餐盘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就这么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聊天。 就在沈初晓离开饭厅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许强的声音：“彭师傅，你会做小吃吗？那种摆在街边让人看一眼就想买的小吃？” 沈初晓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丝笑容，高兴地回到工作间，把上午的出勤日志写好，又编辑成了文字短信发给了陆建安。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陆建安的回信，把手机放在旁边，随手拿过莫璃的工作日志翻看起来，原来这几天不止自己一个人忙，其他的小组成员也忙得脚不沾地。 看完了莫璃的工作日志，又打开了自己的工作日志，才发现还有一个三十六号目前身份不详。 起身离开工作间来到登记大厅，钱朵早就吃完饭出来了，看到沈初晓就笑着说道：“今天的那个土豆是真好吃，还好我去得早，听说后面去的人都没打到，真希望彭大叔能够在救助站里多待上些时间，最好每天都给我们露一手。” 沈初晓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后才开口问道：“那个三十六号，你有没有查找到他的身份信息？” 钱朵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今天早上给他拍了照片，我上去了办公室，准备交给周询之做比对，邱主任说，周询之要下午才过来上班，一会儿等他上班了，我再过去找他问问。” 沈初晓这才想起周询之给自己的留言，他现在晚上要画画，上午要休息，确实也只能下午回来上班，怪不得之前在饭厅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没看到他过去用餐。 “要是有消息了，一定得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有一种直觉，那个36号不是普通人。”沈初晓小声说道。 “我也觉得，普通人的字怎么可能写得那么好？”钱朵也跟着补了一句。 “不只是字，我怀疑他携带的那一个石雕，有可能就是出自他手，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够弄到雕刻工具，给他弄一套过来，看看他会不会。”沈初晓总想要试试，一个手艺人就算是失忆了，那么他练就出手艺的那一双手，只要碰到熟悉的工具，就一定能够勾起他的肌肉记忆。 如果他真的是个匠人，都唤醒了他的肌肉记忆，那是不是也有机会能够唤醒他的脑力记忆？ 一想到这里，沈初晓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弄一套雕刻工具回来。 “我认识一个雕刻师傅，他那里有很多工具，我去找他借一套过来。”送陈家祖孙回了宿舍的陈霆刚一走进登记大厅，就听到了沈初晓的话。 “你还在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借工具。”沈初晓迫不及待地说道。 陈霆也是说干就干的性格，两人直接去了停车场，因为不是出勤，陈霆选择开自己的车离开。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沈初晓拎着一个沉重的工具箱和陈霆一起回到了救助站。 天气还算不错，无风还有太阳，沈初晓直接把东西拎到了后院的石桌上，让那些工具一一摆了出来。 陈霆去了宿舍找到36号，带着他来到了救助站的后院。 三十六号看到石桌上摆放的那些工具，走上前拿起一把雕刻刀，仔细打量着。 沈初晓在一旁小声问道：“这个东西你会用吗？你以前有没有用过？” 三十六号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拿起了摆放在桌子中间的一块普通的鹅卵石，仔细打量着它的构造和形状。 就在沈初晓以为他要动手雕刻的时候，他却放下了手中的雕刻刀和鹅卵石摇了摇头。 沈初晓失望地看着那一桌工具，确实是自己想得太多，救助站已经出了一个国画家，怎么可能再出一个石雕大师？ 三十六号从一兜里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写道：“很陌生，我以前应该不是干这个的。” 第114章 求助寻人网 “我以为你带的那块石头是你自己雕刻的，所以才会和陈霆一起去借这些专业的工具回来，不过也没关系，你要是感到什么东西比较熟悉，你就告诉我，咱们再做研究探讨。”沈初晓温和地说道。 三十六号点了点头，看着沈初晓和陈霆把桌上的这些工具一一收回工具箱里。 陈霆收拾好东西准备送她回宿舍，就看到匆匆跑过来的钱朵。 “周询之来了，正在做照片比对，你要不过去看看。” 沈初晓冲着她说了声谢谢，陈霆冲着她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忙你的，我先陪大叔回宿舍，再把这些工具放回我车车，等下班好顺路还回去。” 沈初晓点了点头，陈霆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开口说道：“哦，对了，马上就到送陈诚去医院的时间了，我陪志愿者一起送他去医院，顺便给他建个档案办个卡，预付一些费用，方便他后续治疗。” “可以，我这边忙完了，开车去医院接你，然后我们再到医院周边做巡查。”沈初晓知道他们要去的医院的位置，想着每天都在火车站周边转，也该换个位置查看查看。 陈霆点头应好，沈初晓这才跟着钱朵去了办公室，周询之正拿着照片在系统里进行比对。 沈初晓默默站在他身后，生怕打扰到他，钱朵回到了登记大厅继续去忙手上的工作了。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周询之才停下了鼠标翻动的动作，刚站起来准备活动活动，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沈初晓。 “你怎么来了，下午没出外勤吗？”周询之温和地问道。 “还没准备出去，听钱朵说，你在人口失踪系统里给36号做人面识别比对，这边有没有找到符合他身份信息的内容？” 周询之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在失踪人口登记系统里，并没有发现符合他身份信息的内容，现在各地民政部门和公安机关建立的流浪乞讨人员身份快速查询机制还不够完善，单靠这个失踪人口系统里面录入的有限信息，肯定会有很多遗漏的地方。 最好是有关部门能够建立起完善的失踪人口库和人口信息管理系统、有发布协查通报等方式，才能更快更准确地核查起这些三无人员的身份信息来。” 周询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沈初晓才发现他电脑旁，不只有36号的照片，还有36号入站的时候填写的入站登记。 “那该怎么办？他人倒是挺正常的，也能生活自理，就是健忘症特别厉害，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就给忘了，连身份信息都不明确，我们也不放心他继续到社会上去流浪呀！”沈初晓还是第一次遇到，健忘症这么严重的人。 周询之又看了一遍登记记录，开口说道：“我在网上发现过一个寻人网，我把他的照片发到上面，看看有没有认识他的人能够刷到，可以帮忙提供一下他的身份信息。” “好，那你赶快发！”沈初晓开口催促道。 周询之已经打开了那个寻人网，边操作边开口说道：“不过希望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要是民政和公安那边可以联合建立一个大型dna基因库就好了，每个人都把他的dna基因给存放在系统里，遇到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只需要做一个测试，就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他们的身份信息。” “以后应该会有的吧！”沈初晓带着几分期待地说道。 周询之把36号的照片贴在了网上，从网页退了出来，开始了其他工作。 沈初晓见状，也不便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他，说了一声要出勤了，便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工作间开了一张出勤单，驱车前往医院接陈霆去了。 刚到医院门口，陈霆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沈初晓简单地询问了一下陈诚的情况。 陈霆回道：“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做检查了，陪他的那位志愿者，是护士专业的学生，知道整个就医流程，我给他在医疗卡里存了两万，又给了那学生五百块钱，方便他们吃饭喝水来回路费，走的时候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他了，如果费用不够，让他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去续费就行。” “让陈哥破费了，这才当两天志愿者，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实在是太谢谢你了。”沈初晓笑着说道。 陈霆已经从她手上拿过车钥匙，率先进了驾驶室，等沈初晓上车后才开口说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公园，我没当兵以前，经常从那边过，那边半坡上有个角亭，以前经常看到有流浪汉住在里面。” “你说的是半山亭吧！前两年就拆了，之前有一年冬天，就有人住在里面，被冻得快死了，后来被人发现送去医院救了回来，公园那边的负责人，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就直接把那个亭子给拆了。”沈初晓那个时候自己还在上学，有记者专门为这个事情做了一个报道。 “这是拆亭子能够解决的事情吗？”陈霆表示难以理解。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有一次星期天还专门和几个同学过来看过，公园不大，就只有那么两个管理人员，维护公园设施时间都不够，更别说排查安全隐患了，出了问题后，他们也确实腾不出人手来，还在公园的入口处贴了一个标识，表示晚上没地方休息的人，公园的清洁房全天都不会上锁，可以去那里暂作休息。 可很多流浪人员不识字，有的也不喜欢去打扰到别人的生活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躺在半山亭里休息，今天驱赶了这个离开，明天那个又来，平时倒也没关系，可一入了冬，那地方根本就没办法住人，最后公园这边被逼得没办法了，就直接将亭子给拆了。”沈初晓说不出谁是谁非，主要还是当时的社会救援力量太过薄弱。 陈霆没有在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从车扶手下面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份地图，仔细观察着地图上桥梁涵洞的位置。 沈初晓也把头凑了过去，先在地图上看看，哪些地方适合流浪乞讨人员居住，再进行一一排查。 第115章 熟人来了 看到有适合流浪乞讨人员居住的地方，沈初晓就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就在她画第三个圈的时候，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陆建安的声音：“在哪里？” 沈初晓连忙回答：“在外面呢，正准备规划接下来的巡查路线。” “先别规划了，你们去一趟七宝，钟楼附近，有一个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名叫孙海洋，你们把他接回救助站，让钱朵给他安排一张明天去陕西咸阳的火车票。”陆建安开口说道。 “好，我们这就过去！”沈初晓刚一说完，陆建安便挂断了电话。 “走，去七宝钟楼！”沈初晓收起地图对陈霆说道。 “好”陈霆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座椅，扣上安全带，发动汽车往七宝方向驶去。 作为上海最着名的旅游景点，七宝古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距今已有一千多年，是上海地区保存较为完好的古镇之一。 拥有着典型的江南水乡特色，里面随处可见小桥流水、白墙黑瓦，河道纵横的江南水乡风貌。 古镇内保存了许多历史遗迹和文化景点，如七宝教寺、钟楼、棉织坊、张充仁纪念馆等，近年来更是以美食闻名，南大街上聚集了众多的小吃和特色餐馆，如七宝汤圆、七宝羊肉等，是品尝上海及江南地区传统美食的好去处。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这里的人流量都非常的大，沈初晓和陈霆把车停在了外面的停车场，两人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着周围繁华热闹的景象，和琳琅满目的各种小吃，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花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钟楼前，沈初晓在密密麻麻的游客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墙根处，身穿皮夹克，手拎一个大牛仔包的孙海洋。 “应该是那个人！”沈初晓。伸手指了指孙海洋，对陈霆说道。 陈霆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可以确定是他？”毕竟周围的游客不少，孙海洋又没在身上贴他的名字。 “你看这些游客，他们是出来玩的，不会携带大量行李，最多就是背一个大一点的包，边走边看热闹，手里还拿着很多吃的玩的东西。 而那人站在那里，脚边还放了那么大一个行李包，与这些游客看起来格格不入，最主要的是身上还穿着皮夹克。” 陈霆发现确实就像她说的一样，正常过来玩的，谁会携带那么一大包东西沈初晓。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孙海洋面前，沈初晓率先开口问道：“请问你是孙海洋吗？” 孙海洋点了点头，操着浓重的陕西口音说道：“我是我是，你们是救助站的，陆副站长今天怎么没来？” “你认识我们陆哥？”沈初晓听他语气，好像和陆建安还很熟的样子。 “认识认识，我和他老熟了，以前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是他过来接的，今天没看到他人，有些意外。”孙海洋有些失落地说道。 “陆哥在忙其他的事情，是他让我们过来接你的，路哥说你的诉求是给你买一张回陕西咸阳的火车票，那你现在先给我们回救助站吧。” 沈初晓说完后，边要去帮忙拎他的行李包，孙海洋哪里好意思让个女孩子给自己拿东西，主动提起行李包冲着她嘿嘿一笑：“走吧！现在过去应该能够赶上晚饭，我这肚子都饿了好久了！” 沈初晓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冲他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那边有个面包店，我去给你买两个面包。” “那感情好，谢谢啦！”孙海洋笑着说道。 沈初晓快步往旁边的面包店走去，买了两个体积比较大的面包，又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从面包店出来，陈霆和孙海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把水和面包递给孙海洋，陈霆接过他手上的大行李袋，三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上车后，孙海洋已经把两个面包全部吃完，手里只剩下半瓶矿泉水，乐呵呵地坐在车后座。 沈初晓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七宝？” “我原本是在莘庄那边上班，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就辞工准备回家，想着给家里的孩子买点小礼物，就专门跑到古镇这边来看看，结果一不小心，遇到了扒手，钱全部被偷了。 实在是没办法，就只能打电话给陆副站长求助。”孙海洋一脸无奈地说道。 “被偷了多少钱，有没有报警？” 陈霆听到沈初晓这么一问，也不急着启动汽车离开，而是回头将目光停在了孙海洋身上。 “两个月工资，之前发的工资都寄回家了，就这两个月工资想着自己带回去，哪里想到运气这么差，全送给了小偷，以前也被偷过钱，也报过警，但在这个地方，人流量这么大，钱什么时候搞丢的都不知道，基本上是找不回来了，也就不麻烦警察叔叔了。”孙海洋说完，开启了长吁短叹模式。 “回救助站吧！”沈初晓对陈霆说道，车子离开了七宝，快速驶回了救助站。 沈初晓带着孙海洋在登记大厅办理入住登记，钱朵在拿到他身份证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怎么了？”沈初晓发现了钱朵的变化，这小姐姐对每一个过来办理登记的流浪乞讨人员态度都非常好，这还是第一次看她沉下脸来。 “熟人熟人，我以前也到救助站来过，和钱小姐是认识的，可能是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好，让钱小姐看到我就不高兴。”孙海洋抢着说道。 “知道我看着你不高兴，为什么还要过来，你说你一年到头都在厂里上班，硬是买张火车票的钱都出不起吗？”钱朵带着几分气恼地说道。 “这不是遇到了扒手吗？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总不能找家里要钱买车票吧！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就算我开口找他们要，他们也拿不出来呀！”孙海洋厚着脸皮说道。 第116章 善良有度 沈初晓和陈霆从见到孙海洋的那一刻，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在看钱朵的态度，显然这人不是第一次利用救助站买车票回家了。 钱朵直接将厌恶的表情挂在脸上，还是快速地给他办理了登记，开口对他说道：“二零六房四十二号床，你自己过去吧！东西留在这里我帮你存起，等一下我就给你订火车票，明天一早过来找我取票。” 孙海洋看了一眼登记单，小声地说道：“我想要领一套棉衣，我身上的衣服有些薄了，我知道仓库在哪里，麻烦钱小姐给我开张单子。” 钱朵抬头盯着他，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那棉衣是给……” “给他开一套吧！”赵站长的声音打断了钱朵的话。 钱朵看着冲这边走过来的赵站长，满是委屈地说道：“他就是专门过来……” “给他开，今天你们陆哥在这里，也会让你给他开的。”赵站长再次打断了钱朵的话。 钱朵只能愤愤不平地拿过领取单，填好后递给了孙海洋，气冲冲地说道：“自己去领，领完回宿舍休息，别到处跑，明天一早给你火车票。” “谢谢钱小姐，谢谢各位，我这就去领衣服了。”孙海洋高兴地离开了登记大厅，乐呵呵地往仓库方向走去了。 直到他人影消失，钱朵才埋怨的看着沈初晓：“你怎么把他给接来了？” “陆哥打电话让我去七宝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不待见一个人，能说说原因吗？”沈初晓开口问道。 “这可怪不得我不待见他，这人就是一个贪小便宜的，自从知道我们救助站有帮忙买票送回家这一个福利以后，每年一到过年要回家，就会以各种理由跑到咱们救助站来打秋风，我在这里上班上了四年，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他了，不但要火车票，还要领衣服，去年磨着陆哥领了两套走，今年又来，脸皮比城墙还厚。” 钱朵越说越气，气的恨不得想要破口骂人。 “好了好了！你换个方向想想，这人过来找我们帮忙购买火车票，其实也是为了省钱，他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压力没那么大，他也不会耍这种小聪明，咱们本来就是做社会救助的，不用上纲上线去计较。”赵站长冲着一直气不过的钱朵劝道。 钱朵依然怒气不减地说道：“就这么纵容他，他明年还会再来，我可以按照程序帮他办，但我就是气不过，他把我们救助站的人都当傻子了，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的小算盘，站长，就不能想想办法扼杀掉他这一股不正之风，这要是被其他心思不正的人知道了，以后我们救助站还怎么工作。” “想想他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两个老人一病一瘫，全靠着他一个人在外面挣钱养家，全年都是一分钱当成两分用，就算有点小心思小算计，对咱们救助站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乞讨人员，我们要帮助，像这样生活困难的，我们也是要提供帮助的。” 对于孙海洋家里的情况，陆建安在去年就已经了解汇报过了，赵站长对于这么一个人，没办法对他提供更进一步的帮助，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占点小便宜，至少在他自认为占到救助站的便宜后，他的心情会非常的好。 “算了算了，每次都是这样，明天他走的时候，我再给他弄一箱八宝粥，一箱方便面，有些人虽然可恨，但是真正的可怜，本姑娘懒得跟他斤斤计较，我现在就给他订票。” 钱朵说完后坐了下来，拿起旁边的座机，开始拨火车站的电话号码，救助站这边订的火车票是有专门的途径的，里面有特殊印记，防止有人拿着车票去退钱。 沈初晓算是弄明白了这个孙海洋的情况，确实是个贪小便宜的，但也确实是因为家庭压力太大，一个人挣钱养全家，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小，耍点小聪明也是情有可原。 陈霆也陷入了沉默，从小家境优越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人会为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这样的不要脸皮。 才到救助站工作了两天，就见证了各种各样的艰难困苦，然而这只是社会的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还有很多很多的苦难，是自己没办法见到的。 “时间还早，咱们再出去转转吧！这几天气温都比较低，尽量把那些流浪在外的人都接到救助站来避寒。”沈初晓看了一眼陷入沉默和苦恼中的陈霆，笑着开口说道。 “好，那我们先走了！”陈霆对赵站长点了点头，跟着沈初晓出了登记大厅。 两人刚一上车，沈初晓就开口说道：“刚刚听到孙海洋家境困难，你是不是又想出钱帮忙？” “你怎么知道？”陈霆惊讶地问道。 “我和你一样，刚上班的时候，一看到那些过得比我艰难的人，我就忍不住想要自掏腰包去帮助他们，可惜我经济能力有限，能做的不多，但却丝毫不影响我，第一个月上班，就因为各种原因支出了三个月的工资。 为此站长还专门找我说过话，他说悲天悯人是一种美好的品格，但如果太过了就会影响自己的生活，拿我来举例，如果我看到人过得艰难，就想自掏腰包去帮忙，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得负债累累。 等我有了负债，眼下这份工作的收入，就没办法维持我生活的平衡，最后的结局是，我为了赚到更多的钱，不得不辞去这一份工作，再去寻找工资比较高的工作。 只是这样一来，那么就违背了我当初选择在这里工作的初心，失去了能够帮助更多人的机会。” “有点道理，但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并不指望工资生活，我有一部分可以自由支配的经济，只要我愿意慷慨，就能给部分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陈霆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第117章 救急不救穷 “我明白你的想法，所以你主动提出愿意帮助陈诚支付所有医疗费用的时候，我并没有阻止你，因为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可刚刚的孙海洋，虽说家境困难了一些，但他却有办法有能力去维持，我并不是说他不应该接受帮助，我想说的是，你如果有这个能力，必须要弄清楚，谁是最应该帮助的人。 比起家庭贫困，还有很多因病痛，因灾祸陷入绝境的人，国家救助力量现在确实已经很完善了，可需要帮助的人太多，自然会出现遗漏和偏差。 所以，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救急不救穷，一定要弄清楚这个宗旨。”沈初晓原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和苦难困难共情的人，可自从在这里上班后，她学会了去分辨什么是穷什么是急。 贫困潦倒是穷，一天只能吃上两餐饭也是穷，小孩上不起学是穷，出门舍不得坐车也是穷，但这种穷，是可以用时间去改变的。 急就不一样了，生病急需要救命，冷了急需要穿衣，遇到过不去的坎急需要别人帮助。 一个人再有本事，也救不了穷，但救急是可以的，只要过了这个坎，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改变。 “我明白了，像孙海洋这样的，我们可以给他提供一张火车票，一套衣服，最多再给他一箱八宝粥一箱方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们需要把更多的精力和经济放在那些需要救命的事上，就比如陈奶奶，米面粮油解决不了她要面对的问题，最多只是让他们饿不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陈诚的生活一定会很难过，如果能够把陈诚的病给治好，那么陈奶奶他们的日子就会慢慢变得好起来。”陈霆想通了里面的关节，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了不少。 车子开到了一处商业街，此刻正逢周末，人流量非常大，显得格外的热闹。 陈霆把车停在了商业街外面的大马路旁，和沈初晓准备去这周围转转。 因为没有确定的目标，沈初晓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大把名片，准备沿街派发，重点目标人群就是这条商业街里的环卫工人。 两人下车后，走到一处垃圾桶旁，正好有环卫工人在整理垃圾桶周边的卫生。 沈初晓带着温和的笑容走了过去，冲着清洁工大叔小声喊道：“大叔好，请问是你负责这周围的卫生吗？” 清洁工大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看了一眼沈初晓，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大叔，我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安置流浪乞讨人员工作的，你经常在这附近上班，有没有遇到过流浪乞讨人员？”沈初晓温和地问道。 “你说流浪汉呀！前些年多了，那些天桥上，涵洞边，甚至大马路，到处都看到有人要钱要东西，这几年少了，听说就是你们救助站的功劳，我们环卫站那边开会的时候说过，要是遇到衣衫褴褛沿街要饭的，还有那些看起来精神不正常的，直接打电话报警，或者通知你们救助站，我们环卫站休息室的墙上，还写着附近几个救助站的电话号码呢！”清洁工大叔开口说道。 沈初晓连忙把自己的名片递了一张给他，温和地说道：“这是我的名片，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号，以后你要是在工作的时候遇到疑似流浪乞讨人员，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谢谢！” 清洁工大叔接过名片，装进自己的衣兜里，点头说道：“好，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老是给我们制造麻烦，动不动就翻垃圾，把垃圾桶周围的卫生搞得稀脏，以后要是被我遇上了，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谢谢大叔，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沈初晓道完谢后正准备离开，清洁工大叔忽然喊住她：“等等，前面河上有一座石桥，我前两天从那里过的时候，看到有一个断腿的男人趴在地上要钱，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你们最好过去看看。” 沈初晓和陈霆同时停住了脚步，顺着清洁工大叔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前面不远的河上有一座石桥，虽然离得有点远，但却能很清晰地看到，桥上有不少人来往。 “谢谢大叔，我们这就过去。”沈初晓再次道谢后和陈霆往那座石桥的方向走去。 顺着石阶上了桥面，果然看到了一个裹着一块牡丹花色床单，卷缩在一块纸板上的黑脸男人。 男人面前摆着一个不锈钢小铁盆，盆里有一些零钱和一些小饼干之类的零食。 每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喃喃之声：“行行好吧！给点钱吧！” 沈初晓正准备走过去，陈霆却拦住了她小声说道：“我听以前的战友说，有那种专门乞讨的团体，把那些身有残疾的人控制起来，放在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要钱。 这人虽然裹着床单，但可以明显的看出他双腿膝盖以下都是空的，不知道他是自己出来乞讨，还是被人为控制的。 你先在旁边看着，我走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他是自己出来乞讨的，咱们再把他带回救助站，如果他是团体作案，就不是我们能够解决得了的了。” 沈初晓点了点头，往旁边的栏杆处走去，假装在欣赏风景，其实是在偷偷的打量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在场。 陈霆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二十块钱零钱，走到那人面前，蹲在那个不锈钢盆旁，把钱放入了盆里。 “谢谢！谢谢好心人！”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陈霆抬头就和那人的眼睛对视了起来。 “你这腿脚不方便，是怎么上桥的？”陈霆小声问道。 那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伸手将不锈钢盆往自己的面前拖了一下，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陈霆。 陈霆又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十元的纸币，放入他的不锈钢盆中，再次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河南新乡”也许是看在钱的份上，那人开口回道。 “你一个人在这边吗？”陈霆再次开口问道。 那人没有回话，而是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 第118章 桥上乞讨 陈霆再次从钱包里掏出一张20的零钱，放入他的不锈钢盆中，小声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暂时给你解决是做问题，如果你只有一个人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 当然如果你们人多，我就做不了主了，只能向上面申请，看看能不能都帮忙照顾好。 现在是冬天，虽然说雪已经化完了，可我前两天看天气预报，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上海就会有第二轮降雪。” “你说的地方，是救助站吗？”那人忽然开口问道。 陈霆点了点头，那人脸上的戒备瞬间消失无踪，带着几分期待地开口说道：“去年冬天，我在杭州的救助站待过，管吃管住还有电视看，真的挺好的。 今年本来也想去杭州的，他后来出了一点意外，就只能留在上海了。 说来不怕你笑，自从我这双腿断了以后，我就一直在外面靠着乞讨为生，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很难找到一个既能避风雨又能保暖的地方，但是我对上海不熟，不知道这边的救助站机制是怎么样的，所以就一直在这方面熬着。” “救助站属于社会救助，市民政部门专门为社会弱势群体设立的一个体系，不管你在杭州还是在上海，只要你去救助站寻求帮助，我们都会很好地接待你。”陈霆连忙开口说道。 “可是……可是我不是一个人呀！刚刚你说了，人多的话，你还得去向上面申请。”那人说完后再次低下了头。 “你还真是乞讨团体里的？”陈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在说了这么多后，得知他是团体乞讨，顿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我们就三个人，都是身有残疾被家里人抛弃的，我们在乞讨的路上认识的，一直相互照顾着，除了要点钱要点东西吃，我们没干过坏事。” 乞讨团体这四个字，名声素来不好，不但欺负那些独个乞讨的流浪人员，还有可能参与了违法犯罪，那人听陈霆这么一说，立刻开口反驳。 自己在外面要饭吃没关系，但不能背上违法乱纪的名声，辩驳的同时，一张黑脸给气的都有一些泛红了。 “我……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你被人控制，成为别人乞讨要钱的工具。”陈霆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开口向他道歉。 “你不用给我道歉，没有人控制我，我是实在没办法才选择走这一条路的，但凡能够维持生计，谁又愿意在这这么冷的季节吹着寒风，整天整天都坐在这桥上要钱。但凡能够站起来，谁又不想好好地活着。” 那人说完后将不锈钢盒里的钱全部拿出来，钻进了自己腰上的腰包里，从纸板上爬了下来，陈霆才发现纸板的两头绑着两根绳子，只见他将不锈钢盒压在纸板里面，双手穿过两头的绳子，将纸板背在背上。 开头看了一眼陈霆，开口说道：“你刚刚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上来的吗？你现在就仔细看好，我是怎么下去的吧！” 只见他用手掌当脚，撑在地上，一步一步往楼梯口爬去。 沈初晓连忙跟了上去，和陈霆一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侧着身子，利用手掌一个梯子一个梯子地往下挪。 陈霆和沈初晓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开口制止住了：“你能帮得了我这一次，以后还不是得我一个人上下。” “下面就是商业街，你为什么不去那边乞讨，非要这么费力地跑在这桥上来？”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 “商业街里人来人往，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旁边的商铺美食之类的吸引住了，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我们的存在，特别是我们这种没办法站起来的。 桥上就不一样了，都是过路的，桥上东西单一，他们在上桥的那一刻就能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就已经能够决定要不要给我们施舍了。 其实在商业街，能够乞讨到很多吃的东西，不用担心肚子饿到，但我们除了要填饱肚子，也需要钱来维持生活，虽然说衣服鞋子之类的可以去捡别人不要的，可要是有个感冒发烧，没钱就拿不到药。” 随着石阶越来越少，那人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喘息，很显然这样下梯子非常的耗费体力。 “我们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可以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同伴吗？”沈初晓在他下完最后一个石梯后，走到他面前蹲下小声问道。 “可以，你们跟着我就行！”那人头也不抬地说完，双手撑着地面，快速地向前移动。 “你们住的地方你这里远吗？如果远的话，我们那边有车。”陈霆看着他吃力的挪动步伐，恨不得能够将他背到背上，可想到刚刚下梯子的时候被他拒绝了帮助，此刻也不好再提。 “不行，10来分钟就能到了，我有一个同伴，因为前段时间感冒了，不能吹风，就在前面的地下通道乞讨，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那人继续往前行，动作并不慢，沈初晓偷偷地打量着他的双手，粗糙得连掌纹都快磨平了。 过了十来分钟，三人出现在一处地下通道，那人还是采用之前下楼梯的方式，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下挪动。 沈初晓和陈霆一左一右跟在他旁边，耐心地等着他下完石梯，又顺着地下通道往前面移动。 走了大约十来米的样子，在没有冷风吹动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衣长得高高瘦瘦的男子，大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看不出有任何神情，正端坐在一个小塑料凳上，忘我地拉着二胡。 在他脚下的位置，同样摆放着一个不锈钢小盆，小盆里有些零零散散的纸币和硬币，还有一只不知道是哪对情侣路过时放进去的玫瑰花。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一曲结束后，盲人把二胡从自己身上拿了下来，放在地上靠着自己的腿，抬头望着沈初晓他们方向，开口说道“向三，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第119章 二胡病吟 沈初晓刚准备说话，带他们过来的那人就冲着她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瞎子拉二胡的时候，最受不得别人打扰了，你耐心等一会，等他拉完了这一曲，咱们再上去打招呼。” 虽然看到他戴着墨镜的那一刻，就怀疑他是个盲人，可证实了他眼睛看不见，沈初晓心里还是有些小难受。 “遇到了两个人，是上海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我就带他们过来，看看咱们这个情况，能不能去救助站过个冬。”被盲人称呼的向三，正是带沈初晓他们过来的那个断了腿的流浪乞讨人员。 “救助站？”盲人有些不解地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救助站过冬？” “因为现在天气冷了，这段时间外面的人流量也不大，要钱也没要到多少，加上你的感冒和老六的老毛病，如果咱们不找一个吃住比较舒服的地方呆着，我怕你俩熬不过这个冬天。”向三挪到他身边，没好气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也有地方愿意收留我们？”盲人有些意外，又有一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好！我们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我们的工作就是对你们这些暂时性社会无着落的流浪人员进行照顾和帮助。”沈初晓连忙走过去开口说道。 “暂时性社会无着落的流浪人员，我不是暂时性，我是永久性的流浪人员，你们提供不了长久的安置，也解决不了我面临的问题，那还不如继续留在这里乞讨要饭。”盲人说完后再次拿起二胡，正准备继续演奏。 手却被向三给抓住，只听向三带着几分愤怒说道：“你说的什么胡话，你和老六现在急需要找个地方过冬，只有熬过了这个冬天，我们明年才会过得轻松一些，救助站是国家设立的，设立的初衷就是帮助我们。” “我以前拼面挣钱养家，眼睛一瞎就被家人抛弃了，我以前从来没有为国家做过什么贡献，我有什么脸面去接受国家的帮助。 不过就是一点小感冒，熬过去了就熬过去，熬不过去也挺好的，我这次跟着你们去躲过了这个冬天，那我下一个冬天该怎么办，以后的冬天又该怎么办，总不能次次去麻烦国家，麻烦民政？”盲人挺着胸膛说道。 “曲华章，咱们现在都这样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脸面收一收，你不把自己当回事，你也得为老六想想啊！就凭咱们俩要的这点钱，够给老六买药吗？”向三在愤怒之下，直呼着盲人的名字。 曲华章梗着脖子说道：“那你带着老六去救助站，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 “放屁，你在放屁，这些日子如果不是我跟老六，你连吃饭都成问题，还好好生活，我看你是不想生活了。 曲华章，咱们三人相依为命大半年，说好的再苦再难都要一起走下去，你就不能迁就一下我们。”向三气急败坏地劝道。 沈初晓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今天的业绩不错，就出来这么一趟，就发现了三个急需要帮助的流浪人员。 现在才见到两个，沈初晓情绪就出现了低压，特别是那一句被家人抛弃了，让她忍不住升起了共情之心。 蹲在了曲华章旁边，沈初晓轻轻地拍了拍向三那双比丝瓜络还要粗糙的手背，冲着他微笑的点了点头，安抚好他的情绪后，才开口说道：“曲叔叔，你的二胡拉得真好听。” “好听吗，那你能听出是什么曲子？”曲华章怀疑沈初晓是在说好听的话哄自己，毫不留情地开口反问道。 “《病中吟》是由刘天华创作的，主要是为了表达生病的时候，病人对生活的孤独和无奈。” 如果是别的曲子，沈初晓还不一定能够听出来，但这一首，正好是她比较熟悉的，以前在救助站做志愿者的时候，就经常听到里面有个孤寡老人拉奏，说实话，这种音乐听久了，人真的很容易抑郁。 “看来你是真听得懂！”曲华章声音里没有惊讶，更没有遇到知音的兴奋。 “曲叔叔，我叫沈初晓，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现在正在救助站做救助专员工作，我工作的职责，就是给像你们这样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 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国家成立了救助站这个部门，就是做好了为你们生活托底的准备，救助站的工作不止提供吃住这两点，最重要的是安置。”沈初晓小声说道。 “怎么安置，送去敬老院吗？我应该还没到那个年纪吧！”曲华章冷着脸说道。 “也不只有送去敬老院这一途径，上海现在建了一个救助安置中心，里面有很多技能培训，可以让生活能自理的人学上一门技艺，然后找到自力更生的途径，更好地生活。”沈初晓开口说道。 “我一个瞎子能学什么？”曲华章语气有了松动，但声音还是很冲。 “你会拉二胡呀！你拉二胡的技术这么好，咱们可以指着这个方向发展，那么多的民间音乐团，老年音乐团，只要你技术够硬，够专业，就一定会有出路。”沈初晓灵机一动开口说道。 “是的是的，你以前说过，你没瞎的时候是个民乐老师，会很多乐器的，你不妨去试试，万一真的能够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总比在这外面流浪乞讨要好得多。” 向三高兴地说完，情绪瞬间低了下来，有些丧气地说道：“有一门技术真好，不像我，什么都不会，两条腿还都断了，除了要饭根本就没有其他出路。” “你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你现在没有一技之长，但你这双手，却比很多人都充满力量，想要学一门技术并不是难事，如果你真的想要自力更生，就得让自己的心里充满希望。”沈初晓连忙开口劝慰道。 “嗯……好，我跟你去看看。”向三高兴地说道。 第120章 肺结核 曲华章伸手抚摸着放在旁边的二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跟你们去，不管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也要把这个寒冬熬过去。 你们说得对，只要我们熬过了冬天，春天自然而然就会来。” “那收拾东西，咱们先回家接老六，带着老六，一起去救助站，去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救助安置中，去学一门谋生的手段，这乞讨要饭的生活，我早就不想干了。”向三大声喊道。 曲华章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把二胡装进一个袋子里，斜背在背上，向三将地上的凳子递给他，又把放在一旁的盲杖给他。 冲沈初晓和陈霆说道：“走吧！我们带你去看老六。” 沈初晓和陈霆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缓慢地向前移动，遇到有障碍的地方，向三都会开口提醒曲华章，伸手拖拖他的盲杖，示意让他避开着走。 两人并没有离开地下通道，而是在一个路口交错的位置停了下来，向三回头对沈初晓说道：“非常抱歉，有个问题得给你们说一下，我们那位被称为老六的同伴，他真实的名字叫胡开六，他之所以跟我们一起流浪，是因为他得了肺痨，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肺结核，具有一定的传染性。” “这个没关系，救助站有专门的医疗室，也设置了隔离区，等他到了救助站，会先给他做一个检查来判断他的身体状况，如果确实具有传染性的话，会专门把他安置到隔离区进行医治。”沈初晓开口说道。 “你们救助站连传染病人都能收，实在是太好了，老六今年快六十了，年轻的时候结过一次婚，后来老婆带着儿子跑了，就一直跟他弟弟和侄子一家生活，前两年查出了肺结核，被他侄子一家给赶了出来。 实在没得地方去，就只能拖着生病的身体，一路乞讨到了上海，日子过得艰难得很，年初的时候遇到了我们，病情也加重了不少，我们没办法给他看病，就只能把要来的钱给他买点对症的药，一直拖到现在。”向三满是担忧地说完，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一道暗门，目光却停留在了沈初晓身上，生怕沈初晓因为他病情严重而拒绝带他走。 “肺结核不是绝症，如果发现初期就进行治疗的话，以我们目前的医学技术来说是可以治好的，只是耗时比较长，眼下他病情拖到现在，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只能先把他带回救助站里，有专业的医生进行检查评估。” 沈初晓接触了好多被逼在外面流浪的人，有不少都是小病拖成了大病，最后拖垮了一个家庭。 “在救助站的医疗室治疗，需要付费吗？我们钱不多。”曲华章小声问道。 “不用不用，只要你们进入了救助站，接受治疗就不会让你们花钱，不只是救助站的医疗室，只要是从救助站这边送医的，特别贫困，支付不了医疗费用的，产生的医疗费都会有民政特别拨款。”沈初晓怕他们因为治疗这方面产生压力开口说道。 “现在这个时代真好，就算是流落在街头，国家都没有放弃我们。”曲华章无比感慨地说道。 “他人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接上他回救助站，还可以赶上晚饭。”沈初晓见他们不再继续往前走，连忙开口问道。 向三指了指前方过道里的一道小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里以前是个公厕，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锁起来了，前几日下雪，我们找不到地方住，就把那锁给砸了，搬了进去。” “住在公厕里面？”陈霆一想到那种味道，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几人来到那道小门前，向三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了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过来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这是一个应急公厕，进门就看到一个很大的消防栓，消防栓过去是一个洗手池，洗手池上铺着一些硬纸壳，纸壳上面堆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地上铺就厚厚的一层纸壳，几床被子就这么凌乱地堆在下面，一个身形矮小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者，脸上还戴着一个满是脏污的白口罩，站在门边仔细地打量着忽然出现的陌生人。 “老六，你怎么开门开得这么慢？”向三仰头望着他问道。 胡开六咳嗽了好几声后才开口说道：“刚刚睡了一会儿，听到敲门声，起身有点慢了，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是在外面遇到麻烦了吗？” “没有没有，我们是来带你换地方的，虽说里面那两个蹲坑很久没用了，但味道还在，我早就受不了了。”向三大声说道。 “你们找到别的地方了，比这里还能防风保暖？”胡开六激动地问道，如果可以，谁愿意住在厕所里面。 “找到了，找到了，”向三冲着他连喊了两声，对站在门口的陈霆和沈初晓说道：“你们在外面等一会，里面比较窄，味道也不好闻，我先把情况跟他说一下。” 沈初晓点的点头和陈霆站在外面耐心地等着，曲华章把手中的小凳子放在地上，一只手扶着缓缓地坐了下去。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小门再次打开，向三激动地说道：“还得麻烦你们再等我们一下，我们收拾一下东西，还有我身上的衣服实在太脏了，我得换一套干净整洁一点的。” 沈初晓说了一声不急，小门再次关上了。 陈霆有些好奇地问道：“不是说是公厕吗？为什么我没看见……” “这是应急厕所，只有两个蹲坑，在洗手池的后面，是那种很原始的半身墙坑，而且连个窗口都没，不但不透风，还不透气，就算是几个月没用了，那味道散上不去，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太冷，我们也不会捂着鼻子搬到这里来住。”曲华章小声说道。 “那你们用水和上厕所，该怎么办？”陈霆再次开口问道。 第121章 居住隔离 “这里的水早就停了，我们要用水，都是去前面商业街里面的公厕，那里比较干净卫生，就是离这里比较远，对我们这样的人不是很友好，但能够找到这么一个地方避寒过冬，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可能是心里有了期望，曲华章话多了起来，已经开始了有问有答。 又过了十几分钟，小门再次打开，胡开六拎着两个大编织袋从里面走了出来，把东西放在了沈初晓面前，冲着她和陈霆说了声谢谢。 向三背上的纸壳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个牛仔包，身上的毛毯也不见了，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棉衣，因为棉衣比较长的原因，直接将他双腿都给遮住了。 收拾了一番的他，看起来明显比之前在天桥上的样子要精神了许多。 “还得麻烦你们再等我们一下，我把里面的纸皮纸壳全部给捆了起来，等老六拿到附近的废品收购点卖掉后，我们再出发。”向三开口说道。 这里的三个人，一个没了双腿，一个眼睛看不见，这种需要速度来完成的工作，就只能让那个戴着口罩生着病的人来负责了。 陈霆抬头看了一眼小门里面，那一大捆纸皮，开口说道：“那个废品收购点在那个位置，我帮你们拿过去称称。” “从这边上桥，向前走500米左右。”胡开六小声说道。 陈霆看了一眼这些东西，把车钥匙递给了沈初晓开口说道：“你直接把车开到他们说的那个废品收购点去，我带着他们把这些东西拿过去，等称完称拿到钱，就可以直接上车回救助站了。” “好，这些东西有点多，我先拎一袋上车。”沈初晓说完后随手拎起了一个编织袋，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找之前停车的地方了。 陈霆带着曲华章三人，一手拎着一个编织袋，一手拎着一大捆纸皮，缓缓地上了地下通道的石梯，往他们说的那个废品收购站走去。 等他们几人到达废品收购站的时候，沈初晓已经把车停在门口等待了。 陈霆带着胡开六进里面把纸皮卖掉，出来后就照顾着他们上了车后座，主动接过沈初晓手中的车钥匙，走进了驾驶室。 等沈初晓上车系上安全带后，才驱车离开，用了差不多三十分钟时间，车子回到了救助站的停车场。 两人打开车后座，扶着他们三人下车，陈霆带着曲华章和向三去办入住登记，沈初晓则带着胡开六去了医疗室。 肖医生正准备去饭厅吃饭，看到她又拿着饭盒回到了诊疗桌后，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等着晚饭吃完再过来？” 沈初晓把胡开六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肖医生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口罩戴好，轻声说道：“我先给你做个检查。” 抬头看了一眼他戴着那个口罩，又拉开抽屉拿了一个崭新的口罩递给他：“先把口罩换一下，口罩属于一次性消耗品，是要经常换的，不然就起不到防护作用了。” 胡开六接过口罩，迅速把自己的脏口罩换了下，肖医生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胡开六才手足无措地将脏口罩扔了进去。 “不要舍不得，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我给你一盒先用着，记得一定要勤换。 这边有很多设备都不齐全，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等明天早上，再送你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胡开六点了点头，肖医生再次开口问道：“有没有在吃药？” 胡开六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还没有吃完的药放在肖医生面前的桌上。 肖医生拿起来看了一眼，又示意他伸手过去，当场给他号起脉来，又询问起了他最近的身体状况。 过了两三分钟，肖医生才开口说道：“情况看起来不是很糟糕，这个药还算对症，你先继续吃着，等明天去医院做完检查后，会有专业的医生根据你的身体情况给你开比较适合你当下的药物。” “我……我这个还能治好吗？”胡开六小声问道。 肖医生温和地说道：“肺结核是一个比较麻烦的病症，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治疗，至于能不能完全治好，得看你自身的情况。” “好的谢谢！”胡开六连忙开口道谢。 “还有一个事，因为你这身体原因，在接受治疗之前，你需要单独隔离居住。”肖医生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谢谢！”胡开六除了说谢谢，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还有就是你用餐，会有护工给你专门送过去，如果要出门散步，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一定要记得戴口罩。 只要你正式接受治疗，身体里面的病毒得到控制和抑制，传染性降低之后，才能进入群体生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肖医生再次说道，要知道住在救助站的人，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根本就不具备应对肺结核这样的病毒感染。 “好，我按你们说的做，谢谢你们。”胡开六再次开口道谢。 肖医生和他约定了明天出去就诊的时间，沈初晓便带着他去了隔离区的宿舍。 这边位置比较偏僻，全部都是一人居住的小单间，房间的布置也很单一，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床上被褥枕头都是齐的，因为现在天气比较冷，还铺了一个厚毛毯。 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根晾衣杆，上面挂着几个衣架，进门的右手边是一间厕所，里面设有蹲坑，也设淋浴，就是为了方便住在这里的人洗漱，省得去大澡堂和其他人共用。 胡开六才刚进房间不久，护工就送饭过来了，因为天气冷的原因，送饭统一用的都是保温盒。 沈初晓简单地和护工说了一下情况，让他帮忙去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一套洗浴用品过来，才和胡开六告了别去了饭厅。 陈霆已经办好了曲华章和向三他们三人的入站登记，因为两人长期和胡开六住在一起，怕他们身上也携带了肺结核的病毒，单独给他们俩安排了一间房，办好登记后直接送他们回了宿舍，陈霆用最快的速度给他们领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把他们送进了澡堂清洗。 第122章 有了期待 等沈初晓忙完这边，给自己消完毒来到饭厅时，陈霆已经带着整理得焕然一新的两人正在吃饭了。 吃完晚饭，向三和曲华章去宿舍休息，沈初晓则和陈霆去了工作间。 “你刚刚做登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们的身份证？”沈初晓小声问道。 “看到了的，三个人来自三个不同的地方，钱朵也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胡开六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确实是生病后被家里人赶出来的，曲华章的情况有些复杂，他是眼睛瞎了之后，感觉到家里人对他很冷漠，偷偷离家出走的。 原本也不是为了离家出走，是想要找个地方自我了断，结果遇上了向三，向三身残志坚的精神打动了他，两人就开始结伴同行，相互照顾，后来遇上了病倒在路上的胡开六，两人把所有的积蓄全部拿来给胡开六看病买药，把他从垂死边缘给抢救了回来。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曲华章负责卖艺乞讨，向三扮可怜博人同情，胡开六因为身体原因，就只能等精神好一点的时候，在周边收集一些废品卖钱。” “那向三又是个什么情况？”一直听他说另外两个同伴的事情，对他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前两年在一个工地上干活，骑摩托车不小心摔断了双腿。”陈霆把自己知道的信息给说了出来。 “那他家里人呢？”沈初晓开口问道。 “他家里没人了，十七八岁的时候，父母就没了，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也没结婚成家，反正就是过着那种打一段时间工，休息一段时间的日子，除了意外后，工地负责了他的医疗费用，也给了他一笔不多的生活赔偿，可他很快就把这笔钱花光了，没办法只能出来乞讨为生。” 沈初晓听陈霆说完后，才发现这三人还真不好安置，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去学个一技之长，能够找一份维持生活的工作。 其中心态最不好的曲华章，反而更容易找到事做，向三和年纪比较长的胡开六，难道真的只能送去救助安置中心安置了？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还工具，我就先下班了。”陈霆说完自己知道的情况后，便开口告别。 沈初晓目送他离开后，开始认真地写起出勤日志来，写完后又把它编辑成短信发给了陆建安，看了一下时间，才六点半左右，也不急着下班回家，准备先去女生宿舍看看陈奶奶。 穿过后院，来到了女生宿舍区，敲开了陈奶奶居住的房间，此刻房间里住着的三人正聊天聊得火热。 沈初晓敲门进去，陈奶奶靠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手里还端着一个不锈钢茶杯。 抬头看到沈初晓，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笑意：“小沈来啦！这么晚还没下班呀？” “正准备下班，专门过来看看你。”沈初晓走到她床边坐下，笑着说道。 “不用管我，我过得很好，下午在康复训练室，有护工专门陪着训练了两个小时，现在有些累了，吃完饭就上床躺着了。”陈奶奶笑着说道。 “陈诚呢！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沈初晓开口问道。 “晚饭的时候肖医生跟我说了一下，陈诚留在那边医院，明天还有两个检查项目要做，可能要到下周星期三才能出结果。 不过肖医生说了，根据陈诚现有的检查结果可以推断出，他生病的原因有可能是什么颅压水造成的。 等到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确定了之后，可以通过手术治疗，解除积水对脑组织的压迫，有可能可以改善认知功能。 也就是说，他往后是有机会恢复正常生活的。” “是颅压脑积水吧，听说只要解除脑脊液对脑组织的压迫，病情就能得到改善。”沈初晓给陈奶奶纠正了一下有关这个病症的专业用语。 “对的对的，肖医生就是这样说的，这么多年了，都是我的无知，害得陈诚越来越严重，我要是早点带他去看医生，他说不定早就治好了。 根本就不是失心疯，他是生病了呀，他病得这么严重，我这个当奶奶的居然一无所知，是我对不起他。”陈奶奶在高兴陈诚对身体能够得到一定恢复的同时，又非常地痛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带他去就医。 “我们都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按照普通的处理方式去处理，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忽然之间笨得什么都不会了，可不就是大家口中的失心疯吗？ 这事怪不得你，反而这些年，全靠你照顾他，如果没有你，他根本就等不到接受治疗的这天。 奶奶，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们现在应该积极向上，你好好康复锻炼，他好好接受治疗，等你们身体都恢复了，你们以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不要一直沉浸在里面。” 陈奶奶点了点头，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笑着说道：“是的，如果他真的能够恢复到生活自理，我就带他回老家，教他把田地种起来，教他自食其力，叫他学会一个人生活。这样就算有一天，我离开了他，他也会生活得很好。” 沈初晓轻轻地拍了拍她手背，温和地说道：“你今天第一天康复训练，一定很累了吧？那就早点休息，我有时间会过来看你的，我先走了。” “好，不用太过牵挂我们，救助站已经给了我们太多的帮助了，你去忙你的工作。”陈奶奶冲着她摆了摆手。 沈初晓这才离开了她们房间，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将房门带上。 穿过后院正准备去办公室看周询之下班没，却在走廊上和他碰了个正着。 “沈初晓，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了你一大圈了。”周询之开口问道。 “刚去了女生宿舍那边，我正准备去办公室找你，你找我干嘛？”沈初晓走到他面前问道。 “我在寻人网上发的那一个通告，下面有人留言了，你赶快跟我去看看。” 第123章 陌生留言 周询之说完便抓着沈初晓的手腕，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回到电脑前，只见他轻轻的点击一下鼠标，有着三十六号照片的网页就出现在了沈初晓面前。 随着页面往下滚动，果然在留言区出现了这么一条留言：“这人长得好像刘德水先生，但刘先生不应该出现在上海呀！” “请问你说的刘先生是哪里人，和照片中的这一位长得很像吗？你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有些问题需要咨询你。” 下面这一条是周询之的回复，可惜半个小时过去了，那边却没有反应。 “能够被尊称为先生的人，应该都是比较有名气的，你现在在百度上搜一下，看看有没有刘德水先生的信息？”沈初晓灵机一动开口问道。 周询之从寻人网退了出来，打开了百度，输入了刘德水先生几个字，网页打开后，出现了无数的刘德水先生。 有工厂老板，有小镇镇长，有中学校长……有的留有身份信息和照片，沈初晓和周询之开始照着照片进行对比，接连翻了两三个网页，都没有发现和三十六号长相相似的。 “算了算了，希望那人看到回复，能够把联系方式留下，这样毫无针对性的翻找，无疑就是大海捞针。”沈初晓只觉得眼睛有些疼，对着屏幕比对照片，看来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了。 周询之却继续滑动网页，最后停留在了一份简讯上：“据四川宜宾日报报道，江安县籍竹雕大师刘德水先生于2007年六月十三日，在江浙百花竹工艺展上，以一幅日落山河竹雕作品一举拿下工艺展金奖。” “竹雕大师刘德水”周询之先把这份简讯保存下来，开始搜索竹雕大师刘德水这几个字。 随着网页跳动，一条条关于竹雕大师刘德水的信息就这样呈现在了他和沈初晓面前。 刘德水，四川江安人，1957年生，擅长各种竹簧工艺，其中以竹上皮雕、镂空雕最为着名，有竹雕工艺作品八仙拜寿、日落山河、采菊东篱下等上百件大作。 周询之在这些信息里，总算找到了一张刘德水的照片，虽然像素有些模糊，但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其五官和身形和三十六号有八分相似，而且年龄也很相同。 “会是他吗？”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道。 “照片看起来和他应该是一个人，只是这么厉害的竹雕大师，怎么会流落到上海来？为什么寻人网上没有寻找他的信息？人口失踪登记系统里也没有登记的有他失踪的消息？”周询之虽然笃定照片上的人就是36号，但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全网都找不到寻找他的消息。 “确实挺奇怪的，一般家里有人失踪了，正常情况下都会发了疯的到处去找，更何况还是这么厉害的人？”沈初晓同样也想不明白，刚刚那些网页里，有刘德水作品的图片，每一个作品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精美绝伦，沈初晓还专门瞄了一下定价，最少的都是八千起。 就算家里人亲情淡薄，但这么一大尊财神爷，就这样失踪了，这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现在应该做什么？”周询之开口问道。 “和江安那边取得联系，让他们帮忙查询一下，那位刘德水先生现在还在不在家，如果不在家的话，再请刘先生的家里人帮忙确定一下三十六号的身份。” 沈初晓知道这一套流程，原本这些事情都是陆建安交代邱主任去做的，但现在陆建安不在，邱主任现在也不在办公室。 沈初晓就想着自己查询江安那边对接部门的电话，周询之却开口说道：“查到了也没用，先不说今天是周六，你看一下现在这个时间，你觉得还能联系到人。 明天我会把情况汇报给邱主任，她会安排人和那边对接，这边要是有什么好的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哦，对了，把你电话号码留一个给我，我准备明天上午去买个手机，方便咱们联系。”周询之温和地说道。 沈初晓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笑着说道：“请你来做志愿者，还真算请着了，以前我们拿照片到办公室来，这边的工作人员帮忙做个比对，一两天都出不了结果。 你倒好，简直比扫描仪还要精准，总能用最快的速度帮我们找到需要的信息，你要是哪天不干了，办公室这边的工作非得瘫痪了不可。” “那可不行，大画家现在是我的得力人才，一个可以顶三个用的那一种。”邱主任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刚从登记大厅拿过来的登记册。 “志愿者又没有工资，你可不能剥削得太狠。”沈初晓笑着打趣道。 “对喔！”邱主任把手中的登记册放下，走到周询之面前笑着问道：“大画家你要不要考虑正式入职我们救助站，这样一来你有了工资，我也可以剥削得名正言顺一些。”邱主任之前并不怎么看好周询之，可周询之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给救助站解决了不少问题。 之前只记得他是画家，都忘记了，他是上交的高才生了，对于电脑程序的操作，胜过了整个办公室的所有成员。 “非常抱歉邱主任，我没办法长时间投入工作，还要留足够时间出来作画。”周询之礼貌地进行了拒绝。 邱主任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淡淡地笑了笑：“你有空能过来帮帮忙我就很感激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下班，早点休息，在我这里加班是没加班费的哦！” “好，谢谢邱主任，那我们先走了，哦，对了！”周询之关掉电脑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了，却再次坐了下来，把36号和刘德水的情况写在了一个便签上，将便签纸递给邱主任。 “明天是周一，麻烦你查一下这个刘德水和我们站里的36号是不是一个人。” “好，明天一上班我就查，这还是一个竹雕大师，你们确定没有认错？”邱主任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惊讶地问道。 周询之点了点头：“网上的照片和36号极其相似，我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行，我明天就跟江安那边联系。”邱主任笑着说道。 第124章 最好的安置 沈初晓和周询之两人离开办公室，刚走到登记大厅，就看到高小豪和许强正在办理离站登记。 在他们身后，原本一只杵着棍子的彭大山正坐在一把崭新的轮椅上和赵站长说着话。 李大厨站在轮椅后，认真地听着他们交谈。 “我是去救助安置中心，又不离开上海，你们要是想我了，就直接去救助安置中心找我。”彭大山满是无奈地说道。 “你说过的，要教我做开水白菜，菜我都还没学会，你就跑了，你这种行为是不负责任。”李大厨气呼呼地说道。 “不就是个开水白菜吗？小意思小意思，你休息的时候到救助安置中心来，我教你就是。 你想想，你是有手艺的，有工作的，学这一手菜只是为了锦上添花，那两个小子别说技术了，连工作都没有，肯定得优先给他们安排呀！ 而且我去救助安置中心，还是你们赵站长帮忙推荐的，答应了的事情，自然就不能反悔，还必须得把它给做好，不然安置中心那边的人还以为你们虹辉园推荐过去的都是混饭吃的呢！”彭大山笑着说道。 “师傅，我们登记好了，安置中心的车也过来了，咱们现在就走吧！”许强拿着离站申请单的复印件，笑嘻嘻地走到彭大山身后，从李大厨手中接过推轮椅的活。 高小豪把几人的行李全部拎了起来，直接在前带路。 沈初晓和周询之默默地跟着他们来到了停车场，许强这才发现沈初晓，高兴地打着招呼：“沈姐姐，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听说我们要走了，专门过来送我们的？” 沈初晓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实在不好说自己是路过遇到，只能微微地点点头。 走到彭大山面前，小声说道：“彭叔怎么也要跟着去安置中心？” “是这样的，上午救助安置中心那边打来电话，说原本请的小吃培训老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明天没办法到岗，让许强和高小豪他们迟两天再过去。 彭先生听到这个情况后，表示他也擅长做小吃，可以帮忙进行技能培训，以前也有培训带班的经验，我就向救助安置中心那边推荐了一下，他们双方进行了联系，表示可以让彭先生过去试试。 为了方便彭先生教学，我们给彭先生准备了一个轮椅，有小豪和许强两人照顾着，基本上没什么问题。”赵站长笑着说道。 彭大山也点了点头跟着说道：“很久没上班了，难得能够在这里找份工作，可以先安定下来待一段时间，你们要是有空，也可以去救助安置中心那边找我，我给你们做小吃，各地的面食糖点，我都会一些。” “真好，每个人都应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热。”沈初晓看着笑容明显多起来的彭大山，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每个人都应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周询之悄悄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心底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被打破了一样。 “时间不早了，你们上车吧，早点到，早点休息，明天该工作的好好工作，该学习的好好学习。 特别是你们两个小家伙，等你们学会了之后，一定要记得回救助站来露上一手，让我们大家都品尝品尝，热闹热闹。”赵站长笑着说道。 高小豪和许强一左一右扶着彭大山上了车，又把轮椅折叠好放在车尾箱里，这才上车关门。 随着救助安置中心的车离开救助站，沈初晓知道，今天虽然送走了三个流浪乞讨人员，可他们从走出这个大门的这一刻，迎接他们的将是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你最近挺忙的，今天下午又带了三人回来？”赵站长等他们都离开后，才对沈初晓说道。 “是有一点忙，主要是现在天气比较冷，遇到的流浪乞讨人员，不用怎么劝说都愿意跟我们回来。”沈初晓笑着说道。 “记住，不可以强迫他人的意愿，还有就是，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赵站长说完便转身回了登记大厅。 沈初晓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拉着周询之就来到了停电动车的地方。 两人骑着车在呼啸的寒风中往家赶，到家后已经是8:30了。 周询之简单的洗漱完，就直接去了画室，沈初晓原本想要进去看看他最近在忙什么，可看着那一道轻合的房门，实在没有勇气去打扰他。 洗漱完后换上睡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生怕打扰到已经休息了的周询之，轻手轻脚地收拾完便出了门。 随便找了一个路边摊解决完早餐，沈初晓正准备骑车往救助站赶，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陆建安焦急的声音：“沈初晓，赶快叫上陈霆，去建乐路三民巷，听说那边这几天有可疑的未成年小孩出入。” “好！”沈初晓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把电瓶车骑得飞快，很快就回到了救助站。 刚停好电瓶车，就看到陈霆从他自己的车上下来。 “陈哥早！吃早饭没？”沈初晓连忙挥手打招呼。 “吃过了，你也刚到吗？”陈霆随口问道。 “刚到刚到，刚刚接了陆哥的电话，让我们现在去健乐路三民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进去填一个出勤单，咱们就出发过去。” 沈初晓说完小跑进了登记大厅，连工作间都不去了，直接在钱朵那里要了一张出勤单填上，便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停车场。 陈霆已经在车上等着了，沈初晓上车系好了安全带，陈霆已经驱动汽车离开了救助站。 建乐路离救助站大约七八公里的样子，十分钟时间不到，陈霆把车停在了三民巷外面的路口。 沈初晓刚一下车，就被前方一栋房子的墙壁上那圆圈里大大的那个拆字给震惊了。 作为吃到拆迁红利的她，显然知道这个字意味着什么，更让她震惊的是…… 随着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的房子墙上都写着拆字。 第125章 我不是小孩 “这边两个月前就全部清空了，说是等着开春以后动工拆除，要在这周围建一个大的商贸中心。”陈霆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片已经没有人居住了？”沈初晓看着那些搬的空空如也的房屋，成片连接着一眼都看不到头。 “陆哥说，这里面有未成年小孩出入，我原本还在想，居民区有小孩出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如果这里的居民都搬走了，那这小孩为什么没跟着一起搬走？” 沈初晓看着住宅区内交错凌乱的小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先不管那么多，咱们挨着找去。” 陈霆点了点头，跟着她随便选了一条小路往里面走去，路过那些住宅，仔细地观察着里面有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基本上所有的房子，东西都是搬空了的，剩下的只有一些旧家具，和被房子主人抛弃的衣物杂物。 小路边，随处可见一些烂沙发，烂桌椅，还有一些地方，凌乱地堆着各种砖头瓦片，虽然是冬天，也同样可以看到枯黄杂乱的野草。 两人在住宅区里穿梭了半个多小时，别说发现流浪人员了，连人居住的痕迹都没有。 等从另一条小路出来，里面的一大片住宅区几乎都被他们巡查完了。 “怎么没看到人呢！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陆哥问问？” 沈初晓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陈霆拍了拍她肩膀，指了指她身后一间还挂着便利店牌子空空如也的小商店说道：“我刚刚看到里面有人影，你在外面等我，我先进去看看。” 小商店的玻璃门是锁着的，但旁边的窗户却是半开着的，陈霆大步走了过去，透过窗户打量里面的情况。 沈初晓也来到了他身后，静静的看着里面空空的屋子，连货架都是搬空了的。 但里面还有半间屋被墙给挡住了，这边看不清楚，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地上堆了一大堆东西。 陈霆用力地把窗户推开，直接双手撑着窗框，轻轻一翻就进了屋里。 “注意安全！”沈初晓小声说道。 陈霆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就在他进入墙根转角的位置，屋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沈初晓急得正准备翻窗进去，陈霆已经拖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一米二三的小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沈初晓开口问道。 “就这小孩，大叫了一声，吓了我一跳。”陈霆怕小孩跑，依然揪着他的衣领。 “我不是小孩，你赶快把你的手放开，你欺负人，小心我报警？” 那小小的个子，愤怒的声音，和幼稚的脸庞，以及急于辩解自己不是小孩的样子，吼出来的话根本就没人相信。 “我问你小孩，这边都没人住了，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走？”按照现在的时间段，小孩应该待在学校，出现在这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逃学，一想到不好好在学校读书，陈霆的语气就好不到哪里去。 “要你管，赶快放开我，不然我咬你。”那小孩张牙舞爪地喊道。 陈霆才不怕他恐吓，依然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去上学？你躲在这里，家里人知道吗？” “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了，我今年28岁比你还大，赶快把你的手松开，你再不松开，我就叫人了。”那小孩气呼呼地吼着。 “你先别着急，咱们有话好好说。”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 “想要好好说话可以，先把我放开行不行？”那小孩没好气地说道。 沈初晓冲陈霆点了点头，有陈霆在屋里守着，自己又在窗户口，旁边的大门还是锁着的，这小孩怎么也跑不掉。 陈霆松开他的后领子，那小孩得了自由，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沈初晓，知道自己跑不出去，干脆往后退了两步，和陈霆拉开距离。 气急败坏地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确实不是小孩了，你们要是哪个学校出来抓逃学学生的老师，那么你们真的抓错人了。” “你真的28岁了？”沈初晓确实发现了些不一样，这人虽然个子小，脸也长得很稚气，但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种只有成年人才有的烦躁。 “真的真的，我小的时候生过病，长到十岁左右就不长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赶快走吧，昨天晚上累了一晚上，还得补觉勒。”那人说完，转身就要往里面走去。 陈霆一把将他抓住，开口问道：“就算你真的已经28了，但你得给我们一个，你住在这里的理由？” “我说你们怎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这房子没人住了，我进来住几天怎么了，我又没偷没抢，没违法犯罪。”那人没好气地甩开陈霆的手，气呼呼地说道。 “这一片很快就要拆迁了，社区那边早就下了通知，所有人都必须搬出去，你一个人偷偷留在这里，违反了规定不说，要是出了意外连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陈霆开口说道。 “我这样的人……”那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别说找人帮忙了，就算是死在这里都没人管，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得为明天活着发愁，能够找到一个不淋雨不吹风的地方，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你家里人呢？”沈初晓听他这么一说，那种酸涩感又涌到了心头。 “家里人？”那人摇了摇头，又苦笑了笑，最后才开口说道：“我家里人就剩我一个了，问完了吗？问完了就请你们赶快离开，我还得去睡会，下午有下午的事情要做。” “听你口音，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沈初晓没有理会他的逐客令，而是继续开口问道。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你问那么多来干嘛？简直莫名其妙。”那人不想再搭理沈初晓，正准备离开却被陈霆拦住了去路。 第126章 拒绝帮助 “非常抱歉，打扰到你了，我们不是学校的老师，我们是这附近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之所以问你这么多问题，其实是想要对你进行一些生活上的帮助。”沈初晓连忙开口说道。 “帮我，你们能帮我什么？帮我长高50厘米？还是帮我把这张脸变得老一些？”那人回头望着沈初晓开口问道。 沈初晓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变得词穷起来，是啊！帮助别人就得帮别人解决根本的问题，可这个问题别说自己解决不了，恐怕就是那些国医圣手也不一定解决得了。 见沈初晓陷入了沉默，那人又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过救助站，我之前也在救助站待过，很多人看到我这种情况，都会像你们一样露出怜悯的表情，可跟我待久了，却又会忍不住对我厌恶。 我知道我和正常人不一样，所以我专门挑选人比较少的地方呆着，我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不是……我没有怜悯你，我也不会厌恶你，我知道我没办法解决你的根本问题，但我只是想在这个冬季里，给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让你生活得稍微温暖一些。 我不知道别的救助站是什么样子，但我们救助站真的很好，我们的工作也不只是把你接去救助站居住，我们还得做好后续的安置工作，尽最大的力量帮助你走向正常的生活……”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你们还是去寻找那些更需要你们帮助的人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一个侏儒身上。”那人把话说完直接绕过陈霆，快速消失在了沈初晓眼前。 “你等着，我去把他拉出来。”陈霆开口说道。 “不用了，不能强制性地把他带回救助站，不然我又得被罚抄了，现在救助站人手本来就不够，我要是被罚抄禁止外勤，那就是在给站里添乱。”沈初晓情绪低沉地说道。 “那我们就这样干看着什么也不做？”陈霆有些意外，他们的工作不应该就是把这些在外流浪的人带到救助站安置吗？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看他身上穿着很单薄，我去车上给他拿套棉衣，再给他拿点方便面和八宝粥，这个位置能够遮风挡雨，只要食物和装备充足，应该是可以熬过这个冬天的。” 沈初晓说完后，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去，在后备箱里翻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找了一套尺码最小的棉衣，又拿了一箱方便面，一箱八宝粥，这才往便利店这边走来。 走到窗前，把东西递给了里面的陈霆，又从一兜里掏了一张名片放在上面，对陈霆小声说道：“你把这些东西给他，特别是这张名片，让他一定要收好，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想去救助站了，让他一定得给我打电话。” 陈霆点了点头抱着东西走了进去，过了两分钟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直接翻窗来到了外面，还顺手把窗户给他拉上。 “东西给他了，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床上毛毯被褥之类的都是齐全的，床边还放了一口小铁锅，应该是他平时拿来煮东西吃的，整理得还算干净，看起来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好，那咱们去别处看看。”听他这么一说，沈初晓也放心了不少，这人虽然个子矮小，但大脑清楚，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也了解自己的意愿。 “真就不管了？”陈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也不是不管了，咱们隔两天过来看看，确定他是安全的就行。” 两人在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停车的位置，沈初晓给陆建安发过去了一条短信，大体汇报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正准备绕到火车站周边去看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沈初晓带着期待地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一道有些气息紊乱的声音。 “是救助站吗，我这边有人需要帮助？” “请问你那里的位置是？”沈初晓已经按下了免提键，让陈霆能够听到地址。 “北江路田园小区地下停车场，麻烦你们赶快过来一下。”对面有些嘈杂，但陈霆还是第一时间记住了地址，和沈初晓心照不宣地上了车。 “能跟我说一下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吗？”沈初晓见电话还没挂断，连忙开口问道。 “有一个傻子，弄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霸占了我的车位，怎么赶都赶不走，听他们说那是个流浪汉，你们救助站不是专门负责收集流浪汉的吗？我就找了你的电话，麻烦你赶快过来，我已经好几天没地方停车了。”那人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会跑去地下停车室，那地方光线又暗又不安全。”陈霆边开车边说道。 “对于流浪人员来说，在冬天的时候，有个地方避风避雨就行，没有多少人会在意自身安全。”沈初晓叹口气说道。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车子来到了江北路田园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陈霆先找位置把车停好，两人一下车，就听到了前方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到底要怎么样嘛？这都第三天了，你总不能一直逮着我一个人霍霍吧！”一道无奈的声音传入耳中。 沈初晓和陈霆已经走了过去，过道上停着一辆小轿车，五六个人围着一个车位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小吴呀！你把车开到别处去停吧，这人看起来就不正常，你要是把他逼急了，到时候发起疯来，那怎么得了。”有个老太太正小声劝说着这个车位的主人。 “我花钱买的车位停不了车，我得去别的地方停车付停车费，哪有这个道理，你说一天两天也就算了，这都三天了，他是准备在这里安家了。”车位的主人气呼呼地说道。 第127章 霸占车位 沈初晓从人群中走了过，才发现这个车位是靠着墙角的，就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一道瘦小的身影怀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在他旁边的位置，堆着足有一人之高的废品，有旧书，旧报纸，旧纸壳，地上还放着两个大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在他身后的位置，有一个满是油污的编织袋，没有拉上的拉链可以看出里面是一些衣服棉被之类的东西。 他一直低头不语，但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身体是倾斜着的，给人一种没有平衡感的感觉。 “打电话报警吧！交给警察来处理。”一名看热闹的老年人开口提着意见。 “不用麻烦警察叔叔了，是你刚刚给我打的电话吗？”沈初晓走到车位主人面前，微笑着开口问道。 车位主人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连忙用力地点了点头，重复着：“是我打的电话。” “先生你好！我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沈初晓小声问道。 车位主人看了角落里那人一眼，满脸无奈地说道：“还是三天前，晚上下班我开车回家，正准备把车停到车位里，就发现靠近墙壁的位置躺了一个人。 我好言好语劝说他不要躺在这里，可他根本就不理我，怕我把车停进去，还把原本靠近墙壁里的这些脏东西，全部拖到了我车位中间，直接把我整个车位给霸占了。 我看他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也就没有跟他计较，好好跟他说，让他第二天搬走，我自己把车开到别处去停，还交了一个晚上的停车费。 昨天晚上回来，发现他还待在我的车位里，可不管我怎么劝说，他都不愿意离开，家里有急事等我回家，我没办法跟他耗下去，就只能把车停去了别处。 想着今天早点回来，如果他不在的话，就先把车停好，结果他还是待在这里没走，不管我怎么说，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我实在没办法了，找了物业，物业也解决不了，就想着报警，一个保安给了我你的名片，说这种事情交给你们处理比较好，我才给你打的电话。”车位主人就像倒苦水一样，把自己这几天的不幸遭遇全部给吐了出来。 沈初晓听完了事情起因后，又抬头打量了一下围观的众人，小声问道：“你们有人认识他吗？” 众人纷纷摇头，其中一位穿保安制服的大爷开口说道：“不知道是哪里来，自从下了雪后，就一直在这附近溜达，趁我们值班不注意，偷偷给溜了进来，看着很可怜，撵也撵不走。” 沈初晓知道从他们那里得不到有用的消息，向前走了几步，蹲在了那人面前，温和地冲他笑了笑，开口说道：“你好，我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 回应她的，是一双有些淡漠又有一些古怪的眼睛，只见他微微抬着头，明显可以看到，他的五官有些歪斜。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也不会赶你走，我们只是想要帮助你，帮助你这个冬季过得舒服一些。”沈初晓见状连忙说道。 那人摇了摇头，眼睛里依然全是淡漠，细得有些不正常的手紧紧地搂住膝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提供安全感。 “不要害怕，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有地方住有饭吃，你待在这里好多了。”沈初晓就像是哄小孩一样，耐着性子说道。 “我……不是……傻子，我只是脑……瘫。”这句话虽然有些结巴，但却非常清晰。 “脑瘫！”沈初晓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人看起来有些奇怪。 “你衣服穿的好少，会不会很冷？你待在这个地方，晚上一个人不害怕吗？ 这个角落虽然吹不到风，可同样也不透气，你待在这里时间久了，身体会受不了的。”沈初晓及时温柔地说道。 可那人依然没有反应，抱膝盖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你可能不知道救助站是干什么的，那我跟你说说我们救助站的性质。 救助站是由民政部门主管，主要负责的工作是为无家可归或流离失所的人提供临时住所，提供食物、衣物等基本生活必需品，提供医疗救助或转诊服务，提供心理辅导和社会工作服务，帮助受助者解决生活和心理上的困难，帮助受助者联系亲属或所在单位，或为其提供返乡的交通凭证。 很简单的意思就是，帮助解决弱势群体的生活困难，维护社会的稳定和和谐。”沈初晓小声说道。 那人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我想……回回家，你能帮帮我吗？” “可以，你家在哪里，你只要能够提供家庭住址，我们就能把你送回家去。”沈初晓连忙回道。 “我家……我家在……”那人吃力地说着，就在沈初晓以为他要说出地名的时候，他却忽然转开了话题：“社会……工作服务，你……可以帮帮我……找份工作吗？” 沈初晓看着他抬起的手，看着他有些倾斜的脸，看着他吐字缓慢的样子，实在不敢开口保证能够给他找到工作。 “我想……要份工作，我不想四处流浪了，我可以不要工资，只要管吃管住就行。”男人多说了几句话，后面的句子开始流畅起来，结巴也变少了，但还是吐字很慢，显得非常吃力。 “工作的事情，现在很快就要过年了，一时半会儿可能也找不到合适的，你跟我们去救助站，我们再慢慢一起给你找工作。”沈初晓想着先把人带回去，至于找工作的事情，只能尽力而为。 “我不想，不想吃白食，会很难受的。”那人摇了摇头说道。 “可以不让你吃白食，救助站很大，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帮忙做做清洁卫生的工作。”沈初晓突然想起之前那位云南昭通的端端，也是到了救助站，主动要求帮忙干活的。 也不知道他妈妈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他和他爸上班可还习惯，应该找个时间过去看看他们的，这个念头一起，沈初晓就恨不得现在动身过去。 第128章 顺利和解 “好”就在她幌神的这一会儿功夫里，那人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沈初晓趁热打铁地问道。 “我姓王，王锦翰。”王锦翰小声回道。 “你是哪里人，我听你口音应该是北方的？”沈初晓继续趁热打铁。 “我东北的，我可以跟你们走，我这些东西可以一起带上吗？”王锦翰说完后，还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一大堆废品。 沈初晓打量了一下那一堆废品，有些好奇地问道：“刚刚那位先生说，他这两天每天回来停车，你都待在这车位上，那你这些废品，是什么时候出去收集的？” “他回来后，见我不离开，就把车开去别的地方停了，等他停车回家后，我就拿着编织袋在这附近收集废品，每隔一段时间回来一次，特别是晚上凌晨到早上五点这段时间，根本就没人到地下车库来，那些晚归的人，把车停好一刻都不会耽误我直接回了家。 不是我非要待在这里，实在是我最近这段时间，找了很多地方，不是漏雨就是漏风，根本就没办法居住。 有一天在这附近捡废品，发现他们小区后面的围栏坏了，可以直接从外面钻进来，我原本是想找个单元楼的楼梯间待着，可他们每栋单元楼都有门禁，我进不去，就只能到地下停车场来了。 这整个地下停车场，我觉得只有这个车位最安全，两面靠墙，还是一个转角，只需要把废品推到车位中间去，就不会有车开过，睡觉睡熟了都不用怕。”王锦翰不但说了自己废品的来历，还说了自己选择这个车位的原因。 车位主人听他这么一说苦笑不已，合着自己的车位被人看中，是因为这个位置比较安全，别说这人的眼光和自己一致，当初选择这个车位，主要是因为老婆停车的技术不好，弄个靠墙的位置，老婆停车的时候可以尽量靠墙根一些，免得挡住了旁边车子出入，给别人造成麻烦。 “那个，你今年多少岁了？”沈初晓原本是想问，可不可以把这些废品先卖掉，可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主要是他坐在地上的样子，没办法判断出他的年龄。 “过完年就18岁了！”很显然，王锦翰之前的结巴和口齿不清晰，应该是长久没有和人说话交流的原因造成的，经过这一番交流后，虽然他说话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吃力，但明显更加流畅了。 “那就是比我小了，那我就直接叫你锦翰吧！我刚刚是想问你，咱们可不可以先把这些废品都处理，然后再回救助站，毕竟这么多东西带过去，也不好找地方放呀！”虽然没有得到他家庭住址的信息，但至少知道了他的年龄和姓名，沈初晓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了。 王锦翰点了点头，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沈初晓偷偷地打量了他一下，大约一五米五几的身高，站立的姿势有些异常，双腿看起来很是僵硬，垂着的双手又过于松软，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摔倒的感觉。 沈初晓想要上前扶他，却被陈霆抢了先，王锦翰却轻轻地将陈霆推开，小声说道：“我能站稳的，不用你们扶，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废品收购站，我现在就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卖掉。” “不用那么麻烦，我知道那个废品收购站老板的电话，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骑着三轮车过来收就行。”一直在旁围观的一个老爷子冲着王锦翰大声说道。 王锦翰点的点头，老爷子已经拨响了电话，给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报了这里的地址，确定了他能马上过来，才挂断电话说道：“很快的，最多五分钟就能到。” 王锦翰点了点头，沈初晓冲着老爷子说了声谢谢。 王锦翰却将目光停留在车位主人身上，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冲着他弯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真的找不到比你车位更好的休息的地方了，所以才霸占了你的车位，我知道这种行为不对，可我不想冻死在外面，我妈妈常说，像我这样的人，必须得脸皮厚一些才能活下去。” “没关系没关系！”车位主人接连说了好几声没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呀！前些日子你在小区门口乱转，但凡过来问我一声，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临时居住，我都把救助站的电话号码给你了。 也怪我，看到你这种情况，都没想过打个电话给救助站。”小区物业的保安一脸愧疚地说道。 “你们都很好！那位奶奶还悄悄给我送过两次吃的。”王锦翰伸手指了指人群中一个穿着深红色棉衣长得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说道。 “就是顺手的事儿，没必要拿出来说，去了救助站后，好好地接受他们的帮助，好好的生活，这么冷的天，可别再往外面流浪了。”老奶奶满脸温和地说道。 就在大家都在和解的时候，一辆三轮车从外面开了过来，骑车的人冲着人群这边喊道：“前面是谁的车挡路了，麻烦往前开开让让。” 车位的主人听他这么一喊，立刻上车，把车子开到了前面十几米开外。 三轮车这才开了过来，停在了众人面前，三轮车司机从车上搬了一个大的电子秤放在地上，冲着围观的人群喊道：“东西呢！都搬过来上称。” 王锦翰正准备去搬，已经被旁边的人抢着给搬到了秤上，随着各种瓶瓶罐罐秤完后，那些废书旧报纸壳也跟着上了秤。 三轮车老板看了一下斤数，直接开口喊道：“总共98块，麻烦给我两块零钱，我好给你整数。” 说话的同时已经从腰包里掏出了100块，递给被人群围住的王锦翰。 王锦翰正伸手在衣兜里摸钱，掏了好几个口袋，终于掏出了两块零钱递给了三轮车司机。 三轮车司机将纸壳往车斗里一扔，直接上车潇洒利落地掉头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王锦翰把钱收好后，拎着那个装有他衣物的编织袋，走出了那一个被他霸占了好几天的车位。 第129章 喜欢的事 车位的主人直接将车倒了过来，迅速地将车停好，从车上下来，冲着王锦翰说了声谢谢。 声音一落，才发现不对，明明是对方霸占了自己车位，为什么自己还得向他道谢。 王锦翰也愣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他一句谢谢。 陈霆主动接过他手里的编织袋，沈初晓又对着围观的众人说了几声谢谢，又从兜里掏出名片，给在场的人一人发了一张，再三重复，以后要是遇到疑似流浪乞讨的人员，一定要电话联系。 得到众人点头称好后，才带着王锦翰来到了停车的地方，先帮他把行李放好，才打开车后座的车门，慢慢地等着他上了车，两人这才上车，驱车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沈初晓还记得之前他说想找工作的事，回头望着他问道。 王锦翰沉思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喜欢写小说，写了好多年了，但每次投稿，收到的都是退稿函。 以前我妈妈还在的时候，会鼓励我好好写，可后来妈妈不在了，他们都骂我是不务正业。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写，我觉得把自己想写的故事写下来，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你好厉害呀！能够写小说的人真的很厉害，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喜欢看小说，最喜欢的就是金古传奇武侠版，我上高中的时候，宁愿不吃饭，把钱省下来都要去买。”沈初晓笑着说道。 “我也喜欢今古传奇武侠版，我给他们投过两次稿，他们杂志社真的很好，每次都给我寄退稿函，我那个时候就有一个梦想，希望自己的小说能够被他们录用，可以收到他们的样刊，可惜……”后面的话王锦翰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用去猜也知道，后来肯定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极有可能导致了他现在流浪的原因。 “没事的，只要你喜欢写小说，那就继续写，总有投稿成功的那一天。”沈初晓开口鼓励道。 “好！”王锦翰用力地点了点头，沈初晓则在回忆，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连载期刊上面刊登的征稿启示，看看能不能找出来给王锦翰试试。 “你写的都是哪些类型的小说？”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陈霆忽然开口问道。 “我比较喜欢奇幻，我觉得写这种类型的小说，会让我心情更加放松，小时候有一次看《东游记》，看得差点走火入魔了，我甚至在想，我要是能够像吕祖一样，抛却着尘世间的所有负担，一心向道苦修，会不会有一天忽然能够得到道法，给自己换一副好一点的身躯。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该怎么进入修道的行列，可小说终归是小说，纵然沉迷了一段时间，也有清醒过来的时候。 我这副身体，这辈子只能这样了，我只能把我万千的不甘心，全部都放在我虚构出来的幻想世界里。 我拿起笔开始学写小说，一笔一划，一字一句，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但我觉得，我的精神终于有了寄托，对未来也终于有了期待。 最开始只是想写写，慢慢地就想要写出点成绩，可像我这种根本就没怎么正式上过学的人，别说出成绩了，能够把字句给理通顺都已经很不错了。”王锦翰说完后，想要给自己一个自嘲的笑容，可僵硬的面部却不配合他，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你还年轻，咱们有时间，可以多看点名着，多给前辈学习一下经验，我们救助站有专门的阅览室，里面有不少关于写作方面的书籍，你可以静下心来慢慢看。 我还知道有几个非常不错的书刊杂志，上面都有小说的征稿启示，我明天去书店看看，碰到合适的给你带点过来。” 一个有梦想的人，只要他愿意努力，那么他就一定有希望，帮助这样的人，比帮助那种整天只想混日子的人要有激情得多。 “谢谢！我已经很久没对人说谢谢了！”王锦翰感觉到了沈初晓是真心想要给他提供帮助的，感动之余，眼里已经出现了泪光。 “不客气，我们一起努力。”沈初晓笑着说道。 “我很喜欢看奇幻小说，可不可以把你写的给我看看？”陈霆笑着问道。 “好啊！稿子就在我的行李袋里，等一会儿下车我就给你，你还是除了我妈妈以外，第一个主动提出愿意看我小说的人。”王锦翰激动地说道。 车子进入了救助站，停在了停车场里，沈初晓率先下车，来到车后座前，把后座的车门打开，想要伸手去扶王锦翰。 王锦翰却冲她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自己下来！” 陈霆已经打开尾箱，把他的大编织袋给拎了出来，王锦翰一刻也等不了，拉开编织袋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旧笔记，高兴地递给了陈霆。 “这是我今年写的，大概有15万字左右，主要是写剑仙的，给你看可以，你可不能给我弄丢了。” “好的谢谢！”陈霆双手接过笔记本拿好后，空出一只手来拎着编织袋笑着对他说道：“走，我们去办入站登记。” 三人来到了登记大厅，钱朵要求王锦翰出示身份证，王锦翰看着沈初晓和陈霆，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抗拒。 沈初晓从和他接触到现在，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家庭住址。 小声开口说道：“你是害怕我们知道你的家庭住址，和你家里人联系吗？” 王锦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你不想让你家里人知道你在哪里？”沈初晓再次开口问道。 王锦翰又点了点头，沈初晓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可以跟我们说说原因吗？你虽然很快就18岁了，但我们也需要一个不和你家里人联系的理由？” 第130章 同病相怜 王锦翰大概是站久了觉得有些不舒服，往登记台上靠了靠才开口说道：“我妈妈半年前过世了，家里人都不喜欢我，说我是个累赘，他们把我关在阳台隔出的房间里，吃饭也不许我进屋上桌。 我爸想把我送去福利院，可我的家庭条件福利院是不收的，我爸就把我扔到乡下的旧房子里，想让我自生自灭。 我不想待在那个地方等死，就偷偷地跑了出来，想到外面来看看，想自己养活自己。”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整个登记大厅瞬间变得安静起来，钱朵用力地捏了捏手中的笔，想要说句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霆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小声说道：“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沈初晓和钱朵对视了一眼后，才开口说道：“我们只是做一个身份登记，你马上就是成年人了，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不跟你家里人联系。 救助站这边虽然不能长期居住，但我们上海还有救助安置中心，那里有专门的职业技能培训，不管是继续写小说，还是想要学个一技之长，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你们真的不跟我爸联系？”王锦翰不确定地再次开口问道。 “真的真的！”钱朵连忙点头。 “那好，我相信你们，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只相信过我妈妈。”王锦翰说完后，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绣着栀子花的小布包，从布包里拿出了身份证递给钱朵。 钱朵最快速度给他做完登记，又迅速地给他安排好了房间，检查完他的随身物品帮忙登记储存，还开了一张领取生活物品的单子给沈初晓。 沈初晓拿过单子对陈霆说道：“你负责送他去宿舍，我去仓库给他领生活用品，你顺便告诉他一下阅览室和饭厅的位置。” “好”陈霆应了一声好，带着王锦翰就去了宿舍。 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后，钱朵才小声问道：“他要明年2月份才满18岁，你确定真的不通知他家里人？” 沈初晓看着登记表上有关王锦翰的身份信息，小声说道：“我一会儿去找邱主任，让她想办法跟王锦翰户籍所在地联系一下，了解一下他的家里情况，看看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我一会儿还得去找周询之，让他帮忙在人口失踪系统以及寻人网上查查，看看有没有寻找他的信息。”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人口失踪系统和寻人网上也没有他的消息，你打算怎么安置？”钱朵好奇不已。 “如果他家里人真像他所说的这样不在意他，那我们把他送回家，其实比放任他继续在外面流浪还要残忍。 你别看他身体不便，但却是一个有骨气的，大不了咱们多给他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份合适的工作，等他拥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他就能自由决定自己要不要回去那个家里。”沈初晓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 钱朵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你最好去赵院长那里报个备，要是以后他家里人找过来了，我怕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我才要去请邱主任帮忙，早点把情况调查清楚，如果王锦翰是在胡说八道，那我们肯定得第一时间通知他家里人。” 沈初晓虽然口里这样说，其实心里很清楚，能放任身体不便的儿子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应该也不是什么称职的父亲。 大概是同病相怜吧！沈初晓心情也跟着变得低落起来，离开了登记大厅，前往仓库领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才来的王锦翰的宿舍。 陈霆真陪着他和宿舍的其他几名成员说话，大家都对新来的王锦翰非常好奇。 沈初晓把洗漱用品递给了他，看了一眼离吃饭时间还早，和大家告了别，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运气不错，邱主任正好在办公室，沈初晓将王锦翰的情况给她说了一遍。 邱主任表示下午就可以帮忙联系了解，周询之因为要到下午才能来上班，邱主任直接打开了人口失踪登记系统，按照沈初晓所提供的情况进行搜索，并没有发现有关王锦翰的任何消息。 又连忙打开了寻人网，同样没有发现寻找王锦翰的信息。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看情况真如自己所料，沈初晓心里也跟着升起了一丝悲哀。 如果，王锦翰的妈妈还在，那么他失踪过后，他妈妈肯定会满世界地去找他。 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他才会那么抗拒那个家。 “有的人明明有家，却回不去。”沈初晓喃喃说道。 “这世界上，回不去家的又不止他一个，咱们做社会救助的，每年都能碰到很多，要是个个都像你这么多愁善感，我们这工作该怎么开展。”邱主任发现了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忍不住开口说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可能是和他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才会感同身受，其实他也很幸运，有一个一直爱着他的妈妈，我也很幸运，有一个全心全意为我付出的奶奶。” “你别感慨了，搞得我心里都酸酸的，给你说个好消息，我早上和江安那边取得了联系，已经确定了三十六号的身份，就是那个竹雕大师刘德水。”邱主任不想让她继续沉浸在那种不好的心情里，连忙开口岔开之前的话题。 “确定了？那咱们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 不对……一个经济价值这么厉害的竹雕大师，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怎么没人出来找？” 前一刻的高兴，又因为后一刻的疑问被磨灭得干干净净，从小就被抛弃过的人，对被抛弃是最为敏感的。 “打住打住，你先别乱想，听我跟你说。”邱主任看着她又要胡思乱想了，连忙拦住她的话头。 沈初晓果然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这位大师，有一个特别古怪的习惯，就是每隔几年，总会以外出学艺交流的理由失踪个三五个月，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最长时间失踪达到了三年。 这也是他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家里人一直没有找他的原因，大家都以为，他还在外面拜师访友，却不知道他失忆了，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第131章 榆木疙瘩 “所以说，这事不怪他家里人，是他自己喜欢到处乱跑，乱跑也就算了，还忘记了回家的路？”沈初晓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奇葩了。 邱主任笑着说道：“肖医生今天给他做了一个初步检查，失忆的有可能是颅内病变，需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才能确定。 不过刘大师的家里人已经买了今天下午的飞机票，预计晚上就能到达救助站，让我帮忙联系了相关权威医院，明天直接在上海就诊。” “这么快？”沈初晓有些意外，早上联系到的，下午就飞上海了，可见他的家人对他有多看重。 “这边身份已确定，他们就马上安排订机票，如果不是只有下午才有航班，说不定这会儿都到上海了。”邱主任笑着说道。 “有家人惦记着，真好！希望刘大师这次回去，以后别到处乱跑了。” 总算是有一个好消息，沈初晓心情不错，告别了邱主任，回到了工作间，先把今天的出勤日志写了，又编辑成短信文字发给了陆建安。 不过两分钟，陆建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陆哥，有何指教？”沈初晓开口问道。 “三民巷那边，你多抽时间过去看看。” 沈初晓连忙开口应好，那是自己工作以来，第二个没有被带回救助站的，第一个是那位向救助站反向捐赠的伍老爷子，人家本来就不是流浪人员，但三民巷的这个不一样，他是身体有疾，为生活而流浪的。 “这次做得不错，居然没趁别人个子矮小，强制性地把人带回来，看来这段时间，你确实有所长进。”陆建安开口说道。 “谢谢陆哥，陆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坚持锻炼？”沈初晓随口问道。 “本来就没什么问题，非要小题大做，把我关在家里就像坐月子一样，每天烦都烦死了。”陆建安声音里透着烦躁。 “你可不能烦，肖医生说了，你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你要是觉得心情不好，就跟肖医生打打电话，肖医生一定会很高兴的。”沈初晓故作高深地说道。 “不用，她每天下班都会过来看我。” “啊……”沈初晓故意拖长了音调啊了一声，又觉得不过瘾，连忙补上一句：“那你更要好好休养，我等着你这个月子坐完，给我发喜糖。” “请你们吃顿饭倒是可以的，为什么要发喜糖，这种倒霉的事情，你从哪里看出喜来了？”陆建安丝毫没有感觉到沈初晓话里话外的意思，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 “不是陆哥，你刚好趁着现在没上班，好好的想想，为什么人家肖医生每天上班那么累，下班了还得去看你？”沈初晓开口问道。 “为什么？”陆建安没办法理解她这个问题，“医生看完病人不是应该的吗？” “你见有那几个医生看望病人，每天都去病人家里看的，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是病人，陆哥，我承认你工作能力一流，但对于感情这一块，你真的是个榆木疙瘩，你以为像肖医生那样的高才生，凭什么会来咱们救助站工作？” 沈初晓话一说完，立马挂断了电话，自言自语地说道：“肖医生，非常抱歉，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其它的事情还得靠你自己努力。” “努什么力？”常少川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口问道。 沈初晓抬头看了他一眼，尴尬地笑了笑：“努力做好街头巡查，保证每一个流浪乞讨人员，都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个冬季。” “思想觉悟不错，听说你这几天战况很好，每次出去都不走空？”常少川笑着打趣道。 “常哥，你不觉得你说的这句话有问题吗？每次都不走空，那就代表有很多的流浪人员，其实我更期待，所有人都能有一个温暖的家，都不用在外面去流浪，我希望我每天出去巡查，都能空车出去，空车回来。”沈初晓沉声说道。 “想象很美好！但现实很难实现，每一个流浪人员的背后，都有属于他们的不得已，而且还有一部分人为了追求刺激专门流浪，也就是说，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就阻止不了流浪人员的脚步。 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他们流浪的途中，给予他们一点温暖，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接受救助站给他们提供的安置。” 常少川已经在这里上了好几年的班了，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离奇故事，也看够了无数的悲欢离合，早就没有了最初工作的悲天悯人，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工作做好，尽量多帮助一些人。 “大中午的，你们不去吃饭吗？”莫璃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问道。 “这么快！”沈初晓看了一下时间，居然12点过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着莫璃一块往饭厅走去。 常少川喊了一声等等，也跟着追了上去。 此刻的饭厅是最热闹的，打饭窗口排着长龙，沈初晓几人默默地排在最后面，看到有被救助者过来，主动让他们排到前面去。 陈霆带着王锦翰从外面走了进来，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王锦翰虽然肢体还是和之前一样僵硬，但精神明显好了不少。 “刚刚他洗澡的时候，我看了一会儿他写的小说，说实话，写得真的很不错，内容非常丰富吸引人，唯一的缺点就是，错别字有点多。”陈霆对沈初晓说道。 王锦翰低头小声说道：“我念完初二就没有继续读书了，早知道我就咬咬牙多上几年学了。” 不用问也能想到，他应该是在学校念书，遭受到了同学排挤，才会初中都没念完就退学的。 第132章 各有方向 “我下午回来给你带本新华字典，有不会的字，不确定的字可以查字典，你是写玄幻小说的，应该会涉及一些传统知识，我再给你找一本汉语词典，只要咱们肯多练多学，这点错别字的小毛病很快就能克服了。”沈初晓温和地对他说道。 王锦翰点点头，脸上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刚去了阅览室，里面好多书，沈姐姐，我听说在救助站只能待十日，可10天根本就不够我看书，我可不可以多待上一些日子，把我喜欢的书都挑出来看完。” “可以，我一会儿就去找站长申请，我们站长最心善了，他一定会同意的。”沈初晓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提高了音量，因为他已经看到，正背着双手从外面走进来的赵站长。 “你又在打什么小算盘？”赵站长走到她面前笑着问道。 沈初晓伸手指了指王锦翰，开口说道：“这位小朋友说，要把咱们阅览室的书全部看完再走，我告诉他，我们站长最心善了，一定会同意的。” “很喜欢看书？”赵站长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小声问着王锦翰。 王锦翰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比较喜欢看演义类小说，我看阅览室的书架上有很多。” “隋唐演义有看过吗？”赵站长笑着问道。 “看过的，我还看过薛仁贵，薛丁山薛刚系列。”王锦翰如数家珍地说道。 “很好！喜欢看书的人很少，我们阅览室从组建到现在，真正进去看书的人应该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你要喜欢看，就慢慢看，看个够。” 赵站长话外之音，就是同意他在救助站常住了。 “谢谢站长，我今天还看到了一套书，我喜欢得不得了，可惜阅览室开放时间有限，我能不能拿回宿舍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看完就还回去。”王锦翰受到鼓励，开始了得寸进尺的请求。 “什么书，能让你这么痴迷？”赵站长饶有意思地问道。 “还珠楼主的《蜀山奇侠传》”王锦翰开口回道。 “那个书啊！我没怎么看过，等你看完后我也去翻翻。”赵站长笑着说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排到了打饭窗口，王锦翰打好了饭菜，找了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 陈霆打好饭后主动走过去陪他，两人边吃饭边讨论他小说里面的内容，王锦翰整个人明显比之前开朗了不少。 沈初晓刚打好饭，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就听到了向三在给她打招呼。 连忙走到他和曲华章的桌前，刚好有个空位，便直接坐在了他们对面。 小声问道：“怎么样？住在这边还习惯吧？” “挺习惯的，不用担心吃喝，也不用担心冷了冻了，一日三餐生活规律多了。”向三回道。 “那就好！我还怕你们不习惯。”沈初晓笑着说道。 “那个小沈，之前你说，那个救助安置中心，可以学习一些技术技能，我这两天想了好久，一直都在想，我到底应该学点什么，你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向三放下手中筷子开口问道。 沈初晓仔细打量着他，此刻不用在地上乱爬，坐在轮椅上的他明显看起来干净整洁了不少，还理了头发，剃了胡须。 目光最后停留在他那一双被磨得都看不到纹路的大手上，沉思了片刻后开口说道：“你有没有试过做手工？就比如窗花剪纸之类的？” “没有……”向三摇了摇头，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脸上一喜开口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学过木匠，会一些简单的雕工。” “这可是一门好技术，后面为什么没干这个工作呢？”沈初晓随口问道。 “太苦了，师傅又凶又恶，每天干一大堆活还没工钱，还没出师我就跑了，学了个半途而废，哪里能找到工作？”向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沈初晓仔细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有木雕基础，这个好好练练应该是能行的，可救助安置中心那边，没有开木工这一个课程。” “师傅以前夸过我，说我手上功夫不错，基础也打得很好，就是没有耐性。 那个时候人年轻，根本就坐不住，现在好了，想跑也跑不动了。 小沈，你可以帮我弄一套木雕的材料吗？我想练练手试试，就算是做不出精雕细刻的那些大作品，我也可以试着做一些精巧的小玩具。 对，我看市场上也有不少木质的玩具，质量那么差，价格还卖那么贵，我一定能够做得比他们好。 小沈，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我现在就想要试试。”向三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沈初晓。 “好，我下午就出去给你找工具，做木工需要些什么工具，你一会儿写个条子，我照着名单买回来就是。”沈初晓高兴地说道。 “你先吃，吃完饭我再跟你一起去写。”看着沈初晓碗里还没有动过的饭菜，向三不好意思地说道。 沈初晓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想要帮向三推轮椅，却被一直保持沉默的曲华章抢了先。 向三笑着说道：“自从有了这个轮椅，瞎子出门都不带盲杖了，他负责推我，我负责掌控前行方向，我们俩配合得可好了。 瞎子我跟你说，我的木工活真的可以，以后我做出东西来，你就这样推着我，我们一起去大街上摆摊，还得把老六带上，老六把肺痨医治好，咱们就把所有的体力活都交给他来做，以后我们就不用再乞讨要饭了。” 前行的路上，向三一直说个不停，曲华章虽然没有回他的话，脸上却出现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三人来到登记大厅，沈初晓找钱朵要了一张纸一支笔，向三直接扑在登记台上，书写起自己所需的工具。 大概是很久没用到记忆有些生疏，足足用了七八分钟时间，才把自己能够想到的全部写了下来。 第133章 工具等同利器 “木料不要整料，拿过来没办法处理，那些小方块，小圆凳块之类的，你帮我多弄一些回来，我先练练手。”向三把写好的单子交给了沈初晓，还不忘开口叮嘱。 “好，我一会儿出去帮你找。”沈初晓正准备把单子收好，忽然想起自己，还答应了给王锦翰带字典和汉语词典，生怕出门后忘记了，拿起笔在单子后面写上。 目送着向三他们离开了登记大厅，沈初晓才拨响了陈霆的电话。 “走，出外勤去。”电话一接通，沈初晓便开口说道。 陈霆应了一声马上就来，沈初晓直接从钱朵那里要了一张出勤单填好，转身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刚走到他们常用的那辆车前，陈霆便追了过来，沈初晓把手上的单子递给他：“你帮我看一下，这些东西哪里能够买到？” 陈霆仔细看了一下，把单子还给了沈初晓，开口说道：“我对这一块不是很熟，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说完后便拿出手机拨响的电话，简单交谈了几句，知道了什么地方可以置办到这些东西，陈霆才挂断电话，率先进了驾驶室。 “咱们先去买东西，再顺便巡查。”沈初晓上车后开口说道。 陈霆点了点头启动汽车离开了救助站。 沈初晓一直都在观察窗外的景象，目光总会在那些独自行走的行人身上停留，用最快的速度判断他们是不是疑似流浪乞讨人员。 冬天原本就是一个萧条的季节，再加上现在是工作日，路上冷清的很，甚至连车都没有几辆。 车子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出现在了一个市场门口，陈霆开口说道：“这是一个小型的工艺品交易市场，附近有不少的商铺，都有各种制作工艺品的工具售卖。” “好，咱们先去看看。”沈初晓说完后便下了车和陈霆一起往市场门口的一间商铺走去。 这是一家卖工具的门面，不是很宽的面积里摆着两个大大的货架，货架上堆着各种各样的框子，框子里装着许多沈初晓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工具。 沈初晓把手中的单子寄给柜台的老板娘，小声问道：“请问你这里有这些工具卖吗？” 老板娘看了一下单子上面的东西，指着其中几样说道：“这些刀具我这里有，但这几个木匠专用工具，你们可以去木材市场那边看看。” “那就把你有的都给我拿一份，一定要质量好的。”沈初晓开口说道。 老板娘起身去货架上，找出了单子上需要的那几件工具，还指着单子一一给沈初晓介绍。 沈初晓拿出一支笔见一样勾一样，非常看开的结完了账，看了一眼单子上面还有好几种工具没有买到，便开口对陈霆说道：“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木材市场吗？刚刚老板娘说这几样东西要去木材市场附近才能买到。” “上车吧！最近的木材市场离这里大约8公里左右。”陈霆开口说道，已经主动接过沈初晓手里的大塑料袋，两人说说笑笑往停车的位置走去。 车子来到了木材市场，沈初晓先是买了一些圆形方形的小木块，才来到一家卖工具的门面，递上了手中的单子。 很快就配齐了所有工具，两人这才回到车上，沈初晓翻看着手中的单子，目光停留在了自己写下的字典和汉语词典上。 “还得找个书店，先把这两个东西买了。”沈初晓开口说道。 陈霆点了点头，开着车带着她在附近寻找书店，很快就在一处闹市区找到了书店，买了字典和汉语词典，还非常幸运地看到了今古传奇武侠版的期刊，沈初晓直接买了四期。 所有的东西全部置办完成，沈初晓拿出地图，看了一下这附近的交通状况，伸手点了点其中的一条主路线，开口说道：“这条路靠近河边，有很多小桥，我们顺着这条路到处看看。” 陈霆点头应了一声好，开车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来到了那条主路上。 因为要巡查，车速不快，沈初晓一直仔细打量着靠近河边的位置，发现有桥的地方，便提醒陈霆把车靠过去一些，好看清楚桥下的情况。 并没有疑似流浪人员的身影，也没有临时搭建的休息点，偶尔可以看到有三两个坐在岸边钓鱼的人，沈初晓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坐在河边吹冷风？ 接连经过了四五座小桥，又穿过了两处涵洞，并没有发现疑似流浪人员出没。 沈初晓决定先回救助站，把买好的东西送回去，再到火车站周边巡查，陈霆连忙开车回了救助站。 沈初晓直接拿着一大堆木工工具，来到了赵站长办公室，把向三情况简单地说一遍。 赵站长检查着塑料袋里的各种工具，开口说道：“这东西不能拿去宿舍，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救助站，从来都不缺少脑子不清醒的人，万一有个什么，这东西就会变成行凶的利器。” 赵站长手里拿着一把雕刻刀，轻轻的在桌上划了一下，就出现了一条深深的痕迹。 “那怎么办？一个靠乞讨为生的人，好不容易想要做一点事情，咱们总不能直接磨灭了他的希望吧！”沈初晓开口说道。 “你在答应帮忙做这些事情之前，就应该先过来跟我通个气，等找到了合适的解决方式，再应承也不迟。 这些是刀具，拥有杀伤力的东西，你得考虑，这些东西出现在救助站后，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赵站长叹了口气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不该答应也答应了，不该买的东西也买回来了，站长，我知道错了，可答应了别人的事，要是没有做到，以后，谁还相信我这个救助专员？”沈初晓底气不足地说道。 “算了算了，阅览室旁边有一个空房间，原本是给你陆哥准备的办公室，你陆哥不喜欢一个人，就一直待在工作间里没搬过去。 钥匙在邱主任那里，你把这些东西全部放在那间房里，就当是给那位准备的临时工作间，但你必须得给他说清楚，一应工具都不许带出工作，出入必须记得锁门。”事到如今，赵站长只能妥协。 第134章 接人阵仗 “好！谢谢赵站长，我就知道……” “拍马屁的话少说。”赵站长直接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再次开口说道：“把买这些工具，书本的发票交到财务去，我让财务给你报。” “不用不用，这些东西是我自己愿意买的，用不着那么麻烦去走报销。”虽然从来没想过让财务报账，但听赵站长这么一说，沈初晓心里也多了几分开心。 “不想报就算了，反正钱是你自己的，想要帮助别人是好事，一定得记得量力而行。”赵站长不想再继续和她纠缠，淡淡地说道。 “好，那我先去拿钥匙了！”沈初晓高兴地离开了站长室，往邱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很顺利地拿到了钥匙，路过阅览室的时候，发现王锦翰正在里面看书。 沈初晓想把字典和词典给他拿过去，又怕这些工具放在门口发生什么意外，只能先打开隔壁的房间，把工具全部拎了进去放在办公桌上。 出来后又顺手把门锁上，这才拿着字典和词典走进了阅览室。 听到动静的王锦翰抬起头来，看到沈初晓，艰难地扯出了一抹微笑。 正准备开口说话，沈初晓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把字典和词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开口说道：“有不会的字词，不懂的字词，都可以在这上面查找。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其它想要的书籍资料，本子之类的东西，我下次出门一并给你带上。”沈初晓笑着说道。 “谢谢沈姐姐！沈姐姐如果方便的话，下次给我带一本稿笺纸回来吧！ 我想抽空，把我现在写的这篇小说的前两一字抄录好，寄到今古传奇的编辑部去试试。”王锦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我下次出去就给你带，那你好好看书，我就不打扰你了。”沈初晓说完后离开了阅览室，还顺手帮他把门关上。 刚走到后院准备去找向三，就看到陈霆陪着他和曲华章往这边走。 “小沈，工具在哪里，我现在就想看看？”向三远远地便开口问道。 “跟我来吧！”沈初晓带着他们来到了阅览室旁边的工作间，当着他们的面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 却并没有立即放他们进去，而是开口说道：“向叔，工具是按照你写的单子准备的，但里面有很多刀具，按规定救助站里是不能出现刀具的。” “那怎么办？我还想抓紧时间多练练呢！”向三垂头说道。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站长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个临时工作间，但站长有个条件，就是不允许任何一件工具离开这个工作间，也就是说你想要练习，只能待在这里面练习，出入都必须锁好门，防止工具被别人拿出去当成利器。”沈初晓说话间已经推开了门。 向三看着办公桌上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工具，连忙开口说道：“可以可以，一切就按照你们定的规矩来，瞎子赶快推我过去，好久都没有试过手了。” 曲华章见他推了进去，几人来到办公桌前，向三抱着旁边的一个圆柱形的木头，激动不已地说道：“好久没碰过木头了，我都快忘记我以前是个木匠学徒了，早知道往后要靠这个生活，当初就应该好好学艺……” “那个……东西都在这里，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掉的。”沈初晓打断他的感慨开口说道。 向三把塑料袋里面的各种工具全部拿出来，确定没有问题后开口说道：“是这些没错了，有些东西看起来质量都不错，肯定买得不便宜吧！等我以后挣了钱，我再还给你。” 原本想开口说不用了的沈初晓，忽然心思一动回了一句：“好，那你慢慢练，我和陈哥还有其他工作要做，我们就先走了。” 向三点点头：“你们忙你们的去，不用管我，我会很守规矩的。” 说完后偏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曲华章，开口说道：“刚刚该把你的二胡拿过来，你也不用这样干等着。” “我去帮你们拿，很快的。”陈霆说完后又对沈初晓说道：“你先等我一下。” 只见他出了工作间，以最快速度跑去了曲华章他们的宿舍，等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把二胡。 把二胡递给已经坐好的曲华章，才和沈初晓一起出了门，还顺着将工作间的门给他们关上。 两人来到停车场，沈初晓看了一下时间，才3:30左右，准备去火车站周边巡查一遍，车子迅速离开了救助站。 围着火车站周边转了一大圈，把所有的地下通，道涵洞，废弃店铺，自助银行都看了一遍，又和附近值班的环卫工人保安大叔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交流，确定附近没有流浪乞讨人员后，两人才又回了救助站。 因为回来的时间比较晚，饭厅的饭菜都没了，厨房阿姨给他们一人煮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炸酱面。 解决完晚餐已经6:30了，正准备回工作间写好出勤日志，路过登记大厅时，发现外面来了好大一群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粗略估计至少有十二三人的样子，这阵容比当初的周家人还要壮观。 “您好！请问你们找哪一位？”钱朵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开口询问的同时，手已经按在了座机的话筒上，正思考着要不要打电话通知站长。 “你好！我们是从四川过来的，我们收到消息，我们的家人刘德水现在就在你们救助站里，我们是专程过来接他回家的。”为首的一名大约30岁左右的男人，走到登记台前开口说道。 “你们这么多人，都是从四川过来的？”钱朵想不明白，接人来个两三人就行了，为什么要来这么多人，这么远过来吃住怎么解决，车票不要钱吗？ “是的，今天下午的飞机，在机场等车，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为首的男子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钱朵。 钱朵看了一下上面的信息，刘氏竹工艺馆馆长刘钦。 第135章 陌生家人 “你好！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不是很了解，请问你是和我们救助站哪位联系的？”钱朵负责做白班登记，记忆中好像没有刘德水这么一个人，只能开口询问眼前之人的情况。 “一位姓邱的女士，我现在可以打电话跟他联系。”刘钦说完后便拨响了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直接按了免提。 “您好，邱女士，我是刘德水的儿子刘钦，我现在就在你们救助站的大厅。” “好，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出来。”邱主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你怎么还不下班？”去男生宿舍打完招呼准备离开的陈霆，看着站在登记大厅一角的沈初晓，小声问道。 “不着急，36号的家人来了，我想看一下，36号一会儿见到他们，还能不能认出来。”沈初晓小声说道。 陈霆显然也不打算走了，和沈初晓一起站到登记大厅的角落里，偷偷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大家人。 邱主任来得很快，简单介绍过后，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三十六号居住的宿舍。 沈初晓和陈霆跟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36号的宿舍门口。 因为宿舍比较窄，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刘钦和邱主任走了进去。 沈初晓透过敞开的门，看到了正坐在床边埋头书写的36号，用的还是沈初晓给他的新笔记本，显然是在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避免明天早上起来，也全部忘记了。 “爸！”刘钦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小声喊道。 三十六号低头看着刘钦，眉头微微地皱了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熟悉，我以前见过你吗？” “爸，我是刘钦，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刘钦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地说道。 三十六号摇了摇头，满是疑问地开口说道：“我有儿子，怎么可能，本子上从来都没有记得有我有儿子这件事啊？” 只见他翻开笔记本，仔细看着前几天做的笔记，发现并没有记录得有关于儿子的点滴，又把以前写日记的小本子给翻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开，同样没有看到有关儿子的记录。 抬头望着刘钦，小声说道：“你别哄我啊，我一个，没钱的，穷得很，记性又差，你骗我也没什么用。” “爸，你记不得我，你总记得要安宁吧！你最喜欢的安宁。”刘钦说完后冲着外面喊道：“安宁，刘安宁，你快进来！” 人群里，一个八九岁，梳着一双辫子，长得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应了一声来了，转眼便出现在了三十六号面前。 “爷爷，真的是爷爷咦！”刘安宁非常自然地跑过去，一把抓住36号的胳膊，笑着说道：“爷爷，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实在太坏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不对，爸爸说爷爷失忆了，爷爷，你不会忘记我了吧？” 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36号的脸，满脸难过地说道。 “你是谁呀！别乱认爷爷。”36号虽然这样说，却没有推开小姑娘，总感觉被小姑娘抱着胳膊的感觉很熟悉很舒服，却又确实想不起来她是谁。 “哇……”刘安宁听他这么一说，伤心得直接大哭起来。 “爷爷不认识我了，爷爷不认识我了，我爷爷不认识我了。”口里不停重复地喊道。 “你先别哭，咱们有话好好说。”三十六号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轻声细语地劝着。 刘安宁却不理他，越哭越伤心，豆大的泪珠滴落在36号的手背上，36号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只能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刘钦说道：“孩子哭成这样，你也不知道哄哄。” “他爷爷不认识她了，她伤心哭泣也是应该的。”刘钦也心痛女儿，可这一刻更心痛这个忘记了所有的老父亲。 “你说她是我孙女，你是我儿子，我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没凭没据凭什么相信你。”三十六号听他这么一说，气呼呼地说道。 “虽然失忆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老刘头，你可得记住了，你的名字叫刘德水。” 刘钦说完，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相册，翻开后递到了他面前，那是一张全家福，坐在最中间位置的正是三十六号。 36号接过相册，目光停留在那张全家福上，看得好一会，伸手指着怀中抱着的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声问着刘安宁：“这个是你吗？” 刘安宁止住了哭声点了点头。 “小时候多胖啊，就像个福娃一样，怎么现在瘦成这样，你爸妈没给你吃饭吗？”36号随口说道。 “呜……”刘安宁再次被他给弄哭了。 “别哭别哭，我们一起看相片。”三十六号小声地哄着，总觉得这一幕特别熟悉。 接下来的照片，大多数都是自己和这小姑娘的合照，从婴儿时期，到能够独立走路，直到幼儿园门前，小学门口，照片应该停留在小姑娘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她手上拿着一张奖状，奖状上写着二年级一班优秀少先队员字样。 后面的照片，就只剩下小姑娘的单人照，再没出现过自己的身影。 “我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36号已经确认，眼前这两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女，抬头望着刘钦开口问道。 “两年前春节过后，你说要去浙江参加一场竹编竹工艺研讨会，至少会在那边待上三个月时间。”刘钦开口回道。 36号陷入了沉默，两年时间，这两年里，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家里人都给忘了。 “我三个月没回家，你们就没想过出来找找我？”36号满是疑惑地问道。 刘钦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委屈地说道：“你经常外出，也不跟家里人联系，有些时候一消失就是好几年，最长的一次是我小时候，你去外面拜师学艺，走的时候我刚上初一，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参加高考。 我以为你和以前一样，到了一个自己舍不得离开的地方，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你会忽然失忆，找不到回家的路。” 第136章 不必告别 三十六号再次陷入了沉默，刘安宁已经没有哭了，而是抓住他的手摇了摇说道：“爷爷，你以后别到处乱跑了好不好？” “不乱跑了，跑不动了，再跑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三十六合上相册，轻轻地摸摸刘安宁的小脑袋，抬头看了一眼门外那黑压压的人群，开口问道：“外面那些，都是你带过来的？” “除了我和安宁，你的九个徒弟今天都跟过来了，他们听说有你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非得跟着我们一起过来接你。”刘钦小声说道。 “徒弟，我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徒弟？”36号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才刚接受了，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和孙女，这下又钻出了一大群徒弟。 “爷爷，你真的把自己也给忘了，那我不怪你了，我来告诉你吧！你叫刘德水，是四川江安人，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竹雕大师，你的作品，拿了好多好多的奖，有好多好多人都想来拜你为师，可你只收了九个徒弟，他们今天都来了，就在外面等着见你呢！”刘安宁小声说道。 “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我现在谁也不记得，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三十六号对刘钦说道。 “他们都知道了，早上跟邱主任沟通后，我就把你的情况告诉了大家。 之所以让安宁跟着一起过来，就是期盼你从小就宠爱安宁，会对他有所印象。”刘钦说道。 “抱歉啊！爷爷不该不记得你的。”36号轻轻地拍了拍刘安宁肩膀，满怀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的爷爷，妈妈说，你应该是生病了，我们从机场出来，妈妈就直接去了医院那边，说是要提前给你挂个专家号，然后在那边的酒店订好房，等我们过去，你就可以直接去看医生了。”刘安宁脆生生地说道。 “确实是生病了，连这么可爱乖巧的孙女都不记得了，我跟你们去看医生，我也想知道我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十六号并不抗拒就医，为了让自己能够早点记起来，表现得非常积极。 这边话音刚落，刘钦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刘安宁妈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见到爸了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见到了，除了不认识我们，身体状况看起来很不错。”刘钦温和地回道。 “那你们赶快过来吧！我这边请专家加了一个号，从你们那边赶过来时间正好，我现在去外面订酒店，你们快到了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刘安宁妈妈说道。 “好，电话联系！”刘钦挂断电话后，对36号说道：“爸，咱们先把东西收拾好，现在就得离开救助站，去那边医院。” “我这里没什么东西，东西都在登记大厅那边的储物柜里。”三十六号打开笔记本看在上面的记录开口说道。 “那咱们先去登记大厅，办理离站登记和领取东西。”邱主任小声说道。 三十六号点了点头，起身跟着他们出了房间，刚走到外面就被一声声师傅给包围住了。 沈初晓冲着陈霆微微一笑，小声说道：“走吧，接下来的事情就轮不到我们操心了。” “不给他打声招呼吗？”陈霆开口问道，毕竟36号是他们两人接回救助站的。 沈初晓指了指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笑着说道：“你挤得进去吗？” “也是。”陈霆做完后跟着沈初晓出了男生宿舍区域，沈初晓想去看看周询之在不在，告别了陈霆，独自一人往办公室走去。 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就看到了坐在电脑前认真操作的周询之。 沈初晓走到他身后，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内容，都是一些寻找身份信息的照片，还有不少应该是安置中心那边发过来的。 感觉到身后有人，周询之回头就和沈初晓的眼神对上，片刻的迟疑后，随即出现了温文尔雅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没出外勤吗？” “之前去火车站那边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想着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好久没出去逛逛超市了，要一起吗？”沈初晓含笑问道。 “好，你等我一下，我这边还有两张照片，五分钟就能处理好！”周询之说话的同时，双手不断在键盘上敲击。 等到把手里的照片全部上传完毕，关掉电脑后，在开口说道：“哦，对了，邱主任让我跟你说一声，关于那位王锦翰，他今天下午和他的户籍所在地取得了联系，那边有人帮忙做了调查，王锦翰爸爸在他母亲过世两个月不到，就重新结婚成家了。 听说，那位新进门的后妈容不下他，王锦翰爸爸就把他赶到乡下去了，扔了几百块钱给他，事到如今，都不知道他离家出走的事情。 邱主任还让我问你，这样的情况，还要不要和他爸爸联系？” 愤怒就像潮水一样瞬间席卷而来，沈初晓紧紧地咬着牙关，才让那些骂人的脏话没有脱口而出。 周询之看着她的样子，想着曾经她也遭遇过抛弃，握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这个消息后，专门去阅览室看了王锦翰，身体上跟正常人确实有些差异，但他的智商绝对没问题，又是一个好学的，只要他肯钻研肯努力，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过得太差。” “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那么多不配做父母的人，如果生儿育女之前要经历一场考核，把他们都给刷掉，是不是就会少了很多这样的悲剧？”沈初晓喃喃说道。 “你这个想法行不通，就拿王锦翰来做例子，如果他的父母参加考核，他妈妈肯定是能考核过关的，他爸爸考核不过关，那么他是应该出生还是不应该出生？ 而且在他妈妈没有过世之前，他爸爸还是一个比较称职的父亲，他爸爸的变化，是因为有了新娶的妻子造成的，就是说，如果这位新进门的妻子怀孕生子后，他爸爸说不定又能变成一个好父亲。”周询之温声细语地说道。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沈初晓望着周询之，开口问道。 第137章 成为家人 “我……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唯一能够保证的是，我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周询之无比郑重地说道。 “算了，我跟你扯这个干嘛！走，下班逛超市去，救助站里的棉衣尺码都偏大，看能不能给王锦翰淘一声合适的。”沈初晓不想自己一直沉浸在这种不好的情绪里，直接避开这一个话题。 两人离开办公室，来到了停放电瓶车的位置，周询之看着这个小巧精致的电动车，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有驾照，要不咱们买辆车吧？” “买车？”沈初晓有些意外，至少在未来的两年里，买车这个词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规划中。 “骑车太冷了，去远一点的地方也不方便，我上午查了一下姑姑给我的卡，里面的钱，买一辆普通一点的车还会有结余。”周询之温和地说道。 “你有驾照吗？”这才是沈初晓比较关心的问题。 周询之摇了摇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大学的时候，去驾校学过，第一天就把驾校的墙给撞垮了，教练吓得立马去公司要求给我退费，以最快的速度把我给除名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买个车给我开？”沈初晓望着他问道。 周询之一脸真诚地点着头。 “等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上车，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沈初晓看着周围偶尔投过来的打量目光，率先上了电瓶车，带着周询之出了救助站。 用最快的速度找了一家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来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 等周询之端着咖啡过来坐好后，沈初晓才开口说道：“你没有驾照，就不应该考虑买车的事情，如果你想买车只是为了我方便，那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我……”周询之眼巴巴地望着她，从起了买车这个念头开始，满心想的都是，以后他们出门不用再经历风吹雨打了，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得到拒绝。 “周询之，我知道你想买车，是为了方便我们俩的出行，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可能一直在救助站做志愿者，也不可能一直住在我家里，你有更广阔的天地，你的才华和能力值得你站在更好的地方。” 沈初晓私心当然是不愿意他离开的，可以清楚的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他只要想走了，自己就一定追不上他的脚步。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也很喜欢救助站的工作，我每天在救助站里帮着那些身份信息不明的人寻人寻亲，听着各种我曾经根本就接触不到的故事，回到家里，我还可以尽情的泼墨挥毫，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周询之小声说道。 “你当初住进我家，是因为你没有地方住，你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也有钱能够独立生活，完全不用跟我挤在那个破旧的小区里。”沈初晓小声说道，他那么好的人，就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沈初晓，你不要我了？”周询之眼眶一红，满是委屈地说道。 “不是，怎么就变成我不要你了，我什么时候要过你，大哥，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沈初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话说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负心汉一样。 “我以为……你让我搬去你家，和你住在一起，我们就是一家人，我觉得我们相处得很好，可你现在却想要赶我走，不但要把我赶出你家，还要把我赶出救助站，你这种行为，就是想要跟我划清界限。”周询之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道理了。 “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沈初晓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一直以来，她都把周询之当成自己生命之中的过客，从来都不敢把他当成家人。 虽然也起过，把偶像占为己有的念头，可那也只是念头，一丝一毫都不敢当真。 “是啊！我觉得我们相处得很好，可以一直做家人。”周询之强调着自己的意愿。 “我们非亲非故，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家人。”沈初晓心里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划清界限，对自己和对他都好。 “可以的，我们结婚，结婚后就是真正的家人了！”周询之说完，拉起沈初晓就离开了咖啡店，来到了电瓶车停放的位置。 却因为不会骑车，又没有车钥匙的缘故，只能对沈初晓说道：“回家，回家我给你看样东西。” 沈初晓看着他急切的样子，骑着电瓶车带着他回了家，电瓶车刚停好，周询之就拉着她上了楼。 打开房门，直接往画室跑去，推开画室的门。 沈初晓看着地上，桌上，铺着的各种尺寸不一的画像，顿时愣在了当场。 因为这些画上，画的全部都是一个人，有眉眼含笑的，有回眸观望的，有站着的，有坐着的，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有十五六幅的样子。 “妙手写徽真，水剪双眸点绛唇。疑是昔年窥宋玉，东邻，只露墙头一半。 沈初晓，你还记得那天在登记大厅里你念这首诗的样子吗？我跟你说，在你念这首诗之前，我是真的想要废掉我的右手。 可就因为你念了这首诗，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一定要给你画一幅画，一幅不够，画很多很多幅才行。 所以这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躲在画室里，不停地描画你的样子，画完一幅后，就忍不住想要画第二幅，画完你微笑的样子，就想把你生气的样子也给画下来。 有的时候我在想，其实我不用这么着急，我可以用一辈子时间给你作画，从你青春洋溢到现在，到你满头白发的暮年。” 原本还震撼于这些画作之中的沈初晓，在这一刻，被他的话给再次震撼到了。 连伸手拾起地上的画想要仔细看看的勇气都没有，沈初晓静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在画我？” 第138章 理智拒绝 “是……我仔细想过，画你，我是可以做到一辈子都不厌倦的。”周询之斩钉切铁地说道。 这个一辈子，沈初晓已经从他口中听到了好多次。 “周询之，你知道一辈子是什么意思吗？一个人的一辈子，随便怎么过都可以，可两个人的一辈子，不止要好多好多的喜欢，还要好多好多的规划。” 沈初晓回头望着他，继续开口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的画，喜欢你的长相，喜欢你温文的性格。 在那一次校庆上，在那些报刊杂志的简讯中，我对你的喜欢其实就是仰慕，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能跟你过一辈子，你有属于你的生活，你本该是天之骄子，你是好多人好多人喜欢的周询之。 你现在，正处于心灵疗养期间，依赖于我是很正常的事，但你不能把这种依赖当成是对我的喜欢。 怎么跟你说呢！你的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我的未来会永远停留在现在。” “不是依赖，也不是感激，是真的想要和你一直相处下去。 住在这里，和你成为一家人，也影响不到我的未来，我很清楚，非常的清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我就是想要和你成为一家人。 沈初晓，我户口已经独立出来了，我也办好了身份证，我们结婚，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 沈初晓知道他的思维和正常人是有些区别的，但却没想到区别这么大。 正常两个人交往，第一步首先得争取对方的同意，哪有一上来就要成为一家人结婚的，说他不是冲动都没有人相信。 看着那张长在自己心扉上的俊脸，沈初晓是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喜欢加仰慕，其实就是不敢承认暗恋的借口。 周询之啊！做梦都不敢肖想的人，今天，说要跟她结婚。 这比天上掉馅饼，突然中彩票还要来得神奇。 沈初晓用仅存的一丝理智一把将他推开，迅速逃回了自己房中，就像是生怕他会追来一样，迅速将房门关上，还直接上了锁。 “沈初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周询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初晓背对着房门却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就在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门外再次响起了他的声音：“我真的有仔细考虑过，我们非常适合结婚。 你和我一样，现在都是孤身一人，你在救助站工作，想要帮助许许多多需要帮助的人，遇到很多事情，你都会想着自掏腰包处理。 你工资不多，将来要是结婚组建家庭，经济会成为你最大的困扰。 但只要我们结婚，你就不用担心经济问题，我可以不定时去救助站做志愿者，也可以全身心投入画画工作。 只要我肯动笔，我们的生活就不会为了经济而困扰。 我之所以想要选择和你成为家人，是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想要画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想要继续画下去的人。” 这些肺腑之言，和利弊权衡却让沈初晓感觉到无比的失望，或许从理智上来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 可从头到尾，周询之的意思就是他们俩非常适合组成家庭，并没有那种情不知从何而起的悸动。 沈初晓知道，自己很喜欢周询之，但却不想成为他合适的结婚对象，如果只是因为合适而结婚，那么这场婚姻并不具备意义。 瞬间清醒过来好！沈初晓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觉得我们很合适，但我觉得并不合适，你想要稳定的家庭生活，我却想要好好地谈场恋爱，去感受心动，去感受那种只有用文字才能表现出来的天荒地老，周询之，我不会跟不爱我的人结婚。” 信息发送过去后，沈初晓沉思了一会儿，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给你三天时间，请搬出我家，现在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这样的硬核求婚，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有才华，那就等同骚扰。 沈初晓怕自己一不小心，真会点头答应，决定当断就断，绝不给自己任何拖泥带水的机会。 周询之并没有回信，偶尔可以听到外面有响动，沈初晓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担忧，他本来就是脆弱的人，要是因为这两条信息受到伤害，而做出一些非常的事，那自己这一辈子在心里就过不去了。 想要开门去看看情况，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能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根本就没有半点睡意。 这样一折腾，居然过了11点了，外面没有了动静，沈初晓偷偷打开门，准备出去看看，但是被发现了，就假装是出来上厕所的。 走廊尽头，画室的门是开着，灯却是关着的。 周询之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灯同样是关着的，门上好像贴了一张纸。 沈初晓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透过走廊的灯光，发现周询之并不在床上。 看着门上贴的那张纸，密密麻麻地写着不少字。 沈初晓靠近一些，才发现是写给自己的信：“沈初晓，你说得对，我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不用三天了，我现在就搬走，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暂时搬去姑姑给我准备的房子里，我以前只用考虑学习，只用考虑画画，遇到事情想得更多的就是合不合适。 但今天晚上你提醒了我，我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就比如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合适跟我结婚？ 我也想弄清楚，除了合适以外，我对你是否还有心动，不舍之类的感觉。 也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学一学该怎么谈恋爱。” 第139章 半夜来电 沈初晓将那张纸从门上撕了下来，打开了房间的灯，看着里面周询之所有的衣服用品都被他打包带走了，才觉得房间好空，心也好空。 缓步走到画室，随着灯光亮起，原本铺在地上的那些画纸，此刻正整整齐齐地叠在桌上。 沈初晓走了过去，拿起那些画纸，一张一张仔细地看了起来，以前想要成为他笔下的崔徽，现在真成了，心里却酸酸的。 等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画上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奶奶，那慈祥的笑容，温柔的气质，仿佛就像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沈初晓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画纸，声音却带着一些哽咽地说道：“奶奶，我非常喜欢的一个男孩，他今天说想要跟我结婚，但我拒绝了他，我可以感觉出，他想跟我结婚并不是爱我，只是觉得我和他生活在一起比较合适。 我很清楚，如果没有情分，他以后还可能碰到比我更合适他的人，所以，我非常理智地拒绝了。 奶奶，是不是很聪明，是不是很会保护自己？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不管是谁，周询之也不行。” 那唇角浅浅的微笑，就像是在回应沈初晓一样，明明只是一幅画，却给了她一种真人就在身边的感觉。 就在沈初晓还想跟奶奶继续聊下去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有电话，沈初晓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想到自己发出去了那么多的名片，应该是有人打电话过来求助，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声音便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您好！请问你是救助站的沈初晓吗？” “我是。”沈初晓瞬间恢复了精神，连忙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我今天晚上加班加到十一点，下班回家的路上，发现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个人，我没有当回事。 回家后发现钥匙放在公司没拿，我有开车回公司去取，来回40分钟时间，等我再次回来路过那里，发现那人还坐在那里没动。 看他衣着，应该是流浪人员，刚好我这边有你电话，就打电话给你，想让你过来看看情况。” “可以把你发现疑似流浪人员的地址告诉我吗？”沈初晓连忙开口问道。 “滨河路第二个红绿灯路口，我刚刚从那里路过的时候，他还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看样子应该是在吃东西。”对方回道。 “好，谢谢！我马上过去。”沈初晓说完后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因为不知道临江路在哪里，沈初晓利用手机百度开始搜索了起来，查了一下直线距离，居然在十二公里外。 电瓶车肯定骑不过去了，得回救助站开车才行，可回了救助站，就必须得两人搭档才能出勤。 这个点了，陈霆说不定早就睡熟了，算了，先回救助站再说，看看能不能遇到其他救助专员，到时候再结伴也不迟。 套上外套，换了一双厚厚的雪地靴，又拿了一个口罩把半张脸遮住，戴上帽子和围巾，确定不会被冷风吹着了，才匆匆下了楼。 骑上电瓶车，把车速开到最快，很快就到了救助站，小跑进了工作间，并没有发现救专员的身影。 沈初晓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该联系谁，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再这样浪费下去，要是那人离开了就不好找了。 把心一横，填了一张出勤单子，独自一人开着车，离开了救助站。 早在地图上，记住了前往滨河路的路线，因为是晚上，路上车辆比较少，车速要比白天自己开的时候会快一点。 大约用了十来分钟，沈初晓便来到了滨河路的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怕错过路边的状况，开始放缓车速。 来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路边的花坛处，确实坐着一个人。 沈初晓在路边找了一个车位，把车停好，下车后缓缓往那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借着路灯的光线，可以看到那人头发很长，双手抱着双腿缩成一团坐在花坛的地上，背靠着花坛，旁边的位置，还有一个大的塑料袋，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你好！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为了安全起见，沈初晓和他保持了大约有两米的距离。 那人听到动静，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双完全没有神采的眼睛，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沈初晓。 脸上有些脏污，但还是能够分辨出，那是位长相秀气的女子，看年龄，应该在二十七八左右。 看到是名女性，沈初晓也没了之前那么戒备，又上前了一小步，小声问道：“你家在哪里，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那女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原本没有神采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害怕。 “你好！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沈初晓见她没有回应，再次冲她问道。 回答她的，同样是淡漠又带着惧意的眼神。 沈初晓不确定她能否听到自己说话，只能掏出衣兜里的工作证递到她面前。 开口说道：“我叫沈初晓，是虹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这是我的工作证明，你如果暂时没地方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回救助站。” 那名女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看着他的工作证发呆。 沈初晓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没办法沟通的人，身份信息不明也就算了，连意愿也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 “首先，我不是坏人，我是国家民政部门设立的社会救助人员，你跟我一起去救助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选择。 其次，现在是冬天，晚上的气温更冷，先不说你一个孤身的女子流落街头不安全，就这寒风刺骨，你也承受不了多久。” 沈初晓说完后取下自己的围巾，小心翼翼地系在她的脖子上，见她麻木的神情同样没有要回话的样子。 第140章 可怕的伤口 只能伸手去拉她的手，感觉到她站起了身，感觉到她拎起了地上的塑料袋，感觉到她有跟自己离开的意图，沈初晓不敢有任何表情变化，生怕吓到了她。 牵着她的手来到停车的位置，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看着她就像机器人一样上了车，把塑料袋放在自己的双膝上，紧紧地抱着。 沈初晓那个安全带给她系上，明显可以感觉到在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她这身体在害怕地发抖。 关上车门，沈初晓又打开了车后座，从里面取出一瓶八宝粥，回到驾驶室。 把八宝粥递给了她，温和地说道：“饿了就先喝一点，厨房这个点应该没人，等回到站里，我在给你泡包方便面。” 那人麻木地接过八宝粥，并没有打开，而是双手捧着，静静的看着前方入神。 车子很快回到了救助站，登记大厅负责夜班执勤的是医疗室那边的一位男护士苏策。 看到沈初晓一个人带着人回来，激动的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小声问道：“你一个人出外勤？这半夜三更的，站长知道吗？” 沈初晓冲着他讨好地笑了笑：“刚接了个电话，想着地方没多远，就自己过去了，你可千万别告诉站长他们。” 苏策朝她冷冷地笑了笑，打开桌面上的登记册，对站在她旁边的那位女子说道：“身份证拿出来一下，我给你做个登记，登记好了就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那女子听他这么一说，吓得直接躲到了沈初晓身后。 沈初晓连忙对苏策说道：“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一直没有跟她建立起有效的沟通。” “是身体问题吗？要不等明天肖医生上班了，让她帮忙看看，我先登记一个时间和地点，暂时把它安置在过渡安置房里。” 不确定她的身份信息，也不了解她身体是否有疾病，只能暂时做一个过渡安置，等医生检查完后再安排正式的宿舍。 苏策说话的同时，已经拿起笔做起了登记。 登记完后，把临时过渡的房间钥匙给了沈初晓。 临时过渡房间就在医疗室旁边，里面只有一张铁架床，一个床头柜，要上厕所的话只能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沈初晓打开房间的门，带着那名女子走了进去，指了指整洁干净的床铺说道：“你今天晚上先住这里，等明天医生上班后，给你做个身体检查，再给你安排宿舍。” 那女子没有说话，直接坐在了床上，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蓝色床单和被子，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满是脏污的衣服，吓得连忙站了起来，还伸手拍了拍自己坐过的位置，生怕把干净的床铺给弄脏了。 “没关系的，这些床单被套都是一人一换，会有工作人员做定时清洗。”沈初晓见状开口说道。 那女子摇了摇头，脸上出现了一丝焦急，就在沈初晓还在消化她意思的时候，耳边就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想洗澡……” “洗澡啊！现在应该是有热水的，不过宿舍那边才有淋浴设施，等等……原来你会说话呀！” 沈初晓回答了她的问题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不但能够听到自己说话，还能够自己说话，不由得有些气恼，自己这一路上跟她说了那么多话，她居然都一直装着听不见。 “我……”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了声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看你这样，应该也是受了很多委屈，不敢跟陌生人搭话是值得理解的。 我很高兴，你能信任我，跟我到救助站来，你只管放心，在这里，我们不但要保证你的温饱，还会保证你的安全。 那么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半夜三更在外流浪？”能够交流了，虽然迟来的，但总比一直不能交流的好，沈初晓之前就感觉到她没有安全感，连忙趁这个机会开口向她保证。 “好，我相信你！”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姓石，他们都叫我石幺妹……”石幺妹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石姐姐，咱们坐下说。”沈初晓拉过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在床边，感觉到她手掌冻得就像冰块一样，才发现她身上衣服穿得并不多，一件打底的羊毛衫，一件秋季稍微厚一点的小外套，裤子穿得更是单薄，薄薄的一层，就像是还在过秋天一样的着装。 “你先等我一下，刚刚我都没发现，你衣服穿这么少。”沈初晓说完后便往外走去。 等她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套厚棉衣棉裤一个应该是刚刚才装了开水的热水袋。 “你先把衣服套上，抱着这个热水袋手会舒服一些。”沈初晓先把棉衣递给她。 棉衣是大码的，可以直接套在身上，石幺妹看了一眼厚厚的棉裤，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条脏的全是灰尘和泥土的裤子，实在不敢就这样把棉裤套在外面。 小声说道：“我可以等明天洗完澡再换吗？” “没事，你直接把裤子套在外面，管它干不干净，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暖。”沈初晓说完拿起裤子，撑开腰部，递到她面前。 “我……”石幺妹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套不了，不能套。” “为什么呀！”沈初晓不解地问道，明明衣服都能套上，为什么裤子就不能套了。 石幺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缓缓地拉起裤脚。 沈初晓顿时被她腿上青红相交的各种伤痕给吓了一大跳。 “这是……这是被人打的？”沈初晓非常确定，如果是摔伤的，伤痕不可能这么密集。 石幺妹没有说话，继续把裤脚往下拉，拉到膝盖以上的位置，可以明显地看到她已经被疼得咬紧的牙关。 在膝盖上方的大腿处，那已经不是伤痕了，那是一种坑坑洼洼，还流着脓水的伤口，和裤子粘连在一起，将裤子拉起来的那一刻，还能看到破皮和血丝。 沈初晓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严重的伤势，这一路过来，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隐忍习惯了。 第141章 奇葩的想法 “这是怎么弄的？”沈初晓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这不是普通的伤痕，因为上面还有一些未消水泡，不是烫伤就是烧伤。 “一壶刚烧开的开水，就这么倒下去的，裤子和腿上的肉连成一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跳进河里泡着。 可他们还不愿放过我，追着出来想要弄死我，我就只能一路逃，一路跑，我不知道我要跑到哪里去，我只想跑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可我的腿太痛了，我虽然在垃圾桶里捡过一些比较厚的裤子，但我就不敢换，我怕换了裤子后，腿上的烫伤会感染得更加严重。” “你一直没用药吗？”沈初晓心痛不已地问道。 “我没钱，不敢去医院，但我认识治疗烫伤的草药，遇上的时候我就拨几根嚼碎了敷在上面，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太冷，应该会恢复的更好。”石幺妹盲目地看着大腿上的伤口，小声说道。 “这叫恢复的好，上面这一块肉皮都快腐烂了，不行，不能再等肖医生上班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急诊处理，咱们现在就走。” 沈初晓说完想要伸手去拉她，又怕触碰到她痛的地方，只能站在她面前，等着她。 石幺妹摇了摇头：“我不去，我没钱，我明天再去找点草药，再敷上个三五次，就能好起来了。” “你这个已经不是草药能够解决的问题，咱们赶快去医院做清创处理，等包扎好后，你就可以换厚的裤子了。 你放心，你现在已经进入了救助站，你去医院的所有花销，都是由我们救助站支出的。”沈初晓急得就像是上热锅了的蚂蚁，恨不得能够直接将她扛着走。 “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石幺妹缓缓地将裤脚放下，布料和伤口重新磨合疼得她五官都快要变形了。 “我的工作就是要帮助像你这样的弱势群体呀！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急诊。”沈初晓不敢再伸手拉她了，而是将手轻轻地搭在她手腕上，跟着她的步伐往外走去。 “这是要去哪里？”昏昏欲睡的苏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望着她们问道。 “她身上有伤，需要马上去医院处理。”沈初晓指了指她受伤的右腿。 苏策小声问道：“很严重吗？” “裤子都套不上去，你说严不严重？”沈初晓回道。 “我陪你们去，一会儿跟门卫说一声，其他就做专员回来让他们先自己做好登记，照着登记表的顺序安排房间就行。” 苏策说完从登机台后面走了出来，再次开口问道：“是什么伤？” “烫伤”沈初晓回道。 “我来开车，我知道这附近医院哪一家的急诊对烫伤最擅长。”苏策从沈初晓手中接过车钥匙，率先出门热车去了。 等到沈初晓她们都上了车，苏策把车开到门卫处，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随着大门打开，车子向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沈初晓看着医生用剪刀将她裤子剪开，用生理盐水给她清洗伤口，明显可以看到她疼得手脚都在发抖，却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随着腐烂的肉慢慢地被清理，开始露出了血淋淋的一片。 “什么时候烫伤的？”医生小声问道。 “三个月”石幺妹声若蚊吟。 “三个月就受伤了，怎么拖到现在才来看医生，这要是感染了，你这条腿恐怕都保不住。” 医生说完后又开口问道：“好好的怎么会被烫伤？” “我老公拎着开水壶，直接往我腿上倒的。”石幺妹小声说道。 医生停下了清创的手，抬头看了一眼她，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口中问道：“报警了吗？” “以前报过，也找过居委会，找个妇联，每次调解的时候他都说得好好的，可没过多久就又动手了。 根本就没用，我也就不想麻烦别人，本来就是我不好，怪不得他。”石幺妹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叫你不好，是你出轨了，还是给他下药了？”医生已经见怪不怪了，跟她说话聊天并不是为了八卦，而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分散她的疼痛感。 石幺妹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我不会做那些事，他打我是因为我生不了孩子，不能给他们家里留后，他有气是应该的。” 沈初晓和苏策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 见多识广的医生也在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打量了一下石幺妹，强忍着责骂她的冲动，继续给她清创。 因为烫伤的面积比较宽，需要把那些腐烂掉了的皮全部清理干净再重新上药。 从创口的深浅可以看出，她原本受伤的不是很严重，可能是因为开水的温度不高，如果能够及时就医，这些伤口恐怕早就愈合了。 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主要是没有及时处理的原因。 “你们结婚几年了？”医生虽然刚刚被气到了，但还是继续找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七年，我21岁就嫁到了他家。”石幺妹小声说道。 “七年一直没要上孩子，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医生继续问道。 “去过，他们技术都不行，他们都说我的身体没问题，但我还是一直都怀不上孩子。” 石幺妹将目光停留在了医生的背上，忽然高兴地问道：“我听他们说上海的医生最厉害了，等你帮我把腿治好后，可不可以帮我检查一下，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能生孩子。” “我是急诊，不是妇科”医生在心里默默地回了一句，却还是不忍心看她这样继续下去，忍不住小声提醒道：“那你老公呢！有没有去检查过？” “他为什么也要检查，生孩子不是我们女人的事吗？”石幺妹不解地问道。 “我要怎么跟你说呢！生孩子不只是女人的事，男人也是非常重要的，有些夫妻怀不上孩子，极有可能问题是出在男人的身上。 如果可以的，你让你老公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到时候再看看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他高高大大健健康康的，怎么会有问题呢？”石幺妹摇了摇头说道。 第142章 又被罚抄 已经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的医生，刚好此刻完成了清创，开始给她伤口上药，上好药后，又拿出干净的棉布，帮她把伤口包扎好，提醒她每天一换，以及后续的护理。 为了让她换裤子，医生和苏策主动回避出了医疗室。 沈初晓帮着她把棉裤换上，苏策已经拿好药在门口等着了。 沈初晓扶着她走了出来，医生想着她腿上那些新旧伤痕，终归还是不忍心开口提醒到：“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必须要第一时间报警，就算最后的结果是调停，也要报警，这样才会有出警记录，进医院后，也必须要验伤，要把验伤报告保存起来，这些东西对你很有用，如果你有一天不想再继续跟他过日子了，这就会成为你离婚的证据。” “谢谢医生，我没想过离婚！”石幺妹的这一句话，直接让医生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干嘛要多管闲事。 沈初晓之前只想着赶快给她处理受伤口，却没想过，这人的脑回路居然会这么奇葩。 医生已经气得直接回了治疗室，还重重地把门给关上了，这一时的主动不知道得换来他多长时间的自闭。 三人出了医院，回到了救助站，虽说伤口已经处理了，那谁也没办法保证，她身上还有没有其它病症，沈初晓再次把她带回了那个临时过渡房。 听到她肚子咕咕作响，又给她泡了一包方便面，陪着她吃完方便面，看着她上床休息后，沈初晓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凌晨四点过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登记大厅，看着正在啃面包补充能量的苏策，从他面前的盒子里拿了一个小面包跟着吃了起来。 “睡了？”苏策小声问道。 “睡了，折腾了大半夜，明天早上还要上班，我就不回家了，去休息室睡几个小时补充精神。”沈初晓说完后就往工作间方向走去。 拖着疲倦的身躯来到了工作间后面的休息室，躺在行军床上就不想起来，拉过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熟睡了过去。 早上是被闹钟吵醒的，瞄了一眼时间，才八点二十，关掉闹钟准备继续睡觉，外面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沈初晓只得翻身起来套上外套，把门打开看到的居然是陈霆。 “早啊！”沈初晓迷迷糊糊地打了声招呼。 陈霆怒气冲冲地望着沈初晓，气呼呼地问道：“昨天晚上半夜，你是不是一个人出勤了？” 沈初晓点了点头说道：“接了个电话，说是有疑似流浪乞讨人员出没，我就回救助站开车过去看看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陈霆怒问。 “那个点你应该已经睡着了，不太好打电话打扰你。”沈初晓确实有想过给他打电话，可一想到他是志愿者，没有义务像自己一样24小时随叫随到。 “陆副站长说过，在他没回来之前，我就是你的搭档，如果你单独出外勤出了什么问题，我是有连带责任的。”陈霆一字一句地说道。 “抱歉，我……” “因为我是志愿者，不是你们救助站的正式员工，所以你不好意思打扰我。 可沈初晓，你是不是忘记了，忘记了，为什么陆副站长他们要让我一个志愿者跟你做搭档，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跟你一起工作，我最大的用处就是保证你的人生安全。 你昨天晚上运气好，遇到了一个没有攻击力且身上带伤的女士，那要是你运气不好，遇上那些有精神疾病方面问题的人，那你该怎么办。 陆副站长武警出身，都能一不小心中招，更何况你一个单身女孩，半夜三更的你是真不把自己的人身安全当回事？”陈霆越说越气，自以为自己这几天已经非常配合工作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抛开了。 “对不起陈哥，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的错，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陆哥，如果赵站长问起，你就说昨天晚上是你陪我一起去的。” 沈初晓伸手扯了扯陈霆袖子，小声地开口祈求道。 “二十遍，《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没抄完之前不许出外勤。” 赵站长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沈初晓看着他沉着一张脸出现在陈霆的身后。 “站长，我最近工作可努力了，之前那些老毛病都没犯了，昨天晚上加班加得大半夜，你看眼袋都出来了，能不能不要抄了。”沈初晓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 “老毛病是管住了，新毛病又出来了，半夜三更一个人出外勤，你是真的能干呀！ 这次要是不罚你，让你长点记性，你下次就还敢。” 赵站长从外面走了进来，伸出手掌放在她面前：“把车钥匙交出来，什么时候罚抄抄完，什么时候再过来领钥匙。” “站长，你看现在站里本来就人手不够，我要是不出勤的话，白天就没人出勤了。 要不这样，咱们把罚抄改成罚款，一遍10块钱，你罚我200得了。”沈初晓用着商量的语气说道。 “想得美，我的救助站，从成立到现在，就没有罚钱的先例，现在就去抄，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出外勤。” 赵站长说完，伸手从她外套的衣兜里拿出车钥匙，转身对陈霆说道：“你负责监督她，她跟那个周询之好，那个周询之会模仿别人写字笔迹，上次就给他抄了不少，这次可不能让她再浑水摸鱼了。” “你怎么知道的？”沈初晓开口问道。 “你们在后院抄的，看见的人多了，我当时不跟你计较，现在你要想再走捷径，那我就只能给你陆哥学，请你离开救助站了。”赵站长说完后转身离开了休息室，消失在了前面的走廊中。 沈初晓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怒气冲冲地往登记大厅跑去。 苏策刚和钱朵完成了交接班，正准备去饭厅吃个早餐后，回家美美地睡个大觉。 却被沈初晓拦住了去路：“苏策，亏我还把你当好哥们，你怎么可以去打小报告？” 第143章 解决纠纷 “姐们，临时休息厅忽然多了个身份信息登记得不是很清楚的人，站长他们肯定会过问的，作为值班人员，我必须得把她的来历情况说清楚吧！”苏策一脸无奈地说道。 “那你就不能说，我是跟陈霆一起去的吗？”沈初晓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这个谎是能撒的吗？只要去门卫室调一下监控，分分钟就能知道你是一个人出门还是两个人出门了。 说实话也没什么，我来站里上班这么几年，从来都不见谁被罚过款。”苏策小声说道。 “这是罚款的事吗？罚抄啊！20遍，我谢谢你苏大哥。”沈初晓找他也不过只是为了出口气，现在这口气出得差不多了，转身直接去了饭厅。 看着窗口的早餐，一想到还有二十遍要抄，便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回到工作间，拿出纸和笔，以及一直放在抽屉里的管理办法，安安分分地抄了起来。 才抄了两遍，就听见有钱朵在门口喊道：“沈初晓，你昨天晚上带回来的那位石幺妹，跟肖医生闹起来了。” 沈初晓放下笔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钱朵，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肖医生给她检查身体，确定外伤后没有发现病症，让我帮忙给她安排宿舍。 她不愿意，缠着肖医生给她检查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生不出孩子的原因。 肖医生告诉她，等她把腿上的伤养好后，回家再去家里的医院查也行。 她不愿意，一直说老家的医院没有上海的医生厉害，非要肖医生给她检查，肖医生又不是主攻妇科的，再加上医疗室这边的设备有限。 可她不管，不管肖医生怎么说，她都咬定是肖医生在糊弄她，现在正赖在医疗室不走，医疗室外面还有两位被救助者在等着检查。 肖医生拿她没办法，就让我过来，叫你过去处理，毕竟人是你带回来的，情况你也比我们了解的多一些。” 沈初晓站了起来跟着钱朵往医疗室方向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石幺妹带着哭泣的声音：“你不帮忙检查也没事，你就给我开个单子，说我的身体没问题，可以正常怀孕生孩子。” “我都没办法给你检查，更没权利给你开单子。”肖医生的声音，已经饱含着怒意了。 “你不给我开单子，我就一直赖在你们救助站里不走了，反正没有单子，我也不敢回家了。”石幺妹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沈初晓推门走了进去，刚一对上肖医生就被她瞪了一眼。 沈初晓装作没看见走到石幺妹面前，小声对她说道：“这个医生不懂妇科，没办法给你做检查，跟你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带你去大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好！”可能是因为她是沈初晓带她回来的，对于沈初晓的话，她选择了无条件地相信。 肖医生和钱朵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就这么一句话，把石幺妹给带出了医疗室。 钱朵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帮忙安排宿舍，连忙回到登记大厅，开始给她登记入住信息。 沈初晓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昨天给了她一套棉服，但里衣到现在都还没换，又看了一眼她那有些脏乱的头发。 让钱朵帮忙开了一张物品领取单，直接带着她去了仓库，领了一套秋衣，一套洗漱用品，这才带着她去了宿舍。 很巧，钱朵给她安排的宿舍，正好和陈奶奶一间，吃完早饭的陈奶奶，此刻正坐在靠近床边的轮椅上，专心致志地织着毛线。 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沈初晓的眼睛。 “小沈，你怎么来了？”陈奶奶高兴地喊道。 “我带她过来入住，她叫石幺妹，石幺妹，这位是陈奶奶。”沈初晓给他们做起了介绍。 “陈奶奶好！”石幺妹怯怯地说道。 “小妹子好！”陈奶奶冲她微微一笑说道。 沈初晓指了指陈奶奶旁边的床位，对石幺妹说道：“这是你的床位，我给你领了一套里衣，还有这盆里的这些生活用品。 你腿上的伤现在不能沾水，就先别洗澡了，可以接些热水出来，用湿毛巾擦拭。 头发的话可以直接把水接在洗手池里洗，但是要小心一些，别弄到伤口了。 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找护工过来帮你。” “我能行的。”石幺妹连忙开口说道。 “吃早饭了吗？现在饭厅应该没饭了，要不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沈初晓忽然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了去叫她吃早饭了。 “吃过了，昨天晚上的那位大哥带我去的饭堂。”石幺妹开口说道。 “那就好！中午也是在那个位置开饭，你可以跟陈奶奶一起去，还可以搬成奶奶推推轮椅。”沈初晓笑着说道。 “好！”石幺妹应了一声，拿起盆就往里面的洗手间走去。 听到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后，沈初晓才走到陈奶奶旁边，看着她手上的毛线开口问道：“陈奶奶，这是在织什么？” “围巾，我看你们白天黑夜的在外面跑，肯定很冷，我又没什么好的东西送给你们，就让护工帮我带了一点毛线回来，给你和小陈一人织一条围巾。”陈奶奶笑着说道。 “其实不用，我们都有围巾。”沈初晓可不想她劳累，连忙开口说道。 “你们有那是你们的，我想要送给你们那是我的心意，如果没有你们，我和陈诚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哦，对了小沈，昨天晚上陈诚回来过，今天一大早又跟着那个大学生志愿者去医院了，那个大学生就是学医的，他悄悄地跟我说，陈诚的主治医生告诉他，只要陈诚好好的配合治疗，一定会恢复的很好，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陈奶奶，我们该去做康复训练了？”负责陪陈奶奶康复训练的护工，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奶奶应了一声好，把手里的织针和毛线全部装进袋子里，掀起被子给藏了进去，对沈初晓说道：“我先去康复训练了。” 沈初晓点了点头，护工已经推着她出了房间。 沈初晓准备跟石幺妹打声招呼，继续回工作间抄写管理办法。 第144章 无能为力 石幺妹已经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坐在床边放下盆，开始用毛巾不停地擦拭着湿头发。 沈初晓记得洗手间里应该是配备的有吹风机，因为怕造成危险，吹风机是固定在墙上的。 “你为什么不用吹风机吹？”沈初晓开口问道。 “不喜欢用，我老公说，用吹风机吹头发，对头发不好，容易掉。”石幺妹边擦头发边说道。 沈初晓总觉得她的思维有些不对，明明她老公是一个施暴者，可很明显，她生活的点点滴滴，好像都离不开她老公，把她老公说的话给当成圣旨，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坚决执行。 本来昨天晚上就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但想着她腿上有伤需要早点休息，也就没有继续讨论那个问题。 现在看起来倒是个好机会，沈初晓开口问道：“你怎么那么听你老公的话？” 石幺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着她，非常自然地开口说道：“我要不听他的话，他就会动手打我。” 想过很多答案，却根本就没有往这上面想，原来作为丈夫的权威，是靠家暴来建立的。 沈初晓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想着她身上的那些伤痕，以及她在肖医生医疗室里哭闹的样子，最后脑海里出现了昨天晚上急诊医生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 “你那么怕他打你，为什么还要跑，你就不怕你以后回去，他会变本加厉地打你吗？”沈初晓知道，对于石幺妹这样的人，急诊医生的那种方式是没用的，必须得顺着她的思维，才能够把这个话题聊下去。 “打呀！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我身上的伤好了，我就不怕他打了。”石幺妹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 如果说昨天晚上，沈初晓只是一个旁观者，感触得也不深，那么现在，沈初晓就等于直面暴风口。 如果把人的脑袋砸开不犯法的话，沈初晓真想把她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脑回路？ “你有没有想过，不要让他再打你了？”沈初晓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因为实在不敢保证，她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来。 “想过呀！所以我才会去找你们医生，给我开一个我可以怀孕生孩子的证明，我老公要是看到这个证明，肯定会很高兴，他一高兴就不会再打我了。”石幺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脸上也跟着出现了一丝期待。 “你家是哪里的？”沈初晓不想再跟她纠结那个打不打人的问题，连忙换一个话题问道。 “我是贵州的，我老公是湖南的，我们都在塑料模具厂打工。”石幺妹开头回道。 “你们都不是一个地方的，怎么会结婚？”沈初晓现在唯一比较庆幸的是，不管自己问什么问题，她都愿意回答了。 “我那个时候在厂里打工，他是我们小组的小组长，有两个人老是欺负我，他帮我把她们给收拾了一顿。 每天下班都带我出去玩，给我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从来都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他让我跟他去湖南结婚，我就跟着他去了。”石幺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一丝红晕，应该是回想起了曾经的那一段欢乐时光。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沈初晓不急着规劝她，想着对情况多了解一些。 “结婚后两年多吧！比我后结婚的一个姐妹都生孩子了，我老公就急了，有一次喝了点酒，被他爸妈骂了一顿，他心里不舒服，就拿衣架打了我。 不过他酒醒后就给我道歉了，还带我出去吃了顿火锅，他说他不是故意想打我的，他是因为压力太大了。 只要一出门就有人问他什么时候要孩子，他说他身边的人结婚了的都有孩子，就只有我生不了。 我当时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去问他妹妹，他妹妹说，男人打女人是应该的，在他们那里，打老婆就是在意老婆的意思。”石幺妹无比认真地说道。 沈初晓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第一次听故事，听得想要抓狂。 “你被骗了，一个男人如果真正的在意自己的老婆，别说自己动手打了，就是被外人不小心碰了一下，也会舍不得的。”沈初晓不敢跟她讲大道理，知道讲也讲不通，就只能用她的思维方式来说这个话。 石幺妹睁着大眼睛望着她，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你有没有看到过你老公的妹妹被她老公打？”沈初晓开口问道。 石幺妹摇了摇头，沈初晓就像得到了鼓励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你公公打你婆婆？” 石幺妹再次摇了摇头，沈初晓真怕他家家暴是祖传的，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心情轻松了不少。 “对啊！他们老公都不打她们，难道他们老公都不在意她们吗？”感觉到这个解题方式好像是正确的，沈初晓开始进行引导。 “才没有呢！去年过年，妹夫还给妹妹买了一个大金镯子，公公也从来不会让婆婆干重活，他们感情好着呢！”石幺妹满眼羡慕地说道。 “所以啊！你们这一大家子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挨打，那肯定是你老公有问题，你老公有暴力倾向，他不敢打别人只敢打你，天啊！我怀疑他跟你结婚，就是为了专门打你的。”沈初晓故意做着大惊小怪的样子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老公打我是因为我生不出孩子，我要是能生孩子，他肯定不会打我的。” “……” 绕了一大圈，事情又回到了原地，沈初晓再次升起了一种无力，想着还有那么多遍的管理办法没抄，心里就更难受了。 “该怎么告诉她，家暴是不对的，打老婆是不对的，生不了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问题，有很多情况是男人的身体的问题。”沈初晓在心里呐喊，赶快来个人帮帮自己吧！ 第145章 加抄十遍 “我先不跟你说了，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去医院吧！”沈初晓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一回到工作间，便看到桌上放着一大袋零食。 耳边响起了陈霆的声音：“我看你早上没吃早饭，就出去给你买了点零食。” “谢谢！”此刻的沈初晓确实有些饿了，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拿了一个小软面包吃起来。 发现还有好几个牌子的酸奶，随便挑了一瓶打开盖子，配着面包吃。 等到手里的小面包吃完，酸奶也喝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对陈霆说了声谢谢，把剩下的一大袋零食推到他面前。 陈霆看了一眼，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毫不在意地说道：“收起来吧！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吃点。” 沈初晓也不跟他客气，把零食袋放进了桌子的储物抽屉里，继续开始抄写管理办法。 才写了一会儿，就觉得手指痛得厉害，看着被压迫得发红的手指头，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周询之写字的样子。 那行云流水的笔锋，仿佛永远都不知疲惫一样。 见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陈霆忍不住开口说道：“怎么停了，继续抄呀！我还等着你抄完出外勤呢！” “赵站长让你监督我，你就真坐在这里什么事也不干的监督我？”沈初晓有些愤怒地说道。 “这是站长给我派的工作，我肯定得做好了！”陈霆笑着说道。 “好，很好！虽然你是志愿者，但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吗？ 你就不能去宿舍那边看看，去后院看看，去康复训练室，阅览室，登记大厅到处看看，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沈初晓可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自己被罚，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冲陈霆说道。 “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出去看看，你可别偷懒，赶快抄，最好是在下午咱们就能出去。”陈霆说完后站了起来，出了工作间。 沈初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觉得心情好上了不少，再次埋头抄写起来。 不断重复抄写一样的内容，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特别是已经倒背如流的情况下，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沈初晓想要在午饭之前全部抄写完成，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自己抄写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工作间很安静，偶尔会有救助专员出入，看到她又在罚抄，习以为常没有打扰她，纷纷跑去登记大厅找钱朵吃瓜。 这边才刚抄写到六遍，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沈初晓按下接听键，里面就传来了陆建安的声音。 “胆肥了，半夜三更敢一个人出勤？” “陆哥，你饶过我吧！我现在正在抄管理办法，刚喜提的二十遍。”沈初晓立马开口求饶，还说明了自己已经被罚了，省得因为一事二次受罚这种事情发生。 “二十遍，像你这样的，抄200遍都没用。”陆建安不敢想象，这丫头因为自己不在的原因，独自一人半夜出外勤发生了危险，自己该怎么面对。 越想越生气，都专门找了一个退伍军人志愿者给她做搭档了，打个电话叫上一起同行有那么为难吗？ “陆哥，你也觉得抄多少遍都没用，要不你跟赵站长说一声，这一次就算了。 你看咱们站里现在所有能够出外勤的救助专员都忙得脚不沾地，常哥他们昨天晚上2点过才下的班，今天早上九点就来了。 大家伙都那么忙连休息时间都不够，偏偏留我一个人坐在工作间里吹暖气，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沈初晓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期待着陆建安能够从大局出发，帮忙放过自己这一次。 “你说得对！用工作时间来抄写，实在是太浪费了，我会跟赵站长说，让你和陈霆继续出外勤，这管理办法，留着你下班回家抄。 时间给你宽裕到三天，数量在二十遍的基础上增加十遍。” “我不同意，凭什么还要增加十遍，你明明知道罚抄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你怎么还可以加重惩罚。”沈初晓立马开口反对。 “那好，你不同意我的提议，那你就按照赵站长所说的，抄完这二十遍再出外勤。” 陆建安说完后，见她没有搭话，又继续开口说道：“我刚接到电话，延西路小学旁边，有疑似流浪人员出没，如果你这边没办法出勤的话，我只能通知其他人了。” “我去我去，我答应你说的多抄10遍，你现在可以跟赵老头说，让他把车钥匙还给我了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动不动就收人车钥匙，等我以后有钱了，我非给自己买辆车不可。”沈初晓小声抱怨道。 “你过去拿钥匙吧！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陆建安挂断了电话，沈初晓把抄好的管理办法给收进抽屉里放好，好不容易抄了些，结果又多增加了这么多，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又被陆建安给拿捏了。 起身往赵站长办公室走去，站在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沈初晓在门框上敲了几下。 刚刚挂断电话的赵站长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放在桌上的钥匙递向她。 沈初晓上前拿过钥匙，气呼呼地说道：“明明是救助站缺人手，想让我早点投入工作，却偏偏又给我多加了10遍的罚抄，最后只达成了我一个人受剥削的成就，哪有你们这样当人领导的。” “小沈，你这话就不对了，多加10遍的罚抄是你自己愿意的，救助站的工作本来就是你的本职工作。 叫上陈霆，干活去吧，学校附近出现流浪乞讨人员，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尽快了解情况，别让他伤到学生，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沈初晓听他这么一说，直接放弃了最后的申诉，出门就给陈霆打了电话，两人约好在停车场见，沈初晓还专门回了工作间开了一张出勤单。 等来到停车场，陈霆主动接过车钥匙进了驾驶室，出了救助站，一路往延西路小学方向驶去。 等到达小学附近，正好遇到学生放学的高峰期，路上密密麻麻停着各种接学生的车辆。 第146章 摆擂解题 陈霆把车停在了离学校500米左右的位置，才和沈初晓一起逆着人流往学校旁边走去。 走了大约100多米，人行道靠着院墙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不时还有掌声传出。 沈初晓和陈霆也跟着挤了进去，只见靠着墙壁的位置，一个头发凌乱，衣服单薄的年轻男子穿着一双脱胶比较严重的运动鞋盘坐在地上。 他面前放着一个小黑板，黑板上有一道看起来有些复杂的数学题，此刻他手里正拿着粉笔，在题下面进行解答。 沈初晓看了一下那道题型，虽然不是很难，那里面却隐藏着两个很不容易发现的坑，稍不注意就会解错。 最主要的是这样的题，应该是高二高三阶段的了，怎么会出现在小学附近。 偷偷地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衣着，以及他身侧放着的一个用绳子捆起来的破旧行李箱，又和流浪乞讨人员非常相似。 就在沈初晓打量的那一小会儿功夫，那人就写下了答案，随着他把答案写出来后，周围再次响起了掌声。 “不错不错，我再给你出一道高数，你要还能做出来，我就给你50块。”人群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大声说话的同时，已经在那人刚刚擦干净的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新题目。 沈初晓目光停留在他小黑板下方压着的一张a4纸上，纸上写着：“只解难题，10元一道，如若解错，加倍返还。” “这是什么意思？”沈初晓小声问起了旁边的围观群众。 一个牵着孙女儿的大妈热心肠地说道：“这人是三天前来的，在这放学路上摆一个小黑板，说是可以解决一切的数学难题，解题成功给他10块，解题失败他赔二十。 这两天生意好的不得了，好多好胜心强的学生家长，都憋住了劲儿到处找难题，就是为了来赚他这20块。 但好像从他摆摊到现在，三天时间里，就没有一道题难到过他，我看他每天至少可以赚这么多，比那些摆小食摊的赚钱多了。”热心大妈在说话的同时，还做了一个三个手指的手势。 “没有一道题能难到他？”沈初晓对眼前人顿时产生了兴趣，按照他这个收入情况，他的衣着打扮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才对。 就这么片刻的愣神，那人已经迅速解出了高数题的答案，中年男人见状，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他手上，激动不已地说道：“我明天还来找你，我有一个侄子在清华做数学研究，我让他给我弄道题来，你要是还能做出来，我给你两百。”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沉声说道：“我解题赚钱，是为了生活，明天在哪里，我自己也确定不了。” “老师！补课吗？我家孩子数学不错，但就是思维跟不上，我可不可以请你帮忙1对1，补课费好说。”又一名中年男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蹲在他面前急切地说道。 “我不补课，数学靠补课是补不起来的，只有真正感兴趣热爱的人，才能做好这一个学科。”那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有一道题，可以帮我解一下吗？”沈初晓弯腰小声说道。 “可以，按规矩办！”之前他敲了敲地上的a4纸，将小黑板上面的字全部擦掉，在接过沈初晓递过来的10块钱后，递了一支粉笔给他。 沈初晓拿着粉笔蹲在黑板前，仔细沉思了好一会儿，把自己以前遇到过的难题都想了一遍，挑了一个记忆比较深刻的写了出来。 “这题好呀！这题可比我刚刚那道题难多了，小姑娘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之前出题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上交”沈初晓回答完后，将手中剩下的粉笔放在了他旁边的粉笔盒里。 “好学校啊！希望小姑娘这道题能够难到他。”周围的人纷纷开口说道。 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败下过阵的擂主，此刻几乎所有的人都期盼着他能输上一局。 那人拿过一支粉笔，只沉默了五六秒钟，便刷刷地在小黑板上写下了答案。 “小姑娘，他这答案对不对？”有不懂的人开口问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对的，他的解式方式，比我的解题方式要更方便简洁的多。” “还有人要出题吗？没有的话我要收摊了。”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开口问道。 “走吧走吧！这游戏就不是我们能玩的，小学的题都做不明白，看热闹还看得起这么起劲。”有学生家长见没什么热闹看了，分分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 就在人群走了一大半的时候，一只胖乎乎的手出现在了那人眼前。 小手摊开，上面放着一张皱巴巴的10元纸币。 那人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长得圆圆滚滚的男孩，正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你要出题吗？”那人开口问道。 男孩脸上露出了一丝憨厚的笑容，爽朗地开口说道：“我知道有一道题，它要求我要用6种不同的方式解答，可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五种，你要是能够把这6种方式全部做出来，这10块钱就给你。” 那人接过钱，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粉笔递给男孩，男孩迅速在小黑板上写下自己的题，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那人看完题目后，开口说道：“这样的题型，至少得有高一的基础才能做出来，你现在应该还在上小学吧！” “不才，刚在市奥数竞赛上拿过一等奖。”男孩一脸骄傲地说道。 “走竞赛，确实是一种不错的选择。”那人说完好，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书写起来，才写完两种解法，小黑板就写不下了。 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钢笔，又伸手脱过垫在地上的纸壳，开始在纸壳上解起题来。 写到第4种方式的时候开口说道：“这种题并不难，只是要求多，比较麻烦而已，其实每种解法都是相通的，你只需要找清楚他的规律，就很容易掌握到所有的解题方法。” 那人说完后，开始写起了第6种解题方法，等到第6种解题方法出来后，男孩已经激动地鼓起了掌。 第147章 天才过往 那人并没有就此停笔，而是继续解题，边写过程便开口说道：“这道题其实不止6种解法，确切来说应该有8种，不知道是出题的人没有注意到，还是有意给你们降低难度。” 男孩睁大着眼睛，视线一直跟着他手中的笔走，一直等到第八种解法完全呈现出来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那人旁边。 伸手抓住他开口说道：“你实在太厉害了，比我们竞赛班的老师还要厉害，你能不能当我老师，我让我爷爷给你开工资。”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当别人老师的想法，这道题的解法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早点回家吧！” 男孩见状，满脸都是失望，但还是听话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闷闷不乐地独自一人回家了。 等到大多数的学生和家长都走得差不多了，那人虽然还是盘坐在地上，但已经在动手收拾东西了，只见他将小黑板擦干净，折叠起来，又把纸和笔全部叠放整齐，放到行李箱里。 这才用双手撑着地慢慢地站起来，敲了敲有些麻木的双腿，把垫在屁股下的纸壳夹在腋下，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提着小黑板，吃力地往前挪动着。 沈初晓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小黑板，小声说道：“你住在哪里，我们送你过去。” 声音一落，陈霆已经去接他手上的行李箱，行李箱不是很重，但两个轮子一大一小，拖拉起来因为不平衡而显得特别费力。 那人看了一眼沈初晓，眉头微微地皱了皱，开口说道：“我没钱，一身的病痛，没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 “我们没有任何图谋，也不会请你去做老师，我们俩是宏辉园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之所以想要送你回你住所，主要是想了解一些有关于你的情况。”沈初晓温和地说道。 “救助站……”那人重复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我倒是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像这样的大冬天，比住在隧道里舒服多了，我跟你们去救助站。” 沈初晓原本还想着先跟他去他的住处，在了解情况后慢慢劝说，让他跟自己回救助站，却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开口跟自己走。 “欢迎，你现在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的身份信息吗？”沈初晓开口问道。 “我姓杜，单名一个旭，旭日初升的旭，湖北竹山的，今年21岁。”杜旭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转眼间三人便来到了停车的位置，陈霆把他的东西全部放在后备箱，打开车后座等着他上车。 看着他吃力地抬着腿，用手扶着车门，用力地挪了上去，等他坐好之后，沈初晓小声问道：“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风湿性关节炎。”杜旭开口回道。 陈霆已经启动汽车，往救助站方向驶去。 沈初晓回头看着杜旭，继续开口问道：“你数学水平这么高，按道理会有很多的高校争着要你才对呀，你怎么会选择在外面流浪呢？” “如果不是生了病，我现在应该已经顺利保研了，事事无常，老天爷给了我在数学上超高的天赋，却又给了我一副残缺的躯体，除了流浪，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杜旭一脸麻木地说道。 “类风湿性关节炎不好治吗？”沈初晓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病例，开口问道。 杜旭摇了摇头说道：“这种病症到目前都没有完全治愈的案例，只能进行控制。” “那咱们好好治疗，好好控制，尽量减少对生活学习的影响？”沈初晓带着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可能减少得了影响，你没见我发病时的样子，见了之后别说跟我说话了，只怕你看着我都会怕。 我不想让那些认识我的人亲近我的人，看到我那一副鬼模样，所以才不得不远离曾经生活的圈子，想要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角落，等着哪一天发病后，直接痛死掉最好不过了。”杜旭面无表情地说道。 “痛死痛不死的，但严重之后可能会增加一些并发症，最好的办法还是接受治疗，目前，能够控制类风湿性关节炎的药物还是很多的。”陈霆开口说道。 “如果有钱，谁不想去医院好好接受治疗，可我不行，所有人都盼着我能够出人头地，好多人等着我早点反哺，我甚至都不敢告诉他们我生病了，我怕毁灭了他们所有的希望，或许只有等死亡的那一天，我才能真正的得到解脱，可我没有了结自己的勇气，很多时候我都想好好活着，每次我都想努力生活，可现实总会让我不堪一击。”杜旭东一句西一句地发泄着心中的痛苦，却没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 “可以具体说说吗？把我们当成树洞，把压抑在你心里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不管我们能不能帮到你，但至少可以做你倾诉的对象。 我们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是认识你的熟人，虽然你可以在救助站待上十天时间，但10天过后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你可以放心地说，不管我们保不保密都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 沈初晓说不出那种保密的承诺，毕竟陌生人之间的信任，有忽然，也有不以为意。 杜旭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爸妈是普通的农民，一年到头只靠着在地里刨点吃的，勉强能够维持一家人的温饱和生活，我爸为了供我和妹妹读书，偶尔也会出去外面打工，做的都是工地上又苦又累的活，那一年不小心被钢材压断了腿，就再也干不了体力活儿了。 后来我以县理科状元的名义考上了华南理工，让我们那个贫穷的家庭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可家里的经济状况实在是太差了，全靠着亲戚朋友的接济，才凑够了上大学第一年的学费。” 第148章 病痛与生计 “为了能够赚到生活费，我上街发过传单，做过推销，有的时候，一天要接三个家教，除了上课时间，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给自己挣生活费上，每天就像一个陀螺一样，最多能够睡5个小时。 但那样的生活很充足，每个月下来，手上还有1000多的存余，我留下备用金，还可以给家里打几百块钱补贴家用。 每次打电话跟他们联系，听着他们话里话外对我的种种期盼，我就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需要更好的学习工作，给他们创造好的生活条件，报答那些资助我上学的亲朋好友。 眼看着进入了大二，我也有幸进入了一个奥数兴趣提升班做老师，有了这一份稳定的工资，我不用再去做那些杂活和零工，可以专心在学习研究上。 我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所有的努力都即将得到成果的时候，我的腿开始莫名其妙地痛起来了。 之前我并没当回事，以为是过度劳累造成的，我给自己泡脚艾灸，贴膏药吃止痛片，又撑了好几个月，后来感觉止痛片快没效果了，贴膏药也没有多少反应，才去医院检查，发现已经拖成了很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 医生告诉我，如果我在发病初期就及时就医，那个时候是最好控制的，我现在这种情况比较严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还没有并发症，但需要长期治疗和药物控制，那将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别说长期治疗了，只要停下来休息，就连饭都吃不上，可每次发病那种疼得死去活来的感觉，让我失去了对生活的斗志。 我不敢看昔日同学看我的目光，我也不敢面对老师对我的失望，我更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我的情况，直到他们倾其所有供养出来的大学生会变成一个废人。 我悄悄退了学，为了维持生活，我又开始接家教的工作，可有一次在学生家里，我忽然发了病，把学生给吓着了，虽然他们送我去了医院，也给我支付了医疗费用，可我知道，他们心里是厌恶我的，因为我给他们家孩子造成了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做家教了，可我要生活，每个月还得按时给家里打钱，假装我在学校学习，假装我在奥数兴趣班当老师，假装我拿了好多奖学金。 于是我就想到去学校周围摆数学擂台，我去过高中学校门口，那些学生不用家长接送，上下学都行色匆匆，在学校里就有刷不完的题，自然不会对我的擂台感兴趣。 我又去了初中学校门口摆擂台，但效果都不是很好，初中的学生放学过后就像野马一样，有着他们急切想要奔赴的方向，根本就注意不到我的存在。 最后我选择在小学门口摆擂，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小学生大多数都是家长接送，因为接送会预留时间，所以小学家长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观察学校周围的情况。 他们也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完成小学阶段的所有难题，更想要在自己孩子的面前露上一手，参与的都比较积极，从最开始的小学阶段到初中阶段，直到后面的大学高数，有的家长好胜心强，还会打电话寻求难题支援。 这样一来，我每个月只需要一个星期时间，就能赚够生活费用和寄回家里的钱。 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在大城市流浪的原因。” 杜旭说完后，目光移向了窗外。 沈初晓同样也陷入了沉默，杜旭的人生应该除了考试成绩就没有顺畅过，别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却变成了他的枷锁。 车子进入了救助车，停在了停车场上。 陈霆率先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想要去扶杜旭下车，却被他开口拒绝了：“我自己能下来。” 陈霆转身去了尾箱把他的行李都给拿了出来。 沈初晓静静地站在后座旁，眼看着他吃力地从车上挪了下来后，才开口说道：“我们得先去做个登记，你身份证带了吗？” 杜旭点了点头说道：“带了的，我知道规矩，去年我在深圳那边，冬天也是在救助站度过的，因为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住，我换了好几个区，熬过冬季，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陈霆拿着他的行李箱和小黑板，跟着他们一起进了登记大厅。 杜旭拿出身份证，钱朵迅速帮他完成了登记，在杜旭表示自己的衣服够穿后，用最快速就给他分配了宿舍。 除了洗漱用品，其他东西都办理了寄存。 沈初晓和陈霆陪着他去了宿舍，因为天气不错的原因，其他的成员时刻都在外面晒太阳。 沈初晓发现有些巧合，杜旭刚好分配到了和王锦翰一间房，一个喜欢写小说的人和一个理工大佬坐在一起，不知道能不能擦出什么异样的火花。 “救助站这边配备的有医疗室，我们可以先带你过去做个检查？”沈初晓等他把东西放好后，开口问道。 “没必要了，我就在这里待十天，十天后可以去其他区的救助站，你们放心，我是懂规矩的。”杜旭开口说道。 “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认识一个部队里的医生，对治疗类风湿关节炎这一块非常的拿手，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我希望你能跟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会把你的检查结果发给那位医生，看看他对治疗方面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一直保持沉默的陈霆忽然开口说道。 “治不好的，而且我并不具备长期医疗控制的条件，你们完全不用费这个心。”杜旭直接开口拒绝，没办法根治的病痛，早就下定了决心，就这样扛一辈子。 治疗确实能够得到控制减少并发症的可能，可自己这样的人，还不如被一个并发症带走的好。 “我说的那个医生真的很厉害，经过他治疗后的类风湿关节炎病人，虽然没办法达到痊愈，但只需要服用一种价格普通的药物，就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承担得起他的治疗费用和后续用药费用。 只有把疾病控制住，解决了身体上的痛苦，你才可以去考虑是该继续完成学业，还是去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维持生计。” 第149章 计算未来 “陈哥说得对，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已经很不好了，就算你去接受治疗，结果不是很如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如果真的能够用很少的经济来控制这个病情，让你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你不是自暴自弃的人，你选择流浪却没有选择逃避，在这么艰难困苦的生活里，你都一直在想方设法承担属于一个家庭成员的责任。 说实话，你真的很了不起，你是应该有未来的。”沈初晓也跟着劝了起来。 “我的未来？”杜旭低头看着那双给他带来了病痛的双腿，仔细思考着陈霆和沈初晓的话。 “可以给我点时间吗？我想给自己计算一下未来？”杜旭过了好几分钟才开口说道。 “未来可以计算吗？”沈初晓有些不明所以。 杜旭却开口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计算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正确的解答，我需要思考。” “好，那你慢慢思考，澡堂在前方转角的位置，饭厅在登记大厅后方一个小门进去就是，医疗室在登记大厅左手边。”沈初晓知道急不得，连忙给他说起救助站的布局。 “好，你们去忙你们的，我先一会儿就去洗澡。”杜旭开口说道。 沈初晓和陈霆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了工作间，以最快速度给陆建安回了短信，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已经错过了饭点。 想着杜旭应该和他们一样还没有吃午饭，陈霆便主动出去打包饭盒。 沈初晓悄悄的来到了办公室，并没有发现周询之的身影，想着可能是自己拒绝了他，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有些小失落，又觉得理所当然，再次回到工作间，想趁着等饭的功夫抄写两遍，毕竟现在多抄一点，回家后就可以少抄一点。 拉开抽屉，发现里面堆放着厚厚一叠已经抄好了的a4纸。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字迹，沈初晓震惊地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悄悄地数了数，正好20遍，看自己之前抄的那几遍，这任务算是超额完成了。 就在那里a4纸最下面有一张小纸条，沈初晓偷偷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听钱朵说，你被罚抄了，不用着急，我都给你抄好了，是在家里抄的，站长他们发现不了，你也别急着上交，过两天再交上去，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这字是周询之自己的字迹，连怎么作弊的方式他都给写出来了。 沈初晓静静地看着这张小纸条，居然忘记了第一时间毁尸灭迹，而是将它折叠起来，放进衣服的荷包里。 门外传来了陈霆的声音：“要了三个盖浇饭，有红烧茄子，麻婆豆腐，干煸四季豆，你选哪一个？” “我吃干煸四季豆吧！”沈初晓毫不客气地说道。 陈霆拿出一个饭盒放在沈初晓面前的桌上，开口说道：“我把这两份拿去让他选，我陪他吃完饭再回来。” “好，多跟他说说话，聊聊天，他的精神内核很强大，可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独自战斗，缺少来自外面对他的鼓励。”沈初晓边打开饭盒边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陈霆说完，拎着剩余的两个饭盒往宿舍方向走去。 沈初晓用最快的书都吃完午饭，把桌面收拾干净后，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准备去临时木雕工作间看看向三。 透过门上的窗户，可以看到正埋头忙碌的向三，他手里拿着雕刻刀，正在给一个快要成型的小木狗做着修饰。 曲华章坐在他旁边，默默地戴着耳机，那把跟随在他身边的二胡，正静静地靠在他背后的墙上。 沈初晓拿出手机，把这一幕偷偷拍了下来，刚回到工作间，就看到了回来的陈霆。 “天赋又好，学历又好长得也不错，偏偏得了这个害人的病，不过他已经答应我了，明天一早跟我去医院检查，拿到检查结果后我直接传真给我认识的那位军医，看看能不能尽快控制住病情。”陈霆开口说道。 “一会儿咱们去跟肖医生说一声，由肖医生对接相关专业的医疗部门，所有的医疗支出由救助站承担。”沈初晓开口说道。 之前陈诚的所有医疗费都是他在支付，杜旭这边可不能再让他自掏腰包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知道上海哪个医院对类风湿关节炎的治疗比较专业，我答应了陪他去医院，也承诺了要承担他现阶段检查治疗的费用，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我哥，那他帮忙找人挂了明天早上最早的专家号，我陪他去检查完回来，最多不超过9点。”陈霆开口说道。 “还好你这志愿者当的时间不长，不然我真怕你倾家荡产，还是和往常一样，咱们去火车站周边转转。”沈初晓开口说道。 陈霆点了点头拿着车钥匙，率先去了停车场，沈初晓填了一张出勤单，怕抽屉里的秘密被人发现，第一次上了锁。 车子离开救助站后，开始在火车站周围转悠起来，沈初晓静静地看着马路两旁行色匆匆的过路人，并没有发现疑似流浪乞讨人员。 车子停在了火车站的停车场，沈初晓和陈霆从车上下来，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看起来很大，驱逐了不少寒意。 站前广场上，有不少人靠着行李席地而坐，一边晒太阳，一边等进站时间。 沈初晓和陈霆穿过那些正在休息的人群，流入了行色匆匆的人流之中，一同走向售票大厅方向走去。 虽然还没到春运，但整个候车厅却排成了长龙，沈初晓仔细打量着候车厅的边边角角，也没发现目标所在。 正好看到有清洁工正在清理卫生，连忙上去开口问道：“阿姨你好！这两天咱们火车站有没有发现流浪人员？” “你们是救助站的吧！晚上有人问，怎么白天也有人来问，现在生活好起来了，哪有那么多的流浪人员。”清洁工阿姨笑着说道。 第150章 奇怪老者 “这不天气冷了吗？我们就得跑勤一点，阿姨这是我名片，你要是发现有什么可疑情况，一定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沈初晓说话的同时已经从兜里掏出了名片，递在了阿姨手上。 “好好好，不用你们说，真要遇到那种情况，我们也会主动找你们的。”清洁工阿姨接过名片，装进衣兜里，继续着自己手上的活。 沈初晓和陈霆只能和她告了别，又去了其他地方巡查，穿过地下通道，路过人行天桥，再次回到站前广场，又来到商铺比较多的位置。 整个转了一大圈，没有发现可疑情况，沈初晓准备去候车厅看看，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迅速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宏辉园救助站的沈小姐吗？” “你是？”沈初晓满脸疑惑地问道。 “我是银河路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中午一点，有个老头闯进了我的废品收购站，我给他准备了一些吃的和水，那老头说他没地方去了，想要在我收购站里搭个棚。 我肯定不同意呀！他就把我的那些废品弄得一团糟，从里面找到一个不锈钢笼子，自己穿了进去，不管怎么说都不出来。 我老婆说，这是个流浪汉，归你们救助站管，我找人问到了你的电话，麻烦你们赶快过来把他带走吧。”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说到这里，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哀求。 沈初晓应了一声好，和陈霆回到了停车场，往银河路方向的就废品收购站驶去。 刚把车停在废品收购站门口，就见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激动地对他们说道：“快带走吧！这要在我这里出点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责。” 沈初晓和陈霆跟着他走了进去，果然在一堆废品废料之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笼子，应该是专门用来养狗用的。 一位已经谢了顶的老者，正抱着双腿坐在笼子里，一脸戒备地盯着这两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 “我不走我不走，我今天晚上就要住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老者口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见状，小声对沈初晓说道：“那笼子我不要了，一会儿我过去趁他不注意把锁给锁上，你们直接把他抬走吧！” “不是，这是狗笼，怎么可以装人？”陈霆有些生气地说道。 “是他自己钻进去的，你们要是有办法把他请出来，我就用不着损失这个狗笼了，这可是超好的不锈钢材质，值一两百块呢！”废品收购站老板声音里也带着愤怒，显然那位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老者，已经把他的耐心都给磨得差不多了。 沈初晓蹲在笼子前，静静地打量着这个老者，身形并不是很瘦，相反还有一点非常突出的啤酒肚，身上的衣服好像是某个大牌，可能是因为穿的时间太长，显得有些破旧脏乱。 大概是看沈初晓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笼子里的老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盯着我看，我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看你年龄有点大了，有60了吗？”沈初晓想要早点弄清楚他的身份信息，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六十，哈哈，你个小女娃娃，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乔三爷我今年76啦！”自称为乔三爷的老者笑着说道。 “看起来不像，你一定是骗我的，有本事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看？”沈初晓故作不信地说道。 “那个好人出门带身份证的，像我这种早就没有身份的人，根本就用不着。 女娃娃别想着激我了，你是他找过来的帮手吧！我告诉你，我今天就待在这个地方了，谁来也别想撵我走。”乔三爷换着一副精明十足的模样冲着沈初晓说道。 “我又不是这里的老板，干嘛要撵你走，我只是觉得这个笼子不错，想要买下来带回家，可看来你更喜欢这个笼子，那我就不买了。”发现了乔三爷说话逻辑上的问题，沈初晓立刻换了一种思维跟他聊天。 “什么叫我喜欢这个笼子，你是不是真的眼瞎，这是狗笼，谁好人喜欢往狗笼子里钻。”乔三爷气呼呼地说道。 “你都知道就是狗笼了，为什么还要往里面钻？”沈初晓故作不解地问道。 “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在外面待了两天，连下水道都住了一个晚上，实在是熬不住了。 发现这个废品收购站的位置不错，正好处于背风的位置，我就想着今天晚上在这里过了算了。 哪知道这个老板小气得很，我又没说要搬去他家里住，就在这外面随便找一个暖和一点的地方，躺一个晚上，他硬是不同意。 还一直把我往外赶，我能怎么样，刚好发现了这里有个狗笼，为了不被他赶出去，我只能钻到狗笼里了。”乔三爷气呼呼地说着。 沈初晓蹲得有些腿麻了，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几个小凳子，对陈霆说道：“麻烦，帮我搬一个过来。” 陈霆果然拎了一个小凳子走过来递给了她，沈初晓坐好后才开口说道：“看来你应该才加入流浪大军不久，还没有经验？” “可不就是嘛！谁吃了饭没事干，要跑出来流浪，这不是实在是没地方住了吗？ 想当初，我也是有豪车豪宅的人，没想到现在，混得连一个收垃圾的人都敢欺负我了。 换成半个月前，就你们这条路，我过来走几步都嫌它太窄了，气死人了，真的是虎落平阳呀！”乔三爷的话可真不少，但听起来没一句是真实的。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也被他气得连骂人的话都骂不出口。 “你如果不喜欢待在这狗笼里，可以考虑跟我们走，我们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专门帮助像你这样没地方住的人。”沈初晓这才点明身份。 “包吃包住？”乔三爷开口问道。 第151章 挑剔的乔三爷。 “包吃包住？”乔三爷开口问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救助站可以包吃包住十天呢！” “那十天后，我不是又得在外流浪喽？” “根据你的自身情况对你进行安置。”沈初晓如实说道。 “自身情况，我的情况很简单，就是没房子了，没钱了，完全破产了。”乔三爷笑着说道。 沈初晓看着他的笑容，并没有失去一切的痛苦，相反，还有一种像是被束缚久了突然得到了自由的松快。 “是这样的，救助站会根据你提供的身份信息对你做一些调查，如果你确实没有地方住了，救助站这边也会想办法给你进行安置。”沈初晓笑着说道。 “可以可以，不就是要身份信息吗？我乔三爷行得正走得端，不怕你们去调查。”乔三爷说完，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了沈初晓。 沈初晓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姓名乔无庸，出生日期是一九三三年六月二十七，户籍所在地上海闵行。 沈初晓很少碰到上海本地人出来流浪的，压下心里的惊讶，抬头说道：“身份证先放我这里，等回救助站登记完了再给你，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吗？” 乔三爷笑着点点头大声说道：“包吃包住，肯定比待在这狗笼子里要好得多，我现在就跟你们去，听说救助站的生活挺好的，一天可以吃三顿方便面。” 说话间乔三爷已经从狗笼里钻了出来。 沈初晓笑着说道：“我们救助站有专门的食堂饭厅，有正常的三餐供应，当然如果你想吃方便面的话，也可以到登记大厅申请。” “开玩笑，我这个年纪吃什么方便面，我要吃大餐，我要吃肉，鸡鸭鱼都可以，牛羊也不忌讳，鲍鱼海参我也能应付。”乔三爷扯着喉咙说道。 “我说你这老头好不讲道理，有得吃有得住就不错了，还要提这么多要求，遇上你的人真是倒霉。”站在一旁的废品收购站，老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开口说道。 “你再说话，我钻进去不走了，我要在你的收购站里被冻死饿死，你是要负责任的。”乔三爷瞪了废品收购站老板一眼，气呼呼地说道。 “好了好了，车就停在外面，咱们现在赶回去登记完分好宿舍，还能及时赶上晚饭。”沈初晓笑着说道。 “对对对，中午就没吃好，这么大一家废品收购站，就给了我两个馒头，一瓶水，连个包子都舍不得，实在是太抠门了。”乔三爷说完后，跟着陈霆就往外面走去。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满腹委屈地说道：“我自己不也一样吃的馒头，好心给他，他还挑剔上了。” 沈初晓冲着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谢谢你打电话通知我们，这边要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 “非常抱歉，我可能给你们弄了一个大麻烦。”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是真怕乔三爷去救助站闹个无法无天。 “不管是不是麻烦，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我先走了，以后要是遇到疑似流浪乞讨人员，也要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 沈初晓告别了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来到大门外停车的地方，陈霆已经带着乔三爷上了车。 等沈初晓上车后，陈霆才启动汽车往救助站赶。 回到救助站，带着乔三爷去了登记大厅进行登记，钱朵用最快速度给他安排了房间，看着他两手空空的样子，又给他开了领取衣物和洗漱用品的单子。 陈霆带着他去了宿舍，沈初晓拿着单子准备去仓库领东西，目光停留在登记表上，小声对钱朵说道：“这大爷情况有些复杂，你最好去找邱主任，对他的身份信息进行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家人儿女，好及时联系。” “正准备去呢，刚刚登记的时候，不管怎么问，他都闭口不谈家人和亲人，看起来倒像是负气离家出走的。”钱朵见多了这样的老人，无可奈何地开口说道。 沈初晓看着登记表上面的户籍地址，点了点头：“闵行离我们这里不远，说不定真的是离家出走的老人，你赶快和那边的派出所联系，看看有没有人报警，家里老人丢了，肯定会很着急的。” “嗯！你先忙你的事去，看他身上的衣服比较单薄，如果仓库里有加绒的保暖内衣，你先领一套，回头我再开单子过去。”钱朵说完转身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沈初晓拿着单子来到仓库，确实有加绒的保暖内衣，只剩下了两三套的样子，沈初晓领了一套和乔三爷身型尺码相近的，又带着一套棉衣和一些洗漱用品，前往男宿舍方向走去。 乔三爷年龄虽然比较大，但看起来身体健康精神也不错，钱朵为了照顾那些身体不方便的人，把他安排在了2楼。 沈初晓来到乔三爷房间，房间里还有一位看起来大约60来岁的大爷，大爷戴着个眼镜，正坐在床边看着报纸。 沈初晓进来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报。 沈初晓把衣服和洗漱用品都交给了乔三爷，乔三爷伸手摸了摸棉衣，摇摇头开口说道：“我以前冬天都穿的鹅绒的，你们这种棉衣，太多造假的了，看着厚，穿起来也不保暖。” 原本正在看报纸的大爷，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抬起头望着他，语气不是很友好地开口说道：“瞧不上棉衣，就让工作人员退回去，自己回家穿鹅绒去。” “唉我说，我招你惹你了吗？”乔三爷被怼了之后，满脸不高兴地说道。 “见不惯，都住救助站了，还想着显摆的人。”看报大爷回了他一句后，继续低头看着手上的报纸，摆出一副不再理会他的样子。 “什么叫做显摆，我是真的有好不好，我只是最近遭了难，我以前出入都是奔驰宝马，说了你也不懂。”乔三爷气呼呼地说着。 沈初晓和陈霆对视了一眼，担心两个老人家继续争执下去。 沈初晓连忙上前说道：“我看了一下，离开饭的时间还有四十几分钟，乔爷爷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一下。 救助站的条件就是这样的，所有人的棉衣都是一样的品质，虽然比不上鹅绒，但也非常保暖。” 第152章 一拍即合 “你这女娃娃是个好的，等我东山再起后，我送你几件大鹅绒。”乔三爷说完后，把衣服塞在陈霆手里，自己则抱着装有洗漱用品的盆儿说道：“洗澡的地方在那里，是好几天没洗澡了，你们这边的热水温度大概在多少度，要是把我给冻着了，你们可是要负责的。” “有些浴头的温度是可以控制的，普遍设置45~50度左右。”陈霆回答完后便带着他出了门往楼下走去。 沈初晓走到看报老人面前，微微一笑，温柔地冲着他说道：“老爷子，我代乔爷爷给你道个歉，接下来你们还要相处好几天，希望你能多担待一些。” 看报老人折起手上的报纸，抬头冲着沈初晓说道：“就看不惯他那挑剔的样子，都住到救助站来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小姑娘你放心，只要他不找我麻烦，我是不会主动招惹他的，站里已经跟我家里人联系上了，明天就会过来接我回家。” “好，谢谢！”沈初晓说完后默默地退出了宿舍，回到工作间，做好出勤日志，编辑成短信发给了陆建安。 看着时间，离晚饭开饭的时间只剩几分钟了，沈初晓整理好桌面，不急不缓地往饭厅走去。 此刻饭厅已经排起了长龙，沈初晓默默地排在后面，听到身后有轮椅转动的声音，回头便看到了陈奶奶被同寝的一个女人推了过来。 沈初晓连忙给她们让出位置，排在了她们后面。 “小沈啊！今天终于赶上饭点了？”陈奶奶笑着说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队伍，发现入冬以后的救助站，确实要比平时热闹得多。 “小沈，今天中午肖医生跟我说，陈诚的治疗已经是起效果了，这才第3天呀！那个叫什么什么的检查，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说有所好转，照着这样下去，最多三个月或者小半年，陈诚就能够生活自理了。 我说的生活自理，意思是他有自己的想法，能够对自己有规划，不可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但他只要清楚，每天想要吃饱肚，就必须得今天努力赚钱这个道理就行。 我是真的很后悔，要是一开始就带他去治疗，说不定他早就恢复正常了……” 说着说着，陈奶奶又开始愧疚起来。 沈初晓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听你这么一说，陈诚肯定是可以恢复好的，那你这边呢？这几天有没有积极参与康复治疗？” “有的有的……”陈奶奶高兴地说道：“好久没这么累过了，但感觉真的很舒服，特别是腰臀部，今天我居然感觉到了有一点点发热，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的感觉。 还有就是，我现在每顿都要吃一大碗饭，有的时候一大碗不够，还得让厨房帮忙再加一些。” “陈奶奶恢复得真的很好，刚开始我要把她从床上扶到轮椅上，一番折腾，至少要花10分钟时间。 现在她能够主动实力配合我了，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说走就走了。”推着陈奶奶的那名女人也高兴地搭起了话。 “登记大厅那边专门给你安排了挨着护工休息室的房间，你床上的墙上也有护工铃。”沈初晓开口说道。 “陈奶奶不想麻烦护工，为了能够少起身去洗手间，她连水都不怎么喝。 后来被我发现了，是我主动去帮忙的，我们本来就住在一个房间，就应该彼此帮助。 而且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今天上午我跟护工一起送她去康复理疗室，熟悉了好多康复理疗器具的使用方法。 我觉得，等过了年，我也去找一份护工工作，照顾陈奶奶刚好可以练手。”那女人笑着说道。 “对，学个一技之长，有个稳定工作，以后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沈初晓无比赞同地说道。 打饭的队伍开始活动起来，那女人推着陈奶奶的轮椅专心地跟着前方队伍移动。 沈初晓主动给后面排队的老弱病残让位，再次排到了队伍最后面直接和陈奶奶他们拉开了距离。 正想偷偷地数一下，最近救助站有多少人时，身后就响起了乔三爷的声音：“怎么这么多人排队，等吃上饭那不得猴年马月了。” 沈初晓连忙往旁边走了一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乔三爷。 眼看着乔三爷已经排到前面去了，陈霆悄悄地凑在沈初晓耳边说道：“这大爷是真难伺候，一会儿说洗头水不是进口的，一会儿又说毛巾的质量不行，不是浴室的地板没有选好，就是差个人帮忙搓背，我怀疑他是把我们救助站当成了酒店了。” 沈初晓不由得庆幸自己不是男生，不用陪他去澡堂子那种地方，主要是这大爷是真的事多。 “你这样一直陪着他，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沈初晓小声问道。 陈霆摇了摇头：“嘴巴紧得不得了，不管怎么旁敲侧击，硬是不提家里的任何事情。 如果不是他还带着身份证，我都要怀疑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沈初晓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是被折腾得够了，看着他一脸狼狈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出现了一丝笑容。 笑容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时候，就发现了站在正对面的周询之，正一脸委屈的望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沈初晓下意识地和陈霆拉开了距离，原本想要上前跟周询之说声谢谢，毕竟那么多的罚抄，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沈初晓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装着没看到他的样子，排在了打饭队伍后面。 “唉，你要不要去办公室那边问问，看那边有没有调查到什么情况？ 闵行又不远，要不我们吃完饭后照着那地址开车过去看看。”陈霆拍了拍她肩膀说道。 沈初晓点点头，转身对陈霆小声说道：“其实我对他的身份也很好奇，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把他养成了一个这么挑剔的性格。” 第153章 乔三爷的八卦 “那咱们说好了，吃完饭就走。”陈霆同样也是一个好奇宝宝，恨不得马上就能寻找到真相。 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就这样落在了后方周询之眼里，沈初晓时而被陈霆逗得满面笑容，可以明显地看出，比起和自己相处，和这位志愿者相处起来，沈初晓显得更加的轻松快乐。 周询之看着他们打好了饭，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坐下，边吃饭边说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顿时觉得自己碗里的饭菜也不香了，失去了所有胃口。 端着饭菜走到后院，走到那张最初和沈初晓有过交集的石桌前坐下，周询之不由得有些后悔，不应该那么莽撞去表露心思，现在弄得连做普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初晓这边一吃完晚饭，就和陈霆来到了登记大厅，原本想询问一下钱朵，有没有调查到什么情况。 却发现钱朵早就下班了，负责接班的工作人员并不了解这个情况。 沈初晓记得乔三爷身份证上的地址，陈霆开着自己的车带着她一路往闵行方向去。 按照街道的门牌号，车子停在了一处独幢小楼前，两层小楼外加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和一些小型的观赏树，红瓦白墙绿植映衬看起来非常雅致。 沈初晓和陈霆从车上下来，两人目光同时停在大门上的封条上。 沈初晓看了一眼大门旁边贴着的门牌号，非常确定是这个地址没有错。 “这是法院的封条！”陈霆有些惊讶，原本以为乔三爷说的都是假话，可如果这栋房子真的是他，可见他以前的生活应该是非常富足的。 沈初晓目光停留在前方不远，一个正在做道路清洁的环卫工人身上，小声对陈霆说道：“我们过去问问。” 陈霆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两人来到了环卫工人旁边，沈初晓礼貌地打起了招呼：“大叔好！” “有事？”环卫工人抬头望着他们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想知道那边那套房子为什么被贴上了封条？”沈初晓小声问道。 “你们是乔三爷家的亲戚吗？”环卫工人有些意外，已经好多年没见有人来找乔三爷了。 陈霆刚想表明身份，沈初晓便点头说道：“我是他远房的侄孙女，今天到闵行办事，顺便过来看看他，却发现他房子被封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既然是亲戚，平时就应该多联络走动，我在这里扫大街七八年了，都没看见你们来过，心里再不待见，也是家里的长辈，年纪这么大了，现在又落了一个无家可归，哎……可怜得很喽。”环卫工人一脸惋惜地说道。 沈初晓小声问道：“他的房子为什么会被法院封了？” “不止房子，还有两辆车，三间门面，全部都被查封了，听说银行卡也被冻结了。 这乔三爷以前不止有钱，还特别乐善好施，遇到我们这些穷苦人需要帮忙，出钱出力，他永远冲在最前面，我们都喜欢他得不得了。 前段时间，他好像被人哄着去投资了一个项目，说是这个项目如果做下来了，年收入可以上亿。 他把房车门面全部抵押给了银行套取现金，结果把钱一投进去，对方公司就消失跑路了，往常跟他把酒言欢的好兄弟也彻底失踪了。 抵押到期后，拿不出钱来还银行，就被银行给起诉了，前两天法院过来，把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都给封了。 他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希望他女儿能够收留他吧！”环卫工人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和盘托出。 沈初晓他们总算理清了事实经过，原来是遇上了诈骗。 听说他还有一个女儿，按道理他不应该流落街头啊。 沈初晓连忙开口问道：“大叔知道他女儿住在哪里吗？好多年没见过了，正好我这边有空，想去看看。” “不知道，不过我听附近的人说，乔三爷跟他女儿关系不好，好像自从他夫人过世后，他女儿就断绝跟他来往了。 应该是住在浦东新区那一带，听说他女婿好像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金融高管，比乔三爷还有钱。”环卫工大叔开口说道。 沈初晓连忙开口说了声谢谢，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环卫工大叔知道的应该是这附近所有人都知道的八卦，并不了解确切内情。 “我说的这些，都是在附近大家都知道的，你要是想知道乔三爷的行踪，可以去那边试试，从那条巷子进去第三家，是乔三爷的堂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家很久没往来了，但我听人说过，乔三爷的女儿每年都会托人给他送礼，他应该是最清楚乔三爷家的确切情况的。” 环卫工人指着乔三爷家房子隔壁的一条小巷开口说道。 “谢谢大叔，我过去问问。”沈初晓道完谢后，环卫工人又开始埋头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沈初晓和陈霆顺着他指的那条小巷往前走，来到了第三家的房子门口。 那是一个普通的三层小楼，只有一间门面的样子，门口搭了一个小棚堆放着许多杂物，卷帘门半拉着，一个70来岁的老者端了个小凳子坐在路边，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旱烟。 这房子的面积和环境以及结构，和乔三爷的那个房子比起来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初晓走了过去，笑着开口打着招呼：“乔爷爷，坐在外面不冷吗？” “你是？”老爷子抬头打量着他们两人，硬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们。 “你们是哪家过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你们了？”以为是自家的小辈，因为见面少的缘故，所以认不出来。 沈初晓微微一笑，从衣兜里掏出救助站的工作证，递到他面前笑着说道：“我们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今天过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下，乔无庸乔爷爷的一些情况。” “乔老三，乔老三去你们哪里了？”乔老爷子笑着问道。 “我们是在一处废品收购站发现他的，他告诉我们他没有家了，没地方去了，我们就把他带回了救助站。”沈初晓温和地说道。 第154章 遇上骗婚 “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就喜欢瞎折腾，上千万的资产，硬是被他给败光了，临了临了，一分都不给乔叶留。”乔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沈初晓和陈霆偷偷地对视一眼，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乔老爷子继续说话。 乔老爷子敲了敲手中的旱烟杆，把里面燃尽的烟灰全部给抖了出来。 “你们也是倒霉，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个麻烦精，我给你们说，那家伙在我们整个乔家，就没有一人待见他的。 年轻时不学好，老了老了还不收心，你说上当受骗吗？养老钱被骗了也就罢了，还把房子车子门面全部都给搭进去了。 银行上门让他还钱，一分都拿不出来，一个人东西都没收拾，就跑出去了。 我还以为去找乔叶了，昨天跟乔叶打了电话，乔叶口上说着不管，其实已经在联系银行和法院了。 1200多万的缺口，这要是普通家庭，非得被他给拖死了不可，可怜的乔叶，她要是不认这个账，她这个不省心的老爹就得露宿街头。她要是认了这个账，她自己家的日子以后该怎么过。 但凡她爹对她好，还想得通，偏偏她爹自私得很……” “可刚刚我听人说，乔三爷乐善好施，最喜欢帮助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女儿不好？”沈初晓连忙开口问道。 “小姑娘你还年轻，有些人呢，在外面是大好人大善人，但跟自己家里人就像仇人一样。 乔老三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人，干了好多的荒唐事，结婚后稍微收俭了一点，乔叶妈妈聪明能干，带着他挣了不少钱，日子也过得很舒坦。 后来乔叶妈妈生了重病，他就和外面的女人勾搭上了，乔叶妈妈离世不到半年，他就闹着要结婚，把以前勾搭的那个女人给娶进家了。 乔叶肯定不会同意，父女两个闹得鸡飞狗跳，每天都是在面红耳赤之中度过，可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乔叶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守着，等乔叶出门上大学后，他就把那个女人接回了家。 乔叶知道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阻止，只想着大学毕业后，以后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唯一比较庆幸的是，乔叶妈妈过世之前，强制性和乔老三办了离婚。 我们那个时候都不明白乔叶妈妈的用意，乔叶妈妈过世后，他名下的财产全部落到了乔叶头上，至少保证了乔叶未来衣食无忧。 乔叶反对他结婚并不是在意乔老三手里的财产，只是想着自己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屋里就添了新人，气不过而已。 乔老三却觉得乔叶妈妈临死都要跟自己离婚，跟自己压根就没有感情，是乔叶先对不起自己的，父女二人谁也不原谅谁，乔叶过年回家要不去外公外婆那里，就是住在我家。 大学毕业后，在浦东找到了工作，也结了婚成了家，日子过得不错。 大概是十年前吧！乔叶的财务状况出现了问题，需要大概200万左右的缺口填补，一时半会儿筹不到钱，回来找过乔老三。 可乔老三记仇之前的事情，硬是没松口，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女婿为难，乔叶一气之下，带着丈夫和孩子离开了闵行，发誓再也不会回来了。 每年都是托人给我们送东西拜年，偶尔也会租车过来接我们去浦东吃饭，反正他们一家四口，从那年过后就从来都没有到过闵行了。” “那乔三爷后来娶的妻子了？”沈初晓不明白乔三爷明明有能力可以帮到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拒绝帮忙，他后来娶的妻子又去了哪里？ “那个女人啊！那也不是个好人。”乔老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乔老三整天念着跟人家领证结婚，今天买包，明天买首饰，还给了一二十万给那女人，说是要帮老家的父母修房子。 可那女人一直拖着，不肯跟他领证，今天说身份证掉了，明天说家里邮寄户口本的时候，把户口本弄丢了。 就这样两人在一起待了大概大半年，乔老三原本等着过年的时候和那女人一起去见新岳父岳母，买了好多东西，金镯子都买了五六个，因为是长途，还专门出钱请了个司机开车。 到了出发的那一天早上，司机和那女人都不见了，原本装在车里的那些礼品也全部被那女人带走了。 没办法只能去报警，经过警察调查后才知道，那女人和那个被他请回来的临时司机是一对夫妻，人家一直都在做局他，从最开始认识他到准备跟他结婚，以及要带他回老家，前前后后从他身上骗了接近四十来万。 那对夫妻还是一对惯犯，北京广州那边都有他们的作案记录，每次用的都不是真名，根本就抓不到人。 可怜乔老三被伤了个体无完肤，从此收了心，也不搞情情爱爱的那一套了，开始迷上了投资。 之前小打小闹，确实挣了点小钱，日子过得也很舒心，车一辆接一辆地换，家里还请了两个保姆，应该是平时生活得太张扬了，被诈骗团伙盯上了。 专门针对他弄了一个投资项目，乔老三也不是傻的，但这诈骗犯花了两年时间钓鱼，开始闭口不谈投资的事，就是和他交朋友，一起喝酒吃饭钓鱼，还约着长途旅游，逢年过节必定登门作陪，比亲生儿女还要好。 时间一长，乔老三就把这人当成了自己的铁杆哥们儿，经常听哥们说投资这个项目赚了多少，投资那个项目赚了多少，自己心也跟着痒得起来，主动追着人家要投钱。 刚开始参与了两个小项目，可能赚了一二十万的样子，乔老三觉得不过瘾，催着人家带他去干大项目，诈骗犯见时机成熟了，专门针对他给弄的一个大项目，各种收益说得天花乱坠，乔老三头脑一热，把手上的现金流全部投进去，还觉得不够，就把房子车子以及门面都拿去做了抵押贷款。 诈骗犯收到钱后，应该是确定他身上没有油水了，才把他拉黑跑路。 等他这边反应过来去报警，才发现对方的身份信息全是假的，人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银行这边到期，自然而然上门催款，乔老三没有钱还，名下的房产我这样被全部查封了。 我以为，他没地方住会去找乔叶，没想到去了救助站。” 乔老爷子苦笑着说完，又忽然开口说道：“我得给乔叶打个电话，给她说说乔老三的情况。” 第155章 他回来了 说完起身进了屋，拿起手机拨响了乔叶的电话。 “叶啊！吃晚饭了没？” “刚吃过，二叔给我打电话，是有我爸的消息了吗？”爽朗干练的女声从手机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有了有了，有两个说是救助站的，过来告诉我你爸现在在救助站。”乔老爷子开口说道。 “哪一家救助站？”乔叶问道。 乔老爷子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了问地方，抬头望向沈初晓，沈初晓已经开口回答：“虹辉园救助站。” “谢谢！老头子现在怎么样了？”乔叶再次开口问道。 “能吃两大碗饭，要求还很多，说我们的衣服不是鹅绒的，洗澡的浴室也不是独立的，洗漱用品不是进口的……”陈霆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乔叶听他这么一说，直接被气笑了，开口说道：“不好意思，老头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按道理我应该马上去你们救助站接他的，但我跟他的情况有些复杂，就算我现在过去接，他也不会跟我走。 不过你们放心，我这边正在积极联系有关部门，对诈骗他的那一个团伙正在追踪调查，目前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预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对罪犯进行逮捕。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追回部分钱财，就算是追不回来，我会以我儿子的名义，在闵行给他买一套小两居，让他有栖身之所，不会让他长时间留在你们救助站，给你们制造麻烦。” 乔叶说话条理清晰，先说了自己不得已的情况，又说了诈骗案的进展，更表明就算最后结果不好，自己也会给乔老三兜底。 “好，救助站这边有规定，居住时间只有十天，十天过后……” 沈初晓话还没说完，乔叶便开口打断了她：“咱们相互留个联系方式，我这边一有进度也会立马告诉你。 如果十天后案件没有进展，我会想办法托人过来把他接走，绝对不给国家造成麻烦。” “好！”沈初晓应了一声，双方报了电话号码。 苏叶又对乔老爷子说道：“二叔，老头子的性格你应该知道，他在救助站肯定呆不住，要是他偷溜回来，你一定得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把人给看住了，千万别让他去法院闹，去银行闹。” “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看不住，就算他偷溜回来，也不可能来找我。”乔老爷子声音里全是无奈。 “我们救助站安保很好的，进出只有一个大门，他如果不填写离账申请单，基本上是没机会溜出去的。” 沈初晓对救助站的管理是有信心的，除了后院那一道常年锁起来只供清洁工进出的小门外，还有一道只有登记大厅工作人员手里才有钥匙的消防通道，平时出入全部都是走大门，没有离站申请根本就出不去。 “那是你们不了解他，他那个人，在一个地方根本就呆不住。”乔叶说到这里声音出现了一丝愤怒。 “没事没事，他是主动跟我们去救助站的，应该不会乱跑。”沈初晓笑着说道。 “反正你们尽量把他给看住了，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咱们保持联络，拜拜！”乔叶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乔老爷子把电话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才开口说道：“还是乔叶有本事，乔老三追了半个多月，骗子的影子都没发现，乔叶一来，警方就掌握线索了。 希望能够早点抓到骗子，一千多万呀！躺在家里吃吃喝喝等死，都不一定花得完，这招瘟的怎么就这么能折腾。” “谢谢乔爷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沈初晓了解完情况后，便开口和他告别。 “嗯！你们也早点回家，早点休息，乔老三要是为难你们，你们就说说他8岁尿床的事儿，保管他立刻变得规规矩矩。”乔老爷子说道。 “好”沈初晓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和陈霆再次给他道了别，这才出了小巷，来到停车的地方。 两人上车后，陈霆才开口说道：“还真是一个能折腾人的，偏偏命好得很，惹了这么大一个祸事，还有人帮他兜底。” “确实，我最佩服的是他老婆，离世之前离婚，真的好有远见，不然摊上这么一个爹，乔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说到乔叶妈妈，沈初晓不由想起了自己奶奶，那何尝不是一个用尽所有能力给自己规划未来的人。 陈霆把沈初晓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目送她进了小区大门，这才驱车离开。 沈初晓进了屋，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一时间竟然觉得没办法适应，虽然这些日子，和周询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交流的机会并不多，但他现在搬走了，沈初晓发现空的不只是自己的房子，好像心也跟着空了。 来到画室，桌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自己的画像，沈初晓双手环抱，静静地站着，脑海里浮现出周询之站在桌子后面画画的场景。 “为什么就不能跟他成为一家人呢？”沈初晓忍不住开口问起了自己。 是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还是在他的眼里感觉不到那种炽热的爱恋？ 怕他是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怕他在往后的某一天忽然反悔，怕自己在拥有之后要去承担失去。 沈初晓忍不住苦笑起来，从小就被抛弃了那么多次，如何承受得了长大之后还要被人抛弃的可能。 默默退出画室，顺手将门关上，沈初晓没办法割舍心里对周询之的仰慕和喜欢，但却可以控制自己，不去碰触，避免伤害。 路过他的房间，看着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给人一种感觉，那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一样。 沈初晓想得入神，忽然听到客厅外面的门锁传来锁扣解开的声音。 快步走到客厅，就对上了刚打开门进来的周询之。 沈初晓有些意外，压下惊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我认床，在新的地方睡不着，那边离救助站有些远，还没有直达的公交车，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住在这里比较合适。”周询之糯糯地说道。 第156章 试着交往 “你随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屋休息了。”沈初晓说完后，正准备转身进屋。 周询之大步上前将她拦住，就在沈初晓以为他要给自己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以后要是再被罚抄了，悄悄发短信给我，我在家里帮你抄好，免得被人发现。” 沈初晓才想起，他帮自己完成的罚抄现在还在工作间的抽屉里，自己连个谢谢都还没说。 “谢谢！”沈初晓连忙开口说的。 周询之并没有放她离开的打算，而是继续开口说道：“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人的经历，我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你，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不是喜欢。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思考，该怎么样让你感觉我对你的喜欢，更确切的说，该怎样让你信任我，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直走下去。 其实我很后悔，不该这么早跟你说这些话，害得我们现在都不能坦然相处了。 但我又不后悔，因为你身边还有很多优秀的人存在，如果我一直纠结拖拉下去，那我就真正的没有半点机会了。” “我不知道，我需要时间，我需要仔细去思考，仔细去权衡，我怕我要到的东西太好，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守住。”沈初晓好想告诉他，自己真的很喜欢他，可却没有安全感，那种把握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的感觉，让她不得不退而却步。 “那咱们慢慢相处，慢慢习惯，慢慢信任，再到咱们谁也离不开谁为止。 我知道我偏激，我也知道我和普通人比确实有些不正常，但自从认识了你，我就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周询之温和地说道。 昨天半夜搬离，原本是想要拉开距离再慢慢来，可今天看着她和陈霆说说笑笑的样子，周询之担心得都快发疯了。 他找钱朵偷偷地打听过，陈霆不但是退伍军人，家境优渥，还有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就等着过完年任职。 相比起自己，除了会画画，还有些情绪不稳定，确实比自己优秀多了。 着急之下，才会以认床为理由，匆匆赶了回来，只盼着沈初晓可以接受自己搬回来。 没想到昨天斩钉截铁要赶自己走的人，今天也变了态度。 “咱们可以试着先谈一场恋爱，你要是觉得腻了，不想继续了，又或者喜欢上了别的人，必须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绝对不会纠缠你，让我向你提出分手，但不准你先提出来，我不想在自己成年后，长大后，还会被抛弃。” 沈初晓看着眼前人，那个一直藏在自己心里，一直充满着仰慕的人，忽然想要勇敢一次，哪怕最后结果不怎么样，那自己也是做好心理准备的。 “好，我们之间不用平等，主动权全在于你。” 周询之说完后，又眼巴巴地望着她：“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就一下。” 沈初晓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腰身，静静地靠着他，听着他加速的心跳。 这是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个在校庆上，风光霁月的青年国画家。 那个在报纸上，名动一时的周询之，就这么真真实实的，被自己拥抱着，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周询之小声说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将他松开，道了一句晚安，便迅速回了自己房间，用最快速度关上门。 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加速，周询之回来了，房子也不空了，好像心也不空了。 想着明天要做的工作，沈初晓也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早早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早醒来，看了一眼周询之关闭的房门，生怕吵到了他休息，便悄悄出了门，早早到了救助站，从登记大厅处得知，陈霆带着杜旭去医院做检查了。 沈初晓看着抽屉里藏着的罚抄，实在没胆子单独出勤，开始翻看之前的出勤日志。 目光停留在记录着建乐路三民巷拆迁就宅居住的侏儒症人那一页，沈初晴忽然想去看看，那人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需不需要自己这边的帮助？ 把这一页折了起来，看了一下时间还早，陈霆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刚好饭厅正是发放早餐的时候，沈初晓准备先去解决早餐。 因为天气比较冷的缘故，很多人起床都比较迟，此刻虽然已经开饭了，但整个饭厅只有五六个人的样子。 沈初晓打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又拿了两个鸡蛋，找张桌子坐下，正准备美美地享受早餐时，对面的凳子上忽然多了一个人。 “沈姐姐，第一次看到你在饭堂用早餐。”王锦翰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把自己装有馒头，包子鸡蛋的餐盘放在了桌上。 “我基本上都是在外面吃的，今天早上醒得早了一点，就顺便留在站里吃个早餐了。” 沈初晓笑着说完，又开口问道：“你这两天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吧？” “这里的生活很有规律，我现在一般都是上午在宿舍整理以前的稿子，下午去阅览室看书学习。 昨天把前段时间写的一个小短篇抄写好了，托陈哥帮我去邮局寄给了武汉的一个编辑部。 陈哥说，邮寄的方式太慢了，最好是用电脑发邮箱，他说他家里有台旧的手提电脑，过两天找专业人员帮忙检修一下，到时候借给我用。 以前家里也有台式电脑，是我妈妈在旧货市场帮我淘的二手，后来被我爸给砸了，现在好了，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就不会再砸我的东西了。” 大概是说到了伤心事，王锦翰忽然低头叹了口气。 “祝你早点过稿，早点实现自己的梦想。”沈初晓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能给予祝福。 “谢谢沈姐姐，雨伞你们真好，要是可以一直在救助站住下去，那就更好了！” 不用再颠沛流离，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这是自从母亲离世过后，王锦翰过上了最稳定的生活。 沈初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想着现在是冬天，救助站的居住条例，也会比平时季节更加宽松一些，好好跟站长说说，多住上一些日子是可以的。 第157章 再次气急 “一直住下去不现实，你必须得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最好的办法就是早点拥有能够养活自己的能力。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在这个寒冬腊月里，救助站是不会撵你走的。 大不了到期过后，你填一张离站单子，去外面晃悠大半天，到时候我再接你回来，重新登记入住就行。” 沈初晓已经想好了，如果站长哪里行不通，自己就用这招。 “好，谢谢沈姐姐。”王锦翰道完谢，开始专心地吃起早餐，因为他双手力量不够，没办法很好地使用筷子，吃馒头都是用勺子插进去举起来吃的。 沈初晓实在不敢去想象，他那些书稿，是怎样一笔一画写出来的？ 怕耽误到他用餐，沈初晓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喝着粥。 身后传来了轮椅转动的声音，沈初晓抬头便看到了被曲华章推着的向三。 “早”沈初晓率先打起了招呼。 “小沈早，我们先过去取餐。”向三笑着说道。 沈初晓点了点头，看着他们来到打饭窗口前，向三一手端着一个餐盘，装了一些馒头包子和鸡蛋，用声音引导着曲华章把轮椅推了过来。 沈初晓接过向三手中的两个餐盘放在餐桌上，等着曲华章入座后才开口问道：“站里还住得习惯吧？” “肯定比外面流浪强，哦对了小沈，还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瞎子找到工作了。 是你们站长帮忙安排的，静安区那边有一个残疾人乐队，昨天下午，你们的那位邱主任带他过去面试的，瞎子可能干了，二胡，琵琶两项乐器都考核过关了。 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两三千工资，听说还会给他们购买保险，只要好好上班，以后的医疗和养老也算解决了。”向三高兴地说道。 “曲叔，恭喜你哈！”沈初晓笑着对曲华章说道。 曲华章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喜悦，而是心情沉重的说道：“我要是去了静安区那边上班，以后就不能再跟老六老三在一起，我是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可他们两个该怎么办？” 向三放下手中的筷子，拍了拍曲华章的肩膀开口说道：“我们，救助站肯定也会把我们安排好，昨天你不才见过老六吗？这才几天时间，那家伙的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 老六只要把他身上的病给控制住了，他好脚好手的，就算出去做清洁工，也能维持自己的生活。 还有我，你不是夸我雕刻的小动物很逼真吗？只要我继续练下去，这就是我的一技之长，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也能找到合适我自己的出路。” “可我舍不得你们，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全靠着彼此照顾，才坚持到了今天，一想到马上就要分开了，我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曲华章已经没心情再继续吃早餐了，低着头小声啜泣了起来。 向三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开口说道：“我也很舍不得和你们分开，我们以前待在一起抱团取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下去。 我们现在有办法有选择可以把日子活得更好一些，虽然拼搏的方向不同，也可能不能时常见面，但却丝毫影响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向叔说的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只要有相聚就一定会有分别，有了分别后，肯定还会有相聚。 现在对你们来说，稳定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沈初晓也跟着开口说道。 “好羡慕你们，可以一路相伴，分别后还可以彼此怀念，不像我，只有一个人独自流浪，没有人还会记得我的存在。”王锦翰小声说道。 “小朋友，你可不能气馁，你才多大点岁数，想要遇到知心好友，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看我们这么大年纪了，才找到了真正的好兄弟，你还早着呢，千万不要着急。”向三笑着对他说道。 “好，谢谢叔，叔雕刻的小猪，真的好可爱别致，我每次从你雕刻间路过，都会趴在门上偷偷看一会儿。” 因为阅览室就在向三的雕刻室旁边，虽然两人没有交集，但早就知道彼此的存在了。 “喜欢呀！吃完早饭我送你一个，都是练手之作，你要还喜欢别的小动物，我也可以试试雕着看。”向三非常爽朗地说道。 “好，谢谢叔，我已经吃完早餐了，我等着你们。”王锦翰也跟着变得开朗了不少。 原本还闷闷不乐的曲华章见状，伸手抓住王锦翰袖子说道：“我下午就要去静安区了，你可以帮我照顾照顾你向叔吗？” “好，我可以的。”王锦翰笑着说道，三人开始自我介绍，对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 沈初晓喝完了碗里的粥，告别他们离开饭厅，原本想去看看陈奶奶，却在去女生宿舍的路上遇到了石幺妹。 石幺妹高兴地走到沈初小面前，笑着说道：“有两天没看到你了，你们的工作有那么忙吗？” “天气比较冷，我们加大了外出巡查的力度，你的伤怎么样了？”沈初晓看了一眼她穿着厚厚棉裤的腿，开口问道。 “已经开始结疤了，上次去医院那个医生开的药真好用，这两天总觉得很痒，肖医生让我不要去碰，说是要长新肉了。”可能是因为伤势好了一些，石幺妹整个人看起来也开朗了不少。 “那就好！我刚从饭堂出来，今天的早餐不错，你快过去吧！”沈初晓开口说道。 “正想着等吃完早餐去找你，你之前不是说过，等我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带我去大医院做个检查吗？ 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今天可以带我去吗？我想检查完早点回家，不能一直待在你们这里，我还得回去给我老公做饭洗衣服呢！”石幺妹怯懦地说道。 沈初晓定定地看着她，如果她不说后面这一句话，沈初晓都快忘记她是一个奇葩了。 气得好想跟他掰扯掰扯，她存在的价值不是为了…… 算了，掰扯下去也不一定有结果，虽然早点把人送回家，这是一个救助专员的职责，但面对这样的人，尽量能拖一天是一天，至少让她的伤势恢复得更好一些，省得到时候新伤加旧伤。 第158章 童年遗憾 “这两天比较忙，要不等星期三，我提前给你挂一个专家号，星期三早上七点，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沈初晓说完后也没有心情再去女生宿舍了，丢下一句我去工作了，便转身往外面的登记大厅走去。 正好碰到刚刚吃完早餐，完成交接工作的钱朵。 沈初晓走到她面前小声问道：“饭厅的那个电视机，可以放录像吗？” “可以的，我这里收了一些成龙，李连杰，周星驰的电影，偶尔也会找时间放给他们看看，很多人都很喜欢。”钱朵笑着说道。 “我想弄一套电视剧，《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全天滚动播放。”沈初晓气呼呼地说道。 “这肯定不行的，咱救助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生活得都这么抑郁了，你还给放家暴电视剧，你这不是在雪上加霜吗？”钱朵表示不现实不可能。 沈初晓把石幺妹的情况跟她说了，钱朵气得就差拍桌子了：“这都是什么事儿，这都二十一世纪，怎么还有这样的女人，真是可怜又可恨。” “我也是被气急了，你是没看到，那腿上的伤痕，指不定身上更多，我就想不明白了，离开那破男人就不能活了吗？”沈初晓越说越气，特别是那一句煮饭洗衣服，让她都有一种想要捶她一顿的冲动了。 钱朵看着她气得都涨红了的脸，笑着说道：“看你这样子，还没被施暴者气到，反而被受害者给气到了，你是不是也想去揍一顿受害者。” 沈初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道：“石幺妹是我第二个想揍的人，第一个是我同学她爸，有一次我去我同学家做客，同学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同学爸爸也很高兴一直都在说说笑笑。 可后来同学妈妈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惹了同学爸爸不高兴，同学爸爸端起面前的酒碗，就砸向了同学妈妈，酒碗砸在同学妈妈的额头上，顿时砸了好大一个坑，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那个时候我才9岁，我看着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同学，看着用白毛巾捂着伤口止血的同学妈妈，看着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的同学爸爸。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要狠狠地揍他一顿，可他实在太高大了，我还是不敢硬碰硬，从他们家里跑了出去，把事情告诉了我奶奶。 我奶奶带着居委会和附近的片警去了他们家，具体后来是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但从那以后，我同学看着我都会躲着我，再也不跟我玩了。 我有的时候在想，我要是再大一点，再大一点点，再勇敢一点点，我一定会掀了桌子和他干一仗。”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沈初晓一直很后悔，当时没有对那个男人动手，只要自己动了手，把他给激怒了，让他对自己施展暴力，那就不是家暴，奶奶就可以以此为借口，追究那个男人的法律责任，把他关进去，最好是判个三两年，可以让同学和他妈妈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可自己那个时候胆子实在是太小了，第一次见到那么血腥的场面，什么忙都没有帮到，反而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你的想法真好笑，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跟人家干一仗，一脚就能把你踢出半条命。”钱朵笑着说道。 “我知道，如果当初真能让他踢我一脚，那么他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同学妈妈后来就不会得精神病，她们母女二人一定会生活得更好，是我不够勇敢……”沈初晓越想越觉得自责。 “你才九岁，知道跑出去找大人来解决事情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换成其他人，不一定能够有你做得好。 你同学妈妈精神崩溃并不是你的责任，她是成年人，她是一个母亲，她在这样的困境之中，没有积极想办法自救，而是一直沉沦在这种生活里，是她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如果她自己走不出来，谁也帮助不了她。 你以为把施暴者送进牢狱，就能彻底解决问题，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对她施暴的，是她的丈夫，是她女儿的父亲，如果那个施暴者真的因为你的原因进了牢狱，你同学他们不会感激你的，反而会埋怨你，甚至恨上你。”作为一名清醒的女性，钱朵对这样的事情一向都看得很透彻。 “你说的对，所以这一次，我看到石幺妹腿上的烫伤，我并没有去找施暴者理论的冲动，甚至在知道劝说她无果后，我已经放弃了对她的劝说，但我还是想尽最后的努力，希望她能够自己觉醒，让她自己从这个泥潭里爬出来，效果比去拉她出来更好。”沈初晓小声说道。 钱朵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特别是这种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夫妻，自己清醒不过来，谁去劝都不管用。 要我说呀！那个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整部剧看下来会很抑郁，结尾的时候坏人虽然得到了惩罚，但这个过程太过煎熬了，你说的那个石幺妹不一定能够坐在那里乖乖地一直看下去。 得下点猛料，最好是找一些有关家暴的纪录片，我之前看过一个电影，讲述的四位遇到家暴的妇女如何面对这一切艰难的人生习题，开展自我的内在力量，在社会资源的协助下走向新的未来。 我觉得拍得很不错，很容易让女性觉醒坚强，名字好像叫做《最遥远的爱》，你去看看那些专门卖影碟的地方，能不能找到。 还有不少这类题材的外国电影拍得都不错，你可以上网搜搜，电影和纪录片的播放时间都不会很长，一次就能从头看到尾。” “好，最遥远的爱，我记住了，今天早点下班出去找找，像石幺妹这样的人，如果不靠她自己觉醒，外人想帮她都无从帮起。” 沈初晓怕把事情给忘记了，还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认认真真地做好了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