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妇女，入夜不说爱》 第1章 入夜后的山村，没那么干净! 九十年代初，城市发展迅猛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人有钱了也越来越开放。 都说城市套路深，俺要回农村！ 其实农村路也滑，人心都复杂！ 入夜后的山村，没那么干净！ “听说了吗？唐婉那个丑八怪被她男人李国兴踹了！人家带了个城里妞回来……” “看见了，那女的长的带劲，红嘴唇儿抹的跟喝了血似的！我要是李国兴魂儿也被勾走了！” “话说这老李家人也真是不地道，唐婉好歹伺候老太太五年，这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就让人蹬了，真是惨啊！” “那咋整，谁让她长的丑，男人看了她那张脸都要吓跑二里地，白给人玩儿都不愿意……” 村里这帮闲人，扯老婆舌已经不避人了。 我听的来气，抄起炕上做活儿的针线盒，顺着窗户扔出去。 也不知是砸了哪个倒霉蛋的狗头，那货嗷嗷惨叫。 “谁？哪个不长眼的砸老子！” 我扒着窗台伸脖子大骂：“砸的就是你个狗杂碎，挺大老爷们碎嘴子，再扯老婆舌我把你鼻子底下那窟窿缝上！” “咋地？长的丑不让说啊？丑八怪，没人要……” “呸……” 几个老爷们骂骂咧咧，渐渐的就听不到声儿了。 我望着夕阳下，那几颗逐渐远去的脑袋，就恨不得把它们当球拧下来。 我长的丑是我愿意吗？我长的丑我吃他家大米饭了？ 我没说过谁一句坏话，没拿过谁家一个米粒儿，一个个咋就对我那么深的恶意！ 我从炕上下地，拿起箱柜上的镜子。 我照着左脸，眉清目秀桃花水眸，明明是个美人胚子，可惜这胚子是个残次品。 我挪挪镜子，照到另外半张右脸，血红色的胎记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脖子，我整张脸就跟太极图似的。 我看着镜中，又美丽，又恐怖的自己，一声苦笑后扣上镜子。 天色渐暗，我换件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出门。 粉色碎花衬衫，配一条紫红色裤子，这还是五年前我跟李国兴办婚礼那天穿的。 趁着夜色，我走向村口河边那间简陋的破屋。 破房子门敞着，也没通电，屋里黑漆漆的。 我掀开帘子，不小心踢翻了装鱼的铁皮桶。 黑暗中，男人打开手电“谁？” 我转过头，只给他看我左边半张脸。 “大哥，我是村里的！找你借点东西！” “借什么？” 男人放下戒心，我走上前摁灭手电的同时，一把抓住他的手。 我轻声笑道“借你这个人！” 说话间，我的头发已经散开。 我就像个黑夜里出没的女妖，男人呼吸逐渐急促，手也从我身上逐渐转移到我的脸上。 我能感觉到男人那手指根部的老茧，并不光滑，却极其的温柔。 我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摸脸，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男人笑了“你这小女子，这不羊入虎口吗？也不怕我是个坏人？” 我也笑了，“啥好人坏人的？就问你借不借吧？ “借！” 他话音未落，我俩已经痴缠在一起。 第2章 绝症，弃妇 这男人叫周林，年龄不详，从哪来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是隔壁山上采矿工人，前些天滑坡，矿山停工，他就到村口小河捞鱼，晚上就住在那废弃的破屋里。 这个晚上，周林给了我莫大的惊喜。 说来可笑，我五年前就跟李国兴办了婚礼，直到接触周林之前，我还没有过。 那种滋味，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感受过。 我不知道男人怎么算强，但我知道周林很强，关键身体条件太优越。 这不是我凭空想象，在周林之前，我虽然没被男人碰过，但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就是那个老娘一死就抛弃我的李国兴。 现在想来，他连前夫都不算。 我俩结婚那年，我十八他二十一。 他复读三年考上大学，家里老娘又生了重病，然后就用三头牛加二百块钱的聘礼，把我娶进家门。 说好听点是娶，用城里人的话说就是免费的保姆。 李国兴是大学生，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他觉得我丑又没文化。 其实他不知道，他复读三年才考上的大学，我也考上了，只是我那黑心的爹重男轻女，为了二百块钱三头牛就把我给了老李家。 新婚那夜，李国兴不情不愿的走进新房，那会儿村里还没通电，屋里黑看不清脸，他想着完成他妈交代的任务。 可谁成想，当晚雷阵雨。 天空电闪雷鸣。那一瞬间的光亮，他看到我那半张红脸，就跟见了鬼似的，吓的撒腿就跑了。 我也是在那时候，看到他身体的，没啥看头跟他瘦弱的外表一样。 第二天他进城了，之后几年我也再没见过李国兴。 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以为，男人都那样。 直到我今晚看到周林。 可就这么个男人，那之后，却会很温柔的把你拥入怀中，吻脸蛋吻头发。 他捧着我的脸，浅浅吻在我那半张只有暗夜里，才不会让人害怕血红色胎记的右脸上。 “没有过？”他问。 我点点头反问“你呢？” 他笑笑，又吻在我唇上“我也是！” 我也笑，伸手搂住周林的脖子，再一次拉他进入那沉沦的深渊。 我喜欢这种感觉，恨不得时间停在这一晚，就死在这一刻也不错。 但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止，再美的春梦总有醒的时候。 待夜色渐褪，天空幽蓝，黎明即将来临之际，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我小心翼翼的起身穿上衣服，不敢惊动炕上熟睡的男人。 生怕他醒来，看到我这张可怖的脸，生出厌恶情绪，毁了昨夜那些美好。 我即将出门之际，回头看看周林。 心中不禁感叹，真是个俊朗的汉子，有北方人的豪杰之气，也有南方人的俊逸清秀，怎么会有人这样会长。 这样的男人，这世上怎样美丽的女子，才配得上？ 我苦笑出门，反正我不配！ 我得赶紧走了，不然被他看到，就连那点好念想都没了。 我走在黎明前墨蓝天空下的乡间小路上，水沟里青蛙咕咕咕的叫着，仿佛在笑话我这个主动钻男人被窝的丑女人。 我看向那草丛，脸上划过不屑“你们笑吧，笑吧，随便笑！人活一世就那么回事。 你吃苦受累死守贞洁，人家欺负你侮辱你，嘲笑你没人要！昨夜当了回坏女人，直到女当女人是啥感觉了，这辈子死也值了！” 我走着走着，从兜里拿出那张皱巴巴的医院诊断单，那字写的很连，但重要的字我能看懂‘血癌……’ 是啊，我要死了，接下来的日子，咋快活咋来吧！ 第3章 我不是破鞋 半个月前，我婆婆犯病，被同村人连夜送进县医院。 她在里面抢救的时候，我胸口疼的厉害昏过去。 医生怕出事给我做了检查，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我血液出了问题，初步诊断是血癌。 当时我觉得天都塌了，可这时候抢救室那边又告诉我，说老太太不行了。 就这样，我顾不得自己的病，赶忙给她在省城的儿子李国兴打电话。 我尽心尽力照顾老太太五年，谁成想李国兴接到电话，劈头盖脸的对我一顿骂。 “唐婉你这个没用的女人，让你照顾我妈，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吃白饭的废物！” “就知道打电话烦我，你怎么不去死！” 他是我的丈夫啊，我们虽然没有同过房，但好歹办过婚礼。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我没有跟他说我得病的事儿，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他也会说让我早点死。 我没跟他一样的，咽下所有委屈，只说了一句“李国兴，你妈不行了，再不回来最后一眼都见不着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太太在医院里撑着那口气苦挨了三天，我知道她在等她儿子，但临了，那个她辛辛苦苦培养的有出息的大学生儿子也没出现。 婆婆出殡那天，是我跟村里几个年长的大爷一起操办的。 等棺材板都盖上了，人入土了，李国兴才到家。 关键他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带了个城里女人，两人虚情假意哭哭咧咧，在老太太坟前数落我的不是。 等铺垫完了，李国兴直接整出一句“我跟你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你回娘家去吧！” 我像奴才一样，伺候了他妈五年，窝吃窝拉，老太太前脚蹬腿儿，他后脚就要卸磨杀驴。 我当时气疯了，五年的委屈一朝喷涌而出。 当着全村人的面，抄起埋他妈的铁锹就要跟他拼命。 谁知道，这时候他领回来那个叫岳秀秀的女人不阴不阳的站出来。 她看着我，一脸不屑，“唐婉啊唐婉，你该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男人看到你都要吓跑二里地。” 李国兴够过分，岳秀秀说话够难听。 我就这样被离婚了，其实说离婚都不准确，我跟李国兴就从来都不是夫妻，连办手续都不用。 这些年我为李家付出的，全村人都知道，可那时候却没人站出来帮我说一句，就让我像小丑一样，在那尴尬的站着。 我心崩了，身子麻了，手一软，铁锹掉落在地上。 谁管你的付出？ 谁会为你主持公道？ 你丑你的错，你弱你活该！ 我想明白了，跟恶人讲理没用，他们压根就没人性。 为了渣男独守空房五年，守的是活寡，遭的是洋罪，我都要死了，还不做个风流鬼？ 我想要找男人，不想怎么来的怎么去。 村里的男人我都看不上，都是一帮废材垃圾。 这时候周林就出现了，他从矿山那边来，人长得精神，个子也高，关键有股村里男人没有的劲儿，特爷们儿。 他打鱼的时候，穿一条挺破的劳动布裤子，裤腿挽到膝盖，上身穿件灰布衬衫，就系着最下面两颗扣子，胸肌半裸。 远远看着，都能想象汗珠从那坚实胸肌上流下来的样子。 见过他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做了个缠绵悱恻的梦。 我梦见他穿着一件清爽的白衬衫，敲开我家的房门，然后很客气的跟我要口水喝。 只是那口水还没喝到嘴，他就将我揉进怀里，从锅台到炕上，那个梦颠覆了我二十三年对男人的认知，也成了我与周林之间第一次的启蒙。 像周林那样的男人，不需言语，魅力就从内而外散发出来。 我知道，村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背地里没少偷看议论他。 有些更是上赶着送东西，多看两眼，晚上睡觉都能美出鼻涕泡。 村里人都说我丑，我唐婉是阴阳脸丑八怪，可我却睡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男人。 这一夜，我累坏了，回到家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声女人杀猪般的惨叫。 “我不是破鞋……” 第4章 第一次被男人护着 我被惊醒了，揉揉眼睛从窗台巴望，那声音是从孙寡妇家的方向传来的。 昨夜的风流，让我尝尽了做女人的甜头。 老人说，啥好事儿都有代价，昨夜弄的越舒服，这会儿身子反噬可不就浑身酸疼，跟被拆骨了似的。 “这男人还挺猛的！” 我咂吧咂吧昨夜的滋味，脸上显露妖媚又娇羞的笑意。 等缓过神，才想起来出门。 我火急火燎跟着村里好信儿的男男女女，一起跑到孙寡妇家。 我家离她家很近，但我几乎是全村最后来的。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这帮人只要不是农忙季节，都闲的蛋疼，寡妇家出点事，可不就一个个比看港台明星还激动。 “诶嘛！你看到没有，孙寡妇衣服都被扒了，那俩……啧啧啧……” “看到了！这女人就不是个正经货，看看那张脸，哪像个三十多的娘们儿……” “可不嘛！我可是听说了，她之前去县里，买了一种药，抹在身上香的不行，男人闻了根本走不动步……” “切，那有啥用，今天她栽在张大蛮这个泼妇手里，她就是美女蛇，也得扒一层皮……” 村里人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眼见孙寡妇被张大蛮打的鼻青脸肿，却没人上前拉一把。 他们都说孙寡妇是个破鞋浪货，我虽然跟孙寡妇走的不算近，却也跟村里人看法不太一样。 说起孙寡妇，也是个可怜人。 三十出头岁数不大，却已经当了十一年的寡妇。 当年她不到19就嫁给村里孙有才。 村里人都说孙有才命好，娶了个漂亮媳妇儿。 奈何他是个短命鬼，结婚不到一年就掉下悬崖摔死了，当时孙寡妇肚子里怀着六个月的身孕，一着急也流产了。 丈夫没了，孩子没了，身子也坏了再也不能生孩子。 寡妇门前是非多，在农村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没人要，但狗扯羊皮半夜敲寡妇门的不少。 一开始几年，孙寡妇也不理，谁来就拿镰刀砍他。 可随着时间长了，一个女人独守空房寂寞，慢慢的就跟隔壁村的光棍郭庄好上了。 其实谁都知道，郭庄就是拿她当个发泄工具，光棍子没钱娶不上媳妇儿，俩人就那么混着。 村里村外的话说的很难听，孙寡妇关上门全当听不见。 可突然有一天，郭庄卖了家里祖传的陶罐子，得了一笔钱。 光棍有钱娶媳妇了，孙寡妇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熬出头了，可谁成想，那小子不是人。 不要孙寡妇不说，还说了句特伤人的话“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咱俩就是炕上扯扯，你还当真了！” 他跟孙寡妇好了五年，那五年他穷的叮当响，连吃饭都靠孙寡妇接济。 谁曾想好聚没好散，郭庄转头娶了隔壁村张老汉家的张大蛮。 当时孙寡妇伤心死了，一个月没出门，等再看见时，她瘦的都没了人样。 张大蛮那货人如其名，远近闻名的泼辣。 可人说屁股大好生养，果然结婚不到一年，就怀上了。 张大蛮怀孕期间，郭庄耐不住寂寞，又去找孙寡妇，人家关上门到底说了啥，干了啥，外人不知道。 说起来都是冤孽，孙寡妇郭庄认识在先，俩人也情投意合甜蜜过，可到了最后，先来的却成了狐狸精破鞋！ 纸包不住火，郭庄来的次数多了，俩人终于被张大蛮堵在屋里。 我看到孙寡妇的时候，她身上连裤衩都没穿。 有人说是被从炕上逮到的时候就光着，还有人说是被张大蛮这个泼妇扒掉的。 她把孙寡妇扯到门外打，扇耳光用脚踹，那难听的话更是说了一箩筐。 “孙寡妇你个破鞋，偷汉子偷到老娘头上，今天我要不打死你，都对不起你这一身贱肉……” 张大蛮话音未落，就抄起孙寡妇家门口的小板凳要砸下去。 打几个耳光就算了，可这一凳子拍下去，孙寡妇怕是命就得交代在这。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冲上前，一把扯住张大蛮手里的凳子。 “张家姑娘，你行行好吧，这一下子打下去，要出人命的，你不为别人想，总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吧！” 我话一出口，张大蛮停了片刻。 村里人也连连点头，毕竟这会儿她怀着身孕呢，带着孩子弄出人命，总是不吉利。 可我却忘了，这女人是个油盐不进的泼妇，急眼了连她爹妈都打。 张大蛮手里的凳子，之后倒是没往孙寡妇身上砸，却调转方向朝我来了。 “唐婉，你个丑八怪，你敢护着这个破鞋，我看你俩是一伙的，你是不是也跟我家男人炕上有一腿！” 事发突然，我已经来不及躲闪，下意识的闭眼。 片刻之后，那凳子没有如想象般落下。 我睁开眼，看见一条健壮的胳膊，攥着那凳子。 循着胳膊，我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 是他！周林！ “你不能动她！” 那一刻，这男人霸气又威武。 我唐婉活了23年，第一次被男人护着，还是个这样俊朗的男人。 那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心里像涌进一股热浪，暖呼呼的…… 第5章 他强，不是个孬种 张大蛮要行凶，半路杀出周林这个程咬金。 村里人这下看戏更兴奋了。 “这人谁呀！不是咱村儿的！” “好像是隔壁矿山的小子，前些天到咱村儿的，就住在河边村口那间快塌了的破屋里。” “小伙子长的真俊，可是惹的村里不少大姑娘春心荡漾……” “切，说啥都没用了，你看谁来了，他可自求多福吧！” 村里人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只见五个年龄不一，黝黑健壮的汉子冲进来。 这一张张脸凶神恶煞，手里拎着家伙杀气腾腾。 这几个是张大蛮的哥哥，几个牲口霸道的玩意儿，他们爹妈都拿他们没招，可就是被张大蛮这个妹妹给制的服服贴贴。 张大蛮让他们往东，他们绝对不往西，让他们杀人绝不放火。 村里人吓懵了，看热闹也怕蹦一身血，一个个吓的四散回家。 片刻之后，院子里就剩下我孙寡妇周林，还有张大蛮跟她的五个哥哥。 孙寡妇光着身子，抱着门框呜呜呜的哭。 我上前安慰她，张大蛮像老佛爷一样退后。 她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兄弟，将周林团团围住。 “就是你敢管我妹的闲事？” 我眼见周林目光轻蔑的看看那几个，而后幽幽的开口“光天化日的打人，还没天理了呢！” 那哥儿几个中的老大，啐了口唾沫，一脸狰狞的看着周林“这十里八村，我妹就是王法，我们这帮兄弟的拳头就是天理！小子，看你长的一张小白脸，看我不打的你跪地求饶！” 张老大话音未落，张老三手里的棍子已经朝周林打过去。 “小心！”我焦急的喊了一声。 周林躲了过去，张大蛮嫌我多事，给老五使眼色，让他来打我。 只是还不等老五凑上来，就被周林一脚踹在肚子上，老半天咿咿呀呀没爬起来。 “动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们五个都冲我来，一起来，不然打着还不过瘾呢！” 不得不说，周林这男人话是真狂。 不过人家说话狂，也不是没道理的。 老人说，炕上强的男人，都不是孬种，这话用在周林身上太准确了。 晚上干那事儿生龙活虎，白天打人也是手拿把掐。 他说着，撅了张老三手里的木棍。 张老大张老二见势，抄起手里的铁锹就拍上来。 周林身手矫健，一闪身，张老二的铁锹不偏不倚砸到他自己兄弟身上。 “哥，你咋打我！” “谁知道那小子，咋蹿的那么快？别废话，赶紧抄家伙！” 张家五个兄弟，说话间各自拎着棍子铁锹，齐刷刷的向周林打过来。 我当时也替周林捏了一把汗，但也就十几秒，我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啥叫蚍蜉撼树，啥叫螳臂挡车？ 十里八村人人避之不及的张家兄弟，这会儿在周林手底下根本就不够看的。 一个勾拳干倒一个，一个飞脚串了两个，另外两个被铁锹拍了，张大蛮更是吓的扔下几个兄弟就先跑了。 我苦笑看着那泼妇跑远，缓过神，才注意到刚刚的‘救命恩人’周林。 我看看他，这会儿再没有昨夜跟他在炕上的坦然，莫名的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个，刚刚谢谢你啊！” 其实，我也不该这样，昨夜钻进他屋里时黑漆漆的，周林根本没看见我的脸，这会儿我俩虽然面对面，他也根本不可能认识我。 就跟我想的差不多，周林应该没把我跟昨夜那个风流的女人往一块想。 “没事！举手之劳！” 周林笑容粲然，那八颗整齐的白牙，跟村里那些满口黄牙的男人比，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 他说的轻松举手之劳，可我跟孙寡妇都明白，这是救命之恩，要不是周林及时赶来，恐怕被打死的不只是孙寡妇，连我这多管闲事的也得废在这。 不知何时，地上的孙寡妇已经爬起来穿上衣服。 这会儿她穿戴整齐，除了脸上那些被打的淤青，倒也看不出多少狼狈。 她一脸感激的看着我跟周林。 “那个，你俩要不嫌弃，就留下吃顿饭吧！我这也没啥好吃的，昨天山上采了点蘑菇，给你们做点蘑菇打卤面！” 我知道孙寡妇心里苦，脸上的笑容也藏不住心中的痛。 她心里委屈死了，应该关上房门大哭一场，我本意拒绝，可还不等我开口，身旁的周林却笑着点点头。 “好啊，我刚好没吃早饭！早就听说这山上的蘑菇鲜美，这下有口福了！” 听周林这样说，孙寡妇的脸上一丝舒展“好！你俩等我一会儿，我去捡点柴火马上回来！” 她说着朝门口走去，周林突然叫住“嫂子，你别去了，我跟她去吧！等我俩柴火捡回来，你面条也擀好了！” 周林说着，很自然的拉住我的手。 那一刻，我的脸红到耳根，心也砰砰砰的乱跳…… 第6章 我跟你也不认识，你不也替我出头? 明明昨夜都有过肌肤之亲了，明明我做了许多放荡的事儿，说了许多放荡的话。 可这会儿，只是拉拉手，我却紧张的像个十八岁怀春的大姑娘。 我下意识的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周林还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咋了？” “没……没事儿！” 我的脸上显露不该有的娇羞。 他淡淡一笑，重新抓住我的手。 “我看那有个水坑，昨夜下雨，怕你滑倒！” “这样啊！” 我更不好意思了，是我想多了吗？ 我很难不想多，毕竟昨夜跟他那些事还历历在目，我见过他的身子，感受过他的精壮。 可那是夜晚，他看不清我，不知道那个跟他风流的女人生了一张阴阳脸。 如今就这么晴天白日的被他看着，我那张活了23年，被无数人称作丑陋的脸，就这样被这俊朗的男人看着，那滋味无法形容。 我甚至有些心虚，刻意低下头，以至于没法好好看路。 我俩走到柴草垛边上，我不知踩了什么，脚下一滑，好在周林一把拉住我，才让我没摔到沟里。 只是那一刻，我俩无死角的对视。 他的脸那么俊，俊的发光，俊的耀眼，更显得我这半张红的阴阳脸丑陋可怖。 我下意识的转头，他却伸手轻轻勾住我的下颚。 “你怎么好像害怕我似的，我长的很吓人吗？” 我苦笑一声“是我怕吓到你！” 周林不以为然“吓到我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天塌了伸手顶着就是了，有啥能吓到我的？” “我这脸，长的太丑了！” “美不美的看心不看脸！再说，你一点不丑，我觉得挺好看的！” 人长的精神，说话也好听。 甭管这些话真心假意，听着总是舒坦的。 我笑笑“谢谢你啊！活了23年，你还是第一个说我长的好看的！” “本来就好看！” 两个人捡点煮面条的柴火，本也用不了一会儿，可我俩在这直勾勾的互看了好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村里处对象的大姑娘小伙子。 等周林背着一大捆柴火回去，孙寡妇那边面条躺在面板上都拿不成个儿了。 孙寡妇，不得不把面揉了重新擀一次。 我负责烧火，她负责打卤擀面条，这次没一会儿的功夫，饭就做好了。 整整一大盆白面条，蘑菇卤子香喷喷的，吃起来又滑又嫩，有肉的口感，也泛着肉香，因为她做的时候，放了一大勺子猪油。 这时候农村没钱，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顿肉，村里巧手的媳妇儿们，赶集杀猪的时候，会买些便宜的猪板油。 放锅里一点点熬，油就吱吱吱的从白色的脂肪里渗出来。 熬好了放坛子里，等猪油凉了，就会凝结成白色的油脂。 那颜色漂亮，雪白细腻，是解馋的宝贝。 找个阴凉的地方藏好，一年也不会变味儿。 孙寡妇家的荤油，是年初她杀了自家失去生育能力的老母猪得来的。 村里人背地里笑话她，说她养的猪跟她一样不能生养，猪的下场是被宰了吃肉，她也是炕上白白让人吃干抹净。 我知道那些肉她卖了一些，但有几块好的谁也没看见，后来听说那段时间郭庄跟他新婚的老婆，养的红光满面，也就不难理解，那些好肉都跑到谁的肚子里了。 可怜的孙寡妇，她把好肉都给了人家，自己只留下几块板油，熬了两坛子半荤油，还舍不得吃。 等这顿面条吃完，她从厨房抱出来两个坛子，一个给了我，一个给了周林。 我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嫂子，你这是干啥？” “今天要不是你俩，那婆娘怕是也得抄了我的家。我这也没啥好东西，这些就当感谢你们的，别拒绝我，不然我晚上睡不着觉！” 孙寡妇盛情难却，我跟周林收了她的赠礼，之后帮她收拾收拾被张大蛮弄破的院子才离开。 午后，这时间晒，村里人都窝在家里打盹儿。 村中小路上就我俩抱着坛子慢悠悠的走着。 我偶尔偷看周林一眼，周林也时不时回头看看我。 他好像有话跟我说，但最后说出那句，又不像他心里想问的那句“你跟那孙家嫂子是亲戚？” “不是！” “那是关系不错的姐妹？” 我也摇摇头“走动不多！” 他疑惑看着我“那怎么替她出头？” 我笑笑看看周林“我跟你也不认识，你不也替我出头？” 他愣了一下，脸上划过非常诡异的笑意。 “或者，我觉得你是个心善的女人，就忍不住想帮你！” 我俩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我注意到不远处草丛里，有个脑袋探头探脑往孙寡妇家方向巴望。 “是郭庄！” “他是谁？”周林疑惑问道。 我倒吸一口凉气“是害惨了孙家嫂子的男人！也是她心里的男人！” 第7章 露水姻缘不是姻缘! 露水姻缘不是姻缘！ 孙寡妇跟郭庄的事儿，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男人女人床上床下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无论俩人炕上多热乎，下炕之后随时都可能翻脸。 孙寡妇跟郭庄好了那么些年，尚且如此，我跟身边的周林，不过是一夜情缘，他若是知道那夜跟他风流的女人是我，怕是会吓的一溜烟跑二里地。 三天后的清晨，我又被一声尖叫吵醒。 “孙寡妇上吊了！” 消息传出来，村里大姑娘小媳妇老少爷们的全往她家跑。 我听到叫声，也马上从炕上爬起来，踩着鞋就跟出去了。 我到的时候，人已经从房梁上解下来，孙寡妇跟一节竹竿子似的，直挺挺的横在屋里。 她是半夜上吊的，这会儿早就死透了，连身子都硬了。 我想起三天前，她送我猪油时说的话。 “我贱，人家拿我当个玩物，我还巴巴的想对人家好，我活该这下场！小婉，你得对自己好点，女人对谁好都不如对自己好！” 孙寡妇把什么都奉献给那个渣男了，她没钱啥都没有，那两坛子荤油是她最值钱的东西，她把它们给了我跟周林，就等于是在交代后事了。 可惜我当初没想到这一层！ 村里老人拿白布把她盖上，我隐约还能看到她脸上的淤青。 那是前几天被隔壁村郭庄媳妇儿打的。 孙寡妇家没人了，娘家亲戚也早就不走动了，最后村里老人合计合计，找了几块破木板定了简陋的棺材。 我看着村中大爷，扣上棺材板儿，一锹一锹攘土，心想死了也好，入土为安，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不遭这罪。 人死如灯灭，好的坏的都该烟消云散。 可有些人，就是连死人都不肯放过。 那个逼死孙寡妇的郭庄媳妇儿张大蛮，听说孙寡妇死了，还是不依不饶的。 她带着家里几个弟兄冲上来，扔了村里人手中的锹。 “都给我住手，就孙寡妇这样的破鞋，就该曝尸荒野，我看谁敢埋她，老娘连他一起埋了！” 村里那几个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你这样太伤天理，死者为大！” 谁知张大蛮那几个兄弟，比她还不讲道理，冲上来，把村中大爷推了个跟头“老东西，关你屁事！咋地，你也跟这破鞋有一腿？” 张家人蛮不讲理，那几个年长的大爷，也不想因为死个寡妇惹自己一身骚，想想还是退了。 之后，村里人就在指指点点，可谁也不敢上前阻止。 眼看着孙寡妇棺材板都要被掀开了，我再也看不下去。 冲上前，一把土攘在张大蛮脸上。 “你够了吧！这么缺德，也不怕遭雷劈！” 我瞪着那泼妇，一脸的视死如归。 我一个得了绝症没人要的女人。 我怕啥，反正也没几天可活，多活几天少活几天也不差多少，大不了就去跟孙寡妇作伴，黄泉路上还不孤单。 村里人怕事，张家兄妹也是彪悍的远近闻名。 谁也没想到，连村长都不敢惹的几个瘟神，竟然被我这遭人嫌的弃妇扔了一脑袋土。 这会儿村里人齐刷刷的看向我，有震惊的，有崇拜的，但更多是同情。 那许多个脑袋，无奈的摇着，忍不住在底下窃窃私语。 “唐婉这下可完了，还不得被那几个瘟神打死！” “谁说不是呢？惹谁也不要惹他们老张家人！前车之鉴，前车之鉴啊！孙寡妇要不是前几天挨那顿打，能想不开寻短见吗？” “话说唐婉这个丑女人最近咋了？从前软的像滩泥，别人骂她都不吱声，被她婆婆当奴才使唤，被他男人说踹就踹，现在怎么管起死人的闲事了！” 张大蛮啐一啐嘴里的土，面露凶光看着我“我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你这个丑八怪！唐婉看看你那张脸，快撒泡尿照照，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 我冷哼一声“那你就去死呗！我是脸不好看，可你连死人坟都掘，才是真的黑了心肠，坏到脚底生疮，根儿都烂透了！” 我骂的也不好听，气的张大蛮脸色惨绿。 “你！你敢说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村里老少爷们都看着呢，我一个死了，你跟你这帮兄弟都得偿命！一个换六个，值了！” 我这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虎狼之词，倒真的有点吓住了张大蛮兄弟几个。 那几个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在张大蛮身上。 “妹妹，你看……” “既然这丑八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就成全她，三哥打她！” 张大蛮的话，就像圣旨，她话音未落，她三哥张老三手里的棍子已经举起来，冲我砸过来。 我心想完了，这下真得去黄泉路陪孙家寡妇了。 我听到一声闷响，可我的脑袋，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我缓过神转头，映入眼帘又是那张男人的俊脸。 “周林！你咋来了？” 他看看我，脸上划过一如从前粲然的笑意“我不说了吗？天塌了个高的顶着，我是男人，护着女人天经地义！” 第8章 真男人 周林的出现，震慑了张家六兄妹。 这次还没怎么打，那几个就软了。 张大蛮一看看哥哥们怂了，还是第一个跑的，临走还不忘冲我放狠话。 “唐婉你这丑八怪，你给我等着！早晚让你跟棺材里那贱货一个下场！” “我等着！反正早晚都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 张家人跑了，村里人也早就吓跑了。 扔下半个没埋完的坟，看着凄凉又冷清。 我也不太好意思，再求周林帮忙，毕竟这丧葬的事儿，也是有说道的。 人家非亲非故的，咋好意思让人伸手？ 我是个被人嫌弃的女人，癌症缠身也没几天可活，只有我没那么多禁忌。 我抄起被村里人扔下的铁锹，有些笨拙的往坟坑里填土。 只是还没填几锹，就被周林抢了过去。 “这哪是你们女人干的活儿，我来……” “可你跟她非亲非故的，咋能……” “我这不是帮你忙吗？”他回头看我笑笑，然后继续填土。 帮我的忙？我心中苦笑，我跟他又有啥交情？不过是那个雨夜睡了一觉，可他也不知道跟他睡的女人就是我啊！ 我看着此刻挥汗如雨的周林，想起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夜。 我有些神游，这时候不远处草丛里露出一颗脑袋，让我醒过神来。 是郭庄那个狗杂碎！ 孙寡妇对他一往情深，而那个郭庄呢？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相好挨打，连个屁都不敢放。 回想三天前的事儿，孙寡妇当时人是没被打死，但心死了，不然也不会寻了短见。 他媳妇儿来掘坟，他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不敢上来阻止。 都说孙寡妇是死于上吊自杀，我觉得她是被郭庄跟她媳妇儿逼死的。 说郭庄窝囊不如说他薄情，说到底他跟我那个名义上的前夫李国兴，是一路货色，都是两条腿的禽兽渣子。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邪火，瞄到草丛里那颗脑袋，冲上去一把将那狗杂种揪出来。 一开始郭庄还不服，跟我耸耸搭搭。 “唐婉你干啥？发什么疯！” “我就发疯了，你这杂碎，活着对不起孙家嫂子，你该下去给她赔罪！” “关你屁事，丑八怪！” 郭庄这混蛋，不仅没有一点忏悔之意，还骂我。 周林见状，举起锹头，插在他面前，吓的郭庄差点尿了裤子。 “她是被你害死的，也该由你来埋！这个是你欠她的！” 郭庄嘴里嘟嘟囔囔“我……我欠她啥？她是自己愿意的！” 好个没有心肝的男人，就冲他这句话，我想孙寡妇泉下有知，也要悔青了肠子吧。 我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打死这个可恶的贱男人。 但周林比我动作更快，他抬脚把郭庄踹进孙寡妇的坟坑里，吓的那货魂儿差点丢了。 郭庄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坑里爬出来，正要跑，周林又一脚踩在他身上。 “就你这样的，敢做不敢当，不负责任，真给男人丢脸！好好把孙家嫂子安葬了，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也填到坑里！” 被周林这一番吓唬，郭庄再不敢逃，也不敢说啥，抹着眼泪鼻涕，把孙寡妇给埋了。 郭庄怕周林不放过他，埋完孙寡妇，还跪在坟前说了许多忏悔的话。 “桂花，是我对不起你！我就是个臭狗屎窝囊废，她打你我不敢露头，她挖你坟我也不敢出面，可我心里也难受啊，咱俩毕竟好那么多年，我真后悔，当初不该娶那个母老虎，我该跟你好好过日子，是我错，都是我的错，你泉下有知原谅我吧……” 鬼知道，这男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他既然忏悔了，对九泉之下的孙寡妇，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好好去投胎，下辈子远离郭庄这样的烂男人。 安葬了孙寡妇，我跟周林一起走出坟地。 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我看向周林，莫名的竟从他额头看到一抹血色。 起初，我以为是阳光晃的我花眼了，可再仔细一看，真是血。 一定是刚刚张老三那一棍！ 眼看着鲜血从他头上流下，我顾不上太多，从兜里掏出手绢轻轻摁在他的伤口处。 “你怎么样？疼吗？” 他笑笑，一手摁住我拿手绢的手，另一手揽住我的腰身。 “本来有点，不过现在不疼了！” 第9章 要死的人了，还怕啥 周林的目光那么炙热，那是我在我认识所有人中，都不曾见过的炙热眼神。 他看着我的脸，仿佛我脸上那大片丑陋的红不存在，仿佛我是个绝世美女。 我很不自在的回避周林的眼神“你……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这里除了我俩还有别人吗？”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慌乱的从他怀抱中抽离，转身迈着有些别扭的步伐往家走。 我的心乱了，步子也乱了，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他是走了？还是一直跟着。 头脑里乱糟糟的，是他刚刚炙热让人沉醉的眼神，是那夜我俩疯狂时，那一次次的覆雨翻云。 我感觉手脚都轻飘飘的，好似不是自己的，以至于迈过家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小心！” 我被周林从后面扶住，这才察觉他一直跟着，就紧紧跟在我身后。 他大手此刻附在我的腰身上，让我感觉一股熟悉的暖流从内而外涌出。 我挣脱他，他笑笑跟着一起进门。 “怎么感觉有点晕！是血流的有点多了？” 他说话间，我注意到我俩回来的路上，果然一路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去炕上坐会儿，我去给你找药！” 我有点慌了，推他坐在炕沿边，然后去翻我婆婆生前用过的药箱子。 里面有半瓶碘酒，一卷白纱布，还有一卷白胶布，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的去痛片，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我用玻璃瓶子，碾碎了白药片，洒在纱布上备用，然后用碘酒给周林的伤口杀菌消炎，弄好了，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纱布摁上去，最后用白胶布粘上就齐活了。 我一脸关切的看着周林“咋样？好点没有？” 他笑着点点头“好多了！就是走路可能会有点晕。” 莫名的我总觉得他表情有点奇怪，明明挺真诚的眼神中藏着一丝狡黠。 我这边起身要走，他却又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诧异的看着他“咋了？” “我想跟你一起躺会儿。” 好个大胆的男人，周林此话一出，我整张脸红到耳根。 我本不该这般娇羞，至少在周林面前我不该这样。 回想破屋那夜，我真是挺大胆挺放荡的，这会儿却跟没碰过男人似的。 我目光闪躲，转过头说“你……你好好养伤，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他又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让你歇会儿。” “我没多想！” 我嘴上说的挺无所谓，脸上表情却有点奇怪局促，关键手脚也不太听使唤。 刚要从炕上再起来，也不知踩了地上的啥东西，就不偏不倚跌到周林怀里。 这一下投怀送抱，不是故意却整的跟故意似的。 那一刻我俩四目相对，我被周林那迷人的眼神吸住，一时间大脑竟一片空白。 也不知是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就整出那么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捧住我的脸，目视着我，我甚至也能从他眸中看到自己这张辟邪的脸。 连我自己都不愿看，他却在那上面吻了一下“你的眼睛也很美，只是被乌云遮蔽了光辉。” 周林真的很会说话，全村男人加起来都比不上。 但我知道自己脸长什么样，要是没那半张红脸也许是个美女，可这乌云蔽日天都没辙。 懵了半天，陶醉了半天，我也该醒醒了。 我猛地从周林怀中抽身。 “你先躺炕上休息会儿吧！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嗯！” 他笑眯眯的点头，然后扯了炕上的枕头，就四仰八叉的躺那了。 放以前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在这躺着的，毕竟农村还很保守，我一个女人，把男人领到家里往炕上这么一躺，被人看到好说不好听。 但现在不同，自从我被李国兴踹了，自从我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也就没啥顾忌的了。 面前这男人，虽然我也摸不清他什么路数，可想想自己这情况，要钱没钱，要长相也没有，也不怕他有啥企图。 安顿好了周林，我就去院里忙活。 春天在后园子种了两垄瓜子，前天趁晴就割下来了。 晒了两天也干了不少，正好把瓜子打下来晾着，等冬天农闲的时候，还能有点磨牙的零食。 莫名的，我心中一阵抽痛。 “冬天？我还能活到冬天吗？” 我望着这一地的向日葵脑袋自言自语。 用大夫的话说，我这病不轻，治也不一定能好，要不治的话，更活不了太久。 每每这时候，我也会迷茫，这一天天的在忙啥，就像这些瓜子，到最后能不能吃到自己的肚子都不一定。 我这想法是有点消极，不过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我的手没闲着，拎着棒子使劲捶打这些向日葵。 邦一声，葵花籽打落一堆，再一声又掉了一堆。 刚开始砸的还挺快，但这是个体力活儿，没一会我就有点干不动了。 我拎着棒子呼呼的喘着粗气，不知何时，周林站在我身后。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握住我抓棒子的手。 “这哪是女人干的活儿，我来！” 第10章 那天晚上?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离我耳朵很近。 那灼热的气息，仿佛能烧化了我的耳朵，连脸也跟着红起来。 “就我一个人，我不干谁干？” “这不有我呢吗？以后这些活儿交给我！” 他说着，接过棒子，然后猛的敲打在向日葵上。 我眼见在他的敲打之下，那些向日葵脑袋上的果实掉落，没一会儿他就把向日葵打的七七八八。 “怎么样？我干的还行吧！”他一边敲，一边笑，那样子活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挺好的，不过你伤口没事了吗？” “也不是一点事儿没有，有点虚，可能是饿了，要不你给我做顿饭吧！吃完饭应该就好了！” 我抬头看看日头，早就过了午后，可不早该饿了。 他今天又帮了我，我该给他做 顿好的以示感谢，可我在厨房转了一圈，发现家里实在没什么像样的招待。 昨天山上踩了点小叶芹，想着就做顿包子吧。 等包子上锅，我又到鸡窝看看，今天这两只老母鸡还挺像样，下了两个鸡蛋，加上昨天剩下的一个，三个鸡蛋加一把大葱，做个葱花炒鸡蛋也不错。 我这边包子蒸好，鸡蛋炒好，周林那边瓜子也打好了。 这男人不只是人长的整齐，干活也是一板一眼的，这头苫布上瓜子铺的整整齐齐，另一头打下来的向日葵脑袋也整齐的摆着，晾干了冬天可以烧火。 “吃饭了！” “来了！” 我叫他，他笑呵呵的进屋。 洗洗手，我递上毛巾。 某一瞬，我真的有种错觉，我俩好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只是我回头看镜子的时候，会被一盆凉水浇熄臆想。 我长着这样一张阴阳脸，李国兴那个大学生看不上我，村里娶不上媳妇儿的二流子都觉得我丑，更别说身边这个长相异常精神的男人。 或者人家就是心善吧！可怜我这个没人待见的弃妇。 我俩一起上桌吃饭，盘子里的鸡蛋不多，我只吃葱，尽量把鸡蛋留给客人。 但他似乎看出来，从盘中夹了一大块鸡蛋放我碗里。 “你吃，女人多吃点鸡蛋才水灵！” 我下意识摸摸脸，“水不水灵的，我长成这样也没啥用！” “哪样？我觉得你好看！” “好看？”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被夸，第一次也是他。 我一脸诧异的看着周林，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如果他不是善良的过头了，就是眼睛有问题，他可能看不到我脸上那割裂的红白分明，看不清这张另类的太极图。 但他的眼神真的有问题吗？真的看不清吗？ 周林的眼睛，那样清澈，比山上的泉水还清。 此刻，他注视着我，大手抚摸我的脸颊，在我被人诟病二十多年的半张脸上轻抚。 “别人觉得你不好看，那是他们没眼光。我觉得你好看，那天晚上第一次见你，就那么觉得！” “那天晚上？” 我的心咯噔一下。 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他说的那天晚上，难道就是我钻进他屋子，爬上他炕的那个晚上？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林，我一直觉得他是不知道的。 在他眼里，那晚跟他彻夜狂欢的，是个渴望雨露滋润的仙女，等得到他的精血之后，就飞升回天上了。 反正不该是我这个被丈夫抛弃，被全村人叫做丑八怪的弃妇。 那会儿我是茫然失措的，整个人思绪乱的就像一团麻。 不知何时，周林已经起身走到我身边。 他像那晚那般爱抚我，即便他不说话，我的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我知道是你！一直都知道！” 周林话音未落，已经弯身将我打横抱起。 那一刻我脑袋是空的，身子是软的，仿佛魂儿都飞出去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抱到炕上…… 第11章 周林说我很美 都说美女是酒，让人沉醉。 男人又何尝不是一个道理，我被周林这样俊朗的男人抱在怀里，感觉自己像喝醉了一样。 没有了黑夜做掩护，我完全成了被动的那个。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这次我确定他知道我是我，我也更清楚的看清他那张俊朗的脸。 可这一次，却仿佛比上次更不真实。 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的像是一场表演，像是一场献礼。 幸好，我这房子比较偏，除了几个淘气的孩子，村里人也不往这边来。 不然，就我跟周林故事，准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嚼舌头的素材。 饭桌上那盘葱花炒鸡蛋还没动几口，咬了一半儿的菜包子懒洋洋的躺在碗边上。 地上两双鞋，一双男人的，一双女人的，炕上宽大的蓝格子汗衫，跟小巧的碎花衬衫缠绕在一起。 就像此刻，我俩晴天白日紧紧痴缠。 雨住云消，周林大手抱着我，我俩面对面侧躺着。 我那半张好看的脸压在枕头上，露出来的偏是我那半张丑脸。 褪去刚刚欢愉的疯狂，我的意识逐渐清晰，我下意识的捂住自己那半张脸。 “很丑吧！”我说。 他笑笑，大手挪开我挡脸的手。 “好看！” “别哄我！” “我说的是真的，别人看不到你的美，那是因为他们心是瞎的，只能看到最上面那一点点东西！” 周林的话，我似懂非懂。 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说这些话，也不全是哄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透露出让人不能质疑的真诚。 他说我好看，那就好看吧！ 我就当是老天爷可怜我从小没人疼，在我最后的日子里，派给我一个大救星，浇灌我这朵没开放就快枯萎的野花。 后来我问周林，他怎么知道那夜是我，我明明摸黑钻屋里的，衣服都是摸黑脱的。 他说是手，他摸过我的手，就记住了那感觉。 他说我的手，又柔又软，他都不敢太用力捏，生怕给我捏化了。 我说他瞎说，明明是干农活的手，夏天割草干农活，冬天凉水洗衣服，偶尔还要生冻疮，哪可能是他说的那样。 周林笑笑“我说了，我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说话神神叨叨，我在被窝里掐他一把。 “就瞎说，你身上附着女鬼咋的？” 他翻身又把我给压住了。 “不是女鬼，是女仙，唐婉你就是我的女仙！” 这男人长了一张正经的脸，可到炕上就是另一副样子。 在农村，除了村里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基本没人睡懒觉。 多年来，我伺候那半瘫在炕上的婆婆，更是每天不等鸡叫就从炕上爬起来。 但今天，我起来晚了。 一睁眼，日头高升，都快照屁股了。 我还回味着昨夜的美好，可一摸枕边，却是空空。 不仅是空的，而且的凉的，炕上的衣服，地上的鞋子都没了。 要不是我身上，还有昨夜被折腾的酸痛，还真以为就是做了一场梦。 “周林……”。 第12章 我不是那种男人 我叫着他的名字，寻遍房前屋后，也没看到周林的人影。 一开始我没多想，可找着找着，我的心莫名的开始发慌。 我甚至绕到河边，村口他打鱼住的破屋旁。 这会儿房门紧锁，显然他也没回这。 “走了！就这么走了！” 我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家，路上村里姑娘婶子跟我打招呼，我也魂不守舍的。 莫名的，我想起了死去的孙寡妇。 越想，就越觉得，我跟周林的事儿，似乎与她跟那混蛋郭庄的事儿有点像。 她是丈夫死了，是寡妇，而我被名义上的丈夫抛弃，在别人眼里，不也就是个寡妇吗？ 郭庄找孙寡妇，是为了排解需要，一个女人啥都不图他的，白白让他享用身子，那男人可不就是愿意吗？ 昨天我跟周林，不也就那么回事儿。 再往前数，我跟他的第一次，还是我主动钻他被窝的。 人家孙寡妇，好歹还是郭庄主动，可我呢？ 现在回想，在男人眼里，我这样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男人怎么可能当回事？ 他说我好看，那都是哄我的，无非是为了让我跟他那个的时候，更顺从更听话。 我越想心就越烦，这会儿看到昨天他打掉的那些瓜子，都忍不住来气。 “好个混蛋男人，提上裤子就跑！你跑，你跑吧，跑了就再也别回来！” 我生着气，一脚一脚踢地上那些光秃秃的向日葵头。 踢一个到门口，踢一个吓跑了院里的老母鸡，再踢一个崩到晾晒的瓜子上。 哗啦，那一脚让瓜子散落一地。 生气就生气，拿瓜子撒什么气？ 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虽说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窝在热炕头嗑瓜子的季节，但看着心疼， 想想，还是蹲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把瓜子捡起来。 上午太阳越来越大，应该越来越热，但莫名的，我竟感觉身后一丝清凉。 待我反应过来回头，看见周林站在我身后，他高大的身躯为我遮挡了太阳，手里拿了把蒲扇给我扇风。 “你……你怎么回来了？”我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就在刚刚，他消失的那几个小时里，我已经把他认定为一个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家伙。 不说跟郭庄那样的画等号，至少也不是啥好人了。 可现在，人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我身边，还给我拿扇子扇风。 “我不回这，还能回哪？”他看着我，一脸坦然。 此情此景，显得我特小人之心。 但我不能露怯，就白了他一眼。 “那谁知道呢？这天大地大的，想去哪不行？” “天高云阔，可哪也没这小院待的舒服，野菜包子美味，葱花炒蛋也香！就是营养不太够，我想着给你抓两条大鱼，好好补补身子！” 周林笑着，把他刚打回来的大鱼，放在我面前。 我的个乖乖，好大的两条鱼，单一个也得五斤往上，这俩加起来得有十多斤。 “你是去捕鱼了？” “不然呢？还能去哪？” “可我看河边没有人啊！” “这边河里鱼太小，抓个一斤重的都不容易，做了汤吃不到肉，我就到下游，那边有大鱼，抓了也能好好改善改善伙食！” 周林把两条大鱼递到我手里，我拎着它们感觉沉甸甸的。 这俩看着就美味，但比起鱼的鲜，我的心这会儿更甜。 “那抓鱼去了，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我故作生气，白了他一眼埋怨道。 周林眉头一挑，似乎看穿了什么，走上前，手指在我鼻尖轻捏。 “昨夜累着你了，这不是想让你多睡会儿吗？” “我累！那也没有你累啊！” 我这话出口，莫名的脸就红了。 周林笑了，把我手里的鱼扔一边，大手一把揽住我的腰身。 “是累啊！所以才得好好补补！红烧清蒸还是炖汤，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把我吃了都行” 好一番没羞没臊的撩拨，我感觉脸都快烧起来了。 “去你的！谁要吃你？” “那要不想吃，我走了咋那么紧张？小婉，你不会以为，我是个下了炕就不负责的男人吧？” 第13章 争取早点让孩子打酱油 我还真是那么想的，不过周林这么说，我也不能承认啊！ “滚蛋！谁让你负责了！我去把鱼杀了！” 我捡起地上那两条大鱼进厨房，周林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 我找来了刀跟剪子，打了一盆水坐在小板凳上，正准备给鱼开膛，周林忙叫住我。 “你要干什么？”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杀鱼啊！”我语气平淡，一手摁着鱼身子，剪子就冲那条肥鱼的大肚子去了。 他抢过剪子。“你是女人，怎么能干这个？” “女人怎么了？我不干谁干啊！” 我苦笑着，过去的五年，我虽是个名义上的有夫之妇。 其实就是老李家的免费奴才，垒墙扒炕，房子漏了我得上房，地窖塌了我得下窖。 啥男人女人的，这家里的活，从来就没分过性别，啥都得我干，我不干也没人干。 就那样，当牛做马的五年，我还经常被我婆婆骂懒骂丑骂废物骂吃干饭，也就她活着的最后一年，可能被她儿子伤了心，才想起我的好，对我稍稍没那么刻薄了。 周林看着我，沉默许久，好像在想什么，也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我起来，然后他坐在小板凳上杀鱼刮鳞。 看着周林那麻利的动作，我感叹那句，这的确不是女人干的活儿。 我记得我第一次杀鱼，还是刚到老李家的时候，串门的亲戚拿了条鱼来，老太太扔到菜盆里让我收拾了。 我害怕，根本不敢动手，她就骂我废物吃干饭的，说弄不好晚上就别吃饭。 我壮着胆子把鱼杀了，鳞也刮了，可我抠内脏的时候，不小心把鱼胆弄破了，虽然洗了很多次，但鱼炖出来还是苦的。 当时客人不好意思说，可我婆婆尝了一口就怒了，当着亲戚的面，一筷头子打在我脸上，当时就肿了，两条血檩子疼的我眼泪直流。 我还记得她当时的话有多恶毒“哭什么丧，你家里死了人咋的？没用的废物，丫鬟命还当自己是小姐身子，你算什么货色，生来给人当牛做马的命，我儿子娶了你，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现在想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五年是咋活过来的。 我愣愣的站在那看，思绪一点点回归现实。 这会儿一条鱼的鱼鳞已经刮完，周林正在收拾第二条。 他嘴里嘟嘟囔囔好像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 “你说啥？” “以后家里的活儿我干！”他把声音提高，又说了一遍。 这次我听清了，不过我有点懵。 他说家里的活儿他干，这话说的，好像他是我对象，是我男人一样。 可我俩到底是啥？我不知道，也没敢深想。 算啥呢？睡过两觉的关系，我们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似乎也没有更多一点点的了解，我甚至还不知道他多大。 想到这，我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你几岁？” 他看看我，脸上显露有些顽皮的笑意“我比你大！” 我白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我可都结婚五年了！” “那我也比你大！你23，生日农历九月二十六！我25，生日比你晚两天。” “25了，在我们村里，25的男人孩子可都能打酱油了！”我笑。 “那可不，所以我也想快点，争取早点让孩子打酱油！” 他说话间，脸上显露异常粲然的笑意。 那话啥意思，我似乎懂，又不太懂。 只是莫名的我的脸有些红，然后就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一天天的就瞎说！” “我没瞎说，都是真心话！” “谁知道你？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年龄跟生日的？”我想起来这才是重点。 我的生日，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能记着自己生日的人，是每年都过生日的，而我活了二十三年，就没过过生日。 唯一的一次过生日，是我七岁的时候，我妈给我煮了个鸡蛋，可那被我奶奶发现，直接把鸡蛋抢走，给了二叔家的哥哥，顺嘴还骂了我一句赔钱货。 不只我是赔钱货，在我奶奶眼里，我家那七个女儿都是赔钱货。 可周林，他知道，他竟然知道，这让我太意外了。 “想知道就能知道啊！你还有两个月过生日，到时候我好好给你过！” “你……你说要给我过生日？” “啊！只要你愿意，以后每个生日我都给你过！” 周林的脸上，再次闪现让人不能质疑的真诚。 我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已经开始期待，只希望我的病能多撑一段，至少让我再过一次生日…… 第14章 他温柔的一面 那天的午饭，是我活了23年，吃的最丰盛的一顿。 我用鱼肉做了菜，熬了汤，周林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筐鸡蛋。 怕我舍不得吃，他拿碗打了七个，可是把我心疼坏了。 “你干啥呢？日子不过了，这么败家！” 他笑嘻嘻的看着我“是啊，那打都打了，你可得都炒了，不然晚上就坏了！” 我拿他没办法，这次只切了一根葱，就炒了满满一盘子。 等我俩上桌吃饭，他把鱼肉跟鸡蛋，堆到我碗里满满的。 “多吃点，你得好好补补了！” 我看着这一大碗好吃的，心里莫名的有些酸。 我家从小孩子多，又都是女儿，比起二叔家的儿子，我家的七个女儿都是奶奶口中的赔钱货。 家里有啥好吃的，都是紧着孙子，我跟我的姐姐们啥都捞不着。 一个个还不到法定年龄，就早早的被打发出门子。 我羡慕三姐跟五姐，她们是村里人口中不堪的存在，小小年纪跟人私奔，但在我心中她们是英雄，不管结果如何，他们至少为自己的人生拼搏过。 我曾那样崇拜，如今似乎也走上一条相似的道路。 我是没跟男人跑了，却把男人招到家里，这在村里人的眼中，跟我三姐五姐的事儿没太大区别。 她们那叫私奔跟男人跑了，我这是算啥？反正差不多吧！ 这顿午饭吃的太饱，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我起身要收拾碗筷，周林摁住我，说他来，让我歇着别动。 他把碗筷拿回厨房擦擦桌子，然后抱着我又上了炕。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我被他抱着，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这么好的时光，要不做点啥事儿，反倒是浪费了。 我也忘了，是我俩谁主动的。 反正一切都那么自然，不需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最近两天，我家房前屋后时常有调皮的小孩儿听墙根。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村里很多谣言都是这帮小崽子传出去的。 最早孙寡妇跟郭庄那档子事，最开始就是村里几个半大孩子听到声儿，然后满村子的学，大人都知道那是咋回事，一点点就传开了。 想到这，我跟周林也比之前克制。 我不似之前的放的开，周林还以为我哪里不舒服。 他大手温柔的抚摸我的额头“怎么了？” “没事，就是村里的孩子，有时候会出去乱说！” “怕啥，他们看不见！” 这注定是个激情的午后。 激动之时，谁还管什么孩子听墙根，谁还管村里人扯闲话，谁爱扯谁扯，谁爱说谁说。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命也不知道老天爷能容到哪天，得乐呵就得乐呵了！ 这一番过后，我俩身体汗津津的贴在一起，那感觉黏糊糊的不是太舒服，可谁也没主动分开。 我感觉他好像往我枕头底下塞了啥，我伸手一摸，那触感好像是钱。 拿出来一看，果真是钱。 1张百元的，1张五十的，还有十块五块两块一块的，差不多得有二百块。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周林“这……这啥意思？” 第15章 想让你过好日子! 男人女人完事之后就给钱，我不知道别人面对这情况咋想。 没有男人给过我钱，我亲爹没给过，李国兴那个挂了我五年丈夫名头的男人，也没给我一分。 反倒每年秋天卖粮食，我还得把钱给他汇过去。 所以，男人给女人钱是啥意思？我一时还就给想歪了。 周林笑笑，把我的手跟那些钱攥在一起“没啥意思啊！你买点吃的穿的！” “没啥意思，那是啥意思？周林咱俩刚干完那事儿，你就给我钱，你这是……” 太难听的字眼我也没说出来，不过周林聪明，从我难受的表情中，也看出了端倪。 “天啊，唐婉你想哪去了？别胡思乱想！”他捧着我的头，像是要控制住，我那些本不该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承认，我的想法是有些乱了，甚至还有点脏。 我听人说，只有那种女人，跟男人才要钱。 周林的好意，在某一时段确实被我曲解了。 这不能怪我，毕竟那时候的我，在山村被闭塞着，就算是我上学那些年，老师的教育没说过这个，但也潜移默化的让学生明白，干过那事儿拿人钱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那你不让我胡思乱想，你倒是说清楚啊！” 他想了想，捧着我的脸，在我唇边浅吻后说“我不想让你吃苦，想让你过好日子！” 那一刻，我的心窝暖的像个小火炉。 就这一句，不需要更多的解释。 是我思想歪了，是我从小被人嫌弃，早就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这不能完全怪我，一个女孩儿没被父亲疼爱过，也没有被丈夫温柔对待过，如猪狗一般被人使唤。 哪曾想，老天爷就派来个大救星，帮你忙，对你好，担心你吃的不好穿的不好，给你钱花怕你受罪。 莫名的，我的眼睛就红了，一头扎进周林的怀里，呜呜呜的哭起来。 从我知道自己得绝症之后，就产生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情绪，我知道自己活不久，面对糟心的日子，也不觉得早点死是件坏事。 可现在，我有点想活了，想好好活着，想跟这男人在一起，就像他说的每年给我过一次生日，那应该是件特别美好的事儿！ 周林给我的钱，我没花，不是因为舍不得，是我想攒着，等秋天卖了粮食，再凑一点，再去省城的医院看看。 跟周林在一起的日子，惬意又美好。 我这朵被晒了多年的狗尾巴花，仿佛焕发了生机。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知从某一时开始，我那半张脸的红色好像在消退。 最早像牛血一样红，后来像干枫叶，但最近又浅了些，像新枫叶。 我以为这是我的错觉，但周林也发现，他还跟我开玩笑“是被我滋润的！” 我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你咋那么没正经！” “不是啊！我以前就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个女人脸上长着大红斑，后来她为了报恩，嫁给一个男人，新婚夜后，她脸上的红斑就没了，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 我被周林有些魔幻的故事逗乐了“你瞎编的吧！那你身上有没有？” “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不是每晚都看！”他坏笑。 我又被他调戏了，但我不生气，反而被他逗笑了“嗯，今晚可得好好看看！” 周林突然面露难色“今晚，不行，小婉，我得走了！” 第16章 小婉，我只有你 我知道他不属于这，早晚都是要走的。 但真的听到这个字，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滋味。 “嗯，也来了许多天了！是得走了！” 我竭力克制内心的失落，挤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 周林是个聪明人，看出我的情绪不对，马上把我揽入怀中。 “怎么了？不高兴了？” “没有！我有啥不高兴的，日子没谁不都得过？” “还说没不高兴，这话听着都不对路！我就走几天，把事情处理好就回来！” 我没问他什么事儿，也没问他要去哪。 李国兴的绝情，郭庄的冷漠，让我看到男人劣根，我不敢期待，更不敢在男人身上有什么奢望。 我不要成为第二个孙家嫂子，我可以把跟他好，但我不能为了个男人患得患失神不守舍。 我点点头“好啊！路上需要带点吃的吗？早上还剩两个饼，我去给你装起来！” 我挣脱周林的怀抱，说着就往厨房走。 我的洒脱，似乎也并不是男人想看到的。 人啊，都是有虚荣心的，比起一个冷静清醒的女人，男人可能更想看到泪眼汪汪娇羞不舍的小女人模样。 我去厨房给他装饼，周林快步追上来，我才用纸把饼包起来，他就从身后将我抱住。 “小婉，我舍不得你！” “别说这个了，要走就趁亮吧！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他苦笑一声，将我抱的更紧“小婉，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这不怕你路上饿，给你装饼呢吗？” 许多天了，我俩都是一派甜蜜新婚小夫妻的状态。 但此刻，气氛完全不对了。 他觉得不对，我觉得也不对。 我对他突然离开不满，他也对我这清冷的反应感到不舒服。 周林看看我，心疼的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小婉，我就你一个，真的！” 我窝在他怀中，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你说了我就信！” “那你呢？”他突然问。 “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勾起我的下颚，眼神期待中带着一丝霸气“你以后也只属于我一个对吗？” 我苦笑“除了你看我情人眼里出西施，谁还看得上我？” “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就是最好看的，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好好好，我是大美人，我是西施你就是范蠡，我是杨贵妃，你就是唐明皇……” 他走了，没说去哪，我也没问。 我猜是回矿山上了，前两天就听说那边复工了，他是那的工人，总得回去干活，也不能整天窝在我这。 人啊，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从前五年，我守着瘫子婆婆，没有男人疼，没有男人爱，也不觉得怎样。 可这段时间，被周林捧在手心，这人突然走了，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在家待着，总会想起跟周林那些恩爱甜蜜。 傍晚天气凉快，是村里人扯闲篇的时间。 张家的大嫂，李家的大婶，一个个搬着小板凳坐门口，说着村里近来发生的事儿。 一不小心，那些闲言碎语就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从前也没少被她们议论，但主要是没啥说的时候，拿我丑说事儿，毕竟我这张脸在村里就是朵奇葩。 不过这次不一样，她们议论的不是丑，而是另一件事。 “咳咳咳，跟你们说个事儿，奇闻，绝对的奇闻！” “啥事儿啊，自从孙寡妇死后，咱们村儿也没发生啥大事儿啊！老齐家的姑娘找了个瘸子男人那事儿？” “这算啥？比这厉害多了！是老李家那丑八怪媳妇儿，哦不，现在李国兴不要她了，也不算老李家人了，就唐婉那个丑八怪，她好像找男人了！” “啥？她找男人了？不可能吧？啥男人能看上她，就那张阴阳脸，男人看了，估计都没反应，哪可能的事儿，你这编瞎话能不能有点谱？” “一开始我也不信啊，是我家孩子回来说的……” “妈呀，真的假的啊！真有男人能看上那个丑八怪？咋下得去口啊，我可听人说了，女人长了阴阳脸克死人不偿命，你看她那婆婆不就被她克死了……” “啧啧啧，可不吗！不过凡事也总有例外……” “妈呀，你说的，好像你看见了一样……” “我没看见，可听见了呀！这丑八怪，被李国兴晾了五年……” 那会儿，我真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 那帮妇女，污言秽语说了一大筐，到后面加油添醋满嘴喷粪，我就恨不得到村边的茅坑里，挖一坨屎扣她们脑袋上。 一开始我听的来气，可听着听着，我突然又笑了。 说呗，爱说啥说啥呗！ 虽然说的难听点，但大体倒也都是真的，我跟周林的事儿，在农村是算过分的。 关键跟我好的男人，是被全村小媳妇大姑娘流口水惦记的周林。 想到这，我不仅不郁闷了，还特别解气呢！ “滚吧！你们这帮长舌妇。我的男人，你们这辈子也得不到！” 我不知道这些谣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周林走那天？ 反正那些流言蜚语，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没人知道我屋里的男人是周林，她们猜遍了十里八村的光棍子，怕也没人会把周林这俊朗的男人，跟我这丑八怪往一起想。 我是无所谓的，被嘲笑丑，跟被嘲笑那个，对我来说没啥区别。 但前者是让人避之不及，可后者，却在我想象不到的时候，给我惹上了麻烦。 在农村，可能在城里也是一样。 一个女人，要是被扣上风流的名头，势必会招来许多的狂蜂浪蝶。 我上地里干活的时候，村里的二流子们会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有的甚至远远的撩闲吹口哨。 我不理，他们就变本加厉，我捡起地上的土块打他们，他们就躲，然后扭着身子，做出非常让人恼火的样子。 嘴里还说些特下流的话。 “唐婉啊唐婉，你咋了……” “村里老娘们说，你找了个相好的……” “没看出来啊，人丑还挺风流……” 我被这几个臭杂碎气坏了，从地上抓了一把土，跑过去攘他们脸上。 那几个乐极生悲，这会儿眼睛也迷了，嘴里吃了一嘴土。 一个个啐着唾沫，气的大骂“咋地，你自己黑还不让人说啊！长的丑还作怪，就你这样的，怪不得李国兴不要你，丑的让人想吐，白给我都不要！” 那光棍子李二狗说话难听，我就比他更难听。 “需要你要？你个娶不上媳妇儿的臭绝户。你人懒嘴损，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儿，这辈子断子绝孙！” 我说完，拍拍手里的土走了。 被骂绝户，这在农村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李二狗气的大叫“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你给我等着，我非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我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那个被我骂绝户的光棍子李二狗，竟然真来我家敲门。 我的心咯噔一下，抄起门口的铁锹去门口。 “谁？” “我是你的好哥哥啊！唐婉我来找你了……” 那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谁。 “李二狗，你好大的胆子，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喊人了！” “你喊个屁！就你家这院子这么偏，怕是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你赶快给我开门……” “滚，赶快滚！” 我拿着锹站在大门里，可这一米多高的院墙，哪里挡得住偷鸡摸狗的光棍汉。 说话的功夫，李二狗就翻墙进来。 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我面前。 “滚哪去？他们都说你有男人，看来这事儿不假……” “住口，你给我住口，你再胡说，我拿锹拍死你！” “好啊，你来啊！” 李二狗说着，上前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铁锹。 当啷一声落地，下一秒我就被光棍子李二狗，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我死命的挣扎，却根本斗不过这男人。 他扛着我进屋，嘴里还说些难听至极的话。 “晚上好啊，还是晚上好！早知道我就早点来……” “李二狗……你不得好死，你给我滚……” 我手蹬脚刨，用尽全身力气反抗，最后还是被他摁在炕上。 他见我不配合，死命掐着我的脖子。 “唐婉你老实点吧！不想遭罪就乖乖配合，反正咋地结果都一样。那孙寡妇当初……” 我早就听说，李二狗祸害了不少人，但今天从他嘴里亲口听到，才更清楚的感受人性的恶。 “李二狗你不得好死！” “死了也不能让你这丑八怪好过！” 我累了，真的挣扎不动了，眼看着就彻底栽这祸害手里了。 只听门外一声巨响。 第17章 第一次穿新衣服 唰！ 一道黑影蹿进屋里。 当时情况紧急，屋里也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喘气的功夫，我听到一声剧烈的惨叫。 李二狗好像被什么东西制住，那哼哼唧唧的声音，显然不是人。 我趁乱拉下屋里的灯绳子。 下一秒，眼前的场景，惊的我差点掉了下巴。 好一只油光锃亮的大黑狗，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儿，关键个头也特别大，要是站起来，可能比人还高。 李二狗是狗，可面对真的凶狗，他就成了死狗。 他被大黑狗摁着脖子，这会儿肩膀上胳膊上，全都是被大狗咬破的伤口。 “救命！唐婉你救救我！” 他再不是刚刚欺负我时的猖狂模样，这会儿在大黑狗的镇压之下，怂成了一团。 我看着那只身材健硕的大黑狗，竟一点不觉得害怕。 这家伙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巴不得它在李二狗身上再多咬两口。 我冷笑“我可救不了你！你刚刚说，你从前欺负过孙家嫂子，怕不是孙家嫂子要找你这个杂碎报复，附在大狗身上来索你的命！” 我这些话，就是信口胡说的。 可李二狗心虚啊！这三更半夜的，突然就冒出这么大一条狗，对准他就咬住不放。 传说中，黑狗血辟邪，不管什么邪祟的东西，粘上都要魂飞魄散的，很难想象还有啥比这半夜出现的大黑狗更邪门的。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孙家嫂子我对不起你，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唐婉，你快帮我求求孙家嫂子，我知道错了，让她魂儿别缠着我了！” “这就放过你？我答应孙家嫂子也不答应。你要是想让孙家嫂子魂魄安息，不再来找你算账，就去她坟头磕一百个响头，这样没准她在天之灵能消气！”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磕！唐婉你快让这大狗放开我吧，我快疼死了！”李二狗渴求着。 我看着他那副德行，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我不知道这狗哪来的，但从它出现，我就知道他是来帮我的，不会伤害我。 我试探的朝前走了两步，伸手摸摸黑狗的头。 果然，我一伸手，那大黑狗收起尖锐的獠牙，背部竖起的毛儿，这会儿也捋顺了不少。 我知道它是通人性的，摸摸他的毛，一边摸一边说“乖狗儿，放开这个畜生吧！让这杂碎死在这，脏了屋子犯不上！” 这狗儿像是能听懂我的话，我话说完，他就松开了爪子。 李二狗算是脱险了，但他还是怕，不敢快跑，忍着身上被狗咬烂的伤，一点一点往门口蹭。 可能是想试试这狗儿是不是真的听得懂人话，也可能，是我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李二狗。 等李二狗蹭到门口要跑的时候，我指了指门口，给大黑狗比了个手势。 这狗比我想象中更聪明，这次他没把人扑倒，却在李二狗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只听嗷的一声，李二狗像火箭一样窜出门去。 我没让大黑狗追，大黑狗也没动，之后像是个忠诚的卫兵，走出门去往门口一趴，我不开口，谁也别想进来。 我看着这帅气的大狗，心中窃喜，到厨房找了点吃的喂给它。 它吃的香，吃的欢喜，吃完了还冲我摇摇尾巴。 我笑眯眯的伸手摸摸它“好狗狗！你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啊！” “不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是你男人给你找的护卫！” 黑暗中，我听到一声熟悉的男人声音。 等我探头看向门口，只见周林拎着大包小包走进院子。 “你回来了！” 这样的夜晚看到周林，我内心难以抑制的激动。 啥也不想了，就跟小燕子似的，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 周林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我宠溺的摸着我的头发。 “小婉，我回来了，你没事吧。” 之前我差点被李二狗欺负，这会儿胳膊上还有残留的淤青。 我不想周林看到，那毕竟是其他男人弄的，我怕他多想。 但周林眼尖，大手从被窝里掏出我的胳膊，轻轻的吻着吹着，那眼里溢出的心疼，好像受伤的是他自己一样。 “是我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他也没把我咋样！倒是大黑狗在他身上咬掉好几块肉，长是长不回去了，未来几个月都有他受的了！” “那种混账东西，咬死他也是活该！”周林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恨意，我甚至真的觉得那清澈的眸中划过一丝杀气。 我笑着摸摸他那张俊朗的脸，不该让人渣，浑浊了这双好看的眼睛。 “他活该，也得不了好下场，老天爷会收拾他，我让他给孙家嫂子忏悔去了，这会儿应该在坟地里磕头呢！” “什么？孙家嫂子？”周林疑惑的看着我。 我怔了怔身子，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不是谁都有我这份运气，那杂碎欺负了不少女人，孙家嫂子也是其中一个。刚突然冒出个大黑狗，那货还以为是鬼魂显灵，吓的脸都绿了。” “这样啊！那他可真是够缺德了！” 就跟我想的一样，李二狗从我家逃走之后，直接去了葬着孙寡妇的坟地。 他心虚害怕，跪在坟头哭爹喊娘求原谅，一百个头没磕完，偏赶上坟地出鬼火。 这东西，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是化学反应，但在农村知道没几个。 李二狗本就害怕，又见了鬼火，当场就被吓昏过去了。 这是夏末初秋，温度还好，要赶上冬天，他在坟地睡一夜，不死也冻残了。 不过他也没落啥好下场，那一吓人就精神错乱了，直接疯了。 从那之后，他看到女人就磕头，嘴里嘟嘟囔囔说自己不是人，一边说还一边抽自己嘴巴。 这样的结果，倒也是好的。 李二狗这个杂碎，再也不会祸害十里八村的寡妇，我家的大黑狗倒也算为乡里除了一大害。 那天晚上，周林告诉我，这大黑狗是他从一座老庙带出来的。 距离这边几十里有一座庙，里面住了个老和尚，那人跟周林早年有些渊源。 周林这次过去看他，他说自己大限将至，就把狗交给周林，还说这狗通人性，认主就誓死扞卫。 这故事听着有些魔幻，我捏捏周林的心口“你说有事，就是这件？” “也不是，不过大狗的确是缘分。一进村子，我就知道它认你！” “认我？为啥这么说？”我诧异的看着周林。 “它真的通人性！” 周林说，本来他不想晚上赶路，但大黑狗像预感到什么似的，一直在躁动。 然后他牵着大狗连夜回来，还不等到村子，它就挣脱了绳子，疯了一样往我家院子里跑。 然后就有了关键时刻，我被大狗救下的那一幕。 “你这么说，那还真的是！它当时跳进屋里，不像一条狗，更像一个战士，可我却一点也不怕它，我还以为……” 话说到一半，我觉得有点不好，就咽了回去。 但那却勾起了周林的好奇心，他将我腰身抱的更紧，咬着我的耳唇问“以为什么？” “还以为……它是你！” “我也是你的狗子，它守你的大门，我守你的心门……” 这男人不仅长的好，说话也跟村里那些男人不一样。 有惊无险，这一夜我安然入睡。 清晨鸡叫，我醒过来，周林这会儿正酣然入睡。 跟他在一起许多个日子，我都没怎么好好看看他那张脸，特别是熟睡的时候，他睡了我基本也睡了。 此刻，我看着他那样安详的躺在我的枕头上。 星目掩藏，但剑眉浮现，高挺的鼻子，薄唇也那么诱人，这哪里是个男人，就是女人也没见谁长成这个样子。 我有些失神了，眼见周林翻了个身，才缓过神去厕所。 我方便完，顺便把鸡架打开。 昨夜救了我的大黑狗，这会儿正端坐在门口。 看我回来，它哼哼两声，我用手摸摸它的头，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又乖乖的趴下了。 等我重新回到屋里，周林已经醒了。 他盘腿坐在炕上，见我进来，大手伸向我“来！” 我抿嘴一笑，脱了鞋又上炕窝进他怀里。 “你咋醒了，刚刚看你还睡着！是我吵醒你的？” 他摇摇头“不是！你不在身边，睡不踏实。” 我娇嗔的在他手臂上轻拍一下“一大早，嘴怎么跟抹了蜜一样！” 他笑说“可都是肺腑之言！对了，我给你买了东西！” 他好像想起什么，伸出那条长长的胳膊往炕沿边一够，就摸到了昨天他拿回来的那个袋子。 我起身，一脸好奇的看着那袋子“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他笑。 “神神秘秘的！” 我期待的打开那个袋子，里面是一条粉底碎花裙子，跟一双白色小皮鞋。 看到这些，我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周林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还以为我不喜欢“怎么了？这样式你要不满意，我过后去给你换别的！” “不是！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 我活了23年，也只是在家那两年，捡了姐姐们穿剩下的裙子穿过，而且穿的次数不多，用我奶奶的话说，学生没个学生样子穿什么裙子。 我知道跟学生不学生的没关系，主要是因为穿裙子耽误干活儿。 话说我们唐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被当成驴马，自从我那几个姐姐嫁人的嫁人，私奔的私奔，家里很多活儿就落到我身上。 其实奶奶跟我爸，早就不想让我上学了，只是因为我成绩特别好，学校那边一直在做工作，才没让我辍学。 可万般皆是命，我要是考上大学，或者现在已经走上另外一条路。 我在老李家当牛做马五年，如果这五年我在上学，现在应该已经毕业挣工资了，或者我也能像城里人那样活着。 可那时村长到我家只是说了句，很遗憾我没考上，人就走了。 我不相信，我觉得我当时考的挺好，可那有什么用，我奶跟我爸已经给我找了婆家，我妈又病了，他们威胁我，要是不嫁过去，就不管我妈死活。 我想，我的人生，是在那一刻走向了一条分岔路吧！ 我到了老李家，那就是他家不花钱的保姆，每天累死累活也捞不着一句好，村里张家姑娘胖了把不能穿的裙子送我，我穿了一次，我婆婆就坐在炕上大骂。 “不正经的东西，穿成那样是要干啥？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哪个男人看了你不得吓跑二里地……” 我哭着把裙子填进了灶坑，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摸过裙子，夏天连胳膊都不敢露。 不知不觉间，周林要帮我换衣服。 我想他说我好美，也不完全是恭维吧。 抛开我这张阴阳脸，我这副身子是很完美的，我见过村里女人在山那头的小溪边洗澡。 她们身子都没我好看，只是我裹的严实，穿的衣服也多是肥大不合身的。 谁也不知道，我被人诟病的丑陋外表下，其实有一副非常完美的身子。 只有周林，他不嫌弃我的脸，懂我的美。 “小婉，你真美！” 他蜻蜓点水般在我唇边浅吻…… 第18章 还有不到半年 砰砰砰…… 那是我俩的心跳声。 屋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暧昧，地上的鞋是暧昧的，炕上的被子是暧昧的，就连水盆里那半盆凉水，也泛起暧昧的涟漪。 臆想中的欢爱，并没有如想象中到来。 不知不觉间，我感觉身上多了一丝束缚。 很踏实的感觉，并不觉得勒，但有种支撑感，把我本就丰满的身材，托的更有型。 我低头看看自己，又诧异的看着周林。 “这是……” “胸罩！” 这东西我听过，在村长家看电视剧的时候见过，村里放大电影的时候见过，去年张家嫁到省城的姑娘回来，我也见她穿过。 话说张家的女儿，在城里养尊处优肥的像头小母牛，身子本来挺臃肿的，但她穿着这个，整个人看着挺拔有型许多。 城里都穿这个，但在农村，这东西还不普遍，我看过张家姑娘给她嫂子一件，穿上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这也是给我的！” 周林点点头“嗯，我买了两件，一件深色一件浅色，等过段时间天凉了，你就可以穿那件深色的。” 男人送女人内衣！别说是在农村，就是在城里，或者再过些年，也不会是太普遍的事儿。 “你……你买这干啥？得不少钱吧！” “钱不是你该想的，你喜欢就好！” “喜欢啊，你送的，我都喜欢！” 我娇羞点头，周林的脸上划过心满意足的笑意。 这会儿屋里的氛围依旧暧昧，却是带着些心疼，还有些宠溺。 周林温柔的帮我穿上裙子，拉拉链的时候特别小心，生怕那拉链夹伤了我的皮肉。 裙子穿在身上很舒服，刚刚好，就跟裁缝量身定做的一样。 等我换好裙子，他又下地，拿起那双白色小皮鞋，蹲在地上亲自给我换上。 我也没怎么穿过买的鞋，在农村都是自己纳鞋底。 我身高165，穿35码的鞋，周林这双也是35码的，我上脚刚刚好。 等我换上这一身新行头，周林拿起箱柜上的镜子，照到我身上。 我下意识的闪躲，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因为自己生了这样一张脸，我从小就不敢照镜子，家里唯一一块镜子，还是我那死去婆婆生前用的。 “你看看就行了，我就不看了！” “很美，真的很美，漂亮极了！” 周林鼓励着称赞着，我想想终于转过身子。 “照身上就好，别照脸！” “好！” 周林把镜子照到我身上，我看到镜中的自己，飘逸的碎花裙子，漂亮的小白皮鞋，里面的内衣，更撑起我的丰满，让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 我感叹我惊讶，我甚至不敢相信，镜中的女人是我。 “怎么样？满意吗？”他笑问。 “嗯，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莫名的，我竟热泪盈眶，我哪里是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是我活了23年，就没穿过一件新衣服。 就连跟李国兴办婚礼时候那件，也是我奶奶拿一半新布料加一半旧衣服布料做的。 我上面六个姐姐，轮到我这永远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别说新旧，我甚至没怎么穿过合身的衣服。 想想我被亏待的那些年，想想我现在穿着这样一身漂亮的，即便走到城里也一样时髦的衣服，怎能不心中感叹。 周林察觉我的异常，走上前一把将我抱住“怎么哭了！” “没……没事，就是高兴的！” “这有什么，你喜欢，我以后经常买给你！这次买的很成功，尺码刚刚好，下次我就有数了！”他笑着，轻拍我的后背。 我感觉心里暖呼呼的，但莫名的又好像想起什么，抬起脑袋看向身边的男人。 “对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周林，鞋子好说，还能比出个大概，我自己那些衣服都没几件合身的，他买的竟然我比自己的还合身，这事儿属实蹊跷。 见我这样问，周林的脸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的眼睛就是尺！” “什么？” 他凑到我的耳畔，轻咬我的耳朵“我看过就记住了，我摸过就再不会忘记！” “你……你坏死了！” 我被他这话，羞的满脸通红。 哗啦一声，那面圆镜子掉地上碎了。 我看了一眼，周林马上扳过我的脸。 “别管它，赶明儿我送你一块大大的穿衣镜！” 他说话间，不只是镜子，箱柜上其他东西，也七七八八的落地。 其实那上面也没什么是我的，基本上都是我婆婆生前留下的玩意儿，或者早就该扔了，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也好。 前几天关于我的流言多了，村里就有多事好信儿的起早跑我家听墙根。 住在我家不远的宋家大嫂，一大早起来倒尿盆，也不赶紧回家，溜溜达达就跑到我家西墙根儿。 这会儿我跟周林正闹的起劲儿，要让她听到，就凭她那张比棉裤腰还松的嘴，闲话就得让村里人传出花儿来。 好在我有最强悍的门卫，宋家大嫂刚凑到墙根，大黑狗蹭的一下，蹦到墙上。 那挺拔的身姿，那一双摄魂夺魄的眼睛，往那一站，吓的宋家大嫂连尿盆都顾不上拔腿就跑。 “妈呀，这啥玩意儿！” 她跑了，大黑狗又警告性的汪汪了两声，保管她再也不敢来听墙根。 我跟周林这会儿也心满意足了，穿好衣服走出门口，大黑狗又乖乖的蹲在门口。 看到我俩过来，它哼哼了两声，有点像小孩儿撒娇，可一点没有刚刚对外人的强悍。 “好狗狗！真乖！”我摸摸它的头。 “给他起个名字吧！”周林说。 我看着它这一身锃明瓦亮的黑毛，脱口而出“大黑！” “好，那就叫大黑！” 有了大黑的保驾护航，周林说他就能放心的去干他的事儿了。 我没具体问，他说的事儿，是什么事儿，默认理解为他是山上的矿工，矿山开工了，他回去复工也再合适不过。 我让他注意安全，他说有我舍不得死。 我气的捶他胸口，这死不死的，哪能这么轻松说出来。 我这真的快死的人，还想着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呢。 那之后，周林又走了，不过不是一走没音讯的那种，有时候是一周回来一次，有时候两三天就回来一次，但每次都是晚上风尘仆仆的。 其实他不用这样折腾的，我心疼他这样。 “周林，你不用总回来的，也不用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东西，赚钱不容易，你自己留着！” 每每我这样说，他的眼中就会划过让人酥软的光，然后抱住我“不回来想你想的睡不着！赚钱不就是给自己女人花的！” “你说我是你女人？” “啊！咱俩都在一起了，你还不承认是我女人啊！” 我被他这话逗笑了“去你的，没个正经！” 是啊，我俩虽然没有婚礼，却是实实在在的那种关系，比起那个抛弃我的李国兴，我跟周林才更像夫妻。 那个李国兴没做的，周林都做了，李国兴只会到时候来要卖粮的钱，不管我跟他妈吃不吃得上，过的好不好。 但周林会给我钱，上次他给我的钱，我还一点没花，然后他又给我钱，比上次还多，足有三百多块。 他又把钱塞到我枕头底下，我摸出来又给他塞回去。 “你咋老给我钱，我在村里，吃的都是自己种的，花不了什么钱的。” “知道你节俭，才要多给你点。该花就花，别给我省着！男人挣钱不就是给女人花的！” “那我也不要，之前的还没动呢！我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压箱底儿也心安啊！男人是女人的屋顶，可以给你遮风挡雨，钱至少也是个承重墙，要万一哪天屋顶没了，你还有钱傍身不是？” 他说这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哪天他就会不在了似的。 “屋顶都没了，我还要承重墙干啥？不要，说不要就不要！” 我使劲把钱往他兜里塞，他又拼命给我塞回来。 因为这些钱，我俩在炕上撕吧半天，把大好的良辰都给浪费了。 之后周林看看时钟，叹息一声“小婉，你拿着吧！你要这样，我走了也不安心啊！” 他说这话，我的心又咯噔一下。 “你还要走？” “嗯，而且这次可能走的时间得长一点，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这号码你收好，你要有急事就打那个电话找我，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半个月，一个月，对别人来说，不算长，可对我来说，却可能是余下生命的几分之几。 我没打算把自己的病情跟任何人说，包括周林。 说句自私的话，我是不希望他走的，但最后我还是啥都没说。 我把那些钱扔在炕上，再懒得计较什么，现在就想跟他在一起，有一分钟就做一分钟，有一小时就干一小时。 我猛的将男人扑倒，这一扑对周林来说，也有些猝不及防。 他瞪着深邃的眸子，注视着我，我这一刻的蜕变，让他惊讶惊喜。 “小婉，你这样真美！” “我还有更美的呢！” 现在我完全掌握着主动权，这个强悍的男人，一切由我主宰。 待这场盛宴结束，我靠在周林身边。 他好像要跟我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他要走了，在他临走之前，我扑到他怀里，狠狠在他胸肌上咬了一口。 他疼的一激灵，但身子没动，就那么任由我咬着。 那一口咬的真狠，我甚至能感觉到牙齿嵌入皮肉的声音。 我觉得够深了，才肯松口。 我看着他胸膛上，那紫红的牙印。 “它就是我，我就是它！我要你每晚都想着我！” 那一刻的我，有点没理智，霸道的像个孩子。 他笑了，宠溺的再次将我揉进怀里“你早在我心里了！” 我站在大墙上，跟大黑一起目送周林离开。 不知为何，这次有些伤感，好像他真的一走就不回来了一样。 莫名的，我感觉胸腔中一阵剧痛。 这痛感许久没有了，但我并不陌生。 我知道是自己又犯病了，这段时间是我人生23年最快乐的时光，病魔也算照顾我，周林在的时候没作妖，这会儿才找上我。 周林走的当天，我又去了趟县医院。 那大夫看到我，一眼就认出来，毕竟我这张脸实在太有辨识度。 “上次我就说让你再做个检查，你说什么都不肯，今天你可一定得好好检查检查，这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 我点点头。 就算是死，我至少也得知道自己得了啥病，这病还能容我多少时日。 我拿着自己之前卖山货的积蓄，跟周林给我的钱，按照大夫说的做了检查。 结果非常的不乐观，确诊是血癌，而且已经很严重。 “我建议入院治疗，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治好，但有一定几率活下来！” 我不知道这种病需要花多少钱，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我负担不起的数字。 我看着那些诊断结果，思索片刻看向大夫“如果不治疗，我还有多久可活？” “半年，也可能是三五个月！” 第19章 周林的信 果然啊果然！ 我那一丝丝侥幸，在大夫说出那句半年三五月时，也彻底落地了。 横竖这病我也治不起的，况且大夫也说了，就算是治，以他们这的医疗水平，也只是有一定几率治好。 如果说倾家荡产劳民伤财，遭了能遭的所有罪，最后还是要死，那还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痛痛快快的死。 大夫朝门口张望着，然后目光又落在我身上“你自己来的？你家里人呢？” “没人了！”我苦笑。 “这……要不你还是凑点钱，去省里医院看看，如果运气好，也有治愈的希望！” “不了，我不喜欢医院这股味！还是我们村里的空气好！” 我淡然一笑，大夫无奈的摇摇头。 “哎，你这样说，也……” “对了大夫，这病后面会怎样？” “会吐血，而且很疼……” “那止疼的药贵不贵？给我开点吧，我想最后的日子，少遭点罪！” 我脸上的笑容，像是正午的红日，灼烧着老大夫的脸。 他没给我下处方，只是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个药名。 “你去医院后面的药店买，那里能便宜些！” “谢谢你！” 我去买了药，然后就坐车回镇上了。 到镇里的时候，已经下午，这段路要运气好，碰到村里的牛车还能搭一段，但我没碰着，只能走路回去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七八里路，走到村口，我下意识的看看河边，看向周林之前住过的破屋。 那里看起来比之前更破旧了，我多希望那道门突然打开，然后周林张开臂膀站在我面前。 我发现我是有点病傻了，周林就算回来，也不会回这，他应该会去我那。 我想着，如果我推开家门，他又一次奇迹的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该多高兴，我会像小燕子一样撞进他的胸膛，就在院子里跟他撒欢儿。 但我等到的不是周林，而是满院子看热闹的，跟张牙舞爪等着讨伐我的李家人。 我刚到自家院门口，村里人就很默契的给我让出一条路。 我一脸诧异的看着这帮人，这帮人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期间各个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事儿不能是真的吧！李二狗真是被唐婉给吓傻的？” “那还能有假，我家孩子半夜撒尿，可是亲眼看到李二狗从她家墙上翻过去逃走的……” “啧啧啧，那你说，他俩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时也不关注村里闲事儿。 竟不知何时起，我跟李二狗之间又传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按照村里人说的，李二狗去我家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了。 他们没看到大黑，没看到周林，就只看到李二狗屁滚尿流从我家墙上逃跑。 然后就脑补了一出精彩纷呈的戏码，有人说是我故意勾引李二狗，李二狗是光棍，忍不住晚上就来扒我家房门，但我那张脸太吓人，他弄到一半愣是被吓回去了…… 还有另一个版本，说是李二狗去我那听墙根，然后听到我屋里有动静，就撞着胆子进去，一进门我就拖住他，非要跟他那个，他要跑，我就拉，事儿成了，但我那张脸因为出汗潮红的更吓人，李二狗裤子没提就跑了，回去越想越怕，一头扎进坟地，醒了就成了失心疯…… 当然可能还有其他版本，但无论过程怎样，结论都是，我跟他那个了，然后他被我吓成了疯子。 我走到门口，李家大娘正凶神恶煞的瞪着我。 “你这个又丑又浪的货，看看你把我家侄子弄成什么样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老李家一个说法，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看墙根靠着的，嘴里叼着草根儿的李二狗，他这会儿精神涣散，一个劲儿的傻笑，村里人说他傻了，看来是真的。 “你家侄子变成啥样，跟我啥关系？”我冷笑一声。 “唐婉，别在这跟我装糊涂，老赵家的小子，晚上撒尿可是亲眼见到二狗从你家走的，你别想抵赖！” 李二狗大娘说话间，把老赵家的小子叫出来。 我看看那小子，走到他面前问“你都看到什么了？” 那小子擦擦鼻涕，怯生生的看着我“我看到二狗从你家墙上跑了。” “还看到什么了？” “没了！” “行了，没你事儿了！” 我摸摸那小子的头，转身看向李家大娘。 李家大娘一脸狐疑的看着我“唐婉，人家孩子都说看到你了，你还在这稳稳当当的给谁看，我侄子就是被你吓傻的，你说这事儿咋办吧！赔钱还是……” “你侄子是从我家跑的没错，但这跟他傻不傻，有什么直接关系？” “他是因为跟你干那事儿的时候，被你吓傻的！” 李二狗大娘此话一出，全村人哄堂大笑。 他们笑，我也笑。 哈哈哈！哈哈哈！到最后，倒把这些看热闹的笑毛了。 “唐婉，你笑啥？你也傻了？” “我没傻，我只是笑你！你说我跟你侄子干了那事儿，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你说他是被我这张脸吓傻的，你又看到了？” 我连续发问，让一向强势的李家大娘也有些懵。 她起初还挺厉害，莫名的竟有点结巴了“你……你别狡辩，不是被你吓的，还能咋傻的！” “那谁知道，你那侄子本来也不是傻好货，虽然没挖绝户坟，但没少敲寡妇门，谁知道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老天爷惩罚他！” 我没把李二狗跟孙寡妇的事儿说出来，李二狗不是个东西，但死者为大，我不想让孙寡妇再因为这种人渣被诟病。 李二狗大娘见我硬气，说着就开始玩起跟她男人撒泼那套。 啪叽一声，一屁股坐我家门口，拍着大腿就开哭。 “诶呀妈呀！没天理了！我这五十多岁土埋半截的人，就被这丑八怪欺负死了，我自己儿孙一大堆，咋能再养个傻子啊！老天爷你不长眼啊！” 她在这唱着骂着，村里人也开始嘀嘀咕咕。 其实我明白，李二狗爹妈早没了，也没兄弟姐妹，李家大娘就是不想让李二狗这块臭肉拖累她，然后就到我家，想着我这寡女好欺负，能赖上就赖上。 可我哪里还是过去那个逆来顺受的唐婉，别说李二狗咎由自取活该，就算这事赖我，我也没几个月可活，哪管得了他？ 她这嗓门真是可以，不去唱戏都浪费了。 我听的实在心烦，抄起院子里鸡喝水的盆子，猛的泼了李二狗大娘一脸。 “你清醒清醒吧！再闹我可不客气了！”我怒道。 她瞪着我，一脸不服“咋地，不客气你还能咋地？你还想把我也吓傻了？唐婉我告诉你，我可不像我这废物侄子，被你那张脸一下就傻了，老娘我年轻的时候，上山下河杀猪宰驴，啥没见过？” “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你可别跟我求饶！” 我冷哼一声，随即吹了个口哨。 声音未落，众人猝不及防之际，一道黑影从我家房梁上窜下来。 还不等村里人反应过来，大黑已经英姿飒飒的站在李二狗大娘面前。 这会儿它可不是在我面前的乖顺，而是化身战士，龇着獠牙背毛竖起，只要一声令下，它会毫不犹豫的咬断李二狗大娘的脖子。 不过还不等我这有所行动，一旁嚼草根的李二狗看到大黑，已经生理性的蹿了。 “别咬我，我别咬，我不是人，孙寡妇我不该欺负你，我是个人渣臭狗屎，你别缠着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寡妇们，我是个敲寡妇门的王八蛋，我不得好死……” 不用我揭发，不用谁去揭发，李二狗自己就啥都招了。 这下村里人也看明白，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痴痴傻傻的模样，完全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怕被鬼魂报复。 我不想说孙寡妇的事儿，也不想牵连村里村外任何一个寡妇，我相信她们即便跟李二狗有过那种关系，也都是被强迫的。 我知道寡妇们的无助，她们受了委屈不敢声张，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才让李二狗这种人那么猖狂为所欲为。 李二狗跑了，李二狗大娘被我家大黑紧紧盯着。 她胆敢动弹半分，大黑都会让她血溅当场。 我走上前，摸摸大黑的头，狗子通人性，马上收起獠牙跟背毛，又变成那条乖顺的大狗。 不过这会儿李二狗大娘已经吓的尿了裤子，她瘫在地上，哆哆嗦嗦缩成了一团。 “别……别咬我，我错了！” 我冷笑一声。 “错不错的，你知道就好！大家刚刚也都听到了，李二狗变成傻子疯子，都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老天爷对他的报应。至于那天赵家小子看到他从我家逃走，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龌龊事，是我家大黑狗威武，咬了他的屁股，他怕进了狗肚子才跑的！” 这事儿就这么说清楚了，与其说是说清楚的，不如说我自己够硬气，我家的大黑狗够强悍，不然谁听你说？ 热闹看完了，我也打发了村里人，李二狗不知哪去了，李二狗大娘也像烂泥一样被他儿子媳妇儿掺着回去。 周林走之前，给过我一个号码，说有事就打给他。 但我没打，怕他担心。 自从知道自己得病，我觉得自己变厉害了，从前顾虑这顾虑那，现在自己都快死了，反而啥都不去顾虑。 那些扰人的破事，莫名其妙的还就变简单了。 果然，你狠一点，世界都会变温柔，我也不知道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从前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日子苦，习惯了就一天天熬着呗，倒也没觉得多漫长。 可最近莫名的就觉得度日如年，我会经常下意识的看那条回村的小道，想着周林会突然出现在那小道上。 半夜听到一点动静，我都会爬起来看看，生怕他回来了我错过没给他开门，尽管我知道有大黑，他可是最警觉的卫士。 周林走的第十天，我收到一封信，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封信。 是周林写给我的，我打开那信的时候，心脏砰砰砰的乱跳，好像18岁的怀春少女一般。 他的字很漂亮，潇洒俊逸，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打开书信，字里行间都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浓浓的爱意。 ‘我亲爱的婉，不能拥你入怀的日子，于我而言度日如年，我多想抱你亲你抚摸你。我想你，想把你揉进肋骨，想让你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但我发现我错了，因为我早已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我会尽快处理手头的事儿，然后化身小鸟飞到你身边。我不在的日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为钱发愁，那不是女人该想的事儿，我说了天塌了我顶着，我是你的男人，该为你撑起一片天。最后，还是我想你，想飞到你身边，吻遍你全身……’ 周林的信前半部分感情细腻，感动的我热泪盈眶，后半部分又尺度太大，活像金某瓶那种被封禁的话本儿。 他就是这样，有最优雅绅士的一面，也有最糙最接地气的一面。 三天后，有人往我家送了样东西。 个头挺大的，我问是谁送的，那人说不知道，只负责送东西。 等人走了，我拆开一看，竟然是一面锃明瓦亮的大镜子。 那镜子很大很漂亮，还镶着花边。 我把它挂在墙上，近一点能照清楚上半身，向后退两步整个人都能照到。 我知道这东西一定是周林让人送来的，他之前就说要送我一块新的。 可这东西，我却并不是太喜欢。 因为我从小最怕照镜子，我这张脸已经让我被人笑了二十多年，丑就是丑，那不是心态强大能彻底改变的。 我把镜子摆正，苦笑着看着镜中的自己。 莫名的，我竟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 我看了半天，恍然大悟。 “好像真的变浅了……” 我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仔仔细细的看。 我甚至怀疑是这镜子有问题，又拿出家里颜色鲜艳的东西照进镜子。 花还是红的，草也是绿的，大黑狗还是那么黑，所以那不是我的错觉，我脸上的红色块，是真的越来越浅了。 之前我就有这感觉，跟周林说的时候，他还打趣说是他的滋润。 我猜想周林是比我更早发现这件事，所以他送我这个清楚的大镜子，让我看清脸上的变化，让我抱着希望。 古人说男女阴阳双修可成仙，阴阳调和这事儿虽然没啥科学根据，但在很多时候确有神奇之处。 说最简单来那个肚子疼，当姑娘的时候，很大一部分来那个都会肚子痛，但结婚的女人就很少会痛，那应该就是阴阳调和的结果。 或者我这也是阴阳调和的结果，或者周林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不是编的。 也许有天我的半张脸褪去那恼人的红，就会真的变成一个美人。 想到这，我就莫名的激动。 这时候，村长家儿子突然来敲门。 “李家嫂子，有你电话！” 第20章 我唐婉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的电话？” 那一刻，我内心激动的像是有只兔子要跳出来。 是周林给我打电话了？ 这许多个日子，我都没见到他，没听到他的声音，就靠着他寄来的那封信，熬过每个难眠的夜。 现在村长儿子说有电话，我很自然的断定是他。 村长家的电话，是全村唯一的电话。 平日里村里人想借用，还得看村长媳妇的脸色。 平时谁打电话过来，村长媳妇儿都不一定转告，今天算我运气好，他媳妇儿不在家，他儿子回来才来告诉一声。 我焦急的跑到村长家，等在电话旁，像饥饿的等待开饭的孩子。 仿佛这电话就是一只烤鸡，一盘烧鹅，馋的我口水直流。 终于，电话再次响起。 我搓着手心的汗，两手颤抖的接起电话。 “喂，周……” “唐婉听说你把家里的猪跟牛都卖了！” 我一听声音，心咯噔一下。 那不是周林低沉磁性的嗓音，而是李国兴那有些沙哑又中气不够的音调。 一瞬间，我的脑袋好像被浇了盆凉水，心里凉了半截。 我有气无力的答道“是卖了，咋的！” 听到我说卖了，电话那头再次抬高音调。 “卖了？你说卖就卖？那卖猪跟牛的钱呢？” “花完了，我安葬你老妈，棺材寿衣丧葬不需要花钱吗？” “花了？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丑人多作怪，我看就是你给藏起来了，我账号你知道的，我警告你，赶快给我汇过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他横，我也不客气。 “饶不了我又能怎样？猪卖了，钱没了，你爱咋咋地！” 啪…… 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等放下话筒，我才发现刚刚力气有点大了，村长看着他家电话这会儿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疼。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跟人赔礼“村长大爷，我刚刚有点激动了，对不起，要不我给您电话费吧！” “不用了，你这孩子也不容易。国兴又跟你要钱了吧！” “嗯，要卖猪跟牛的钱。村长大爷您比谁都清楚，我婆婆死的时候，家里没钱，我让李国兴回来主持葬礼，他也不回来。我要不是实在没辙，也不能贱卖了猪跟牛，要是正常行情，我怎么也能多卖二百三百的。” 村长面露同情的点点头“我知道，这些事儿我都知道。这些年老李家亏待你，你对老李家够意思。现在国兴在外面也有人了，你俩桥归桥路归路，他是不该回来跟你要钱啊！” 村长话说的还算客气的，其实村里人背地里也戳李国兴脊梁骨。 所谓的大学生，不过是吸着家里的血，家里有一分钱都给他寄过去了，剩下我跟婆婆在家吃糠咽菜的。 临了临了，他抛弃我就算了，连她妈病重办丧事都不回来，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就是不说而已。 我跟村长寒暄之后离开。 来的时候兴冲冲像小燕子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却像霜打的茄子没了生气。 半路，我路过我婆婆坟头，我转头看看那座低矮的坟包。 “婆婆呀婆婆，你要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大学生儿子，是这副德行，会不会后悔当初啊！” 其实我对这老婆子也有恨，从我嫁进李家第一天开始，就被她打压。 我做牛做马累死都是错的，她儿子锹镐不动，油瓶子倒了等人扶，却是她心中的骄傲。 她活着的时候我伺候，死也是我穿上衣服埋进土里，说到底她最该感激的人是我。 之后几天，李国兴又往村长家打过两个电话，我没再过去，告诉村长家人，再有电话找我，就说不认识。 之后李国兴有没有再打电话，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但一周之后，他却带着他那个婆娘直接杀回来了。 那天早上，我刚忙活完要吃口饭，这头端起饭碗，就听到门外大黑汪汪汪的叫。 我循声出去，看到李国兴身后带了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那个城里女人岳秀秀也来了。 “你回来干啥？”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倒是你唐婉，该滚蛋的人是你吧，我妈死了，这里现在是我的，你凭什么还住在我们老李家！” 这话，当时在老太太坟前的时候，李国兴就说过。 不过我没惯着他，他也就没敢再扯别的。 今天，他还带了俩帮手，门外还停了辆半截子面包车，这摆明了是有备而来。 周林不在，但我有大黑，他是我最忠诚的卫士。 我一个口哨，大黑就位，再次像战士一样守护在我身前。 “大黑，赶走他们！” 我一声令下，大黑张开大口狂叫。 岳秀秀跟李国兴这俩怂货，见到这样挺拔的大黑狗，吓的连连后退。 但那两个帮手，却并没有退的意思，看到大黑眼睛里反而显露让人发毛的绿光。 “小样，这么大一只，宰了可是能好好解馋了！” “可不嘛！这是撞咱们枪口上了，咱就是打狗队的，别的怕，就不怕狗！” 那人说着，跑到车上娶来了狗套子，大黑跟他俩撕吧一会儿，一开始还挺灵敏，可慢慢的那俩使阴招。 也不知怎的，大黑就突然倒在地上。 趁大黑显露颓势，其中一个把套子套在大黑脖子上，然后两个人就把大黑装进麻袋扔到车上。 “王八蛋，你们放开大黑！” 我上前制止，被李国兴一把推倒在地。 “别折腾了，现在是这条狗，你再不配合，小心你的下场还不如这条狗！” 李国兴吓唬我，一旁他那个女人岳秀秀，就一把扯住我的衣服。 “钱，你给我拿钱来！卖猪的钱，卖牛的钱，还有这些年老太太攒的钱……” 她像个讨债鬼一样，嘴里絮絮叨叨。 我噗嗤一声乐了，这一乐我还没怎么招，李国兴跟岳秀秀就懵了。 “你这个丑八怪，你笑啥？” “我笑你们脑子进水，掉钱眼里了！老太太攒的钱？你们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五年了，家里每每卖粮食，卖一分钱都寄到了城里，我跟老太太吃糠咽菜的过日子，到最后老太太死了买棺材的钱都没有，我只能把家里的猪牛贱卖，不然你妈就得卷着草席入土！” 我这一番话慷慨激昂，李国兴听了多少有点心虚。 毕竟钱是他拿的，他生在农村，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钱他心里也有数。 但一旁的岳秀秀不信啊，她冲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子。 “你个丑八怪，少特么在这装可怜！买棺材能用多少钱？再说了，谁允许你卖猪卖牛的，那些都姓李，跟你有关系吗？” 我一把扯开那女人的手，又一声狂笑“呵呵，没关系？跟我没关系？那猪啊！牛啊，老李家本来有吗？都是我来了之后，养的猪仔牛犊，一天天喂养长大的，我没权利，谁有权利？你吗？”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老太太瘫在炕上五年窝吃窝拉，猪牛她见都没见过，我卖了放自己兜里没毛病，谁也说不出啥？ 我把那钱给他妈买了棺材，那是我仁慈，这会儿反倒来数落我的不是，跑我这要钱。 大黑也被他们抓起来了，村里人虽然看不下去，却也不可能帮我这个外村来的媳妇。 我无路可走，也没啥好说的，往门口一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那两个大个子，虽然敢对狗下手，但说到底我是个人，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 那俩站在门外，不走，也不敢向前。 可我却忘了李国兴领回来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岳秀秀，不知何时，她已经跳窗户钻进屋里。 她翻了我的柜子，第一眼看到周林前些天买给我的小皮鞋。 “天啊！还说没钱，这可是上等的水牛皮，我长这么大都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你还说你没偷着藏钱……” “别动我东西！” 一听她拿我的鞋，我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 也顾不上一身土，冲上前一把抢回我的小皮鞋。 这是周林送我的，这是我这辈子穿过的第一双新鞋，我不允许这贱女人的脏爪子摸我的鞋，我恨不得拿锅台上的菜刀一把切了她那双手。 我抢回了皮鞋，仔细擦拭上面被岳秀秀抓的划痕。 这时候，她又翻出我柜子里的衣服。 那条粉底碎花裙子，还有那件村里人没见过的内衣。 我不知道周林送我的东西有多好，但我看岳秀秀的眼神，一瞬间就扬起了嫉妒。 “我的天啊！疯了，真的疯了！你这丑八怪竟然买这么高档的内衣！这么好看的碎花裙子，穿你身上，简直是暴餮天物！” 我气疯了，放下鞋又去抢衣服。 “你放开，你还我东西！” “我不给，唐婉，你这些东西哪来的？你不会偷汉子了吧！不对不对，那不可能，男人见了你都要反胃，你倒贴钱人家都不愿意要，你一定是拿卖猪跟牛的钱买了这些，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就算你穿上凤袍也一样是野鸡……” 岳秀秀那些难听至极的话，彻底激发了我内心的魔鬼。 我像疯了一样，抄起箱柜上的木头盒子，狠狠的朝她脑袋砸过去。 只听咣的一声，岳秀秀一声惨叫。 旋即，她那颗脑袋上，有猩红的液体流下。 那是贱人的血！ 她活该，可这对我来说还不够。 我猛的一把将她扑倒，骑在她身上，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这一下为大黑打的，这一下为我自己打的…… 我拼命狠狠的抽岳秀秀耳光。 “你个贱人！你明知道李国兴家里娶了亲，你还跟他搞一起，你才是破鞋贱货！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可你们偏要来招惹我，我唐婉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已经打红了眼，心里想着，反正半年也是死，五个月也是死，现在死起码打个过瘾。 一旁李国兴吓坏了，扯着我的胳膊把我往下拉。 我也不惯着他，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抓了五个血手印，他再上来我又抓，之后他害怕了，吓的赶忙到门口搬救兵。 刚刚闹的动静很大，村里人也陆陆续续上来了。 村长进门，见岳秀秀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吓的差点昏过去。 “唐家姑娘，你可别冲动，杀人偿命，咱犯不上啊！” “村长大爷，我也没招，他们逼我，是他们想要逼死我！”我说话间，又在岳秀秀脸上狠狠捶了一下。 这下她彻底昏过去了，而我力气也耗的差不多，终于被村里人从岳秀秀身上拉下来。 李国兴抱着岳秀秀，跟他那两个帮手逃走了。 村长在我耳边说了很多，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其实谁都知道，这是李国兴欺负人，可这个公道没人能给我主持。 因为我是个丑女，因为我无依无靠，我就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可我偏不，我就是要跟他们拼命。 今天，我把李国兴挠成了大花脸，把岳秀秀打成了母猪头，我觉得自己太厉害了，像个女侠似的。 “你们都回去吧！谁为我好，我心里清楚，谁看热闹，我也跟明镜似的！” 我这一番话说完，村里人七嘴八舌的离开了。 之后，我躺在炕上狂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想起这些年的委屈，想起跟周林我俩那些甜蜜的日子。 我心中五味杂陈，可想着想着，胸口又一阵剧烈的痛。 我知道自己是犯病了，大夫说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病会逐渐恶化，疼痛也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频繁。 我找到那盒止痛药，吞了一粒进肚子，在炕上蜷缩一会儿才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天已经没那么亮，已是傍晚时分。 我忍着身体的痛处，去开大门。 映入眼帘的，却是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你是唐婉吗？有人告你故意伤害，跟我们走一趟！” 老实说，我当时并没有很震惊。 我是能想到的，那李国兴阴损，岳秀秀更不是个善茬，他们在我这吃了亏怎么可能放过。 我被警察带走了，那一刻几乎是心灰意冷。 我只是在路过村头河边破屋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心中惦念着，周林！周林！你在哪？难道你只是我临终前的一场春梦吗？ 阴差阳错，我不知道的是，在警车刚拐出村子，周林就从另一条路回来。 他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车上挂了许多东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第21章 牢房一夜 周林的张脸那么俊朗，周林的身体那么阳刚。 可惜，我这一走，就入了班房，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与他得见。 我坐在警车上，心中尽是苍凉。 那条河看不见了，那栋破屋也没了踪影，路边的野草仿佛在我经过之后就瞬间枯萎，我回头望去满眼的荒凉。 该死的李国兴，我给你家当牛做马五年还不够，连我最后的安生日子也要打扰。 贱人岳秀秀，你明知道李国兴在农村已经办过婚礼，却还恬不知耻跟他鬼混。 你们骂我丑，骂我该死，其实内心丑陋的是你们，该死的是你们！ 我心中满满的都是怨念，不知不觉间，人就到了镇里派出所。 这地方我来过一次，还是那年我满十八办身份证的时候。 那时候警察大叔很和蔼，还夸我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等考上大学改变命运。 只是我没想到，那些话说完没几天，我就已经成了别人的媳妇，当然只是名义上的，我跟李国兴从来就没办证也没事实。 “老实点，墙角蹲着，抱头……” “别起来说你呢！偷鸡摸狗不干人事儿……” “还有你，你俩苞米地里干了啥，早点交代，别以为不说就能扛到底……” 派出所屋里乱糟糟的，毫无疑问，无论墙角蹲着的，还是暖气管子上锁着的，都是作奸犯科的主。 这些应该是学校里，老师说的坏人吧！可这些人中，我明明有两个眼熟的。 最后那个衣服破了个洞的女人，是隔壁村的王家媳妇儿，她男人前年从柴草垛上摔下来，瘫在炕上。 她家里五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刚会说话。 我知道她是被以那种罪抓进来的，苞米地里那种事儿，的确不光彩，可想想她要是有一点办法，都不至于这样。 人啊，好人坏人，有时候真的很难界定。 我的脑子还沉浸对王家嫂子深深的共情中，却忘了此刻的自己，在警察眼中，也不是什么好鸟。 穿过一条走廊，我直接被带到审讯的屋子。 两个警察庄严的坐着，面前一盏大灯，晃的我睁不开眼。 我给老李家当牛做马，李国兴臭不要脸带姘头回来跟我要钱，他们抓我的大黑狗，还抢我的东西…… 无论从哪个角度，坏人都应该是那对狗男女。 但很快，我从警方的话中，就听到不对劲。 “唐婉，你非法占用他人财物，还恶意伤人，这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非法占有财物？我恶意伤人？ 听到这些，我的脑袋嗡的一下。 好个先入为主，李国兴跟岳秀秀这两个贱人，是早就在警察面前把我给妖魔化了。 我有点激动，差点起来拍桌子“我没有！” 警察敲了下桌子“你老实点！” 我被警告了，之后压制了情绪小声说“我没有！是他们抢我东西，还抓了我的狗！” “你说他们抢你东西，你指什么？是这些吗？” 警方从放证物的箱子里，拿出周林送我的衣服跟皮鞋。 他们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说，我是个农村妇女，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东西。 “是的！”我点点头。 “岳秀秀跟李国兴指控，说你私自卖了家里的猪跟牛，然后把钱据为己有，这些是你卖了猪牛买的吗？” “不是……” “那你哪来的钱？这样的鞋跟衣服，即便在省城也是抢手货，如果不是卖猪牛的钱，你这些东西要怎么解释？” 我听明白了，警察早就先入为主，这说话也是在给我挖坑。 如果我说是人送的，他们又会问是谁送的，到时候周林可能也要被牵连进来。 我一个人倒霉就够了，何苦把人家大好青年搅进这是非窝。 “是我捡的！” “捡的？你当我们是傻子吗？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捡的。” “你们问我，我也答了，是捡的的就是捡的。而且不管是我捡的还是我买的，这东西都是我的，岳秀秀凭什么抢，她跟我抢，我不给她就打我，我怎么就不能还手，我打她算自卫……” 警察看着我，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也是上过高中的人，还差点考上了大学，果然还是懂点法的！但这不是你逃脱罪责的武器！” “罪？我有什么罪？你们说我非法占用他人财产？说的是李家的房子吗？” “你跟李国兴没有结婚证，你们不属于法律保护的夫妻，那房子属于李家，现在他不让你住，你却还占着，这就是非法占用！” “呵呵，不属于法律保护的夫妻？你们现在说不被法律保护了，那我那五年，在老李家当牛做马你们看到了吗？他们还好意思跟我要卖猪牛的钱？那猪牛就是我养的，我卖了怎样？钱我花了又怎样？村里人都知道，卖猪牛的钱我给我婆婆买了棺材办了葬礼……” 听我说了这些，警察的脸上也闪现诧异的神色。 我猜想，那个惯会演戏的李国兴，还有那个打苦情牌的岳秀秀，必定是早早的在警察面前把我妖魔化。 年轻的警察看我还是一脸嫌弃，倒是一旁的老警察面色凝重，看样子也开始转变想法。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我们还需要查证！” “村长可以作证！你们可以去问他！” 年轻警察还是不依不饶的“那衣服跟鞋呢？别再跟我说是捡的，这话没人会信！” “那你要我怎么说才会信？你们也说那些是好东西，我一个农村寡女，吃饭糊口都成问题，有钱买两个鸡腿吃不香吗？全村人都说我是个丑八怪，我就是穿上凤袍，不也一样被人嫌弃……” 我苦笑着，话说到这份上，那年轻警察也闭嘴了。 老警察看了年轻警察一眼，示意他也不要再说下去。 “你说的这些，我们会去查证，但你打人是事实，如果岳秀秀执意追究，你可能会坐牢！” 我就知道会这样，打人这种事儿，先报案的那个，总是有些优势。 而且岳秀秀当时被我扇的有点惨，也能验出伤来，再加上李国兴从旁作证，我这罪大概率是要被定下了。 二十多天前，大夫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我至多还能活半年。 我想过，我可能死在炕上，死在院子里，死在乡间田野里，或者幸福的死在周林的怀里，就是没想到会死在监狱里。 我被扔进拘留所里，一间多人班房。 铁门一开，我看到七八米长的大通铺，从墙这头延伸到墙那头。 炕上齐刷刷坐着一群女人，多大年龄的都有，老的五六十了，满脸褶子面露凶光，最小的也就刚成年，贼溜溜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幼稚。 我进去之后，就靠墙角坐下了，看守人员让我们被送相关守则。 人在的时候，都乖乖背诵，等女看守一走，那一个个就齐刷刷的看向我。 准确的说，是看我这张脸。 我真的谢谢我长了这样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只要在人群中，不瞎就一定第一个看到我。 坐在我不远处，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咧嘴邪笑看向我“诶，那个新来的，怎么进来的！” 我瞄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继续看墙上的法则法规。 那人见我不理她，脸上的表情又多了几分狰狞。 她跟一旁的两个岁数小的换了位置，坐在我身边，之后瞪着我活像一只母老虎，像要把我活吞了一样。 “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不哑也不聋，就是不想说话！” 这次我说话了，但没看她。 我虽然没进来过，但上学时候，我们有个讲政治的孟老师，特喜欢讲局子里的故事。 监狱里的那点破事儿，她一向讲的绘声绘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进去过。 她跟我们说，那里面也是个小社会，规则就是欺软怕硬。 你不能在里面好勇斗狠，因为闹大了就真的出不去了，但你不能怂，如果你怂了，就会成为所有人欺负的对象。 我心里害怕，但我想到孟老师那些话，就努力的绷着。 反正我不说，你们也不知道我害怕，我不怂，你们就不知道我几斤几两。 “诶呀呵，还挺拽的？看你这副德行，怕不是把人吓死了，被逮进来的吧！” “哈哈哈，我看也是，这脸上是啥呀，跟一滩干了的牛血似的……” “晚上都不敢照镜子吧，会把自己吓死……” 她们嘲笑我，笑我丑，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种事儿，从我记事儿起，我上学的时候，我结婚之后，所有人都拿这个说事儿，这不稀奇了，我也早就不当回事了。 等他们笑够了，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法规法则。 我记性好，也就看了五六遍，就把大致内容记得七七八八了。 有点口渴，我看到桌上有水壶铁茶缸子，整个过程我都不看那些人。 可能在他们眼里，我真的太拽了吧，终于激怒了这班房的老大，就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 “你！你装什么？到这地方来的，可没什么好货！” 我倒了口水，咕咚咕咚的喝了。 然后转头看向她“是啊，不然呢？” “你！你这个小妮子，是不懂这里的规矩吧！新人进来得做规矩，要我教你吗？” “啥规矩？顶茶缸子吗？行啊，正好窝着难受，直直身板也不错！” 我说着，又往茶缸子里倒了半杯水，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站墙头顶在头上。 那几个一看，我这不卑不亢，还是懂行的呀！ 一个个面面相觑，更觉得我这突然进来的不简单。 那个肥婆满脸疑惑的凑上来“那个，你到底因为啥进来的？” 我睁开眯着的双眼，瞟了她一眼幽幽的开口“你刚刚说我把人吓死了，这话不准确，只说对了一半！” “啥意思？” “人是死了，不过不是吓死的，是被我打死的！” “你……你把谁打死了？” “我那没良心的男人，还有他外面的野女人，你们知道吗？我扇那贱人嘴巴子的时候，可爽了，可她不禁打，噶一下就死了……” 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冒着诡异的光。 那一个个看着我不禁头皮发麻。 不等我这故事讲完，那满脸横肉的女人，已经撤下我头上顶的茶缸子。 “女中豪杰啊！那你是老大！” 刚刚还想欺负我，这下却第一个对我竖起大拇指。 这老大都发话了，我眼前的危机不仅解除了，还成了班房里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女犯作案，大多都能跟男人扯上点关系，不是痴女就是怨女。 就说那个肥婆，其实她遭遇跟我挺像的，辛辛苦苦卖猪肉挣钱，结果男人在外面跟其他女人好上了，还搞出了孩子。 她气不过上门理论，推了小三一下，那女人就流产了，然后她就被自己丈夫跟小三家人给告了。 我倒也没有在这做老大的野心，我不知道还要在这地方待多久，只是不想在最后的日子，活成一个人人欺负的可怜虫。 班房大姐把她的被子让给我，偷东西进来的小丫头，也把唯一的一块糖给了我。 我没想到，自己活了23年，第一次在集体感觉到善意，竟然是这地方，属实有点滑稽。 我嘴里含着糖，盖着班房里最舒服的被子，可我却失眠了，闭眼睛是周林，睁眼睛还是周林。 这个与我没有明确关系，到现在也只能定义为露水姻缘的男人，竟然成了我最最甜蜜的希冀。 我不知道，这甜蜜还能咂吧多久？ 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我忘了。 而我心中他的印象，也会越来越模糊，可能等我死在牢里那天，都忘了那男人长什么样。 胡思乱想中，天亮了。 班房的铁门毫无预兆的打开。 每每这时候，大家的心情都特矛盾，或者是可能被释放，或是要被移交法院。 好的结果，坏的结果，总之会有一个结果，至少比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踏实。 但我不期待，我昨天刚抓进来，移交法院不会那么快，以李国兴跟岳秀秀的歹毒，放过也不可能。 我坐在通铺上，埋头用手指抠着墙皮，也不知自己在抠什么。 突然，女看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唐婉，你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班房里那些人，也一个个面面相觑。 她们显然已经意识到，是我骗了她们，不过她们倒也没表现的多坏。 那个卖猪肉的大姐，一脸苦笑的看着我“可别再进来了！” 我没回头，也没说话，这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我也不觉得下次同样的剂量能蒙混过关。 我签了字，领了东西就可以走了。 自由的空气真的好，只一夜我就体会到了人生的巨大反差。 外面千般磨难，总归是自己的人生，在里面想吃的不能吃，想说的不能说，想见的人…… 我想到这，就想到了周林。 我想到了周林，他就真的出现在我眼前。 “小婉，我来接你了！” 第22章 我舍不得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从昨天李国兴岳秀秀出现，从我被带进局子关进班房，我都觉得自己陷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中。 但现在，这梦变成了美梦。 那熟悉的剑眉星目，那张丰神如玉让我神往的脸，再次浮现我眼前。 我好怕这真的只是梦，我偷偷掐掐自己的大腿。 很疼！ 那就是真的。 我飞快的朝周林跑过去。 同一时间周林也张开宽阔的臂膀。 我冲上前抱住他。 “周林，我想你！” 二十多天了，他当初说快十五天，最慢一个月回来，可等到半个月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慌了。 我好怕他再不回来，我好怕那一切都是在梦境，是美丽的谎言。 我唯有看着他送我的衣服鞋子时，才觉得这一切真实。 他来过，真实存在过。 周林似乎能洞穿我的心思，他将我抱的很紧很紧，让我深刻的感觉到他的存在，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小婉，我也想你！想你想的睡不着觉，想你想的茶饭不思！” 我恋恋不舍的从他怀中抬头，再看一眼那张俊颜，好像是有些消瘦。 “那怎么才回来？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我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是，这事儿怪我，我该早点回来！要不你咬我一口解解气吧！”他宠溺的抚摸我的头。 我想起他临走前，我在他胸口咬的怀表。 “怀表都没了！” “等你再送我一块！” “送你一对！” “你送的，我照单全收！” 我俩腻腻歪歪，这氛围驱散了我在班房中的阴霾。 他推着自行车，我俩悠哉悠哉走在镇中心的大路旁。 他左顾右盼“小婉饿了吧！你想吃点什么？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说还好，周林这样一说，我这肚子马上反应过来，竟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吃面条！” “诶？都说了带你吃好吃的，你不要给我省钱，挑最贵的！” “不不不，我就想吃面条！我记得在镇子东头，有家王家麻辣面！” 我想起那面条，不知不觉间嘴里已经有口水酝酿。 周林不要我给他省钱，其实他不知道，我也不全是为了省钱。 我是真的想吃，那味道在我记忆中五年了，偶尔还是会想起。 记得那时候，我上高三，人生第一次下馆子，就是我的班主任老师，带我去吃的那家面条。 麻辣川渝那边出名，我们这边不多，我记得刚进面馆的时候，还很不适应那种麻辣鲜香。 一进门我就不停的打喷嚏，当时还想，这东西能吃吗？ 可等到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我却被那劲道的面条，美味的汤汁给彻底征服了。 我的思绪被那面条填满，不知不觉间，就跟周林一起到了镇子东头的王家麻辣面。 “太好了，这还开着！” 我内心一阵狂喜，好担心这魂牵梦萦的味道再也吃不着了。 周林看看那块要掉下来的牌子，又看看门口飞来飞去慢哟哟的苍蝇，眼神里划过一丝迟疑。 “那个，要不咱们换一家吧，我看对面那家好像也不错！” “不一样！味道不一样！” “好吧！” 见我执意进去，周林也只好跟我进来了。 记忆中的大爷已经不在了，现在开店的人是他儿子。 但味道没变，我在门口的时候就闻得出来。 我点了两份麻辣面，周林又要了两个小菜跟两个茶蛋。 我俩等面条的时候，周林一边剥着茶叶蛋，一边四下环顾。 “你经常吃这的面条？”他问。 “没有！就吃过一回！” “一回？” “嗯，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下馆子就是吃这家面条，还是我老师请的。我当时馋坏了，连汤都喝了！” 我跟周林已经是滚上炕的关系，在他面前，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把自己那点光荣历史都说了。 周林诧异的看着我“真的有那么好吃？” “不知道啊！其实我也就吃过一次，具体什么味道也都不记得了，但那时候真的觉得是人间美味，可惜我后来再也没来吃过！” “为什么？” “因为钱呗！我家里有个钢镚，我婆婆都要给他儿子寄过去，别说是馆子里的面条，就算是家里，也时常吃不上白面……” 我说这些的时候，周林不会发表意见，只是静静的听着，只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等我说完，他大手紧紧我握住我的小手。 “以后不会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嗯，不愁了！我婆婆死了，她活着我给她养老，死了我给她送终，我对得起她，之后我想干啥就干啥，李国兴那个混蛋再回来要钱也一分没有！” “我会给他教训的……他该……” 周林幽幽的说着，我马上打断他的话。 “他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有些事儿好说不好听，我不想让他们说你！” “我不怕！” “可我怕，我想过安生日子，只要那混蛋不回来找我麻烦，我俩桥归桥路归路！” 我俩说话的功夫，面条就端上来了。 这些年，这碗面就是我心中美食之最，是不可替代的美味，我一直好奇，到底是因为我没吃过好东西，还是这面条真的美味异常。 我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麻辣鲜香冲击着我的味蕾。 我们北方人，不是很适应麻辣，但这东西的确越吃越上瘾，吃一口想吃第二口，我确定不是因为我没吃过好东西，而是这面条真的好吃。 这点，不仅是我认定，连之前对这面馆诸多质疑的周林，也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我们来对了！” “那当然，我就说这的面是最好吃的，对面门脸牌子再好，也都是表面的，这里是面香不怕巷子深！” 我俩吃着说着，一会吸溜吸溜吃面条，一会哈哈哈大笑，那和谐的场景，活像一对恩爱小情侣。 但我知道，别人眼中看到的，并不是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他们看周林的眼神，跟看我不一样。 他是天上的繁星，而我是井里的蛤蟆，那些人不说话，但眼神已经说出了那句‘我不配’。 从看到周林，我就高兴过了头，以至于都忘了自己进去那档子事。 这会儿醒过神来，我开口问周林“是你救我出来的吗？” “咳咳咳……” 我这一问，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刚吃的面还差点呛着了。 “怎么了？” “没事，也不算我救的，我就是去警局问问，再说那事儿本来也不怪你！” “是啊！” 我点着头，嘴上说是。 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昨夜警察的态度是很强硬的。 而且我一大早就被放了，总不至于他们连夜去村长家了解过情况。 退一万步说，就算村长替我说话，也改变不了我打人的事实。 这事儿那俩警察昨夜就说过，我打人这事儿是事实存在，我大概率是要坐牢的。 我问警察警察不说，就说没事了，让我赶紧走。 怎么这一夜之间，就发生这么大的反转。 还有周林送我的东西，我长在农村，没见过啥好东西，可岳秀秀是省城的，她啥条件我不知道，但总比我见的好东西多。 她说我那皮鞋是上等的水牛皮，说我那裙子是大商场的高级货。 这一切都太不合理，匪夷所思。 可我要仔细问清楚的时候，周林却是含糊其辞。 “小婉，你不要想太多，你本来就没罪，他们放你正常，不放你才是错误！” “那鞋……” “我不知道啊！是我托朋友买的，他路子野，价钱不贵，但东西都是好东西……” 我的每个问题，周林都能很巧妙的应答。 他是真的云淡风轻，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他的形象气质见识，都跟我生长的农村格格不入，就连刚刚在面馆门口，那种迟疑，都在某一刻透露出某种信息。 我早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至少不该是窝在我炕头的男人。 可一切就那么发生了，魔幻梦幻。 回去的路上，他骑着自行车，我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身。 脑子里浮现初见他的场景。 村口河边，健硕俊朗的年轻男人，撒着渔网。 让我想起月亮上的故事，吴刚为了吸引嫦娥的注意，不停的砍着月桂树。 嫦娥会被吸引，会去偷偷看他。 没有后羿的月宫，凄凉寂寞，嫦娥是仙子，仙子也有感情。 眼见那样一个健硕的汉子，她的心会泛起涟漪，脑子里会想些缠绵悱恻的事。 是不是跟我有点像，吴刚是为了吸引嫦娥的注意砍树，那周林呢？他是否也是想吸引某人的注意，就站在河边打鱼？ 嫦娥有没有冲破心底的防线，我不知道，反正故事里她爱的只有后羿。 但背地里呢？她是否真的动心，亦或者也跟那个砍树的男子，偷偷在树下幽会？ 而我是冲破世俗的那一个，被打压了二十多年的我，人生中第一次做过分的事儿，竟是跟周林。 现在想来，那晚我真的大胆，要是周林看到我的脸嫌弃我，把我扔出去，那是不是太尴尬了。 但他没有，为什么没有？现在我的心里也有些糊涂了。 他骑着二八大杠在田间小路飞驰，而我却已经神游万里。 我的世界万籁俱寂。 突然，他松开一只车把，大手附在我的小手之上。 “坐稳了，前面有几个坡！” 这才回过神，周林的大手好温暖，好舒服，摸的我心里热乎乎暖洋洋的。 我突然叫住他，眼睛看向不远处那座小树林儿。 “要不，咱们歇会儿吧！” 他停下车，循着我目光的方向，然后很默契的转头。 周林推车的时候，我下了自行车。 他大手一夹，又把我抱上去。 “坐着，我推你！” 我俩从人迹稀少的乡间小路，走到那片彻底没人茂密的小树林儿。 周林把自行车靠在一个老树墩子不远处的大树上，然后抱着我，一起坐在那大树墩子上。 这树看年轮足有七八十年，我俩并排坐着也有富余。 莫名的，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开始，我们还能听到草丛中蟋蟀的声音，或是不远处布谷鸟的鸣叫…… 但很快，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又在周林的手腕上咬了一口“送你的手表！” 他笑笑，也张口要咬我的胳膊，但刚要吃劲儿，就收住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咋不咬了？” 他笑笑说“舍不得！” 第23章 气会出，仇会报 下一秒，一块崭新手表就戴在我手上。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手上漂亮的手表。 精致的钢链，长方形表盘，十二点的位置还镶了一颗钻，戴在我纤细的胳膊上，我整个人显得的贵气了不少。 “这……这是给我的？” 周林托起我的小手，在上面浅浅一吻“这下凑成情侣表了！” 我心里是欢喜的，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好东西。 可转念一想，我这快要死的人了，也戴不了多久，而且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 去年张家姑娘从省城回来，就戴了个跟这一样的牌子的手表，深海牌的，她那款是圆形表盘，也没这个漂亮，据说花了一百多块，那我手里这个只会比她那个更贵。 “我不要！你退回去！” 我说着就要往下摘。 周林摁着我的手，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咋了？不喜欢？” “嗯，不喜欢！再说我不是在家，就是干农活，这东西哪有机会戴！” “咋不能戴，没那么娇贵的，你就敞开了戴。戴坏了，我送你个更好的。” “别总花这冤枉钱，你是矿工，矿又不是你家的，赚钱不容易，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周林笑了“容不容易的，我给自己女人买东西咋了？小婉，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他大手握我的小手更紧，那炙热的眸子注视着我，散发着让人无法回避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我甚至忘了怎么撒谎。 愣了片刻，我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喜……喜欢！” “这不就得了！” 听到我说喜欢，他欢喜，一把将我揉进怀里，吻头发吻脸蛋吻嘴唇…… 要不是路边跑过来一帮淘气的孩子，我俩怕辣了孩子们的眼睛，搞不好情不自禁还要再来一次。 回去的路上，我俩没骑车，他推着，让我坐在上面。 我说我想走着，跟他一起并肩走。 然后我俩就并排走在乡间小路。 下午的阳光，把我俩身影拉长，路边的野花散发阵阵幽香。 这日子真美啊，让我完全忘记了昨夜在牢房里的窘态。 我主动挽住周林的胳膊，他一手推着车子，一手捏捏我的脸。 这个一个多月前，还是陌生人的男人，现在却是我如此亲近的人。 我有些撒娇的，把脸贴在他肩膀上。 “以后，不许再乱花钱了！” “哪有乱花？给自己女人花的，不算乱花！” “你这个家伙……” “诶呀，小婉，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其实你不知道，矿山的活儿，虽然有些危险，但赚的不算少的，我给你买点东西没什么的！” 他说这些我知道，很多人披星戴月在矿山干活，从早到晚像个黑鬼，但他们也愿意在那干，就是因为矿工的工资，的确比一般的活儿挣钱。 只要不赶上倒霉，干了两年盖房子娶媳妇的钱就都有了。 可前提是，真的不要出事。 想到这，我的心就有些揪着“要不，你换个活儿吧！” “怎么？担心我啊？”他伸手摸摸我的小脸。 “虽然挣得不少，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危险！” “没事，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有九条命，谁死我都死不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说这些干啥？烦人！” 我现在挺敬畏这个字的，周林嬉皮笑脸的拿着开玩笑。 我有些生气，松开他的胳膊，一个人先走了。 当然，我也还是有别的私心，我家虽然偏，但毕竟马上进村了，我不想让村里人看见我跟周林。 我不想让那些闲人拿这事儿乱扯老婆舌，我不想自己最后的日子不安生，更不想让周林因为跟我的关系被人诟病。 我先一步回家进院子，周林后面跟上。 一进门，我就看到地上有血，哩哩啦啦的一直延伸到猪圈一侧的墙角。 我循着血迹往前走，然后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一刻，我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大黑，是大黑！” 我以为它已经死了，昨天那两个人把大黑抬上车的时候，我就听到一声惨叫。 我没想到，它竟然回来了。 眼见大黑这一身伤，难以想象，它是经历了怎样的搏斗，才从阎王殿里走一遭。 “周林，快……快救大黑！” 我跟周林一起把受伤的大黑抬进屋里，在厨房的柴草堆上，给它做了一个窝。 干爽的柴草，让满身伤痕的大黑舒服了许多。 之后我又拿之前剩下的纱布跟碘酒，像之前给周林治伤一样，给大黑消毒抹药。 其他的地方都是些皮肉伤，估计有几天就长好了，就是右侧后腿伤最重，血肉翻腾，我用结实的白布帮它包起来，好在没伤到骨头。 “王八蛋，李国兴你这个王八蛋！” 我嘴里骂着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大黑才来这几天，就誓死扞卫我这个主人，可我伺候他妈五年，到头来他却是要将我吃干抹净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真真的应了那句话，人不如狗！ 我心里难受，手轻抚大黑的头。 周林也蹲下身子，一起抚摸。 “别难过了，大黑的仇，我会替它报的！你的气，我也会替你出的！” 大黑是个神奇的狗子，它的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顽强。 经历了一晚的休整，它就很快恢复了精神，第二天能吃点东西了，第三天甚至坚强的站起来，然后拖着那个受伤的腿，怪模怪样的在屋里屋外走。 周林去镇里了，说想吃饺子买点猪肉，顺便买点大骨头给大黑补补。 我看着大黑走路那奇怪的姿势，忍不住发笑。 “你这狗子，还挺要强，消停趴两天不行吗？再等一会儿就有大骨头吃了！” 我摸摸大黑的狗头，示意他乖乖去柴草垛趴着。 它像是能听懂我说话似的，就真的乖乖趴回去了，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小孩儿撒娇一样。 想想我们这组合还挺有意思的，一男一女一狗，好像一家三口。 我沉浸在这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中。 这时候，大门被人从外面叩响了。 我看看时间，应该周林回来了。 兴冲冲的去开门，可大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清瘦的男人脸。 “李国兴，你怎么又来了？” 还不等我放他进来，他推了我一把，大摇大摆的进门。 “呵呵，我咋不能回来，唐婉你别忘了，咱俩是办过婚礼的，在农村办过婚礼就算结婚，我回自己家有问题吗？” 我冷哼“婚礼？你承认过吗？” “承不承认那都是事实，再说这是我老李家的院子，老李家的房子，唐婉你是我媳妇儿，我才让你住在这，不然你就得滚回你那个势力的娘家！” “你无赖！” 我恨死了李国兴这副嘴脸。 一个连亲妈重病都不管，一个亲妈死了都不回来的男人，我早就明白，城里的熏陶没让他有出息，反而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渣。 “唐婉你少扯这些没用的！我回来就是要钱的，你能有钱买那鞋跟衣服，肯定还有剩下的钱，赶紧给我，岳秀秀那边在医院，需要住院费……” 听到那个名字，我冷笑一声“她住院跟我什么关系？” “唐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找！”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本来就是我家，你名义上也是我媳妇儿，我想干啥就干啥……” 那货说着，一把将我推开就往屋里闯。 柴草堆上大黑看到他龇牙咧嘴，这边正要下口，李国兴上去一脚，踹到大黑受伤的后腿上。 大黑疼的连连惨叫，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心疼大黑，气坏了。 “你个王八蛋，你敢动大黑，我跟你拼了……” 之后抄起地上的棍子，就冲李国兴砸过去。 奈何他早有准备，一闪身，我打空了，之后李国兴抢过棍子扔到窗外。 “丑八怪，别给脸不要脸！五年前你嫁到我家，就是我家养的驴马，你干的活儿为了我们老李家，你挣得钱也属于我们老李家……” 李国兴一进屋，就看到我放在箱柜上的手表。 那货在城里待了五年，是见过好东西的。 他拿起那块手表，脸上显露邪恶又诡异的神情“深海牌手表！这东西得三百多块吧！” “你给我，你别动我东西！” 我上前去抢，他又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你的东西？就你能买得起这东西？唐婉你说实话吧？你是不是背着我跟野男人勾搭上了？” “滚，你别满嘴喷粪！”我怒骂。 他脸色一变，划过一丝嘲笑“对，这不太可能，就你长这副鬼样子，哪个男人见了你能有反应，躲都躲不及，白给人玩儿人都不愿意！我也不追究你这东西是哪来的，你不拿钱，我就把这表卖了，也能顶几天医药费！” 李国兴说着，就要抢走周林送我的手表。 我气急，从地上爬起来跟他撕扯。 我俩拉扯期间，他不小心扯破我的衣服。 霎时间，我那雪白的皮肤春光外露，连带上那丰满也被他一览无遗。 李国兴看着我，那一刻我从他眼神中，看到一种震惊喜悦，也看到从未有过的欲望之火。 我发现自己衣服破了，连忙扯了一旁的衬衫披在身上。 但已经晚了，李国兴快步上前，一把扯下我蔽体的衬衣。 “唐婉啊唐婉，我竟不知，你这张丑陋的脸之下，还有这样一副诱人的身子？” 我察觉他话不对路，下意识的身体向后缩。 “你……你说什么鬼话，你要干什么？” “我还奇怪呢？你这样的农村妇女，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好的衣服鞋还有手表？肯定是男人送的啊！可你长这副德行，谁会给你送东西？现在我明白了，你这脸丑，但身子美，遮上你这张阴阳脸，这身子不就是西施杨贵妃……” 他话音未落，上前一把将我扯到炕上。 就像他说的那样，把我脸盖上，我的身子的确无懈可击。 “王八蛋你放开我！你禽兽不得好死！” 我怒骂着，可李国兴却没有一点放手的意思。 “早知道你有这样一副身子，我就早该尝尝，还让你便宜了其他男人，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这个贱货……” 我被他摁在炕上，扯衣服褪裤子。 那种屈辱让我恨不得原地去世。 有些事，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记得我嫁给李国兴那年，我还是瘦骨嶙峋，用他的话说就像洗衣板。 不然那天晚上，他也不会碰都没碰，把我扔在炕上就跑了。 也是后来，我的身体才开始发育，人还是瘦的，可该丰满的地方就一天天的鼓起来。 比起李国兴那个睁眼瞎，他妈比他睿智多了，每每看到我身体发育的完美，就会骂些难听的话，吓的我只敢穿些宽松的丑陋的衣服。 我脸上的丑，是人尽皆知的，但我生了一副让男人垂涎欲滴的身子，却是没人知道的。 现在，李国兴看到了，终于忍不住兽性大发。 他趴在我身上，我感觉自己快要恶心死了。 我瞧不起，也恨死了这个男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跟条狗，都比跟他强。 “放开我，你放开我！” “唐婉你就别喊了，就算有人看到又怎样，咱俩本就是办过婚礼的两口子，我抱你上炕天经地义！村长来了也说不出啥！” “你无耻，你早就有了别人，咱俩根本就不是两口子！” “你放心，我现在知道你的好了，以后不会冷落你。以后我尽量每个月回来一次，城里的花儿得浇灌，农村的地也不能荒了。省着你忍不住寂寞找男人……” 什么大学生，什么知识分子，李国兴的话恶心至极，比村里最不堪的二流子还要恶心。 可我死命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动。 我依稀能听到厨房大黑无奈的呻吟。 此刻的它，想救我却无能为力，内心也是如我一般的绝望吧。 周林……周林…… 我在心里喊着那个名字，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不说我是你的女人吗？你的女人要被欺负了，你快回来啊…… 可能是听到了我呼唤，大门外传来开门声。 我猛的喊了一声。 “救命……” 第24章 就想堂堂正正的护着你 周林从外面窜进屋，不等李国兴转头看清他，就被周林一板锹拍倒在地。 紧接着，周林骑在李国兴的身上，一拳一拳捶在他脑袋上。 左一拳右一拳，那货的头被打成了拨浪鼓。 从始至终被周林虐，却连周林的脸都没看清，就昏成了一条死狗。 之后周林起身，挥起板锹又要往他头上砸。 我深知这一砸的结果，连忙上前拉住他。 “别……” 周林疑惑的看着我“他欺负你，他该死！” “他是该死，可他不该死在你手上，我不想让他的脏血，污了你的手！” “我不怕，能杀就能埋！” “你说什么呢？你出事我怎么办？” 我一把从身后抱住周林的腰身。 我知道，他刚刚见证我炕上的场景，已经急火攻心李国兴这个人渣起了杀心。 我的怀抱，我的温度，让周林杀红的眼，逐渐恢复理智。 他扔了手里的锹头，转身一把将我抱住。 “谁也不能欺负你，谁欺负你都不行！”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咱们犯不上为这人渣搭上自己不是吗？你及时回来，他也没把我怎么样你打也打了，也出气了，接下来我来处理！” “什么？”周林疑惑的看着我。 “你听我的，你要承认是我男人你就听我的！” 我瞪着眼睛，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 周林眼里划过一丝温柔，在我唇边浅浅一吻点点头。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地上如死狗一般的李国兴，逐渐恢复知觉。 我跑到院子里，撕心裂肺的哭喊。 很快村里人闻声赶来，村长也来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村长从人群中挤进院子，眼见一脸狼狈的我，脸上大写的疑惑。 我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村长大爷，你救救我吧，李国兴他又来逼我，他这是要逼死我啊，你要不管我，我可就没活路了！” 我这一番哭诉，加上之前几次，李国兴带他那女人岳秀秀来闹，村里人对这位知识分子大学生早就嗤之以鼻。 这会儿更是各个脸上嘲弄，显露不屑。 “他咋又来了，又来要钱的？” “呸，真不要脸，都不要人家了，还好意思跟人家要钱？” “可不嘛，还大学生呢！真给老爷们丢脸……” 在我一番凄苦的控诉之下，在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之下，屋里恢复知觉的李国兴，揉着被打成猪头的脑袋从屋里出来。 “唐婉，你这个贱货，你在说什么？” 我从地上起来，转过头，一脸憎恶的看着他。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是来跟我要钱的吗？你不是来逼我的吗？你差点打死我的狗，我不给你钱，你还想要我命，要不是大黑及时扑倒你，我怕是已经死在你手上了！” 当初岳秀秀诬陷我时，在警察那先入为主。 如今我也旧招式搬过来现用，理这玩意讲究个时机，你先说你就有理，后说的大多吃亏。 李国兴见我真真假假一顿控诉，这会儿气的直跺脚。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丑人多作怪！刚刚扑倒我的是大黑狗吗？明明是个男人，你特么就是背着我搞男人了！” “你放屁！李国兴全村人都知道，你在外面搞了个城里女人，早就不要我了。现在你反过来要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你不要脸，村里人也得信啊？” 的确不信，说我杀人放火有人信，说我上天入地也没准有人当真。 可就是说我唐婉这个十里八乡出名的丑女，跟男人有一腿，村里三岁孩子都不信。 所有人都觉得，我这张脸不只是丑，而且相当的不吉利，谁也不愿碰，都怕碰上粘上煞星。 “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父老乡亲我确定刚刚打我的是个男人，不然我咋能弄一身伤，我发誓，我要是说谎话，我不得好死！” “你的伤是我打的，你被我家大黑狗扑晕过去，跟条死猪一样，我没打死你，就算对得起你了！” 他起誓发愿，村里也没人信。 比起我这个阴阳脸丑女偷男人，村里人更相信，李国兴就是被我跟大黑狗联手打成了猪头。 我俩这一番唇枪舌战，村里人看热闹看的起劲儿，。 村长却捋捋胡须，无奈的摇摇头。 “你说这是干啥呀！过不了也就好聚好散！国兴啊国兴，好歹你也是上过大学的，咋就这么差劲，非逼着唐家姑娘去死你才甘心？做人要讲良心，她伺候你妈五年，给她养老送终，从这讲，她也是你的恩人，你们老李家的恩人啊！” 我婆婆下葬那天，李国兴闹村长都没出来说话，今天终于出来讲句公道话。 他一句话，顶得上别人一百句。 被村长这样一番说教，李国兴脸皮再厚，也有点端不住了。 关键村里人服村长，村长这样说了，他们本就觉得李国兴差劲，这会儿更是不客气了。 “可不吗？上学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一点良心不讲的东西，这以后也没大出息！” “她妈是个要强的女人，瘫在炕上都心心念念她的儿，老太太在天之灵，要是知道这小子这么差劲，怕是泉下也不安生啊！” “就是就是！唐婉这丫头不容易啊！老李家卸磨杀驴，这是要遭雷劈的！” 村里人七嘴八舌，李国兴就差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你们闭嘴吧！你们咋帮着外村儿人，我才是咱们青山村的！” “你这小子，拍拍良心，你都几年没回来了，你妈瘫在炕上你伺候过一天吗？你说你是青山村的，我们都觉得脸红，唐婉丫头在村里五年，现在她就是村里人！” 那一刻，我竟有一丝感动。 平日里，也不觉得村里人对我多友好。 他们时常在背后嘲笑我丑，也没少看我的热闹，今天却是破天荒的主持公道，这话虽轻，可在我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我走上前，给村里人鞠了个躬“谢谢，谢谢大家！” 村里人也有点不好意思“唐婉你别客气，咱们都一个村儿的！俺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谁是谁非，不说不代表我们心里不清楚！” 形势前所未有的大好，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村里人就差直接朝李国兴吐唾沫。 那货急眼了，一蹦蹿到院子里的石磨上。 “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你们知道啥？别被这贱人的脸给蒙蔽了，她就不是个好货，背着我找男人！” 李国兴用最难听的字眼说我，我眼见人群之后周林攥着拳头，脸上又浮现了之前涌现过的杀意。 我给他使眼色，示意他稳住，他才没有冲上前拧断那渣男的脖子。 不过这次，不等周林动手，不等我说话，村长就站出来说公道话了。 “李家小子！不是大爷说你。当初在你妈坟墓前，你领个城里女的哭哭咧咧，当众说不要唐家姑娘了。那事儿办的就挺不地道，不过男欢女爱这事儿，别人也管不着。你不要了，唐家姑娘也认命了，你俩没领证，这婚就算拉倒了。那你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回来闹，就有点过分了！” 村长说完，村里人齐声附和。 “就是就是……” “村长说的对！你俩现在没关系了！” 李国兴彻底陷入颓势，但他还不死心。 嗷的一嗓子，呵住了七嘴八舌的村民。 “人可以跟我没关系，那房子跟地呢？这是属于我们老李家的，她姓唐的凭什么……” “就凭这个！” 这时候村长又说话了。 他拿出一张李国兴她妈口述，村长代笔，老太太摁了血手印的信，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是老太太的遗书。 村长当着全村人的面，大声朗读了这封信。 字里行间老太太流露出对他儿子的失望，当然这封信中最重要的部分说的就是李家的房子跟地。 在老太太死的头一年，她就找到村长，跟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把房子跟地留给我，算是对我伺候她几年的答谢。 李国兴他爸的倒插门进来的，家里的一切都属于李家老太太，所以老太太拥有一切财产的支配权。 当然，老太太的原意，也不是想把东西直接给我，她告诉村长，除非她儿子丧良心否则不必拿出来。 听完这份遗书，我佩服这老太太的心计。 她瘫在炕上五年，却是真的心明眼亮。 我猜她除了感激我，也是想给他儿子留条后路，就是不知道李国兴这个喝城里墨水昏了头的家伙，能不能理解他妈的一番苦心。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妈怎么可能向着外人？假的，这是假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李家小子，你妈也是对你失望了，再闹也没意思，你好自为之吧！” 李国兴知道再闹下去没人帮他，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被周林揍肿的狗头离开了。 我看看老太太留下的那份遗书，虽然也承认她有些私心，但心里也是暖呼呼的。 五年啊！五年我在老李家当牛做马，伺候她窝吃窝拉，受了她无数欺负白眼。 临了，她也还有点良心，没让我被他没良心的儿子赶出去，没让我流落街头。 当然，现在的我，也不是过去的唐婉，即便没有老太太的遗书，我也不会走的。 我现在的情况，满打满算还能活不到半年，活着在这遭罪，死了也就这儿吧。 等我死了，李国兴爱咋折腾咋折腾，有本事卖房子卖地，随他便吧。 李国兴临走时，恶狠狠的看向人群。 “你们这帮人中，就藏着她的野男人！” 他断定我是有人的，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人群里最精神耀眼的周林，就是跟我相好，刚差点把他打死的男人。 村长走了，走之前挥挥手示意村里人也别看热闹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天色也逐渐暗下来。 我没看到周林的影子，转头去屋里收拾残局，看看大黑的情况，然后准备烧火做饭。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生火刷锅的时候，他大手从身后将我环住。 “为什么不让我出面！”他幽幽问着，语气中似带着一点怨怒。 “这不也解决了吗？”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手。 他不肯，反将我抱的更紧“可我是你男人，你有事我不该出面吗？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来？” “我不想让旁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为什么？这样偷偷摸摸的，心里不是滋味！” 他一脸不解，并带着幽怨的看着我。 我转身捧着他的脸“你跟我，是我俩之间的事儿，跟别人没关系！” 我吻住他的唇，双手缠绕他的脖子，他也抱住我。 灶坑里还着着火，柴草垛上大黑还趴着养伤。 我俩再一次肆无忌惮，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我俩。 其实这会儿，我俩的状态都不是很好，特别是周林，他像是有心事。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怎么，可我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说明问题。 完事儿之后，他把下午买来的猪肉跟骨头放在锅台，然后就一个人吭哧吭哧的蹲在院子里劈木头。 我看看他，想要说点啥安慰，可我又不知道说啥好。 我做好了饭，准备叫他进来。 谁成想，这时门外却进来几个村里的姑娘。 “唐婉姐，我妈让我给你送点豆角！” “我家是柿子跟大辣椒……” “我家有两件瘦了的衣裳，你要不嫌弃也送你……” 因为村长今天的维护，村里人前所未有的向我释放好意。 送吃的，送穿的，过去五年是从来不会有的。 但我的心咯噔一下，她们应该是看到院里劈柴的周林了。 下午李国兴刚说我有男人，这就被看到了，我感觉要坏事。 可让我意外的是，那几个姑娘压根就没多想。 “呀，是周林大哥，你也来帮唐婉姐忙啊！她一个人，真的挺不容易的，你真是个好人！” “周林哥，你看你头上都出汗了，我帮你擦擦……” “周林哥，你衣服脏了，要不我拿回去给你洗洗吧！” 周林在大姑娘眼中，受欢迎的程度，是我不能想象的。 那四个大姑娘，都是村里最水灵的。 这会儿一个个眉目传情献着殷勤，显然是根本就没把周林在这，往那方面想。 我看着那一个个洋溢的笑脸，心中不禁苦笑一声。 是啊，我是十里八乡最丑的阴阳脸，谁会怀疑这样俊逸潇洒的周林，会跟我有一腿呢？ “周林大哥，谢谢你帮忙，我就不送你了！” 众人面前，我选择避嫌，我这句话出口，周林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 但最后，他还是点点头，然后扔了手里的斧子出了我家院子。 第25章 周林，我也心疼你 我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追上去一步“你……你慢点，夜里黑！” 周林回头看我一眼，冷冷的说了句“知道了！”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我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 我时间不多了，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如果被这些姑娘知道周林跟我的事儿，怕是刚平复的风波又要卷土重来。 我享受着跟周林之间的二人世界，不想有其他人打扰，不想再被人没完没了的议论。 就说眼前这几个姑娘，她们这会儿好心给我送东西，如果知道我跟周林的事儿，怕是最先恨上我。 我倒也不怕谁恨我讨厌我，从小都习惯了，但我时间不多了，没那么多精力耗在闲言碎语上。 眼见周林伟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只是我，那几个来送东西的姑娘也是望眼欲穿。 “周林哥走了！唐婉你咋不让周林哥多待一会儿！” “就是就是，人家也帮你干不少活儿呢！” “我还说帮他洗衣服，哎……” 我看着她们一个个那花痴的模样。 忽的感觉，也许让周林走是对的，不然这四个看到他，还不跟蜜蜂见了蜜糖一样。 四个大姑娘，在我家叽叽喳喳一会儿，然后又叽叽喳喳的离开。 等他们走了，我站在墙头，巴望着周林破屋的方向。 没有一点亮光，他应该是睡下了，今晚该是不会来了。 我有些失落，从墙头下来，给狗子弄了点吃的，转身进屋。 这会儿饭已经凉了，我也因为周林的事儿，没什么食欲。 想着进屋就躺下吧，反正今晚也没人了，注定是个孤枕难眠的夜。 可我一进门，就看见周林坐在饭桌旁，这会儿端着饭碗，正在吃我做好已经凉了的饭。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跳窗！门不让进，窗还不让跳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模样莫名的有点可笑。 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也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我扑哧一声乐了，走上前笑道“门槛都让你踏破了，谁不让你进了！” 他带着气看着我“你啊！刚刚不是还感谢我帮忙，让我回家吗？” “那不因为她们在吗？” “她们在怎么了？全村人在的时候，我就要站出去，可你偏不让，唐婉我不知道你怕啥，有我你不需要怕！” “怕被大姑娘小媳妇吃了！怕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觉都睡不安生！” “什么？” “周林啊周林！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没看那一个个的见到你眼冒绿光，要让她们知道咱俩的关系，还不闹的满村子不消停！” “有我在你不用怕！我可以保护你！” “那不一样啊，那些大姑娘又不是李国兴，你能揍一顿，那一个个的，人家也没害你，就是喜欢你，你能咋的？到头来，她们恨的还不就是我！” 我早就发现，周林应该不是出自农村，虽然身上沾染些糙气，但他并不懂农村乡里乡亲的人情世故。 我听人说，城里人过日子，特别那种住楼房的，可以邻居互相不认识。 但农村人不可能，即便我这守着村一头，也不免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是谁怕谁的事，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明知道跟周林走不了多远，又何必搞的人尽皆知。 我那一番说辞，也不知周林理解多少，之后他没在说话，就吭哧吭哧扒拉碗里的饭。 我一把抢过来“先别吃了，都凉了，我去热热！” “凉的挺好！”他有点赌气的说。 “凉了吃完闹肚子！你自己不心疼，我还心疼我男人呢！” 我这话一出口，周林脸上的气消了大半。 他看看我，眼中又是那无限柔情“小婉，你刚刚说啥？” “我说你是我男人，你肚子疼，我心疼！” 他扑哧一声笑了，然后乖乖把吃剩的半碗饭递给我。 我把饭菜又热了热，又用他下午买的肉，做了个青椒炒肉丝。 喷香的饭菜，让我俩之间有些预冷的氛围，又再次回暖。 我喂他吃一口肉，他也喂我吃一口肉，吃着彼此投喂的肉，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吃完饭，我去洗碗，他不让，说他去洗。 在农村男人真的没几个洗碗的，我觉得挺新鲜的，但想着应该也不是农村人，我也入他乡随他俗一回。 “行，你洗碗，我去铺炕！” “嗯，多铺个褥子！” “我知道了！” 我听说城里人不睡炕，有一种软软的床垫子，躺在上面跟踩在云朵里一样。 我猜周林可能就是睡那个的，他一直说炕上太硬，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我把好几年没铺过的褥子都拿出来了，铺在下面，然后把平时铺的放上面。 一共铺了三层，虽然不如城里那种云朵一样的床垫子，他也肯定不会说硬了。 周林这碗洗的有点慢，我把炕铺好了，他也没回来。 今天穿了他送我的内衣，到了晚上感觉有点累，想着他没回来，我先把内衣脱了。 可这老哥会踩点，我这刚把衣服脱了，他正好进门。 映入他眼帘，正好是我只穿内衣的模样。 那一瞬间，我感觉他眼睛里都开始冒火。 三步并作两步，连鞋都没脱，就把炕上的我扑倒了。 “小婉，你可真美！” “就会哄我！” “真的，不是哄你，你真的很美！” 他的确不像撒谎，那眼神中的着迷根本不是能演出来的。 而且白天发生的事儿，也让我有些启发，即便是那个对我厌恶至极的李国兴，真的看到我身体，也会把持不住。 我没有经历过什么感情，更不了解男人，也是这时候开始，我才渐渐明白，自己这副身子，在男人眼里是不可抵挡的存在。 周林吻我，就像他信中说的那样，吻遍我的全身。 突然，他半眯的眼睛猛然睁开，落在我心口中间一小块紫红破皮处。 “这……这怎么弄的！” 我低头看看，这才想起来是白天李国兴要强迫我的时候，挣扎时候弄的。 但我没说实话“晚上做饭柴火划的吧！” 我本意是不想再加深周林内心恨意，下午我从他脸上已经看到杀气，真怕他一激动，就把那混蛋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可这男人眼尖，看了半天确定这不是柴火弄出的印子。 “该死的，李国兴！” 我摸摸周林的头。 “你不是都打了他，相比我这点伤，他伤的重多了！” “那怎么一样？你是我女人，我不能让人伤害你一分一毫！” “我没那么娇贵，皮实的很呢！” “你在我这，就是最娇贵的！谁碰你，我都饶不了他！” 他说那话的时候，像个耍意气的小孩子，也像个惩恶扬善的大英雄。 我被逗乐了“好好好，等你下次碰到他，把他踹到沟里再揍一顿！” 我吻住他，继续我俩的雪月风花，再不让那些无聊的人和事，打扰我俩今晚的美景良辰。 为了不让大公鸡早上吵我睡觉，周林偷偷宰了它，让我炖了鸡汤。 之前几年，我起床听鸡叫。 叫第一声我没起来，第二声我婆婆就要开骂了。 现在没了动静，再加上晚上跟周林折腾的厉害消耗太大，经常睡到太阳升起来。 早上六点多，这时间村里人基本都起了。 但我还跟周林，沉浸在昨夜无限美好的旖旎当中。 咣咣咣…… 有人来敲我家大门。 我猛的惊醒，推开窗户，听到敲门声伴随着赵家大娘浑厚的嗓音。 “唐家姑娘，我清早掰了几个苞米烀上可香了，给你送几个……” 这一大早就有人给我送东西，还是头一遭。 那赵大娘出了名的热情，又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她来送东西，不聊到唾沫星子横飞都不会走。 我看看身边躺着光溜溜的周林，用胳膊推推他没醒，情急之下，用手掐了他一把。 他猛的惊醒，一脸懵圈的看着我“咋了？” “你……你快藏起来！” “我藏起来干什么？” “赵家大娘来了，她肯定得进屋，要是看见咱俩……” “看见就看见呗，我早就说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我也会对你负责！” “大哥，那是后话，今早你先给我躲起来，快点快点……” 在我坚持之下，周林不情不愿的穿上衣服，然后像昨夜那样，从后窗户跳出去。 跳下去之后，他又探出脑袋看我一眼“小婉，这算什么？好像我是奸夫一样？” 我心中苦涩，如果一大早被人看见，在村里人看来，他可不就跟奸夫没区别。 我把周林的鞋，也从窗户递过去，然后才急火火的去开门。 就跟我想的一样，赵家大娘这一进来，就扯着我的胳膊聊个没完。 说什么之前村里人对我不好，都是碍于我婆婆，如今看来，我就是她们村里人，大家以后好好相处之类的。 我好几次想打断她的话，说家里牛用不用喂，孩子是不是起来找奶奶，可人家老太太就是不走，聊的口干舌燥，喝了两碗凉水才离开。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我回屋，看见周林把赵大娘送来的玉米，一股脑的倒进大黑吃食的盆子。 我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干啥？” 他冷冷的说“你要吃玉米我去给你买！不一定非得吃她的！” “人家是好心啊！” “好心的人多了，昨夜那四个也算好心。可你为了那些所谓好心人，都不敢让我露面，那好不好的也没什么意思！本来光明正大的事儿，整的跟偷一样！” “周林你这是耍什么脾气啊！我是吃饭没喂饱你，还是晚上睡觉没让你舒坦？” 他见我有点生气了，他脸上的怨怒少了一分，转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没有！”他转过头，故意不看我。 “你怎么没有？周林你要想弄的全村人都知道咱俩的事儿，那你就出去说，说我唐婉跟你睡了，说我这边刚被李国兴抛弃，就迫不及待找男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你啥意思，周林你回自己屋子住几天吧！” “你赶我走？行，我走！” 谁都不是那意思，可话赶话的，就慢慢偏离了初衷。 等我缓过神，周林已经从后窗翻墙离开。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他那伟岸身影，此刻竟然多了几分落寞。 我想要叫住他，可又不知道该说啥，他可能也想回头，可我没叫他，他没那个台阶。 就这样，我没叫，他也没回头，就那样渐行渐远。 今天是礼拜天，村里齐家姑娘结婚的日子，村里人都去帮忙。 这场合我从前是不去的，但一大早，好几个小媳妇大姑娘来叫我，我半推半就也就去了。 我往老齐家走的路上，时不时还会往后看，看周林住的那屋子，看河边有没有人打鱼。 我什么都没看到，倒是村里几个迷恋周林的大姑娘，说在老齐家看到周林了。 “你看到了吗？周林哥也在老齐家帮忙呢！” “我知道，他一个人搬三箱子酒，力气真大，咱们村儿的男人，可没几个这么强的！” “咱们村那些歪瓜裂枣的，咋跟他比呢？我要是能嫁给周林哥就好了……” “你臭美吧你！就周林那模样，就算娶，也得娶咱们村花啊！” “村花？你是说村长的侄女李小丹，她不是在镇里当出纳吗？回来了？” “嗯，回来了，穿的可漂亮了，还烫了头，跟外国人似的，羡慕死我了！” 她们口中的村花李小丹我知道，的确是个美人儿。 别说在青山村，就是十里八村能跟她掰一掰的，也就是我那跟人私奔了的五姐。 从前有人说，青山村的李小丹，秀水村的唐影，是大乔小乔伯仲之间。 我没见过李小丹几面，但我觉得还是我五姐更好看，而且更像个女中豪杰，毕竟她也是舍弃镇长儿子，勇于追求幸福的勇者。 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我五姐了，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的思绪从这热闹的婚礼，转移到对远方姐姐的思念。 而后，眼睛里闯进一男一女的身影，让我暂停神游。 “你们看，那不李小丹跟周林吗？” “是啊，他俩咱们在一块？这俩人说啥呢？不会是处上对象了吧！” “不能吧，李小丹不是才回来吗？他俩之前也没怎么见过！” “你得相信村花的杀伤力，看人俩，郎才女貌多般配，看来咱们几个是没戏喽！” 李小丹的出现，不仅让这几个偃旗息鼓。 就连我这个跟周林缠绵许多夜晚的女人，也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女大十八变，她的确是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更漂亮了，或者已经超过我的五姐。 那么在周林眼里，那样娇美的李小丹，跟我这个出了名的丑女，肯定是高下立见了。 我满心焦灼之时，站在周林身边的李小丹，竟然向我挥手。 “唐婉！” 同一时间，周林也看向我。 第26章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啥 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周林了。 我甚至以为，他又回了矿山，以后他就不在青山村了。 那好几个寂寞难耐的夜，我抱着他睡过的枕头，闻着那上面男人的味道才能睡去。 可现在，他出现在这，以这样的方式，我的心不是个滋味。 李小丹是村花，她是十里八村的大美女，这样的姑娘站在周林这样的男人身边，画面比我这个丑女不知和谐多少。 她叫了我半天，我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走过去。 我看着李小丹，余光瞄着她身边站着的周林。 等我走近了，周林反而不看我，像是在故意躲闪我的目光，这让我更加不舒服。 “小丹，你还记得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冒出这么一句没有营养的话。 李小丹粲然一笑“当然了，你是唐影的妹妹。对了，她现在好吗？” “她……” 我一时有些语塞。 说起我五姐唐影，她从前是十里八村的大美女，现在却是十里八村的笑话。 一个女孩子，拒绝家里包办的婚姻，毅然决然跟个愣头青私奔，这在农村，哪怕是在城里，也是不被人认可的。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唐突了，李小丹马上又把话拉回来“唐婉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一直挺佩服你五姐的，她是个勇敢的姑娘！” 我苦笑一声，略尴尬的点点头“是啊！不过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这样啊！那希望她在外面一切都好！” 我又尴尬的点点头，余光又偷扫了李小丹旁边的周林一眼。 本来跟这女人没啥说的，可就是鬼使神差整出那么一句“那你呢？你这大美女家的门槛，可是都要被求爱的小伙子们踏破了，现在又在镇里上班，应该已经有对象了吧！” 我问出这话的时候，目光又偷瞄了周林一下。 他没什么反应，倒是李小丹，脸色一红显露莫名的娇羞。 “哪……哪有啊！我现在可是还是单身呢！我爸跟我叔给我找那些，我可一个都看不上，她们都说我眼光高，诶呀……” 我很明显的发现，李小丹说话的时候，眼神也有意无意扫向她身边的周林。 果然，就跟我想的一样，这村里的女人，或者是个女人，都很难抵挡周林这样男人的魅力。 他条件太好，个子高，站在人群中高半头，他五官也完美的无懈可击，即便最近晒的有点黑，也挡不住那俊秀之气，反而增添了几分阳刚。 我又要再说话，这时候周林却先开了口。 不是对我，而是对他身边站着的李小丹。 “这些菜要搬到里面吗？” “嗯，辛苦你了周林哥，这些太重了要不我帮你吧！” “不用，就这么点东西，没多沉！” 他说的很轻松，然后就一手拎着一个大竹筐，里面青菜沉甸甸的，但在这男人的手里，却跟拎两颗白菜那么轻松。 周林转身往后厨方向走，他好像看了我一眼，但又好像没看。 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他没跟我说一句话，甚至眼神交流都在躲避，这滋味真的不好受。我有点错愕，他真的是那些天，在炕上跟我翻云覆雨的男人吗？ “周林哥，我帮你！” 周林前脚走了，李小丹也跟了上去。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李小丹对周林满眼爱意。 我身边那几个姑娘，这会儿脸色已经成了惨绿色。 那一个个唉声叹气的，没了参加婚礼的喜悦，反而成了霜打的茄子。 “哎，这下是真的没戏了！村花都上手了，哪还有咱们事儿！” “是啊！好烦。她好好的在镇里上班，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周林哥看到她，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这些人。真是倒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是她叔村长让她回来的。我还知道，周林大哥是村长叫来帮忙的，这么说你们听懂了吗？” “啥？你这意思是说，是村长有意撮合李小丹跟周林哥？” “那可不！村长那人八面玲珑的，他要自己有闺女，怕是都轮不到李小丹这个侄女……” “妈呀！完了完了，那更没戏了！连村长都伸手帮忙了，看来这周林大哥，早晚都是李小丹的了……” 那几个姑娘七嘴八舌的絮叨，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跑墙根抹眼泪去了。 只是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站在过道上，有时候还会碍事。 但我没走，隐约从帘子缝隙，看到里面李小丹跟周林说话的声音。 周林没怎说话，偶尔答句话，但李小丹特别殷勤，在人前可能还装装村花的样子，等没人的地方就放肆多了。 “周林哥，听镇里的朋友说，省城特流行烫头发，你说我这头发烫的咋样？” “我不知道，没注意！” “哥你看我这裙子，是不是有点紧，我觉得正好，我妈说有点瘦！” 我眼见李小丹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自己丰满的胸脯，往周林面前凑。 这算什么？ 勾引，赤裸裸的勾引！ 我心里满是怨怒，心想着，还村花呢？背着人的时候，也是这副德行。 可我转念一想，我自己钻到周林屋子的时候，可比她伤风拜俗多了。 想到这，我笑了，是嗤笑，是苦笑，总之那笑带着许多无可奈何。 那里面可是跟我许多个夜晚，在炕上风流的男人。 这会儿却被另一个女人撩拨，我真想冲进去，一把推开李小丹，然后告诉她，周林是我男人。 可我还是没有，最后松了攥紧的拳头。 我走了，再也听不下去，看不下去了。 我鬼使神差，就走到了新娘子的屋子。 跟一般新娘屋里人山人海不一样，齐家姑娘屋里冷冷清清。 我甚至隐约能听到哭声。 出于好奇，我推开那道门。 映入我眼帘，是哭化了妆的齐家姑娘。 我拿出兜里的手绢，忙上前帮她擦擦眼泪。 “你咋了，大喜的日子哭啥啊？” “喜？哪来的喜呀！是别人的喜，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你不愿意嫁人？” 她也看看我，然后脸上划过一丝苦笑“要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会高兴的睡不着觉，可是……” 我听懂了，她是对自己婚姻不满意。 我虽然不爱听村里姑婆的闲话，却也无意间听过，齐家姑娘要嫁的男人是个瘸子，关键岁数也不小了，而且前面死了个女人，还扔下俩孩子。 仔细想来，她这反应也不奇怪。 齐家姑娘刚满二十，正是大好青春年华，嫁了个身体有残疾的男人，还得给人当后妈，这的确挺残忍的。 “可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拒绝啊！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他又看了我一眼，脸上显露复杂的神情。 “你说的轻松！唐婉，你当初还不是……算了……”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话说到一半，她可能觉得有点伤人，就没有再说下去。 是啊，我当初不也是被家里逼的嫁给李国兴，过门之后的屈辱窝囊日子，这村里，或者十里八村，没有人比我唐婉更有体会。 我也没再说下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齐家必然是收了男方家不少彩礼。 毕竟那男人虽然自身条件不咋地，但家里养农机，日子过的还是比一般人强的。 我又拿出手绢，帮齐家姑娘擦擦眼泪。 她哭过发泄过，也就认命了。 齐家姑娘握住我的手“唐婉，帮我把妆重新弄弄吧！我不想被人看到我这副样子！” 我笑笑点点头“嗯！” 我活了23年，没化过妆，但有些天赋，应该是天生就有的。 我按照自己想象的，帮齐家姑娘化了妆。 粉白的脸蛋，柳叶弯眉，再配上娇艳的红色口红…… 不仅遮盖了她脸上的瑕疵，更掩饰了她刚刚那一脸忧伤。 我弄好了，拿镜子给她照。 她笑笑看着镜子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唐婉，想不到你还挺会的！” “哪有，是你底子好！不化妆也好看！” “你可别哄我了，我自己长啥样，我自己知道，就是你弄的好！” 她说着说着，又朝我脸上看。 我最怕这个眼神，因为生着这样一张阴阳脸，从小到大，别人只要往我脸上看，我就会下意识的闪躲。 “你……你别看我了，再吓着你！” 齐家姑娘摇摇头“不对啊！唐婉，你这脸……” “我脸怎么了？”她越是说，我更是忙的掩饰。 之后，齐家姑娘伸手抓住我挡脸的手，又直勾勾的看了半天。 “唐婉，我记得我之前看过你的脸，是牛血色的那种红，但现在这个红浅了好多，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好看呢！”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中不带一丝敷衍。 是那种非常非常认真的感觉，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的。 当然，这件事我自己也发现了，周林应该比我更早注意到。 只是我脸上的红色还有，除非彻底消散，否则我还是在人群中异于常人。 “诶呀，别胡说我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高高兴兴的！” 我马上转移话题。 我说到这，她又苦笑。 “啥大喜的日子，过门就给人当后妈，也许就是当牛做马呢！” 我抓住齐家姑娘的手“是当牛做马，还是当家做主，这个得看你自己！” “啥？”她一脸困惑的看着我。 “你要软，就注定被人欺负，硬气起来，别人反而会对你客客气气的！” 我这样说，齐家姑娘看着我，仿佛想到了什么，之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她很清楚，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当初嫁给李国兴，有谁比我更屈辱更窝囊，可苦总有到头的时候，我最近在村里也挺彪悍的，这硬气起来了，日子好过了，村里人也开始跟我亲近了。 有些事，不能改变，那就换一种面对方式。 窝囊的当受气包子，也是过，硬气点让别人看你脸色，未尝不可！ 我俩说话的功夫，男方家接亲的车就来了。 一辆小轿车，后面跟着一辆大面包。 这接亲配置，在这时候的农村来说，就算规格很高了。 本来村里有些人，背地里嘲笑齐家，说把姑娘嫁给二婚还带着拖油瓶的男人，结果看到这小轿车大汽车，就一个个都闭嘴了。 齐家姑娘是笑着上车的。 临上车的时候，我凑到她耳畔“既然这婚不能退，那就把日子过好，你过好了，心就舒坦了，别人的嘴说啥也就无所谓了。” 她笑着点头，“我会把日子过好，唐婉你也是！” 村里人目送接亲的车远去，然后一个个又去忙活开席的事儿。 关于结婚，各地风俗不一样，我们这边婆家娘家是一天，婆家把新娘接走，娘家这边正常办事儿。 大家都等着开席呢，只有我还站在路边，看着接亲车远去的方向。 身边安静了，莫名的我感觉到身后一道黑影逐渐靠近。 我回头看了一眼，是那张熟悉的俊颜。 我的心莫名有点激动，可不等我说话，他先开了口。 “把自己日子过好，别人嘴里说啥无所谓！你跟别人说的挺好的，可你自己却不是那么做的！”周林这话莫名的有点酸溜溜。 我知道，他还是因为我让他回去这事儿，而耿耿于怀。 我回头看他一眼，正要解释，可不偏不倚的，就看到他格子衬衣上，一抹淡淡的口红印。 他的衣服上怎么会有口红印，那颜色明明跟李小丹嘴上的一样。 这两人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到底做了啥？ 我不敢去想，一想心里就翻江倒海的。 我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夹杂着醋意的怒意“我怎么做跟你什么关系？” 我那话很冲，冲到周林的脸色都不对了。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眸光中也划过一丝怨怒“没关系吗？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跟我没关系，我跟你没关系，我们没关系……” 他嘴里念叨着车轱辘话，而后转身愤然离去。 我也在原地气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开席，我才回到院子里。 可这下，却看到了更让我气愤的场景。 “周林哥，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周林哥，你看你，嘴都脏了，我帮你擦擦！” “周林哥，你看你衣服都脏了，等吃完席，你去我家，我帮你洗洗……” 第27章 周林太受欢迎 在勾搭周林这件事上，别说村里的大姑娘，就是那些已经出嫁的小媳妇儿，都显露一种不甘人后的气势。 我眼见那几个女的，跟蜜蜂见了花蜜一样，盯着周林坚实的胸脯，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周林虽然没有像村中其他男人那样，女人给点甜头就忘乎所以，但他也没拒绝，时不时搭句话，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到我这边。 那深邃的眸中，写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齐家的酒席不错，村里人也的难得的解解馋。 可我吃着这些平日吃不到的好菜，却跟嚼蜡一样。 与我同床共枕的男人，此刻正跟其他女人打情骂俏，算不上打情骂俏，却也算卿卿我我。 我也说不上不小心，还是故意的，胳膊往前蹭蹭，正好碰掉了面前的酒瓶子。 哗啦一声…… 酒瓶子碎了一地，那声音不小，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我这边。 连周林旁边那几个献殷勤的大姑娘都看过来，唯独周林没动，就跟聋了一样，坐在那该吃吃该喝喝。 这顿饭吃完，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让我难受的地方。 可村花李小丹却叫我过去帮忙。 “唐婉姐，你下午要没事，能不能帮着洗洗碗筷，原本帮忙洗碗的周婶儿刚刚吐了，这会儿回家躺着去了！” 我不愿意，可话到嘴边，还是点点头“行！” 酒席上吃吐了，这事儿并不少见。 有些人家孩子多，日子苦，一年到头见不了多少荤腥，然后结婚酒席，就成了他们解馋最好的途径。 常年的清汤寡水，见到好吃的没命吃，肠胃受不了，可不就得闹肚子。 周婶儿这还不算严重的，半年前老张家办事儿的时候，有个小孩儿吃多了涨肚，要不是村里拖拉机及时送到医院，搞不好就得出人命。 我承担了周婶儿的活儿，这一帮忙就帮到了晚上。 碗也洗完了，齐家大婶还留我吃晚饭。 我哪里吃得下，一想到上午开席的时候，周林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给我吃龙肉，也没了味道。 我正准备回家，发现后面的头发散开了。 伸手一摸，之前戴在头上的卡子不见了。 那是周林之前送给我的，我稀罕的不得了，要不是第一次被村里人叫到婚礼上，我还舍不得戴。 就这么丢了，我这心不舒服。 我在齐家院里院外，把我走过的地方走了一遍，找了半天都不见那卡子的踪影。 “难道是被人捡走了？” 想到这我心里更不舒服，那可是周林送我的礼物，怎么能戴在别人头上。 我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临走前想起齐家姑娘的屋子。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之前住的下屋。 我在她屋里待了半天，也有可能接亲队伍进来的时候，人多挤掉的。 抱着这最后一丝希望，我转身走进齐家姑娘的屋子。 这会儿天色渐暗，齐家的亲戚跟帮忙的都在前院吃饭，齐家姑娘的屋子在后院下屋。 说是屋子，其实也不像个样子。 谁让家里孩子多？她又是老大，只能自己住最破最偏的一间。 我走进去，眼见里面一道黑影。 心咯噔一下，正要转身走，然后就看到周林那张脸。 “你……你怎么在这？” “来找东西！” 他说着，亮出我之前丢的头卡子。 原来真在这，可周林怎么知道在这？还是他跟我一样，已经找了一大圈？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丢了？” “早就看到了！原来在这！” 他似笑非笑，走到我面前，大手搂起我的头发，要给我重新戴回去。 我也没动，就很自然的让他弄。 霎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无比暧昧。 我背对着周林，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听到他砰砰砰的心跳声。 周林也看不到，但我此刻红到耳根的脸，怕是也早把我出卖。 头卡被他戴好了，我但他大手还舍不得从我身上挪开。 那熟悉又诡异的触感，莫名的从我的脖颈划到我的肩膀，然后又到我的前胸。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的心跳也越发的剧烈。 他转过身，我俩的眼神终于对上。 那一瞬，我感觉仿佛有股电流从身体穿过。 我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我不需要动一分一毫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这样下去，我不知道，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可就在我跟周林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我不能让村里人看到我俩在这，不然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会把我当成公敌，我怕是到死都别想安生。 周林似乎也不想我俩这样被人看见。 他比我反应更快，下一秒拉着我的身体，躲到齐家姑娘衣柜后面。 咣…… 一声巨响。 我感觉齐家姑娘那本来就不太结实的木板床，这会儿都要塌了。 周林我俩齐刷刷的从衣柜缝隙往外看，看到些不该看到的。 一开始我看不清他俩的脸，等转过身，我才注意到，那是村西头刘家姑娘刘金花，虽不及李小丹这村花远近闻名，但在村里也是四朵金花之一。 而跟她一起的，就更有来头了。 村长家的儿子李志国，我清楚的记得，他半年前就跟县城纺织厂车间主任的姑娘订婚了，连彩礼都过完了。 可这会儿却跟刘金花在一起，也着实让人费解。 “志国哥，我知道你跟城里姑娘要结婚了，可我心里就是想你，想你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金花妹妹，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知道的，我那亲事完全是我爸给定的，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车间主任的姑娘，胖的像头猪一样，哪里有你好……” “既然她那么差，你就别跟他结婚了呗！我不要你彩礼，只要你娶我，我愿意给你们老李家做牛做马！” “傻妹子！你这说啥呢！我哪舍得让你做牛做马，只是我爸是村长，你知道他一心让我找城里姑娘，我不能不听他的呀！我知道，咱俩这样委屈了你，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 好个满心算计的渣男！ 我这个局外人看的真切，可是当局者迷。 刘金花哭着眼泪汪汪的抱着李志国“志国哥，我愿意！我不逼你了，我不跟你要名分，只要你偶尔回来看看我就行……” 这是渣男的把戏，李志国对这刘金花哪怕有一点点感情，都不至于这样对她。 说白了，就是渣，拿人家姑娘不当回事，也不想负责。 我看着来气，恨不得上前撕下渣男的面具。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结束了。 李志国心满意足，倒是刘金花，泪眼汪汪那眸中写满对这男人的眷恋不舍。 “志国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李志国笑笑，然后在刘金花心口戳戳。 “这么想我啊！我还不急着走，明天下午我爸妈不在家，要不你来我家！” “去你家？我可不敢，要是你妈看到我，还不把我打出去！”提起村长媳妇儿李志国那个妈，刘金花的脸上显露畏惧。 其实村里人不少人知道他俩的事儿，但李志国他妈在外面放过话，她家儿子要娶城里姑娘，他看不上村里丫头，还说谁家姑娘要是不要脸的勾引她儿子，别说她撕了那个不要脸的。 男人得到之后，大多是很现实的。 李志国是真的没多喜欢刘金花，完事儿都不愿听她多说话，就急着要走。 最后还是刘金花急了，追到门口“你家我不敢去的，要不换个地方！” 这种事儿果然女人一主动，就完全变味了。 李志国回头看看刘金花，脸上显露不屑的笑意。 他掐掐刘金花的脸蛋“行，明天我早点出来……” 他说完话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刘金花也走了。 等那俩走了，周林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 他猛的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我心里一阵苦涩，齐家姑娘前脚刚出门子，后脚她的屋子，就被这样占了，这样很过分，真的很过分。 我本能的抗拒，奈何周林太会了。 我之前觉得刚走那俩过分，但其实男人女人这种时候，都没什么节操可言。 对周林我是没抵抗力的，周林也是原话这么跟我说的。 我俩亲吻着，痴缠着，恨不得把彼此揉进对方的身体。 李家小子跟刘家姑娘的狂欢，马上要再次复制，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就在这时候，我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看着周林，总觉得他哪里不对。 他解开衬衫扣子，我才猛然发现，是衣服不对。 “你换衣服了？” 我一脸狐疑的看向周林，他不以为然点点头。 “嗯！” 我生气了，因为周林的衣服而生气。 我清楚的记得，之前吃席的时候，李小丹说他衣服脏了，要帮他洗洗衣服。 我觉得这事儿也就是说说，毕竟女人给男人洗衣服这事儿，不是两口子，不是对象，谁都会避嫌的。 我一下午都在后面帮忙洗碗，一下午没看到周林。 然后他的衣服就换了，我自然而然的想到，李小丹可能真的给他洗衣服了。 女人都是很擅长联想的动物，我能想到的不只是洗衣服。 还有李小丹怎么把周林的衣服，从他身上脱下来。 没人比我更了解周林的身子，穿衣服看着清瘦，可脱了全是肌肉，一点都不柴，比村里最壮的汉子还男人。 我不敢想象，如果李小丹看到周林的身子，会是怎样的反应。 想到这，我一把推开压在我身上的周林。 “你滚开！” 我无比厌恶嫌弃的看着他。 周林也是一脸疑惑。 “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是好好的，你都有别人了，又何必来撩拨我这个丑女！” 我说着不阴不阳酸不拉几的话，周林看着我眉头紧锁。 “小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听不懂！” “非要让我明说吗？周林，你是不是跟那个李小丹好上了？” “我……” 不等周林说话，门外就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 那声音我熟，是李小丹。 此刻，她正叫着周林的名字，那声音甜的简直能齁死人。 “周林哥，我洗完衣服了！” 洗衣服？还真的洗衣服了？ 第28章 传闻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刚刚想象的场景。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得什么样的关系，才能把衣服给对方洗。 不敢想，我已经不敢深想。 我瞪着周林，周林也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他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奈何门外李小丹在找他，要是被她看到我俩在这，就真的好说不好听了。 “要放电影了，周林哥我给你占了个好位置，你在哪……” 李小丹喊了一会儿，没看到周林的影子，又回前院找了。 我从窗户缝看到她走远了，一把甩开周林的手要走。 周林拉住我，脸上这会儿也是写满怨怒“小婉，你这是怎么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说清楚！” “我……算了懒得跟你说！” 我没说，不想说，懒得说，也觉得自己没有底气说。 我跟他啥关系？不过是露水姻缘而已。 周林这样的男人不属于这，早晚要离开。 而我也早晚都要离开，去另一个世界。 想到这里，我的病就像是有感知一样，一种强烈的不适感逐渐侵蚀我的身体。 周林他是个敏感的男人，这样下去，我会被他识破。 我忍着身体的难受，再次甩开他的胳膊。 “村花找你看电影呢，你还不快去！” 我说完这句话，就像箭一样窜出屋子。 没走正门，怕被村里人看见。 房后一排低矮破旧的栅栏，我找了处破损严重的地方迈过去，几乎用逃的回家。 周林没有再追我，也幸好他没有追我。 我刚跨过栅栏，就感觉鼻腔倒灌口腔一股腥甜，衣服上也滴滴答答热乎乎的。 我低头一看，是血！ 大夫说过，我这病情挺复杂的，因为有了病变，所以压迫胸腔，犯病时胸口会痛。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症状，就是流鼻血，这只是个开始，未来会有更多出血点，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掏出兜里的手绢，摁在自己鼻子上，堵住了鼻子出的血，血就从嘴里流出。 那感觉实在不好受，我急火火的跑回家，用凉水洗洗。 一开始止不住，一边洗着，血液就流到脸盆里。 在那盆水中，我已经看不清自己的脸，看到的只是一汪刺目的红。 过了许久，鼻血才止住，我收拾了战场，把院子里门口的血迹都擦的干干净净，之后才躺在炕上休息。 出了那许多血，我身体有点虚弱，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走之后，周林去了哪，在干什么，是不是真的跟村花出双入对，一起坐在小板凳上手拉手看电影。 我太累了，无暇想，就随他们去吧！ 村中放电影的习俗，已经坚持了很多年。 听村里老人说，十多年前，村长家的大女儿找了个会放电影的知识分子，之后每当村里有人家办喜事儿，村长就会叫他的女婿给村里人放电影。 前些年一般放些战争片，老百姓看完都义愤填膺，叫骂小日子的恶行。 也不能总是看完骂骂咧咧，后来村长舍了老脸，去其他大队借了点别的片子。 最近两年，放的都是喜剧，村民看着哈哈一乐，这田间地头可是一派繁荣。 没有村长就没有村里的电影，村民因为这事儿都特别念村长的好，所以村长家人都有特殊待遇。 靠最前面，最好的位置永远是村长一家的。 而李小丹作为村长的亲侄女，也跟着借了光。 她自己有好位置，又加了把小板凳给周林。 不过周林压根没坐，他只是靠在最后面的大树上，一边看着一边若有所思。 李小丹有时候献殷勤，给他送点瓜子果子，不过周林都拒绝了，村里人也起哄，然后李小丹就红着脸又回去了。 “呦呦哟，村花平时对咱们爱搭不理的，这次很主动啊！” “是啊，不只是村花，咱们村儿那几个长的不错的姑娘，都惦记那个周林呢！” “切，有什么？不就是长的好点，个高点……” “你瞅瞅你这话酸溜溜的，长的好个高那还咋地？姑娘们不就喜欢这样的。这个周林在村里一天，咱们这些是没戏喽！” “我看也未必，我看那周林也不咋搭理那些姑娘，搞不好人家在别的地方有对象了呢！” 在村里年轻人的玩笑声中，李小丹的脸色也不太好。 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几个碎嘴子小年轻。 “看电影都堵不上你们几个的嘴！人家有没有对象，关你们屁事！” 被村花这么一怼，那几个眼珠子瞪溜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了。 话说村花对周林那是温柔如水，可换到他们几个，那就是俩态度俩待遇。 李小丹瞪了那几个一眼，然后又看向最后面的大榆树。 不知何时，大榆树上靠着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周林……周林哥……” 周林走了，在别人看电影欢呼的时候，在几个小年轻碎嘴子的时候，在李小丹怼人的时候，他早就远离人群。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放电影的那片空地亮堂堂乱哄哄，其他地方却是黑漆漆静悄悄。 周林没回家，而是从偏僻的小路绕到我家。 他甚至没走正门，又从后面翻墙。 下午我回来的时候，窗户开着，我睡着之后就一直没关。 这会儿他连窗都不需要敲，大长腿一跨，就直接上了炕。 睡了几个小时，我的精神也逐渐恢复， 听到窗台上有动静，我猛的清醒。 屋里没开灯，只有一束月光照进来，朦朦胧胧的，窗台上是个男人的黑影。 “你是谁？” 不等我再说话，那道黑影，已经向我过来。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知道是他，却还装作不知道。 “哪来的？大晚上的爬人家窗户，真该拿扫帚给你打出去！” 周林喉咙中划过一声狡黠的笑。 “好啊！你舍得就把我打出去吧！” “你……” 都不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摁倒在炕上。 白天没有做完的事，这会儿继续。 “你放开我！你这样我可喊了！” “那你喊呗，我巴不得全村人都知道，这样我就不用偷偷摸摸的……” “你混蛋！流氓！” “是啊，我不算好东西。可是小婉，你喜欢我这样的混蛋对吗？” 周林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别说是拿扫帚，能摸到啥就拿啥抡，肯定要给打出去的。 可他是周林，再粗糙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是情趣。 之前张家姑娘回娘家的时候，我听村里人说过，城里人很开放，跟农村人不一样。 就像那张家姑娘，虽然嫁了个比她大十来岁的男人，但人家城里人年轻啊！ 主要是心态年轻，她刚跟那男人结婚的时候，就是个小土妞，等半年回家，别说穿的时髦，身上那股劲儿也完全不一样了。 村里人都说她变漂亮了，其实就是多了那股韵味。 我也一样，只是我自己看自己，当局者迷罢了。 我再一次被他抱住亲吻，我就跟失忆了一样，完全忘记白天是因为什么跟他闹不痛快。 这村里夜深人静的，平时这时间大家都睡了，但今晚放电影注定是个喧闹的夜。 我怕村里人回家时，听到我这屋子里的动静。 周林摁我在窗台上时，我一把关上窗。 这男人机智，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小婉，我想你……” 我俩的盛宴，村里人在空地上看电影喧闹。 李小丹一直试图寻找周林的身影，她找遍了每一处角落，还去了周林村边的屋子，都不见男人一点影子。 她想不到，她猜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这会儿正在全村公认的丑婆娘在一起。 也不只是她，如果这件事被村里人知道，七姑八婆会把舌头嚼烂，村里的姑娘要心碎一地，怕是每个人都要做个小人，然后在上面写上我的名字，一天早晚扎三遍。 我是忘了我俩折腾了多久，肯定是过了后半夜。 我在疲累中睡去，周林温柔的帮我盖上被子。 没有周林陪伴的这几天，我睡的一点都不安稳，今晚有他，我睡的很香甜。 睁眼天都亮了，只是枕边空空如也。 我摸摸身旁的枕头，早就已经凉了。 窗户也是虚掩的，上面还依稀能看到男人的脚印。 “他走了！” 我有些沮丧，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是他已经有了别人，不想让新人看到，还是他在跟我怄气，因为我之前让他躲着藏着偷偷摸摸。 反正周林走了，如果不是身上还有昨天的周林留下的印记，还真的以为那是一场梦。 春梦了无痕，春梦过去可能就是噩梦。 不知从何时起，村里就开始流传，关于周林跟村花李小丹的故事。 那些让人听了恼火的闲言碎语，我不想听，可蹲在院里晒瓜子，坐在门口搓玉米都听得到。 “你听说了吗？李小丹好像跟那个外来人周林好上了！” “真的假的啊！人家可是村花这话不能乱说啊！” “我可没乱说，放电影那天晚上，李小丹一直在找周林，后来李小丹也不知去哪了，那天晚上周林没回屋子，那你说他去哪了？李小丹去哪了？” “诶？难道是真的？这俩人搞一起了？话说那外来的小子真有本事，村花平时多高傲个人，这就被拿下了！” “那可不，我还听村里几个淘气的孩子说，村西头玉米地里有声音，搞不好就是村花跟周林……” “啧啧啧……” 这一个个讲的绘声绘色，有头有尾，你不想当真，也忍不住要多想。 回想那晚，我的确不知道周林几点走的。 他的确是跟我好，可这也不耽误他再去会别人。 难道他真的从我这离开就去找李小丹了？。 我越想越烦，越烦门口那几个扯闲篇的说的越过分。 我听的来气，抄起喂鸡喝水的盆子，连那半盆水一起倒到门外。 那几个故事讲的正入神，也没注意到我这从天而降的一盆水。 那半盆子喂鸡水不偏不倚，一滴没浪费全都洒在那几个身上。 “唐婉，你干啥？你瞎啊！”其中一个小子，气冲冲的大骂。 “不好意思没看见，对不住啊！”我不带诚意的道歉。 “人长得丑就算了，还不长眼……” “就是，怪不得他男人不要他！” 那几个瞪了我几眼，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李小丹是村里小伙子的梦中情人，周林是村里大姑娘的中意对象。 这样两个人的一旦传出什么闲言碎语，那效果就跟龙卷风似的，愈演愈烈。 村里人传瞎话没底线，李小丹因为吃坏了肚子，在家门口吐了一次，就被村里人传说她怀了周林的种。 我是不知道，这么难听的话，当事人心里咋想，但我是彻底听不下去了。 那几天，周林没来找我，我忍不下去，就想去找周林问清楚。 白天我不敢过去找他，现在关于他的传闻已经够多了，村里第一美女的故事，要是再加上我这村里第一丑女，那可是热闹到底了。 等到天黑，晚上八点多，村里人大多都睡下了。 这个时间，我趁着夜色，从小道奔向周林村边的屋子。 今晚没有月亮，天异常的黑，到了河边没了村里微弱的灯光就更黑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被泥土块绊着，小筐里的饺子差点飞出去。 咕咕咕…… 呱呱呱…… 吱吱吱…… 河边草丛偶尔还会有些动静，这更让我害怕。 我看到周林的房子，加快了脚步。 可这时候，我却看见大道那边，一抹纤细的女人身影，先我一步窜进了破屋。 “周林哥，我来给你送饺子了！” 第29章 我的周林不是那种人 夜深人静！ 这个时间送饺子，也不怕吃了会涨肚？ 得是什么关系，才能选这个时间送饺子？ 我满心的怨怒，可低头一看，自己怀中装着饺子的小筐，又莫名苦笑。 我不还是一样，大晚上给单身男人送饺子。 “不！不一样，我跟他不一样！” 我脑海里，再次浮现我与周林那许多故事。 我跟周林除了没有领过证，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夫妻。 又怎么能跟那个大晚上找他献殷勤的女人一样？ 我的思绪已经乱的不行，鬼使神差就朝周林的房子凑过去。 他那屋子，原本就是村里的废弃房子，破的要命，四下漏风，在屋里说话，跟在外面说话都没区别。 这会儿我站在门口，屋里男女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你咋来了？” “周林哥，老郭家杀牛，我爸买了牛肉，我刚包的牛肉馅饺子，给你送点！” “我不喜欢吃牛肉，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喜欢吃牛肉？那猪肉呢？下次我给你包猪肉的！” 人家都说不要了，还不拿走？ 李小丹啊李小丹，你不是村花吗？你村花的高傲去哪了？这会儿这样在一个男人面前献殷勤，那些整天巴结她的村中小伙子看到，怕是要心碎一地了。 我眯着眼睛，心里暗暗的嘀咕着。 在周林面前，李小丹已经彻底没了村花的样子，这会儿就跟那些普通的村姑没区别。 关键这还不算啥，之后更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见周林不肯吃她送的饺子，李小丹干脆换了招式。 她放下手中饺子，然后上前一步。 周林愣了一下，满眼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 接下来李小丹做的一切，已然不可描述。 我不知道李小丹有多喜欢周林，但看她这样豁出去，就知道病入膏肓了。 我惊的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我猜她今晚是故意这么穿的，白天时候经过我家门口，穿的还是一条裤子。 晚上换了裙子，什么高傲的村花，这会儿当着男人的那样，简直比电视上演的那种女人还吓人。 都到了这地步，她是豁出去了。 我已经不敢想了，也不准备再坐以待毙。 我不管周林能不能扛得住这女人的勾搭，我必须要出手了。 咣…… 我一脚踹开那道破门。 可能力气有点大，门一头的合页已经掉了。 我顾不上那么许多，拎着小筐快步进屋。 李小丹压根想不到，这个时间，周林家会有人来。 她慌了，吓的赶忙低头把裙子拎起来，生怕被我看到她的丑态。 可是不好意思，我已经看到了。 当然，我会装看不到。 “呀！小丹你也在啊！” 我故作无辜，笑眯眯的上前。 这会儿李小丹脸都绿了，那脸色难看的不比我的脸好看多少。 “唐婉姐你怎么来了？” “我晚上包了饺子，猪肉馅的，包多了，就想着给周林兄弟送几个，毕竟他平时也没少帮我干活！” 我说话的时候，皮笑肉不笑。 李小丹看着我，那眼神憎恶，就恨不得马上把我灭口，只是现在周林还在，她还得装，装成温柔善解人意的村花小妹儿。 “咳咳咳，你也给周林哥送饺子啊！不过她不喜欢吃，唐婉姐，你可能要白来了！” 她也皮笑肉不笑，看一眼她放在柜子上的饺子，又瞄一眼我手里的小筐。 我俩就那么互相看着，脸上挂着笑意，心里却各自较着劲儿。 让人意外的是，这时候周林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 “猪肉馅的饺子啊！我喜欢，正好饿了，吃几个……” 他说着，接过我怀中的小筐，小心翼翼从里面把装饺子的盘子拿出来。 其实这会儿饺子已经凉了，得热热吃才好吃。 可他不管那个，一手拿一个，一个还没吃完，就把另一个塞进嘴里。 狼吞虎咽吃的那叫一个香，我看着心里舒坦，一旁的李小丹脸色却比刚刚更难看了。 “呵呵，猪肉哪有牛肉好！价格都差不少呢！”她酸溜溜的说着。 我点点头“是啊！可是周林喜欢啊！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就算是龙肉，吃的人不喜欢，那不也白费！” 我也一改之前的样子，这会儿跟李小丹说话夹枪带棍的。 李小丹瞪着我，冷笑一声“呵呵，唐婉姐，哦不，我还得叫你一声李家嫂子吧！话说你跟国兴哥，到底是办过事儿的，这大晚上跑人家单身男人家里，好说不好听吧！” “哎！全村人都知道，我被李国兴那个没良心的给甩了！我现在一人一狗的过日子，还有啥怕说的！倒是你啊，小丹妹子，你一单身大姑娘，大晚上的跑人家单身男人屋里，这要传出去……” “唐婉你说啥？别丑人多作怪，闭上你的嘴！” 她是急眼了，真的急了。 这都开始拿我丑开骂了，我早习惯了，倒也没往心里去，只是一旁的周林，脸色明显不对了。 “李小丹你回去吧！我不是不喜欢吃饺子，是不喜欢你送的饺子，你明白吗？” “我……” 周林这话也是真够冲的。 李小丹一腔热血，被他一盆凉水浇灭了。 可她还是一脸的不甘心，这时候我又冷笑一声，凑到她身边。 “小丹妹妹，裙带要系好了！大姑娘家家的，要是裙带太松，要被人占便宜说闲话的！” 我这不是刺激她，是她裙带刚刚确实没系好。 这是在周林面前，要是换做村里任何一个小伙子，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此情此景，李小丹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 她看了周林一眼，又瞪了我一眼，说着就抹眼泪要走。 可她刚要跑，周林就叫住她。 李小丹还以为周林是转性了，回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可谁曾想，这男人却整出那么一句。 “等下，拿走你的饺子，我不吃！” 这话也是真够直的了，你留下来扔了又能怎样，偏偏就让人拿回去。 还有我这个观众看着，李小丹这下一点脸都没有了。 她是哭着跑着出去的，在周林家不远处的小水沟里还摔了一跤。 可以想象，那条粉嫩的半裙，这会儿已经沾满泥水。 李小丹走了，破屋里就剩下我跟周林两个。 刚刚他说话那么直，我说话也是不饶人的，可这会儿却只是不尴不尬的看着对方。 最后，还是周林先开了口“那个，我不知道她会来，她送的饺子我也没吃！” 我笑笑看看地上掉落的那个牛肉馅饺子“你真不喜欢吃牛肉？” 他意味深长的笑笑“我啥都吃，也啥都不吃，得看谁做的！” 我有些娇嗔的看着他“我看李小丹手艺不错，这饺子捏的也好看，咋地就入不了周大兄弟的口啊？” 周林又噎了一个饺子，然后大手往前一伸，把我整个人拉到怀里。 “你知道我喜欢啥！” 我坐在他腿上，起初还象征性的挣扎一下，但很快就彻底放弃抵抗。 我正欲反驳，他咽了口中的饺子，猛的吻上我的唇。 “小婉，你想我了是吗？”他在我耳边吹气，让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谁？谁想你了！臭美！” “那你大晚上来给我送饺子？还说不是想我了！” 我撒娇似的在他胸口捶了两下“我才不想你这块臭肉！” 他笑笑，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全村女人是不是惦记我，我不知道，我惦记的可只有村头的唐家姑娘！” 他这样说，我心里甜滋滋的。 可一想到最近几天，村里那些让人恼火的风言风语，我心里还是别扭。 “就会说好听的，人家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捏捏我的鼻子“矫情！你说我骗你了，你告诉我哪句你觉得假，我给你解释，解释不明白，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他是那么说的，也是那么做的，霎时间，周林胸肌半露。 挖不挖心我不知道，但这坚实的胸脯，的确是让人看了，就会心生涟漪。 我在上面轻拍了一下。 “你都给谁看过？” “啥？” “这里！”我指着周林的胸脯。 周林一脸无辜“澡堂子洗澡的时候，有不少人看到，但都是男的，至于女的，天地良心就你一个！” “真的？” “撒谎让雷劈……” 他又要发毒誓，我赶忙把他话堵住。 他又这样，我最怕这样，总觉得人说出来的话，就是因果，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瞎说。 我在意周林，不想他乱发誓，我希望他平平安安，退一万步说，哪怕他骗我，我都希望他平平安安。 “算了，你别说了，我信你还不行吗？” “真信？”他勾起我的下颚，深邃的眸子看着我。 我被这迷人的眼神勾住，莫名的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略带娇羞的点点头“嗯，信你！” 他满意一笑“信我就好，不然我真的拿把刀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就会说好听的！对了，那天晚上，你……你去哪了？” “哪天？” “放电影那天，你不是半夜就走了吗？” 我承认，我还是对那晚的事儿耿耿于怀。 周林心领神会，他应该也听到了，村里那晚关于他跟村花的传闻。 “我是半夜走的吗？我走的时候天都要亮了！我发现这村子的人是真爱联想，连玉米地都整出来了，那天晚上的确玉米地里有点故事，不过我顶多算个目击者……” “玉米地？目击者？啥意思啊？”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周林，村里传说的版本，是他跟李小丹。 但听周林这话，似乎还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事儿。 “你忘了吗？李志国跟刘金花！” “他俩？” 周林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说来说去都是醋坛子让人脑子不清醒，那天我因为周林换衣服的事儿，觉得他跟李小丹有故事，就闹了点脾气，却把那天看到的另外一对忘死死的。 我们不仅看到些不该看的，还听到了些不该听的，李志国跟刘金花完事儿之后，还约好之后见面的地点，我当时真以为是随便一说，奈何男女之事，就是越扯可能越是真的，他们就真的去了。 周林扑哧一声乐出来“要不咋说无巧不成书呢！我从你那出来，天蒙蒙亮，我刚要上大路，就看到他俩……” “所以，是他们！” “不然呢？我就要去，也得跟你！” 周林坏笑，大手在我脸上掐一把。 这事儿算是搞清楚了，就是村里人爱联想爱扯老婆舌，偏赶上村长儿子跟金花的事儿，然后就张冠李戴了。 “切！谁要理你！” “咱也不去，蚊子太多……” “你……” 我被他逗乐了，他趁我不注意，就一把将我扑倒。 “诶呀，你别闹！” 我试图推开他，就不小心扯到炕边的衣服。 “这个！”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这套脏衣服。 这是齐家姑娘结婚当天，周林换下去的那套。 我一直以为，是李小丹帮他洗了，可现在看来，这衣服还是脏的，根本就没人洗。 “怎么了？” “你这衣服，李小丹不是给你洗了吗？” 周林一脸震惊的看着我“我怎么可能让她给我洗衣服？” “可是那天，她明明说，衣服洗完了！” “她说的应该是她自己的衣服，跟我可没关系！小婉，你不会以为……” 我还真是那么想的，那天的事儿整个就很巧，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样。 周林这头衣服脏了，李小丹就要帮他洗，然后周林衣服就换了，李小丹又说衣服洗好 了，这事儿放水身上能不多想。 我要真的一点想法没有，那只能说明我一点都不在意这男人。 若不是误会了其中的种种，那天在齐家姑娘屋里，也不会那种反应。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周林的脸，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他将我拉进怀里，大手捧着我的脸“你是想的太多了，我周林不妄称好人，但绝不是个乱搞的男人，我跟你好，就只会跟你一个人好，其他女人无论在我面前做啥，我也不会动一点心思！” 第30章 我唐婉也不是好惹的 这天晚上，我是在周林的破屋里住的。 后半夜下了点小雨，屋里凉飕飕的，但有他在我就不觉得冷。 人说小别胜新婚，这话放在我跟周林身上还挺准确的。 “真好，小婉有你真好，有你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我也是，从前的家不是家，后来的家也不是家，有你之后好像才有了家！” 我俩说的家，不是指哪间房子屋子，哪怕是成立的高楼洋房那也不是， 就是心里的家，能给彼此温暖的地方。 周林的屋子，真是个隐秘绝佳。 这地方够偏，晚上也没人会过来，没人会打扰到我们。 我们吻着吃缠着，意乱情迷时，我想到那个在周林面前很豁的出去的李小丹。 女人啊，无论是长的丑的，长的美的，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节操就都不当事儿了。 我内心划过一个邪恶的想法，如果她知道，她自己心心念念要献身的男人，此刻正跟我这个全村第一丑女的故事，怕是要气的七窍生烟吧！ “想什么呢？” 周林似乎察觉我的神游，大手轻捏我的下颚。 我仰头双眼迷离，看着他那让人神往的剑眉星目。 下一秒，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想你啊！在你这还能想别的？” 他满意的笑笑，然后更深情的吻上来。 这感觉真好，这日子真舒坦。 但欢爱之时，我也不禁后怕。 回想在齐家那天，幸好我误会了周林，才打断了那场欢爱。 不然，我俩缠绵的时候，鼻子突然流血，大概率是要露馅的。 我不敢想象，如果周林知道我得了那要死的病，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痛苦崩溃，倾尽家财为我治病，他苦苦守候我满心愧疚。还是翻脸无情，远离我这个病秧子，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都活在无尽相思与痛苦之中。 无论是哪一种，一定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我不要他为我牵肠挂肚劳民伤财，我更不想看到他弃我而去，所以于我跟周林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我也当自己没有病。 就这样把最后的几个月好好的过完，如果可能，最好是连我死都不要让他知道，这有些难度，但我在想，我一直在想一个，可以让他永远不知道的方法。 后半夜凉，我打了喷嚏，周林心疼的帮我裹上被子。 “没事吧！” “没事，你也把被子盖上，会着凉！” “我没事，大男人皮实的很！” “嗯！周林，你真好！”我笑笑，捏捏他的脸。 他也宠溺的捏捏我的脸“我这么好，你还总让我藏着，小婉，咱们就正大光明的不行吗？管别人说什么，谁说你，我饶不了他！” “一村子的人，你还能都把人家揍一顿啊！咱们就过个安生日子，惹那些事儿干啥？咱们好，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呗！” “可是！”他似乎还是不甘心。 我从被窝里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瓣上浅吻。 “这感觉不好吗？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吗？” 周林一脸无奈的看着我，猝不及防的在我唇瓣上轻吻一口。 “小婉，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我笑笑“那你听不听我的？” “听，不过只听一半！” “怎么说？”我疑惑的看着他。 “我不公开我们的关系，但咱们也别太刻意的藏。就顺其自然的偷行不？” 他那一脸正经的模样，逗的我发笑，扑哧就乐出了声。 “行，那咱们就顺其自然的偷！今晚在你家，明晚在我家！” “好嘞！” 我跟周林算是初步达成共识，就保持这种，类似偷情一样的相处模式。 其实我俩就算不说好了，之后的日子，也差不多。 周林跟我说，他已经耽误了许多天，得回矿山干活儿了。 我问他几点走，我回去再给他包点饺子带上。 他说不用，起早就得走。 不过我比他起的更早。 时间应该比他上次，离开我家更早。 天色还没见亮，我就从周林被窝里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 大黑看到我呜呜呜的叫着。 我摸摸他的狗头“乖，一会饺子包好了，也有你一份！” 在农村狗子的待遇都挺差的，也不是虐待，就是条件摆在那，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但大黑于我而言不一样，我当它是家人，有啥好吃的都不会落下它。 他也乖的很，我说完它就乖乖趴那等着，也不会像有的馋狗子，看到菜板上的肉，就流着哈喇子一口吞掉。 我洗洗手，和面剁馅子，等饺子馅弄好了，面也软和了。 都是同步进行，我这边生火，这边就开始包饺子。 一个个漂亮的小饺子整齐的摆在盖帘上，大铁锅里的水，也咕咕嘟嘟的翻开了花儿。 我把包好的饺子下进去，煮了几个开就能出锅了， 直接放在盘子里，会坨在一起。 我捞出来把它们摆在盖帘上，等上面的水汽散的差不多了，才装那两个饭盒里。 “够不够？应该够了吧！” 我装了满满两饭盒饺子，够周林吃一天的，可还是觉得太少。 本来给大黑晾了十个饺子，然后又夹进饭盒五个。 大黑似乎看懂了什么，可怜巴巴的在那呜呜叫。 我一脸歉意的看着大黑，把剩下的五个饺子放进它碗里。 “乖狗子，等我回来再包，到时候多给你几个，周林要走了，我怕他不够吃！” 大黑是个通情达理的狗子，听到我这样说，汪汪汪的叫了两声，然后低头吃饺子去了。 我笑笑，然后抱着装了两大饭盒的饺子的小筐，急火火的出门去了。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村里一些勤快的老人已经起来了。 我怕被人看见，又走的小路，天还黑着，深一脚浅一脚的。 早上露水重，小路都是野花野草，还不等我走到周林的屋子，鞋袜跟裤腿子都湿了。 有点凉，但我不在乎，只要周林能吃到我包的热乎乎的饺子，我的心就是暖的。 我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 等我到周林房子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房门上一把大锁，我从土墙的缝隙往里看，屋里的确没有人。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这忙活了一早上，还是晚了一步！” 我心里埋怨自己，应该起来的再早一点的。 但这沮丧也只是在我心中片刻，我很快又抖擞精神，而后拎着小筐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的就往山坡那边的小道跑。 我知道周林是骑自行车走的，肯定比人走的快，但昨夜下雨这乡间土道泥泞的很，从村里到镇上大道这段距离，他大概率是推着的。 那就不会太快，我只要从山坡小路抄近道，也许就能看到他。 我是有点乐观了，昨夜的雨，让乡间小路不好走，这小山坡就更难爬了。 平时要不了两分钟我就能越过的小山坡，这会儿爬了半天也没上去。 湿滑的泥土，一直让我脚底打滑，我摔了好几次，才终于越过那道山坡。 终于，我远远望向脚下的砂石路，周林正骑着自行车在那上面飞驰。 我放下小筐，脱了上衣，挥舞着衣服，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周林一开始骑的很快，但好像听到了声音，然后就停下来四处张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山坡上肆意叫喊的我身上。 “周林，我来给你送饺子了！” 我知道他看见我了，赶忙下山坡，就像一只小燕子，朝他飞奔而去。 周林看到是我，也放下车子，蹚着草丛迎上来。 可能是我太急了，眼看要跑到他面前，不小心踩了脚下的水沟，就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小心！” 好在周林及时扶住我，才没让此刻已经很狼狈的我更加狼狈。 我顾不上许多，拿出小筐里的饭盒，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周林，我刚包的，趁热吃！” 我打开饭盒，里面的饺子还呼呼的冒着热气儿。 周林一脸感动的看着我，我从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一抹泪光。 “你回去就是做这个了？” “嗯，昨夜那些都凉了，不好吃，这个是新的，你尝尝……” 我说着，就到筐里找筷子，想喂给周林吃。 可摸了半天也没找到。 “筷子丢了！可能是刚刚摔跤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是啊，我刚刚在泥坑里摔了好几次。 这会儿别说身上，就连脸上都沾着泥。 周林用大手，轻轻拂去我脸上的泥污，然后一脸宠溺的在我唇边浅吻。 “傻瓜，饺子等我回来再吃，看你弄的，这样我多心疼！” “回来再吃别的，不让你吃顿热乎饺子，我这心里总是不舒服！不过没筷子了……” “没筷子怕啥，用手抓味道更好！” 他笑着，就从饭盒里抓了两个饺子放进嘴里。 我这饺子包的不大，可一口两个还是挺噎人的。 我看着周林大口大口吞饺子的滑稽模样，忍不住扑哧乐出声。 “慢点吃，还有很多！你喜欢，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包！” “嗯，喜欢，小婉你做的饭我都喜欢，真想吃一辈子！” “一辈子！” 他这话脱口而出，说的那样自然，那样温馨。 可于我而言，却像是一把刀深深的插在我的心口。 一辈子啊！ 我想着，如果可以一辈子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那该是件多美的事儿。 可我的一辈子，注定太短太短。 周林似乎察觉我的异常，咽了嘴里的饺子，大手轻抚我的脸蛋。 “咋了？我又说错啥了？” “没有！你说想吃一辈子，我就给你做一辈子！” 周林吃了半盒饺子，剩下的一盒半他说留着中午晚上吃。 我知道他这一走，可能又得几天才能回来。 我站在路边，目送周林远去。 他也是一步两回头，好几次差点把自行车骑到沟里。 “你好好骑，我走了！等你回来！” “嗯，小婉我会尽快回来，吃你做的饺子，抱你睡觉……” 我爬上山坡又看了好久，直到他骑车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我视线之内。 小别胜新婚的感觉真好，昨夜的感觉真好，可我到底还有多少时间，这样的小别在未来不久的某一天，也许就真的成了永别！ 回去的路上，我顺便去地里看看。 离秋收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的不错。 我看着那一个个玉米，就像是襁褓中的孩子，心里也忍不住欢喜。 忙活了一年，总算是有个好结果！ 我之前打听过粮价，比去年高，如果没意外的话，今年应该能多卖不少，或者我真的可以像那大夫说的，到省城的医院看看。 想到这里，我心中又燃起一丝丝希望。 但很快，就有人打断了我的思绪。 “唐婉……” 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村花李小丹。 这冤家路窄，她也跟她妈去地里看庄稼，这会儿见我在这，找借口让她妈先走了。 “小丹，你早点回来，中午咱家炖牛肉！” “知道了妈，我跟唐婉姐说几句话就回！” 在她妈面前，李小丹还是一口一声唐婉姐，可等她妈走了，这女人就马上变了另外一张脸。 “唐婉，你这是去哪了？整一身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跟人钻玉米地了！” 李小丹这一上来说话就夹枪带棒的，我知道，她必然是对昨夜的事儿耿耿于怀。 我淡淡一笑“是钻玉米地了，这不看看庄稼长的咋样，谁知道不小心就摔了！” 李小丹冷笑“这样啊！也对，毕竟以你这副尊容，就算是想找人钻玉米地，也没人愿意吧！” “小丹啊！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你跟人钻过一样！” “你……” 被我怼了，李小丹脸色很难看。 她不客气，我也不客气，村里人都知道，我这个丑女，自从被男人抛弃之后，早就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了。 也是时候让这村花知道知道，我唐婉也不是好惹的。 “怎么了？还在为昨夜的事儿别扭，小丹你放心，你昨夜当着男人面做的事儿，我就当没看见！” 第31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村花变残花 李小丹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她以为用这种方式警告，我就会怕她。 却不知，被我当面戳破丑事。 这会儿她涨红的脸，活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唐婉，你……你别胡说八道！” 我冷笑“你做没做？是我胡说，还是你心虚，咱俩心里都清楚！” “你威胁我？” “我可没那闲心！李小丹，我知道你这女人一向人前人后两张脸。别人不知道，但我看的清楚。我嘴很严，没心思到处说你那些破事，可你最好也收敛点，你这次当男人面脱衣服，我看到不吱声，可要是被村里其他人看到，你这村花的名声可就毁了！” 昨夜的事儿，其实我从来没往心里去。 奈何有人做贼心虚，又想压人一头，可不就撞枪口上弄巧成拙。 当然，周林做为我的男人，被这女人惦记，警告她一下，倒也是应该的。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丑人多作怪！” 我听到李小丹在背后骂我了，我全当听不见，反正这话我也听了二十多年。 只一点，她是想警告让我闭嘴，却完全没有怀疑我跟周林的关系。 这可能就是村花的骄傲吧！ 她觉得这村子里的女人，小到嫩的能掐出水的十八岁大姑娘，大到三十多岁风韵不减的少妇，就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她觉得全村，乃至十里八村的女人，都没有美貌能跟她媲美的，自然更瞧不起我这个全村第一丑女。 可她哪里知道，就是她最瞧不起的我，却是她心上人周林的宝贝疙瘩。 这事儿想想还挺气人的，我也有点好奇，若有天她知道周林与我的关系，会不会把鼻子都气歪了。 就跟我想的一样，周林这一回矿山，就好几天没再回来。 每天傍晚，我都会站在大墙上，伸着脖子朝村外小路那边巴望。 每每看到骑自行车的，内心就忍不住悸动。 但每一次都不是他，直到太阳落山，小路漆黑，我才从大墙上下来收拾收拾睡觉。 离正式秋收还有些时日，不过村长家种的胡萝卜到时候了。 他联系了县城的菜贩子，要两天之内，把那五亩地的胡萝卜全装上车。 起胡萝卜可不是个轻快活儿，需要大量人手。 这事儿放别人家，就够愁的。 不过村长不一样，他张一句口，全村人都上赶着帮忙。 特别村长媳妇儿，那更是个势利的主儿，别人帮忙她不一定领情，要是不帮，有机会是一定要穿小鞋的。 我也没考虑那些，不过之前在李国兴的事儿上，村长帮了我忙。 就凭这点，村长家有活儿，我也该伸手。 当然，也不只是我。 等我早早到村长家胡萝卜地里，半个村子的妇女都来了。 村长媳妇儿，看着队伍脸上挂着笑容，她心里那笔账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谁不来就是不给她面子，不给村长家面子，在村里就会被排挤。 当然，有的人她不想看到，来了反而更让她厌弃。 “金花啊！你咋来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人够了，不缺你一个！” 是刘金花，她儿子那个相好的姑娘。 青山村就这么大，有些男男女女的破事儿，说传开还不容易。 周林我俩看到了，肯定不会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俩这样嘴严。 刘金花跟李志国的事儿，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就连上次玉米地的事儿，后来也被人戳穿了。 其实这事儿咋说，李家是不吃亏的，可村长媳妇儿不乐意啊。 她觉得她儿子跟县城里的姑娘定亲了，彩礼都过了，要是这时候传出些不好听的，万一人家县城那边悔婚，吃亏就是她家。 所以，她对刘金花特别排斥，基本已经到了不掩饰的地步。 这一点刘金花也知道，她也不想来的，奈何她妈前天崴了脚脖子，不能来帮工了，又怕村长媳妇儿穿小鞋，她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李婶儿，是我妈让我来的！她脚伤了！” 村长媳妇儿翻了个白眼“呵呵！这脚伤的可真是时候啊！我看都是借口，你是不是听说我儿子又回来了，这又忍不住来发贱啊！” “李家婶子你咋这么说话？我就是来替我妈帮忙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志国哥回来的事儿啊！” “呸，志国哥也是你叫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土鳖村姑一个，还妄想跟我儿子好？我劝你还是要点脸，上赶着俺们家也不稀罕你！” 这话说的是真够难听的，眼看着刘金花都哭了，村长媳妇儿也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这会儿说啥的都有。 “诶呀，村长媳妇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咋这样啊！” “这不刘家姑娘自找的吗？长的挺好一个大姑娘，非得上赶着李家那小子，连玉米地都钻了，还让人说啥？自己不要脸，谁也没招！” “这以后谁家要是养了姑娘，可得看好了，要不让人占了便宜，还得骂你犯贱，关键这身子脏了，名声臭了，以后还咋找婆家……” 这一个个的哔哔叨叨，听的我这个心烦。 刘家姑娘是有她的问题，可男欢女爱这事儿不都这样，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陷进去哪那么容易爬出来。 况且人家姑娘今天就是来帮忙的，这帮忙的咋还帮出错了。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把拉住刘金花的手。 “刚有小孩儿捎信儿过来，说你妈喊你回家呢！要不你回去看看！” “我妈叫我？” 刘金花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明明就是她妈让她来的，咋可能人刚到就让她走。 但我跟她使了个眼色，她也就跟我走了。 等我俩走到地头没人的地方，刘金花才道出心中疑惑。 “我妈真叫我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不过我觉得她一定不希望你在这被人奚落！” 刘金花明白了，疑惑的眼神中转而流露出感激。 “唐婉，谢谢你！” “这没啥！不过你别怪我多嘴，村长家那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那么个玩意儿犯不上啊！” 刘金花看看我，脸上划过一丝苦涩“唐婉姐，我何尝不知道！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每次告诉自己不能再跟他扯了，可他一回来找我，我还是……” “这小子，真不是东西，自己都要结婚了，还……”我气的怒骂。 “唐婉姐，这也都怪我，是我犯贱！” 我心疼的看看刘金花，手抚摸在她并不白皙，但非常滑腻的脸上。 “不！这不怪你，是他不好，他不配！” “嗯，姐，我心里有数，我家也在给我找婆家了，我爸说找个远点的人家，这样就再也不用见了！” 刘金花满脸苦涩，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目送她身影远去，心里也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这世上多情女子负心郎，刘金花是个好姑娘，人长的好干活也是个好手，这样的女子，要是找个好男人，日子必然红红火火，可就是被李志国这种渣男给祸害了，现在连精气神都差了好多。 李志国，李国兴，都是姓李的，虽然出了五服，但说到底都是一个祖宗，咋青山村这老李家，就这么爱出渣男呢？ 我这多管闲事的， 还在为别人忧心。 却不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已经把黑手伸向我。 刚刚我拉走刘金华的事儿，就让村长媳妇儿脸色不太好看。 再加上李小丹也来加油添醋，等我再回去干活，村里那帮妇女一个个都有意无意的躲着我。 “你说这唐婉咋回事，自己都让蚊子叮了，还帮别人挠痒痒……” “可不吗！这下得罪了村长媳妇儿，怕是干多少活儿都白搭了！” “她不会也对村长家那小子有意思吧？之前我看村长家那小子还去过她家呢！” “不可能，志国那小子心气那么高，能看上唐婉吗？刘家姑娘好歹人长的俊，她有啥，那张脸晚上都能辟邪……” 我没听到那些话，但用脚趾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不过我没啥反应，横竖我来帮忙干活，是因为村长大爷的人情，我不冲别人，就冲村长大爷，至于村长媳妇儿啥脸色，村里人说啥，我不管。 早上还有点凉，可日头一上来，就来了热劲儿。 这一上午起了不少胡萝卜，男人们前面赶牛犁地，胡萝卜就齐刷刷的翻起来，然后后面的妇女就负责捡。 捡起来之后再把上面的土弄掉，偶尔碰到没被犁起来的，还得用手薅。 别人都是分工合作，因为早上的事儿，我彻底成了孤军奋战。 我拿着筐，一点点捡，一点点薅，一点点把土磕掉…… 这一上午可是累的够呛。 村里人干活，特别这种大面积的活儿，一般就不回家了。 村长媳妇儿蒸了几锅大馒头，又熬了一大锅豆腐汤。 到了吃饭时间，香喷喷的。 李小丹跟她两个堂妹负责给大家送吃的，每个人手里都拿到了馒头跟豆腐汤，唯独我这啥也没有。 等我过去要，装馒头的筐已经空了，盛着豆腐汤的锅也空了。 我肚子咕咕咕的叫，想着要不回去吃一口，顺便看看大黑。 可这时候，李小丹却从身后叫住我。 “唐婉姐，咋活儿干到一半就要走啊！可不能偷懒儿啊！” 这话不阴不阳的，关键还说的声音特别大。 村里妇女齐刷刷的看向我，倒好像我真的要跑似的。 她让我难堪，我也不客气，声音比她还大。 “那咋整？活儿干了，饭都吃不上，不回家垫垫肚子，怕是下午真干不动了！” “呵呵，你这话说的，谁没给你吃的了。你刚刚不是还喝了一碗豆腐汤，吃了两个大馒头？” 好个花花肠子的李小丹，我明明连口水都没捞着喝，她却跟我整这个？ 要么我忍气吞声，忍着空肚子干活儿，要么我自己回去，然后被村长媳妇儿记恨，再被村里人排挤。 显然我怎么做，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我想了想，既然你不让我舒服，那不如大家就一起难受。 我深吸一口气，狠狠推了李小丹，还拔高了嗓门。 “吃你大爷的馒头！喝你奶奶的豆腐汤。李小丹你要不想给就直说，你不就是记恨我上次看到你当着男人面脱衣服？怕我跟别人说，就在这给我穿小鞋！” 我当时声音特别大，大到百米外喂牛的都听得见。 李小丹做梦也没想到，我就直接戳破她的丑事。 这会儿村里人齐刷刷的看向她，那一个个眼冒绿光。 村中无聊，没啥比村花的丑事，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了。 “啥玩意？李小丹当着男人面脱衣服，不能吧！” “那可不一定，人家唐婉敢说，应该就是有这事儿，不然这事儿谁敢瞎说，那不找挨揍吗？” “我也看到了，李小丹确实没给唐婉一点吃的，这就是报复，这事儿看来八九不离十！” “老天爷，村花脱衣服勾搭男人，这也太吓人了！可小丹这姑娘，不是一向眼睛长在美貌顶上，她能看上谁啊？村里那帮小子，她都不拿正眼看。” “村里的看不上，你忘了还有个村外的！那个叫周林的小伙子，肯定是她，之前村里放电影，她还给人家拿小板凳呢！” “啧啧啧……竟然还有这事儿……” 村里人把她这顿埋汰，李小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唐婉，你……” 她想要骂我，但我不怕，还走到她身边把脸伸过去，谅她也不敢动手。 “李小丹，你的破事我本来没兴趣说，但你要是作死，我不介意让你名声臭大街！” 她心虚啊，被我这一番戏弄，不仅不敢发飙，反而彻底老实了。 李小丹把之前被她藏起来的馒头递给我，又让她堂妹到村里小卖店给我买了瓶汽水儿。 我吃着香喷喷的馒头，喝着甜滋滋的汽水，脸上显露老猫般狡诈的微笑。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当面没人敢问，但是背地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少跟我打听。 “唐婉，你说的李小丹脱衣服勾引男人，这事儿真的假的？” “那她成功没有？衣服脱到哪？” “对了，她勾引的到底是谁啊？” 到底勾引了谁？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我眼见村边小路，一道骑着自行车的伟岸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田间地头。 “周林……” 第32章 后窗的黑影 比起村花的故事，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对周林这个外来的美男子更感兴趣。 周林停下自行车，站在地头那一刻。 村里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愣住了，当然也包括我。 我眼见他从自行车上解下来一个泡沫保温箱，就农村老太太叫卖冰棍背的那种。 他拎着箱子，朝人群走来，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周林哥……” “周林大兄弟……” 所有人都在叫他，可周林的目光一直朝我这边看。 我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低下头。 “冰棍分给大家吃！” 他把冰棍箱子递给带头干活的婶子，然后就径直向我走来。 这会儿所有人都去拿冰棍了，没什么比这烈日当头，吃根清凉香甜的冰棍更享受的了。 “给我一个……” “我一个……” “别把我落下，我要吃冰棍……” 大家都去抢冰棍儿的时候，周林已经走到我面前。 我抬头看看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咋不去拿冰棍？” “我不喜欢跟人抢！” “你不用跟人抢！” 他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根很漂亮的冰棍。 那上面有一层五颜六色的包装纸，我之前在县城上学的时候见过，但听人说那个很贵。 周林把包装纸撕下来，而后递到我手上。 我接过来，咬了一口。 那浓浓的奶油味，好像把一锅牛奶熬成精华，浓郁的奶香跟甜蜜，是幸福的味道。 “好吃吗？” “嗯！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冰棍！” 周林把包装纸塞进口袋，所有人都以为我跟他们吃的是一样的，殊不知我这一根顶其他人十根冰棍的价钱，是真正的小灶儿。 在周林来了之后，所有人都沉浸在冰棍制造清凉香甜的幸福当中。 唯独李小丹，她自认清高，不屑于跟村里人抢冰棍吃。 当然，她的眼珠子就没从周林身上挪下来过。 刚刚周林给我的冰棍儿的整个过程，别人没注意，可她却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 我与周林有说有笑的时候，其他人不会多想，因为她们不觉得周林这样的男人，会看上我这个阴阳脸弃妇。 但此刻的李小丹，却在我俩缱绻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异常。 她眼神中写着矛盾，她该是不相信我跟周林有一腿的，但周林刚刚对我的偏爱，跟上次破屋里的事儿，让她不得不多想。 她看了我俩好久，终于还是走过来。 “周林哥，你回来了！” 她上来主动搭话，周林也没看她。 就很敷衍的嗯了一声，然后继续跟我闲聊。 我俩当然不会聊男女关上门炕上的那些事儿，但这会儿聊点田间地头的事儿，也别有一番生活的韵味。 我起胡萝卜的时候，脸上粘了点泥土。 “你脸上有东西！” “哪里？” “这……” 周林很小心的帮我拭去脏污，大手擦去泥土的时候，还怀着私心在上面多停了片刻。 这一切，李小丹看在眼里，更觉得不对头。 她很刻意的咳嗽两声，周林才把手从我脸上拿下来。 “周林哥可真是心善，谁的忙都帮！可唐婉姐这媳妇不媳妇，寡妇不寡妇的，身份也的确尴尬，小妹好心提醒，有时候还是注意点为好，毕竟这村里人嘴碎素质也不高，这要说出点什么闲话可……” “嘴长在别人脸上，喜欢说什么随他们去，我无所谓……”。 周林冷冷的看了李小丹一眼，那眼神里飘过的冷漠，让李小丹更尴尬。 但她不死心啊，之后又把炮火对向我。 “呵呵，周林哥你是男人，当然无所谓，可唐婉姐毕竟是女人，这人言可畏，何况她的名声本来就……” “小丹妹子，说起名声，你现在也不比我强多少，自己都让蚊子咬了，就别忙着给我挠痒痒了！我唐婉是从小被人嫌弃，不过给人送饺子被人轰出门这事儿，我还没经历过……” 最后一句话，我故意拉高音调。 我不管其他人听到没有，最好是有人听到。 我不想揭谁的短，但要是有人故意来找茬，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话音未落，李小丹已经羞的脸色通红。 “你……唐婉你……” 我瞪她一眼“别看别人黑，不知道自己黑！你那套虚伪的嘴脸，到别人那演，我这你还是省省吧！” 我怼李小丹的时候，周林就在那冷眼旁观，晒的李小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终于走了，下午干活也再没看到。 她大娘村长媳妇四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李小丹的影子，气的也是骂骂咧咧。 “长的好有啥用，懒得像头猪，这以后谁家娶了这样的媳妇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村里人听了也是咯咯咯的乐，从中午吃饭那会儿，我把李小丹的破事儿抖出来，她作为村花的骄傲，也就耗的差不多了。 后来我那句话，有几个耳朵灵的也听到了，然后这一下午大家坐垄沟休息的时候，就把那事儿传开了。 “我跟你们说啊！我知道村花勾引的是谁了！” “谁啊？” “就那外来的小子周林啊！你也不想想，咱们村花那眼睛长在眉毛顶上，除了她能看上谁啊？” “也对，之前老齐家结婚的时候，她就跟人家腻腻乎乎，不过我看那外来的小子，对她也没啥意思……” “我看那姓周的小子，好像跟唐婉挺有话聊的，这一下午都在帮她干活……” “你可别乱说，人家小伙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连村花都看不上能看上唐婉吗？人家就是心好，看唐婉可怜帮帮她……” “对对对，他俩不可能的……” 村里人那些话，我听了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发现，因为我这张脸，关于那方面的闲言碎语，似乎就跟我绝缘了。 他们即便猜全村的女人跟周林有关系，也不会把我跟周林往一块想。 这样也好，倒也省的我避嫌了。 只要我跟周林不让人堵到被窝里，我俩就是再怎么出双入对，都是安全的。 地里的活儿忙完，村长媳妇儿破天荒的大方，做了小鸡炖蘑菇。 我跟周林也过去了，他跟男的一桌，我跟女的一桌。 村长还把他上个月刚烧的酒拿出来给大家喝，我不喝酒，但架不住这帮人起哄，然后女的这桌也一人倒上半碗。 我长这么大，也没喝过酒。 入口只觉得辛辣，但过了一会儿就开始上头，另外半张脸也开始涨红，晕晕乎乎的竟歪在旁边婶子的肩膀上。 “唐婉你这是醉了，这点就醉了？” “嗯！随我妈，喝点就醉，你们喝吧，我先回去了！” 我说着晕晕乎乎踉踉跄跄就往门口走，也不知谁碰到了铁锹，我就差点被绊倒了。 好在一双大手及时将我拉住，我回眸一看，是周林那丰神如玉的俊颜。 “小心！我送你回去吧！”他一脸温柔的看向我。 村里人见此情景，也没人多想。 几个好心婶子，还嘱咐周林，“路上慢点，把唐家姑娘送到家别忘了关窗，最近入秋晚上凉，别受了风寒。” “知道了！” 其他人还喝着，我跟周林已经走出了村长家大门。 周林没拉我走大路，而是走了我家房后那条小路。 开始我还觉得有点奇怪，我俩在小路上没走出十几米，我就觉得身子一倾，整个人飘起来。 我被周林抱起来了，莫名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别闹，我自己能走。” 他笑笑“谁也看不见，看见也不怕，我抱自己女人咋了？” 他说着，抱我更紧了，清凉的唇瓣在我脸颊上浅吻。 我两手缠绕他脖子紧紧的，晕晕乎乎被周林抱回家，这一路吹着小风，酒也醒了大半。 他说要给我弄点热水擦擦脸，可刚把我放到炕上，我却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等周林反应过来，我已经重新扑到他怀里。 砰砰砰…… 那是他剧烈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入夜的村庄，多了另一种美妙的声音。 墙外水沟里青蛙的声音没有了，草丛里蟋蟀也不再唱了，就连厨房柴草堆里趴着的大黑，也乖乖的不发出一点点动静。 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我跟周林。 “小婉，我也好想你，想你想的睡不着觉，想你想的六神无主……” 这些要是别人说，那就是无赖臭混蛋，可从周林这样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是让你幸福的到天边。 就在我俩又在痴缠的时候，柴草堆里的大黑突然叫了。 起初我们也没当回事，只觉得这狗子心血来潮，汪汪两声也就消停了。 可见我们没反应，大黑又连着叫了半天。 周林察觉有点不对劲，往后窗一看，竟然看到一道黑影。 他迅速扯过被子盖在我身上，之后又抄起炕上的木头盒子，猛的朝后窗砸上去。 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窗碎了，那一抹偷窥的黑影，也随着逃之夭夭。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跟周林的事儿，竟然被人偷看了。 我裹着被子，探头看向窗外。 今晚阴天没有月亮，我看不清那偷窥者的脸。 只知道他个子不高，也很消瘦，不像男人，应该是女人或者小孩儿。 我一脸无奈，苦笑着看看身边的周林“看样子我们的事儿，是被人发现了！” 比起我此刻复杂的心情，周林的脸上显露一种轻松的情绪“那怕啥？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也省的我敲锣打鼓的告诉他们，唐婉是我的女人了！” 这腹黑的男人，是在这等我呢？ 我伸手拿拳头打他胸口，周林笑笑，一把抓住我的手“咋地？都这样了，还不想承认？” “我……” 我被他的话，羞红了脸。 下意识的转过头，周林却一把捏住我的下颚“小婉，说不说你都是我女人！这点我是早就认定的！” 我直视他那让人着魔的剑眉星目，感觉自己像是中了魔咒一样，魂儿都要被吸进去了。 “认定啥？” “认定你是我的！我周林一个人的！” 他坏笑，说话间，又把我扑倒在炕上。 明明白天起了一天的胡萝卜，身上力气早就使没了，可现在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而且晚上我状态会特别好，屋里黑，周林看不到我的脸，他能感受的只是我这副无懈可击的身子，我不会自卑，我俩在一起就会更好。 每每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就是西施杨贵妃，能让男人倾国倾城的女人。 那晚之后，那道不知是谁的黑影出现之后。 我已经放平了心态，反正已经被看到了，我也不怕村里人说我跟周林闲话。 用周林的话说，谁爱说谁说，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但让我意外的是，那之后村里并没有传出我跟周林的闲言碎语。 一直到周林再离开也没听到。 只是另一种更难听的声音，在村里传开了。 “你们听说了吗？有人看到唐婉家那条狗……” 第33章 我单身，找对象咋了? “不可能吧，哪可能有人那样……” “那咋不可能的，她嫁给李国兴五年，现在又让人抛弃了，这女人寂寞难耐，又养了条那么大的狗，你说她不为那，还能为啥？” “伤风拜俗，真是伤风拜俗啊！以后可让姑娘们离她远点，别沾上一身狗骚气……” 我不知道这些难听的话，是谁第一个传的。 但村里就是有这种魔力，一件事儿，特别是沾上点作风问题的坏事儿，一旦有一个人说，很快就会成为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全村人都在说我，说的特别特别难听。 我无所谓，反正没连累周林挺好的。 村里嘴上没德的人不少，要是周林被卷进来，怕是说的不会比这好听。 只是可怜了我家大黑，人家是乖狗子，最称职的卫士，这下却被村里那帮闲人给妖魔化了。 前段时间，因为村长的态度，村里人对我好了许多。 如今因为这点闲言碎语，我又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妖魔。 就连我坐在自己家门口搓玉米，都会有人指指点点。 村长家要起土豆了，我有心去帮忙，可那一个个看我不阴不阳的眼神，走到半路，我想想还是回家了。 周林不在的时候，我就只有我的大黑。 他永远那么帅气的趴在院子里，听到我的脚步声，会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伸出长长的红舌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个撒娇的大孩子。 “乖狗子，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上次周林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大骨头还有，虽然没啥肉，但给大黑做吃食的时候放进去，也能借到肉味儿。 我摸着大黑圆圆的狗头，一起往屋里走。 谁知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一声女人尖锐的嘲笑声。 “呵呵，村里人都说你饥不择食，连狗都……看来这事儿是真的，看看你跟这畜生多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两口子……” 好刻薄好难听好恶毒的话，我回过头，若不是亲眼看到，还真的很难把这些恶心的话，跟那样一张脸联系到一起。 李小丹埋汰我，我也不用对她客气。 “是村花啊！中午吃的啥？狗屎吗？还是猪粪，说话这么难听，你是从粪坑里刚爬出来的吗？” 说话间，我抄起地上的喂鸡的水盆子，猛的朝她泼过去。 好在她反应不慢，向后退了两步，才没被我那一盆混着鸡粪的水泼一身。 但也没完全逃掉，她刚换的碎花裙子也蹦了不少点子，这会儿也是气的不行。 “唐婉你发什么疯？” “疯？我疯吗？我就是看有些人讨厌，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李小丹冷笑一声“咋地，觉得我说的不好听啊！想打击报复？可全村都在说你的丑事，你能泼几个灭几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个没人要的烂寡妇，不好好守着，偏偏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怕人家说？” “见不得人的事儿？啥叫见不得人的事儿？咋地，你亲眼看到了？” 我怼过去，被我这样一说，李小丹的表情明显不太对了。 莫名的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看看门外，猛的喊了一声“周林！” 就跟我想的一样，李小丹下意识的转身往外看。 她回头的功夫，我瞥见那一抹身影觉得出奇的眼熟。 回想那夜，那个趴在我家后窗偷看的身影，这身板儿这个头，心中也就有了答案。 李小丹发现我是骗她的，周林根本没回来，又转头恶狠狠的看向我。 “唐婉你乱叫什么？在哪呢周林？” “这是我家啊，我想说啥不行？我说周林你就跟蜜蜂见了蜜一样，咋地，你还想在人家面前脱次衣服？” “唐婉，你这个……” “李小丹，你脱也没用，你就是把衣服都脱了，脱的裤衩都不剩，你信不信，周林都不带正眼看你的！” 我的目的不是气她，而是要气死她。 我断定那晚从我家逃走的黑影是李小丹。 那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后来我跟周林的事儿没传开，传开的反而是我跟大黑子虚乌有的流言。 那些难听的话，就是李小丹编造的，她当然不想她的梦中情人周林跟我的事儿被人知道，从始至终她恨的都是我，恨我睡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也只有提到周林，才能让她愤怒抓狂崩溃。 “唐婉，你这个贱人，我撕了你……” 她话音未落，已经朝我这扑过来。 我也没躲，因为我有大黑。 她不是能造大黑的谣吗？她败坏我这忠诚卫士的名声，大黑给她点颜色也不过分。 还不等李小丹碰到我，大黑已经朝她扑上去。 她说我跟大黑不干净，可这会儿她被大黑扑倒的画面，才是真正的辣眼睛。 “咋样？我家大黑的哈喇子味道还不错吧！” 大黑是个懂事的狗子，没有命令，它不会轻易伤人。 这会儿它只是把李小丹摁在身下，那张长长的狗嘴，时不时流点口水，不偏不倚全淌进李小丹的嘴里。 “呸呸呸……唐婉你快让这恶心的东西放开我！” “放开？放开让你继续出去传瞎话吗？” “那些不是我说的！我没说！” “不是吗？那你敢发誓吗？你要撒谎，就让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 李小丹话到嘴边，还是哽住了。 村里人对起誓这种事，还是很避讳的，除非万不得已不会拿这说事，李小丹也不是一点忌惮没有。 我见她那副怂样子，忍不住扑哧乐出声。 “怎么了？怕被雷劈死啊！怕死就别到处搬弄是非，不然老天爷不收你，我也得让大黑撕了你！” 李小丹一脸的不服，但她知道这会儿命捏在我的手里。 大黑还摁着她的脖子，嘴里偶尔发出凶狠的呼呼声。 她毫不怀疑，只要我一句话，大黑就会直接咬断她的脖子。 纠结了一会儿，村花放下了她的高傲，脸上显露少见的卑微。 “唐婉，唐婉姐，你快让大黑放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也不会惦记周林哥了，再也不敢了！” 其实她不求，我也不能真的让大黑咬死她。 不过她现在服软了，也是个很好的台阶。 我吹了声口哨，大黑终于从李小丹身上下来。 李小丹嘴里骂出一句脏话就跑，大黑反应快，追上去虽然没扑倒她，却把她新买的碎花裙子给扯破了。 李小丹顾头不顾腚，扯着不能蔽体的裙子，从我家逃了。 眼见她狼狈逃窜的身影，我更百分百确定那晚偷看的人就是她。 被大黑摁着脖子的时候，李小丹说她不会再造谣了，也不会再跟我作对，更不会惦记周林了。 我知道这些话，就是她随口一说的屁话，狗改不了吃屎，她的那些心思是不会改变的。 之后，那些难听的声音，不仅没有变少，还越演越烈，就连之前李二狗的事儿，也被重新挖出来说。 他们说我真的跟李二狗那个了，就因为李二狗名字里带着个狗字，所以我才养了条狗。 这都哪跟哪？ 我真佩服村里这帮闲人的想象力。 但我也低估了，某些居心不良的人，背后搅乱风云的能力。 那天早上，我做着与周林缠绵的美梦。 还不等我从炕上起来，就听到门外剧烈的敲门声。 这显然不是周林，而且我从这敲门声中，听到许多恶意。 都不等我去开门，以村长媳妇儿为首的村中女子大部队，已经撞破门冲进我家院子。 我慌忙穿好衣服，从炕上下来。 这会儿村长媳妇儿带着她的几个老姐们，李小丹带着她的几个小姐们，已经堵进我的屋子。 “你们干什么？”我怒斥，却根本没用。 这帮人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不过跟李国兴与岳秀秀不同，她们不碰我的东西，反而把我藏在箱子最底下周林的几件旧衣服跟鞋翻出来。 李小丹拎着那双男人大鞋子，一脸献媚的凑到村长媳妇儿面前。 “大娘，你看，我就说唐婉是个破鞋，跟狗是真是假不知道，但肯定是跟村里的某个男人有一腿！” 我是低估了李小丹这女人的恶毒，她放着镇里出纳的工作不干，顶着挨骂请假，竟然就是为了搞死我这个人人嫌弃的丑女。 我一把抢过周林的鞋子“别碰我东西！” “你东西？你能穿这么大鞋吗？”李小丹怒怼。 “这衣服是李国兴的不行吗？我婆婆生前想儿子留着当念想的不行吗？” “呵呵，李国兴？我呸……唐婉你以为你这么说 别人就会信吗？就李国兴那小鸡子一样的身板儿，撑死了穿40号鞋，这双没44码也得43，他当拖鞋穿吗？” “我……” 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 是啊，李国兴穿多大鞋我不知道，但一定没这么大。 我庆幸周林落在我这的几件衣服，都是最普通的裤子布衫子，村里男人几乎都穿，倒也不至于暴露出什么。 这帮人一口一声抓奸夫，说我败坏村里名声，我要是把周林说出来，那不就坑了他。 我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我的沉默，让对面猖狂的李小丹更加嚣张。 她看看一旁给她撑腰的村长媳妇儿“大娘，你看她现在说不出来了吧！唐婉她就是心虚，您作为咱们村里最有德行，最受尊敬的女人，可不能让唐婉败坏了咱们村的风气，要是不赶走她，这以后村里的男人还不得闻了味儿都……” “我知道，饶不了这破鞋！” 村长媳妇儿叫住李小丹的话，但其实李小丹想说的也都说完了。 整个青山村，人人都知道，村长媳妇儿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吼。 而这河东狮吼，之所以一战成名，就是因为村长年轻时的风流事儿。 那时候村长媳妇儿怀着她家李志国，村长时常往那时候村里的东头的寡妇家跑，一来二去就传出了不少闲言碎语。 村长媳妇儿挺着大肚子，冲到那寡妇家，把那寡妇打的半死，半个村子的人拉着都没用。 至于那个寡妇跟村长到底有没有事儿，谁也不知道。 传闻归传闻，毕竟没人看见人家真的干了啥。 村长只说看寡妇可怜，帮她干点活儿。 就因为这句，村长媳妇儿不仅打了那个寡妇，把村里其他寡妇挨个拿马鞭子抽了一遍。 寡妇们可怜，没人撑腰，挨打也只能挺着。 从那之后，村里的女人见了村长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被村长媳妇儿看见，白白埃顿鞭子。 而如今，李小丹就是利用了村长媳妇儿善妒这一点，故意挑拨。 今天，我又成了村长媳妇儿眼里破鞋的存在，不用李小丹自己动手，村长媳妇儿就不可能饶了我。 好在比起当年那些可怜无依靠的寡妇，周林不在，但他给我找的保镖在。 大黑见这一个个来者不善，龇着獠牙，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咬人。 “大黑，趴下！” 我摸摸大黑的狗头，我不能让它咬人，这么多人在，真下了口，把打狗队的招来，大黑就危险了。 我的让步，并没有让咄咄逼人者退步，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村长媳妇儿恶狠狠的瞪着我“唐婉，我就说你这丑人多作怪，却没想到你还是个不要脸的破鞋！说，跟你搞破鞋的男人到底是谁？” 我看向她冷哼一声“什么搞破鞋，用不着说那么难听，我现在是单身，就算有男人 ，也顶多算搞对象！” “搞对象？我呸！就你这长这样，谁跟你搞对象？还不就是你自己犯贱，然后就有那种饥不择食的男人闻着味上来……” 村长媳妇儿的话极其难听，其实村里来的这帮人，也并不是都觉得她这事儿做的对，当然主要也是有人不信，我这阴阳脸会有人要。 “嫂子，这事儿是不是有误会啊！我看她应该没男人！” “就是，唐婉长的丑这是公认的，关键那阴阳脸也不吉利，哪个男人那么不怕晦气啊……” “我看唐家姑娘挺本分的，不像……” 见村里有人帮我说话，一旁等看好戏的李小丹，再次跳了出来。 “本分？她要本分，这世上就没有正经人了！你们以为她长的丑，可你们谁也不知道，这丑八怪身子可撩人呢！大家要是不信，就让她脱了，等你们看到唐婉那一身贱肉，就啥都明白了……” 我猛的想起来，李小丹偷看过我跟周林那个，她必然也看到了我的身子。 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说那些话时，眼神里深深的嫉妒，她嫉妒我的身子，嫉妒周林在我身上覆雨翻云！ 在李小丹的起哄之下，在村长媳妇儿的威严之下，村里几个好事儿的竟然真的撸胳膊挽袖子冲我来了。 “扒了她！” 第34章 没错，唐婉是我女人! 李小丹阴损，村长媳妇彪悍，村里人愚昧。 众目睽睽之下，我被几个妇女摁住。 那几个手劲儿很大，扯一把我胸前的扣子崩飞了。 我死命挣脱。奈何对方人多，还都是常年干农活的妇女。 霎时间，我那姣好的身子若隐若现。 站在前排的几个年轻小媳妇，伸长了脖子。 那一个个看到我的身子，不约而同显露羡慕嫉妒的复杂神色。 “妈呀！没想到唐婉这个阴阳脸丑八怪，竟然身子那么好看……” “皮肤也白呀，咋那么白呢？就跟凝固了的荤油似的。” “怪不得李小丹那么说，这女人脸吓人，身子可是不一样……”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大黑，咬她们，咬她们……” 我一声令下，大黑终于不再克制。 只见它像个忠诚的卫士，在得到长官指令之后，进入战斗模式。 它猛的一口，咬在撕我衣服的女人小腿上。 那女人感觉到疼了，嗷的一声原地蹿起来。 之前她们觉得我不敢放狗咬人就欺负我，如今我的狗咬了她们，这帮凶婆娘终于怕了。 在大黑的威严之下，在我的挣扎之下，那几个女人终于松手了。 我扯扯此刻已经不能蔽体的衣服，恶狠狠的瞪着这帮人。 “你们这帮混蛋！” 扒我衣服的虽然暂时退下了，但村长媳妇儿不发话，谁也不会离开我的院子。 李小丹狐假虎威，又站出来。 “唐婉，你的狗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再说它今天咬人了，我会让打狗队过来，要不了明天，它就得被打死……” “我呸……李小丹你个毒妇，你有事儿冲我来，别动我的狗！” “咋地，你这么护着这畜牲？动你的狗怎样，动你又怎样？唐婉我警告你，要么供出你的奸夫是谁，要么就给我滚出青山村……” “是谁……” “是谁？到底是谁？” 半个村子的女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可女人从来都为难女人。 她们说我败坏村里风气，可她们到底是想伸张正义，还是满足自己扭曲的好奇心，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我环顾四周，将她们那一张张麻木而又狰狞的脸，看的清清楚楚。 突然，我狂笑不止。 那帮女人各个错愕的看着我“唐婉，你疯了吗？你笑啥？” “我笑啥？我笑你们啊！你们不是问我，我到底跟了村里的谁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们！” 我收住笑声，而后举起手，指了指站在最边上的吴家媳妇儿，然后又指向她旁边的孙家媳妇儿，再又是胡家姑娘，张家大婶…… 我把她们指了个遍，最后落在村长媳妇儿身上。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的男人对象不管谁家，都跟我有关系，我这样说，你们高兴了吧……哈哈哈……” 我已经疯了，彻底被这帮女人给逼疯了。 我不会把周林拉进村里乌烟瘴气的旋涡，但既然她们逼我，我不介意把这水彻底搅浑。 不是说我是坏女人吗？我就坏到底。 我连村长媳妇都指了，那善妒的老女人，这会儿脸色比癞蛤蟆还难看。 她上前两步，恶狠狠的瞪着我“唐婉你这个贱货，你再胡说八道，老娘打烂你的嘴！” 我瞪着她，啐了一口。 “咋地？还不信啊？你不就愿意相信这种话吗？你仗着自己男人是村长，就压榨村里人帮你干活，那些年你欺负的寡妇们，各个恨你恨的牙根痒痒，可她们不敢惹你，但我唐婉不怕，我告诉你，我就是跟你男人有一腿了， 我跟全村男人都有关系，你们来打我啊！” 我的疯言疯语，彻底激怒了村长媳妇儿。 她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人样“唐婉，你这个贱货，我打死你……” 我眼见她向我扑来，那架势就恨不得把我撕了。 我下意识的闭上眼，随便吧！人家人多势众，我寡不敌众，吃亏在所难免。 但我想着，只要她敢对我动手，我必定让她付出代价，那地方我去过，真不是人待的。村长媳妇儿怎样，就是皇帝媳妇儿打人也得蹲大牢。 村长媳妇儿的巴掌，并没有如我所想落在脸上。 “住手！” 那一声低沉的男人声音，划入我的耳膜，我下意识的睁开眼。 映入眼帘是周林那张俊朗异常的脸，他的手死死抓住村长媳妇儿的胳膊，让那老女人半分也动弹不得。 她一脸警告的看着周林“周林，你个外地人，别管我们青山村的事儿，唐婉这贱人不守妇道，我作为村长家里人，给她点教训，什么毛病都没有！” 周林冷笑一声“哦？村长家里人就有这权利？谁给的？村长吗？我可没听说一个小小村长，有这种权利？” 被周林这么一怼，村长媳妇儿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这，这你别管！” “呵呵，别人的事儿，我可以不管，但唐婉的事，我管定了！”周林说话间，一把甩开村长媳妇儿。 她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蹲儿。 “小子，你少狗拿耗子，别以为村里姑娘都中意你，你就拿自己当太子了！” “我是啥跟你没关系，跟你们村里人都没关系！我也不需要你们这一村的姑娘中意我。” 周林这一句话，几乎是绝了全村姑娘的心思。 最后面看热闹的几个，这会儿莫名的竟开始抹上眼泪了。 一旁的李小丹，刚刚咄咄逼人，这下周林来了，又出来装好人。 “周林，你说啥呢！这里面应该有误会！而且也不是我们说啥，唐婉刚刚自己都承认了，她自己那些破事，你还护着她干啥？” 这女人是真的茶，面上好像和事佬，话里话外却是要把我彻底搞臭。 周林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我。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周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不想把他扯进来，却还是进来了。 他把上衣，披在我身上。 “别怕，有我呢！谁也不能欺负你！” “嗯！” 我点点头，此刻的心情也是无比的复杂。 周林能在这时候出现，我自然比谁都高兴，可他这样出现，接下来要怎么收场呢？ 此情此景，别人都是迷糊的，她们觉得我丑，就算是看到周林对我不一样，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但李小丹清醒啊，她是亲眼偷看过我俩。 那女人原本是想趁周林不在，利用全村女人，把我赶出青山村，结果周林这时候回来，她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然后她就不遗余力的往我身上泼脏水“周林哥，你就别管了！你也不是每天都在村里，这几天你也都不在，人家背地里啥样，你又咋能知道，别好心帮忙，最后给自己添堵……” 李小丹一直在给周林使眼色，她从来想坑的人都是我，肯定是不想把周林搭进去的。 奈何周林不领他这份情，反而回以她一个蔑视的笑。 “李小丹，收起你那些虚情假意吧！别人吃这套，我周林不吃！” “周林哥，你……你咋……” “别这么叫我，我当不起！” “我……” 被心上人给怼了，李小丹脸色难看的不行。 她又想要说点啥，周林却推了她一把，径直向前几步，捡起地上散落的男人衣服跟鞋子。 他拍拍衣服跟鞋子上面的土，然后转身将那些递到我手里。 “你们不是很好奇，唐婉家每天进出的男人是谁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人就是我，衣服鞋也都是我的……” 承认了，周林终于当众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如果没有我阻拦，他应该早就说了。 一时间众人哗然，村里大姑娘心碎了一地，小媳妇们也黯然神伤，岁数大的嫂子婶婆脸上也是神情复杂。 “不……不可能，这样俊朗的小年轻，咋可能看上……” “那有啥不可能的，人家都承认了！” “这男人眼睛是有问题吗？村里那些个好看的黄花大闺女看不上，偏偏看上唐婉这个……” 面对村里对我容貌的诋毁，周林再次拿出他男人的威武。 他面向众人低吼一声“够了！我不允许你们说我女人的不是！” “你……你女人？你们……” “没错，唐婉就是我女人！” 那句我女人出口，被晒成干儿的李小丹这会儿心都要碎了。 “周林哥，你为什么会看上她，唐婉她就是个被李国兴踹了的破烂货，村里二流子都看不上她，你……” “住口，如果你再诋毁我女人，我不管你是谁，都不会客气！” 周林说话间，那眼神中划过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我……” 李小丹被呵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国兴是什么东西？连自己亲妈都不管的人渣！他不配拥有小婉，他不珍惜小婉我珍惜！我不管你们这些人怎么看，在我眼里心里，我的小婉就是最美的！谁跟我的小婉过不去，我周林拼了命也饶不了她！” 周林霸气护我，并没有让以村长媳妇儿为首的女人们离开。 相反，人群中一种更诡异的气息，开始散播传染。 村长媳妇儿嗷的一嗓子“既然你承认了！也就不用我们再逼问了，我们青山村民风淳朴，唐婉跟你这个外村人乱七八糟，这事儿别想这么过去！” “对，不能这么过去！” “可不嘛，原本还觉得她可怜，原来是个那种女人……” “就这样的女人，放过去就得浸猪笼，游街……” 女人天生对女人就有种嫉妒心，而如今我这丑女拥有了周林这样男人的爱，在她们眼里就是老天爷天大的不公平。 我知道，她们这羡慕嫉妒恨，羡慕周林这样的男人护我，嫉妒我这丑女有人爱，恨能跟周林在一起的不是她们。 我拉拉周林为我穿上的布衫子，扯着周林的手从石凳上起身，扶着周林的肩膀站上去。 我站的位置，居高临下，我看着一张张狰狞的嘴脸嗷的一声“咋的？想让我游街？想让我浸猪笼？是不是还想把我赶出青山村？” “你败坏村里风气，怎么惩罚你都应该，你本来就该滚！别弄脏了青山村的地方！”下面人大喊。 我狂笑，然后面对人群啐了一口“浸猪笼游街？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官府大老爷吗？这不是旧社会了！还想让我滚？我凭什么滚？我当牛做马五年都在这村子，我唐婉就算死，也得死在这！谁看我不顺眼，就自己先滚！” “唐婉你怎么有脸？你做的那些事……” “我做啥了？我无论法律上，还是事实上，跟李国兴都不是夫妻，我就是个单身女人，我找对象咋了？哪条法律规定不能找对象？” “找对象用的着偷偷摸摸吗？” “行，那我不偷偷摸摸，我就大大方方的给你们看！” 我话音未落，从石凳上直接蹿到周林身上。 周林反应很快，一把将我抱住。 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抱住周林。 “这，这咋那么大胆……” 我狂笑，“这就大胆，这就伤风败俗了吗？那接下来，我怕你瞎了眼睛！” 还不等我行动，周林已经心有灵犀主动吻上我的唇。 此情此景，在场的人，无论年岁大的年岁小的，全懵了。 “这……这是干啥？这就亲上了……” “这也太不要脸了，还能这样？” “不行了不行了，心脏病都要犯了，这谁受得了？受不了……” 吻就吻了，吻完了，周林还要宠溺的说一句“小婉，你好甜！” 这一吻，彻底向全村人宣告我俩的关系。 这一吻，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心碎了一地。 这一吻，村花李小丹的阴谋彻底破灭。 羡慕嫉妒跟深深的恨意，侵蚀着李小丹的心。 她比谁都清楚，从这天开始，她跟周林不仅一点戏都没了，自己还成了她心上人最讨厌的女人。 嫉妒使人疯狂，恨意让人失去理智。 她像疯了一样，抄起地上打谷子的棒子，猛的向我砸过来。 “唐婉，你这个贱货，我打死你……” 第35章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咣…… 那一声闷响。 我感觉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李小丹那恶毒的一棍，是想砸的我脑浆迸裂，她自己得不到的，也让我没命得到。 可她不知道，即便没她这一番搞事，我也根本活不了很久。 我藏着掖着，不是因为我觉得见不得人，是我想安安静静的，跟心爱的男人一起好好度过最后的时光。 有那么一瞬间，我也以为那一棍子是砸到我脑袋上。 直到李小丹一声尖叫，喊着周林的名字，我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棍子，是周林替我挡下了。 我惊呼“周林，你……怎么样？你怎么那么傻？” 我后知后觉，从他身上下来，手抚摸他刚刚被李小丹砸过的后脑勺。 那上面有血，粘在我手上黏糊糊的。 可周林却笑的云淡风轻。 “没事儿，一点皮外伤，我要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那才枉为男人！” 李小丹手里的棍子掉了，她神情复杂的看着我跟周林，说话带着哭腔。 “周林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林也不惯着她，一手拉着我的手，另一手狠狠推了李小丹一把。 “别这么叫我，我女人会生气！” “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你看上这个丑八怪，都不肯正眼瞧我一眼，周林你是瞎子吗？是瞎子吗？” “我不是瞎子，相反我心明眼亮！李小丹你觉得自己很美吗？且不说你这种姿色，也没多出奇，就算你是天仙，虚伪狡诈满心算计，我也看不上！” “周林，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呵呵，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你各种跟我套近乎我不想说，你拉我看电影我不想说，你大晚上去我家送饺子我也不想说，可我不说，你就当别人都是傻子？你口口声声说我的小婉败坏风气，那你呢？你那天晚上在我屋里都做了啥？我给你留着脸呢，李小丹你别给脸不要！” 周林的话，等于当众掀了李小丹的老底。 一个村里的姑娘，大晚上往单身男人屋里钻，这话好说不好听，而且她自己也很过分。 当然，如果她再不走，无论周林还是我，也不介意说出点更难听的。 “还不走吗？不走等着我管饭吗？饭没有，棍子有一根，谁要尝尝……” 我说着，挥起刚刚李小丹砸我的棍子，就朝众人抡过去。 其他人吓的连连后退，唯独刚刚那个被大黑咬伤腿的女人，坐在地上耍赖不肯走。 “我不走，你家狗咬我了，除非你把狗弄死给我赔罪，不然……” 不等她话说完，周林从兜里拿出一些钱扔在那女人脸上。 “狂犬疫苗，怕死就赶紧去打！狗咬你，是因为你不干人事儿，要是再不走，我不介意让大黑再咬你两口！” 周林说着吹了个口哨，大黑那边心领神会蓄势待发。 这狗子高大威猛，往那一站太威武。 那婆娘心里害怕，脸上却不服，李小丹已经跑了，她看看一旁的村长媳妇儿。 “李家嫂子，你看，我这伤不能白受吧！” 村长媳妇儿正要说话，周林走上前摸摸自己头上的血。 “这账是得算算，李小丹跑了，我只能把账算在村长头上，我下午就去派出所，说村长媳妇儿带头闹事还打人，不知道到时候村长的帽子，还能不能保住！” “别，我们走，这就走，这事儿就这样吧！都是我那不懂事的侄女，我回去好好教训她……” 村长媳妇儿慌了，怕这事儿影响了她男人的村官仕途，最后决定息事宁人。 她给那被狗咬的婆娘使了个眼色，村里人又劝，那婆娘想想，虽然不甘还是捡起地上的钱走了。 “你等着，你们给我等着，早晚把这条狗炖了！” “汪汪汪……” 大黑像是听得懂一样，冲上去，又朝那女人屁股咬一口。 这一口没咬到她皮肉，却咬破她的裤子。 这会儿一个大口子，吓的村里人也赶紧狼狈逃了。 那帮妇女终于走了，这场闹剧终于收尾。 我虚弱无力的瘫在周林怀里，不敢想象如果他没回来，今天的这事儿会闹成什么样？ 周林宠溺的摸摸我的头。 “没事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我什么都没说，此处无声胜有声，都不等进屋，我就主动吻上他的唇…… 旖旎间，他后脑那股浓重的血腥，让我瞬间从旖旎中醒过神。 “你的伤！” 我又摸摸他的后脑，虽然血不再流了，但刚刚流下来那些，已经把他后面的头发黏住。 “跟我进屋……” 我像上次一样。 但没了从前的羞涩，之前我给他擦伤口时，以为他不知道我是谁，现在我俩已经是炕上滚了许多次的关系，没什么比这更能拉近男女的距离。 我烧了点热水，帮他把血污弄干净，然后把药片擀碎成粉末均匀的洒在纱布上，等碘酒消毒之后扣上去，最后用胶布一粘就齐活了。 整个过程，也没那么顺当。 我给他消毒上药的时候，这男人手脚就没老实过。 一会在我手上摸摸，一会又在我屁股上掐一把，要不就把头摁在我胸口。 “你老实点！一会再流血，我还得扛你去医院！” “老实不了啊！你在我身边，我咋能老实的了……” 他一边说，我一边笑。 要别人我会打死，可他是周林，咋都是好的。 “你又没正经！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吃！” 我起身要走，周林一把从身后将我环住。 “不吃，啥都不如你好，我啥都不想吃！” 周林的手，比他的嘴更快。 还不等我这边缓过神，人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我们不再顾忌，门窗都开着，哪怕我家很偏，也足够让半个村子都听得见。 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的，你们不是说我坏，说我伤风败俗吗？那我就坏给你们看。 “我呸！不要脸，没想到唐婉这个丑八怪，竟然这样不知羞丑，真是替她脸红，替他们老唐家脸红。” “丑吗？我看不一定吧，你没发现她那半张脸最近颜色淡了很多，她好像并不太丑……” “所以，你们说，这李国兴是不是个傻子？手里握着宝不珍惜，偏偏不要人家到城里找，我看她城里那女人也就那样，脸上涂脂抹粉儿的，要不化妆，好像也不咋地！” “诶，你们说，这唐婉是不是早就跟姓周的小子好上了？” “看样子是早就好上了，就怕这姓周的都不是第一个，也没准她早就跟别人好过，那个李国兴在城里戴了绿帽子还不自觉呢！呵呵呵……” 一时间，我成了全村人的话题人物。 那些时日，我都不怎么往村里走。 只要一出现，身后就跟养了绿豆苍蝇一样，嗡嗡嗡的说一大堆。 在背后说的还算轻的，有些没素质的，干脆当面说。 “唐婉咋样，那外地小子把你滋润的不错吧，看看这小脸，可是比之前气色好多了！” “那可不，一点不知道捡点！” “就是就是，盐碱地不好耕种，也得悠着点啊！” 每每这时候，我也不会惯着她们。 “咋的，你们嫉妒啊！我是盐碱地，你们是啥地？你们倒是想，谁理你们啊！” “唐婉你……” “我什么我？各位别为我是啥地操心，也别为我男人操心，人家好的很，比你家那些强一百倍！” 我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们不就是想奚落我，想看我笑话吗？ 我偏就不给他们机会，我惨的时候也没谁可怜我，我干脆狂给他们看，傲给他们看。 找男人咋的？找男人我骄傲，找男人我乐呵，你们想找有本事也找！ 我跟周林的事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用了村里东头西头所有人家的茶余饭后时间。 就连村里人结婚办事儿，聚在一起聊的都是我俩的故事。 这事儿传着传着，不只成了青山村的话题，就连城里那个人渣李国兴，也听到了风声。 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脸，明明不要我了，明明他妈都看清了他的嘴脸，却在知道我有男人之后，恬不知耻的回来找我闹。 好在那天周林正好在，不等李国兴发飙，周林就一个炮脚把他踹出门外。 李国兴那货气急败坏，不敢再进院子，就站在大门口叫骂。 “唐婉你这个贱人，背着我找男人，臭娘们！周林你这个野汉子，我瞧不起你，你有本事别住我家，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男人最忌讳听的就是这个，李国兴那样说，我明显感觉到周林脸色不对了。 我怎么能让他这样诋毁周林，之后我拎着水桶出门，不等李国兴反应过来，整桶水泼他身上。 “王八蛋李国兴，闭上你的狗嘴！” “咋滴，唐婉你不爱听了？话说你这个丑八怪，要是不自己倒贴钱贴房子，怕是那男人也不会要你！我看之前卖牛跟猪的钱，都被你贴给小白脸了吧！你咋那么贱呢！” 李国兴的话真难听，气的我浑身哆嗦。 我正要弯身捡地上的砖头砸这男人，周林却一把拉住我。 “小婉，用不着跟他生气！” “周林！”我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周林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上次打李国兴时，我就知道。 “我来解决，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周林顺手从兜里拿出一沓，新版的百元大钞狠狠摔在地上。 第36章 周林的救命恩人 这年头村里人挣不了几个钱，也就外地打工的回来能看到这么大的票。 李国兴看到那些钱，眼里尽是震惊。 他口口声声骂吃软饭的小白脸子，随便一甩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钱。 “你……你啥意思？” 周林冷哼一声“拿钱滚蛋！” 好一沓崭新的票子，目测得十多张，就是一千多块。 九零年这是巨款，足够买下老李家的破院子。 李国兴现在城里上班，一个月工资也就两百不到，那还是因为他是大学生，在单位算中等偏上的工资待遇。 我是真的看不懂周林了，他时常给我钱，现在又甩手就扔给李国兴一千多块，这样的大手笔，别说在农村，就是在城里也算有钱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李国兴再来骚扰我，可我不甘心他这辛辛苦苦挣的钱，便宜了李国兴这个人渣。 “周林你别给他，这房子她妈早就给我了！” 我气不过想要把钱捡回来，李国兴这货看我过来，忙扑到地上，把散落在地的百元大钞塞进兜里。 “唐婉，你别掺和，这房子本来就是我老李家的，他给我房子钱是应该的！再说了，这点钱也根本不够，我这院子这么大，怎么也得两千，哦不三千……” 我算知道了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城里学校的教育，没能让李国兴成为一个栋梁之材，反而让他成为最市侩贪婪的小人。 我受够了他那副嘴脸，正要上前骂人，周林大手一把把我揽入怀中。 “小婉，别理他！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花点钱能让他消停这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这可是一千多块呢？” “没事！咱们进屋，我中午想吃饺子！” 我跟周林转身回屋里，之后大黑从屋里窜出来，汪汪汪了几声，李国兴吓的拔腿就跑了。 我站在门口，看那家伙仓皇逃窜远去的背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妈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栽培的大学生，是这副德行，真是泉下都会不安吧！” “城里就是个大染缸，灯红酒绿的，人很容易迷失！还是村里好，空气好，人也好！”周林笑笑。 我摇摇头“都说城市套路深，俺要回农村，其实农村路也滑，人心都复杂！” 我从小长在农村，比谁都清楚，农村也不像有些人说的那么淳朴。 哪里都一样，有人善良，有人邪恶，有人助人为乐，也有人欺男霸女，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只有做好事的人，跟做坏事的人。 周林看着我，也摇了摇头“不，农村有你，所以不一样！” 我捏捏周林的鼻子“你这么说，那你一定是城里来的喽！对了周林，你家在哪？县城？还是省城？”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跟周林在一起两个多月了，竟然一点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他沉默片刻后开口“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海，或者你叫它是个岛也可以！” “海？岛？那地方一定很漂亮吧？” 周林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所在的省份在最北边，没有海，离海也很远。 我听人说过，那些靠海的地方都很富庶，海里有鱼有虾有螃蟹，那些都是人间美味，但我从来没吃过。 那让我好奇，觉得是世外仙境的地方，在周林眼里却并没什么特别。 “还好吧，我觉得还是这漂亮！”他摸摸我的头，宠溺的笑笑。 “瞎说！这村里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有你啊！” “诶呀，周林，你少哄我！对了，你的家既然离这里很远，那怎么会来这的？” “矿山挣钱多啊！”他随口来这么一句。 但我觉得这话不像真的，一个人甩手就是一千多块，矿工赚的是不少，但也不至于这么大方。 “周林你就瞎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的家在海边，那肯定比我们这穷村子强多了，你说这话我也得信啊！” “小婉，我饿了，你不说给我包饺子吗？” 周林故意岔开话题，我知道这男人藏着秘密的。 我对他好奇，但也不至于刨根问底儿。 关于他身上的秘密，他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再打听。 反正我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再过几个月我化作一把骨灰，就什么都没意义了。 周林昨天买了米面跟肉，我和面剁馅儿，他引灶坑烧火。 等我这边馅料弄好，周林又洗手帮我擀皮包饺子。 他长着那样一双纤长好看的大手，我觉得长这样一双手的男人，应该什么都会干，也什么都能干好，比如晚上关上灯那件事儿。 但我错了，周林的手关上灯是好手，在包饺子这件事儿上，就成了摆设。 他学着我的样子捏饺子，可那饺子里外发烧，有些瘪的不行，有的又鼓成一个球，关键口还是张开的。 “诶呀，周林这样不行，下锅就成片儿汤了！”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饺子皮。 他还打趣的笑“那就吃片儿汤，你做的都是好吃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要想吃片儿汤，我就给你做，不过今天是包饺子，咱就得有饺子的样子！这样吧，我教你擀皮儿，饺子我来包！” “嗯，行！” 我把面揪成一块一块，然后用手心摁成小饼的形状。 周林学着我的样子做，倒也不差。 然后就可以擀皮儿了，我拿一个转圈擀，没两下一个圆乎乎，中间厚两边薄漂亮的饺子皮就出来了。 “你看，这样饺子不容易露馅儿！” “露馅？小婉你说啥呢？” 我没注意到，那会儿周林的脸莫名红了。 我说的馅儿，是饺子馅，可那会儿他却以为我在点他。 “来，这个你来擀！” 我把擀面杖递给周林，周林也学着我刚刚的样子做。 但他手太生，面到他手里就像不听话的孩子，转了半圈就没了样子。 “还是不行啊！”他笑着摇摇头。 “咋不行？你再试两个，手熟了就好了！” 我又看着他擀了几个，结果就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眼看桌上一堆没眼看的小面皮儿，我忍不住扑哧乐出声。 周林看看我“你笑啥？要不咱俩一起，我找到手感了，可能就会了！” “行！我教你！” 那会儿我就像个老师一样，走到他面前。 我握着周林的手，手把手教他怎么转圈，擀面杖怎么动，他的大手随着我的小手一起动。 一圈两圈，一个漂亮的饺子皮儿就出来了。 之后我俩又重复动作，渐渐的，我察觉到不对劲。 周林的大手下意识的擀着饺子皮儿，擀的很漂亮，根本就 不需要我带着。 我这才后知后觉，这男人是逗我玩儿呢！ “周林，你……明明会的……” 他又在我耳后吹气，虽然背对着他，我仍旧能想象他此刻那狡黠的笑意。 “会啊！可我就是想让你教我！小婉你的手好软……” 他说着，忍不住抓起我的手亲了一口。 那上面还沾着面粉，我转过身子，眼见周林的嘴唇上白白的一大块。 我伸出手指，为他拭去上面沾着的面粉。 渐渐的，直接瘫软在他怀中。 最近一段时间，村里人常常在背后骂我，说我是久旱逢甘露，盐碱地得了肥料。 我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我日子没几天了。 等雨住云消，厨房里包好的半盖帘饺子，这会儿边都干了。 我调皮的在周林心口一划，他身子一阵酥麻，抓住我的手。 “小婉，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周林突然没头没脑这么一句，我听的有些糊涂。 “啥？”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远千里来这吗？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你找到了吗？”我疑惑的看着他。 “暂时算没有吧！” “找到就找到，没找到就没找到，啥叫算啊？” 周林看向窗外，若有所思“不远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相认的！” “嗯，等你找到你的救命恩人，就带他过来，我包饺子给他吃！” “一定会的！” 周林抱着我，亲吻着爱抚着，他跟我分享了秘密，那一刻我感觉我们的心，似乎又近了一步。 我俩在炕上折腾够了，才想起厨房那包到一半儿的饺子。 已经下午三点多，午饭时间早过了，这下只能连晚饭一起吃了。 我让周林去厨房烧火，我看着炕上乱糟糟的被褥，就算大白天没人来，也不能这么摊着。 我站在炕沿边叠被褥，猛的一掀，面前哗啦啦一大堆钞票散落满炕。 我见过这样的场景，不过不是在现实中，是在村长家的电视上。 等那些灰蓝色的百元大票落在炕上，我惊的捂住了嘴。 不知何时，周林已经从身后抱住我的身体。 还是如之前那般暧昧的热气，吹的我心痒痒，身体麻酥酥的。 “周林，这……这是啥意思啊？” “还能啥意思，给你的！我之前不是说了，等矿山发了工钱，就把钱都给你！” “可……可这也太多了！” “你知道我的，花钱大手大脚。钱还是放你这安全，放我这没准哪天又花了！” 他这话说的，我竟无力反驳。 周林的确花钱大手大脚，在农村绝对是败家的程度。 都不说那鞋跟衣服，过去我大多都是吃粗粮，偶尔一顿细粮也是掺着粗粮，就更别提什么肉菜肉馅饺子了。 可自从周林来了之后，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买好多东西，大袋子的米面，都是粮店里最贵的那种。 每次看我要做粗粮，他就说他吃了胃疼，最后我只能顿顿白米白面，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想让我吃的更好穿的更好。 “那我也不能拿，这太多了！看样子得两三千吧！” “三千块，如果没给李国兴那一千二，就是四千二！小婉你收着，家里有钱，过日子心里踏实！” 他说着，放开抱我的手，一张张从炕上把钱捡起来塞回我手上。 我不要，又推给他，“不行，你是男人，男人出外不能没钱，你还是自己存着吧！” “你帮我存着，我不是说要找救命恩人吗？等我跟她相认了，你再把钱给她，这样行吧！” 我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也是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周林不是矿工吗？矿工工资不低，却也不至于这么有钱。 之后我再问他，他就支支吾吾，说什么矿山欠了他一年多的工资之类的。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但我也不再多追问，钱哪来的都行，反正周林这样的男人不会去犯法，只要是合法得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晚上五点钟，折腾一小天，我俩终于吃上了饺子。 上次给周林包饺子时，原本给大黑留十个，最后我这个重色轻狗的主人，还是把饺子给了自己男人。 为了弥补上一次对大黑的亏欠，这次我多给了大黑好几个。 狗子吃的欢喜，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就像小孩儿撒娇一样。 周林在屋里等急了，叫我进屋吃饭。 我怕大黑口渴，又给它盆里加了点清水。 我转身要进屋吃饺子，谁成想这时候，大门却被人叩响了。 “谁呢？” 我心中疑惑，自从我跟周林的事儿曝光之后，村里人已经许久没登过我家门儿了。 “开门……开门……” 那人声音有点熟，我快步上去打开门栓。 映入眼帘，是一张熟悉的市侩男人脸。 “聋了咋的，咋开门这么慢呢？” 第37章 有仇报仇，周林替我出气 若说把我最讨厌的人排个名次，面前这位必然名列前茅。 他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亲二叔唐二喜。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长了一张笑面虎的脸，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市侩狡诈的家伙。 临近秋收，这个季节看到他，不用他说，我心里就大致知道他来的目的。 我没给他让路，故意挡在门口“二叔啊！你咋来了？” “我是你二叔，没事儿还不能到你这看看了！”他皮笑肉不笑。 “话说您没事儿的时候，什么时候来过我这？说吧，说完了就趁亮回家，不然我二婶找不到你，可要挨个寡妇家敲门呢！” 我话不客气，直接掀了他的老底。 唐二喜瞪着我，嘴里开始骂骂咧咧“你个小蹄子，这是长本事了？都造你二叔的谣了？信不信我大嘴巴抽你！” 我冷笑“这是我家，你要撒野回你自己家撒去！” 我说着就要关门，唐二喜瞪着我，猛的一脚把门踹开。 “你敢撵我？你爹还得看我脸色过日子，你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跟我使啥威风？咋地，听说李国兴把你踹了，这堵着大门不让我进去，是屋里养了野男人咋地？”他说着，就一把将我推开往屋里走。 话说我这二叔唐二喜，也不是啥有本事的男人，奈何他从小心眼多，能哄明白我奶奶。 我爷爷死的早，我家是我奶奶当家，她生了六个孩子，四个女儿是挂在嘴边的赔钱货，可她年年吃的穿的，都是我那几个姑姑孝敬。 至于我爸唐大喜，他总是个儿子，按理说不该受气。 奈何他是个榆木疙瘩，从小被唐二喜算计，在老太太面前，小儿子是聪明伶俐嘴甜的机灵鬼，而我爸就是个只知道干活的废物。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在农村是一句非常普遍的俗语。 可偏偏我家，老儿子大孙子一个也不占，我妈生了我们姊妹七个，用我奶奶的话说，一窝赔钱货。 可我二叔家呢？生了俩孩子，里面就有一个是儿子。 我奶常常坐在门口搓苞米，一边搓，一边说她老儿子是有福之人，儿女双全，他大儿子就是个当牛做马的命，生一帮赔钱货只配给人当牛做马。 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在唐家，我二叔家干最少的活儿，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而我们一家，干的多吃的少，甚至我包括我那几个姐姐的彩礼，也都被我那偏心的奶奶填给了我二叔家。 我恨唐二喜，恨我奶奶，我更恨我那窝囊的父亲，他作为一家之主，一个女人的丈夫，七个女儿的父亲，不仅不为我们争取，还让那老的小的欺负我们。 想到这，我就满心怨怒，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恨意仿佛要喷涌而出。 “唐二喜，你给我滚！” 我快步追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子。 我二叔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我“你刚刚叫我啥？” “我叫你唐二喜！” “我是你二叔，你敢直呼我大名，信不信我抽你！” “你敢吗？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去镇上报警……” “你……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你长本事了？” “长不长本事跟你没关系，你给我滚，我不许你进我家！” 我拉住他，他一只脚都迈进门槛，硬生生又被我拉回来。 我不想理会这个从小压榨我家的小人混蛋，我更不想让他看到周林。 唐二喜不是个好东西，如果说李国兴是上过大学，再无耻也得注意点影响，那唐二喜就是个完全没有道德底线，完全没有羞耻心的家伙。 可我俩争执的声音太大，不等唐二喜进门，屋里的周林就自己出来了。 看到周林那一瞬，唐二喜的愣了一下。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像周林这样的男人，村里不是少见是根本没有，而更让他震惊的，这样一个模样俊朗的男人，竟然出现在我这丑侄女的屋里，在他看来这比公鸡下蛋还稀奇。 “我就说啊！怎么不让我进屋呢？原来家里真的养了男人，还养了这么个模样俊的小白脸子，侄女啊，二叔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本事的！” 唐二喜一口一声二叔，可那脸上的表情却是蔑视又带着嘲弄。 我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但周林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我大跌眼镜。 “二叔啊！既然来了，就进屋一起吃吧！” 他叫他二叔，还让他一起吃饭，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下一秒我震惊的看着周林，周林朝我使了个眼色，我才没马上发飙。 “你看，还是这小伙子懂事儿！这什么味儿，是饺子吗？猪肉大葱馅儿的，我最爱吃了！” 唐二喜这货鼻子比狗还灵，闻着味就上桌了。 我气的吹胡子瞪眼，周林却拍拍我的肩膀。 他招呼我二叔坐下，唐二喜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吞饺子。 也难怪他会这样，唐家的条件就那么回事儿，他一家人游手好闲，家里的活儿都是我爸妈干。 也只有家里嫁女儿有彩礼的时候，老太太把彩礼贴给他们才能过一段时间好日子。 可最近几年，我这几个姐妹，嫁的嫁，走的走，他没彩礼可花，家里没钱买肉，这好不容易逮到油水，还不跟饿死鬼似的。 我眼见他饺子时，那副恶心的样子，就恨不得他一口噎死。 那货一口气造了一盘饺子，终于停了手，我以为他吃饱了，谁成想贱人就是蹬鼻子上脸。 “诶呀，这饺子不错，肉多，比我家的酸菜馅白菜馅强多了！可惜啊，饺子酒饺子酒，这有饺子没酒，真是……” “你要酒啊，有，我这就去给你拿！” 今天的周林，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平日里见到李国兴唐二喜这种货色，不直接上拳头都算心情好，今天竟然还这么惯着他，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等周林从屋里出来，我拉他到墙根儿“周林，你咋回事，你理他干啥呀？他就是个赖皮缠，谁粘上谁倒霉！” 周林笑笑，宠溺的摸摸我的头“小婉，你放心，我会让他知道，这顿饭这顿酒不是白吃的！” 对周林，我一向是相信的，这男人不仅样貌好，脑子也是一流的。 虽然不懂他的意图，但还是没再追问。 之后，我看周林神神叨叨的跑到下屋，拎了个空酒瓶子，把上次消毒用的酒精倒里，又往里加了半瓶子水。 他弄好这些，还吹了个口哨，示意我看好戏。 我好像明白周林的意图了，之后他演我也开始陪着他演。 我不仅很热情的招呼我二叔吃饭喝酒，还炒了一盘鸡蛋给他下酒。 唐二喜闻着周林酒精勾兑的白酒，看看那白瓷瓶子。 “嗯，这是好酒，我喝过这酒，前年我妈做寿，有人给我家送过这个！” “是啊二叔，那你就多喝点，这一瓶都给你喝，既然来了就喝好！” “这就对了，我是你二叔，你得尊敬我！来大侄女儿，给二叔倒上！” 我心中冷笑，然后拿了个大的玻璃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心想着喝吧喝吧，喝完下屋里还有，等你喝的五迷三道，我再给你装点狗尿你也不知道。 就这样，我跟周林吃着饺子跟鸡蛋，唐二喜一口一口喝酒。 等太阳落山，唐二喜酒瓶中的酒已经见底。 “酒，给我拿酒。我还要酒！” 他已经喝醉了，但既然他还要喝，我这孝顺的大侄女哪有不满足的道理。 “周林你好好招呼二叔，我去给他拿酒去！” 我抬屁股给周林使了个颜色，周林是个人精，心领神会马上知道我要干啥。 “好嘞！” 我跑到下午，又倒了小半瓶酒精，然后加了点水。 我正要进屋，一旁大黑呜呜呜的跟我要饺子吃。 我摸摸大黑的狗头，“好狗子，该你表现的时候了！” 这狗子就像有灵性一样，我这头刚说完，它就撒了泡狗尿在瓶子里。 酒精混凉水再加点狗尿，这味道绝了。 我重新返回屋里，把酒递给我二叔。 “喝吧！这是好酒，比刚刚那个更好！” 已经喝的五迷三道的唐二喜，哪里还能分辨出好赖，这会儿我就是给他一瓶纯狗尿，他怕是也闻不出来味儿。 他这头大口小口的喝着，我又拿了几个饺子给大黑送去。 唐二喜见我拿饺子出去，叫住我“唐婉你拿饺子干啥去？” 我回头道“喂狗！” “你家狗吃饺子？唐婉你是不是疯了？” “那有啥，狗吃好了能看家，饺子喂到狗肚子里，有时候比进人肚子还强呢！” 要是我二叔清醒的时候，我说这话，他早就炸毛。 不过他这会儿都喝蒙了，脑子都是浆糊，骂他两句他也未必能反应过来。 “这孩子，说的啥疯话！” 他傻笑一声，然后又开始喝酒。 我这边喂大黑吃饺子，没一会儿周林也从屋里出来了。 我抬头看他一眼“咋了？咋不招呼那酒蒙子了！” 他笑笑“喝到位了，这会儿不是酒鬼，是死狗！” “这就不行了？看来这酒精对狗尿还挺上劲儿的！”我坏笑。 我坐在门口，心中想起小时候受他一家人的欺负。 同样的都是孩子，他家的孩子过年有新衣，奶奶收的饽饽都给他家唐笑唐全，而我们姐妹几个，连味儿都闻不着。 有一年，唐全过年拿饽饽馋我，我不理他，他就故意挑衅，我被逼到墙角，气的跟他动手，最后的结果是唐二喜跟他媳妇儿不依不饶，我被我奶奶用藤条狠狠打了一顿。 小时候遭过的罪，我不愿意想，可那些讨厌的人出现，我还是会忍不住想。 不知何时，周林也坐在我身边，大手包裹着我的身体，将我抱在怀里。 他看着我，那眼神中满满的宠溺与心疼，他像是能读懂我此刻心中的故事，像是对我那些不公平的遭遇感同身受。 “小婉，会好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我抬头看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听到你跟他说话，这世上哪有叔叔这样的，他能那么说你，必然从小没少欺负你，你是我女人，我看不到就算了，他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让他便宜的离开！” 周林这话，似乎话里有话，我疑惑的看着他“周林！” 他笑笑捏捏我的脸“小婉，想不想报仇，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诶？报仇？” “对，报仇！” 周林话音未落，已然拉着我起身进屋。 这会儿唐二喜就像条死狗一样趴在桌上，周林上去叫了两声他没反应，之后周林又薅起他的头发，狠狠抽了两个耳光，他还是没反应。 那一刻，我还挺害怕的，生怕这酒魔子醒了再闹起来。 “周林，这……这没事吧！” “你也上来打，狠狠的打，他不会醒的！” “好！” 我点点头。 周林壮了我的胆子，有他撑腰我什么都不怕。 我学着刚刚周林的样子，扯着唐二喜的头发，狠狠抽他耳光。 我想起他刚到我家时说的话，说要大嘴巴抽我，可这会儿却是他被我抽嘴巴，想想还真的好笑。 一开始我还只是试探的打脸，之后那货倒在地上，我又开始对他身上拳打脚踢。 一旁的周林，也偶尔上来补一脚，他还是很克制的，估计也是怕他劲儿太大，真把这货给踹死。 “小婉，你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把你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留口气儿就行，实在手重了，你管杀，我管埋！” 我知道，他这是在哄我。 我却笑了，笑的像个孩子，然后一头扎进他怀里。 “周林，只有你这么惯着我，这么宠我！” 周林摸摸我的头“傻瓜，我是你男人，我不宠你谁宠你？小婉，我不管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但从你跟我周林开始，我就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谁让你委屈都不行，也包括我自己！” 他说的那样信誓旦旦，那模样真诚的就像个孩子。 我的心又一阵酥软，靠在他的心口，这样的温馨的时刻，不适合说伤感的话，可我也不知是怎的，就冒出那么一句。 “那如果，我要死了呢？” 第38章 动我女人，我周林不答应 我说出那句话时，明显感觉到周林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旋即，他抱着我坐在门口石凳上。 周林目光炯炯看向我的脸，仿佛要射穿我的眼睛。 “小婉，我不许你胡说，你才多大？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我笑笑捏捏周林的鼻子“我这不就随便说说吗？” “生死是大事，这事儿不能随便说！”他仍旧很认真的看向我，这会儿眼神坚毅清澈，就像个不经凡尘侵染的大孩子。 莫名的，我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仿佛从哪里看过，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周林觉得我这是在开玩笑，可他又怎知，我这话就是我如今身体真实情况。 我现在很矛盾，越是幸福的时候，心里也会莫名的苦涩。 真不知道老天爷是眷顾我，还是嫌弃我，赐给我周林这样好的男人，却让我时日无多无福消受。 突然，我一把搂住周林的脖子，难得撒娇的样子。 “以后不会瞎说了，可这次既然都说到这了，我还是想知道！” “知道什么？”他重复问一句。 “如果我死了……” 不等我说完，周林再次将我抱紧，比刚刚更紧更紧。 “唐婉，你听好，我不会让你死！就算天要把你抢走，我也要把你抢回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要失去……” 周林的话，像春日里的暖阳，温暖我心中每一处角落。 许久许久，我沉浸在这种祥和恬静的氛围当中，感觉全世界就只有我俩，一切一切的凡尘俗世，都与我俩无关。 只是过了一会儿，我砸吧砸吧周林刚刚的话，前面是刻骨的爱意，无论真假我都甘之如饴，但后面半句，着实让我有些摸不到头脑。 “周林，你说什么？好不容易找到我，什么意思？” 周林的脸莫名的红了一下，片刻后摸摸我的小脸“难道我们不是好不容易才碰到彼此的吗？”“是啊！” 我点点头，好像这么解释也没什么毛病，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周……” 我正要再说话，屋里就传来，唐二喜剧烈如雷的呼噜声。 他这会儿还躺在地上，想想他过往的所作所为，就像周林说的那样，宰了他也不为过。 可那毕竟也就是个想法，而且他再缺德再该死，总不该死在我这。 这样的呼噜声，我不能让他在屋里睡，这呼噜声太大，我跟周林根本没法睡觉了，可也不能扔到院子里，这初秋夜晚很凉，冻不死搞不好也会受风。 最后，我跟周林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厨房大黑趴的柴草堆上。 “会不会有点过分？”我看向周林，目光中寻找着共鸣。 他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就怕占了大黑的窝，大黑没地方睡！” “大黑可以睡旁边，我去拿个旧垫子！” 我跟周林是真的心有灵犀。 就这样，我去拿旧垫子，放在柴草堆旁边，周林则是把我二叔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扔到柴草堆上。 不得不说，唐二喜睡的真叫一个死，就这么一番折腾，都没醒，呼噜从始至终没停过。 也好在把他安置在柴草堆里了，这一晚上鼾声震天，大黑都被他烦的不行。 等第二天早上，我跟周林早早醒来时，看到门口可怜的狗子，眼睛上全是眼泪，黑眼珠周围的白眼仁上布满血丝。 我用手摸摸大黑的头，捧着他的长嘴。 “可怜的狗子，就这一次，以后这讨厌的家伙再也不会来了！” 大黑像是能听懂我说话一样，呜呜的叫了两声，然后就到院子里补觉去了。 清早我听到村里有叫卖豆腐的声音，我说想吃豆腐了，周林就拿着小盆循着声音去了。 那时候我二叔还没醒，谁成想周林才走没一会儿，他人就醒了。 那一辈子被老太太宠着的老儿子，睁眼睛发现自己睡在狗窝里，就像屁股上点了鞭炮一样，蹭一下就炸毛了。 “唐婉，你这个阴阳脸丑八怪，什么意思？你让我睡狗窝？” 他蹿起来，就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当然，即便我昨夜没让他睡狗窝，就算把他供起来，睡在我家炕头当祖宗尊重，他态度也不会好太多。 唐二喜这个人，我太了解他了，被我奶奶惯了一辈子，家里什么哥哥姐姐都得听他的，他一个不顺心就找老太太闹，然后其他人就得给他当牛做马。 我听村里人说过，当初我妈生完我五姐的时候，月子没做不说，还得给一大家子人做饭。 第二天早上，因为第一声鸡叫没起来做饭，唐二喜就堵在我家门口大骂。 我妈也是新买的几块豆腐，唐二喜一个气儿不顺，就把刚起锅的热豆腐，全倒在我妈头上。 到现在我妈头顶还有一块斑秃，就是当年被唐二喜给烫的。 想到这，我心中的恨意，又加深一层。 我恶狠狠的瞪了唐二喜一眼“我可没让你睡狗窝，是你自己闻着味儿，就去了，我拉都拉不动！” “你……你个小蹄子，你敢跟我翻白眼，长能耐了？信不信我抽你……” 唐二喜说着伸手就向我打过来。 好在我反应快，向后退了一步，让他打了个空。 说起来，我这反应速度，也都是从小练出来的。 生在一个重男轻女，老儿子吃香，大儿子吃亏的家庭，我爸妈，包括我们这一帮女儿，各个都是唐二喜一家跟我奶奶的出气筒。 挨打挨骂是从小习惯的家常便饭，别人家当叔叔的，哪有几个舍脸打侄女的，可唐二喜这个牲口，从小到大没少欺负我们姐妹。 我都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我大姐二姐，她们身上到现在还有很多，小时候被我奶奶跟唐二喜用柳条子抽的痕迹。 也是后来大姐二姐长大一点，能护着我们小一点的妹妹，我们挨打的次数才少了许多。 二十多岁时的唐二喜，是个暴躁的年轻人，现在也是个没人性的半打子老头。 我用绝对恨意的目光瞪着他“唐二喜，这是我家。你少在我家撒野！” 他昨夜被我那狗尿兑酒精灌的有点迷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昨夜那些被我跟周林揍的伤就开始隐隐作痛。 “不对，我这身上，我这脸上，怎么这么多伤？唐婉，你……你跟那小子敢合伙打我？” 他发现了，他终于发现了。 即便现在没注意，一会儿路过河边，回家照镜子，那身上脸上的淤青也都明明白白的。 我冷笑一声“二叔啊，你老糊涂了吧，你在说啥我根本听不懂！” 唐二喜见我跟他装不知道，气急败坏的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胳膊。 “唐婉，你特么少跟我装糊涂，不是你打的，我这一身的伤哪来的？” “我哪知道？你昨夜喝多了就耍酒疯，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我要不拉着点，怕是就一头扎进我家井里，到时候你死了不要紧，我这水就没法儿喝了……” 我的话极其的难听，怼的这个被老太太宠坏的老儿子暴跳如雷。 “唐婉，你这个又丑又贱的货！别以为你这个丑八怪，找了个小白脸子就有人给你撑腰了！就那小子的长相，就你这副尊容，人家也就是拿你当个乐子，要不了两天就得把你甩了，到时候你哭都哭不上流……” 唐二喜这个暴躁的中年男人，骂着骂着，就注意到门口扒灰的小铲子。 他小眼睛一转，回身一把抄起铲子就冲我砸过来。 我没想到这老畜生下死手，这铁铲子砸下来，我怕是不死也得残了。 我感觉我可能躲不过了，那小铲子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朝我这边砸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头要被这老畜生打开瓢的时候，铲子只是掀起一股风，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我回过神，只见一双大手精准握在铲子的手柄上。 唐二喜一脸震惊的看向那双手身后的男人“你小子，别狗拿耗子，我教训我家不听话的侄女，关你屁事！” 周林冷哼一声，把铲子一把从唐二喜手中抢过来。 之后他并未松手，而是一手拎着铲子，一手将唐二喜像死狗一样抵在墙上。 “唐婉是我女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敢动我女人，得问问我周林答不答应！” 周林话音未落，已经举起手中的铲子向唐二喜砸过去。 “周林不要……” 那一刻，我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我太清楚自己男人是个什么实力，就他那力道，唐二喜这身板，一铲子不要了他的命，都算唐二喜运气好。 我倒也不是心疼唐二喜，我恨死他，恨死他全家，可他再该死，也不该由周林打死，不该让畜生脏了我男人的手。 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周林是个有分寸的男人，他的确用铲子打了唐二喜，却在下手之前的一秒，调转铲子的方向，没用铲子的金属头砸人，而是用木拖把在在唐二喜脸上狠狠抡了一下。 虽然，这一下没什么生命危险，但也打的着实不轻。 我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然后就看到唐二喜从嘴里吐出两颗大牙。 周林一松手，唐二喜整个人瘫在地上。 他哭咧咧的捧着自己掉落的门牙“你这小子，特么下死手，我的牙，我的牙啊！” 周林仍旧是那副不屑的表情“昨夜你脸上身上的那些伤，都是我打的！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如果下次，你再敢对小婉动手，我打掉的就不是你的大牙，我会直接拧断你的脖子，不信你可以试试……” 周林天生就是一张贵气的脸，可这样贵气的一张脸，却在说出那样狠话的时候，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次唐二喜是真的怕了，还不等周林再说话，他捡起自己掉落的大牙，连滚带爬的从我家屋里逃了。 “周林，有你真好！” 我幸福的抱住周林一条胳膊，脸贴在他坚实的肱二头肌上。 “我是你男人，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吗！小婉，我想吃豆腐！” 他将我身子转到前面，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我看看锅台上，周林刚捡回来还冒着热气儿的豆腐。 “嗯，我这就去给你做！” 我说着，要从他怀中抽离，可周林却将我抱的更紧。 “我要吃那个豆腐，更要吃你的豆腐……” 好个一语双关，此豆腐不是彼豆腐。 等我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他吸进嘴里，那触感就跟滑嫩的豆腐无异，比那新鲜出锅的豆腐，还更有味道…… 唐二喜被周林虐了之后，狼狈的逃回了秀水村。 他从来都是个和稀泥的好手，好事在他这能变成坏事，坏事就能变成祸事。 我没有亲眼看到，他回去之后跟我那个偏心眼的奶奶，到底怎么告状的。 反正他回去之后，我娘家那边就整个炸锅了。 我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那天上午唐二喜回家告状之后，老太太跟他媳妇儿两人就开始作妖。 大吵大闹，又摔盆子又砸碗。 一边砸还一边骂人，骂我爸唐大喜是个废物，骂我妈是个站着窝不下蛋的母鸡，生了一窝没用的姑娘，没出息的没出息，养汉子的养汉子…… 我奶奶这一堆难听话里，只有一句话是对的，我爸的确是个废物。 一般人老婆孩子被骂，早就站出来维护，可他不仅不维护，在听说我二叔是因为在我那挨了打回来惹事，更是直接把气出在我妈身上。 那之后，秀水村那边只要有人来青山村，就会有人给我带消息。 第一次是邻居家大娘。 “唐家姑娘，你奶奶让你回去一趟呢！老太太这次可是发威了，说你再不回去，就再也不让你进唐家的门儿！” 我站在门口嗑着瓜子冷笑“她以为我愿意回去？我一辈子都不想回去！” 第二次是村里的亲戚。 “唐婉啊！你这孩子不是一向很孝顺的吗？咋这次把你二叔气成那样？快回去，给他下跪道个歉，他那人好面子，也就不追究了……” 我刚吃完午饭，差点呕出去半吨“我呸！给他下跪，他算老几？有本事他再过来，我保证他这次满嘴的牙一颗不剩……” 第三次，是我那最可怜巴巴，最受气的六姐唐薇。 “小婉啊，你不考虑别人，也得考虑考虑咱妈，因为二叔回去告状，妈被爸揍了一顿，好几天从炕上爬不起来……” 第39章 六亲不认又咋样?好过被欺辱! 六姐的话，戳痛了我的心。 我的妈妈，我可怜的妈妈。 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是被欺负，被虐待的角色。 爸爸动手像吃饭，奶奶更是连打带骂，就连二叔一家也是各种欺负她。 可就是这样一直被人踩在脚下的妈妈，却是我们七姐妹有记忆开始唯一的避风港。 我心疼妈妈，我听到她被我那无能的爸爸打，比自己挨打受骂还难受。 可那一瞬间的疼，转而又化作一番苦涩。 我想护着妈妈，像我小时候，她保护我那样去保护她。 可我差点忘了，自己也没几个月可活了，即便我现在冲回娘家，即便我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一切灾难，我又能惦念几天？ 想到这，我摸摸六姐消瘦的脸颊，脸上划过一丝苦笑。 “六姐，咱们进屋说，看你瘦的，中午炖鱼包肉馅饺子，咱们改善伙食！” 我说着，把站在门口干巴巴的六姐迎进院子。 这会儿周林正在院子里修凳子，听到我说要吃鱼，他马上去下屋拿渔网。 “小婉，我现在就去，中午之前肯定能赶回来！你别忘了去后园子薅点香菜，我喜欢你炖鱼放香菜！” “知道了！你早点回来，别忘了戴大草帽，晌午热容易中暑！” “嗯！” 我俩一人一句，听的我身边的六姐一愣一愣的。 我没跟她介绍周林，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俩人一时间闹的尴尬。 等周林走了，我六姐唐薇才凑到我身边。 “小婉，那个就是二叔说的男人？” 果然唐二喜那个是非精，绝对不会放过说我的机会。 我笑笑，很自然的点点头。 “嗯，他是我男人！” “难道你们真的住一起了？七妹，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也太……” “太伤风败俗吗？” “姐不是那意思！” 我六姐像是犯错的孩子，怯生生低下头。 我知道她别那么些复杂的意思，她就是胆子小，从小到大被欺负的。 我上下打量着她，好像比我上次看到的时候还瘦了，整个人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胳膊上还有一块新烫伤的疤痕。 用脚趾头想，我都知道六姐这是又挨打了。 我们姐妹七个，她命是最苦的。 其他人私奔的私奔，嫁的嫁，但总归日子还过得去，可六姐却是嫁个邻居家那不知道疼媳妇儿的二流子。 那小子游手好闲不知道疼媳妇儿，动不动就打我六姐，他家老太太更是个跟我奶奶有一拼的老叼婆子。 我看着我可怜巴巴的六姐，好像是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更像是看到翻版的我妈。 我有感而发，激动的上前将她抱住“姐，你受苦了！” 六姐拍拍我的后背，声音温柔道“啥苦不苦的，都习惯了！妹妹你现在过的咋样？那……那男人对你好吗？” 虽然六姐不是很能理解我跟周林这种关系，但她最关心的还是我过得咋样。 我从她怀中抽身，幸福的点点头“好！周林是个好男人，能遇到他，是我唐婉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我这样说，六姐笑了“傻小婉，你才多大，动不动就说这辈子，这辈子长着呢！” “嗯，姐，你进屋，我这有好吃的，我们一起吃！” 此刻我心里幸福也夹着苦涩。 是啊。别人的这辈子很长很长，长到一眼望不到头，可我的这辈子，却很短很短，距离那终点越来越近。 我收起心中的苦楚，把周林给我买的那些好吃的水果跟糕点，都拿出来给六姐。 六姐看到这些东西，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些给我吃？” “是啊，这屋里就咱俩，你不吃谁吃？”我笑着，把一块印着花纹的糕点送到六姐嘴里。 六姐只咬了一小口，等糕点在口中融化，她的脸上划过非常复杂的情绪。 是幸福，却还有些苦涩。 我知道为什么这样，我家孩子多，条件也不好，奶奶又偏心，从小到大，家里有点好吃的都紧着二叔一家，等那一家吃啥啥不剩的吃完，到我们这连渣都没了。 “妹妹，要不，这些我带回去给奶奶一点吧！她吃了高兴，也许就能对妈好点！” 六姐的话，让我听了哭笑不得。 我可怜的姐姐，被欺负了二十多年，早就养成了讨好型人格，可她不知道，那些欺负你的人，你对她好，她只会更加猖獗。 我无奈的摇摇头“她不会的！咱们就算是把心掏给她，在她眼里也是二叔家好。我们对她好，她只会更变本加厉的欺负我们！” “可是……” “姐，等你走的时候，把这些都带着，不过不是给奶奶，而是给你跟妈妈吃！其他人不配，他们都不配！” 六姐似懂非懂点点头。 我俩聊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就开始和面剁馅包饺子。 纯肉馅的饺子，在农村是过年才能想象的奢侈美食。 其实大多家庭，过年吃的饺子，也都是掺了很多酸菜或者白菜萝卜的荤素搭配饺子。 今天，我为了让六姐好好改善改善，只在里面加了些葱，而且馅打的特别大，保证让她每一口都吃的满足。 等我俩饺子包差不多了，周林那边鱼也打回来了。 今天收获不错，一共四条鱼，每条都有四五斤重。 周林收拾了一条，让我中午炖上，其他的三条放进阴凉处的大水缸里。 他说给我留一条明天吃，另外两条等六姐走的时候带上。 肉馅饺子，配红烧鲤鱼，中午屋里有点热，我把桌子放在院子里，这下香味飘到路上，村里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啥菜这么香啊！我闻到饺子味儿了，肉馅的，还有鱼，谁家这么阔气啊，不年不节的就这么吃？” “唐婉家，你没看周林刚拎着水桶回去的吗？肯定是又打到大鱼了，话说那河里的鱼，咱们打了十几年，从来就没有超过二斤的，怎么周林抓的鱼就那么大呢？” “本来以为唐婉是个没人要弃妇，没想到祖坟冒青烟，碰上周林这么个男人，长的帅还有钱，听说上次给了李国兴一千多块，那小子彻底闭嘴滚蛋了……” “真的假的？周林这么有钱啊？唐婉这是啥命啊！这是捡到宝贝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开始习惯我跟周林的关系。 从前那些难听的话，越来越少，现在倒是羡慕的占了多数。 那些话我们都听到耳朵里，我跟周林相视一笑，一旁的六姐看看我俩，想要说啥，却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最后还是我打开了话匣子。 “周林，这是我六姐唐薇，姐，他是周林！” 我放下筷子，正式给他俩介绍。 周林很礼貌很真诚的随我叫了声六姐，倒是我六姐，听到这个称谓，脸不由的红到了耳根。 “我……我……” “姐，你放开点！我是你妹妹，你在我家别那么拘束啊！” “没……我没……” “还说没有，看你紧张的都出汗了！周林跟你同岁，都是同龄人，没那些避讳的……” 我说话间，周林也点点头“是啊！这不就是自己家吗？尝尝小婉做的鱼，可好吃了！” 为了缓解尴尬，周林主动给我六姐夹菜。 我姐看看那一大块鱼，筷子在上面拨来拨去，却始终不往嘴里送。 憋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鼓起勇气说话。 “周林，你跟我妹妹，就……就打算一直这样吗？” 六姐的话一出口，竟让本来坦然的我跟周林，莫名的红了脸。 “诶呀，姐……” 我正要说话，周林却一把摁住我的手。 “我对小婉是真心的，我会找个机会，为小婉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周林不是个装糊涂的男人，他一句话道出我姐心中的担忧。 之后，我姐点点头，终于不再局促，转而大口大口吃起了饺子。 整顿饭，我们三个互相夹菜跟饺子，一来二去也就化解了之前的拘束感。 在周林面前，六姐没再提我家里的事儿。 等饭吃完了，周林很自觉的收拾碗筷，我则是拉着六姐进屋。 我本来想留她住一晚的，可她说家里活多走不开，非要回去。 我把周林给我买的那些好吃的，都给六姐包上了，六姐起初不肯拿，但我说是给妈妈的，她终于还是接下了。 我送六姐出门前，她推开我到周林身边说了两句话。 我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六姐临走时轻松的样子，我想她一定得到了周林满意的答案。 我送她送到村口，六姐本来都走出好几米了，可不知为何，又突然转头。 “小婉，你有五姐的消息吗？” 我摇摇头“没有！去年听人说在省城看到过她，应该过的不错吧！” “前段时间，村里有人去省城看病。说看到五姐了，她……她好像做了那种女人！” “那种女人？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陪男人……” 六姐支支吾吾，但我总算是听懂了。 他们说五姐到省城被相好的踹了，然后就去了那种地方，陪男人吃饭喝酒甚至睡觉…… 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但无论是真是假，那都是我五姐，我相信无论她做了哪种选择，都必然有她自己的无奈。 我上前几步，拉住六姐的手。 “别管别人咋说，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咱们活好了就行！” 六姐看看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婉，你真不跟我回去看妈了？” “回去，不过不是现在！姐你先回去，我过后会回去的！” 就像我跟六姐说的，我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娘家人来叫就回去。 如果这样，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就会一直拿我妈威胁我，这样对我不利，对我妈更没好处。 我目送六姐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瘦弱的身影，才转身回家。 等我走到家门口，周林已经站在大门口迎我。 他面向我，张开宽阔的双臂“来！” 他的笑容那么温暖，像一道光照进我的心房。 我冲上去，撞进他坚实的怀抱，那里面好温暖，让人好有安全感。 我俩在大门口抱了一会儿。 远处村里人隐约看到，又开始七嘴八舌。 “周林，咱们进屋吧！” “好啊！” 他点点头，不过不是拉我一起进屋，而是弯身将我打横抱起，从院子直接抱到炕上。 我看着地上那一脸邪魅解扣子的男人，咬着嘴唇明知道他要干啥，还非要装装矜持。 “大白天的没正经的！” “白天是白天的，晚上是晚上的，跟我的小婉在一起，咋地都不够……” 这男人话音未落，已经从地上将我扑倒在炕上。 这注定又是个不安分的下午，这注定又是个激情四射的下午。 之前在村口路上，好几个人看到周林我俩在门口抱着。 这会儿一个个起了好奇心，就臭不要脸的凑到我家墙根偷听。 “诶呀！话说周林这小年轻，真是从城里来的吧，听说他们城里人在炕上可会了……” “你瞎说，人家城里人可不睡炕，人家睡床，听说是那种软乎乎的大床，一蹦老高，可舒服了……” “话说，村里人干这事儿都是晚上关了灯，这俩咋大白天就……啧啧啧……” “那咋地！城里人会玩儿，没多说过城会玩儿吗？” 这帮无聊的闲人碎嘴子，要不是我家大黑在门口守着，及时把他们赶走，搞不好哪个好信儿的，就真的翻墙像李小丹上次那样偷看。 过了两天，周林又要回矿山了，他说这次得几天能回来。 我也刚好趁这时候，可以回娘家一趟。 我起早起来炖鱼，我俩早上吃了点，剩下的都装到饭盒里让周林带着。 等我目送周林离开，也收拾收拾要回娘家了。 从青山村到秀水村有十几里的路程，我把家里剩下的吃的装起来给我妈带去，又给大黑准备了两三天充足的食物就出门了。 大路有点远，我就走了小路，虽然有点偏，但能少走两三里地。 只是这季节玉米还没收，道两旁全是玉米地，秸秆各个比人高，一眼望不到头看起来有点吓人。 我走了一大半的路程，在距离我娘家秀水村不到五里地的一处玉米地里，看到地头远远停着一个气派的大摩托。 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村里人肯定买不起的。 我正想着，是不是村里谁家孩子出息了，买了这么气派的摩托车。 这时候，就听到玉米地里，男人女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我已经不是几个月前没经历人事的唐婉，现在我比谁都清楚，这会儿玉米地里发生怎样的故事。 我想要快点走，好逃离这让人尴尬的场面。 可我加快脚步，正经过那摩托时，玉米地里却发出剧烈的沙沙声。 而后，我看到翠绿的玉米叶子间，一副高大的身影穿过。 那身高，那体型，若不是他穿了那样一件让人眼花缭乱的花衬衫，我差点以为里面搞事的是我男人周林。 穿的不一样，长的也不一样，周林长的帅，周身自带一份贵气，而这男人更多是潇洒不羁。 他看到我，并未像其他被人撞破好事的男女那般惊慌，表现的十分坦然。 男人下意识紧了紧腰带，大长腿一个健步就窜到摩托车前。 紧随其后，他身后的女人也提着裙子跟上来。 “战哥，你等我一会儿！” “不急，天还早呢！” 他俩旁若无人依旧腻乎，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碰到这事儿已经够尬的了，更尬的是，那钻玉米地的女人竟然还认识我。 “唐婉……” 第40章 尘封心底的记忆 刚刚还没认出来，她这一叫我名字，我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秀水村西头老赵家的姑娘赵丽丽吗？ 头些年，我五姐还在家的时候，就属她俩关系最好，那时候经常去我家，有时候还会给我糖块吃。 不过四年前她就嫁人了，嫁到离秀水村挺远的一个县。 那之后有几年没见了，她跟我五姐六姐同岁有25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要不刻意叫我，我还真不敢认。 “丽丽姐，是你啊！你啥时候回来的？” 面对许久不见的人，我也不知道该说啥，特别是此刻这尴尬的状态。 我跟赵丽丽说话的时候，她身边那男人戳在那，感觉挺尴尬的。 赵丽丽回头看看那男人“战哥，要不你去前面等我一会儿！” “行！” 那男人说着推摩托走了，然后赵丽丽就凑到我身边，扯住我的手。 “唐婉真是你，我还想跟你打听打听你五姐的消息呢！村里人传说她在外面……” 我知道她要说啥，六姐跟我说的情况，我想秀水村的人应该都知道。 但我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丽丽姐，你知道的，村里人就喜欢乱嚼舌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其实就算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也没啥，人这一辈子咋地不是活？也不是你想好，就能好的！” 她苦笑一声，眼睛有意无意看看不远处摩托上的男人。 我循着赵丽丽的目光，瞄了那男人一眼，那男人似乎也朝我这边瞄了一眼。 他的目光挺特别的，跟我以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我活了23年，只觉得两个人目光特别，一个是周林，而另一个就是赵丽丽这位相好战哥。 “对了，丽丽姐，你现在咋样？这次回来待几天啊！” 我摁住自己的好奇心，没去打听人家隐私，可我这最平常的两句话说完，赵丽丽却苦笑一声。 “唐婉，你还不知道吧！” “啥？” “我离婚了！准确说，是让婆家给休了！” “咋回事儿啊？”我一脸震惊的看着赵丽丽。 我虽然不了解赵丽丽婆家的情况，但她结婚的时候，我也见过她那丈夫，个子不高长相一般，赵丽丽虽然不如我五姐漂亮，却也是村里数得上的姑娘，怎么看这两人的婚姻，也不该是这种结果。 赵丽丽似乎看到我心中的疑惑，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因为我生不出孩子！他们家说我是不能下蛋的母鸡！” 赵丽丽说这话的时候，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我还是从她目光中窥探出一丝伤感。 所以这么看来，她跟那骑摩托大哥的情况，也就与我跟周林差不多。 虽然我们都是所谓的有过婚姻，但现在法律上是单身，就算是钻玉米地钻树林，也没啥的。 想到这，我笑了，又看看了不远处那穿花衬衫的男人。 “他是你现在的对象？” “你说战哥啊！也许算吧！” 赵丽丽转头看看那男人，嘴角划过一丝让人不太理解的苦笑。 之后我没再问下去，毕竟关乎别人的隐私。 我跟赵丽丽之后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主要是聊了聊我五姐，她跟我说，如果有我五姐的消息，一定告诉她，我点点头。 不知不觉间，那穿花衬衫的男人推摩托车走到我俩身边。 “咳咳，要不回村聊，我载你俩回去！” 那位战哥拍拍他的大摩托，是真的够大的，别说我跟赵丽丽这样纤瘦的，就算是村里大屁股的婶娘，挤挤也能坐下。 但我还是摇摇头，人家相好坐一个摩托，我上去算怎么回事儿。 “不了，好久没回村儿了，我想走走！” “那行吧！等有空我去找你！” 赵丽丽坐上她相好战哥的摩托，拍拍我肩膀，俩人一溜烟就走了。 我看看远去的那一对，觉得他俩与我跟周林很像，可莫名的，又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我继续走到乡间的小路上，道两旁小溪流水潺潺，勾起我许多回忆。 记得小的时候，我常常跟姐姐们一起到山上采蘑菇，到河里摸鱼抓泥鳅。 不是为了玩儿，是抓到了就可以改善改善伙食。 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次我跟四姐五姐六姐在沟里抓了许多泥鳅，赶上那次二叔一家出门了，没人跟我们抢。 我妈做了一大盆土豆泥鳅酱，我们一家人吃的好香，那次似乎是我儿时记忆中，在家里吃的最幸福的一顿饭。 想到这，我就下到沟边，看看沟里的泥鳅小鱼还多不多，想着要是有时间我就来捞点，再做一次土豆泥鳅酱。 我顺着路边小溪一直向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村边的小河。 秀水村叫秀水村，就是因为水很多，村边的小河，比青山村大两三倍。 我站在河边，看着湍急的流水，渐渐的童年某些模糊的记忆，竟然隐隐浮现。 那时候我应该还不大，六岁或者七岁。 因为被二叔家的小子告黑状，我被奶奶打了一顿，一个人委屈巴拉的坐在河边哭。 突然，我看到上游什么东西漂过来。 等我跑过去一看，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儿，他手里抱着块木板，奄奄一息扯着岸边的水草努力让自己不要再被冲走。 我那时候虽然小，但也知道秀水村的下游就是水库，那里水量非常大，别说小孩子，就算是熟悉水性的大人冲过去，也很危险。 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从河边捡起个长长的大木头棍子，一点一点往男孩儿那边送。 男孩儿放开木板，扯住我送过去的棍子。 当时，我俩都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让他脱险。 男孩儿得救之后，躺在河滩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说他妈妈死了，他妈妈临终前让他去找他爸爸。 他还说等他找到家人之后，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会来报答我的。 曾几何时，我真的把男孩儿的话当真，我倒也不图什么回报，就想着，如果有天他真的回来了，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吧。 最初的几年，我还时常会想起他，后来我越来越大了，对那小哥哥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我鲜少再想起他，想起当年救过他的事。 若不是今天路过小河边，可能早就不记得曾经还发生过这样一档子事儿。 那时候都小，我早就忘了他长什么样，只记得他是个挺清秀的小男孩儿，比我大，但大不了很多。 我看向清澈的河水，那里面浮现模糊的倒影，我想象着，他应该长成了一个帅哥，现在也二十好几了，应该有对象，或者娶媳妇儿了，没准孩子都有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咋了，脑子里就胡思乱想一大堆。 “你现在一定过的挺好吧！” 我看向河里，只觉得那影像好像越来越具体。 可就在我觉得，我在倒影中即将要幻化出他的样子时，却有人往河里扔了块石头。 霎时间，水花四溅，那一抹我脑海中的残影也散掉了。 “谁？” 我掸掸身上的水，回头看向河堤。 映入眼帘，是两副让人讨厌的尊容。 “唐全？” 都说冤家路窄，这话是真不假。 我这人还没进村儿，就碰到我二叔家那缺八辈子德的堂弟，跟他那个尖酸刻薄的媳妇儿。 “诶呦，丑八怪回来了！这咋不吱一声呢！偷偷摸摸就回来了，咋滴，我爸说你在家里养男人，这是见不得人怕人笑话咋滴？哈哈哈……” 他人欠嘴损，我是从小就知道的，比起唐全这个混蛋，他媳妇儿更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肯定的啊！毕竟把男人招到家里偷，这可不是啥光彩事儿，话说这站在河边干啥呢？不会是不好意思见人，想投河吧！可别的，村里人还指望这条河呢，这要是因为某些不正经的破鞋，把河水弄脏了，那她就是死，也该被挫骨扬灰……” 这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说的话无耻又难听。 一开始我没理他们，想着马上到村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谁知道，贱人就是矫情，我不理他们，他们竟然蹬鼻子上脸。 “唐婉姐，我听我爸说，你那男人长的不错啊！他是瞎吗？还是个白痴，能看上你这种二流子都不愿扯的货色！” 说我就说我，我全当狗唱歌了。 可他说到周林，那就不行。 我本来已经上了河堤，这会儿听到他们哔哔叨叨说些不好听的，忍不住抓起地上的土泥块狠狠朝那两口子扔过去。 不偏不倚，泥块儿正好砸到唐全的右脸。 他疼的嗷一声，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又抓起一块，扔到他媳妇儿身上。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你敢跟我们动手！”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俩“动手咋了？打你们咋了，谁让你们嘴贱，再说我还打！” “好你个丑八怪，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唐全说话间，从地上捡起棍子就冲我来了。 我也不怕他，这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不等他棍子挥过来，我一个脚绊，摔了个狗吃屎。 我反应快，整个人骑在他身上。 唐全是所谓家里的独苗，从小被奶奶跟他爸妈惯着，在家里无法无天，他以为谁都打不过他，殊不知就他那废物样，要真跟他较真，他就只有挨揍的份儿。 我算知道，什么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唐全媳妇儿被我这彪悍劲吓到了，愣是没敢上来帮她男人，眼见我把唐全揍成了猪头，她连滚带爬朝村里跑了。 “唐婉，你敢打我男人，信不信我回去告诉奶奶！” “你去啊，你快点去！记得跑快点，不然你男人被我打死了，我让你尸体都找不着！” 我一边说，一边骑在唐全身上狠狠扇他嘴巴子。 被我骑着的唐全，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一开始嘴里还骂骂咧咧，后来口鼻流血，就只知道哭了。 “唐婉你打我，我回去告诉奶奶，让奶奶收拾你……” 他话不等说完，我抬手又是一巴掌。 “小子，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儿？你以为老东西还能护着你？我告诉你，你尽管回去告状，你爹我不怕，老太太我也不怕！” 我打够了打累了，才放开这小子。 我眼见他狼狈逃窜样子，就跟条丧家犬没区别。 不对不对，说他是狗，都是对大黑的侮辱，他特么连狗都不如。 唐全先一步回家，我拍拍身上的土，提着给我妈带的东西，慢慢悠悠的往家走。 还不等走到家门口，就跟我想的一样。 我奶奶，我二叔二婶，还有唐全两口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挡在门口。 “死丫头片子，你个又丑又烂的货，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敢回来？”我奶上来就这么一句。 这熟悉的称呼我已经许久没听到了，从我嫁到老李家，除了春种秋收也不咋回来，回来就是干活，老东西也找不到理由骂我。 面对这些辱骂，我不疼不痒冷哼一声“我再丑再烂也是你们老唐家的货，奶奶，你骂我，你能捞到什么好？” “你……” 老东西被气的够呛，手里握着包浆的木棍，就差点朝我砸过来。 这时一旁的二婶拍拍老太太的手“妈，您老别生气，为这么个破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您是咱家家长，您得主持大局，这小破鞋我跟老二收拾就行！” 二婶这人阴损，说着就给二叔使眼色。 二叔心领神会，转身从院子里拿出赶牛的鞭子。 “咱们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你这死丫头打你弟弟，还跟野男人鬼混败坏门风，今天，要么你自己领罚挨这顿鞭子，要么你就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别想看你那病怏怏的妈！” 我瞪着唐二喜那奸恶的嘴脸“你拿我妈威胁我？” “威胁你咋了，你不想让你妈受罪，就乖乖过来挨鞭子，二叔也不是残暴的人，象征性的抽两下，你知道错了，我也就不打了！” 我冷笑，“去你……” 我当即爆了句粗口，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从前我唐婉，就跟我六姐一样，是家里逆来顺受的受气包子。 可今天，受气包子就不想受气了。 我猛的冲到唐二喜面前，一脚踹在他裤裆上。 那货嗷的的一声，我顺势抢过鞭子，然后就是一顿乱甩。 “把鞭子放下，快点！” “唐婉，你这个破鞋你疯了！” 我一鞭子甩向那几个，这一下到底抽了几个，我根本顾不上数。 “我是疯了，被你们这帮贱人逼疯了！我找男人咋的，我疯了咋的，从小到大欺负我妈，欺负我们姐妹，新仇旧恨一起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 第41章 又疯又癫，很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女人了 鞭子一挥，谁都不好使。 我向左抡了一鞭子，抽到我二叔跟他儿子身上。 我向右一鞭子，打在二婶身上。 我向后一鞭子打到唐全媳妇儿身上，顺带老太太也被我稍上了。 其他人抗打，我是故意的，老的身子太糟，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打都打了，我就当没看见。 横竖这老东西，也不是个善茬，我上次回家的时候，还听邻居大娘说，她拿烧红的炉钩子烫我妈，我妈小腿上，现在还有一块烫伤疤。 我想着我妈，我们姐妹七个，从小到大受的那些委屈，身体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边打着，那边挨打的也不消停。 那几个嘴贱的狠一个个骂骂咧咧。 “唐婉，你这个破鞋，咋滴有男人给你撑腰了，你就敢这么嘚瑟了！” “去你……兔子急了还咬人，就你们这帮混蛋渣子，我早就想拿刀劈了你们！” “唐婉，我可是你二叔，你敢打我这个长辈，你信不信会遭雷劈！” “要真的有雷劈，先劈的人也是你唐二喜！你仗着自己油嘴滑舌，阴谋算计在这个家好吃懒做，你好吃懒做就算了，你媳妇儿你儿子儿媳妇也都一路货色，都是趴在我家人身上吸血的蛀虫，雷要真会劈人，肯定先劈死你……”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你丑人多作怪，我要是你我早就去死了……” “我呸，那你就去死啊！你死不了，我送你一程，鞭子打不死人，我去后院拿杀猪的刀，包管一刀让你去见阎王……” 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我，在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之后，就已经死了。 从前，我顾虑这，顾虑那，什么都怕，什么都担心，到最后被恶人欺负，被贱人侮辱。 现在我都要死了，我还怕啥，我就算是现在弄死两个，黄泉路上还有作伴的。 现在的我，已经打红了眼，哪怕我二叔二婶还有唐全两口子都怂了，刚刚一口一声丑八怪破鞋，渐渐的也不再骂了。 “大侄女，别打了，二叔不对，二叔以后注意……” “姐，你别追我了，我屁股都让你抽开花了，你就饶了我们吧……” 求饶了！ 可求饶了，我就要放过你们吗？ 我们姐妹几个，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也求饶，结果还不是被打的更惨。 那时候的我，已经打红了眼，贱人们被打的求饶，村里看热闹的劝说，可谁都不好使。 我就像个戏台子上的演员，下面呼声越高，我就打的越起劲儿。 我抽烂了唐全的屁股，抽花了我二叔的脸，我二婶跟她儿媳妇儿缩在角落嚎啕大哭，我奶奶这会儿也懵了，拄着她那包浆的棍子，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我真的以为，我会一口气打死他们，可能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就在所有人，不知道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的时候。 厢房的破门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 映入我眼帘，是一张憔悴纤瘦的中年妇女脸。 虽然看着很孱弱，但依稀可见五官的清秀。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颤颤巍巍的向我挥挥手。 “小婉，我的老姑娘……” 那一声虚弱的声音，刺痛了我的心，也抑制了我心底杀疯了的恶魔。 我猛的撅折了牛鞭子，恶狠狠扔在地上。 在其他人，被这场景震慑的浑身发抖的时候，我已经像小燕子一样，飞奔到我妈怀里。 “妈，我回来了，你怎么弄成这样啊！” 刚刚还是一脸彪悍，喊打喊杀的我，如今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妈用她常年干活粗糙的手，擦擦我脸上的泪水。 “没事，妈没事！看到你现在这么好，妈啥事儿都没有了！” 我妈笑了，我知道她看到曾经让她忧心的七姑娘，现在这么厉害，她的病也好了大半。 我点点头，从地上拿起我从家带来的小筐。 “妈，咱们进屋，你看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快尝尝……” “好！” 我妈笑着摸摸我的手，然后拉着我一起进门。 临进门前，我回头恶狠狠的看了那几个被我打惨的货。 二叔二婶，唐全还有他媳妇儿，包括我奶奶，那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没一个敢再龇毛。 这一上午，我跟我妈在屋里说话。 也没做饭，我给我妈带了不少东西，吃这些就行了，反正也饿不着。 我隐约能听到门口，我二婶跟她儿媳妇小声骂骂咧咧。 “呸，懒鬼，姑娘回来就不做饭了，想把这一家子饿死啊！” “就是就是，她不做，奶奶那边就得让咱们做，都怪唐婉那个破鞋回来搅和！” 这是以为我听不到，还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我刚给了她们颜色，看来得乘胜追击一下。 我冲出门口，嗷的一嗓子“要说大点声，别在门口蛐蛐！” 那婆媳俩看到我，脸色都不对了。 二婶圆滑些，这会儿也不敢吱声，唐全那媳妇儿似乎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唐婉姐，话说咱家的饭，可都是大娘做的，你这一回来，大娘就不做饭了，这大家子吃什么？” “吃屎啊！”我怒怼一声。 唐全媳妇脸都绿了“你……你说啥呢？” “想吃就自己去坐，不愿动，右转茅坑，干的稀的都有，想吃多少吃多少！” 见我这话不对路，二婶那个笑面虎又出来打圆场。 “诶呀，小婉啊！你看你这说啥呢？我们这不是觉得你妈做饭好吃，我跟我儿媳妇手艺不行，怕你奶奶吃坏了肚子，那不就麻烦了吗？” 我瞪着二婶那可恶的嘴脸，又上前一步，猛的朝她脸上啐了一口。 “李春花你也真好意思说，嫁到老唐家二十多年，成天跟死猪一样就等着吃我妈做的饭，咋滴，你嫁过来之前，在家吃屎尿长大的啊！我妈做饭你就吃，我妈不做，你就饿死呗！” “你……你这孩子，你咋这么跟二婶说话？” “这算好听的，急眼了我大嘴巴呼你！我告诉你，还有你，从今以后，你们要吃饭自己做，我妈不负责伺候你们，谁要是再敢叽叽歪歪，我抡鞭子抽死他！” 都不等我话说完，那婆媳俩就吓跑了。 不远处，我奶奶就听着我刚刚那些话，愣是一个字没敢掺言。 我看看老太太，脸上显露不太厚道的笑。 “呀，奶奶啊！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咋一直没看见你！” “小婉，你这孩子说啥呢？奶奶一直在院子里，刚刚你抽……” 我邪笑“不好意思奶奶，我刚刚没注意呀！” 走到她面前，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又嗷的一声。 “呀，奶奶，你胳膊上咋有鞭子印儿，这咋整的啊！” 老东西被我吓的原地一激灵，之后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你真不知道这是咋整的？这是刚刚你抽……” “不可能啊奶奶，我这么孝顺，这么乖的孙女，怎么可能打自己奶奶呢？奶奶啊，你一定是岁数大了，老糊涂了，不小心在哪摔的！” 我笑的奸诈，毫无感情的拍拍老太太的肩膀。 这会儿老东西也明白了，我这是跟她装呢，就算她戳破，我也不可能鸟她。 她这人心眼多，想想最后还是把这口气咽了。 “呵呵，是啊！我老糊涂了！岁数大了不中用了！” 她说着，就拄着她那根包浆的棍子转身往二叔屋里去了。 没等她走到门口，我又在后面喊了一声。 “奶奶！” “啥？” 她回头看我一眼！ 我的目光再不似刚刚虚伪的客气，这会儿毫不掩饰对这老东西的憎恶。 “人年纪大了，土埋半截的人，就要懂得积德，不然活着的时候做太多缺德事，死了是要下地狱的！” 我这句说完，我奶没再说话，只是在原地叹了口气，之后就掀门帘子进了我二叔屋里。 之后的几个小时，二叔一家包括我奶奶，都躲在屋里，没人敢再出来。 人啊，就是这么奇怪，你乖乖的时候，别人都欺负你，等你彪悍起来，反倒让恶人畏惧。 我回来之后，我妈的气色好了不少。 下午我让她躺炕上睡一觉，找赤脚医生给她打了点滴，然后我自己用旧纱窗做了个渔网，之后拎着水桶跟渔网就去小河边了。 我妈身子太虚弱了，黑瘦黑瘦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我想着捞点小鱼泥鳅给她补补身子。 我站在河边，刚把网子扔水里，莫名的就被身后男人的咯咯的笑声给吓了一跳。 “谁啊？”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赵丽丽那个叫战哥的相好。 这会儿，他把他拉风的大摩托停在路边，大长腿快步走向我这儿。 “没看出来，你挺猛啊！” 他没头没脑这么一句，我听的云里雾里的。 “你说啥？” “唐家七姑娘发威，村里人可是都看见了！难道那个不是你？”他笑道。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说我打那帮贱人的事儿。 “是我，咋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用我自制的渔网捞鱼跟泥鳅。 “没咋，就是觉得挺厉害了！听说五姑娘唐影是个女中豪杰，放着镇长的儿子不嫁，跟人私奔，没想到她妹妹也是个狠角色！” “你知道我五姐？” 这话我问出口，就觉得是句废话。 这男人跟赵丽丽是相好，赵丽丽又跟我五姐关系好，知道这些一点不奇怪。 他点点头“知道，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那啥是重点？”我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你很有意思啊！我很久没看到你这么有意思的女人了！” “我有啥意思？你不会是在笑话我的脸吧？笑吧随便笑，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我不知道这男人没头没脑跑过来说这些啥意思，但他是赵丽丽的相好，我就得离他远点。 之后我不再理他，专心捞我的鱼。 今天运气不错，虽然没捞到什么大个儿的，但数量不少，足够做两小盆儿鱼酱了。 我看着水桶里密密麻麻的小鱼泥鳅，心中很是满足。 而后收起网子，提起水桶要走，这才发现赵丽丽那相好还在我身后。 我又被他吓了一跳“你……你咋还没走！” 他狡黠一笑“这河边风景好，我看看风景！” 我冷笑一声“呵呵，那你继续！” 我说着拎起水桶往道边走，河边到路边，这是个不小的坡，我手里提着网子跟水桶，走的还挺吃力的。 这时候，那男人又追上来“我帮你拎吧，看你累的！” 我故意躲开他的手“不用，这点东西，我还拎得动！” “还挺要强的！” “谈不上，自己的事儿自己干，求人不如求己！” “有骨气啊！上车，坐我摩托回去！” 他快步上前，拍拍他气派的大摩托。 这东西是真挺拉风的，我在镇里县城看过，但也没有他这个大，村里就更不用说了。 青山村没有这个，秀水村这也是头一个，而且严格的说，这男人也根本就不是秀水村人。 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是赵丽丽的相好，才出现在这村子？ 关于这男人的事儿，我没心思多想，他让我坐他的摩托，我也拒绝了。 之后，我一步一踉跄的拎着水桶往家走。 他骑上他的大摩托，轰上油门，在即将窜出去前一秒，他转头看向我。 “我知道你叫唐婉，我记住你了，我叫陆战，你也记住喽！” 他说完，就一溜烟的蹿了。 那浓重的摩托车尾气，呛得我眼泪直流，忍不住大骂一句。 “你大爷的！” 我捞到的鱼，就是一大家子吃，也能美美的饱餐一顿。 可现在的我，不想伟大，我拿出一半收拾了做了鱼酱，另外一半养在小水缸里，就不给那帮又懒又馋的货吃。 晚上我把鱼酱做好，还故意开门把味道散一散。 那几头烂蒜，还以为我会叫他们吃饭，可我压根不鸟他们，我还叫了六姐跟隔壁跟我妈交好的婶娘一起吃。 唐全两口子是一对馋鬼，闻到鱼酱的香味，一边淌着哈喇子，一边对着这屋咬牙切齿。 “切，不就是鱼酱吗？谁没吃过啊！” “明天我也去捞鱼，也做鱼酱！” “你得了吧，就你妈那手艺，做出来的鱼酱狗都不吃！” “我妈做的不行，那你做啊！” “我做的还不如你妈做的！” 等晚饭吃饱喝足，我把挑出来的鱼刺，扔出去喂了隔壁邻居家的狗子。 我一边喂，一边说“狗子啊，你们比人强，喂你们点东西，还知道摇尾巴，有的人不如狗，我连鱼骨头都不给他们吃……” “唐婉你说谁不如狗！”唐全忘了上午那顿鞭子，这会儿又开始犯病嘚瑟。 我不屑的看他一眼“谁接话我说谁！不行了不行了，吃的太饱了，得走走消消食了！” 不知不觉间，我又走到了河边，想起了儿时那个大哥哥。 我曾幻想，再次与他一起在河边烤火。 我曾幻想，我们背靠着背谈心，彼此安慰互相扶持。 我曾幻想，他有天会意气风发的站在我面前，跟我说他回来了。 我知道那些都只能是我的幻想，他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也会忘记他，那脑海中模糊的印象，终究会在被时间抹平，最后成为一片空白。 神游之际，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回头，以为赵丽丽那个相好又来了。 那人的确把摩托车停在我身后的路旁。 但等我看清摩托车上那张俊朗异常的脸，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周林！” 第42章 周林身上迷雾重重，你在哪哪是家 跟做梦一样！ 周林这男人总是给我惊喜，但今晚的惊喜，着实是我想不到的。 “小婉！” 他叫着我的名字，快步上前，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我俩也就十几个小时不见，可这会儿却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抱在一起就再不想松开。 许久，我才从他蚀骨柔情中缓过神，从周林温暖的怀抱中抽身，带着疑惑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周林，你怎么会来这的？” 我记得，我没跟周林说过我要回娘家。 “我回家找不到你，看到大黑食盆里放了不少吃食，想着你可能是来这了！” 周林的话，乍听起来没啥问题，可过后细琢磨，又觉得有点怪怪的。 但那都是后话，眼前最奇怪的，就是他骑过来的这辆大摩托。 这年头，城里大街上汽车满地跑，但在我们这样的农村，大家主要的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甚至牛车。 周林骑的这辆摩托，跟那个叫陆战的家伙，骑的很像，好像就是同一个型号，都是那种比较贵大号的摩托。 “这东西，是你买的？”我指了指停在路边的大家伙。 周林点点头“嗯，有了它，我回家就更方便了！几十里的山路，要是快的话，不用一小时就能到家！” “这个很贵吧！” 原谅我的庸俗，我生长的环境，决定了我此刻的眼界。 农村人生来地里刨食儿，一年到头挣不来几个钱，像这样的摩托，在村里，一家人一年种地不吃不喝也买不来一辆。 周林猜到我的想法，笑着摸摸我的头“不贵，这摩托不是新的，矿山老板还欠我些工资，剩下的就用这个抵了！” “工资？上次不是都结清了吗？你老板一共欠你多少钱啊？” 我看着周林，脸上写满疑惑。 他前后的话，明显有漏洞，上次说结清了，这次又说还有，矿工到底能赚多少，我不知道具体但也知道大概。 这样的大摩托，即便不是全新的，旧的也不是小钱能下得来的。 我糊涂了，越发的觉得周林身上迷雾重重。 可能周林，也察觉到我此刻眼神的异样。 他突然弯身将我抱起，径直走向他的大摩托。 我有点懵，一时被他打断了思路。 “周林你干啥？快放我下来！会被人看到！” “小婉，我带你去个地方！那地方谁也看不到！” “诶？” 这男人神神叨道，其实他经常神神叨叨，而我已经逐渐习惯他这份神秘。 我第一次坐上周林的大摩托，他在前面，我在他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身。 周林摩托骑的不快，可对我来说这速度还是挺吓人的。 大约骑了四五分钟，周林将摩托车停在一处偏僻的柴草垛旁。 “啥意思？”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周林指了指那柴草垛，然后拉着我走过去。 柴草垛不高，而且对于从小爬柴草垛玩儿的我来说，上去并不费事。 三两下我就爬上去了，周林紧随其后。 我坐在柴草垛上，四下张望，我差不多可以猜到他的想法。 下一秒，就跟我想的一样，周林凑到我身边，在他健壮身躯的威压之下，我整个人躺在松软的柴草垛上。 那感觉真好，或者我想象中，城里人睡的像云朵一样的床垫子，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脏砰砰砰的乱跳，心里已经开始想些与周林风花雪月的画面。 但让我意外的是，周林的身体并没有真的压上来。 他握着我的手，躺在我旁边。 “小婉，你看今晚的星空多美！” 他低沉清朗的声音划入我的耳膜。 我下意识的睁眼，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好美，好浪漫。 也只有周林这样的男人，才懂得这份浪漫这份温柔。 我十八岁跟李国兴办了婚礼，顶着有夫之妇的名头过了那么些年。 从来没人给过我浪漫，从来没人给过我温柔，甚至没人拿我当女人，而周林，把我缺失的一切都给了我。 我与他之间，不只身体的关系，更有精神上的慰藉。 他像呵护我的身体一样呵护我的心灵，那种被在乎，被宠爱，被捧在掌心的感觉我生平仅见。 我从小生活在这片土地，从小被这片星空笼罩，却是很多年都没有好好欣赏这片星空。 让我想想，我上一次这样看星空，是什么时候？ 我想到了，那还是十几年前。 不是在这，而是在河边。 我跟那个小哥哥，我俩用芦苇铺了个大床，然后并排躺在上面。 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话，虽然大多数我都不记得了。 时隔十几年，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似乎就记得那一句，他说他会回来找我…… 那晚的星空，像极了今晚，我看着天空中最亮的那两颗，莫名的心神都被吸进去了。 周林凑到我耳畔，轻搔我的耳朵“你在想什么？” 我幽幽的开口“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有多有意思？比我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我几乎要忘记了！” “那还能记起多少？” “没多少了！就记得一句，他说他会回来找我！” “他会回来找你的！” 不知不觉间，周林已然吻上我的唇。 这一切都好奇妙，好像做梦，却又无比真实。 柴草垛上的那些话，我觉得更像梦话，是我的梦话，也是周林的梦话。 可那些梦话就像两人的梦，融到了一起。 我视线中那满天繁星被遮盖，转而是另一双，让漫天星辰都黯然失色的眼睛。 皓月星空下，周林整个身子将我遮盖，我搂住他的脖子，按照他的节奏，一点点靠近。 不知不觉间，我感觉一阵清凉。 月光下星辰映衬下，我的皮肤白到发光，这在周林的眼中是不可错过的美景。 他那样痴迷又带一丝贪婪的看着我。 我下意识的转过脸，尽量藏起那半张被红色胎记侵占的丑脸。 我承认，在周林面前，我那半张丑脸，时不时还是会让我自卑。 即便我们已经那样亲密，即便我每一根汗毛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我还是不想他看到那一半丑陋的我。 我躲着，但周林不让，他手指轻勾我的下颚，不容我一丝一毫逃离他的视线。 “小婉，看着我！” “可我那半张……” “不！小婉，你就是最美的！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哪里都是最美的！” 他说话时，眼神里透露出无与伦比的真诚。 我心中一丝莫名的悸动，搂住周林的脖子，吻他的额头划过他的鼻子，最后落在他的唇瓣上。 星空下我与周林，以我们的方式书写着浪漫。 待我俩都吻的快要窒息，我终止这一吻，用额头抵着周林的额头。 “周林，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每天都怕，自己一觉醒来，又回到曾经的生活！回到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不会的！小婉，我向你承诺，只要我活着，就永远都是你男人，永远都会守护你！” 人说骂人不疼，起誓不灵，但周林的话，我愿意相信。 那晚，在明月星辰的见证下，周林许我一生一世。 然后天为被，地为席，我俩坦诚相见，我俩交付彼此，那一切仿佛真真正正给彼此精神上的洗礼。 风花雪月过后，秋天夜晚的凉意，渐渐侵蚀我俩。 “阿嚏……”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林用他宽阔的臂膀将我包裹其中，又扯过他穿的外套盖在我俩身上。 他宠溺的看着我“还冷吗？” 我摇摇头“不冷，有你怎么会冷！” 我凝视着月光下，他那张丰神如玉的脸，更增加一层温柔的光。 “那我就永远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 我在他心口轻捶一下“瞎说，那你不去矿山干活了？” 他仿佛想到什么，突然抓住我的小手。 “小婉，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我想在县城给你租个房子，那里离我干活的矿山近些，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见面了！” “县城？” “嗯，县城，而且那里条件也好一点，吃穿都比村里方便很多，小婉我想你过的好一点！” 类似的话，周林之前也提过，只是话说到一半，我基本就打岔转移话题了。 如果我没有那病，我愿意跟他去天涯海角。 但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去县城他可能会更容易发现我的病情。 我早就下定决心，最后的日子，也不让周林知道我的病情，我就想像正常人一样过，就跟他甜甜蜜蜜的把余下的日子过完。 周林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但最后我还是摇摇头。 “等以后再说吧，我妈现在身体不太好，而且也快要秋收了，再说我也不习惯县城的生活……” 我那一大堆的理由，周林听了脸上显露一丝丝失落。 “那好吧，小婉我尊重你的想法，你想在哪就在哪，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周林的这一声家，说的我心里暖呼呼的。 许多年了，我对家这个字都没什么感觉。 小时候我的家，是奶奶二叔一家的家，而我的家不像个家。 被逼着嫁到老李家，更不曾有人把我当成自己人，与其说那是家，不如说我是老李家免费的驴马。 可能也只有最近一段时间，有周林的日子，我俩在一起的时光才真的有了家的感觉。 这一夜，有周林的怀抱，我舍不得下去，这柴草垛就是最舒服的席梦思。 我们抱着彼此取暖，就在这柴草垛上安眠一夜。 凌晨三四点钟，天蒙蒙亮。 我睁眼的时候，周林早就醒了。 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身子将我紧紧包裹，生怕我被冻着。 我看着这样的他，眼神中划过一丝娇羞“你醒了咋不叫我！” 他笑笑摸摸我的脸蛋“你睡觉的样子好看，我想多看看！” 我也笑了“好看啥？就你会哄我！” 他把我抱的更紧“就是好看，别人看不到，那是别人心瞎！” “好好好，就你心明眼亮！周林咱们得下去了，不然等天亮了，村里大爷来抱柴火看到咱俩，可就……” 我说到这，忍不住扑哧乐出声。 虽说昨夜的亲昵，对我俩来说是浪漫，可要是被村里人知道，那就是不知羞耻伤风败俗。 “嗯！” 周林点点头，帮我穿上衣服，然后先一步下草垛，再到底下接住我。 我说我自己走回去，他不肯，说不看到我进村不放心。 最后，我俩各退一步，他送我到村口河边，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 临下摩托车，周林把一个袋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秋装套裙。 一件白色前面带花边的衬衫，配一条咖色格子背带裙子，非常洋气的款式，就像电视里港台女明星穿的差不多。 “周林，你咋又给我买衣服，我都穿不上！” “给你买你就穿，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省城，那里好看的样子多些！” “败家男人！就不能攒点吗？” “钱赚了不就是给自己女人花的！” 这样的他，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啥也不说了，我直接扑到周林怀里，就在村口小河边，又跟他吻到昏天黑地。 天真的要亮了，再不走全村都看到我俩了。 周林因我这一吻挪不动步“小婉，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故意装傻，有些调皮的看着他“咋了？” 他捏捏我的鼻子“还能咋？想你呗，我想跟你过小日子！” “快了，这边妈妈姐姐的事儿，处理好就回，到时候……” 我给了他一个信号，然后挣脱周林的怀抱，转头就跑了。 我跑出几十米远，还能听到男人的声音。 “小婉我等你，早点回家！” 我回头看看周林，笑着点点头“嗯！我尽快……” 其实我也想早点回家，我也不想在娘家待着，奈何我妈的身体，实在让我担忧。 昨天下午我做了有营养的菜，又让村里赤脚医生给开了些中药跟点滴，想着她情况要能好点，就这么治，要是再不好就得去县城医院看看了。 我心里盘算着，走着走着就到了村头。 我看见村头宋寡妇家门口，停了一辆熟悉的摩托车。 当然这肯定不是周林的，是赵丽丽那个相好陆战的。 只是这个时间，他的摩托停在寡妇家门口，实在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我是真的不想往那方面想，也真的不想看到些不该看的。 可就那么寸，好巧不巧，还不等我走过宋寡妇家门口，陆战就从那屋里出来，身后宋寡妇一脸痴迷送出来。 “战哥，你啥时候还来？” “有时间就过来……” 我也是过来人了，眼看那男人满面春风的样子，大致也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想迅速逃离，可不等我走出几米，那个叫陆战的男人就把我叫住。 “这么巧啊，又被你看见！” 第43章 绯闻! 我看见了？ 我想看见他跟村里寡妇扯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躲的远远的，一次也碰不上。 我转过头，看向那男人“呵呵，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掺和这些破事，可这男人却是欠的很。 “看到就看到呗，我又不介意！不过你肯定觉得我是个混蛋吧？” 我心中冷笑，何止是混蛋，这简直就是个臭流氓。 自从我有了周林之后，倒也对男女之间的事儿，变得开明了许多。 可这再开明，也得有个限度。 我昨天回村儿路上，看到这男人在玉米地里跟赵丽丽那个，今早又看到他从寡妇家出来。 这还都只是我看见的，我没看见的时候呢？我都不敢细想。 “我啥都没说，你自己是啥，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说完就加快脚步走了，身后却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 “有意思，你这女人真有意思！” 他说我有意思，可要我说有意思的人是他，全村人加起来都没他一个有意思。 我猜想他这样高调的行事作风，那些风流事在村里一定不是秘密。 村里这帮人是咋想的，怎么能让这么个东西，在村里胡作非为的。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叫陆战的男人非常的不简单。 放别人在村里这样嘚瑟，早就被笤帚棍棒打出村子，可他却是连村长都客客气气的主。 而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他是镇里第一批招商引资招进来建厂的。 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在秀水村跟青山村中间的一处新建的水厂。 跟南方那些大厂子虽然没法比，可在十里八乡也算很大规模的厂子了。 而这个叫陆战的家伙，就是这个厂子的负责人。 村里人说，等厂子建起来，得招一百多号工人。 这消息一传出来，附近村民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找一份差事。 用大家的话说 ，等秋收之后就要猫冬了。 这一整个冬天，一闲就是半年，水厂冬天也能干活，要是能赚到那份工资，家里的日子可好过了。 听到这些，我有点想明白了，为啥我之前偷偷问赵丽丽，那男人是他对象时她会那么回答我。 或者无论是赵丽丽，还是今早的宋寡妇，她们都跟陆战就只是炕上睡一觉的关系，也就只是睡觉。 而她们想要的，可能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工作的机会。 想到这，我心里不禁唏嘘，也更觉得那男人可恶。 “人渣，种马，流氓……” 我把自己能想到的词儿，都骂了一遍。 我从小卖部回来，嘴里嘟嘟囔囔。 我妈没听清我说啥，以为我跟人犯口舌忙上前询问“小婉，你咋了，是村里有人又说啥了？” “没有！就是听到点闲事儿！” “村里人就这样，等过些日子秋收了，就没时间说闲话了！” “我看也是！对了妈，要不你去我那住两天吧，我那还有几只鸡，回去给你炖汤喝！” “不行不行，好好的母鸡不留着下蛋，吃了多可惜！再说了，我也没时间去啊，家里活儿也不少，而且快秋收了……” “妈，啥活啊？家里的活儿也不都是你一个人的！这些年你干的够多了，也是时候该让她们干点了。” “可你爸也快回来了，要是我不在……” “妈，你管他干啥，他都不管你！” 提到我那个爹唐大喜，我就是一肚子气。 其实这些年，我妈跟我姐妹七个，受的那些委屈，大部分都是因为他。 如果他从一开始知道维护自己老婆孩子，就不会让老太太跟唐二喜一家骑到我们脖子上。 可他就是榆木疙瘩，老太太洗脑说儿子是家里的天，女儿都是赔钱货，他就把自己的七个孩子都当赔钱货，把二叔家那不学无术的小子当亲儿子供起来。 在他看来，我们当女儿的做牛做马都应该的，就该为二叔家的香火做贡献，我们在家该为二叔家累死累活，出嫁彩礼也该贡献给二叔家的小子。 这些年的种种，在我心里，他早就不是我亲爹了。 这些我妈也懂，她没怪我，反而轻轻用手摸摸我的头。 “小婉，是妈妈没用，没法保护你们！” 我看看我身形消瘦的妈妈，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你已经很好了，你已经尽了你所有的努力保护我们！” 我们母女俩，相互依偎着，没说很多话，却仿佛说过千言万语。 中午炖了昨天剩下的小鱼，想着去叫六姐一起吃饭。 可还不等我走到门口，就听到六姐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那是六姐的声音，她嫁给了邻居家刘小川，婆家娘家只隔了一道墙。 我一直都知道六姐在婆家受欺负，刘小川是个脾气暴躁的东西，他妈更是跟我奶奶并称村中两大叼婆子。 我听到哭喊声，第一反应就是冲到老刘家帮我六姐。 “王八蛋，敢欺负我姐，我饶不了你！” 可我脚才迈出一步，就被我奶奶一把拉住。 “小婉，你干啥去？” “你没听到是我六姐在哭吗？她被欺负了，我去帮她呀！” “你一个出门子的姑娘，管这些闲事儿干啥？” 我知道我奶奶不是个东西，可那是她亲孙女，当奶奶的面对亲孙女被人殴打，竟然说出这么冷漠的话，还是把我惊住了。 “奶奶，那是闲事吗？那个可是你亲孙女啊！”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两口子闹矛盾，床头打架床尾和，别人不适合掺和这事儿！” “打死你也不管吗？” “他老刘家不敢，要真敢把人打死，我讹不死他……” 我听明白了，在我奶奶的眼中，女儿孙女就是买卖，活着能换彩礼，死了也能讹上一笔，横竖就是钱。 我瞪着死老太太，还不等我说话，我妈就冲上来，恶狠狠的在我奶奶身上啐了一口。 “没人性，你们这一家子都没人性，你不管我女儿，我自己救……” 我妈一把扯开我奶奶，然后拉着我一起冲向六姐家的院子。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妈那么勇敢，或者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更多时间，我没机会看到。 记忆的碎片像是被唤醒，一点点聚集，然后在我脑海中汇成许多片段。 小时候我奶奶打我，是我妈护着我…… 我爸骂我们是赔钱货，我妈跟他吵架，最后被打到奄奄一息…… 我被唐二喜两口子用柳条子抽打，我妈冲上来，打不过那两口子，就护在我身上…… 上学那几年，我有时候会疑惑，村里虽然鲜少有人离婚，但偶尔也会有的，为什么我妈不跟我爸离婚，为什么要这样可怜巴巴的过日子。 直到此刻我才彻底明白，她是舍不下我们这些女儿。 妈妈的力量很微弱，却也是莹莹之火照亮我们，哪怕是杯水车薪，却是她所有的力量。 我眼看我妈像疯了一样冲进屋里“放开我女儿，放开我女儿……” 她扯着炕上骑着我六姐打的牲口刘小川，奈何她力气太小，一把就被那畜生甩在地上。 不偏不倚，我妈的头磕在柜子上，鲜血从她额头流下。 那一刻，我感觉心也在跟着滴血。 “妈你没事吧！” “妈没事，快……快救你六姐！” 我妈捂着还在流血的头，心心念念还是她炕上挨打的女儿。 陆陆续续村里人也上来了，我让几个婶娘帮我照看我妈，之后我代替我妈，成为解救我六姐的战士。 我转身跑到老刘家门后，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际，拎起地上的大铁锹就冲我那牲口六姐夫砸过去。 我一铁锹拍在他后背上，那货疼的嗷一声，终于从我六姐身上下来。 “谁？谁特么打我？” 刘小川杀疯了的眼睛，恶狠狠的看向我。 但我并不怕，举着铁锹冲到他面前。 “我打的，你再敢动我六姐一下，我就打死你！” 他看到我这个小姨子，冷哼一声“丑八怪，是你啊！咋地，你也皮痒了，要不我连你一块揍……” 刘小川是我家邻居，我从小就知道他是个牲口霸道的东西，他时常欺负我们姐妹几个，可我那个财迷缺德的奶奶，却因为他家给的彩礼多，就把我六姐推到火坑。 两天不打，三天早早的，我比我六姐嫁的早，我没怎么看到，但没少听人说。 而今天，我既然亲眼看到了，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刘小川嚣张，他说着当着我的面，又扇了我六姐一个耳光。 “畜生，我打死你！” 那一刻，我已经不计后果了，抄起铁锹就冲刘小川的脑袋砸过去。 可就在我即将砸到那畜生的时候，却感觉身子一倾，而后一股剧烈的疼痛弥漫在我后腰。 我是被刘小川他妈刘家老太太偷袭的，胳膊那么粗的棍子，打在我身上，我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 这下刘小川可得意了“呵呵，丑八怪，你不是想拿铁锹拍死我吗？这下你没打死我，我可得变本加厉的揍你六姐，他是我媳妇儿，我揍死她谁也说不出啥。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好好教训你这个丑八怪小姨子，你没男人调教，我就好好让你长长记性……” 那货说着，就捡起地上掉落的铁锹冲我砸过来。 我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下意识的闭眼，心想着这次完了。 可铁锹却没如我所想砸下来，反而是下一秒，我耳膜里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我下意识的睁眼，只见刘小川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裤裆。 她妈在一边抱着她儿子，想要骂，可是看到身后魁梧的男人，却一个字儿也没敢说。 有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是周林我的守护神又来救我了。 那身高的确差不多，185以上的高度，十里八村并不多见。 但身型不一样，周林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纤长，但身板站着这位要再健壮一些，当然也不是胖，就是很阳刚男人味儿十足的那种身材。 我歪头仰视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是你？” “是我呀，我就说咱俩还挺有缘分的，总能遇见！” 我心中苦笑，缘分？这算哪门子缘分？跟他有缘分的女人都被扯到炕上了，我可不想。 虽然还是对他印象一般，但刚刚他毕竟救了我，礼貌性的，面上也得过得去。 “刚刚谢谢你！” “不客气，我这人心善，就喜欢助人为乐！” 陆战向我伸出手，我愣了一下，没伸手，而是扶着旁边的柜子从地上起身。 他笑笑，没说什么。 那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是有意与之保持距离。 我走到炕上被打到奄奄一息的六姐身边，她看到是我，脸上苦涩全部化作眼泪。 “小婉，这不是人过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姐，没事！那咱就不过，不过这拿人不当人的日子！” 我们姐妹俩互相抱着，地上捂着裤裆的刘小川，听到我劝我姐不过了，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 就像一头发疯的驴，冲我一顿嚷嚷“好你个丑八怪，自己没人要，还想撺掇你姐离婚，你安的什么心？” 我也不惯着刘小川，恶狠狠的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你特么窝里横，没事打老婆，你就不是个男人，我六姐再跟你过，早晚被你打死！” “打死她咋滴？我可是给了彩礼的！她生是我们老刘家人，死是老刘家鬼！” “去你大爷的！你要彩礼是吧！行，去找我奶奶我二叔，全村人都知道，我们姐妹几个的彩礼，都被我奶奶填给了他小儿子。谁拿的彩礼，你就找谁要去，现在就去要……” 我说完，扶起我满身是伤的六姐往屋外走。 原本刘小川母子，还要拦着，但陆战在刘小川肩膀上捏了一把，他一声惨叫后，就再也不敢挡了。 “是个爷们就好聚好散，你不能对人家好，就别耽误人家！” 陆战这一句话说完，村里男男女女齐刷刷的鼓掌。 这会儿大家各个都是满脸的崇拜，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更是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以身相许。 当然，这些我都没注意到。 是因为我此刻眼里只有受伤的六姐，也是因为我心里只有周林那一个男人，其他人的光芒照不到我心里。 等我扶着六姐走出刘家大门，陆战跟出来叫住我。 “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水厂有宿舍，你六姐要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安排……” 如果说，刚刚村里人对陆战是崇拜，那此刻他就是村里人眼中的救星大英雄。 不得不说，这男人虽然是个风流的主，但有些事我得承认，是真的仗义。 我回头看看他，收起之前的鄙夷，眼中莫名流露出一丝感激。 “谢谢你！” 陆战解决了我一块心病，本来我是想让我六姐去我家的。 但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能照看六姐的日子数得过来，如果她能在水厂干活儿，住在水厂的宿舍，之后的日子也算有了着落。 对陆战，我从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有点感激，甚至有些佩服。 那天之后，也不知怎的，村里就莫名传出了我跟陆战的风言风语。 “你听说了吗？陆厂长跟唐家七姑娘搞一起了？” “啥？那不可能吧，陆厂长人个高人长的精神，关键还有本事，哪可能看上唐婉那丑丫头！” “咋不可能，我二婶前几天清早起来放羊，在村口河边看到一个男人骑摩托，唐婉就坐在他身后，” “那不能有错了，咱们村里就陆厂长有摩托，肯定是他！你说这孤男寡女的，一晚上干啥去了？” 第44章 是我男人，周林 说我跟陆战有一腿？ 我也是服了村里这帮人的想象力。 完全没有的事儿，奈何村里这帮家伙人闲嘴贱，愣是把这事儿传的绘声绘色，连细节都整出来了。 说什么我太丑，跟陆战那个的时候，都是蒙着脸的，说什么扯到一半，人家男人嫌弃，又把我送回去了。 总之是把我说的一文不值。 有时候，我也真是来气，想着就把周林领到人前，让他们好好看看，气死那帮人。 可那念头也只是转瞬之间，青山村就是个例子，村民自从知道我跟周林之后，更是疏远我。 也是应了那句话，这世上别人怕你过的不好，但更怕你过的太好。 现在周林的存在，只是我二叔口中的小白脸子，要是真的示于人前，就我那叼婆子奶奶，都不知道要搞出多大的文章来。 想到这，这事儿还得捂着，能捂一天是一天。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关于我与陆战的流言，两三天不仅传遍了整个村子，因为陆战的水厂未来要在周边几个村子招工，这点故事连隔壁村都在传。 岁数大的还好，那些对陆战倾心的年轻大姑娘，各个心碎一地。 “陆战哥怎么能相中唐婉那个丑八怪，他是眼睛有问题吗？” “瞎说，战哥那眼睛那么好看，哪可能有问题，肯定是唐婉太贱勾引了他，你没听人说吗，唐婉在青山村还有个相好呢，据说是个小白脸子吃软饭的！” “真的假的，小白脸子能看上她？疯了吧！” “那谁知道呢！听说唐婉倒贴，把自家卖猪卖牛的钱，都贴给了人家，不过看她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估计钱花完了，被人踹了吧……” 老天爷，你们传谣就传谣，还偏偏不避人，被我这个当事人听到。 说我就算了，还非要把周林搭上，什么小白脸子吃软饭的，周林长的是帅，可人家也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这点没人比我更清楚。 敢说我男人，我端起院里喂大鹅混着粪的盆子，一股脑的朝那几个泼过去。 那几个丫头这会儿唠的唾沫星子横飞，根本没注意到我，等她们看到我了，那一身粪水一点没糟践。 “唐婉，你干啥？你瞎啊！” 我邪笑一声“是啊！最近眼神不太好，不好意思啊！” 那几个气的吹胡子瞪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咋地，觉得自己跟战哥有一腿，就有人撑腰，啥也不怕了？” “战哥才不会看上你，战哥就是可怜你！” “就是就是！” 我看着这一个个同仇敌忾的，具体的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个花心大萝卜陆战虽然在村里有几个相好，但跟这几个肯定没关系。 我冷笑一声“啧啧啧……这怎么这么大酸味啊！咋滴，你们嫉妒啊！” 我这阴阳怪气，在她们眼中，那就是默认了。 其中带头那个方家姑娘，这会儿脸色惨白惨白的。 “你……你真跟战哥有关系？” “我说没有你们也不信，那就爱咋想咋想呗！” “唐婉，你真不要脸，为了去水厂干活，你啥都豁的出去啊！” “我可没想去水厂，就像我跟那姓陆的一点关系没有一样，你们爱信不信！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只一点，你们想勾搭那个花心大萝卜是你们的事儿，别整天在背后说我，再让我听见，小心大嘴巴呼你！” 我这样说，那几个将信将疑，但也不敢再多嘴。 她们几个面面相觑，看看对方身上让人作呕的大鹅粪，不约而同就跑了。 等那几个跑远了，我冷笑一声转头要回院子。 哪成想，刚说到那个花心大萝卜，他人就出现了。 这会儿我才想起来，那几个咋突然就跑了，搞了半天不是因为怕我，而是怕被她们心上人闻到粪味儿嫌弃。 虽然上次在我六姐的事儿上，陆战帮了忙，但最近这些流言蜚语出来，我也实在对这男人燃不起什么好印象。 我装没看见，拎着喂大鹅的盆子绕开他，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却欠儿欠儿的叫住我。 “看来咱俩还是有缘分！”男人看着我，脸上显露老猫般狡诈的笑容。 我余光瞄了他一眼“谁跟你有缘分？” “怎么没缘分，我来这村子几个月，人缘也算不错，特别是跟村里的女性，但桃色流言传的这么厉害，还是第一次呢！” 哇靠，我瞪着他，差点就要爆粗口。 这男人的脸皮是咋练的这么厚，在妇女圈子人缘好，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吗？ 我就服了秀水村这么个男人，就这风流祸害，不把他赶出村子，难道等着媳妇儿带回家过年吗？ “你少在这嬉皮笑脸的！你的那些破事我都知道，我不说，你以为村里人都不知道吗？你自己乱七八糟的，别带着我！”我说话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我这白眼很好笑吗？他看着我，莫名的扑哧乐出声。 “啥叫乱七八糟啊！我可都是光明正大的，而且也没人说我一句坏话啊！” 他笑嘻嘻，说话的模样都一点不正经。 可最奇怪的也是这句，这人估计没少在村里划拉大姑娘小媳妇，都这么猖狂了，咋就没人说他一句坏话？前几天我六姐那事儿，他一出现，威望简直比村长都高。 我又白了他一眼“哼，还不是因为你的水厂！” 刚刚我说的话都不太好听，陆战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但我说出这句，他的脸色却瞬间冷了下来。 “你觉得她们跟我，就是为了进我的水厂？那你也太瞧不起她们，更瞧不起我陆战！算了，村长叫我中午去吃饭，空聊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临走时脸上还浮现一抹怨怒的神情。 那感觉让我很不舒服，难道我说错了？ 算了，随便他吧！反正跟我没关系。 这两天下了点雨，我想着去山上采点蘑菇。 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刚走到山脚下，就碰到同样拎着篮子的赵丽丽。 自从上次在玉米地看到她，这些天也没碰面，她家住在村西头，明明那边靠着的山更容易采到蘑菇，可她却跑到靠我家这边，总让人觉得有点刻意。 “丽丽姐，你也采蘑菇啊！”我礼貌性的打招呼。 “嗯！”她看我点点头，莫名的我觉得她眼神不似之前自然，有点怪怪的。 有那么一会儿，我俩各自拎着筐找蘑菇，谁也不说话，但她始终在我身边几米范围内。 这感觉真的很奇怪，我想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就抬头往远处看看“丽丽姐，这蘑菇不少，我再去那边看看哈！” 我说着拎着筐就要走，这时候赵丽丽终于按耐不住叫住我。 “小婉！” “诶，有事儿？”我回头看看她。 “你跟……你跟战哥……” 赵丽丽吞吞吐吐，果然就跟我猜的一样，她出现不是巧合，到底是为了那个花心大萝卜。 我接过她的话“丽丽姐，你别想太多，我跟那陆战没关系，都是村里人瞎传谣，我发誓我跟他没关系……” “不是那意思，我知道你跟战哥没关系。我是上午听到你俩吵架，觉得你对战哥有误会！” “诶？误会？” 这话我可是越听越糊涂了。 原以为，赵丽丽是因为听了村里的闲言碎语，觉得我抢了她男人，可现在一听，这话路明显不对啊。 她四下环顾，看到一个大树墩子，拉着我一起坐下，然后就开始给我讲她的故事。 “小婉，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离婚的事儿，因为我生不出孩子，我前婆家就把我赶回家，还逼着我娘家退彩礼……” “啥？退彩礼？你俩都结婚好几年了，他们怎么好意思？这也太不要脸了。” “是啊，还有更不要脸的呢！他们最缺德的是，往我身上扣屎盆子，说我跟村里光棍子有一腿，以这为借口，到我娘家闹。你都不知道，他们弄的满村皆知，有段时间我爸妈都信了那些传言，那段时间我要疯了，真的活不下去了，就跑到后山要上吊，要不是战哥碰巧路过救了我，恐怕我现在坟头草也好几寸了。” 我嫁到青山村许久，秀水村这边的事儿，很多都不知道。 就算我听人说，也顶多是听到那些被添油添醋的闲言碎语，若不是赵丽丽当事人说，谁又能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赵丽丽说，陆战不仅救了她，还替她出头收拾了她前婆家那帮人，最解气的是，他让赵丽丽前夫，当着全村人的面给赵丽丽道歉，澄清他们家诬陷的事儿，也是从那之后，赵丽丽终于能抬起头做人了。 “竟然是这样！看来，那个花心大萝卜，人还不错！” 赵丽丽点点头“是啊，没有战哥，就没有我。” “话是这么说，可他……” “小婉，我知道你要说啥！战哥是个风流的男人，他跟我好，我也不可能是他的唯一，但我不在乎，能跟这样的男人好过，我这辈子都值了……” 赵丽丽一脸痴情，无怨无悔的模样，让我想起来一本武侠小说中的人物。 那个段王爷是真真正正的爱着每一个女人，可谁也成不了他的唯一，难道陆战就是个翻版的段王爷？ 我有点晕了，没想到90年的农村，思想就这么开放了，想想我跟周林那点事，还真就不算啥了。 如果说陆战是想对全世界女人好的花心段王爷，那我的周林又是谁呢？为爱人苦等16年的杨过？ 不，我不希望他是杨过，我不要他等我，小龙女十六年后会再出现，而我命不久矣，没有小龙女的命。 我的思想陷入神游，赵丽丽拍拍我的肩膀“小婉，你在想啥？是不是觉得我挺可笑的！” 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勇敢，女人勇敢起来，比男人还厉害！” “小婉，我不是很懂你这话的意思，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误解战哥，他真的是好人！真正的大英雄！”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这样当我面夸他，不怕我真相中他呀！”我玩味一笑，故意逗赵丽丽。 赵丽丽也笑了“相中也正常啊，他那样好的男人，哪有女人会不爱！反正战哥好，我就高兴！” 我竖起大拇指，我得承认，赵丽丽的爱是伟大的，伟大到无私的地步。 她真的是那男人虔诚的信徒，到底是那叫陆战的男人手段太高，还是他真的好到，让女人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的地步，我还真的有点好奇了。 我起身一手拎起小筐，一手拍拍赵丽丽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不会喜欢他的，因为我早就有心上人了！我的心里，也有我的大英雄！” 我说完这句，不等赵丽丽多问，人就一溜烟的跑了。 原谅我的自私，我偶尔也想炫耀一下。 跟赵丽丽聊了半天，我更想周林了，自从那晚柴草垛看星星，算算时间，我俩也四五天没见面了。 我想念他的剑眉星目，想念他坚实精壮的身体，想念他占有我时那些脸红心跳的情趣，连回想起他身上的汗味儿，我都感觉自己要发狂…… 下午采了不少蘑菇，晚上用白菜叶子炒了蘑菇。 那味道真香，比肉都香，我贪嘴多吃了一点，肚子有点胀，饭后在乡间小路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就到了小河边。 我想着，上次，我跟周林就是在这碰到的。 今晚他会不会来？晚上吃的蘑菇好香，我还怀着私心，偷偷留了半盘子。 想着，要是周林能吃到我炒的蘑菇，那该多好。 可我从傍晚等到天黑，也没看到周林的影子。 今晚没有月亮，天越来越黑，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 回去的路上，还一步一回头，希望奇迹可以发生，希望周林骑着他的大摩托，向我飞奔而来。 中间是有摩托经过，我也的确激动了一下，但那人是陆战。 可能之前我说他靠水厂划拉相好，这话有点过分了，他也没像平时那样嬉皮笑脸，只是问我要不要坐摩托，我摇头，之后他就骑车走了。 我回去的时候，我妈跟六姐已经躺下了。 可我想周林，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 我躺在那迷迷糊糊，刚刚有一点点睡意，就听到门口有动静。 我没惊动我妈跟六姐，起身下地。 刚推开房门，面前就被一副硕大的身影笼罩。 下一秒我刚要喊，那人上前一把将我抱住，嘴唇也同时包裹我的唇瓣。 那熟悉的感觉，那让我着迷的吻技。 即便此刻屋内漆黑，我仍旧确定，他是我男人。 “周林！” 第45章 人家不嫌弃你二婚 我被周林紧紧抱着，那一刻幸福的不真实。 厨房跟里面休息的屋子，就隔一道门，一点动静都听的清清楚楚。 期间，我不小心踢到灶台旁的泔水桶。 我六姐没醒，但我妈觉轻，听到了动静。 “小婉，你干啥去了？” 我妈说话的时候，我跟周林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这三更半夜的，要是让我妈看到家里进来个人，还不得吓昏过去。 我压制着紧张的情绪“妈，我有点饿了，吃口饭！” “饿了？你晚上不是吃的挺多吗？” “蘑菇好吃啊！这不是馋了吗？” “你个小馋猫！晚上别吃太多，要不会肚子疼的！” 我深呼一口气，庆幸自己拙略的谎言，骗过了我妈。 不过我妈的话也提醒我了，既然演戏，那就演全套，我男人来了，我怎么甘心就这样让他走。 “诶呀！好像是有点凉，肚子疼！妈我去趟厕所，你先睡吧！” 我说完，就拉着周林要跑。 可刚跑到门口，我又想起点什么，重新回了厨房，拿了点东西，才跟周林一起跳墙出院子。 周林启动他的大摩托，我俩一起狂奔到村口河边。 还不等下车，我俩又抱住彼此。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话放我俩身上实在太准确了。 这时候，周林注意到我刚刚又进门拿的小盆儿。 “这里面是什么？” “蘑菇！白菜炒蘑菇，比肉还香，可惜没有火，要是热热吃就好了！” “周林笑笑，这有什么难的，我有办法！” 他笑笑，抱我下摩托，然后在道边捡了点干草枯木头。 周林不抽烟，但他有个很漂亮的打火机。 他的手很长很好看，又十分灵巧，就连生火也是一把好手。 我眼见那堆干木柴，在他手中变成一团小火焰，然后又变成一个火堆。 等火架起来，周林又捡了几块石头，最后把装着蘑菇的小铝盆坐在上面，就好像一个小锅。 没一会儿，小铝盆里就冒出热气儿，滋滋发出声响。 幸好我带了副筷子，翻了几下，蘑菇热好了。 我有点激动，有点忘乎所以，正要拿手去抓铝盆儿，周林一把握住我的小手。 “小婉，别动会烫伤的！”他一脸担忧看着我。 我吐吐舌头，不好意思说“有点激动了！” 之后，周林用河边的刺麻果叶子垫着，把小铝盆从火上拿下来。 他夹了一筷子，喂进我嘴里，我吃进去感觉比晚饭时候还香。 “好吃，你也吃！” 我接过筷子，也夹了一口喂进周林的嘴里。 他吃的笑眯眯的，脸上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 “那我以前做的菜不好吃？”我故作娇嗔。 他宠溺的捏捏我的鼻子“都好吃，只要是小婉做的，都是世上最好吃的！” “切，就会哄我！”我转过头故意不看他，其实这会儿心里都乐开了花。 周林搬过我的身子，抱我入怀“是哄，也不是哄，我发誓这是真话，比珍珠还真！” 我用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唇“才不要你发誓！别什么都乱发誓！” “嗯，听你的！” 他笑笑吻了吻我的手。 我的脸莫名的红了，那感觉真好，形容不出来的幸福。 这堆火刚刚好，今晚没有月亮，却把我俩照的清清楚楚，而且非常暖和，感觉从身体到心里都暖洋洋的。 我俩互相投喂吃了这些炒蘑菇，周林说他还饿，我说河里有鱼，抓条鱼烤着吃。 可我却忘了，他这话是另一层意思。 几天的分离，与我俩而言就像是几年几个世纪。 我俩深情对望，看不够，舍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眼前的美好就消失了。 “小婉，看不到你的日子，吃饭都不香！” “我也是！” 温暖的火堆，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草丛里的青蛙呱呱呱的叫着，蛐蛐们也在唱歌…… 但当我俩抱住彼此，世上所有的动静，仿佛都消失了。 之后的几天，周林我俩都保持着这种状态。 我从未那样期待夜幕降临，只要天黑了，我知道我的周林就要来了。 每天夜里，我都盼着盼着我妈跟姐姐快点睡着，等她俩睡着了，我就能出门，去与我的周林在河边浪漫的相约。 明明很多人已经知道我俩的关系，至少我与周林的事，在青山村不是秘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们也开始接受我俩在一起。 但我们还是保持着神秘，这更像是爱人间的一种情趣，我那些年太苦了，别人小年轻谈恋爱，可我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现在我知道了，周林让我知道什么是被爱，被宠爱，被人捧在心尖上。 我喜欢跟他在一起，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哪怕这昼伏夜出让我很疲惫，也是甘之如饴。 开始还好，可总是这样昼夜颠倒，我的精神就差了很多，因为晚上跟周林幽会，白天就迷迷糊糊总想睡觉。 我妈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她关切的摸摸的额头，又摸摸她自己的“小婉，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有点心虚，却还是尽量让自己淡定“我没有！好着呢！” 我妈眉头紧锁，然后开始絮叨“是吗？最近这怪事可真多，每天早上我起来喂鸡，咱家门口都会放不少东西，有时候是鱼，有时候是肉，昨天是一大袋子面粉，今早是一些水果跟糕点……” 我妈在那嘀嘀咕咕，我忍不住偷着乐。 还不是我的好周林，每晚来看我，都带着东西，我又不能跟我妈说，是我带回来的，可不就得以这种方式。 “妈，你别多想了，人家做好事不留名，给咱咱就拿着，不过你可千万别让我奶奶二叔他们看见，不然抢走了不说，还得搞出一堆是非来！” 我妈点点头“小婉，你这话说的有道理。不是咱们小气，让他们知道了，怕是连袋子一起扛走！” 我跟我妈这正说话呢，不知道唐全那贼溜溜的媳妇儿吴倩倩，从哪冒出来了。 一听到有好吃的，她那眼睛冒着贼光往屋里跑。 “呀，真有这么多好吃的？肯定是有人给奶奶送的，被你们这馋嘴的母女给藏起来了！” 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吴倩倩这么不要脸的。 明明是周林给我们买的，这会儿却被她说成给老太太的，她当然希望是给老太太的，毕竟奶奶偏心眼子出名，只要她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二叔一家。 我追进屋子，一把扯开吴倩倩。 “别碰我东西，你想吃让你男人给你买！” 吴倩倩瞪着眼珠子“谁说是你的，这上面写你名了？你妈都说了，这些都是别人偷偷放门口的，肯定是给老太太的，你们这不大不小的，谁会给你们送东西？”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吴倩倩你敢动我这里一个果子，我拿菜刀剁了你的手信不信？” 我懒得跟这人讲道理，说着抓起手旁的菜刀，狠狠的扎在菜板子上。 唐全媳妇儿见我不是善茬，也不敢再嘚瑟，吓的忙后退两步“你……你这个凶婆娘，我不跟你说，我找奶奶去，等奶奶把东西要回去，都是我们两口子的……” 吴倩倩说完就跑了，跑老太太那屋，一顿哭鼻子告状。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我奶奶竟然没马上跑出来要东西。 那一上午都相安无事的，等到了中午，更是发生一件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怪事。 我妈这边刚做好饭，我跟六姐忙完手里的活儿，也洗手上桌。 我奶却突然出现在门口，笑眯眯的探头进来。 “还没吃饭吧！” 说实话，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我奶跟我笑几回，一般就算是笑，也是不怀好意的笑。 我打量着这老太太，看着那张满脸褶子的脸，莫名的觉得头皮发麻。 “奶奶，没吃呢！你也没吃呢吧，要不进屋一起吃！”我象征性的客气一下。 老太太笑笑“没吃就好！走，去奶奶屋里，你二婶炖了小鸡儿，奶奶给你留了个大鸡腿！” “奶，我没听错吧？你叫我吃饭？” “你这孩子，奶奶叫你吃饭咋了，你是我孙女，那有啥的！” 我想了想回头看看我妈跟六姐“妈，六姐，奶奶叫咱们吃鸡肉，走啊！” 眼看我要叫我妈跟六姐，我奶这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对了。 “不不不，我就叫你一个！也不是，就是那只老母鸡太小了，人多不够吃，下次，下次再叫你姐跟你妈，小婉这次你先去奶奶屋里！” 我一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我妈跟六姐虽然没直接说，但眼神也是让我别去。 在这个家，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我奶奶的利益，完全就是我二叔家的利益，她绝对不会对我家人好，如果真的好，那必然是陷阱。 我心里清楚，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有人要算计我，我就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鼻子嗅嗅“诶呀，鸡肉的味道好香啊！二婶这个小气鬼，炖鸡肉也不说多炖点，既然人家不够，妈你跟六姐就下次吧，这次我去尝尝……” 我说着，就要跟我奶走。 我妈跟六姐急着叫住我“小婉……” 我回头使了个眼色“妈，姐，你们放心，这可是我亲奶奶，总不能给她亲孙女下毒药就是了！” 到底会不会下毒，我不知道，但我二婶这手艺是真心一般。 也就那鸡腿味道还行，我奶给我夹了一个，另外一个给了她孙子唐全。 那小子刚要开啃，我伸手一把抢过第二个鸡腿。 被夺了鸡腿的唐全，这会儿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唐婉，你这个馋鬼，你敢抢我鸡腿！” 我似笑非笑，白了唐全一眼“谁抢你鸡腿了，奶奶可说了，今天的鸡腿是给我留的，没你的份儿！” 我说着，就在鸡腿上狠狠咬了一口。 唐全馋的哈喇子都要掉出来了，正要发飙，愣是被我奶奶摁了回去。 “小全啊，门口凉快，你们两口子去门口吃，奶奶跟你爸妈，有话跟你小婉姐说。” 唐全瞪了我一眼，跟他媳妇儿，从盘子里夹了几块肉走了。 之后，桌上就剩下我跟我奶奶，还有我二叔二婶。 鸡肉啃的差不多，也终于要入正题了。 “小婉啊，奶奶这些孙女，就数你命苦，你说那个杀千刀的李国兴，咋就那么缺德，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我也不管她，继续吃碗里的饭。 等我吃的差不多，打了个饱嗝，才拍拍我奶奶的肩膀。 “诶呀！奶奶，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我二叔跟小全子！” 我这样说，我奶老脸一红“你这孩子，你是奶奶亲孙女，奶奶咋可能不关心你？” “嗯，我这下知道了，不过奶奶你也别替我难过，李国兴就是个人渣，他离开我，是我的福气，我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日子过的好着呢！” 老太太看我一脸悠哉的样子，节奏明显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之后，她清了清嗓子，满是皱纹的老手在我身上轻拍两把“小婉啊！奶奶知道你懂事，你这是安慰奶奶呢！” “奶奶你看说错了，我可没安慰你，我是真的过的挺好！您老啊，就别替我操心了，有那闲工夫还是关心关心你大孙子，听说他前两天玩牌又输了不少，这又是个大窟窿吧……” 我一句话掀了唐全的老底，老太太这会儿脸色明显不对了，但还是刻意压制着。 “小婉咱不说小全子，今天奶奶就想说说你的事儿。” “我啥事儿啊？” “你还年轻，奶奶心疼你一个人，这不让你二婶，在她娘家给你保了个媒，人家可是个头婚小伙子，不嫌弃你二婚……” 噗…… 老东西这话说完，我就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地上。 搞了半天，是在这等我呢！ 还我是二婚，不嫌弃我？ 我压制着心里的火，看着老东西冷笑一声。 “奶奶啊，我的亲奶奶，您这次又想把我卖多少钱啊？” 第46章 霸道撩人还吃醋 老东西脸皮厚，可被我这孙女当面怼，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她略带心虚的看看我“小婉，你这是说啥呢？你是奶奶的亲孙女，啥卖不卖的，这话多难听啊！” 我嗤笑一声“难听？这话再难听还有你做的难看吗？奶奶，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姐妹几个是赔钱货，我那几个姑姑是赔钱货，可你摸摸良心，你跟你老儿子一家，这些年不就靠着女儿孙女的彩礼钱跟孝敬钱过日子？” “你……这孩子扯哪去了？咱们就说你的事儿，说别人干啥？”老太太眉头紧皱，这会儿脸色也比刚刚更难看了。 我点点头“行！那就说我！五年前，您老为了阻止我继续读书，就让人给我保媒嫁到老李家，您跟我二叔乐呵呵的牵着牛拿着钱，从老李家离开，你可知那之后的几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啥日子？缺你吃少你穿了，你这不过的挺好吗？” 老东西急了，冲着我开始嚷嚷。 我也不惯着她，她蛮不讲理，那就看看谁更疯？ 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不愿意想，也不愿意提，可她今天非要整这出，就别怪我跟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她让人把我从家扯出门，跟牲口一样送到老李家。 我抵死不从，老东西就打我，硬的不行，她又威胁，说我如果不乖乖嫁给李国兴，就折腾死我妈。 那时候的我，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没有现在得了绝症之后破釜沉舟的决心，更没有周林这样强大的依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那砧板上的鱼肉，还是我的亲妈。 所以我认命了，打碎牙往肚里咽，为牛为马的日子我一过就是五年。 我想起这五年来自己受的委屈，终于遏制不住内心的魔鬼爆发了。 只听哗啦一声，那一桌子的好饭，被我整个掀翻一点不剩。 屋外的唐全，听到屋里碗盘碎裂的声音冲进来，眼见那小半盆鸡肉混着土豆撒在地上，就恨不得趴地上舔起来。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你发什么疯，这么好的菜，就被你这破鞋给糟蹋了！” 这就是我亲堂弟，左一声丑八怪，右一声破鞋，在他眼里，在他一家人，在我奶奶眼里，我要是不能给他们换点彩礼花花，别说是鸡肉，怕是连个土豆皮儿，也别想到我嘴里。 我冷笑，又在散落一地的鸡肉上啐了一口。 “对啊！我吃饱了，你也别想再吃！这鸡应该也是拿我们姐妹几个的彩礼钱买的吧！唐全话说你也二十多岁人了，成天靠堂姐们的彩礼过日子，就不觉得脸红吗？” “脸红，我有啥脸红的，你们这些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要是不从你们身上榨点彩礼钱，养你们这些赔钱货干啥？” 几块儿鸡肉，就把唐全的心里话全炸出来了。 他这头吹胡子瞪眼的，老太太那边却压制着火气，极力的控制场面。 “唐全你别胡说了，跟你媳妇儿先出去，别在这乱说话！” 老东西难得在我跟唐全吵架的时候没帮她孙子，当然这一定不是她有心主持公道，主要还是怕现在惹毛了我，她想拿我换彩礼的想法落空。 不过我也不吃她这套，掀翻了桌子还不解气，之后把老太太箱柜上的东西也一起都砸了。 哗啦啦，眨眼的功夫，这屋里就被我砸的乱七八糟。 一开始老东西还刻意忍着，最后眼见我连她的象牙烟袋锅子都砸碎了，就彻底爆发了。 “死丫头，反了你了！我这是给你脸了，别给脸不要脸！” 我瞪着老东西，突然狂笑一声。 “奶奶啊，我的亲奶奶，你终于不装了！这就对了，这才是你老人家的真面目，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老叼婆子，你知道你刚刚装慈祥奶奶的时候，那模样有多恶心吗？” “你……你这死丫头，我……我打死你！” 她说着就抄起地上笤帚冲我打过来，但她那么大年纪能有多大的力气，我伸手就握住了笤帚，然后抢过来狠狠的扔在地上。 “你够了！从小到大，你动不动就拿我们姐妹撒气，说骂就骂，说打就打！那个时期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吃你这套！” “死丫头，你翅膀硬了，觉得可以不受掌控了！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你妈，你妈是老唐家媳妇儿，我打不动你，不代表你妈也……” 老东西又要拿我妈威胁，她说的没错，我妈的确是我的软肋。 但这次，不等我说话，我妈已经冲进屋子。 “别拿我威胁我女儿！你要再这样逼我，我也跟你拼了！” 我妈话音未落，抄起门口铲地的锄头，看那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奶奶此刻要敢说一个不字，她都会直接砍下去。 老东西也没多厉害，她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从前我妈为了我们姐妹几个，忍气吞声，她就使劲欺负我妈，如今我妈硬气起来，她也开始怕了。 “反了，都反了，都敢跟我动手了？都骑在我脖颈上拉屎了？老婆子我憋屈啊，我这样活着还有啥意思……” 这是老太太的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村里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她是在演，可这招对我那榆木疙瘩爹唐大喜却是百试百灵。 只不过今天唐大喜不在，我妈跟我压根不理她这茬，见形势不妙，二叔那一家也缩在墙角不敢嘚瑟。 眼看这老东西，嗷嗷嗷的干嚎，嗓子都哑了也没人理她。 我妈狠狠的瞪了老东西一眼“别理她，女儿咱们走！” 其实，从我被奶奶叫过去吃饭，我妈大概就知道她啥意图。 她一直躲在后窗观察这边的状态，人都说唐大喜的媳妇儿林嫣是个软柿子，可我所知道的，在保护孩子上，她并不是这样。 我妈把我从奶奶屋里拉出来，之后就让六姐给我收拾东西。 我有点懵，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俩。 “妈，姐，你们这是干啥？” 我妈抓住我的手，一脸心疼的看着“小婉你回去吧！你不走，你奶奶还得作妖！” “可是，妈你的身体，我想等你好些再……” “我没事，你在这些日子，妈吃了不少好东西，身体好多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六姐吗？我俩互相照应，你奶也不敢咋地，反倒是你在这，她不会断了那个念想，你走了，她就没辙了！” 我妈说的没错，我只要在这，我奶奶就不会断了打我主意的念头。 这老东西花惯了嫁女儿嫁孙女的钱，现在姑姑们老了，孙女们也都嫁了，最后一个嫁人的是我六姐，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 老东西好几年没彩礼花，好不容易赶上我这跟李国兴掰了，她可不就迫不及待再让我嫁一次，好充实她的钱包。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我能想到的。 也是当天下午，我离开村子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邻居婶娘跟她娘家妹妹唠嗑，才彻底搞明白老东西为啥这么着急卖了我。 “你听说了吗？老唐家又要卖女儿了！” “卖女儿？她家姑娘不都嫁了吗？难道是进城的那个唐笑？” “不是她，那是老二家的宝贝，老太太想伸手，二喜媳妇儿也不答应。是唐婉，这前脚刚跟李国兴断了关系，老太太就迫不及待让她再嫁，听说彩礼都商量好了！” “不会吧，咋这么急？” “这你就不知道了，唐全那小子去隔壁村打麻将，听说输了一千多块，这么大的窟窿，要不靠嫁女儿收彩礼，哪弄钱去？” “天啊，这哪是嫁女儿，根本就是卖啊！” “说的不就是吗！关键要找个好人家也行，找了绿树村老李家那个傻小子，这可真是做了孽了……” 两个婶娘的闲聊，终于让我窥探到我奶的阴谋。 是的确得走，我太知道这老太太的阴损，以她的德行，软的不行，恐怕接下来啥龌龊手段都使得出来。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我眼见大门开着，院子里周林大摩托若隐若现。 大黑狗趴在门口，看到我就像个孩子，老远就跑过来接我。 我摸摸大黑的圆脑瓜“乖狗子！” 我在后面走着，大黑吐着鲜红的舌头，在我前面蹦蹦跳跳。 想想周林我们仨这组合，我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可就在我离家几十米的地方，这幸福却被一声女人的冷笑声给打断了。 “呵呵，丑八怪跟傻子绝配啊！” 我回头一看，竟是那个一向与我不对付的绿茶女李小丹。 自从上次被周林当着众人面怼了之后，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这女人了。 听说她又回镇上上班了，这个时间出现在这，说是巧合都没人信，显然是对大门里摩托车的主人还没死心。 我也冷笑一声“咋地，趁我不在家，又想来勾引我男人！” 我话不好听，但对这女人，我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 她被我气的脸色铁青，但很快又压制了情绪。 “切，我不跟你这傻子未来的媳妇儿一般见识，不过唐婉，你也就配傻子，只有傻子才不嫌弃你丑，干那事儿没负担，哈哈哈……” 李小丹故意耸耸肩膀，故意把她用海绵垫高的胸脯撑起来。 我之前倒也没注意，她从前胸没这么大，她今天穿着衣服也显形，整个人看起来前凸后翘的。 “笑够了吗？李小丹你倒是不丑，可你脱光了勾引人的时候，不也没得逞？咋地，真货不行，就整点海绵垫上，你信不信，你就是垫成珠穆拉玛峰，对你没兴趣的人，一样没兴趣……” 我这话句句戳心，李小丹气的原地跳脚。 “你……唐婉你这个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奶奶已经把你许配给绿树村那傻子了，你很快就要给傻子当媳妇儿了，你跟傻子绝配，就别耽误周林哥……” 说曹操曹操到。 李小丹对我从不吝啬难听的字眼，只是她这些话，我男人听不得。 她根本没注意，自己心心念念的周林哥，这会儿就在她身后。 “小婉没耽误我，我跟小婉本就是一体，倒是你出现在这不避嫌，我怕我媳妇儿误会……” 李小丹心咯噔一下，回头看向周林，这会儿面色极其的难看。 “周……周林哥……” 她叫的热乎，奈何周林压根不鸟她。 “别这么叫，我说了，怕我媳妇儿误会！” 李小丹一脸震惊的看着周林“媳妇儿？谁是你媳妇儿？” 我坏笑一声，像小鸟一样冲到周林怀里“你觉得呢？” “唐婉，你少自作多情，你觉得你跟周林哥配吗？”绿茶一脸难以置信，气的破口大骂。 面对这样狰狞的李小丹，周林的脸上显露多一分的厌恶。 “唐婉就是我媳妇儿！这事儿是我周林早早就认定的！” 我跟周林在家腻乎，但在外面一向挺低调的。 奈何这李小丹非要发贱，逼着我俩秀这波恩爱。 一旁大黑看着幸福的我俩，乖乖的趴在我俩脚下，呜呜发出撒娇的声音。 李小丹把自己垫的前凸后翘，想勾引人不成，这会儿却成了笑话。 她气不过想要走，可又好像想到什么，突然又回头。 “周林，你说她是你媳妇儿，可你知道吗？她马上就要嫁给隔壁村的傻子了？你要跟傻子抢媳妇儿吗？” 这是挑拨离间，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我挣脱周林的怀抱，上前猛的推了李小丹一把“闭上你的狗嘴！” “呵呵，咋地，你心虚了？唐婉，你奶奶要给你找婆家，你敢说没这事儿？” 单论这句话，李小丹说的没错，我那掉进钱眼里的奶奶，的确是要把我嫁了换彩礼，可那也只是老东西的想法。 我只是奇怪，这事儿连我这当事人也是中午才知道，怎么李小丹就听到信儿了。 有些事儿我甚至后怕，如果不是我妈让我回来，可能这会儿李小丹已经进了我家院子。 若我不在，她会跟周林怎么说？有没有可能，在这坏女人的挑拨之下，周林就真的被影响了。 我这满脑子想些乱七八糟的，周林追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小婉的男人就我一个，她要找婆家那也一定是我！其他人不需要操心！” 周林话说完，就给大黑使了个眼色。 这狗子机灵，马上开启战斗模式，对李小丹龇牙咧嘴。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就等着嫁傻子吧！” 李小丹扔下这句就跑了，大黑要追，又被我叫了回来。 之后，周林拉着我的手进门，我说给他做饭，可谁知前脚刚进门，这男人就把我抱起来。 我一阵眩晕后，被他放倒在炕上。 这会儿再不是屋外的云淡风轻。 此刻的周林神情复杂，眼神霸道又撩人，甚至还带着一丝醋意。 “你奶奶真给你找男人了？” 第47章 就你哄我，就你宠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周林这样。 这么个英武俊朗的男人，让满天星辰的黯然失色的存在，竟然会因为我这丑丑的农村小媳妇吃醋。 我觉得周林太有意思了，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我坏笑，捏捏他的鼻尖。 “这事儿，还真不是假的！” 那话从我口中说出来，周林的脸上的情绪又凝重了一分。 “真的？” “嗯！怎么办啊周林……” 我点点头，故作无奈的样子。 周林神情凝重片刻，而后猛的就要起身。 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忙起身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去？” “去解决问题！” “你怎么解决？” “谁打我女人主意，我让他后悔有那想法！” 我扑哧乐出声“咋地，你还想宰了他呀！” “如果需要，也不是不可以！” “你宰了一个，我奶还会想给我找第二个，第三个……” “那我不介意多宰几个，反正谁打我女人主意都不行……” “周林你……” 我笑了，又扑哧乐出声。 周林也笑了，大手又一把将我紧紧揉进怀。 其实他知道我是在逗他的，我也知道他是故意陪我演。 我更知道，他那些话可以是玩笑，也可以是真的，话是说说而已，但刚刚那眼神骗不了人。 “小婉，谁也不能动你！”他又重复一句，然后把我抱的更紧更紧，紧到我快要不能呼吸那种。 我好不容易，才把手从他怀抱中抽出来一只。 我将脸贴在他胸口，手在上面画圈画圈，一点点向上，最后手指落在他冰凉的唇瓣上。 “看来，李小丹说的没错！” “什么？”他疑惑的看着我。 “她说我要嫁给傻子了，我看你就是个傻瓜！”我笑着，在周林唇瓣上轻点。 他一把握住我的小手“我怎么傻了？你说……” 我魅笑看着他“放着那么些漂亮大姑娘小媳妇不要，偏偏喜欢我这个丑的，你说你傻不傻，周林，你就是全世界最傻最傻的傻瓜！” “我才不傻，我是全世界最聪明睿智的男人，我的小婉全世界最好，我的小婉全世界最美，西施杨贵妃活着，也不如你一分……” 他说话间，握我的手更紧，眼神也越发的炙热，仿佛那里面有一团火，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我受不了那眼神，下意识的逃避，他却捏着我的下颚，让我不得逃离。 我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周林就你哄我，就你宠我，你对我这样好，你让我的世界五彩斑斓，我再看其他人，仿佛都是黑白没了颜色……” “那不正好，我就要对你好，拼命的对你好，让你再看不上其他事，其他人，就死心塌地只做我周林的女人……”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猜我就是周林眼中最美的西施。 即便我这个西施其实很丑，我那半张脸上红色印记，如乌云一般遮盖我的人生，若不是周林出现，我可能到死都要被这块云笼罩。 我俩饭也没吃，折腾到没有力气，就抱着彼此昏昏睡去。 有周林的日子真好，连梦都是香的。 只是这梦有点短，莫名的，我感觉鼻腔贯穿口腔一阵腥甜。 那味道不对，我猛的醒过来，发现有鼻血从鼻子流进嘴里，还有一点滴在炕席上。 “怎么会这样？” 我猛的想起，之前大夫说的话。 我这病随时间的推移，会开始流鼻血，而且流血的次数会越来越频繁。 之前在娘家秀水村的时候，我妈看到就问过我，我当时只说是换季干燥，她也没多想。 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这鼻血跟换季没关系，是我病情逐渐恶化的信号。 我不敢让周林看见，他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而且他那样紧张我，如果他多想了，要带我去医院，那我得病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想到这，我小心翼翼的从他怀中抽离。 用抹布擦干炕上的血点，然后捂着鼻子跑到外屋止血清洗。 我怕周林看到会多想，特意把水倒后墙外，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处理完再回去躺着。 可我刚端着盆儿回来，周林人已经站在门口。 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小婉，你去房后干啥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这会儿莫名的竟心虚起来“没……没事，就是觉得身子脏了，就洗洗！” “哪有，你身上还有皂香味呢！” 他倒也没多想，上前一把又把我揽入怀。 我随手扔了手里的盆，而后搂住他的脖子。 我俩在门口抱着的时候，门外刚好几个大姑娘经过。 那几个之前都是周林的迷妹，这会儿看到我俩这么亲密，一个个恨的牙根痒痒。 “呸！唐婉可真不要脸，勾引男人都不避人……” “就是，要亲去屋里亲，伤风败俗的东西……” “周林哥是不是眼神有问题，咋就能看上她呢？” “肯定不是周林哥的问题，是那丑八怪会巫术吧，要不咋把周林哥，迷成那样……” 这一个个说着骂着，我又被妖魔化了。 周林这人护短，听不得别人说我。 “我去赶她们走……” 但我早习惯了，两手紧紧抱着他，不让他过去。 “没人理她们，她们自己就走了！别让无聊的人，打扰了咱们好心情……” “小婉，你说的对，这是属于我们俩的时间！小婉，我爱你……” 最后几个字，周林故意说的特别大声。 说完，还把我整个人打横抱起来亲。 这是赤裸裸的秀恩爱，也是想气走那几个。 果然，他这样一番操作，那几个迷妹心碎一地，骂骂咧咧的骂骂咧咧，红着眼睛的红着眼睛。 我俩这一吻没结束，那几个早已没了踪影。 那之后的几天，周林没去矿山就在家陪我。 有时候，我俩会一起去地里看看庄稼，今年的玉米长的不错，个头够大，质量也很好，只等着霜下来， 就可以准备秋收了。 周林看着这一地的玉米，脸上划过一丝凝重。 “这些地，以前都是你一个人收吗？” 我点点头“是啊！李国兴只负责拿钱，她妈又瘫在炕上，我不干谁干。” 他心疼的捧着我的脸“小婉，你辛苦了，以后有我，不会让你再挨累！” 我笑着摇摇头“这不算啥，我每年收完自己家，还能帮别人收几天，有时候还能赚点买米钱。” “什么意思？” “就是雇工啊！我帮人干活儿，那家给点工钱，我婆婆每年收了粮食就卖了把钱给她儿子，我俩的口粮，我要是不出去挣点，吃的都不够……” 那些都是我过去五年的日子，每年都是那么过，我自己早习惯了，可在周林听来，却是戳心窝子的苦。 他一把将我抱住，抱的很紧很紧，仿佛身体都在颤抖。 “小婉，我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你那些年过的那样苦，我该早点回来……” “你说啥呢？啥早点回来？”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周林补充一句“我说，我该早点来的！” 我笑着，调皮的在他后背划了一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其实于我而言，他出现的时间点刚刚好。 我若不是知道自己得了那活不长的病，就算他早出现，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我从来都觉得，他出现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晚了就见不到了，早了也成不了好事。 周林点点头“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以后你的一切，我都会安排的好好的！” 我只当周林那句话是哄我的情话，只是后来过了段日子，我才明白他当时所说安排的那层意思。 但那都是后话，别人是只说不做，他是个先把事儿办到那的男人。 秋收之前，是劳累生活开始前，一段难得的惬意日子。 上次村长媳妇儿带头闹完之后，我跟村里人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村中一部分人也不再忌惮村长媳妇儿的威严，开始主动跟我说话。 跟村里人沟通的多了，一些消息也就不知不觉传进了耳朵。 “唐家姑娘，听说你六姐还没离婚就找婆家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啥？你这话从哪听说的？” “我嫂子昨天去秀水村，回来听她们村里人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那毕竟是你六姐，你肯定知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假……” 我摇头“没有的事，我六姐等着跟那刘小川办离婚手续呢！至于再嫁，更是没有的事儿，绝对没有……” “你这样说，应该就是我嫂子听错了，我就说嘛，好好的唐家六姑娘，就算是再嫁也不能这么着急，就算是着急，也不能嫁个傻子啊！” “你说什么？傻子？哪个傻子？” “好像说是绿树村，老李家那小子吧！” 村里婶子的话，让我心咯噔一下。 我不是没想到过，我奶奶拿我没辙，就会把黑手伸向我六姐，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下手了。 我回家时，周林还没回来。 他一大早就走了，说会晚点回来。 我想着，正好趁这时间回娘家一趟，六姐的事儿不管真假，我回去看看总是不放心的。 于是，我给大黑留了点吃的，给周林留了字条，然后就锁门回娘家了。 从青山村到秀水村，十几里的路，我连跑带颠一个多小时终于到地方。 我庆幸自己回来这一趟。 一进院子，我家门口就围了不少人。 我从人群中挤过去，只见绿树村李傻子跟他妈站在我家门口，身后还跟了几个彪形大汉。 唐全一身是伤，缩在墙角，她媳妇儿在那一边骂一边哭。 “你个杀千刀的烂赌鬼，你不说你能赢吗？这特么输的裤衩子都不剩，还欠人家一千多块钱，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李傻子他妈恶狠狠的瞪了唐全媳妇儿一眼“你哭啥丧，别整这些没用的，要么还钱，要么出个姑娘，我家儿子不挑，是个母的能生就行！” 我听明白了，这是唐全欠了老李家赌债，要让我家出女儿还债呢！ 我奶奶这个鬼迷心窍的老东西，为了孙子，说卖孙女就卖孙女，简直没有人性。 可此刻在我看来，最气人却还不是她，而是我那个榆木疙瘩脑袋的亲爹唐大喜。 作为我们这些女儿的亲生父亲，这个时候，他该护着我们。 可他不仅没有，还在奶奶逼我姐的时候，我妈护着就对我妈大打出手。 “林嫣你这个只能生赔钱货的废物，唐全是咱家的独苗，你要不让老六嫁过去，她们会打死唐全的，那咱们家可就绝后了……” 一口一个赔钱货，一口一声废物，感情唐全是人，我们在他眼里都是畜生。 好吧，他这个亲爹不把我们当人，我也没必要再跟他留一点情面。 我倒吸一口凉气，将心底挤压多年的怨恨，一股脑倒出来。 “绝后就绝后，靠卖女儿过日子，活着也是丢人现眼，还不如死了干脆！” 我嗷的一嗓子，吓的在场围观群众齐刷刷的看向我。 我爸唐大喜，也被呵住了，放开打我妈的拳头，回头看向我。 “你咋回来了？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时隔多日亲爹未见女儿， 上来就是这么一句，不过我也不意外，横竖在我记忆中，他也从来没个父亲该有的样子。 “我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谁也管不着！” 我爸恶狠狠的瞪着我“畜生，我听你奶奶说，你上次跟她老人家动手了？还反了你了，现在家里人多，你等着人都走了，我不打死你！” 我冷笑“别啊，有本事你现在打！你敢打我，我就敢报警，把你送局子里蹲着！” 他浑我比他还横，见我这一脸不服，我那一向窝里横的爹，终于要发飙了。 他凶神恶煞走向我，挥起巴掌就要打。 我也是一脸视死如归，我早想好了，我不会心软，他打我，我就让他进局子，让他长记性，也给我奶奶那老东西点颜色瞧瞧。 可我爸手刚举起来，没等打下来，就被另一条胳膊紧紧钳制。 “我周林的女人，谁也不能动！” 第48章 周林护我 那一瞬，仿佛整个秀水村的时间都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周林。 “他是谁？咱们村儿啥时候来个这么俊的年轻人？” “他不是咱们村的，没见过，他说他女人？谁？唐婉吗？这样俊的男人，跟唐婉这个丑丫头有关系，我的妈呀……” “妈啥？我听唐二喜说过，唐婉在青山村养了个小白脸子，可能就是他吧！” 小白脸子？它们说我的周林是小白脸子？ 我承认，我的周林长的是真精神，我活二十三年，见过的人里，也就秀水村最近出现的花心大萝卜陆战能有一拼。 可即便他俩，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 陆战是狂傲不羁，带着些痞气的帅，而周林则是自带气质，矜贵像话本里说的公子那般。 我爸唐大喜在村里算是很有力气的汉子，可在周林这强有力的手臂前，也是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好几次，他试图挣脱，周林攥着，他就一点也动弹不得。 周林扭头看看我“小婉，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摇摇头“没事，周林你放开他吧！他是我爸！” “我知道！可即便是你爸，打你也不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森冷看向我爸唐大喜。 周林长着这样一张俊朗异常的脸，可眼神发起狠来，却也是杀伤力十足。 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我爸，这会儿目光闪躲，没了之前的硬气。 也不知是周林松手时用了劲儿，还是我爸唐大喜被周林吓到了，松手后整个人后退好几步，要不是身后有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怕是会摔个四脚朝天。 可这人记吃不记打，刚刚还被周林制的一点招没有，这会儿就开始犯浑。 我爸看看我，又看看周林，眼神中划过一丝鄙夷“你就是小婉的相好！” 这话说的，有谁说也没有他唐大喜说的。 我是他亲女儿，他把周林我俩的关系界定为相好，这在农村可不是什么好话，他们经常说的搞破鞋就归在这范畴里。 周林当着众人的面，握住我的手，捋捋我头上有些凌乱的发丝，才转过头。 “我是小婉的男人，我叫周林，你有事跟我说，当父亲的对女儿动粗，实在不像个男人！” “你……你这个小子，怎么说话呢？我是唐婉她爸，你要跟我姑娘好，就得……” “我跟小婉好，是我跟小婉的事，不是你耀武扬威的理由。我可以尊敬你，前提是你拿小婉当女儿，否则你什么都不是！” 周林的话是一点都不客气。 从我这论，我爸也是他未来老岳丈，但周林现在显然不想给这位老岳丈面子。 这也不能怪周林，我跟他在一起许多时日，他知道我不少我家的事儿，知道我从小受的那些委屈，知道我有个不知远近，把亲女儿当牛马，把侄子侄女当亲生缺心眼的爹。 或者说，就是因为唐大喜是我亲爸，周林才忍住没动手，不然我真怀疑就刚刚唐大喜要打我的时候，周林拳头就会砸下去。 “你……” 他说不过周林，这会儿憋的脸红脖子粗。 我那虎爹，本来就是个榆木疙瘩，干活是把好手，可要是耍起嘴皮子就成了废物。 要不咋就那么些年，一直被我二叔压着，给人家当牛做马人家还说他没用。 眼看着我爸这边落了下风，我那一向狡诈的二叔二婶又冒出来了。 “诶呀，这不是小婉找的新女婿吗？话说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唐二喜看着周林，说话的德行也是不阴不阳的。 周林当然也不客气，他带着轻蔑瞥了唐二喜一眼，随后冷声说道“你是？哦，想起来了，上次喝多了睡在我家狗窝里的二叔！也不知为何，那天之后我家大黑就不肯再睡狗窝，看起来嫌弃的很呢！” 不得不说，周林不说话就算了，张嘴是真损，骂人不带一句脏字，却怼的唐二喜满脸通红。 全村人听了他睡狗窝被嫌弃的光荣事迹，一个个也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诶呦，二喜啊，你还睡过狗窝呢？” “狗窝热乎不，怪不得你之前从青山村回来，一身的狗毛……” “哈哈，你咋还睡狗窝里了，这是灌了多少猫尿啊？” 村里人拿他取笑，我看着周林，周林也看看我，我俩心照不宣心里呵呵，唐二喜喝的哪是猫尿，分明是我家大黑的狗尿。 明明是想出来整事儿的，结果却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唐二喜急了，一跺脚蹿到门口的石磨上，他那小身材，也就站在那上面，才比周林高一点点。 “别笑了，笑什么笑，要笑都滚回家里笑去。现在是我们老唐家要嫁姑娘，关你们这帮闲人屁事！” 他这一说嫁姑娘，我六姐从里面出来。 “二叔，你脑子让驴踢了吧，我跟刘小川可还没办离婚手续呢。你想打我主意，也得看是不是犯法！” “你没离婚，不是还有你妹妹吗？” 二婶也出来帮腔“唐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奶奶作为家里的家长，她老人家已经拍板了，你要还知道点廉耻，就赶紧嫁了，别跟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白脸子瞎混，败坏咱们老唐家的门风！” 唐二喜两口子说那些混蛋话，我听到周林拳头攥的咔咔响，要不是我拉着，他怕是会一拳把我二叔那货从石磨上打下来。 我给周林使了个眼色，周林才没动弹。 而后，我上前一步面对唐二喜。 “二叔啊！老唐家啥门风啊？卖女儿填你儿子的大窟窿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要债的堵在门口了，你儿子惹的祸，你却想让我们姐妹遭罪，这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唐婉，你……你说啥呢？这可是你奶奶的意思，你敢忤逆她老人家！” “谁的意思也不好使，我的婚姻，我六姐的婚姻，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我们想嫁就嫁，嫁自己喜欢的男人，不喜欢就不嫁，单身也可以搞对象，谁也管不着！” “你……你……你想跟这小子一直搞破鞋，你不怕村里人的吐沫星子淹死你？” “啥叫搞破鞋，我单身，周林也单身，我俩在一块搞对象咋了？碍谁的事了？” “搞对象睡一个被窝吗？别人不知道，我可是啥都知道！你跟这个叫周林的小白脸子，你俩同吃同睡，养个大黑狗，不就是给你俩放哨的，怕别人看到你俩那点磕馋事儿？” 唐二喜这个缺德的，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我跟周林的关系抖个干干净净。 不过我也不在乎，横竖周林出现在这那一刻，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打我下决心钻进周林村口破屋那晚，早就把世俗那些破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冷笑瞪着唐二喜“同吃咋的？同睡咋的？我俩就是夜夜入洞房，也挨不着别人事儿，跟别人没一分钱关系。” “你们听到了，你们可听到了，这小骚货，自己都承认了！” 唐二喜这头欣喜若狂，可算是逮到埋汰我的理由了，这会儿正兴奋呢。 可谁成想，他乐极生悲，周林大长腿一抬，结结实实的踹在他的屁股上，那货身子一倾，整个人从石磨上摔下来。 他疼的嗷嗷惨叫，恶狠狠的看着周林。 可周林的眼神，却比他更冷厉一百倍“说话就说话，你再用那种字眼说我家小婉，我让你这辈子开不了口！” “我就……” 唐二喜还不服，她媳妇儿见势不妙，赶忙上前拉着。 “小伙子，你跟小婉的关系，咱们好歹都是一家人，你别理你二叔，他……他早上喝多了！” 周林拳头攥的咔咔直响，但想想还是没再打下去。 见周林不是个吃素的，唐二喜终于看清现实，揉着老腰趴在地上也不再多说一句。 不知不觉唐家的院里院外已经挤满了人，村里就这样，一家有事儿全村都来，有的想看看能不能帮忙，当然大多数是来看热闹的。 唐大喜老实了，唐二喜消停了，院子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原本村里人都要散了，可这时绿树村那几个又冒出来了。 “你们老唐家，可真能演戏！我都看迷糊了！我不管你们这帮人都啥关系，唐全欠了赌债，你们老唐家，不管是几姑娘，反正得有个姑娘给我儿子当媳妇儿，不然今儿这事儿没完……” 说话的是李傻子的妈，十里八村远近闻名又厉害又风流的女人。 话说这娘们儿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奶奶跟隔壁刘家老太太，那是出名的叼婆子，可跟这女人相比，却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话说李傻子他爹还活着的时候，这女人就有不少相好，李傻子爹明知道却根本不敢说一句，亦或者曾经也说过，不过她那些相好都不是软柿子，到最后李傻子爹一个也捏不动也就老实了。 是真的得病死的，还是窝囊死的，谁也不知道，八年前李傻子爹没了，那女人成了寡妇就更猖狂了。 找相好不避人，有时候一晚上屋里好几个男人，谁也不知关了灯都干了啥。 在她那些相好的扶持下，李寡妇偷偷干起了放局的勾当。 在农村，特别农闲的时节，大家看看小牌打打扑克都很正常，可她家玩儿的就不一样了。 推扑克打麻将，农民一年也看不到几个钱，她家一场麻将就大几百的输赢，多的时候甚至上千。 那就是明晃晃的赌博，也不是没人告赌，可这女人背后有相好的罩着，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有赌博就自然有借款，她开局钱挣的不少，还有她县城里的相好手里有闲钱的，就拿来到她这放款。 唐全的钱应该就是这么欠的，打麻将输了，然后借款继续玩儿，结果就是输的加上欠的，再利滚利息滚息，到最后他根本还不起。 可冤有头债有主，谁欠的她找谁，偏偏她有个傻儿子，二十大多了娶不上媳妇儿，可不就拿着损招帮她儿子娶媳妇儿。 李寡妇打量着我跟我六姐，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白了她一眼 “你看我干啥？我有男人你看不见吗？” 她冷笑一声“没关系，我们家不在意那些，你跟谁扯过都行，只要你过门之后别跟男人乱搞，守着我儿子好好过日子就行！” 我也是服了这女人，果然是睡了十里八乡的悍妇，思想还真是开放又奇葩。 我也冷笑一声“这位大婶是说梦话呢吧！这家没有你要找的儿媳妇儿，趁早带着你的儿子打手，赶紧走，不然我要报警了！” “报警？你们老唐家可欠着我钱呢？报警抓谁还不一定呢！” “谁欠你钱，就抓谁呗！不过我估计唐全也没钱还，要不你干脆打死他，也给我们老唐家除了个祸害！” 我此话一出，李寡妇那边还没说啥，唐全跟他媳妇儿就不干了。 那两口子蹿的老高，手恶狠狠的指着我“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你安的什么心？ 你想害死我吗？” 我也不惯着他，转头看向唐全，抬手就是一巴掌“我安的什么心？我得问问你唐全，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欠了赌债，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凭什么要我们姐妹给你承担后果，你脸皮咋那么厚，真不要脸！” “这……这是奶奶的意思……” “奶奶的意思，那奶奶同意，让奶奶自己嫁呗！” “唐婉，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实话！在座各位，小的也好，老的也好，想管闲事就自己奉献，别慷他人之慨，拿别人送礼，你不干人事儿，就别怪我说话难听！” 我这话是够难听，可我奶奶却拄着棍子站在墙角一个屁都没敢放。 她是偏心，可她不是缺心眼，她比谁都清楚，她偏心老儿子大孙子的前提，是得我们家心甘情愿被压榨，否则她连毛都捞不着。 许久，老东西好像想到什么，颤颤巍巍的从墙角走过来。 她看看周林，又看看我，最后目光又转回到周林身上。 “小伙子，你对我家小婉是真心的？” 周林点点头“真心！” “那既然是真心的，奶奶我，也是不是不明事理，随便棒打鸳鸯的老糊涂。可我们老唐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你相中我孙女，那该有的礼数就不能少！” 周林一脸虔诚“有什么要求你说，能做到的，我都会做！” “谁家娶媳妇儿，都得给彩礼。我孙女是二婚，我也不跟你多要，就两千，你拿得出，人就跟你走，拿不出，就别怪我……” 第49章 我男人不会让我沦为笑柄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我终于知道，我二叔跟他儿子唐全，为啥脸皮那么厚，这完全是遗传了我奶奶。 在我们这个地方，一年地里刨食也赚不了几个子儿，两千块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除了镇里吃皇粮的省吃俭用能拿的出，农村户根本就没几个拿得出的。 老东西出了个高价，她算盘打的响，周林拿的出来，她就有钱给他孙子还债了，若周林拿不出来，也好知难而退，她再把我抵给李傻子，这账咋算都是她赢。 我自己的事儿，凭什么她在这指手画脚。 我越想越气，冲到我奶奶面前怒吼。 “两千块？奶奶你掉钱眼里了吗？” 我奶奶眼皮儿轻撩，看了我一眼“咋滴，还没过门子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小婉，不是奶奶说你，上赶着不是买卖，你俩证没领，事儿没办，就混在一起，这算啥事儿？我不知道城里多开放，但在咱们农村，这就是搞破鞋，你不想让人戳你脊梁骨，就别说话，他要是跟你好，却连彩礼都不想出，那就是玩儿你呢！” 我服了我奶奶这心思缜密，更服了她的口才。 虽然我知道自己跟周林是怎么回事儿，我奶奶要两千块彩礼，可实际上周林从认识我开始，给我的钱，早就是好几个两千了。 但别人不知道这些，村里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被我奶奶这一顿说，竟然就顺拐了，觉得老太太说的有理。 “对，谁家好好的大姑娘没结婚就跟男人瞎混……” “可不嘛，要连彩礼都不出点，那不就是白玩儿搞破鞋，唐家姑娘虽然不是啥黄花大闺女，但老太太明事理，不含糊，这也是给主持公道呢！” “可就是这两千，的确是多了点，别说咱们村儿，就是十里八乡到这个数的也没几个啊！” “你懂啥，老太太就是想让这小白脸子知难而退，他长的那样俊，能看上唐婉这丑丫头吗？还不就是拿她当个乐子，玩儿够了就走人了……” 都不等当事人说话，村里这帮闲人七嘴八舌又开始叨叨咕咕。 我真想上去用抹布堵住那帮人的嘴，但这时候周林一把拉住我。 “没事儿，我来解决！” “周林，你别管……”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然后走到我奶奶面前。 “老太太，您这开口两千块，可真是不少啊！” 见周林嫌多，我奶冷笑一声“咋滴，拿不出啊？拿不出就赶紧走，我们老唐家，可不是随你这小白脸子戏耍的！” 周林也笑了“我女人在这，我往哪走？要走也是我带她一起走！” “呵呵，你拿不出彩礼，就别想小婉跟你走，我家姑娘就是剁吧剁吧喂鸭子，也不给穷鬼！” 我奶这个老东西，她就是钻钱眼里了，说着说着又毫不掩饰她那颗功利心。 说白了不就是钱吗？在她眼里，谁能给得起彩礼，不管是傻子疯子还是残疾老头子，她都会毫不犹豫把孙女送出去。 她是一次次刷新我的认知，更是让我的周林，看清了我从小生活在怎样的虎狼窝里。 “老太太，孙女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周林看着我奶，目光中划过一丝怨怒。 我奶不以为然，撇了撇老嘴冷哼“少在这废话，能拿出钱就拿，拿不出就走，我们家不招待你！” “你放心，钱我肯定会拿，别说两千，就算再多，为我的小婉也都值得，因为她在我心里是无价的！” “那你倒是拿啊！” “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那么多，你等我一小时，我去取！” 我奶冷笑，又流露出一脸刻薄“哼，真的假的？怕不是一去不返吧！” “是真是假，老太太你不会一个小时也等不了吧！” “行，那我就等你一小时，你要不回来，小婉就是傻子的媳妇儿！” 老东西说话间，周林挤出人群走向门口他的大摩托。 这会儿村里人才注意到，这辆不是水厂陆战骑的那辆。 “这人看来有点实力啊！” “是啊，这大摩托可老贵了，这个跟陆厂长的差不多啊！” “可不嘛，我还以为是陆厂长的呢！” 村里人七嘴八舌之间，周林已经上了摩托。 我赶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周林的手。 “你干啥去？谁让你拿彩礼了，我唐婉心甘情愿的跟着你，你就是穷的一分钱没有，我也愿意跟你吃糠咽菜过日子，咱管别人干啥，你别听老东西的，她就是个老财迷，拿了钱也会给她孙子还债……” 我是真的急了，说啥也不让周林走。 可周林跟我想的不一样，他宠溺的摸摸我的头，不避讳村里人的目光，在我红记那半张脸上浅吻。 “傻小婉，这些我都明白！可我是你男人，我不能让你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两千块不少，但比起我对你的心意，这啥都不是。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等堵住所有人的嘴，咱们一起回家啊！” “周林……” “乖……” 我是真的拗不过这男人，平时对我千般温柔万般宠爱，可真的倔起来，也是个十匹马拉不回的倔驴。 他骑摩托一溜烟的走了，留我在原地心里不是个滋味。 我知道他是取钱去了，我也知道，他不为别的，只为让我在村里脸上有光。 可此情此景，我知道咋回事，但别人不明情况啊。 周林这一走，村里人又开始蛐蛐。 “完了，这是不要唐婉了！” “都说了小白脸子，没安好心眼子，说是取钱去了，这一走怕是再也不回来了，可怜唐婉这丫头命苦啊，碰到的男人都不咋地……” “看来这丫头真得嫁给傻子了，真是惨啊！” 村里这帮人，大多也没啥坏心眼子，就是嘴太碎。 我本就心情不太好，这一个个跟苍蝇似的，惹的人心烦。 “你们别说了，该干啥干啥去吧，咋那么爱看别人家热闹呢！” 见我有点火了，那几个面面相觑，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这是咋了，咱们又没咋地，这不就实话实说吗？” “就是啊，那小子还能回来咋滴！” “别说了，被踹一次，又被踹，搁谁都不得劲儿……” 我简直要被村里这帮人气死了，这还没咋地，就断定我是被玩儿完甩了。 不与傻瓜论长短，我懒得跟他们争辩，正要进院子，身后却传来爽朗的男人声音。 “需要帮忙吗？” 我回头看看，是水厂那个花心大萝卜陆战，他今天倒是难得一个人。 我摇摇头“不用，这事儿没啥可帮的！” “我是说，我身上带了钱，可以帮你应下急！”他笑笑。 “不用，这钱谁都不该出，你出算怎么回事？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可以解决！” “解决？你准备怎么解决？” 陆战一改最开始的嬉皮笑脸，这会儿显得格外认真。 这事儿跟他没有一分钱关系，我有些诧异，他这会儿莫名其妙的执着。 “该怎么解决怎么解决，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不嫁，谁也不能把我怎样！” 他点点头“没错，你不嫁是不能强买强卖，可这事儿闹到这个地步，悠悠众口也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所以我说我可以帮你，至少堵住别人的嘴，至于钱你以后慢慢还……” “得了吧，我可欠不起这么大人情！再说也没必要，周林既然说他可以解决，那我就等他解决……” “真不用我帮忙？”陆战骑上摩托，又追问了一句。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你这女人啊，可真有意思！” 这男人总说我有意思，我可一点没觉得。 反倒是觉得他够有意思的，说话办事完全不按常理，就算他是个大款，可我跟他又没啥关系，上赶着借钱给我，也是个奇葩。 我转身进了院子，陆战也启动了他的大摩托。 临走之前，他又叫住我“那人真是你相好的？” 他这话我不爱听，不只是因为觉得相好那两个字，是对我跟周林关系的贬低，更觉得他这是在质疑我，质疑周林。 我没回头，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咋滴你觉得我俩不般配，全世界都觉得我俩不般配，可他就是我男人！” “有个性！” 我走了，陆战也走了。 他说我有个性，殊不知，人若不是到了绝境，哪里会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因为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会什么都不怕，反而那些从前我解决不了的问题，现在都不再是难题了。 我回到院子，我妈迎上来，一脸关切的看着我。 “小婉你没事吧！” 我能从我妈的眼神中，读到她此刻的想法。 虽然她是我亲妈，她希望我好，但她毕竟不了解周林，她跟村里人一样的想法，觉得我会被抛弃，我会再次沦为弃妇。 我抱住我妈，凑到她耳畔安慰“妈你放心，你女儿这次不会输！” “啥？小婉你说啥？” “我说，我男人不会让我沦为笑柄！” “小婉……” 再多的话，我妈没往下说。 她比谁都希望我好，可她心里仍旧担忧。 这会儿我奶奶已经招呼那几个债主进屋喝茶了，屋里乱哄哄的，我也懒得进去。 倒是过了一会儿，我爸唐大喜那个榆木疙瘩又出来了。 这会儿他没像之前那样横眉怒对，嘴唇颤抖，憋了半天才整出那么一句。 “那……那小子要是没回来，你就跟李寡妇走吧，她儿子虽然傻，但家条件还行！” 好个我的亲爹，他倒是从来不会给我惊喜。 我看看他那张脸，本来长的不赖，可被我奶奶压制，窝囊了一辈子，那面相越看越让人来气。 “你放心！周林拿不拿钱回来，我都不会嫁给傻子的！我的人生，我自己说了算，凭什么听你们的！” “你……你这个畜生，我是你爸，屋里是你奶奶，你不听我们的听谁的？” “我听我自己的！还有你说我是畜生，那就畜生好了，横竖你是我亲爹，我是畜生，你也捞不着啥好！” 我的话戳了唐大喜的肺管子，这窝里横的老男人说着又要动手。 “你……信不信我打你？” “我信，不过你要打，最好也克制点别现在，否则坏了老东西的好事儿，小心你亲妈一哭二闹三上吊作死你！” 果然，抬出我奶奶，那是对我爸最有利的杀手锏，他真的老实了，蹲在墙角抠墙根。 周林说一小时回来，大家不信，但也好奇一小时之后的结果。 村里看热闹的人没走，还在我家附近转悠。 屋里我奶奶二叔一家，还有李寡妇带来的讨债队，这会儿也是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儿看着老挂钟。 我奶那人圆滑口才也好，碰上李寡妇这同类人，两人这会儿唠的热乎。 “亲家母啊，话说以后咱们就是亲戚了，这可得多照应啊！” “诶呦，老太太我倒是想啊，可你看你孙女那小白脸，说去取钱去了，这万一把钱拿回来，咱们这亲家可就……” “取啥钱，我可不信他能拿出来两千块，这不就是让他知难而退吗？我还是想跟你家噶亲家，你那门路多，抽空留意一下，看能不能给我家小全弄点事儿干！” “行，那要是成了一家人，不啥都好说！要是不成……” “成成成，怎么都能成，就算他把钱拿回来，七姑娘不行，不还有六姑娘吗？手续在办了，不需要等太久的！” “这样啊！行，老太太你这办事靠谱，你孙子小全的事儿包我身上！” 我也是服了，这两个奸诈的老女人，是以为我听不到，还是根本就觉得我是任由她们捏咕的软柿子。 本来周林回来之前，我不想惹麻烦，可人家竟然又扯上我六姐，这就让我忍无可忍了。 咣…… 我一脚踹开里屋的房门。 我奶跟李寡妇一行人吓了一跳。 “小婉，你这死丫头，你想干啥？” “我干啥？你们都要把我卖了，还问我要干啥？卖我就算了，还惦记卖我六姐，你们这是比人贩子心还黑，就不怕出门雷劈死你们吗？” 哗啦，我一脚踹翻了桌子，那几个喝的茶水连杯子一起哗啦碎一地。 我奶跟李寡妇吓懵了，身后那几个打手吹胡子瞪眼。 唯独那李傻子，他是个傻子不知道害怕，这会儿见我这样，反而流着哈喇子冲我过来了。 “媳妇儿，媳妇儿，睡觉……睡觉……” 眼看那傻子，就要抱上我了。 我心中一阵恶心，猛一脚踹在他裤裆上。 “你不是要娶媳妇生小傻子吗？我让你生……” 第50章 周林心疼我，我也心疼他 只听一声惨叫，李傻子躺在地上，呜呜呜的大哭起来。 见自己傻儿子哭了，李寡妇脸上再不是虚伪的友善，转而是压抑不住的狰狞。 “好你个小破鞋，敢打我儿子，看老娘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这寡妇彪悍，说着上前一把扯住我的头发。 很疼，我感觉最起码几十根头发在那一瞬从头皮脱落。 这是在老唐家，我是老唐家的女儿孙女，可我被人欺负，我那势力的奶奶毫无反应，二叔一家甚至看我要挨打还有点解气的意思。 好些个畜生，拿我换钱的时候，一个个削尖了脑袋，现在我被人欺负，却一个个装死人。 比起李寡妇，更可恶的是这些所谓家里人。 “去你大爷的！谁扒谁的皮？” 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挣脱李寡妇的手，我俩撕扯的时候，猛的一把抓在她脸上。 李寡妇嗷的一声，比她儿子刚刚叫声还大。 这下外面的人都听见了，我妈我姐，还有我那个榆木脑袋爹，也陆续冲进屋里。 我妈看到我凌乱的头发，再不是平日的唯唯诺诺，冲上前一把扯住李寡妇的衣领子，见我妈不敌我六姐也上去帮忙。 她俩没多大力气，但两个人还是没让李寡妇占上风。 “你敢打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不许欺负我妹妹！” 我妈跟我姐，她俩那么柔弱，还知道护着我，最可气的还是我那虎爹。 妻子女儿跟人发生冲突，他不上来帮忙，反而跟被点穴一样，愣愣的站在那。 “打啥打，快住手，这家里就没安生日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听了这话，我就差点没气的一口血吐地上。 我恶狠狠的瞪着我那虎爹“别人都欺负到家门了，你不还手，还指望过安生日子？” “那人家咋不欺负别人，就你这死丫头没事找事！” “唐大喜，你是脑袋让驴踢了吗？要不是你那好大侄儿欠钱，要不是你那见钱眼开的妈，非要卖了我们姐妹，会有这些事吗？” “你叫啥？你敢叫我大名，你这个死丫头……” 唐大喜说着挥起巴掌就冲我来了。 我是服了这个人，自己老婆孩子被欺负他不管，反而打起自家人来，一点不含糊。 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他要打我，我一闪身。 正好刚刚躺地上打滚儿哭的傻子起来，我躲他身后，唐大喜一个没注意拳头捶在李傻子鼻子上。 这一下可是不轻，李傻子鼻子被打的口鼻窜血。 这下可是彻底捅了李寡妇的肺管子，他嗷的一声，屋里这俩，还有屋外那几个帮忙的都进来了。 原本是几个女人的混战，现在却成了男女混战。 李寡妇再厉害毕竟是女人，我们母女还应付得了，可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我们就彻底落了下风。 不过，虽说李寡妇这些相好的狗腿子，也不是啥好东西，但咋地也是站着撒尿，人前不好意思对女人动手。 所以遭殃的就是我那虎爹唐大喜，这顿炮脚，这顿揍。 虎爹体格不错，可就是多年来被老太太压着，脊梁骨都是软的，人家一打，他就怂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挺着。 我这头忙活着李寡妇跟李傻子，回头看看唐大喜被揍鼻青脸肿的样子，只觉得他又可气又可怜。 “唐大喜，你是不是男人！打老婆孩子的能耐哪去了？就你这样的，活的都不如一滩烂泥！” 可能是我的话触动了唐大喜的某根神经，之前还一直抱着脑袋挨揍的他，竟然猛的站起身。 这是要还手了吗？我一度觉得是这样。 可下一秒，死老太太一说话，他刚硬起来一点的脊梁骨又弯了。 “大喜，别跟人动手，打伤人家咱赔不起……” 就这一句，让本来有所转变的颓势，瞬间变得更颓。 我算是看透了，老唐家的男人，真的一个比一个没用，阴谋算计的阴谋算计，不学无术的不学无术，窝囊的永远窝囊，脊梁骨这东西一旦弯了，这辈子都直不起来了。 眼看着我妈跟我六姐都被李寡妇带来的人制住了，我跟李寡妇撕吧的时候，身后大汉偷袭一把抓住我的手。 很快，我们娘三个，一人被一个男人抓着，就像小鸡，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李寡妇吐了吐嘴里的血水，看看墙上的老挂钟，又回身看看我奶奶。 “说一个小时，这时间可眼看就到了！老太太你说吧，是还钱，还是出人！” 我奶奶看看我们这边，老脸上写满了算计。 “既然那小子不来，人就是你的了！不过你之前答应，给我家小全找事干，可别……” “诶呦，老太太，我可真是服你，我李寡妇十里八乡出名的心狠，可比起你来，说卖孙女就卖孙女的魄力，真是自叹不如呢！” “呵呵！男孩儿是家里的脊梁骨，女儿孙女就是泼出去的水，能给家里做点贡献，这是她们的荣幸，何况你家条件好，我这孙女过去也不亏！” “您老深明大义啊！不过，你这孙女脾气可是够大的，我还有点打怵，这要是不调教调教，嫁过去还不得骑在我们娘俩头上拉屎！” “亲家母，你这话啥意思？” “没啥意思，她挠花了我的脸，我要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以后可怎么立威啊！” 这还没咋地，就开始提条件了。 我奶奶跟李寡妇原本是平衡的状态，可这下却被李寡妇占尽上风，这可不是我那奸诈奶奶想看到的。 她脸上不太好看，但沉着片刻还是点点头。 “行啊！人都给你了，你想咋立威就咋立威，媳妇儿这玩意，适当是得给点颜色，不然还真得上房揭瓦……” 我奶奶这边认可了，李寡妇满意点点头，而后走到我面前就要动手。 关键时刻，我妈嗷的一声“要打打我，别打我女儿！” 见我妈反抗，我奶骂了一句“闭上你的嘴，你的账我过后跟你算！” “算你妈……你个老不死的，小婉是你孙女，我们母女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们？还有你唐大喜，你是个男人吗，女儿都要被人欺负死了，你也不管吗？” 我妈的话，那些反抗，什么都没换回来，反倒是我奶，感觉自己权威被撼动了，冲上前狠狠抽了我妈一个耳光。 这一下，打的不只是我妈，我感觉心都要碎裂了。 我趁抓我的男人走神，脚向后狠狠踢在他裤裆上，那人疼的捂住裤裆，我挣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我奶奶那个老王八蛋骑在身下。 “老不死的，该死的是你，你怎么不死……” 老东西被吓坏了，一脸恐惧的看着我。 “你……你这个死丫头你要干啥？” “呵呵，我要干啥？我要除了你这个老祸害！” 那时候的我，几乎是要失去理智了，我死死掐住老东西的脖子。 谁拉我都不好使。 在场的人，包括李寡妇一行人都懵了。 所有人都怕了这个发疯的我，可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我那眼睁睁看着老婆女儿被欺负的亲爹，这会儿为了救他亲妈，竟然抄起小板凳要冲我砸过来。 “妹妹小心……” 我六姐提醒我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躲了。 但那一刻，我心中的想法却是，我死了无所谓，即便我死了，也要让这老不死的老祸害给我陪葬。 我闭上眼睛，把周身所有力气汇聚在手上。 凳子砸死我，我也要拧断这老东西的脖子，这样就再也没人欺负我妈我姐，我死了，她们也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可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道霞光照进我的生命。 “住手，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小婉！” 那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板凳碎裂的声响。 我没有被凳子砸中，是周林在最后一刻，用他身体护住我。 好舒服好温暖，他的怀抱如三九天冰窟窿里架起暖炉。 让我因愤怒而僵硬的身体，瞬间软下来，然后瘫在他温柔的怀抱中。 “周林！” 我看着他，看那漫天星辰般的眸子，整个人仿佛都被吸住。 我窝在他怀中，满肚子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 我的眼泪浸湿了周林的衣襟，我的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我身上那些撕扯的淤青，在他看来，像是一把把刀扎在心上。 “小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谁欺负你，我都不会让她们好过！” 周林把我安顿在炕边，转身那温柔的目光，蜕变如杀神般的冷厉。 李寡妇看到这样的周林，吓的当场跪在地上。 “大兄弟，冤有头债有主，我……我可没惹你啊！” “我不打女人，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他话音未落，一拳将墙角看热闹的李傻子打趴在地。 然后一脚接着一脚，周林不打女人，他的确没打李寡妇，可打她的傻儿子，这对李寡妇来说，比打她还痛苦。 “你们几个看什么热闹，快救我儿子！” 李寡妇一声令下，那几个狗腿子相好的，一拥而上。 可结果却是被周林一拳一个，一脚踹倒俩。 那六个在十里八村也是出了名的彪悍，可在周林面前，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这顿胖揍下来，一个个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自然也顾不上相好的李寡妇。 眼见那几个一个接一个的狼狈逃窜，自己的傻儿子也被踹成了猪头，李寡妇知道这次是碰到狠茬子了，吓的连忙跪在地上。 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脑袋都磕出血了，周林仍旧不肯停脚。 “大兄弟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们母子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打唐婉主意了，那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周林停了一下，目光森冷的看着李寡妇“从今以后，见到我家小婉给我绕路走！至于你们的债，你想怎么要我管不着……” 咣…… 周林最后一脚，踹在李傻子的裤裆上。 那货被踹到他妈怀里，母子俩再不敢多说一句，连滚带爬的跑了。 等李家母子走了，我才注意到周林肩膀上，有一处伤口，这会儿正在渗血。 是那个板凳，是唐大喜刚刚打的。 我心疼坏了，起身一把抱住周林，抚摸他伤口外围。 “疼吗？” “没事，就一点皮外伤！”他笑笑，宠溺的摸摸我的脸。 我回身看看我妈“妈，有纱布碘酒吗？” 我妈点点头“有，就在我屋里！” 说完，我拉着周林要回我妈屋子，我姐跟我妈也紧随其后。 可这时候，我那作妖的奶奶被我二叔从地上扶起来，缕缕那一头鸡窝般的白发，冲我这边大吼一声。 “站住！这事儿就这么混过去了吗？” 我转过后，恶狠狠的瞪着老东西。 “咋滴，我没掐死你这个老东西，你还挺难受呗？” 老东西看看我，但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孝顺大儿子身上。 “看看你生的种！都敢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这死丫头今天差点掐死我，你要不给个说法，从今以后就别管我叫妈！” 好一招道德绑架，我那虎爹唐大喜，就是这样被绑架了一辈子。 果然，他一点惊喜都不会给我，老东西一挑拨，他又来劲儿，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胳膊。 “快……跪下给你奶道歉！” “该道歉的是她，为老不尊，丧心病狂……” “你……” 我不服，唐大喜也又要动手。 但有周林在，他怎么可能让我吃亏。 唐大喜刚把手抬起来，周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只听嘎嘣一声，虎爹骨头节错位，周林一松手，他整个人像滩泥一样靠在墙边。 “你……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如果你对小婉好，我认你这个未来岳父，会尊敬你孝敬你，可你不拿小婉当女儿，那我也不会留情面，这次只是胳膊错位，再有下次，我不介意直接拧断你的胳膊！” 连最有战斗力的唐大喜都败下阵来，原以为这老东西也该消停了。 可她偏不，抖抖身上的土，拄着棍子堵在门口。 “姓周的小子，你跟这丫头处对象也好，搞破鞋也好，你跟她好，就得给我拿彩礼，两千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老泼妇发威了，屋里屋外看热闹的眼珠都瞪圆了。 到底要看看，是老东西命丧当场，还是我跟周林全面认怂。 周林冷笑一声，看向那张狰狞的老脸。 他将手伸进裤子口袋，一把将钱甩在炕上。 “两千块只多不少！” 第51章 她们说的男人是谁 崭新的大蓝贴，村里人都看呆了。 “这么多钱？我可是一辈子都没看到这过这么多……” “我倒是看过，村长家收礼金的时候，不过都是零钱，十块算大票了！” “看来唐婉找的这小白脸子，还挺有钱啊。你们说这么俊的小年轻，到底看上唐家姑娘啥了呢？” 村里人叨叨咕咕，一个个眼睛发蓝，但都比不上我奶跟我二叔一家眼冒绿光。 钱拍在炕上那一瞬间，我奶奶，我二叔二婶，唐全两口子，齐刷刷看向炕上那一沓钱。 那如恶狗般的神情，比我家大黑要咬人时候还吓人。 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们几个就会扑到炕上，像恶狗扑食一样扑到那些钱上。 但我比他们行动更快，在那几个伸手之前，我先一步把周林甩炕上的钱收起来。 “唐婉你干啥？” 唐全两口子咬牙切齿的看向我，好像他们真是狗，我抢了他俩的肉骨头一样。 我冷笑一声“没干啥，收起我家的钱！” “什么你家的钱？这是周林给咱们老唐家的彩礼，你凭啥拿着！” “我凭啥拿着？这钱我凭啥不能拿呢？” 我的脸上流露出老猫般狡诈的笑容，而后当着那些财迷的面，把那沓钱揣进自己口袋。 这下我奶跟我二叔也是咬牙切齿。 “小婉，既然姓周的小子，已经拿出彩礼了，奶奶也就不反对你们的事儿，不过这钱……” 我截住她的话“奶奶啊，这钱我就不过你手了！” “啥意思？姓周的小子，你们这是啥意思？” 我奶知道我不会松口，狡诈的目光又看向周林。 周林看看我，虽然没说话，但那意思是让我把钱给他们，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我知道，这些钱也许周林不在乎，就像他说的，他对我的心不是用钱衡量的，可这些是我男人的血汗钱，我怎么能轻轻松松便宜了这帮吸血虫。 我笑着看看周林“你不知道，其实我们这边不是这规矩！姑娘的彩礼，大多是婆家给了，娘家象征性的收下，然后等姑娘结婚的时候再带回去，给小两口过日子！” 我这话不是瞎编的，其实别人家嫁姑娘都是这样的，娘家条件好的还会给些陪嫁钱，只是到了我家，被我奶奶改了规矩。 我四个姑姑，姐妹几个的彩礼钱，都被我奶奶吞了。 想当年我大姐结婚的时候，还因为这事儿跟婆家闹的很不愉快，说起来也都是老东西作孽啊。 当年李国兴家给的彩礼，她也都吞了，老东西卖我一回了，我不会再让她卖我第二回。 果然，我这样说，我奶马上坐不住了。 “啥？你说啥？你这死丫头，是反了天吗？从前都是……”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奶奶我知道你爱面子，跟周林要彩礼，现在周林彩礼也拿出来了，证明他有实力有诚意，你还想咋滴？” “钱没到我手，那就不算！” “周林给了意思到了就可以了，再说，我又不是你生的，这钱就算是给，也是给我妈，轮不到你这个奶奶！” “你……” 老东西被我怼的脸红脖子粗。 这会儿村里看热闹的，也一个个面面相觑开始各抒己见。 “唐婉这话说的在理，就算收彩礼也是她爹妈……” “可不嘛！” 我见村里人这风向调转，赶忙乘胜追击。 “是啊！钱周林都拿来了，肯定是诚意满满！不过父老乡亲也知道我奶奶是个财迷，她花了我姑姑跟姐妹们的彩礼，搞的我们在婆家抬不起头，你们说，这钱我还能让她过手吗？” “不行，不能给她！” “就是就是，咱们这边嫁姑娘要点彩礼不假，可都是给姑娘拿回去的，谁家活不起了，非得花姑娘的彩礼钱……” “是啊，我家姑娘结婚，我没钱还赔送了家里的两头猪，不为别的，就想让姑娘在婆家抬起头！” “我家陪送五百块钱，姑娘儿子都一样，咱们这边没那么重男轻女！” 好嘛！ 如此一来，村里人又开始一致对我奶奶。 我奶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这下可急坏了二叔一家。 “妈，您快说句话啊，到手的钱，不能就这么飞了……” “是啊！这钱要不拿到手，过后李傻子娘俩再来要钱可咋整……” “不行，这钱必须给我，我的赌债……” 唐全这个废材，一着急就把实话说了。 臭不要脸的竟然要上前来抢。 可就是我惯着，周林也不会惯着他。 不等他碰到我，周林大长腿一抬，唐全整个人被踹趴在地上。 “你……你敢踹我？”他捂着肚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周林。 周林一脸蔑视的看着那小子“你再敢对我家小婉不客气，我不介意踹死你！” “你……” 他不服，可周林也不是个善茬，说着又要上脚，要不是关键时刻我奶拦在前面，恐怕那小子真得让周林踹半死。 “孙女婿，你大人有大量，饶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我是服了我奶，我的亲奶奶。 刚刚还是一脸的狰狞，这会儿却秒变慈祥长辈。 这一声孙女婿叫的那个亲，更是把我们，把全村人都叫懵了。 周林收回大长腿，转头看看我。 他哪里见过，我奶奶这自成一派的变脸神功。 我拍拍周林的肩膀，笑说“别理她，老东西可会演戏呢！” 周林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就拉着我要出门。 我奶奶知道，之前闹成那样，周林肯定会带我回去，我俩回去不要紧，那两千块也就跟着飞了。 应该是为了那两千块，老太太见风使舵，走到我二叔面前，狠狠抽了两个大耳雷子。 “就你！都怪你回来胡说八道，害我误会！这小年轻多优秀啊，一看就是对咱家小婉真心的！” 我倒是对那些话没啥感觉，不过看到我二叔被我奶奶，抽的老脸通红，倒是看着挺解气的。 我看着我奶奶，嗤笑一声“奶奶啊，您可轻点啊，那可是你的命根子老儿子，打坏了心疼的也是你自己啊！” 见我这阴阳怪气，平日老东西早就炸毛了，可这会儿却是硬生生忍下了，还挤出一抹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小婉啊，我的老孙女，你是奶奶最小的孙女，奶奶从小最疼你！看你有了好归宿，奶奶替你高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多住几天吧！你二婶养了好多鸡，咱们晚上杀鸡吃！” 这突然释放的好意，显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看看周林，周林没啥反应，那意思就是全听我的。 我自然不馋她那口鸡肉，但想想还是应下了。 “行啊！上次的鸡肉都没吃够。这次二婶可别那么抠，杀只大点的鸡，也别放土豆，小鸡儿配蘑菇跟粉条最好！” “行行行，我孙女要吃，就是天上的星星，奶奶也给你摘下来炖了！” 老东西说着，就给二婶使眼色，让她去杀鸡。 二婶这个只进不出的貔貅自然不愿意，可一想到之前炕上那一沓子钱，还是低头了。 “行，就杀那只最大的，唐全你们两口子去下屋，把之前晾干的蘑菇拿出来！” 谁也不能否认金钱的魅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是不假。 但我也总结出一个道理，升米养恩斗米养仇，对待那些有所图谋的人，钱不是给他们花的，而是给他们看的。 你把钱都给他们，他们只会想要更多，可如果只是让他们看着，他们为了得到钱，就会卑躬屈膝，一个个跟哈巴狗似的。 村里人散了，我奶奶二婶他们也去张罗饭了。 我拉周林进了里面的空屋子，帮他脱衣服上药。 我以为伤口不会太大，可等周林褪去遮盖，肩膀后背一大块，都是淤青，有一块还被砸破，虽然这会儿已经不渗血了，但看着就很疼。 “虎毒不食子，他可真够狠的！”我心疼的吻在周林受伤的肩膀上。 周林宠溺的摸摸我的头“没事，我是男人扛打！不过幸好这下子没打你身上，不然我会心疼死的！” 我一把抱住周林，忍不住有些哽咽“那我也心疼啊！周林，因为我，你已经受了好几次伤，我这心……” “傻小婉，你是我女人，保护你，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我要是保护不了你，才枉为男人！” “周林你真好！要是我那窝囊的爹，有你十分之一，哦不百分之一，都不至于这样！” 我心中苦涩，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样都是男人，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周林把我抱的更紧“没事，以后有我呢！我保护你，保护你的家人……” “周林，有你真好！” 我吻着周林的伤口，转过周林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 他一直说没事，可那一块血肉模糊的哪里会没事。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为我受伤，他总说男人就是该保护女人的，可我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碘酒点在他伤口的时候，他会疼的冒汗，我在他伤口外围吹吹，每每这样似乎他的疼痛就能缓解。 “小婉，你就是我的止疼药！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还逞强呢？明明额头的汗珠噼里啪的往下掉。 我心里一酸，故意转过头。 “就瞎说，哪有那么神？” 他又笑笑，转过我的身子，那目光深情温柔，仿佛能治愈世间的一切。 “怎么没有？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臭男人！就你嘴甜！” 我在他手上轻拍一下，虽然嘴上那样说，心里却是甜的跟蜜糖一样。 明明是受伤了，明明很疼的，可他却很享受，在这份享受中，我帮他处理好伤口，用纱布包扎好。 一切齐活，我正要起身把碘酒送回去。 可还不等起身，就被周林又一把拉到怀里。 我几乎是没有准备的，就那么失重的跌进他怀中。 一瞬间的四目相对，迸发出无尽的火花，仿佛一股电流从我俩周身穿过。 我有些羞涩看着他“你……你别闹？” 他勾起我的下颚，一脸深情的看着我“小婉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被他逗笑了“今天咋了，嘴跟抹了蜜一样！” 他又凑近一分，“那你喜欢听这些甜言蜜语吗！” 喜欢！ 谁会不喜欢，特别从他这样有魅力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嗯！”我羞涩点头。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我吻住。 这屋子是我们姐妹小时候住的屋子，我们姐妹出门子之后，这屋子就不怎么有人住了。 但我妈一直收拾着，说女儿们回来有个休息的地方。 周林的意图，我再清楚不过，开始我也抗拒，但一点点就被他迷了心智。 我几乎已经被他拉入深渊。 可谁成想，这时候，一些闲言碎语，却不偏不倚的飘进周林的耳朵。 我这屋子是下屋改的，在我家正房的后面，挨着通向大地的小道儿。 屋里没正经窗户，只是靠后面有个高窗。 也不知谁家碎嘴子的小媳妇儿，到地里摘菜也闲不住嘴，叨叨咕咕就扯到了之前那点子虚乌有的绯闻。 “诶，你看到唐婉那小白脸子了吗？” “看到了，长的可真精神啊！我原以为水厂陆战厂长就是最帅的，看到他之后，我觉得他更帅……” “那也不是，俩人不是一个类型！战哥豪放，姓周的小子清秀。可惜啊，这些男人长的好，眼神都不行，咋就都看上唐婉了呢！” “你也听说唐婉跟战哥那事儿了……” “可不吗！村里人不少都在说，前几天我还看到战哥那相好赵丽丽，采蘑菇的时候找唐婉说话，估计是俩女人争风吃醋吧！” “不能吧！战哥可不缺女人！” “那谁知道呢，反正他今天也来了，还跟唐婉说了好一会儿话，俩人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啊……” 就一帮扯老婆舌的，我本以为周林不会拿这些话当回事。 可当她们说我跟陆战说话了，周林的热情明显消散了不少。 我察觉到不对，试图再次吻上去，别让旁人的闲言碎语影响我俩。 可这时，周林却一翻身，目光灼灼瞪着我。 “他们说的男人是谁？” 第52章 周林也是个大醋坛子 又是那带着醋意，霸道又撩人的神情。 我唐婉活了23年，连我亲爹都把我当赔钱货，从来没有男人在乎过我，哪怕一点点。 我享受周林这样醋意，这样的眼神，甚至他压着我的时候，那种复杂的压迫感，都让我感觉格外特别。 “什么男人啊！”我故意跟他装糊涂。 我承认这是我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我想多享受一会儿被在乎的感觉。 但这次，周林醋意明显比上次更深，压迫感也越发强烈。 他掐着我的胳膊有些疼，或者他本人是不自觉的。 我吭了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紧张过度，缓缓放开我被他掐红的胳膊。 “疼吗？”他目光中夹杂一丝歉疚，像个犯错的孩子看着我。 虽然在竭力压制内心的醋意，但我还是从他眼神中窥探出蛛丝马迹。 我笑着摇摇头“不疼！你掐的越用力，我觉得你越在乎我！” 我这话有点疯，可能周林也觉得我有点疯，沉默片刻，他从炕上起身，顺带也把我拉到怀里紧紧抱着。 “傻瓜，你在说什么呢？” “你才是傻瓜！” “我哪里傻？” “你哪都傻！” “也许吧！谁让我那么在乎你，小婉你可知我有多在乎你！”他说话间，把我抱的更紧更紧，有点窒息感那种。 “我知道，只是你的在乎在多一点，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我玩味的提醒，他才再次放松紧张的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声声抱歉，我能感觉到他身体在颤抖，那感觉仿佛什么心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一样。 真的至于这样吗？我心中苦笑。 我唐婉丑女一个，何德何能让他这样优秀的男人如此紧张。 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我这个西施，也未免太牵强，难道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周林的眼睛有毛病才会看上我。 我知道关于绯闻的事儿，他不好意思深问，我要不说，周林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我在他怀中窝了一会儿，才幽幽的开口。 “我的确跟那小子有关系！” 我突然整出这么一句，周林身子剧烈的震颤，但很快又压制了情绪，继续听我说。 “那天晚上，我在河边发呆，那小子从身后抱住我，跟我各种腻乎，还说了好多好多甜言蜜语，我听的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都飘了……” “然后呢！”他声音有些沙哑。 “然后……我就被他拐跑了，拐到柴草垛子上看星星……” 我说到这，周林更紧张了，不过不是之前那种不安，而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再然后呢……” 不知不觉间，他将手伸进我的衣服，我也不矫情不抗拒，就任由他爱抚。 只是被他撩拨的时候，声音逐渐变得娇嗔酥麻。 “再然后，他就把我就地正法了！天为被柴草垛为席，我俩像撒欢儿的小鸟，在那上面叽叽喳喳纵情欢歌，等天亮，我怕被清早抱柴火的大爷看见，就急着要回家，然后那小子就骑着他的大摩托送我到村口，谁知道被村里哪个起早的碎嘴子给看见了，就传出一段风流的故事……” 我说到这，已经忍不住笑起来。 周林也笑，她知道我在逗他，那表情仿佛大战过后的轻松，这会儿脸上十分舒缓。 “坏小婉，你逗我！” “我没有啊！”我坏笑。 “那你说，那个小子是谁？快说……”他大手放在我腰间，不停的搔我痒。 我忍住不乐，也学他的样子在他腰间搔痒。 “是你呗！还能有谁？谁家的小子那么不正经，大晚上把人往柴草垛子上领，还……” “还什么？” “干坏事呗！周林你都不知道，你那晚上有多坏……坏死了！” “那才哪到哪？我还有更坏的，要不要……” 刚刚紧张气氛，在我俩荤素不忌的言语跟行动中，早已烟消云散。 周林又把我压在身下，贪婪的吻我摸我，就恨不得马上像柴草垛那晚将我就地正法。 只是关键时刻，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是有人踢到了门口的铁盆。 我跟周林被吓了一跳，马上起身整理衣服。 片刻之后，唐全媳妇儿吴倩倩咳嗽了两声敲门进来。 “那个……奶奶叫你们吃饭呢！” “知道了！” “你俩快点啊！别跟客人似的，吃个饭还得等你们！” 吴倩倩这话夹枪带棒的，很是不友善呢。 不过我也不客气，先一步出门冷笑道“呵呵，你想快点，就早点喊两声就好了，在门口偷听算怎么回事？” 被我戳穿了，吴倩倩脸色明显的不自然了“谁？谁偷听了！” “谁偷听了谁知道！” 她恶狠狠的瞪着我“切，唐婉你这个丑八怪，臭不要脸的！” “丑不丑跟你没关系，至于臭不要脸，我可比不上你们两口子！行了，快点走吧。老太太让你来叫人吃饭，你这么磨蹭，回去怕是要挨骂的！” “呸，唐婉你少得意！” 吴倩倩走了，后脚周林也从屋里出来。 我们都很清楚，如今老东西也好，我二叔一家也罢，这点隐忍都是因为周林口袋里的钱。 在他们没得到好处之前，这幸福一家人的好戏，还有得演呢。 我整整衣服，拉着周林的手要去前院吃饭。 周林好像想到什么，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我诧异的看向他。 “小婉你还是没说。那个叫陆战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周林，真是被他打败了，跟他相处了几个月，只觉得他浑身散发魅力，却不知这醋意也不比魅力少。 我转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浅浅一吻。 “还不是因为你那拉风的坐骑！” “摩托？摩托怎么了？”他更疑惑的看着我。 “那位小媳妇儿们口中的战哥，也有一辆大摩托，样式跟你骑那个很像，可不就误会了吗！” 周林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 “这样啊……” “是啊，当然是这样，不然还能怎样？情人眼里出西施，我长这样一张脸，这世上除了你把我当宝贝，其他男人早就被吓跑二里地喽……” 我笑着自黑，周林大手一把揽住我的腰“瞎说，我的小婉最美，谁也不如我的小婉好看！” 我捏捏他的鼻子“好好好，我最美，我唐婉是全世界第一大美女！” 我俩这腻歪着，迟迟不过去。 唐全媳妇儿，被老太太骂了一顿，又来催。 结果又看到了些不该她看到的画面。 “咳咳，你俩有完没完！要亲热就滚回去亲热，不嫌丢人现眼！” 她骂的比刚刚更难听，但我也不往心里去，男人女人不就那么回事。 横竖她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初嫁给唐全之前就跟她们村儿的一个小子好过，后来那小子不要她了，才听了家里话跟唐全处上了，也是没结婚就滚到炕上，还被村里淘气的孩子看见了。 “呦！弟妹啊！我听说你结婚前，也挺风流的……” 被我这么一怼，唐全媳妇儿脸一红扭头跑了。 她们这种人就这样，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不还以颜色，还以为她自己是圣母白莲花，其实心儿都是黑的。 那天晚上，奶奶跟二婶下了血本，杀了家里最大的一只公鸡炖了蘑菇，还炒了几个家常菜，二叔把过年时别人送给奶奶的酒拿出来。 就连平日有好菜就轮不到上桌的我妈，今天也能上桌吃饭，这一切全拜周林此刻鼓鼓的钱包所赐。 老东西一口一声孙女婿，从小她都没叫过我几次孙女，这会儿叫周林叫的那个亲。 “来鸡腿，这大公鸡每天在房前屋后溜达，大腿肉可香了……” 奶奶把俩个鸡大腿夹到周林我俩的碗里，一旁的唐全跟他媳妇儿吴倩倩这会儿鼻子都要气冒烟儿了。 “奶奶，这鸡腿是我的……” “你这孩子，咋不懂事，你唐婉姐跟未来姐夫，难得在家吃饭，收起你的馋虫……” “我……哼……” 唐全气坏了，夹了几块胸脯肉，气的蹲在门口吃。 这样的场景，不是生平少见，是从来就没有过。 从小到大，在这个家，我们姐妹几个，别说是鸡腿，就算是鸡骨架也轮不到啊。 现在不趁机气气那小子，过后可没机会呢！ 我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看向门口的唐全“这鸡腿可真香啊！不愧是走地鸡的大腿，肉质紧实口感一流……” “呸……不就是个鸡腿吗？你得意个啥？” “是啊，不就是个鸡腿吗？小全子，你从小到大吃了多少鸡腿，就这一次吃不着，犯不上气这样啊！” “你……” 唐全气的差点爆粗口，愣是被我奶奶给压回去。 “小全闭嘴，你姐夫在呢！别丢人现眼！” 我奶难得的主持公道，这也破天荒稀奇事儿。 她说话间，还给我夹了两块蘑菇。 “小婉啊，你吃，这蘑菇是奶奶亲自在山上采的，可香了！” 好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若不是我从小到大被她辱骂虐打，搞不好还真就被这虚假的亲情给忽悠了。 我吃了她夹过来的菜，吧嗒吧嗒嘴后冷笑一声。 “奶奶啊，我的亲奶奶，你对我可真好！可你对我再好，也甭想惦记那两千块彩礼钱！” 我这一句话，饭桌上的气氛完全不对了。 二婶差点发飙，奶奶在她大腿上掐一把，二婶才没敢吭声。 “小婉啊，你这说啥呢？你也说了，奶奶是你亲奶奶，亲奶奶还能算计自己孙女，这不是笑话吗？” 我服了我奶的圆滑，这点我二叔是得到一些真传的，不然我那个虎爹，怎么就被玩儿了一辈子还不自知。 她虚伪，我就陪她虚伪“奶奶，我的亲奶奶，你对孙女的好，孙女都记着呢，等你死了，我肯定给你选副好棺材！” 那俩字出口，一旁闷声吃饭的我六姐跟周林，差点笑的喷出饭菜。 放从前，我要敢这么说话，老太太会掀了桌子拿碗砸死我。 可今天，我连棺材板都扯出来了，她愣是忍住了，即便老脸难看，还是挤出一抹虚伪的笑容。 “你这孩子，可真爱说笑，来吃饭，多吃点……” 这顿饭二叔一家赌气冒烟，我却吃的前所未有的舒畅。 饭后我奶奶那个老狐狸，让我六姐拉我去路边散步，支开我故意找周林说话。 我大概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对周林放心，老东西阴损，却也算计不过他。 我跟六姐手拉手，走在村边小路上。 月光下，六姐看着我，她那张消瘦的脸上写满佩服。 “小婉，你真了不起！” “啊？姐你说啥？” “你怼了奶奶啊！这是从小到大，我们姐妹，乃至我们一家人都不敢做的。你都没注意二叔一家那会儿脸色有多难看！” “他们活该！一家子算计我们，这些年我们吃了他们多少亏！” “是啊，从小到大被他们欺负，敢还句嘴，十个耳刮子等着，姐都被打怕了……” 六姐说到这，脸上显露一丝让人心疼的苦楚。 我懂她，懂她此刻的心境。 我们这七个姐妹中，要说被压榨最惨，挨打最多的，就是六姐。 她这人性格温和，就成了谁都能捏咕的软柿子。 我一把抱住六姐“不会了，以后谁也别想欺负我们姐妹！” “嗯，有你，姐就不怕了！” “不，六姐，没有我，你也要厉害一点！从小到大就是因为爸的软弱，我们一家才会被欺负，其实奶奶跟二叔一点都不厉害，只是我们太弱小了，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该学着反抗……” “反抗？可是我……我不敢……” “姐你不要怕，其实恶人也就是欺软怕硬，你软他们就强，你硬气起来，他们也就不敢欺负你了！” 我不知道，跟我性格柔弱的六姐说这些，到底有没有用。 但我还是希望，勇敢的种子能在她心中发芽，我想守护我妈，守护我的姐姐们，可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唐家的姑娘想抬起头做人，只能靠自己。 “嗯，小婉你是我榜样，我会学着厉害的！倒是你们，留在这，奶奶怕是会惦记那彩礼钱！” “姐，你放心吧，钱在我兜里，就是给她看的，她想花那是做梦，我倒是要看看，这老东西葫芦里还能卖什么药……” 打我那句话来了，李傻子的事儿才过去两天，我奶这边就有了情况。 那天半夜，我奶突然嚎啕大哭，炕上地下的作妖。 “鬼……鬼啊……” 第53章 钱难骗鬼难装，小两口心有灵犀治恶人 大晚上见鬼了？ 还真是见鬼！ 一家人折腾好半天，才把我奶奶那个半疯半魔的老太太给摁住。 之后，她嘴里就开始叽里咕噜的说些听得懂，还有听不懂的话。 “老伴儿啊，你别带我走，我放不下这些孙男娣女啊……” 她说她看到我死去的爷爷了，说我爷爷想她了，要带他去阴曹地府。 说完就开始哇哇大哭，惊的四邻不安，大晚上半个村子又跑到我家看热闹。 我妈跟我六姐胆儿小，看我奶那吓人虎道的样子躲在墙边不敢说话。 我爸唐大喜是个没主意的，这时候我那又奸又灵的二叔，又成了这家的主心骨。 “老太太这是冲着啥了，得跳个大神儿！” 我也服了他，有病看病，没病别瞎折腾，这不找大夫找大仙儿算怎么回事。 我叫住我二叔“不是应该先去请大夫吗？去找赤脚医生，不行再送医院……” “小婉你不懂，你奶这病，大夫治不了。” 他说完人就走了，连夜请来了隔壁村的高半仙儿！ 话说这高半仙儿，也是这十里八村的奇人。 本来是村里的二流子，娶不上媳妇儿也没人待见。 时间长了精神就有点不好，光着屁股在村子里大哭大闹，闹了一阵不闹了，再之后就经常穿女人衣服涂脂抹粉穿花裙子，有时候还用头绳扎两个小辫子。 小时候，我跟姐姐们看到他，都会躲的远远的。 可谁知就这么个人，有天就突然说自己成仙了，村里人说什么立堂口，不过到现在我也没整明白立堂口到底啥意思。 反正后来陆续就真的有人找他看病，看一些大夫看不了的病。 村里人没钱，谁家孩子头疼脑热也找他，嘴里叨叨咕咕几句，烧两张黄纸，过后孩子的病就好了，反正是越传越玄乎，慢慢就出名了。 不过让他声名大噪的，还是十多年前小南村丢牛的事儿，那家一晚上丢了三头老牛，家里人急的满嘴大炮。 估计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就找到高半仙儿，结果人老先生掐指一算，往东边一指，说牛在东边，快点去，去晚了牛就没了。 说来也是奇闻，丢牛的人家，顺着道往东走十里地，到了东场村真的找到偷牛的贼。 那会儿那帮人刚跟买家谈好价格，正要赶牛走，关键时刻人赃并获。 从此，高半仙儿就成了真的仙儿。 小时候我对这事儿也是深信不疑，可大一点才渐渐想明白。 可能就是高半仙随口一说，瞎猫碰到死耗子，也可能他就是碰巧看到了，他不是神，但人人口口相传，就真的成了神。 这会儿，他一身奇装异服，身上滴拉散挂身上铃铛布条子一大推，手里拿着我没见过的物件在那又唱又跳。 这场面我小时候见过，觉得好玩儿，倒也没多稀奇。 只是站在我身旁的周林，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是啥？” 我鲜少看到周林这样的表情。 算得上见多识广的他，却是没见过这农村半仙儿跳大神的场面。 关键这高半仙儿，这一身行头唬人。 “这是跳大神，他刚刚哆嗦那一下，是‘神’上身了！” “诶？神？” “我也不懂！看着吧，看看这里面有啥门道！” 我也是服了高大仙儿的体力，就这么高强度的又唱又跳，蹦跶了半个小时愣是脸不红气不喘。 等他跳完，像模像样的坐在我奶奶身边。 这会儿我奶奶也消停的很，可不是之前半疯半癫的样子了。 高半仙摸摸我奶的手腕儿，然后捋捋他那抹脏乱的胡须幽幽的开口。 “情况不妙啊！” 一听说情况不好，我二叔马上凑上前。 “啥意思，我妈她怎么了？” “老太太这是碰到坎儿了！得破关，而且是大关，稍有差池，就有性命之忧啊！”高半仙儿故弄玄虚的说着。 “您说，这关得咋破？只要能救我妈，让我咋地都行！” “非常麻烦啊！这可得不少东西，而且还得盖个小庙上供，关键这些东西不能你们这些俗人动手，出了差池就得前功尽弃……” “那半仙儿你说咋办，我们按你说的来！” “这事儿，让我办就是手拿把掐，不费吹灰之力！只不过需要点钱，这买纸钱上供，还得盖小庙，还有打发小鬼儿……” “得多少？” “一千八百八十八，少一分都是没诚意，这关就破不了……” 好一顿铺垫，好一通胡说八道。 1888搞了半天是在这等着呢。 之前跟周林要两千块彩礼没到手，这会儿硬的不行，改骗的了！ 我看看周林，周林也看看我，我俩心都跟明镜似的。 可我俩明白，不代表都是心明眼亮。 这会儿不算外人看热闹的，家里的人都在，每个人心里想的也都不一样。 我二叔二审摆明了就是我奶奶的同谋，唐全两口子不管别的，只是听到钱眼睛冒绿光。 我妈跟我姐迷迷糊糊，最可气的是我那虎爹，人家坑挖好了，不等谁推，他自己心甘情愿往里跳。 “钱？哪有那么多钱？小婉你不是有钱吗？先拿出来，过后爸还你……” 得！ 我也是服了，都不用我二叔说了，他这先装上大尾巴狼了。 我冷哼一声“啥关啊这么贵，1888这是照着我兜里这点钱要的吗？” 不等我爸说话，我二叔那边先开口了“小婉你这是说啥呢？咱们这不是为了救你奶奶吗？你说咱们这农村人家也没钱，现在就你能拿出钱来，你不拿是想见死不救吗？你就不怕你奶三长两短，村里人戳你脊梁骨！” 我心里想戳就戳呗，这事儿我也没多在乎。 不过人家把戏铺垫到这了，我要是直接掀桌子，倒也没啥意思。 我沉默片刻点点头“嗯，奶奶是一定要救的！” “你真的愿意拿钱？二叔就知道，你这孩子认亲，最孝顺，快……快把钱拿出来，等你奶好了，全家人都会感谢你的！” 我二叔这个臭不要脸的，说着就伸手等我拿钱。 我把手伸进兜里，鼓捣了半天，抽出一张十块的票子，绕过我二叔递到高半仙儿手里。 “高大爷，您老岁数也不小了，大晚上的又唱又跳老半天，也不能让你白忙活，拿着这钱快回家睡觉吧！” 高半仙看看这十块钱，又看看身边的二叔。 “这……” 他倒是也没有嫌少的意思，只是那眼神中看起来有点别的故事。 不等高半仙说话，我二叔这个奸诈的又跳出来。 “小婉你啥意思啊！不想拿钱就直说，十块钱打发要饭的呢？” 我看着我二叔那张狰狞市侩的脸，忍不住嗤笑一声“十块钱可以买好几斤肉呢？你家过年买几斤肉啊？别人家跳大神，给五块就不少了，条件差的一块两块，还有没钱欠账的。咋滴，我有钱就该当冤大头啊！” 我二叔急了“你……你啥意思？你不想救你奶奶了？” “救啊，谁说不救？这不人就来了！” 我听到门外摩托车的声音，知道该来的人来了。 刚刚二叔演戏的时候，我就让周林去村东头接赤脚医生了杨友德了。 这会儿屋里还乱哄哄，杨大夫就随着周林进屋了。 他一进门，就冲炕上昏迷的我奶奶去了。 也不知是咋的，大夫一进门，刚刚还昏迷的我奶奶，突然又开始发疯。 “老头子，你别抓我……” “我不走，我不走……”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奶这一顿哭闹，村里眼皮子浅的，看着看着也开始跟着哭。 有几个甚至开始瞎共情。 “小婉，你看你奶这情况不妙啊，你有钱就拿出来，先救人是真的啊！” “就是就是，人命关天，啥也不如人命大，你可不能舍命不舍财啊……” 好一个慷他人之慨，我也是佩服死了。 “诶呦，你们这一个个这么心善，要不跟我爷爷说说，别带我奶走了，带你们下去得了！” 我这说话不客气，那几个被怼的脸红脖子粗，想反驳，最后还是全憋回去了。 眼看我就是不拿钱，我二叔一家心急如焚。 唐全两口子开始骂我，说我眼里只有钱，见死不救没人性。 我二叔二婶则是装好人，当着全村人的面，要给我下跪，好一个道德绑架。 我那虎爹见他弟弟都要跪下了，也要看不下去了，冲到我面前又是一顿嚷嚷。 “你还有没有人性啊？难道要让我也给你跪下？” 我瞟了他一眼，真想骂他一顿，把这榆木脑袋给骂醒了。 可周林这时拍拍我的肩膀，我缓过神，这不是惹气的时候，何况这几十年的榆木脑袋也不是能骂醒的，还得先把问题解决了。 “咳咳，爸，你急啥？我有招治好我奶奶，而且比我二叔的法子更快，不过你得帮忙先摁住我奶奶！” “你真有办法？”我爸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死马当活马医，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这话算是说到家了，他是有点榆木脑袋，却也不是个傻子，面对我奶这情况，目前看也的确束手无策。 他点点头“行，听你的！” 之后，按照我说的，其他人退后。 力气最大是我爸跟周林两个，一人管上半身，一人摁下半身，把我那连哭带蹦跶的奶奶，死死的摁在炕上。 等她彻底不能动了，就轮到杨友德大夫上场。 比起那个 装神弄鬼的高半仙儿，杨大夫家祖传中医，绝对有两把刷子。 其实那些找高半仙看病的，之前也都吃过杨大夫的药，只是中药见效慢，他们等不及就乱投医，等过后找到高半仙，中药开始见效了，功劳反而都成了半仙儿的。 当然，杨大夫家祖传的绝学，还不只是那些药方子，最厉害的是针灸。 北方农村到冬天就天寒地冻，村里大多数人都是风湿老寒腿，杨大夫的针灸可是救了村里不少人。 这会儿，他点起酒精灯，细细的针尖，一个接着一个扎到我奶身上。 一开始我奶嘴里还叽里咕噜说些听不懂的，慢慢的就开始说人话了。 “疼，别扎了，疼……” 她终于忍不了了，这会儿龇牙咧嘴虽然难看，却也看起来正常不少。 一旁我二叔，眼见好戏要被拆台，连忙冲上去。 “妈……” 只是还不等他提醒，周林就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一边。 “别打扰大夫看病，除非你是不想老太太快点好！” 说话的功夫，杨大夫又扎进去十几根针。 这下，老东西终于忍不了。 “别扎了我好了，我好了……” 我看着她，嘴角划过一丝邪笑“奶奶啊！爷爷不是要带走你吗？杨大夫这是帮你驱邪呢！效果咋样啊，我爷爷还在吗？” “走了，走了，死鬼已经走了，我好了，快别扎了！” 她是真的忍不了了，老东西是财迷，哪怕能忍一分，她都不至于这样。 “真的吗？可我怕他再回来啊！”我故意让杨大夫又多补了几根针，说什么乘胜追击。 我奶疼的眼泪直流“走了，他说再也不回来了！” “不用花一千八百八十八破关了吗？”我追问。 “不用了，啥也不用了！我好了，快别扎了，再扎就把我扎死了……” “行，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杨大夫您辛苦了，可以收针了！” 我与杨大夫相视一笑，他很迅速的把针收到袋子里。 拔掉了身上的针，我奶终于老实了，这会儿也不哭不闹更不吱哇乱叫了。 这场骗钱的闹剧，在我跟周林与杨大夫的完美配合下，终于结束。 等我送杨大夫到门口的时候，那位高半仙儿早就趁乱跑了。 我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给杨大夫，杨大夫说什么也不肯要。 “唐家姑娘，我也没干啥，你奶这病，咱们都知道是咋回事！”杨大夫笑了，这是个心明眼亮的人，周林接他的时候，只说了几句，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钱你收着，大晚上的把你叫来看我家这出闹剧，怪过意不去的！”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我拿五块钱！其实我也得谢谢你呢唐家姑娘！” “哦？此话怎讲？” “村里人迷信，这些年我给他们看病，他们觉得我收钱多，说什么赚钱最容易的就是截倒卖药的，反而把那半仙儿当神看。这下他们可是知道谁真谁假，可不就给我出口气吗！” 我笑笑点头“可不嘛！以后他们得叫你杨神医！” “那不敢当！咱靠本事吃饭！对了，唐家姑娘，你这脸是不是用了什么药啊？好像比前些年颜色浅了不少！” 他也发现了，其实认识我的不少人都发现了。 我自己也觉得跟前些天比，好像又浅了不少。 “好像是的！” 跟杨大夫寒暄了一会儿，他给我写了个地址放手上。 “这是我四叔，住在深山里。小时候我就注意你这脸，那时候颜色太深，觉得没可能治好，但现在看这颜色浅了，他老人家可能有办法……” 第54章 周林的偏爱，你就是我媳妇儿，咋滴你还想跑? 杨大夫的话，某一瞬间，在我心中是燃起过希望的。 生而为女，谁不想美丽动人，哪怕不是美丽动人，至少普普通通也好。 可从我出生开始，活了23年，因为这张有辨识度的脸，遭了太多嘲笑，太多歧视，太多欺负…… 我常想，若我也是个漂亮的女子该多好，那样我站在周林这样的男人身边，就不会被人说不配，周围的人就不会有那么多恶意。 连我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多自卑，可以跟他更好的在一起。 可那些想法，在我心中燃起瞬间，又瞬间幻灭。 我差一点就忘了我的病，我那要死人的病，我余下的日子得掐着手指头算，是美是丑对我来说，对我身边的人来说，又能有多大意义。 我点点头，向杨大夫道谢。 但等他人转身走了，我又扔了那张字条。 就这样吧！不折腾了！ 忙活了一晚上我也累了，我躺在炕上等送杨大夫的周林回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的脸好了，我那半张胎记脸，变得跟我那半张正常脸一样，我照着镜子，镜中的我那样美丽动人。 面对这样的自己，我欣喜若狂，可在这时我却听到哭声。 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哭声。 我回过头，看到炕上躺着个女人，所有眼泪都是因为她。 我走上前，轻轻掀起白布，映入眼帘竟然是我自己。 “妈……” “姐……” “周林……” 我叫他们，他们完全听不见，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仿佛世界都跟着死了一样。 我的脸好了，我也死了，以最美丽的样貌死去，留给世间之人的却是无尽痛苦哀伤。 突然，眼前的男人失控了。 周林哭的像个孩子，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他。 他冲到我尸体前，死死的抱着我，好几个人也没能把我俩拉开。 我也试图上前拉开他，可我刚要碰到他，身体就像烟一样散开…… 我痛苦，我难过，可我只是一缕魂，对那些全然无能为力。 周林绝望的嘶吼，像是一把把刀，凌迟着我的心，即便我是个魂儿，仍旧能感觉到痛。 我是被痛醒的，醒来时脸上尽是泪水。 周林大手抚摸我的脸颊，为我拭去泪，那深邃的眸中，满满的都是关心。 “小婉，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一把抓住周林的手，那坚实的手感，那熟悉的温度，我才确定自己已经走出那可怕的梦境。 我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猛然起身，扑到周林怀里。 “嗯，噩梦，好可怕的噩梦！” 周林温柔的抚摸我的头，“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死了！” 当那个字出口，周林的身体明显的震了一下。 他大手将我身体抱的更紧更紧，紧到几乎要遏制我的呼吸“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 我心中一阵苦涩“可人总有一死啊！周林，如果我真的死了……” “没有如果，我说了不会让你死，谁也不能带走你！” 我那只是假设性的言语，在周林这却成了不能触碰的禁脔。 若不是刚刚的梦境那样真实，我也不愿提起那个字。 我不怕死，可我舍不得死，我死了就看不到这样好的周林，我苦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他，过了这段时间的好日子。 我多想时间可以停留，就停留在我俩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我正正身子，抬头看向周林，手轻轻抚摸在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上。 “你这个傻男人！我到底哪里好？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在别人眼里，我配不上你！我连第一次去找你的时候，都是晚上，因为我怕，怕你看到我这样一张脸，连那一刻春宵都不愿意……” 周林摇头捧住我的脸，在我唇上浅吻“你才傻！小婉你不知道，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我喜欢你，与你美丑无关，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最无可替代的！” 我承认，有时候，周林的话我不是很能听懂。 那些话里面藏着深意，就像他这个人，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向何方，周身散发着神秘的气质。 我感觉自己被周林带入他的意境，那是一种我读不懂看不清的意境。 那意境很美，很纯洁特别，关键那其中只有我俩，我喜欢这种感觉，又害怕这种感觉，因为在这意境中太久，我就会更不舍这男人。 我用他温柔包裹仅剩的一点理智，挣脱他的怀抱“我……我有点累了，睡觉吧！” 他没说话，只是帮我铺好被子，然后拉下灯绳，脱了衣服抱着我躺下。 屋里漆黑，我背对着周林，他从身后抱着我。 我睡不着，我知道他也睡不好。 黎明前的乡村，安静的可怕。 连呼吸声心跳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许久周林，突然抓住我的手，将一张纸条塞到我手上。 “什么？”我问。 “那张被你扔掉的纸条！我听到杨大夫的话了！小婉，为什么不试试呢？你明明……” 他想说我明明在意，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不试了，且不说他能不能治好我的脸。就杨大夫给这个地址，也未必能找到，西凉山虽然离这边也就百里，却是一处深山。杨大夫的四叔是早些年逃到山里的，到现在人是不是还活着都不一定，我不想抱着希望又失望……” 我的话，让周林无可反驳，杨大夫给的地址，的确很模糊，周林没再说话，只是握紧我的手，把我整个人包裹在怀。 跳大神那事儿过去，我奶那老东西知道在我这很难骗到钱，也不似之前叫我吃鸡肉时，虚情假意的好。 其实她这样最好，我也不想每天跟她演，现在大家都正常一点，反而自在不少。 我留在这，也不是图她几块鸡肉，更没那闲心气她，是因为我六姐跟刘小川离婚的事儿，我不放心，想等结果出来再走。 期间，我陪六姐去了刘家好几趟，他们家态度非常恶劣，对我跟六姐破口大骂，可明明关系已经僵到一定程度，就是不肯离婚。 用刘小川他妈的话说，她们不好，也不想让我六姐好，刘小川一天不签字，她就是老刘家的媳妇儿，这辈子都得给老刘家当牛做马。 和平分手已经不太可能了，在我跟六姐商量之后，只能去镇里法院起诉离婚。 九零年城里人离婚的都不多，更别提农村，特别我姐这种起诉离婚，在十里八村可以说非常稀奇了。 走进法院之前，我拉住六姐的手“姐，你想好了吗？走出这步，可就不能回头了！” 我姐姐看看我，抚摸我的头“不回头！当牛做马的日子，我过够了！好在我跟刘小川没孩子，我没啥负担，一个人有手有脚的也饿不死！” 我最怕的就是她会临阵退缩，看我柔弱的六姐这样有魄力，我的心踏实多了。 “姐，你很勇敢！” “不，小婉，我没你勇敢！如果没有你，如果不是看到你跟周林，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勇气走出这步！” “诶？”我诧异的看着我姐。 她笑笑，探头看向门外摩托车旁站着的周林。 “在看到你跟周林之前，我一直觉得，男人女人就是像爸妈或者二叔二婶那样，要么一个压制一个，要么两口子各有算计。可那天去你家，我看到周林对你那样好，那样温柔，我才知道，原来男人女人在一起，可以那样甜蜜幸福！是你跟周林，给了我希望跟勇气走这一步！” 六姐说完，毅然决然走进那道门。 我望着六姐的背影，虽然仍旧瘦弱，但此刻却是那般挺拔秀美。 我妈妈是个漂亮的女人，她生了七个女儿，除我之外各个都漂亮。 我六姐虽不及我五姐那样惊艳，但打扮打扮也是个小美人。 她也才25岁，还那样年轻，的确不该一辈子被人欺压，当牛做马的过日子。 而且六姐有句话说的对，她没有孩子，重新开始并不难。 那一刻我想到妈妈，或许妈妈也不是个天生懦弱的女人，看她保护我们姐妹的时候就知道，她骨子里也是坚强的。 她之所以无法逃离这窝囊的日子，是因为我们这些孩子，她想要守护，哪怕微弱的力量，也是最最光辉的母爱。 从镇里法院出来，六姐整个人看起来更美了。 那是一种久违的轻松，仿佛千钧重担一招卸下。 周林看看时间，说带我俩去县城逛逛。 镇里离县城不算太远，也就二十公里，走路要几个小时，但周林骑摩托要不了半小时就到了。 起初六姐说不去，但架不住我撺掇。 “姐，就当庆祝吧！再说我也好久没去过县城了，我还想顺便看看我老师，就当陪我去呗！” “那……那好吧！” 六姐终于同意了，之后周林启动他的大摩托，我抱着周林，我姐抱着我，我们三个一起向县城进发。 我们第一站是去县城一中，那里是我的母校，曾经的班主任老师很照顾我，那几年学费跟生活费，都是她帮忙申请补助，我不花家里一分钱，才勉强让老财迷同意我读完三年高中。 那几年我过的太差，没钱也没精力来看张老师。 想着自己现在日子好些了，又时日无多，这一面也许就是最后一面。 时隔五年，我到学校的时候，门卫大爷竟还认识我。 “唐婉，真的是你！” “您还记得我？” “哪能忘啊，你那时候可是全校最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的孩子！可惜……” 说到这，大爷的脸上划过一丝遗憾。 是遗憾，我自己更是遗憾，甚至不解。 高考的试卷，于我而言并没什么难度，我写的行云流水，我觉得我能考一个很好的分数，我可以离开那个家，就此改变命运，可结果却是那么打脸。 我没考上，我二叔家那个平时成绩，比我低一百多分的唐笑竟然考上了。 这件事对我的班主任张老师打击也不小，以至于她再次见到我，忍不住抱着我哭。 “可怜的孩子，造化弄人啊！” 我拍拍老师的肩膀“没事，老师我现在过的挺好！” 张老师看看我此刻洋溢在脸上的幸福，看看我身后帅气优雅的周林，她笑着擦擦眼泪。 “嗯，谁也不会一直运气不好，苦尽甘来就好，苦尽甘来就好！” 因为张老师急着回去上课，我们也没聊很久。 从学校离开，我跟六姐一直聊着当年我上学时的事儿。 “小婉，那时候你真的好厉害！年年都是年级第一，你可是妈妈跟姐姐们的骄傲！” 我苦笑“可结果，却是大跌眼镜！” 我六姐面色凝重点点头“想想也是诡异，唐笑明明比你差那么多，她怎么就能突然考的那么好，而你却落榜了，简直见鬼……” 六姐絮絮叨叨的话，我没在意，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不愿意多想，可周林是个有心人，好像从中察觉出点什么。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婉，你见过录取通知书吗？” 我苦笑摇头“没有啊！我也没考上，哪可能见过？” “那你堂姐唐笑的，你见过吗？” “没有！她一向瞧不上我，那人眼睛长在眉毛顶上，知道自己考上大学，第二天就进城，之后好几年我都没见过她！” 周林眉头紧锁，回头看看学校“小婉，你不觉得，这里面也许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 周林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其实我也一度怀疑，一度觉得是哪里搞错了，可我亲自去找过校长，他给了我明确的答案，说我就是没考上，问我要不要复读一年重考。 再之后，我奶就火急火燎的给我找了婆家，以我妈的病威胁我，逼我嫁到青山村老李家。 之后我的日子，连温饱线都难，时间一长也就渐渐淡忘了那件事。 如今回想起来，这里也许真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小婉，或者我们可以试着调查，也许……” “算了！都过去五年了，周林我觉得现在挺好，有你挺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周林还想再说点什么，我已经先一步走了不再接茬。 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若我身体健康，若我跟正常人一样，也不惜再耗费点时间精力，可现在的我，时日无多，找到问题又怎样，我脸上胎记没了又怎样。 学历，样貌，那些没那么重要了！ 于我而言，当下的每一天最重要，与家人在一起，与周林在一起过好每一天最重要。 我们路过集市，我说我想吃炸年糕，就让周林帮我去买。 其实我只是想终止这话题，周林自然也明白，把摩托靠在电线杆子旁锁好。 他走进集市，不仅买了炸年糕，还买了不少好吃的，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满满两个大袋子。 “周林，你咋买这么多？败家男人，这也吃不完啊！” 他笑笑故意凑到我耳畔“又不全是给你，咱妈还有咱姐……”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咬着嘴唇。“你……谁让你这么叫了！” “你是我媳妇儿，我叫妈叫姐，不就是早晚的事儿，咋滴，你还想跑不成？” 周林的脸上划过暧昧又狡黠的笑意，他把东西挂在车把上，之后当着我姐的面，把我抱上摩托。 我羞的脸通红，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回去的路上，我抱着周林坚实的腰身，整个人都是飘的，仿佛都感受不到身后六姐的存在。 只是这种幸福感觉，在我们三人回村之后，就荡然无存。 六姐那牲口丈夫刘小川跟他妈，像疯狗一样，站在我家门口大骂。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破鞋，你自己不要脸，还撺掇你六姐学你。唐薇你也不要脸，你以为你离开我也能找个小白脸子，我呸……你这种女人就只配让人当牛马骑……” 第55章 吃醋还上瘾了 这一口一声当牛做马，简直就是我六姐嫁到老刘家三年生活的写照。 周林没来那些日子，我跟我妈还有六姐睡在大炕上。 每天晚上，我姐睡觉都不肯脱衣服，入秋我妈开始烧炕，有天晚上，柴火添多了，我六姐睡在炕头，热的满头大汗也不肯脱一件。 我跟我妈费了好一番口舌，这才看到她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皮带抽的，棍棒打的，甚至还有烫伤…… 最最可恶的是我六姐下身大腿里子，竟有一块被烙铁烫伤的旧疤痕。 我都不敢想象，得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留下那么一道伤痕。 后来我跟我妈追问下，我六姐崩溃大哭，终于道出她那份难言的羞辱。 是刘小川那个畜生，跟他那没人性的妈，俩人一起弄的。 老的说我六姐是干吃饭不下蛋的母鸡，小的骂我姐是盐碱地，咋耕种都不长庄稼，说她是上辈子风流事干多了，这辈子遭报应。 也不知他们娘俩听哪个缺德的说，作孽的人得遭惩罚赎罪，用烧红的烙铁烫，就能赎清罪孽，然后他们娘俩，就用烧红的烙铁烫我姐下面。 我姐被刘小川摁着，她妈负责下手，当时我姐挣扎的厉害，老的手一抖烫歪了。 虽然没有真的烫到那里，但大腿里子那块方寸大的伤疤，却是留下一辈子的印记。 那些屈辱，那些恨，若是不存在，任谁也无法煽动。 我姐早就不想过了，她恨透了刘小川，恨透了她妈，更恨透了自己的命运。 如今好不容易走出这一步，无论前路多难，她都会义无反顾。 周林的摩托刚刚站稳，不等我说话，我六姐已经跳下摩托车，抄起地上的土泥块，狠狠的朝那满嘴喷粪的娘俩砸上去。 “谁不要脸？谁当牛做马？这一切跟我妹妹没关系，是我自己受够了你们这对恶毒牲口的母子，我不要再让你们欺负过日子！” 我六姐说话间，手中的土泥块不偏不倚，砸到刘小川鼻子上。 那一下不轻，砸的他鼻子哗哗出血。 这场面，可是吓坏了刘小川他妈，更是扯嗓子开始嚎。 “出人命了！没天理了！这年头媳妇儿都骑到自己爷们头顶上拉屎了！咋滴，看你妹妹找了男人，你心也痒痒了，也想学着搞破鞋了……臭不要脸的……” 刘小川他妈这嗓门是真高，没一会儿半个村子的人，又都被吸引过来。 大伙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这会儿一个个议论纷纷。 “这两家又闹啥呀？最近老唐家这是咋了，全村加起来都没他家事儿多……” “你不知道吧，之前是七姑娘，这次是六姑娘闹离婚？” “啥离婚？还真要离啊！话说这两口子闹矛盾，床头打架床尾和，咋滴也不至于要到离婚的程度啊！” “话是这么说，可这次唐薇可是发狠了，我听人说，她上午去了镇里法院起诉，刘小川这是看他媳妇儿动真格的了，这不就上来闹了！” “起诉离婚？破了天荒了，别说咱们村儿，十里八乡也没听说过几个啊！” “还不就是唐婉挑拨的，她自己被李国兴踹了，这不就撺掇她姐，这老唐家啥门风啊……” 村里人哔哔叨叨的，那话实在让人听的来气。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国家既然有这条法律，存在就是合理。可在他们看来，离婚是天大的事儿，是大逆不道的事儿，宁可关上门被打死，也不能离婚，这观念在村里老人心里早就根深蒂固。 刘家人闹的厉害，难听的话早就说了一箩筐。 这本该是唐家人一致对外的时刻，可谁也没想到，我二叔一家，还有我那缺德奶奶，却在这样的时候，站在我姐的对立面。 我二叔扶着我奶从屋里出来，老东西老远儿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然后伸手指着我就开骂“你个败坏老唐家名声的东西，自己烂，还不让你姐好，撺掇你姐离婚，你咋那么损呢？当初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扔尿罐子淹死……” 没能从周林那榨到钱，我奶奶终于不再掩饰她的刻薄邪恶。 我知道她这是记恨我昨夜让杨大夫扎她，想报仇呢！ 可看不上我就冲我来，这时候站在老刘家一边，把我六姐置于何地。 我气不过，上前恶狠狠的啐了我奶一口。 “要死也该是你死，你个老不死！全世界最恶毒的奶奶，也就你这样了，自己孙女被人欺负你装聋作哑，帮着恶人欺负自家人，你有一点人性吗？” “闭嘴你个死丫头，你六姐软的像滩烂泥，要不是你出主意，她能想到离婚？” 我奶把所有错归到我身上，可这话我六姐第一个上来反驳。 “没谁挑拨！是我自己过够了那当牛做马的日子！奶奶你别在这颠倒是非，我心里明镜似的，你之所以不希望我离婚，不是为我好，是怕老刘家向你讨要彩礼钱！” 我奶被我六姐怼的老脸一红“你……你这是说啥呢？我……我没那么说！” “你没那么说，你可是那么想的，我已经起诉了，老刘家就等着收传票吧！至于彩礼，法院爱怎么判怎么判，要是需要返还，谁拿的，谁退钱……” 此刻的我六姐，无比的硬气。 可换来的结果，却是我奶抄起棍子要砸上去。 我六姐没注意，但我看的真切。 来不及阻止，我下意识的冲上去，用身体挡住我六姐。 我以为这棍子我要挨实了，可谁知这时候，远处又飞来一根棍子，愣是打掉了我奶奶手中的‘凶器’。 霎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短木棍飞来的方向。 映入眼帘是一辆大摩托，我第一反应以为是周林，可我发现那棍子扔来的方向，不是周林站的方向，那不是周林的摩托，而是那个风流男人陆战。 “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村子人咋这么好战，这要是到了我的厂子，还不得天天打架，我可不想整天给你们断官司！” 一说到水厂，陆战此刻的地位，可比村长还要高几倍。 这就是大家的财神爷，水厂给的工资不低，谁都想去赚那份工钱，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得罪这位大爷。 就连刚刚一直不作为的村长，这会儿也站出来了。 “陆厂长，您这是说哪的话？我们村子人可老实了，这不就是闹点家庭矛盾吗？” “一点家庭矛盾？至于这样动手吗？当奶奶的对自己孙女下死手，也真是奇闻了！” 陆战这样说，全村人鄙夷的目光看向我奶奶。 老东西脸皮厚，却也架不住这样被公开怼。 她老脸一红低下头“我当奶奶的，还不能打自己孙女了？” “这都啥时代了，你以为你是谁？倚老卖老想打谁就打谁？别人欺负你孙女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老人家出来主持正义？” 有水厂做后盾，陆战的话在这村子有千钧重量。 老东西臊的转身回屋，二叔两口子惦记去水厂干活，也不敢得罪他。 村里其他人也差不多，这热闹看到现在，也就没啥看的了，一个个叨叨咕咕也就散了。 这位风流大哥这次可是又露脸了，他看看我没说话，之后龇着两排白牙转身要走。 眼看着人群散去，刘家母子彻底被晾起来了。 刘小川拿衣服抹了抹鼻子上的血，抄起我家门口的锄头，像疯了一样猛的向我砸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回头的功夫见锄头悬在我头顶。 陆战回身要制止刘小川，喊一声“唐婉妹子……” 但这次，周林比他更快一步。 大长腿猛踹在刘小川的肚子上，那货疼的嗷嗷惨叫，锄头也随之落地。 “动我女人，该死！” 那一瞬周林的眼神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杀气，若不是我拉住他，他怕是会直接宰了刘小川那个畜生。 “周林！” 他转头看向我，嗜血的眸子，逐渐蜕变温柔。 “小婉，你没事吧！” 我当时脸色惨白，是太悬了，差一点我就被那锄头开了瓢。 “没……没事！”我下意识的摇头，只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整个人像泥一样瘫在周林怀里。 我六姐反应过来，气的上前疯了一样踢打地上嗷嗷惨叫的刘小川。 “你打我妹妹，你个畜生，我跟你拼了……” 他妈拉着，我六姐一巴掌扇过去，老东西从前欺负我姐，我姐不是打不过她，只是让着她罢了。 在我思绪纷乱神游之际，周林已然将我打横抱起。 “小婉，我们回屋休息！” 我下意识的点头，当时我也懵着，根本没注意到，周林抱我转身的瞬间，以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了陆战一眼。 陆战也注意到周林的眼神，回以挑衅的眼神。 只是那些都是后话，我当时没看见，也没想到那么多，只是不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要比想象中复杂百倍。 周林让我妈铺好被褥，我被他放在炕上。 休息了一会儿，我那惊掉的魂儿好像才逐渐收回来。 我妈跟我姐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就去外面搓玉米。 屋里就剩下我跟周林，莫名的，我觉得这男人有点不对劲。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他就像没感知一样，等我再叫了两声，他才像回魂一样转过脸。 “小婉，你叫我？” “我都叫你好几声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周林的语气很冷淡，冷淡的有点不像平时的他。 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起身从身后抱住他。 许久，他才幽幽的开口“小婉，那个救你的男人就是她们口中的陆战？” 我笑笑“胡说，救我的人不是你吗？如果不是你踹刘小川那一脚，这会儿我脑袋已经开瓢了！” 放平时，我这样他已经招架不住要跟我腻乎。 可此刻的周林，气场却十分的奇怪“小婉，你知道我这话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是陆战，因为你俩摩托长的差不多，村里人的确没少胡说八道，可我上次都跟你解释清楚了，那就是个误会……” “误会？真的只是误会吗？” 我察觉这话路不对，松开抱周林的手，绕到他身前。 “周林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怪我吗？还是你觉得我跟他有什么？”我也急了，没想到陆战扔那半截木棍救了我，竟让周林有这么大反应。 他见我有些生气，忙拉住我的手“小婉，我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我自己的气！”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周林“你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我当时及时发现，挡下你奶那一棍……” “傻瓜，笨蛋！周林你以为你是哪吒有三头六臂吗？你已经救了我那么多次，也不可能我次次有危险，你就马上挡在我身前，你是我男人，又不是盾牌！” “可事实就是，在我面前，另一个男人救了你！而且他……” 我不知道周林要说什么，我甚至不是很能理解，周林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或者后来，在陆战的所作所为中，我渐渐理解周林此刻的不安，可那都是后话，此刻的我，除了感觉到周林身上难以散去的醋意，想不到更多。 我心一横，坐在周林怀里，吻上他的唇。 那一吻，很久很久。 直到周林僵硬的身子逐渐放松，直到他的醋意被我的温柔驱散。 我瞪着他，与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对视着“他什么他！他就是个外人，我唐婉是个死心眼，认准你周林一个，其他人我都看不见管不着！” “小婉，对不起，我小心眼了，我只是太在意你！” 他顶着我的额头，我也顶过去贴着他的鼻子。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周林这世上只有你拿我当宝贝，我也只当你一人的宝贝，到死都是这样……” 这世上再没人对我比周林更好，且不说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就这份呵护，就值得我投桃报李，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不知不觉间，我俩又陷入无比美好的情爱意境。 那世人眼中的俗事，于我俩而言，是最神圣的洗礼。 就在我俩亲昵之时，我妈却突然来敲门。 “小婉，有人找你！” 我不情不愿的应声。 “妈，谁找我？” “是赵丽丽，还有陆厂长……” 第56章 人帅懂事，哥带你进城溜溜 我以为刚刚的温存，已经化解了周林心中的醋意。 但此刻一听到陆战来了，他还是多少有点戒备。 我没说啥，穿好衣服。 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在屋里待着？” “我不要，我是你男人！又不是拿不出手！”周林神情傲娇中带着一丝玩味，莫名其妙的吹起了我之前唱过的歌谣。 我拿这男人没办法，摇摇头推门先一步出去，他快步跟在我后面。 我走到大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赵丽丽，跟摩托车上的陆战正有说有笑。 见我跟周林过来，赵丽丽激动的向我跑来，陆战则是在摩托上待着。 这会儿他眼神看向我们这边，但焦点却不在我身上，就像此刻我身边的周林，眼睛看的也是对面摩托上的男人。 这是还较劲呢！ 都说女人爱吃醋，其实男人吃起醋来，也挺厉害的。 不过我没心情理会这些，赵丽丽带来的消息更让我激动。 “唐婉，我看到你五姐唐影了！” “他在哪里？” 赵丽丽神神道道四下张望，然后拉着我到墙根角落，躲开村里人的视线，也躲开那俩气氛诡异的男人。 “在省城，一家叫飞天的夜总会门口！” “飞天？夜总会？” 于我而言，这个词儿，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非常新奇，我大约知道那是怎么个地方，我之前听到村里人的谣言，说我五姐做了那种女人。 再联想到赵丽丽说的地方，似乎村里人的谣言就要成真了。 赵丽丽怕我不懂，还刻意给我解释了一下“夜总会就是那种男人女人玩乐的地方！不过也不一定就是大家说的那样，小婉……” “没事，无论什么情况，她都是我五姐，我只想知道，她现在过的好吗？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两年了，我已经快两年没我五姐的消息了！” 赵丽丽点点头“应该是过的挺好的，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的很漂亮，人也比在村里的时候更漂亮了！对了，这些东西跟钱是她让我带回来的，我不敢直接跟你妈说，怕她会多问多想，想想还是把这些交给你，你看看怎么跟你妈说吧！” 赵丽丽说着，从陆战摩托上，把那鼓鼓的大兜子递给我，里面是一些吃的，看得出来买的时候很仓促，经过摩托车的一路挤压，有些已经变了形。 还有就是一个信封，我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一沓崭新的钞票，都是一百的，目测有两千多。 这些钱，在农村来说，是真的巨款了。 可以想象，如果赵丽丽直接把钱交给我妈，她会是怎样剧烈不安的反应。 两年多没消息的女儿，一出现就拿回来这么多钱，她绝对会多想，然后联想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然后心疼难受的睡不着觉。 “就这些吗？”我问。 赵丽丽诧异的看着我“这可不少钱呢！” 她可能是觉得我嫌钱少，可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不，我是说她没交代些什么，或者留下现在的住址吗？” 赵丽丽摇摇头“没有！她就说让我把钱跟东西带回来，其他的也不肯多说，然后就上了一辆好漂亮的小轿车！” “我知道了，谢谢你，丽丽姐！” “没事，咱们都是从小的姐妹儿，我跟小影关系最好，能再看到她，我也挺高兴的！” “丽丽姐，还得求你个事儿。” “你说！” “在省城看到我五姐的事儿，别跟村里人提，我怕……” “我懂，你不嘱咐，我也不会说的！我知道村里这帮闲人嘴碎！” “谢谢你！” 赵丽丽是个实在又讲究的姑娘，她说不会说出去，我相信她不会说。 其实我也不是多怕风言风语，村里人传我五姐的闲话，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主要是怕，他们知道这钱的事儿，传到我奶奶那，老财迷作妖，到时候日子又要不安生了。 赵丽丽办好我五姐嘱咐的事儿，转身走向陆战的大摩托。 可谁知，我跟赵丽丽说话的功夫，那俩男人也不知啥时候接上轨了。 陆战傲娇中带着一丝挑衅的神情，看看周林，又看看周林停在院子里的摩托。 “车不错啊！要不要溜一圈！” 我对陆战这男人了解不多，但以其高调的做事风格，这倒也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但我的周林不一样，没那么高调，也不是喜欢跟人争长短的性格。 我觉得不用我说，他也会拒绝这种无聊的比较。 可我还是错了，不懂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胜负欲。 不等我走到他身边，周林已经转身回院子，把他拉风的大摩托推出来。 “好啊！正好这时间路上没什么人，也能骑的恣意些！” 他说着，就启动的摩托。 那剧烈的油门声，伴随着后面的烟管里的黑烟，像是对刚刚陆战挑衅的一种回应。 “周林……” 还不等我话说完，陆战就狡猾的插了一句。 “唐婉妹子，你这是不放心周家兄弟？没事，我年长几岁，总是要让着点的！” 这是个腹黑的家伙，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周林脸上的胜负欲似乎更强了一分。 “不需要！这村路坑洼，陆大哥还是自己多小心！” 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周林，平日的高贵从容，在这一刻被胜负欲掩盖。 好吧，我可能真的不懂男人。 不懂那个花心大萝卜陆战，也不是很懂周林这个跟我同床共枕多日的男人。 我来不及再说话，两个男人同一时间窜出去。 滚滚黑烟，混着剧烈的油门轰鸣声，那场景在村里平生仅见。 我是真的无语，一脸懵圈的看着远处那两道黑烟。 赵丽丽思绪似乎比我还要明朗一些。 她笑笑走到我身边，轻拍我的肩膀“男人啊！一旦有了胜负心，不争出个长短，怕是不会消停！” 我幽幽开口“这破道骑这么快，别都掉大沟里就好！” 身边的赵丽丽嗤笑一声“就算是明知掉大沟里，他们怕是也心甘情愿。都说女人的心思深，男人的想法，又何尝不是迷呢！” 赵丽丽说着我不是很懂的话，我回头看看她，她的脸上却划过一丝苦笑。 我不是很懂那抹笑的含义，就像我不能理解她跟陆战之间的关系。 其实在陆战跟赵丽丽频繁接触的时候，村里也时不时有人看到，陆战跟其他女人走的很近。 “丽丽姐，你跟那个陆战，你俩咋样了？” 出于好奇，我问出这句。 可她却笑了，笑的特别特别奇怪。 “还能咋样，就那样呗！反正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 “那挺好的！对了，你爸妈知道你俩的事儿吗？” “全村人不是都知道吗！” “我的意思是说，他去过你家吗？就是，有没有正式……” “小婉，你的意思是说定亲吧？” “嗯！”我点点头。 她却扑哧笑出声，可笑着笑着，我眼见她眼睛里又莫名多了一抹忧伤。 “啥定亲啊？啥结婚啊？我根本就没想那些，再说了，就算我想，也没用，战哥是天上自由翱翔的雄鹰，他会短暂停留，却不会为任何一只兔子待在一个地方……” 赵丽丽的话，是此时的我，根本没法理解的。 即便我这种命不久矣的，虽然不敢奢望未来，心里想的却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我看来，陆战这种就是不负责的渣男，奈何当事人却又甘之如饴，我没法想象他们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状态。 “可是……” 我又要再说话，赵丽丽却打断我，指着远处那两道影子。 “你看，他们回来了！” 那俩的摩托车是真的骑的很快，搭上影儿的功夫，车就骑到了我家门口。 肉眼看不出来谁快，两人几乎是同时停车熄火。 “周家兄弟，这次没分出胜负，下次换个地方继续……” “好啊！乐意奉陪！” 他们完全沉溺于男人的世界，此刻无论是赵丽丽还是我，似乎都成了空气。 陆战咋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周林心里还醋溜溜的。 陆战走了，他推车进院子，我没理他，先一步要进屋。 周林见我情绪不对，停了车马上追上来。 “小婉，你咋了？不高兴了？” “没有！” “明明就有！” “好，你说有我就有，周林你到底在想啥？你跟他在比啥？” “摩托车啊！”他笑笑，只是那笑中藏着一丝心虚。 我冷哼“真的吗？你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随便你吧……” 我甩手气呼呼的进屋，周林意识到我这情况不对，赶忙端正态度。 他上前一把拉我入怀“小婉，对不起，我是小心眼了！可他看你的眼神，明明不对……” 承认了，他终于还是承认了。 我看看周林，刻意板着脸，可被他那迷人的眼睛勾住魂儿，又很快崩掉了。 扑哧，我乐出声“你啊你啊！这点醋就没完了是吧！他咋看我，我管不着，可我没看他呀！我眼睛里是你，心里也是你，周林这是闹啥呀？” “我就要闹闹，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小婉，我要你时时刻刻都只在意我一个，心里眼里就只能是我！” 我又被他逗笑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这会儿就真的跟个小孩儿似的。 我无奈的捏着周林的脸，垫脚在他唇边浅吻。 好巧不巧，被从外面回来的唐全媳妇儿吴倩倩看到。 她早就看我不爽，这会儿嘴一撇。 “呸，真不要脸，要亲上屋里亲去，恶心人！” 我不在乎，懒洋洋的转头看她一眼。 “咋滴你嫉妒啊！要不让小全子也亲亲你！不过那小子常年不刷牙，你怕是会被熏死吧！” 我这话不好听，吴倩倩气的吹胡子瞪眼。 “唐婉你……” “你什么你，饿了，进屋吃饭去！” 我说完拉着周林进屋了，吴倩倩又在外面叽叽歪歪好久，才被她婆婆扯回去。 吃过饭，我让周林帮我去抱点柴火。 其实不是家里真的缺柴火，是有些话的确得背着点人。 正好我那虎爹不在，这会儿屋里就只有我妈跟我六姐我们三人。 我把之前赵丽丽带回来的吃的放在炕上，我妈也没觉得多奇怪，毕竟这段时间周林也的确没少往家里买。 “小婉，你咋又让周林买东西，不用真的不用，妈不缺吃的，你们有钱还是攒着。” 我摇摇头“妈，这不是我们买的，是……是我五姐！” 一听到我说五姐，我妈纳鞋底的手抖了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活儿，激动的拉住我的手。 “小婉，你刚刚说啥？你五姐？小影吗？” “嗯，赵丽丽在省城看见她了，这些是五姐让她帮忙捎回来的。” “我的五姑娘啊！妈不要东西，妈只想你过的好！小婉，你姐她……她过的好吗？” “挺好的！听赵丽丽说，五姐在城里做了点小生意，赚了点钱，这不，除了吃的，还带回来些钱！你看……” 我把信封里的钱递给我妈。 看到那崭新的钞票，我妈不仅没多高兴，反而哭了起来。 “我不要钱，我就想孩子们过的好啊！小婉你告诉妈，你五姐现在在哪？妈过去看看她，快两年了，自从上次她回来被你奶打出去，妈就再也没见到我的老五啊……” 我妈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一旁我六姐也跟着抹眼泪。 对于我说的话，她们并不怀疑，我感谢赵丽丽没有直接把东西交给我妈，否则她如果知道我五姐现在的情况，一定想的很多，一定难受的睡不着觉。 我安慰我妈跟六姐“赵丽丽说这次去的着急，我五姐那边也忙，她最近搬家了，等确定了新的落脚地方就回来看咱们！” 后面的话是假的，我不想撒谎，可有时善意的谎言，总好过戳心的实话实说。 何况五姐那边具体情况，我也的确不清楚，赵丽丽只说是在夜总会门口看到我五姐，但她具体现在做啥，谁也说不清楚。 只是那会儿，我心中有了想法。 我想去趟省城，试着找找我五姐。 想法是有，可省城于我而言太陌生，连个具体地址都没有，找人谈何容易？ 我不知道某个小心眼爱吃醋的男人，是听到我跟我妈说的话，还是碰巧他真的有事要办。 第二天一早，周林早早起来擦摩托。 我从屋里出来，他笑嘻嘻的看着我。 “小婉，摩托擦可干净了，上车，我带你去省城溜达！” 第57章 别人欺负我，周林看不惯 听到那俩字，我激动的心中一震。 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 “省城？周林你说咱们去省城？” “嗯，之前不就说有空带你去省城逛逛吗？趁秋收前活不忙，咱们现在就去吧！” 机会难得，我来不及想太多。 跑回屋里跟我妈我姐打声招呼，换了件衣服，就乐呵呵的上了周林的摩托。 周林诧异的看着我“小婉，咋没穿我上次送你的裙子？” 他给我买的衣服，我只在屋里穿过，穿给周林自己看。 但在外面我没穿过，我说不出门没机会穿，但这次真出门了，我还是没穿，没别的原因就是舍不得。 我笑笑，抱着周林的腰“骑摩托穿裙子不方便，下次，下次我一定穿！” “好吧！这次咱们进城多买两条牛仔裤，南方现在最流行那个！” 周林说着，脑海里似乎已经浮现我穿牛仔裤的样子。 但我俩现在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我心心念念都是我五姐，就想赶紧找到她，看看她现在过的到底咋样。 我以为周林会像陆战跟赵丽丽那样，骑着摩托去省城。 但我俩骑车到县城，他就把摩托寄存在汽车站附近，之后买票一起坐上大客。 我有些诧异“摩托车不是挺快的吗？咋还坐客车啊？” 他笑着，拉着我坐到最后面的座位。 “最近天凉，骑车到省城，我怕你着凉，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秋天风景好，咱们轻轻松松看风景，这样岂不更好！” “嗯！” 我点点头，他长的帅，他说的都对。 就像周林说的，秋天的风景真好。 玉米穗子已经有些泛黄，稻田地远远望去一片金黄，远处山上的叶子已经变色，在大山小山层峦叠嶂之间，碧绿金黄火红争奇斗艳。 “好美，我从来都没注意到，这山这么美，秋天这样美！” 他笑笑，美滋滋的握着我的手“你看我就说，这样最好，前面的山有片枫树林，上次我路过的时候，已经泛红，现在应该都红透了！可美呢！” “嗯！好想看看！” 我憧憬着周林口中的美景，其实这一带的风景，未必比我家附近漂亮。 但我却觉得特别美，我想起那句话，不是身边缺少风景，而是缺少发现风景的眼睛。 从前我看不到身边的美景，是因为我没精力没心情，更缺少一个陪我一起看风景的人。 而现在，我有周林，他那样好，那样温柔，愿意宠着我呵护我，他说要带我看尽世间美景，虽然我知道自己没那机会，但有他这句话，何尝不是死而无憾呢？ 客车经过那片枫树林，好大的一片，就长在山间。 那里好美，我从未见过那样美的红色，热情梦幻，感觉世界都因那一抹红变得绚烂。 不知不觉间周林已经将我抱在怀中，我像小猫儿一样，依偎在他宽阔的臂膀间。 他吻我的头发，吻我的额头，吻在我脸颊…… 我知道，我再不制止，他怕是恨不得在这里将我就地正法。 车上老人孩子不少人呢，再放肆也不能是这时候。 我突然转头，捧住周林的脸娇嗔笑着。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诶？”他诧异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听到我跟我妈说的话了，所以才要带我去省城的？” 他笑笑点点头“不好意思，不小心听见的！小婉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故作生气，转过头：“臭男人，耳朵比狗耳朵还尖！” 他知道我这不是真生气，是逗他呢，大手轻抚我的脸颊，捏着我的下颚与之对视。 “小婉，其实你家里的事儿，不必瞒着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你想找五姐，我就帮你一起找！” 周林这话出口，我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就算他听过我跟我妈说的话，可我跟我妈所说我五姐的情况，也是半真半假，关键我想找五姐，就这是个想法，他竟然像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在想什么？ “周林，你是会巫术吗？” 他笑着摇摇头“我不会，不过我在意的人，自然能读懂她的话外音，你怕妈妈担心，所以只会报喜不报忧，我猜你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还有那些钱，的确不算小数目，你会担心五姐，自然想尽快知道她的情况！” 我佩服周林心思的缜密，他真是个绝顶聪明的男人，可有那么一瞬我又觉得害怕。 他那样敏感，若之后我的病情严重，他会不会发现？我不想让他发现，我从来都不敢想要怎样跟他告别！ 我神游间，车子已经开到省城地界。 稀稀拉拉可以看到些楼房，不像我想象中密集，因为这还是在城市边缘，能看到的都是一些工厂之类的。 车晃晃荡荡又开了一会儿，终于楼房越来越多，路上人也多了，街边卖东西的也逐渐密集。 “这里就是省城！好大，感觉跟我上次来的时候都不太一样了！” “这两年这里变化挺大的，不过比起南方，其实还算慢的，以后会越来越好！” 听周林这语气，他似乎对这挺熟的。 我没多问，于我而言周林本身就是个谜团。 此刻，比起去探究他的情况，我更迫切知道我五姐，在这大都市里扮演怎样的角色。 “飞天夜总会！” “什么？”周林诧异的看着我。 我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他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 “赵丽丽说，她在那看到我五姐的！我们去那找她吧！周林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吗？” “我不知道，不过叫辆出租车，司机师傅肯定知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周林笑笑点点头，他拉我走到路边，挥了挥手，一辆浅黄色的小车，停在我俩身边。 那司机探头“二位去哪？” “步行街，中央商场！” 周林话音未落，已经开车门让我上车。 我有点懵，不是说好了去飞天夜总会吗？怎么换了其他地方？ 我坐在出租车上，整个人都觉得别别扭扭，好几次想要问，周林都刻意打岔。 不是让我看路边的雕像，就是看远处楼房。 极北省的省会冰城，就是这座美丽的城市。 因为挨着老毛子那边，所以建筑风格非常特别。 是真的好看，也有特色，但我心里老想着五姐，这些漂亮的建筑，路边的风景，于我而言就是走马观花。 车开了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周林把车钱给司机。 直到下车，我还在四下张望，飞天夜总会到底在不在这？ “周林，不是说去找我五姐吗？” 有那么一瞬，我真有点被骗了的感觉。 要不是跟周林相处的时日很多，要不是我太相信这男人，还真会怀疑他是要把我拐到城里卖掉。 周林似乎也看出我那点莫名其妙的小心思，笑着大手在我脸上拂过“小婉，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我……我没有！”被他看穿，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别乱想，不是我不带你去，是那地方白天去了也是白去！” “诶？啥意思？” 我就是刚进城的农村妞，周林这话我是完完全全不懂了。 “夜总会啊！肯定是晚上才有人！” 我苦笑“你说的这个，好像也有道理！可是周林，那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去哪？” “到时间咱们就去找五姐，现在是咱俩的私人时间，小婉我带你去好好逛逛，冰城是个美丽的城市，而且非常有意思……” 他笑着，拉住我的小手走向步行街。 我走在步行街上，只觉得这条街好长好长，一眼望不到头，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俄式建筑，看起来特别有感觉。 路上溜达的人不少，黑头发黄皮肤的也不一定是本地人，而且走几步就会看到黄头发白皮肤的外国人。 无论男女个子都很高，我有168身高在女孩儿中算高了，可跟那些外国妹子比，还是矮了一点。哪怕是周林这185加的个头，在那些外国男人面前，也没有啥特殊的优势。 “这……这地方外国人好多！他们都是哪里来的？” “隔壁老毛子那边过来的，那边现在乱的很，这些人能在冰城，也算是躲了清静了！” 周林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有点迷糊，之后没多久他们的国家就解体了，不过那些也都是后话了。 我跟周林走着走着，聊着聊着，他就拉我走进一个好大的商场。 比起县城的商场不知道要大几倍，里面的装修也好漂亮，店面很宽敞，卖东西的店员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一个个打扮的都很精神。 我来自农村，除了上学那两年在县城算是见世面的，其他时候都在村镇里。 省城于我而言就像是梦幻中的世界，这冰城最繁华地段的大商场，于我而言更是高不可攀的地方。 我眼睛瞄到一件衬衫的价格，吓的瞬间冷汗直流。 一百多块！ 我了个乖乖，我种地一年才能赚多少钱，这一件衬衫就这么多钱。 别说地里刨食的农村人，就算是李国兴那个到城里好几年，算是在城里站住脚坐办公室的大学生，面对这价格也是高攀不起啊。 我开始有点理解，李国兴为啥在城里扎根了，还要回村里搜刮种地的那点毛票。 城里是好，可这消费也真的不一样，一个人得赚多少钱一个月，才能买得起这里的衣服？ 我一通胡思乱想间，周林却已经拉着我去了三楼的女装部。 比起二楼男装售货员，她们都盯着周林看，三楼这些看我的目光就明显的轻视多了。 “小姐，这衣服是真丝的，你不买别摸，刮坏了就真得买下来了！” 那浓妆艳抹的售货员，翻着眼皮看着我。 我知道她瞧不起我，因为我的脸，更因为我一身布衣服土土的打扮。 跟我这玩儿歧视？本人从小到大受到的歧视多了去了，还在乎你这一个白眼？ 我同样回以不善的目光，冷哼一声“既然这么怕摸，就别挂这，就这质量买回去不能穿，当锦旗挂着吗？” 我这话一出口，那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隔壁家的店员更是忍不住乐出声。 “就是就是！东西摆在这，不就是给客人试的！不摸不试怎么知道穿上好不好看！小姐，我家衣服很适合你，来试试吧，不喜欢不买也没关系！” 我不知道这两家店，是不是平时就不太对付，不过这店员的话，的确是帮我怼了那个势利眼的店员。 但我也没打算买啊，她们店里的衣服都太贵了，虽然周林给了我不少钱，可我舍不得的。 我向那女店员投以感谢的微笑，然后拉着周林就要走。 可这时，周林却一把将我拉回来，大步走到对面那家店。 “小婉，她家这套牛仔装不错，你穿上肯定好看！这裙子也不错，适合你……” “不……我不喜欢！” 是好看的，但我还是违心的摇头。 那女店员是个伶俐的姑娘，一看周林这是要给我买，赶忙从架子上把衣服拿下来。 “小姐你试试，不喜欢就不买，没关系的！” 店员这样热情，周林又很坚持，无奈我只能到试衣间把衣服试了。 不得不说，这牛仔装穿上比挂着更好看。 刚好合身，牛仔裤包在我的蜜桃臀上，显得我整个人又高又有气质。 “好看！这件要了，还有刚刚我只得那两套也要了！” “好嘞，我这就去开票！” 见周林要买单，女店员乐的合不拢嘴。 我是喜欢，可那是钱啊。这几件衣服买下了，怕是我这一年种地加帮人干活赚的钱都不够。 “不要，周林我不喜欢！” “我喜欢，小婉你穿着真好看！” 我拗不过这男人，最后还是被他买下来。 就连我说要看看票子，他也不让，当着我面直接撕了小票，就怕我看到价钱上火。 一下子花那么多钱买衣服，我哪里是心疼？连肝都跟着疼。 我顾不上刚刚隔壁店那个瞧不起我的店员，此刻震惊又悔恨的眼神。 倒是周林，他拎着衣服袋子，故意拉着我从她家门前走过。 “小婉，还是这家衣服好看，现在南方就流行牛仔，你穿上太漂亮了，真丝的样式相对的确土气不少！” 周林不是个话痨，更不是个喜欢争长短的男人，他只是气不过别人欺负我，想替我出口气。 我看看周林，又是感激又是埋怨“周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口气，出的也太贵了！” 周林顺势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钱花了再赚呗！没事儿有我呢！” 从三楼女装部下来，周林说饿了，要带我去吃饭。 路过一家化妆品店的时候，店员突然叫住我俩。 “小姐，我们这新到了一款遮盖力很强的粉底，可以遮盖任何瑕疵，要不要试试？” “粉底？” 这东西我听说过没用过，小时候看见过村里爱美小媳妇儿家里的烟粉，抹在脸上白白的香香的。 店员口中说的粉底，应该就类似那种东西。 城里人日子好了爱打扮，也许需要，可我生了这样一张脸，美于我而言就是种奢望。 我礼貌的摇头“不用了，谢谢！” 可周林却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把已经迈步的我，又给拉回来。 “试试又何妨？” 第58章 周林的溺爱，原来真是大美人 在店员的劝说，跟周林的坚持之下，我终于答应试试那东西。 “小姐，其实你长的很好看，如果没有这片胎记，一定是个大美人！” 我是有自知之明，店员是恭维话。 我只是礼貌性的笑笑，不敢看镜子，而是一直看着镜子对面的周林。 店员在我脸上先涂了些乳液保湿，那东西香香的，不似村里小媳妇用那种刺鼻子的香味儿，而是散发淡淡的幽香。 之后她拿出那粉底，小小的一盒，我似乎见过，青山村张家姑娘用过，不过好像又不太一样，张家姑娘用的瓶子大一些，这个量更少，却精致了许多。 店员小心翼翼的为我上粉底，那东西是挺厉害的，擦到脸上白白的，但也不会特别不自然，我那半张脸的胎记被盖上大半，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痕迹。 “好像还是有点……”对面周林眉头紧锁道。 店员笑笑摇头“先生，还没完事儿呢！小姐这边需要先遮盖一次，等第二遍全脸上妆，就都盖上了！” 她说这又开始上第二遍粉底，果然就跟她说的一样，待第二遍粉底上脸遮盖之后就不一样了。 但我自己没敢看，仍旧紧张兮兮的看着对面的周林。 这会儿，周林似乎比我还紧张。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心中一震，想着应该还是盖不住吧，我那胎记虽然褪了很多颜色，但那么大一片，哪可能全都遮盖。 “周林，咱们走吧！我就知道……” 我虽然没抱啥希望，却还是有些失望。 不等我起身，周林从对面走过来，他绕到我身后，大手轻挑我的下颚，让我目视正前方的镜子。 “小婉，你看！” 一瞬间，我与镜中的自己四目对视。 此刻，我看着那张脸，只觉得亲切又陌生。 那就是我，可那又不像我。 刚打了粉底液，我的脸看起来有些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很病弱，却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这……这真的是我吗？”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的店员，身后的周林。 他俩一起点头，周林激动的从身后将我抱住“小婉，你真美！真的好美！这下你终于愿意相信，你是个美人了吧！” 是啊！ 从前，美这个词若是用我身上，我只觉得是种讽刺。 这张如太极图一样的阴阳脸，活了23年被人嘲笑了23年。 哪里想过，原来自己可以这样美丽动人。 莫名的，我激动的要落泪，可又怕泪水弄花了妆容，就使劲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流出来。 店员见我俩都挺满意的，机灵的小眼珠一转，又乘胜追击。 “先生，小姐这样很漂亮，但只打粉底会显得脸色苍白，我帮小姐把妆画完，东西买不买没关系，小姐能漂漂亮亮的从我这店出去，我也很高兴！” 不得不说，这店员真的很会说话，还有楼上卖衣服的那位，就这样的人，何愁会赚不到钱呢？ 周林笑着点头“嗯，挑最好的！” “好的先生，您就擎好儿吧！” 小店员说着，笑眯眯继续给我化妆。 上好粉底之后，又给我上了层粉，说这是定妆，能让妆容更持久。 然后是画眉毛跟眼影眼线，她一边弄还一边夸“小姐的眉毛真好，用眉笔轻轻带一下就好了！小姐五官比较立体，这种咖色系的眼影很适合小姐……” 她巴拉巴拉一堆，我也不是很懂，那些东西我也见村里有人用过，但我家孩子多，我奶奶对我们又刻薄，有一分钱都紧着二叔一家，到我们这，想买瓶雪花膏都难。 店员帮我画了个淡妆，我再照镜子时，彻底不认识自己了。 “这真的是我吗？真的吗？” “小姐，你本来就很漂亮，只要你用我家这款粉底，遮盖那红色胎记，绝对是羡煞旁人的大美人！” 小店员的话，听着舒服，真心有，但也是为了推销东西。 不过她的服务，的确打动了周林。 周林看看刚刚店员为我化妆那些东西“这些都要了！还有那边那个口红，再挑两个好看的颜色！” 小店员一听，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好的先生，我这就去选，一定选最适合小姐的！那香水要吗？我家的香水是非常有名的！” “要！” 好个败家的男人，刚刚楼上他花了多少钱，我还不知道，这下又买买买。 这些东西具体多少钱，我不清楚，但给我的感觉，一定不比刚刚那些衣服便宜。 “不要那么多，就……就买粉底就好了！” 我这个小心眼，最大限度也只能让我破费买瓶粉底，其他的我实在心疼。 但周林不理，让店员打包开票。 “既然试了就都买回去，反正这东西能用很久……” 他这一句很久，我的心咯噔一下。 很久？哪里还有很久？ 我这命不久矣的，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花再多钱不也是浪费。 “周林我不……” 我还想拒绝，可他却已经拿票子去交钱。 店里留下我跟店员俩人面面相觑，这会儿莫名的还有点尴尬。 “小姐，您先生对你真好！” “是挺好的！对了，这些东西到底多少钱？” “店员笑笑，没多少钱！比起先生对你的心，不算什么的！” 这店员情商不是一般的高，周林不告诉我，她也不说，钱也交了，我再拒绝也来不及了。 那之后，我跟周林大包小包的离开的商场。 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我走出那家店开始，就感觉很多人都在看我。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看的人多了，还有那些窃窃私语钻进我的耳朵。 “好看啊！太好看了，是明星吗？” “你说哪个？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女的都好看啊！穿的也好看，你看那牛仔装是现在最时髦的，他们怕不是港台那边的大明星？” “应该不是吧，不过好看是真的好看，金童玉女啊！” “估计还挺有钱，你看他们买的东西，可不是便宜货……” “那可不，羡慕死我了！” 我活了23年，背后被人议论，第一次不是被嘲笑长相，而是被人称赞甚至羡慕。 我转头看看身边的周林，周林也同一时间看着我。 “小婉，他们夸你呢！” 我笑“夸你呢好不好！” “夸咱俩呢！说咱俩般配，说咱们是金童玉女！” “你是！可我这都是假的，洗掉了，不就又回到原来的样子！” 想到这，我又有些沮丧，粉底遮盖了那颜色，却并不是真的不存在了。 周林好像想到什么，指了指两栋楼之间医院的大牌子。 “小婉，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也许你这脸他们有办法呢？” 听到医院俩字儿，我这身体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那地方是肯定不能去的，脸治不治的好两说，如果周林发现我的病怎么办？ 我希望能尽可能久的维持现在的状态，如果可以，我希望到我死那天，周林也不要知道我的病。 我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我不去！” 周林诧异的看着我，他也发现我这反应有点大“咋了小婉？为啥啊？” “我说不去就不去，周林，你不是说你不在意我的长相吗？既然不在意，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对不起小婉，我没别的意思！” 因我的激动，使得气氛一度紧张。 我不是故意生气，我不是不知好歹，我只是不想被他发现徒增麻烦。 其实周林对我越好，我内心负担就越重，越不敢让他知道我的情况。 之后周林带我去吃饭，吃完饭又带我去其他地方逛逛。 他总要给我买东西，但这次我坚持不肯试，大多东西也就没买成，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他也偷偷买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时间来到傍晚，天色渐暗。 我一脸期待的看着周林，他知道我这次过来是带着目的的。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我就带你去找五姐！” “嗯！” 周林拉着我，去了一栋很漂亮的大楼前。 他要拉我进去，我却停住脚步“观江酒店！这地方应该很贵吧！” “没关系的，我们就住一夜，也不会怎样？” 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我虽然不知道这地方到底贵到什么程度，但我可以想象是绝对可以让我瞠目结舌的价位。 长久以来，周林这个人身上都很迷。特别是在花钱这件事儿上，那个农村破屋里，穿着破烂打鱼的青年是他，挥金如土大手大脚的还是他。 若不是因为我自己命不久矣，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猜测上，早就要挖出来他身后到底隐藏多少秘密。 “周林，你……你到底从哪来，就真的只是个矿工吗？” 我道出心中的疑问，他却笑笑一把将我揽入怀。 “不是矿工还能是啥？你要不信就去矿山看看，看看我是不是在那干活？” “可你花钱怎么……” “我表现好，最近当了工长，老板给我配了大摩托，还涨了工资啊！小婉你连我的话都不信吗？” 信？这些话要怎么信呢？ 可不信又怎样，难道我要把有限的生命，用来调查周林的身世吗？ 我想想随便吧，矿工也好，什么都好，他爱藏多少秘密就藏多少吧，横竖我知道他不是作奸犯科的人，这也就够了。 “嗯，我信你！你是我男人，我不信你信谁？不过这酒店看起来太贵，还是换个稍便宜点的地方吧！” 周林拗不过我，后来在我俩互相让步之后，选了家环境很不错的招待所。 累了一天，一进门，周林这家伙就把我抱住。 “干啥呢？咱们还得去找五姐呢！” “没关系，也不差这一会儿，小婉我想你，你都不知道这一天我有多想你！” “想啥呢？咱俩这一天不都在一起呢？” “小婉你真好看！” 男人啊！这就是男人。 我丑女的样子他都十分痴迷，更不用说此刻容颜绝美的我。 那一切很美好，但我不能忘了找五姐的大事。 风花雪月后，我看看房间里的挂钟。 “周林，咱们起来吧！” 他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我不要，就想这么跟你腻着！” “那五姐不找了？”我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周林醒过神，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找啊！让我亲一口，亲一口我就起来！” 还学会耍赖了，拿这男人没辙，只能凑上前在他脸上浅浅一吻。 走出招待所，天色渐暗。 周林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那个叫飞天夜总会的地方。 出来之前，我把脸上的妆容洗掉了。 周林看着此刻又变成丑女的我，谈不上嫌弃，但有些疑惑。 “洗了干啥？不挺好看的吗？” “不洗掉，我姐怎么认得出我？” 我这话说的没毛病，周林点点头。 虽然前前后后都是我，可盖上那半张红斑脸，我唐婉就等于变了一个人。 十多分钟后，我跟周林到了飞天夜总会门口。 冰城的夜景很美，这夜总会更是夜晚精灵。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争奇斗艳，门口停着气派的小轿车，进进出出的男人脑满肠肥穿着体面。 而女人大多穿的很暴露，头发烫成大卷，或者盘的很高，妆容看不清五官，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妖了。 我神游的时候，一个穿着超短裙小吊带的女孩儿经过。 她嘴里叼着小烟儿，口红粘在上面。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显露不屑的神情“长这样，就别学人家勾引男人！” 那女孩儿的话，还有刚刚在门口看了半天，我大致也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我想着我那漂亮的五姐，穿成那样在这地方被男人们各种占便宜，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期间我叫住几个人，向他们询问是否见过我五姐。 可根本就没人理我，有些不客气的，还会拿我的脸奚落一遍。 “呵呵，你长这样，你姐能好看到哪去，这不是啥好地方，可也不是啥长相都能在这混口饭吃！” “就是，卖肉也得有姿色，没那金刚钻，就乖乖的去饭店洗盘子……” 我在门口问，这办法不行，周林看不下去了，之后拉着我就往里进。 “周林……” “顾客就是上帝，等我们变成上帝，想知道点什么，也就不难了！” 周林说的没错，这地方比外面更势利，等我俩进了包房，点了东西，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领班叫了几个姑娘进来，那一个个看到周林眼睛都直了。 她们一个个帅哥小老板的叫着，完全把我当成空气了。 不过我们来的目的不是找乐子，周林把钱往桌上一拍。 “你们谁知道唐影在哪？” “唐影？你找唐影那个贱货？” 第59章 周林的秘密，姐妹相遇 那些女人口中的我五姐，简直是个妖魔，仿佛是她们的公敌。 她们用那样难听的字眼说我五姐，有那么一瞬，我真想一巴掌打上去，让她们全闭嘴。 但周林摁住我的手。 “小婉，咱们来是为了找人的！找到人是第一位的！” 周林说的没错，是我激动了，有些事既然早有思想准备，的确不该反应激烈。 她们虽然话不好听，但有一点，她们的确认识我五姐，这也算是让我捋到了线索。 我点点头，压制了我此刻的怒气，继续问“她人在哪？唐影人在哪？” 红衣女撇撇嘴“她早不在这了！” “不在这了？那她在哪？” “谁知道呢？在的时候各种装腔作势的，又想挣钱，又要当贞洁烈女，领班大嘴巴子扇她，她都不肯跟顾客道歉，可第二天还不是巴巴的来上班儿！没劲，真的没劲！” 那女人口中的我五姐，跟我印象中五姐，就完全不像一个人。 她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是跟陈明亮私奔出来的吗？她们两个人一起的，怎么我姐就会到这地方来？陈明亮又去了哪里？ 我想不通，我脑子混乱，思绪已经不太理智，幸好周林清醒。 “不对，前几天还有人在这碰到过唐影，你是不是撒谎了！”周林一脸鄙夷的看着那穿着暴露的红衣女。 那女人魅笑一声“哦，我想起来了！唐影前几天的确回来过一次，我没看到，是听其他班儿的姐妹说的，据说傍了个大款，人家现在是顾客是上帝了……” “那她这两天来过吗？”周林又问。 “没有！就算是傍上大款了，人家也未必天天带她出来，再说那些大款也不是啥好东西，女人送来送去的，搞不好过些天我再看到唐影，又去伺候别人了呢，哈哈哈……” 那女人笑的邪恶，我忍不住，抄起面前的水杯，一把泼在她脸上。 “闭嘴吧你！” “你……你干啥？”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唐影是我五姐，把你那些恶心难听的话憋回去！”我怒吼。 这下，红衣女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 “我的妈呀！你是她妹妹？你竟然是她妹妹，这怎么可能？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唐影，可我也得承认，她长的真心好，让男人看了走不动步的女人，可你？你看看你长的这张脸，照张照片能房门口辟邪了，你俩咋可能是姐妹，笑话！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够了！你废话太多了！” 周林说着把小费扔到桌上，而后拉我起身。 我们管不住别人的嘴说什么，周林不想我被那些难听的话影响，拉着我快步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好巧不巧，在门口我看到一个男人扯着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头发打，就跟里面红衣女说的话一样，当了那啥还想立那啥。 女孩儿一边哭一遍赔礼道歉，不等我跟周林走出去，那女孩已经被男人扯到包房里。 撕心裂肺的喊叫，我不敢想象，隔着那道门里面发生怎样惨烈的事儿。 我看看周林，周林也是一脸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没办法！” 我点点头，我没那么圣母，我明白谁也拯救不了谁。 我只是一想到，我五姐那样千娇百媚的女子，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待过，心就一阵阵刺痛。 回去的路上，我都没再说话，周林知道我心不好受，也陪我一起沉默。 等回了招待所，我站在窗台上，看城市夜景霓虹，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睛。 周林温柔的从身后抱住我，大手轻轻拭去我的泪水。 “小婉，没事，我们会找到五姐的！你别难过。” 我看看身边的周林，只觉得自己此刻太幸福了。 我吸吸鼻子，试着让眼泪倒回去，然后就跟周林说起我五姐的事。 “周林，你知道吗？我五姐是全村，哦不，全镇最好看的姑娘，她跟我六姐是双胞胎，但两人不仅长的不像，性格也是截然相反。不同于六姐性子温和，我五姐她性格坚韧，人也聪明，连镇长看到她，就一眼相中要娶她做儿媳妇，可我姐只喜欢她青梅竹马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陈明亮，镇长去我家谈婚事的第二天，我五姐就跟陈明亮走了，我想不通，那样坚贞的感情，那样的毅然决然，怎么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姐为啥会去夜总会上班？陈明亮又去了哪里？” 我得承认，我的一部分勇敢，跟我五姐曾经的义无反顾有些关系。 可如今我看到义无反顾的结果是这样，我的心真不是个滋味。 周林转过我的身子，侧身浅吻我的脸颊“小婉，不要想那么多，很多事我们不能窥其全貌之前，不需要下定论，等我们找到五姐，一定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我怕，我怕是最不好的结果！话本里有负心汉，我好怕我姐就是被感情伤透了心……” “不会的！你可以不相信那个男人，但你要相信你五姐，你也说了，五姐漂亮又聪明，未必是她走眼，这里面或许有很多隐情……” “那你呢？周林，有天我们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傻瓜！就算天大的隐情我也不会离开你，你这话不成立！” 他吻住我，不要让我再胡思乱想。 在周林的热情拥吻下，我那些纷乱消沉的思绪被驱赶。 窗前月光下，我俩痴缠亲吻，一切都不需要多想，就完完全全发自本能。 招待所的大床好软，这就是传说中像云朵一样的床垫子吧。 好舒服，好梦幻，我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这上面了…… 昨夜的疯狂，让我睡过了头。 平日里我不到六点必起来，今早是明知睡过头，也不想动弹。 莫名的，我感觉口腔里一阵腥甜。 鼻子下面也热乎乎的，我下意识的摸摸，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 我猛的醒过神，睁眼看到自己手上都是血。 是我的鼻子又流血了，睡觉时枕头陷下去，还倒灌进嘴里。 我迅速起身，到洗漱间清洗。 眼见洗手盆里的水，从开始的清澈到现在一池子血红。 好一会儿血才止住，我用纸巾塞住鼻子，确定不流了才返回床边。 我这才注意到周林不在屋里，也幸好他不在屋里，不然他那样机敏搞不好就会起疑心。 我看到床头他留了一张字条，我捂着鼻子过去。 上面写着‘小婉，我有点事儿要出去办，最慢下午就能回来，枕头底下给你留了钱，你起来就下楼吃饭，再去市场逛逛，我晚点回来陪你找五姐！’ 我掀开枕头，里面果然有钱，而且还不少。 我已经没心情去想周林这钱的来处，五姐的去处，还有我这越来越频繁的出血病，哪一件都让我心力交瘁。 我坐在床上看向窗外，看到一个醒目的大牌子。 “第一医院！” 之前我也想过，等秋收了就去省城看看。 现在既然提前来了，要不就去看看吧，希望这东西我不敢抱，但人啊，谁还没点侥幸心理呢？ 医院离这招待所不远，我收拾收拾，走路十分钟就到医院挂号检查。 “你的情况我大致知道了，但我建议你再检查，毕竟县城医院的医疗条件有限，存在误诊的可能！” “误诊？” 出于侥幸，这俩字是我现在最想听到的。 原本我还心疼检查费，可一想到万一我这病真是误诊，我没得该死的病，是不是就可以跟周林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大夫开了单子，我交了钱，然后就该抽血抽血该化验化验。 有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但有两项检查，得第二天能出结果。 但大夫说，就我出来的这两项结果，基本已经确定我这不是误诊。 这会儿大夫的面色也比之前更凝重“对了，你是一个人吗？你的家人没来吗？” 我摇摇头“我一个人来的！大夫你就给我交个实底吧，我到底还能活多久？” “这个也不好说，现在国外有种特效药，可以在一定程度下维持生命，也有一劳永逸彻底治好的办法，不过一切得等结果都出来再说！” “一劳永逸？是手术吗？”我问。 “对，骨髓移植，只是这骨髓配型……” 我大致了解过，后面的话也没让大夫继续说。 “大夫，那我明天再来吧！” 我其实不想来了，检查的结果没有全出来，但我的病是确定确诊的。 那一点点侥幸都没了，我还要去奢望什么呢？ 我甚至有点后悔来这一趟，花了那许多的检查费，到最后还是那个结果。 我失魂落魄的从医院走出来，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 招待所的方向是过道右拐，可我却鬼使神差的往左走，这一走，就不知走了多远。 等我缓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一处陌生繁华的街道。 这地方人很多，路上车也多，男人女人都穿的很好，道两边的楼也比我之前去的几个地方高。 繁华都市，这就是繁华都市，与我生长的村庄截然不同的世界。 此刻我身在其中，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切都那么陌生，自己就是个异类。 我紧张焦灼的四下张望，寻找路标，或者看似和善的行人，这地方我不熟，我得找到自己来的方向，我不早点赶回招待所，周林回来会着急的。 可我原地打转儿，最后目光却落在马路对面的男人身上。 “周……周林！” 那一刻，我心激动的都要跳出嗓子眼。 我正要喊他的名字，可这时他身边却出现一个穿着体面非常美丽的年轻女人。 如港台电视剧里一样洋气的穿着，性感大波浪烈焰红唇，很艳丽，却不是昨夜在夜总会看到那种低俗的美。 好精致的女子，港台大明星也不过如此。 她站在周林的身边，显得那么和谐，周林似乎跟她也很熟。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之后一起上了那辆漂亮的黑色轿车。 我得承认，那时候我整个人都是短路的状态。 嗓子也莫名的哑了，想喊喊不出声，直到人家车都启动了，我才想起来追。 我像个白痴一样穿过马路，差点被迎面开来的轿车撞到，被人家臭骂一顿却全然不知，只是像中邪一样，循着那辆尾号655的黑色轿车追去。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就一直跑一直跑，可车子太快，离我越来越远，拐了一个弯儿，我再追上去就彻底看不见了。 “周林……周林……” 我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心里满是我俩经历的点点滴滴。 那最初热烈的夜晚，那许许多多平淡又甜蜜的日子，他与我一起搓玉米，跟我一起包饺子，我们一起逗大黑玩儿，我们在河边谈心，在柴草垛看星星，然后不由自主的彼此交付…… 那些美好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可此刻，在那精致女子出现的之后，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 周林说我最美，我当然知道那是他在哄我，我想着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喜欢我，所以我的一切都是好的。 可现在呢？我亲眼看到他身边有那样的完美的女子，美丽自信知性优雅，而我就算是块美玉，也是蒙尘污染的瑕疵品。 想到这些我就开始泄气，甚至觉得一切都很假。 或者我跟周林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就从来都不存在，一切都是我苦闷时光的臆想，而现在梦该醒了。 我顺着马路继续走，已经不指望再追上那辆车。 可就在我彻底放弃，真的漫无目的的游荡时，却在一辆刚停下的出租车上，看到刚从上面下来的五姐。 那一刻我的心砰砰砰的乱跳，感觉这一切太诡异了。 我甚至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可揉揉眼睛，那美丽的容颜，的确是我五姐没错。 “姐！五姐！是你吗？” 我叫住她，她也回头。 “小婉，我的妹妹……” 那一刻，我们姐妹俩四目相对，默默无语只剩眼角两行泪。 我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五姐。 五姐也抱着我，这会儿姐妹重逢的场面，看的路边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动容。 我不记得我俩在路边哭了多长时间。 许久，我先一步醒过神，松开抱五姐的手。 “姐，你怎么会在这？陈明亮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他在哪？” “他……” 第60章 堕入红尘五姐的过去，我与周林的未来 提到那个名字，五姐美丽的容颜上，划过一抹让人心痛的忧伤。 “他走了！” “走了？怎么走了？去了哪里？” 我还能想起几年前，五姐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她与陈明亮相约河边一起离开的场景。 他们眼神是那样忠贞，即便不舍却也毅然决然。 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其实他们走的那个晚上我看到了，但我没有叫住他们，也没有吭声，以沉默的方式祝福。 因为我相信，五姐跟陈明亮是真心相爱，离开这里等待他们的必然是幸福的彼岸。 可我做梦也想不到，当年那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如今却是形单影只。 陈明亮走了？他为什么要走？他为什么负了我姐，到底是什么打碎了他们坚贞的爱情，是什么毁了夺走了五姐脸上灿烂的笑容，让她如今衣着华丽却面容凄冷。 可当五姐说出那个字，我却宁愿陈明亮是个负心汉。 “他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只是说出那一个字，就几乎耗尽五姐所有的力气。 我扶着身体摇摇欲坠的五姐，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五姐离家的几年，已经度过普通人的一生。 五姐说，最初的两年，他们过的真的很快乐。 虽然身上没钱，有时候吃饭都成问题，可她与陈明亮有彼此支撑，日子虽苦但心是甜的。 他们努力的干活儿，一开始陈明亮在货运站搬货，五姐则是在那帮忙做饭干杂活，工资不高，但好在老板管吃管住，他们有地方落脚了。 再后来，他们辛苦半年攒了一点钱，就在附近租了间房子，虽破旧，却也有了自己的家。 但好景不长，因为五姐太漂亮，货运站老板对她产生了坏心思，陈明亮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调戏，就把那老板打了，然后两人双双失业。 更可恶的是，那个货运站的老板不仅扣了他俩近两个月的工钱，还到处打招呼，不让同行用他们。 没办法陈明亮只能去工地打零工，而我五姐就去了饭店洗盘子。 俩人日子清苦，但省吃俭用也攒了一点钱。 两年前他俩唯一回村的一次，陈明亮本想拿那些钱当彩礼，跟我五姐堂堂正正的把婚事办了，可我奶却咽不下我五姐之前逃婚的气，带着她儿子孙子把我五姐跟陈明亮给打了。 也是那时，我最后一次见陈明亮，我记得当时五姐跟陈明亮走的时候，我叫了声五姐夫，还让他好好待我姐。 可谁知他们回城没多久就出事了，陈明亮为了多挣点钱，就去了新的工地，赶上刮大风，他从几十米高的台子上摔下来。 “他是摔死的？”我问。 五姐摇摇头“若当时直接死了，倒也免去了后来的痛苦！” “什么意思？姐我不懂！” 五姐摸摸我的脸，脸上划过一丝让人心疼的苦涩“妹妹你知道吗？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活受罪！身体跟心双重煎熬，那滋味比死难受一百倍……” 五姐继续她的故事。 那一摔陈明亮没死，却彻底残了，浑身上下多处骨折，下半身完全不能动弹，那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夜之间成了窝吃窝拉的废人。 五姐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没有跟任何人求助，一个人支撑起风雨飘摇的生活。 她一边打工，一边照顾陈明亮，美丽伊人日渐消瘦，可一张张医院账单，仍旧压的她喘不过气。 两人之前的积蓄已经消耗一空，还欠了医院不少医药费。 陈明亮心疼我五姐，好几次想要结束生命，都被我姐给救回来。 后来他终于放弃去死的念头，是因为我五姐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她告诉陈明亮，如果他死了，她就跟他一起下黄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每一天对两人都是煎熬，生活仿佛完全没有希望。 可突然有一天，陈明亮许久不能动的小腿动了一下，五姐背他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如果手术，可能会有复原的希望。 从陈明亮受伤，整整四百多天，那是他俩唯一听到的一句振奋人心的话。 可希望有了，问题又来了，高昂的手术费根本不是五姐负担得起的。 权衡之下，她瞒着陈明亮去了那个地方，就是我之前去过的飞天夜总会。 五姐漂亮，很快就成了那里最受关注人物。 但她只陪酒，不卖身，在那样一个大染缸里，也的确很难混。 好多次客人拿钱砸她，她不从，更有不少人气急了干脆大骂，骂她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说到这，我五姐清冷的脸上滑下两行泪。 “妹妹，你是不是也觉得姐姐是……” “不，姐，你不要这样想，我懂你，如果我是我，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那手术费筹到了吗？” “筹到了！那地方虽然乌烟瘴气，但钱的确比哪都好赚，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赚够了手术费，可是……” 五姐说着说着，突然泪崩。 我抱住她，她抽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五姐舍下尊严，靠陪男人喝酒赚来了手术费，可就在她拿着钱去医院，准备让医生为他做手术的时候。 陈明亮却靠上半身撑到窗前，从病房一跃跳下。 那时，我姐刚进病房，她眼睁睁见爱人跳下，来不及拉住他，只是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料。 病房在四楼，下面是水泥地面，陈明亮头着地，用我五姐的话说好像一片血海。 她知道爱人再也回不来了，她知道她所有的努力，到最后全都化为泡影。 那一刻我五姐心灰意冷，叹息一声，也从四楼的窗户上跳下去，选择以死殉情。 “我跟他说过，他若死了，我必追随。是上天太过残忍，还是明亮察觉了我的那些事，觉得我脏，不肯让我追随他，我跳下去了，却被树枝挡了一下，没死成……” 五姐的故事中，痛苦中夹杂着愧疚。 她觉得陈明亮是觉得她做了陪酒女，觉得陈明亮嫌弃她，才会选择死。 可我明白，他不是的，他只是心疼我五姐，不想让她再继续牺牲。 “那之后呢？姐，你怎么样？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啊！” 我心疼的抚摸五姐的脸，她苦笑一声“我当年跑出去，想的就是混好了回家，让大家认可，可我连男人都混没了，又有什么脸回去呢？不过妹妹你放心，我过的挺好的……” 五姐口中的好，我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她的故事里，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叫高胜天从南边来的商人。 他们相识的地点，就在我之前去过的飞天夜总会，五姐可以快速的筹集到手术费，那位姓高的先生占了大头。 五姐从楼上跳下来，虽然没死，却也受了不轻的伤，肋骨盆骨小腿多处骨折。 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期间都是那位姓高的先生请人照顾跟支付医药费。 是知恩图报也好，还是无根的浮萍，只想有一处依靠也罢。五姐出院之后，就跟了那个男人。 我问五姐一句话“你喜欢那位姓高的先生吗？” 她只是苦笑一声“爱人死了！其他人是谁还有区别吗？” 我姐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陈明亮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如今的她光鲜亮丽，却再没了往日的生机，整个人就是个美丽的行尸走肉。 我还想打听一下五姐的近况，不远处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从酒店出来叫她。 “影儿！过来！” “知道了！马上！” 那男人催，五姐很焦急的起身。 她告诉我，她现在住在这家酒店长包房506，如果需要可以来这找她，说完又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递到我手里，然后就匆匆走了。 我看着五姐美丽的倩影，看看我手中，她塞给我将近一千块崭新的大蓝贴。 她的物质生活必然非常优越，可我知道她不容易，但当时的理解还很浅，也是后来过了许久，我才知道，给有钱男人当情妇的女人，是怎样的人前风光人后凄凉。 每个人过的都不容易，可再不容易，只要活着都还有一分希望，只是像陈明亮跟我五姐这样，阴阳两隔就彻底缘尽。 我呢？我也差不多吧！ 算算日子，也没多久可活了，我会是未来的陈明亮，而周林会是我五姐吗？ 我不知道，特别是在我看到周林跟那精致美丽的女子站在一起，我更觉得自己好像活在一场梦中。 我已经跑出来太远，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之后我学周林的样子，在路边挥手，第一次自己打车，回到我俩之前住的鸿天招待所。 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周林已经回来了。 他看到我进门，一脸担忧的将我抱住。 “小婉，你去哪了？你知道吗？你急死我了，我差点要去报警！” 我有些恍惚的摇摇头“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他把我抱的更紧“可我担心，我担心你出事！” “那你呢？既然那么担心我，为什么自己走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到底想知道他要怎么圆下去。 “我看你睡的熟，想让你多睡会儿！” “所以呢？你去哪了？忙什么去了？” 我的话有些激进，从前我也不会这样，可一想到那个女人，我心里就不舒服，我自己没注意到，那一刻的我，像极了周林听到我跟陆战的绯闻吃醋的样子。 男人啊，女人啊，原来都是一样的！ “是矿山上的事儿，你也知道，我最近升了工长，要管的 事儿更多了！” 周林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淡定，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毛病，再继续追问下去，就显得我有毛病了。 “这样啊！” 我冷冷的点点头，而后挣脱她的怀抱，整个人无力的躺在床上。 今天的我，在周林眼里，必然是十分反常的。 他见我躺着，他也躺了过来，从身后将我抱住。 “小婉，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我没有！” “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有，你是怪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周林你听不懂吗？” 我挣脱他的怀抱，有些急了，不知怎的心里堵的那块石头，就跟突然爆炸了一样。 望着这样的我，周林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小婉，你到底怎么了？你哪里不痛快跟我说，我哪里做的不对可以改，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因为看到周林跟那个女人吗？好像不是，是因为五姐悲戚的遭遇吗？也不完全是，还是因为我那活不了几天的病？ 也许都有吧，就是因为生活中有太多不如意，每一件都像把刀插在你心上，呼吸都觉得疼。 可等我转身，目光撞进周林深邃不安的眸子，那些邪火又仿佛在瞬间被什么压制住了。 我稍稍的冷静下来，我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快死的人了，连死都不需要畏惧，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看着周林，猛的一把将他抱住。 “我……我看到五姐了！” “她怎么样？”周林温柔的凑到我耳畔问道。 想到五姐那张没有生气的脸，我浑身颤抖“我不知该怎么形容，物质上也许很好，可心却是一片荒芜！陈明亮死了，五姐的心也死了！” 周林似乎读懂我的那些反常，他将我抱的更紧更紧，用他温暖的身体，焐热我此刻冰凉的心。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安慰着，我却不住的摇头。 “会吗？人死如灯灭，再也没有希望了！周林如果我死了，我们会怎样？” “什么死不死的，小婉你才多大，我不许你胡说！” 胡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不是胡说，死神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说如果，周林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我从不愿问这种问题，可因为我五姐跟陈明亮的事，我仿佛又陷入一种莫名的绝望情绪中。 周林吻住我的额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说如果！” “如果你死了，我就去陪你，黄泉路上，我怎么可以让我的小婉孤零零一个人！” 周林的话，我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很矛盾，我自私的希望他心里只有我，可我更怕他成为第二个我五姐，殉不了命却殉了心。 突然，我猛的吻住周林，前所未有的主动，前所未有的疯狂，就连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都在骂骂咧咧。 “这是谁家野猫不知廉耻。” 那天下午，到第二天早上，我俩一直处于一种可怕的亢奋中，直到筋疲力竭才相拥而眠。 我眼见周林安详的合上双眸，带着幸福的睡去。 只是这一闭眼，我已然离去！ “周林，我走了！” 第61章 不让周林成为第二个五姐 后来，我想了很多。 路边看到周林与那精致女人的事，我有会儿的确不太舒服，但后来想想那并不是我难受的主因。 我虽看不透周林，但对他的心性还是了解的。 我相信他不是乱来的人，只是那其中的故事，弯弯绕绕我现在没办法去弄清楚，也觉得弄清楚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或者，对我来说，他真的有别人，好过像我五姐那样吊在一棵歪脖树上。 哪怕是跳楼而死的陈明亮，泉下有知，必然也不希望我五姐殉情不成，如今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我清早离开招待所，在医院上班之前就到了医院。 之前的检查的结果都出来了，医生连连摇头情况很不乐观。 “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上下打量着我“你家里条件怎么样？” “我是农村来的！” “你这个病，现在国外有一种药，虽然不能彻底治好，但可以延长寿命，之前有个商人的妻子，靠这个药多活了一年多……” “那钱也很贵吧！我吃不起的！” 我连价格都没问，又不是治好，多活一年半年又能怎样，像人家商人妻子，家里有钱就拿钱续命，我没那条件，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医生一脸无奈，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说了也是白说，但出于他的本职工作，还是多说了几句。 “再就是配型，骨髓移植，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配型成功的几率非常非常低，而且这个费用……” “我知道的，就算能治好，我也治不起的！医生我只是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几个月吧！具体多久得看你自己身体心态，还有就是不能累着，未来你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一点点风寒都可能会要你的命……” “谢谢你大夫，我知道了！” 连省城也是这个结果，我明白我连最后一点点侥幸也不需要有了。 余下的时光，我就慢慢倒计时吧，别人论天，而我得论秒了。 我走出医院大楼，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许多人围了一圈，我没凑上去，但听周围人议论也大致知道怎么回事。 “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就自杀了，咋这么想不开啊！” “没辙啊，是血癌，治不好，他家条件本来不错的，双职工，可几个月的功夫，吃特效药就把家底掏空，欠了一屁股债，药吃不起了，身体也越来越差，配型无望，就算配上也没钱手术，搁谁能活得下去呢！” “也对，得了这病，真是早死早超生，这下也解脱了，他家里人也松口气吧！” 跳楼死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如果有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撇开老婆孩子去死。 他是想以死让家人解脱，让他们有机会重新开始。 可无论是生，还是死，对于活着的人，死了的人，似乎都不是正解。 面对那撕心裂肺的场景，我心中难受很快转化为一种不可思议的麻木，是因为我再过不久，也会是那个结果吧。 与我们这种得了绝症的人来说，生命就像是指缝里的沙，你越想抓住就越难抓住，到最后会一点点消失。 离开医院，我去找了我五姐。 她以为我有事，其实我没啥事儿，就是想看看她。 我时间不多了，这一走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 我那美丽又凄苦的五姐，我不知道有生之年，她还会不会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她又给我钱，我没收，还把她昨天给我的也一并还给她。 “姐，我不缺钱，农村花不了几个钱的！” “那就给妈，我希望妈吃的好穿的好！” 我摇摇头“妈想要的也不是吃的好穿的好，姐，如果可以，你回去看看她吧，也许那样，她会更开心！” 我握住五姐的手，很冰凉，跟我的手一样凉。 她苦笑摇摇头“回去？我哪有脸回去！冰城离咱们村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有人看见过我，他们回去说的一定不好听。我回去也是给妈丢人！” “不，五姐，妈不会那样想的！妈从来在乎的都不是那些！” “我知道，可我当年任性的离去，酿成的苦果，还得自己尝。妹妹你就别劝我了，如果哪天我有足够的勇气，会回去的！几个姐姐还好，倒是你跟小薇我挺担心的，我听赵丽丽提起你们的事儿，你的那个男人他没跟你一起吗？还有小薇，她起诉离婚还顺利吗？” 五姐提到周林，我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只能无奈的尬笑。 “挺好的，我们都挺好的，六姐离婚的事儿，已经在走流程了！” “这样啊，这样就好！” 五姐叫了好多好菜，可我俩谁也没怎么动筷子。 一直到下午，我看看时间再不回去要赶不上客车了，五姐才依依不舍的送我出酒店。 她本想送我去车站，但她那个男人高先生又出现。 “影儿，我去楼上等你！” “好的，我很快！” 我眼见那人临走前，还在我五姐脸上掐了一把。 这举动若是在无人的屋里，关系密切的情人之间倒也没什么，可这会儿我还在，他就这样，总让人觉得有点别扭。 临走前，我抓住五姐的手。 “姐，他真的对你好吗？那位高先生？” 我姐笑了，只是那笑有些苦涩“挺好的！以我们这种关系，他对我算不错了！” 这话我不知该怎么理解，不等我再说话，我姐已经把我推上出租车。 这一趟省城之行，我原本要找五姐，我找到了，我原本想去医院也去了，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可回来时的心情，却比出去的时候沉重一百倍。 是因为周林！ 出来的时候我俩出双入对甜甜蜜蜜，大客车上看风景，欣赏远方红叶，可如今我从镇里下车，一人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一阵阵凄凉涌上心头。 我走的时候啥都没带，周林给我的钱，我留在床头柜上，他买给我的衣服也没拿。 我就像游魂一样走在路上，凭着本能往家走，偶尔不注意还会踩到路上的水沟。 “诶呀！” 我一个不小心，踩到水坑滑倒了。 远处轰鸣的摩托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第一反应是周林，可等那摩托停在我身边，却是另一张脸。 陆战，那个跟我没一毛钱关系，却绯闻传的沸沸扬扬的风流男人。 “唐婉妹子！你这是从哪回来啊！” “没哪，就是随便走走！” “你鞋上都是泥水！上我摩托车，我载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妹子！这离秀水村可还有七八里地呢，昨夜下雨了，这路不好走，你这么走，得啥时候能到家？” “那也不用，你走吧！” 我的拒绝，并没让这男人离开。 他反而推车挡在我身前，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你不会听进去村里那些谣言，怕你那男人误会，才不肯坐我摩托吧？” 他一语道破，我想否认，但事实上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现在周林不在，也许我的不辞而别，他就真的再也不来找我了。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再传下去。 “是！我坐你摩托算怎么回事呢？你赶紧走吧，不然村里那帮碎嘴子，又要乱嚼舌根子了！” 我这样一说，陆战扑哧笑出了声儿。 “你这女人真有意思！你的故事我听过，觉得你挺厉害，挺有魄力的，咋地，跟那姓周的小子就能破釜沉舟，到我这连坐个摩托都畏首畏尾的？” 我看了他一眼，从摩托绕过去继续往前走“是啊！我没你想的那么勇敢，我就是怕那些闲话，所以你别给我找麻烦，有那功夫，还是去找你那些相好吧！” 陆战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吃醋！唐婉妹子，你咋知道我有许多相好？还挺关注我的？” 我瞪他一眼“你想多了，你那些事儿，秀水村三岁娃娃都知道。陆大厂长，还是别低估自己的名气！” “原来我这么出名啊！” “是啊，特别是在大姑娘小媳妇那，简直是二郎神下凡！那一个个巴不得给你当相好，陆厂长可悠着点……” 我这话阴阳怪气不太好听，是这男人真的有点粘人，再就是我心里这两天不舒服，也是有点撒气的嫌疑。 但他不生气，反而更来劲了。 “那你呢？唐婉妹子，你想不想给我当相好的！” 噗…… 他这句话出口，我就差点一口老血吐地上。 这世上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男人？我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你个大头鬼，有病！” 我受不了他，撒开腿加快脚步。 他在后面推摩托追不上，然后就启动摩托一溜烟蹿老远。 那个风流哥终于走了，我的世界清净了。 我有点累了，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会儿。 可这时候，感觉鼻子里面一股暖流，之后鼻血就源源不断流出来。 我的手绢上全是鼻血，身上带的纸不多，都用完了血也止不住。 或者只能用衣服擦，可如果弄一身血，回去我妈我姐会担心。 正在我焦灼的看着地上的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陆战又骑摩托过来。 他眼见我面前一摊血，再不是刚刚的玩世不恭。 “怎么搞的？” 他迅速从摩托车上下来，从兜里掏出纸帮我止血，然后又拿他车上的瓶装水为我清洗鼻子跟脸上的血。 “别用这个，挺贵的吧！”我看着那瓶子水，在城里那东西好几毛钱一瓶呢，水还要花钱买，这是农村人骨子里不能接受的。 “傻丫头！自己厂生产的不要钱，你都这样了，还想这些，可真有意思！” 他倒了一瓶给我清洗，见我鼻子还渗血，又从摩托上拿另外一瓶拧开给我擦洗。 忙活了好一会儿，血终于止住了，粘在脸上手上的血也洗干净了。 我着急要走，陆战大手摁住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你等会儿，都这样了，要再流血怎么办？” “我没事！” “没事？我可没见谁鼻子出血出这么多的，你这不会是有啥毛病吧！” 这男人的话，让我刚舒缓的身体，再次紧绷。 我一脸戒备的看着他“没有！就是天气干燥而已！你想多了！” 他玩味一笑“看看你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想多了！行了，歇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用！” “这可不能听你的了，你这鼻子流这么多血，要是把你扔半路上万一死了，我这么善良好心的人，怕是睡觉都得做噩梦！” 陆战的话，让我一时无法反驳。 而事实上，因为鼻子大量出血，我身体也开始变得虚弱，这七八里地走回去，搞不好真的会晕路上。 只是我没想到，等我歇好了，要起身的时候，这男人却上前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你……你放开我！” 那一刻我慌了，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陆战倒是看着没那么多想法“你啥你？看你那脸色白的像纸，我怕你昏过去！” “那也不用你抱，放开我！” “抱都抱了，咋地吧！” 他坏笑把我放摩托上，然后大长腿一跨，启动摩托一溜烟的走了。 “妹子抱住我的腰，这路太颠！” 我没吭声，却也不肯抱他的腰，期间好几次路过水沟，我差点被颠下去。 “那个……你慢点！” “呵呵，你不把这我点，我骑再慢你都可能掉下去。妹子你还是抓住了吧，不然从我这车上掉下去，你那英俊的小哥哥周林，怕是要心疼的！” 这死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到周林，我这心就一阵阵抽痛。 我多希望，此刻坐的是他的摩托，我可以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抚摸他的腹肌，想象我俩在一起那些甜蜜的画面。 一直到家，我也不肯抱陆战的腰，坐在摩托上，我尽自己所能保持距离。 可即便如此，我坐周林的摩托出去，回来坐的却是陆战的摩托，这其中的种种，还是被村里人杜撰出了的故事。 “你看到了吗？唐婉是坐陆厂长摩托回来的，看来他俩的事儿是真的啊！” “看来是这样了，姓周的小子没回来，看来是不要唐婉了，也难怪，这姑娘长的不咋地，还挺风流，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陆厂长身边可不缺女人啊，咋就看上她了？想不通啊！” “有啥想不通的？山珍海味吃腻了，还想换点萝卜白菜呢，不过唐婉顶多是野生的小根儿蒜……” 爱说啥说啥吧！ 横竖周林不在，这些谣言，在我内心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一天……两天…… 周林都没有再回来，我知道这次应该是真的不回来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解脱了，却也莫名的失落。 三天后陆战的水厂开业，之前他给六姐一个上班儿的名额，我帮六姐收拾了铺盖卷，送到水厂的宿舍。 这里的工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即便不认识也脸儿熟。 但看到其中一个人，我还是被惊到了。 “李小丹？你怎么在这？” 她冷笑一声“咋滴！行你来不行我来？我告诉你吧唐婉，我不仅在这上班，职位你也比你们高，可别落我手里……” 第62章 得承认，他是个爷们儿 李小丹那一脸趾高气昂，从前是眼睛长在眉毛上，现在更是长在脑门上。 我倒是没想到，陆战这私人的厂子，她竟然也混进来了。 这女人之前不是在镇里吃皇粮？怎么一下子就跑这来了？ 原谅我思想有些龌龊，想想这女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颇具姿色，再加上陆战是何等的风流人物，也没法不往歪了想。 但她跟陆战到底有没有关系不确定，裙带关系的确是有点的。 这点同村的小霞，凑到我耳畔偷偷告诉我才知道。 “小婉，你别惹她！她现在可是镇长家的皇亲国戚！” “啥？啥意思？” “看来你真不知道啊！镇长不是去年死了老婆吗？前段时间娶了新媳妇儿，叫李小慧，就是李小丹的大姐，听说俩人早就搞一起了，结婚之前已经怀孕，这可真是母凭子贵！姐姐当了镇长夫人，李小丹就是镇长的小姨子，连陆厂长也不得不给面子呢！” 这下我听明白了，李小丹在这是因为她跟镇长家的关系。 关于李小丹大姐李小慧的故事，我从前倒也听到过一些，那女人丈夫没死的时候，就跟镇长有一腿，好不容易把原配熬死了，可不就上位了吗？ 原本那些香艳的故事，跟我也没啥关系，可这李小丹靠着姐姐的裙带关系到这，就不得不让我担忧。 她一向视我为眼中钉，我不在这，这恶毒的女人大概率会对我六姐下手。 这是我的猜测，我希望是我自己阴谋论了，可那女人就是一点惊喜都不肯给我。 我这头帮六姐刚把床架子擦干净，还没等铺床，李小丹那边就来事儿了。 咣咣咣…… 这哪里是敲门，根本是砸门。 同屋的十几个女工，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眼见李小丹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女工，拽拽的走进来。 “办公室那边需要两个女工打扫一下，你还有你，快点过去！” 李小丹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我六姐。 我起身抬头看她“我可不是这的工人！你那点权利，用不到我身上！” 李小丹冷笑“哦？是吗？那你不是，你身边这位总是吧！唐薇去办公室打扫……” 她命令的语气十分讨厌，可作为办公室主任，在这个厂子，谁又能说她没有这个权利。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李小丹是看我不爽，才会迁怒于我六姐。 真想上前呼这女的两个大耳雷子，可一想六姐之后还要在这干活，惹她这个关系户，对我六姐没好处。 想想，我还是是把这口气咽下了。 “姐，我帮你！” 我跟六姐，一起去了水厂办公室。 这屋子不大，之前应该是打扫过，灰尘不算多。 也就窗户脏点，但也没几块玻璃。 我跟六姐两个人配合，很快就把这活儿干完了。 可谁知我俩这擦了地正准备收尾，李小丹跟那两个膀大腰圆的肥婆进来，一簸箕煤灰攘屋里，原本被打扫干干净净的办公室，彻底陷入一片雾霾中。 我气坏了，可一说话，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煤灰就往嗓子眼里呛。 我跟六姐咳嗽好一会儿，才强撑着能说出话来。 “咳咳咳……李小丹，你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啊，这煤灰本来要撒门口的，可这手不小心一抖，就撒屋里了，麻烦你们姐妹，还得重新打扫一下啊！” 好个可恶的绿茶，傻子都看出来这是故意整人，可人家就能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我毫不怀疑，就算我俩再打扫干净，她也指不定再弄点什么幺蛾子。 六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起手中的抹布又开始擦，李小丹见状，脸上顿时浮现邪恶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做农民虽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看的也只是老天爷的脸色，可这出来打工，就不一样了，谁的脸色都得看，工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呵呵呵……” “看谁的脸色，也不看你的脸色！” 我没有六姐那样的好脾气，因为我更知道，此刻服软，未来贱人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 我趁六姐不注意，一把抢过她手中乌漆嘛黑的抹布，不偏不倚扔在李小丹后脑勺上，她新买的粉红色大头花，这下彻底染成了煤灰色。 我眼见她身边那俩肥婆，脸色都变了。 “小丹，你头发……” 李小丹，一把扯下头上的抹布，这下不只是脑袋上头发上，连手上也沾了一手的煤灰，见状更是怒不可遏。 “唐婉，你敢这么对我？” 我冷笑“你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你！李小丹，都是出来打工的，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过分吗？我可是这里办公室主任，这的领导！唐薇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臭女工，我让她帮我打扫卫生，这是抬举她，咋地，不愿意干，就滚回家去！” “呵呵，滚不滚你说的不算！我姐好好在这干活，凭本事吃饭，用不着看你这贱人的脸色！” “你……你说谁是贱人？唐婉你敢这么说我？就不怕你不在的时候我整死你姐？” “怕不怕的有区别吗？我在这你尚且这么欺负我姐，我要不在这，你还指不定怎么作妖！横竖都一样，我何必要怕你？” “唐婉，你还不知道我的后台是谁吧！你敢惹我，就是……” 我接过她的话“不就是你姐嫁给镇长了吗？靠着你姐的裙带关系，你就觉得你可以无法无天了？” “唐婉，我还就无法无天了，今天我就让你明白，我在这个厂子，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你们俩，把唐薇的东西给我扔出去，她第一天上班就顶撞领导，这样的工人厂里不需要！” 我不知道李小丹到底有没有这权利，但她开口的瞬间，那俩狗腿子就真的跑到女宿舍，拿起我姐的被褥就要往外扔。 我打不过那俩膀大腰圆的，但打李小丹不费事。 趁那俩进宿舍的时候，我上前一把扯住李小丹的头发，两个大耳雷子呼上去。 那一刻，李小丹都被我打懵了，她没以为我敢动手，隔壁几个宿舍屋里的女工，听到声音也都跑出来看热闹。 这下李小丹这办公室主任，不仅没立威，反而弄的灰头土脸，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话。 “诶呀妈呀，这打的也太惨了，镇长小姨子被打了，还真是奇闻呢！” “可不嘛，不过她也活该，仗着她姐的关系，就各种嘚瑟，谁不知道她姐姐就是个破鞋，要不是靠着肚子争气，镇长哪能娶她？” “这姐俩怕都是一路货色，我可听说，她在青山村就勾搭过唐婉男人，就那长的贼精神的小伙儿，叫周……周林……” 一听到大伙提到那个名字，不仅是我，连李小丹的神经也绷了起来。 可以想象，即便是现在，她也还没断了对周林的心思。 这些话，她听不下去，之后一把推开我，冲人群大声嚷嚷“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我看着她那疯魔的样子，这会儿可没了之前装的那副领导模样。 “李小丹，谁也不是那么干净！我不想惹事，你不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招惹你，现在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呵呵，我自找的？那唐婉你呢？你跟周林在一块，又跟陆战是怎么回事？你那点破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 “咋地，还不愿意听了？我听说了，你坐周林摩托走的，却是坐陆战摩托回来的，话说你这丑八怪，可真有本事，一个不够还得再勾搭一个，也不怕……” “住口，你这个死绿茶！” 不等李小丹更难听的字眼说出口，我已经扑上前，整个人骑在她身上抽她耳光。 “小婉，要不咱们回家吧，这活儿我不干了！”一旁我六姐害怕，想要制止我，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姐，我们没做错什么，是贱人没事找事！这活儿干不干是后话，要是在这被欺负了不反击，以后一辈子都要被人欺负！” 我说话间，抽李小丹的手更加用力。 没一会儿的功夫，李小丹那张俏丽的小脸儿，就被我给打肿了。 谁也不是天生好战，可我要不在这时候让李小丹这贱人有所顾忌，未来我姐在这厂子，不得让她欺负死。 欺负我可以，欺负我姐不行，打贱人是为了立威，今天我打她越狠，未来她动坏心眼的时候，就能多几分忌惮。 还是那句话，我没多少时日了，我可以保护姐姐的日子不多了，活着一天，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想到那些，我就不自觉的陷入一种疯魔的状态，周边的人劝架全然听不见，连这厂子的一把手陆战过来，我也完全不知道。 等我从那疯魔中缓过神，已经被陆战扯到一边。 “别打了！这是工厂，又不是战场！” 李小丹瞪着我，脸已经红肿大片，但这会儿却莫名的多了几分嚣张。 她一改刚刚的狰狞，这下看到陆战，又变了一副样子，跟她勾搭周林的时候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站哥，你看看啊！我就说让她姐，打扫卫生，唐婉就发疯了，你看看她把我打的……” 好一个矫揉造作的绿茶，那恶心的样子，我就差点呕出去半吨。 陆战的脸上，还是以往的爽朗。 他看看李小丹，又看看一旁刚刚恢复理智的我。 那一刻，我心想完蛋了，都不说这女人是镇上的关系户，就说这眉目传情，哪个男人受得了？ 拍良心说，陆战对我算有点照顾，可就这样一个风流的男人，我可不觉得她会维护我这个丑女，而不帮那个长相好看的关系户绿茶。 我看看身边怯生生的六姐，甚至已经做好了，陪六姐抱行李卷回家的准备。 “姐，没事儿，大不了咱们再找别的活儿干！” 我拉着六姐的手，要去里面收拾行李。 李小丹见我要滚蛋，这会儿更是得意的差点笑出来。 我把被子卷起来，转身正要走，陆战却一把将被子摁回床上。 “这是干啥？班儿还没上呢？就要走？” “不走干啥？难道等着人家赶吗？” 我说话间，眼睛瞄向门口得意洋洋的李小丹。 她这会儿脸上挂着阴险的笑意。 陆战看我，又回头看看门口的女人，而后脸色变得少有的严肃。 “谁赶你们？这厂子姓陆，我陆战说了算，我没让你走，谁敢让你走？” 一听陆战这话路不对，门口的李小丹面色忽的凝重。 “可是战哥，唐薇他们姐俩把办公室弄的乱七八糟，就这样的根本不适合在厂里干活！” “最不适合在这的就是你！李小丹，你不要以为靠着你姐的关系就可以在这耀武扬威，让你当这办公室主任，只是给某人面子！但面子归面子，谁要是影响了我厂子的运营，都不好使！” 被陆战怼了，李小丹被打肿的脸更红了。 “战……战哥……”。 她上前要扯陆战的胳膊，陆战却巧妙的躲开了。 “别这么叫！我跟你没关系，你叫我陆厂长就好！” 那一刻，我承认，我对陆战这男人，是有点刮目相看了。 从前，我就只觉得，他是个风流的花心大萝卜，见到好看的女人走不动，可如今看来，却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特别是李小丹还有镇上的关系，他作为镇里扶持的企业，这时候为了我这么个外人，得罪某人小姨子，一般人没这魄力。 得承认，他是个爷们！ 一时间，李小丹颜面扫地，终于也不再嚣张，捂着脸灰溜溜的跑了。 这风波就算过去了，我帮六姐铺好了床铺，等一切都打点好了，该回家了。 我走出水厂不到一里地，身后就听到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 那是陆战的摩托，我没往后看，就当没看见。 但那摩托骑过来，却停在我身边。 “小婉，你回村儿吧！咱们一起回吧！” 说话的是赵丽丽，这会儿她手环在陆战的腰身上，两人看起来就是一对甜蜜小夫妻。 我可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惯，笑笑摇头拒绝了。 “不用了，丽丽姐，我想自己走走，你们先回吧！” 我拒绝了，以为他俩就要走了。 可这时候，陆战一掰车把，把摩托又朝我这边靠了靠。 “这天要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我这摩托几分钟就到了，你自己走，还不得半个小时！你不会是怕村里的谣言吧！你放心，这不还有丽丽在吗？他们不会多想的！” “是啊，小婉，那帮人爱说啥说啥！我都不当真你怕啥的？来，你坐我后边，快点，要不真要下雨了！” 在赵丽丽跟陆战的坚持之下，我没办法只能上了摩托。 好在这次有赵丽丽，我抱着她的腰就可以。 期间赵丽丽还跟我说起李小丹，她说她早就看那女人不顺眼，不仅是因为她靠姐姐的裙带关系，更因为那女人连姐姐的空子都钻。 “丽丽姐，你这话啥意思？钻她姐空子？” “小婉，这事儿不少人都在传，不有那么句话吗？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屁股！” 这话听的一愣一愣的， 前面那俩骑着摩托还打情骂俏嘻嘻哈哈。 我们三人虽然在同一辆摩托上，却好像在不同的世界。 好不容易到村子了，我终于下了摩托。 可还没等站稳，就看到不远处另一辆熟悉的摩托，跟摩托车旁俊朗异常的男人。 “周……周林……” 第63章 打不走骂不走，这辈子赖上你了 我想过他会回来，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之下。 有那么一瞬，我清楚的感知，周林眼睛的聚光点，不在我身上，而是在我身边不远陆战的身上。 那一刻我觉得身体是僵硬了，没看这俩男人。 但我能感觉到，他俩对视的时候，气场非常的诡异。 我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好像有人说话，又好像没人说话。 眼见周林朝我这边走来，大手一把握住我的小手。 “小婉，我们回家！” 他说出那几个字，我好像一瞬被拉回现实。 身体不僵了，耳朵也不响了，身边的声音也能听清楚了。 “小婉妹子，既然周林兄弟来了，我跟你丽丽姐就功成身退了！” 陆战笑笑，而后发动摩托走了。 只是他摩托开出去的瞬间，又回头看了一眼。 我确定那一眼看的不是我，还是周林。 我明显的感觉到，周林抓我的手，更紧了，越来越紧，甚至感觉到疼。 “诶……” 我吭了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后松了抓我的手。 “疼吗？” “没事？” 周林关切的看着我，而我则是冷冷的摇摇头，转身往家走。 我俩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诡异。 我没说话，他也没问起我突然离开的事儿。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这氛围明显的不对，非常不对劲， 我走在前面，周林就在后面跟着。 一直走进我家院子，我妈看到周林来了，脸上显露轻松慈祥的面容。 “小周啥时候来的！快进屋！婶儿做了你爱吃的大包子，中午多吃几个！” 我妈倒是真的已经把他当成姑爷了，其实我知道，那天我自己回来，周林没跟着一起，我妈就一直在担心，但她怕我上火，就没敢问我，这会儿看到周林人回来了，肉眼可见的放心。 周林笑笑，把挂在摩托车上的大包小包往屋里拿。 “婶儿这些是我在城里买的，有给小婉的，还有给您跟姐姐的！”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婶儿什么都不缺，你们好，我就好！” 说话的功夫，我妈把周林迎进屋。 整个过程，我就像个局外人，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我妈一直在没话找话，不然不敢想象这气氛得尴尬到什么程度。 其实我妈也明明白白，我跟周林一定是发生些什么事儿了。 她不好直接问周林，只等到吃完午饭，叫我一起洗碗时候，才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小婉，你……你跟周林咋了？” “没咋，妈您就别操心了，我的事儿，我知道咋整！” 我妈无奈的点点头“妈知道，妈什么都帮不了你们！可妈看得出来，小周是真心对你，碰到个这样的男人不容易，女儿妈妈希望你俩能好好的！” 望着我妈的苦口婆心，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点头让她放心。 我跟我妈厨房忙活的时候，周林也没闲着，临近秋收要割地了，他去下屋找到镰刀跟磨刀石， 把那几把锈迹斑斑的镰刀，磨的锃亮。 我收拾完，从厨房出来，周林刚磨好最后一把。 锃亮的刀刃在阳光的反射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我刚好被那光晃了一下，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周林那边。 同一时间他也看向我，明显的想找话题缓解尴尬“小婉，你看这刀磨的咋样！” 我得承认，这男人真的堪称完美，干啥都一板一眼的。 就磨刀的活儿，比我那干了几十年农活的虎爹强出不少。 但我没敢表现出来，一想到自己在省城那晚已经下了决心，要是这时候再回到原来腻腻歪歪的状态，那我闹这一出又算啥？ 我很快挪走了目光，冷冷的说了一句“就磨刀呗，还能咋样？” 我这一盆凉水泼上去，周林还没怎样，我妈那边已经看不下去了。 她连忙从屋里出来，拉着我的手给我使眼色“小婉你这孩子，咋那么说话呢！” 不远处的周林苦笑“没事的婶儿，是我惹小婉不高兴了，她这是跟我闹脾气呢！” 他倒是会找台阶，我也没说啥，之后又钻屋里去了。 我跟周林这一个屋里，一个屋外的，当事人还没咋样，我妈已经急了。 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转身进屋去喊我。 “妈才想起来，场院还晾着土豆，也不知道村里淘气的孩子或者散养的猪会不会去祸害，你去看看，顺便把土豆翻翻个，再晾一下午，应该就能收起来了！” 周林眼睛一亮，像是捕捉到什么，放下手里磨好的刀，走到我妈身边。 “婶儿，我去吧！” “小周你没去过场院，找不到！” “那我跟小婉一起去！” “行！两人干活还能快点！” 我妈点点头，周林也点点头。 这俩人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 之后，我跟周林一起去了场院。 眼见地上那堆土豆根本没多少，上午我妈也来翻过一次，其实也不需要再翻个，她让我俩过来，无非是想给尴尬的我俩制造点机会罢了。 这个时间，还没开始打黄豆，场院这边也没什么人过来。 周围都是玉米地，我俩站在场院中间，翻着土豆，静悄悄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许久，周林打破这死寂。 “小婉，你为啥不辞而别？” “不为啥！”我转过头故意不看他。 周林却故意又转到我身前，大手一把扯住我的胳膊。 “到底咋了？我有啥做的不对，你就跟我说，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没啥，就是不想处了！” “啥不想处了？小婉你说啥呢？” 我那句话出口，周林脸上明显的紧绷，连抓我胳膊的手也无意识的用力。 我甩开他的手，逃避他那双让人迷惑的眸子“不想处了就是不想处了！” “那你不想跟我处，你要跟谁处？那个整天带女人闲逛的陆战吗？” 他这一激动，也算是说出了心里话。 从他看到我从陆战的摩托上下来，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他是在意的，甚至早就在吃醋，可他一直在压制，直到此刻再也压抑不住了。 我看看周林，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呵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不也有了别人吗？” “别人？小婉你说啥呢 ？我啥时候有别人了？” 这下，周林的反应更大了。 那深邃眸子中刻画着让人不可怀疑的真诚，若不是我在省城，亲眼看到他跟那女人站在路边，真的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呢！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周林咱俩本来就不配，你是个有出息的男人，未来会越来越好，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这一句话，否定了我俩之间的所有。 那一刻我能感觉到，周林的情绪从之前的郁闷，已经转变为愤怒，一种几乎压制不住的愤怒。 他气，气的拳头攥紧咔咔直响，他怒，怒的无处发泄，只能捡起地上的土豆，捏的粉碎。 我知道这样太气人了，我让他伤心了！ 可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我今天气跑他，好过日后肝肠寸断。 我就当一回无理取闹的女人吧！ 我瞪着周林，一把抢过他手里另一颗土豆“你干啥？不愿意听这些就走，拿土豆撒什么气？捏碎了还怎么吃？” 周林嗜血的眸子看着我，那眼神中压抑不住的情绪，让我不敢直视。 我只能转过头，逃避那眼神，才能让自己继续狠心，不至于之前的种种前功尽弃。 周林苦笑，大手钳住我的臂膀“呵呵，一颗土豆碎了你都知道心疼？那我呢？小婉，你可知你这些话，伤了我的心，我的心都要碎了……” 是啊，碎了！ 那一会儿，我几乎能听到他心脏碎裂的声音。 但已经这样了，我不可以再回头，我不要让周林成为第二个我五姐，不要他经历长久的痛苦之后，最后再接受最残酷的结果。 “碎就碎吧！反正你也有别的女人！碎了，她再帮你把心拼好就是了！” “女人？什么女人？小婉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 周林的愣了一下，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之后神情明显的慌乱，刚刚是生气愤怒的他， 这会儿又突然软下来。 他猛的将我熊抱，我挣脱，他就抱的更紧更紧。 “周林你松手，我快不能喘气了！” 周林缓过神，终于松手。 “小婉，你不要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周林，我看到了，她真的好漂亮，穿的也好漂亮，跟我这个农村妇女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不是的，真的不是，我跟她……” 周林拼命地摇头，他试图解释，可我终究还是没给他机会。 “够了！周林收起你那些虚情假意吧！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你为什么会清早偷偷离开？我亲眼看到你俩上了那辆轿车，这些你都要怎么解释？还不只是这些，长久以来，我早就感觉到你有好多事儿瞒着我，我一直在等你说，可你没有，在你眼里我唐婉就是个傻瓜吗？随便你怎么说，我都信？” “小婉，我……” “算了，我已经不想再好奇你的那些秘密了，你跟那女人真的很配，你们才应该是一对，我唐婉给你们让路，让路……” 说出这些话，已经耗尽我所有的力气。 是真的对那精致美丽女人有嫉妒也好，还是我口是心非只想赶走周林也罢，等我说出这些，我跟周林就该结束了。 从此，我再发病他不会知道，我临死前的丑态他也不会看到，等我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我只会是他漫长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插曲，他或许在未来的某天想起，或者彻底将我遗忘。 这样很好，好过我们继续走下去，生离死别！ 我绕过土豆堆，没走出去几米，周林从身后将我叫住。 “小婉！” 只是片刻的功夫，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我停了一下，但没回头。 “对了，你给我的那些钱，等我回家就还给你！” “你说啥？小婉你说啥？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那不然呢？既然分，就分的明明白白，我拿你钱算怎么回事儿？周林你放心，除了身体，我不会占你便宜……” 我继续向前走，身后传来男人痛苦的笑声跟嘶吼声。 “呵呵……唐婉，在你眼里，我周林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周林的话，在那一刻，如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我的心好痛，可我不敢回头，不敢多做一分钟停留。 直到我越走越远，感觉身体僵硬好像不是自己的，才瘫在小路边的草堆上痛哭一场。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我哭过回家，周林的摩托已经不见了。 我妈见我情绪不对，也不敢多问，她只是把周林留给我的东西递给我。 “这是小周让我交给你的！” 我看着那些衣服，化妆品，还有很多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每一个都代表他的心意爱意，可这些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戳心的针尖，每看到一件，心都要疼一下。 “他还说什么了吗？”我看向我妈问道。 我妈摇摇头“没有！小婉你跟小周他，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的心都要塌了，要碎了，可在我妈面前，我不能崩溃。 于我自己而言，我也不能崩溃，我怕我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我得撑着，努力的撑着，装也要装的若无其事才好。 “没事，妈我没事，你看这些都是他给我买的！这裙子漂亮吧！还有牛仔装，这个是南边最时髦的！还有这个是套娃，你看大的套小的，里面还有，好多好多……” 我用拙劣的演技，麻痹我自己，却根本无法欺骗生我养我的妈妈。 我越是这样，我妈越是担心，她心疼的一把将我抱住，眼泪噼里啪啦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的老闺女，你咋了？告诉妈你这是咋了？” 她哭，我也想哭，我努力仰头，努力吸着鼻子，努力让眼泪倒流，可泪水还是跟决堤了一样，从我眼睛里源源不断的流淌。 “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还有这个，这个是粉底，擦在脸上就能遮盖我脸上的胎记，你女儿没了胎记可漂亮了，真的，真的……” 我一边哭，一边说，一边把粉底往脸上擦。 粉底遮盖了我脸颊上的胎记，但很快又被我的泪水冲刷掉。 我就继续往脸上涂，直到我的眼泪流干，直到粉底把胎记全部盖住。 我又换上周林为我买的裙子跟翻毛小皮靴。 “好看，我女儿真好看！” 我妈嘴里那样说，我知道她还是担心。 我也不想让她担心，可我越是竭力的掩饰，那种种反常越是让人不安。 我快演不下去了，装不下去了，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挤出一抹好看却苦涩的笑意。 “妈，你也觉得我好漂亮！那我出去走走，让别人也看看！我唐婉不是丑八怪，唐家的姑娘没有丑的……” 我说完，就推开门跑出屋外。 那强压住的眼泪，再一次如泄洪一般，我一边哭，一边往河边跑。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那？ 可能是因为，我与周林第一次在秀水村碰面，就是在这吧！ 我跑到河边，看那清澈水中，我此刻苍白却美丽的面容。 “周林，多希望你能看到！我唐婉这一辈子，从来没想过要变得漂亮，只因为你，我想变成漂亮的女人，只可惜我们再也没机会了……” “谁说没机会？我在，我一直都在，打不走骂不走，这辈子赖上你了……” 第64章 最后的礼物，熟悉的身影 那低沉深情的声音，划入我的耳膜，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不知何时，周林从身后将我抱住。 我那因他离去冰凉的心，此刻有了温度，然后一点点开始沸腾。 “放开我！” “不放！” 我试图挣脱，他却不肯松手。 我向上天祈祷，快让这男人松手吧！我昧着良心说那些话，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再这样下去就要土崩瓦解。 我无法抵抗周林的魅力，无法抗拒他的温柔，他的一切我都无法免疫。 除了再说些狠话，说些我自己说完都想抽自己俩耳光的狠话，我没有任何抵挡他魅力攻势的办法。 我挣脱不开，就攥拳头在他后背使劲捶打着“周林，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不想跟你处了，我不要……” 可还不等我这些混账的话说完，周林已然用他薄唇将我吻住。 那熟悉的薄荷清香，那温暖让人蚀骨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我心底的防线马上就要崩塌了。 我心一横，咬住周林的嘴唇。 我告诉自己不能心软，我几乎听到牙齿嵌入皮肉的声音，可周林就是不肯松口，哪怕我俩唇齿间已经弥漫腥甜，他仍旧忍着痛继续这一吻。 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咬掉他的嘴唇。 可我也知道，即便我咬掉他的唇瓣，他仍旧不会松口。 到最后，还是我先败下阵来，松了口，软了心…… “小婉，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他吻着笑着。 我身体颤抖，拼命的摇头“没有，我没有……” “还说没有？哪里没有？小婉我就在这，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任由你打，任由你骂，绝没有一丝丝怨言！只要你肯消气！” 气？ 我有什么气？ 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什么气？ 我只是借着那一点点事，想把这男人推出去，推出我苦难生活的漩涡，推出未来生离死别的阴霾。 可他就是不肯走，骂不走，打不走，我杀了他，他的魂魄也要跟着我！ 我从不知道，在我说出那些伤人扎心的话，把他气跑之后，周林根本就没想过走。 他只是一人来到河边，仿佛在寻找什么追忆什么。 他不知道我会来，就像我不知道他也在一样。 周林看到我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裙子，抹了我俩在省城买的粉底，我从未那样刻意打扮，可我却是哭着过来的。 我的眼泪像是冰川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不知我为何悲伤，不知自己该不该出现。 就像个犯错的孩子，躲在河边的树丛里，看着我悲伤流泪，他的心又何尝不被凌迟。 直到我说出那句，多希望他能看到！我唐婉这一辈子，从来没想过要变得漂亮，只因为他，我想变成漂亮的女人…… 周林知道，他该出现了！ 他怀中的我，是幸福的，也是苦涩的，此刻的我无比贪恋周林的温柔，却又害怕他的温柔。 我曾跟自己说，这辈子能跟周林这样的男人好过，死了也值了。 可人都是贪心的，有了一时的欢愉，还想要一世的幸福，幸福于我而言触手可及，可那幸福又注定不会长久。 我心里酝酿了许许多多绝情的话，可面对这样的他，话到嘴边我却无法说出口，能说出来的，也只是最无聊最苍白的那句“周林，你放手吧！我说不处了就是不处了……” 他松开怀抱，大手上挪，捧住我的脸颊。 “你说不处就不处，我不答应！” “不管你答不答应，都不处了！周林我不喜欢你了，你去找城里那个女人吧！” 我说出这句，周林笑了，笑着笑着又将我强吻。 吻了许久，他才终于松口，我俩额头抵着额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小婉，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说你想为我变成漂亮的女人，你只想给我一人看，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推开他。 “你听错了，听错了……” “我没有！就算你的话可以是假的，但你的眼神，你的心骗不了我，小婉我知道你在乎我，就像我在乎你一样！” 我的防线，被他一点点击破。 我又想说话，他却用手指将我唇瓣摁住。 “小婉，你别说，听我说！我知道你是误会了，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女人只是矿场的股东，我只是替老板招待她，仅此而已！” “这样？” “就是这样，小婉如果我跟那女人有那种事，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不要，我不要你发誓，周林我不要……” 我制止他，不要他说出那些话。 我相信他，从来都相信，只是周林不知道，这件事从来都只是个借口，我离开他的借口。 他看着我，脸上划过欣慰的笑意“小婉，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我……我没有！我……” 当周林再次吻住我的时候，我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河边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我俩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暮色黄昏下，我与周林忘我的痴缠，感觉身体马上要合二为一。 周林压在我身上，我仰面朝上。 突然，那种熟悉的腥甜味，从我的鼻腔蔓延到口腔。 我甚至不敢剧烈的呼吸，仿佛喘气都会让血从口鼻中喷涌出来。 那一刻，所有的情欲，所有的爱意，都被这慌乱打破。 我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猛的起身，一把将周林从我身上推下来。 那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不等周林反应过来，我已经起身整理衣服。 夕阳西下，我身子背对着男人。 周林看着我被夕阳拉长的背影，那一刻也是满眼的错愕。 “小婉，怎么了？” 血已经从我口鼻中渗出，我没办法，只能用裙子胸前的蝴蝶结丝带捂着。 “没什么！周林，你那些话我根本不信！你跟那城里女人才是一对，我唐婉只是个普通的村姑，我配不上你这城里来的男人，你也不要再来招惹我！” 我说完这句就跑了，捂着流血的鼻子，拼命朝家的方向狂奔。 身后隐约能听到男人的声音，可我却根本无暇回头。 我怕！ 怕周林会追上来。 我怕！ 怕我极力掩饰的病情，会被他发现。 是我跑的太快？是他真的被我伤了？周林没有追过来，等我跑到家门口，才回头看一眼，身后空空如也，连落日的余晖也渐渐逝去。 我妈听到门口有声音，从屋里探头出来。 她看到我回来了，鼻子上嘴上衣服上沾了好多血，整个人都吓懵了。 “女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吓人的模样。 我慌忙捂住胸口那一片血渍。 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意“妈我没事，就是换季鼻子干燥，我多喝点水就好了！” “真的吗？可你这鼻子，最近好像流血好几次了？” “秋天不就这样吗？我五姐小时候不也总这样，等入冬就好了！” 我这样说，我妈还是担心。 “不行，我去找杨大夫给你看看！”她说着要出门去请赤脚医生。 这时候，我那虎爹从外面回来。 “不就是鼻子出点血吗？还请大夫，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金贵命了？” 他那话极其的难听，却也出现的是时候。 我妈恶狠狠的瞪了我爸一眼“我的女儿，在我这就是金贵的！” “哼！农村地里刨食的命。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帮妈干点活儿，她老人家换季腿疼……” “你妈是人，我女儿就不是人吗？唐大喜你还有没有人性？”我妈气的大骂。 可我虎爹却冷冷的看她一眼“没人性就不会养这一窝赔钱货！老二家就生俩孩子，就有一个是男孩儿，可你看你，生七个都是丫头，我这辈子在村里抬不起头，都是因为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母鸡！” 很难想象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爷们，对给他生了七个孩子的妻子，就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我气不过他这样欺负我妈，上前跟他理论。 “生男生女根本就不是女人决定，你自己愚昧，别拿我妈撒气！” “你说啥？你敢跟我顶嘴，我扇你……” 虎爹说着，挥起巴掌就要打我。 这在小时候是家常便饭，这段时间他对我还算客气，是因为周林在。 如今周林不在，他刚好可以拿我撒撒他外面被人嘲笑的闲气。 眼看巴掌要落在我身上，我妈急了，抄起手边的笤帚向我爸扔过去。 这一下，砸到我爸脑袋，他收回了针对我的巴掌，这回攥着拳头又冲我妈去了。 我不能让他打我妈，慌乱间想起周林下午磨的镰刀。 我冲进下屋，找到那几把锋利的镰刀，而后一手一个，拎着刀就冲我那虎爹去了。 他的拳头还没等打到我妈，我的刀就已经扔了过去。 镰刀的刀尖，不偏不倚，扎在虎爹面前的长条板凳上。 此情此景，不只是他，连屋里一直看热闹的我奶奶跟二叔一家也跳出来。 “小畜生，你敢对你爸动刀，你大逆不道！” 我奶难得出来维护她大儿子，并不是因为她护短，她想护的短，从来只有她老儿子跟大孙子一家，此刻替大儿子出头，无非是怕大儿子伤了，未来秋收少个大劳力。 我看着我奶奶冷哼一声“我是大逆不道，那他对我们母女非打即骂，跟个畜生似的就是对的吗？” “男人是家里的天，他管教你们怎么了？放过去，就你这样的女儿，打死都白打！” “呵呵，奶奶你也说了，那是过去了！现在不好使，打我不行，打我妈更不行！我今天把话撂这了，从今以后你们谁敢动我妈一根头发，我就拎着菜刀，把她全家剁了！” “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我唐婉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剁一个是偿命，剁一窝我还赚了！奶奶你不是说我大逆不道吗？你敢欺负我妈，我会大逆不道给你看！” 我说着，挥起手里的镰刀，把房梁上挂的红辣椒苞米吊子全刷下来。 辣椒碎了，苞米也断了，我奶跟我二叔一家看这情景，心里也慌了，浑身发抖再不敢嘚瑟。 “你……你个牲口玩意儿，俺们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是不跟我一般见识，是被我不计后果的样子给整怕了，吓跑了。 等那几个都走了，我转身看看我那不知好歹的虎爹，把长凳子上的另一把镰刀薅起来。 “爸，我是你生的随你，你是大孝子，为了维护我奶奶，老婆女儿都可以卖了。我也一样，谁要敢欺负我妈，我也啥都做得出来！” 我说话间，两把镰刀刀刃摩擦，火星子时不时的蹦出来，吓的我那虎爹两腿发软。 “姓周的那小子不在，你以为我……我怕你？” “是啊，他不在，我俩吹了！所以我现在更没啥顾忌的了，一个人吃糠咽菜没啥，吃牢饭也没啥……” 我把狠话撂这，家里那几个贱人就都老实了。 我妈心疼我，拉我进屋把血擦洗干净。 她一边给我洗，一边哭，我推开她的手，擦擦她脸上的泪。 “妈，别哭！眼泪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只能让恶人觉得你懦弱！我不能一直陪着您，妈你要厉害一点，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我那几个姐姐！” “小婉，你这是说啥呢？妈害怕……” “妈，您别多想，我就是希望你不要再被欺负。我出来日子也不少了，眼看就要秋收，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了！” 那天晚上，我跟我妈说的很多，就像交代遗言一样。 今天这样的场面，在这个家时常发生，我希望我妈可以强硬起来，这样等我死后，她也能少受点欺负。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我就走了，回青山村了。 临走前，我还给老东西跟那一窝子吸血虫，留了点礼物。 前一天我吓唬他们的镰刀，大清早就悬在她家房梁上，唐全早上一开门，差点被镰刀给刮了。 我知道，我那样做，背后不少人讲究我，说我作为女儿孙女太过分了。 过分就过分吧！ 六亲不认好过被欺负！ 我回青山村当天晚上，就下了霜。 前一天还翠绿的苞米叶子，第二天早上就变了颜色。 这是秋收的信号，等再干一干，地就可以收了。 不知为何，从我回家之后，总感觉有灵异事件发生。 回家第二天，我想磨磨镰刀，可怎么也找不到磨刀石，过后去邻居家借了磨刀石，却发现镰刀锋利无比，根本就不需要磨。 回家第三天，我想把后园子的黏玉米掰了，等冬天做豆包用，可没掰多少，手就磨出了大血泡。 我回屋挑开血泡，等我再出去玉米已经掰完了，满满登登装了两个袋子。 回家的第五天，玉米干的差不多了，可以下手收地了，一大早我系上头巾戴上手套，拎着镰刀上地干活，却远远听见我家地里，发出唰唰的声音。 我以为是有人偷玉米，可跑过去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林！” 第65章 你说分，我同意了吗? 这会儿男人手拿着镰刀，正熟练的割玉米杆儿。 眼看那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子，一根一根被放倒然后整整齐齐躺在地上。 他已经割了挺大一片，这些玉米杆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金色的光芒，映射着周林的背影也更加高大伟岸。 我脸上莫名划过一丝苦笑。 想想最近几天的事儿，那些所谓的灵异事件。 磨刀石怎么就莫名其妙丢了？ 一年没用的镰刀，怎么就从锈迹斑斑变得锃明瓦亮？ 黏玉米会自己从玉米杆上掉下来，然后乖乖的跑到麻袋里？ 我早该想到，或者我根本就是知道，只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这世上除了我妈跟姐姐还有谁在意我？ 甚至我得承认，周林对我的在意，超越所有人。 我妈生七个孩子，更多时候有心无力，姐姐们各自有各自的难，唯独周林对我全心全意。 多好的周林，多完美的男人，跟他说那些难听的话，刺激他让他走的时候，我都想抽自己两个大耳雷子。 我想让心更硬一点，可每每面对那张俊朗真诚的脸，我又一次次的软下来。 结果呢？结果就是，今天的心软，会让他未来更痛苦，让我们更痛苦。 想到这，我不得不再次强化自己的内心，告诉自己不能动摇。 我在地头愣了一会儿，然后踩着垄沟奔向他身边。 周林应该刚刚就听到我叫他名字了，但他没吭声，只是转了下头，又继续干活。 我绕到他身前，一把抓住他正要割的这根玉米杆儿。 “谁让你来的，我的活儿，不需要你帮忙！” 我依旧维持之前‘不知好歹’的架势，本着长痛不如短痛，人都得罪了，就必须得罪到底的原则，说话依旧气人。 周林停下镰刀，转头瞄了我一眼，镰刀一割，那根玉米杆儿就归队躺地上了。 我见他不理我，干脆气呼呼的抓住他手里的镰刀。 “周林我说话你没听见吗？我说不用你帮忙，咱俩现在没关系了！” 他冷哼一声“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我同意了吗？” 他这话说的霸气，噎的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你不同意也没用，我不处了，你还能强迫咋地？赶紧放下镰刀，我的活我的自己干，不用你！” “我愿意！” 他把我抓镰刀的手推到一边，然后又开始吭哧吭哧的割玉米杆儿。 此情此景，我有些懵了。 他之前还解释很多，说很多话，我还有得反驳，可现在人家也没那么些废话，就一句‘我愿意’，倒整的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是真的有些气急败坏了，站在他身后嗷的一嗓子“愿意个屁，这是我家地！” 人家这次，干脆连头都不回了“你家地写你名字了？” “你……” “我什么我？都割了这么多了，你还不快下手扒……” 怼我了？ 他竟然又怼我了？ 我又追到他身边“要你管？我习惯都割完再扒！镰刀给我，你赶紧走，不然我去村上告你偷玉米！” 我这样说，周林扑哧一声乐出来“偷玉米？我想偷的只是玉米吗？明明是人……” 都不等他话说完，这男人大手一把扯住我的胳膊。 我身子失衡，直接栽他怀里。 等我缓过神要逃，他却钳制我的腰身，让我半分都动弹不得。 “你……你放开我！” “别乱动，地上都是苞米扎子，摔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林，你到底要干啥？我说的话你都听不懂吗？” “听得懂是一回事，想不想听懂是另外一回事！” “你……” “唐婉，你这么大反应干啥？我也没说跟你咋地？处不处你说了算，同不同意我说了算，你不想干的事儿，我肯定不能强迫你，但我想干的事儿，你也别阻止……” “你想干啥？” “割苞米杆儿，扒苞米，再帮你把苞米拉回家……” 我得承认，周林想的真周到，这世上能为我考虑如此周全的男人，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他的行动，他的语言，无时无刻都让我的心在松动。 我再不能看他，再看他那双迷人的眸子，就要被吸进去，然后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我深呼一口气，猛的将周林推开。 “这些活儿我自己能干！” “这就不是女人干的活儿！” “过去那些年，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过去是过去，那时候我不在，我没看到就算了，现在我在这，我就做不到冷眼旁观！唐婉，你要赶我走，也等我把想干的事儿干了！你不想处了，我赖着你也没意思，不是吗？” 他这样说，我的心咯噔咯噔的疼。 我终于再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看了周林一眼，然后转身去地头扒玉米了。 “你愿意干啥就干啥吧！” 那之后整个上午，我俩都没再说一句话。 他在前面割苞米杆儿，我在后面一个一个扒玉米。 刚放倒的玉米，秧还是活着的，苞米有点护皮，不是太好扒，我一上午也没扒很多，倒是周林咔咔咔的放苞米杆儿，一上午割出来好大一片。 我没戴手表，怕扒苞米弄丢了，具体时间不知道，但大致时间看日头就差不多。 太阳还不到正中间，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我有些渴了，回身到不远处苞米堆上拿起早上带来的水瓶，咕嘟咕嘟的喝个痛快。 喝完了，我转头看向已经落我很远的男人。 我扒苞米是坐着，有时候累了还能稍稍歇歇，可听着前面的声音，周林这一上午都没停。 他个子高身体好，干活是个好手，但实话实说，他这身高真不适合干这割苞米杆子的活儿，别人一米七小弯身就行，他185还多，弯腰幅度就比旁人大，肯定更累。 想到这，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就算是想把他气走，也不能太刻薄。 我看看手中喝了一小半的水瓶子，清清嗓子朝他的方向喊了一声。 “周林！” 他没理我！ 我又喊了一声，他还是没理我。 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故意装听不见，我不知道。 但纠结之后，我还是踩着垄沟，拎着水瓶追了上去。 “周林，喝点水吧！” “不用，我不渴！” 他说他不渴，这都一上午没喝水了，哪可能不渴。 我猜他大概率是跟我怄气呢，气我不知好歹，气我拒他千里之外。 我也有点生气了，快跑两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镰刀，然后把水瓶怼他怀里。 “爱喝不喝！” 他看看我，脸上显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很快又收敛了。 “都送到我手上了，那就勉为其难喝一口呗！” 他那样子很臭屁，甚至带着一丝得意。 什么不渴呀，不渴怎么会咕咚咕咚干了大半瓶子。 我以为他会把这瓶子水喝干了，可到了最后剩一点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什么，停止往嘴里灌。 我诧异的看着他“都喝了呗，剩那一口干啥？” “福根儿，留给你！” 他笑着，又把瓶子递给我。 我接过瓶子，莫名的脸就有些红。 “我……我喝过了！” “再喝一口呗，老人讲话儿，这是福根儿会增添福气！” 我又让这男人戳到了，他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让我的心被触动。 我俩认识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三个多月，这一百多天却养成了许许多多奇怪的习惯。 比如道边走路的时候，他会习惯让我在里面，这样就不会被经过的牛车刮到。 比如有他在的时候，我从来不需要拿东西，无论大包小裹，他都会拎在一只手上，然后另一手牵着我的手。 再就是吃喝，有好吃的东西他会紧着我，盘子里最后一口肉，他永远都会夹到我碗里，或者直接喂到我嘴里。美其名曰那是福根儿，但我更明白，那是他的宠爱。 我拗不过他，捧着瓶子把最后一口水喝了。 等我喝完这口水，他又要开始割苞米杆，可就在他重新戴回手套的时候，我注意到周林手上明晃晃的几颗大血泡。 “等等！”我叫住他。 周林疑惑的看着我“咋了？” “你的手？” 他顺着我的目光，下意识的看看自己手上的大血泡。 “啊，没事！磨磨就好了！” 他不以为然，拿起镰刀继续割苞米杆儿。 周林说没事，可没人比我更清楚，那血泡磨开了有多疼。 那几年，家里的活儿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清早天没亮就得来割地干活，等太阳升起来露水干了，我再扒苞米，手上的泡一个接一个的磨破，等磨出来了，上面就结了层厚厚的老茧。 但这中间的过程可难受了，有时候疼的龇牙咧嘴，血泡磨开后里面流脓水，有时候一天活干下来疼的麻木，晚上回家摘手套，脓血把手套都沾上了。 我是习惯的，但每年磨出的泡，仍旧是个痛苦的过程，何况周林也不是什么庄稼人，这血泡啥时候能磨开不知道，反正现在看就已经挺吓人了。 “周林！” 我叫住他。 他没回头继续干活儿“我说了没事！大男人这算啥的？” “你知道个屁啊！等磨开了疼死你！” 我依旧态度保持‘恶劣’但心却已经硬不起来。 我上前一把抢下周林手里的镰刀，然后抓住他的手，仔细检查那几颗水灵灵的大血泡。 好让他坐在苞米杆儿堆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带来的针。 针尖扎进去，一个泡被挑破，里面脓血被放出来，针尖又扎进去，第二个血泡里的脓血也放出来。 整个过程，我就像个熟练的外科大夫，全神贯注了。 根本就没注意到，此刻周林看我一脸痴迷的样子。 “小婉，其实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吗？” 他这话，说的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那竭力的克制的情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我这是要干啥，要一直这样黏黏糊糊，这男人猴年马月才赶得走啊？ 我故意攘沙子道“在意你的人多了，我算老几？” 我这话把周林逗乐了，扑哧一声乐出声“咋地，听这意思好像是吃醋了？” 我瞪了他一眼“吃你个大头鬼啊！你老实点别乱动，不然我这针就指不定扎在哪了！” “行，我不动，都听你的！小婉你这还挺熟练的，要是学医，没准真能当个大夫！” 我苦笑“没那个命！啥熟不熟的，还不就是年年起泡，年年挑泡，挑着挑着就熟了！” 我不经意的话，让周林的脸上闪过一抹心疼，他反抓住我的手，一脸深情的看着我。 “小婉，那些年你吃苦了！以后……” 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我却不能让他这样深情的撩我，因为我没那么强的抵抗力，我受不了，我怕我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 就只能装的不解风情，甩开他的手。 “我以后跟你没关系，你的以后去找你那个城里妞儿！” 周林苦笑摇头，堂堂七尺男儿被我整的哭笑不得。 “小婉啊小婉，我不是都跟你解释了，我没什么城里妞儿，我就你一个！你看到那个是矿山合伙人，人家是老板，而我只是个打工的，高攀不上的！” “呵呵，这话说的，高攀不上？那要是能高攀上不就……” 我这话刁钻，直接把周林给带沟里了。 他无奈摇头“我对天发誓……” “闭嘴……” 我最受不了他发誓，对他来说这是向我表忠心，最直接的办法，可于我而言我不希望我男人发毒誓。 好吧，我承认我是分裂的，嘴上想让他滚蛋，可心里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男人。 慌乱间，我伸手去堵周林的嘴，也不知是苞米杆子堆太软，还是某人故意的。 我这一扑，刚好把周林压倒在身下。 那一刻的错愕，我俩四目相对。 我感觉自己大脑都是空白的，耳朵里嗡嗡嗡不知咋回事。 等我缓过神，想要起身，周林却用大手一把将我环住。 他坏笑“都扑上来了，还想跑？” 我瞪着他，“你……你放开我！” “不放！你都不听我的，我凭啥听你的！” 不得不说，这次见面之后，这男人倒是刷新了我对他以往的认知。 原来那个温柔深情的周林，也有他不羁痞气的一面。 我使劲扭动身子，试图逃离，可下一秒周林却一翻身把我压住。 “怎样？这样你还跑得掉吗？” 第66章 两双筷子两个碗简简单单是幸福 呵！男人啊！ 别管你长的多精神，别管你气质多优雅。 扯到男女之间的事上，就变成另一副样子。 我故意虎着脸，“周林，你别闹，晴天白日的？” 他一脸无辜“晴天白日咋了？我也没干啥？” 他说他没干啥？这都这样了，还要干啥？ “耍什么无赖，你赶紧给我起来，不然我喊人了！” 他一脸玩味的笑着“喊呗！全村的人都知道咱俩是一对！我早就官宣了！” “你……” 我被这男人整的哭笑不得，又要赶他，下一秒，他却像个渴望被关爱的孩子，紧紧环住我的腰“我没干啥！小婉，让我抱会儿，我就想好好抱会儿，好几天没抱了……” 抱？就只是抱吗？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这会儿是抱，一会儿是亲，亲完了干啥？ 别说他能不能克制自己，就连我自己，在这样的撩拨之下，也很难说就不会意乱情迷。 可我还是挣不开他。 我怕又要回到原点，或者我就是不认账，可那样也太…… 我的思绪乱糟糟的，完全被这男人搅和懵了。 不知不觉间，我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我眼见周林的脸一点点凑过来，他的脸在我脸蛋上蹭了一下，然后鼻子蹭蹭，再后来薄唇吻在我唇上。 那感觉跟中毒一样，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好到让人难以抗拒，好到让人尝到了，就再也不想停止。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是意乱情迷的，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就任由他吻，甚至开始不自觉的回应。 日头缓缓上移，已经到了我俩正上方。 我脸朝上，被那刺目的阳光晃的无法睁眼。 就那么闭着眼睛，任由他吻着。 周林说我们好几天没抱了，何止是没抱，从前我俩只要在一起，就绝对没有空窗的时候。 算算时间，我俩已经一周没有，对我俩来说，那太漫长太漫长，好像过了七年七十年…… 这样下去，我根本无法抵抗周林这蚀骨的柔情。 可好巧不巧，不远处也不知谁家淘气的半大小子，用气枪打野鸭。 剧烈的响声，吓了我一跳，也终于把我从这沉沦中拉出来。 “干啥呢，别闹！” 我猛的起身，一把推开周林。 我脸一红，马上整理衣服，顺便把衣服口袋里的软膏扔给周林。 “啥？”周林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其实不只是我被刚刚的沉沦带入了，他比我陷的更深，这会会儿更是神游的状态。 “药膏，擦在泡上！就没那么疼了，还能预防感染！” 他笑笑，把药膏抹在手上，然后嘴里又开始嘟嘟囔囔“手是不疼了，可是心疼……” 我听到了，可我就是装作没听见。 正午的日头正烈，我抬头看看，肚子也开始跟着打鼓。 是时候回家做饭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叫周林吃饭。 他却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看看我，然后笑了“没事！你走你的。我自己带了干粮，吃点继续干活！” 他指了指不远处，用纸袋子包着的烧饼。 那是镇上最有名的小二烧饼，刚做出来是好吃的，外酥里嫩，可这秋天凉，再好吃的烧饼凉的也不是味儿了。 “你就吃那个？” 他笑笑“这不挺好吗？吃点凉烧饼，再喝点凉水……” 这话听着咋那么难受呢？ 给我干活，然后自带吃的，啃凉烧饼喝凉水，想想我这心真不是滋味。 当然，周林也就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可一想到他一个人在烈日之下的苞米地里，啃着凉烧饼喝着凉水，那画面咋想咋凄凉。 “那个，你想吃啥，我……我下午给你带来！” 他摇摇头“不用！你要可怜我，就给我带点热水，凉烧饼太硬，配凉水吃肚子咕噜咕噜直打架！” 这话越听越难受，我本来都转身走了。 可没走两步，想想还是回头了。 “那个……要不你……你跟我回去吃吧！我昨晚发了面，蒸包子，还有萝卜汤！” 我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明显的感觉到他瞳孔睁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掩饰了，故作为难的摇摇头。 “还是不要了吧！毕竟咱俩现在……”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我能说刚刚那句话，已经算是冲动的行为，他竟然说不要，那不要就不要呗。 这下，我连头都没回，只是冷冷说了句“是啊！咱俩现在啥关系没有，你凭啥吃我家饭！” 我这句话出口，周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想着拿一把，结果却玩儿蹿了。 眼看我越走越远，他攥镰刀的手都开始出汗。 在原地站了半天，之后挠挠脑袋，还是追了上来。 “吃！咋不吃，我都帮你干活了，你供顿饭也没毛病……” 我冷笑“我可没让你帮忙！” 他坏笑“我自己愿意行吧！” “切！” “哼！” 你一句我一句，我俩都不注意，那会儿的我俩，像一对打情骂俏的小夫妻，更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回家的路上，周林还在说我看到城里女人的事儿。 “小婉，我说那事儿，你听进去没有？” “啥事啊？” “就你看到那个，她真是矿场股东，我跟她真不熟！” “你跟我解释啥？咱俩又没关系！” “没关系该解释也得解释啊！我周林英明一世，活了25年就有过一个女人，哪能扣个花心大萝卜的帽子？我又不像那个姓陆的！” “人家没惹你，你说人家干啥？咋地，你这话的意思，你的童子之身就被我……” “那不然呢？小婉我只有你，就你一个……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周林的话，说的我心里暖洋洋的，可砸吧砸吧又变成苦涩。 深情难得，深情可贵，可我这命不久矣的女人，哪里要的起啊？ 他若只是跟我玩玩儿，也许我也不需要太认真，就混一天算一天，我死了他走人，这样也没啥。 可明显不是啊，周林是走心的，而且相处的时间越长，那份情就越深。 想起我五姐失去挚爱后的样子，我就慌就怕，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我俩走进院子，我回头看看周林“别说了！说那些干啥？去帮我到后园子拔个萝卜，要青萝卜，不要红萝卜！” “嗯！” 周林点点头，他知道我这是故意转移话题。 他也认可，虽然他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变换态度，但他不理解也选择尊重。 最近没买肉，我只能做菜包子。 但好在有之前存下的猪油，菜包子里放荤油，也有肉味儿。 我切一整棵大头菜，用盐杀了水之后，攥成小团子放在盆里备用。 等我弄好葱花配料，跟菜活在一起，一边搅合着，馅料的香味就从盆里散出来。 就连刚拔完萝卜回来的周林，闻到味道，也忍不住凑上来。 猝不及防之际，他大手从身后环住我的腰身。 “小婉，真香！” 我身体颤了一下，正想着怎么让他放手，他却主动松了手。 面对这样的周林，我还有些诧异，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就整出那么一句。 “让你拔个萝卜，咋那么慢！” 他笑笑“那不得挑个好的！你看着萝卜漂亮吧！” “漂不漂亮，一会儿还不就进肚子了！” “进肚子，也得挑最好看的！小婉我帮你烧火！” 他倒懂事儿，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或者聪明如周林，可能也察觉到我那些反常，并不全是因为城里那个女人，虽然具体因为什么，他此刻还搞不清楚。 话说跟我混这些日子，这男人已经蜕变成为一个合格的村儿里男人。 外面的农活手拿把掐，就连屋里的活儿也都跟着干。 我扫地他把撮子递过来，我要抱柴火他就知道烧炕，我做饭他就蹲灶坑前烧火。 看着这一米八几大个子，蹲地上的样子，有时候会莫名的想要笑。 这边周林把火烧起来了，我往锅里倒油，把切好的萝卜下锅翻炒，炒出香味加水扣上帘子。 然后周林继续烧火，等锅开了，我这边面剂子也准备就绪。 拿起皮儿包馅儿，捏几个褶儿就放帘子上，一个接着一个，我手很麻利，没几分钟，大帘子上就摆满了白白的大包子。 “完活儿！” 我扣上锅盖，看看时钟，只要十五分钟包子就能出锅了。 因为想多吃两顿，今天的包子蒸的比以往大不少。 从前我蒸包子的个头，也就是个女人拳头大小，但今天锅打开，那一个个雪白的大包子，足有男人拳头那么大。 周林伸手往锅上比了比“只大不小啊！” 我赶忙把他手打到一边“小心，蒸汽会把你手烫熟的！” 男人就是男人，能干点抱柴火烧火的活儿，但毕竟不会做饭，这里面的常识还是薄弱。 经常做饭的人都知道，饭锅的蒸汽，比热水还霸道，要是不小心被蒸汽呲一下，那块皮就熟了，没个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周林笑嘻嘻的看着我“小婉，我就说你是担心我的！” 是啊，我总是在无意间暴露自己。 但装还是要装的。 我故作傲娇的白了他一眼“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不能让他被烫成猪蹄儿啊？行了，别墨叽了，洗手吃饭吧！” 大包子，萝卜汤一锅出。 香喷喷的馋的周林不管不顾就上去抓。 我想要提醒他烫，可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他被烫的龇牙咧嘴，却还是没舍得扔了那大包子。 咔，他结结实实咬一口，嚼在口中，甜在心中。 “好吃，真香，小婉你做的包子，跟饺子一样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我包了好多个呢！” “嗯，萝卜汤也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我被他逗笑了“瞎说，这不就是最普通的汤，你别跟我说你啥没吃过！” 周林咽下嘴里这口汤，抬头很认真的看向我“啥都吃过，可就你做的这口忘不了吃不腻，想吃一辈子！” 他说他想吃一辈子，我又何尝不想给他做一辈子。 我从来不想要什么大富大贵，于我而言，若这一生能跟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哪怕一直吃糠咽菜，哪怕一辈子窝在农村，我也心甘情愿的。 可我感动之余，也比谁都清楚，即便是最简单的期许，于我而言也是妄想。 我还得想办法赶周林走，但这一刻，他吃的那样幸福，我想暂停一下，就让他幸福的吃完这顿饭也好。 “你慢点吃，别噎着！我再给你盛碗汤！” “嗯，小婉你也吃！” “好，咱们一起吃！” 我咬了一口包子，就像周林说的一样，好香好好吃。 其实这样的包子，真的平平无奇，从前我做过很多次，虽然没放这么多猪油，但其他材料差不多，味道也未必差很多。 我猜想，今天的包子，之所以这么好吃，还是因为人。 有爱人在身边，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是美味的，若没这么个人，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 这顿饭，我俩吃的特别满足。 我吃了两个包子两碗汤，周林就厉害了，造了七个包子四碗汤。 我跟他说别撑着，他说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这等这顿呢！ 这话说的我心里酸酸的，他有钱，想吃啥买不着？ 可就像我刚刚所想，爱人不在，吃啥都不是味儿吧。 周林啊，我可怜的周林，我多想一直给你做饭，天天陪你吃饭，我比谁都不想赶你走，可你现在不走，未来我死后你只会更痛苦。 想到这，我放下正要收拾的碗筷，又要开始‘作恶’了。 我酝酿一下，把盆里的大包子，全装进袋子里递给周林。 “既然你喜欢，那就带回去吃吧！” 那会儿，周林整个人都是懵了的，刚刚还好好的，这就翻脸了？ “啥意思啊，小婉你这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我本来就没想让你帮忙，我的活儿我自己干，你帮我一上午，这些包子，算答谢了！” 我那些不知好歹的话出口，周林的脸色变得惨白。 “你……不行，小婉，我……我肚子疼！” “别装了，让你走，你就这样！” 我以为他是装的，但很快，我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我才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不舒服。 “周林，你……你别吓我，我去找赤脚医生……” 第67章 病来的及时，猛男撒娇 90年这时候，农村的医疗，主要是靠十里八村的赤脚医生。 谁家头疼脑热都找他们，这些人虽然没城里医院的设备，但凭借多年的经验，一般的病也不在话下。 且不说秀水村那位精通针灸的杨大夫，就那些半路出家的赤脚医生，眼神不咋地，但扎个点滴开个小药，大多也是药到病除。 青山村没有赤脚医生，我只能距离青山村最近的红花村找安大夫。 那老先生五十大多，一辈子就两件事儿，看病喝酒。 我到红花村的时候，那老头刚给村里张家人看完病，人家留他吃饭，他屁股沉就没走。 自酿小烧整了一斤多，看到我笑嘻嘻愣管我叫大侄子。 “大侄儿你来了，喝……来喝……这酒味儿正！” 那一刻，我真是懵了。 都这样了，别说给人看病，还能下地吗？ 可他是距离青山村最近的赤脚大夫，再近一点的就是秀水村的杨大夫，那人倒是靠谱，可他忙啊，我就算是现在跑回去，人也不一定在家。 想想周林那一脸惨白，我也不敢耽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凑上前。 “安大爷，我家里有人病了，您看……” “看病啊！那没问题，老安我干别的不行，看病那不手拿把掐的！病人在哪呢？大侄儿……” 老天爷，这还管我叫大侄儿呢，我这心里打鼓，这老头到底行不行啊？ “大爷，我是隔壁村的唐婉，不是大侄儿！” “啊！唐婉啊！知道知道，那就是大侄女儿！没关系，大侄女大侄子，大爷都能给你看好，你咋了？哪难受？” 老安头还是醉醺醺的。 我脸上哭笑不得，一旁张家人也憋不住笑。 “唐婉啊，你看安大夫这没少喝，这病怕是看不了了，要不你去找找别人吧！” “嗯！” 我点点头，这大爷醉成这样，怕是没法当活马医了。 我打声招呼正要走，谁知那老安头就突然从炕上跳下来了。 “干啥？病还没看呢就走？” 我苦笑“大爷你醉了！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谁说我醉了？再说醉了我一样能看病，老头子我四岁跟我爷爷看药书，十几岁就开始给人看病，行医四十多年，睡觉都能把人病看好了！” “可是大爷……” “别可是了，带路！不给你施展点医术，你不知道你大爷的本事！” “好嘞！” 我拗不过这倔老头，只能点点头。 这二三里的路，走我是胆战心惊。 老头子醉的就差站着睡着，我要扶着他，他还不让，说他没问题。 可这一步一飘，跟打醉拳似的，我生怕他哪下卡沟里就起不来。 不过老头好像心里还真有数，虽然跟蚯蚓似的步伐，没走一步寻常路，但从红花村老张家到我家这不远不近的路，愣是一个跟头没摔。 好不容易看到大门了，我这心才放下一半。 可这老头不长脸，刚觉得他深藏不露，结果就现眼了。 啪叽…… 刚进院子就摔了个狗吃屎，还差点砸到我家大黑。 大黑被吓一跳，夹着尾巴吓跑了。 我也吓坏了，生怕这老头摔个好歹。 “安大爷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摔摔更结实！” 他笑眯眯的从地上爬起来，抖抖那一身土，就往屋里去了。 那会儿周林没在屋里。 去是厕所了，从我去找安大夫到回来，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这期间周林就整整跑了八趟厕所。 “人呢？” 老头进屋看没人，又推出来。 “在这……” 我看到周林从房后厕所出来，赶忙上前扶他。 农村有句俗话，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屎，这一会儿的功夫，我感觉周林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不仅是脸色惨白，腰都要拉弯了，就连眼窝都有点凹进去。 “周林你咋样？” “没……没事，小婉你别担心！” “这还没事呢？愁人，周林实在不行我找车拉你去医院吧！” 我这句话，门口的老安头不乐意听了。 “咋地，信不着我老头子啊！今天我还就得把这小子治好了，瞧不起谁呢？” 老头又倔自尊心又强。 “没那意思大爷，这不是看您还醉着！” “没醉，我精神的很呢！闭眼睛都能扎点滴！进屋，看我老头子大显身手！” 就这么个半疯癫的醉老头，别说我，就连刚看到他的周林，心里也是打鼓。 奈何人都请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也只能把周林交给他。 我扶着周林进屋，还没等上炕。 哗啦…… 他又吐了一地。 那味道难以形容，若不是我曾经，伺候李国兴他妈多年窝吃窝拉习惯了，怕是要被这味道直接熏吐了。 周林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小婉，我……我自己收拾！” 我看看周林，注意到地上还有之前呕吐被收拾过的痕迹。 这男人一天天想的可真多，李老太太屎尿我都收拾了五年，还能嫌弃他这点呕吐物。 “老实上炕，让安大爷给你看看！大爷可是咱们附近村里鼎鼎有名的神医！” 我高帽子一戴，老安头乐的嘴都闭不上了。 “大侄女儿，就冲你这话，今儿个看病，大爷不要钱了！” “没事，大爷，你看吧，看好了，我给你装二十斤好酒！” “真的！诶呀，那多不好意思！” 一说酒，老头眼睛都开始放光。 不过业务不耽误，这会儿笑着，手已经搭在周林的胳膊上。 摸完脉他又掀起周林的衣服，在他肚子上摁了几下，然后就捋捋胡须点点头。 “嗯，没大事儿，就是吃坏肚子了！这小子今天都吃啥了？” “包子还有萝卜汤！不过我也吃了，就没啥感觉啊！” “这样啊！还有剩的吗？”安老头问。 “有！” 我说着，就去厨房把中午剩的包子跟萝卜汤端上来。 萝卜汤凉了，但包子一直用盆盖着，这会儿还有点温度。 老安头抓起一个包子掰开，看了看，又闻了闻。 然后不停摇头。 我懵了，难道真是包子的问题。 “大爷，这包子……” “这包子不错啊！馅料香，应该是放了不少荤油吧，面发的也好，比我家死去的老婆子发的强的多了！” 老头把我这包子一顿夸，这下我更懵了。 “大爷，这包子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有没有问题，我得尝过才知道！唐姑娘，你去把这包子热一热，还有这汤。古有神农尝百草，今天我老人家也尝尝这包子跟汤！” 周林我俩面面相觑，这真是来看病的吗？ 我有点急了，正要问他周林怎么办，老安头从药箱里拿出几颗药丸递到我手里。 “一天三顿，一顿一颗，最晚明天也就好利索了！现在就给他吃！” 我将信将疑，让周林吃了老安头给的药丸。 黑乎乎咱也不知道是啥成分，但有一点，周林吃了之后整个人状态好多了。 脸没那么白了，也不恶心了，就连之前一直咕噜咕噜的肚子，也不乱叫了。 周林吃过药，窝在炕上休息，我把包子跟汤热好，放到炕桌上让着老头吃。 他一边吃，还一边夸。 “大侄女儿你这手艺真心不错！我中午光顾着喝酒了，都没顾得上吃啥，这大包子萝卜汤香啊！” “大爷，您喜欢就多吃点，不够我再做！” “够了够了，我这都吃撑了！对了，你说给我装酒的事儿……” “放心，过后给您送家去！” “行，那我老人家就放心了！吃饱喝足回家睡大觉喽！” 这老头半疯半癫的样子，有时候也真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装醉，说他明白，一天天的迷迷糊糊，说他糊涂，可人正事儿一点不耽误。 临走还让我把剩下的包子给他装着，说留着晚上吃。 我送老头到门口，想起他说周林闹肚子是因为吃错东西，可这包子跟汤明明没问题。 “大爷，您之前说他吃坏肚子，那到底吃错什么了？” “不好说啊！反正包子跟萝卜汤没问题！小子可能是偷吃了别的，要不你进屋问问，我老人家困了，回去睡觉了！” 送走了老安头，我转身回屋里。 我以为周林在炕上休息呢，谁知道他下地收拾起刚刚老安头用过的碗筷。 我有点火大，忙上前抢过他手里的东西。 “你干啥？病了不好好在炕上躺着！” 周林笑嘻嘻的“我这不是不想吃闲饭吗？你好不容易不赶我走了，我还不好好表现……” “你……” 我被他这话说的哭笑不得。 都这样了，我哪还能狠下心呢？ “不用你表现，赶紧上炕躺着去！” “嗯，听你的！” 周林点点头，转身进屋。 我放下碗筷，也跟着上了炕。 把被褥铺好，让他躺在上面，之后又抱了点柴火烧炕，想着热乎热乎也能缓解肚子疼。 等时间差不多，我摸摸炕上的温度，让周林趴在炕头热乎热乎肚子。 “咋样？好点没？” “好多了！这老头的药还挺好使的！” “那就好！对了周林，老安头说你是吃坏了肚子，你到底吃了啥？” “没……没吃啥啊！就包子跟汤啊，咱们都吃一样的！” “那不对啊，我跟老安头都没事，你怎么就？这有点奇怪啊！” 周林看看我，好像想到什么。 “啊，可能是我早上吃的凉烧饼吧！昨晚下霜了，早上起来烧饼都硬了，我也懒得热，就那么吃了！” “真是烧饼的事儿？”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他既然这么说，我也只能信了。 周林趴在温暖的炕头上，很快就睡着了。 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可我还是担心，下午就没去地里干活儿。 等周林睡着之后，我把之前晒过的黏玉米拿出来搓。 我们这冬天都要做豆包，有用黏大米做的，做出来就是白色的豆包，但我个人更喜欢黏玉米做的黄豆包，口感更好，关键材料是自己种的，成本更低。 往年这时候，我早早就开始囤秋菜，然后吃一冬天。 可现在我准备做豆包的材料，都不知道过后能不能吃到嘴。 可想想，死不死是后话，这活着一天，就得研究活着的事儿，不能放挺就是了。 我怕打扰周林睡觉，就坐在外屋门槛儿上搓玉米。 先弄一簸箕搓完了，又装了第二个簸箕开搓。 突然，我感觉眼睛上一阵冰凉，然后就啥也看不见了。 有人在身后蒙了我的眼睛，我伸手要拿下那双手，他却很执着。 “猜猜我是谁？” “周林，别闹了！家里就咱俩！” “那我也让你猜！” “你是周林！” “不对！” “不对？那你不是周林？难道是大黑？”我坏笑。 “我是你男人！” 他说完，倒是松开了蒙我眼睛的手，但很快手臂下挪，又把我身体抱住。 “周林，你别闹，我干活呢！” “就闹就闹！我现在趁着当病号的机会，要不闹闹，等我好了，你又要把我扫地出门！” 他这话说的就像个撒娇的孩子。 却也一点不错，若不是他突然上吐下泻把我吓着了，中午吃完饭我就让他拎包子滚蛋了。 想想这病来的也真是及时，到底是老天爷在帮他，还是想要折磨我俩？ “周林，我不赶你，你老实点去炕上休息，看你折腾的，都不像个样了！” “我没事，好多了！” “真好多了？竟然好了，要不你……” 他知道我要说啥，脸色马上不对了。 “诶呀，肚子疼，我还得去趟厕所……看来这老头的药也不是那么神！” 鬼知道他是真的肚子疼，还是在这逃避我的话题呢。 但我也不跟他较真了，周林生病我心疼，看他一趟趟跑厕所，我这心里也不落忍。 之后我不再提赶他的事儿，晚上我用剩下的面蒸了几个馒头，还给他做了鸡蛋糕。 我做鸡蛋糕是得我妈真传，蛋液配比完美，鸡蛋糕蒸出来又弹又滑溜，口感一流。 为了照顾周林这个病号，我放了炕桌。 香喷喷的鸡蛋糕放在他面前，他嘴急吃了一口，因为刚出锅温度高，这会儿咽不下也舍不得吐，烫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此情此景，我也是哭笑不得“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这不是太好吃了吗？小婉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糕！” “那就多吃点，家里还有鸡蛋，喜欢我明天再给你蒸！” “明天？”他有点激动。 “嗯，你放心，你好之前我不会赶你走，明天还有！” 我这样说，周林又兴奋了，不长记性又吃了一口鸡蛋糕，然后又被烫了。 “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吹吹……” 我急了，凑到他身边，用小勺盛了一口鸡蛋糕，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这样吃！” 他吃了一口，脸上大写的满足。 可谁知，我再把勺子递给他，周林却再也不肯接。 直接惊掉我的下巴，整了个猛男撒娇。 “身子虚没力气，小碗我要你喂！啊……” 第68章 男人啊，有时候就跟小孩儿似的 老天爷！ 见过小孩撒娇，见过大姑娘撒娇，小媳妇儿撒娇也过得去。 可这快两米的大小伙子，就撒上娇了，还就在我面前，我这拿勺子的手，差点掉炕上。 “周林！你……” 我正无语呢！哪成想人家把撒娇进行到底，脑袋一歪，直接靠我肩膀上了。 “小婉，没力气，真的……” 天啊！我要疯了，这谁受得了？ 我猛的一闪身，他直接栽倒在炕上。 躺了一会儿见我没理他，又笨笨卡卡的扶着炕桌起身。 只是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整的我好像虐待他了一样。 莫名的我就有点于心不忍了。 等他颤颤巍巍拿起勺子要喝鸡蛋糕，我一冲动夺过他手中的勺子。 “喂就喂！来张嘴！” “好！啊！” 周林上一秒还是可怜巴巴的病猫，下一秒就两眼放光张嘴等投喂。 我严重怀疑这男人是装的，可是我没证据。 一开始我喂之前都要吹吹，慢慢的碗里的鸡蛋糕没那么烫了，我就直接喂了。 周林吃一口，脸上的满足就多一分。 可等这二大碗里的鸡蛋糕喂到一半，他却闭嘴摇头不肯再吃了。 “小婉，另外一半我喂你！” 他说着，接过我手中的碗。 “这是给你蒸的，我不吃！” “我吃一半就够了，小婉张嘴，乖！” 他像哄小孩一样，把鸡蛋糕送到我嘴边。 我本不想张嘴的，奈何受不了这男人，只能像他刚刚那样张嘴等投喂。 现在鸡蛋糕一点都不烫了，口感刚刚好，我也不得不在心里夸自己一句，我做的鸡蛋糕真心好吃。 吃着吃着，就有些忘乎所以。 突然，周林投喂的勺子停了下来。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里这个发毛。 “咋了？”我问。 “小婉你脸上有东西！” “诶？” “我帮你弄掉……”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周林已经凑上来，用嘴帮我吸掉沾在嘴角的鸡蛋糕。 那一瞬，我只觉得有点晕乎乎。 整个人跟被打了麻药一样，身体有些僵硬，不受控制。 “小婉，你真甜！” 不知不觉间，周林已经从我嘴角，吻上我的唇。 可怕的是，我竟完全被他麻痹了，等他亲上才反应过来。 “别……别闹！” 我越是抗拒，周林的吻就越猛烈，我推他，他就使劲抱着我。 我早该想到，他就是这样，早该防着他这手。 可此刻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嘴上说别闹，身体却顺从的很。 我任由他吻着，手还最后的抗拒着，摸着摸着，就摸到炕桌上的大白馒头。 等周林又要进一步的时候，我抓起大白馒头，猛的摁在他嘴上。 这一口喷香松软，却不是周林想要的。 我已经趁机推开他，周林咬着馒头，一脸幽怨的看着我。 “小婉，这个馒头好吃，可你知道，我想吃的不是……” “把你惯得，不吃连这个可都没了！” 我说着就作势要下地收拾碗筷，周林见我动真格的，怕我又哪根筋不对撵人，只能乖乖的坐在桌旁啃馒头。 等他吃完两个馒头，我下地收拾碗筷。 等我洗了碗，喂了大黑，再回到屋里，周林已经把被褥都铺好了。 “小婉你看，我铺了两床被褥！” 我点头笑笑，他怕我撵他走，这态度还不错。 “嗯，不过这才几点啊，就睡觉？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不早，我这不是病号吗？病号就得早点睡觉。” “也对，那你把药吃了！”我提醒他。 “吃完了，刚刚吃的！快睡觉吧！” 他笑着，拍拍炕上的被褥。 本来我还想睡前再搓点玉米，可周林坚持说困了，我也没招，只能闭灯躺下。 一个红花被面，一个蓝花被面，我俩还是第一次一人一个被窝。 一开始还好，周林就是有意无意跟我说两句话，慢慢的手就开始不老实，往我这边划拉。 我偶尔会打他手一下“别闹！不是说困了吗？” “困了，不得酝酿一会儿？” “困了还用酝酿，躺那就能睡着！” “我要抓着你的小手才睡得着！” 好个花花肠子的男人，说着大手直接伸进我的被窝。 我想要挣脱，他就抓的更紧。 我再挣脱，他不仅是手，干脆整个人都凑上来。 “周林，你说话不算数！” “我可啥都没说！”他凑到我耳畔坏笑。 “那你铺两床被褥干啥？” “铺两床就不会滚到炕上，天冷了，还是一个被窝热乎……” 好一个大灰狼，什么没力气，什么困了想早睡觉，还故意让我放松警惕，搞了半天是在这等我呢！ 老话说的没错，男人啊，真是一点脸都不能给，你给他三分颜色，就敢给你开染坊。 都不等我再说话，嘴被他堵的死死的，这上来又亲又抱的，搞的我意乱情迷，整个人跟灵魂出窍似的。 当然，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 我要真心没感觉，有些事也成不了。 谁让周林这男人太有魅力，且不说炕上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撩人话，就这身体条件，哪个女人招架得了。 老话说，炕上强的男人没孬种，周林就是用事实诠释这句话。 一个男人能有多温柔，他就有多温柔，可这霸道起来，也是从你的身体到血液骨髓全都降服。 那一番云雨之后，我窝在周林的怀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我被他弄的真没多少力气了，连捶他胸口，都感觉拳头是软的。 “好你个臭男人！不是说身体虚没力气吗？哪里虚？你管这叫虚？” 他坏笑，在我小拳头上吻上一口“虚不虚的，那不得看情况？别的时候虚，炕上也不能虚，这是老爷们的底气！” 我在他脸上狠狠掐一把“去你的底气，我就该把你撵出去！你个大骗子！” “小婉，我知道你在乎我，你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等你好了，我就把你撵出去，把门上多加两把锁，除非你变成耗子，不然别想上我家炕！” “那我就变成耗子，从门外打一个大洞，直接通到炕洞子，等夜深人静……” 好个荤素不忌的家伙，这话没等说完，就又开始了。 我得承认安老头的药是真好使，下午还拉的眼窝凹陷，晚上就这么生龙活虎的。 这注定又是个没羞没臊的夜晚，窗外秋风萧瑟，刮掉了树叶子，落在房前屋后，那落英缤纷，好像在为我俩炕上的盛宴伴舞。 金秋时节，就连猫儿都停止了躁动，一个春夏为了寻爱消耗掉的脂肪，就指着这会儿养着，好抵抗严寒熬过冬天。 唯有我跟周林，就这么不知疲倦你来我往。 亲昵时，我看着窗外月光映射下，缓缓飘落的黄叶。 秋天落叶，春天发芽，叶子掉了，明年还会再长出来，而我能否熬过这个冬天？又能否看到明年春暖花开？ 我们都累了，等那风流结束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只是我的眼角，有两行热泪流下。 那一夜我睡的不算沉，期间听到动静，好像周林起来过。 我猜他可能是闹肚子没好利索，又去了厕所，睁眼看看就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想着昨天因为周林生病，耽误了地里的活儿，今天他情况好点，我就继续秋收。 可等我醒来，却看到周林躺在我身边瑟瑟发抖。 他脸色惨白如纸，比昨天还吓人，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烫手。 “怎么弄的？不是好了吗？周林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小婉！” 他嘴上说没事，可这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哪里还是昨天那个生龙活虎的男人。 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他这到底是咋了，安大夫的药，就算是不能让他马上好，也不至于昨天吃完今天就严重了。 我越想越是不安。 “难不成那老头的药有问题？” 我找来个瓶子，烧了点热水，让周林热热肚子。 然后就急火火的往隔壁红花村去了。 我到红花村的时候，刚好看到安老头从他大哥家出来。 他看见我，还挺高兴“唐家姑娘啊！你不会是来给我送酒的吧？” “大爷，酒不是问题，可您得把病看好了啊！” “啥意思？唐家姑娘你这话啥意思？他没好？” “好没好，您跟我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虽然我心里有点不满，但想想人家老头毕竟那么大年纪了，还是压抑了情绪。 老头一听他的药没好使，也挺在意的，之后加快脚步，跟我一起回了青山村。 等我俩到家的时候，周林趴在炕沿边上，已经吐了一地。 这会儿难受的样子，比我走之前还虚弱。 老安头一看这，快步上前放下药箱，掀开周林的肚子，又替他量了体温把了脉。 一边把脉，一边还摇头“不对啊！这不对劲啊！” “啥意思？安大爷，这到底什么情况？” “我老安头，行医四十多年，别的病不敢说，这跑肚拉稀的毛病，向来药到病除。还从来没有他这种情况的，没见好，还严重了？这不见鬼了吗？” 是见鬼了，昨晚那个的时候，还厉害的不得了，这会儿又成了病猫，可人难受成这样，我也没心思想别的。 倒是老安头，他对自己的药极其的有信心，根本不认为是他药的问题。 他一脸狐疑的看着周林“小子，你到底吃了啥？” “没……没吃啥，就跟小婉吃的一样！” 我补充道“我们昨晚吃的馒头跟鸡蛋糕，而且我也吃了，我也没事啊！” “真是见鬼了！我老人家干了一辈子赤脚医生，要是在这把招牌砸了，以后还怎么在十里八村混！你等会儿，我出去一下！” 老安头也不知想到啥，就一个人出门去了。 我跟周林面面相觑，也没敢说啥，也不敢问啥。 大约过了十分钟，老头从外面回来。 这会儿脸上再不是之前的疑惑，转而是豁然开朗后的得意。 “诶呀呀，我就说，这世上没鬼，有鬼也是人捣鬼！” 老安头的话，我听的云里雾里的。 “大爷，你说啥呢？是找到治好周林的办法了吗？” “治好他，不难，可要是有人就不想好，我就是华佗在世也白费！” “大爷你的意思是……” 这明显的话里有话啊，我看看老安头，又转头看看周林。 这会儿他趴在炕边，脸都埋进去了。 我大致猜到了点什么，直到老安头把两个鸡蛋，跟一个散发臭味的鸡蛋壳放我面前，我才彻底明白。 “吃臭鸡蛋闹肚子！亏你想的出来！小子，你是真不怕死啊，别小看了这臭鸡蛋，前年南山镇有个小孩儿，因为馋吃了臭鸡蛋，跑肚拉稀半个月不好，差点就见阎王了，要不是我的药，他这会儿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周林，你真的吃了这个？” 我听的一肚子火，转头震惊的看着他。 周林没说话，可这沉默恰恰是什么都明了了。 “他不只是吃了，还吃了不只一次，要不然这么好的体格子，也不至于造成这样！” 老安头的话，算是彻底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为啥昨夜就那么生龙活虎，因为老安头的药好使，为啥今早又成了病猫，因为后半夜他起来又吃了一个臭鸡蛋加码。 “我也是真服了！我这还有三个药丸儿，一顿一个，你吃完好了就好了，不好就送县城医院吧！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可别说是我没治好，我老头子一世英名可不想毁这！” 老安头无奈的摇头，说完扔下药丸就走了。 此时，屋里就剩下我跟周林两个人。 我收拾了地上的他的呕吐物，然后坐在炕沿边盯着他看。 这会儿周林因为心虚，整个人头都埋在枕头下，就跟隔壁家犯错的孩子似的。 可这样就行了吗？ 挺大个人，就这么作妖儿，别说安大爷，我都想踹他两脚。 我这绝症病人，还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这好好的自己找病。 哗啦…… 我怒不可遏，只能拿箱柜上的搪瓷缸子撒气。 “周林，你闹啥呀！别人有病都怕治不好，你这可倒是，没病给自己弄点病，你是想死吗？”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骂人，骂的不好听，声音也特别大。 周林抬抬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小婉，别生气，我这不是怕你撵我走吗？” 第69章 我周林活着一天，就是你的一生一世! 我是气的，气他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气他这样祸害自己，气他挺大个人跟个小孩似的。 可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心就算是铁做的，也没法再硬下去。 我看着周林，目光从之前的怨怒一点点软下来，最后就只剩下心疼。 我猛的上前，一把抱住周林。 “你个傻瓜！周林你是不是傻啊？你会把自己身体弄垮的，气死我了，你要吓死我了……” 我没跟任何人说，要是周林真的有啥事儿，我都会跟老安头没完。 后来想想，好在我当时克制了，不然这会儿得多难堪，脸打的得多疼？ 周林大手撑着身体，艰难的从炕上坐起来，伸出宽阔的臂膀，将我整个人包裹。 “身体垮了还能养回来，要是媳妇儿没了，我去哪找？”他说话间把我抱的更紧，惨淡的薄唇吻在我的脸颊，即便看不到，触觉也能感觉到他此刻的虚弱。 “媳妇儿？谁是你媳妇儿？”这时候还没正经，我气的又捶他后背两下。 “你啊！就是你小婉，除了你我谁也看不上！” “瞎说，世上好看温柔精明的女子千千万，我哪里那么好？” “就是好，好到你自己都不知道，别人再优秀那是别人的事儿，跟我周林没关系，唐婉我认定你，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 我念着那三个字，看着此刻周林虚弱却炙热的眸子。 “对，一辈子！” 男人女人之间，最虔诚美好的承诺，莫过于许下一生一世。 可这对别人来说是甜甜的蜜糖，于我而言越是苦涩无比。 我抬头看看他，手在他唇瓣上轻轻拂过“说啥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 “不管多长！一天也好，一年也好，十年一百年，只要我周林活着一天，我就是你的一生一世！” “那我要是真的只能活一天呢？”我追问。 “那我也珍惜！珍惜当下！跟小婉在一起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值得珍惜……” “珍惜当下！” 这四个字，一时间在我心中，触动很深。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我克制压抑自己的感情，想在我的病被发现之前，把这男人赶走。 可我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以为让他走，就是长痛不如短痛，我以为时间会抚平一切，可我发现我低估了周林的坚持。 我从不怀疑，他是这世上最聪明睿智的男人，可他这两天做的事儿，却是傻到连三岁小孩儿都不会做。 若不是安老头及时发现，他为了能留在我身边，还要吃几颗臭鸡蛋？或者肠胃再闹腾两天，就真得送医院抢救了。 可这会是结束吗？即便臭鸡蛋的事儿被识破，他也还会想其他办法，真的应了那四个字‘不择手段’。 为了留在我身边，周林不择手段，可这样自残似的不择手段，又傻的那么可爱，让我一丝一毫都不能去责怪他。 我不知被他抱了多久，抱的血液都快不流通，抱的身上出了一层汗。 我缓过神挣脱，他还不肯松手。 “小婉，我不要放手，我怕我放手你就跑了！” 眼看周林那张脸惨白如纸，我这心真不是滋味。 “跑什么跑？我去给你烧点水，咱先把药吃了！” “我不吃！”他想都不想摇头。 “为啥？”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周林。 “病好了，媳妇儿就没了！我还是病着舒服些！” “你……” 我要被他气死了，男人啊，幼稚起来，比村里的光腚娃娃还难搞。 他故意不跟我对视，转过头胳膊却把我抱的更紧了。 “周林，你闹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撵出去？” “不信！” “为啥？” “你舍不得！我现在病着，你舍不得！” 他这话说的，我不认同，他病着我舍不得，其实他没病的时候，我也舍不得。 为了掩饰自己的病，我削尖了脑袋赶周林走。 可结果是我自己还没咋样，这男人折腾两天快没了半条命。 罢了！ 有一种男人，就是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撕不下来，强撕下来也是连着皮肉痛不欲生，何必呢？ 我倒吸一口凉气，从他怀抱中费力的伸出手，摸摸他此刻因为上吐下泻消瘦的脸颊。 “那……你不放开我，我饭还做不做了？地还收不收了？你不是说要帮我收地的吗？挺大小伙子说话不算数了吗？” 我此话一出，周林眼睛亮了。 “你说让我帮你收地？小婉你不赶我走了？” “赶得走吗？快点放开，我饿了，去做饭了！” “好！” 周林笑了，高兴的就像个孩子。 临放开我之前，还在我脸上使劲的亲了一口，亲了一脸的口水。 可我觉得那是幸福的口水，周林是真的在乎我，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在乎我。 要说安老头的药还是靠谱，周林不再作妖儿，按时吃饭吃药，当天上午就不再上吐下泻，中午量体温也不烧了。 晚上我做热汤面条，这家伙突突突造了好几碗。 “周林你少吃点，我不是心疼粮食，关键你这肠胃闹腾好几天，吃多了会不舒服！” “没事，小婉我自己身体我清楚！关键你这面条太香了，鸡蛋卤子不错，不过要是青椒肉的卤子，应该会更好吃！” “行，等你好就去镇里买肉，到时候我给你做肉卤子面条，做肉馅饺子，还有肉馅大包子！” “大包子！” 我不知道我是哪句话说错了，这家伙神情明显不对。 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心口。 都不等我反应过来，那双贪婪的大爪子，就直接上手。 “小婉……” 老天爷，在这等着我呢！ 好个臭男人，病还没好利索就开始闹妖。 白天的时候还像个病猫，晚上又成了嘚瑟的野猫。 “周林，你臭不要脸！” “有媳妇儿了，还要脸干啥？” “谁是你媳妇儿？” “你啊！全村都知道咱俩是一对儿，你还想跑？” 夜晚乡村幽暗静谧，可此刻我俩的屋里，却是灯火通明热火朝天。 我让他闭灯，他偏不肯。 我羞的脸通红，伸手去够灯绳儿，他却一把抓住我的小手。 “乖小婉！” 这一整夜，整个村子都是黑漆漆的，唯独我家是亮着灯。 半夜里，村里嘴馋的二流子们组团出去偷狗，本来还惦记我家大黑，可看我家屋里灯亮着，愣是没敢靠近。 “本来还想抓唐婉家那条狗，那家伙个头大，勒死能吃好几顿！” “可不嘛，可人家睡觉都不闭灯，谁敢进去啊？再说了，我前两天可看见周林那个小白脸了，那小子人高马大的，咱可整不过！” “是啊！不过说来也怪，你说这俩人，大晚上睡觉不闭灯，到底干啥呢？” “干啥？还能干啥？你说能干啥？” “不能吧！唐婉长那样，就那张脸晚上都能辟邪，周林看着能下得去口？” “他是个怪物呗，要不是怪物能看上唐婉，村花小丹勾引都不好使，偏偏就吊在唐婉丑八怪的歪脖树上，你以为他是啥正常男人？” “是，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这男人咱惹不起，他家的狗咱也别惦记了……” 其实那会儿我俩早睡了，不过他们有句话说的没错，我家的男人他们惹不起，我家的狗他们也别惦记吃肉。 经过一夜的酣战与休整，第二天醒来看到周林，又恢复了以往生龙活虎的模样。 我要起来，他抱着我偏不让，昨晚折腾半宿不够，亮天还想接上。 我手指在他额头怼了一下“大早上，没正经！” 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那也不是跟别人，自己媳妇儿咋了？” “呸，臭不要脸，谁是你媳妇儿？” “你，是你，只能是你，唐婉姑娘！” 又来了，又来，这腻腻乎乎，再腻一会儿别说他起不来了，我都快不行了。 我克制着这男人的勾引，赶紧从被窝里逃出来。 “别闹了！你还有正事没干呢？” “啥？” “周林大兄弟，你差点砸了安大爷的招牌，老头子气性可大了，赶紧去老孟家酒坊给大爷弄二十斤烧酒，咱俩赶早去趟红花村！” “行！保证完成任务！” 周林那方面是爱腻乎，不过正事儿人家也不含糊。 我在家做早饭的功夫，人家骑着摩托就回来了。 我让他弄二十斤，这败家的老哥儿整整买了五十斤，摩托车两侧一边挂着一个25斤白塑料桶，这可够老安头喝一阵子了。 老安头是大忙人，基本每天一大早就有人找他看病。 为了不扑空，我俩不到六点就出门，等到他家门口，老头子正把晾晒一半的茄子干儿拿出来。 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这玩意冬天下酒正好！” “大爷喜欢喝酒，我这不就给大爷送酒来了，老孟家酒坊的小烧五十斤，给您放哪？” 老头一听乐开了花“五十斤？这么多？唐家丫头，这可让你破费了！” “破费啥，这是某人给大爷赔罪的！” 我这样说，周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大爷，对不住了！” “这孩子，有啥对不住的！大爷也没怪你！倒是这五十斤酒，是不是太多了，我老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好酒就得给董酒的人，这酒能进您老的肚子，是它的荣幸！” “哈哈哈，你这丫头会说话，大爷高兴，高兴……” 看到这些酒，老头乐的嘴都快合不上了。 周林把酒放在老头家地窖里，不等他人出来，安大爷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 “唐家丫头，这小子不错！” “诶？”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安老头。 “可不是因为他给我送酒！是我从这小子眼睛里看到真心了！你说他干那事儿傻不傻？吃臭鸡蛋装病，亏他想的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俩之间发生了啥，但我知道，他就是跟你撒娇呢！” 我噗嗤乐出声，“大爷你还知道撒娇？” 老头一梗脖子“那咋不知道，大爷我也年轻过啊！可惜我年轻的时候，不懂的珍惜，成天忙忙忙的，忽略了身边人，总觉得来日方长，可直到人没了才明白，啥都是屁，珍惜眼前人才是第一！” 老安头的故事，我也知道一些，他多年行医，是十里八乡的能人也是忙人，可他就一双手两只脚，顾得了外人顾不上家人。 有一年他媳妇儿要带孩子回娘家一趟，让他送送，可他没时间就让他媳妇儿带孩子先回去，谁知道半路上就碰到一伙坏人，东西被抢了，老婆孩子都死了。 老安头痛不欲生，跪在他老婆孩子坟前七天七夜，要不是村里人把他从坟地抬回来，搞不好三十年前就没这人了。 家人死后，老安头大病一场，命是捡回来了，但从那之后滴酒不沾的他，就开始靠酒精麻痹自己。 算算时间，他老伴儿孩子也走了三十多年了，他是大夫，在村里算有钱户，给他说媒的不少，却都被他推了。 用老头子的话说，他这辈子对不起老婆孩子，苟且偷生只是为了给死去的亲人积德，希望他们来生投胎好人家。 老安头的话，对我触动很深。 或许有时候真不该想那么多，要是今天都没过好，谈何以后呢？ “大爷，你的话我记下了，我会好好的，我们会好好的！” “诶，这就对了！行了，你俩也快走吧，大爷我还得去给人看病，多积善积德，我那死去的老婆孩子就能投个好人家，下辈子平安喜乐……” 我看着老安头远去的背影，瘦弱却无比有力量。 他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小老头，可思想却是比圣人还要超脱。 他的意境已然跨越生死，他与家人阴阳两隔，却以他的方式在为他们做事。 我转头看看身边的周林，或许我也可以像安大爷一样，以这样的方式爱下去。 生死可以让天人永隔，却浇不熄爱火。 我笑了，久违轻松的笑意，一瞬间豁然开朗。 一旁的周林，看着此刻神游的我，有些好奇。 “小婉，你在想什么？” “没事儿！周林咱们去地里干活吧！把前两天耽误的活儿都赶回来！” 第70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沙沙沙…… 这是属于秋天的声音。 每一块金黄的玉米地里，都是这种声音。 秋收的活儿苦，秋收的活儿累，比耕种更累，比铲地更苦，但大家都铆足了劲儿。 手磨出血泡，就放了脓血用胶布缠上，锋利的苞米叶子割伤了脸，抹点药膏继续干。 因为这是收获的季节，农民辛苦一年，就等着收了地卖了钱，给汉子装点烧酒，给老婆孩子扯块布料做衣衫。 但于我跟周林不一样。 秋收对我俩来说更像是一种体验，周林享受与我一起劳作的快乐，而我也喜欢跟他在一起干活，仿佛连汗水都透着幸福的味道。 谁也没我俩干的快，不到一上午，周林就把这块地的玉米杆儿都放倒了。 他干完自己的活儿，也不说歇会儿，乐颠颠的往回跑。 我远远望着他“周林你跑啥？” “来帮你扒苞米啊！” “不用，你去歇着吧，扒苞米的活我自己来就行！” “那怎么行，哪有我歇着，让你自己干的道理？” 他说着在我旁边的苞米铺子上，一屁股坐下。 我拗不过这男人，也不再说话。 周林也学着我的样子，开始扒苞米。 一开始他戴着手套嫌碍事，才扒了一堆，就把手套扔到旁边你的垄沟里。 我看到忙叫住他“周林你咋把手套摘了？” “不戴更好扒！” 我苦笑摇头“不戴却好扒，可手扛不住啊！这个给你，有了这个就容易多了！” 我递给他一个苞米签子，他摆弄了半天不知道咋用。 我教他套在手指上，用这东西的尖儿戳开苞米上的叶子，然后就很轻松扒好一个苞米。 “还真是啊！这东西看着不起眼，还真管用！” “那当然了，这也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有了这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周林那双手如鱼得水。 我俩并排坐着扒，一开始我快，落他很远。 但很快，他掌握了窍门，一点一点就追上我了。 我转头看看他“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他笑的得意“那当然！” 我俩你一堆我一堆，跟竞赛似的，不到中午，就把活干了一大半，进度比想象中还快。 因为之前周林闹病，耽误了进度，我就没打算中午回家，早上从家里带了干粮跟暖水壶。 一大早起来烙的油饼，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好几层，最外面又罩了两层塑料袋，放在苞米杆子堆上隔凉，等我中午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余温。 我赶忙招手“周林，快过来，吃饭了！” “咱们不回家吗？” “我以前干活，也经常在地里吃的，不过你放心，饼还热乎，而且我带了一暖壶热水，不会肚子疼的！” 我这样说，可周林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心疼。 “小婉，这些年，真的苦了你了！” 我笑，把还冒热气的饼递给周林“趁热吃！” 周林接过饼，咬了一口，脸上显露一种惊喜的神色“真的是热的！” “那可不，哪有人那么傻，带凉烧饼上地干活，夏天还行，秋天咱们这凉，吃了真会闹肚子！” “那我不是也没吃，我吃的是大包子！”他坏笑。 我顺手抠了个玉米粒扔他脑门上“你还好意思说，还跟我使上心眼儿了？下不为例，周林你以后要再祸害自己，我可真不理你了！” “那你也不许再赶我！我谁都没有，就你一个！” “真的？”我坏笑逗他。 可这一逗，周林还急了“没有就是没有！要不咱俩现在就去矿上，我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让矿石直接把我埋了！” “呸呸呸……周林你又胡说！我信你，我信你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小婉，我要喝水！” “好，我给你倒！” “你喂我！”他又来了，这男人耍赖撒娇还上瘾了。 不过我也乐在其中，那就惯着吧，谁让他是自己男人。 我用暖壶盖，倒了点热水，用嘴吹吹，试试温度，不烫了就送到周林嘴边。 这家伙满脸堆笑，乐呵呵的灌进去，知道的这是农村最普通的白开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琼浆玉露！ 吃饱喝足，人就有点犯困，正午的阳光又晃眼睛，逼的我只能闭上眼。 “周林，跟我说说话，可别让我睡着了！” “那咋了，就睡呗，不行下午我多扒点苞米就是了！” “那可不行，虽然有阳光，那也冷啊，睡着了容易感冒！” “不会，我抱着你，不会的！” 我说不睡，可窝在周林的怀里，其实更容易犯困。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周林却想到什么突然起身。 我两眼发直，迷迷糊糊的看着他。 只见周林把最近的两堆苞米杆子堆到一起，垫的很高，然后又跑到旁边抱了一些斜放着，没一会儿一个简易的窝棚就出来了。 “这……” “小婉，咱们进去，这下有挡风的，就不冷了！” 我也服了，这男人是力气真多，真有闲心。 可他疯，我偏偏就陪他一起疯。 嘴上说不要，身体就乐呵呵的钻进去。 底下是厚厚的玉米杆玉米叶子，头顶上也被玉米杆遮住了，里面暖呼呼的就像个小房子。 等周林把另外一侧堵上，只留一头做门，他也钻了进来。 他抱着我，让我枕在他胳膊上。 “小婉，这回还冷吗？” “不冷，可这样更想睡觉了！” “那就睡呗，反正咱们很快，下午多整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我被他逗笑了，小拳拳捶在他胸口上。 “去你的！” 可我这拳头打回去，就别想收回来。 周林一把抓住，我又要伸另一只手，他连另外一只也抓住。 都不等我说话，他就一口吻上来。 吻的我意乱情迷，吻的我再也说不出话。 “小婉，这小窝真好！”他吻过，抵着我的额头。 “坏男人！好是好，可你这是夹带私货呢！” “那可不！不有那么一句话吗？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小婉你爱我吗？” 这窝棚本就挺暖和，我甚至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被吸进去，又要彻底沉沦下去。 可他不依，大手轻捏我的下颚，让我目光无处逃窜。 我心跳怦怦砰，脸也不自觉的红起来“啥爱不爱的？真肉麻！” 他另一手又把我身子往前搂。 “问你呢？小婉你爱我吗？” 爱这个词儿，在农村真是显得有点矫情，我印象中那是电视剧里，特别外国人，才会挂在嘴边的。 他这样直接的问我，问的我心像被猫抓一样。 我煎熬酝酿许久，才终于脱口而出那个字“爱！周林我爱你！我爱你！” “小婉，我也是！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无法形容，爱到忘了自己……”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那一声‘爱’如燎原的星星之火，在我说出那个字的一瞬，我与周林都被这团爱火点燃。 多想时光停留，停留在此刻，停留在我与周林幸福的每一个瞬间。 可良辰美景，偏偏就有人打扰。 我俩都清楚的听到地头有手扶拖拉机的声音，我要起来看看，可周林不让，说应该是别人家地。 可我越听越觉得声音靠近，我拨开侧面的苞米杆儿，向地头那边张望。 就一眼，我整个人的神经都被拨动了。 “有人偷苞米！” 我噌的起身，快速整理衣服，窜出窝棚。 我瞪着远处地头那辆手扶拖拉机，一边跑一边喊。 “住手，快给我住手！” 我也是服了这偷苞米的贼，人家偷东西都晚上，这可倒好，大白天就明目张胆的偷，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我辛苦一年种下的粮食，好不容易要收了，能让这孙子给我截了胡？ 可等我跑到地头，看清地头站着的男人，终于知道是哪个孙子了。 “李国兴，放下我的苞米！” 我吼过，李国兴不理，又捡起两个苞米扔车斗子里，才不紧不慢的往我这边走。 “唐婉啊！辛苦了，不过你这苞米扒的可有点慢啊，我这等着收了卖钱呢！” 我是再一次被这人渣给雷到了，话说城里的书本没让他变成一个好人，反而成了脸皮极厚的无赖。 “呸，你臭不要脸，我种的苞米，你凭啥卖！” “因为这是我家地！唐婉，你都有了那个小白脸子了，凭啥还霸着我家地不放呢？” “啥叫你家地，这地是我种的，你妈留下的信，你忘了吗？” “我妈死了，他说的不算！这地又不是她自己的，她就是活着，这地也不是说给谁就给谁的！” “李国兴，你要点脸吧，这些年我跟你妈是咋过的，你不是不知道，而是昧着良心不想知道。你放心，这地我也是种最后一年，秋收之后就还给你，明年你是想自己种，还是包出去，都随便你！但今年，地里的苞米你一个粒儿都别想动！” 他说地是他的，我也从来没想跟他争什么，何况我现在的情况，也没命撑到明年种地。 只是五年啊，年年从种到收，活儿我一个人干，累我一个人挨，我就想在人生的最后一年，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揣进自己兜里，算给我苦涩的人生，画个完美的句号吧。 而且周林之前给了他一千多块，无论是那房子，还是今年这收成，那些钱都只多不少，李国兴怎么都是占便宜的一方。 可即便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却还是那贪婪的嘴脸。 “明年是我的，今年也得是我的！这地它姓李！” “李国兴你别太欺负人了，我给你们老李家做牛做马五年，你要这么逼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狠话刚出口，一旁的狠人就直接行动了。 周林慢我一步跑过来，二话不说一个飞脚狠狠踹在李国兴肚子上。 “小婉，跟这种人不用废话，我之前给他的够多了，再蹬鼻子上脸，我一分钟都不会惯着！” 那货被踹出一米多远，屁股还不偏不倚坐在苞米扎子上，要不是有一层苞米叶子垫着，非把李国兴屁股扎烂了不可。 “你……你这个奸夫，你敢……” 他不仅臭不要脸，而且口出恶言。 周林秉着他一向的风格，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都不等我反应过来，周林走过去，扯着李国兴的衣领子，这顿耳光，扇的那货脑袋转的跟拨浪鼓似的。 “叫谁奸夫？你不珍惜小婉，我珍惜！就你这种货色，别说不是男人，连人这个字儿都不配……” 周林一边说，一边打，打的李国兴嗷嗷惨叫。 他这哭爹喊娘的，很快吸引了不远处地里正在干活的村民。 我看有人过来，忙拉住周林的手。 “别打了！让人看见不好！” “可是！” 周林疑惑的看着我，但还是听了我的话。 李国兴以为他得救了，正要起来。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周林刚松开他衣领子，我就一屁股坐他身上，然后接着周林刚刚的劲儿，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 我也一边打一边骂，骂的比周林还难听“李国兴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妈养你还不如养个牲口，牲口给口吃的还知道摇摇尾巴，你进城不管你妈死活不说，还年年吸血，吸血就罢了，最后连个棺材板儿钱都舍不出来，还得我贱卖猪牛埋了你妈，我对得起你们老李家，是你们老李家欠我的，地我就收了，你敢动一个苞米粒儿，我掰掉你的大牙！” 我的手没周林力气大，但李国兴都被打懵了，愣是没起来。 我打的手都麻了，周边看热闹的村民才陆续上来。 大家过来拉架，这台阶有了，我就坡下驴。 李国兴擦擦脸上的血，恶狠狠的指着我跟周林。 “你们敢打我，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我冲上前，趁他不注意，一脚踹他脸上。 “咋地，你还想讹我啊？” “讹你咋地，你跟周林打我，我让你俩都吃牢饭！” 他觉得有村民撑腰了，嗓门都大了不少。 我嗷的一声狂笑，“讹呗，不过大家可都看到了，人是我打的，我男人周林可没动手！李国兴这个臭不要脸的，抢我种的玉米不说，连我这女人都打不过，还想讹我！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吗？” 我这一顿煽呼，村里人面面相觑，一个个手指着李国兴，戳他脊梁骨。 “也真是的，还没完了！上次周林不给他那么多钱了，这还没完了？” “谁说不是呢？不都是城里人了吗？城里人还惦记村里这仨瓜俩枣的？我看城里也不咋地，他妈供他上大学，算是白供了！” “这小子肯定是被他城里媳妇儿撵回来的，一个大男人，让女人欺负，还跑村里欺负人唐家姑娘，真给老爷们儿丢脸……” 很好很好，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有了村里人的舆论支持，我全面占了上风。 可就在地里人群涌动乱哄哄的时候，远处的警车声，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警察咋来了？” 第71章 不是我阴你，是不想让你占便宜没够 众人面面相觑，老百姓关门过日子，平时有啥矛盾，撑死了找村长说道说道，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都不会惊动警察。 这会儿眼见警车停在地头，胆小的都溜溜的回家了。 被揍成猪头的李国兴，刚刚还是那副熊样，这下以为有人给他撑腰来，眼珠子瞪的滴溜圆。 “警察先生，你们可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被打死了！” 李国兴那一副欠揍的样子，我恨不得再上去扇他两巴掌，但人家警察在，我该克制还得克制。 “有人报警，说这有人打架，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们要打死……” 李国兴又要说，我走上前，直接拦住他要说的话。 “有人偷我玉米！我辛辛苦苦一年，就指着这点玉米活着，我不让偷，他就改抢的了……” “唐婉你放屁！我咋就成偷玉米的了，这本来就是我老李家的地！”李国兴气的大骂。 我也不惯着他，转头恶狠狠瞪着他“你家地？你是播种来过？还是铲地来过？买种子化肥你花一分钱了吗？苞米种好了，长成了你来了，你咋那么会捡现成的呢？” 我的话，怼的李国兴一时语塞。 一个离家五年，从来都没下过地的人，要不是跟村里人打听，都不知道自己家地在哪的主，就臭不要脸跑回来收割，这谁给的脸？ 就连村里这帮人，早都看不下去了。 “可不嘛！这又回来闹啥，都当城里人了，就在城里好好待着呗！” “诶呀妈呀，你可不知道，城里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你以为那小汽车楼房谁都能住上？可不是那么回事啊！我可听说，李国兴跟那个城里女的是倒插门，看老丈人脸色的日子哪那么好过？” “啊，这么回事啊？那这么说，这大学生混的也不咋地啊！” 村里人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嚼嚼舌头。 李国兴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原本还在地上装重伤，这会儿气的从地上蹿起来。 “别吵吵了！就你们一个个嘴碎，我家的事儿，跟你们啥关系，扒你自己的苞米得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一旁的老警察眉头一紧，冷笑一声。 “我看你这伤的也不重啊！” 就这一句，李国兴脸都变色了。 他余光看看警察，又装作难受不偏不倚卧在身旁的苞米杆儿堆上。 我冷哼一声“挺会躺啊！咋不躺地上了？怕凉啊？” 我这样手，惹的村里看热闹的哈哈哈大笑，连警察都差点没控制住扑哧乐出来。 老警察手放在嘴边，故意清清嗓子“咳咳，那个，看来也没啥大事，都是乡里乡亲的，就这样吧！李国兴你赶紧回城吧，再晚了赶不上汽车了！” 乡镇警察，跟一般城里的警察还不太一样，在最基层，每天处理的都是老百姓的小事儿，有事说事，没事不找事。 他们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特别是村里的事儿，基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乡里乡亲的不搞的太僵硬。 可这下李国兴却不干了，眼见警察要走，他再次从地上蹿起来。 “别走！我这事儿还没说完呢，警察先生你得给我主持公道啊！” 老警察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国兴。 “李家小子，差不多得了！你自己也在城里结婚了，何必还没完没了回来跟唐家姑娘过不去！” “啥？警察先生你说啥呢？”警察那么说，李国兴那张被打成猪头的脸都绿了。 对于这个青山村唯一的大学生，在十里八村还是有些知名度的，关于他的故事，作为守护一方安稳的老警察，自然也听过一些。 “我说啥？一个大男人，自己不负责任，唐家姑娘替你尽孝五年，也算对你有恩，你咋能？” “那他们就能打我？您看看我这一脸的伤，您得给我做主啊！” “哎！” 老警察叹息一声，有些话他想说，但碍于身份，还是没说出口。 但村里有嘴快的，地垄沟站着好几个碎嘴的妇女，这会儿看着热闹，从兜里掏出瓜子一边嗑一边说。 “挺大个老爷们儿，让个女人给打了，还好意思让人主持公道……” “就是，这不臭不要脸吗？” “可不嘛，我要是他，我赶紧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李国兴被说急眼了，从地垄沟抓起一把土，恶狠狠的朝那几个妇女攘过去。 “闭嘴，你们几个老娘们知道啥？” 好个大学生，这一急眼也开始老娘们老娘们的说粗话了。 不过这当着警察的面，就跟妇女动粗，这对李国兴本就崩塌的印象分，更是雪上加霜。 老警察都走出去好几米远了，这下又退了回来。 “嘿，你小子干啥呢？挺大老爷们跟女人争长短，有意思吗？” 李国兴被怼的脸通红，气的浑身哆嗦，憋了好半天，最后把手指向身后的周林。 “那他呢？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他打我，我总不能忍着吧！” 见自己被李国兴针对了，周林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我马上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周林是个聪明男人，我不让他说话，他又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之后，我挡在周林前面，朝李国兴那靠了两步。 “李国兴你满嘴喷粪！” “唐婉你说啥？” “我说你诬陷！周林可没动你一下，你那伤不都是我打的吗？咋地，欺负我不成，又想讹上我男人，警察可在这呢，咱们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我这一脸的伤不是证据吗？” “啥证据？那不都是我打的吗？” “唐婉你放屁，就凭你能把我打这样？你敢说他没动手？” “周林他就是没动手！李国兴你说周林动手了，我没看见，在场的各位，你们谁看见我家周林动手了？” 我这话问出口，村里人齐刷刷的摇头。 倒不是他们存心偏袒我，关键周林动手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来，等他们过来之后，我早就让周林停手。 所有人就只看到，我骑在李国兴身上扇他大嘴巴子。 面对此情此景，李国兴就差一口血吐地垄沟。 “你……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让这贱人跟这小白脸子给收买了！” 他这样说村里人也不服，几个较真的婶娘，马上站出来反驳。 “李家小子，你这话我们可不爱听了！你妈活着的时候，我们关系也都不错，你家啥情况，我们心里明明白白的！” “就是，差不多得了，你还想咋地？你妈都把房子地留给唐婉了，你还闹啥？” 李国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算数，那不算数！我妈说给就给啊！她死了，死人的话不算数！” 好个大逆不道的东西，连自己亲妈都给否了，这下不只是村里人看不下去，连老警察都受不了了。 “李家小子，你上那么多年学，学校就把你教成这样？我不想说你那些破事，你也别太过分了！” “过分，我咋过分？就算房子我妈给唐婉那个贱人了，那地呢？地也不是我妈自己的，虽然我跟我爸地少，那少也有我们的份儿啊，她说给人就给人啊！” 村里人的正义感，时有时无，今天运气不错，刚好有人正义感爆发。 孔家婶子从地上捡起土泥块，不偏不倚扔到李国兴脑袋上。 土块儿松软，碰到李国兴的脑袋，就散开了，不疼，却弄了李国兴一脑袋土，气的李国兴咬牙切齿。 “你……” “你啥你？你这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你家一共18亩地，有你姥爷姥姥那份10亩地，你妈六亩地，你跟你死去的爹是后来补的地，一人一亩，撑死了这二亩地是你俩的，其他那些咋就不是你妈说了算？” “我妈？我妈的东西就该是我的！” “是你的，本来都是你的！可你妈要不是被你伤了心，也不至于这样？说句我不该说的话，你妈把房子地都给了唐婉，她不是想给她，是怕你在城里混不下去，给你留条后路！” 孔家婶子的话，李国兴可能不懂，他也不想懂，但这些我懂，村里一些跟我前婆婆熟悉的老人，也能看明白。 我那前婆婆不算啥好人，但她聪明是真的，她是看透了李国兴被城里的花花世界荼毒了，怕她两腿一蹬，她儿子回来就把房子地都折腾了。 她给了我，明面上是对我感恩，让我有个落脚的地方，其实深层的意思，是想绑住我，让我为她儿子守住这个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村里人都明白了，李国兴喜欢装糊涂，就随他便了。 空气中许久的死寂，最后是我先打破了平静。 我走到李国兴面前，猝不及防之际，又赏了他一耳光。 李国兴被我打的一愣“你……” 我截住他的话“李国兴你放心，这地，我种也是最后一次种，收也是最后一次收，到了明年，就算是荒了，也跟我唐婉没一点关系！” “你……你这话啥意思，那今年呢？” “今年的地我收，粮食我卖，李国兴你想拿我一个苞米棒子，我掰掉你的牙！” “你……你站在我老李家的地里，还敢这么嚣张？” “我就嚣张怎么了？谁告诉你这地是老李家的！春花，你告诉他，这地是谁的？” 我话音未落，站在我一旁的春花跟她男人站出来。 “这地不姓李，这片一共有五亩三分地，四年前村里鼓励开荒，谁开的就给谁种，这块地是我家跟唐婉一起开荒的地，我家三亩三，唐婉两亩地。李国兴亏你还是这村子的，连自家地头都找不到吧！” 春花的话，怼的李国兴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你们……” “李国兴，你滚吧！把车上的苞米棒子卸了，你借的四轮车开走，你敢夹带一个，我就告你偷窃抢劫！” 这下李国兴骑虎难下，他不愿动，可村里的唾沫，还有一旁站着的警察，让他压力山大。 “那……那我不拉这的，其他地……” “其他地你也没权利拉，李国兴你还记得上次你收了周林一千二，我让你打的收条吗？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当初李国兴，从周林那得到一千二百块钱，我是不想让这人渣占这便宜的，可周林坚持，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但我不甘心啊，就写了张收条让李国兴签字。 当时李国兴见钱眼开，也没注意我那收条上都写了啥，乐呵呵的就签上了大名。 这会儿我从兜里把收条拿出来，没给他，而是直接递给旁边的老警察。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是租房子跟地的钱，我没多写，就写十年，但其实我知道写多少年都是一年，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他签了字，就等于认可了。 李国兴看着那白纸黑字的内容，这会儿气的浑身哆嗦。 “唐婉你阴我 ？” 我又一巴掌扇过去！ “是我阴你，还是你臭不要脸没完没了？一千二你收了，你还不让我过安生日子，李国兴你不让我好过，你信不信我找到你城里那个婆娘岳秀秀家里，也闹个天翻地覆！” 一提到那个女人的名字，李国兴的脸色明显不对了。 “你……你别找她，我……我走，我这就走！” 李国兴说着就灰溜溜的走了，连地里四轮车都不管了。 其实我知道这车是谁家的。 我转头看了看，人群最后缩着脖子的张老三。 “三哥，既然人都走了，只能你自己把车开出去了，别忘了走之前把苞米卸了，我这人爱财，谁要动我一个苞米棒子，我可真会掰掉他的大牙！” 那一刻，村里人齐刷刷的看向张老三。 知道他帮李国兴这白眼狼欺负我，村里人各个指着他鼻子戳他脊梁骨。 “好赖不分的玩意儿，还跟李国兴混上了，人家能在城里找媳妇儿，你媳妇儿都跑了……” “就是就是，就这么个缺心眼儿的，也难怪他媳妇儿会跑！” 村民的口诛笔伐下，张老三灰溜溜赶紧卸车，警察跟村民也散了，等张老三卸完车，开着他的四轮拖拉机突突突的跑了。 其他人也都走了，就剩下周林我俩，还有春花小两口。 我与春花对视一笑“春花姐谢谢你！” 春花笑笑“谢啥！我早就看李国兴那小子不顺眼了！” 这是我跟春花的默契，连周林都不知道。 其实警察，是我让春花去村长家打电话叫来的。 春花电话里说，村里要出人命了，那边动作才那么快。 我倒也不是想把李国兴抓进去，就是早就想到李国兴会闹这出，把警察跟村民都叫来，把这些事儿说道说道，说明白了说透了，就得了。 这是村里的规则，跟城里不一样，左右邻居可能也不太熟，但村里更像个大集体，有一套属于村里的为人处世法则。 这套旧俗，我不完全苟同，但我选择尊重，并且加以利用，咱不害人，但求自保就好。 这块地扒的差不多了，下午周林我俩又干了一个多小时就收尾了。 我说要帮春花干一会儿，春花一脸俏皮的看着我。 “小婉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你跟周家兄弟腻乎，我跟我家秋生也想二人世界！” 我跟周林都被她逗笑了，连连点头“行行行，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走了！” 我与周林手牵着手，走在田间小路，他偶尔偷偷亲我一口，我就蹿到他身上，让他背我。 周林巴不得这样，背上我乐呵呵的往家跑。 “周林我重不重！” “小婉你太轻了，明儿个我去集市上多买点好吃的，你得好好补补……” “那我不是会被你喂成小肥猪！” “小肥猪咋了？小肥猪我也喜欢！小婉我们一起变肥……” 这打情骂俏的一路，不少村民都看到我俩，我跟周林全然无视继续腻。 可走到离我家不远的小桥边，周林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还没注意到前面啥情况“咋不走了？” 周林指了指桥头“小婉你看……” 我顺着周林手指的方向，看到桥头一男一女，这会儿的画面辣眼睛，看的人那叫一个头皮发麻。 第72章 小婉，我说了会为你托底 李国兴不算高大，但好歹也是个老爷们。 可这会儿就跟狗一样跪地上，让他城里的老婆岳秀秀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打的鼻子都出血了，却不敢有一声怨言，反而嘴里不停的道歉。 “老婆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你是够没用的了，还大学生呢？我呸……还以为你能有啥大出息呢，结果就这副德行，还得靠我娘家过日子……” “老婆你别说了，我以后好好上班，尽量多挣点奖金！你别说了！” “咋滴，你还有自尊心？被你之前那个农村丑八怪老婆欺负成那样，你还有自尊心了？李国兴你咋不直接死了算了！猪场里的公猪都比你活着有用！” 岳秀秀的话，恶毒至极，即便我知道李国兴不算个好东西，也都有点看不下眼儿了。 周林面对这种废物跟泼妇的场面，更是不适应。 “小婉，咱们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蘑菇吧！” “这季节树叶子都快掉光了，哪来的蘑菇！周林，你放心我不过去，就是想看看热闹。” 我小声说着，轻轻拍拍周林的胳膊。 周林心领神会，也没再说话，然后就一起陪我看那对可恶男女的狗血大戏。 可能是岳秀秀最后那句话，真的戳到了李国兴的底线。 他擦擦鼻子上的血，猛的推了岳秀秀一下，然后踉踉跄跄的从地上起身。 “我是没用的公猪，那你是什么？不下蛋的母鸡吗？” 岳秀秀做梦也没想到，她面前这个倒插门的男人，竟然敢指着鼻子骂她。 她一时气不过，伸手又在李国兴脸上挠了几把。 霎时间，李国兴就被挠成了大花脸。 也是忍不下去了吧，他伸手一巴掌狠狠呼在岳秀秀脸上，他不强壮也是个男人，岳秀秀那小身板哪里扛得住这一打。 啪叽，她一屁股坐地上，然后就朝不远处的面包车嗷嗷喊。 “哥，快来啊，你妹妹要被这畜生打死了……” 车上人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下车，朝这边走过来。 李国兴知道，他打不过那俩牲口大舅子，现在求饶也不赶趟了，干脆就破罐破摔了。 他上前照岳秀秀脸狠踹一脚。 “岳秀秀你这个母老虎，我忍你很久了！” “李国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忘恩负义，要不是我家给你解决了户口问题，你现在户口早就被打回农村了！” “那你呢？你还说你爸是厂长呢？结果呢？一个车间小组长，你也骗了我！” 这俩人翻脸厮杀，我这看热闹的看了半天，也算看明白了。 从前我只觉得，李国兴对我的抛弃，除了嫌弃我丑更多是被城里花花世界迷了眼，觉得娶城里人有面子。 可如今看来，他跟岳秀秀根本就是各有所图，豺狼配虎豹。 李国兴大学毕业，为了户口不被打回农村，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个城里人结婚，其实很多女人都是这么干的，青山村张家姑娘，就是靠结婚变成了城里户口。 可人家是女孩儿，嫁人迁户口没啥毛病，李国兴这个大老爷们儿，为了户口不惜倒插门。 然后岳秀秀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是个胡同串子，没啥文化，偏偏装干部子弟。 这俩一个图户口一个图学历，就这么连唬带懵的搞到了一起。 岳秀秀以为李国兴是大学生，未来会有出息，可大学生也不是万能的，工资比人高不了多少，然后她们家就把主意打到李国兴老家的房子跟地上。 这就有了之后，李国兴一次次回来闹的狗血场面。 情况应该大致就这么个情况，我神游的时候，岳秀秀那俩哥已经跑过来。 “好你个废物，敢打我妹妹，看我们今天不打死你……” 好一顿拳头，好一顿炮脚。 一开始李国兴还嘴硬，可后来被打的太惨，啥怂话都说了，却还是让人像狗一样欺负。 周林我俩互相看看，谁也没动弹。 这事儿放旁人，哪怕是不认识的人，我跟周林都不至于冷眼旁观。 可那人是李国兴，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对他谈不上多恨，因为他不配，但也实在可怜不起来。 他现在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国兴自己种下的因，他自己品尝恶果，就让他城里的好媳妇儿大舅子，好好教教他，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俩牲口大哥打的满头大汗，岳秀秀才让他俩停手。 “行了哥，差不多得了，这要是打死了，下个月可没人给咱家交工资了！他入赘拿了城里户口，就该为咱家做牛做马，不能让牛马残了不是？” “妹妹你说的对！” 当牛做马！ 这词儿听着好熟悉，曾经的我不就是给老李家当牛做马，如今李国兴这个大学生毕业，却给岳秀秀一家当牛做马，这真是应了那俩字‘报应’。 那兄妹三个临走时，二大舅子，在李国兴身上狠狠啐了一口。 “妹夫，好好反省！大舅哥我会送你一个纯木头的搓衣板，哈哈哈……”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李国兴恨不得起来撕了他那二大舅子，可他这会儿浑身是伤，像条没骨头的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面包车开走了，李国兴也缓了缓从地上坐起来。 他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周林跟我。 这个时候，他不想有人看到，更不希望看到他凄惨丢人模样的，是我跟周林。 “你们笑话看够没有！看够了就走！”李国兴气急败坏的冲我跟周林嚷嚷。 刚刚被岳家兄妹打的尿裤子，这会儿却跑我这硬气，我也不惯着他。 “没看够！咋地？桥是你家的，道是你家的？” 被我这一怼，李国兴青筋暴起，但很快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软的靠在桥头的石头上。 “呵呵，我李国兴竟然沦落到要被你唐婉看笑话，真是个笑话！” “哼，你早就是笑话了，从你考上大学不管你妈死活，你就已经是了！” “我就是想在城里混出个样子？” “混出样子？靠倒插门吗？” “唐婉你懂个屁，你知道在城里混有多难？我虽然是大学生，可没有城里户口，人家还当我是农村人，永远瞧不起我！” “那你现在有城里户口，人家就瞧得起你了？李国兴，你别自欺欺人了！别人瞧不瞧得起你，跟你是啥户口没关系，跟你自己为人处世有关系！你一心想走捷径，却碰到一伙比你心思更歹毒的，你说别人瞧不起你是农村出来的，殊不知最瞧不起那农村户口的，就是你自己！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谁能瞧得起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跟这人渣说这些。 或许我不是想对李国兴说什么，是想对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说。 别人瞧不瞧得起不重要，重要是得自己瞧得起自己，只要自强，不管你在农村还是城里，在哪腰杆都是硬的。 我说完，就拉着周林走了。 李国兴看着我俩远去的背影，心里必定不是滋味。 我跟他曾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他却没有一秒钟瞧得起我，可现在我这个被他看不起的丑八怪过的挺好，还有了周林这样的男人，而他这个所谓的大学生天之骄子，却成了人人笑话的废物。 突然，我听到身后一声如狼嚎般的嘶吼。 “我会混出个人样！唐婉我会让你瞧得起我！” 这句话，该是我认识李国兴之后，说的最有骨气的一句话。 他其实没必要跟我说，因为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他，我压根就没瞧他。 我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周林，除了他谁也容不下。 回家的最后 一段路，我扯着周林的胳膊，脸贴在上面有感而发。 “周林，你说这男人女人真的挺玄妙的！李国兴跟岳秀秀虽然都不是啥好人，可好歹一张床上睡过，一张桌上吃饭，咋就成了这副德行！” 周林停下脚步，摸摸我的头“傻小婉！他们从一开始就各怀鬼胎，根儿就是烂的，咋好的了？” 他说他们各怀鬼胎，让我这思绪莫名的乱窜，竟然想到自己最初的样子。 那时候，我跟周林也不认识，就因为觉得他长的好，就选了他钻进他的屋子，我那样是不是也算没安好心，是不是也算怀着鬼胎。 “那我……” 我正要说下去，周林食指轻轻摁在我嘴唇上。 “又胡思乱想了吧！咱们可不一样！跟他们完全不一样！小婉你想过占我便宜吗？想过害我吗？” 我摇摇头“没有！” 当然身体上的便宜不算吧？我说过除了身体上占他便宜，其他都不占。 周林笑笑，捧着我的脸“那不就对了！” 我俩互相看着，秋天下午的阳光很晒，几乎晃的我睁不开眼。 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睁眼，然后问出那句“那你呢？咱俩最开始你心里在想啥？” 周林好像想到什么，看着我沉默片刻后开口“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 “啊？啥意思啊！”我晕，这答案说跟没说一样。 可我再问，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笑的像隔壁养了八年的老猫一样狡猾。 “现在不告诉你！以后告诉你！” 他说完就跑了，他跑我就在后面追，不远处院子里大黑听到我俩的声音，一蹿从墙头蹦出来，一男一女一狗，这幸福样子，好像一幅生动的画卷。 好温馨，好幸福，这些于我唐婉而言多珍贵。 多想时间静止，静止在我与周林幸福的某一刻，哪怕我像神话传说中那样变成石头，不能说不能动，那也是幸福的永恒。 可那些都是我的臆想，世界不会为任何人停止转动，就像春天万物复苏，秋天万物凋零，周而复始就是人生。 而我的人生，看的到秋天收获，却再难看到下一个春天的耕耘。 想到这，我的心就莫名的酸，然后从身后抱住周林，脸紧紧贴在他后背上。 “小婉……” “别动，周林你别动，让我抱会儿！我就想这么抱你一会儿！” 周丽像我要求的，一动没动，但很快，他背后潮湿，马上察觉不对劲。 “小婉你咋了？咋哭了？你有啥事儿跟我说，我说了，我是你的天，天塌了我给你挡着！” 我的眼泪像是能刺痛他的神经，他身体僵硬颤抖，明明哭的是我，却好像在他身上重创。 我摇头，擦擦眼泪“没事，可能就是干活儿累的，这活儿真累，真的好累呀！” “累就不干了！” “那怎么行？我辛辛苦苦种的！” “我知道！小婉你放心，我会给你托底，你的一切我都会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说我累了，不过是掩饰我那些眼泪的借口。 可谁知这男人却当真的，之后的两天就愣没让我下地。 他自己倒是偶尔出去，不过也不是下地干活儿，是骑摩托去镇里买东西。 鱼呀，肉呀，青菜水果，每样都买好多，摆在我家炕上都没地方坐了。 “周林，你买这些，咱也吃不了啊！败家男人！” “咋吃不了？可以给妈妈姐姐们送些啊！” “谁让你叫的？” “咋不能叫，你是我媳妇儿，你的妈妈姐姐，不就是我的妈妈姐姐！等地里的活儿完事儿，我就陪你去看她们。” 周林笑眯眯的，可我却是一脸狐疑。 “得咱们去，恐怕这些糕点果子都成干儿了。咱都两天没下地了，这活儿猴年马月能完事儿啊！” “不慌不慌，我说过的，有我呢！一切都不是问题！” 周林笑的像个狡猾老猫，然后身子一栽，把我扑倒在炕上。 “周林，别闹！” “小婉，我这么好，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我故意装糊涂“啥奖励，我可不知道！” 他笑笑，在我唇边一吻“明知故问，看我不收拾你！” 那之后，我俩叽叽嘎嘎的笑， 就像个大小孩儿。 这是属于我俩的日常，连晚饭都没做，就互相抱着卿卿我我腻也腻不够。 我都不知道我是几点睡着的，炕是周林铺的，我是被他抱进被窝的。 这一夜，连梦都是美的。 只是这一觉醒来，枕边却空空如也。 我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从炕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穿鞋下地。 这时候，却听到院子里嘈杂的人声，还有四轮子拖拉机蹦蹦蹦的声音。 我走出屋子，推开房门。 眼前的一切，惊的我下巴都要掉了。 “老天爷，这……这什么情况？” 第73章 梦想孩子打酱油，小小婉小小林 周林见我醒了，乐呵呵的凑上来。 也不知道避个嫌，就一把揽住我的腰身。 “小婉，你看咋样，你男人靠谱吧，快夸夸我！” 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院子的金黄，扒好的苞米堆成一个一个小山。 几个妇女手脚麻利的卸了这车，这辆四轮车刚出院子，后面蹦蹦蹦的声音越来越近。 “最后一车了！小婉，等这车卸完了，咱们秋收就完活了！”周林笑嘻嘻一脸自豪的看着我。 我惊的张大了嘴“全拉回来了？” “那可不！” “可这些苞米加起来将近二十亩地呢，周林你怎么做到的！” 周林笑笑，大手轻轻捋捋我的头发“我说过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往年你给人当雇工，今年我雇别人帮你收地，我找了二十个人，这点活儿还不手拿把掐的！” “二十个人？那……那得多少钱啊！” 一提到钱，我这神经又绷起来。 周林知道我是个小心眼，一手揽着我的腰，另一手将我揉进怀。 “傻小婉，我不是说了，钱的事儿不是你想的！你跟着我，就只管享福就好了！” “可是……” 我又要说话，周林食指摁在我嘴唇上。 “钱都花了，也要不回来了！你要真想感谢我，就给我做点好吃的吧，好几天没吃你做的饺子了！” 好个臭男人，又跟我玩儿先斩后奏。 可人家说的也没错，钱花了要回来是不可能了，我这本来也没几天了，今年过去没有明年的主，又何必去纠结这些小事。 罢了，想到这我也就释怀了。 我把脸贴在周林的心口，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小婉你说啥？” “我说谢谢！” 他勾起我的下颚“可我不想听这句！” “那你想听啥？”我问。 他坏笑，转而又一脸真诚，然后抬高音调喊出三个字“我爱你！” 周林他就是故意的，这声音很大，大到连四轮车蹦蹦蹦的声音都掩盖不住。 那几个字出口，车头开车的大哥，车斗子上卸车的妇女，齐刷刷的看向我俩。 他们用那种类似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俩，好像周林是说了什么外国话外星话一样。 当然，村里人对爱的表达方式，相比城市还是比较保守，就算是城市比较开放，在人前就喊我爱你，也是超前的。 说句不该说的，这事儿要放前几年严打最厉害的时候，就刚刚周林喊那仨字，没准就得给逮进去安个流氓罪啥的。 我也是被这男人奔放的表达方式可吓了一跳，脸一红，小拳拳捶在他胸口。 “周林你干啥呀！都听着呢！” “听着不是更好，我就是想让全世界都听到，小婉我爱你，爱你无法自拔，爱你刻骨铭心，爱你……” “嘘！” 我也学他的样子，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唇。 周林疑惑的看着我。 我凑到他耳畔，小声咬着耳朵“要说等进屋，你跟我一个人说！” 周林也凑到我耳畔，小声附和“好嘞！都听媳妇儿的！” 刚刚的大声宣告，这会儿又窃窃私语，我跟周林两种极端的表达方式，在村里人看来，新奇又羡慕。 玉米捡了大半车，周林去给开四轮车的李四哥结钱去了。 我目光瞄到车斗上，那几个妇女这会儿笑嘻嘻朝我摆手。 我走过去，那一个个全冲我呼上来，好像我是个外国人一样。 “小婉妹子，刚刚周林大兄弟跟你说啥了？” “没……没说啥！” “诶呀，还脸红了！话说小婉妹子，你可真有福气，找到周林大兄弟这么好的男人，可比我家那口子强不知道多少倍！” 我尴尬不失礼貌的笑笑“诶呀，你们可别取笑我了！” “没有没有，我们是真的羡慕你啊！小婉妹子，你说这周林兄弟，咋那么好，个高人长得精神，还有钱，最重要的是对你好，这男人该有的优点他一个人全占了，我要是有这么个男人，我死了也值了……” 赵家嫂子的话，就是随口一说，可对上我的情况，这话就显得那么扎心。 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老天爷就是公平的吧，让我前二十多年苦难，就赐给我周林弥补我的人生，可我终究是个福薄的人，没那命与他长相厮守。 车上几个嫂子，可能也察觉我神情不对，另外几个偷偷怼了赵家嫂子两下，大咧咧的赵家嫂子还以为我生气了，这会儿脸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小婉，我……我没别的意思……” 我缓过神，笑笑“嫂子，你想哪去了，没事，我就想起我妈了，过后得回去看看她！” “这样啊！小婉，你妈知道你现在过的这么好，肯定也会替你高兴的！” “嗯！大家卸完车进屋喝口茶水吧！” “不了不了，周林兄弟给俺们的工钱不低，这就挺好了！” 我是不知道周林到底给她们多少钱一天工钱，但我感觉，肯定是比往年我赚的多。 我更清楚，周林给她们的不只是工钱，还有人情，大家都拿了周林的钱，明显对我态度更好了。 如今因为村长媳妇儿闹那一次的后遗症，现在基本都消失了，说来可笑，我在这村子待了五年，最被认可的时段竟然是周林这个外人来了之后。 秋天的温度就跟小孩儿的脸，虽然雨水少了，但温差很大。 十月份有时候早上起来穿棉袄都冷，有时候大白天穿件单衣都晒的出汗，老话说这是秋老虎，可厉害呢！ 玉米拉回来两天了，这两天气温也比较高，上面一层水分晒的差不多了，但底下我掏开一个洞，竟然有水珠。 上冻之前最怕这个，新收的玉米水分高，再加上地下返潮，多捂几天下面的就容易发霉长毛。 记得前两年，村里有个懒媳妇儿，他男人收完自家地，就去隔壁县城给人当雇工，这一走十多天，气温高，他家地又多苞米堆很大。 懒媳妇儿吃饱了睡，要不就是跟村里媳妇儿们扯闲篇，结果等她男人回来，苞米堆都发烧了。 男人急了，掏开苞米堆一看，里面好多玉米都长毛了。 一整年的收成，就这样折掉四分之一，男人气坏了，拿鞋底子把他那懒媳妇儿好一顿揍。 所以秋收的活儿，并不是收到家里就高枕无忧了，在打成粒子卖掉之前，都得时刻注意着。 早上有露水不能动，等上午十点多，面上一层苞米干了，就能下手捡了。 把上面下面倒腾一遍，让上面干了的玉米到下面，下面水分大的晒干一点。 周林不知道在屋里鼓捣什么，我也没叫他，这秋收的活儿他都替我搞定了，这点捡苞米的活儿，我就自己干了。 可我才捡了一小堆，他就从屋里出来。 “小婉，干活你咋不叫我？” “就捡捡苞米，我一个人就行！” “这么大一堆呢！咋能让你一个人干？小婉我帮你！” “真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我不忙！再说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又是这句，我拿他没辙，就只能让他跟我一起。 一开始还好，他干的挺认真的，人家大男人胳膊力气大，也比我捡的快。 可干着干着活儿，就有点变味道。 之前明明离我两三米，捡着捡着就凑到我身边，然后有意无意在我身上蹭蹭。 我用手扒拉扒拉他“别闹！” 他笑笑，还赛脸了“就闹！小婉你看着苞米，没扒下来之前，你觉得像啥？” “像啥？像苞米啊！” 他白了我一眼“一点想象力都没有！你不觉得像个襁褓中的婴儿吗？” 是啊是啊，我是真的没他想象力丰富。 可周林这么一说，我一联想，在地里的时候，苞米还没扒下来时，的确很像包在小被子里的婴儿。 只是我很奇怪，他咋突然扯到这了。 “嗯，是有点像！然后呢？” 我这一脸不解风情的样子，周林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幽怨。 “然后……然后你真的不知道吗？”他有点急了。 “知道啥呀？” “让咱们孩子早点打酱油呗！” 他话音未落，已然将我扑倒在苞米堆上。 苞米棒子可不像苞米叶子那么软，他这一扑我这腰硌得生疼。 周林可能也发现了，赶忙一翻身，给我当起了人肉垫子，但就是不肯松手。 我俩就那么四目相对，太阳照在周林棱角分明俊朗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阳光帅气。 “别……别闹，大白天的！” “大白天咋了？又不是没有过？” 我戏谑的捏捏他的鼻子坏笑“不是说帮我干活吗？这咋还藏着私心呢？” “谁让我家小婉那么好，要是再有个小小婉，小小林，这人生得多完美！” 周林嘴里说着，思绪进入一种与我之前一般神游的状态。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该是一幅世上最美好温馨的画卷，一男一女一狗的画卷中，多了两个漂亮的小娃娃，一个被我抱着，一个骑在周林的脖颈上，我们一家几口在院子里幸福的嬉戏打闹…… 那也是我心中畅想过，最美丽的画卷，但每次想到最美的地方，那张医院的诊断单就会出现，一切的美好都会戛然而止。 我从那美好的臆想中抽离，苦笑摇摇头“别闹了，干点活也没个正经的！” 我正要从他怀抱中离开，周林又一把将我拉回来。 他倒是没再说啥，这次直接亲上了。 这一吻来的突然，我被他吻的意乱情迷，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身体的感觉也变得迟钝，玉米也不觉得硌了。 周林是大胆的，也是浪漫的，他曾经带我尝试过很多地方，每一次的感受都让人印象深刻。 我总是说让他别闹，可真的被他拉入那旋涡，又会马上失去抵抗力，然后随着他的节奏，一点点被带入沉沦。 迷离间，我看着周林好看的眉眼，我在他脸上亲一口，觉得不够，又去吻他的鼻子，他的嘴唇，每吻一下，他的体温就要升高，直到彻底点燃。 我不知道大白天，家里回不回来人，会不会串门的一推开大门，就看到些不该看的。 我该想这些的，可我又不想去想，我不想因任何人任何事，破坏此刻的美好，只属于我跟周林的美好时光。 虽然正午的阳光很晒，但秋天还是冷。 我打了个寒颤，周林将我包裹，很快就不觉得冷了。 我们是胆大的，冒着着凉风险，我们是疯狂的，不顾及别人的目光。 我以为自己不顾一切，我以为什么都不想，就放纵这一刻。 可老天爷却总喜欢跟我开玩笑，最美好的时刻，又是那股熟悉的腥甜。 我看到那红色是时候，不是在自己脸上，而是周林脸上。 这次鼻血流的很多，眨眼的功夫就流到了周林的脖子。 他猛的起身，啥都不顾抱我进屋。 “小婉，你……你怎么了？鼻子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我摇摇头“没……我没事！” “啥没事儿啊？这都流了这么多血了，不行，我得去找大夫……”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情况，赤脚大夫有多深的功力我不知道，他们大概率是没法查出我的病，可我怕，怕他们多说什么，周林要带我去县城省城医院，那就真的瞒不住了。 想到这，我马上摁住周林的手。 “不用，就是秋天干燥，可能最近喝水少，止住就好了！” “可是……”他还是一脸的顾虑。 我怕他坚持去找大夫，忙上前一把抱住他“周林你别走，你走了我害怕！” “小婉，我就去找大夫过来看看，看看才放心！” “不用，就流个鼻血就叫大夫，村里人知道会笑掉大牙的！” 周林疑惑的看着我“为啥？” “笑我娇气呗！” “娇气咋了，我周林的女人，就该娇气点！” “那也不让你走，你走我就哭！” 撒娇这招我不常用，但用了必然好使。 果然，我这样周林就没再动，之后弄些干净的水给我洗鼻子，我用干净的棉花堵着鼻子。 谢天谢地，这次虽然流的不少，但好在很快堵住了。 周林还是担心，但好在没多想。 只是那天之后，他总让我喝水，一天八遍的看着我喝水。 我说再喝就成大肚子蛤蟆了，要水肿了，他笑笑又从外面神神叨叨拿回来一袋子东西。 “小婉你看，这是啥？” 第74章 过命的兄弟，唐婉是你嫂子 “山菇娘！你从哪弄的？” 我一脸惊讶的看着周林，这东西纯野生的，没成熟的时候是苦的，特别苦，但成熟之后是甜的，伴着苦味的甜。 那口感非常特别，我特别喜欢，几乎每年秋天都要采一些，然后串成串子挂在房梁上，等冬天当零嘴吃。 可今年不知咋回事儿，前几天我去找，那几处有菇娘的地方都被人采光了，剩下的都是绿的没熟的，吃进嘴里苦的让人想哭。 周林一脸得意的看着我“去镇上在沟边采的，村里婶子说这东西败火，我想着你最近鼻子出血，吃这个肯定比吃药强！” 我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红菇娘扒开，一颗放进周林嘴里，一颗放进我嘴里。 还是那特别的口感，初入口时一点点苦涩，然后咬开之后是甜的，虽然还是伴着一丝丝苦味，但逐渐被那种甜中带着一点酸掩盖。 老话说，苦过方知甘甜，用来形容这果子最贴切。 我觉得它也很像人生，苦混着甜，甜伴随着苦，酸甜苦辣它占了三种。 “好吃！真好吃！” 比起我对这东西的喜爱。 周林似乎并不是很适应。 或者他那颗就是比较酸，我明显的感觉到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但很快又刻意掩饰，也同我一般点头。 “嗯，好吃！小婉你喜欢，我过后再多去给你采点！” “你在哪采的？我们一起去吧，隔壁春花也喜欢，过后我也给她送点去！” “这……这就不用了吧，骑摩托得好远呢，过后我自己去给你摘，然后你再分给春花！” “嗯！” 我高兴点头，然后又扒了几个放进嘴里。 山菇娘是苦中有甜，甜中有苦，可此刻我的心，却甜的跟蜜罐似的。 周林心细，比我想象中心更细。 他总能想我所想，比我自己都更在乎我自己。 他说他拿回来的菇娘是在去镇上的沟里采的，可也是后来许久之后我才知道，其实去镇里的沟边，根本就没有菇娘，就算是有，也早就被孩子小媳妇儿们摘光了。 周林是趁我不知道的时候，挨家走，把村里人摘到手的菇娘高价买回来的。 那都是后话，不只是菇娘，也是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周林身上的秘密，还有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的那许许多多的事。 因为鼻子出血的事儿，周林再不肯让我干一点重活，他一人承包了捡苞米的活儿，还把家里冬天需要的柴火木头煤块全都备齐了。 需要力气他花力气，需要用钱他不吝啬，这个小家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而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他买回来的食材做成好吃的就好。 昨夜剩的的饺子，今早我放了点油，做了煎饺子，周林吃的满嘴淌油。 “你慢点，也没人跟你抢！” “慢不了啊，关键我家小婉做的饺子太香了，馋死我了！” 我娇嗔笑道“这都吃多少回饺子了，还没吃够啊！” 他说话间，又塞嘴里一个饺子，然后笑眯眯的握着我的小手“那咋能吃够，想吃一辈子呢！” “行行行，只要我活着，就给你做一辈子！” 对死活这种字眼，周林向来很敏感敬畏“小婉你说啥呢？年纪轻轻的咋说这话，你当然会活着，而且会长命百岁！” 我点点头，尽量不让自己情绪被他察觉“嗯嗯！我尽量活两百岁！” “好，我们一起努力！小婉，我吃完了，出去一趟！” 这家伙吃的快，结束的也快。 馋归馋，还非常讲究的留了五个饺子在盘子里，这是我跟周林的习惯，家里做了好吃的，也不会忘了大黑。 周林说，要不是太好吃了，他就多给大黑留几个了，也不知大黑听到这话，是该高兴还是该冲他汪汪汪。 整个上午，我也没看到周林的影子。 前几天淹了点酸菜，这两天酸菜缸里杀出水，白菜明显下降，得放几颗白菜补进去。 原本家里有几颗备用的，但包饺子炒菜用了一些就不太够了。 我家白菜地，就在村头小河边不远，想着拎着袋子去砍几棵，不然等周林回来，他又要大包大揽。 我知道他心疼我，不想让我受累，可他是我男人，我也心疼他呀，趁他不在家我多干点，他就能轻松点。 想到这，我赶紧拎着菜刀跟袋子快步往菜地去了。 相比之前，地里的白菜又壮实了不少，这个季节其他农作物都不行了，唯独白菜还能长长。 我砍了一颗，用手颠颠，单颗足足比之前沉一斤多。 我就腌了一小缸酸菜，再有个六七颗就够了，我砍了八棵菜，装进袋子里扛在肩上，然后一手拎着菜刀，优哉游哉的往家走。 我刚走上河边的坡，就听到汽车鸣笛声。 村里多长时间也看不到一辆汽车，顶多是农用四轮车，这突然一声，还把我吓了一跳。 我转头一看，是辆黑色吉普车。 车里一个年轻的男人探头出来，这会儿乐呵呵的跟我招手。 “靓女！请问这里是青山村吗？” 靓女？这词儿新鲜，我不知道这词儿在南边某些城市就是个称呼，可在我这北方人听来，理解的就是字面意思。 可跟谁说不好，偏偏是我，我这脸从小到大跟漂亮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转过头，那人看到我另外半张胎记脸，莫名的脸上也划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我倒也还好，早习惯了。 “是青山村！” “那太好了，没走错就好！对了妹子，你认识一个叫周林的男人吗？” “周林？” 他找周林，他竟然找周林。 这让我不得不好好打量这男人，还有这男人开的车。 “对，我找周林，你知道他在哪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可这陌生男人不知啥来历，我也不敢贸然告诉他周林我俩的关系。 “那个，你找他干啥？” “我是他朋友，找他有点事儿！” “啥事？” 我知道自己不该问太多，人家也没义务告诉我，可事关我男人，我不得不谨慎。 那男人似乎也察觉我的异常，想想熄火下车，然后从口袋里拿钱包出来。 他一抽一张十元的钞票递到我手上“告诉我，他在哪？” “我不知道！” 他要不给钱还好，这一给钱，就更让我往坏的地方想。 那可是周林，别说是十块，就是给我金山银山，要是对方有问题，我也不可能吐一个字。 我嘴上说不知，但表情早就出卖了自己。 那男人也有些不耐烦，追上来堵住我的去路。 “你骗人，你明明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认识你，我凭啥告诉你？” 他坚持，但我也执着。 这男人见我是块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脸上也是写满了无奈。 “妹子，我真不是坏人！我是周林朋友，不信你看……” 他又把手伸进钱包，不过这次拿的不是钱，而是一张合影。 两个个头相当，长相帅气的男人在一个有很多灯很漂亮的地方合影，右边站着的是我男人周林，左边就是我面前这位。 照片里俩人脸上挂着笑容，互相搭着肩膀，看起来关系是不错。 我了解我家周林，他这人很有边界感，要不是关系特别亲密，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这照片让我打消了大部分疑虑，但我这人谨慎，还是没马上松口。 “看来你俩真的认识！” “何止是认识，我跟周林是过命的兄弟！” “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完全信，你还没说你找他干啥？” 我的执着，直接把这男的逗笑了。 他看我一脸认真的模样憋不住乐“妹子，你可太逗了！好吧，我告诉你，我跟他说矿山的事儿！” 矿山？既然说到矿山了，那大概率就没假了。 我又上下把这男人打量一遍，人帅个高，虽然比我家周林差点，但也是五官端正精神的很，看着也不像大奸大恶的人。 这样严谨的一番审查之后，我终于深呼一口气“知道了，你跟我来吧！” 他有点懵“妹子，你告诉我，他在哪就行！” 我笑笑“放心，你跟我走，肯定能找到周林！” 刚刚是我谨慎，这下他又有点懵了。 男人让我上车，说拉我一起回去。 我摇摇头“不用了！” 陌生男人的车，我可不敢上。 反正离家也没多远了，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就到了我家门口。 黑色大吉普始终以最慢的速度，在我身后跟着。 他把车停在大门口，我让他往边上让让。 “一会儿我男人摩托回来，你挡着他怎么进去？” “呵呵，也对！” 那小子被我整的挺尴尬，却还是挺有素质的挤出笑容。 既然是周林的朋友，我也很认真的招待。 烧一壶开水，沏杯热茶，周林前两天买的苹果桔子，还有之前晾干的瓜子，我昨晚炒了些，也拿出来招待客人。 比起我之前的冷淡谨慎，这会儿的热情，反倒让这陌生小子有点吃不消。 “妹子，你别忙了，快坐下歇会儿吧！” “没事，既然你是周林的朋友，这都是我该做的！” 我的话，在这男人听来，明显不对路。 他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半天没好意思开口。 同一时间，我听到门外传来摩托车声。 是周林回来了，我乐呵呵的跑出去。 “周林……” 听我喊周林的名字，那小子也跟了出去。 周林又买了好多东西，看我走过来，也顾不上管东西，大手一把将我腰身环住。 “小婉，想死我了！” “才走屁大功夫，又想？” “那可不，一分一秒都想，来亲亲……” 他是啥也不管，反正我俩日常就这样，用村里人的话说，叫太不知磕碜。 但身后还有个大活人呢，我赶紧推开周林，故意咳嗽两声。 “咳咳，那个，来客人了！” 其实我不知道的是，周林在进院之前，看到那辆吉普车，就已经知道谁来了。 他眼皮撩了撩，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男人，然后又把我搂怀里，非要亲这一口才罢休。 当着陌生男人这样，我羞的满脸通红。 “去你的，我……我去春花家借点东西！” 我说着就从周林怀中逃走。 其实哪里是要去借啥，只是这场面有点尴尬。 而且这会儿尴尬的也不只我一人，身后那位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眼睛都看直了。 直到我走了，那男人才走向周林，我还没走远，隐约能听到他俩说话。 “周林，你这家伙小日子过的挺舒坦啊，乐不思蜀了吧！” “那可不！神仙日子都不换！对了江浩，你干啥来了？” “我干啥？我还能干啥？矿山都要开锅了，你小子说走人就走人，我就差点被那帮矿工给折磨死！” “连几个矿工都搞不定？要不你还是回老家种土豆吧！” “你……” “你什么你，走进屋！吃我家小婉炒的瓜子，可香了！” 那之后他俩又说啥，我就不知道了。 我在春花家待了一会儿，然后就得回家做午饭了。 既然那人是周林的好朋友，就是家里的贵客，招待上可不能马虎了。 最近周林往家里买了不少东西，我杀了家里的老母鸡，做了猪肉炖粉条子，还炸了点鱼，再做个我拿手的炒土豆丝，切了两根省城买的红肠，再拌个凉菜，配上西红柿蛋花汤，六菜一汤。 这一顿丰盛的午餐上桌，周林那朋友闻着香味，馋的直流口水。 “这也太香了吧！” “喜欢就多吃点！盆里还有！” “诶，那我可不客气了！” 他这头正要动筷子，周林一块头子打在那小子手上。 “等下！” “诶？”那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周林。 “正式介绍一下！小婉，这是江浩，我最好的哥们！江浩，这是唐婉，你的……嫂子……” 就这一句嫂子，江浩刚喝进去的那口汤，差点喷出来。 “嫂……嫂子……” “对，唐婉就是你嫂子！” 我知道周林这又是官宣呢，他就喜欢这样，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告诉全世界我俩的关系。 我不尴不尬的笑笑，在周林胳膊上轻拍一下。 “瞎说啥呢？江浩你别听他的，就叫我小婉就行！” “诶，小婉……嫂子……” “行行行，叫啥都行，吃饭吧！” 这顿饭吃的非常带劲。 继周林之后，我做的饭菜又被人高度评价。 “小婉嫂子，你这饭做的也太香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我被这突然的恭维话给整不会了“哪有那么夸张啊！” “可不是恭维话，我妈做饭不好吃，上学的时候学校食堂也就那样，矿山上的菜，更别提了，管饱不管好。你这简直是人间美味！” 江浩的话，是有夸张的成分，但也是真喜欢我做的菜，二大碗吃了整三碗，菜更是吃的七七八八不剩啥。 但这都不是关键，我从他口中听到上学食堂，这位也是上过学的，江浩绝对不是一般的农村孩子，周林是他的好朋友，两人应该差不多。 我心里想着，这周林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要不是自己的这命不久矣的，真想挖挖这老哥到底是干啥的？可一想到自己的情况，也就释然了。 我本想晚上再留江浩吃顿饭，可周林下午就把人赶回去了。 临走前，我给江浩装了点山货吃的，把那小子感动坏了，一口一声我是他亲嫂子。 晚上，就剩周林我俩吃饭。 没了中午江浩在时的热闹氛围，这会儿气氛明显的有点冷。 终于，还是我打破了沉寂。 “周林，你……你又要走了，是吗？” 第75章 去他的男人事业为重，去他的要命的绝症 想当初我嫁给李国兴的时候，洞房都没入，那货一跑五年，我几乎要忘了世界上有那么个人。 可现在，一想到周林要走，我这心就跟针扎似的。 人说爱这个词儿，我从前觉得矫情奢侈，可现在我却越来越深刻的感悟这个字。 周林也是一样，他深邃的眸子看着我，大手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不走！” 我知道，在我去春花家的时候，他跟江浩一定聊了很多，他矿山那边一定有很多事儿，明明焦头烂额还说不想走，就只因舍不得我。 我不是不懂事的女人，哪能让男人一直拴在自己裤腰带上。 我在周林怀中，享受片刻的温存后，等蓄足了气力，又一把从他怀中挣脱。 我把自己伪装的强大，就像之前在省城看到英姿飒飒的女老板。 “周林，你不是说给我挣钱吗？那你不去干活，咋给我挣钱啊！” “小婉！” 我的反应，让周林一阵诧异。 从前的我，是绝对不会说这话的，他知道我不是个爱钱的女人，就算他给我的那些，我也用手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藏在箱柜最隐秘的角落里。 “咋？你还真想当个农民啊！” “小婉有你，我当农民也挺好的！” “瞎说！当农民你也不合格啊！人家收拾秋，都是自己割自己扒，你可倒好，啥都花钱雇人，这是省事了，可我一年到头种地那点收入，都被你当工资发出去了！” “小婉，我花自己钱，你种地卖粮的钱是你的！” “啥你的我的？你不是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周林你不是说，以后要带我进城，那你得攒钱啊，等有钱了，咱也去城里住楼房……” “小婉，你真的愿意跟我进城？” 我笑笑“好日子谁不愿意过？不过周林，前提是你得挣钱，去干自己的事儿，你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爷们儿，不能整天拴在女人裤腰上啊！” 我绕了一圈，说什么要挣钱，要去城里住楼房，聪明如周林也早就听明白了，他知道我就是想让他忙自己的事儿去，他知道我不想影响他耽误他。 但周林啥都没说，他只是给我套了件厚的外衣，然后推开房门拉我一起出门。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我俩在夜色中行进，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 走着走着，就到了村头的小河边。 他在河边生了堆火，然后找了许多干草铺在河滩上。 他让我躺在里侧，说靠着火堆暖和，然后我俩就那样并排躺着。 起初我闭着眼睛，周林大手摸到我的小手，我睁眼的瞬间，看到满天繁星有种莫名的激动。 “这星星真好看！” “是啊！这么美的星空，也只有在这样空旷干净的地方才能看到。” “嗯，但也跟一起看星星的人有关！” “小婉，你喜欢跟我一起看星星吗？” “喜欢，周林，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幸福的！” “那除了我之外，还有人陪你看过星星吗？” 周林的问题，让我陷入一段朦胧旧时光的回忆。 一起看星星的人，还真有过。 当年的小哥哥，那个被我从河里救起来的小哥哥，那时候他就是这样拉着我的手，陪我一起烤火看星星。 记忆随着时间流逝，我不记得他的样子，明明当初说过好多话，可到现在唯一能记住的，就只有他说他会回来找我。 可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说过那句话，或者那个小哥哥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切都是我儿时的一个梦。 唯有这片星空，那么真实，好像又让我回到旧时光，来到那小哥哥面前。 但那段故事，只是我心底的小美好，我想要珍藏，在心里留一处小小的角落不去打扰。 我没有跟周林提起，我不想我俩之间有第三人，哪怕那只是我记忆中一个小男孩儿。 我笑笑摇摇头“哪有？这世上除了你，我还能跟谁一起看星星！” “真没有？” 周林转头看向我，那眼神中似有一点点失落。 我被这美丽的夜空，美好的意境感染，也就没想太多。 “没有啊！咋地你还希望我有别人啊？” 他笑了，侧身一把将我抱住“你是我一个人的，我才不许你有别人！” 又是那深情让人着魔的眼神，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然后彻底被他控制。 我羞红脸，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子“切，谁是你一个人的！” 我背对着他，他从身后抱着我，吻着我的头发。 一点点，我感觉周遭的气温在升高，脸也不自觉的比刚刚更红了。 是被火堆烤的吗？应该不是，好半天没添柴火了，这火比刚刚明显小了许多。 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此刻的平静，似暴风骤雨前的宁静。 我或是他，只需要一点点主动，必定将爱火点燃，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砰砰砰…… 那是我俩心跳剧烈跳动的声音。 周林抱我越来越紧，紧到我快要不能呼吸，我也感觉身子越来越软，仿佛快要不是自己的。 我的身还未动，心却早已狂奔，脑海中那一幕幕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划过。 我咬着嘴唇，一点点在周林怀抱中蠕动，我的身子快要转过去了，我觉得我马上就要吻上心爱男人的唇。 可这时，我又感觉到鼻子下一股暖流。 滴答在我的手背上，我的心咯噔一下。 猛的从周林怀中起身，却不是要跟他在星空下疯狂，而是像个逃兵一样蹿到河边。 我祈祷着，让这鼻血不要流太多，不要被周林发现，然后撩起河里的水，洗掉手背上的血点，洗掉鼻子上的血。 “小婉，你咋了！” 这一切有点突然，不只对我，对周林更是如此。 等他从草铺子上起身，我蹲在河边已经把血洗干净。 “没事，就是刚刚好像是虫子钻我衣服里了，吓我一跳！” 谢天谢地，今天没流太多。 周林感觉诧异，却也没发现什么。 “没事吧！” “没事儿，周林咱们回家吧！” 其实那晚，周林应该是有话想对我说的。 他铺垫了很多，意境也烘托到那儿，要不是当时我的鼻子突然出血，也许有些话他当时就说了。 回家之后，周林一直想跟我亲近，其实我也想。 特别一想到，未来我俩可能很多天不能在一起，我这心也是抓心挠肝的。 可我不敢，这鼻子刚出过血，要是再过分激动，搞不好又要流血。 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频繁的流血，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其实我也能感觉到身体不如从前了，有些虚，就连跟周林在一块的时候也明显差了很多。 这一夜，我克制了，周林似乎感觉到什么，但也没有强求，他就那么抱着我，从我身后将我抱的紧紧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知道等天亮他就要走了。 这感觉真的不好，可时间真的就像指缝里的沙，你越想留住就跑的越快。 我从来不觉得黑夜那样快，好像一眨眼天就亮了。 我舍不得周林，但还得主动催他走。 不让他为我耽误的正事是真，也是不想他发现我的病，或者最后的日子，我俩经常小别胜新婚是最好的状态吧。 这天早上气氛很诡异，我没怎么说话，就早早起床为周林烙馅饼，带到矿上吃。 而周林也很沉默，屋里屋外的瞎晃，看看铁锹头掉没掉，看看门窗有没有损坏，看看米缸面缸子里粮食够不够吃…… 连吃饭都没出声，就那么你一口饼，我一口稀粥，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咸菜在嘴里咔哧咔哧…… 我俩从来没这样过，闹别扭时都没这样过。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顿早饭吃了好久，吃到饼都硬了，碗里滚烫的热粥都凉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抢下周林手中的碗筷。 “行了，吃饱了别磨叽了，快走吧！再不走就中午了！” “小婉……我舍……” “舍不得我，你能天天把我拴裤腰上吗？你看看桥头，你再不走，怕是有人要进来抓你了……” 我指了指远处村口那辆显眼的黑色大吉普。 我不知道这车是啥时候来的，反正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在，周林肯定也看见了。 “小婉……” 我知道他要说啥，我也知道他在想啥。 可我不能让周林说出口，因为我知道，一旦他说出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我的心就再也狠不下来。 我从来不知，一个男人可以这样粘着一个女人，若我健健康康，这是天大的好事儿，我俩就粘着呗，腻着呗，就跟两块狗皮膏药贴一起也挺好。 可我这情况，今天有多心软，日后就有多心痛，我死了一了百了，留下这男人一个人咋活？ “快走！大男人事业为重！成天惦记炕上那点事儿，算什么男人……” 我这话说的违心，也挺狠的。 周林苦笑一声，没说话，转身拎着包袱跟我烙的馅饼出门。 我在心里跟自己说，走了好，走了好，距离产生美，他该有他自己的事业，他忙起来了，也就能少想我一点，以后的痛苦就能少一点。 可我发现自己真的挺分裂的，这头给自己洗脑，可看着周林即将走出大门的背影，心被针扎一样，眼泪如汛期的黄河。 就在周林摸到大门把手那一刹，我内心的理智像是被什么打倒了一样。 我嗷的一声，喊出他的名字。 “周林！” 也是在那一瞬，周林转身像把疾驰的飞箭，射进屋里，宽阔的臂膀将我整个人包裹。 “小婉！我爱你……” “周林，我也爱你！” 那三个字，像是燎原的星星之火。 在破口而出的瞬间，就点燃了我俩，点燃了一切。 我不知道，我是先吻上周林，还是周林先吻上我。 或许我俩就是心有灵犀，那所有的克制，在说出我爱你的瞬间，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去你的男人事业为重！ 去你的要我命该死的绝症！ 去你的人情世俗礼义廉耻！ 这一切的一切，在我俩这里再不存在。 我们用尽所有的力气爱彼此，就当此刻是世界末日。 那疯狂结束后，我们都在彼此身上留下许多爱的印记。 我霸气的搂着周林的脖子“姓周的小子，你是我唐婉的男人，记住你就只能有我一个，这些都是我给你留的记号！” 他笑笑，在我唇上深吻后，神情也如我一般霸道。 “唐家的姑娘，你也是！你是我周林的女人，我一个人的……” 霸气的宣誓后，我们额头抵着额头，俩会心一笑。 大黑在门口呜呜呜的叫，因为我早上被周林的事儿影响，还没给他弄吃的。 而比饿着肚子大黑更焦灼的，是远处桥头吉普车里的江浩。 起初，他还保持克制，可周林迟迟不出门，他就急了。 把车开到我家门口，又不敢进来，只能偶尔摁下喇叭，示意周林春宵苦短差不多得了。 我坏笑，捏捏周林的鼻子“行了，快起来吧！再不起来，车上那位要冲进来了！” 周林一脸臭屁“谁理他！” 我揉揉周林的脸蛋“别闹小孩子脾气了！不是说给我挣钱去吗？我可等你给我赚钱，咱们去城里住楼房呢！” “嗯！” 周林摸摸我的头，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离开我的温柔乡。 他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终于要迈步出去，又突然转身。 “小婉，等我回来，有件重要的事儿跟你说！” “嗯，我等你！” 这会儿真走了，我也没去送他。 我怕，怕我自己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又像刚刚那样受不了。 周林走后，我在炕上呆呆的坐了许久。 直到大黑饿的不行，挠门进屋，我才想缓过神。 “对不起了大黑，我又把你忘了，来给你好吃的！” 我把早上做的馅饼，给了大黑一个。 狗子吃的可满足了，这事儿我不敢让村里人看见，不然人家又要说我败家，毕竟在农村狗都是吃糠泔水的。 但我的大黑不一样，在青山村，除了周林之外，跟我最亲的就是这个忠诚的卫士。 之前说回娘家一趟，正好周林买的东西还有好多。 我跟隔壁春花打了招呼，让她帮忙照看下我家跟大黑，然后就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去了。 算算时间，我妈那边秋收应该也接近尾声了。 她过日子勤俭，舍不得吃喝，秋收又苦又累，我正好带点好吃的给她补补。 我运气不错，村里吴家的牛车，正好去秀水村，我搭了一路牛车，省了不少力气。 满心欢喜，我想着给我妈做顿好饭。 可我拎着大包小包，还没等进门，就听到院子里骂骂咧咧。 “好你个不能生儿子的废物，让你帮我妈干点活儿咋了？我看你是肉皮子发紧了……” 第76章 说我嘚瑟，何不嘚瑟的再欢一点 骂人的是我爸唐大喜。 他一向就这样，在我奶奶面前憨厚听话，可一看自己老婆孩子，就来了能耐。 他成天挂在嘴边，说我妈没给他生出儿子，村里人瞧不起他。其实村里人也没谁真的因为他没儿子瞧不起他，村里没有儿子的也都过的好好的。 还不就是我那阴损的奶奶，整天在我爸耳朵边上念经，把他那本就不聪明的榆木脑袋都给洗空了，可不就是灌输啥就是啥。 我还没进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面咋回事。 我怕我那虎爹，再对我妈动手。 可没想到的是，这时候，我奶却抽邪风的出来拉架。 “大喜，你干啥呢？大白天的打媳妇儿，不嫌丢人吗？” “妈，她对您不孝顺，就这样的，我不打一顿还不上房揭瓦了！” “你把她打坏了，谁收拾秋儿？你家那几亩地是扒完了，我跟你弟弟这边的地，可还有一半没收呢！” 噗…… 我差点呕出来。 就说老东西不可能安好心，说白了就是害怕我妈这个大劳力伤了，没人给她们做苦工。 不过让我惊喜的是，我妈这次不似以往的逆来顺受，面对我奶奶的的欺压，态度上也是相当的强硬。 “唐大喜，你打我也没用！我自己的地收完了，其他人的，我帮忙是人情，不帮是本分，谁也挑不出毛病！” “你……你说啥？你当儿媳妇的给老人干点活儿，还叫屈了？” “要是只给老人干活我也就认了，可唐大喜，我还有你，包括女儿们年年给你弟弟家扛活，你瞎吗？你看不见吗？老二家四个大劳力，多少苞米收不回来，二喜两口子还有她家那儿子儿媳妇，懒得跟猪一样，播种不下地，除草不下地，秋收也不想管，可到了卖苞米的时候，一个个看到钱，比蚊子看到血还亲……” 我妈这话说的没毛病，一个字都不夸张。 多少年了，我奶奶还有二叔一家，被我虎爹惯出来的臭毛病。 播种是我家，铲地除草是我家，割苞米杆子扒苞米还是我家，只是到了卖粮食的时候，连我家那份也要被拿走。 美其名曰借，可借了二十多年，就从来没还过。 这家里一年一年，要不是靠着我妈出去帮工挣钱，日常吃喝都快出问题了。 可就是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摆在我虎爹面前，他就跟个睁眼瞎子一样一样的。 咣…… 他摔了手里的苞米棒子，瞪着我妈大吼大叫。 “你还不平衡了？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就都是你错……” 绕到最后，又绕回这。 我妈被气坏了，一个苞米棒子朝虎爹扔过去。 咣当一声，苞米粒子崩了一地。 其实也没打到我爸，可当着我奶的面，我妈的反击，让他没面子了。 这下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就冲我妈去了。 “林嫣，反了你了，看我不打服了你！” 我从门缝里，眼看虎爹就要打到我妈。 这下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咣当一脚踹开大门。 抄起我奶奶晾的土豆干儿，直接朝我爸攘过去。 “你放开我妈！” 我这一喊，我爸我奶奶我二叔一家子，齐刷刷的看向我。 我奶奶最看不上我，伸手指着我大骂“好个搅家不良的东西，要不是你，你妈敢这么唱反调！” “奶奶，是我搅家不良，还是你偏心眼儿欺负人？” “我咋偏心眼儿了？再说你二叔家是男丁，你家没儿子，都帮衬点咋了？” “帮衬可以，可帮忙这种事，得讲究个自愿吧？可没听说过，不帮忙还又打又骂的，我妈可不欠你们的！” 我这怼我奶奶呢，我爸这‘大孝子’还不乐意听了。 “闭嘴，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快点给你奶道歉！” 他转身冲到我面前，这会儿他脑袋上，还有我刚刚扔过去的土豆干儿。 那模样又可气又好笑，我扑哧一声就乐了出来。 “孝顺也得看对谁？老的慈祥，儿孙孝顺，老的要是都没个老的样，就别怪小的不懂事儿！” “你……我打……” 刚刚拳头没砸到我妈，这会儿想在我这撒气。 不过还不等虎爹打过来，我抄起手边的苞米棒子，狠狠朝唐全屋子那边扔过去。 没砸到人，我也没想砸人。 但哗啦一声，玻璃碎了。 虎爹的拳头僵在半空，我奶跟二叔一家也面面相觑有点懵圈。 “你……你想造反啊！” “说错了，不只是我要造反，还有我妈！以后谁想欺负我们母女，就跟那块玻璃一个下场！” 我是拿镰刀吓唬过他们的，上一次我离开的时候，房梁上差点刮了唐全的镰刀，吓的那小子到现在还冒冷汗。 我爸也好，我奶奶二叔一家人也罢，其实都不厉害，就是欺软怕硬窝里横，可一旦窝里有比他们更横的，也就不敢再牲口霸道。 那几个不吱声了，我妈快步朝我跑过来。 “小婉……” “妈，你真厉害！” 我这样说，我妈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我……我咋厉害了？” “妈，你现在知道反抗了，以后，他们就越来越不敢欺负你了！” 我妈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也不能老给他们当免费劳工，关键当了人家也不领情，小婉你说的对，我厉害点，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对，妈你说的对！看看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走，咱们进屋！” 我乐呵呵的跟我妈进屋，我奶跟二叔一家，愣是没敢放一个屁。 倒是我那虎爹，被我奶瞪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 他在院子里被晒起来了，好半天才进屋。 我跟我妈也不理他，因为他这人不知好赖。 可能也是有点后知后觉，这会儿见我跟我妈乐呵呵的坐炕沿边，挠着脑袋，也上来搭话。 “那个，你……你咋突然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我妈啊！爸我也想看看你，可你心里只有我奶跟二叔一家……” 我这话出口，虎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憋了好半天，才整出那么一句“那……那不都是一家人！你……你看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要不也给你奶送点儿，当孙女的该孝顺奶奶……” 诶呀我的天！ 前半句我也还能接受，可后面就开始跑偏。 我真是服了我奶的洗脑神术，咋就把我这虎爹脑子洗的那么彻底。 我笑了，是被气笑的。 “呵呵，行啊！你是孝顺儿子，我也是孝顺女儿，爸你自己挣钱去孝顺我奶奶。我就负责孝顺我妈就够了！” 虎爹被我怼了，到我奶屋里又被臭骂一顿，他想当好儿子，却里外不是人，可这能怪谁？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有病！ 中午我亲自下厨，为我妈做了顿红烧肉。 就只是肉，里面没放土豆也没放粉条。 我妈说这样太奢侈了，这些肉能吃好几顿，可我就是想让她奢侈一回，这一年到头在这个家，也捞不到啥好吃的，咋就不能对自己好点？ 我做好了肉，又炒了盘鸡蛋，我妈屋里现成的两合面馒头。 我听到隔壁那屋在骂我呢。 “丑八怪，一来就闹妖……” “仗着有个小白脸子，就嘚瑟的不行，等哪天被那男人踹了，你哭都哭不上流……” 这背后骂人，最忌讳就是被当事人听见。 我偏就耳朵尖，听的清清楚楚。 本来也不想理她们，可既然人家说我嘚瑟，我何不嘚瑟的再欢一点。 “这肉可真香啊！五花肉肥瘦相间！我家周林就是会买东西……” 我故意把桌子放在院子里，反正大中午的也不太冷。 顺着风，那肉香味儿往二叔家屋里刮。 馋的唐全在门口直流口水。 “唐婉，你……你家中午吃啥呀！” “红烧肉啊！” “香吗？” “香啊！” “那……那能不能让我尝尝？” “想吃啊！” “嗯！” 唐全点头如捣蒜，那双冒着贼光的眼睛，就差直接扎进我这盘红烧肉里。 “行啊，叫声姐，给你点！” “诶，唐婉姐，我亲姐！” 他说着，就进屋拿了个二大碗。 唐全满心欢喜，等着我的红烧肉，可我却只是在盘子里，夹了一块最小的扔进他碗里。 “走吧！” “就一块儿啊？” “咋地不要啊，那还我！” “不还……” 唐全说着端着碗就跑了。 他吃了我给的那块肉，可还不如不吃。 不是不好吃，而是太好吃，这一块就勾出了馋虫，再想要没有了，回头再看他妈做的白菜炖土豆，那可不就跟吃猪食差不多。 气走了那个混蛋，我跟我妈乐呵呵的吃饭。 饭吃到一半，我笑了。 “妈，你变了！” “咋了？” “放以前，你肯定会说，要不就给他们点呗，你会心软，但现在……” “小婉，妈这也是跟你学的，有些人你越是心软，他们越是欺负你，明知道是喂不熟的狼，那就啥也不喂！” “对，妈你说的太对了！你这样，我不在也放心了！” 我一激动，差点说走嘴。 这动不动就跟交代遗言似的，我妈虽然不像周林那么敏感，却也能听出来点不对劲儿。 “傻姑娘，你说啥呢？你才多大，啥在不在的？” “没……没啥，我就是说，我不在家，你也不会被他们欺负！” “哦……这样啊！” 之后我们娘俩你一口我一口，把盘子里的菜吃没了大半。 我爸从外面回来，也不好意思上桌。 我妈把吃剩的红烧肉跟鸡蛋端进屋里，在门口白了他一眼，“要吃就趁热吃！就在这屋吃，别惦记捧老的臭脚，贱发了，还得挨骂！” 我第一次觉得，我妈其实挺厉害的，或者从前就是因为孩子们，才选择忍气吞声，如今我们姐妹都不在家，她没啥顾忌的了，也就不一样了。 虎爹看看我妈，想要说点啥，可憋了半天就整出一个字“吃！” 他拿了两个大馒头，把剩下的红烧肉跟鸡蛋倒在一个盘子里，然后一边啃馒头一边吃菜，吭哧吭哧的吃的那叫一个香。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这一家人啊，要是我爸不是那么不知好赖被我奶洗脑，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不也挺好。 也许人之将死，总会对各种感情都多一份眷恋跟期待。 突然，门外有人一声吼，打破了我此刻的神游。 我闻声出去，是同村的小玲子。 她满脸通红，跑的满头大汗。 “小玲子，你咋来了？你不是在水厂干活吗？” “唐婉，你六姐，她……” “我六姐咋了？” 她说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妈递过来一口水，她喝了才顺过来这口气。 “你六姐她受伤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姐受伤是昨晚的事。 半夜睡觉起夜，走到门口也不知道咋了，脚底一滑就崴了脚脖子。 一开始没当回事，早上起来就肿起来，同寝的小玲子问要不要回家报个信儿。 可我六姐怕我妈担心，愣是没让她说。 脚肿了，也没法干活了，就只能请假，可车间那边不批，六姐只能忍着疼干活。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右脚已经肿的没法看了。 小玲子见情况不妙，趁吃饭的时间跑回村子报信。 “脚崴了，咋还不让请假呢？陆战，陆战没在厂子吗？”我问。 “陆厂长这两天刚好出去办事儿了，现在厂子就是车间主任跟李小丹说了算……” “李小丹！”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女人恨我入骨，上次在我这吃了瘪，可不就得想招在我姐那报复回来。 借了隔壁邻居家的自行车，跟小玲子两人飞快骑回厂子。 我以为我姐这会儿应该在寝室，可小玲子却带我去了车间。 我看我姐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肿的穿不上鞋，就用几块破布包着，站在流水线最后，一瓶子一瓶子的装箱。 我心疼坏了，冲上前一把抱住她。 “姐……” “小婉，你咋来了？快回去！” “姐你的脚都肿成这样了，咋还干？崴脚脖子要是养不好也会出问题的！” “没事儿，姐没事儿，小婉你快走……” 我姐一直在撵我，我就感觉不对。 果然，我才到一分钟，某人听到信儿就来了。 这会儿李小丹一脸春风的得意的站在我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领导。 “这厂子是农村大地吗？谁想来就来？闲杂人等赶紧给我走！” 我知道这货是冲我，我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李小丹，你别拿鸡毛当令箭，别太过分！” 那绿茶冷笑“呵呵，我还就过分了，你能把我怎样？现在陆厂长不在，厂子就是我跟张主任说了算，唐婉让你走你不走，别怪我让人把你架出去……” 她说话间，好几个男工，就真的冲我来了。 第77章 周林，是你吗 我是不知道，李小丹一个靠裙带关系，挂名的办公室主任，怎么在这厂子就有了呼风唤雨的权利。 但看这厂里人对她的敬畏，也不难猜测，这里面是藏着些肮脏事儿。 这厂子不同于村里的大集体，私人厂子，陆战说他一个人说了算，就是一个人说了算。 现在这一人说一不二的厂子，却成了李小丹耍威风的地方，我不得不往那方面想，果然再怎样，男人也很难逃得过美人关，而且李小丹那么好看，陆战又天生风流。 但这，绝不是她欺负我姐，欺负我的理由。 眼看那几个男人要上手架我，我发狠摔碎了手边的水瓶子，吓的那几个愣在原地。 “汤碗，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使威风？”李小丹翻着白眼道。 我朝她瞄了一眼，随即啐了一口“是我使威风，还是某人仗着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关系，在这欺负人！” 我这样一说，厂里工人面面相觑。 这厂里关于李小丹的传闻显然不少，我不在这都能感觉到一些事儿，厂里人每天在这干活，就算再木讷也比我知道的要多。 “唐婉，你少说些没用的！我可没欺负谁，我作为厂里的领导，只是一切以厂子的利益为重。厂子开业时间不长，这生产任务还是很重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姐受了一点点小伤，就想早退旷工，这头要是先开了，以后厂子还怎么管理？” “小伤？李小丹你是瞎吗？你看看我姐的脚都肿成什么样了？” “脚脖子谁没崴过？农村人下地干活，啥苦不能吃，啥累不能挨，怎么到这就变得娇气了？想娇气的就给我滚回家炕头啃地瓜，不然就给我咬牙干，水厂的工资可不是白拿的！” 这女人完完全全不讲理，她就是想拿我姐开刀，就是想让我难受，好报复我俩之前那些过节。 说来说去，还是我姐替我受过了。 我不是没想过，就这么带我姐离开，但一时的冲动后，我又不得不审时度势。 水厂的活来的不容易，于我六姐而言是一根救命稻草，不仅有了收入，还不用回娘家看我奶奶二叔一家脸色，保证了我姐的自立自强。 我要是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让我姐丢了工作，现在这口气是出了，可未来我姐要怎么办？她离婚的事儿法院那边还没消息，我想护着姐姐，可我自己时日无多，她没了安身立命的活计，未来日子得多难？ 罢了，想到这，我松开攥紧的拳头，终于还是妥协了。 “李主任，你说的对，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么大个厂子，不能因为谁耽误了生产大事！” 见我服软，李小丹的脸上显露得意的神色。 “诶呦，唐婉你这半天说一堆废话，可算有句说到了点子上。行啊，你姐的脚伤看着也的确不轻，你带她走，我马上让财务把工钱给她结清，好好回家养伤，等厂里啥时候再缺人，也不是没机会回来！” 我笑笑“李主任，我姐也没说要走啊！” 李小丹脸色一变“不走？那就这么挺着吗？那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欺负你姐姐，虐待你姐姐！” “挺不了了，这再挺会落病根的！李主任，你也说了一个萝卜顶一个坑，反正坑有人顶就行是吧，要不这样，我姐养伤几天，我就在这给她顶班。” “你顶班？你行吗？” “有啥不行的？你也是青山村的姑娘，谁不知道我唐婉干活是个好手，那些年我一个人撑起老李家的里里外外，这个村里人都知道的！” “呵呵，唐婉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不过有一点哈，在这厂里，就得服从安排，你要是不按常理的规矩来，到时候砸的可是你姐的饭碗！” “我心里有数！” “那就上岗吧！唐婉厂子后院有一点杂物碍事，你去收拾一下！” 六姐被我家人接回去养伤了，而我的繁重工作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李小丹是不会让我好过的，思想准备是有的，但看到李小丹为我布置那些活儿，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送走六姐，我来到后院，说什么一点杂物，结果我看到的却是好大一堆木头。 那些木头大大小小都有，杂乱的堆在一起，小的手臂那么大，大的比我的腰还粗，之前下雨也没苫，这会儿还吸了不少水分，重的要命，别说是我，就连身强体壮的小伙子，抬起来也费劲。 果然，这女人在这等我呢。 我冷笑“李小丹，我不会让你看笑话的！” 这一下午，我吭哧吭哧的搬木头，小一点的就搬，大的搬不动，就抱着一头在地上拉拽。 虽然费劲，但我一下午没歇着，总算在天黑之前把木头都收拾好了。 验收工作的时候，李小丹除了带着几个跟班，这次车间主任张国民也来了。 说来奇怪，之前我要给六姐请假的时候，想找张国民，那老先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现在我来顶替我姐在这做苦力，他却巴巴的冒出来了，说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我很明显的注意到，李小丹看到我收拾整齐这堆烂木头时，那一脸惊讶的模样。 我猜她给我派这个活儿，是料定了我一个女人做不到，这会儿复杂的神情，早就把她那点花花肠子出卖。 “咋样，李主任张主任，我这活儿干的还行吧！” 张国民下意识的点点头“嗯，还……挺快的！” 谁知张国民的认可，却让李小丹不满。 她故意在身后掐了张国民一把，而后张国民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李小丹走上前，看看木头看看我，我严重怀疑，她那会儿是用鼻子说话的“哼， 就这点活儿，干了这么久？唐婉你这效率也不行啊！” 我冷哼“李主任，你觉得我干的慢，要不你示范一下。你要有比我干的更快的方法，我也好好学学！” 我的话将了李小丹一军，她面露尴尬。 “你……我……我干什么？我是这办公室主任，握笔头子，不是干粗活儿的！” “那你看，你都不知道这活咋干，怎么就能说我效率不行？李主任你要老这样，我可真怀疑你是欺负我这小女工了！” 我这话不卑不亢，却怼的李小丹脸通红。 旁边的车间主任张国民，见李小丹脸色不好，全程都敢吱声。 此情此景，我也看出了点东西，我得承认这李小丹不仅长的可以，这手段也不错，她自己在办公室当头，又搞定了车间主任，陆战这个老猫不在，可不就猴子当了大王。 眼看着俩人眉来眼去，我猜李小丹又憋什么坏呢。 我眼睛一转，身子一弯“诶呀，肚子疼！我去趟厕所，二位慢慢验收！” 为了我六姐的活儿，我惹不起，能躲就尽量躲。 这个时间，食堂的饭都快吃没了，我去的时候就剩点带锅巴的饭跟凉了的菜汤，但有总比饿着强。 给六姐替班的第一天，就算这么过去了。 可我却低估了，李小丹给我派这活儿的反噬。 我再能干活，毕竟也是个女人，何况今年秋收周林都给我托底了，我一共也没干两天活儿，这胳膊腿都还没活动开。 结果搬这一下午的木头，当时没咋滴，第二天一早，浑身的肌肉酸疼的要命。 我在心里把李小丹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这女人就是数曹操的，想到她，人就来了。 我收拾好正要去车间干活，她跟她那俩跟班，怒气冲冲堵在宿舍门口。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是你说要给你姐替班的，你要不想干，就赶紧给我滚，这水厂可不是给你混日子的地方！” 睁开眼睛就开始找茬，我是为了六姐忍气吞声，可凡事也有个限度，谁还没点脾气？ “李小丹，你这话啥意思？我怎么就混日子了？你拍拍良心，后院那些木头，就算是个身强体健的男人，一下午也未必能整完，我活干好了，你还想咋地？” “咋地？你还好意思说那些木头，快看看你干的活儿吧！” “什么？” 我听这话不对劲，快步跑到后院。 结果，就跟我想的一样，昨天我收拾好，码的整整齐齐的木头，这会儿散落一地，比昨天收拾之前还乱。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搞破坏，可我没有证据，气的浑身哆嗦。 “李小丹，你……” “我什么我？唐婉，你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干的活儿！你就这样给你姐替班，我看你姐好了也不用来了！” 我拳头攥的咔咔响“李小丹你阴我！” 那女人脸上显露阴险的笑意，然后慢悠悠的走到我身边，凑到我耳畔轻声说“我就阴你了怎样？唐婉要不你爆发呀！你敢爆发，我就让你姐失业，她不是在闹离婚吗？丢了工作，我看她以后咋活？” “李小丹，你欺人太甚！” “是啊，我就欺负了，唐婉你有周林护着，你觉得我不能把你怎样？可你姐跟你不一样，她现在活着最大的底气，就是这厂子的工作。如果她把活儿丢了，你那娘家断然不是她能久留之地，要么她像你那不要脸的五姐一样，去城里卖，要么就得乖乖滚回老刘家，继续给人当牛做马……” 欺负我六姐就算了，还说我五姐，李小丹这女人的恶毒，超乎我的想象。 我拳头攥的咔咔直响，就差一拳怼她脸上。 可一想到六姐如今的处境，我那一肚子的火，只能压着，压的我心都疼。 每到这时候，我就恨，恨我这病，哪怕我没有这病，就能一直帮衬六姐，绝对不会受这窝憋子气。 可我还能活几天，我现在意气用事，一拳捶了李小丹，未来我姐咋办？难道真的要吃回头草，回老刘家受气？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我得帮姐姐保住这份工作，比起姐姐未来生活的底气，我受点气，挨点累算啥？ 想到这些，我又倒吸一口凉气。 忍了，全都忍了！ “李主任，我昨天的确把木头都堆好了。可能是昨夜刮风又乱了，当然也是我活儿没干好，要不我重新把木头收拾好！” 见我这全面服软，李小丹脸上显露得意又阴险的笑容。 “诶呀呀，你都这么说了，我这当领导的，也不好再为难！不过，车间现在也忙，你在这收拾木头，车间也忙不过来啊！这样吧，你先去车间干活，等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再来收拾木头。记住，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晚饭之前，你要不弄好，你姐饭碗丢了，可不能怪我！” 谁都知道李小丹在整我，可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 上午车间给我派了最重的活儿，我抬了一上午水，到了中午饭都顾不上吃，又得去后院收拾木头。 村里关系好不错的几个小姐妹儿，想要帮忙，却被李小丹发现臭骂一顿。 “小玲子，你是不是干够了？跑这来当好人，咋地你也想回家啊？不愿意在这待，都给我滚，厂里不缺废物……” 小玲子心眼实在，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这么多活，让小婉一个人干，她饭都没吃，这样会累出毛病的！” “呵呵，真是姐妹情深啊，咋地你也姓唐啊！我告诉你，还有在场的所有人，谁要再敢帮唐婉，就是跟我李小丹过不去，我会让你滚的比唐婉更早！” 动不动就拿失业威胁，村里人好不容易有个抓钱的活儿，一个个都被抓了软肋。 小玲子她们走了之后，据说也被穿了小鞋。 我心里不是个滋味，都是因为我跟李小丹的过节，不仅连累了六姐，还让村里的姐妹也跟着倒霉。 没辙，我只能更拼命的干活儿。 在六姐脚伤好之前，我得坚持下去，无论李小丹整多少幺蛾子，我都得努力撑着。 我牺牲了午饭时间，终于把后院的木头收拾了大半。 下午从车间出来，喝口水又小跑到后院继续收拾木头。 眼看要见亮了，大块的都码好了，就剩下些中等小块的。 我拖着疲累酸痛的身体，一块块捡，只觉得手脚越来越没力气。 我费了好大劲儿，把一块中等的木头码上去，可一转身就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又是那种熟悉的腥甜。 鼻血往嘴里流，我这身子也越来越软。 我已经撑不住了，感觉自己要从木头堆摔下来。 可这时候，却感觉身体被一双大手托住。 “周林，是你吗？” 我只觉眼前一片白，想要看清那张脸，却越发的模糊，最后彻底失去知觉。 第78章 苦过穷过就是没怂过 “周林……周林……” 我的嘴里一直念着心爱男人的名字。 可猛然从混沌中醒来，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跟一间陌生的屋子。 “你醒了！” 陆战见我醒来，身子又向我身边靠靠。 我下意识的向后挪挪，与周林的关系，让我身体本能的与他以外的男人保持距离。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看外面天还没黑透，应该时间不长。 我揉揉太阳穴，从床上起身一脸狐疑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这是哪里？” “我屋里！” “你屋里？我怎么会在这？”我一脸惊讶的看着陆战。 “你在后院昏倒，我看到把你抱回来的！” “是你？” 我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还觉得托住我的那双大手属于周林。 我甚至还想起他那句话‘小婉，我会为你托底。’ 可惜不是，周林人在矿山，的确不太可能突然出现。 所以拖住我的人是陆战，但这会儿知道救我的人是他，我却也感激不起来。 因为觉得这个风流的男人，可能是跟李小丹有某种关系，才让那女人在这厂子肆无忌惮。 或者即便没有关系，这厂子管理上也是够乱的，他这个厂长到底扮演个什么角色。 陆战人很精明，他察觉到我的异样，脸上显露一分狡黠的笑意。 “抱你回来的是我，不是周林兄弟，有点失望？” 我没吱声，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答案。 我缓了缓，感觉身体没那么虚了，又马上要下地。 陆战见状，上前一把摁住我。 “你干啥去？” “干活啊！还有点木头没收好呢！” “你收拾那个干啥？都是些烧火木头，再说后院地方也空着，没人看……” 陆战的说辞，显然跟李小丹不一样。 当然，这也不奇怪，李小丹本来就是整我，自然是没事找事。 可我现在实在搞不清楚这厂子水有多深，特别是陆战跟李小丹的关系，为了保住六姐的饭碗，我还是不能松懈。 “马上收拾好了，就差一点收尾！” “等等，唐婉，你怎么会在厂里？还有你为什么会去后院收拾木头，还穿着厂里的工作服？” 他这一顿发问，显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也不觉得得知真相后，他这个厂长会为了责难李小丹那个关系户。 我淡淡一笑“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姐受伤休息了，我就来给她顶班呗！” “顶班？谁让你顶班的？员工受伤该请假请假，顶什么班？” “我不顶班，我姐的工作就要丢了！”我苦笑。 “这话谁说的？李小丹，还是张国民？副厂长呢？他去哪了？” 陆战显然，对这些情况毫不知情。 他口中说的副厂长，我从来到这厂子就没见过。 但在车间干活的时候，听大家说过一点。 那人叫顾斌，是个大学毕业生，业务能力不错，人也踏实，可就是出校门时间不长，对人与人之间那点尔虞我诈的破事，应付的不太好。 小玲子说，陆战出去办事儿的第二天，李小丹跟张国民合伙整事儿，就把那脸皮薄的大学生给气跑了。 那两天李小丹没少作妖，厂里人看不惯，可张国民这个管车间的主任力挺，下面人也不管说话，结果就是李小丹成了厂里的大拿。 其实我早就怀疑，我姐受伤的事儿，应该不是偶然，可能就是李小丹背后捣鬼，奈何全厂人都怕李小丹，我那些猜测也只能先烂在肚子里。 哪怕此刻，陆战都问到这了，我仍旧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 好在陆战总算不是个糊涂虫，那些我没说出来的，他也猜的七七八八。 之后，他让人架上灯，然后召集全厂员工，开起了大会。 在厂里的，所有人都来了，唯独李小丹在宿舍里装死。 好在陆战没给她装死的机会，他指着李小丹那俩跟班狗腿大吼“李小丹，去把李小丹给我叫来！她要不来，你俩也可以滚蛋了！” 耽误了好半天功夫，李小丹终于不情不愿，被那俩狗腿请过来。 大晚上的，她竟然还换了套好看的衣服，上身碎花衬衫，下身格子裙子，外面更是穿了件城里时髦的呢子大衣。 她人本来就长的好看，这一番捯饬，更是在这一众清汤挂面脸中，显得跟天仙似的。 看到陆战，李小丹有意无意的抛了个媚眼“厂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过陆战说话很不客气“我回来，需要向你报告吗？” 这语气，可不像平日那个豪放风流的男人。 不只是李小丹，连在场的工人，都有点懵了。 这会儿，一个个面面相觑，又开始蛐蛐。 “陆厂长这是咋了？不太对劲啊！” “谁知道呢？下午有人看见，他把唐婉抱屋里了，这一出来就这样了……” “因为唐婉？都说陆厂长跟唐婉有事儿，我就觉得这事儿扯，可这么看，好像又有点……” 底下乱哄哄，陆战看的不耐烦。 他一脚跨到台子上，抄起手边的大喇叭，嗷嗷喊了好几声，底下才彻底消停。 “开会了！今天是厂子正式开业以后，第一次全员大会。现在我陆战，以厂长的身份宣布，李小丹你被解雇了，过后我会让财务给你算账，你明早收拾东西就可以走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不仅是对李小丹，就连我这个受害者，都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陆战这雷厉风行未免太彻底，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开除，要知道李小丹可不是一般的员工，她身后有姐夫撑腰，陆战作为镇上扶持的企业，这样做会让他未来很多事非常不方便。 “陆厂长，你什么意思啊！” 李小丹当时就炸了，她想过陆战会生气，会责问，就是没想到陆战会做彻底，直接让她土豆搬家滚球。 陆战余光瞄了李小丹一眼，之后用一种很不屑的口气说话“字面意思，这厂子是我的，我想让谁留谁就留，我想让谁走，就给我滚！” “你想好了，我可不是一般员工！你开了我，对你没好处！” “镇长那边，我会去聊聊的！” 李小丹气的鼻子都快歪了“你……陆战，你敢开我，你为了唐婉那个丑八怪开我？” “不为任何人，是你在这厂子兴风作浪太久，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呵呵，我兴风作浪，我不都是为了厂子，唐薇受伤我怕耽误厂子进度，让她妹妹顶班怎么了？我可是维护厂子的利益，陆厂长你这样我不服！” 我不知道是因为她姐夫的缘故，还是她还有其他的底气，李小丹的态度，比我想象中更强硬，她似乎不怕陆战。 当然，这里面应该也不是那种关系，看陆战对李小丹的强硬态度，这俩人真不像被窝里滚过。 我是外人，本来没资格，也不想掺和人家厂里的事儿，可竟然这时候提到我六姐了，我觉得我该站出来了。 “那我姐的伤到底怎么来的？” 我冲到李小丹面前，那女人这会儿看我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唐婉又是你，你这话啥意思？你姐自己不小心崴了脚脖子，她自己没用！” “是这样吗？” “那能怎样？你还想讹人不成？” “我唐婉不讹人，我唐家也不讹人，可如果有人故意陷害，那这事儿就得说道说道，这是我在我姐宿舍门口砖缝里抠出来的土，这里面浸了油，好好的宿舍门口怎么会有油？难道不是有人故意的？” 有些事我早就发现了，但那时候我知道，我就算说也没人会听，李小丹还会以我找事为借口，让我姐丢了饭碗。 但现在不一样，既然陆战这个厂长要清理门户，我这时候站出来，既伸张了自己的正义，也让陆战更出师有名。 果然，我这一说，还有其他人站出来。 是之前被李小丹陷害的秀水村姑娘小凤，还有绿树村的吴二嫂，她们都被李小丹整过，因为怕丢了工作，才忍气吞声。 “就因为我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她的脚，李小丹就让她那俩根班儿打我，不打脸，就掐肉，往大腿里子上掐，掐了好多大紫豆子！” “我作证，晚上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见过！” “她也欺负过我，因为我跟她戴了一样的头花，她就让人扇我嘴巴子，还让我说我不配，我是猪……” 赤裸裸的霸凌，李小丹的罪孽，不说则已，一说一箩筐。 陆战脸上许久的阴沉，等大家都说完了，他才转头看向此刻因气愤浑身哆嗦的李小丹。 “你走吧！我让你走，是给镇长面子，不然闹大了，怕是你得进局子待一段了！” “陆战，你……你敢撵我？你以为这个厂子还是你说了算吗？” 李小丹大言不惭，那一刻，连陆战都被惊到了。 “你什么意思？” “哼，没啥意思！陆战，这厂子是你的不假，可工人未必都听你的话，国民哥，让你的人站到这边，好好让咱们陆厂长看看，听他话的到底还有几个？” 李小丹说完，张国民一挥手，眼见这工人队伍分成两队，李小丹这一队还在增多。 一开始是分成三个队伍，一边是站陆战这边的，另一边是站李小丹张国民的，还有一些在中间左顾右盼摇摆不定的。 陆战没说话，就静静的看着。 李小丹则是跳出来，跟个蚂蚱一样。 “你们这些人什么意思？你们别忘了国民哥的大爷是绿树村的村长，我叔是青山村的村长。咱们这些人要是不报团，以后就得被人欺负死！放心，不是让你们真的走，咱们人多，厂子最近生产任务紧，陆厂长是不会拿订单开玩笑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拿工人罢工威胁陆战。 陆战没有反应，但下面的人又开始摇摆，就连之前站到陆战那头的也有几个站到另一个队伍，中间那些更是直接倒戈。 十几分钟后，所有人都选了队伍，在场的八十多人，陆战这边剩下二十左右，其他六十人都在李小丹跟张国民那边。 这时候，许久没说话的张国民，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陆战身前。 “厂长，我也不想这样，可你也看到了，这就是大家的意思。要么您留下李主任，要么……” 不等张国民话说完，陆战伸出拳头，打在那货脸上。 直接干掉了张国民一颗门牙。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让你当主任，你就这样对我！” 张国民擦擦嘴角的血，苦笑一声“厂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如今形势就是这样，未来三天还要交货，如果你现在为了一个丑女开了李主任，就等于伤了员工的心，这六十人走了，你交不上货要赔偿一大笔钱，损失的是你！” 秋收时节，是农村一年中最忙碌也是最重要的时刻。 放平时一抓一大把的劳力，在这个时候就成了稀缺资源，他们就是抓住这一点来逼陆战妥协。 李小丹阴损，张国民也够卑鄙。 可站在现实的角度，陆战此刻硬刚，的确会造成非常大的损失，还不只是赔偿金，做生意人信誉第一，一旦信誉受损，是很难弥补的。 这连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陆战那么聪明的男人，岂会不懂。 我不想让他为难，更觉得他没必要赌这口气。 可就在觉得他会妥协的时候，陆战却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别走，这样重要的时刻，该见证一下！” 他笑了，又恢复之前属于他陆战粗犷爽朗的笑容。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别冲动，不值得！” 陆战又笑“啥值不值的？我陆战生来吃百家饭，苦过穷过，没人比我更惨，可我走到今天，不是靠妥协，而是我脊梁硬，可以顶天立地！” 陆战的话，一时让我震惊，甚至肃然起敬。 我承认，我对他从前偏见真的很多，甚至今天之前，我还觉得他跟某人关系未必干净。 当然，被惊到的，又何止我一人。 在场的工人懵了，李小丹跟张国民也懵了。 “陆战，你想好了，这六十个人集体罢工，你交不上货，信誉就完了！” 陆战冷笑“完就完呗，又不是没完过！而且我陆战也没那么容易完蛋！现在我说最后一句，留下的站过来，其他人想走，马上就可以走，工资我一分不少！” 陆战的硬气，一时间让那些瞎站队的有点懵。 但李小丹跟张国民会画饼，说什么陆战没了工人交不上货，过后会请他们回来，到时候还会涨工资，那一个个也就信了。 第二天一早，除了那二十人正常去车间生产。 其他六十人都跑到办公室办离职算账，会计忙活了一上午，才把这帮人的工资结清，然后那一个个牛逼哄哄的走出厂子。 “咱们还会回来的，李主任跟张主任说了，到时候工资比现在涨两成！” 看着员工一个个离开，陆战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脸上的神情也是极其的复杂。 他应该心里也不好受吧，或者此刻是不是也在后悔那一时的意气用事？ “这事儿，都是因我而起，不然我到村里，帮你找找人……” 我话虽这么说，可心里明白，这时候大家都在忙着扒苞米收地，就算是水厂的工资不错，可农民心都铺在庄稼地，不收好粮食，不会安心出来干活。 陆战看看我，脸上显露欣慰的笑容“唐婉妹子，你这是开始关心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半开玩笑的说“我怕你破产，我姐会失业！” 男人拍拍我的肩膀，脸上再次显露老猫般狡猾的笑容“妹子放心，我陆战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这点事要都摆不平，那不白活了！” 第79章 腹黑的男人，矿山出事了 陆战的话，我似懂非懂。 直到中午，我看到远处浩浩荡荡的队伍，才明白这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在李小丹跟张国民的忽悠之下，陆战水厂一上午人走了四分之三。 中午食堂开饭，连剩下的那部分人也开始心里打鼓。 “行不行啊？人都跑了，这厂子不会要黄吧！” “不能吧，那咱们的工资……” “陆厂长这次可是让那俩给拿住了，这要是不松口，那帮人不回来交不上货，据说要赔偿一大笔钱呢？陆厂长有那么多钱赔吗？” “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陆厂长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么大的水厂都撑起来了，肯定没问题……你看，那帮人是不是回来了？” “不对，不是走的那帮！” 当那队伍走近，陆战一声令下，厂子门卫打开大门迎接这队伍。 “陆厂长我们来了！啥时候开始干活！” “不急，大家把东西放好，先去食堂吃饭，今天中午加餐，每人一个鸡腿！” 一说鸡腿，这一个个都勾出了馋虫。 秋收这季节本就尴尬，地里活重，农民口袋里也没啥钱了，往往是累的贼死，肚子里还捞不到油水。 这每人一个大鸡腿，可是给大伙解了馋。 我就奇怪，早上看到外面送来两个大箱子，以为是啥，搞了半天是陆战让人买回来的生鸡腿。 上午秀水村二胖说闻到鸡味了，他哥们还嘲笑他，说他是馋的看啥都像鸡肉。 这下二胖的鼻子得到认证，可得意的不行。 “咋样，我就说有鸡肉吧！还是大鸡腿，要不就说，还得咱们陆厂长，跟着咱们陆厂长混，有肉吃！” “就是就是，那帮傻子走了，啥也捞不着！咱们在陆厂长这干，以后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外招来的45个新员工振奋了厂子的人心，这香喷喷的大鸡腿，也振奋了大家的心。 厂里人，无论新来的，还是之前没走的，每个人手里握着大鸡腿，各个吃的满嘴流油。 我不是这厂子的员工，却亲眼见证水厂这几天的大事。 昨夜的分崩离析，今早的冷清，上午的彷徨，到现在又重新回到一派繁荣，甚至比之前干劲儿更足。 我站在食堂角落，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大半。 突然，一股浓重的肉香侵入鼻腔。 我被这美味从臆想勾回现实，转头一看，是陆战手握着个大鸡腿，举在我面前。 “尝尝，这鸡腿味道不错，食堂胖哥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不了，我刚吃过了，不饿！” “瞎说，刚刚你就吃了一个馒头，连菜都没吃！之前你还晕倒过，得补补！” 他说着，又很执着的把鸡腿送到我面前。 我实在推不掉，只能伸手接着。 陆战就那么一直看着我，我象征性的咬了一口。 只咬掉一小块皮，但那香味已经刺激的我的味蕾，不得不说，这鸡腿做的好！ “怎么样？”他问。 我点点头“嗯，挺好吃的！” 陆战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他手指指刚刚新到厂的那些工人，这一个个蓄势待发生机蓬勃的样子，真真的给这厂子打了一针强心剂。 我笑了，一手拿着鸡腿，另一手对陆战竖起大拇指。 “厉害，真的厉害！一夜之间就找来这么多人，说实话在这个季节，连村长都做不到！” “哈哈，倒也没那么厉害，我不是神，一夜之间也做不到的！不过是未雨绸缪早有准备罢了！” 我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原来你早有预谋，怪不得……” 后面的话，我没好意思说，也怪我之前对这男人偏见不少，总觉得他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的主，以为李小丹那么个长相漂亮的女人，跟他关系纯洁不了。 陆战是睿智的，他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扑哧就乐出了声“你以为我跟李村花关系不干净？你以为我俩进过一个被窝？你是不是还以为，这厂子但凡长的不错的女的，都跟我有点关系？” 陆战这一顿犀利的发问，倒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该否认的，毕竟那些揣测真不礼貌，可我心里明明那么想过，至少昨天还是那么想的。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我可啥也没说！” “你这么想也不奇怪，很多人都这么想吧！不过我这人虽然风流，但公事私事还是拎得清的！因为镇长那边的面子，我让李小丹在这厂子待着，她要是好好的，我也不介意多养个闲人，可这女人天生爱折腾，我就不能容她，但毕竟关系户，无缘无故的撵走不好，她喜欢折腾，我就让她使劲折腾，顺便看看这厂子还有多少人心怀鬼胎！” 陆战刚出口的话，仿佛让我第一天认识他。 从前我只觉得他是个做事高调又风流的男人，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在他身上一样不少。 可通过这两天的事儿，我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做大事人该有的城府隐忍杀伐果决。 他给镇长面子，让李小丹进厂，那女人做的那些事，他一桩一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厂子刚开业不久，手底下的人良莠不齐，有一心朴实挣钱干活的，也有偷奸耍滑心思不正的。 结果让李小丹带着张国民一番折腾，那些毒瘤摇摆不定的，全都一窝端了，他们自己滚蛋，省了不少事。 而这一切的一切，陆战早有准备，也早就开始招人，用他的话说，自己手下干活的，要是别人说句话就跑，那这厂子还不早晚得黄了。 “还真是个心思深沉的老狐狸！”我笑笑。 他也笑“唐婉妹子，这事儿还得感谢你！只是那两天让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我来这厂子，做那些事，都是为了我六姐。她好不容易有个落脚安身的地方，我不想她再走回老路！” 我预想不到，自己竟成了陆战清除异己的重要一环，这其中有没有利用，我不多想，也不计较。 陆战是个风流成性的花心大萝卜，还是个运筹帷幄的枭雄，这些跟我也没关系。 于我而言，在这个厂子，我在乎的只有六姐，陆战的厂子能开的长长久久，她就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活儿，那等我走了，也能放心一点。 饭吃完了，鸡腿啃完了，老员工带着新员工去车间干活了。 陆战说六姐是在厂里崴了脚，算工伤，厂里会负责她的医药费营养费，她不在这段时间，厂里也会照常给她发工资。 “那我还需要在这替班吗？”我问。 陆战没有马上回答，脸上闪现一抹狡黠的笑意。 “私心来说，我是希望你在这的！不过，你姐受伤让你替班这事儿，是有点过分了！” 我点点头“嗯，既然这样，我就走了！” “这就走了？” “嗯，也出来好几天了！我家周林也快回来了，我不在家，他会着急的！” 我这一声周林，陆战的脸上莫名划过一丝苦涩的笑意。 “真羡慕周林兄弟！” 我转头诧异的瞄了陆战一眼，半开玩笑说“羡慕他什么？你自己坐享齐人之福，别人羡慕你还差不多！” “哎，唐婉妹子，你这话我都不知道该咋接了！” “不用接，各过各的日子！走了！” “我送你吧！” 陆战要追上来，我没回头，但伸手示意否定。 “拉倒吧！我可不想再让村里人乱嚼舌头了，我家周林会吃醋！” 我走远了，走了很远，一直走到水厂视线范围，再看不见我的身影，那男人的目光还迟迟盯着那路的尽头。 “女人啊！真是有意思！” 这话是陆战说的，我没听到。 他后来说过很多次，我都没听到。 我是不知道，在他这样的男人眼里，女人到底多有意思。 当然，那也跟我没关系，我的意思就只跟周林有关系，于我而言，只有周林我俩在一起才有意思。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我这两天虽然累，却还是会想他想的失眠。 我回到秀水村，把厂里发生的事跟我六姐讲了一遍。 我让她好好养伤，不用担心厂子那边，我又给我妈留了一些钱，让她给我六姐买点好吃的。 “小婉，你这就回去啊！不多住两天吗？” 妈妈就是妈妈，我每次离开，都是眼泪汪汪的，就好像见了这次，没了下次一样。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用手轻轻擦拭我妈脸上的泪。 “妈，哭啥！我过几天还来呢！想周林了，回去看看！” 我回青山村的第二天，村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大早我还没从炕上起来，就听到村里男人女人的厮打声。 这事儿在村里也不算稀奇，两口子吵吵稀松平常，我也不那么好信儿。 但看热闹回来的春花跟我说，是张国民跟她媳妇儿，这的确引起了我的好奇。 “张国民？他们两口子咋了？” “小婉你不知道啊！张国民不是从水厂出来了吗？她媳妇儿骂他，让他回水厂求陆厂长，张国民不肯，然后两人撕吧起来，张国民媳妇儿就从张国民兜里，扯出来一个女人头花，然后他媳妇儿就炸锅了！” “头花？那也可以说是送他媳妇儿的啊！” “小婉，村里事儿你啥也不知道啊！张国民媳妇儿，今年春天长了头疮，不是早就把头发剃了吗？哪里用得上头花啊！” “对哈！那头花到底咋回事？”我问。 “俩人打急眼了，张国民就自己说走嘴了，是村花李小丹的！他媳妇一听，整个人跟疯了似的，之后直奔李小丹家，扯着李小丹的头发，把她从屋里薅出来！” 我没看到当时的场面，但春花形容的可是非常惨烈，李小丹作为第三者，被彪悍的张国民媳妇儿给胖揍一顿，连衣服都扒了。 “果然！果然这两人有这一层！” 我早该想到，这男人女人要不是有这关系，张国民哪能跟中邪了似的，李小丹说啥就是啥。 “呵呵，热闹吧！要不是镇长突然来了，搞不好李小丹就被张国民媳妇儿揍死了呢！不过说来奇怪，镇长那反应也挺反常的，看来关于李小丹跟他的传闻不假啊！” 这狗血的故事，是越来越狗血了。 春花讲的吐沫星子横飞，我想起地里还有点白菜，想着趁上大冻之前砍回来，就叫停了。 我拎着麻袋跟菜刀，又去了上次的白菜地。 路过桥头，又看见一辆车。 不过这次不是周林的朋友，而是镇长。 我过去的时候，李小丹刚从车上下来。 脸上依稀能看见巴掌印，身上的衣服也被揉的皱皱巴巴。 都是过来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发生过啥。 李小丹神情痛苦，扯扯被弄皱的衣服，这时候车里的男人放下车窗。 “你安分点！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背着我乱搞，我饶不了你！” 说话的是李小丹姐夫，可这语气，又完全不像。 所以春花说的没错，这些人的关系就是不干净。 我想起陆战，还真是个腹黑的男人，我可不信这一切发生都是偶然，李小丹敢算计他，他也算是让李小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好巧不巧，我总是能碰到这种尴尬的场面 。 李小丹本就恨我入骨，这下更是恨不得让我从这世上消失。 “唐婉，你看够没有！你以为你能一直看我笑话？” 我瞄了她一眼不理，拎着我的菜刀跟麻袋，继续往地头走。 可我这样，她更觉得我瞧不起她，这女人竟然还追上来了。 “站住，唐婉你给我站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阴我？” 我转过头，诧异又不屑的看着她“阴你啥？谁知道你那些破事？我要不是去地里砍白菜，谁想碰到你啊！” “砍白菜？那么巧？”李小丹一脸狐疑。 我知道她不信，她从来就把我妖魔化，就算是好话，也不会好好听的。 我冷笑，拎起菜刀走到她面前“不然呢？我拎着菜刀不是去砍白菜？难道是砍你？” 她被我的菜刀吓的后退了两步“你……你……” “你个屁啊！李小丹我从来没想跟你过不去，是你总惦记我男人，是你总想找我的茬，现在好了，你咎由自取工作丢了，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别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你男人？你凭什么说周林是你男人！” 果然，我跟李小丹最大的仇怨，还是在周林，一听到周林，她那双眼睛都闪着绿光。 “凭我俩一桌吃饭，一个被窝睡觉！” “你……” 远处一声巨响，打断了李小丹要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 我感觉地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直到我砍了白菜回来，看到村口七八个妇女围在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聊着那声巨响的来源。 “你听说了吗？矿山出事了！” “啥事儿？” “具体不清楚，反正是爆炸了，肯定不是小事！” 第80章 我不是女英雄，但我要救我男人 矿山？ 周林！ 那一刻，我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我快步冲到那几个妇女面前，失控的扯住其中一个的胳膊。 “到底咋了？矿山到底出了啥事？” 那女人被我吓了一跳，连说话舌头都开始打结“我……我也是听我男人从镇里回来说的，那爆炸声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果然是那一声！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松手的，白菜也不要了，整个人完全没意识的拎着菜刀跑了。 “唐婉这是咋了啊？” “你忘了，她那男人周林，好像就在矿山干活！最近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不会吧，难道他出事了？话说唐婉这命也是真的苦，好不容易找到个疼他的男人，这怎么就……” “可不嘛！不过话说回来，周林平时出手大方，这矿山活多挣钱咱不清楚，看样子这也是拿命换钱啊！这么一想，咱们穷点就穷点吧，总比挣了钱没命花强……” 身后那些隐隐约约碎碎糟糟的声音，我听不见完全听不见，满脑子都是周林的影子。 我想起周林之前给我留过一个电话号码，他说有急事就打那个找他。 想到这，我直接奔向村长家。 他家有村里唯一的电话，与其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先打个电话看看。 可我刚到村长家院门口，就看到李小丹跟她大娘村长媳妇儿在唠嗑。 我顾不上许多，冲上前“村长大娘，我想打个电话，电话能借我用下吗？” 村长媳妇儿一直看我不爽，再加上李小丹从中挑拨，这会儿更是直接给否了“借你？凭啥借你？” “大娘，我真有急事！求你了，把门打开，就让我打个电话吧，我给你钱，这些都给你！” 我把口袋里几十块钱掏出来，全都递过去。 村长媳妇儿看到钱，整个人眼睛都开始放光。 她看不上我，但她看得上钱，这会儿正要伸手接，却被李小丹给挡住了。 “大娘，你忘了她上次是怎么让你难堪的了？你要收了她的钱，之后还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讲究您，您可是一村之长的家眷，为了这几十块就……” 村长媳妇儿被架住了，想拿钱却碍于情面不好意思伸手。 我恨死了李小丹，上前狠狠推了她一把，让她让出去路。 “让开！我真有急事！” “急事？唐婉你这个丑八怪的急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今天这个电话你想打没门儿，有本事你就跑着去隔壁村打啊，去镇里打啊！” 这贱人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心念周林，心急如焚。 也不知怎的，一激动就抄起了菜刀。 “李小丹你让不让开？” “咋地，你还真敢砍我啊？” “你再不让开，我肯定砍了你！” 说话间，我的菜刀已经举起来。 我不知道如果李小丹不让开，我那一刀，会不会真的砍下去。 但她再搓火，终究也是惜命的。 在我菜刀落下的瞬间，她终于让开去路。 村长媳妇儿见我动真格的，也再不敢阻挠，终于同意开门让我打了那个电话。 我握着电话的瞬间，感觉手心里全都是汗。 拨通那个号码。 嘟……嘟……嘟…… 电话响了许久，终于接通了。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要跳出来。 “周林……我找周林……” 虽然接了，可电话那头乱糟糟的，每个人似乎都很急。 我隐约听到里面说什么爆炸，什么困了好多人，这一切都让我悬着的心更加不安。 “请问周林在不在，帮我叫……”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等我再打过去，电话那头始终是嘟嘟嘟的响，我重复打了十几次都无法打通。 我的心，在那几分钟，已经沉入了谷底。 电话听筒从我手中滑落，李小丹一直问我周林怎么了，村长媳妇儿一直抱怨我差点摔坏她家的电话。 可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我满心迷茫，走出村长家门口。 我注意到墙边停着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马上冲过去。 “大娘，这车子借我用一下！” “不行！这车子是我儿子的，凭啥给你骑！” “我给你钱，这些钱都给你，不够的等我回来再给你！” 我再次掏出兜里所有的钱，管不了许多，塞进村长媳妇儿的手里。 可她不干，扯着自行车把，死活不肯撒手“不行，这点钱不够！” 我感觉自己要疯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完全被泪水填满。 “我说了，我回来给你，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我要去找我男人，我要去找周林……” 我已经语无伦次了，悲痛焦急填满了我的心。 但村长媳妇跟李小丹，好不容易逮到为难我的机会。 她俩一人把着前面，一人把着后面，说什么也不肯让我骑走。 我想起刚刚掉落在院子的菜刀，冲上去捡起来。 我不想拿刀吓唬谁，可我已经要疯了，一想到周林可能出事，我的心就好像不是自己的。 好在这时候村长从外面回来，他老人家心明眼亮，大致知道这里面咋回事。 “你俩放手，把车子借她骑一下！” 村长发话，他媳妇儿跟李小丹才终于放手。 “谢谢，村长大爷谢谢……” 我哭着扔了菜刀，然后骑着这辆我很难驾驭的二八大杠上了大路。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矿山的具体位置，我走了一路，就打听了一路。 我一边骑一边哭，好几次泪水填满我的双眼，我看不清路直接摔到沟里。 我顾不上疼，从沟里爬起来，又再次骑车前进。 我不知道从前周林回矿山是怎么个路线，明明也就二三十里，可我却骑了三个小时也没到地方。 我的衣服已经被浸湿，是汗水还是泪水，这会儿全然分不清了。 “周林，周林你不能有事，你绝对不能有事啊！” 我在心里默念着，只有这样我已经酸软的脚，才能有力气在这山上的坡道上骑车。 我问了一路，也走了不少冤枉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看到他们口中说到出事的矿山。 我离周林越来越近了，可老天爷却总是喜欢捉弄人，天又下起雨来。 山路本就不好走，这下湿滑的路面更是没法骑行。 我只能推着，等到了下坡再骑。 就这样跌跌撞撞一路，我来到出事的矿山。 那里已经被围起来，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我想骑车冲过去，却被人拦下来。 “放我过去，我男人在这！我想知道他有没有事！” “这的家属多了，都进去那不是乱了！现在里面情况未知，你进去也帮不上忙，还会添乱……” “让我进去，我保证不会添乱，求你了……” “不行，你还是去山下等吧！” 无论我怎么求都没用，明明我离周林已经那么近，可就是没办法看到彼此。 我心里难受死了，冒着大雨蹲在路边呜呜呜的哭起来。 就在我满心焦灼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吉普车。 那是周林的朋友江浩上次开过的。 周林会不会也在里面，想到这，我激动的冲上前。 那车显然没预判路边会突然冒出个人，一个急刹车，车里人也吓了够呛。 开车的男人打开车窗，伸出脑袋正要开骂。 可一看是我，忙开门下车。 “小婉嫂子？你……你咋来了？” “江浩，江浩真的是你？周林呢？周林他还好吗？” 一提到周林，江浩的脸上显露难色。 他没有说话，可就是这样默默无语，让我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片刻之后，江浩拉开车门让我上去。 我跟他一起，进入矿区。 一走进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家不让我进来。 情况比我想象中更加糟糕，爆炸后的狼藉，受伤的工人，按理说警方跟救护车该到了，但因为这场雨，山下出现滑坡，虽然没造成人员伤亡，却堵了上山的路。 江浩让我在车里坐着，他又跑到矿洞门口。 我看那里站了好多人，一个个面露难色不停摇头。 我想也不想从车上下来，冲进人群再一把扯住江浩的胳膊。 “什么情况？江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周林的情况？到底怎么了？他在哪？到底在哪？” 那几个人齐刷刷的看向我，有两个正要说话，被江浩制止了。 “这位是周工长的爱人！她也是太着急了！” “着急？谁不着急，这里面好几十条人命呢！哪个不着急？” “你说什么？几十条人命？那周林……他……” 我看向那人，那人转头不看我。 我又看向江浩，江浩红着眼睛点点头。 “小婉嫂子，周林的确在里面！之前矿洞爆炸，进去一波人没出来，周林就又带了一拨人进去，结果也没出来，三波人都没动静，里面什么情况，根本没人知道。现在也没人敢再进去，怕……” 江浩的话没说完，但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种情况，里面的人，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而外面的人，再进去可能也是送死。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再进去，也许就能救了里面的人，但这只是极少的可能性，为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赌，此刻看并不算明智。 他们嘟嘟囔囔半天，我也算是大致了解了些情况。 那一个个蔫头耷脑，平日里顶天立地的汉子，也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我朝矿洞又靠近几步，江浩上前一把拉住我。 “小婉嫂子，你别靠近，这里面很危险，周林哥生死未卜，我不能再让你出事了！” 我回头看看江浩，脸上强硬的挤出一抹笑意“不会的！我相信，我的周林不会有事的！” “小婉嫂子！” “江浩，让我进去看看情况吧！” “小婉嫂子你说啥？你要进去？这怎么行？” “你别紧张，我就是进去看看，情况不好我就出来！” “嫂子你说啥呢？这事儿是闹着玩儿的吗？周林他们也是进去看情况，可这一看就出不来了！我怎么能让你再冒险？” “难道就这样让里面的人等死吗？” 我这一句话，戳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是啊，这样下去，里面的人即便没被炸死砸死，早晚也会困死。 瘦高个面色凄冷走到我面前“已经三波人了，再去就是第四波，明知是送死，还……” 我打断他的话“不用你们进去，我一个进去就行！” 从我说要进去，就从来没指望别人。 我惦记周林，想救周林，但脑子也不是糊涂的。 再进去人大概率也是送死，人家活的好好的，的确没这义务冒险。 但我不一样，我身患绝症，本就没有几天可活了，用我余下不多的性命，去赌，赌我男人还有希望，赌矿洞里几十条性命，还是划算的！ 但我的想法说出来，马上被他们一致否定。 “你这女人是不是疯子！是活够了吗？” “就是，就算是进去，也是我们这些男人，轮不到你一个女人！” 我冷笑一声“女人咋了？女人就不能当回英雄了？再说我也不想当英雄，我就是想找我男人周林而已！” “你……” “各位大哥大叔，现在的情况，谁进去都是九死一生，你们家里都有老婆孩子，老爹老妈要养活，你们赌不起！但我唐婉就一个人，周林就是我的一切，他要真死了，我也得跟他下去，还不如现在进去赌一把，我就进去看看，如果里面的情况还能救，就马上来叫你们，如果情况不好，我尽快出来，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 “那也不行！” “行不行的，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说着，一把捡起掉在地上的剪刀抵在脖子上。 他们肯定不让我进，除非我以命相挟。 江浩急的两眼通红“小婉嫂子你这是干啥？” 我哽咽着“周林在里面，不管死活，我总要进去看看才放心。江浩你记住我是秀水村唐家的姑娘，如果……如果我回不去了，你就回去告诉我妈一声，说我跟周林去很远的地方过好日子了！” 我说完，抢过矿工腰间的手电筒，毅然决然的冲进矿洞。 江浩跟那几个人要追进来，我低声呵斥。 “别跟着！我相信周林吉人天相，你们在门口等我消息，随时准备救援……” 那一刻，我像个发号施令的长官，更像个视死如归的战士。 矿洞里什么情况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离我的男人越来越近，于我而言，即便不能带他出来，陪他一起未尝不是一种善终。 黑漆漆的，打着手电也还是黑漆漆的。 矿洞内的情况，比我想象中更加复杂，路也很不好走，我跌跌撞撞摔了好几次。 胳膊划伤了，腿也磕破了，脸上也擦破了皮…… 但我似乎感觉不到疼，因为一想到周林，他现在可能困在某个石头下面，他现在可能比我更痛百倍千倍。 “周林……周林你在哪？” 我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点点声音的震动，都会让矿洞再次发生坍塌。 我一直走，一直走，一路上都没看到人，哪怕是受伤昏迷的。 不知走了多远，前面的塌方挡住了我的去路。 周林迟迟没能回去，大概率也是因为这处塌方。 我不知道这塌方到底多严重，我不敢想，我怕自己胡思乱想会因痛苦瘫在这。 这不是我难受的时候，我要救周林，救我的男人。 我弯下身，一块一块，扒开面前的石头。 我搬的手指麻木，搬的满手血泡，仍旧不肯松懈一分。 “周林！周林你在吗？” 我一边搬，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不知不觉面前的石头已经被我搬出好大一堆。 从一开始，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渐渐的，竟然能听到一点敲打声。 那声音不是来自矿洞外，而是我搬运的这堆石头对面。 “周林，是周林！” 我看不到这堆石头的对面是什么，敲打声也很微弱，但我从那微弱的声音中，感觉到生的气息。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位置，用石头试探的敲击几下。 很快另一头，也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三短三长三短。 “救命！” 我想起周林从前跟我说过的摩斯密码，他说如果我遇到危险，又没法说话就用摩斯密码打三短三长三短就代表求救的意思。 知道这个的人不多，那一刻我的心已经跳出身体。 “周林，是周林！” 第81章 没你的地方才是苦 当我得知周林就在这片塌方的另一头。 我更奋力的搬石头，我想离他更近，我想听到他的声音。 但很快，剧烈的疼痛，让我恢复些许的理智。 拿起手电筒，照照自己此刻鲜血淋淋的手。 就算我挖断自己这双手，就算我把自己变成铁锹铁铲，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我想起矿洞外那些人，马上停手，转身往矿洞外跑。 回去的路，比我进来的时候要好走，这可能是因为我走过一次了，也可能是因为我知道周林活着，心中多了一份力量。 让我欣喜的是，还不等我跑出矿洞，就看到江浩带着几个矿工，拎着工具已经进来了。 我看到他们心生喜悦，他们看到我更是振奋心神。 “小婉嫂子，你没事！那周林……” “周林还活着，不过他们被困住了，咱们得快点过去，最好多叫一点人，那块塌方很大……” “行，我知道了！” 之后江浩派一人回去报信，让外面再多进来些人，然后我们一行人往矿洞深处走。 江浩的头灯照在我的脸上手上，那血淋淋看的他一个男人都不落忍。 “小婉嫂子你回去吧，救人的事儿，交给我吧！” “那怎么行？我男人还在里面，我咋能出去？” “可你的手……”。 他不说我有时都是没感觉的，这一提，我看看自己这会儿血肉模糊的手，疼痛感就一下子上来了。 但我还是咬着牙摇摇头“没事，就一点皮外伤！不看到周林平安出来，我总是不放心的！” 江浩见我如此执着，也不再劝。 他比谁都清楚，在这些人里，救人欲望最强的就是我。 如果没有我冒死进来查探，到现在大家还在矿洞外。 我们很快到了塌方的地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对面的声音，确定那边有人，大家心情激动。 江浩一声令下，大家开始挖土搬石头，众人拾柴火焰高，比我一个人挖的时候快多了。 我们能感觉到，塌方的另一头，也在努力，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已经能听到对面说话的声音。 我清楚的听到周林的声音，那一刻，激动的热泪从眼中夺眶而出。 “周林！周林你还好吗？” “小婉，小婉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危险……” 周林是护短的，他允许自己有危险，却不想我深入险境。 “我来救你！周林，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出去的！” 我说完这句，另一头许久的沉默，只能听到锹镐铲动石头的声音。 我不知道，在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周林眼角划过两行泪。 从我听到周林声音开始，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明明已经很虚弱的身体，像是拥有无穷的力量。 我明明是个瘦弱的女子，却冲到最前面，连那些常年在矿山干活的男人都为之惊叹。 “妹子，你歇会儿吧，看你的手！” “我没事，眼前我在村里，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儿，我可一点不输男人呢！” “嗯，那我们这帮老爷们，也不能拉胯，大家再加把劲儿……” 不知过了多久，那片塌方的两头，终于被挖通了。 只是那口不大，人出不来，但能看到对面的情况。 我把手电照过去，映入眼帘是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头发是黑的脸也是黑的，五官都快看不清了，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是我男人周林。 “周林，你没事太好了！” “小婉……” 我们看着对方，手里的锹镐却并未停止。 眼看那洞口越来越大，可以钻过一个脑袋了，可以过来一个身子了，等挖的足够大，对面被困的矿工陆续从那里面出来。 一个两个……十几个，二十个…… 这些人中，大多数人除了满脸漆黑，并没受什么伤，有几个在塌方的时候被砸到，但也没有生命危险。 外面的人不知道，周林进去营救的时候，也经历了类似的场景，他们好不容易把里面的人都救出来，却赶上这里塌方，差点把他们全埋了。 我多想马上扑到周林怀里，感受他的温度，享受他的怀抱，但现在我们必须克制，必须保证所有人安全撤离。 江浩看我满手鲜血喉咙翻滚“小婉嫂子，你先出去吧，我来负责善后！” “不，我等周林，我要跟他一起出去！” 我的执着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一直等到所有人安全撤离，周林最后一个出来。 那一刻，我终于能将他抱紧，他也紧紧将我拥入怀。 “周林！你没事，你没事真好！” “小婉，我的傻小婉，你怎么这么傻，这太危险了！” “危险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失去你！” 之前几个小时，紧绷的神经，让我透支了所有力气，等自己男人出来，确定脱困了，所有透支的反噬就来了。 我说完那句话，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的昏迷在周林的怀里。 我是被周林抱出矿洞的。 在所有人都得救之后，还发生了一件让人脊背发凉的事。 在所有人撤离不到五分钟之后，矿洞里再次一声巨响。 没人再敢进去窥探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必然是一次剧烈的塌方，比之前每一次都更严重。 还好大家共克时艰，还好这山没崩的那么着急。 但知情的人都说，若不是我当时执意进去探查，在矿洞再次崩塌前解救被困人员，再等下去，后来的结果，大概率是几十条人命全部祭给山神。 我们出来的时候，那场雨也彻底停了。 山下的救援队清理的滑坡的泥土，救护车赶到，所有伤员都被送到县城医院。 我醒来时，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周林握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浑身颤抖，手心里都是汗。 他还是满身泥土，因担心我而顾不上擦洗。 我睁开眼睛，伸手摸摸他的脸。 “周林……” “小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点点头，在他的帮助之下，艰难的靠在枕头上。 说不清是在矿洞里累坏了，还是最近就是病情加重开始变得虚弱，这会儿的我感觉自己弱的像一摊泥，连说话都没什么气力。 可看到周林完好无损站在我面前，我的心还是甜的。 我捏捏周林满是脏污，却挡不住俊朗的脸颊“看看你，满脸的土，咋不洗洗啊！” 周林莫名的两眼泛红，上前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小婉，你好傻，你怎么那么傻！你知道出事的矿洞有危险吗？你知道我们差点就……” “知道啊！可越是知道，我就越得进去啊，我男人在里面，我怎么能安心在外面待着，就算……就算是死，我也想离你近一点！” “傻瓜，小婉你这个傻姑娘，不许这样，以后不许这样……” 周林说着说着，抱我更紧，我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颤抖，我的肩膀上也被他的泪水浸湿。 我知道他哭了，我也哭，那是劫后余生幸福的泪，也是危机之后对生命的敬畏。 我离死亡从不遥远，但这次矿难，却让我提前感受了死亡的气息。 那比我想象中更可怕，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与爱人生离死别。 若未经历生死考验，谁又有底气说，可以为了对方不顾一切。 但那一天，我有了那种感觉，在我得知周林遭遇死亡危机的时候，我想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即便他死，也要追随。 那周林呢？ 是否同样的情况，他也跟我一样的选择？ 我的内心是矛盾的，我希望他像我爱他一样爱我，但我更怕他像我爱他一样不顾生死。 我终究是个命不久矣的女人，我或许连24岁的春暖花开都看不到，可他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还很长很长。 都说病人心娇，我也一样。 也不知哪来的委屈，就再一次扑到周林怀里。 周林抱着我，吻着我的头发。 其实这会儿我俩都挺狼狈的，头发上全是灰土，脸上也早就没的人样。 可我们就是谁也不嫌弃谁，抱着抱着就亲上了，连灰都吃进了嘴里，也不肯松口。 这一吻注定是混着泥土有点牙碜，可我跟周林却像是品着蜜糖难舍难分。 若不是医生护士敲门，我俩还得多腻一会儿。 矿难送来不少伤患，县医院的大夫手里没急诊的也都被调到这一层。 让我惊讶的是，那医生我认识，而因我这张辨识度很高的脸，那医生显然也一眼认出了我。 他知道我的病情，我马上给那医生使眼色要他不要多说。 他心领神会，只说了我面上皮外伤，当着周林的面没说别的。 之后我找借口说自己饿了，让周林去给我买吃的。 等到周林走了，那医生再次返回我的病房。 “唐婉！” “嗯！您记得我！” “当然记得！对了你的病……” 他提到那个字，我的心马上跳到了嗓子眼。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上前一把扯住大夫的手。 “请不要跟人提起我的病情好吗？” 医生眉头紧锁，叹息一声后淡淡开口“我这次过来，也是想说这件事，你现在的情况，比之前更差了，时间于你而言真的不多了，你的家人……” 我摇摇头“不，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家里什么情况，可我刚刚看到那男人对你不错，你确定不告诉他吗？” 我苦笑摇摇头“不说了！本来也没几天了，不说就这样走完最后的日子也挺好，如果说了，他也许就走了，大夫你当可怜可怜我，不要跟他说，求你了！” 我跟大夫撒了谎，我告诉他如果周林知道我的病，会抛弃我，他可怜我，才选择帮我保守秘密。 “这……那好吧！” “谢谢你！” 我承认我那样说对周林不公平，但比起让他知道真相痛苦，就这样幸福的活在谎言中，也许对谁都好。 那位大夫替我隐瞒的病情，但我也不敢在医院多待。 周林想回家照顾我，但矿山刚出事，需要他处理的事儿不少。 为了不让他分心，我提出一个方案。 “我陪你去矿上住吧！” “这怎么行？那里条件太艰苦了！” “没你的地方才是苦，周林，我想陪着你，就只是看着你，心里也是甜的！” 这次劫后余生，让我对周林的惦念又多了几分，都说感情需要经历考验，那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感情，就跟金刚钻一样。 也不知道是救援的时候透支的厉害，还是我身体本来就到了衰弱的时候，最近几天感觉自己状态很差。 整个人晕乎乎的，脸色也白的像纸一样。 这都不是什么好现象，用那大夫的话说，我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我不想把余下不多的时间，浪费在等待上，我只想跟周林尽可能多的在一起，哪怕他很忙，我在一旁看着他就好。 就这样，我住进了周林的工棚。 好在他现在是工长，不像其他人住集体工棚，他自己有一间屋子，虽然条件简陋，但对我这农村女人来说，倒也过的去的。 那段时间，我成了矿山最特别的存在。 工人们知道是我冒着危险进矿洞探查，让他们在矿洞彻底崩塌之前得救，大家都挺念我的好。 天气转凉，有厚的被子都给我送来，最近没开工，他们在山里采的山核桃榛子松子也给我送来，还有后山打的野鸡。 这屋子本就不大，我看着地上大包小包的山货，都快没法下脚了。 “不用，真的不用，我吃不完这么多的！” “留着慢慢吃！要不是你，我们这帮人现在都烧头七了，你可是我们的恩人啊！” 我苦笑“哪有那么夸张？” “咋没有，当时要不是你进去，那种情况谁会敢进来送死，我们在里面都要放弃了，唐婉姑娘，你就是我们心中的女英雄，以后有啥事吱声，老少爷们绝对随叫随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女英雄，其实我也没那么好，我貌似进去，无非是因为我自己男人在里面。 哪有什么英雄主义，我也不想当女英雄，我唐婉就是个舍不得自己男人的普通农村妇女罢了。 在工友们的山珍野味滋养下，我这身体经过几天的休整也恢复了不少。 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我心里有数，陪周林去镇里买东西的时候，我偷偷买了一盒胭脂，涂在脸上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这样省的周林担心。 多年养成的习惯，我是个闲不住的人。 身体才好一点，我就开始找事儿干。 没事帮工友补补破了的衣服棉被，要不就帮他们收拾收拾屋子。 上午负责做伙食饭的范师傅闹肚子，我让他回工棚休息，就揽下了中午做伙食饭的活儿。 前一天老范发了面，我蒸了几笼屉大馒头，然后切了白菜炖粉条，还做了个豆腐汤。 等中午工友上来吃饭，一个个端起饭碗全都不说话了。 我有点懵，难道是做的不合大家胃口。 我焦急的上前询问“不好吃？是咸了还是淡了？” 这时候，周林从外面办事儿回来。 他乐呵呵拿大勺子盛了一碗豆腐汤，也顾不上烫，就滋溜滋溜喝上了。 “小婉做的饭，真香！” 第82章 周工长深情又护短，媳妇儿面前才是小绵羊 周林从不吝啬对我的夸奖。 他这一夸不要紧，下面这帮，端着饭碗也开始沸腾起来。 “嗯，香，真香！” “太好吃了！这豆腐还是山下老陈家送的豆腐吗？” 我是有点懵了，一个个这样，到底是真觉得好吃，还是因为周林的话而恭维我。 其他人还好呢，最夸张的就是那小矿工。 他狼吞虎咽噎下嘴里的菜，一脸幸福的看着我“好吃，太好吃了，来这半年多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他这样说，我还有点不信了。 我今天也没做啥好吃的，就是最普通的白菜豆腐，还能做出花来？ 我笑笑“小子，是不是哄我呢？” 小矿工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好吃就是好吃！唐婉姐，你说同样都是白菜豆腐，你做的咋这么香呢？” 我也说不上，但一点，我也是吃过范师傅做的饭的，跟我今天做的比起来，的确差那么点意思，至于到底差哪？也说不清楚。 之前，我是大家口中救命的女英雄，今天这顿饭做完，我又成了他们口中的女神厨。 “你们喜欢，我明天再给你们做！” 大伙这顿夸，我感觉自己都快飘了。 但周林清醒，或者与其说清醒，不如说护短儿。 他大手一把揽住我，用饭勺敲敲大铝盆。 “我给老范买了拉肚子的药，他明天好了就能给你们做饭了！我家小婉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做呢！” 周林像个护短的大狗，说着就搂着我的腰走出吃饭的工棚。 我俩一走，屋里这帮人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看向江浩。 “啥？啥情况啊？明天还得老范做饭啊？” 江浩脸上显露老猫般狡黠的笑容“不然呢？你以为小婉嫂子是来给你们做饭的？那可是周林心尖上的人，他自己舍不得使唤，吃着一顿，美死你们了！” 江浩这话说的没毛病，不愧是周林过命的兄弟，说到他心坎里了。 周林拉我回他工棚，我俩还不等走到门口，就弯身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我晕乎乎的，还被他吓了一跳。 “周林，你干啥呢？让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呗，就是让他们看见的！我媳妇儿我自己都舍不得让你受累，他们还想让你当厨娘，没门儿！” 这会儿周林说话的语气，就像个护短的小孩子。 我被他逗的扑哧一乐，手在他脸颊上捏捏。 “小心眼的家伙！” “就小心眼！媳妇是自己的，我不疼谁疼！” 等进门，他抱我坐在工棚的床铺上，还是不肯松手。 他手轻轻抚摸我还缠着纱布的手，之前在矿洞弄的那些伤，有些已经掉痂了，但周林还是心疼的不行。 他托着我的小手，吻了又吻。 “小婉，下次不许这样了！” “不许啥？”我问。 “不许为我冒险！也不许你为我受伤！” 我笑笑，头扎进他怀里。 “傻瓜，你是我男人，你有危险，我能看着？” “那也不行！小婉你知道吗？看你受伤，我的心有多疼！” 我顺势抚摸他的心口“我知道，我能感觉到！可周林我也一样，你有危险，比我自己遇险还着急！好在这次我们都没事，谢天谢地！” “嗯，那小婉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许这样了！” “那你呢？”我反问。 “什么？” “如果同样的情况，遇险的是我，你可以做到心安理得的等着吗？” 我这试探性的一问，却让周林身体一震。 他看着我，用那双无比清澈深情的眸子看了我许久。 过了好几分钟，他一把将我抱住，抱的很紧很紧，然后嗓子里发出近乎沙哑的声音“我做不到！小婉，我不敢想象那种场景！” 我突然起身，搂住周林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那就不想！咱们啥都不想，就好好的过好当下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我话音未落，已然拉下灯绳子。 工棚里熄了灯，也就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这是属于我跟周林浪漫的夜，即便是在最简陋的床铺上，仍旧是像在云端一样美。 我跟周林在青山村的时候，他时常抱着我赖床。 为了不让我早起，还杀了早起打鸣的大公鸡，就只为了跟我清晨多腻一会儿。 我以为他就是习惯晚起，但我不知道的是，其实周林自己在这的时候，一般都是矿上起的最早的。 昨夜的旖旎，让我俩都透支了太多。 我睡的很沉，周林更是累的打呼噜。 清晨，我是被他轻微的鼾声叫醒。 一睁眼就能看到周林，这样眉清目秀这样俊朗异常的男人，我感觉自己幸福的好不真实。 我舍不得叫醒他，想让他多睡会，也想再多看他一会儿。 可勤劳的周工长突然睡懒觉，这可成了矿上的奇闻。 我隐约能听见工棚外的窃窃私语。 “这都几点了，周工长还没起来吗？” “不会吧！他一向是矿上起来最早的。估计早就起来去矿洞那边巡视了！” “不可能，我今早睁眼就在门口劈木头，也没看屋里出来人，肯定还在屋里呢！” 这时候我听到江浩的声音，他弹了小矿工一个脑瓜崩“就你鸡贼！人家搂着媳妇儿热乎着，起那么早干啥？你有那闲工夫，找个对象，到时候也小两口被窝腻乎！” 小矿工白了江浩一眼“看你说的热闹，好像你有对象似的，咱俩半斤别笑八两……” “你……你小子，看我不削你……” 这一个个叭叭叭一早上，可周林这老先生睡的真熟，愣是没醒。 我想着先起来收拾收拾，可谁成想，脑袋刚抬起来，身子还没起来，就被周林一翻身给控在身下。 那一刻的四目相对，我的心砰砰砰的乱跳。 我咬着嘴唇，看着周林那张生机勃发的俊朗容颜。 “臭男人，你是不是早醒了？又逗我呢？” “摁！”他坏笑点点头。 “啥时候醒的？”我又问。 “从你偷看我的时候！” “好啊，你那么早就醒了，那你不吱声？” “我喜欢你偷看我的样子！小婉，你那模样真可爱！” “可爱？哪里可爱啊？” “哪都可爱……” 他说着，又是一顿没羞没臊的撩拨。 他还挠我痒痒，好几次我忍不住乐出声，可又不敢乐的声音太大，毕竟这工棚子隔音不咋地，被外面那帮听见，又成他们的下饭菜了。 我俩又在床铺上，叽叽嘎嘎老半天。 直到江浩让小矿工叫我俩吃饭，周林这老先生才不情不愿的，把我从他怀里放出来。 今天早饭是吃昨天剩下的馒头，还是豆腐汤，而且是今早刚从山下买回来的新豆腐。 老范师傅故意多放了不少味素，可这汤的味道还是差强人意。 那一个个一边吃一边摇头。 岁数大一点的懂事，好吃不好吃的，就闷头吃。 像小矿工这样的小年轻，嘴里就没个把门的，有时候无心的话，也挺伤人的。 “诶呀，这汤不好喝，可比昨天小婉姐做的差远了！” 就这一句，不偏不倚的， 飘到老范师傅耳朵里。 他今天一大早去山下买鲜豆腐，就是想让大家吃的好点，结果就换来这么一句，他心里也不得劲。 然后话说的也挺冲的“不愿吃别吃！” 小矿工被怼了，心里也不舒服“咋滴。你做的不好吃，还不让说啊！” “谁做的好吃，你就让谁做呗，我不干行了吧！” 老范师傅说着就把围裙摘了摔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周林起身要说话，我摁住他的手。 这事儿本就因我而起，因为老范师傅闹肚子，我帮他做了顿饭，结果惹出是非，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走到小矿工身边，伸手捏住他的耳朵“你这小子，嘴咋那么碎？人家范师傅大早上起来去买鲜豆腐想让大家吃的好点，你咋能那么说话？” 小矿工平时很皮，岁数不大谁都不服，可就是服我。 被我一怼，这小子脸一红“小婉姐，我错了，我就是一时嘴快！” “知道错了？那罚你把碗筷收拾了！服不服？” “行，小婉姐你说啥是啥！” 搞定了小的，我又去找老的。 老范师傅这会儿正在屋里生闷气。 见我进来，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婉姑娘，我……我今天的话，不是冲你！” “我知道，大家谁也没坏心思，就是话赶话，小矿工刚刚还说要来给你道歉呢！” “诶呀，不用！他说的也没错，我这半路出家的厨子，的确手艺不行。”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这位范师傅根本就不是啥厨师，甚至在这做伙食饭之前，连饭都没做过几顿。 他以前也是这矿上的工人，后来因为救人脚受了伤，没法下矿了，上边的老板就让他在这做饭。 只是这老哥，实在没啥天赋，再加上工地的伙食饭也没人挑，他稀里糊涂的做，大家稀里糊涂的吃，用江浩那句话说，叫管饱不管好。 我在这一个多礼拜，也吃了好多顿他做的饭。 凭良心说，真的不太好吃。我奶那老刁婆子就说过，有些人天生就会做饭，不用教自学成才，有的人做一辈子也是猪食。 “其实做饭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简单吗？小婉姑娘，我看你饭做的就挺好，要不你给我指点指点！” “指点不敢当，我不过是有点小窍门！” 我这样说，老范就来了兴致，这会儿也不生闷气了。 然后拉着我到厨房。 “其实，我的窍门很简单，热锅粮油葱花炝锅，即便是炖菜，也尽量多炒一会儿，把菜里原本的水分炒出去，这样炖出来的菜就比较好吃。” “这样啊！” “还有就是糖，南方有些地方喜欢甜口，咱们这边吃不惯。但有那么一句话，糖多于盐是增甜，糖少于盐是提鲜。你无论做啥菜，都少放点糖，一点点就好，你会发现菜好吃不少。” “原来如此！还真是长见识了！” “最后就是油！我做菜喜欢放猪油。赶集的时候，赶上肥肉膘子便宜，你就多买点，回来焅两坛子荤油，做饭时放里点，菜里就会有肉味！” 中午的伙食饭，范师傅用了我教的窍门，果然菜的味道好了不少。 大家吃的开心，纷纷向老范竖起大拇指，小矿工也为早上的话道了歉。 看着那一老一小重归于好，我心里美滋滋的。 这会儿正要掀门帘子进屋吃饭，身后突然被一双大手禁锢。 都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周林。 我被他拉到工棚后面，这又是抱又是亲的，整的我还挺突然的。 “诶呀，周林你别闹。再让人看见！” “没事儿，他们都吃饭呢！这时候谁也不会出来的！” “你啥都知道！咋滴，昨晚还没腻乎够啊？大白天的也没个正经！” “那咋整，腻不够啊！谁让我的小婉那么好，不仅是救命的女英雄，还能替我排忧解难，就早上那事儿，放我没准就是一个炮脚。你这几句话，老的小的全服了！” 我捏捏周林的鼻子“你可别，咋滴当工长，就踹人啊！长威风了？” “跟别人威风，跟自己媳妇儿可不敢！小婉，我在你这，永远是小绵羊！” “呸！就你嘴甜！” 我俩这腻乎着呢，不知何时，一辆漂亮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我俩身后。 周林在我唇上吻了又吻才肯放手，等我俩转身，车上的人已经走下来。 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对旁边的女人毕恭毕敬，看样子应该是传说中的司机兼保镖。 而那女人，穿的非常体面，一身酒红色套装，头上戴着小礼帽，跟街边画报上的大明星似的。 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可等那女人向前两步，我才发现这人我见过。 “是她！” 也不只是人，这辆车我也想起来了。 之前我跟周林去省城，周林就是上了这辆车，而他身边的女人，就是此刻站在车旁的女人。 她显然是看到周林我俩刚刚的亲密画面了，这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善。 当然，我看她的眼神，也没多友好。 而这一切，周林看在眼里，自然心领神会，毕竟我因为省城的事儿也跟他闹过一阵儿。 “小婉，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去找你！”他温柔的拍拍我的手。 我乖巧的点点头，正要走。 可这时候，那女人却快步走向周林，扑过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周林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第83章 小婉我就你一个!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一抱猝不及防。 把我吓了一跳，周林也被惊到了。 一秒钟后，他有些生硬的推开那位美女。 她笑了，笑的异常玩味，然后用我听不懂的口音，跟周林开了句玩笑。 她具体说了啥我不知道，但从语气跟表情中能感觉个七七八八。 之前，我就听说这矿的老板是粤东那边的，这女人的口音也对的上。 就像周林说的那样，人家是合伙人是老板。 只是更让我意外的是，周林竟然也会说粤东那边的话，而且口音非常纯正，跟电视里那些港岛电视剧差不多。 这场面，我在这属实就尴尬了。 我看看周林，周林也很紧张的看着我，那表情就像个犯错的孩子。 “小婉！我……” “没事，你先忙你的，我去后厨帮范师傅摘摘菜！” 我说完就转身朝厨房那边去了。 周林本想追我说点啥，可那女人再一次将他缠住。 这次说的是普通话“周林，矿上出这么大的事儿，我爸他们那几个老的，可是快坐不住了！” 是啊，矿山出事，好几十人差点闷里面。 虽然最后是有惊无险，但这也绝对值得引起注意。 老板们都有很多产业，平时也不会在矿山，但出了事，上面的人肯定得要个结果。 周林作为工长，负责一线的管理协调，他需要给上面一个交代，自然也不能怠慢这位美女股东。 矿上有一个二层小楼，工友说那是老板的屋子，里面有专门的卧室办公室，平时都锁着门，今天那美女来了才打开。 也是后来，我才听说，那女人叫乔依琳，是矿山三大股东之一乔家的女儿，粤圈的大佬姑娘，真正的千金小姐。 周林跟她一起进了小二楼，两人一聊就是一下午，关键连窗帘都是拉着的，这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我这当事人倒还没说啥，下面这帮矿工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们大多蒙我的情，心里向着我，有些话说出来怕我难过，可一个个直心眼子，又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咋回事啊！周工长这是咋了？一下午没出来，该不会是跟那乔小姐……” “别瞎说，周工长不是那样人，乔小姐早就对周工长有意思，周工长要是想，俩人早都在一起了，还能跟唐……” “那可不好说啊！唐婉妹子人是好，可……可你看那位乔大小姐，长的跟大明星似的，穿的也好，那身上香喷喷的，是个男人都很难把持……” 大家这一通瞎分析，那心眼子最直的小矿工看不下去了。 工友们平时都挺维护我，不过要说最维护我的，还得是他。 一听那帮人话不对路，小矿工马上站出来开怼。 “你说啥呢？咋滴你这话是说周工长跟那女的好了，不要我唐婉姐了？” “我可没那么说，我就是觉得……” “你觉得个屁，周工长是我唐婉姐的，你再瞎说，我打烂你的嘴……” 这眼看就不是吵架，快变成打架了。 我这当事人，想躲清静也躲不了，还得出来拉架。 “别闹了！是不是今天活儿不够累，把你们闲的！” 我嗷的一声，这帮人全消停了。 之后，一个个灰溜溜的回工棚子。 这时候，周林也终于从小二楼出来。 所有人都从工棚的门缝窗户，偷偷朝外面看，就算嘴上不说了，这些家伙心里也是想的天马行空。 我帮范师傅收拾了之前晾干的土豆干，之后就回睡觉的工棚了。 周林推开门，我正在床上叠衣服。 也不知道这老哥哪根筋搭错了，就跟个小孩儿一样，上前一把将我熊抱。 “你干啥呀！快放开！” 周林抱的太紧，我感觉喘气都费劲，可想要挣脱，他却赖着不肯撒手。 “不放，我就不放！” “周林你又闹啥呢！快吃饭了，一会人来叫吃饭，看见多不好！” “我不管，我就不松手！我松手你就走了！” “走了？我去哪啊？” 我疑惑，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周林一脸委屈，稍稍松开一点，但就是不肯让我逃离他的禁锢。 “小婉，我跟她真没啥，她就是来找我问矿上的事儿，之前的矿难，上面挺重视的，我……” 他巴巴的说了一大堆，我听的云山雾绕。 “周林，你跟我说这些干啥？” “你不是生气了吗？我怕你走，怕你不要我！” “诶？谁说要走了？” “那你收拾衣服干啥？” 他这样，我才恍然大悟。 我扑哧乐出声，手指轻轻怼在他脑门上。 “你想哪去了？我昨天洗的衣服，好不容易晾干了，那不得叠上，总不能在床上堆着，邋遢死了！” “那……所以，小婉你没生气？” 我笑笑“生啥气啊！她抱你的事儿？” 周林没说话，但那一脸不安的神情，已经给了我答案。 沉默片刻，周林一把握住我的手。 “小婉，我就你一个！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笑笑，两手揽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我知道！我自己用命守护的男人，我还能不信？” “小婉，谢谢你的信任，你真好！” 周林以最热情的吻，回应我给予的信任。 之后我也不管衣服了，就那么吻着他，也任由他吻着，两副身体仿佛融在一起。 小矿工这次算挺有眼力见，来叫我俩吃饭没直接推门进来，而是在门口先敲门。 “周工长，小婉姐吃饭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跟周林同时坏笑。 “不吃了，我俩屋里有好吃的！” 小矿工就是个不懂情事的半大小子，他当然不知道周林我俩话外的意思。 在他离开之后，我俩更没了忌惮。 周林说我脸上的胎记越来越浅了，现在越来越好看，我不知道他这是不是恭维，反正我是当真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在周林眼里就是西施杨贵妃，这一切我都能从他痴迷的眼神中感受到。 而在我眼里，他也是最强大伟岸的男人，我心中的大英雄，我恨不得跟他永永远远在一起，腻死在这雪月风花情事中。 自从来矿上，我的身体就很虚弱，之前两人在一起，也不如之前恣意。 但那天晚上，我跟周林又找到了久违的感觉。 像我跟他在破屋那夜，没啥保留，一切都那么自自然然，仿佛身体融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变成了彼此。 于我跟周林而言，这是无比欢喜恣意的夜。 可那晚，除了我俩，其他人都失眠了。 工友们常常打趣，矿山上连蚊子都是公的，本来大家都这么挨着，倒也没啥，晚上喝点小酒，打打扑克也就过去了。 可我跟周林的雪月风花，就像病毒一样传播，让这些人忆起自己有过的旖旎时光，每个人都抓心挠肝，恨不得马上回到家，回到热炕头，跟媳妇儿好好亲热一把。 当然，工友们更多是刺挠的羡慕，小二楼里没走的那位，才是真的心里不爽。 早上起来，我无意间听到范师傅跟小矿工闲聊，说二楼的灯一夜没关，乔小姐睡的不好，在屋里叮叮当当的摔酒杯。 我就当他俩在嚼舌头，可早上再次看到那位乔小姐时，的确满脸倦意，黑眼圈都出来了。 那会儿周林出去办事儿刚走，乔依琳从二楼下来，好像没化妆，看样子也没浓妆时那么明艳动人。 我对她谈不上好感恶感，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量躲着。 但人家，却似乎是冲我来的。 乔依琳从二楼刚下来，就远远的朝我摆手。 我想装看不见，然后她又叫我名字。 “唐婉……唐婉你过来一下！” 我不知道她是咋知道我名字的，是周林说的，还是矿上其他人说的，搞不清楚。 但人家都叫到头上了，再躲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放下手中的土豆干儿，朝她走去。 “你找我？” 她笑笑，上下将我打量一遍，然后就用鼻子对着我，开始发号施令。 “把我房间收拾一下！” “你说啥？” 我以为我听错了，这女人算老几，晴天白日的就使唤我？ “我说的是普通话啊！你听不懂吗？我让你把我房间收拾一下！” 我冷笑“收拾没啥，我这人也不吝啬帮人干点活儿！可是乔小姐，求人帮忙，不该是你这态度吧！” 她也笑，是讥笑是嘲笑，脸上身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优越感。 “求你？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求你？你不就是矿上的一个女工，我是这的股东，我是你的老板，让你收拾屋子怎么了？” 我白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我可不是矿上的女工！我没义务帮你收拾屋子！” “呵呵，不是吗？你不是女工吗？哦，那不好意思，你这穿着，这气质，实在跟我家保姆太像了，也难怪我会误会呢！” 我听明白了，这哪里是要我给她收拾房间，根本就是找茬羞辱我。 不过她也是低估了我唐婉，我活了23年，啥难听的话没听过，啥样的奚落白眼，我会当回事？ 我突然笑的很大声“哈哈哈，早就听人说城里人能装，我还不信，这么一看脸上的妆是假的，大美女卸了妆也就那么回事，差点没认出来！” 我这样一说，乔依琳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 “你……你说什么？” “实话实说啊，昨天看到乔小姐，还真是明艳动人。谁知道今早起来看见你，就压根没敢认！原来不是人多漂亮，是化妆品的功劳！” “闭嘴，我的容貌，不是你这个丑八怪可以议论的！” “呵呵，我是丑，我唐婉自己知道，我男人周林也知道，所以我不用藏着掖着。可你呢？你在周林面前那副优雅高贵的样子，这会儿人不在，在我面前又是一副尖酸刻薄德行，乔小姐你觉得你装的很高明吗？” 我这话像连珠炮一样，怼的这女人脸色铁青。 也难怪，像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跟李小丹那种村花还不一样。 乔依琳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出门有人开车，在家有人伺候，她以为自己多高贵多优雅，殊不知今天就被我这个，她最瞧不起的丑女土妞给掀了老底。 “唐婉！你知道这么跟我说话的后果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认识你，你也别惹我。可如果你非要找事儿，我也不是任你捏咕的软柿子……” 我怼完转身就走。 别说，这没事骂骂人还挺爽的。 可这时，一副高大的黑影，却挡住了我的去路。 “站住，给我家小姐道歉！” 我抬头一看，是乔依琳的司机。 这货一直戴着个黑眼镜，看起来很神秘很厉害的样子。 这会儿面无表情，模样还挺吓人的。 我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输人不输阵，之后清清嗓子低吼一声。 “凭啥？” “凭她是大小姐！我不为难女人，可如果你惹了我家小姐，我也不会客气！” 那人说着，拳头攥的咔咔直响。 放平时我被这样为难，工友都会上来帮忙的。 但这几天矿山正式开工，这时间大家都去干活了，老范在厨房忙活午饭也没看见，我就成了孤军奋战。 是忍一时风平浪静，还是跟他死磕到底？ 就在我茫然无措之时，乔依琳一脸得意的走到我面前。 “唐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一个嫁了一次的二手货，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配得上周林！” 她竟然知道我的来历，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想我唐婉一个农村女人，何德何能让这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调查，说明她对我男人还不是一般的上心。 “配不配得上，你说的不算，周林说的算！” “呵呵，是吗？可你又能给他什么？我可以给他的，你永远也给不了！” 我冷笑“你给他，你以为他愿意要？” 我这一句，算是捅了乔依琳的肺管子。 “你……” 她面色铁青，给一旁的司机使了个眼色。 而后，那黑眼镜就上前一把将我控住。 我这小身板，怎么斗得过人高马大的男人。 “唐婉，我会让你知道，跟我过不去的代价！” 眼看着乔依琳巴掌就要打过来了，我心里又气又恼，想着这亏是吃定了。 可这时候，不远处传来熟悉的摩托车声。 说时迟那时快，都不等我反应过来，眼见周林骑着摩托车，伴着一地的灰尘就冲这边来了。 黑眼镜下意识的松了手，周林摩托一个漂亮的甩尾，尾气刚好对着乔依琳，呛得那女人眼泪直流。 “周林，你……” 不等乔依琳话说完，周林上前一脚，把乔大小姐的司机踹飞两米多远。奴才被虐，主子也吓懵了，那女人到嘴边的话，愣是没敢出口。 不只是她，那会儿的我，还惊魂未定。 周林上前，一把将我揽入怀“小婉，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我下意识的摇摇头，周林仔细检查我周身，确定我没事，前一秒的温柔目光，挪到乔依琳脸上又蜕变森冷。 “我不打女人，可是谁要是动我女人，就别怪我不讲风度！” 第84章 在外面周工长可能装了!高冷冰山生人勿近 周林霸气护短，惊的乔依琳掉了下巴。 高傲的千金小姐，就这么被怼了，肉眼可见满脸的不服。 “周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唐婉只是个农村妇女，而我是这矿的股东，你为了她跟我作对，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林看着乔依琳，眼眸中莫名的划过一丝蔑视，“乔小姐，你也说了，你们乔家只是这矿的股东，你比谁都清楚，以乔家在这矿的占比，是没有最终决策权的！还是不要过多指手画脚！” 股东的威严被挑衅了，气的乔依琳浑身哆嗦。 其实下面的人，也不知道这矿山大老板到底是谁，只知道这矿有三家股东，出现最多的乔家，其实是三家中股份最少的占比百分之二十，占股百分之二十五的蔡家，偶尔出现。 最最神秘的，就是拥有百分之五十五绝对控股权的大老板，非常神秘，从来都没出现过，甚至连姓什么都没人知道。 也是因为另外两家不出来，就给人一种假象，乔家好像是这矿的主人。 这事儿别人不知道，但周林知道，江浩也知道，这就让乔依琳有些尴尬了。 “股东就没权利管矿山的事儿了吗？” “可以！但你管的着矿山，却管不着我家小婉！” “周林，你……你非要为了这个女人跟我过不去吗？” “是你要跟我女人过不去！乔女士请管好你的狗，不然我不介意替你管教！” 周林的话含沙射影，地下那位刚爬起来，周林走过去，朝肚子上又是两脚。 他这哪是在踢那司机，根本就是杀鸡儆猴，打的是乔依琳的脸。 眼看自己的司机，被周林踢成了狗熊，乔依琳再也看不下去了。 “等等，别打了！我会注意的！我让他给唐婉道歉！” 乔依琳说着向她司机使了个眼色，那家伙被打的浑身哆嗦，颤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然后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唐婉对不起！” 我没接茬，因为我知道，这根本不是给我道歉，只是碍于周林的拳脚威严罢了。 见我不满意，周林目光一冷，看向不远处的乔依琳。 “乔女士！如果没有你的命令，你的狗也不敢咬人，说到底，该道歉的人……” 乔依琳心领神会，搞到这种尴尬的境地。 她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乔大小姐在那酝酿了老半天。 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低下她自认高贵的头。 “唐婉，对不起，刚刚是我过分了！” 虽然知道她也不是真心道歉，不过我男人把台阶铺这了，不冲别的，冲周林，也得让这事儿过得去。 我点点头，挤出一抹不算自然的笑意“没事！乔小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下午周林去了矿洞。 菜农送来两大车白菜，我帮着收拾放在房檐下晒着，等过几天水分少一点，就可以腌第二波酸菜了。 忙活了一下午，老范去准备晚饭，我这刚直起腰，就看到小路上一辆吉普车朝这边来了。 不是之前江浩开的那辆，是灰色的，看着也比那辆要更高级。 那车停在小二楼门前，然后两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们下车后，第一眼就看到我。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其中一个看着我一个劲儿摇头，我就知道不是好事儿。 那俩在门口嘀咕了两句，乔依琳从二楼上下来，然后三个人一起进了二楼办公室。 鬼知道他们在合计什么，一直等到周林从矿洞回来，二楼里那几位才从里面出来。 这会儿周林弄的满身脏污，我准备了热水让他洗洗，手刚沾到水，就被叫了出去。 “周工长，蔡总有事找你！” 我听到蔡总，那应该就是矿山第二股东吧。 这情况不对啊，不是说蔡家人很少过来吗？ 怎么这乔依琳上午刚整幺蛾子，下午蔡家人也来了。 周林被叫过去半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我帮他重新热了水，他脱了上身衣服，把头发脸胳膊胸脯仔仔细细的清洗干净，后背够不着。 我抢过毛巾，把毛巾沾湿了在香皂上抹抹，然后绕到他身后。 “我帮你擦背！” “嗯！” 周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莫名的我也感觉他身体开始泛红。 当我手中的毛巾，在周林宽阔的后背游走，那种莫名其妙触电般的感觉又出现了。 砰砰砰心脏也开始跟着乱跳，手里握着毛巾，却好像要失去知觉一样。 周林可能也有点察觉我的异常，他转身面对着我。 “小婉……” 我看向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刚刚明明有很多话酝酿，这会儿却跟脑子短路了一样。 那一刻，屋里静悄悄的，静的只能听到我俩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也说不好是谁主动，莫名其妙我俩就抱在一起，然后唇齿相依。 小矿工来叫我俩吃晚饭，我们都没听见。 那小子还以为屋里有啥事，壮着胆子把门推开一个缝儿。 然后就看到些，他这半大孩子不该看到的画面，吓的关门撒腿就跑。 他肯定是不想让我俩知道他看见了啥，奈何他走的时候太匆忙，踢到门口的铁桶。 我跟周林被那一声响给拉回现实，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视一笑。 “那小子是不是看见了？”我有些娇羞的在周林胸前画圈。 周林扑哧乐出声“也老大不小的了，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找对象了，也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去你的，没正经！”我捶捶的他心口要逃。 周林反应快，大手一把将我环的更紧。 “那咋了？跟自己媳妇儿那么正经干啥？” “那在外面呢？”我捏着他的下颚，故作认真的问。 “在外面我可能装了！高冷冰山生人勿近！” “真的假的！” “真，比珍珠还真。小婉你摸摸我的心，就知道我会不会撒谎了！” 他说着握着我的小手，放在他心口。 真心不真心我可不知道，不过这心脏剧烈的跳动，可是连我都被传染。 又被他给撩到了，连正事都差点忘了。 我想起他进屋之前，拿了一张纸塞进衣服口袋里。 我掏出那张纸，那一份新的矿山规章制度。 其他的倒也跟之前没差，就是第八项，矿山家属不得留宿，这一条分明是冲我来了。 所以，我之前想的没错，有些人不来是不来的， 来就不是巧合。 想那大老板从不露面，二老板三老板势必会走的近一些。 乔依琳看我不顺眼，周林又护短的厉害，她就只能把二股东搬出来，然后拿规章制度卡人。 怪不得周林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可以想象在小二楼里，他跟那几个闹的也不是很愉快。 “小婉你别管这个，他们想让你走也不好使！”周林抢过那张写着新规章制度的纸，一把撕了。 我笑笑，踮脚捧着周林的脸淡淡一吻。 “闹啥小孩子脾气！他们再过分，毕竟也是你的老板，闹太僵了不好！” “可是小婉……” “没啥！其实我也在这待好多天了，也该回去了。再说也有点想大黑了，那狗子被我喂馋了，我怕春花家的狗食他吃不惯呢！” 周林是个心明眼亮的男人，他知道我这样说，是不想让他为难。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嘴角抽动好像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就把我抱的更紧更紧。 我说我自己回去，可周林说他不放心，坚持要送我回去。 矿山上的工友们知道我要走了，一个个都很舍不得，把自己压箱底那点东西全拿出来让我带着。 我知道大家的好意，但矿山上苦哈哈也没啥打牙祭，这核桃松子都给我了，他们未来闲着没事儿就只能啃手指头了。 我假意收下，等摩托车启动，又把那大包小包全都卸在地上。 远远的喊“心意收到了，东西大家留着吃！” 我走了，那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 小矿工跟老范最念我好，这会儿一老一小，竟然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小婉姐咋这么快就走了，舍不得她……” “可不嘛！她昨天还说教我做了鸡蛋糕儿，这就走了……” 周林摩托骑的不太快，身后有些话还听得见。 我环着他的腰，他找机会摸摸我的小手。 “小婉，你看你在矿上的人缘，比我还好呢！” 我笑笑“那当然了！我可是跟大家打成一片了，对了，等你回来的时候，告诉小矿工，我给他做了双鞋在褥子底下，还有蒸鸡蛋糕儿的窍门，我也写了字条，留在范师傅菜板儿底下……” “收到！小婉你真好！不过我可嫉妒了，你给小矿工做鞋了？那我的呢？” 我在他后背轻拍“连那小子的醋你也吃啊？” “那咋？你是我媳妇儿啊！” “放心，等回家你就知道了！”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没马上告诉他。 差不多四十分钟，我俩骑车回到青山村。 大黑这个贼尖的狗子，听到动静，马上从院子里跳出来。 看到周林我俩，这顿贱啊，舔了周林我俩一身一脸的哈喇子。 “可以啊！大黑，几天不见，你没瘦，还吃胖了！” 大黑呜呜呜的叫两声，那样子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儿。 “你俩腻够没有？” “啊？” 我一脸诧异的看着周林。 这男人也是没谁了，刚刚吃小矿工的醋，这会儿连狗子的醋都要吃一吃。 “媳妇儿，咱们进屋！” 这话音未落，我已经被周林打横抱起。 大白天就这么没羞没臊的，可是我也喜欢。 进屋关门，又是好一顿腻乎。 好在这季节屋里凉，关窗户关门的，声音没传到外面，不然村里嘴碎的又要到处扯老婆舌了。 当然，我跟周林一向也不在乎。 矿上的情况看样子要忙一阵，他这一送，未来好些天我怕是都看不到自己男人。 腻点咋了，贱贱咋了，就像周林说的，恨不得像挂件一样被拴在裤腰上。 又是好一顿没羞没臊的折腾，等这风花雪月结束，我才想起来给周林准备的东西。 我从他怀中起身，他还不肯。 比起我对他的依恋，他对我的依恋更重，粘上了就不愿意分开，活像一块牛皮糖。 “别闹，我给你看好东西！” “啥？” 周林起了好奇心。 “马上揭晓！” 我乐呵呵的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这季节屋里冷，我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的掀开箱柜。 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袱。 打开一看，是一双千层底的二棉鞋，跟一件灰蓝色毛衣。 看到这些，周林眼睛亮了，这会儿再也不用吃小矿工的醋了。 他一脸兴奋“我也有鞋？” “嗯，早就做好了，不过这双是二棉鞋，得等下雪才能穿，我还给你做了大棉鞋，不过刚纳好鞋底，等你下次回来肯定就做好了！” “小婉，你真好，你真的太好了，我的好媳妇儿！” 他高兴的像个孩子，说着就从被窝里跳出来，抱着我又亲又啃。 “瞧你，不就是一双鞋吗？至于吗？”我故作娇嗔白了他一眼。 “咋不至于，我长这么大，小时候穿过我妈做的鞋，我妈走之后，就再没穿过这千层底……” “那咋地？你一直光脚了？”我打趣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再好的鞋，羊皮牛皮鳄鱼皮都不如这一双千层底，意义不一样！”他说着说着，眼睛里似有泪光。 我给他做鞋穿，是想他穿的舒服，可不是想煽情。 我让他上脚试试，就跟我想的一样，非常合脚。 “舒服，真舒服！好多年没穿过这么舒服的鞋了！” “舒服就好，那再试试毛衣，这是件套头的，我还给你织了件系扣的，不过还差两个袖子，我快点织，你下次回来应该能带着！” “这是你织的？” “啊！织了好久呢！这个是用细针织的，比较密实，应该能挺暖和！快试试，合身不？” 我把毛衣套在周林的头上，他一伸胳膊，两条袖子也套了进去。 不是我夸自己男人，周林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上特精神。 周林这家伙套上我织的毛衣，就跟穿龙袍似的“舒服，也好看，小婉这毛衣真好，比买的那些强多了！” “你喜欢就好！我本来还想给你织毛裤的，不过之前耽误了些时日，毛裤织出来怕是天也冷了，我还是直接给你做棉裤吧！多放点棉花，你在矿上就不会冷了！” “小婉，你真好，有你真好！” 我在他脸上吧嗒亲一口“傻瓜！瞧你那傻样！” 我觉得我只是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虽然我还不是周林法律上的媳妇儿。 这棉鞋衣服不值几个钱，可在周林看来，却是比金子更宝贵的东西。 试过之后，他笑嘻嘻的在镜子前照了老半天，我叫了他好几次才舍得脱下来，然后很仔细的用布包起来，说给啥都不换。 周林就是回来送我的，我不能让他留太久，不能耽误他的正事。 我想起进村儿的时候，有孩子喊老朱家杀猪了，我让周林去买点肉，好给他包点饺子带回去。 周林买肉回来，好半天我就从后窗看到他往回走了，可人就是没进院儿。 我这头面活好了，配菜也切好了，就等着肉呢。 “这家伙，怎么这么慢啊！” 我嘟嘟囔囔出门，谁成想，就在离家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周林竟然跟个女的拉拉扯扯。 那人背对着，我看不清脸，但那褐色呢子大衣眼熟。 “李小丹？” 第85章 为了媳妇儿，没风度咋了 我的嗷一声，快步冲上去。 “唐婉！” 李小丹看到我，手中的信封滑落，不偏不倚的掉在我脚底。 我不知这可恶的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捡起地上信封，李小丹却一把抢回去。 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唐婉，这东西你确定要看？” 这是挑衅我呢？我怕她啥呀？ “咋滴？李小丹你这是不长记性，又来发贱吗？” “你……唐婉你嘴给我放干净点！” “我咋不干净，关键有些人做事都不干净，配吗？” 李小丹被我怼的脸红脖子粗。 周林一手拎着刚买好的猪肉，另一手拉住我的手往院子里走。 这时候，李小丹急了，跳到前面拦在大门口。 “周林，你以为你把唐婉当个宝贝，她就真是个宝贝，破鞋一个！” 这女人突然出言不逊，都不等我有所反应，周林的脸色已经散发森森冷意。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我女人一句，我不会对你客气！” 我能感觉到周林的愤怒，那会儿他握我的手都有点颤抖，毫不怀疑，李小丹再敢说我一句，他真的会当个没风度的男人。 但李小丹似乎有恃无恐。 她哼了一声，而后把刚刚掉在地上的信封递到周林手里。 周林不肯接，她又拿言语激他。 “周林，你怕啥？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你身边的心肝宝贝丑八怪！” 起初，我以为那是李小丹发贱，给周林写的什么肉麻情书，毕竟全村子都知道这女人对周林的心思。 可当周林打开那信封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堆照片。 男人女人肢体接触亲密的照片，那上面有男人抱着女人的，也有女人在床上，男人在床头的，没有一张有焦点，显然是偷拍。 可就是这一张张偷拍的照片，却足以让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因为那照片上被抱着的女人就是我，我被陆战抱着，还有我在陆战屋里，他拿水给我喝，那许多张照片我俩都挨的很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俩人关系不一般。 等周林一张张把这些照片看了一遍，李小丹的脸上显露无比得意的坏笑。 “咋样啊？周林，你看到了吧，唐婉背地里就是个不知羞耻的破鞋，她能勾搭你，也能勾搭别人，亏你还拿她当心肝宝贝！” 李小丹的话恶毒至极，我恨不得一把将她撕成碎片。 我想起来了，那些是我帮六姐替班的时候，昏迷时被陆战抱进屋里的事儿。 不敢想象，李小丹这女人竟阴险至此，在暗地里偷偷拍照，就等着看到周林把这盆脏水泼我脑袋上。 “李小丹，你这个毒妇！” 我气的挥巴掌要打上去，可这次李小丹相当的硬气，伸手一把攥住我的手。 “唐婉，你咋了？这被我掀开老底，恼羞成怒了吗？” “你……你咋那么损！” “我损还是你自己磕馋？你敢说陆战抱的不是你？你敢说，你进的屋子不是陆战的屋子，你躺的床不是陆战的床……” “我……” 面对这些照片，我竟然一时语塞了。 从前，都是李小丹被我揭老底，却没想到有天被她逮到这样的机会整我。 我看着那些照片，看着周林，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算我解释了他会听吗？ 我太知道周林对于我的紧张程度，之前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他已经打翻了醋坛子，这下有照片摆在这，这缸陈醋怕是要成精了。 好半天我嘴唇抖动，想要说点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小丹从来没有这样得意过，这会儿脸上挂着得意的奸笑，嘴里也是不干不净的“呸，破鞋！唐婉你就是个破……”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我耳畔响起，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是周林打翻了醋坛子打了我耳光。 可我脸上啥感觉没有，反而是刚刚还得意的差点冒鼻涕泡的李小丹，这会儿被周林一个大耳雷子扇翻在地。 “李小丹，我警告过你，说我可以，别说我家小婉，不然别怪我没风度！” 男人打女人，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没风度的。 可周林就是这么个护短的男人，别人说他，他可以忍，别人说我就等于捅了他的肺管子，第一次警告，可要是没完没了，他就啥都不管了，就没风度咋滴吧。 “周林……” 那一刻，我都被吓懵了，他打了李小丹，他竟然真的动手了。 我还愣在那，周林已然再次抓住我的小手。 “小婉，咱们进屋！” 此情此景，被扇翻在地的李小丹不只是懵了，简直是要疯了。 她冲着我俩的背影，大声的嚷嚷。 “唐婉你这个贱人破鞋！周林你瞎吗？你是个瞎子吗？你守着这个破鞋，不怕她给你攒一箩筐绿帽子……” 李小丹的话是真难听，可她爱说啥说啥，周林就是不理。 那些照片被他一把火填进了灶坑，然后该刷锅刷锅，该烧火烧火。 “小婉，你多包一点，江浩那个馋猫饭量大，包少了我怕他一个人就包圆了！” 刚刚一切真实发生，可于周林而言，却像是那些被烧掉的照片，好像啥事儿也没有。 可他越是这样，我的心越是没底，我宁愿他问问我，这样我也好解释，现在整的我心里好没底。 “周林，你就不想说点啥？”我问。 他笑眯眯的，在我脸上轻摸一把。 “盐可以再多放一点点，江浩那小子口重。一点点就好！” 我的心有点崩了，放下切肉的菜刀，一把抓住周林的手“说什么江浩？谁管什么江浩水浩的，我问你，我只想问你！” “为我啥？”周林宠溺的摸摸我的头。 我下意识的看看刚刚被他烧了照片的灶坑。 周林心领神会，然后扑哧乐出声。 可他这一乐，我更毛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太折磨人了。 “周林你乐啥？” “乐你啊！小傻瓜！” “我……我怎么傻了？” “还不傻？你以为李小丹几句挑拨离间的话，我就会上当吗？” “诶？”我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诶什么诶？那女人没安好心，谁理她！逼着我做没风度的事儿，其实我早就想抽她了！” 周林这反应再自然不过，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大半。 可我还是不懂，毕竟关乎我的事儿，他就是个醋坛子，怎么醋坛子突然就不吃醋了？ 他应该是猜到我心里的想法了，用衣服擦擦手上的柴火灰，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傻小婉，我是在乎你，却也不是没有理智！李小丹那几句话能说明啥？那几张偷拍的破照片能说明啥？你一个人不顾生死钻进矿洞救我，你为了我连命都能豁出去，这样的你，怎么可能爱上别人，打死我都不信……” 周林的话说的我心里暖呼呼的，事实如此，我的心就那么点，装得下他，哪里还有别的地方。 我彻底放松了心情，扑哧一声乐出来。 我故作娇嗔，小拳拳在他心口捶了两下。 “那你还不赶快进屋，跟她在外面拉拉扯扯干啥？” “我看到路边有几颗山菇娘秧，上面有十几颗红的，就想着摘回家给你吃，谁知道那女人突然冒出来，扯着我的衣服，还吓我一跳！”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这才注意到，周林刚刚放在锅台上的十几颗山菇娘。 我笑着，扒了一个放进嘴里，前调有点苦，但慢慢苦味就被酸甜掩盖了。 “好吃，真甜！” “我也要，小婉你喂我！” 周林又来猛男撒娇那套，我喜欢，也陪他一起不正经。 我又扒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然后揽住他的脖子，喂进他嘴里。 周林说爱的升华，是信任。 从前我不是很懂，今天似乎懂了。 若真心相爱，就会彼此信任，任何小人的谗言，任何所谓的证据，都会在爱与信任前不攻自破。 不过我也没留疙瘩，把前些天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周林。 这次周林不仅没吃陆战的醋，还说陆战是个爷们儿，顶天立地的汉子。 我还打趣他“咋滴，这以后不会酸溜溜了吧！” 他一脸认真的说“那也不一定，你看不上他，不代表他没心思，小婉你还得离他远点，你是我一个人的！我的宝！” 周林说话那表情，就像个小孩儿，逗的我忍不住发笑。 我捏捏他的脸蛋，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一口。 “好好好，我就乖乖的，当你周林一个的宝儿！” 我跟周林忙活了好半天，除了午饭我俩吃的，又给周林装了满满几大饭盒。 当然走之前也忘不了缠绵，谁让他没正经，我也抵抗不了周林的蚀骨魅力。 “行了，快走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那就多住一晚，反正我腻不够，小婉，我舍不得你！” “诶呀，你别闹了！这会儿矿上那帮家伙，还指不定咋笑话你呢？离不开女人炕头没出息！” “切，他们可没资格笑话我！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我家小婉这么好，羡慕死他们了！” “就你嘴甜！得了快走吧，你再不走，饭盒里的饺子都抗议了！” 早上出门送我，一来回也就两三个小时撑死了，可周林却从早上送到下午。 我要不赶，他还真就不想走了。 老远还给我送秋波“小婉，我想你！等我！” “好！等你！” 好不容易把这老先生送走了，我浑身乏累，刚在炕上躺下，就听到门外大黑汪汪汪的声音。 我以为李小丹又来了，可一出门，却看到六姐满面红光的站在我家门口。 “姐！你咋来了？脚脖子好了吗？” “好了！全好了，明天我就回水厂上班了！” “真好利索了吗？” “还能骗你不成，我从秀水村走过来的，啥事儿没有了！” 六姐怕我不信，还特意在我家门口走两圈，看着是没啥异常，我也就放心了。 之后我拉六姐进屋，花生瓜子苹果橘子全拿出来。 “姐你吃，这些都是周林买的可甜了！” 我这一口一口的往她嘴里塞，我姐被我堵的半天没合上嘴。 “小婉，你别塞了，一会我都吃撑了！对了，我这次来，是有好消息！” “啥好消息？快说快说！” 六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之后她从带来的包袱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材质比较厚的纸。 我接过来一看，是法院的判决书。 “这么快就判了！” “嗯，据说是上面来了个女法官，对这事儿挺重视的，然后就把我这案子抓了典型。小婉我现在终于自由了，再也不用给老刘家当牛做马受欺负了！” “嗯！姐，你的好日子来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六姐带来的好消息，真是振奋我的心神。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的好消息了，其他姐姐都还好，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五姐跟六姐，五姐的人生太复杂不是我能掺和的，但六姐能脱离老刘家那对虎狼母子，也算在我死之前，又了却一桩心事。 我跟六姐在屋里说说笑笑，沉浸在此刻自由带来的喜悦之中。 我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箱柜前，把一件枣红色上衣拿出来递给我姐。 “这……这啥意思？”我姐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姐，这是送你的！庆祝你重获新生！” “姐不要，姐有衣服穿！” “姐你跟我还客气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衣服我没穿过的，商标都没摘呢！” “这是周林给你买的吧？我不能要！” “周林给我买好多呢！我穿不完的，而且他如果知道你的好消息，也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我俩在这你推我让的，谁成想门外大黑又突然狂叫不止。 而后，只听一声剧烈的声响，窗户被人打碎了一块玻璃。 “谁？” 我冲出去，映入眼帘是我姐前夫刘小川跟前婆婆，那对曾经把我六姐欺负到尘埃的混蛋母子。 我看到这俩就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大骂。 “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是对法院判决不满，不敢在法院嘚瑟，就跑我这撒气来了。 这恶毒的娘俩来者不善，捡起地上的苞米棒子，冲我跟我姐这边砸过来。 一边砸还一边骂。 “唐婉你这个破鞋，要不是你蛊惑你姐，她会去法院起诉离婚？都是你这个丑八怪害人精！你让我家破，我就让你人亡！” 第86章 水火无情，周林有情 哗啦…… 叮咣…… 各种砸东西的声音，混着大黑的汪汪声。 本来就这娘俩，大黑一个就能吓他们半死。 但刘小川不知道从哪弄的绳子，挽成一个套，直接勒住大黑的脖子。 狗子凄惨的叫声，吓的我再不敢轻举妄动。 “刘小川你干啥？你放开我的狗！” 刘小川见我有所忌惮，得意的啐了一口。 “诶呦，没想到啊，唐婉你对这畜生还挺念情的？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个六姐夫好点，你要不从中作梗，我们两口子现在还好好的！” 我被刘小川的无耻恶心到了，忍不住大吼一声。 “好？你把我姐打的浑身是伤，你拿我姐当牛马欺负，你管那叫好？刘小川你是人吗？” “那咋滴？女人不都这样，伺候丈夫伺候公婆，她应该的！” 他说着，又扯了一下勒我家大黑的绳子。 大黑痛苦的在地上呻吟几声，我恨不得也踹刘小川几脚，可他拿刀架在大黑的喉管上，一口一声要宰了大黑吃狗肉。 “刘小川，你够了！你到底想怎样，你放开我家大黑！” 他继续拿刀在大黑脖子上比划，一旁的他妈脸上写着得意，而后走到我跟我姐面前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块！你拿一千块钱，算是赔偿我家当年给的彩礼，这事儿就算了了！” “一千？你要不要脸？当初我姐怎么嫁给你儿子你心里没数吗？你比谁都清楚，那钱是被我奶奶拿走了，你这讹人！” “那咋滴？我要点利息不行啊？我不管，反正就一千，你给了，我们刘家跟你姐的事儿就算了了，否则……” 刘家老太太的无耻，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这次，不等我开火，我姐已经要受不了了。 她猛的冲上前，一把将刘家老太太推倒在苞米堆上。 “去你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你跟我那贪财的奶奶，合伙算计我，让我嫁到你们老刘家，我苦熬三年，临了你们还要讹我一笔，我跟你拼了……” 我姐说着，一屁股狠狠坐在老东西的肚子上。 然后左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狠狠扇在死老太太的脸上。 一旁的刘小川见他妈被打了，马上上来帮忙。 眼看他攥着个苞米，就要朝我姐砸上去，我嗷一嗓子将他呵住。 “刘小川，你要钱是吧！好，我给你！” 一提到钱，刘家母子的眼睛都开始放光。 打红眼的我六姐，这会儿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她看着我连连摇头，我冲我姐淡淡一笑，走到她身边把她从刘老太身上扶起来。 “姐，钱没了可以再赚，咱们就当打发要饭的了！走，咱们进屋取钱去！” “妹妹……” 起初我姐还不肯跟我进屋，但扭不过我，只好跟进去。 这下，刘家母子可得意了。 本就像母狗一样的小眼睛上，这会儿都快让钱糊上了。 “我就说，你们早点拿钱，咱们就好聚好散！” 我姐气的浑身哆嗦，我没说话，拉着我姐进屋。 刘家母子在门口，满眼期待等我拿钱。 可一分钟后，他们等来的，却不是钱，而是我六姐手里的铁锹跟我手里的菜刀。 我们姐妹俩，从屋里一前一后跳出来。 六姐拿铁锹拍刘小川，我则是拎着菜刀追刘老太。 “你们这对臭不要脸的母子，不是要钱吗？我看你们有没有命花……” “疯了……疯了……” “妈，咱们快跑，再不跑没命了！” 在铁锹跟菜刀威严之下，那贪财又无耻的母子，好像丧家之犬慌忙逃出村子。 赶走恶人，我赶忙去解救被刘小川勒住的大黑。 狗子眼角两行泪，获救后在我身上脸上这顿舔。 “乖……大黑乖，让你受惊了，晚上给你弄好吃的！” 六姐也是一脸歉疚，在大黑的头上轻轻摩挲。 “小婉，是我，是我连累了你，还有大黑！” 我转头看看我姐“姐你说啥呢！这事儿咋能怪你，还不是咱那缺德奶奶做的孽，当年她那么坑你，要不你也不能嫁刘小川那个废材！” “哎！我当年要是再勇敢点就好了……” 那一刻，我随着我姐的思绪，回到三年前。 关于刘小川与我姐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阴谋。 那年夏天，我姐被我奶奶派去看瓜棚，她在窝棚里一边看瓜，一边织毛衣。 可这时候刘小川就突然从苞米地里钻出来，我姐对他一向避之不及，赶他走他不走，后来还对我姐动手动脚。 我姐想逃回家，却被那小子扯回瓜窝棚，就在窝棚里那张硬板床上，把我姐给祸害了。 事后我姐要去报警，却被我奶摁住，她连哄带吓唬，说什么女人身子不干净没人瞧得起，去报警刘小川会坐牢，但她的清白也毁了，这辈子都是人们口中的脏货…… 八十年代的农村，这是了不得的事情，之后刘小川他妈又带着他到我家赔礼道歉，一来二去，我奶奶跟刘小川他妈，就稀里糊涂把婚事定了。 我姐不同意，我妈当时也是反对的，可村里闲言碎语传出来，我姐被传成了破鞋，名声毁了，无奈也就妥协了。 等我知道回青山村的时候，两家彩礼过了，结婚的日子也定了。 木已成舟，然后就是我姐屈辱又痛苦的三年婚姻。 我姐无数次后悔当时的妥协，人就是这样，一次妥协，别人就觉得你好欺负，然后就是恶人变本加厉的欺压。 我张开双臂，抱抱六姐。 “姐，那些都过去了，今天开始你自由了。从今而后，你只为自己活！你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那天晚上，我姐留宿在我家，我们姐妹俩一起吃饭，晚上手拉手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 我看着窗外的繁星明月，我知道六姐跨过这关，一定会越来越好，我多想看到她活出自己精彩的人生，多想看到有天她能找到真爱她的男人，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我应该看不到了，但我希望，六姐能幸福的过这辈子，把我没来得及过的好日子，都过了！ 第二天一早，六姐起早就回去了。 她说她要回水厂干活，好好工作，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我庆幸她走了，如果她留下来，之后发生那件事怕是结果更惨烈。 当天半夜，我睡的正熟，猛然被大黑的汪汪声吵醒。 我家狗子从来不乱叫，他要是有动静，大概率是真的有情况。 我才穿了件衣服下地，就听到大黑一声凄厉的惨叫。 “大黑……” 我知道出事了，可我实在担心大黑的情况，想要出门查看。 可谁知，我刚打开门，就被冲进来的黑影迎头一棒。 那一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睛好像能看到星星，耳朵里也嗡嗡嗡作响。 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我痛苦的躺在地上，隐约看到那道黑影冲进我睡觉的屋里，然后是混着嗡嗡声翻箱倒柜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从屋里出来，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但我看不清楚。 我只感觉肚子上一阵剧痛，他又在我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应该是还骂了什么，但我当时耳朵里响的厉害，什么都听不清了。 再之后，我不知道自己是昏了还是醒着。 眼前从开始的漆黑，变得通亮，然后火光冲天。 刺鼻的烟钻进我的口鼻，一股热浪在我周身盘旋。 等我恢复点意识，发现屋子已经着了。 我的四周被黑烟跟熊熊大火包围着。 “救命……” 我想呼救，却被黑烟呛得发不出声音。 我想逃出火海，却发现自己的一只脚被人用锁链锁着，另一头固定在墙根废弃的石磨上。 还真是心狠手辣，这是想把我活活烧死在屋里。 “救命……救命……” 开始我还呼救。 虽然那声音很小，小的像是快要死了的小猫儿。 后来，我的嗓子被烟熏的发不出声音，我也喊不动了，就只能绝望的躺在地上，看着那根牵扯着我生命的锁链。 莫名的，我在锁链的另一头，看到那张熟悉的俊颜。 他冲我笑，他笑的那么好看。 我声音微弱“周林……周林我好想你！” 我用力向那头够，可最后摸到的不是我心爱的男人，只是那块沉重要拖着我下地狱的石磨。 周边的烟越来越浓，温度也越来越高，我感觉手都要被烤的没有知觉，下意识的缩着身子。 我从最开始，臆想着周林像传说中的大英雄那般出现，再一次救我于火海。 但很快，我又觉得也许这样死了也好。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我这样离开，倒也免了日后许多麻烦。 想到这，我笑了，完全陷入一种只属于我自己的混沌意境。 房子着了，这火光惊动了村里人家。 左右邻居村中乡亲陆陆续续都来了，他们有人打水往火里泼，有人探头朝里面看，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有救。 我面前那块房梁已经塌了，这种情况，谁进来都会有危险。 我自己命不久矣，这条命捡回来也活不了几天，又何必去连累无辜的人。 我发不出一点声音，就等着熊熊大火将我彻底吞噬，从此这世界的丑恶美好，都再跟我唐婉没关系，人们很快忘了我，忘掉这世上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 可我错了，有一人他不会。 就在我闭上双眼，准备坦然迎接死神的时候。 我听到一声巨响！ 那道被大火封印的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我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到一副高大的身影，披着一个被水浸湿的被子，在黑烟大火中寻找。 他是最勇敢的逆行者，他不是别人，是我的男人周林。 刚刚的的一股热浪，黑烟呛到我嗓子里。 我下意识的咳嗽几声，周林听到声音，冒着大火，跳过那道塌掉的房梁冲到我面前。 他一把将我抱入怀中，那一刻我像是久旱逢甘露的小草。 我混沌迷离的双眼，看着他那双深邃迷人的眸子，我想伸手去够，却根本没有力气。 我是无根的小草，他仿佛就是那一方泥土，凶猛的温柔的抓住我的小手，才不至让我坠落。 “小婉，小婉你怎么样？” 周林的脸被熏的很黑，我几乎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我能感觉到他声音的颤抖，那种像是生命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周林，快走，我……我活不成了！” 我艰难的抓着他的手，抚摸到我那只被锁链禁锢的脚。 “小婉，你在这我怎么能走？你放心，我会救你，我可以救你的！” 之后，他放开抱我的手，抄起手边的铁锹死命砸那条锁链。 可砸了几下，铁锹都变了形，那条锁链仍旧没有多少损坏。 “咳咳咳……” 我眼见周林被黑烟呛的咳嗽不止，房上的木头掉下来，差点砸到他的头。 我一把扯住他，才没让那东西砸到周林。 但我知道，不是每次都会那么幸运。 我抓着周林的胳膊，攀上他的脖子，用极尽虚弱的哭腔凑到他的耳畔。 “周林你快走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周林捧住我的头，将我身体紧紧包裹在怀。 “小婉我会救你，就算天要你死，我也会把你抢回来！” “傻瓜！你抢不回来，搭上你的命，我也会死……” “那就一起死！小婉，我听说黄泉路很可怕，我怎么忍心让我的小婉一个人独行！” “周林……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不值得，为了我不值得……” “值不值我自己知道！小婉，我只恨自己没早点回来……” “你说什么？” 我感觉周林有话要说。 但这时，他却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什么猛的松开抱我的手。 之后，我又听到一声声巨响。 是斧子砍锁链的声音。 一下锁链变了形，两下三下锁链一股断开了，紧接着周林挥汗如雨狂抡斧子，终于在不知道多少下之后，那条粗壮的锁链被砍成了两截。 那一瞬，我在周林的脸上看到无比畅然的笑意。 他不顾被斧子磨出血的手，用身体包裹我往门外冲。 我们要得救了，大火终于没有将我们吞噬。 可就在这时，门口的房梁也塌了，挡在我俩面前巨大的横梁，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披在周林身上的被子已经烧着了，过不去，可停在原地，仍旧会被烧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周林却做了个虐心的决定。 他猛的扯过披在身上的被子，用最快的速度缠在我身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我丢出火海。 那一切发生太过突然，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一摔，让我失去了知觉。 等再次醒来，我人已经躺在县医院的病房里。 春花握着我的手哭哭啼啼，我啥都顾不上，扯住她衣服，声音嘶哑的向她询问周林的情况。 “周林呢？他……他怎么样？” “周林兄弟被救出来了，可……可他……” 第87章 那个守护我的战士，再也回不来了 着火的那个晚上，周林本来都在矿山的工棚睡下了。 忙了一天，累了一天，放平时沾枕头就着了。 可不知为何，那晚他却死活睡不着，而且躺在那翻过来调过去，心像是被猫抓一样。 临近十一点，他再也躺不住了，就从床上起来，骑上他的大摩托往家赶。 人啊，不能迷信，但很多时候，有些事的确很玄学。 他就像是能预感到我今晚要出事一样，车骑到村口，就看到我家的方向火光冲天。 在全村人忙着救火，却不知火海里的我是否存活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奋不顾身冲进火海。 他砸断了锁链，救我出火海，可他自己却在最后试图逃脱的时候，被房梁上掉下的木头打中了头。 春花贡献了被子，用打湿的被子暂时压住火，把昏倒在地的周林救出来，可他却已经不省人事。 因为吸了太多黑烟，又被木头砸中，周林的情况很不好。 我昏迷一个多小时后醒来，他人还在抢救，医生说砸的那一下有淤血。 用药通开是最理想的，如果通不开就要考虑去省城做开颅手术。 抢救的那段时间，我像是被抽走魂魄一样，眼睛呆呆的看着那道门，心中却是早就波澜壮阔。 “是我害了你，周林是我害了你！” 我后悔，后悔上一次心没狠下来。 如果那时我就坚定的跟他分开，就不会有后面这许多的羁绊，他今晚也不会为了我陷入生命危险。 我自责的用头磕着医院的墙，春花见我这崩溃疯魔的状态，也是吓的不轻。 “唐婉你别这样，周林他会没事的！” “春花你不懂，是我……是我害了他，我该早点离开周林！” “小婉你别这样说，周林对你的心，全村人看在眼里，他为了你连命都豁的出去，你不要这样，他看到会心疼的！” 我窝在春花怀里呜呜呜的哭，哭周林，哭我自己，哭这坎坷注定没有好结果的命运。 县医院的医生想了能想的所有办法，但血块还是没有完全清除干净。 “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如果十二个小时之内不能醒过来，就转院到省城吧！” 那之后的时间，我一直守在病床前，握着周林的手。 时间好像格外漫长，我希望快一点，又怕太快。 天亮了，春花买了点吃的让我吃，可我哪里吃得下，看到周林一动不动的躺在那，我感觉自己的魂儿也跟着飞了。 我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我看到周林了，我喊他，我上前扯住他，可他就像是中邪了一样毫无反应，仍旧向面前那个黑洞走去。 我不知道那黑洞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一旦进去就再也不会回来。 我疯了一样抱住周林，两条胳膊像蛇一样缠绕他的脖子，风干的嘴唇触碰他冰凉的薄唇。 一瞬间，他冰冷的身体仿佛有了温度。 然后，我看到他惨白的脸上有了血色。 我笑了，我感觉有人触碰我的脸颊。 猛然惊醒，周林温柔的大手停留在我脸上，那双之前紧闭的眸子，这会儿绽放着迷人的光芒。 “来……让我抱抱！” 周林笑的那样温暖，张开双臂后，我像小鸟一样扑到他怀里。 “你醒了，周林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 我哭了，哭的稀里哗啦哭的语无伦次。 周林抱着我，捏捏我的脸颊。 “傻小婉，有你，我怎么舍得死！” 我抽泣的像个孩子，一把握住他的手“没我你也不能死！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小婉，我不会让你死，我说过的，天要你死，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还是这句，最动情，却也是我最怕听到的那句话。 我用手指堵住周林的嘴，霸气的扯住他的衣领“周林，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好好活着，你知道吗？” 他苦笑“我……我可能做不到！” 那一刻我的心咯噔一下。 脑海里又忆起火海中的场景，为了我，周林真的不顾自己的生死，在最危急的时刻，他将生的希望给了我。 可这样深情的他，却让我心中再生不出一丝甜蜜，转而尽是对未来的担忧与苦涩。 生与死，这话题太残酷。 这一场大火，我差点葬身火海，周林也九死一生，但最惨的是大黑。 它在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之后，被那凶手用铁镐打折了脊梁骨。 周林的情况稳定一点，我能脱开身，就第一时间回到青山村。 春花说，她跟秋生本想把大黑抬回去照看，可狗子非常执着，每次他们要挪动身体，他就龇牙，一步也不肯挪动。 我知道大黑是个温顺的狗子，他不想真的咬谁，他只是在等我呢。 我犹记得，在我听到那一声汪汪，开门要出去的时候，大黑最后的嘶吼，是它对我这个主人最后的保护。 我看到大黑的时候，它连喘息声都已经非常虚弱。 可他感觉到我回来了，还是努力睁开眼，嘴里发出如小孩儿般呜呜的声音。 看着这样的大黑，我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狗子的眼角也同样划过两行泪。 “大黑，我回来了，你撑住，你要撑住啊！” 我的手轻轻抚摸在大黑受伤的地方，血肉模糊的骨头扎出皮肉，它得多疼。 谁说动物没有感情，那一刻我与大黑的惜别，就像是家人一般。 一旁的春花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哽咽“我叫隔壁村的兽医来看过了，他说这狗子骨头断了内脏坏了，活不了几个小时。可大黑却苦苦撑着，一直撑到现在……” 在我又一次抚摸大黑圆滚滚脑瓜的时候，大黑咽下最后一口气，在我面前安详的闭上了眼。 我知道它最后的心愿，就是看我平安回来，如今我回来了，它也再无牵挂了。 我从春花家借了铁锹，挖了一个很深的坑，亲自埋了大黑。 在别人看来，大黑是我养的看家狗，可于我而言，却早已把它当成了家人。 “大黑，你慢些走！我很快应该也会下去的。只是我舍不得周林，我还想多陪他一段日子……” 在着火的第三天，警方通过搜证，确定那晚闯入我家盗窃放火的人是刘小川。 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我冲进人群，上前疯了一样撕打。 “刘小川你这个王八蛋，你要钱就拿钱，为什么还要图命，你差点害死我跟周林，你还我大黑的命来……” 凶手被抓走了，被盗走的钱也被追回来了，可大黑却永远也回不来了，那个守护了我许多时日的战士，再也回不来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周林的伤，也在我悉心照顾下一天天好起来，可我的心却没有一刻不是沉重的。 大黑的离去，更增添了我对死亡的畏惧。 我不怕自己死，可我明白，面对死亡，活着的人更加痛苦。 周林住院期间，江浩来过几次，周林一再叮嘱他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的事。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林住院的事儿，还是让矿山股东乔依琳知道了。 这次她带了水果跟鲜花来看望周林，收起了之前的跋扈，至少在周林面前表现的宽容大度。 但离开的时候，她却一反常态。 “唐婉，这医院我不熟，你送送我吧！” 我知道她有话说，也猜到她的话不会好听，但我还是跟着出去了。 我们一起下楼，走到她停车的地方。 只是她还未开口，就一耳光狠狠打在我脸上。 那一刻我也是满心的恼怒“乔依琳你……” 我真想一巴掌再还回去，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像泄气的皮球，彻底愣在原地。 “唐婉，你这个害人精！你看看周林因为你变成什么样了？他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却因为你整天混在村子里，这样下去你不仅会毁了他，还会害死他！” 乔依琳的话，带着很强的私心，可即便如此，我仍旧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无法否认那些事实，周林在认识我之前，的确好好的，大黑也好好的，可现在呢？周林伤了，大黑死了…… 而更加可怕的是，周林对我奋不顾身的爱，我身陷火海他以命相救，未来若他知道我的病，我终逃不过那个结果，他又要如何？我不敢想！ 我再次回到病房时，脸上还挂着乔依琳打的巴掌印。 我第一次觉得她打的好，我该打，我也该死，就连死都要连累别人。 可周林不这样想，他看到我脸上的印记，马上想到乔依琳。 他说要去找乔依琳算账，他说他的女人谁也不能动。 好个护短的男人，我唐婉何德何能让他这样护着。 我哭了，几乎是崩溃的大哭，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 “周林不闹，咱不闹！我真是自己碰的，真的！” “小婉，我心疼！” “周林，你别这样，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 我的话，拨动了周林的神经。 他猛的转身，一把将我抱住“谁说的？你值得，没人比你更值得，小婉，你为我奋不顾身，你为我闯入矿洞，你能为我不顾生死，我怎么就不能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还是当局者迷，周林为我不顾生死，我为周林又何尝不是奋不顾身。 这可能就是爱吧！ 周林爱我，我也爱周林。 只这份爱加上倒计时，就显得那么残忍残酷。 住院半个月后，周林能出院了，可我却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房子烧了，家没了，我没想到我余下不多的日子，竟然闹了个无家可归。 就在我满心惆怅的时候，江浩出现了。 他开着上次那辆大吉普，载着我跟周林一起回青山村。 “要不，去我妈那住一段吧！” 虽然我不愿意面对我奶奶二叔一家人，但非常时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周林跟江浩却相视一笑“小婉，别担心，我说了会为你兜底！” 一旁的江浩也附和着“没错，小婉嫂子，有周林呢，你啥也不用想，给我俩做顿好吃的就行！” 这俩男人的话，听的我云里雾里的。 一路的忐忑，等到了青山村，我才终于恍然大悟。 车才进村子，我就看到崭新的白墙红瓦盖。 “这……这是我的房子？” “嗯，小婉，我住院期间，让江浩找人修的，现在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这是我们的新家！” 那房子着到那个程度，与其说是修，其实跟重盖也差不多了。 我惊叹于这男人的实力，半个月就把房子支起来了，而更让我意外的是，不仅外面弄好，里面更是让我惊的说不出话来。 桌椅板凳家具一应俱全，炕上还铺了个厚厚的床垫子。 “小婉，你不是喜欢城里软绵绵的床，这下咱们也有了，你想睡炕咱们就烧炕，你不想睡炕，咱们就躺床垫子上，来坐上来试试！” 周林说着就抱我坐到床垫子上，整个过程江浩都看着，还忍不住拿我俩打趣。 “天啊，你俩行行好吧，我这老哥一个连对象的影子都没有呢，你们这样，我晚上怕是得挠墙根哭了……” 我被这小子的话，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周林脸皮厚。 说着说着还来劲了，当着江浩的面，吧嗒在我脸上亲一口。 “羡慕就赶紧找一个！到时候咱们四个还能一起打个扑克！” “行啊，那不错啊！我尽量！” 我们三人说笑间，门外又来了一辆货车，这会儿焦急的摁着喇叭。 江浩先一步出门，笑眯眯的迎接。 不等周林我俩走出屋子，货车上那几个巨大的箱子已经搬进院子。 我一脸惊讶的看着周林“这……这是啥？” “三大件！” “诶？” “冰箱彩电洗衣机！” “天啊，周林你疯了，这得多少钱？” “没事，给自己媳妇儿花钱，多少都不多。我早就想买这些了，之前的屋子也没地方放，这下收拾了屋子，刚好！” 那一年村长家看的电视，还是黑白的，村里有电视的人家也很少。 而我却成了青山村，乃至附近好几个村子最早看上彩电的，更别提冰箱洗衣机，这种奢侈的家电。 那之后的日子，我成了全村人羡慕的对象。 “你看到唐婉家的大彩电了吗？可带劲儿了！” “看到了，那人都是带颜色的，真好看，还有洗衣机，都不用手搓，还能自己甩干，这冬天可省老事儿了！” “还有大冰箱，肉放里面一年都不会坏！唐婉这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我看周林这是要跟她扯证办婚礼了吧！” 我从来不拘于那些世俗礼节，我跟周林最初在一起也是背离世俗的，他给我的一切，我甘之如饴。 那许多个夜晚，周林抱着我，我俩一起躺在软绵绵的床垫上，一边做点没羞没臊的事儿，他一边畅想着我俩未来的美好生活。 我是在幸福中睡去，又在幸福中醒来。 是北方深秋寒，还是身体的某种信号。 那之后，我患了伤寒，我跟自己说只是普通的感冒，周林也并未多想。 直到我感冒的第七天，早上起来做饭，一口鲜血吐在柴火上。 那刺目的红，让我的心中翻江倒海。 “时间，真的不多了呀！” 第88章 十里八村最风流的男人，全世界最痴情的男人 那些天，我脸色差的跟死人差不多。 为了不让周林担心，我每天早早起床，用他为我买的化妆品，遮盖自己这张憔悴满是死气的脸。 粉底遮盖了我那半张脸的红色胎记，水粉色的腮红打在脸颊上，让我看起来气色不错，再薄薄的涂点口红在嘴唇上…… 照照镜子，里面那张美丽精致的脸，就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一切就绪，我正准备收拾箱柜上的化妆品。 蓦然间，周林的大手却在身后将我环住。 此时天还早，他刚醒来还睡眼惺忪，模样慵懒半眯着眼，抱我的大手却很有力量。 我娇嗔一笑。 “醒了！” “嗯！” “小婉，你真香！真想咬一口！” 他像个撒娇的孩子，又像个没正经的大人。 我在他手背上轻拍“别闹！” 我试图挣脱周林，可他却执着的将我抱的更紧，一手用来禁锢我，另一手却已经不安分起来。“我可没闹，说真的呢！” “啥真的？” “这样！” 我猝不及防之际，他一把掀起我的身子。 我被抱满怀，被周林高大的身躯包裹，此刻纤瘦的我，就像是他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 因为前些天我病着，他一直克制，对于从疯狂离经叛道开始的我们而言，这些天的克制，简直是种酷刑。 此刻，我俩面对面看着，我在他眼中看到渴望，而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只是今天的周林，并未急着下口。 他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端详着我此刻遮盖乌云的美丽容颜。 他大手轻轻在上面划过，眼睛微微眯着，鼻孔微微放大，幸福的贪婪的吸吮着来自我身上淡淡的幽香。 那是化妆品中淡淡的玫瑰香味，周林说还有我的体香。 体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但他说有，他说只有他一人感觉得到的香。 我轻轻捏捏他的鼻子。 “没正经的！我去做饭了！” “不吃了！小婉，有你就够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说啥呢？” 他痴迷看着我，脸上划过深情的笑意“小婉真好看！” 这突然的一句，我红了脸，下意识摸摸自己那半张胎记脸。 我差点忘了，现在那些乌云已经被遮盖，没有那个我的脸很美，是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美。 “去你的！一大早，嘴跟抹了蜜一样！” 他坏笑点头“嗯！就是抹了蜜，要不要尝尝……” 好个没正经的家伙，说着说着，就朝我吻上来。 清晨睡眼惺忪的周林，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我以为我会象征性的躲一躲，或者半推半就，可我高估自己的定力，面对这样俊朗异常的男人，我也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还不等周林的嘴吻上来，我已经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先一步吻上他的唇。 我能感觉到，那一刻周林身体的颤动，是惊喜的，是亢奋的，随之而来是疯狂的。 欲火重生的村中小屋，是我俩爱意绵绵的温床。 门窗都封的严严实实，无论怎么折腾都不怕被人听到。 新做的被褥上散发着阵阵皂香，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和谐，仿佛我俩出生就在一起，好像那阴霾的过去从来不曾有过。 那天早上，我与周林就这样鸳鸯凤凰相亲相爱。 他说要一辈子跟我这样，我没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可谁又知，欲望达成的瞬间即是偿还的时刻。 那一口血，差点被周林发现。 那些天我强撑着气力，很累很累。 期间好多次，我催周林回矿山，可他就是不肯，说要多陪陪我。 我不知道，他是单纯的黏我，或者已经感觉到什么。 但我快装不下去了，我的身体撑不住了。 自从那次吐血之后，我的身体又出现新的症状，偶尔剧烈的疼痛。 说不清是神经还是骨痛，但疼起来忍不了那种，我庆幸我好几次犯病厉害的时候，周林都刚好不在屋里，但这样的运气不会一直有。 立冬的那天早上，矿山的电话打到村长家，村长一大早来传信儿。 我催周林回去看看，临走时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口红印儿。 我目送周林离去，莫名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又形容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 近日身体每况愈下的我，收拾屋子都会累的满头大汗。 扫了地，就坐在炕沿边休息。 可这时候，那股剧烈难以形容的痛感又来了。 好像有一把刀在骨髓里刮，一会儿是这儿，一会儿又是那。 我浑身颤抖，到药盒子里取了一粒止痛片，吃了不管用，我又吃了第二粒。 苦涩的药片在我口中融化，根本无法下咽的苦，可与此刻身体的痛感相比，却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这种止痛药，一次只能吃一个，吃多了身体会受不了，我这一下子吃了俩，不仅那剧痛没有缓解，药物为心脏带来巨大的负担，又让我浑身无力瘫软。 心脏砰砰砰的乱跳，跳的没有节奏。 疼痛还在加剧，我窝在炕上打滚儿，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终于还是疼昏过去。 也幸好我疼昏过去，不然那骨痛的折磨，那生不如死的滋味，我真怕自己会一冲动跑到厨房拿菜刀抹了脖子。 许久过后。 待我再次睁眼，已经是中午。 我身体很虚弱，却没什么食欲，但周林早上走的时候，说快的话他中午就能赶回来。 我怕他饿着，做好了饭放在桌上，等他回来吃。 我这头葱花炒蛋跟土豆丝刚上桌，门外就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我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憔悴的脸，用最快的速度把粉底补补，又擦点腮红口红提气色。 可等我把自己伪装好，到门口迎周林时，却发现回来的根本不是周林，而是那个许久未见的男人陆战。 他还是如从前一般爽朗的笑容。 看到我出现在门口，更是加快步伐，大步到我身边。 “小婉妹子，给我整口水，渴死了！” “嗯！” 我以为他就是来借水的，也没多想。 可这家伙一进屋，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凉水后，却一屁股坐在我家饭桌旁，两眼放光的看着我刚做好的饭菜。 “这是你做的？”他问。 “嗯！” 这种情况，在农村都会客气客气叫对方一起吃。 但我心想着周林，也就没跟他客气。 奈何我不让，人家却没拿自己当外人。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蛋放嘴里，然后很享受的点头。 “嗯，好吃，小婉妹子你这手艺真好。你还没请，我这就动筷子，你不会不高兴吧！” 好个厚脸皮又腹黑的男人，这都吃上了才来问我？我能咋说，还能把他撵下桌吗？ 我不尴不尬的笑着“没事，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你不嫌弃就好！” 果然，我这一客气，他还就来劲儿了。 也不拿自己当客，拿起桌上的饭勺盛了满满一碗大米饭，然后就这菜就吭哧吭哧的造上了。 “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饭了，胖师傅做的菜不错，不过食堂饭，咋滴也差点意思！” “那你不是还有……” 我想说他还有那些相好的女人，哪个不能给他弄点吃的。 可话收到一半，又觉得有点唐突，就直接咽回去。 陆战咽下口中那口饭菜，扑哧乐出声。 “小婉妹子，我要说我最近洁身自好，在当和尚，你信不？” 这男人说话真大胆，我跟他也不熟，竟然上来就跟我说这个。 我装没听见，不理他，拿起炕上半成品毛衣，又织了起来。 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出门去了。 我以为他有急事走了，谁知不到半分钟人又回来了。 这次他不是空手，而是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陆战把袋子递到我手里，我满心疑惑看着他。 “啥？”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看！” 他笑笑“小样，不挺厉害的吗？啥时候这么熊了！” 我瞪他一眼，在这个男人的刺激之下，打开那袋子，看到一件款式漂亮的红毛衣。 “这……这啥意思啊！” “送你的！” 他笑着，端起饭碗继续吃饭。 此情此景，我就有些不懂了。 我跟周林是事实上的夫妻，他送我啥都正常，可我跟面前的男人都不熟，至少在我这看来是不熟，这突然就送东西，我这心就有点没底了。 我赶忙把毛衣塞回他手里“我不要！我要你东西干啥？” “咋不能要？毛衣上也没写名字，你就说你自己买的呗！” “你……” 我有点急了。 可这时，陆战又笑了，还是那招牌的如老猫一般狡诈的笑容。 “哈哈哈，逗你呢！这毛衣不是我买的，是你六姐唐薇买的，这可是她第一次发工资的礼物，你确定不要？如果你不要，我就送给丽丽啦，这样也省着你姐难受！” 陆战说着，作势要收起毛衣，我却一把将毛衣抢回来。 “要！我六姐送的，我要！” 见我收下了，陆战大口扒拉光碗里的饭，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行，你收下了，我就算完成任务了！还有事儿，先走了！” 陆战前脚要走，我突然想起什么，又返回箱柜，把里面一条针织的红色围脖拿出来。 “等下，这个给我六姐！” “也是红色的，还挺心有灵犀的！要不要我帮她戴戴试试看！”陆战坏笑。 我白了他一眼“好歹你也开那么大个厂子，能不能正经点！” “我咋不正经了！小婉妹子，你对我偏见可是太多了！” “是偏见吗？陆厂长花名在外，还用我偏见？” “别人口中说的哪能都信？就是亲眼看到的，也未必都是真的。小婉妹子，那我现在说我想跟你好，这话你信吗？” 好个混蛋男人，刚给他点脸，又要开染坊。 眼看他拿我送我姐的围脖就要往脖子上套，我下意识的上前扯，可我这一扯，他一耸身，我就不偏不倚撞到这男人怀里。 那一刻，我也是尬的不行，第一反应逃离，可这男人抽风似的，却一把扯住我的手。 “你……你干啥？” “小婉妹子，你真好看，我早就说，你很好看的！” 我几乎忘了，我今天擦了粉底，脸上的胎记盖住了，可不就成了个美女。 但除了周林以外的男人的夸奖，于我而言都是冒犯。 “滚一边去！” 我猛的一把推开他，陆战似乎没什么防备，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嗯，这就滚！” 世上的事，总是无巧不成书。 陆战前脚刚出门，周林就回来了。 那一刻气氛十分诡异，我从陆战脸上看到一种奇怪的得意，周林的脸上则是多了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奇怪的是，陆战走后，周林什么都没问，只是把陆战吃过的饭菜都倒了。 我知道醋坛子又打翻了，周林什么都好，就是在我的事儿上，有时候比一般男人更小心眼儿。 而这些醋意，在几天之后，却成了我离开周林的杀手锏。 同样阳光明媚的早上，我像以往那样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女为悦己者容，而我今天的美，却不是为了周林。 早上我去村长大爷家打过电话，陆战如约而至。 我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做了一桌子好菜，等待这个十里八村最最风流的男人。 “陆大哥，这酒是我们村儿酒坊的烧酒，十年陈酿，你尝尝……” 面对我突然的示好，陆战的脸上有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我这似水的殷勤给冲散。 他喝了一口，脸上尽是满足“酒是好酒，越陈越香，却不如女人香，小婉妹子，你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我见过的所有女人中，你是独一个！” 我娇嗔一笑“哦？是哪种香啊！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要不你告诉我！” 陆战又倒上一杯酒，放在我面前“喝一口，我就告诉你！” 我魅惑一笑“好啊！不过我还没喝过交杯酒，不如我们……” 面对我这样明目张胆的勾引，我不知道陆战是不是心中有过彷徨。 但最后他还是没能抗拒，与我喝了这一杯。 到底是遮住乌云我的脸真的那么倾国倾城，还是这男人天生风流，面对送上门的美味无所抗拒。 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林看到了。 我与陆战卿卿我我喝交杯酒的场面，被周林全看在眼里。 “小婉，你……你在干什么？”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男人心碎的声音。 第89章 十六年的等待，我说过会回来找你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周林！ 漫天星辰的眸子黯然失色，丰神如玉的容颜瞬间枯槁。 他的周身仿佛被沉重的乌云笼罩，每向前一步都无比的艰难，却还是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我身前。 “小婉！为什么？” 他就连声音都瞬间嘶哑，那音色凄凉的让人心疼。 可我却冷哼一声“男欢女爱，你说为啥？” 他激动的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可你已经有我了？” “我能有你，怎么就不能有别人？周林你别忘了，我们最初那一夜，也是……” “够了，住口，你给我住口！” 突然的打击，让周林额头青筋暴起，手无疑是的用力，攥的我胳膊生疼。 一旁陆战见状一把推开周林，而这一推，也直接释放了周林内心愤怒的魔鬼。 他松开抓我的手，猛的一拳砸在陆战的脸上。 陆战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反手回了周林一拳，之后两个男人你推我搡直接撕打起来。 而我，就站在他俩身边，仿佛看电视节目一样麻木。 周林一拳捶在陆战的肚子上“唐婉是我女人，你碰不得！” 陆战又一拳打在周林胸口“她是谁的女人，你说了不算，她自己说了算，你碰得，我怎么碰不得！” 周林一拳打了陆战一个乌眼青“冲你说这句话，你就该死！” 陆战嚣张大笑“你今天没打死我，炕上的女人我要定了！” 这就是男人，在争夺领地女人的事儿上，跟林子里草原里的老虎狮子差不多。 一开始两人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啥优势，谁也讨不到便宜。 突然，周林跟疯了似的，一脚踹在陆战的肚子上。 陆战整个人摔在墙边，眼看周林抄起地上的凳子，就要朝陆战砸过去。 我这看客突然冲出来，用身体挡在陆战身前。那原本弧线完美，会结结实实砸在陆战身上的凳子，终于停在半空。 那一刻，周林跟陆战的脸上，同时划过惊愕的神色。 我回头看陆战一眼“你先走！” 陆战苦笑“就这么走了吗？” 我目光如炬，用一种无法拒绝的眼神瞪着他“不走？你是想死在这，还是想让他死在这？” 陆战走了，临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呵，女人！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 周林手中的凳子在颤抖，因为周林的手在抖。 他的眼睛血红，里面似有泪光打转。 在陆战离开这屋子之后，周林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手中的凳子也松手掉落。 “为什么？小婉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他声音嘶哑，扯着我的胳膊，就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 我猛的耸身，甩掉他扯我的胳膊。 “不为什么！如果你非要较真，我只能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你要什么？小婉你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会给你！” 我冷笑“周林你是很好，可你还不够好！陆战比你更优秀，他有那么大个厂子，而你只是个矿山的工长……” “唐婉，这是你的真心话？”周林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笃定的点头“不然呢？我就是个普通的女人，我过怕了苦日子，我就是想找个全世界最强的男人。” “不是的，小婉你不是这样的！” “呵呵，从前我当然不是，那时候我的脸人人避之不及，可现在颜色淡了，我用粉底一遮盖，竟然成了大美人，我有了选择男人的资本，既然你周林可以上钩，我的炕就一定还能爬上更厉害的男人……” “你说什么？你跟他……你跟那个陆战上炕了？” “嗯！没错，就在你不在的时候……” 在我当着周林的面，承认那种事之后，他彻底陷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疯狂。 哗啦一声…… 那一桌子的好菜，全被掀翻掉在地上。 还不解恨，周林瞪着血红的眼睛，上前一把将我摁在炕上。 他从未如此粗暴，简直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男人。 “唐婉，你是我的，是我的！” 面对他的粗暴，我使足全身力气，挥起巴掌，狠狠打在周林的脸上。 “够了！我是你的，可也不妨碍我有其他男人！周林我这铺炕，你上得，其他男人也上得，不然你以为村里那些关于我的谣言是哪来的……” 我的这些虎狼之词，刺激了周林。 “唐婉，你真的疯了！” 周林浑身颤抖，从我身上下来。 我整整被他扯破的衣服，脸上挤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你们男人不就喜欢我这样的吗？来啊，周林你来啊，为啥要停呢，你快来啊……” 我伸手拉住周林，在他身上轻触抚摸…… 那曾经只属于我俩之间的亲昵，那让周林欲罢不能的旖旎，此刻却是完完全全变了味道。 他一把推开我，看我的眼神尽是愤怒悲伤。 “唐婉，你让我太失望了，太失望了……” 他说完就跑了，像一把飞剑，以我摸不到行迹的速度离开这座曾经爱的小屋。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身影离去的小路。 周林说他对我太失望了，那一刻我的心里苦啊，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苦。 可若不是痛彻心扉的失望，这样一个爱我至深的男人，又怎能义无反顾的舍我而去。 我以他最不能接受的方式，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的方式，终于将周林从我身边推开。 我成功了，可我却没有一点成功的喜悦。 那个世上最深情温柔的好男儿，终于不再属于我唐婉！ 周林走后，我的病又犯了。 一次比一次难以承受的骨痛，让我活着的每一分钟，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痛的。 我疼的没办法，使劲的用头砸墙，仿佛头疼一点，骨头的剧痛就能被掩盖一点，或者撞昏过去，也能让我少受点折磨。 可老天似乎存心惩罚我，我依旧那么清醒，剧痛不止，脑海里却还不停浮现我与周林曾经那幸福的点点滴滴。 每一帧每一幕，于如今的我而言，都是比毒针戳心更痛苦的画面。 我被这身心剧痛，折磨了一个多小时。 等我稍稍缓过来点，看看时间，也是时候走了。 我绕到后院，看向不远处那座小小的土包，那里面埋葬着我曾经最忠诚的卫士，我当做家人一样的大黑狗。 我心里许多许多苦，无人诉说，也不敢提及，现在也只能对着它那座孤坟矫情几句了。 “大黑，我的心好痛，比我犯病时那要命的骨痛还要痛！可我不得不这样，我不想让周林看到我被病魔折磨，我不想看他痛不欲生，也许他现在也是痛不欲生，但短痛总好过长痛。大黑，我走了！很快，我们就能在另一个世界见面了！” 我锁了门，离开这座曾经爱的小屋。 我害怕回头，生怕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会勾起我无数回忆。 可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 我的眼前再次浮现那一幅美好画卷，朴实无华农家小院儿，一男一女一狗，幸福的好像一家三口。 但那画卷很快就被什么撕裂，还是那个小院儿，房子浴火重建后也还在，可狗子不在了，周林被气跑了，我也要走了…… 那曾经最最美好的画卷，再也回不来了。 我又回了趟秀水村，本来不想回去的，可我还是惦记我妈。 我没露面，就在家不远的树丛里偷偷看看。 她正在搓苞米喂鸡，我奶奶二婶在那说些没用的，她也不理，就只是忙活着自己的日子。 妈妈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她知道我有了周林，六姐有了工作，孩子们都好好的，于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在心中默念“妈，我走了！再也不会让你操心了，你要好好保重啊！” 我来过秀水村，又好像没来过，因为没人看到我，除了那个男人。 在离开村子一里外的树林小路上，我遇到我最不想遇到的人。 陆战，他的脸上此刻还挂着彩，那些都是拜周林所赐。 当然，严格意义上说，是我造成的。 那件事原本与他无关，我该对他抱有歉意，可如今我走到这步，却连道歉的话都懒得说一句。 我装作没看见他，从他身边走过。 我走出好几米，陆战才叫住我。 “唐婉！那场戏你可还满意？我这个男配角，没让你失望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停下了脚步，但没回头。 我沉默许久，幽幽出口“是该说抱歉，还是谢谢呢！” 陆战苦笑“都无所谓了！我不知道，你跟周林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你与他之间的事。可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我想从你这得到一个答案。” “什么？”我问。 陆战又上前两步走到我身后“为什么是我？” 有些事我本不想戳破，但如今看来需要死心的不只是周林，还有身后这个我从来看不懂的男人。 我苦笑，“因为那件红毛衣！” “什么意思？” “陆厂长，还要我直接戳破吗？那毛衣根本就不是我六姐送的对吗？” “你很聪明，唐婉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一样！” “是啊！所以就是因为陆厂长那么点青睐，我赌那个电话你一定回来，我的所有示好，你都会照单全收……” 陆战的脸上，划过一丝从未见过的苦涩。 “所以，你果然是在利用我？” 我笑笑摇头“陆厂长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可恶，唐婉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以为我陆战是什么样的男人，你伸手了就甩的掉吗？” 他果然就像他自己说的，不是个善男信女。 说话间，陆战一把将我抵在树上，他用腿禁锢我的身体，手捧着我的脸，薄唇靠近几乎马上要亲上来。 我猛的甩头，将脸侧过去。 “陆战，我知道你想要得到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我唐婉也没多特别，你要了我给了又怎样？我们一时的苟合，一时的露水姻缘，然后呢？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你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在不同女人身上寻找温暖，可无论你有多少女人，都掩盖不住那份空虚。所以，陆战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的话，让这男人许久的愣在原地，直到我走远了，他也没再追过来。 对陆战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从小过的很苦。 或者他从小内心缺失过某种东西，才想用另一种方式得以弥补，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又怎么可能真正填上那个窟窿。 对于别人，我无心想太多，也没资格去想。 离开秀水村后，我去了镇里，买了往大山深处去的汽车票。 我到了一站，就再买一张，跌跌撞撞一小天，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到了一处我自己从未来过，甚至没听说过的深山老林。 之前路过的山里，还稀稀拉拉能看到坟包，而这里在大山深处，就连死人埋骨都不会选这地方。 我漫无目的往山上走，一路上看到许多榛子因无人采摘，散落一地。 我低头捡起一颗咬开吃进嘴里，果然这地方真的没人，这么美味的榛子都没人采。 真好，真清静，完全看不到人活动的痕迹。 但我偶尔能看到动物的粪便，我不知道是野猪还是黑熊，也没准是老虎。 这真是个好地方，死了没人会发现，那些野猪老虎也会把尸体啃的干干净净，即便有天有人来到这，看到一堆破碎的白骨，也不会知道她是谁。 我憧憬着死后的轻松自在，不知不觉就爬到了山顶。 此刻已然黄昏，这大山上的落日余晖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我站在那山崖之上，俯瞰群山叠嶂，看远处飞鸟盘旋，看那即将没入地平线最美的，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的落日。 我站在崖边，脚下的深渊望不到底。 这就是我唐婉的埋骨处！ 我向上天祈祷。 “老天爷，下辈子我不求再世为人，我只想变成一棵树的种子，就落在我俩的小院儿，让我永永远远守护下去！” 我说完，又向前走了一步。 可就在我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身后却传来那熟悉的男人声音。 “小婉，不要！不要抛下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不敢想周林还会追过来。 我回头看他一眼，又马上把脸转过来。 因为我怕，我怕我多看一眼，就会变怂，就会舍不得去死。 “周林，你走吧！我对你从来都是假的，你不过是我排解寂寞的工具……” “唐婉，你说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他呵住我，一步一步向悬崖边靠近。 “周林你别过来，我会马上跳下去！” “你跳我也跳！唐婉我说过的，活着我陪你，你死了我亦相随！” 周林的脚步从未停止，他深邃眸子，那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逼的我无法回避。 “你是不是傻啊！周林忘了我，就好好活着不行吗？” “不行，我等了十六年，杨过等了小龙女十六年，还能等到爱人，我不要这样的结果，小婉，回来，你快回来！” 那一刻，我心底的记忆，仿佛出现一道裂痕。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林。 “十六年？什么……周林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婉，你忘了吗？你真的把我忘了吗？秀水村河边的小哥哥，我说过一定会回来找你！” 第90章 你活我陪着你 你死我亦相随 “小……小哥哥……” 在周林说出那句话之后，我脑海中那些尘封心底的记忆，像是被揭下封条。 那些早已模糊于识海的片段，那已经模糊了样貌记不清眉眼的清秀小男孩儿，在一瞬间变得具象。 一点点，仿佛看清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那小小的稚嫩的小男孩，竟在刹那间长大，变成一个俊朗不凡的男人。 “周林！你真的是他！” “嗯，小婉我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了！” 那一刻周林的眸中已然热泪盈眶。 十六年了！ 十六年对于成年人只是人生的一段路，可对于幼小的孩子来说，却好像过了千年那么漫长。 周林张开他宽阔的双臂，再一次向前。 “来……小婉，到我这来……” 时间，空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我在这瞬间遗忘。 我的眼里，我的感知，就只有面前的男人。 我甚至忘了自己那要命的病痛，忘了自己为何出现在这，整个人就像个被磁石吸住了，而周林就是那块磁力超强的石头。 “小哥哥……周林……” 我鬼使神差的迈开脚步，周林向前迎我。 我甚至能预想到，下一秒我俩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为周林唐婉，也为那年秀水河边的小妹妹跟小哥哥。 可就在我俩的指尖几乎碰触的时候，我却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滑。 身体在瞬间倾倒，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后山崖下坠落。 那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我来不及再看周林一眼。 老天爷真是喜欢跟我开玩笑，让我知道他的来历，让我人生最美好的两段重合，却要在重合的瞬间让我俩生离死别。 我感觉身体已经要掉下去，可就在我身体悬出崖边的时候，被一股力量猛然拉住。 那是周林的手，青筋暴起死死攥着我的手，他的另一手艰难的抓住崖边的石头，颤抖颤抖，随时都会坠落。 眼前的一切越发的模糊，眼泪浑浊了我的视线。 “周林，快松手！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小婉，我说过，你活我陪着你，你死我亦相随！” 那一刻，我的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说不出的滋味。 是我害了他，我终究还是害了他。 我不再劝他松手，因为我知道，这男人死心眼，我早该知道，可我偏偏想要把他从我身边赶走。 到头来，结果还不是一样！ 我哽咽着“周林，你这个傻瓜！” “小婉，你还不是一样，你觉得你甩得掉我吗？无论生死，上碧落下黄泉，不管你去哪我都会追随……” 那是周林的心声，我听到了。 待他说完那句，他另一手抓住的石头松动。 我俩一起下落，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松开过我的手。 要死了吗？ 或者这样也好，活着我们没法长相厮守，死在一起血肉交融，于我于他未尝不是一种善终。 砰…… 我听到一声巨响，那应该是我俩身体坠落的声音。 没有多疼，或者人死了，就真的没了痛感。 传说人死前会回忆起一生，可我没有。 我也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黄泉路奈何桥，我没看到孟婆，没看到阎王小鬼…… 我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就是脸上火辣辣的感觉。 “啊！” 我猛的惊醒。 映入眼帘是周林剑眉星目的俊朗容颜。 我抚摸着他的脸，那感觉好温暖，好真实。 “周林！我们这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周林笑笑，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一声老男人沙哑如破锣般的音调。 “这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不过你们这俩败家玩意儿，要再装死，我就让你俩真去见阎王爷！” 好凶的老头儿，不过他这一吼，倒是让我瞬间回神儿。 我没死，周林也没死，果然老天还是没残忍到底。 我幸福的起身，一把搂住周林的脖子，周林也抱住我，然后就不管不顾情不自禁的要亲。 可我的脸还不等碰到周林的唇，那些糊在脸上黏糊糊像泥巴的东西，就粘在了周林的脸上。 “这……这是啥？” “啥？好东西！”老头又嗷一嗓子。 吼就吼吧，还挺暴力，手里拎着根儿木棍，说着就朝周林后背抽两下。 我也护短，瞪着这凶老头大喊“你干什么？凭啥打人啊！” 老头比我更凶“打人？信不信你俩再偷懒，我就给你俩下点药扔河里喂鱼！”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正要开怼，周林马上堵住我的嘴。 “小婉，这位大爷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说到这，老头一脸的得意洋洋“那可不，你俩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要不是我老人家的柴草垛，你俩这会儿孟婆汤都喝完了！” “那我脸上的泥巴？”我下意识的去摸那些黏糊糊的东西。 “别动，那可是好东西！” 老头小棍又上来比划，比划护短替我挡了一下，然后手又挨了一下。 他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冲那老头笑。 “小婉，这是老大爷的秘方，他能去掉你脸上的胎记！” “真的？” 我这刚醒还迷迷糊糊，老头一听我这有质疑，马上又不高兴了。 “怀疑我？” 周林忙出来当和事老“没那意思，大爷我对你可是十二万分的信任，我家小婉刚醒过来，脑子还不清醒！” “切，算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等脸好了，想想怎么谢我吧！” “一定一定！”周林点头如捣蒜。 周林的态度没得挑，老头很满意，而后捋捋胡须笑眯眯的朝门口走去。 我这稀里糊涂的想跟周林问清楚情况，那老头前脚刚跨过门槛儿，然后又退了回来。 他像个小偷一样，转头看向我俩“对了，被你俩砸塌的柴草垛赶紧给我收拾好，还有那些被你俩掀翻的草药，能找的找回来，找不回来的给我去山上采，凑不齐，我饶不了你俩！” “嗯！保证完成任务！” 周林毕恭毕敬点头应下。 我听的云里雾里，等老头走了，才跟周林打听清楚，我俩坠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我俩是必死无疑的，可老天垂怜，掉下来时就不偏不倚，砸在老头晒草药的柴草垛上。 两个人掉下来，那力道可想而知，然后就是草药飞了，柴草垛塌了。 老头气急败坏，等周林醒了把他一顿臭骂，之后周林就一直被老头拿棍子赶着干苦力。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昏迷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周林说老头把药泥巴抹在我脸上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但那老头古怪，说话也很难听，他也就没敢多问。 一开始敷在脸上是真的挺不舒服，但第二天老头给我换药的时候，我洗干净脸，发现那块红色印记的确又浅了不少。 “真的这么神！” 我照照镜子给予肯定，老头笑眯眯的捋捋胡子。 “那当然了，我老人家治别的不敢说，但这个手拿把掐的！快把药也喝了，外敷内服，你这情况有七天就差不多了！” “七天？这么快？” “咋滴？你不信我老头子？” “不是，只是这胎记是娘胎带的，跟我23年，不敢想象七天就能去掉！” “你早遇见我，早就去掉了！不过你也遇不到我，像我老人家这种世外高人……算了不说了，你俩赶紧给我干活去，药筐跟铲子在门口，按照我给你俩的图去采药，采不够不许回来！” 这老头真怪，前一秒还是世外高人的模样，下一秒又成了凶悍的古怪老头。 因为周林我俩走的慢一点，他手中的小木棍又派上用场，虽说是救命恩人，可这暴力的说打就打，有时候也实在让人窝火。 “这老头，怎么这么大脾气呢！”我抱怨着。 周林一边走，一边摸摸我的头“你看这地方深山老林的，他常年不接触人，古怪点也正常。” 虽然是被派出去采药，但这下世界总算清静了。 没了老头的打扰，也算是周林我俩的二人世界。 我们按照老头图册上画的，把需要的草药采好，累了就坐在树墩子上休息。 不知不觉间，周林已然将我从身后抱住。 我并不觉意外，反而身子顺势躺下去。 “真好！阳光真好！” “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阳光都变得格外动人。” 我靠在周林的怀里，不知不觉想起儿时的过往。 我在他手背上轻戳两下“那些年，你去哪了？你找到你爸爸了吗？” 周林若有所思，顿了一下才开口“算找到了吧！不过他已经有了另一位妻子，还生了孩子。” “那……他对你好吗？” 周林苦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算不算好，因为我俩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 周林的故事，似乎也是一碗辛酸泪。 年幼丧母，好不容易找到父亲，父亲却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他的心一定不舒服，那其中必定有许多隐痛。 我没再问下去，比起我对童年事情的遗忘，周林一直都记着，他找到我后，之所以没有跟我相认，大概率也是因为他之后那些经历吧。 我起身，搂住周林的脖子，吻在他脸颊上“没关系！你有我！” 周林笑笑，凑上来我俩额头抵着额头“嗯，小婉我有你就够了！” 我与周林互相抱着，倾听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一点点两片饥渴的唇瓣交融再交融。 不知不觉间，森林中的虫鸣鸟语都再听不见声音，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我俩。 我们为彼此褪去遮盖，在这最原始最神圣的地方痴缠彼此交付。 我们忘了腻了多久，不知不觉天已经擦黑。 可能是怕我俩被林子里的狗熊老虎吃掉，怪老头拎着小镐来找我俩。 “还活着吗？没让野猪吃了吧！” 见有人来了，我跟周林连忙整整衣服，生怕被这怪老头发现说点啥难听的。 “活着呢！这不忙着给您老采药吗？” “就俩个筐，你俩采了一天，我看你们就是偷懒儿！两个败家玩意儿！” “没有没有，大爷你看，我们可是采了满满两个筐呢！” 我很自信的把药筐递过去，怪老头扒拉扒拉，之后脸一黑，直接把筐踢飞了。 “这采的都是些啥破玩意儿！根本就不对，我看你俩就忙着谈情说爱了，根本就没好好给我干活！滚滚滚，赶紧滚回去吧！吃了你俩采的药，不死算他命大！” 老头一路连吵带骂，周林我俩吓的不敢吱声。 后来我俩才整明白，老头让我俩采的其中一种药本来是清热解毒的，但我俩采的却是另外一种类似却有毒的草药。 用老头的话说，一颗入药就能毒死一头老牛，吓的周林抄起药筐就要扔了。 “你别啊！谁说有毒就不能要了！以毒攻毒，有时候能治大病呢！”老头得意道。 我从老头的话中，仿佛看到一点类似希望的光。 我俩在这待了好几天，每天喝汤药糊药泥，脸上胎记不仔细看已经看不清了，关键是我的绝症，最近几天虽然也疼过，但明显不像之前疼的那样厉害。 我凑上前，神神叨叨的问“大爷，你啥病都能治吗？” “一般的病都没问题吧！想当年我老头子，在秀水村住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杨神医，过年过节的时候，我家比村长家还热闹……” “秀水村？大爷你是秀水村的？” “嗯，我来这之前，住在秀水村。” “您姓杨，那您认识杨友德大夫吗？” “小德子？那是我大侄儿啊！那小子可以，小时候没少缠着我学针灸！” 又是秀水村，又是杨大夫，这下全对上了，之前杨友德说他叔能治好我的脸，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也就没想浪费那个时间。 可谁知造化弄人，我竟真的来到这，还碰到那位隐居多年的杨四叔。 “所以，您真是杨大夫的四叔？” “对，咋滴你知道我？” “知道，听杨大夫说过您，你的医术非常厉害！” “还行吧！不说包治百病，但也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比如你这脸，我看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 去掉脸上的胎记变成漂亮的女人自然是很好，但如今的我，却无心想脸上的事儿，那块压在我心底的石头，是我那要死的病。 半夜，我趁周林睡了，偷偷去敲杨四叔的房门。 老头像是有预感一样，我才敲两声，门就开了。 这会儿他手里抽着烟袋，昏暗的屋子点着油灯，照在那张满是斑驳的老脸上，却显得如圣人般的睿智。 “你是来问你的病吧！血上的病！” 第91章 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这老头虽然脾气怪，却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他在给我治脸诊脉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我的病。 我心中又燃起那一抹希望的星星之火，我快步进门，走到杨四叔面前。 “大爷您有办法吗？” 老头看看我，放下手里的烟袋，一脸无奈的摇头。 “我老头虽有一身医术，却也有无奈，丫头啊！你让我想起了我那死去多年的媳妇儿，到现在我还记得她死在我怀里的场景……” 关于杨四叔的故事，我从前也听说一点，他娶了个顶漂亮的女人，还生过一对龙凤胎，曾经也是羡煞十里八村，一个人过的太好就招人嫉妒，也招老天爷嫉妒，我听到过关于他们说杨老头最多的一句，就是好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占了。 但大多数人，知道的只是故事的一部分，关于杨四叔的故事，知其全貌的只有他这个当事人。 杨老头摆摆手让我坐下，他指了指炕上的烟袋锅子，我心领神会又往里面续了些烟叶点燃递到他手上。 他若有所思看向窗外，然后就滔滔不绝讲起了关于他年轻时的故事。 所有人都知道他娶了个仙女一样的媳妇儿，可谁都不知，那个漂亮的女子，在认识他之前，是个根本不敢出门见人的丑女。 离秀水村三十多里的麻花村有个老冯家，他家曾是地主，一时风光无限，但后来因为特殊原因没落了，就成了村里最穷，最不受待见的人家。 老冯家三儿一女，三个小子没人给媳妇儿，一个姑娘闺名爱怜，本来女孩儿也好找婆家，可那冯爱莲却是天生半张脸紫红色胎记。 她小时候一出生，冯家老头也是差点把她扔到尿罐子里溺死，是冯家老太太拖着刚生产病弱的身子跪地上求，才保住那闺女一条小命。 那年冯爱莲已经19，同村这岁数的基本都钟找了婆家，可因为她那张脸，一直没人提亲。 老冯头看着三儿一女都没着落，一股火就病倒了，赶上杨大夫外出探亲去麻花村，就为冯老头诊了病。 家里穷没钱付诊金，冯家姑娘心灵手巧，就给当时还是小杨大夫的杨老头做了两双千层底布鞋。 这一来二去两人还聊的挺好，杨大夫回家配了药方给冯家姑娘，他那半年从秀水村到麻花村来回六十里地可是没少跑，最后终于一点点摸索找到方法，彻底去了冯家姑娘脸上的胎记。 也是这一次次的接触，两个年轻人就彼此有了好感，脸没治好前的冯家姑娘人不美却也善解人意，治好了脸更是如水动人，任何一个小年轻看了都走不动。 冯家老头也中意杨小大夫，饭桌喝酒时就半醉半醒的提了一嘴，小杨大夫心领神会第二天就找了媒婆提亲。 然后过彩礼结婚，第二年抱上龙凤胎。 若是没经历之后那一桩桩事，他的人生该是怎样的平安喜乐。 可好景不长，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年，冯爱莲就得了绝症，血液出了毛病，即便小杨大夫翻遍医书也无济于事。 治不好妻子，只能尽量缓解她的痛苦。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爆发那档子事儿。 冯家从前是地主，冯爱莲是所谓的地主闺女，拖着病弱的身子被拉出游街，两个孩子跟在后面哇哇大哭。 杨大夫更是被逼着跟妻子离婚，他不肯就被送到很远地方劳动改造。 杨大夫思念妻子孩子，半年后找机会逃回去，可等他再次见到妻子，人却已经不行了。 他抱着已经枯瘦如柴不像人的妻子，眼睁睁看着妻子闭眼，感受她的温度一点点消失。 那一刻，他痛彻心扉什么都顾不上，心中一股无名火，冲到带头害他媳妇儿那家人家，一把火把那房子点了。 那把大火虽然没出人命，却让曾经医者仁心的杨大夫成了十恶不赦的恶棍，他被判了十五年的刑期。 说来也怪，去监狱的路上车突然坏了，然后杨老头就逃了，逃到深山老林，逃到这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 “这就是我的故事！丫头，你说你跟我妻子是不是很像！可几十年了，我终究也只能治好你们的脸，却不能治好你们血液上的病。” “可是大爷，最近几天，我的骨痛，的确没有犯啊！” “是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但如果你病情继续恶化，可能我那些药也会失效。说实话，我内心挺矛盾的，当年看我媳妇儿被折磨的不像人样，有时候就想她早点咽气，也能少遭点罪，可她在我被带走之后，还是撑了半年，我知道她是在等我呢，等见我最后一面……” 说到这，杨老头再不是平时那副刁钻的样子。 此刻的他，就像个无助的小孩儿，有些伤即便过去几十年，仍旧不会愈合。 我心中苦涩，终于那最后一点点希望的火苗还是要熄灭。 “我知道了！大爷，那我再求你一件事！” “什么？你说！” “我的病，请不要告诉周林！” “老头子我看得出来，那小子对你真心实意！” “就是因为真心实意，我才不能告诉他，我一个人痛苦就算了，我不想让他陪我一起痛苦！” “可纸包不住火，你又能瞒几天？” “多瞒一天是一天，我希望为数不多的日子，看到更多是周林灿烂的笑脸，我希望我与他之间，最后的回忆更多是甜蜜，而不是泡在病魔的苦水里！我的路不多了，但他的路还很长……” 杨老头叹息一声。 “哎！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两情相悦却不能白头偕老，这是人间最残忍！只是现在，即便我想帮你瞒着，怕是也来不及了……” “大爷你说什么？” 我诧异的看着杨老头。 老头苦笑，指了指门口。 我回头一看，门玻璃上那抹高大熟悉的身影，此刻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着微光。 我的心咯噔一下，跑过去，打开那道门。 映入眼帘，是周林俊朗容颜下，决堤让人看了心碎的泪。 “小婉！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哽咽着，一把将我搂进怀。 我身体颤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在他怀中也随着他的节奏默默的流泪。 此情此景，没人比杨老头更有感触。 我跟周林经历过的，他都经历过，我们还没经历过的，他也都经历过。 此刻看到我跟周林相拥哭泣，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几十年前。 他想到妻子安详的死在他怀中的情景，想到那一刻的痛彻心扉，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下来。 小屋里，许久都被这种忧郁的空气占据。 有痛苦，有甜蜜，有怨怒，有深情，人间五味酸甜苦辣咸，哪一种味道都到了极致，让人仿佛疯魔一般沉沦无法自拔。 许久，是老爷子打破了这气氛。 他使劲咳了两声，用烟袋锅子在炕沿边使劲的敲打着。 “你们这俩败家玩意儿！大晚上的惹的我老人家心里不得劲儿！滚，明天就给我滚蛋！” 我跟周林被老头的骂声拉回现实。 齐齐回头看向杨老头“大爷！” “丫头，你的病我没办法。但我听说现在城里的大医院，有不少新技术，虽然我老头子不是很懂，但我觉得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还是那句话，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老头一番苦口婆心，不等我说话，周林先一步搭话。 “对，大爷说的对！小婉咱们可以去省城看，再不行就去京城，我相信总有地方可以治好你的病！” 我看看周林，那洋溢着希望的脸，终究还是没忍心泼凉水。 “嗯，听你的！” 京城我是没去过，但省城我已经看过了，若不是那大夫说除了手术没根治的办法，若不是亲眼看到同样患血癌的男人跳楼，我又怎会一直想把周林推开。 那绝望我听过，也见过，许多个晚上，我还能梦见那被病魔折磨到崩溃跳楼的男人，还能想起他妻子抱着丈夫撕心裂肺哭喊时，那绝望的脸。 当天晚上，杨大爷又给我糊了一次药，算算时间这是第七天了。 等第二天早上，我洗掉那些药泥，脸上的红色胎记就基本看不见了。 我看着镜中皮肤光洁粉白的脸，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我让周林掐我一下，周林笑着摇头，又把镜子凑到我面前。 “傻小婉，是真的没了，你看，你再仔细看……” 他一边说，一边用大手轻轻在我那半张脸上抚摸。 好真实好温柔的触感，我的脸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不需要厚厚的粉底液遮盖，仍旧美的让人窒息。 活了23年，我连做梦都不敢想象，我这脸有天还能变回正常。 好美，真的好美，跟擦粉底那种厚重感不同，此刻的清透感，美的那么天然，美的让人心动。 让我身边的男人，都忍不住上前吻上一口。 待那两片薄唇触碰，我的脸瞬间红到耳根。 “周林，你别闹！” “小婉你真美，美的让我恨不得一口吃掉！” 我娇嗔一笑“那咋地，从前我不美，你就不想吃了？” 他一把将我抱紧，深邃的眸子霸气又摄魂“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最美的！我恨不得一直跟你融为一体！” “融为一体？周林你说啥呢？”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歪了，但周林脸上带着深情的坏笑，我知道我俩想的一样。 我的脸更红了，忍不住在他胸口小拳拳捶打。 周林精准的抓住我的手，吻了又吻，然后延伸到锁骨，最后划到嘴唇。 “小婉，我爱你……” “我也是，周林我爱你！” 好一通腻乎，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全世界都视而不见，仿佛万物生灵就只剩下我跟周林。 不知何时，杨老头已经进来。 隐居多年的老爷子，看到我俩这番情景，也是惊掉了下巴，差点一跟头卡在门槛上，差点摔地上。 我跟周林被那动静拉回现实，这会儿我脸红的不行，周林脸皮稍厚些，忙上前扶杨老头。 “大爷，您小心！” 老头被我俩这亲昵，整的还挺不好意思。 “咳咳，你们这俩败家玩意，我老头在这清净了几十年，这点清幽意境都让你俩给搅合了！” 我缓过神，一脸玩味道“大爷，既然这清幽已经都打破了，那就出山呗，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以你老的医术，在哪都能过的不错！” “不出去了！在别人眼里我早就是个死人，又何必死而复生去扰乱别人的生活！对了，你们出去之后，帮我把这些交给我侄子杨友德！” “需要交代什么吗？”我问。 杨老头摇摇头“不用，他知道我的意思！这里面都是这些年我攒的药方跟一些比较稀有的好药，他是自己留着还是换钱，随他高兴！还有这些是给你的，两包药，一包是管你脸的，再喝几天巩固，另一包是止疼的，在你病情没有再次恶化之前，应该能让你少遭点罪。” 老头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没来送我俩，只是给我俩画了张出山的地图。 其实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们，老头外表佯装着强硬，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却在偷偷的抹着眼泪。 等我跟周林走了很远，突然听到林子里杨老头的喊声。 “丫头，好好治病，老头子等着你回来看我！” 林子里许久回荡着老头的声音，我跟周林都红了眼。 其实有一点我们都不知道，杨老头并不是一直在这林子里，他每隔两年都会出去一次。 他妻子死后，还扔下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后来被杨友德的父亲，也就是老头的二哥收养了。 杨友德的父亲死后，就是杨友德一直帮衬那一儿一女，现在那一双儿女也三十多岁了，他们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 老杨头自认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不想去打扰，只是每次出山，就把自己攒的好药都送到杨友德那，算是感谢他对自己儿女的照拂，再一个他知道杨友德这人不贪财，那些好药卖了换钱，最后也都给了老头的儿女。 用老头给的地图，我跟周林走了三个小时终于走出了山林，之后又倒车好几次，辗辗转转到了镇上。 周林惦念我的病，要先去省城，但我觉得既然答应了老头，还是先把他的事儿办了。 “周林，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都这样了，还是先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好，咱们再好好去看病！” “小婉，我总是拿你没办法！” 周林拗不过我，只能答应。 我俩第一站去了秀水村。 我当时还穿着气跑周林那天穿的小洋装，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扎起来，而是半束发，后面还戴着周林在镇上给我买的蝴蝶结发卡。 这样一番打扮，完全跟从前那个粗衣布衫的唐婉不一样。 一进村子，那帮人一眼认出周林，却没认出我， 然后各种奇奇怪怪的话，就在村里传开了。 “诶呀妈呀，那个叫周林的小白脸子，领回来个仙女儿……” “可不嘛，长的贼带劲，可怜的唐婉啊，就这样被甩了，果然小白脸子没安好心眼子……” 第92章 我周林一定会娶唐婉，会给她最最盛大的婚礼 我与周林急着办杨四叔的事儿，就没回我娘家直接去了老杨家。 说来也巧，那天杨大夫家儿子娶媳妇儿，作为十里八村着名的赤脚医生，这亲朋好友乡亲父老，不仅把杨大夫家屋里院子占满了，连左右邻居也被占用放席。 周林想的周到，赶上这事儿肯定得有所表示。 “礼账桌子在哪？”他抓住一个小年轻问。 小年轻看看他，又看看我，神情怪异然后指了指正房门口那张桌子。 “那……” 周林牵着我的手，来到礼账桌子前。 那一刻周边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我俩。 其实在这之前，我跟周林刚进村子大家的蛐蛐就已经开始了。 有些我听到了，有些我没听到，具体说了啥记不清了，总之就是说周林小白脸负心汉，而我唐婉是个被小白脸子玩弄又丢弃的可怜虫。 “唐婉，一百块！” 当周林叫出我的名字，把那张崭新的大蓝贴拍在桌上时。 我们都很明显的感觉到，那记账的人手抖了一下，不只是因为这一百块的礼，在农村非常大是巨款，更因为随礼的人是我。 记礼账的大叔是村长的二哥，也算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儿。 他再三确认“唐婉？写唐婉？” “对，唐婉随礼一百！” 周林的嗓音，故意放大了不少。 这下周围正在等吃席的村里人，眼睛也齐刷刷的看过来。 “唐婉！她是唐婉！” “真是唐婉，可这姑娘明明……太好看了！” “不对，她真是唐婉，就是另一半脸上的胎记没了！” “真的啊，我的妈呀！那个真能去掉？没想到这丫头去掉胎记这么好看，比她五姐唐影还好看！” 当我跟周林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有那么一会儿，连新娘子的风头都被抢走了。 到了典礼时间，大家才把目光从我俩身上挪走。 不过这帮人看结婚典礼，也三五个窃窃私语在聊周林我俩的事儿。 我跟周林找了个靠边的地方坐下，那地方虽然偏，可大伙儿还是忍不住往我俩这头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周林“咱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周林笑笑“这不正好，人家办喜事儿，咱也随个礼，沾沾喜气！小婉以后我们一会办婚礼，比这更热闹更隆重的婚礼！” “婚礼！”我苦笑一声。 我虽然跟那混蛋李国兴没领证也没夫妻之实，但这场景我经历过的。 五年前老李家那婚礼办的也很热闹，我就像个工具人一样在人前，李国兴满脸的嫌弃，那场尴尬的婚礼给我留下不小的阴影。 那之后，村里人谁家办喜事，我只去帮忙干活儿，但到了典礼时间会躲的远远的，不去看那热闹。 周林似乎察觉了我内心的想法，他大手抓住我的手，贴在脸上为我焐热小手。 “小婉，当年那个不作数，那啥都不算！等咱们结婚的时候，肯定是最幸福最甜蜜的，我向你保证！” “可我的……” 不等我把那个病字吐出来，周林手指轻轻抵在我嘴唇上。 “今天是好日子，咱不提那个字！小婉你会好的，等办完杨大夫的事儿，咱们就去省城，咱们找最好的大夫，省城不行咱们还能去京城，总有人能治好你……” 面对这样的周林，我再说不出一句泄气的话。 那一刻，我从他漫天星辰的眸中，仿佛看到一种类似希望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我也在臆想，或者他说的能成真，或者我们真的能像他描绘的那样幸福喜乐。 我们这边的婚礼，没有那种闹婚的陋习，但会有些比较有意思的环节。 婚礼司仪都是十里八村最能说会道的主，那出口的俏皮话，就跟春晚电视上的小品相声似的。 这一顿玩笑逗壳子，无论台上的新人还是台下的村民，一个个都被逗的捧腹大笑。 到了抢结婚证的环节，新娘新郎两边站着的伴娘伴郎眼睛瞪的溜圆。 老人说了，这结婚证，哪边抢到以后就谁当家。 婚礼司仪，这边刚把结婚证举起来，那长相稚嫩的小伴娘就一把夺过去。 “嘿嘿，我手快，以后家里我姐当家，她说了算！” “行行行，让着你！咱们这边的老爷们，都疼媳妇儿……” 这伴娘伴郎也挺有意思，几句话出口，下边人就看出点意思。 “哈哈，今年老杨家娶媳妇儿，看来要不了明年，老张家也得娶媳妇儿了！” 那伴郎小伙子姓张，是新郎的表弟，村里人起哄，这一来二去的，小伙子不仅没怂，还壮着胆子上前一步。 他看着面前长相稚嫩的小伴娘，略带羞涩的挠挠脑袋“妹子，我还没对象，我看你挺好，愿意当我对象吗？” 噗…… 这一问，底下全沸腾了。 伴娘小姑娘，一瞬间满脸通红。 她看看身边的新娘姐姐，又瞄瞄姐夫，最后目光又落在那伴郎小伙子身上。 说实话，这情况一般成功率不高，小姑娘即便有那意思，这众目睽睽的也会不好意思。 台下人起哄的厉害，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张家小子要被拒绝的时候，小姑娘却表现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勇敢。 她也上前一步，还抓住伴郎一只手“那你听我的吗？你听我的，我就当你对象！” “听，啥都听你的！” 伴郎小伙子乐坏了，一激动，当场把伴娘给抱起来了。 这倒是婚礼上的意外之喜，之后大家又起哄让新郎新娘伴郎伴娘一起亲亲。 新郎新娘还挺大方，不过小伴娘却不好意思拉着伴郎跑了。 等那俩都走了，司仪才反应 过来，还有个重要的环节没完事儿。 之前村里老人给做了个绣球，新郎新娘一起扔出去，谁抢到，下一个结婚的就是谁。 本来这东西伴郎伴娘近水楼台，可她俩却跑了。 谁知道这俩人跑哪腻乎去了，反正看这情况，就算是没有绣球，那俩办事儿的日子也不会太远。 “大家看好了，想找对象的，想结婚的，都看过来！” 新郎新娘一起举起绣球，然后一二三，漂亮的绣球飞的老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花球吸引，村里那几个恨嫁的姑娘，眼睛冒着绿光，追着绣球的方向跑。 老胡家的姑娘都碰到了，可手滑又弹走了。 绣球又跳起来，眨眼的功夫就冲我这边来了。 我自己啥情况自己知道，也就没伸手去抢。 可我跟周林说话的功夫，绣球冲跳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怀里。 我惊的捂住嘴，人家有心栽花花不开，我这无心插柳还柳成荫了。 “这我不……” 我想说我不要，但周林却制止了我。 “小婉，这是好兆头！这是老天的意思！” 周林这么说也对，我没故意抢，但既然已经到手的东西，的确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嗯！” 我点点头。 而后，周林跟我一起抱起绣球。 “父老乡亲见证，我周林一定会娶唐婉，我会给她最最盛大的婚礼！” 明明是人家的婚礼，却被周林我俩给分去点风头。 好在老杨家人好，也没那些说道。 新娘子扔完绣球已经回了新房，之前一直没抓到影子的杨友德大夫，这会儿也走到我跟周林身边。 “唐婉，你的脸好了，是怎么做到的？” 我跟周林相视一笑，而后把杨四叔给的包袱递给杨友德。 “恭喜你！老爷子知道你儿子娶了媳妇儿也会高兴的！” 杨大夫心领神会，他认识这个布包，只有他常年隐居山林的四叔，才会用这样的布包。 “你们真的去找我四叔了！” “嗯！” 关于碰到杨四叔的过程，我跟周林跟谁都没提。 想来很多事，也是上天注定的，有些人注定遇到，无论怎样的过程，最后都是会遇见的。 “我四叔他老人家身体咋样？” “挺好的！他也问你好！对了，他的儿女……” 我问起杨四叔的儿女，杨友德大夫指了指不远处，站在角落忙活的一男一女。 “他们就是我四叔的孩子！男的现在县城做点小买卖，女的也嫁到隔壁镇了，他们过的都挺好的，我想着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四叔活着的事儿告诉他们。四叔一直不让我说，但我觉得，他们有知情权，至于知道之后怎么选择，也是他们的权利！” “嗯！” 杨老头让我们做的事儿，我们都办完了。 至于之后杨大夫要不要跟老头的儿女说他的事，什么时候说，就是他们老杨家内部的事儿了。 老唐家的规矩，参加婚礼吃席这种事，从来都是我奶奶跟二叔一家来。 我妈一般头一天唠忙会来帮忙，但正日子吃席就不出现了。 但她听村里小孩儿说我回来了，鞋都没来得及提，就跑到老杨家。 “姑娘，我的小婉，你这些天去哪了？” 那些天发生很多事，我妈消息闭塞，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在山里那几天，我妈没少去青山村，但看到我家里房门紧锁，每次都是抹着眼泪回家。 “妈，我没事，我跟周林去找大夫了，你看我的脸好了！” 我还是维持着以往的原则，报喜不报忧，中间那些糟心的过程不必说，我身体的情况也不必说，能说的都是好的，这样我妈也能放心点。 我妈眼泪汪汪，粗糙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好看，我姑娘真好看！小婉，你回家住几天吧，现在秋收完事了，妈也没啥事儿，之前妈用你给的钱，买了点毛线，给你跟周林一人织了条毛裤……” “妈，你别熬了，我跟周林有穿的！” “那咋一样，那是妈的心意，你们都是妈的孩子，走到哪妈都惦记着……” 我妈的话，让我想起那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当着我妈的面，我一直在克制。 但等我们拿了毛裤，走出家门之后，那些一直被压抑的泪水，却像是决堤的大坝，一发不可收拾。 关于我的病，我没跟我妈提起一个字。 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天我妈知道我得了那要命的病，会是怎样痛苦的场面。 我只能瞒着，让周林陪我一起瞒着，能瞒一天算一天。 村口小桥上，我靠在周林肩膀上哭了许久。 周林轻轻拍打我的肩膀，“小婉，没事，等我们治好病，再回来看妈妈！” “周林，我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我抬头看向周林那张写满希望的脸，这个时候，也只有看到这张脸，才能让我心中的苦水有那么一丝丝的甜。 “可以的，小婉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在周林的安慰下，我们一起坐上了去省城的客车。 这是我第二次跟周林来这里，比起第一次的甜蜜，这次更多是苦涩。 若说上一次，我还怀揣着点侥幸，想着可能是县城医院误诊，那现在我连侥幸都没了。 杨四叔的汤药是可以缓解我之前的骨痛，但他也说了，那只是缓解疼痛，病本身没有好转。 周林带我去了省城最好的第一医院，专家号没排上，他打了个电话之后，我俩直接上了三楼。 六七十岁的老大夫，是这一科的主任权威，可病摆在那，谁看都改变不了什么。 就跟之前的大夫确诊结果一样。 老大夫看着那些单子，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凝固。 情况不乐观，而且比起我之前看的时候，现在的情况要更糟糕。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骨髓移植一劳永逸，可配型何其困难，那几率小到几乎没有，而且治我这病各项费用都很高，我种一年地卖的钱，都不够今天检查的费用。 “我就知道是这样！周林，咱们还是回家吧！” “小婉，你别心疼钱，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不仅是钱，医生也说了，就算花了钱，住在这对我的病也没多大帮助，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反正在哪待着都一样，我想在家待着！” 我这样说，如果是在检查之前，周林一定会反驳我。 但医生的话，已经说到家了，我的病他们也没办法，进口特效药或许能拖一段，但我的病已经到了晚期，那些药怕是作用也不大了。 “小婉，我渴了，你帮我去买瓶水吧！” “嗯！” 我知道，周林不是想喝水，他只是想支开我，跟老主任最后透个实底儿。 我下楼去买水，买完水就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 最近身子很虚，待一会儿就会犯困。 迷迷糊糊的，我听到有人叫我。 我以为是周林下来了，可一转头看见的却是陆战。 “唐婉，你怎么了？病了吗？” 第93章 乖小婉，你只管治病，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没想到会在这地方，碰到这个男人。 陆战不是一个人，身边站着个女人。 不是离婚的赵丽丽，也不是寡居多年的宋家嫂子。 而是村里有主张家的小媳妇儿，我对她有点印象，她男人张洪生跟他表哥去南边打工了，家里就剩她跟婆婆，情况与我之前有些像。 这会儿只见她脸色惨白，憔悴的样子，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那种。 我没接陆战的话，几步走上前。 “张小嫂你这是咋了？好像情况不太好……” 张家小媳妇儿面露羞涩的看着我“没……没啥事儿！” 说是没啥事，可她这手一直捂着肚子。 我虽然没经验，但也大致猜到些端倪，既然人家不愿意说，我也就不方便多问。 我指了指右边的急诊区“去挂个急诊吧！” “嗯！” 张小嫂点点头，而后陆战扶着她往急诊那边去了。 我不知道她这情况，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种，可看着她跟陆战这样花名在外的男人一起，很难往好的地方想。 当然，这些也跟我没关系，我仍旧坐在椅子上等周林。 我不知道他在楼上跟医生说些什么，为什么说了那么久，我等着等着，没等到自己男人，陆战却先从急诊出来了。 他径直朝我这边走来，就他一个人。 我一脸疑惑“你咋一个人出来了？张家小嫂呢？” “没事，大夫看着呢！我求护士帮我照应着点！” “你把她一个人扔在里面了？” “你这么说，也没啥毛病！” 我无意识的冷笑小声嘀咕着“还真是提了裤子就不认账！” 我确定我声音很小，陆战应该听不见。 但这男人很贼，就算不知道我到底说了啥，也猜出我那句不是好话。 “小婉妹子，你跟我没啥不能说的，毕竟咱俩也是喝过交杯酒的！”他冷笑一声。 提到这茬，我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那天为了气走周林，就利用了陆战，如今这也算是现世报吧。 面对陆战的讽刺，我恼羞成怒，却也无言以对。 我手攥的出汗，最后还是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松开。 “那件事算我对不住你！但你比谁都清楚，那只是……” 他笑着打断我“行了，我也不傻！用不着说那么清楚！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怎么跑医院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似乎也注意到我脸色的惨白，竟毫无边界的走上来要摸我的额头。 我排斥除了跟周林以外的男人亲密接触，下意识的闪身，躲过了他的手。 并拔高了声调“我没事！” 陆战的手悬在半空，只能尴尬的笑笑。 “呵呵，还真是个现实的女人，利用我的时候，给我做好菜，跟我喝交杯酒，这用不着了，就拿我当洪水猛兽似的躲着！” 他话阴阳怪气，我也不在惯着“陆厂长花名在外，我这普通的农村女人，可是高攀不上，这要是跟你接触多了，惹出点闲言碎语，怕是小媳妇小寡妇要活吞了我！” 我这样说，陆战扑哧乐出声“瞧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吃醋！唐婉妹子，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招女人喜欢？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你……” 好个厚脸皮的男人！ 我正要反驳，他却打断我的话继续说“倒是你，小婉妹子，你刚刚说你普通，我可不这么觉得！从前我就觉得你是好看的，现在更是名副其实。难道你来这是看脸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脸已经好了，此刻在任何人眼里，我都不再是那个阴阳脸丑八怪。 只是被这花心大萝卜夸，我的确是高兴不起来，特别是刚刚看张家小嫂子捂着小肚子进去，那分明是怀上了。 我跟张洪生家不熟，但听我妈说过，他们那施工队在南方一年也回来不了几趟，这就怀上了，这孩子的爹到底是谁？我不想乱想，却不由自主的乱想。 我剧烈的点头“是！我是来看脸的，看了好了，等周林下楼就走！倒是你陆厂长，风流就算了，惹那么多风流债，这不坑人吗？” 我的话，说的陆战一头雾水。 他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唐婉你说啥呢？我坑谁了？” 我冷哼一声转过头“有些话事关别人，我不想乱说！” 见我这样，陆战急了。 他快步绕到我身前，有些激动的扯住我的胳膊“别，你想都想了，还是说清楚为好，我陆战虽不是啥好人，可也不是啥屎盆子都接的！” 我的手被他攥的有点疼，这会儿想着张家小嫂那憔悴的样子，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啥？难道张家嫂子不是怀孕了吗？” “怀孕？” 陆战听到这俩字，一脸震惊瞳孔放大。 这是标准的渣男反应，种子播了，却不想认账，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吧。 同一时间，急诊那边的护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她看到陆战老远就开始喊“这位先生，你妻子怀孕了，有先兆流产的征兆，医生叫你过去一下！” 得！ 还真被我猜中了。 一时间，整个医院大厅都齐刷刷看向陆战。 我无法理解，那一刻陆湛震惊又错愕的表情。 他那反应，好像是吃了一碗苍蝇那么难受。 看着我嘴角抖动，想要说点啥，却愣是没发出声音。 还是我先开了口“陆厂长，你快去吧！不管你咋想的，孩子是无辜的……” 我这话一出来，陆战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转头走了，但没走出几步，就转头苦笑一声“唐婉啊唐婉，在你眼里，我陆战就那么不堪！” 我不知道他那话什么意思，但小护士那边一直在催，他说完就快步回急诊那边了。 前后脚，周林也从楼上下来。 我明显的感觉到，他下楼的时候，脚步比上楼时更加沉重。 “周林！” 我叫了他一声，他手在眼睛周围抹了抹，似乎在掩饰什么。 可他能擦掉眼泪，却不能掩盖眼睛上的红肿跟眼白上的血丝。 “小婉！” 他擦过眼睛，快步下楼一把将我抱住。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抱我时很用力很用力，那种感觉好像在担心随时会失去。 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情况，其实周林跟医生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用支开我，我比谁都心里有数。 我说不住院，但周林似乎一直不死心。 他带我到距离医院两条街的一家川式火锅店吃饭。 一进屋，那种椒香麻辣的香味侵入鼻腔，味蕾都被调动起来。 “周林，这个很贵吧，我们吃点面就好！” 周林摸摸我的头“不贵！小婉我记得你喜欢吃麻辣面，这家的口味很正，你尝尝一定会喜欢的！” 是啊，镇东头的麻辣面馆，那曾经是我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但那是在我今天吃饭之前，等周林点了菜，肉啊菜啊的都上桌，食材在鲜艳的红汤里翻滚，吃进嘴里，又麻又辣又香，刺激又过瘾，仿佛吃了一口就再也不想停筷子。 “小婉你吃这个，这个毛肚好吃！这个肉也不错！” 周林自己没动几口，就一直往我碗里夹。 “你也吃！” 我涮了一块肉，捞出来用嘴吹吹确定不烫了，送到周林的嘴边。 他张大了嘴，吃下我喂的肉，整个人满足的不得了。 “小婉你也吃！” 他也学我的样子，烫了肉，然后吹吹喂进我的嘴里。 那甜蜜的互相投喂，于我俩而言是日常，可在其他食客看来，却并不多见。 不知不觉间，那一双双眼睛都看向我们。 一开始我没注意，等我发现，就莫名的心慌。 然后，手下意识的捂住那半张脸。 这是条件反射，活了23年一直被人嘲笑丑，那种对容貌的自卑，不是一朝一夕能彻底根除的。 周林笑了，大手伸过来，把我的小手从脸上挪开。 “小婉，你忘了，你脸上的胎记没了，你现在很美很美，比画报里那些大明星还美！” 他这样说，我才反应过来。 我是真的忘了，还以为自己是之前那张脸。 但我还是心虚“那……那他们看我干啥？” “羡慕呗！”周林笑的意味深长。 “羡慕？羡慕啥？” “羡慕你，也羡慕我！” “诶？啥意思！” 说到这，我的情商不够用了。 丑惯了，因面容自卑惯了的我，哪里知道一张美丽的容颜，会招惹多少话题，何况那盛世美颜还不只是我一人。 不知不觉间，那些窃窃私语就变得大胆起来，然后有些就飘到了我跟周林的耳朵。 “诶，那俩人谁啊？长的真带劲啊！不会是港台大明星吧！” “大明星？那不知道，不过这可挺开放的，你喂我，我喂你，可腻死人了！” “那可不！长成那样，人家干啥都是对的！我要是长那么好看，那可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这帮人的话，是有点夸张了。 但我也承认，长的好看是挺让人羡慕的，我从小就羡慕我的几个姐姐，特别是我五姐。 我一直觉得，她就是仙女，像她那样的仙女，就该被捧在手心。 可想想五姐那些坎坷的故事，如今她虽也被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捧在手里，但她的心却未必是甜的吧。 这顿饭吃的差不多了，周林见我放下了筷子，他也放下筷子，郑重其事握住我的手。 “小婉，我跟医生谈过了，你的情况，其实最好还是住院，这样……” “这样可以让我多活几天？” 我截住周林的话，可那句话说出来，却让周林下面要说的话，全部噎了回去。 是啊，我的病，我自己清楚，周林跟医生聊了许久，也清清楚楚了。， 住院也好，在家也罢，若没有奇迹发生，最后的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我悄悄打听过这病的治疗费，贵的让人恨不得撞墙，我自己也亲眼见过，被医药费压到无力支撑的病人，一跃从医院天台跳下，自己解脱，也让家人解脱。 周林两眼泛红，我知道他一直在压抑情绪，哪怕一刻的放松，他的眼泪都可能会夺眶而出。 许久，他终于压回那股苦涩，吸吸鼻子，再次抓住我的小手。 “小婉，我听医生说，最近有国外的专家团队过来，还有特效药，你在医院治疗，机会还是很大的！” “那费用呢？我种一年的苞米，够不够在医院住十天，或者一周？” 我这都是扎心的话，却也是最现实的。 且不说，我这病除了骨髓移植没啥治愈的希望，就算能治好，那费用也不是一般人能承担起的。 周林拉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小婉，你只管治病，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这是我曾经最担心最怕的，如今全部成了现实。 我这副病身子，终究是要拖垮这个男人吗？ 我知道，我从前用过的那些办法，也都不能再用了，我甩不掉他。 现在的我，真的应了那句话，活不起，也死不起啊！ 我享受着他的怀抱，许久许久才从这温暖中抽离。 “周林，你忘了你说你听我的！医院那环境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熏的我想吐，还是村里好，咱家的热炕头多舒服！” “可是……” “可是啥？医生也说了，除了手术他们也没把握的。咱们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医院，不如回村里找找偏方，我之前就听说过，从前村里有个得绝症的老汉，好像吃了啥，病就奇迹般的好了！可别小看民间偏方呢！” 我很坚持，就算周林绑我去医院，我也不会乖乖住在那。 但周林也不肯让我这样干等死。 僵持不下，最后，我俩各退一步，他同意我可以不住院，但我俩必须再回医院一趟。 我不知道周林跟医生说了什么，之后医生取样说要做化验，我也不知道那是啥意思，但为了周林放心，也只能答应了。 等那一系列麻烦的流程走完，周林拎着两瓶药从医生屋里出来。 我好奇的抢过来，想要看看是什么药，但那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标签早被撕掉了。 “这……这咋回事？” 周林宠溺的摸摸我的头“一次一片，一天两次！” “这就完了？周林，这到底是啥药？” “反正是好药，小婉你放心吃。” “是不是很贵？” “没有，就是小贵，一瓶几十块吧！” “几十块？” 九零年，几十块一瓶的药的确算很贵很贵了。 但我总觉得，即便这样周林还是撒谎了。 离开医院前，我借口上厕所。 周林在门口等我，我却翻墙从大门绕过去，然后从后楼梯上了二楼医生办公室。 那会儿主任医师，正在跟一个外国老大夫说话，我能猜到他们大概在聊我的病情。 那外国大夫一直在摇头，即便听不懂他说的话，也知道他大概的意思。 我冲进屋，主任医师看到我还被吓了一跳。 “唐婉，你……你不是走了吗？” “大夫，这药到底多少钱一瓶？” 第94章 没有你的人生，与美好无关，周林全世界最傻的男人 一听我问价格，主任医师脸都绿了。 “没多少钱，周先生没告诉你吗？” “他告诉我了，不过我知道这药肯定不是他说的价格，如果您不告诉我，我就去物价局投诉，他们一定会告诉我的！” “别啊！唐婉，这药是特殊渠道来的，你这样……” “我不想怎样，我就是想听到一句实话！这药到底多少钱一瓶。” 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但我也不想这样稀里糊涂。 医生被我整的没招，最后终于说了实话。 “这是进口药，一瓶……” 他说着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我下意识的瞳孔放大。 可大夫却摇摇头“五千！” 老天爷！ 只是一瓶药而已，一瓶也没有多少，两瓶就要一万块，这是我根本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从前我只知道治这病烧钱，而此刻，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是烧钱了。 我捂着心口，半天没说出话来，等平复之后，上前一把扯住医生的胳膊。 “我不吃了，这药帮我退了好吗？” 医生摇摇头“商标已经撕了，我退不了。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同意退，周先生那边也不会同意。唐婉我看的出周先生对你的心，如果你连这药都不肯吃，他怕是会更难受！” 最后一句，戳痛了我的心。 我明白，从周林知道我得了这要命的病开始，就没有一刻是舒服的。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那个被病痛跟昂贵医药费双重折磨，最后选择跳楼的男人。 我不知道，那人的妻子孩子，在失去他之后过的怎样，心中的伤能否愈合，但我知道周林无法接受我的死亡。 我愣在那许久，我不说话，那两个大夫也不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直到，我身后传来那一声颤抖的男人声音。 “小婉，乖乖吃药！听话！好吗？” 我回过头，看向门口的周林。 曾经伟岸的身躯，此刻莫名的矮了几分。 那红肿的眼睛，深邃眸中打转的泪水，还有那微弱的渴求的声音，无不在刺痛我的心。 我迈着踉跄的步伐，走到周林身前，猛扎在周林怀里失声痛哭。 “周林，我不想拖累你，你该有更好的人生……” 周林摸摸我的头，哽咽着“小婉，没有你的人生，与美好无关！” “可那药那么贵，你要怎样负担，我又怎么吃得下去……” 周林苦笑着，为我擦擦眼泪“小婉，哪怕不为你自己，就算为了我，好好活着行吗？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可是……” “傻姑娘，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如果你不吃，也是要了我的命啊！” 周林的话，让我无法再拒绝，连屋里两个大夫，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这世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与周林有夫妻之实，却没有夫妻之名，可他却比任何人都更坚贞。 后来，我问周林哪来那么多钱买药。 他说是江浩送来的，是他打电话跟矿山老板借的。 我说人家凭什么借你那么多钱，周林说他把他自己压上了。 “小婉，三年也好，五年十年也好，哪怕一辈子，只要能延续你的生命，我就算把自己抵给阎王也甘愿！” 我望着那双红肿，却仍旧如漫天星辰的眸子。 我捧着周林的脸，风干的唇瓣吻上他的薄唇。 “周林，你是最傻的，全世界最傻最傻的男人！” 他点点头“我承认！我就这么死心眼，所以唐家的姑娘，你不要再想着赶我走，你赶不走我，就算是地狱，只要是有你的地方，我都会追随！” 即便周林不说这些话，我也早已明了他的决心。 从我知道他就是十六年前的小哥哥，他跨过千山万水回来找我。 从我山崖坠落那一刻，他为了救我不顾生死。 或许，从我们村口破屋，那个离经叛道的夜晚开始，一切都已经注定。 我再也不指望可以赶走他，现在我只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能多陪他一天是一天。 我们回村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这个季节天黑的比较早，路上也没啥人了。 但我跟周林回来，还是被村里几个爱闲聊的妇女看到。 我之前的衣服都烧了，现在穿的都是周林在省城给我买的新衣服。 这与我从前土土的穿衣风格，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再加上我脸上的胎记没了。 她们跟秀水村的人差不多，一个个想当然的以为我是周林的新欢。 “妈呀！周林这小白脸子果然移情别恋了！” “是啊，上次俩人在家吵的挺凶，然后周林就走了，之后唐婉也走了，这好些天家里没人，怎么周林就领个美人儿回来了？” “男人啊！果然都这德行，话说周林这小子也太不厚道了，有新欢就有新欢呗，咋还带回来，这唐婉看见不得哭死啊！” “谁说不是呢！这到底咋回事呢？去问问春花吧，村里她跟唐婉关系最好！” 我跟周林还不等到家门口，那几个妇女就从春花家出来。 春花跟在后面，老远看见周林挽着个女人，当场就炸了。 “周林，你咋能这样？你对得起小婉吗？” 话说春花这小媳妇也是个性情中人，从前李国兴他妈欺负我，春花就没少帮我。 这下看到周林领个好看的女的，那模样就跟自己男人找女人了似的。 眼看春花气呼呼的就冲过来了，我怕这冲动的小媳妇做出点过激的事儿。 连忙挡在周林身前。 这下，春花更气了，指着我鼻子开骂。 “好你个狐狸精，还挺狂呢！” 我扑哧乐出声“春花，你咋说我是狐狸精，我是唐婉啊！” “唐婉？你是唐婉？” 春花揉揉眼睛，又上前一步，这下终于把我看清楚。 虽然我那半张胎记脸好了，模样大变，但近看也不至于认不出我。 确定是我，春花上前一把将我熊抱。 “唐婉，唐婉你可算回来了！” “咋了？”我一脸疑惑的看着春花。 春花欲言又止，我们三人一起朝我家走。 等走到门口，我着实被吓了一跳。 之前大火，房子周林找人重修的，院墙也加高还用涂料刷成白色。 而这会儿，白墙上是刺目带着恶臭的黄色，有点常识的都知道那是啥。 大半个墙面上都有，让人看了阵阵作呕。 而且还不只是院墙，打开大门，院里的苞米堆被掏了一个大坑，明显丢了不少，房子的玻璃也被砸坏好几块。 又是抹，又是偷，又是砸的。 这会儿原本焕然一新的房子，竟然有了几分凄凉颓败的感觉。 我恨的牙根痒痒，直跺脚“这……这是谁干的？” 春花摇摇头“不知道，谁也没看见，就村里醉汉，有天晚上喝醉酒回家，说看到一个黑影，好像是个女的，但他凑上前，那人又跑了，之后更是神出鬼没，但玻璃偶尔就碎一块，墙上的屎尿也越来越多！没想到这损贼这么胆大，竟然还顺便偷苞米！” “我知道了，谢谢你春花！” 送走春花，我跟周林进屋拎了水桶打水，把院墙上那些恶心的东西洗刷干净。 又到下屋找了点塑料布，把被砸坏的玻璃的窗户先堵上，不然晚上没法住人。 等我俩忙活完，天也彻底黑下来。 周林我俩饥肠辘辘，我想起冰箱，里面还有我之前包好的冻饺子。 “我知道晚上吃啥了！” 我乐呵呵的跑到冰箱前，把那小半袋饺子拿出来。 周林笑呵呵的走上来，大手环住我的腰。 “馋这口好多天了，这下终于能一饱口福了！” “嗯，这饺子不少，够咱俩吃，还能给大黑……” 我下意识的提到大黑，可那名字出口，我的心咯噔一下。 大黑已经死了，它已经死了许多天了，可到现在我还是没能习惯，我以为它还活着，我以为它一直都在。 周林的心也不好受，我至少亲自埋葬了大黑，而大黑死的时候，他人在医院。 他拍拍我的肩膀“那也给他留几个，等我们吃完，给他送去！” “嗯！” 我煮了饺子，这顿饭吃的比想象中沉重。 等我俩吃完，周林一手领着我，另一手端着盛着饺子的盘子，一起走向房后埋大黑的土包。 于别人而言，大黑是看家狗，可于我俩而言，它就是家庭成员，那一男一女一狗的美好画卷，是最幸福的时光意境。 可等我俩走到房后，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那埋大黑的土坑被人挖了，狗子早已高度腐烂的尸身，此刻散落一地。 狗头被斧子砍碎，狗腿爪子散落一地，那狼藉又残忍的场面，让我差点昏过去。 一瞬间的错愕后，我熬的一嗓子跪坐在土坑前。 “是谁？是谁干的！大黑……大黑对不起，对不起……” “小婉你别这样，你这样大黑活着看到也会难受的！” 周林也难受，眼睛泛红，可看到我这样，他必须克制，我们不能一起都崩了。 “大黑，是因为我死的！现在它死了，却还被这样对待，我……” “小婉你别这样，大黑的魂魄已然归天。我们重新埋葬它，再好好送他一程！” 周林安慰着我，之后与我一起，重新将大黑的残破身躯埋葬。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连一只死去的狗子都容不下。 当初大黑死了，我为了防着村里嘴馋的二流子偷吃狗肉，刻意把坑挖的很深，可我还是没想到这世上就有种人，穷凶恶极。 那天晚上，因为大黑的事儿，我跟周林都没睡好。 我们躺在被窝里，周林抱着我，许久谁也没说话，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唯独枕头湿了，有我的眼泪，也有周林的。 那眼泪是为大黑流，还是为我而流，我不知道，或者都有。 从小到大，我受了那么多的压榨欺负，都没怎么觉得命运不公，但此刻我心中却有了怨怒。 老天爷啊！ 大黑那样忠诚的卫士，你为什么要带走他的生命，都带走了他的生命，为何还要让他死后不得安生。 我被迫辍学，嫁了不认识的男人，当牛做马五年，为何还要让我碰到周林，我有了周林这样完美爱人，又为何让我得那该死的病，我唐婉就那么福薄，所有的甜蜜都要用痛苦跟生命偿还？ 我不知周林在想什么，我猜此刻的他，对命运也是有所抱怨的。 后来周林告诉我，他说他该早点回来的，可我比谁都清楚，早回来结果也是一样，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他从来没回来过。 这样世上就少了一个伤心的男人！ 我们不知几点才睡去，今晚风不小，那些被砸碎的玻璃窗上，塑料布被吹的呼呼直响，以至于窗外一些奇怪的动静，我跟周林都没注意。 直到凌晨三点多，我家的玻璃又被人砸碎了一块。 哗啦一声，我跟周林同时被惊醒。 我要出去查看，周林不让我动。 “小婉，你在屋里，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我点点头，但他出去之后，我也悄悄跟在后面。 周林推开门的瞬间。 我听到他下意识的诶了一声。 “周林你怎么了？” “没事，小婉我没事，你快进屋！” 他说没事，可我不信。 我又上前两步，月光下我看见周林的额头在流血。 地上一块麻将大的石头，上面还沾着血丝。 我扶周林进屋，用药棉纱布帮他止血消毒。 等我简单处理之后，看到后窗外闪过一道人影。 说时迟那时快，我拿着炕上的手电，像一把剑似的冲出屋子，顺着人影划过的方向追去。 就像春花说的，那黑影看着纤瘦，个头不高大概率是个女的。 “站住，你给我站住！” 我一边追一边喊，见我这没命的追赶，那人也跟丢了魂似的狂跑。 可能是跑急了，也可能是老天爷报应。 那人眼看要跑到大道上，却被脚下不知什么给绊了一下。 我趁着那人摔倒的时候，加速追赶，在那人准备起身逃窜时，猛的冲上去整个人骑在她身上。 “你这个恶毒的东西，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我顾不上看她是谁，挥起巴掌就是一顿乱抡。 那人疼的嗷嗷惨叫，那声音也分不清是人嚎还是鬼嚎。 “唐婉你这个丑八怪，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这人的声音，我感觉好像在哪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 当时的我，已经打红眼了。 要不是周林从屋里跑出来，及时制止我，我可能真会打死这损贼。 “小婉，别冲动！” “对，你打死我，你也得偿命！” 那尖酸的声音！ 我从周林手里接过手电照在她脸上，才终于知道这在我家院墙抹屎尿，砸了玻璃，掘了大黑坟墓的损贼是谁。 “你……” 第95章 好人就不能恶吗?以恶制恶，恶人自有恶人磨 “是我，唐婉，你害我儿子蹲大牢，我也不让你这个贱人好过！” 是她，是刘小川他亲妈。 记得刘小川被抓那天，这老女人还跟警察撒泼，可他儿子杀人放火人证物证俱在，警察是肯定不会惯着她。 一开始她作闹，警察就把她扯到一边，让村长做工作，可后来她给脸不要闹的欢，妨碍了公务，就被扯上警车一起带走了。 听说是半个月拘留，拘留之后这老东西就开始神出鬼没。 我妈后来提起过她，说她没怎么在家待着，很多天看不到人。 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是早就到青山村踩点，想要伺机报复。 看着面前面目可憎的老女人，我的内心一阵错愕。 并不像她说的的，我对以往做过的事有什么愧疚。 我不欠她的，我六姐更不欠她们老刘家。 那一场大火，我的大黑死了，我跟周林也差点被烧死。 而如今，那个穷凶极恶凶手的母亲，竟然大言不惭指责我害他儿子。 苍天啊！大地啊！ 这世上的道理，是不是从来都是谁说谁有？ 我苦笑，又一 巴掌呼上去，老刘婆子被打的晕头转向。 我目光森冷，起身绕到老东西脚下，一把扯住她的右腿，像扯一条死狗，拖着她往我家后园子方向走。 “唐婉，你干啥？你要干啥？” 我余光向后扫一眼，那眼神散发森森冷意“怎么？怕了？” 我说着继续向前走，这下不仅是刘老婆子慌了，连一旁的捂着脑袋的周林也有点懵。 “小婉，你……你这是要干啥……” 我又转头看看身边的周林，目光由刚刚的森冷，蜕变一丝温柔“有些人说我害了她儿子，要跟我算账，那我的大黑死了都被挫骨，我也该跟她算算账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那一条纤细的胳膊，扯着刘老婆子走了一百多米，一直到了埋大黑的土包前，才恶狠狠的一把将人甩过去。 前几天，刘老婆子这个损货，才挖了大黑的尸骨剁碎肢解，这夜黑风高的，又到这里，她多少也有点心虚。 特别是我这发狠又神神叨叨的模样，让她心里更加没底。 之后，刘老婆子嗷的一嗓子，吓的要跑。 但我反应快，不等她爬起来，又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然后摁在埋大黑的土包前，让她磕头道歉。 刘老太毫无还手之力，只剩一张嘴还在犯贱“唐婉，你这个疯子丑八怪，你竟然让我给一条死狗磕头，你是不是人？” “人？你配说这个字吗？你们老刘家母子，哪怕有一点人性，事情都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步……” 她嚎，我比她声音更大。 不知不觉间，村里人也纷纷被惊醒。 邻居春花两口子来了，赵家婶娘一家也来了，陆陆续续半个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 一开始，他们看到我扯着个老女人打，还说我是不是过分了。 可一听到这挨打的人，是刘小川的妈，是上次点了我家房子，差点害死我跟周林凶手的亲妈，就谁也不吱声了。 那场大火，全村人都被惊动了，那天的惨烈历历在目，除了李小丹这种对我满心仇恨的人，没有人会觉得我做的过分。 村花最近也不得志，水厂的活没了，镇上也没怎么去，就一直闲在村里。 听到我家有人喊叫，以为有热闹来看，结果看到我不是被打，而是打人的那个，这会儿还有点失望。 “呵呵，唐婉，你够了吧！好歹她也是你前姐夫的妈，你都把人家儿子送进去了，还想咋地呀！”李小丹这顿阴阳怪气。 我听着来气，抓起地上的土泥块扔她头上。 “关你屁事！李小丹你别在这装好人，要是别人点了你家房子，差点烧死你家人，你就说不出这些屁话！” “你……” 李小丹捂着脑袋，这会儿脸红脖子粗，正要上前跟我动手，一旁的周林快步上前，伟岸的身躯挡在我面前。 “小婉说的对，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周林哥，我……” “别叫我，我跟你不熟！” 果然，我说一万句，李小丹有一万句等着我，可周林的话，在她那却特别有力度。 被周林这么一怼，李小丹脸也挂不住了，赌气冒烟就跑了。 临走还不忘埋汰我一句“周林，你早晚被唐婉这个丑八怪害死！” “你才是丑八怪！比我的小婉，你差远了！” 虽然没看到，但我能想象，李小丹被周林怼时，就差点吐血了吧。 我没心思看那绿茶，刘老婆子还在骂骂咧咧，嘴里蹦出那些话，比茅坑厕所还恶心。 “唐婉，你放开我，你是看我儿子进去了，就欺负我这个老婆子！你说我欺负你姐，那是你姐活该，我儿子一天晚上好几次，可她那肚皮里装的都是屎尿，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唐薇这样不下蛋的母鸡，到谁家也是当牛马的货，就她那样的贱货，就该让我儿子拿她当畜生骑，呸……烂货……” 我听的来气，扯起地下一把干草塞她嘴里。 “住口你这个老东西，死老太婆，该死的人是你！下贱的人是你！我姐唯一的错，就是当年不该妥协，你儿子三年前就该去蹲监狱，我姐给了他活路，可他却恩将仇报，你们老刘家都恩将仇报！你说我姐不能生？你确定这是我姐的问题吗？死老婆子你就没想过，你儿子可能就是个废物，他就是个骡子……” 噗…… 我这话扎心，老刘婆子一口吐了嘴里的干草，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我。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我儿子的问题！我儿子好着呢！是你姐，她就是个……” 不等她那个词儿出口，我又挥起巴掌，狠狠扇过去。 “呵呵，你儿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现在没机会知道了，放火加杀人未遂，他后半辈子只能在牢房里度过，那地方连蚊子都是公的，他没机会了，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哈哈哈……” 不是只有恶人，才能作恶。 好人就不能恶吗？就得一直被欺负吗？ 曾经我任劳任怨被欺负，我的六姐更是被人当骡马骑。 那时候我们年纪还小，我们对人性的恶还未看清，可谁也不该一直被欺压，若日子过不下去，那就站起来，把苦逼的生活撕开个口子。 几年后，当我六姐大着肚子，与真心心疼他的男人一起从老刘家门口经过时。 这个骂我姐三年不下蛋母鸡的老刘婆子，肠子都悔青了。 有些事，当时不知道，也是过后一点点才明了。 其实刘小川早就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可能是祖上刻薄遭了报应，在他跟我姐结婚的一年后，偷偷去医院检查过。 别人不孕不育，顶多是小蝌蚪成活率低，可他却全都是死的，他自己是个废物，再肥沃的土地，也是糟蹋。 也是因为这样，他自卑就一直虐待我姐，他自己缺陷却把所有错都推到我姐身上。 而这些，老刘婆子从来都不知道，因为她的好儿子，根本就不好意思启齿。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之后她还骂骂咧咧很多年，直到真相大白，她的脸像此刻被我摁在地上摩擦。 但那比现在疼一万倍，在农村，没什么比断子绝孙更严重的事儿了。 不知过的多久，天色渐亮。 我隐约听见有警铃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停在我家墙外。 我知道，是村长偷偷报警了。 这事儿可以理解，谁都怕出人命。 在警察下车之后，周林上前一把将我跟老刘婆子分开。 老刘婆子见救星来了，转头踉踉跄跄跑向警察。 “亲人啊，警察大兄弟你们可来了，再不来，我老婆子就要被打死了！”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警察看她这肿胀的脸，一时还没认出来。 等走近了，才注意到是熟人。 “你是刘小川他妈？” “是我！警察大兄弟，我要被唐婉跟她这小白脸子给打死了，你们快点抓他们呀！” 警察看看我跟周林，上前一步问“你们打她了？” 周林正要说话，我给他使了个眼色，而后我先一步上前“打了，不过是我打的，周林没动手！” “胡说，唐婉这个贱人胡说！”老刘婆子吼道。 她这人心黑，是存心想把周林也拉下水，但我肯定不会让她得逞。 我冷笑一声看向她“呵呵，周林要动手的话，你还能站着说话吗？” “你……” 老婆子想要反驳，但人家警察也不是吃素的，办案子多年，啥事儿没见过。 老警察凑上去，打量着老刘婆子，后幽幽开口“你家不是在秀水村吗？怎么大半夜的跑青山村来了？” 是啊，警察就是警察，一句话就抓到重点了。 她一个秀水村的老太太，不在自己村儿待着，大半夜跑到七八里地外的青山村挨揍，关键他儿子前些天刚点了我家房子差点烧死我，说她打击报复，这非常合理。 “我……我儿子进去了，我睡不着瞎溜达不行吗？” “就那么巧，溜达到这？”老警察问。 “咋地，你们也帮着唐婉这个贱人啊！那我被打的这些伤，不是假的吧！就算我恨她，我来她家偷看，可她打我是真的，不行了，不行了，诶呀！我这肩膀头，我这波灵盖，我这胯胯轴儿，还有我这脑袋啊，混浆浆的，完了我可能是被打的脑震荡了……” 老刘婆子一看这形势对她不利，干脆拿出她的看家本领，一哭二闹三上吊，往地上一躺直接玩儿起讹人那套。 此情此景，别说看热闹的村民被吓一跳，连警察都有点懵了。 “诶，你别躺下啊，起来，起来说话！” “起不来了，你们赶紧拉我去医院，还得把唐婉抓起来，不然……” “你……你这不蛮不讲理吗！” 他们办案多年，最烦碰到这样的。 眼看这死老婆子搞事，警察也无计可施的时候。 安静了许久的周林，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躺地上尘土都掀起老高。 眼看着周林紧闭双眼，躺那一动不动，我当时都吓懵了。 “周林，周林你咋了……你别吓我啊！” 我忙扑上去，眼泪唰一下子就掉下来。 可这时候，周林却偷偷眨眼，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又紧闭双眼。 我马上心领神会，这叫以恶制恶，恶人自有恶人磨。 为了不辜负周林的演技，我马上进入角色配合出演，嗷的一声，震的在场人全傻眼了。 “周林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有事我也不活了！警察大爷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也不是想打那死老婆子，是她用石头砸了我家周林的脑袋，你们看还流血呢！” 周林这个鸡贼的，早有准备，原本已经被我包扎止住的血，他趁刚刚混乱，愣是又把伤口撕裂，让血重新流下来。 如此一来，比起刘老婆子脸上的淤青外伤，周林这个看着更危险。 村里人看着害怕，又开始蛐蛐。 “完了，这下死老婆子可摊上事了，不会是脑震荡吧！” “那可不，刘老婆子就是缺德，不过她也不白缺德，她不是想他儿子吗？这下可以去牢房陪她儿子了！” “周林不会真出事吧，这么好的小伙子，白瞎了！” “不好说啊，你看流那么多血呢！” 我跟周林的默契配合，加上村里人的蛐蛐，这下刚刚还想讹人的老刘婆子再也躺不住了。 她猛的从地上起来，瞪着贼溜溜的眼珠子，看向周林这边。 “不可能，我就扔了块小石头，咋就能要命？” 我怒吼“流这么多血呢？你看不到吗？你瞎吗？” 她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假的，肯定是假的！那肯定是鸡血！唐婉你跟着小白脸子一起讹我！” “是真是假，那就去医院呗！去省城医院，不过我家周林的伤是你砸的，医药费得你出，你先准备个千八百的吧……” 一听我说钱，老刘婆子彻底端不住了。 她噌的跳起来，指着我我鼻子大骂。 “唐婉你这个小贱人，你穷疯了，周林你装，我让你装……” 她骂着骂着，就跟个疯狗一样冲周林我俩这边来了。 不过还不等她碰到我们，身后的警察，已经将她制住。 我扑哧乐出声“警察大爷，你看到了，她就是装的，看着腿脚，比我这年轻人还灵呢！” 第96章 偏方治大病，亲眼看到的也未必是事实 事到如今，三岁小孩儿也看明白咋回事了。 老刘婆子就是装的，就是讹人，一听我要她给周林看病，让她拿钱，那比抽她的血还难受，可不就原形毕露了。 同一时间，春花两口子从人群中挤进来，手里拎着个手缝的布袋子，里面还装着半袋子苞米。 “可不嘛！要不咋把唐婉家的苞米，偷出去好几十袋子！这个死老婆子，还是个贼！”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你说啥！” 一开始老刘婆子还不承认，但很快，警察就在那布袋子上，发现上面用麻袋绳缝的刘字。 村里很多人都有这习惯，到了卖粮食的时候，袋子一般都不够用，会互相借，但袋子长的都差不多，容易混淆。 老刘婆子心眼小，一般不往外借，但还是会在自家的袋子上做记号，也就是她这个习惯，彻底暴露了她做贼的事实。 而且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在距离村口一处偏僻的壕沟里，藏着老刘太太最近一段时间偷的苞米，那些都是我家的，都用袋子装好了，看样子都快够车了，如果不是今晚她被发现，可能要不了两天就找车拉走了。 我一脸感激的看着春花，这小媳妇儿平时就没少帮我忙，这次又帮了我大忙。 但还不等我这感激的话出口，她就扑哧一笑，然后跟她男人秋生一起看向地上还躺着的周林。 我心领神会，要不咋说还得是我男人睿智。 在我为了给大黑报仇，已经打红眼的时候，我家周林想的可多了。 警察来之后，他小声跟春花两口子说，让他们去附近犄角旮旯找找苞米。 打人是犯事儿，偷窃罪也不小。 果然，春花秋生两口子没绕多远，就在那处偏僻壕沟里找到苞米。 一时间人赃并获，老刘婆子想否认也没用了。 她说我坑了她儿子，她说她想她儿子，这下终于如愿以偿可以陪他一起吃牢饭。 可即便这样，死老太太临走时还猖狂呢。 警察本来都把她塞车里了，谁知道她哪来那么大力气，身子一挣又钻出来。 瞪着我跟周林破口大骂。 “呸，你们这对狗男女，没一个好货！唐婉，我诅咒你死在我前面，你不得好死……” 老刘婆子的话，难听至极。 这会儿周林已经起身，他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一拳锤死那个老东西。 但我制止了他，转头给予一个安慰的笑容。 “周林，她算啥？跟她儿子一样，畜生都不如的东西，那些废话我不会往心里去。” “小婉！” 我拍拍周林的胳膊，然后走到已经被警察再次制住的刘老婆子面前。 “老东西！你给我听着，我唐婉活着有人疼，死了有人想！而你，还有你那缺德儿子，你们的后半生会泡在苦水里，就好好吃你们的牢饭吧！” 刘老婆子被我怼的脸色铁青“唐婉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好死坏死都是命！但我唐婉活着没害过人，死了也问心无愧！” 我的话铿锵有力，我的心却是伴着苦水。 死不死的，我自己没那么怕，可我心疼周林，我舍不得周林。 警车走了，我转身看向不远处，额头还沾着血迹的周林。 他是那样伟岸，那样帅气，温柔睿智，全世界最美好的词汇形容他，都不过分。 “周林……” “小婉……” 我像一只小燕子，飞向周林的怀抱，周林也同一时间张开双臂，快步走向我。 那是爱的双向奔赴，当我身体扑在他怀中，世界仿佛瞬间变得温暖，连荒凉的北方深秋，都变得五彩斑斓。 我唐婉何其有幸能遇到他，与之缠绵相爱，可说到底是我福薄，有幸相识，却无命相守。 不行！ 我告诉自己，不能认输，不能向命运低头。 周林说的没错，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那之后的日子，我跟周林到处寻医问药，打听能治绝症的偏方。 我曾经听到过的故事，确有其事，但等我找到那个老头家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很多年。 他邻居摇着脑袋，看着远山老头的埋骨的方向。 “当时吃了青核桃皮，以为以毒攻毒病就好了，可谁知道也就多挺了一年多，后来还是死了！” 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我跟周林的内心都是五味杂陈。 那星星点点的希望之光，在瞬间幻灭， 我能读懂周林眼中的忧伤，他也读得懂我内心的失望。 但我们是彼此的支柱，谁也不能垮了。 下午我们又去了隔壁县的大岭镇，听说那有个老太太，早些年是赤脚医生，她手里不少偏方，就想去碰碰运气。 我们找到老太太的时候，刚好她过头七。 “遭那么多罪，最后人还是没了！哎！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一开始就放弃治疗，或许她还能走的不那么痛苦！” 老太太的女儿说这话并不是不孝顺，而是她真的心疼老母亲。 老人最后那一段日子，都是她伺候的，她是亲眼见证，老人为了多活几天，什么罪都遭了，什么苦都吃了，偏方吃了无数，没活成，却是活受罪。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我带着歉意，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亦或者就不该来。 但老人的女儿却摇摇头“没事！其实这样也挺好，对死了的，活着的都是一种解脱。对了，你们是来寻偏方的吧？” 老人女儿的话，倒是让周林我俩很意外。 赶上这情况，本来我俩也是不好意思开口的。 “嗯！”我点点头。 “其实你们也不是来的头一份了，我妈活着的时候，就来过不少人。当初我妈那绝症医院确诊活不过半年，可老太太生命里顽强，靠她那些偏方硬撑了三年多……” 听到这，周林的眼睛瞬间绽放光芒“真的续命三年多？” 老人的女儿看看周林，脸上划过一丝苦笑“可以这么理解，可我觉得是多遭了三年的罪！那些偏方我都收着呢，如果你们想要，就拿去吧！只是……算了，你们自己回去看看就明白了！” 之后老人女儿把那些偏方，写了张单子递给我跟周林。 常规理解的药方，也无非就是一些中药，可看到这些药方，我跟周林齐齐的咽了下口水。 五花八门啥都有，普通的比如洋葱煮水之类的，这算是好喝的。 奇葩一点的马粪童子尿都上来了，还有毒蝎子蜈蚣蜘蛛癞蛤蟆，简直是五毒俱全，别说吃，就是想想都会起鸡皮疙瘩。 “这些都是？” “嗯，我妈活着的时候都吃过，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哪个好使，或者根本都不好使，只是我妈舍不得我们这些儿女，就硬撑着活着。说句我不该说的，这些药方我虽然给你们了，却也不希望你们给家里老人用，真的太遭罪了！” 老人女儿说完就走了，我给她钱她死活不肯要，但周林还是顺门缝塞了几张蓝贴，这些偏方不管吃不吃，别人东西，没有白拿的道理。 办完了正事儿，我跟周林去了镇子里一家面馆儿。 我点了两碗面，他还想点小菜，但我拒绝了。 之后周林好像想到什么，就出了面馆，说买点东西去。 我让他别乱花钱，他只是咧嘴笑笑，然后人就没影了。 他前脚走，之后面馆又进来两个人。 是两个女人，一个年老的，一个年轻的，不等我看清楚人，那年轻的小媳妇先跟我说话了。 “唐婉，你咋在这！” “张……张小嫂，张大娘，你们……” 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我在医院碰到跟陆战在一起的女人。 想想之前那事儿，我也不知道该咋想，我印象中的张小嫂倒也是个本分人，可关键陆战的确够风流，面对那样又帅又风流的男人，一个丈夫常年不在家的女人，的确很难把持。 她这会儿跟婆婆在一起，我肯定啥都不能说。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不等我问，她自己却主动提起上次的事儿。 她们娘俩叫了两碗面，之后张小嫂就打开了话匣子。 “唐婉妹子，上次在医院还得谢谢你！” 一听医院，我这心咯噔一下。 “啥？谢我啥？”我有点懵，难道她在点我，让我别乱说？ 她笑笑“我傻乎乎的，啥也不知道，要不是碰到你跟陆厂长，整不好就耽误了！” “啥意思？”我似懂非懂。 “不是你让我挂急诊吗？果然，急诊不耽误事，我进去就看上病了，那大夫说我先兆流产。你说这事赶事儿的，本来是我婆婆住院，我这好不容易怀上，还差点出事……” “张大娘，是你病了？” “可不嘛，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儿子常年在外，要不是我儿媳妇儿，估计早没了！幸好碰到你跟陆厂长，你们可是帮我家大忙了……” 这婆媳俩你一句我一句，我终于从迷迷糊糊，到明明白白。 原来那天陆战跟张小嫂也是偶遇。 她婆婆住院，她陪床，怀孕前期怕累，她在医院那几天折腾够呛，就昏倒在医院门口，是陆战去医院看朋友，正好碰上。 之后陆湛就扶着她进医院，然后就在大厅碰见了我。 所以还真是我小人之心了，我想起陆战那天最后跟我说那句话‘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 有那么句话，亲眼所见也未必是事实，对于陆战莫名的我心中竟划过一丝歉意。 只一点，也是我当时会想歪的重要点，就是张洪生常年不在家。 但跟她们婆媳俩聊天时，老太太提到，之前有一阵南方连雨天干不了活，他儿子就回家待了一个多月，应该就是那一个月怀上的。 她们娘俩出现在这，也是来找我之前寻偏方的那家，老太太偏方多，她们跟我不一样，是想找点保胎的药。 之后面条上来了，周林也回来了。 他买了一大堆熟食，我没再跟张家婆媳多说啥，我怕她们提起陆战，出了上次的事，周林现在对那个男人，肯定防备更多。 周林把买的熟食，分给张家婆媳一些。 张大娘一脸不好意思，这边道谢，然后嘴里就溜达出了那个名字。 “唐婉你家小周真是好样的，话说这十里八乡的，能跟他比比的，也就是陆厂长了……” 果然，一提到陆，周林那边就有了反应。 刚吃进去一口的面条，差点喷出来。 我怕他呛到，赶忙帮他拍背。 “没事吧！” “没事！就是吃急了！” 张家小嫂给她婆婆使了个眼色，老太太身体不好，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我跟陆战那点莫名其妙的绯闻，张家小嫂是听过的，这会儿跟周林提陆战，那可不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顿饭吃的比想象中更快，大口扒拉完就走人了。 周林问我为啥那么着急，我说急着回家试偏方，可周林却摇摇头。 “还是别吃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为啥？” “那些方子我看了，也不像能好使的样子！” 我揉揉周林的脸，脸上划过一丝苦笑“咱不也没别的招吗？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说自己是死马，这话周林听了肯定不舒服，但他还是没吭声，之后启动摩托载着我回家去了。 一开始，周林挑了些看起来温和的方子给我吃。 我吃了一段，没见效果，偶尔还会闹肚子。 村里赤脚医生给我看过，说我是乱吃东西肠胃受不了。 那之后周林就不让我吃了，可我看着那两个药瓶子，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也快见底了。 五千块一瓶，这哪里是吃药，分明吃的是金子。 那些天我看着周林不让他出去，我怕他又去省城买药，我不想让他再为我花那些冤枉钱。 可就跟我不听周林的话，偷吃那些奇葩的偏方一样，周林一样在想办法，就算他不能去省城，也想办法帮我把药弄来。 那天早上，我身子有点虚，周林起来做早饭。 等他做好了，把简单的清粥馒头，放到炕桌上才叫我起来。 “小婉，吃饭了！” 我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周林辛苦你了，还得让你照顾我，真的……” “小婉你说啥呢？我病着的时候，你不也这么照顾我？咱俩是一家人，这不都应该的吗？” “周林，你真好！” “那我这么好，是不是该奖励奖励！” 周林说着，上前一把揽住我的腰身。 眼看他性感的薄唇要凑上来，我也准备迎上去。 可这时候，门外却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 嘟嘟嘟…… 我探头看向窗外，是那辆熟悉的黑色吉普车。 “江浩！” 还不只是江浩。 同一时间，副驾驶上还下来个女人。 第97章 是护短!自己女人不护着，要去护谁? 那时髦的穿搭，那刺目的优越感，毫不意外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乔大小姐。 “乔依琳！她怎么来了？” 周林面露疑惑，嘴里嘟囔着，听他那意思，江浩过来在他意料之中，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乔依琳的到来。 江浩进院儿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周林。 “那个，乔……” 他吞吞吐吐跟吃毛豆被噎着了一样。 倒是一旁的乔依琳，一反常态的示好，上前一把将我抱住。 “唐婉，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啊！” 这一抱很突然，特别她说到那个病字，我下意识的看看周林。 周林也是一头雾水，而后带着怨怒看向对面的江浩。 江浩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使劲的摇头。 “那个，我……我听说小婉嫂子感冒了……就……” 同一时间，乔依琳松开抱我的手点点头。 “是啊，江浩一大早就匆匆要走，我问他怎么了，还不说，不就是感冒吗？有啥不能说的，而且我也属实好奇，到底什么样的感冒，让周工长耽误这么多天？” 她这话说的，多多少少有点阴阳怪气。 显然，是对周林耽误的这许多天不满，但又不明说，让人很不舒服。 但来都来了，还有江浩在这，别太过分的话，面儿上还得过得去。 我赶忙笑脸相迎“乔小姐是稀客，请进屋吧，寒舍简陋，不嫌弃就好！” 这些冠冕堂皇虚伪的官话谁不会说呢？ 你真诚我便真诚，你虚伪，我陪你虚伪。 乔依琳皮笑肉不笑，看看我，又看看我身边的周林，而后踩着她的高跟皮靴子进门去了。 刚刚周林我俩正在吃早饭，桌上的馒头跟粥还没撤走。 乔依琳看看桌上简陋的早餐，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 “早餐很清淡啊！不过这样也不错，像我家那边，就是早餐太丰富了，想简单都很难呢！” 这女人果然不是个善茬，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说话不带脏字，也没有一个难听的字眼，可就是处处压你一头，让人难受却又不好怼回去。 但我不惯着她，笑眯眯点点头“是啊，早就听说，粤东的早餐一绝！我家这粗茶淡饭，自然是没法比的，不过这是我男人为我做的，最简单的稀粥，也是人间美味！” 对待绿茶我是有一套的，一听我这样说，乔依琳刚刚那一脸优越瞬间消了大半。 她像是吃了蜈蚣一样惊讶“你说什么？这饭是周林做的？” “是啊！乔小姐要不嫌弃，就吃点吧！” “我……我不饿！” 她脸色很不好，精致的面庞大写的嫉妒。 倒是身后的江浩，看到桌上摆着盘咸鸭蛋，这会儿馋的哈喇子都出来了。 “小婉嫂子，这咸鸭蛋是自己腌的吗？直淌油啊！” 我点点头“那可不，我自己养的鸭子，你尝尝可香了！” 我说着递给江浩一个，这小子伸手刚要接，周林先一步截住了咸鸭蛋。 “等会儿吃，你先跟我出来下！” 周林说着，给江浩使了个眼色，江浩心领神会咽了咽口水，而后跟周林去了外面。 等那两个男人走了，乔依琳那张虚伪的脸，就连装都不愿再装下去。 她舒展了那些假惺惺的笑容，这会儿脸上多了些刻薄，却是比之前看着顺眼了不少。 她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唐婉，不得不说你这女人还挺有手段的，能把周林这样的男人，迷成这样，厉害啊！” 我冷笑“乔小姐也不差啊，这变脸神功一流，怕是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人，也不少吧！” 乔依琳绕到我身前，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颚。 那一刻，我俩四目相对，女人看女人，情敌看情敌，仿佛两股同极电流剧烈的互相排斥。 “唐婉，人丑得认啊！不得不说，你盖上那块难看的胎记，还真是个美人，可你这一大早就把脸抹的这么白，这惨白惨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病入膏肓了！” 我差点忘了，我的脸好了，只不过这女人不知道以为是我擦了粉底。 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病入膏肓，就连我自己都没注意，此刻脸色那样憔悴。 我推开乔依琳的手，淡淡一笑“乔大小姐说的是自己吧！这浓妆艳抹的，化妆要费不少时间吧！我一个农村妇女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乔依琳白了我一眼“虚伪，没人告诉你，妆不是这样画的吗？看看你那张大白脸，是装可怜吗？唐婉你就是靠着这个勾引周林的吗？你敢洗洗脸吗？敢让周林每天面对你那块丑陋的胎记吗？哈哈哈……”这女人越说越来劲儿，竟不自觉的狂笑起来。 我看看她，没说话，转身出门去了。 乔依琳这会儿别提多得意，她以为我生气了，以为我因为丑陋而羞愧。 但我只是想去看看炉子，烧点水洗脸。 我填了一锹煤块进炉子，又掏了掏炉灰。 这边端着装炉灰的簸箕，想要倒在门口，这东西防滑，最近几天陆续下雪，门口光的很。 可我还没等推开门，就看到周林跟江浩站在院子里说话。 我没出去，故意把门嵌开个缝儿，刚好能听到他俩的谈话。 “周林我真不知道乔依琳在，明明她都很多天没出现了，谁知道我今早刚启动车子，她就从小二楼出来，非要让我带她来找你……” “她让你带着你就带着，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 “大哥，我是听他的吗？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事吗？你说小婉嫂子的药快没了，让我三天之内给你送来，前两天矿山忙的脚打后脑勺，我实在走不开，这不今天才有时间吗？” “那你跟乔依琳说什么了？关于小婉的病！” “没有，我没说啥，就说小婉嫂子感冒了，你在照顾！她不就是不信，才死活要跟来，而且她说，她知道小婉嫂子住在青山村，就算我不带她来，她也会想办法找过来。这样一想，还不如跟我一起来了，她自己杀过来，不是更要命！” “行吧！算你有理！我让你买的药呢？” 周林跟江浩伸手，江浩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两瓶子药，跟上次的一样。 果然，我不让周林花那钱，他还是不肯听我的。 江浩把药递给周林，脸上显露一丝难过的神情。 “周林，小婉她……她真的得了绝症？” 周林点点头，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我还是隐约感觉到他眼睛在泛红。 “江浩，矿山的事儿，你就多费心吧！小婉现在需要我……” “我懂！可是，乔依琳都找上门了，上面会不会被惊动？” “走一步看一步吧！无论如何，我现在也不能扔下小婉……” 两个男人的谈话，听的我心里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眼泪就夺眶而出。 我怕被周林看见，强忍住吸吸鼻子，而后把煤灰重新放回炉子旁。 这会儿炉子上的水也开了，我拎着水壶进屋，沏了壶茶，剩下的兑些凉水洗脸。 乔依琳手端着我给的茶水，眼睛却始终在我脸上。 “怎么了唐婉，眼睛那么红？难道是哭了？没事儿，不就是洗脸吗？你不愿意洗就不洗呗。” 我转头看看她，挤出一抹不算善意的笑“呵呵，要不乔小姐也洗洗，看看你那口红都抹到脸上了！” 我这样说，乔依琳慌了，连忙从包里拿出镜子仔细查看。 等她看到脸上口红没啥问题，才发现我是在耍她。 “唐婉你……” 我没理她，低头洗我的脸。 周林之前给我买过洗面奶，但那东西我用不惯，有时候总感觉洗不干净，我还是习惯用香皂，那味道我也喜欢。 我用香皂打了泡沫在脸上认真清洗，乔依琳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我。 她在等，等我把脸洗干净，露出那大片的红色胎记。 可她注定是要失望的，杨四叔的药已经彻底祛除了我脸上的胎记，现在一点点痕迹都没有了。 待我把脸洗完，用毛巾轻轻擦拭，又抹了点雪花膏。 霎时间那张不算很白皙，却肤色匀称细嫩的脸，惊的乔依琳下巴差点掉了。 “唐婉你……你的胎记呢？你脸上那块红色胎记呢？” 我抹匀脸上的雪花膏，笑眯眯的走到乔依琳面前。 “乔小姐听说过阴阳调和吗？自从我跟周林在一起，脸上的颜色就越来越淡，然后慢慢的就没了！” 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你不要脸，你胡说八道！” 我冷笑“事实也好，胡说八道也罢，都跟乔小姐没关系，你爱信不信喽！” “你……唐婉你这个女人，你……” “我什么我？乔依琳，你不是一直都嫉妒我吗？你嫉妒我跟周林在一起，你觉得我配不上周林，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可他看不上你啊！” “唐婉你这个农村土妞，你敢这么说我？” “没错，我唐婉就是农村土妞，可你高高在上的乔大小姐，还不是羡慕嫉妒我？” “你凭什么跟我比？” “我不想跟你比，是你自己非要来比！那乔依琳我就告诉你，别打我男人主意，从前我是丑八怪，周林喜欢我，现在论容貌我不比你差，你觉得周林还会离开我吗？” “你……你……” 乔依琳被我气的浑身哆嗦。 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句句都捅在她的肺管子。 眼看这女人要发飙了，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是周林跟江浩回来了。 乔依琳刚刚还是一脸横眉怒对，恨不得吃了我的模样。 下一秒，马上变成温柔知性的大小姐。 “唐婉，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啊！这蝴蝶发夹送给你，是我在省城精品店买的！” 她虚伪，那我也陪她虚伪，绿茶谁不会呢？ 我笑笑，乐呵呵的接下来。 “谢谢啊！乔小姐真是好品味。你未来一定会找到好男人的！” 我这话一出口，乔依琳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我会的！”她皮笑肉不笑，恶狠狠的看着我。 我也同样不善的笑着“可找男人归找男人，可别惦记别人家的，不然女人狠起来，可是啥事儿都做得出来哦！” “哦？是吗？我爸可是从小跟我说，我是天之骄女，喜欢的统统都可以收入囊中！” “那你肯定是没好好听你爸说话，应该还有后半句，能轻松收入囊中的，必然也不是啥好货！” 我俩这笑眯眯的夹枪带棒，一旁的周林跟江浩都快听傻了。 周林给江浩使了个眼色，江浩看看桌上的咸鸭蛋，咽了咽口水。 “那个，小婉嫂子，矿山还有事儿，我跟乔小姐先回去了！” 我转头看向江浩“这么急啊！本来还想留你们吃午饭，那既然这么急，就下次再吃吧！我去给你捞几个咸鸭蛋，拿回去吃！” 我这显然也没有留人的意思，但乔依琳这货不死心啊。 她看看手表，喝了一口茶水“这都快十点了，回去也得吃饭啊！从前只听说唐婉手艺好，也不知是名副其实，还是浪得虚名呢！” 这摆明是不想走，不过不等我说话，周林先开口了。 “小婉身体不舒服，要吃改天吧！” 乔依琳看看周林，扑哧乐出声“诶呦，周工长这是护短吗？” 放一般人，肯定是客气客气。 但周林这时候像个水泥电线杆子，又直又硬“嗯，是护短！自己女人不护着，要去护谁？” 乔依琳也没想到周林这样，这摆明撵人，就算她愿意豁出去脸皮，周林这恐怕也得开门送客了。 这女人脸色铁青，干了手里的茶水，吐了里面的茶叶渣子。 “呸！我果然还是喝不惯这个！行了，走了！” 乔大小姐终于抬起她高贵的屁股，我却一屁股坐在炕上，笑眯眯的挥挥手。 “乔小姐，我身体是不太舒服，就不送了！” “客气！” 她冷哼一声，推门走了。 只是临走前，回头看了周林一眼，整出那么一句话。 “周工长明天开始复工吧！矿毕竟不是你家开的，这站着位置不干活，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周林看看乔依琳，冷笑一声“矿是谁家开的，乔小姐不用操心！如果乔小姐有权限开了我尽管去做，但如果你没有，还是不要管太多，乔家只管拿你自己那百分之二十的分红就好！” 周林的话，说的相当硬气。 有时候，我也奇怪，他不就是个打工的吗？怎么在那矿上，似乎是很特别的存在。 关于那些事，我问过，但他也只是支支吾吾，问多了，又说是他救过大老板，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第98章 威胁也好绑架也好，我与周林别人不懂 不知何时，箱柜上的空药瓶子，被周林换成装满药的瓶子。 我看着那白色瓶子里的昂贵的白色药片，这哪里是吃药，根本吃的就是金子。 其实每一次，每一天，我把这药吃进嘴里，心都跟着疼。 有时候我就想少吃一顿，周林的负担就能减轻一点，可我总是低估这男人的执着。 “小婉，乖吃药了！” 他一天两顿看着我吃药，时间从来没有一点误差。 我时常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想要说点啥，话到嘴边，想到的还是从前已经说了无数次的话‘我不想拖累他，我这样会拖死他……’ 周林不让我说，每每这时候，就会摸摸我的头，像哄小孩儿一样喂我吃药。 为了他我只能压抑，可压抑到了一定时候，总有压不住的时候。 新拿回来的两瓶药，也只剩下一瓶了。 一大早吃过早饭，周林倒了凉开水，取出一个药片，正要往我嘴里送，我却一把握住他的手。 “周林，不吃了！我不吃了！” 我哽咽着，眼泪跟决堤了似的。 周林心疼的为我拭去泪水。 “乖！” “什么时候是头，周林，这什么时候是头啊！这样下去，你救不了我，我还会拖垮你的人生！” “可以的！小婉我可以救你的！” “可我注定要死啊！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字，是我俩之间的禁忌。 周林一把抱住我，身体颤抖，声音也颤抖。 “不！你不会死，有我在，不会让你死！小婉，即便天让你死，我也会把你抢回来！这些药帮我们与时间赛跑！” 我不住摇头“可是……医生也说了，这些药只能在一段时间内延长我的生命，不会很久！” 周林再次帮我擦擦眼泪，而后双手捧着我的脸，我俩额头抵着额头“小婉，也许不需要很久，你就有救了！” 我哭着摇头“不可能，医生也早就说过，我的病除非骨髓移植，否则没有痊愈的可能！” “那我们就骨髓移植！小婉，你记得上次的检查吗？我已经让医院帮你找配型，在全国找，一旦有合适的配型，我们就手术！” “手术？” 我闭眼咽下泪水。 我这病，且不说配型有多困难，即便运气好，真的有人愿意捐献骨髓，可手术的费用，手术后的各种费用，没几个人能承担的起。 我颤抖嘴角，要说些什么。 周林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乎猜到我想说的话，之后用手指堵住我的唇瓣。 “小婉，你什么都不要想！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你记住，你活着一天，我周林也活一天，如果你走了，我也陪你去！” 我猛的一把将他推开。 声音颤抖道“周林你话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他哽咽着，点点头“你怎样理解都好，小婉，我不能失去你，我不敢想，如果我失去你，会变成什么样？” “你……你是不是傻啊！” “聪明也好，傻瓜也罢！我周林活了25年，除了我妈，心里就只有秀水河边的小姑娘！我妈死的早，我无法尽孝，但我不能再失去你，一定不能失去……” 周林的话中，藏着无数的话外音。 我没问，但我能猜到大概。 他曾说过，那年离开后，他找到亲生父亲，可亲生父亲也早就成家，而那年周林才九岁。 我从小过的不算好，可至少有妈妈有姐姐真心待我，而周林，他在他父亲的家里，父亲的妻子不是他的妈妈，父亲的孩子跟他也未必亲，他在那个家可能是多余的…… 那十六年，我们分别的十六年，他该是多么孤独。 周林说，有我他才不再孤独，有我的地方才是家。 我也想永远跟他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驱赶他的孤独，与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可老天爷总是那么残忍，对我残忍，对周林残忍。 我活着是他的拖累，死了也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死不起活不起，就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我两手颤抖，接过周林手中的药片，没喝水就直接吞了。 那药好苦，可比药片更苦的，是我们的心，无时无刻不被死神煎熬的心。 时间过的好快，转眼要到元旦了。 江浩又来送过一次药，他提起矿山上的情况，到年底了，需要盘点总结，希望周林能回去一趟。 但周林仍旧拒绝，他说矿山可以缺了周工长，但唐婉不能没有周林。 期间，我也劝过他许多次，让他去矿上看看，毕竟买药看病的钱，都是矿山老板那预支的，但周林总说没关系，他可以处理。 90年的黄历就剩下两张了，江浩那天电话打到村长家好多次，村长一天来一次，村长媳妇烦的骂骂咧咧。 我想让周林回去一趟，至少年终盘点得露面的，就想了个办法，说我妈捎信儿让我回去一趟。 “周林，我也想我妈了，好久没回去看看了，我去她那住几天，然后这期间你正好去矿上处理处理。” “矿山的事儿，先不管，你要回去，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真的可以！” “可我怕你不吃药，我得看着你！” 我扑哧一声笑了，伸出手揉揉周林的脸。 “你都开始威胁我了，我哪里还敢不吃？周林，我妈一直不知道我的病，我能瞒她的日子也不多了，趁最近状态还行，就陪陪她，我不只是你的媳妇儿，不也是她的女儿吗？” 见我这样说，周林才勉强点点头。 “那行，我送你回去，然后我去矿上一趟，尽快处理事儿，再回来找你！” “行！” 在去我妈家之前，周林又去了趟镇里，他买了不少东西，村里老张家杀猪，他又买了一角猪肉，说这时候能冻住，可以慢慢吃。 我跟周林没办事儿没领证，可他却是大家口中公认的好姑爷。 他载我回去，大包小包礼物摆了一地。 买东西耽误了不少时间，我妈让他吃完午饭走，他都没顾上吃，然后骑着摩托就匆匆走了。 “这孩子，咋每次都拿这么多东西，妈不缺吃的！妈就想你们好好的。” 我拉拉我妈的手“妈，给你的，你就留着慢慢吃！” 我看着我妈心中苦涩，周林这是替我尽孝呢，毕竟我这情况哪天走不好说，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周林来的突然，走的突然，我妈知道他是有事儿，但那些不明情况的人，却开始胡乱揣测。 我二婶跟奶奶，嗑着瓜子进屋。 扔了一地瓜子皮子，我妈看着来气，却也没吱声。 我二婶嗷的一声，吓了我一跳。 “诶呀，小婉，按理说，你这脸好了，现在可是个大美人，周林应该对你更好啊，这咋饭都不吃就走了，不会是腻了吧！” 我二婶就不是个好货，整天的搬弄是非扯老婆舌。 我瞪了她一眼“二婶，你这话说的，好像挺见不得我好的！” “那哪能啊，咋说我也是你二婶，可你别怪二婶说话直，这男人啊，可是很善变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冷哼怼过去“是，比如你男人，比如你儿子……” “你……” 二婶被我怼的无话可说，这下我那奸诈的奶奶又上阵了。 她笑眯眯的一屁股坐在炕沿边，故作慈祥，摸摸我的手。 “小婉啊，我的老孙女儿！话说你跟李家也就那样了，可你现在跟周林算咋回事啊，这媳妇不是媳妇，姘头不是姘头的，让外人看了笑话，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我冷笑，看看我奶“咋了，奶奶你又缺钱花了？您老就别惦记彩礼的事儿了，我不会让周林拿彩礼，就算他给，也是给我妈，不给你！” “你……你这孩子咋不知好歹呢！周林成天跟你住一起，也不说娶你，这不玩儿你吗？” “是啥都跟您老没关系，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 我不听老东西的挑拨离间，其实关于结婚的事儿，周林提过，他说他的证件有点问题，暂时我俩没法领证，他说想先办婚礼，但被我拒绝了。 于我而言，周林的心，早就不需要用领证婚礼来证明。 关键我这情况，无论是领证还是办婚礼，对周林都不公平。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死后，他还能好好活着，有他自己的未来，将来找个好女人成家结婚生子。 但这些，我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懂的人会懂，不懂的人，说了也是浪费口舌。 我奶奶跟二婶被我气走了，没一会儿我爸回来，进屋就黑着一张脸。 “不知好赖的玩意！” 我猜，肯定是我奶那边又告黑状了。 我没理他，只是继续跟我妈一起纳鞋底。 见我们娘俩把他晒起来，我爸还来劲了。 咣…… 他一把掀翻屋里的洗脸盆，水溅了一地，也有一点蹦到我妈我俩的脸上。 这次，还不等我说话，我妈就先发飙了。 她抄起刚纳好的鞋底子，猛的朝我爸扔过去。 “唐大喜，你就知道听老的挑拨，我跟孩子们，都是大地里刨的吗？” “林嫣，你长本事了，看我不……” 我爸说着还来劲儿了，抄起地上的煤铲子，就要朝我妈扔。 可这时候，院外却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九零年汽车是高级货，在村里，更是顶稀罕的东西，就是镇上有车的人家也没几个。 眼看一辆通红的小轿车，停在我家大门口，我爸手里的煤铲子掉落在地，下意识的朝门外张望。 “谁的车？” 一开始，还真没以为是来我家的。 但很快，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他们穿的非常体面，男的穿黑色貂皮，女的穿咖色貂皮。 那女人，手里拎着好多东西，先一步推开大门。 一瞬间，我从炕上探头第一个将她认出来。 “三姐！妈，她是我三姐！” “老三？小菊，真是小菊！” 七年了！ 七年前，刚满22岁的三姐，不顾家里的反对，跟着村里死了老婆，大她十一岁的男人郑守成走了。 最开始的几年，音讯全无，我奶提起她就说她死在外面了。 也是最近两年，三姐应该是混的不错，就开始跟家里联系，偶尔还会寄回来钱跟东西。 知道三姐过的不错，可看到她们开回来的小汽车，跟身上穿着漂亮的貂皮，那就不是一般的不错了。 三姐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一进院子就激动的大喊。 “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一走七年的姑娘回来，我妈当时惊的都快不会说话了。 她愣了一下，之后连鞋都顾不上穿，像一把飞剑蹿出屋子，把我三姐抱个满怀。 “老三啊，我的老三，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个死丫头，你知道妈多想你……” 我妈哭着，拍打着我三姐的后背。 我三姐也哭，娘俩抱了许久，哭的恨不得半个村子都听见。 要不是我把棉拖鞋给我妈穿上，她俩还沉浸在这母女重逢可歌可泣的意境中。 “进屋吧，外面冷！” 我这一句，三姐的目光，从我妈身上落在我脸上。 她用一种奇怪又陌生的眼神看了我许久。 我知道，她可能是没认出我，或者说是不敢认。 毕竟她当年走的时候，我才16岁，人还没长开呢，关键从小到大那半张脸的胎记，丑的让人难忘，很难跟面前这个好看的我，联系到一起。 我抹抹脸上的眼泪，又伸手擦擦三姐脸上的泪。 “三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婉啊！” “小……小婉！你真是小婉，可你的脸……” “说来话长，反正就是好了！姐，快进屋吧，你看妈的脚都冻紫了。” “嗯，进屋，都进屋，老郑，快把东西拿进来！” 三姐挥挥手，我才注意到她身后谢顶的中年男人郑守成。 当年我还小，而且那时候都在上学，对他也没啥印象，就知道他是拐走我三姐的臭男人，背地里跟几个姐姐没少说他坏话。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我三姐的丈夫，我该叫他一声三姐夫。 所有知道我的人，如今看到我，就没一个不意外的。 我不知道郑守成当年对我啥印象，但这会儿看到我这个漂亮的小姨子，脸上可是乐开了花。 “小婉啊！你是小婉啊！真是女大十八变，用粤东那边的话，真是靓女靓女啊！” 我尴尬一笑，总觉得这姐夫哪里不太对劲，但碍于三姐的关系，还是叫了他一声。 “三姐夫！” 一听这声姐夫，郑守成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忙把手上的大金溜子撸下来。 “诶，好妹子！这金戒指送你，当见面礼了！” 哪有当姐夫的，一见面送小姨子戒指的。 “不用了，真不用了……” 我不要，可这家伙特别执着，扯着我的胳膊往我手心里塞。 “拿着拿着，不是外人！” 莫名的，我感觉他在我手心划了一下。 是我多心了吗？ 第99章 风光后面见不得人的破事 从小到大，我的六个姐姐中，我最羡慕的是五姐，她美丽聪明。 而我最佩服的是我三姐，她是个比男人还强的女人，别人不敢想的事儿，她敢想，别人不敢做的事，她说做就做。 秀水村村长是我二婶娘家二叔，他家有个大儿子，跟我三姐年龄相仿，那时候三姐成天像假小子一样跟一帮小子玩儿。 村长媳妇儿说这孩子闯荡，长大了肯定能撑起一个家，就经常开玩笑说等长大了让他儿子娶我姐当媳妇儿。 随着时间的流逝，假小子出落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三姐跟村长家那大儿子也真的擦出了火花。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我三姐也觉得村长家老大会成为她未来丈夫。 可谁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那小子后来又跟村里一个嗲声嗲气的姑娘好上了，更可气的是还搞大了肚子。 这事儿别说在农村，就算在城里都是了不得的事儿。 之后，说是成全那对狗男女也好，还是为了肚子里那个小的也罢，那俩就结婚了，还大操大办。 一时间我三姐成了全村人的笑话，结婚当天，所有人都以为我三姐在家哭鼻子。 可人家把自己打扮的贼精神，从镇里找了个顶精神的小伙儿去参加婚礼，还撵走了司仪站在人前一顿慷慨陈词，不带脏字却把村长家大儿子跟那第三者埋汰的尿泥钱都不值。 那会儿村长家跟那女的家，羞的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婚礼现场，愣让我三姐给整成修罗场，用我三姐的话说，狗男女就得给点教训。 当然，后来我三姐跟那镇里的帅哥也没成，用我三姐的话说，小白脸子没安好心眼子，跟她好还惦记之前那对象，不踹她踹谁？ 那时候三姐说她要自己攒嫁妆，就在镇里摆摊做小买卖，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心朴实挣钱的时候，三姐又宣布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她又找对象了，还找了岁数比她大十一岁的男人，就是今天跟她一起回来的郑守成。 那时候郑守成老婆死了，他一个人往返镇里县城卖货，啥挣钱就倒腾啥，一来二去我姐跟他就好上了。 一个22岁花样年华的姑娘，一个33岁死了老婆的男人，而且郑守成长的不咋地，那时候就开始谢顶了，这谁看都是不般配的，家里没一个同意的，可我三姐就是狠，两人一商量留了封信，直接走人。 三姐留下的信上说，她跟郑守成去南方打拼了，等挣了钱荣归故里。 然后这一走就是七年，七年中头五年音讯全无，也是最近这一两年才偶尔有点动静，给我妈汇点钱或者邮寄东西。 谁也没想到，临近元旦，这一走七年的俩人竟然回来了，还是开着小汽车，当真是应了我姐当年的话，荣归故里了。 三姐回来了，我赶忙想办法联系其他姐姐。 大姐二姐嫁的不算远，三姐夫郑守成自告奋勇，开车去接。 四姐嫁的稍远，在隔壁县城，好在四姐邻居家装了电话，找到人也不费劲，四姐听说三姐回来，赶忙买票回家。 六姐人在水厂，我往水厂门卫室打了个电话，四姐跟领导请假，第一时间就回来了。 到了下午，连最后到家的四姐也回来了，我们家这七姐妹，唯独少了五姐。 算算时间，距离上次我在省城看到五姐，也有许多日子了，其实我一直挺担心五姐的，她物质生活比姐妹几个都好，但我知道她一点都不快乐。 我一直没敢跟家里人提起五姐的情况，但想着三姐回来，又是阳历年，一家人要能聚聚就太完美了，毕竟这样的聚会，于我而言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我偷偷跑到村里装了电话的电工家，按照上次五姐给我留的号码拨过去。 五姐说那是酒店房间电话，是她跟那男人住的长包房，没什么特殊情况她都在。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几声，终于接通。 却不是五姐清冷甘甜的声音，而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喂，找谁啊？” “我……我找唐影，请问……” “唐影谁啊，不认识……” “这不是酒店吗？” “是啊，我在这住好几天了，不知道你说的谁……” “我……” 不等我再说话，那人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时间我的心凉了半截，不只是失落与这完美的家人团聚要有遗憾，更是对五姐境况的担忧。 她说过的，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会一直住那，可现在人就不在了，她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从电工家出来，我这心情可沉重了。 回家的步伐都莫名的慢了许多。 滴…… 突然，我被不远处的汽车鸣笛声吓了一跳。 等我缓过神，看到脑满肠肥的三姐夫，笑呵呵的朝我这边走来。 “七妹妹，你干啥去了？你三姐找你呢！” “没……没啥事，就是想起点事儿，去电工家借了个电话！” “打电话啊！不用去他家，姐夫这不就有电话吗？你想给谁打，用姐夫大哥大，不过这村里信号不行，得去高点的地方打。” 我苦笑摇摇头“不用了，没事了！” “这样啊！妹妹下次有事儿找姐夫，好使！话说这些年，姐夫在外面也算八面玲珑，还没啥不能办的事儿，听说你找个挺不错的对象，啥时候带回来，让姐夫给你把把关……” 这老先生不愧是做买卖的，人长得不咋地，口才着实好，从回来开始嘴就没停过，场面话一箩筐，把那一屋子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可我却不喜欢这样，是我孤僻日子过惯了，习惯跟周林那样安静的两人生活，还是这人话太多，殷勤的过分了，我不知道，反正是不舒服。 我有点烦了，就叫住他“三姐夫！我有点饿了，咱们快回去吃饭吧！” 我俩走到家门口时，我三姐正在门口张望。 这会儿的她，看起来不像之前那般风风火火，总觉得眼神里藏着什么东西。 刚刚还滔滔不绝得郑守成，看到我三姐站那，话匣子就赶紧闭上了。 两口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也没说话，郑守成先一步进屋，我跟三姐走在后面。 进门前，我三姐突然叫住我“小婉，你姐夫跟你说啥了没？” 我吃不准我姐这话啥意思，但似乎也能感觉到点不对劲。 别人看我姐是开着小汽车穿着貂皮，风风光光的荣归故里，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事儿，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我希望姐姐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多嘴了。 我摇摇头“也没啥特别的，他就说这些年你跟他不容易，说以后日子好了，让你享清福！” 这话郑守成没说过，是我自己想的。 我觉得，如果一个男人稍微有点良心，也是该这么想的，毕竟我姐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了她，如今苦尽甘来也该是那样。 但我三姐的反应却有点奇怪，她苦笑一声“他真是那么说的？” 我点头“嗯，大概是这些！咋了姐，我看你好像有点……” “没……没事！小婉饿了吧，妈跟大姐二姐做好饭了，咱们快进屋吃吧！” 我知道姐姐是故意在逃避某种话题，我又想起那个花心大萝卜陆战的话‘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如今，我们能看到的，是三姐有钱体面的幸福生活，那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呢？到底隐藏些什么不为人知事？ 三姐这次回来，也算是我们老唐家的大事儿，从前一提到三姐就满嘴脏话的奶奶，现在看到开汽车穿貂皮的孙女，也再不是那恶劣的态度。 一口一声孙女叫的那个亲，二叔一家也是巴巴的凑上来，这夸的都快没皮了。 碍于面子，也不好再赶人，而且还有我爸唐大喜这个孝顺儿子。 二叔搬来了自家桌子，又放了一桌。 我三姐跟妈妈还有几个姐妹，讲她这些年在外面的见闻，三姐夫郑守成在男的那桌推杯换盏，这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热闹。 团圆高兴，我三姐这些年在外面混，有点酒量，其他几个姐姐也跟着一起喝了点，我知道自己身体，肯定不敢碰那个，就用白开水陪大家。 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有点微醺，我三姐喝的多，差不多干了半斤多白酒，这会儿面色潮红，整个人看起来也有点不对劲。 她干呕了一会儿，之后就跑去外头吐了一阵。 我见她好半天没回来，就去找她。 却发现她在门口靠着，呜呜呜的哭起来。 “姐，你咋了？” 看到我出来，我三姐连忙擦擦眼泪，挤出一抹十分不自然的笑。 “没事，小婉我就是喝多了有点难受。你先进屋，我马上就进去！” “真的没事吗？姐，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没有，哪有啊！小婉你别多想！对了，听妈说，你找那对象不错，姐真羡慕你！” 我无奈一笑“羡慕我啥？你跟三姐夫不也挺好的吗？” “好？是啊！真的好！” 那声好，从我三姐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可我多问，她也不说了，之后就跑到屋里，继续喝酒。 我们怕她喝多了难受，就收起了酒杯，之后我跟六姐扶三姐去炕上躺着，她哼哼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女的这桌撤了，男的那桌还在继续。 我让我妈回炕上歇着，几个姐姐凑在一起唠嗑。 我收拾完碗筷，炉子上添把火想温点水，想把这些先洗了。 一弯身，莫名的感觉屁股被什么刮了一下。 我以为是柴火杆儿，可回头一看，却是个脑满肠肥的男人。 “三……三姐夫，你不是在屋里喝酒吗？” “小婉妹妹，你咋一个人在这，看看你这小手多凉，三姐夫帮你焐焐！” 他说着，就伸出他肥腻的大爪子，要拉我的手。 我下意识的后退，才让这男人扑了个空。 “郑守成你干啥？” “没……没干啥啊！小婉妹妹你真好看，我跟你姐走的时候，你还没长开，谁成想这会儿出落成了这样的大美人！” “你喝多了！” “我没多，小婉妹妹，我一看你就喜欢你！你好看，比你五姐还好看呢！” 他话音未落，张开膀子，朝我这边划拉。 面对这么个混蛋东西，我猛的一巴掌伸手过去。 啪…… 也不知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差点把这昏货扇翻在地。 “郑守成，你喝的是酒还是猫尿！人事都不懂了吗？小心我告诉我三姐，她跟你没完！” 见我这么大反应，郑守成马上收敛了。 他揉揉脸，连忙作揖道歉。 “对不住妹子，姐夫喝多了，喝多了……错了，错了……” “滚……” 在我的骂声中，郑守成又回到屋里。 我在门缝中，看着那男人。 这会儿在人前又是那副人模狗样，我感叹这外场人真的会装，一会儿是人，一会就是畜生。 如果说一开始我觉得我是多想，那刚刚，他那些过分的举动，很显然就是在撩骚。 早就听人说过，男人有钱就变坏，如今也算亲眼见证了。 只是可怜我的三姐，她为了这男人离家多年，本以为有钱了苦尽甘来，该过上幸福日子，可守着这么个连小姨子都下手的东西，真的会幸福吗？ 郑守成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三姐是否知情，但作为妹妹，我觉得我不该瞒着她。 可直接说，又怕伤到我三姐，就只能采取迂回方式。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来做早饭，让我意外的是，三姐竟然比我起的还早。 我问她咋不多睡会，她说习惯了。 “小婉你不知道，这些年在南方，起早贪黑的，想睡懒觉都睡不着呢！” 我摸摸我姐此刻有点凌乱的头发“姐，这些年你没少吃苦吧！” 她苦笑“还行吧！挣钱哪有不吃苦的！” “那……郑守成对你好吗？” 我突然这么一句，三姐还有些意外。 她错愕半晌，而后有些勉强的点头“行！挺好的！” 听一个人说话，不是看她说了什么，而是没说什么。 我姐这表情，分明已经出卖了她。 一个女人，幸福与不幸福，大多数时候都是能写在脸上的。 “真的吗？姐，我是你妹妹，我觉得你说的不是真话！” 我姐摸摸我的小脸“小婉，你说啥呢？姐骗你干啥？” “姐，我听说很多男人，在外面赚钱就变坏了，姐夫在外面那么多年，没搞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吧！” 我这话，已经不是暗着点，几乎是把话挑明了，也就差直接跟我姐说，郑守成在灶坑前勾搭小姨子。 但我姐始终没接我的话，她只是苦笑摇摇头。 “小婉，姐的日子，姐心里有数，你姐夫那人就是太外场，人还行的！” 她话说到这份上，是明白，还是装糊涂，我也不好再多说啥了。 我在娘家待了两天，周林这家伙就惦记我，从矿上跑回来了。 听说我三姐回来了，几个姐姐也回来了，非要拉着我去镇上买东西，说一家人好好热闹热闹。 “周林，真不用了，够吃了！” 我这使劲拦着，可周林买东西就跟不花钱似的。 “没事，家里人多，姐姐姐夫们都在，还有大姐二姐家的孩子，我去看看有没有卖玩具的，给小的！” 我拗不过这男人，也只能由着他。 之后周林进了供销社屋里，我就站在门口看东西。 醒目的红色小轿车映入我眼帘，我一看车牌号，正是我姐家那辆。 我以为是我姐跟郑守成也来镇里买东西，刚要喊，却看到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男的是我三姐夫郑守成，可女的却不是我三姐，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肉眼可见，两人卿卿我我就朝供销社对面的旅店去了。 这时候，周林也出来了，他见我出神马上拍拍我的肩膀。 “小婉，咋了？” 我目光游离，面向路对面走进旅馆的那对狗男女。 “周林，三姐夫外面有人了！这个混蛋，他怎么能……” 第100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唐家姑娘不会认输 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该怎么办？ 是冲进去，替我姐好好教训那个没良心的男人？还是回去告诉我姐？ 那样我姐一定很伤心，可我要是什么都不说，当没看见，那对我姐伤害更大。 就在我满心焦灼，不知如何是好之时。 周林指了指对面“小婉，你看那个是不是三姐！” 我眼看旅店门口，又出现一个穿咖色貂皮的女人。 她风风火火的冲进旅店，虽然路对面隔着十几米远，但我还是能听到我姐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郑守成你这个王八蛋，你对得起我吗？” 这下不用我纠结了，我姐的出现，让场面一度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见我姐进去捉奸，我怕我姐会吃亏，赶忙拉着周林一起过去。 从走进那家小旅馆，就充斥着男人女人的吵骂声。 有我姐骂郑守成的，也有郑守成骂我姐的，还有那个不要脸的第三者在那叽叽歪歪。 “郑守成你太过分了，在粤东瞎搞也就算了，回来几天还不消停！你不嫌丢人吗？” “唐菊你这个疯婆娘，你喊什么喊，你这样就不丢人了？我哪里亏待了你，看看你现在穿金戴银的，没我你能过上这日子？” “你放屁，家里挣得的一草一木，哪点不是我跟你一起打拼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说是你给我的？你要不要脸！” “那咋地？营业执照是我名，银行流水也都在我账面上，唐影你不就干点活吗？我雇个小娘们比你脸色好，比你能干！” “白眼狼，郑守成你这个白眼狼，你说的是人话吗？那些年我跟你一起遭的那些个罪，你现在一点良心都不讲了？” “讲良心赚不来钱！唐菊，就老实待着不行吗？我给你吃给你喝，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还想咋地？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你有啥底气跟我在这喊？” 提到孩子，我三姐算是被捅了肺管子。 啪…… 她冲上前，一个响亮的耳光呼在郑守成的脸上。 “姓郑的！是我不能生吗？我们刚在一起那几年，流掉几个孩子？我起早贪黑的跟你挨累，你稍微心疼我一点，孩子会流产吗？” “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那身子不争气，怀一个流一个，盐碱地种不出好庄稼！” “人渣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臭娘们，你再没完没了，别怪我不客气！” 我姐疯了，郑守成也急眼了。 我姐又一巴掌打过去，郑守成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挥起拳头就朝我姐打过来。 见势不妙，我嗷的一嗓子。 “住手！” 同一时间，周林踹开房门，一拳将那负心汉打翻在床上。 床上那小娘们还在那矫情，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 “母老虎，就你这样的，都说郑哥不要你，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凭良心，我姐对这第三者已经很客气了。 我三姐是个挺有格局的女人，碰上这事儿，别人都会直接去撕小三，可我三姐明白，自家男人才是祸根，祸根治不好，其他的都是徒劳。 我姐没搭理小三，小三却开始赛脸，就冲她刚刚那句话，我姐不理她，我都不会惯着她。 我啪的一巴掌抡过去，把那小三从床上扇到地上“贱货！这轮不到你说话！你懂个啥？” 那货还没搞清楚情况，捂着脸委屈巴拉的瞪着我“你……你谁啊？你凭啥打我？” “我是你姑奶奶，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打死你！” 我嗷的一嗓子，之后又赏了小三两巴掌。 那女人一开始还嘚瑟，后来被我打服了，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拎着就跑了。 小三跑了，我回头看看我姐。 那个一向坚强，一向风风火火我的三姐，这会儿就像个泄气的皮球。 她好像看着地上的郑守成，又好像啥都没看，这会儿眼睛里已经没神了。 周林看看地上的男人，又看看我“小婉这……” 我知道，周林听我的，只要说一句话，他可以打死这男人。 但我不能让周林惹麻烦，当然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撩骚我，又背叛我三姐的人渣。 “周林，你让开！” 我说着，绕到周林身前，之后挥起巴掌，朝地上的男人狠狠扇了好几巴掌。 郑守成也被打蒙了，期间好几次要起身反抗，但周林等着他，他之前挨了周林一拳，知道那一拳的力道，想想还是没敢动弹，就任由我一顿乱扇。 我打累了，打的手臂都酸了，打的手心的都麻了，直到我姐叫住我。 “小婉，别打了！” 我回头看看我姐“姐，他就是混蛋！”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姐什么都明白，包括之前我明里暗里说的那些话，她都明白，她跟这男人过了七年，比谁都清楚他的为人。 我姐起身整整头发，擦擦眼角的泪，而后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小婉，他是个人渣混蛋，但不该脏了你的手！” “姐……” “小婉，姐有点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我姐从郑守成那要来了车钥匙，郑守成没敢不给。 之后我让周林骑摩托先回去，我跟我姐去了对面的小饭店。 她点了两个菜，然后就与我讲起她这些年的境遇。 有些跟之前在家讲的一样，有些不一样，特别是之后两年日子好了，有钱之后。 “他从前不这样的！小婉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跟郑守成刚到粤东那两年，日子可苦了，做买卖到处被人赶，还有人收保护费，三天两头的挨打，夏天热死，冬天阴冷，可那时候虽然苦虽然穷，我们一个烧饼也能分着吃，我生病的时候他白天干活，晚上还得成宿照顾我，那时候我们真好啊，虽然苦，可是心是甜的！” “那怎么就……” “因为钱呗！俗话说，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这话我从前不理解，但真的经历了啥都懂了！我跟郑守成这些年一直做水果生意，一开始就是摆摊，后来路子熟了，就开始搞批发，钱越来越多了，他也越来越不着家了，后来我知道他外面有人了，一开始他还哄我，求我原谅，可时间长了，也麻木了，就变成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日子！” “那怎么不离婚？姐，难道你要跟这样人过一辈子吗？” “小婉，有些事你不懂，姐也不想说太多，以后你会懂的！” 我不懂，我的确不懂，别说是别人，有时候我甚至连我那五年日子，都不是很能理解。 唐家的姑娘是不是都天生很能吃苦，比别人更会隐忍？ 而让我更意外的是，等我跟三姐回到家，看到郑守成跟没事儿人一样，正跟村里几个好赌的小年轻打麻将。 而更让我意外的，是我三姐的行为。 一进门，她径直朝郑守成那走去。 我还以为她会掀了麻将桌子，可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姐竟然十分温柔的拍拍郑守成的肩膀。 “老郑，打麻将呢！这几个可都是小辈，你赢了他们回去要挨骂的！” 郑守成也同样一脸的云淡风轻，还恶心的在我姐手上亲了一口。 “小菊，你还不了解我吗？就是手痒痒，一会多放几个炮，就图个乐呵……” 他说着，果然就给对家点了炮。 哈哈哈，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我看着郑守成虚伪的笑，我看着三姐脸上同样不真诚的笑，我有点恍惚了，感觉自己有点晕，还好周林从身后抱住我。 “小婉，累了吧，咱们去里屋躺会儿！” “嗯！” 从周林回来，我俩就去了镇里买东西，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说两句话。 这下空下来，我向他询问矿上的情况，他说一切搞定，接下来交给江浩就行了。 我一脸狐疑“真的？周林你不会骗我吧？” 周林宠溺的捏捏我的鼻子“小傻瓜，我骗你啥？对了小婉，我给你买了礼物，你闭上眼睛。” 我听他的话，把眼睛闭上，之后就觉得脖颈上一阵清凉，等我再睁开眼，脖颈上已经戴了一条银色项链，样子很简单，但很漂亮。 不像是银的，因为银的没有这么重，而且银子比较软。 “这是啥做的？贵吗？” “傻瓜，你管它贵不贵，就说喜不喜欢吧！”周林宠溺的在我脸上亲亲。 我挣脱他，手反捧着他的脸“喜欢，只要你送的都喜欢，可是周林你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有你就够了！” “傻姑娘，我为你付出那不都应该的，咱们还分啥彼此？” “那这东西到底多少钱啊？要不退了吧，你心意我收到就行了！” 周林掐掐我的小脸“退啥退？也不值多少钱的！再说你戴着好看！” “真的不贵？” “嗯，不贵！” 他这样说，我也就不多问了。 关键我再问，他也不让我说话了。 也不管门还半掩着，就吸住的嘴唇吻的我要不能呼吸。 其实我俩也就两天没见面，可这两天对我俩来说，却跟两年似的。 不只是周林，我也是想，醒着想，睡着想，就恨不得变成肋骨，镶在他身上。 这会儿腻腻乎乎的，还哪管谁谁谁。 “周林，你真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我俩叽叽嘎嘎你亲我一口，我撩一下，没一会儿就在炕上滚上了。 我妈跟姐姐那边做晚饭，六姐跑来叫我俩吃饭，大白天的她也没多想，可一推开门，看到我俩缠在一起。 惊的她连话都快不会说了“小……小婉周林吃饭了！” 六姐说完就跑了，我眼见她脸红的像苹果，我跟周林这会儿也羞的够呛。 我娇嗔的在周林心口轻轻捶打“诶呀，都怪你！” 周林坏笑“那可不，看来还得回家，家里关上门，热炕头，自由自在就咱俩……” 我推他一把“去你的，没正行！” “就没正行，跟自己媳妇儿装啥正经！对了小婉，正好姐姐们都在，我想要不咱们把婚礼……” 听到那俩字，我内心又一阵五味杂陈。 我忙堵住周林的嘴“不急，以后再说！周林你不也说了，你证件有点问题，等你都弄好了，到时候婚礼领证同步！” “可是小婉，我想……” “周林，你我之间，不需要任何形式，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这就够了！” 我吻住他，没有让周林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周林的心，可我更知道自己的情况，假如奇迹降临，有天我能健康的活着，我一定要跟周林结婚，可现在我的情况，结婚这不是坑他吗？ 我挣脱他的怀抱，先一步要出门。 周林在身后叫住我“小婉，我会娶你，一定会娶你！” 我回头粲然一笑“周林，你娶不娶，我都是你媳妇儿！” 那事儿过去第二天，我三姐说她要回去了。 我妈舍不得，几个姐姐也舍不得，她们几个围坐在炕上都抹起了眼泪，只有我就静静的看着。 我不知道三姐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但我能懂她在这里，跟郑守成那个混蛋，扮演恩爱夫妻很累。 她们走的前一天晚上，郑守成送了我妈跟我们姐妹几个，每人一条黄金项链。 我不想要，再贵的东西，如果送的人不对，那也是垃圾。 但所有人都收了，我也不好当面搞的不痛快，也就先收着了。 但等到过后，我单独看到郑守成的时候，就一把将项链扔回他脸上。 他看看手里的项链，又看看我，脸上划过不可思议的神情。 “小婉，你这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你给的东西我不要！” 郑守成笑笑“还真是有个性，跟你三姐还真像！” “你没资格提我三姐！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别让我知道你又做对不起我三姐的事，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目光从我脸上划到脖颈，而后定在我脖子上的银色项链上。 “你不收我的，是因为你自己有更好的！铂金啊！” “你说啥？” “看来你不知道啊！你脖子上的项链是铂金，比我这条还贵不少呢！” 郑守成用手指转着手中的黄金项链，我正要多问。 我三姐，却不知从哪冒出来，而后一把夺过那条黄金项链重新塞回我手上。 “小婉，你拿着！那些钱是我跟他一起赚的，这礼物算我送的，你不用跟姐客气！” 到人后，我姐再不是之前与郑守成的恩爱模样，而郑守成也变成了另外一副嘴脸。 他白了我姐一眼，然后就吹着口哨走了。 我眼见他那副欠揍的德行，真想冲上去在后面给他一脚，但我姐把我拉住。 “小婉，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可是……姐……” “好妹妹，你觉得姐姐是任人捏咕的软柿子吗？你放心，他嘚瑟不了几天了，姐姐不会认输，唐家姑娘不会输！” 第101章 为了活，我拼了 我妈生了七个女儿，是我奶奶口中的赔钱货，但在妈妈眼中各个如珠如宝。 梅兰菊竹影薇婉，我妈把世上最美好的词汇，给了我们姐妹做名字。 若说五姐的人生是虐心的凄美悲歌，那三姐的人生就是敢爱敢恨的壮丽山河。 她爱过，为爱奋不顾身，为爱抛弃家人远走他乡，她可以为爱豁出一切，但她也说，若有天被辜负，就会十倍讨回来。 当年村长家大儿子背叛，她搅和了村长家大儿子的婚礼，害的那小两口大喜之日变成大悲之时。 现在郑守成辜负她，我不知道三姐心里在想什么，她也没跟我说。 但之前俩人在旅馆互撕的时候，我隐约听到，郑守成这个混蛋，为了防着我三姐早早的在财产上做手脚。 这些是我猜到的，而我猜不到的，其实更恶劣。 或者连我姐都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时候变的，或者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人，只是披了太久人皮，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人了。 有些事早有端倪，只是当局者迷，谁愿意相信自己一心对待的枕边人，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而郑守成还不只是转移财产，更是以扩大生意为由，以我姐的名义向银行贷了不少款，那是一笔我们不敢想的数字。 我姐是被这混蛋绑架了，她离不起，这样过下去，也早晚被这男人害死。 她更知道哭闹发疯没用，所以干脆装做没事人，表面上陪郑守业一起扮演恩爱幸福的夫妻，而背地里她也在寻找破局的办法。 三姐走了，坐在她家的红色小汽车里，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离家。 而我的内心满是苦涩，分离！我最怕分离，于我而言每一次分离，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我看着远方，暗暗低语“三姐啊！有生之年，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要好好的！” 人生啊！ 到底是一杯怎样的苦茶？ 姐姐们与我各自不同的人生，却各自品尝着各自的苦。 我回头看看此刻红着眼睛的六姐，她离开老刘家之后，成了自由人，那个曾经受人欺负的小女子，现在却成了这个家最轻松幸福的人。 因为此刻的她，没有爱的人，也没有恨的，不被感情羁绊。 活，自在轻松，死，了无牵挂！ 而我呢？看看身边的周林，他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也不知道要拖累他到几时。 三姐走后，姐姐们各归各位，我本想再待几天，可身体的信号却告诉我，再待下去恐怕要露馅。 关于我的病，我不打算告诉我妈或者家里任何人，我知道她们早晚会知道，但我希望能晚一天别早一天，这样所有人都能少点痛苦。 那要命的骨痛袭来，如狂风暴雨般凛冽。 好在那会儿周林出去没看见，我也没有告诉他。 止痛药吃了，也只是有一点点效果，这样下去，即便我想瞒，也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昂贵的特效药，本是我最后的希冀，可周林如果知道，连这药也开始失效，他的心该有多痛。 我不能让他知道，于是我又把希望寄托在那堆偏方里。 那些日子，我每天使唤周林买这买那，有些刁钻的东西，镇上没有，他甚至要去县城或省城才买的到。 而我，就趁着他走的时间，在家鼓捣那些偏方。 三寸多长的蜈蚣，蜇一下能疼死人的蝎子，我都吃了。 而这些都是不最恶心的，那里面有个偏方是生吃癞蛤蟆，我费好大劲，才从冰冻的土地里挖出一只冬眠的癞蛤蟆。 那上面的泡泡看的人一阵阵恶心，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那些毒液毒死，但我知道，我不吃肯定会死。 “豁出去了！” 我是真的疯了，为了活着，为了一点点渺茫的希望，没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可能那只癞蛤蟆都不敢想，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我发狠的闭着眼睛嚼碎那只癞蛤蟆的时候，甚至还能听见他咕咕叫的声音。 残忍，真的残忍！ 为了活人真的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恶心，也真的是恶心！ 不是一般意义的恶心，是从生理到心理双重排斥的恶心。 我胃里反酸水，一阵阵的呕，可最后还是一次次逼着自己咽下去。 等我彻底吃下那只癞蛤蟆，也不知是身体的原因，还是这癞蛤蟆有毒，吃完我就腹痛难忍。 在炕上打了几个滚之后，就昏死过去了。 我做了个梦，一个极其诡异玄幻的梦。 我梦见被我吃掉的那些东西，蜈蚣，蝎子，蜘蛛，还有刚刚吃掉的癞蛤蟆等等。 她们各个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只是苦笑。 “对不起，吃了你们，可我真的想活着，我想多陪陪我的周林，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它们都走了，被面前的黑洞吸走，我的身体也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走向黑洞。 就在我即将进入黑洞的时候，身子被一双大手拉住。 我回头一看是周林。 一瞬间，黑白的世界出现色彩，我也睁开眼恢复了意识。 我躺在炕上，周林大手温柔的握着我的小手。 见我醒了，他轻轻吻着，后又伸手摸摸我的额头。 我有些慌，四下查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些天我偷吃偏方，都是背着周林，我不能让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一定不会同意。 “小婉，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 我没发现什么异常，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大半。 突然，周林一把将我抱住，我的手也紧紧扣在他腰身上。 我们什么都没说，又似乎说了千言万语。 我能感觉到，周林虽然没看到什么却是已经感觉到什么。 许久，他幽幽开口“小婉，我们去省城住院好吗？” 我没马上回答，沉默许久才微微张口“再等等吧！那药不是还能吃几天，等吃完了，我们再去！但这之前，你别再买了，最近那药吃完不太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周林紧张的松开怀抱，深邃的眸子仿佛x光在我周身打量。 “说不好，反正就是不太舒服……” “那是哪里？是肚子，还是心口，或者又骨痛了？” 我说不舒服，周林的反应比我预想的更大。 他像个无计可施的老大夫，紧张到手心出汗，紧张到身体颤抖。 我挤出一抹笑，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唇瓣轻轻吻在他的薄唇之上。 “你亲亲我，就好了！” 那之前的许多天，我俩都相对比较克制。 特别是周林，他知道我现在身体的状态，生怕有些事会对我造成伤害。 爱，从来不是单纯的心灵情感，身体的共鸣何尝不是爱的重要部分。 我吻着他，明显感觉到他体温在升高，心跳的频率也在加快。 但我也能感觉到，他在克制，即便内心无限渴望，只因怕伤害我一点点。 我吻过，鼻尖抵着周林的鼻尖。 “傻瓜，没那么娇气！” 他低语“小婉，我怕……” “没关系的！难道你不想？” “想！做梦都想！” “那就……” 在我撩拨之下，周林终于卸下心底的负担。 但他依旧小心轻柔，那个从前就很温柔的他，此刻更是温柔到了极点。 他吻我，吻我的唇，吻我的锁骨，我甚至不知衣物是何时褪掉的。 待我俩再次坦诚相见，却有种熟悉又陌生，莫名刺激的感觉。 “小婉，你真美！我爱你！” “周林，我也是！很爱很爱！” “那我就更爱更爱！” “爱多少？”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但我希望，我爱你，比你爱我更多一点！” “那就爱吧！用力爱，让我感觉到你的爱！” 那天，我俩释放了压抑许久的爱意。 有一天我很奇怪，那些天已经十分虚弱的我，很多事都是强撑着，可唯独那会儿，我似乎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我是恣意的，是疯狂的，有时候被他镇压，但更多时候我占主导。 我甚至有种错觉，是不是那些偏方里的某一样，真的见效了，让我这虚弱的身子就有了生机。 但那疯狂之后，却是无尽的反噬。 我是累昏在周林的怀里，之后的一觉睡了15个小时。 周林甚至担心我会死在那睡梦里，差点去联系救护车。 说到底，我这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了那样极致的欢爱，一切的消耗，最后都会反噬。 之后的两天，我的脸惨白的像鬼，周林好几次要带我去省城医院，可我却一次次拒绝。 “周林，我说不去就不去，你再跟我说这个，我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也得去，小婉你这样我很担心！” “那你怎样，绑我上车吗？” “那也不是不行！” “你绑我上去，我就跳车！” “你……” 周林被我整的没招没招，最后只是红着眼，抱着我这个任性的女人。 “小婉，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听话啊！周林我听你的话！咱不是说好了，等那药吃没再去吗？不是还有两天的……” “可是……” “周林，你很清楚，我的病除非做骨髓移植手术，否则到了医院，也跟家里区别不大，何必呢？” 我的话戳心，可那就是现实。 如果医院有更好的办法，周林都不会同意我回来。 周林哽咽着，握着我的小手，附在在他的心口。 “小婉，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知道吗？我的心很疼很疼……” 是啊，我能感觉到疼，隔着皮肉，都能感受到那颗疲惫痛苦的心。 我虚弱的抬头，艰难的睁眼，望着周林那双原本如漫天星辰如今却蒙尘的眸子。 “我知道！周林，我什么都知道！我想吃红肠，你能帮我买点吗？不要个人家做的那种，就咱们上次在省城买的那个！” “可那个最起码也要到县城才买得到，小婉我担心你！” “去县城有两个小时最慢也回来了，就是睡一觉的事儿，而且我又困了，你快去给我买吧，我好馋那个！” 我撒娇，这是周林无法抗拒的。 他轻轻捏捏我的小脸，宠溺的在我脸上吻一口“小馋猫，拿你没办法！那你睡吧，睡着了我就走！” 周林帮我整整被褥，大手轻拍在我身上，像哄小孩儿一样哄我入睡。 我逐渐闭上双眼，周林见我呼吸匀称，轻轻叫我两声也没反应，就骑车出门了。 等他摩托骑出院子，我睁开眼，坐在炕上伸长了脖子，看他出了村子。 偏方都试过了，还有最后一样青核桃皮。 小时候就听老人说，青核桃皮不能碰，那个有毒，碰了会死人。 有些任性的孩子，还是会好奇，然后偷偷扒青核桃皮，弄的手上黑漆漆的，多少天都洗不掉。 对小孩儿来说，黑色天生有种恐惧，他们就真的觉得自己中毒了，然后哭着去找大人。 可等来的结果，往往是一顿胖揍，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成为村里大人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我小时候看见过那个进去不久的刘小川，小时候就扒过核桃皮，弄的手黑了半个月，但他也没死，所以我想这东西可能有毒，但没那么毒。 而且时常能听到有人说，谁谁谁得了绝症，吃了青核桃皮就好了。 如今的我，吃遍了能吃的所有偏方，连活的癞蛤蟆都造了，青核桃皮又算啥呢？ 等确定周林走远了，我拿出之前找来的青核桃。 煮水浪费时间，而且我怕加热会影响效果，就剥了青核桃皮直接塞嘴里。 且不说，那味道难以形容，就那干巴巴的口感，已经难以下咽。 但我不能怂，一直鼓励自己“唐婉，你得吃，为了活着，哪怕有一点点希望，再难吃的东西也得给我吃了！” 我就这样不停给自己洗脑，然后扒掉一块，就塞嘴里一块，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那堆青核桃，已经被扒干净了。 其实那会儿，肚子已经开始不太舒服。 但我怕周林发现，收起那些剥了皮的核桃，一股脑的填进炉子。 腹痛越发的明显，疼的我额头渗出汗珠。 我不知道这是中毒了，还是真的如我想象那般以毒攻毒。 我靠在炕沿边，捂着肚子，忍受着那股难以形容的腹痛。 一开始我的身体还能直着，后来就疼的蜷缩在一起。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死了周林怎么办……” 靠着这个信念，我强撑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或者在别人眼里，或者后来我自己想来，此刻做的一切是那么愚昧无知。 可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人，又哪来那么多的睿智，连省城最好的大夫都无计可施，除了死马当活马医，剩下的不也就是等死！ 对生的渴望，对爱人的眷恋，哪怕是愚昧无知但只要是能支撑我多活一分钟，也是赚来的。 太疼了！ 疼的从炕上滚到地下。 我多想自己可以疼的昏死过去，可此刻的我，疼的却是异常清醒。 就像古代那些受酷刑的犯人，打昏过去，都一定要用凉水把你泼醒，就是不让你有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我忘了时间，忘了空间，生命就只剩下痛。 我甚至以为我要这样痛死了。 可这时候，一股熟悉的香肠诱人的味道沁入我的鼻腔。 一双大手，将我从地上捞起。 我感觉脸被什么打湿，轻轻的睁眼，看到是周林那张写满痛苦悲伤的脸。 “小婉，小婉……” 那颗被我漏掉的青核桃攥在周林手里，我偷吃偏方的事，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 第102章 周林的宠溺，有钱男人的女人，若命运不公也该跟它斗到底 痛苦混沌间，我听到周林的哭声。 但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人已经在县城医院洗胃。 说我是自找的也好，死马当活马医也罢。 吃青核桃皮遭了一通罪，洗胃又遭了一通罪，总之是一天之内，把能遭的罪都遭了。 等着一通折腾完事儿，我已经虚弱到极点，躺在病床上眼睛都要睁不开。 迷离间，我感觉到手心有滚烫的热泪划过，周林哽咽的声音，像悲戚的乐章，让我紧闭的双眼一点点睁开。 我望着那漫天星辰的眸子，现在除了悲伤什么都没有。 我努力伸出手，想要帮他拭去泪水，可就那么一点点力气，胳膊不等抬起来就掉落下来。 我用微弱，只有我俩能听到声音呢喃“周林，不哭！” 他听到我的声音，激动的大手紧紧抓住我的小手。 “小婉，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努力摇摇头“没事，我都好了！” 他知道我这是在安慰他，这会儿眼里红晕又加深一分。 “傻瓜，小婉你是不是傻，你咋能吃那个，会出人命的！你是不是还吃了别的，那些偏方……” 我知道周林是个聪明人，一旦被他发现，以往吃的那些必然藏不住。 事到如今，我已经这副德行，该吃的都吃了，不该吃的也吃了，再藏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虚弱的点点头“嗯，试过了就死心了！死马果然没法当活马医！” 他又气又心疼的看着我“小婉你说啥呢？我说了，我会想办法的！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我反抓住周林的手“听话啊！我咋不听话！可是周林，那贵的像金子一样的药，对我已经没啥用了，咱别花那冤枉钱了行吗？” “小婉，你说啥呢？为了你再贵的药也不怕，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你治！” “砸锅卖铁！我的病要是砸锅卖铁能治好也行，可我就是砸全村的锅，卖了全镇的铁，也未必够治我的病，而且周林，你心里很清楚，配型的事儿，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啊！” 周林握紧我的手，猛的一把将我虚弱的我抱满怀。 “唐婉，你给我听着！别说是大海捞针，就算是捞一粒尘埃，我也要做！于我周林而言，你死我死，天要你死，我也要跟他斗到底！” 病怏怏的我，终究是还拗不过周林。 在县城医院休息两天后，我被转入省城医院。 这次正式办了住院，几个老大夫又为我做了会诊。 结果没跟我说，但我知道，肯定是不乐观的，否则周林回来不会红着眼睛。 所以，我那些偏方终究还是白吃了，到最后也只剩下一个死心。 那段时间国外的医生团队在，医院引进了他们的一些先进技术，我算是幸运儿，还是试验品不知道，反正我能猜到那些治疗贵的让我想去撞墙。 说花钱续命，如今放在我身上那是一点不假。 那些昂贵的治疗手段，的确让我那两天情况好一点。 我闷的难受，就想让周林带我出去走走。 周林问过医生，说我可以出去走走，但尽量不要离开医院。 可我不听话啊，愣是磨他，说想去外面逛逛。 周林起初不同意，后来被我磨的没招，只能答应了。 他捏捏我的鼻子“小磨人精，拿你没办法！但咱们不能走太远，就在附近逛逛！” “嗯，我保证听话！” “行，医院后面两条街有个公园，咱们就去那吧！” 周林把我全副武装，包的就像个粽子。 然后就像爸爸拎着女儿，拉着我走一步护一步。 赶巧今天公园门口有摆摊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 这时候差不多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冰糖葫芦冻得杠杠硬，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我说想吃，周林说怕我凉着，就买了两根，说回去化了再吃。 我们又走两步，看到一个摊子。 这东西我见过，但没吃过，眼看那锅里转着转着就喷出了糖丝，然后就形成云朵一样的东西，实在神奇。 周林指了指“喜欢吗？” 我正要点头，可想想还是违心的摇摇头“不……不喜欢，这是哄小孩儿的！” 周林笑笑“你在我这，就跟小孩一样！” 然后，他就让老板给我做了个大大的。 我拿着，又路过烤地瓜摊子，那味道真的很香，馋的人直流口水。 医生说我现在不能乱吃东西，但周林还是买了一个，用手掰着喂了我几口。 “好吃吗？” “嗯！” 我幸福的点头，又把地瓜送到周林嘴里。 北国的冬天，是最有魅力的。 冰天雪地的冰城，仿佛童话的王国。 我与周林，徜徉在这冰天雪地之间，欢声笑语打情骂俏。 我们自己没察觉，殊不知，漂亮的姑娘帅气的小伙恩爱亲昵的画面，早成了别人眼中最美的画卷。 从公园出来，我们又路过一个枣糕店。 喷香的枣糕，吸引许多路人，那店铺门口排了好长的队伍。 我多看了几眼，周林知道我想吃，就把我送到隔壁商店。 “小婉，这里热乎，你在这等我，我买了枣糕回来！” “周林，我想陪你一起排队！” “听话，外面冷，我怕你冻着！” “嗯，那我等你！” 周林走了，然后我一个人在商店一楼闲逛。 突然，我听到身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出于好奇，我跑到商店后门，竟看到一群穿着体面的女人，围殴一个女人。 她们一边打还一边骂“好个贱货，敢抢我的男人，看我不撕了你！” “就是就是！勾搭别人男人的狐狸精，打死你也不多！” “你个烂货，我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搭男人！” 那一声声难听的话，我大致也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我三姐也经历过这个，她倒是也没怎么为难那第三者，可我心里知道她也恨，做第三者的的确可恨。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而且人家一帮人，我就是想管闲事也没那本事。 可就在我已经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在那伙人的夹缝中，瞥见那张憔悴的美丽容颜。 只一眼，我就将那人认出。 “五姐！” 那一刻，我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那个被人殴打，骂烂货的女人，竟然是我的五姐。 我懵了一下，而后本能的抄起门口的旧扫帚，使劲朝那些女人抡过去。 “放开她，你们放开她！” 我一顿狂轮，那几个终于被我逼停。 其他几人已经退后，就为首的那个还扯着我姐的头发。 她恶狠狠的瞪着我，说着又扇了我姐一个耳光“你谁啊！这不关你的事！” “你管我是谁！你当街打人就不对，赶紧放手，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报警警察也不会帮这个贱货吧！”那女人冷笑。 我二话不说，扫帚又挥过去，逼的那女人终于松开扯我五姐的手。 “警察帮谁我不知道，反正你打人就是犯法！不然我现在报警，咱们就等警察来！” 见我这又疯又虎的，那女人也有所动摇，身后的几个女人跟着蛐蛐。 “芳姐，先这样吧，来日方长，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狐狸精！” “她嘚瑟不了几天了，等下次弄瓶硫酸，毁了她的脸，看她还嚣张个屁！” “实在不行，我让我男人，把她送船上去，听说南洋那边，对待这种贱货，可是有的是手段呢！” 那几个叽叽喳喳一大堆，为首的女人才满意点点头。 “行，这次就这样！唐影，下次我必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帮女人难听的话，说了一箩筐，而后叽叽歪歪就走了。 我回过神，上前一把拉起我五姐。 “姐，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我五姐看到我如今这张脸，第一反应是震惊，而后眼底又划过一丝悲凉。 “姐没事！小婉，你怎么在这，你的脸……” “说来话长了，姐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我想着，至少找个诊所，让我姐把伤口处理下。 可她说不用，之后拉着我走了两条街，到了一个顶时髦的咖啡厅。 这地方我没来过，只听人说过。 一进门，我就被那股焦香浓郁的味道给吸引了，原来咖啡就是这个味道。 这店装修很有格调，复古有点像书上描述欧洲人住的房子。 屋里没什么人，五姐拉我坐在一处角落。 她问我喝什么，我摇摇头。 我没来过咖啡店，我不会点，而且现在的我，也没心情想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五姐挨打的画面。 “一杯拿铁一杯黑咖啡，两块巧克力蛋糕！” “好的小姐！” 服务员端着餐单走了，我伸手一把抓住对面五姐的手。 “姐，到底咋回事？她们是谁？” 五姐看看我，手轻轻抚摸我憔悴的脸颊“小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我摇头“我没事！姐你别转移话题，到底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打你？” 五姐苦笑“小婉，你是个聪明人，她们骂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你明白，其实你都明白！” 五姐没直接回答我，可这样说就等于默认了一切。 她真的就跟三姐在旅馆里抓到那个一样，我的五姐，我那高傲美丽的五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姐！为啥呀！你为啥要这样作贱自己啊！” 我哭了，哭的像个孩子，对姐姐我没有埋怨没有鄙视，可我心疼，真的心疼啊！ 见我难受的样子，五姐也不好受，她拿纸巾轻轻为我拭去泪水“小婉，别问了，一切都有代价！这是姐的命！” “什么命？认什么命？若命运不公，也该跟它斗到底啊！” 我不理解五姐的话，如今我身患绝症，吃癞蛤蟆蜈蚣，也想着有一点希望都不放弃，可她好好活着，怎么就放弃自己了呢？ 服务员端上咖啡跟蛋糕，五姐挖了块蛋糕送到我嘴里。 巧克力在我口中融化，是甜的，但我能感受到那其中夹杂着一丝苦味。 她又把咖啡递给我，我喝了一口，哪怕是加了糖的拿铁，对我这个第一次喝咖啡的人来说，也是苦的。 “姐这是什么啊，为什么要喝这个！” “妹妹，你觉得苦吗？那你喝喝姐姐的！” 她又把自己的黑咖啡递给我，我不太明白姐姐的意思，但还是喝了一口。 就一口，我从口腔苦到心底，就差点吐出去。 “这……这比中药汤子还苦！” “苦吗？可姐姐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为什么呀！” “小婉，有些事……” 我姐话没等说完，就突然起身。 等我反应过来，发现一杯滚烫的咖啡被她用手挡住。 错愕中，我又听到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转过头，是刚刚那几个悍妇。 “好啊，原来你们是姐妹，怪不得你护着那个贱货！” 那女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反应过来，刚刚那杯咖啡是要泼我的，是我五姐替我挡住了。 我缓过神，赶忙用身体挡住我姐，我怕，怕她们又像刚刚那样打她。 那几个也的确要动手，还想连我一起打。 但这次，让我意外的是，五姐竟一改之前的隐忍突然发飙。 她猛的摔了手边的咖啡杯，恶狠狠的瞪着那些女人。 “你们一个个敢动一下试试！韩芳，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你动我可以，动我妹妹不行，把我逼急了，你到高盛天那也交代不了！” “好你个贱货，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老高的一个玩物！” 五姐冷笑“是吗？可即便是玩物，也是他舍不掉的那种！你要再逼我，我们谁也别想好过！这离盛天公司只隔一条街，你敢在这动手，后果……” 我不知道，我姐跟这女人，还有那个高盛天三个之间是怎样的纠葛。 只一点，我知道她们之间的仇怨是因那男人而起，而提起那个男人，也的确让这凶悍的婆娘有所忌惮。 “唐影你这个贱货，你以为你会一直得意，靠身子取悦男人，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我死我活，那是我的事，韩芳你就不用操心了！还有，我希望你明白，你若想我跟高盛天分开，就不该在我这浪费力气，你只要搞定他，问题就都解决了，可惜你没那本事！” “你……” 我姐的强势，让那女人败下阵来。 在场的人，都以为我姐最后的话，是在示威。 其实世上很多事没那么复杂，就是字面意思。 只是，连我这个妹妹也听不懂。 等那伙人走了，我一把抱住我姐，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姐，你离开他吧！求你了！” 五姐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伸出白嫩的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傻妹妹！我的事你不懂，要那么简单，此刻我又怎么会在这！” 第103章 我与周林，五姐与高盛天 我无法理解五姐此刻的处境，就像五姐也不知道我如今走入绝境。 生而为人，谁都是第一次，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我问五姐为何不离开，五姐却反过来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还有我脸上的胎记怎么就没了？包括我现在脸色惨白如纸是不是病了？ 我不知怎么回答，无论怎么说好像都会露馅。 我生病的事儿，瞒着所有人，五姐虽然不跟家里人联系，但如果她知道我得了这样的病，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我害怕让家人知道，我不想最后的日子，看爱我的人泪眼汪汪。 一个人痛苦的事儿，又何必让所有人陪着？ “姐，我得走了，周林还在等我！他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他对你好吗？”五姐问。 我非常肯定的点头“好！这世上没人比他待我更好！” 五姐笑笑，比起之前硬挤出的笑容，这会儿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小婉你去找他吧，我也要回去了！” “回哪？”我追问。 但我姐没正面回答我，只说去她该去的地方。 虽然我们情况不一样，但有一点相同，我们都有很多无奈，很多不能提及，不能说的隐痛。 最后，我们姐妹保持着一种默契，谁也没有多问，走出咖啡厅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五姐美丽的倩影，她走的那样坚定，不愧是我五姐，那个心像金刚钻一样坚硬的女子。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转头之后，五姐也看向我，再不是那一脸冰霜，眼泪在她脸上决堤，这世上从没人永远坚强，只是不愿示人罢了。 等我再回到那商店，看到的是周林帅气又茫然的身影。 “小婉，小婉你在哪？” 我消失的那一会儿，周林找我找疯了。 他甚至想要去报警，可又怕他走了我回来看不到他。 我能体会他此刻的焦灼，我觉得自己好坏，又让他担心了。 “周林！” 我喊他的名字，同一时间如一只小燕子，扎进他的怀抱。 那一瞬，周林从惊慌错愕，秒变柔情。 他宽阔的臂膀，将我紧紧包裹。 他抱那么紧，那么紧，紧到我快要不能呼吸，紧到我感觉要焊死在他身上。 “小婉，你跑哪去了？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我声音温柔，撒娇的在他心口蹭蹭。 “知道我担心，还乱跑！” “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回去的路上，周林问我去了哪里。 我没跟他说五姐的事，只说好像看到熟人，结果追上去发现认错人。 我倒也不是因为觉得五姐的事多见不得人，只是因为我，周林的生活已经被搅的一团乱麻，又何必再为他增添烦恼。 那之后的日子，我乖乖在医院待着，周林有时候会出去，但每次出去时间也不会太长，最多两三个小时。 那天下午，我午睡醒来，没看到周林。 我有点口渴，刚好水壶空了，就想着去水房打点水回来。 之后，就听到了两个护士的对话。 “哎，真是可惜，那么好看的女人，可惜得了这病！” “是啊，更可怜的是跟她在一起的男人，为那女人他真是拼了，国外医生团队带来最先进的治疗技术，最贵的药，全都用上了，每天花钱跟流水似的！” “可不嘛，关键是花再多钱，也改变不了什么，即便是花钱续命，怕是也没多久可续了。” “不是早就安排配型了吗？一点机会没有吗？” “难啊！别说找到合适的骨髓比登天还难，就算找到合适的配型，人家就愿意捐吗？捐骨髓是很疼的，而且未来会不会有后遗症，不好说……” “可怜的女人啊！不对，那男人更可怜，这世上这样痴情的男人，怕是独一份了！” “对了，那男人好像不在啊！” “估计是出去筹钱了，好像费用花的差不多了，又得一大笔钱，要命啊！” 护士们的对话，从头到尾，都没提我跟周林一个字，但我比谁都清楚，她们说的就是我俩。 我知道我每天的医药费是笔天文数字，但周林一直把那些单子藏着，我一张都看不到。 我的眼泪，已经不自觉的决堤。 泪水朦胧了我的视线，那几个小护士看到我的时候，她们是什么表情我完全看不清。 她们灰溜溜的走了，我走进水房，打开热水阀门，可人跟丢了魂一样，水打满了，还在放。 热水溅到地上，我才缓过神，想去关水龙头，却把手伸进了冒高的暖壶口。 “啊！” 我疼的一激灵。 这时候，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划过。 他拉着我，到一边冲凉水。 “怎么这么不小心，看看烫坏没有！” 是周林回来了。 他怕我烫伤了手，用凉水帮我冲洗，之后又找护士要了药膏帮我涂抹。 他好像说了很多话，但整个过程我却像是失魂了一样，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乱响。 我注意到，周林清澈的眸子里布满血丝，他的眼圈也有些发黑，我知道在知道我生病之后，他的每一天都殚精竭虑。 我挣脱周林拉我的手，扑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周林笑笑，大手轻拍我的后背。 “小婉，怎么了？” 我不是个爱撒娇的人，每每这样必然是有情况的，这点周林了解。 我抱他很紧，声音也开始哽咽“周林，咱回家吧！咱不治了行吗？” 这话我说了无数次，周林每一次的回答，也都是那句话。 “小婉，我一定会治好你！” 我不想泼他冷水，可我知道，这样下去，就算我死了，他也会因为我一辈子背着一生还不完的债。 “周林，你知道我救不活的，你比谁都清楚！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浪费钱，浪费时间在医院呢！” “谁说治不好，一定可以的，小婉你相信我！”他捧着我的脸，像个理想主义的大孩子。 我哭着摇头“周林我不是不信你，是天让我死，我活不成的！” 周林两眼泛红，哽咽着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用他额头抵着我额头“就算天让你死，我也会把你抢回来！哪怕我输了，我也会一起陪你赴黄泉！”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这男人真是世界第一傻，我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现在，除了祈祷上天，让奇迹发生，我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说不好那是噩梦，还是个美梦。 我梦见我死了，周林哭的像个孩子。 我的魂魄离开身体，却迟迟舍不得离去。 那让人痛心的哭声停止了，因为周林一刀抹了脖子，他也死了，魂魄终与我相见。 我骂他是个傻子，他却说没我的世界不是人间，有我的地方地狱也是天堂。 梦醒时分，我的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 周林不在屋里，让护士帮忙照顾我。 我在病房里待着憋闷，就到走廊里溜达。 蓦然间，我看到一男一女从楼上下来。 女的我前几天见过，是带头打我五姐的女人，而另一个我起初有些恍惚，但很快想起来，那是我五姐的那个男人。 我曾亲眼见过，那个叫韩芳的女人，带着一帮凶神恶煞打我五姐，而她们动手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叫高盛天的男人。 我不知道这男人，在我五姐跟他妻子中间扮演什么角色。 反正此刻我看到的他们，是夫妻和睦，谈不上多恩爱，却也相敬如宾。 所以，我五姐又算什么？ 并不是因为唐影是我五姐，我就帮亲不帮理，是我太了解我五姐，她从来就不是个贪图富贵金钱的女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跟一穷二白的陈明亮出来。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特别是看到高盛天跟他老婆之后，就更觉得难受。 那几天，这对夫妻的身影，始终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甚至还会做噩梦，梦见我姐被他们联手杀了。 我知道我自顾不暇，我知道我的命，都是靠医院昂贵的药物吊着。 可我若是连自己亲姐的事儿都不闻不问，那活着跟一具死尸有什么区别。 几天后，我趁着周林不在护士忙着的时候，偷偷换了衣服离开医院。 我没去找我五姐，我也找不到她。 但我应该能找到那个男人，之前他老婆无意间提起盛天公司，还说就在上次咖啡厅那条街附近。 所以我出去一打听，很轻松就找到了。 我站在那公司门口，终于明白，那男人为何能那样心安理得的享齐人之福。 我来自农村，城里的楼房汽车，对我来说新奇又奢侈。 而这位高先生的盛天公司更是气派极了，面前四层楼，都是他公司的。 公司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也都穿的十分体面，门口停的小轿车，车标我不认识，但看着就比大街上那些高级不少。 我看着盛天公司那几个字，不禁冷笑一声“呵呵，这就是有钱人！” 我以为我进去就能找到高盛天，但显然人家公司老总，不是我这普通女人说见就见了。 两位漂亮的前台小姐将我拦住“请问您找谁？” “高盛天！” 我吐出这几个字，两个小前台互相看了一眼。 而后，其中一个问“有预约吗？” 我摇头“没有！” 另一个前台笑笑“如果没有的话，那可不行！” “那我现在预约！多久能见到？” 小前台漫不经心的说着“一周吧！” 一周？我怎么可能等一周，而且看这俩的样子，分明也就是敷衍。 我灵机一动“这恐怕不行，是高太让我来的，就这么回去，高太会不高兴的！” “高太？你认识高太？”俩前台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那不然呢？芳姐脾气可不好，你们要不让我进去，恐怕……” “竟然是高太的人，那请上楼吧！” 果然，搬出高盛天老婆的名号，是真管用，这让我更好奇，那位享齐人之福的高先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我推开高盛天办公室门的时候，他的秘书正在汇报工作。 看到我进来，他愣了一下，但很快似乎又想起什么，而后跟秘书挥挥手，让他先出去。 等秘书走了，高盛天从老板椅起身，他请我到会客区，还打电话让秘书送茶，但我拒绝了。 “高先生，不用麻烦了，我不是来喝茶的！” “你是影儿的妹妹！” 他一眼认出我，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毕竟跟他就见过两面，而且那时我脸上的胎记还在。 我点点头“是的！高先生记性很好！” 他嘴角划过一丝复杂的笑意“我不是记性好，只是因为你是我心上人的妹妹！” 我冷笑“心上人？高先生真的把我姐当成心上人吗？” “这点你觉得有疑问？” “如果高先生真的像自己说的这样想，就不会让我姐置于现在的境地！” “怎样的境地？影儿所过的生活，别说是在冰城，就算是国外也是最好的生活，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我知道，高先生很有钱，可以给我姐很多钱，满足她物质的生活，可物质之外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高盛天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你有老婆，为什么还……” “原来你是为这件事？” “难道这事不够严重吗？” 高盛天的脸色，从起初的平和，到后来有些森冷“这些事我可以平衡，不劳你费心！” 他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在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眼里，他是掌控一切的神，不可战胜。 我也有些气，猛的一拍桌子“平衡？你拿什么平衡，让我姐被千夫所指，被人骂做狐狸精吗？” 面对我的发飙，高盛天的脸上也更难看“有我在，没人敢说她！” 我冷笑“没人吗？不仅说了，还动手了！姓高的，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你以为你是皇帝，随便享齐人之福，可我姐被人毒打的时候，你在哪？你在哪？” “你说什么？影儿被打了？” “你不知道？姓高的，你是真不知道还在这装糊涂？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打我姐的人，就是你老婆韩芳！” “韩芳？不可能，她不可能！” 当高盛天那句不可能出口，我就差点一口血吐在地上。 我姐那天被打的鼻青脸肿，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他这样一个每天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却不知道，更可气的是，他还觉得韩芳不可能。 老天爷，如果不是我那天亲自救下我姐，面对这样的男人，我甚至都要怀疑自己了。 我怒了，彻底怒了。 也不知哪来的胆量，起身指着这男人破口大骂。 “姓高的王八蛋，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姐是啥，是个玩物吗？你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跟我姐在一起！” 我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将死之人无所畏惧，竟然用手指着骂着，这个在冰城商界地位极高的男人。 这年头能干点生意的人，就没有善男信女，这个高盛天更不是个善茬。 当我说出他不配我姐那句话时，终于惹怒了这衣冠楚楚的家伙。 他猛的起身，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别以为你是影儿的妹妹，就可以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 第104章 五姐的秘密，周林的家人 森冷，嗜血，疯魔…… 那一刻，我在高盛天的脸上，看到的只有这些。 果然，这年头能混出名头的人，都不是善男信女。 我不敢想象，我的五姐，日日夜夜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心中是何滋味？ 高盛天的力气很大，大到我一度有窒息感。 但我死而无畏，狂笑一声猛的一脚踹在他重要部位。 他疼的松手，痛苦的脸色瞬间惨白。 “姓高的！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想跟你老婆相亲相爱，你们就相亲相爱，为什么要来虐我五姐？那女人凭什么打她，凭什么骂她，明明罪魁祸首是你！” 自从我得了绝症之后，自从我认识周林之后，其实对于男女的事情，是有与常人想法不同离经叛道的地方。 在我姐的事上，我不想说什么是非对错，哪怕这男人情况复杂，他能护着我姐，也就算了，毕竟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可他护不住我姐，却还在这发狠。 他有钱有势，是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我，但我不想五姐再受折磨，她已经够惨了，失去挚爱，如今行尸走肉一样，她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高盛天从那阵难以形容的痛感中缓过来，嗜血的眸子瞪着我，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的手，再次掐住我的脖子。 “你懂什么？我跟影儿之间，不是你能懂的……” 他掐我比刚刚力气更大，我死命挣脱，却根本无济于事。 有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其实这样死了也好，这混蛋男人要为我偿命，我姐也解脱了，周林以这样的方式失去我，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坏事。 从这个角度想，我如果此刻就死在这男人手上，可能也是件好事。 但这世上的事，从来不会按你想的来。 就在我痛苦的快要窒息的时候，高盛天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多日不见的五姐。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可她脸上被韩芳打的淤青还未完全消除。 “高盛天，你放开我妹妹！” 我姐一声吼，惊的不只是我，还有这个要掐死我的男人。 让我意外的是，高盛天看到我姐一脸的淤青，似乎也十分惊讶。 他突然放开掐我的手，快步走到我姐面前，大手轻轻抚摸我姐淤青却仍旧美丽的面庞。 “影儿，你这脸怎么弄的？是谁？” 他还在问。 那会儿，要不是我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真想把他八辈祖宗问候一遍。 但这次，不等我说话，我姐已经发飙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脸上。 我姐瘦弱纤细的小手，在高盛天的脸上留下分明的巴掌印。 “影儿……” 那男人被打的一愣，却并没有愤怒的意思，更多是错愕。 “是韩芳！是她打的，是她跟几个女人把我堵在偏僻街道，如果不是我妹妹救了我，她们几个打死我也说不定！” “她敢？她怎么敢？” “她没什么不敢的！高盛天你永远别低估一个女人的嫉妒！”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影儿这几天你都不见我，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什么不重要！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我的存在，或者对韩芳就不公平，所以我什么都能忍，我挨顿打她能舒服也好，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妹妹，你凭什么？” “对不起，影儿对不起！” 此情此景，我完全看懵了。 从前我觉得我不理解他们的世界，而现在，眼见这个刚刚凶神恶煞差点杀了我的男人，在我姐面前连连道歉不说一句重话，我更不懂了。 之后我姐带我离开盛天公司，高盛天没敢多问，但我能感觉到，在距离我姐妹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有人盯着。 还是上次那家咖啡厅，还是上次的位子，一样的咖啡一样的蛋糕。 我姐在我的咖啡里又加了一份糖，又把蛋糕喂进我嘴里，但这次我躲开了没张嘴。 “姐，你告诉，为什么呀！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我姐面如死灰“你说什么？我跟高盛天的关系吗？” “你明知道他有妻子，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你明明挨打了，为什么不跟他说，姐，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说什么呢？说我被打了，然后他回去吵架，或者闹离婚？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你到底图什么啊？” 我有些疯了，连说话都开始不理智，字里行间伤害了我姐。 她苦笑一声，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把面前那杯苦的像中药汤的咖啡一口干了。 “妹妹，你就当姐姐自甘堕落，贪图享乐吧！” 哗啦…… 我一把摔了面前的杯子。 “唐影，那是真相吗？我唐婉不是瞎子，我知道那不是！姐，如果今天我不能救你，那以后也不可能有机会了！如果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回去找妈妈，我让她来问你！” 我说着就要起身，五姐慌了，一把拉住我的手。 “小婉，别走，我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五姐说着，把一张纸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我。 我打开是一份协议，关于我姐与高盛天之间的协议。 “三年？这什么意思？”我问。 五姐幽幽出口“就是这三年之内，我不能离开他！” “为什么？” “因为我欠他的！” 关于我姐跟高盛天的事，她之前对我有所隐瞒。 她是怕我多想，在高盛天那部分就避重就轻。 其实在陈明亮瘫痪之后，大部分的医药费都是高盛天出的。 我姐的性格，在夜总会根本待不下去，好几次要不是高盛天救她，她早就被客人打死了。 她欠高盛天的是钱债，也有人情债，我姐想要殉情追随陈明亮而却没死成，也是高盛天救了她，然后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这世上，谁对谁好，都不可能不图回报。 当我姐伤好要离开高盛天的时候，高盛天却一反往日的温柔，直接亮出他商人现实的一面。 陈明亮前后高昂的医药费，加上我姐那几个月的疗养，那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姐说她会打工去偿还，可高盛天却说他等不及了。 是出于还债的心态也好，还是被逼迫也罢，我姐知道她逃不掉了，也就从了。 用她的话说，爱人死了，跟谁还不都一样。 然后就有了这三年之约。 “姐，你就这样把自己搭上了！” 我姐苦笑“我对高盛天没有感情，但道义上，我的确欠他的！人啊，欠谁的都得还，那就还呗，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半，等再过一年半，我就自由了！” 听到这些，我简直要疯了。 “姐，背信弃义又怎样，既然你不想，又何必……” “因为背信弃义的代价，我承担不起！小婉，他知道你，也知道我们家，知道我们家每一个人！” “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五姐点点头“所以我说，如果可以选择，我早就不在这了！” 那一刻，我对高盛天那个可恶男人的憎恨，又加深了几倍。 他真的可恶又卑鄙，先是拿人情债绑架我姐，然后又拿我家人加以威胁，他为了让我姐乖乖待在他身边，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终于开始理解五姐的无奈，那种种不合理，在这一刻似乎都说得通了。 就像我得病，也不愿意告诉家人一样，她跟我一样，不想麻烦不想连累任何人。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我们走出盛天公司，就一直有人跟着。 高盛天是防着我拐跑五姐，我要是动那个心思，我五姐不会怎样，但他一定会让人捏断我的脖子。 好个可怕的男人，在外人面前杀伐果决，在我姐面前却是深情温柔，要掐死我的是他，在我姐面前低头道歉的也是他。 我不知道，高盛天对我姐那种算不算爱，就算是也是畸形的，让人窒息的。 我终究没办法，也没本事让姐姐离开这个男人。 我跟姐姐走出咖啡厅时，高盛天的车就停在咖啡厅对面。 这会儿天下着雪，他站在车旁，头上雪花聚堆，在男人干练的寸头上，就像个白色小帽子。 他向这边挥手，问我姐要不要送我回去。 我姐看看我，正要说话，我直接摇头“不用了！他的车我坐不起！” 我姐鼻子一酸，虽然眼泪没流出来，但眼睛却已泛红。 “妹妹，还有一年半，再有一年半，我就回家！我去找你，找妈妈我们一家团聚！” 我哭着点点头“嗯！” 但我转身的时候，眼泪已然决堤。 一年半，我哪里还有一年半，临近过年，可这个年过不过得去，我都不知道呢！ 万般皆是命，我的命，五姐的命，都被老天爷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医院的。 人刚走到医院门口，就感觉口中一阵腥甜。 噗…… 我吐了好大一口血，而后栽倒昏死在台阶底下。 我稍稍恢复些意识，人在加护病房。 屋里好安静，安静的各种仪器微弱的电流声都清清楚楚。 那不仅是电流的声音，也是账单的声音。 我在这地方待一刻，钱就像流水一样花掉，我看着仪器上的波浪线，要是一下子走平了，我就解脱了，周林也解脱了。 病痛跟心理的双重折磨，让我活着的每一分钟，都痛苦不堪。 我在加护病房那两天，昂贵的药物拉扯我与死神的距离。 那两天周林不能进来，只能隔着玻璃看我。 我瞥见那世上最俊朗不凡的男人，就像个失了魂儿的孩子。 “小婉……小婉……” 我听不见，但我能感受到，他一直在叫我。 他怕我撑不住，他怕我突然撒手人寰。 我何尝不想去死，死了就不用遭那些罪，死了就不用拖累周林，可我又不敢死，我怕我死了，这傻男人也活不下去。 在加护病房躺了两天，我终于脱离危险。 可身体，却是比之前任何时期都要虚弱。 病痛折磨的我瘦弱不堪，我眼眶发青，脸白的像张纸。 我让周林把镜子递给我，他不肯，说他就是我的镜子。 “小婉，你好看，你是世上最好看的！” 我舔舔干裂的嘴唇，苦笑看着他“你怕我吓着自己吗？没关系，我又不是没丑过！我想看看自己，我怕我会忘了自己的样子！” 周林拗不过我，只能把镜子拿过来。 当我看到镜中那个比女鬼还吓人的自己，心中不禁划过一丝苦涩。 我是丑过，那半张脸的胎记，跟太极图似的，可那时候的我，就像狗尾巴草，不好看但生命力顽强。 而此刻的我，像是温室里即将开败的花朵，美则美矣，却随时都会凋零。 周林又问起我那天去哪了，这次我说我看到我五姐了。 “她好吗？” “好！都好！周林，我想吃香蕉，你去帮我买点吧！” “嗯，这就去！” 我的要求，周林从来都不会拒绝。 等周林走后，我去了医生那里，要了我这段时间的费用清单。 起初医生不给，但我坚持，见我不走引来不少人，他也只能妥协。 当我拿到那份清单的时候，看到那串天文数字，即便我有思想准备，还是被惊的差点昏过去。 那是我生来都不敢想象的数字，就算我现在死了，不再多花一分钱，这些钱周林打工一辈子也赚不回来。 “唐婉，你别太上火，周林说他有办法的！” “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像游魂一样离开医生办公室，那张长长的清单，仿佛有千钧重，让我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当我回到病房时，看到窗前站了个女人。 一个穿着打扮，非常非常体面的女人，她保养的很好，看起来非常显年轻，好像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脖颈上皱纹有点明显，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见我回来了，她转身看向我“你就是唐婉？” 我点点头“是！请问你是？” “我是周林的姑姑，周若虹！” 这贵妇竟然是周林的姑姑。 怪不得，第一眼看到这女人，我就觉得有点眼熟。 仔细看来，的确姑侄联相，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半晌的错愕，不等我走过去，周若虹已经朝门口走来。 她绕过我，关了房门，又在里面反锁。 此情此景我有些不安“周林他……他不在，出去了！” 周若虹冷笑一声“我不找他，我找你！” 说话间，她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账单。 第105章 我与他的不同世界，放周林一条生路 关于周林的身世，我问过，但每次提起，周林都在刻意回避。 时间长了，我也不再多问。 我隐约能感觉到他不是一般人，一个人的穿衣打扮可以掩饰，但气质骨子里的东西，藏也藏不住。 但我理解，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不能触碰的点，是秘密，是隐痛，什么都好，他不愿提的，我不纠结，比起他的过去，如今的陪伴更重要。 而此刻，这中年贵妇站在我面前。 她的举手投足，她的言行谈吐，她看我时充满优越感的眼神，更验证我以往的猜测。 老实说，我看她时，有种莫名的畏惧，这女人眼神太利了，好像一把剑，能将人刺穿。 我喉咙翻滚，看向她“你找我什么事？” 她在那份账单上扫了一眼，而后目光又落到我脸上。 同一时间，我还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嘲讽，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她指了指病床，示意我坐下，这霸道的女人完全掌控的局面。 我心里不是滋味，没动。 “呵呵，有点个性！” 她笑笑，上前一步，用手掐住我的下颚，锐利的眼神，好像在探查一件货品。 我身子一闪“你有事说事！” 周若虹冷笑“果然是个美人！别说是我侄子那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连女人看了也忍不住心脏怦怦跳呢！”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找我到底干什么？” “唐婉你知道吗？在我们那边，男人虽然不至于三妻四妾，但外面养个情人倒也不算稀奇。毕竟男人不是专一的动物，再好的女人，一辈子守着也会腻。所以男人只要有钱，养两个外室，有几个私生子，很多时候也是公开的秘密！但你知道吗？即便是外面养的，一般也是有要求的，身家得清白，身子也得干净，而更重要的是身体健康，不然怎么伺候好男人……” 这女人话越说越不对路，我听的来气，马上叫停她。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看看我，目光由刚刚的轻蔑又多了一丝森冷。 “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出身，你这样的身体，就连做情人的资格都没有！或者说的再明白一点，你配不上我侄子！” 周若虹的话咄咄逼人，她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直到把我逼到床头。 我感觉身子瞬间的失重，一屁股坐在病床上。 周若虹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略收敛了刚刚的狠厉，这会儿又多了一分轻蔑。 她似笑非笑，用纤细的精雕细琢的指甲，捋捋我此刻有些凌乱的发丝。 我使劲挣了一下，让她的手悬在半空。 我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姑姑给吓了一跳，却也不至于被吓破胆。 她让我想起那个趾高气昂的乔大小姐，她们都是一样的瞧不起人，面前这位比那个，段位更高。 但我也是遇强则强，我这二十多年过的不顺，要是这就怂了，怕是当年被我奶奶逼着嫁人的时候，就已经投河上吊了。 “配不配得上，是我跟周林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面对我突然的硬气，周若虹也有点惊讶。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该怎么跟你说话，你说你是周林的姑姑，看在周林的面上，我本该尊敬你，可你来者不善，我又凭什么对你客气！你想拆散我跟周林？那我想你要失望了！” 面对我的回怼，周若虹脸色变得很难看。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 我冷哼“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普通人！但我告诉你，你想让周林离开我，找我没用，除非你能让周林主动远离我！” “你还真是自信，谁给你这勇气，让你觉得周林离不开你？” 周若虹说我自信，这哪里是我自信，而是周林不顾生死不离不弃的事实。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侄子！” 我以为周若虹会继续对我的诋毁，但她却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后，突然转变了态度。 那张高傲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踌躇，犀利的眼睛里，似有泪光。 她看看我，苦笑道“唐婉，若说对周林的了解，我不比你少。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他的感情，也不输于任何一个母亲。他走到今天不容易，他那么优秀，未来前途一片大好，我不希望因为儿女情长的事，毁了这个大好青年！唐婉，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明白，你跟他的关系继续下去，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我不喜欢面前这个女人，也不觉得她对我能安什么好心，但她后面的话没错，我的确一直在拖累周林，而这样下去结果我根本不敢想。 我同样苦笑看着她“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离开周林，至于你治病的费用，我会一并包了。”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我。 我没仔细看那上面是多少钱，但那许多个零，是我这出身阶层完全不敢想象的数字。 所以就跟我以往猜测一样，周林的身世从来不一般。 那许多个零的支票，算是周林姑姑给我的分手费，让我放过她侄子。 见我没拒绝，周若虹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之后，她又拿出一张火车票，是从冰城到京城的卧铺票。 我疑惑的看着她“这什么意思？” “现在就去京城，我给你的钱足够你治病，你在京城的医院，配型会比在冰城更方便，治愈的几率也更大。” 周若虹说的很好听，但又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我这病，除非是遇到合适的配型，否则没有治愈的可能，她只是想让我在死之前，离开她侄子，或者就像周若虹自己说的，她足够了解她侄子，能预见周林在我死后，可能会做什么傻事。 我苦笑“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没走过，只是他又找到我，我不想再抛开周林，不想再看到他悲伤的样子。” 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周若虹眼中的希望仿佛在瞬间破灭。 她目光又变得尖锐，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子“唐婉，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自己命不久矣，难道也想毁了我侄子一辈子吗？你知道吗？他九岁那年，我这个当姑姑的第一次看到他，他一身破烂，瘦的皮包骨，可即便那样的落魄，那孩子的眼神仍旧坚硬如钢铁，那时候我就知道，他长大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些年他也从来没让家人失望，可直到你的出现，变了，一切都变了，他从那个优秀的天之骄子，变成儿女情长的小男人，放着许多正事不做，整天围着你这个病怏怏的祸害，你毁了他，你毁了他……” 这女人字字珠玑，她以为我装糊涂，我又何尝不知这些。 可我答应过周林，我不能再离开他。 就在我满心焦灼之时，周若虹突然拿出一个绿色的药瓶子扔在病床上。 我目光瞬间被吸住，而后捡起那药瓶“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周林常穿的衣服里找到的！药瓶子上没商标，但我找人化验过了，里面是毒药，一粒就能要人命的毒药！”周若虹哽咽着。 我瞳孔放大“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 “唐婉，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那个傻侄子陷得太深，已经不可自拔，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死了，他也不会独活！” 不会独活……不会独活……不会独活…… 那四个字，长久的回荡于我的耳畔。 我感觉自己要疯了，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心更是痛的仿佛随时都会裂开。 “怎么会这样？周林……” “所以，当我这个姑姑求你了，唐婉，你离开周林吧！这些钱如果你还不满意，我可以再加，只要你能给他一条活路！” 房间内许久的死寂，我的沉默，周若虹的等待。 就在这女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我终于先开口。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捡起那张掉在病床上的车票，到柜子里拿了随身的东西，而后向门口走去。 周若虹叫住我“唐婉！这个你拿着……” 她手里拿着那张很多零的支票。 我没回头，只是停住脚步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需要！” 我不知道，在周若虹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眼中，我这样平凡的农村女人是不是为了钱可以抛开一切。 她永远不会懂，就像周林没有我痛不欲生，我没了周林一样也生无可恋。 那张巨额支票，于我而言如同一张废纸，能在我心底掀起波澜的只有那个男人，可如今我却不得不再次选择离开。 下午，我踏上那趟开往京城的火车。 不是去治病，也没有任何目的，就只想离开，离开那个为我心碎，也让我心碎的男人。 北国的冬天，一路都是冰天雪地。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看雪景，很美，真的很美，特别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射下，更是跟书中描写的童话世界无二。 可再美的风景，于如今的我而言，都只剩下凄凉与颓败。 火车咔哒咔哒，晚上卧铺车厢很安静，大家都睡了，只有我红着眼望着窗外，没有一点睡意。 后半夜火车报站，前方到站星城。 那里是距离冰城最近的沿海城市，虽然只是座小城，却也是我曾经无数次向往过的。 省会冰城没有海，只有一条江，它有个很美丽的名字，松花！ 从前，我听村里老人说过，那名字是满语译过来的，松花是天河的意思，这条江发源于长白山天池，小时候每每听到这个，都觉得好神奇。 江河都要汇聚大海，我想看看大海，看看那江河的尽头，那一望无际广阔无垠。 火车到站星城，我毫不犹豫的下了车。 我不想去京城，那里很好，却没有我向往的。 周林说过，他的家在一个四面都是海的地方。 世界海洋都相连，或许我站在海边，就能感觉离他更近一点。 我到星城的时候，火车站里静悄悄的，想去海边也没什么车，只能先等着，等天亮一点，有去海边的客车。 等天亮一点，车站就开始有人揽客，我坐上了第一趟去海边的客车。 到那的时候，天蒙蒙亮。 我站在荒凉的海边。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靠近海岸，肉眼可见的地方，都结了冰，但雾气的尽头，隐约也能看见水波，那是冰水交融的地方。 是水融化了冰？还是冰同化了水？我想去看看。 我走上冰面，靠边的地方真的冻的很结实，就像冰城冬天的江面一样。 我打着出溜滑，一点点朝前走。 过了一会儿，我已经靠近刚刚肉眼可及的雾气范围，这里的冰明显没那么厚了，但承受我这九十来斤的重量还不成问题。 我知道，再往前走，不需要很远，冰面随时都会碎裂。 或者是一点点的裂开，也或者是突然爆裂，我会掉下去，被这广阔无垠的大海吞没，或是成为鱼虾的饲料，或者一场降温，直接把我冻在冰里。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有点浪漫，那似乎是一种很美的死法。 “周林，你说你的家靠着海，那我就死在海上，那样等你回家，我们就能相见了……” 我自言自语，笑着哭着向前走。 我好像听到冰块裂开的声音，但我没停。 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对周林来说也许残忍，对他来说却也算一线生机。 他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尸体，也许这样他就会活着。 我一步步的走，冰块一点点的裂开，裂的地方越来越多，裂的痕迹越来越大。 我随时都会掉下去，死亡于我而言只是一瞬之间。 可在我觉得我快要坠落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 “小婉！” 那是周林的声音。 我看着脚下的冰面，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这是幻听了吗？老人说人死前会有幻觉，原来真会这样！” 但我没沉浸在那声音中，而是继续向前。 我不能停，我不能有一丝迟疑。 我怕我会反悔，我怕我会因为想周林而舍不得去死。 我脑海里全都是周林姑姑扔给我的绿色药瓶，我想起前些天那个噩梦，我不要死在他怀里，不要他以那样的方式追随。 终于，脚下的冰碎了。 我身子坠落，那一瞬间的刺骨的寒冷，是死亡的预警。 但我不怕，我心安理得的接受死亡， 可就在我身子即将没入冰冷的海水时，手腕儿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抓住。 “小婉，回来，我不许你死！” 第106章 多想陪你看朝霞落日，静静陪你到老，骨髓配型 原来刚刚的声音，不是我幻听，而是周林真的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总有办法找到我。 但这次，我不想重蹈覆辙。 我使劲挣扎，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手。 “周林，你放开我吧！太遭罪，我不想这样痛苦的活着，你就让我痛快的去吧！” 我哭喊着，哀求着，希望他能松手，希望他能给我这个解脱。 可周林的执念，远比我想象中更加强烈。 他两眼涨红“唐婉，不行！我不让你死，你不可以死！” 我泪眼朦胧“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行吗？周林，我求你！” “小婉，那我也求你，就算是为了我，再坚持一段……” 刺骨的寒冷，比不上我此刻看到周林心上的痛。 我眼见周林身体趴在冰面上，手已经冻的青紫，颤抖着仍旧不肯把手松开一点。 我哭喊着“放手吧，周林求你放手吧！” “不行，小婉，我说了你死我死！要么今天我救你上来，要么我们一起葬身冰海……” 他那一声低吼，犹如千钧重担压在我的心上。 周林不是吓唬我，他是真的做的出来。 后来又过了几年，上映了一部轰动全球的灾难爱情电影。 男主人公也说了那句‘你死我死’，在女主即将坠落之时，他救了她的性命，那一刻奠定了爱情的基础。 几个小时后，面临生死考验，在他明知道两人只能活一人之时，男人选择把生的希望留给女人。 他就那样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托着承载爱人的木板，等待死神的降临。 他们的爱情，在那一刻结束，也在那一刻开始。 女主人公承载着爱人的祝福，看他们想要去看没看到的山河湖海，感受他没来得及感受的人间绚烂，幸福的过完一生，到死都在想着那男人。 最后将那条项链，代表他们爱情的项链投入大海，然后寿终正寝，幸福的死在睡梦中。 他们终于相见了，在天堂！ 或者这故事反过来，我也想让周林代替我看尽世间璀璨，看尽人间繁华，可他不肯。 他说哪怕是地狱，有我的地方也是美好的。 我终究拗不过这男人，我活不起，同样死不起，到最后只能由他拉我上来。 在周林拉我上来的同时，身后的那块冰彻底崩溃。 一念之间，我俩可能就成海里鲨鱼的饲料，或者变成冰冻在一起的雕像。 周林脱下他自己的棉衣，将冻的浑身颤抖的我包裹。 虚弱的我，微微睁眼，想要说话，可嘴却完全不听使唤。 我像一只病弱的小猫，被周林一路抱着。 一直抱到海岸，我才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吉普。 原来他是开车追过来的，在我坐上这趟开往京城的火车时，在我红着眼睛看窗外凄凉冬日时，他正开着车，风驰电掣般在后追赶。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知道我来星城？ 他说他不知道，一切都是感觉，只因为那句，我说过我想去看海。 是啊，没人比周林更了解我，我什么都放弃了，连他都放弃了，怎么可能会去京城。 或许他也明白，我想死在海里，因为那是离他更近的地方。 一切都是这么神奇，好像具备预言的能力，好像能穿越时空，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只是爱人之间的心有灵犀。 周林带我去了星城市区的一家宾馆，他放了热水，然后抱我进了浴室。 房间里有浴缸，他褪了我的衣服将我放进温热的水中。 那种温暖难以形容，我感觉自己渐渐活了过来，几乎冻僵的身体，之前一直打颤的嘴唇也变得灵敏。 我又想起那个绿色药瓶。 我猛的一把推开周林，霎时间水花四溅。 “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 那一刻我表现的任性又强势，但周林也不势弱。 我才挣脱他，他又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儿。 “我就要管！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唐婉都归我管！” “凭什么？我凭什么让你管！周林咱俩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呢？” 我说着最违心，最没良心的话。 但周林总有招治我。 他狂笑一声，而后脱了自己的衣服，同我一起坐在浴缸里。 “你说咱俩什么关系？一个锅吃过饭，一个被窝睡过你说啥关系？” “那也不算……” “你说不算就不算？那这样算啥？” 他说着，将我扯进怀里，薄唇霸道的索吻，不等我抗拒，他已经死死将我吻住。 我被那突然的一吻，惊的半天大脑空白。 好一会儿我就那样被他控制着，他吻我的同时大手更加肆无忌惮。 我们仿佛回到最初的时光，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病，我的身体也还好，我们永远那样放肆，那样离经叛道，好像隐藏山中不知羞臊的两只狐狸。 许久，我缓过神儿，猛的一把将他推开。 “你干什么？亲了睡了又怎样？周林，你没权利管我的死活，你没有……” “我有，我就有！唐婉我不管别人跟你说了什么，我都是你男人，这点谁也改变不了！我要你活着，你就得给我活着！” 这话好霸气，却让我的心中一阵无名火。 我猛的咬住周林的唇，咬破他的唇瓣，咬到我俩口中同时弥漫腥甜才肯松口。 蓦然间，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不等周林开口，我像发疯了一样，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那你呢！周林，你的死活，你问过我吗？”我怒吼。 周林似乎感觉到什么，脸色变得极其不自然“小婉，你……你说什么？” “那瓶药怎么回事？” “药……什么药……” 他仍旧否认，但嘴可以否认，闪躲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我又一巴掌打在他另外半张脸上，这次还是不等周林再开口，我猛的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周林，你骗我，你到现在还想骗我！你不让我死，你让我坚持，可你呢？你早就预备好了药，等我死了，你也去死，周林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要你这样……” 当他的秘密被我戳破，周林僵了一秒，而后抱着我，与我一起崩溃大哭。 我们紧紧相拥，泡在浴缸里，哭的就像两个孩子。 “小婉，我的小婉，我该拿你怎么办？” “周林，你呢？我又要拿你怎么办？” 他说我傻，可我觉得他比我更傻。 我们终究谁也不能说服谁，只能这样撑着，熬着，希望死神能晚一天别早一天到来。 那之后的一天一夜，我俩就躺在酒店的房间，除了吃饭上厕所，谁也不动，就你抱着我，我抱着你，一起躺在宾馆柔软的大床上。 第二天我的情况好了很多，我说想出去走走。 虽然这季节大海冰冻，但冻不住我的向往。 周林再次陪我到之前去过的那海边。 他将车停在岸边，我俩一起上了冰面。 只是这次，他不肯让我往里，就只是站在边上看。 天公作美，今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我望着冰封的大海，那远处一望无际，偶尔有海鸥盘旋，感觉自己也跟着上天了一样。 我们一起看过朝霞，又一起看落日。 周林怕我冷，为我穿了两件棉衣。 这里的温度本就比冰城更高些，我不怕，更因为他在我身边，我的心都是暖的。 我们手拉着手，一起看向大海的尽头，看那海平面最后一抹余晖。 偶尔我偷偷看看他，他也偷偷看看我。 在夕阳钻入海平面之后，我俩相视一笑。 “周林，多想跟你永远这样，看朝霞落日，静静的陪你到老！”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我知道他这话是在安慰我，但我心欢喜。 就这样吧，既然我们的倔强谁也无法改变，那就坦然面对。 希望老天，也能看到我们的倔强，然后发发善心，送我一场奇迹。 我俩在星城待了三天，那三天虽然偶尔还会发病，但每次骨痛的时间，没持续很长。 我难受的时候，就窝在周林的怀里，他抱着我哄着我，那些话就好像咒语，听着听着痛感逐渐就没了。 关于周林姑姑的事，我没多说什么，但以周林的聪明也基本都猜到了。 他没多问什么，只是期间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去打过电话。 打了很长时间，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是红的。 到了第四天，周林说带我回家。 我以为他说的还是医院，但这次，就是字面意思。 他带我回家，回我们的家。 我俩开车到青山村的时候，我看到我家烟囱里散发袅袅炊烟。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周林“这……这怎么回事？” 他笑笑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轻摸我的头。 “一会你就知道了！” 是啊，我很快就知道了。 不等他的车开到门口，我就看到家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那一张张面孔，我各个熟悉，可这时候见到她们，我的心却疼的像针扎一样。 我妈，我大姐二姐四姐六姐，她们巴巴的看我下车，然后一个个红着眼睛上前跟我抱成一团。 “小婉，我的傻女儿……” “妹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妈妈跟姐姐的们集结，跟此刻反常的话，让我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我回头看看周林，他点点头。 之后我顾不上周林，妈妈跟姐姐们眼泪，已经淹没了我的心。 我这才明白，周林在星城离开那一会儿，电话是打到了秀水村。 他将我得病的真相告诉我妈，然后我妈又告诉我几个姐姐，现在那个竭力掩饰的秘密，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曾经，我不想让周林知道，周林知道了。 我也不想让家人知道，现在她们也知道了。 我最害怕的悲伤的眼神，此刻像是一把把刀凌迟着我的心。 我们进屋的时候，妈妈姐姐们已经做了满满一桌菜。 鸡鸭鱼肉都有，即便我家过年那天吃的年夜饭也没这么丰盛。 我们围坐在一桌，看着这些平时很难吃到的好菜，可谁也没有一点胃口。 最后还是我，先一把抓起筷子。 “这菜太丰盛了，都是我爱吃的！这鱼炖的香，妈你也吃一口！” 我将一块不带刺的鱼肉，夹进我妈碗里，我妈手拿着筷子，却一直在颤抖。 我又夹起那块鱼肉，送到我妈嘴边。 我妈艰难的张嘴，可那美味的鱼肉下口，却像是嚼蜡一样。 不等她咽进去，眼泪再一次噼里啪啦的下落。 “小婉，我苦命的女儿，老天爷为什么这样……你还那么年轻……让我……”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知道她恨不得替我生病。 我哽咽着，一把将我妈抱在怀里。 “妈，别哭，我没事，会好的！” 我像周林安慰我一样，去安慰我妈。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更能理解周林的无奈跟痛苦。 饭桌上又是许久的死寂，这一次是被周林打破的。 他看看我妈跟几个姐姐，清了清嗓子“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如果骨髓配型成功，做了手术小婉的病就能治好！” 一听说我这病有救，我妈跟几个姐姐，目光如炬齐刷刷看向周林。 “那就做手术，我们姐妹几个这就回家凑钱，砸锅卖铁，也要救我妹妹！” “是啊，周林，只要能救我女儿，我卖房子卖地啥都行！” 周林摇摇头“钱的事，不是最大的问题，是配型的骨髓。医生说直近亲属配型的几率最大，我希望……” “可以，我们可以！只要能救小婉，我们都可以！” 终于还是走到了那步，从前周林提过，但被我拒绝了。 我知道骨髓移植的风险，捐献骨髓是非常疼的，我每次犯病时，那种骨痛比死还难受，没人比我更清楚那种痛。 我一个人受苦就算了，不想连累家里人，妈妈年纪不小了，姐姐们也各自有家庭跟未来，我不想她们陪我赌。 我看了周林一眼，我不是怪他，可我的心真的不好受啊。 周林大手一把握住我的小手，目光却转移到我妈跟姐姐们身上。 “这是小婉唯一的机会了！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大家同意，明天就可以去配型！” “周林……” 我叫住他，但我妈也叫住我。 “小婉，让我们去吧！周林说的对，这是唯一的希望，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我无法说服我妈，就像我无法说服周林一样。 吃完这顿凄凉的团圆饭，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人再次去了省城医院。 妈妈跟姐姐们做了采样，等待结果的过程异常的煎熬。 我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这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可另一方面，我又不想家人为我那么大的牺牲。 终于，结果出来了。 当护士拿着配型结果走出来的瞬间，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配型结果……” 第107章 妈妈也有故事，消失的周林 那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护士手中的单子。 但护士只是无奈的摇头“配型结果全部失败，医生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直近亲属，也许能……” 希望之后是巨大的失望。 都知道配型难，但总还会心存侥幸，可当那一点侥幸也没了，每个人的心都无比沉重。 我妈红了眼，姐姐们也都转过身偷偷抹眼泪。 只有周林，一直保持着招牌的笑容，温柔的拍拍我的肩膀“小婉，没事，我们再想办法！” “嗯！” 我点点头，我比谁都清楚，所有人中，周林是最难受的，只是他一直在克制，他怕连他都崩了，我会坚持不下去。 而我又何尝不是，我早都不抱希望了，可就为了周林这份心，我也必须坚持，咬牙坚持。 许久的死寂，四姐突然喊了一声。 “爸！还有爸！” 四姐说着，二姐也跟着附和“对，爸还没来配型，也许他可以！” 我是不抱希望的，而且我很清楚，妈妈姐姐都来了，如果我爸他想来的话早就来了。 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只有我妈一反常态。 在姐姐们絮叨了许久之后，她突然整出那么一句“不愿意来，就别找他了！” 四姐一脸疑惑“妈，你不想救妹妹了吗？也许……” “他来也没用！” 我妈说完话，就拉着我回病房去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我妈这是怎么了，但我隐约觉得我妈有心事，不能触碰的那种。 那之后，我都没看见周林，二姐说他有事出去了，一走就是一小天。 等下午快三点了，周林再次出现，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我爸奶奶跟二叔一家。 看到这些人，我起初是很诧异的。 周林笑眯眯的走上前“小婉，唐叔已经同意配型了！” 他这样说，我仍旧难以置信。 我太了解我那个爸，就算他同意，以我奶的那性格也不会同意。 这会儿人都到了，氛围属实诡异。 我爸唐大喜四下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周林身上“那个，在哪配型？” “一会让护士带你去。” “嗯，行！” 我爸点点头，之后也啥都没多问。 老实说我真的挺意外的，他这个人不能说多好多坏，但的确是个榆木脑袋，我奶说往东绝对不往西，怎么今天就顾念起亲情了。 我心中正疑惑，这时候我那嘴碎的二婶从人后冒出来。 “小婉，你这病得花不少钱吧！都是周林掏的？” 她这话属实不该问，搞的在场所有人都很尴尬，我也不知道该说些啥。 就连我奶也觉得她差劲，从身后怼了她一下，二婶才把那张碎嘴闭上。 之后我就看到我奶给周林使眼色，她先一步出病房，之后周林也跟着出去了。 我感觉情况不对，也借口上厕所出门。 之后，在楼梯转角听到的对话，就差点没把我气吐血。 我眼见我奶奶一脸的阴谋算计，眼珠子滴溜乱转朝周林伸出五根手指。 “你得再给五百，不然我不让老大配型！” 周林似乎也被雷的够呛，脸色由刚刚的平顺变得怨怒“老太太，咱们不是说好了三百块，只是配型而已！” “那也不行，你要不再给我五百块钱，我就拉着老大回家，那死丫头反正也没几天可活了，看她都觉得晦气！” “你……” 周林也要被气死了。 原来，所谓的亲情爆发不过是理想主义的臆想，这里面真正的原因，是奶奶收了周林的钱，才同意我爸来配型，而这老太太更过分的是，看到我病怏怏不久于人世，竟然坐地起价。 “你要不同意，我现在就让老大走！” 我奶奶作势要掀桌子，周林无奈，只能妥协。 “行，五百就五百，等唐叔配型之后，我就把钱给你！” “不行，配型之后你赖账怎么办？现在就给我！还有，万一配型真成了，我家大喜是不是就得捐骨髓，那可是大手术，未来还不知道啥样，你准备给多少钱？这事儿得提前说好了，不然……” 我听不下去了，再也听不下去了。 世上怎么会有我奶奶这种，恶毒又厚颜无耻的人。 拿自己孙女的命跟儿子的骨髓，与旁人谈条件，只是做个配型检查，她就敢张口要八百，我都不敢想象要真配型成功，她会怎样狮子大张口。 我嗷的一声“不用了！用不着他配型，我从来都不想麻烦任何人！” “小婉！” 周林转头一脸忧伤的看着我。 “周林咱别折腾了行吗？我死我活，那都是我的命！” 见我这样说，还没等周林说啥，我奶那边先炸了。 “死丫头，你啥意思？你不用了呗，行，那我让你爸回家！” “回去吧！回去过你们的安稳日子，我唐婉死活都跟你们没关系，只一点，奶奶你别拿我的病当成你挣钱的由头，这样太恶心了！” “恶心？你说谁恶心？我这还不是为了救你，要是别人，给钱我也不会让你爸来配型的！要八百块多吗？多吗？你都要死了，多吗？” 我气坏了冷笑“呵呵，老东西，别说八百块，就是八毛八分也没有，带着你的儿子回家吧，我死了也是我自己的命！” “你……你这个丧门星，你这个死丫头，活该你得这要死的病，报应，都是老天爷对你的报应……” 那一声声恶毒的诅咒，任谁也想不到，是出自我的奶奶之口。 眼看我奶奶在医院走廊骂了一道，之后拉着我二叔一家还有我爸就要走。 我爸唐大喜还在那做准备，见老太太变卦，也是一脸懵逼“不是配型吗？咋不配了？” “配个屁啊！姓周的小子不舍财，就让那小贱人死了得了，大喜咱们回家！” 还没等搞清楚状况的我爸，稀里糊涂就被我奶拉走了。 我就觉得可笑，他是我爸啊，一个父亲救自己女儿的本能，是人还是应该有的，可他却麻木的真的像个木头。 眼见我奶跟二叔一家骂骂咧咧，我爸稀里糊涂，一行人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 其实这样也好，我本也不想欠他们的。 有时候欠陌生人的债能还，就是这种亲情债才要命，现在这样反倒是轻松了。 只是周林，这会儿看我一脸的歉意“小婉，对不起，我……” 我拍拍周林的胳膊“说啥呢？这事儿咋能怪你，我早知道他们什么样。” “可是，万一……” 周林想说万一配型成功呢？ 这时候，我妈从我身后走过来。 “不指望他！就算配型也没啥希望！小周这钱是我这些年存的，你先拿着，我这就回家打苞米，应该还能凑些！” 我妈把一个包了三层的手绢包递给周林，那里面竟然有四千多块钱，除了我五姐让人捎回来的那些，还有我平时给的，我妈自己也存了将近一千块钱。 我太知道我家啥情况，收地卖粮食的钱，年年都被我爸‘借’给二叔一家，然后我妈就得吃糠咽菜。 她存这一千来块得多不容易，那是给人当雇工，靠力气，靠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都拿出来给我治病了。 我这心不是滋味，捂着嘴转身却已泪崩。 “婶子，你的钱你先留着，小婉看病的钱还有，等没了我再跟您拿！” “不，小周你拿着，为了小婉你已经付出太多，我这当妈也没大本事，你要连这钱都不收，我会睡不着觉的！” 我妈把她的钱都给了周林，大姐二姐四姐也拿出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六姐上班时间不长，一共兜里也没几个钱，但也都拿出来了。 其实他们还联系了三姐，毕竟几个孩子里，除了一直没音讯的五姐，三姐算是最有钱的。 但奇怪的是，三姐之前的那个电话号码，从她回去之后就打不通了。 家里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清楚一些内情，明白三姐应该是不想家里人替她担心，毕竟她跟郑守成的情况，也是一地鸡毛。 还有五姐，家里人对五姐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我清楚，我要想找也找得到，但我不想麻烦她，因为过去的事，她跟那位高先生已经羁绊太多，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大家七七八八也凑了七八千块，看着这些钱，我的心不是滋味，因为我一个人，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特别是周林。 之后的日子，姐姐们会偶尔过来，但因为有各自的家庭，不好在我这待太久。 我妈回去之后，跟我爸我奶大干了一架，不是一般意义的吵架，是真的动了锹镐，打的满天火星子那种。 起因是我妈要卖苞米帮我筹医药费，我奶不同意，我爸也听我奶的，然后一来二去就吵起来了。 后来我爸在我奶的怂恿下就动手，我妈也彻底爆发了，抄起门口的铁锹就朝我爸抡，我奶吓破了胆，刚拎起来的镐头砸了脚。 一顿乱战之后，每个人都受了伤，但最后我妈的态度战胜一切，她找人帮忙卖了苞米，然后拿到钱第一时间就给我送来了。 我看到我妈额头跟脸上的伤，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妈，对不起……” 我妈摸摸我惨白的小脸“傻孩子，啥对不起的！妈就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等过后我再回去就跟你二叔家要钱，这些年他一直霸占咱家卖粮食的钱，现在医院需要钱，我不会惯着她……” 我苦笑“妈，你真的变了！” 我妈笑笑“傻孩子，妈妈一直都是这样，我不想跟任何人作对，但我得保护我的孩子！”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在我妈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或许从小到大，我包括我的姐姐们，也从来没有真的了解妈妈。 关于妈妈的前尘过往，别说是我，就连大姐也知道的很少，我隐约听村里老人说过，我妈以前是城里人，曾经也是细品嫩肉的千金小姐，只是命运多舛落到了鸡窝里。 关于我妈的故事，也是后来，我才渐渐知道一些，每个人都是一本书，特别是我妈这样一个看似柔弱，其实有很多故事的女人。 那之后我再没有动过解脱的念头，如今我的命，已然不是我一人的，是希冀着所有爱我之人的。 我终于明白的周林的良苦用心，他把我生病的事告诉我家人，除了配型，更为了让我哪怕为了大家坚强的撑下去。 之后那段日子，特效药对我彻底没了作用。 骨痛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我日日夜夜被病魔折磨，活着其实比死更痛，但我不能怂，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就得咬牙忍着。 好几个半夜，我是被疼醒的，实在受不了，又怕影响周林休息，就一个人跑到厕所，咬着毛巾窝在冰冷的墙角硬挺。 但周林根本睡不好，他每次都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 然后找到我，抱着我，陪我一起苦熬着。 我疼的浑身颤抖，我疼的汗水浸湿衣服，我的一切痛苦他都感同身受，我不止一次，看到周林两眼泛红却逼着眼泪不掉出来。 “周林，我快熬不住了！” “等等，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他总是这样，他告诉我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 可我看不到一点光，等待我的，等待周林的，似乎只有无尽黑暗。 不仅是身体的痛苦，还有巨大的经济压力。 医院花钱，每天就像流水一样，后来的日子，周林奔走更频繁了。 我问他是不是没钱了，他总是摇头说我不要操心，但我问过护士，的确是那样。 之前交的钱又快光了，就连之前我妈跟姐姐们拿的钱，周林说不用到时候还给她们，现在也都交了医药费，我就知道他已经快没办法了。 最近天气冷，我已经很多天没下楼了。 今天又是小雪，我站在窗前看窗外雪花飘落。 不知不觉目光就落在一个穿着体面的女人身上。 那背影我觉得有点熟悉，正在我绞尽脑汁想的时候，我看到周林站在她身边。 我想起来了，那人是周若虹周林的姑姑。 我在三楼病房，能看到，但听不到他们姑侄俩说些什么。 只知道他们说了很久，期间似乎也不太愉快，最后周若虹负气离开。 等周林回来，我试探问周林，他却什么都没说，只说在楼下碰到之前矿上的工人聊了一会儿。 他在刻意隐瞒，是不想让我担心，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第二天，周林一早走了，就再没回来。 中午没回来，晚上没回来，一连三天他都没回来。 我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周林，你在哪？你到底去哪了？” 第108章 周林跑了?风流疯癫的陆战 周林毫无预兆的失踪，一时间让周围人议论纷纷。 隔壁病房的病友家属，还有小护士们闲来无聊都会说起。 “那个小伙子，可是好几天没出现了！不会是跑了吧！” “差不多吧！这一天天花钱比流水还快，谁受得了啊！人家小伙子已经够意思了！” “就是就是，只是可怜那唐婉，没几天可活了，男人也跑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是惨啊！” 我无意跟任何人过不去，可别人说周林跑了，我不爱听。 “没有！我的周林不会走，就算他要走，也会告诉我，他不会这样一声不响！” 我突然跑出来，惊的那几个病人家属脸色铁青。 其中那个年纪大点的婶子，忙把话圆回去“姑娘，婶子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周林不会就这样走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比谁都清楚周林的为人，我坚信他不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可他这三天音讯全无，我这心也实在慌。 实在着急，我去公用电话亭，往矿上打了个电话。 本想着问问江浩情况，可好巧不巧那电话却是一向看我不惯的乔依琳接起来。 一听到是我的声音，隔着几百里都能感觉到她的不友好。 “是你啊唐婉，你不是跟周林双宿双飞好不快活，找江浩干什么？怎么你对那小子 也有意思？” 她的话实在不好听，却也透露了重要信息，周林人不在矿上。 找周林要紧，我不会跟她置气，就故意放低声音“乔小姐，我找江浩有点事儿，你能帮我叫下他吗？” “不知道！他人不在矿上，走好几天了！” “那他去哪了？” “我怎么会知道？唐婉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江浩，你要是对那小子有意思我不介意帮帮你的忙，只是周林要知道你这女人连他兄弟都惦记，会不会气到吐血呢！” 这死女人，是真的不会放过一点点诋毁我的机会。 我没心情跟她斗嘴“乔小姐，我找江浩真的有重要的事儿，你要知道他在哪，或者有联系方式给我一个行吗？” “呵呵，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告诉你，唐婉你去死吧！”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等我再打过去，也始终是忙线的状态。 乔依琳就是存心的，但这情况，估计再打过去意义也不大了。 刚刚电话里乔依琳说江浩也走好几天了，如果她不是撒谎的情况，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江浩可能是跟周林一起走的。 我心里实在是急，在医院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上午医生查完房，我就偷偷离开，之后坐上回镇上的客车。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倒了两趟车我终于到家。 我想着周林有没有可能是回家了，抱着这一点点侥幸，我回来了。 可回到家，大门紧锁院子空空。 “周林，你去哪了？你到底去哪了？” 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也不想再回医院。 原本我也不想在那地方待着，如今周林都不在了，我又要回去干什么呢？ 我开了门，去弄了点柴火煤块，烧炕点炉子。 这房子许多天没人住，冷的像冰窖，烧许久才有了温度。 我身子虚弱，刷锅煮了点挂面，然后就裹着被子在炕上待着。 我的目光始终在那结满窗花的玻璃窗上。 热气上来，上面凝结了一层水汽，看不到外面，我就用手擦掉雾气，再巴巴的往窗外看。 我是相信周林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抛下我，这突然离开，我只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我没办法知道他的情况，只能在家等着，等的脖子都伸长了。 我生病的事儿，不知不觉间也传开了。 村里人看到我家烟囱冒烟，猜我回来了，偶尔也有人过来看看，特别是隔壁春花，看到我脸色惨白的样子，她抱着我哭了好半天。 “别哭，别哭，我这不还好好的吗？”我安慰着她，拍拍她的后背。 春花起身擦擦眼泪，然后在屋里四下张望。 “小婉，周林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他有事出去了！” 关于周林的事儿，我没说实话。 别人不是我，她们听到可能会多加揣测。 可我不说，她们也一样会多想。 春花好几次欲言又止，临走前还是整出那么一句。 “小婉，你要想开点！” 她这话的意思，我似懂非懂，但我知道春花没坏心眼，都是好心。 就点点头“嗯！” 中午我吃的春花上午送来的包子，其实她在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太舒服。 只是疼的没那么厉害，就挺过去了，可吃完那个菜包子，我想下地把碗洗了，就突然严重了。 那猛烈的疼痛袭来，我连手中的碗都没拿住。 哗啦一声，碗碎了，我整个人也像一摊泥，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非常疼，这种程度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 我扶着门框想要站起来，可用尽全身力气汗水湿透衣服，也没能起来。 那会儿的我那样痛苦，那样无助。 我更想周林了，我多想能躺在周林温暖的怀抱里，我不想吃什么特效药，不想做什么昂贵的治疗，只要能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他的温度，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 可那个最心疼我的男人不在，我不知道他在哪，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我无能为力，只能一人痛苦的品尝病痛的滋味。 “要死了吗？” 我觉得真的要死了，仿佛死神正在向我招手。 迷离间，我感受到一阵凉气从门口袭来。 我浑浊的视线，看到一副高大的身影靠近。 “唐婉，唐婉……” 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 我努力的伸手，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将他看清，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那是梦，还是周林真的回来了。 待那一阵剧烈的骨痛结束，待我从昏迷中苏醒。 我感觉我在男人的怀抱里，那怀抱好宽阔好温暖。 我叫着他的名字“周林……周林……” 我伸手想要够他的手，可当我真的摸到那双手，却一秒醒了过来。 那手跟周林的差不多大，手指也是纤长的，但我仍旧能清楚的感知，那不是我男人的手。 我下意识的从那怀抱中抽身，像一只受伤的兔子，满心戒备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陆战，怎么是你？” 男人摊开手，无奈的笑笑“不是我，那你觉得是谁？” “周林，周林呢？” 到现在，我以为刚刚把我从地上抱起来的男人是周林。 是我太想他了，想的已经不愿意面对现实。 陆战摇摇头“没有周林，这屋里只有我！刚刚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周林，但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唐婉妹子，你可能要失望了！” 陆战的话，戳破了我心中的幻想。 我再次变得茫然，眼泪像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在炕上。 “周林，周林你到底去哪了？” 见我哭成了泪人，那一向没个正形的陆战也有点慌了。 他在屋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挂钩上的毛巾，他快步去扯下毛巾，递上来给我擦眼泪。 “小婉妹子，你别哭，别哭啊！你这样哭，我这心也不是个滋味啊！” 我顾不上他继续哭，这下可急坏了这男人。 陆战在地上只打转，他好像想起什么，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突然喊了一声“周林兄弟！” 听到周林的名字，我马上不哭了。 鞋都不穿跑到门口，可一推开门，什么都没有，我才意识到陆战是骗我的。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你骗我！” 他苦笑“我不骗你，你准备哭到什么时候？” 我冷哼“哭到死，哭死了就解脱了！” “那你想哭就哭，只一点，别在我面前，我陆战生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女人哭！” “你见不得，你出去，我没请你进来！” 陆战冷笑“好个绝情的女人，那天也是在这，你给我做了一桌好吃的，还跟我喝了交杯酒，现在却是这样凶巴巴的！” 他又提那天，我气的抄起门口的笤帚疙瘩。 “你闭嘴，那天的事儿，不许提了！” 他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提！你那么做，无非是为了气走周林兄弟，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病，你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病！” 陆战一句话戳到重点，我扔了手里的笤帚疙瘩，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你……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小婉妹子，地上凉，咱们先进屋吧！” 陆战一改之前的不正经，这会儿脸上显露前所未有的真诚。 他扶我回炕上坐下，他也坐在我家炕沿边。 屋内许久的死寂，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啥。 过了一会儿，陆战把他放在箱柜上的公事包拿到我面前。 我一脸疑惑，眼见他从里面掏出三沓钱，都是百元大钞。 “陆战你啥意思？” “小婉妹子，这里是三万块钱，我知道你治病需要钱，这些你先拿着，不够再跟我说，水厂现在效益不错，未来你要是找到配型，需要手术，需要多少都跟我说，哥给你兜底！” 我从未见过这样正经严肃的陆战，仿佛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风流疯癫的男人。 他眼里是一种让人不能怀疑的真诚，那眼神我见过，只从我男人周林身上见过。 若说我跟周林儿是时天定的缘分，我们是真心相爱双向奔赴，那这男人又算什么？严格意义上上说，我跟这男人并不算熟，我跟他见面的次数，两只手应该就数得过来。 三万块在九零年就是巨款，哪个村里出个万元户都敲锣打鼓，他这一下子，却给我这不算熟悉的女人拿出三万块。 而且他还说为我托底？ 我从前就看不懂这男人，现在更不懂了。 “陆战你把钱拿回去，我凭啥要你的钱！” 他很坚持“咋不能要，这是救命的钱！” “这不是仨瓜俩枣，这是三万块，我花了也还不起的！” “谁让你还了，我陆战能拿出来的钱，就从没指望拿回去！你放心用，哥……” “够了，陆战，咱们没啥关系，我受不起你这些！” “有啥受不起的？我愿意还不行吗？” “不行……” “那如果是周林兄弟呢？如果这钱是他的，你会拒绝吗？” 其实我谁的钱都不想用。 但陆战这话也算问到点上了，周林的钱我拒绝不掉，也就收下了，因为在我心里他是我男人。 可他呢？面前的他，又怎么能跟周林比？ 我冷冷说了一句“可你不是他！” 陆战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苦笑一声，又把钱朝我面前推了推。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跟周林兄弟没法比！可是小婉妹子，你对我真的有很多误会，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突然截住他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陆战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关于张家小嫂的事儿，我后来碰到她们婆媳，听她们说了是你救了张小嫂，是你帮了他们娘俩。我承认我是误会了，是我想歪了，陆战，那件事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 “这就完了？” “嗯！一码归一码，陆战你说的对，有些时候，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我对你是有偏见，我也的确利用过你，我应该跟你道歉！” “那这不挺好，误会解开了，你收下我的钱呗！小婉妹子我知道你那病，得花不少钱！” “不是那样的！陆战我得承认你是个好人，但咱们非亲非故的，我承受不起你这么大人情！” “有啥承受不起的，我给得起，你就拿得起！拿着，这些拿着，不够再跟我说，我……” “不！你拿走！” 他要给，我不要，我俩互相撕吧的时候，其中一沓钱散开掉落一地。 我很抱歉，下地去想要捡起那些钱还给陆战。 可这时，他却一把将我扶住，不等我挣脱，大手一把将我揉进怀里。 “小婉妹子，周林兄弟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那一刻，我懵了。 整个人都是短路的状态。 片刻的错愕后，我猛的从他怀中挣脱。 慌乱间，我打了陆战一巴掌。 他一脸错愕的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有痛苦有失落还有许多我不懂的情愫。 “陆战，你走，快拿着你的钱走！” 他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小婉妹子，我的心意，你真的就一点不懂吗？” 第109章 周林是傻子，陆战是疯子 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我真的不懂吗？ 不，我懂，我只是不想戳破。 陆战这样的人，从来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男人。 他不羁他风流，他万花丛中过，他阅人无数，我甚至不只一次亲眼看到他跟其他女人风流后的样子。 但我也能感觉到一点，他对我与对其他人的不一样，所以我一直在刻意躲避他，这样的男人太可怕。 女人于他而言就像猎物，一头森林野兽，若是看上一个猎物，又怎会轻易放手。 只一点我不懂，他对我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并不是从我脸治好开始，我还是胎记脸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太对劲。 为什么？至少那时候的我很丑，他看上了什么？ 我想不通，想不明白，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两个字。 “疯子！你这个疯子！” 我捡起地上那些钱塞回他的公事包，然后像驱赶牛羊一样把他往外赶。 但陆战很执着，他不肯动。 这样人高马大的男人，要不想动，我这弱鸡身子又怎能撼动。 猛然间，他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儿。 炙热的眸子瞪着我“唐婉！我说的话你听到了？” 我怒吼“听不懂你的鬼话，滚……滚出去！” “是真听不懂，还是不想懂？唐婉妹子，我就是喜欢你！很早开始就喜欢！” 我的驱赶，不仅没让这疯男人闭嘴，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这是我跟周林住的房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周林置办，被陆战在这里表白，于我而言，是对周林的一种亵渎。 我嗷的一嗓子“陆战你再发疯，我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还能怎样？你杀了我？小婉妹子如果能死在你手上，对我陆战来说未尝不是善终！” “疯了，你真的疯了！” “我就是疯了！不只是我疯，老天爷也是疯的颠的！不然怎么会让你这么好的女人得那样的病，老天爷都不长眼睛！” “够了，陆战，你说这话就不怕雷劈你吗？” “劈呗！老天爷要真敢显灵，我倒要问问他，凭啥让你受那么多苦，如果可以我不介意把天捅个窟窿……” 这男人满嘴的疯话，可这些疯话莫名的我又感觉似曾相识。 不就是周林那句‘天要你死，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我能感觉到陆战对我的心思，却不知何时开始，这点小心思，已经疯魔的野蛮生长。 面对这样的疯子，我无可奈何，转头看向水缸里的凉水。 我回头用水瓢舀了一瓢水，猛的全泼在陆战脸上。 “你清醒点吧！陆战你走，你快走！” “唐婉，我很清醒，人生活了28年，从来没这样清醒过！我就是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 “你喜欢的人多了，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去找你的那些相好吧！” “不一样！唐婉妹子，我确定你跟她们不一样，在我这，所有人都跟你没法比！”他说话间，指着自己的心口。 真的假的，清醒的疯魔的，我更看不懂这男人了。 陆战用手抹掉脸上的水，又一次向我靠近。 一步两步…… 那强烈的压迫感，让我下意识的后退，直到退到墙角我退无可退。 “陆战，你……你干什么！你这样我喊人了！” 他苦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小婉妹子我就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陆战虽不是啥好男人，但对你的这份心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我神情笃定瞪着他“我已经有周林了！” “那他人呢？” 陆战一句话，怼的我不知该说什么。 “他……” “唐婉妹子，我知道你是自己回来的！如果你是跟周林一起回来，如果你们在一起，我今天不会过来，就算我过来，也只是放下钱，什么都不会说。可我一进门就看到你昏迷在地上，你这样无助，这样可怜，他又在哪里？他配做你的男人吗？” 啪…… 我又一巴掌呼在陆战的脸上。 “够了，我不许你说周林！” 陆战揉揉被我打红的脸，似甜似苦的笑了一声。 “行，我不说他！那就说你的病，唐婉妹子，你现在身边需要人，周林要是在也就算了，现在他不在，我来照顾你！” “用不着，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吗？你根本不知道你刚刚什么样子？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唐婉我啥都不图，不求你回报，哪怕过后你翻脸，我啥都认，哪怕你当我是周林的替代品……” 不等他话说完，我再次叫停。 “你替代不了他，谁也替代不了我的周林！” “唐婉你是不是傻？” “傻也好！痴也罢！即便周林真不要我，他也是我男人！我也是他女人！” “你……” 陆战被我气的浑身颤抖。 我说他疯，我又何尝不是？ 我唐婉是个死心眼，一辈子认准周林，那就是周林，别人再好也跟我没关系，就算死，我的鬼魂也跟着周林一个。 我猛的推开陆战，回身拎起菜板上的菜刀，朝陆战走去。 “陆战，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砍人了！” 男人两眼嗜血，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唐婉，你这个傻女人疯女人！” “傻也好，疯也好，都跟你没关系！我命不久矣，不怕偿命，拿着你的钱快走，你不走，我真的会砍人，一，二，三……” 当我数到三，菜刀就真的朝陆战砍过去。 陆战见我动真格的，下意识的退到门口。 “唐婉你……” “滚！滚……” 我歇斯底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终于把这男人逼到门外。 咣…… 我一把反锁房门，同一时间菜刀掉落在地。 我靠在门板上，心噗通扑通的乱跳。 此刻，我的心好像被一万只蚂蚁啃噬。 陆战突然表白，周林莫名失踪，每一件事都搅合的我心神纷乱。 最要命的是，这男人还没走。 他就站在门口，像刚被雷劈了一样，仰天长啸。 “哈哈哈……唐婉今天该说的我都说了，我陆战说一不二，周林回来罢了，他要是不回来，你肯定是我女人！我陆战的女人！” 疯子，我要被这疯子气死了。 好在是冬天，乡里乡亲都门窗紧闭，不然就这顿乱吼，非把半个村子引来不可。 即便这样，左右邻居听没听见都不好说。 我气的大吼“滚，快滚！” “我会滚！小婉妹子，我知道在你眼里，周林是香饽饽，而我是茅坑里的臭狗屎，可香饽饽吃了也会变臭狗屎，他最好能守你一辈子，一生一世对你好，不然我随时把你抢过来！” 这一顿疯话叫嚣后，陆战终于走了。 人走了，但钱没拿走，连袋子一起放在我家门口。 许久，我从屋里出来才看到。 我看着地上那些大蓝票子，几万块的巨款，说给就给。 我是越发看不懂这男人了，他在想啥，他又图啥，明知道我没几天活头了，这样又能得到啥？ 我说周林是傻子，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别的不说，只是这钱我不能要。 之后我回了趟秀水村，让我六姐回来一趟，帮忙把钱交还给陆战。 看到这三万块钱，无论我妈还是六姐都震惊了。 “小婉，这……这咋回事啊！陆厂长他为啥……” “不知道，他有病！” 我不知道咋接我姐的话，有些时候意思就明摆着呢。 我妈看看我，又看看这堆钱，一时间眉头紧锁，想说点啥，后来还是啥都没说出来。 之后我姐拿着钱，匆匆回了水厂。 她走之后半个多小时，我又到电工家借了个电话，确定我六姐到水厂才安心。 那几天我没让我妈去医院，我妈就觉得有点奇怪，今天我一人过来，没看到周林，然后出了陆战给三万块的事儿，这种种很难不让人多想。 我本来啥都不想说，但我妈追问的紧。 “小婉，你跟周林是不是出啥事了？” “妈没事，我俩挺好的！” “那陆……” “我跟他没关系，我也说的明明白白了，这个妈你更不要多想，我得走了，周林还在医院等我呢！” 我又骗了我妈，没办法，善意的谎言，总好过让她为我担心。 只是我还不等走出家门口，正好看到从外面回来的二婶跟奶奶。 因为上次医院的事儿，这俩看我更加不爽。 特别是我那刻薄二婶，见我一脸苍白，脸上竟然显露许多幸灾乐祸。 “诶呦，看看这面如死灰的！咋地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跑出来干啥啊？不会是医药费又没了，回来化缘了吧！没有！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老唐家可没有余钱往你身上搭！你趁早……” 二婶还要说些难听的，我妈伸手一巴掌狠狠呼在她脸上。 “闭上你的狗嘴！你没资格说我姑娘，这些年你欠我那么多卖粮钱还没给我呢，给我，赶紧给我！” “我不给，凭啥给你，那是老唐家的钱，我儿子唐全是老唐家唯一的孙子，老唐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你姑娘就是赔钱……” “你放屁，臭不要脸！” 我妈气坏了，也不知哪来的狠劲儿，上前一把扯住我二婶的头发。 一抓一大把，扯的我二婶嗷嗷直叫。 要不是我奶吓懵了，在一旁拉着，怕是她会被我妈薅成秃瓢。 我忍不住笑了，原来我妈这么厉害。 我以前还总担心，我死了，我妈会不会更受气，现在看来，我真的不用担心了。 “妈，我走了！” “姑娘，妈跟你一起去医院吧！” “不用了，周林等我呢，有他就行了！” 我将那善意的谎言进行到底。 因为有周林，我妈也是放心的。 可谁也不知道，我回去之后，医院的病房也是冷冷清清。 周林不在，连他的气息也都彻底消失，侵入鼻腔的只有那难闻的消毒水味儿。 我特意去了趟护士站，告诉护士先把我的药停了。 我回来不是来住院的，我只是想着周林回来看不到我会着急。 可谁成想，我说停药，新来的小护士却撇撇嘴。 “你不说停，也得停了！唐婉你医药费可欠了不少了，这两天医生总让我催，可你人都不见，我还以为你……” 她话说到一半，可能意识到有点过了，就把那个字咽了回去。 但我不傻，知道她啥意思。 我冷哼，看看那护士“你放心，医药费不会欠的，会尽快补上！” “那最好喽！你赶快想办法吧，医院也不是慈善机构！” 小护士的话不带脏字，却极其刻薄。 医者仁心，也是你有钱交费的时候，等你没钱了，医者也不仁慈。 现实，还真是现实！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之前在家那两天，差不多每天疼两次，但回到医院，一晚上就疼了三回。 每一次我都想死，我蜷缩在医院病床上，恨不得开窗跳下去，有时候实在疼的受不了，我就拿头撞墙。 我想把自己撞晕了，晕了就啥都不知道了，晕了就能少点痛苦。 好不容易熬过这一夜。 我的头被磕的肿了好大一块。 昏昏沉沉我起床洗漱，却被一早查房的护士堵在门口。 “诶，你干什么去？今天费用能不能交上啊，再不交医院可要赶人了！”她那一脸的盛气凌人，比昨天态度又恶劣了不少。 人情冷暖就是这样，我不是从小顺境长大，这点比谁都清楚。 我看看她“知道了！” 除了这三个字，我还能说啥？ 费用交不上，哪怕我走，人家都会认为我是逃。 而且我得在这等周林，虽然他这几天音讯全无，但我始终相信他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从前，我有周林呵护，巨额的医药费周林全都搞定，无论是护士还是病友家属看我，都是怜悯甚至羡慕。 而如今，没了周林的我，成了别人眼中的可怜虫。 “她男人不要他了！真惨啊！” “那也没招啊！都花那么多钱了，谁家也不是开矿的，那小子能挺到现在不错了！” “这唐婉真是惨，这么看只能等死了！” 那些话，他们说的几乎不避人。 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我视而不见，装聋作哑，就等我的周林，但护士不依不饶，我从水房洗脸回来，她又拿着单子来催。 “这是刚刚大夫给我的！你今天到底能不能交费啊？你这样赖着医院都要被你拖黄了！” 我心烦，就怼了她一句“这么大的医院，我一个人的医药费就能拖黄吗？之前每天跟流水一样的医药费，你们医院没挣钱吗？这是医院吧？就一点医者仁心都不讲吗？” “你……你咋地？欠费还有理了？你吵吵啥？我看你就是故意耍无赖，我让保卫科的过来，看看你还嚣张个啥！” 小护士说着就扯着我往楼梯口走，我不肯走，她就死命拽我。 一边拽，一边还说些难听的“农村土包子，跑这打无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起初我还挣扎，但身子实在虚弱，撕吧了两下就没力气了。 那护士就要扯我下楼梯，我脚一滑，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从楼梯摔下去。 这时，一双温热的大手将我身体托住。 慌神之间，我定睛一看。 “周林！” 第110章 的新年，周林陪我一起度过 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生怕这又是幻觉，等我醒过神发现身边的男人不是他，希望过后的失望，就像从火炕被踹进冰窟里那么难受。 下一秒我紧闭双眼，然后再鼓足勇气睁开。 还是那漫天星辰的眸子，是周林，那是独属于周林一人的。 “小婉，你没事吧！” 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同一时间划入我耳膜，那种让人幸福的真实，让我整个人振奋精神。 我猛的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也不管这是哪里，扑进他的怀里委屈的嚎啕大哭。 “有事，我有事！你这个坏蛋，你去哪儿了？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我嘴上埋怨着，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 周林也是一样，他抱着我，像抱个孩子，他轻拍我的后背，安抚我那颗因为不见他，而担惊受怕的小心脏。 我们像两个孩子，像久别重逢的夫妻，像分别了十六年的杨过跟小龙女，完全不理周遭人的眼光，就那样抱着。 一旁病患家属嘀嘀咕咕我们听不见，那蛮横的小护士叽叽喳喳我们也听不见，世界仿佛在瞬间隔离，就只有我跟周林。 直到那不甘心的小护士，真的叫来医院保卫科，两个穿着安保服的上前问怎么回事。 小护士直接恶人先告状“他们欠了医院好几千医药费，这就要跑了！” 保卫科听了一秒戒备“这可不行！” 小护士一脸嚣张“你们看咋办吧，是带到保卫科，还是直接报警！” 一听报警，我与周林同时从那旖旎中醒神儿。 周林把我护在身边，看看那护士又看看那俩安保。 他冷冷道“多大的事儿，要弄到报警的地步？” 俩保安其实也是懵的，没弄明白咋回事，就被那护士拉过来。 其中一个岁数大点的安保挠挠脑袋“这位同志，医院是公家的，这欠医药费可不行啊！你看看是凑凑还是咋整，报警倒也不至于！” 一听这，小护士又炸毛了“咋不能报警？他们可是要跑了！男的先跑了，这下要带着这个病秧子一起跑！” 说别的，周林还没太大反应，可就这一声病秧子，算是捅了他的肺管子。 一瞬之间，他深邃的眸子瞪上那护士。 那散发于他周身的森森冷意，吓的那护士直往保安身后躲。 “你……你想咋滴？欠费还有理了？” 周林收回目光“医院都是预缴费用，先收钱再治病，你们能提前收，我欠几天怎么了？” 周林不愧是周林，说话总能说到点儿上。 乡村大夫看病，从来都是先看病再给钱，一年到头账单子一大堆，有些人到死都还没还，黄了的也不少。但医院不同，哪个病人送来不是先交个几大百的押金，别管能不能花了，钱你得先压着。 这样的特权，放在各行各业都是新鲜的，可人家是医院就有这特权。 你存多了，放人那不说啥，你要欠了钱，甚至还没欠只是预存不多了，护士都会一遍遍找你催费，这是啥？这是惯出来的毛病。 可也因为这是医院，治病救人的地方，谁也不敢说啥，都乖乖的交钱等看病，看到大夫得拿长辈尊敬，看到护士得客客气气。 但今天，周林就反了，不惯着那些臭毛病。 小护士被怼的一愣一愣的，旁边那俩安保看周林这人高马大的，也不敢吱声。 眼看着楼梯口人围的越来越多，把科室主任跟大夫都给引过来了。 小护士见撑腰的来了，刚刚收敛的气焰又嚣张起来。 不过看到周林，那科室主任态度还挺中立。 他看看那护士，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而后又把目光挪到我跟周林身上。 “周先生，这里面有误会，您别往心里去。其实费用也没欠几天，没啥事，我去打个招呼，再等几天也没关系！” 这科室主任倒是个和事佬，旁边不明情况的，还给他竖大拇指，说领导就是领导，办事大气。 但周林显然不买他账，明白人都知道，这护士这么闹，当领导不可能一点不知道，还不就是默认，这会儿有矛盾了，他又出来装好人，周林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他看看那科室主任，冷哼一声“不用了！这点医药费，算多大事儿！只是没想到，我不过几天不在，翻脸就比翻书还快！” “那个，周先生，我……” 科室主任不等话说完，那护士又当啷一句“不算事儿，你倒是交啊，我看你就是没钱，在这装！” 她嗷的一声，那主任瞪了她一眼。 之后周林啥都没说，直接领着我到缴费处把欠款结了。 那收费员还问，要存多少。 周林看看我，我摇摇头“别存了，这院我不想住了，咱回家吧！” 放在平时，他一定不同意。 但这次，周林却一反常态，点点头“嗯，小婉听你的，咱回家，现在就回家！” 反正药也停了，办不办出院也没啥区别。 周林到医生办公室打声招呼，那主任还被吓了一跳，一直追到门口“周先生，唐婉的病真不治了？” “治，怎么可能不治，只不过不在你这了！” “周……” 那主任又要说话，周林好像想起什么，回头蔑视的看着那主任“贵院的护士素质太差，就算是关系户，也别太过分，公家的医院也经不起这么祸害！” 周林的话，别人不懂，那主任心里门清。 一个小护士，之所以敢那么嚣张，还不就是因为跟上面人有一腿。 不过她也没落什么好下场，后来听说，我出院不到两天，她就被调到了肛肠科，她人不干净，屎尿粪便倒也跟她很配。 我跟周林收拾了东西，上午就离开医院。 周林是开着那辆黑色吉普车过来的，走之后我俩没马上回家，而是去了趟市场。 周林买了不少东西，他说马上过年了，也该买点年货，过个像模像样的年。 他不说我都快忘了，“今天是腊月27，还有三天就过年了。” “可不嘛！小婉咱们多买点年货，咱们自己留些，再给妈妈买些！” “行！周林都听你的！” 比起钱在医院打水漂，买点啥都算值得。 这次我没拦着周林，我知道拦不住，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些年过的清苦，我自己过年吃顿饺子就很奢侈了，我妈那边我也没条件给买啥，这应该是我活着过的最后一个年，我希望大家都能过的好一点。 我俩买了一小车东西满载而归，关于他消失的这几天去了哪，我问了，但周林没说。 我理解他，他身上藏着许多秘密，每个人都有他不能提及的事情，我选择尊重，也就没再多问。 等到了家，周林把东西分好，给妈妈的放一堆，自己留的拿屋里去。 腊月二十八，我熬了腊八粥，周林喝了好几碗还说不够。 二十九我俩一起贴春联，周林买了好多对联福字，家里的每个大门小门都贴上了，连大墙外也贴了八个大大的福字。 “周林你咋买这么多，都够一般人家贴好几年的了！” “福气就是要多多，咱们贴的到处都是，那就到处都是福气！” 他说的对，家里贴上这些，的确看着喜庆不少。 天又下起了小雪，我透过玻璃上的福字看窗外的雪景，这就是年味儿。 不知何时，周林爬上炕，从身后将我抱住。 “小婉，你看啥呢？” 我转头，看他笑笑“看雪啊！真好看！” “是啊，我也觉得北方的冬天，因为有雪，特别有年味儿！” “那你呢？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雪吗？” 他点点头，痴痴地看着我“嗯！基本看不到。所以那许多年，我都想念这里的雪，想念这里的人！” 我娇羞一笑“那到底是想雪，还是想人啊？” 他宠溺的一把将我揉进怀“因为想人，才想雪！因为想人，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周林口中的美好，我也一样感同身受。 与他在一起的时光，一分一秒都是幸福甜蜜的。 他抱我坐在窗前，一起看雪，一起享受这惬意时光。 这是我与周林过的第一个年，也应该是最后一个年。 是甜蜜的也是苦涩的，但无论甜蜜还是苦涩，终将是我与他之间最美的回忆。 我永远也忘不了，1991年的新年，周林陪我一起度过。 我们一起贴春联，我们一起包饺子，我们一起放鞭炮，我们一起啃冻梨嗑瓜子，当春晚的钟声响起，我们一起迎接新年。 北方人算虚岁，过了年就算又长一岁。 我二十四了，周林二十六了。 我不知道，没有我的日子，周林是怎么过来的，但我知道，我活了这二十多年，前面加起来都不如跟周林在一起这半年多快乐。 若上天馈赠的一切，早就标好了价格，那我与周林的相遇相知，就是早早注定的代价。 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要与他相遇，这样好的他，哪怕只能厮守一天，我一生足矣！ 除夕我们在自己家过的，大年初一，周林像新女婿一样陪我一起回娘家。 我跟周林没办婚礼没领证，但在家里人眼中，他早就是我的丈夫。 我不知是不是周林早早跟妈妈说好了，等我们到的时候，姐姐们也都到了。 周林给大姐二姐家那几个孩子，每人包了一个大红包。 小孩子最诚实，一个个高兴的喊着小姨夫。 周林乐的合不拢嘴，我也笑“看把你美的！” “那咋了，我不就是他们小姨夫！” “是是是，你是！你是孩子们最最好的小姨夫！” “那当然！我还给他们买了玩具呢，差点忘了！” 周林又到车上拿了玩具，然后教孩子们怎么玩儿。 此情此景，就跟个大孩子没啥区别。 我庆幸我这糟烂的身体，这两天挺给面子，平常一天疼好几次，这两天情况出奇的好。 我不知道这是人逢喜事的原因，还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都说人要死之前，再严重的病人，情况也会突然好转很多，有些甚至能达到正常人的状态。 我不敢想太多，我只想好好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多给爱我的人，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但这个年，也不是没有遗憾。 三姐还是没消息，我不知道她与郑守成夫妻间的明争暗斗何时休止，也不知她会不会赢得她口中所说的胜利。 五姐也是一样，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说再有一年半就能恢复自由，那时候她就回来找我们，我能想象她跟妈妈姐姐重逢的，相拥而泣的画面，只是那画面中注定不会有我了。 妈妈姐姐们忙活了好大一桌子菜，这是历年来最最丰盛的团圆饭，这个年也是我们家最最热闹的一次。 每个人脸上的挂着笑，但我知道，其实每个人都在克制。 因为我，因为我的病，她们的笑声中有苦涩，她们的笑脸上隐藏悲伤。 大家吃着喝着，坏事不提，只聊好事儿。 大人心中有事，但小孩子没有，他们是最天真无邪的，也最童言无忌。 大姐家的小不点小吴迪，人如其名，是个爽朗的小家伙。 他一手拿着丸子，一手拿着滋滋冒油的鸡腿，幸福溢于言表“这鸡腿真香，小姨小姨夫，来年咱们还要一起过年，以后年年都这样过该多好！” 小吴迪的话，戳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如果可能，大家当然愿意这样一直团圆美好。 可我的病，谁都清楚，若不是那些特效药一直吃着，恐怕都撑不到这个年。 我妈第一个绷不住了，鼻子一酸跑到厨房抹眼泪，姐姐姐夫们也沉默了。 屋子里许久的死寂，每个人都在克制，每个人都在努力平复。 可这时，从外面回来的我爸唐大喜，却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我妈原本让他在家，可他说团圆饭不叫我奶奶，那他就去陪我奶吃饭。 结果这孝顺儿子好心，老东西还不领情，一顿臭骂又给怼回来了。 然后我爸回来看着这一家子，可不就气不顺吗？ “团圆个屁！过了今年没明年的货！” 他这话是有心还是冲动，都足够恶毒了。 其实我妈不是故意跟我奶过不去，要是老太太像一般老人那样好好的，过年了在一起吃饭也没啥。 可她太清楚我奶是个什么货色，要是请她过来一起吃，饭桌上还指不定说什么难听的。 结果我奶那老东西没机会说，到最后那恶毒话却从我爸口中冒出来。 我妈气坏了，听他那样说，气的从厨房拎着菜刀跑出来，就差点把我爸脑袋开瓢。 “唐大喜你是人吗？小婉不是你姑娘？有谁说的也没你这当爹说这话的！” 我爸自知理亏，这会儿也有点醒过神，然后低着头怯生生嘀咕“我……我也就随口说说，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那病本来就治不好，浪费钱，有那钱还不如给我妈修修房子……” “你……” 我妈气疯了，又要挥起菜刀。 这时候，周林却突然起身。 “谁说小婉治不好？小婉肯定能好，我已经给她找到合适的配型，很快就能手术了！” 第111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情敌见面 关于他消失的那几天，周林之前一直含糊其辞。 也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他是去找骨髓配型者了。 后来周林跟我说，他费了很大劲才说服那人的家人签字同意，所以才耽搁了那许多天。 我又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他说怕不成功，怕我会失望。 可他又怎知，我哪里还有什么好失望的，于我而言活一天已经是赚一天。 我从来都不敢想，竟然真的能走到手术这一步。 我感谢那个捐赠骨髓的人，也感谢他的家人，任何手术都伴随着风险，何况这种手术在国内也并不算十分成熟。 我在医院住的那些日子，也曾打听过，做过手术的也不是完全高枕无忧，病患需要吃很长时间抗排斥药物，有人一开始好好的，但手术之后发生排异反应，之后只是又遭了一通活罪，还是要死。 而对于捐献骨髓的人，恢复好的也能跟正常时候一样，但也有个别后期造成些影响的，甚至从此身体变得非常差。 我与那人素不相识，人家为我冒这样的险，我想见见他当面感谢。 可周林没答应。 “还是不要了，医生也说了，捐赠者跟被捐赠者见面，双方都会有很强的心理压力，这对手术没有好处！” “可是……” “小婉你放心，我已经感谢过他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周林宠溺的摸摸我的头，他永远那么可靠，若说这世上我最信的人，都不是我自己，而是他。 可就这样接受了别人莫大的恩惠，连面都不露，我又总觉得心不安。 “那就让我偷偷看他一眼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他长什么样，是谁给了我第二次生的希望！” 这次周林点点头“可以，不过等手术之后吧！现在去我怕刺激到他的家人。等你好了，我们再备上一份大礼，去好好谢谢他，谢谢他的家人！” 想想周林说的也有道理，我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若是被那捐献者的家人看到，必定不舒服，还是乖乖听了周林的意见。 我在娘家住了一晚，之后就跟周林回了青山村。 这个年过的真好，是我活了二十多年过的最好最幸福的年。 之后的三天，我与周林关上门过小日子，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愿分开。 周林买年货的时候，买了好多烟花。 过年的时候放了一些，剩下的初五晚上全都摆在院子里。 我说要出去看，周林怕我冻着不同意。 我就坐在炕上，拄着窗台朝外看。 周林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烟花的引信。 刺啦啦…… 一开始是小火星，等引信燃到尽头，里面的火药被点燃。 噌…… 一簇烟花窜上天，后面一朵一朵也接踵而至。 好美，好绚烂！ 我隔着玻璃，在屋里看着，周林转头朝屋里看我，我俩相视一笑。 “小婉，好看吗？”他笑的比烟花还灿烂。 我点头“好看，真好看！” “还有更好看的！” 他说着，点了一根香，然后用那根香，一个接着一个，把其余烟花一同点燃。 一时间，所有烟花一同绽放。 有的一飞而起，在天空形成绚烂的花朵，有的蹿的不高，但那低矮的花树一样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周林为我准备的烟花晚会，比春晚还热闹，比春晚还漂亮。 我激动的手舞足蹈，我激动的热泪盈眶，那绚烂的烟火，在泪水的滤镜之下，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美。 “真好，真幸福啊！” 我感叹着，若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周林永远在我身边，烟花永远这样美丽，哪怕我一直被病魔折磨，哪怕骨痛折磨的我生不如死，那仍旧是幸福。 可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认真不认真，千年后，累世情深谁在等？ 唯有缘分，落地生根，我们！ 前路我不知，未来我不晓，生命能否延续，是问号是感叹号？ 其实周林也不知，所以他才耗费心神，为我留下这许多回忆。 若时过境迁，注定物是人非，那唯一能让人欣慰的，也只剩回忆，那许许多多，幸福的美丽的绚烂的美好的记忆碎片。 过了年初五，周林收拾收拾家里，跟春花打声招呼，就要带我回省城的医院了。 春花知道我要手术的事，听说我要走了，抹着眼泪，在门口哭了好半天。 车子都启动了，她好像想起什么追上来。 周林停车，我放下车窗，伸手握着春花的手。 “春花，别哭别哭！” “小婉，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对吗？” 我苦笑不知如何回答，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嗯，我会回来的！到时候你教我织麻花针毛衣。” “行，你早点把病治好，早点回来，我最近还学了新的针法，倒是我一起教给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告别了春花，等周林把车开出村子，我的眼泪也已经决堤。 这个村子，我住了五年。 五年之中有太多回忆，好的，不好的，但现在不好的我几乎都放下了，能记起的都是好的。 我还记得刚嫁过来那年，春花到我家串门，那年冬天冷，我的手上全都是冻疮，她送了我一副枣红色手闷子。 我也记得，李国兴他妈骂我的时候，春花听到会跳墙到我家，然后小嘴叭叭叭，把那强势的老婆子怼的半天说不出话。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开荒，一起种地，一起收苞米，这五年时光，春花不是我的亲姐妹，却更像是亲姐妹。 周林见我哭了，温柔的递上手绢。 “小婉不哭，咱们是去治病了，等治好就回来！等你从春花那学了麻花针，就再帮我织件毛衣，上次那件穿着好舒服！” 我擦擦眼泪，转头看向周林“嗯，织毛衣，还有毛裤，我之前剪了鞋样，我再给你做几双鞋……” “嗯，我可等着穿了！” 我们谁都不再说丧气话。 这希望是周林争取来的，我该乐观面对，哪怕最后结果是不好的，我们都努力过了，再也不遗憾了。 我俩到省城，去的不是上次那家医院，而是跟第一医院齐名的第二医院。 我没问周林为什么换地方，我只是认为单纯的表面意思，之前在那医院不太愉快，但我并不知道，这里面其实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内情。 入院后，我又做了全方位的检查，手术时间安排在初八，手术的专家是从京城请来的权威，还有之前第一医院国外的专家。 其实冰城的医疗水平，在全国来说已经很靠前了，加上京城跟国外的医生加持，为我手术的阵容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强了。 只是那两天，周林似乎很忙，我时常见不到他，有时候一走就是大半天。 人生病都心娇，我现在对他的依赖，早已超越任何人。 安排手术事宜之后，我妈跟姐姐们也来了，这样周林不在的时候，我也不会太孤单。 期间家里的亲戚，也偶尔有人过来看看，但我毕竟是出门子姑娘，而且我奶跋扈我爸木讷，跟亲戚处的也不行，来的不多，这倒也清静了不少。 手术前一天上午，我身体虚弱睡了一觉。 等醒来时，发现周林不在，我妈跟几个姐姐也不在。 我在屋里环视一圈，只见窗前站了个男人，这会儿正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 “陆战你怎么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陆战连忙收回视线，快步走到我病床前。 “小婉妹子，你醒了！” 我虚弱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笑笑“你忘了，你六姐唐薇在我厂里，她请假我能不知道吗？” 我恍然大悟，是啊，六姐在他厂里，他想知道点啥，的确不费劲。 对这男人，我实在不知该说点啥，特别是上次的疯癫表白事儿之后。 想想也只能客套整出一句“谢谢你来看我！” “谢谢你没骂我！” 我苦笑“骂你干啥！” “骂我这个混蛋，想趁虚而入呗！” “呵！” 他又接着说“不过周林兄弟，真的护你护的很好，看来我还是没机会的！” “你那么优秀，又那么有女人缘，不缺我这一个机会！” “你这算夸我吗？” “你这个人啊！” 我与陆战的对话，疏远中带着莫名其妙。 其实他这人不坏，甚至可以说好，因为他非常仗义，我这不太喜欢听闲话管闲事的人，也知道他帮过不少人。 当然，这其中很多是女人，他也的确跟不少女人有关系，但那些跟过他的，或者对他有意思的女人，没有一个说他坏话的。 一个男人能做到这地步，要么就是他太会演戏，演的出神入化，要么就是他真的好，好到让那些女人死心塌地。 当然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是例外中的例外，我的身体属于周林，我的心更是早早就给了他，其他人的心与情，在我这都是浮云。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陆战好像想起什么，弯身从地上拎起一个黑色包放在我病床上。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陆战“这里面是什么？” 他无奈一笑“小婉妹子，我知道你这次手术需要不少钱，这是哥的一份心意，你别拒绝我行吗？” 又是钱，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钱。 我起身拉开那个包，映入眼帘，是一沓一沓的大蓝贴。 “陆战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说，不要你的钱吗？” “这里是十万，我不知道够不够你手术的钱，如果不够再跟我说，我去找经销商结款，只要我陆战能做到的，一定拼劲十分力！” 我是真的服了这男人，之前的三万，我让我六姐帮忙退回去，这下又是十万。 十万块在这年头是怎样的一笔巨款，我与他啥关系都不是，他却一下子拿来这么多。 “陆战，我上次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我懂，我啥都懂，我也知道，周林兄弟回来了，我也没什么机会，可没机会归没机会，我还是想对你好，小婉妹子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你就当我喝多了犯贱！” “你……” 我真想骂他，可话到嘴边，却啥都说不出口。 说他疯，他还真是疯，十万块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儿，这巴巴的送十万块钱，还说自己犯贱。 陆战咧嘴一笑“小婉妹子，你要骂就骂吧，说我有病，说我疯子，说我是花心大萝卜都行，你把钱收下就行，别再让你六姐给我送回来了，行吗？” “拿走，这钱我还不起，这人情我更欠不起！” “啥也不用你还，你拿了钱，转头说不认识我都行！你就当我犯贱，我是大冤种！” “你……疯子！滚……你给我滚……” 我被这男人搞的哭笑不得，抄起这装钱的口袋，猛的砸回陆战怀里。 可我不要，他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你不收，我就去交医药费！” “你……” 我要气懵了，虚弱的身体，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可就在这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家周林。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不知道陆战那些疯话，周林听到多少。 只一点，我太清楚周林对陆战的敌意。 而从陆战前前后后所作所为种种，周林对他的敌意也都理所应当。 他进来的时候，目光中带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我一度以为周林会忍不住，挥起拳头砸向陆战。陆战也不是个示弱的主，我甚至已经脑补，他俩像上次在我家那样拳拳到肉。 对视几秒，让我意外的是，两个男人竟相视一笑。 “陆大哥你来了！谢谢你来看小婉！” “别客气，知道小婉妹子的病，我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说话间，周林看向那装钱的袋子。 “谢了，不过小婉的医药费，我已经都解决了，没什么问题，只等着手术就好了！” “可我也听说，后续还需要服药，康复也需要一段时间，这些都需要钱……” “那些我也安排好了！陆大哥放心吧！” 如此平和的对话，没有一点敌意，也没阴阳怪气，这两个互殴过的情敌，仿佛忘了过往。 他俩聊了几句，周林到病床前，帮我盖盖被子。 “小婉，你乖，我出去送陆大哥，一会儿回来！” 他说着，拎起陆战拿来的钱袋子，而后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周林！” 他都走出去了，我又喊住他。 周林似乎能读懂我的担忧，他知道我是怕他跟陆战打起来。 他又返回，在我耳畔浅吻“小婉放心！我不会乱来！” 第112章 说好了，一起看尽世间繁华，一起慢慢变老 周林说送送陆战就回来，可这一送却送了一个多小时。 我很难想象，这两并不和睦的男人，凑到一起能说什么。 还有那十万块钱，是个人都会多想。 那一个多小时，我的内心极其不安，担心他俩会冲突，甚至担心他们会动手。 我明天就要手术了，害怕今天闹出什么事儿。 越想就越不安，我甚至要下地，想去看看。 但这时候，周林回来了。 “小婉你干啥去？” 见我要下地，他忙上前。 我凝视着周林，他人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走时候拿的那个装钱的袋子也不在了， “人送走了？”我问。 周林点点头，把我扶回病床，又从暖壶倒了一杯热水给我。 “嗯，走了！钱我让他拿回去了，我女人的手术费，怎么能让他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苦笑“周林，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也知道，我跟他能有啥说的！不过他有这份心，作为你的男人，我还是感谢的！” “这样啊！” 周林转头看看我，吹吹杯中的热水小心翼翼的喂了我一口。 “傻姑娘，你不会担心我俩打起来吧！” 我想否认的，可最后还是诚实的点点头“嗯，还真的怕！” 他笑“怕啥？怕我打伤他？还是怕他打伤我？” 我一头扎进周林怀里“都怕！啥都怕！周林你知道吗？我真的挺怕的，我怕会有变故，我怕我会……” “不会的！小婉你不要多想。” “可是医生也说过，我的情况并不乐观，手术成功几率也只有一半，捐赠者不是近亲，后期排异反应的可能性也很大，我怕自己连手术台都……” “不会，我说不会就不会！小婉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因为有我！” 我点点头，“嗯！周林，我听刚刚走廊护士说，今晚九点左右有流星！” 他宠溺的摸摸我的头“九点？可明天手术你该早点休息！” “没关系的，九点也不是很晚啊！而且我想看看，我听人说，对流星许愿可以成真，我想试试！” “行，那我陪你一起！” 我的病房正好在住院部顶楼，这里视线不错，不用去外面透过窗户就能看见。 才过八点半，我就让周林抱我去窗前。 我怕流星会提前，我怕我会错过。 他捏捏我的鼻子“小磨人精，拿你没办法！” 我撒娇的在他心口蹭蹭“就磨你一个人！” 周林把椅子搬到窗前，他坐在上面，然后抱着我坐在他身上。 今晚皓月当空天空晴朗，星星也格外的明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俩都屏住呼吸，等待天空尽头流星划过。 嗖…… 我看到夜空中，一束火苗一样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极速下坠。 那就是流星雨，我马上合十双手许愿。 等我许愿完成，小手摸摸周林的大手。 我感觉他手心里有汗水，他似乎很紧张，难道刚刚流星划过的时候，他也许了愿？ “许了什么愿？”周林问我。 我笑笑捏捏他的鼻子“我不告诉你，看你能不能猜到！” 他故作为难“不好猜啊！” 我娇嗔的掐他一下“你猜你猜！” 周林调整姿势，搬过我身子，让我与他脸对脸。 他温柔的在我脸颊浅吻“我猜，你许愿明天的手术一切顺利！” 我摇摇头“不准确！其实我还要更贪心一点！” “什么？”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一把搂住周林的脖子，唇瓣在他薄唇上浅吻。 “我许愿，要永永远远跟你在一起！” 他点点头深情道“其实我也是！” 我笑着又吻他一口“我们心有灵犀，这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周林苦笑，莫名的眼睛泛红“小婉，我多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就这样腻着不分开！可是……” “可是什么？” 我感觉到周林的情绪不太对。 正要再问，他却一把将我抱起。 “没什么！小婉明天还要手术，早点休息吧！” 我点点头撒娇的看着男人“睡觉可以，但周林我要你陪我睡！” 周林目光柔和，宠溺的摸摸我的头“小磨人精，抱着你，我怎么睡得着？” “那就不睡，周林我也不想睡，我想一直看着你，我想一直一直看着你……” 我相信周林，他说我好，我就一定会好，可我还是怕，怕我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怕一切的美好都会戛然而止。 周林能读懂我的话外音，我能看到他此刻眼睛泛红，却在竭力克制着。 他说抱着我会睡不着，却还是抱着我一起躺在病床上。 他大手搭在我身上，我安然的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周林说起小时候，说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记得每一个细节，那些流逝于岁月中，被我遗忘的碎片，仿佛在这一刻被拼凑在一起。 “小婉，我没有食言，我回来找你了……” “嗯，十六年，我终于等到你！” 周林点点头，声音却突然哽咽“是啊，多希望接下来的十六年，又十六年，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这不像周林，他一向都说会好，一切都会好，我们会一直好，但此刻的话，却似乎带着另一种话外音。 “可以的！周林我会努力的活下去，你说过，要带我看尽世间繁华，要陪我一起慢慢变老……” “好！一起变老……” 在周林怀中，我很快安然睡去。 我看到的，是周林的温柔与深情。 而在我睡着的时候，我看不到的时候，却是周林的泪水与崩溃。 我见过他哭，但每次都带着克制。 他怕我看到他崩溃的样子会难受。 可那一刻，他却再也抑制不住，就抱着睡着的我，哭的像个孩子。 “小婉，小婉你可知我多舍不得你！” 周林说，他爱我，比我爱他更多。 我说我懂，但我永远不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周林曾为我付出多少？ 儿时初见，秀水河边那丑丑却善良的我，给了九岁周林生的希望。 他从未提起，自己为何会在河里。 而真相，只有周林自己知道。 那时的他，刚刚失去生母，一个小男孩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仿佛再也找不到生的意义。 我奋不顾身的救他，让他看到活着的意义。 他后来说，那之后的许多年，他也并不快乐，但他有目标，他要好好活着，努力长的让自己变强，等有一天寻回秀水河边的小妹妹。 周林做到了，十六年后终于找到我。 他救我于水火，他让我感受到人间至乐，他给我最最完美的爱情。 只可惜，我是个福薄的人，是周林的爱太重，周林的爱太真，以至于我承担不起…… 我的手术定在上午十点。 九点半，我在爱人家人的围绕下，被推进手术室。 关门的瞬间，我像是感知到什么，突然起身叫住他的名字。 “周林！” “小婉！” 他同样不舍，冲进那道门，一把将我抱住。 我知道我这时候不该哭，可我无法控制自己“周林我怕！我害怕我会从此失去你！” 他也一样泪崩“不会！小婉永远不会失去周林！他会永远在她身边，永远守护，哪怕死神也不能阻挡！” 我双手颤抖，擦擦周林的眼泪。 “不要，我不要死，我也不要你死！周林，答应我，如果我活不了，你要好好活着。就算为我活着，我看不到的人间美景世间繁华，你要替我去看，好吗？” 他哭的更厉害，一度失声“小婉，你也是！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活着，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你从来不会失去我，永远不会！” “嗯！那我们拉钩！周林，等我好了，你娶我，我等你娶我！” “好！我周林这一辈子，无论生死，就只有唐婉一个妻子！” 手术室门里，是我与周林近乎交代遗言的生离死别。 手术室门外，我妈跟姐姐们也早已泪崩。 我这一生过的并不顺，生来带着半张胎记脸，受尽嘲笑白眼。 我努力学习，想改变命运，最后还是落榜被逼嫁人。 那五年给人当牛做马的日子，我不知甜是何滋味。 但我仍旧感谢上天，我有爱我的妈妈姐姐，我有世上最好的周林，我有那许许多多的回忆，哪怕现在死了也值了。 人说，人死前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躺在手术台上，逐渐失去知觉，但意识却好像活了，重新看过自己的一生。 每个人一生中，都要经历无数道坎，而如今我这道坎，就是生死！ 手术台上那几个小时，于我而言仿佛鬼门关走一遭。 第一关是手术，我熬过去了。 这仅仅只是开始，虚弱如我，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借着仪器，吊着那一口气活着。 第二关是术后观察，我人在加护病房里，不闻窗外事，谁也看不到。 但我从不觉自己孤单，就像周林说的，无论何时怎样的境遇，他都在我身后，我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我想象着我躺在病床上，周林就躺在我身边，他与我一起对抗病魔，对抗上天。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终会成功！ 我成功了，手术成功，术后观察也没问题，过了些日子，我被转入普通病房，即便不能说胜利，但我至少赢了一大半。 回到病房那天，我看到许多人。 我妈姐姐们，还有邻居春花两口子，就连一向与我不睦的奶奶跟二叔一家也在。 可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又一圈，仍旧搜不到那张我最想见，最渴望的脸。 “周林！周林呢？” 谁都在，唯独他不在。 一时间，我有些失望，我有些泄气，甚至还有许多不安。 我妈知道我与周林一路走来不易，他怕我太激动会伤身，忙上前安慰。 “小婉，我的好姑娘，周林他出去办事了，很快会回来！他让你乖乖等他回来！” “他去哪了？”我急切的握着我妈的手。 “妈也不知道，但他说会尽快回来，你别乱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小婉你知道周林为了治好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为了他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是啊妹妹，周林办完事就回来了，你不信谁，也该信他不是吗？” 妈妈跟姐姐们的安慰，让我不安的心些许的舒缓。 虽然出了加护病房，但我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躺了一会儿就睡过去。 我做了个梦，一个非常可怕的梦。 我梦见周林，梦见他满身鲜血的站在我面前。 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好像血都被抽干了一样。 他虚弱的模样看着我，冰凉的大手抚摸我的小手。 他的眼泪化作冰川，扎在我的心上，他跟我说，他走不动了，他说接下来的路，只能我自己走了。 我泪崩，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他，拼命的阻止他走进那个黑洞，可我无能为力。 在周林即将走进那可怕黑洞的一瞬，他回眸一笑，说了此生于我而言最最戳心的三个字“忘了我！” “不要……” 我醒了，在那可怕虐心的噩梦中惊醒。 我的脸上挂着泪水，我的枕头已经湿透。 我妈不安的看着我，我猛的起身，一把扑进她怀里。 “妈，我是不是永远失去周林了，妈你告诉我，周林到底去哪了？” 我才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想起我手术前，周林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他说如果我没有他，也要好好活着，他会一直在我身后。 为什么会在身后？如果好好的为什么要在身后呢？ 我疯了，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其实我妈跟姐姐们，也不知道周林去哪了。 关于周林的去向，从我手术那天开始，就成了一个迷。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手术室里的我，根本没人注意周林干什么去了。 谁也没想到，他说出去办点事，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我妈她们怕我醒了看不到周林会担心，但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仍旧不见周林的一点痕迹。 她们只能先瞒着我，可我不傻，那样爱我，视我如命的男人，在我手术后突然消失，这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周林！周林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我疯狂，我崩溃，我像是失去神志一样，从病床上跳下来。 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往门外奔。 可就在这时，病房外进来个男人。 我没头苍蝇一样，刚好跟他撞了个满怀。 我抬起头，看向那高大的身躯。 “你……” 第113章 周林的电话，奇怪的梦 周林，周林，周林…… 我满心满脑子都是周林，甚至有那么一瞬，我把眼前的男人当成了他。 但片刻的错愕后，才认清面前的男人不是我的周林。 “江浩……” “小婉嫂子！” 江浩看向我，神情复杂。 虽然不是周林，但他是周林最好的朋友，他一定知道周林在哪。 想到这我两手死死抓住江浩的胳膊，我自己没感觉，但当时指甲几乎要嵌入江浩的皮肉。 “周林呢？你知道周林在哪对吗？” “小婉嫂子，我……” 我渴望知道周林的下落，可他这些天不出现，我又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毕竟我的周林那样好，如果，没事他怎么舍得扔下我。 我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起来，一旁我妈跟姐姐们安慰劝抚，我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一样。 “他是不是出事了？周林他是不是出事了！” 我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始终未曾停息。 面前的江浩面对这样的我，也有些不知所措。 “小婉嫂子，你冷静点！你听我说，周林没事，他没事！” “没事？没事他为什么不在，从我手术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江浩你别骗我，你也骗不了我，告诉我，周林他到底怎么了？” 我的心乱的像一团麻，江浩见我始终不能平静，之后扶着我到病床坐下。 “小婉嫂子，你平复一下，我的确有周林的消息！” “你说？你快说！” 江浩面露难色“小婉嫂子，你别哭，你别哭，你这样哭周林会难受，先擦擦眼泪，等你好一点，我就告诉你，你放心，周林他没事，真的没事！” “江浩你说真的？好，我听你的，只要周林没事，我就好好的！” 我像个受伤的孩子，努力的止住抽泣，一旁我妈帮我擦干眼泪。 等我稍稍平复之后，江浩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台大哥大手机。 这东西于我而言是稀罕物，我三姐三姐夫用过。 但现在，任何新奇东西，任何好东西，已经不能吸引我的注意。 江浩拨通一长串号码，几秒后手机接通，我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虽然那音调很小很小，但我还是听出来那是周林。 我猛的抢过手机，双手颤抖将电话放在耳朵一侧。 “周林，周林是你吗？” 等我接起电话，那头反而没再说话。 但我隐约能感觉到，手机另一头男人颤抖的气息，跟类似哽咽的声音。 “周林！” 我又叫了一声，他才终于开口。 “小婉！” 只一声，哪怕我们相聚千里万里，我都觉得他就在我身边，我甚至能感觉到温暖，感觉到久违的安全感。 周林的声音很低，似乎很虚弱，可当时的我，被他突然的电话冲昏头，忽略掉很多重要细节。 眼泪没出息的往外涌，就像决堤的黄河。 我想要忍着，忍着，忍着…… 可面对我的男人，面对我的周林，我根本就没有一点点抵抗力。 我哭了，哭的就像个孩子。 “周林，你去哪了？你不要我了吗？” 周林那边似乎也哭了，我能感觉到他声音几度哽咽。 “我怎么可能不要我的小婉，乖，小婉不哭！咱不哭！” 他哄我，就像他此刻在我身边。 可他越是这样，我对他的想念，我心底莫名的委屈就涌上心头。 “周林，周林你在哪？你到底去哪里呀？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多想你？” “我知道，我也是一样！” “那你为啥不回来，我怕，周林你不在我怕……” “不怕，不怕！小婉，我去给你挣钱去了！” “挣钱？”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是病糊涂了，差点忘了，我这要命的病，如今能治好是因为有好心人给我捐了骨髓，更是因为周林拼尽气力帮我借来手术费。 我曾想死了一了百了，不要拖累任何人，可我终究还是拖累了他。 我前后治病手术住院各种费用，如今已经是个相当可怕的天文数字，那可能是周林打一辈子工也没法赚来的钱。 所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周林到底为我付出了什么，我已然不敢想象。 手机那头，周林叹息一声。 “小婉，你知道的，手术花了不少钱，都是我跟老板借的，现在你的手术成功了，再有几个月的修养，你就能完全康复，可咱们欠人家的钱得想办法还是不！” 我忍着哽咽“嗯！我知道！” “我就知道我的小婉最通情达理，小婉原谅我不能一直陪着你，现在我得想办法挣钱，我老板在南洋也有矿，他派我去那边，我干好了，欠的钱就能还上了！” 果然，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我。 “周林！周林是我拖累了你！” “啥拖累不拖累的，你是我女人，小婉咱不说这傻话！只是之后一段时间，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周林我……我想你！” “小婉我也想你，每天都想！但现在很多事身不由己，所以……” “我知道，周林我知道，我知道你在为了我奋斗，我现在病好了，很快就能出院，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奋斗，我干活很厉害你知道的，可是周林，你到底在哪？我想看看你，看一眼就好！” 手机那头周林顿了顿“小婉，对不起，我现在人已经在南洋……” “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行，小婉你得好好养病，我们好不容易把病治好，后期恢复也很重要的，你也不想我所有的努力白费对吗？” 周林的话，让我无法反驳，我如今的健康来之不易，从我躺在手术台，我的命被救回来，就等于重活了一次，这里面周林牺牲是最大的。 “周林，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乖乖养病，可我也想你！” “小婉，我说过，我爱你，比你爱我更爱！如今短暂的分离，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你答应我好好养病，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我也答应你，三个月最多一年我就回来找你！” 三个月一年，这对我与周林来说真的很长，但一想到他那句分离是更好的重逢，我还是点点头。 “嗯！我等你！周林我等你，等你回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南洋，我们一起努力还债，到时候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 “好，就这么说定了！” 周林说国际长途很贵，要挂电话了。 我不舍，却也只能接受。 嘟嘟嘟…… 当周林挂断电话之后，我感觉缤纷的世界，又瞬间变成黑白。 我从很早就知道，周林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五颜六色。 之后我又问过江浩周林那边的情况，江浩轻描淡写说了几句，再问就支支吾吾说什么矿上有事忙，得回去了。 我在心中默默记下那个电话号码。 在医院住院恢复那段时间，我偶尔会到医院楼下的公用电话打那个号码，可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我安慰自己，是周林太忙了，忙的没时间接电话打电话。 我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周林不是个会食言的人，他说过的话，就会做到，他说最快三个月，最慢半年，就一定会回来找我。 抱着这个想法，哪怕打不通电话，哪怕周林音讯全无，我心中仍旧向阳。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也一点点在恢复。 手术后没有任何排异反应，为了再见到周林时，我能有最饱满的状态，我每天按时吃饭睡觉，医生说我的身体，恢复的比想象中更好。 我心里高兴，想着过一天，距离跟周林见面的日子就近一天。 只是医院的费用，仍旧是我一块心病。 虽然周林走之前，存了不少医药费，足够我在这住到身体完全复原。 但我心疼钱，好几次嚷嚷着要提前出院，最后还是被我妈跟医生劝住了。 “姑娘，咱咋也不差这一个月，钱的事儿你别愁，妈这趟回去再找你二叔家要钱，说啥也得让他先还些！” 我看看妈妈消瘦的脸，心里更不是滋味。 手术之后的这段时间，她基本就没怎么离开医院。 姐姐们各自有家庭，偶尔过来，都是妈妈在这医院陪我，后期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让她回去她也不肯，非要陪我到正式出院。 我摸摸我妈的脸“妈，这一晃也快五一了，快要种地了，你也不能一直守着我，家里的活也不少……” “没事，再等几天，我种地之前回去就行！” “妈，我真没事了！你看我现在跟正常人没啥区别。一个人可以的！而且几个姐姐偶尔也过来，真不用担心我！” “可是！妈，你回去看看吧，把家里活整整再过来行不？” “那好吧，小婉你一个人真没事！” “没事，我约莫着这两天六姐也快来了！她说月中不忙的时候，跟水厂请两天假！” “嗯！” 我好说歹说终于劝我妈回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我已经给她们添了许多麻烦，不想连种地这事儿都给耽误了，那对农民来说是最大的事儿。 也说不清是不是我妈跟六姐联系了，她上午刚被我劝回去，下午六姐就来了。 来时候还拿了不少东西，一看就得不少钱。 一向节俭的我六姐，虽然对我这妹妹不抠，却也不像一次性能花这么多钱的人。 各种营养品，奶粉麦乳精，还有蜂皇浆，还有几样我压根听都没听过。 就这些，咋看都不像我姐会买的东西，可一问也问不出啥来。 “姐，你咋买这么多东西？你工资留着自己用，我这吃不了多少！” “没事，小婉，姐最近涨工资了！还当了小组长，活轻快了，钱还多了！” “这样啊！” 眼见六姐笑的像朵花，我不由得想起那个男人陆战。 我很不愿意承认，他给我姐升职加工资，是因为我的关系，可之前发生的种种，我却也不得不多想。 手术之前他来过，送钱然后被周林送走了。 手术之后他也来过几次，但我都没见到他，在我睡着的时候，都是过后听我妈我姐说的。 六姐跟我闲聊时，偶尔会说起水厂。 她说最近两个月水厂效益相当好，又招了好几十工人都忙不过来。 我也感叹，这姓陆的家伙，的确不是一般人。 那山泉水，我们从小喝到大，虽然口感比其他地方水甘甜，倒也没觉得很特别。 可就是这最最普通的水，现在却成了城里的畅销品，城里人喝矿泉水，那是健康的象征，也是身份的象征，这是我们这些农村人很难理解的。 养病这段时间，我习惯了睡午觉。 下午一点多钟，我这眼皮就开始打架。 我姐说同厂的女工，知道她来省城，让她带点东西，趁我午睡她正好出去看看。 “姐，医院附近有个公园，那附近有个露天集市，你去那看看，东西又好又便宜！” “好，那我快去快回！” “不急，你慢慢看，我这一觉得两三个小时呢！” “嗯！” 六姐摸摸我的头，笑眯眯的出门。 她走后，我眯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周林回来了。 梦中他帅气逼人，骑着之前那辆大摩托向我驶来。 我高兴的像个小燕子，飞快的奔向他。 可等他骑到我身边，从车上下来时，我却看到他身后还有个女人。 我看不清那女人的长相，只知道那是个很漂亮的城里女人。 他俩手拉手，一起朝我这边走来。 然后那女人先开口，她说周林不要我了。 我不信她，就看向周林。 让我意外的是，周林也点头，他也说不要我了。 我感觉天都要塌了，我拉住周林的胳膊，问他忘了当初的承诺吗？ 他自是摇摇头，然后拉着那女人一起骑摩托走了。 我一边哭，一边在后面追，可我总也追不上，最后摔倒在泥泞中。 我喊着他的名字，哭着从那噩梦醒来。 “周林……周林……” 我下意识的两手拼命抓，竟然抓到一只男人手腕儿。 “周林！” 我以为梦是相反的，是周林回来了。 可一睁眼看到的，却是另一张男人脸。 “小婉妹子，你醒了！” “陆战！” “是我，我来看看你！之前你六姐说，你恢复的不错，看来真是这样，应该快能出院了吧！” “陆战，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我看看这男人，又看看之前我六姐拎来的许多营养品，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那些东西，是你买的吧！” 第114章 我想当你靠山，期待周林的惊喜 陆战咧嘴一笑，把刚削好的苹果递到我手上。 “就说你聪明，十里八村小媳妇儿的心眼子，都让你一个人长了！”他开着玩笑。 我苦笑“我姐啥情况我还不清楚？陆厂长你这个人啊！” “哈哈我咋了？你就当我学雷锋做好事儿，我水厂现在生意太好，赚钱像流水，你帮我花点咋了？” 我被他逗笑了“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帮你花啥钱？你赶紧把这些东西拿回去！” “不拿！这些都是营养品，我拿回去也没用！你看我这人高马大的，哪里需要吃这些补，补大了整不好鼻子滋滋冒血，犯不上犯不上！” “那就送长辈去，我快好了，也不需要！” 陆战摇摇头“那更没谁可送的！我爹妈死的早，家里早没人了，都忘了自己怎么混到大的，你说让我送长辈，我十几岁从我家那边出来，哪还有啥长辈？” 关于陆战的来历，我隐约也听到过一些。 他来自林省，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十几岁就出来闯荡。 这人脑子活，头些年国家对做买卖打击的时候，他就在火车上偷偷倒腾东西。好些次被警察抓到，但因为年纪小嘴又会说，最后就被放了。 后来陆战总说他不是好人，在派出所几进几出，说的就是那段。 再后来国家对做买卖这事儿政策开放，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什么都倒腾，啥挣钱倒腾啥。 常在河边走，也偶尔湿鞋，有两回也差点折进去。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陆战就是胆子最大的那个。 他走南闯北做买卖挣了些钱，机缘巧合，因为赵丽丽的事儿，他来到秀水村，发现那山泉，嗅到了商机，就开了现在的水厂。 说人不揭短，提起别人的伤心事，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对不起，我不该说……” “没事！这有啥的！反正你现在知道我没亲人没长辈，这些东西拿回去也没地方送，小婉妹子，你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他总是这样，三句话就没正经的。 我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真的里面透着假，假里面又透着真。 但我知道，他对我那份心思，我更知道，他现在也还没死心。 我放下他递给我的苹果，很认真的看向陆战。 这男人一开始嬉皮笑脸的，可我看着看着，他也乐不出来了。 “小婉妹子，你……你咋这么看我？” “陆厂长！我的情况你知道，有些话我之前也都说的很清楚了，我……” “我知道，我清楚！你有周林兄弟了，你心里再容不下别人，可我现在也没说啥啊！你虽然看不上我，但我们也打过几次交道，再不济也算朋友，我给你拿钱你不要，就这么点东西你也不收，我真的就那么招人讨厌吗？” 陆战这一番话，说的我心里不是个滋味。 是啊！放其他乡里乡亲，互相探病拿点东西，也就是客客气气，礼尚往来，可放在他这，我的确反应比较大。 我摇摇头“陆厂长……” “陆厂长陆厂长，你这是铁了心拒我于千里之外！算了，咱啥也不说，东西你留着吃，以后我也不买了还不行吗？你要实在不想要我买的东西，就送给别人好了！我陆战送人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这气氛一度整的挺尴尬。 陆战转身要走，可他人还不等到门口，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以为是我六姐回来了，可进来的却是让我意想不到的奶奶跟二婶。 她们怎么会来？来看我？那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但很快，我奶奶一张嘴，就差点把我气的吐血。 “小丧门星！是你让你妈回去找你二叔要钱的？” 这都哪跟哪？ 可还不等我张口，我二婶又开腔了。 “小婉，不是二婶说你，你说你现在也好了，咋就非得让你妈逼着俺家还钱？这都开春儿了，马上要种地了，种子化肥哪哪都是钱，你二叔愁的头发都白了，你这不是存心逼他去死吗……” 这俩叨叨叨，完全不讲理，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不知道还以为我把她们咋了。 连走廊溜达的病友家属，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我嗷的一声“够了！谁逼你们了？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我是不让我妈为我的医药费操心，可我也不觉得我妈跟他们要钱有问题。 那些卖粮钱本来就不该他们霸占，这么多钱积少成多，也不少，年年拿钱，年年占便宜，还年年的挤兑我妈，就这样的我妈早就该跟他们要钱。 可我这一吼，我奶跟二婶更炸毛了。 特别是我那戏精奶奶，啪叽往地上一坐，然后就拍着大腿开始干嚎。 “诶呀妈呀！没天理了，家里的钱都被你拿来治病了，为了你活命，你就不管你二叔死活啊，唐婉啊唐婉啊，从小到大奶奶算是白疼你了，你个白眼狼啊……” “就是就是，老唐家因为你都要散了，我儿媳妇闹着要回娘家，唐全要是打了光棍，也都怪你……” 这一字一句，就没一点是真的。 别说她们从头到尾没拿过一分钱，就算是我妈跟我姐拿的钱，周林后来也都还给她们了，只是妈妈跟姐姐们说啥也不要，这钱就一直在我这。 可假的虽然是假的，却架不住这婆媳俩一唱一和，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我为了活命掏空了家。 “咋这样啊，她不是都手术好了吗？咋还逼家里啊！” “谁说不是呢，你看那老太太得七十多了，穿的那么破，真是可怜啊！” “年轻人啊，咋能这么自私，她自己活，就不管家里人，难怪她那男人不要她了……” 这帮家属，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明情况在这 瞎哔哔，说别的也就算了，竟然说周林不要我。 周林于我而言，是最神圣的存在，我不允许任何说他的一个不字。 我猛的从病床上起身，抓起病床上的枕头，猛的朝我二婶脸呼上去。 我二婶被我一枕头砸懵了，整个人躺在地上闭嘴了。 我奶见势不妙，却更加嚣张了。 “你……你这个小白眼狼，咋地，你还想弄死我们吗？对啊，弄死我们，你跟你妈就能吞了老唐家的财产了，你丧良心啊……” 很快病房外就集结了不少看热闹的，我被这婆媳俩讨伐，又被其他人指指点点。 我许久没这样无助过，那会儿我多想周林能在我身边，帮我赶走这帮无知群众，轰走这对可恨的婆媳。 “滚，你们给我滚！”我大吼。 可面对孤军奋战的我，我奶跟我二婶表现出超常的战斗力。 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我奶一边哭一边喊“就不走，除非你让你妈别再跟我们要钱，不然……” “不然怎的？” 就在我被这人指点，被这泼妇婆媳围剿的时候，一副熟悉的男人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多想他是周林，但那人是陆战。 他原本已经走了，可能是了解我奶跟我二婶的为人，想想不放心就回来了。 像这种情况，若是周林会直接护在我身前，然后把人赶走。 但陆战这男人的为人处世的方式，就是另一种风格。 他走进门，看看地上躺着要讹人的我二婶，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地上拎起来。 我二婶当时懵了，跟看怪物一样看着陆战“你……你干啥？” 陆战蔑视的白了她一眼“不干啥！就想问问，你儿子唐全上次在我这借了五千块钱，啥时候还？” “啥？五千？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不是真的，你回去问他！你这啥情况我不管，你们欠别人的钱，不还还放赖也跟我没关系，但我陆战的钱，可不是谁都能欠下的，他说月底还钱，这月底要还不上，你说我是卸了他一条胳膊还是一条大腿呢？” 陆战说话间，再不是之前与我说话时的状态，那森森冷意，谁看了都不禁头皮发麻。 十里八村都知道，开水厂的陆厂长不是一般人，黑的白的通吃，这年头没点本事哪能撑起那么大的水厂。 不说之前在水厂闹罢工那些都被他开了，前段时间有隔壁村的小混混要收过道费，陆战找了几个人半夜拎着镐把子到他家，吓的那小子当场尿了裤子。 就这么个背景复杂，心狠手辣的东西，没人敢惹。 特别一听陆战要卸唐全胳膊腿，我二婶被吓的不敢说话，就连我那撒泼打滚的奶奶，这会儿都消停了。 刚刚还蛮不讲理，秒变懂理老太太“陆厂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她伸手去攀陆战胳膊，陆战一闪身，老东西直接扑个空。 他瞄了我奶一眼，冷哼道“少跟我来这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有功夫在这闹，还不如赶紧回家凑钱，不然等我带人找上门，要是不小心弄伤什么人，可就……” “走，我们这就走！” “陆厂长您高抬贵手！” 都不等陆战话说完，我奶跟二婶也顾不上闹我了，齐齐的抬屁股走人。 陆战说他是她们债主，这一顿说，刚刚看热闹瞎叨叨的那些，也听明白咋回事了。 “怎么回事啊，这俩人可真不是东西，整了半天是欠人钱的惯犯……” “是啊，这欠人钱不还的，最可恨了！” 他们说我奶奶二婶可恨不假，可这一个个弄不清状况就瞎议论的，其实也挺可恨的。 陆战往门口看一眼，那几个知道他不是善茬，吓的溜溜的跑回自己病房。 等人都散了，我看看陆战，陆战也看看站在地上气的浑身发抖的我。 我笑笑，之后扶我回病床上“小婉妹子，别气别气，为这种人犯不上！” 我平复的情绪，刚刚颤抖的身体，这会儿才舒服了些。 我看向身边的陆战，眼神感激中带着一丝歉意“刚刚谢谢你！” 他又恢复往日爽朗的笑容“不客气！你没事我就走了！” 我点点头，但等他人到门口，我又将他叫住“那个，唐全真的从你那借了五千块钱吗？” 陆战回头看看我，扑哧乐出声“你猜呢！” 我疑惑“我不知道！” “当然是假的！不过人就是这样，她们觉得我强，我说谎也像真的一样理直气壮，她们觉得你弱就欺负你，明明不是那么回事，也颠倒是非！小婉妹子，你知道这是为啥吗？” 我摇摇头“为什么？” 陆战的脸上顿时浮现如老猫般狡诈的笑容“因为你缺个靠山！小婉妹子，我愿意做你的靠山！” 他又开始没正经，是玩笑，还是真那么想，我不知道。 反正等我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跑了。 我骂了声“混蛋男人！” 有时候他真的挺混蛋的，甚至还有点流氓，但我也得承认，他没坏心，至少对我是这样。 今天我奶跟二婶的事儿，如果不是陆战，那俩还指不定要闹到啥时候。 陆战有句话说的没错，就是因为我身边没男人了，她们觉得我好欺负了，就来欺负我。 下午我又去楼下公用电话亭，于我而言，哪怕打过去没人接，只要打通了，我的心总是能稍稍的得以慰藉。 可这次，我再次拨打那个号码，却是提示停机。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里。 已经两个多月了，我虽然找不到周林，但那电话一直是通的，总觉得还是有些联系，可现在电话停机了，我的心情就不一样了。 我因为失神，回去的时候踩楼梯差点摔倒。 好在六姐从外面回来一把扶住了我“小婉，你没事吧！” 我看看我姐，心中的委屈一瞬间倾泻“姐，周林的电话停机了，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我姐也是一脸错愕，但很快又笑眯眯的抹干我脸上的泪。 “不会，周林不会有事的，为了你他也不会有事。” “可是，电话停机了，如果没事，他怎么不能接电话，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我的问题，六姐也无法回答。 她沉着几秒捋捋我的头发“小婉，你别乱想，他不是跟你说，三个月，最多一年就回来找你吗？也许等你出院那天，他想给你个惊喜呢？” “惊喜？” 那两字，瞬间振奋我的心神。 六姐说的没错，我的周林最擅长制造惊喜。 曾经他就给过我无数惊喜，我那半年的幸福时光，不就是被周林一个又一个惊喜堆起来的？ 我跟自己说，那电话停机，可能就是周林为了给我惊喜。 等我出院那天，他会突然出现。 然后抱着我，跟我说‘他回来了！’ 抱着这美好希冀，之后在医院的每一天，我都过的很好，按时吃饭睡觉，把身体养的很好。 不为别的，就只为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我的爱人。 “周林，我想你！我期待跟你重聚的日子！” 第115章 消失的周林，出院寻夫 出院的那天，我醒的格外早。 我从包里找出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换上，又翻出周林为我买的化妆品，仔仔细细的画个淡妆。 去掉胎记后的我，本就是人们口中的明艳美人，此刻略施粉黛更加精致动人。 六姐从外面买早饭回来，看到坐在病床边的我，差点以为走错了屋。 我转过头，见她一脸惊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笑颜如花看向她“姐，我好看吗？” 我姐愣了一会儿，之后点头如捣蒜“好看，真的好看，我妹妹怎么会这么好看！” 那话不是姐姐的恭维，是真的本能的为面前这张脸惊叹。 我也笑的更加灿烂“姐你也觉得好看，那周林一定更喜欢！” “周林！” 提到周林，我姐的脸上划过一种带着担忧的复杂情绪。 “嗯，周林！我今天出院，他一定会来给我惊喜，我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要以最美好的姿态迎接他！” 我说着说着，已经在脑海想象我俩见面，相拥亲吻的场面。 又何止是想象，昨夜前夜这之前的许多天，我都做同一个梦，周林回来，接我出院的美梦。 我笑的那样甜，用我姐的话说，从我生下来都没有这样笑过。 六姐也陪我笑，可她的笑容中却似乎带着许多忧虑跟不安。 我们吃了早饭，等医院正式上班，就去找大夫签字办理出院手续。 八点钟我没看到周林，九点钟手续差不多了周林还没来，不到十点一切就绪，连医院里预留的押金也退了出来。 那时候我才知道，周林在我手术之前，缴了一笔钱，数目很大，我的手术包括术后疗养完事，还剩下一万多。 看着那些退出来的钱，我的心里不是滋味，这是我男人把自己‘卖’给老板换来的钱，周林他为我做了多少？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那简直不可想象。 我拿着钱，下意识的向身后看，我姐问我在看什么，我摇摇头苦笑一声。 “姐，你说周林今天会来吗？” 我姐没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啥。 其实到这个点了，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他要来早就来了。 陆陆续续我爸妈跟几个姐姐也都到了，她们说今天是我出院的好日子，要好好庆祝一下。 可说句自私的话，没有周林的好日子，也根本与好无关。 最让我意外的是，连我二叔一家跟奶奶都来了。 上次闹成那样，我真没以为他们会来，我也从不觉得他们对我有真正的关心。 果然，还没等我说话，我那占便宜没够的二叔就开口了。 “小婉啊！出院手续办好了吧！我看你押金退了不少！” 侄女九死一生出院，上来没一句嘘寒问暖，哪怕是装都不装，直接问押金，我也是服了我二叔，该说他聪明还是傻呢？ 我看他一眼没吱声，然后继续朝门口走。 二叔见我不理，刚刚的笑脸马上变得狰狞。 “你这个……” 他正要发飙，被我那奸诈的奶奶制止。 老东西使了个眼色，我二叔马上消停。 而后奶奶笑眯眯的朝我这走来，上来就抓住我的手，用她那张干巴巴满是皱纹的老手在上面来回摩挲。 “小婉啊，奶奶的老孙女，你这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转头看向我奶，挤出一抹不算真诚的笑容“奶奶，你啥意思？” 我奶见我这样直接，还有点不好意思了“奶能有啥意思，奶这不是关心你吗！”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奶奶！” 我说完，把手从她手中抽离。 老太太看我冷冰冰的，脸上也不好看，可为了她心里那点目的，愣是忍住了。 “小婉啊！上次的事儿，是奶奶不对，都怪你二婶从中挑拨，奶奶也是老糊涂了，后来回家，奶奶把你二婶狠狠骂了一顿！”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瞪我二婶。 我二婶在一旁也不吱声，但在我看来，这一唱一和的演技也实在不高。 我受不了她们这样，转身瞪着我奶“奶奶，你到底啥意思就说吧，别铺垫了，你演的不累，我看着都累！” 我把话挑明了，我奶这还假假咕咕“那个，这不快种地了吗！家里买种子化肥的钱还没着落，你这不退出来不少押金，奶奶的意思是，你先把钱垫上，等过段时间你二叔家手头宽裕了，就还给你！” 我了个老天爷，离了大谱。 我九死一生从医院出院，我亲奶奶关心的不是我的死活，不是我是否身体健康，而是我从医院里退出来的押金。 我回头看看那几双写满算计，贼溜溜的眼睛，就差点呕出来。 还不等我发作，我妈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冲上来，直接挡在我跟我奶奶中间。 “妈你还有没有人性？小婉是你孙女，哪有奶奶接孙女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借钱的？” 我奶恶狠狠的瞪我妈一眼“我跟小婉说话呢，你别插嘴！” “小婉是我姑娘，她的事我不管谁管？” 在我的事儿上，我妈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勇气。 但既然她们是找我借钱，我也不能让我妈被围攻。 我绕过我妈，重新站在我奶面前。 “奶奶啊！你想借钱啊！借多少啊！” 一听有门，老东西笑眯眯的“也不需要太多，一千就行，去掉买种子化肥，我还想修修屋顶，要是你那宽裕，多借几百也行！” 厉害了我的奶，张嘴就一千，她是忘了一千块钱，在这年头在农村是个啥概念？ 她们几口人的地，种一年不算搭进去的人工，扣掉农业税之类的，最后也剩不了多少。 这哪里是借钱，根本就是狮子大张口。 我笑笑“呵呵，一千太少了吧！” 我奶一听可乐了“诶呀小婉，你愿意多借，那自然是好，你二叔说你押金退出来一万多，这些钱要是修房子，能整的挺像样呢！你是知道的，唐全媳妇儿娘家那边，一直说咱家穷，房子不像样，你要是把这修房子的钱出了，咱家有了气派的房子，到时候整个老唐家脸上都有光，你出去也有面子啊！” 我是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我奶这么不要脸的。 这哪是借钱，根本就是想把我兜里连窝端了。 我冷笑“一万也少啊！奶奶我借你一个亿怎么样？” “啥？一亿？啥意思？” “你不知道啥意思吗？这清明也没过几天啊！你看对面马路就有卖的，一个亿一张的大洋票子，你老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噗…… 我奶听了我的话，就差点一口老血吐地上。 “唐婉，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丧门星，你敢咒我死？” “我没咒你死，是你咒我死吧！奶奶我没死在医院，你是不是很失望？你还有你身后这一家子，一个个欺软怕硬，就知道窝里横！你那么厉害上次怎么就被陆战给吓破了胆？” 说起陆战的事儿，也是后来，我奶跟我二婶回去把唐全臭骂一顿后，才知道根本没有借钱那档子事儿。 她们是被陆战给耍了，可别说人家耍她们，就是再严重点，她们也不敢惹人家，因为这一家子，也就敢欺负欺负家里人。 但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让我奶感觉没面子了。 她气的老脸狰狞，瞪着我狠狠啐了一口“呸！你个没人要的破鞋！” 这话恶毒至极，难听至极，我简直不敢相信，是从我亲奶口中说出来。 “奶奶你说啥？” “还能说啥，我说你是破鞋！还是没人要的那种，周林不要你了，你就勾搭陆战，你是不是早就跟姓陆的好上了，周林不要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你给他戴了绿帽子！” 她说别的罢了，可提到周林，那就彻底戳了我的肺管子。 我也顾不上我妈我姐拉着，上前一把扯住老东西的衣领子。 “你闭嘴，我不许你说我的周林！” “你的周林？他都不要你了！” “不会的，周林不会的！” “不会？不会他今天怎么没来，你出院了他都不来，不是不要你是啥？怪不得姓陆的一直献殷勤，我看他就是闻到你身上的味儿……” “够了，闭嘴，你给我闭嘴……” 我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气急之下，一把推倒这死老太太。 其实也没多重，但老东西知道我口袋里有钱，就顺势起了歪心思，倒地上干脆不起来。 好一顿干嚎“诶呀妈呀，没天理了，孙女打亲奶奶了，不行了，不行了，我的胯骨轴子摔碎了，疼死我了……” 刚刚一直麻木的我爸唐大喜，这会儿见我奶这样，又一次爆发他好大儿的属性。 “你个畜生，你敢对你奶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他说着说着挥起巴掌就朝我打来，我妈护着我，上前扯着我爸。 然后我几个姐姐上去拉着，我二叔一家更不是省油的灯，呼上来添油加醋。 “唐婉你这个臭丫头，今天你推这一下，就照着你兜里那一万多块钱，你不吐出来，我让你从医院直接去法院……” “没人要的破鞋，人家周林腻了你，也就陆战那种花心大萝卜愿意接你这个烂货……” 那一声声难听的话入耳，我却早已麻木。 到最后，就只剩下两个字‘周林’。 我奶奶跟二叔一家子都是混蛋，她们说一堆废话，可有一句，却戳了我的心‘我出院周林都没来接我’。 之前那个号码停机了，我想当然的以为是他要给我惊喜，可如今我出院他也没有任何动静，就算人不来，也该有个电话不是吗？ “周林……周林……” 我喊着他的名字，就像个孤魂野鬼跑向马路对面。 其他人都在这混战中，那会儿谁也没注意到我跑了。 我跑到公用电话亭打那个号码，仍旧是停机状态，我又打了矿山的号码，可我一提到周林的名字，对方直接挂断，再打也没人接。 我慌了，心像是被一万只蚂蚁啃噬。 我打车到车站，然后辗辗转转到了矿山。 山还是那个山，矿也还是那个矿，工人走了大半，好在还剩几个我认识的。 小矿工看到我来了，乐的合不拢嘴。 “小婉姐，你咋来了？我好想你，也想周工长！”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也很久没见过周林了。 周林的确不在这，我心中那一点点侥幸，也逐渐破灭。 但我不死心，又继续问“那江浩呢？江浩在吗？” 小矿工摇摇头“也好久没看见了！算算时间，也有三个月了！” “什么？三个月？” 我的心再一次沉到谷底，按照小矿工说的时间，江浩去过医院，让我跟周林通过最后一个电话之后人就走了。 小矿工不知道，其他几个熟人也跟他差不多，只有后厨的老范师傅，他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但也不多。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神神叨叨把我拉进厨房。 “唐婉妹子，这到底咋回事啊？三个多月前，周工长半夜回来过一次，拉着江浩一起走的，一走就是好几天，之后江浩一个人回来的，情绪也很低落……” “那周林呢？”我追问。 “周工长就再没回来，江浩那之后也不怎么在矿上，再后来人也走了，我问他还回来吗？他说不回来了，再多问也不肯说了！反正就是看着有很多心事！” 老范的话，跟之前很多细节都对的上。 在我手术之前，周林消失过几天，他那时候去找江浩，然后两个人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再后来，我手术之后，周林跟江浩先后一起离开。 我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知道。 到老范这也就没有任何线索了，断了一切都断了。 我找不到周林，甚至连跟他关系最好的江浩也消失了。 我跟其他人提起南阳的矿，他们也都不知情，现在我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南洋矿这件事。 “周林，周林你到底去了哪？” 我的心好难受，就在我满心焦灼的时候。 厨房门外，传来尖锐的女人的笑声。 “唐婉，你给我出来，谁让你来这的！” 是乔依琳的声音，虽然这女人看不惯我，我也很讨厌这女人。 但如今，她却成了我唯一能打听周林下落的人。 想到这，我冲出厨房。 映入眼帘，是那个美丽精致的乔大小姐。 她看我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充满敌意。 “乔小姐，你知道周林在哪吗？” “你找周林？你找周林，哈哈哈……” 第116章 暗处守候的男人，噩梦美梦 这女人突然狂笑不止，那一刻我是真的被她笑毛了。 “乔依琳，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唐婉啊，唐婉你也有今天，还记得上次见面，你大言不惭的跟我说，周林不会离开你，可现在呢？她不要你了，她不要你了！” 我是真的找周林找疯了，也是急疯了，才给这女人这样的机会奚落我。 可比起周林下落，一切又都不重要。 哪怕机会渺茫，哪怕有一点点可能这女人知道一点点信息，我都不愿意错过。 “乔小姐你笑够没有？周林要我也好，不要我也好，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到底知不知道周林的下落？” 她坏笑“知道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周林在哪？” 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乔依琳看着我的脸，用一种近乎嫉妒的神情将我凝视。 “真好看啊！还化了妆呢！可惜了，你现在就是把化妆品当饭吃，周林也看不到喽！” “啥意思，你这话啥意思？周林在哪，他到底在哪？” 我越是渴望知道，乔依琳这女人就越是嚣张，越是铆足了劲儿吊我胃口。 她推开我，故作嫌弃的拍拍衣服“别碰我，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钱吗？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乔依琳，你到底知不知道周林在哪？”我的心沉下来，连同头也一同沉下来，就连声音也前所未有的低沉。 “你想让我告诉你周林在哪？那你求我啊，你跪下求我，我就告诉你！” 乔依琳挑衅蔑视的看着我，我瞪着她，攥紧了拳头，最后还是松开。 “好，只要你告诉我周林的下落！” 我上前一步，低头弯身。 那会儿我看不到乔依琳的脸，但我几乎可以想象她有多兴奋多狰狞。 眼看我的身子已经低下，膝盖也要弯下去，乔依琳一脸邪恶的看着我，而后挥起巴掌就朝我脸上打过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巴掌带着一股尖锐强劲的风。 但在她手打上来，在我跪下前的最后一秒，我一把抓住这女人的手腕儿。 那一刻，乔依琳的脸上写满错愕，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唐婉你什么意思？你不想知道周林的下落了吗？” 我冷笑“你知道吗？就算你知道，你会告诉我吗？” “你跪下我就告诉你！” “哈哈哈……” 我狂笑一声，扯着她的手腕，向后猛的一推，乔依琳身子后仰，差点摔地上。 她瞪大了眼珠子“唐婉你笑什么？” “我笑你，也笑我自己！真的是昏了头，怎么会指望你告诉我，真是可笑！” 我走了，不想再跟这女人废话一句。 其实刚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混沌不清醒的脑子，就突然冷静下来。 周林是我男人啊，我都不知道他在哪，这女人咋可能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知道，以她对周林的心思会告诉我吗？ 可我没走出去几步，乔依琳再次叫住我。 “唐婉，我的确不知道周林在哪！但有一点我知道了，就是你被他抛弃了！你的心很痛吧！” 我回头看她一眼，这一刻的乔依琳是那样嚣张，她必然觉得如今凄凉孤独的我，在她看来很解气。 可我即便自己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让她太舒服。 “就算抛弃，我至少拥有过！而你呢乔依琳，周林连正眼都没看过你吧！” 杀人诛心，这个我从来都会。 那一句话果然直接捅了乔依琳的肺管子，她暴跳如雷，大吼一声把她的狗腿子司机兼保镖给叫来。 “你把这女人给我摁住，今天我要不好好教训她，我就不姓乔！” 保镖倒是听话，乔依琳一声令下他一双大手已经抓住我两条胳膊。 我瞪着他“矿山也得遵纪守法，你敢动我？” 保镖幽幽开口“我只听我家小姐的！” 乔依琳见我被制服，撸起袖子朝我这边走来。 “给我架住了，看我今天不打的她毁容！” 眼看乔依琳的巴掌就过来了，而我却一点不怕，甚至在期待什么。 我在期待什么？我在期待周林。 到现在我也仍旧不相信他走了，我觉得他一直在我身边，我觉得他只是在跟我藏猫猫。 他不出现，是因为我一切都好，但只要我遇到危险，他就一定会出现，因为我的周林从来都是我心中救苦救难的大英雄。 我毫不挣扎，闭上眼睛，脸上却挂着笑意。 乔依琳的巴掌马上就要落在我脸上，可下一秒，却被一双大手死死攥住。 来了！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 我的周林永远不会让我受委屈，他果然没有消失，他只是在某个角落一直守护我。 “周林！” 我的心异常兴奋，我叫着他的名字。 可当我顺着那手腕看过去，瞥见的却是另一张男人脸。 “小婉妹子，你没事吧！” “陆战！” 是他，怎么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 我像是从暖炉瞬间掉入冰窟，不是我没良心。 而是如果挨一巴掌，我的男人能回来，那就算是毁容我也愿意。 但我终究还是失望了，果然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而这会儿比我脸色更难看的乔大小姐，她好不容易找到虐我的机会，最后却被陆战搅局。 “打他，给我打残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她一声令下，那保镖跟见了血的蚊子，不顾生死朝陆战挥起拳头。 陆战反应很快，他一方面将此刻失魂落魄的我护在身后，反手挡住那人的拳头。 之后两个男人撕吧起来，那保镖身手极好，但陆战也不落下风，甚至最后把那小子摁在地上摩擦。 “废物，你这个废物，给我起来！” 乔依琳吓懵了，她一边后退一边骂。 陆战又在保镖脸上捶了两拳，之后目光森冷看向乔依琳。 “是你要动唐婉？” 如果乔依琳有点刚，她至少该承认这句话。 可她是真的怕了，吓的愣是没敢说话。 当然，陆战也不是个会跟女人动手的主。 他起身又在那保镖身上踹两脚，而后拉着我骑上他的摩托。 见我要走，乔依琳缓过神开骂“唐婉你这个破鞋，怪不得周林踹了你，原来你早就有了野男人！” 我还沉浸在失去周林的痛苦中，对她那些污言秽语毫无反应。 倒是陆战，眸光一冷，启动摩托猛踩油门驶向乔依琳。 他一个漂亮的漂移，在乔依琳周身转一圈。 然后扔下那么一句话“你说我行，说唐婉不行！管好你那张嘴，不然我不介意没风度一次！” 啪叽…… 乔依琳被陆战吓的瘫在原地。 之后，陆战油门轰到底，骑着摩托载着我扬长而去。 坐在陆战摩托上那几十分钟，我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身子是空的，魂魄也仿佛不在身体里。 一直到了青山村，看到我的房子，我的魂魄才逐渐归体。 “周林，周林……” 我嘴里不停喊着他的名字，陆战的摩托骑到我家门口，还不等停稳，我就跳下去。 我打开大门，院子里没有周林。 我打开房门，屋里也没有周林。 我去下屋找他，我去猪圈找他，我去厕所找他，我掀开地窖的盖子朝里看，家里的每个角落我都翻的仔仔细细，生怕错过一点点关于周林的信息。 我崩了，彻底崩溃了，我虚弱的一屁股坐在厨房的柴草上，嚎啕大哭。 “周林，周林你到底去哪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哭的声音要多大有多大，我哭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开始陆战还想扶我到炕上，可我跟疯魔了一样，一步也不肯挪动。 最后他没招，只能陪我一起坐在柴草上。 哭的眼泪都干了，哭的嗓子也哑了，哭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才把像是死了半条命的我抱到炕上。 “小婉妹子，你别哭，周林兄弟要是在这，看你这样也会难受的！” “难受！是啊！真的难受！我的心好难受，好像被一万把刀凌迟。” 陆战这么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见我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上前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好？周林曾说过，没有我的地方不是人间，有我的地方地狱也是天堂，可现在他却不知去向。我病着的时候，他不离不弃的守着我，为什么现在我好了，他要离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能理解我那一刻的心情，就算能理解，也没人能替我痛苦。 陆战不再劝我，因为他知道现在任何的安慰都没有意义。 他不再说话，转身到厨房抱些柴火过来，然后打开灶坑门，把柴火塞进去点着。 这边炕烧上，他又去引炉子。 在我印象中，这男人是个整天骑摩托撩妹子的风流哥，但这会儿掏灰烧火，却像个居家过日子的农村汉子。 但那一刻的我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完全沉浸在失去周林的痛苦之中。 等陆战把炉子烧起来，炕也热乎了，我妈跟几个姐姐也到了青山村。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天早上陆战一直都在，他只是一直站在角落，用他的话说，他没身份出现，也不想惹人嫌。 可谁知道后来我奶奶她们闹妖刺激了我，然后我跑了，他就在后面跟着，从医院门口跟到电话亭，又跟到车站，再后来我到哪，他就一直骑摩托跟在车后，最后到了周林之前工作的矿山。 他走之前，告诉我妈她们别担心，让她们回家等我。 十里八村都知道陆厂长虽风流，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妈她们听了陆战的话，就直接去了车站。 她们到家时，我已经哭的没有力气哭了。 陆战一脸无奈的看看我妈“婶儿，你给她弄点好东西补补吧，这样怕是身体会吃不消！” 我妈两眼含泪点点头“嗯，谢谢你陆厂长！” “别叫我陆厂长，您是长辈，叫我陆战，或者小陆就行！炕烧了，炉子也热乎了，我也帮不上啥忙就先走了！” “嗯，小陆我送你！” “不用了婶儿，你照顾小婉妹子吧。以后有啥事跟我说，能帮的我陆战义不容辞！” 陆战走后，妈妈跟几个姐姐齐齐的围在炕沿边，一个个红着眼看着我。 “姑娘，你别这样，周林他不会不要你，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妹妹，他对你那样好，他不会的……” 我缓过神，看看妈妈姐姐，不禁摇头“我不是怕他不要我，我从来没以为周林会不要我。可他突然这样音讯全无，我担心，我担心周林他出事……” 我跟周林之间的种种，别人看在眼里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们自幼相识，我们几次经历生死，我与他之间的信任，是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 可就是因为这份信任我才怕，哪怕周林真的离开我，只要他没事，我都认命，可就这样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我的心慌乱的不行。 我去过矿山，知道那的危险，也经历过那些危险，我怕周林碰上矿难，我怕他是因为遭遇不测才与我失联，我甚至担心他已经不在人世。 那些可怕的想法，一旦在我心中燃起火苗，就不断的扩大扩大，烧的我整颗心都伤痕累累。 妈妈姐姐担心我，她们不敢当着我的面哭，一个个红着眼睛安慰。 “小婉不会的，周林那孩子一看就是有福的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妹妹你刚出院，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啊！” 妈妈姐姐们的话，我何尝不知，可人一旦陷入痛苦的深渊，想爬出来又谈何容易。 “如果我知道病好了，会失去周林，那我宁愿当初不要手术，就幸福的死在他怀里多好！如果健康的代价，是失去周林，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那之后的两天，我陷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旋涡中。 我妈跟姐姐们担心我，谁也没回去，就轮流照顾我，看着我，生怕我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痛苦我难受，可我也有心，我看得到妈妈姐姐们的付出。 她们做饭我也吃，可无论吃多少，都一定会吐出去，不是我想吐，是生理的作呕。 到了睡觉时间我也躺在睡，可我根本就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周林。 原本我在医院后来那段时间，身体已经养的很好，可这两天又瘦了一大圈。 不是我任性，我也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难过，可我吃什么吐什么，吃药打针不管用，睡不着吃两片安眠药能管一个小时，可即便那一个小时也是噩梦不断。 回家的第三天，我已经憔悴的没了人样。 虚弱的我，爬到炕沿边，看到镜子中自己惨白的脸，也被吓了一跳。 “好难看，真的好难看！” 我苦笑着，然后昏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这次终于不是噩梦。 我梦见周林抱着我，像抱孩子一样抱着我。 那感觉无比真实，我仿佛从地狱又回到人间…… 第117章 我又成了留守妇女，白天种地晚上给周林织毛衣 那场梦，于我而言就像是救命的灵药。 之前从医院回来，身心憔悴吃啥吐啥，那梦醒后我却像吃了仙丹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 我妈跟几个姐姐，习惯了我病怏怏的状态，这一下子突然好了，反而不适应了。 “小婉，你……你没事吧！” “女儿，你别吓妈！” 我身子挪到炕沿边，看看我几个姐姐，最后把目光落在我妈脸上。 我摸摸我妈憔悴的脸，“妈你脸色咋这么难看？肯定昨晚没睡好，快躺着补个觉吧！” “没事，妈没事！小婉你……” 我妈欲言又止，身后的大姐上前一步“小婉，你有啥事跟姐说，姐能办到的都会去想办法，你可别吓我们啊！” 我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姐“姐，没事，我啥事没有！” “真的？”我姐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后又摇摇头“那要一定说有事，也不是一点事儿没有，我……我有点饿了，我想吃二姐做的鸡蛋面！” 这句话出口，妈妈跟姐姐们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她们的脸上齐刷刷的显露笑意。 “鸡蛋面！好，别说是鸡蛋面，你好了就好，你就是想吃龙肉，我们也给你整去！” 大姐二姐乐呵呵的去做面条，我妈跟六姐也笑嘻嘻的围着我。 她们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我，看的我都很不好意思。 “妈，姐，你们干啥呢？我没事，我真没事了！” 六姐摸摸我的头发“小婉你真的好了吗？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我们多担心，生怕……” 她的话说到一半，我妈用手戳了她一下，六姐才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其实六姐不说，我也知道，我这两天的确也是鬼门关又走一遭。 周林的音讯全无，对我来说打击真的不小。 住院时我畅想着出院就能跟周林在一起，我终于可以跟我的男人厮守，可病好了，人却不见了，我真的差点陷进去走不出来。 大姐二姐的鸡蛋面很快就做好了。 六姐把炕桌放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上突突吃面条。 说来也怪，我睡着之前还吃了一点粥，结果刚吃进去就全吐了，可这下再没有反胃的感觉，反而胃口好的不得了。 我吃两碗还想吃，但我妈制止了我。 “小婉你这肠胃，一下子还是不要吃太多，等消化消化，妈再给你做！” 我点点头“嗯，那你们多吃点，看看为了照顾我，你们都瘦了！” 我接过二姐要见底的碗，帮她挑了一碗面条，之后又帮大姐六姐跟妈妈分别续了面条。 因为我身体的好转，姐姐妈妈们心情不错，一个个也胃口大好。 等着盆里面条见底了，大家也都吃的直打饱嗝。 六姐下地要收拾碗筷，我叫住她。 “姐，你放那吧，一会儿我来收拾！” 六姐摇摇头“小婉，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些活让姐来！” 我也摇头“真不用了姐，你们为我已经耽误很多了，现在是农忙季节，别人家种子种到地里，都快出苗儿了，你们也回去忙吧，我这里一个人可以的！” “那让妈妈跟大姐二姐回去，我在这照顾你！反正水厂那边我请假了。”六姐道。 “六姐，你更得回去，土地好歹是咱们自己家的，早种几天晚种几天，都是咱们自己的事儿，可是水厂是人家的，咱给人打工，老不去也不好！” “可是陆厂长说……” “姐，你也说了，他现在给你升官当组长了。那你人不在，底下人干活谁看着？时间长了厂里人会有意见的。” “可是小婉……” “没事，我真没事，妈，大姐，二姐，六姐，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们看我刚刚吃了那么多，今晚再睡一觉，明天就啥事没有了，可别再为我耽误家里的事儿，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我好说歹说，妈妈跟几个姐姐就是不肯走。 我知道，她们不仅担心我的身体，更担心我因为周林的事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为了让她们打消疑虑，我只能在这把话说开了“妈姐，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这条命好不容易才捡回来，花了无数人力物力，这命早已不是我自己的，我会好好珍惜的！” “那周……” 六姐又要说话，我妈又戳了她一下。 我笑笑接过六姐刚刚要说的话“周林不是说了吗，三个月最多一年，就回来找我。我觉得之前是我想多了，这才三个月，还不到一年呢！我相信到时候他就回来了！” 提到周林，我的眼睛会忍不住的泛红。 妈妈跟姐姐们也两眼泛红，关于周林的失踪，不仅于我而言是打击，对她们也同样意外。 在我的劝说之下，我妈跟姐姐们，又住了一宿就回去了。 从前，有周林，有大黑的时候，一点不觉得这房子大，如今这房子又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其实我也不像我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我想周林，发自骨子里的想，想的失魂落魄，想的睡不着觉。 但每天，我最开心的事，却还是睡觉。 因为在看不到周林的日子，只有梦中相会，才能慰藉我那颗孤独无处安放的心。 撑下去，为了周林也要撑下去。 人的命，真的很玄妙。 曾经，我是留守妇女。 而如今，我又成了留守妇女。 区别是那五年，我没啥判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望不到头没有希望。 而现在，我满心都是期待，连做梦都希冀着期待。 因为周林，因为我心中有爱，因为我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他一定会娶我，给我一场最盛大美好的婚礼。 春天是播种季节，是忙碌的时节。 眼看着别人家的地苗都快出来，只有我那些还荒着。 农民没有让土地荒着的道理，这就像是把粮食扔进大沟里，是会天打雷劈的。 我现在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但把那将近二十亩地一个人都种了，还是很吃力，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不想种那些地。 李国兴他妈，那个瘫在炕上五年，你可以说她刻薄，但也得承认她睿智的老太太，她临死前把房子跟地留给我，就是想让我替她儿子守好这些东西。 去年我得了重病时日无多，地是我种的，也没有给李国兴收的道理，才没惯着他。 我原也是以为我活不了多久，等我死了无论房子还是地，都还是李国兴的。 房子之前周林给了李国兴钱，那些钱买李国兴家的旧房子也是绰绰有余，而且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周林回来上哪找我？ 但地不一样，我想找李国兴，把除了我自己开荒的两亩地之外的所有地都还给他，至于他是要自己种，还是承包给别人，那是他的自由。 我打定了主意，就去村长家借了电话。 如今村长媳妇看我，也不像过去那样黑眼风了。 倒也不是因为我病了可怜我，而是之前我借她家的那辆自行车在矿山弄坏了，周林赔了她一辆新的，可是把她乐坏了。 这看到我，不仅不丧着脸还笑眯眯的。 “小婉来了，打电话啊！随便打，没事……” “谢谢大娘！” “客气啥，都一个村儿住着！” 不得不说，这人啊，就是这么善变，好也是她，不好也是她。 不过好坏我也不太较真，反正一个村儿住着，过得去就好。 我进里屋，先是打了李国兴单位的电话，结果人家说他辞职了，之后我又打了另一个能找到他的号码，那是他媳妇儿岳秀秀家邻居也是亲戚的电话。 结果对方一听李国兴的名字，马上破口大骂。 “找他？你找那个杀千刀的干啥？白眼狼，那就是个白眼狼！呸……” 都不等我再说话，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这时候，村长媳妇儿进屋，看我愣在那，马上上前询问。 “小婉你咋了？电话没打通吗？” “打通了，可我没找到李国兴！” “你找李国兴？找他干啥，你俩不是早就断利索了吗？” 我的想法，也没啥可避人的，就把还地的事儿跟村长媳妇儿说了。 村长媳妇一听，连连对我竖起大拇指。 “诶呀妈呀，小婉你可真是好样的！李国兴他不要你，就是他瞎！” 我苦笑摇头“那不至于，我就是想把地还给他，无论他妈临终啥交代，我从来没打算占着便宜的！可是现在，这人找不到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见我这样说，村长媳妇儿的脸上显露诧异的神情。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啥？” 我一脸疑惑看着村长媳妇儿。 “李国兴跟那个城里女人离婚了！工作也让那家人闹丢了！” “啊？怎么会这样？” “是啊，要不咋说那城里女人不好惹呢？听说他从那女人家里出来时，被他前大舅子一顿胖揍，连件衣服都没让带出来，就穿条裤衩出来的！” 村长媳妇儿的话，是否有夸大的成分我不知道，但他那婚离的挺惨烈是真的。 之后我跟村里的婶子小媳妇儿们接触，也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有人说他想不开投河了，也有人说他去南方了，真真假假我不知道，也懒得去分辨。 只一点，他人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了，那些地他肯定是种不了了。 但我也不想种，后来在村长的牵线之下，我把地承包给同村的老张家，价钱不算高，但好歹是现钱，这样李国兴无论啥时候回来，我直接把钱给他就行了。 村里人都说，我这事儿办的漂亮，比男人还爷们还讲究。 对这些虚名，我没兴趣，我不冲死去的李老太，更不冲李国兴，就冲自己的良心。 老李家的地包出去，我自己一锹一镐开荒的二亩地，我留着自己种。 我找同村的老牛犁地，去镇上买了种子化肥，一人刨坑一人施肥一人点子，最后再把坑培上土。 春天播种一粒种子，到秋天就会长出一穗苞米，这就是农民的生活，忙碌疲累，却也充满希望。 我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就坐在炕上织衣服做鞋。 我还记得我对周林的承诺，我说等我病好了，就跟春花学大麻花针法，给他织件漂亮的大毛衣。 我买了好多毛线，白的，黑的，枣红的，土灰的各种颜色都有。 春花教会我织大麻花针，我学会了就每天晚上坐在炕头织，等地种完了，白天也织。 好多次，春花跟村里的小媳妇上我家溜达，都看见我在织毛衣。 春花还打趣我“你织了这么多，你家周林穿的过来吗？” 其他小媳妇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要不送我一件吧！” 她们逗我，作势要把衣服拿跑，我就像个守护零嘴的小孩儿，忙一把抓住我刚织好的大毛衣。 “那可不行！这是给我家周林的！你要的话，等我不忙再帮你织！” “啧啧啧，看看，看看，小婉这么护食，周林大兄弟可真是你心尖上的人啊！” 我笑笑，毫不避讳道“那可不！我家周林最好，谁也没我家周林好！” 跟村里的小媳妇，嬉嬉闹闹时还好。 可人走了，屋里就剩下我自己时，我那些笑容又僵在脸上。 我转头，看向摆了半个炕的毛衣毛裤跟鞋，都是我亲手织的亲手做的。 三件毛衣，一件套头的白色毛衣，一件枣红色的坎肩，还有一个灰色麻花开衫，两条毛裤，一条单股线的，还有一条双股线加厚的，另外还有棉花续的棉裤，跟一年四季的千层底鞋…… 我甚至都没注意，这些都是男人的样式，我做这么多，竟然没一个是给自己的。 我望着这些，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了。 这些不是普通的衣服鞋，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对周林深深的思念。 “周林，麻花大毛衣都做好了，你咋还不回来？我做了这么多，你快点回来啊！”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寡妇，反正算不算也差不多。 从前，我丑的时候，他们说我的脸能辟邪，倒也省去很多麻烦。 可自从我脸上的胎记掉了，现在是比村花李小丹更好看的女人，村里小伙子光棍子时不时的蠢蠢欲动。 偶尔就会有人站在我家门口起腻，我都是一盆洗脚水泼出去。 可就是有那混蛋的，喝了我的洗脚水还说香。 那天下午我去春花家学新的针法，赶上她忙，就帮她干了会儿活儿。 之后春花留我吃晚饭，我也没客气。 可等我吃过晚饭回来，却看到屋里有个人影。 这会儿正穿着我炕上摆着的灰色开衫大毛衣，在那美滋滋的照镜子。 我多希望是周林回来了，可那身形一看就不是他。 “谁，你给我脱下来！” 第118章 留守妇女是非多，软就要被欺负，谁来我砍谁 我忘了我出门的时候没锁门，在村里要是不走远，一般也不会锁门。 谁知道我走那段时间，家里就进来人了。 我突然嗷那么一嗓子，还把那人吓了一跳。 男人转过身，笑嘻嘻看向我。 “唐婉，你回来了！”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这人是青山村有名的浪子，人如其名赵浪。 赵浪三十出头，说他能有多浪，那简直是浪花一朵朵。 我嫁到青山村的时候，他已经不怎么在村里了，但关于他的那些传闻，仍旧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村里婶娘们说，这赵浪从小就不正经。 因为他爹死的早，他妈早早就成了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屋里浪事儿也多，他是从小看到他妈跟那些相好的男人在炕上滚。 小小年纪看了些不该看的，然后整个人都是歪的。 不到十岁就说些大人都觉得恶心的话，十二三岁就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没过两年就开始处对象。 仗着自己长的一副不错的模样，可是没少祸害村里村外的大姑娘。 风流债惹了一大堆，后来弄大了邻村方家姑娘的肚子，人家要告他。 她妈没招，跑到人家磕头下跪把事儿压下来，然后火急火燎凑钱把婚事办了。 要是结婚能让他收心也好，可没等他媳妇儿孩子生下来，那货就跟邻居家的又搞上了。 他媳妇儿怀着孕把两人堵在被窝里，一气之下流产了。 两人本就不够扯证的年龄，女方家一看，这也不是个正经货色，后来把他揍了一顿就止损了回家。 当然，赵浪跟他邻居也没处长，之后把邻居也踹了。 一点点他这风流名传开，正经人谁家也不让姑娘跟他接触，那些家里看不住的，跟他在一起过的，一个个也都没啥好下场。 可就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却特别有命，据说到城里认识个挺有钱的女的，然后在那女的帮助之下做起了包工头子。 谁也不知道他挣了多少钱，反正每次回村都穿的溜光水滑的。 从前，他看见我都不拿正眼看，可自从我的脸好了之后，这人就完全变样了。 最近一段时间，在村里碰到我都会很殷勤的打招呼，但我知道他是啥货色，从来都不理。 没想到，我不理，他却自己来了。 特别是还臭不要脸的，穿着我给周林织的毛衣。 那一刻，我简直要气疯了！ 我冲上去，一把扯下那件大毛衣。 幸好这个是开衫，好脱一点，我一扯就扯下来了。 但这男人显然不死心，我扯毛衣的时候，他还趁机摸我的手，这可把我恶心坏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 “唐婉，别这么拒人千里行不？之前在外面碰到，你不好意思说话，现在屋里就咱俩，就别装了！” 他说我装，这可把我气坏了。 “你说啥？” 他奸邪一笑，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猥琐，看的人生理不适。 “说实话呗！唐婉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那男人不要你了！话说你这么好看的女人，要是没个雨露浇灌，那不是可惜了！” “可惜你妈……” 我气的爆粗口，同时抄起地上的笤帚嘎达，狠狠的朝他打上去。 前两下我打的结实，可第三下还没等碰到人，就被他一把抓住。 赵浪一把抢过笤帚，猥琐的在上面闻了闻。 “诶呀，真香，唐婉你人长的好看，摸过的笤帚都是香的！” 被这个人渣一再冒犯，我气不打一处来。 笤帚不行，就干脆冲到门口，把那铁锹拎起来。 我猛的朝他拍上去，他来不及躲闪，被我重重打了一下。 放一般人就赶紧走了呗，他不行，被揍了反而越挫越勇，之后忍着打又上前扯住铁锹，然后一把将我身体扯过去。 我气死了呕死了，更受不了他身上那股刺鼻子的香水味。 城里的富婆老女人喜欢，我可不喜欢。 就赵浪这样的货色，别说跟我家周林比天上地下，就算跟水厂的陆战差的都是十万八千里。 “滚……滚你个王八蛋！” “好听，你人长的好看，骂人都好听！” 这人真的贱，越说越离谱，甚至开始动手动脚。 眼看铁锹也不好使了，我急了，一把松开铁锹，猛的一脚狠狠踹在他裤裆上。 一下，就这一下。 只听嗷的一声，男人满脸惨白，身子蜷缩在地。 被踹了裤裆，赵浪这人渣不装了，彻底暴露他猥琐的本性。 他指着我，面容狰狞“好你个没人要的货色，你以为你是啥香饽饽，还不是被那姓周的小子，玩烂了的货，要不是看你长的好看，我才懒得搭理你！” 我也不惯着他，趁他疼的厉害，上前一巴掌狠狠呼在他脸上。 “滚你妈！我唐婉啥样，也轮不到你这种人渣！你个垃圾下流的恶心胚子！” 我这样说，他好像还不服。 痛苦的表情瞪着我，之后笑的更加猥琐“呵呵，你个烂货，你有啥资格说我，你自己还不被姓周的甩了，又跟姓陆的好上？咋地，姓陆的也不要你了，那我这不真好填上那个空挡吗？” 他说着，又要朝我扑上来，架势大有强来的意思。 这会儿屋里就我自己，要是等他缓过来，我肯定得吃亏。 想到这，我急中生智看向右手边柜子上的暖壶。 眼看那流氓要伸手过来，我抄起暖壶拔下盖子，把那大半壶开水一股脑的泼在他身上。 “啊……啊……” 那是一种近乎杀猪般的惨叫。 这样我还觉得不稳妥，乘胜追击，又捡起掉在地上的铁锹，这次是铁锹把的一头，我猛的怼上去，直接打在那货的裤裆上。 刚刚的疼才缓解，这又来一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听到了什么破裂声音。 可能是鸡飞蛋打吧？随便吧，就这么个祸害女人的祸害，要真的鸡飞蛋打也是造福广大女性了。 “唐婉，你这个毒妇，我饶不了你！” “你个祸害女人的王八蛋，我不怕你！赵浪我告诉你，这次你来我让你变太监，下次我把你脑袋卸下了当球踢！滚……”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变成太监，但他这会儿真不敢惹我，这下真滚了。 眼看着那男人夹着屁股，仓皇逃窜的样子，我心里爽快，却也连连后怕。 今天这事儿挺悬的，要是没那壶水，恐怕我是要吃亏的。 我毕竟一个女人！ 确定那货走远了，应该不会回来了，我这心才放下大半。 我正要转身进屋收拾，大门外却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 “小婉妹子，女中豪杰啊！” 我回过头，果然是陆战。 我同样没理他，转身进屋去。 我以为我不理，他就走得了呗。 谁知道，他厚着脸皮进院儿，手里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 一进门放在门口，把我家门口都堵上了。 经历刚刚的事儿，我现在对男人真的很难不戒备。 我一脸防备的看着陆战“你回去吧！大晚上的我这不方便让你进屋！” 他笑笑“有啥不方便的，咱俩不是连交杯酒都喝过了！” 又说这事儿，他总是拿这事儿刺激我。 我们都很清楚，那次的事儿，完全就是一场戏，他自己更清楚，可这男人还是时不时的拿出来说。 我抄起地上的笤帚噶哒朝他飞过去“你再说这事儿，下次我扔的就是菜刀！” 陆战连忙摇头“不说了不说了，我这不就是爱开玩笑吗？小婉妹子你咋还生气了！” “我没生气，这也不是生气的事儿，陆战你走吧，我这不方便招待你！” 我一直在撵人，可陆战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不过他还是懂分寸的，就站在门口，也没往里屋进。 只是眼睛瞄到炕上那些千层底鞋跟毛衣，脸上突然放光？ “小婉妹子，那些都是你做的？手真巧！” 我点点头“嗯，这些都是我给周林做的，等他回来就能穿了！” 一提到周林，陆战的脸上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真羡慕周林兄弟，能穿上你亲手给他织的毛衣跟亲手做的布鞋！” “你羡慕啥，你自己那么多相好，要毛衣，那不得用袋子装！再说了你都是穿皮鞋的人了，羡慕这些布鞋干啥？” 陆战笑笑“那能一样吗？毛衣是有，但得分谁织的，皮鞋再好，不如小婉妹子的一份心意！” 我收拾收拾毛衣，转头瞪了他一眼“你少扯这些没用的！我有周林了，你也有别人，在这说这些不合适！时间也不早了，陆战你赶快走吧，不然……” “不然你要赶人了，我知道！这就走，这就走！” 他倒也识趣，说着就奔向门口。 我看那一地的东西，追上去让他拿回去。 可陆战却跟啥也没听见一样，骑着摩托跑了。 “有病，这男人有病！” 我看着这一地的东西，也是哭笑不得。 而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这鸡鸭鱼肉水果蔬菜营养品的袋子上，还放了张字条。 ‘小婉妹子，东西是别人送的，我实在吃不了，浪费粮食遭雷劈，你就勉为其难帮我吃点吧！算哥求你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陆战啊陆战，你到底想咋滴呀！” 陆战的心意，我知道，可我不想要，也要不起。 我回到炕边，把被赵浪穿过的毛衣，用凉水洗了一遍。 那是我男人的东西，别人碰不得， 就像我也是周林的，其他任何人也别想走进我的心里。 那个调戏我的赵浪，后来听人说，真的废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踹废的，但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听人说，有天晚上他去会情人，被一个蒙面的黑影踹进沟里。 那人二话不说，冲上去一顿乱脚狂踹，那家伙被打成猪头不说，下面也彻底废了。 听到这些消息，我心里的神经突然绷紧。 “黑影？是谁？” “不知道啊，没人看到，连赵浪自己都没看见，就知道个子很高，下手贼重！” 个子很高，下手很重？ 我下意识的想起周林，这世上会为我出头，我能想到的只有我家周林。 那一刻开始，我的心中，又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希冀。 我幻想着，周林可能就在我身边，他只是不方便出现，但只要我遇到危险，他一定会出现的。 但村里村外，传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因为之前，有人看到赵浪从我家出去，之后又看到陆战。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无论赵浪还是陆战，他们可能都想跟我有点关系，特别是陆战，关于我与他的绯闻，莫名其妙的也早就不是一两天了。 农闲季节，村里人一个个待的五脊六兽。 这没啥事几个妇女，混着几个老爷们儿，就开始树荫下扯闲篇。 “我跟你们说啊，我可看到了，唐婉让赵浪那个了，陆战为了给唐婉出气，就把那小子给废了！” “是这样吗？真是陆战打的？” “那还能有假，你没看他三天两头的往唐婉家跑，回回拎着东西，这要是没点意思，鬼都不信啊！” “可唐婉不是有周林吗？不能吧！” “周林要在还说啥，可唐婉回来一晃好几个月了，你们谁看到周林的影子了？我看那男人八成是不会回来了！” “也对，不过那陆战相好的挺多，对唐婉怕也是……” “长不长久的谁知道，可这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哪个敢说能抵挡陆厂长的魅力，人家那个头，那模样，关键还有钱啊，唐婉跟他不亏……” 这一个个说闲话说的绘声绘色，唾沫星子满天飞。 殊不知扯瞎话让我这当事人听见，这就尴尬死了。 “差不多得了，各位婶子嫂子，家里都没啥事干了吗？有那闲工夫，看住你们自家老爷们不好吗？” 见我来了，那一个个脸色铁青。 刚刚还聊的热乎，这下一个个灰溜溜拎着小板凳跑回家了。 因为陆战，我又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这其中也不都是说坏话骂我不正经的，也有说好话的劝我放宽心的。 但这些我都不在乎，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我能在意的就只有周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地守护我，但我知道他一定不希望听到这些，关于我与其他男人的闲言碎语。 所有问题的根源在陆战，只要他不出现，慢慢的大家的嘴也就闭上了。 这事过去不到两天，陆战果然又来了。 这次又是大包小包，而且跟以往不同的是，拿的不是吃喝，而是细货。 包装很好的化妆品，还有省城买衣服才有的纸袋子。 “小婉妹子，我前几天去省城结算了，顺便帮你带了点化妆品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看看陆战满面春风的脸，冷笑一声。 而后转身回到厨房。 三秒之后，我拎着菜刀从屋里出来。 “滚！拿着你的东西一起滚！不然我剁了你！” 第119章 是他守护我，打听周林消息 我突然发疯，让陆战猝不及防。 眼看我抡着菜刀冲过来，他不仅没躲，还上前一步抢走我手里的刀。 “小婉妹子，你这是干啥？我陆战是做啥对不起你的事儿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滚，赶快滚！” “那我要是就不走呢？” “你不走我就砍死你！” 我说着又去抢菜刀，我俩撕吧的时候，菜刀掉落在地，差点砸脚上。 陆战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好半天谁也没说话。 许久，陆战才幽幽开口。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以后不来就是！东西你留着，我以后不买了！” “不用，这些东西周林都给我买了，我都有！” 周林这两个字，仿佛一道天堑，隔绝我与这世上所有男人的纠葛。 陆战苦笑一声“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比不过周林，我也没想跟他比，小婉妹子，我就是想对你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啥！” 陆战低沉的声音中，莫名划过一丝悲凉，与他如今风生水起的事业格格不入的悲凉。 我看看这男人，想再骂他几句，让他快点离开，可那些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陆战，你走吧！这个家除了周林，我不想让任何男人进来！村里人的话好说不好听，我自己不在乎，可他们会说周林，我不想我的周林被他们说！” “任何男人？你是把我跟赵浪那种人放在一类了？” “我没想给谁归类，于我而言，这世上只有周林跟他以外的男人！” 我没承认把他跟赵浪那种流氓放一起，却也没否认。 陆战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呵呵，我总觉得我不一样，我虽无法取代周林兄弟在你心里的地位，至少比别人要强，没想到……我真是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不是那意思，但我也不解释。 他怎样想都好，他离开就好。 陆战走了，拿着他买的东西走了。 我从未看到这意气风发的男人，如此凄凉的背影。 他走到大门口，好像想起什么又突然回头。 “小婉妹子！我承认我风流，但我跟赵浪那种人不一样！他就是个人渣，我让他变成了废物，他就再不能来骚扰你了！我只是没想到，在你心里我也跟他一样！” 陆战的话，信息量很大。 “是你？是你废了他？” 陆战点点头“不是我还有谁？我见不得别人欺负你，小婉妹子，只是你从来都瞧不上我！” 那一刻，我的心中翻江倒海。 不只是因为陆战为我做的一切，更因为我心中所希冀的，竟然只是我的误会，我的异想天开。 “不是周林？原来那黑影不是周林？” 我已经顾不上陆战的凄凉背影，我所想的，我所希望的，我用来支撑自己的，到此刻成了消散的泡沫。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的视线朦胧了，我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抽泣着，此处无声胜有声！ 我还记得周林跟我最后说的话，他说三个月最多一年，他就回来接我，可现在转眼好几个月过去了，他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那之后我家里再没来过男人。 村里的光棍子没来，喝多了撩骚的酒鬼没来，连陆战也再没来过。 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静，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 一人一碗一双筷子，这就是我的生活。 清粥咸菜没有味道，鲜嫩的鱼肉没有味道，连从前觉得最好吃的饺子，吃到嘴里也跟嚼蜡一样。 我看着桌上元宝一样的小饺子，想起曾经那些美好时光。 那时一男一女一狗，我们嘴里吃着饺子，心都是甜的。 周林最喜欢我做的饺子，每次都能吃掉一盘子多还说不够。 记忆里那些美好的碎片，曾经那么甜蜜，而如今却是刮骨的刀，苦涩的毒药，每每想起都让人肝肠寸断。 春天早已走远，夏天也已逝去，秋天金黄的玉米，在我眼里却没了颜色。 时间于我而言那样慢，又那样快，树叶绿了又黄了，然后掉了，最后披上树挂银装素裹。 天空小雪飘落，我打开门，伸手接住雪花。 每一片都不一样，但都是美的，只是落在我手心的片刻，雪花便已死去。 我望向辽阔天际，这雪出生于天，死于大地，中间的过程便是它的一生。 而我的一生呢？难道注定要在这冰冷孤独中度过。 那个男人曾为我生命画上浓墨重彩的篇章，而如今，除了回忆，又好像从未拥有过什么？ 我看向大门的方向，我每天无数次看向那里。 我多希望，在某一天，周林出现在门口，然后我像一只小燕子扎进他坚实温暖的怀抱。 我哭了！ 眼泪成了我最忠诚的伙伴。 “周林，周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撑不下去了，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我瘫坐在门口，身体像是已经被抽干。 快一年了，我苦苦支撑着，苦苦支撑着，就为了周林那句他会回来找我。 这话他小时候说过，然后十六年后才出现。 那这次呢，我要再等十六年吗？ 雪越来越大，大的几乎要挡住视线。 我的脸我的手都冻的通红，可我却像是失去意识一样，完全感知不到。 突然，我看到远处朦胧飞雪中一抹亮光。 那亮光越来越近，是一辆黑色小汽车朝我家方向驶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 “周林，难道是周林回来了？” 我不顾自己还穿着拖鞋，就踉踉跄跄的往大门外跑。 那车果然是来我家的，在我家门口停下。 可当车上的人下来，却不是我的周林，而是另一张熟悉的女人脸。 “小婉！” “五姐！” 算算时间，我跟五姐快一年没见了。 这一年中，无论我还是她，都发生了很多事。 我住院的时候，没跟五姐说，我不想再给她添堵，而事实上，那时候就算我找她也找不到。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高盛天妻子那件事出了之后，那男人就开始闹离婚。 高盛天怕我姐再被伤害，就把我姐安顿到南方一座沿海城市，结果这一住就是大半年，也是最近才回来的。 离开冰城这段时间，五姐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是等回来之后，她才听说我得病的事儿。 “小婉，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上次，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脸色就不好，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 我笑笑摸摸五姐消瘦的脸“没事，这不都已经好了！” 五姐，我一向坚强隐忍的五姐，竟然哇一下就哭了。 “小婉对不起，姐姐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竟然不在，对不起……” 她哭着，哭的像个孩子，一旁椅子上坐着的男人，那位我摸不清套路的高先生此刻神情也很复杂。 他掏出纸巾，起身要帮我五姐擦眼泪，可这时我五姐却一把将他推开“高盛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面对我五姐的质问，高盛天没承认，却也没否认，这其实就代表默认了。 之前五姐就说过，她之所以待在高盛天身边，很大原因是高盛天知道我家的情况，不客气的说，他拿这个要挟我五姐。 所有他对我家人的近况，不能说了如指掌吧，但至少我生病这样的大事，他早就知道。 亦或者，在我上次跟他发生冲突之后，他就调查过我，只是这一切都瞒着我五姐，甚至他之所以把我五姐送到南方，就是不想我姐被亲情所累。 他想完完全全的占有我五姐，这男人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可怕。 我们姐妹俩抱在一起哭了许久，如今没人能比我们更了解对方的感受。 五姐失去了一生挚爱的陈明亮，而如今我也失去了周林，陈明亮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而我的周林，他又在哪里？ 下午三点，雪差不多停了。 高盛天看看窗外“影儿，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天黑就不好走了！” 我姐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她啥也没说。 五姐从兜里拿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塞给我。 我又一把将那些钱塞回去“姐，我有花的，我不要你的钱！” “小婉，你觉得……” “姐，我什么都没觉得，你是我姐，我不会乱想。但我真的不缺钱花！” “嗯！” 我姐点点头，其实她懂我的意思，我也懂她的意思。 她想对我好，想让我过的更好，可我又何尝不希望姐姐可以快乐，我没能力为她做什么，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拖累她。 我希望有一天，我姐能堂堂正正的离开这男人，我希望她还能找到真爱，把这一生重新来过。 临走时，五姐问起周林，我没瞒她，就把真实的情况都说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身后的老高“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妹妹，找找周林！” 高盛天点点头“好！我回去就让人去找，在冰城我想找的人，还没有找不到的！” 高盛天这话说的没错，他就是有这个本事，所以我姐才没办法离开他。 “谢谢你！” 那三个字，是我姐对高盛天说。 这画风着实的怪异，他们是什么关系，虽然并不被世俗认可。 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认识三年多，有两年多是同居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说谢谢，我承认我无法理解五姐与这位高先生的世界。 “影儿，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这个！上车吧！” 我姐点点头，“你先上车，我有几句话跟我妹妹说！” 在高盛天上车之后，我姐突然抱住我“小婉，还有半年，再有半年多一点，我就自由了，我就可以回来找你们了！” “嗯！” 我也将姐姐抱的更紧。 其实她这样说，我也松口气。 有时候我也怕，怕五姐会被高盛天给与锦衣玉食的生活改变，我怕她待在舒适区，再不想抽离。 她是我五姐，果然还是我那个拎得清，敢爱敢恨的五姐。 她因为很多无奈走到今天，但她没有失去自己的心，她的心始终坚韧，就凭这一点，我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得到幸福，一定会的！ 五姐走之前，给了我一个大哥大号码。 她说她本来不喜欢用这个，她也没什么电话可以打，可想着有了这个，我就能跟她随时联系，家里人的情况也能从我这随时知道，她就接受了高盛天送的这个生日礼物。 高盛天说他会帮我找周林，我从来不想麻烦我五姐，特别是她与高盛天这种特殊的关系，但我真的想找周林，哪怕现在有一点希望，有人说可以找到周林我都惦记着。 之后每隔几天，我就往五姐那打个电话。 五姐说她也在催，高盛天说他在查。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高盛天那边的说词是要过年了，有些事需要年后才能办。 我没多想，多想也没用，求人办事不能急，周林失踪一年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临近过年，我妈跟我姐来找我，让我回家里过年。 我也想跟她们团聚，可一想到周林，这个年我还是一个人在家过的。 我怕，怕周林回来找不到我。 我永远也忘不了，91年周林陪我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新年。 却没想到，我熬过了1991，一年之后，92年的新年，因为没有周林，,成了我人生中最寂寞孤独冷的一年。 好在我心中有点盼头，一年期限快到了，高盛天那边年后可能也会有动静。 我盼着盼着，才过了大年初五，就迫不及待去了省城。 我总是能赶上些奇葩狗血的事儿。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到了五姐跟高先生的长包房酒店，我又赶上韩芳闹事。 只是这次，我姐不是孤军奋战，高盛天360度无死角的将我姐护在身后。 “韩芳，你够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再来骚扰影儿，别怪我翻脸无情！” “高盛天你这个王八蛋，难道你还不够翻脸无情吗？为了这个贱货，你就不要我了，她哪里好，她到底哪里好？不就是长了一张狐媚脸，就把你的魂儿勾走了？” 我无心听别人撕扯，但高盛天跟韩芳的话中，信息量很大。 高盛天说他跟韩芳没关系了，难道两人离婚了？是为我姐离婚了？ 第120章 若有来生，我想飞到他身边，关于周林的两件事 他们的争吵还在继续。 “这一切与影儿无关！韩芳你要我一半的财产我也给你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不然我让你现在得到的这些都失去！” “你……高盛天你威胁我？没有唐影这个贱货，又何止是一半，那些都是我的！” 高盛天冷笑“所以韩芳，你到底是舍不得你我已经死去的婚姻，还是我的财产？别以为我当初不知道你怎么用手段，让我娶你的！我对你仁至义尽！” 关于高盛天跟韩芳的婚姻，其实也是一段狗血的故事。 早些年，高盛天出来打拼，在别人不敢做买卖的时候，他就偷偷倒腾东西。 在别人还挣扎在温饱线的时候，他已经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后来政策一点点松动，他的事业从暗处挪到明处，买卖干大了也需要人手，老家那边听说他这需要人，就有十来个小年轻背着铺盖卷来投奔。 他们需要工作挣钱，而高盛天也需要人，就这样他雇佣了这十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同村的韩芳。 比起别人，韩芳这人性格外场心眼也多，关键学上的比别人多几年，识文断字的，高盛天就让他当秘书，帮他处理些日常事务。 这当秘书，接触的多了，韩芳就有了想法，之后在一次酒局高盛天喝多了，韩芳送他回家。 等高盛天一觉醒来，发现韩芳光溜溜的躺在他身边，最可怕的还让老家来的长辈看见了。 就这样，说半推半就，还是顺水推舟，两人就结婚了。 韩芳或许是爱高盛天的，但高盛天对她从来就没那意思，所以两人结婚之后状态也很奇怪，非常客气，但就是少了夫妻间该有的热乎劲儿。 但好在高盛天这人不是个喜欢流连花丛的男人，韩芳也就无所谓了，她要的是高太太的头衔。 可直到我五姐出现，彻底打破了他们夫妻间的平衡。 我不知如何形容高盛天我姐，还有韩芳之间的关系，但这男人的确是因为上次韩芳打了我五姐，才走到离婚这一步。 而这前夫妻俩撕扯的场面，在我五姐看来，却像是看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全程没有任何表情，如路人一般往酒店大堂走。 这些在韩芳看来，是嚣张是挑衅。那女人疯了一样，朝我五姐扑上去。 到最后，却被她心爱的男人一脚踹飞！ 那一刻，无论我，还是我五姐，都震惊了。 虽然是护着我五姐，可毕竟是曾经的结发妻子，高盛天这一脚多狠，直接把韩芳踹到吐血。 可人家男人，却只是冷冷的一句“动我影儿，找死！”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高盛天狰狞的样子，他也曾经捏着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掐死，我很难把那个嗜血阴冷的男人，与那个对我五姐百般温柔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到底是因为在他眼中，我五姐与众不同，还是他太会装？ 凄惨如韩芳，狼狈的躺在地上，她一脸幽怨的看着高盛天，而后目光仇恨又看向我五姐。 “唐影，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 我姐面无表情，只是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走上前在她沾着血污的嘴角擦拭。 “你怪我？那我又要去怪谁？老天吗？” 韩芳听不懂我五姐的话，只是一味地咆哮。 高盛天似乎又要动手，但我五姐制止了他。 “好歹你们曾经是夫妻，没必要这样！” 男人看看我五姐，抓紧的拳头终于还是松了下来。 之后他朝一边的酒店保安使眼色，让他们把人拉走，然后就挽着我五姐的手往酒店里走。 我被刚刚的场面震惊到了，这才缓过神，上前叫住我姐。 “五姐！” 姐姐听到我的声音，回头一看。 “小婉！你怎么来了？” 我与姐姐双向奔赴，高盛天也紧跟在五姐身后。 我余光瞥了高盛天一眼，这男人马上明白怎么回事。 他无奈的摇摇头“我派出去很多人调查，但都没有周林的消息！” 我姐看向高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吗？找了这么多天？” 她的语气中是带有埋怨的，五姐想为我做点事，她自己饱尝失去爱人的痛苦，自然不希望我跟她一样。 高盛天对我的态度冷淡，但看向我五姐，再次变得深沉温柔“对不起影儿，我真的尽力了！” 高盛天的这句尽力，于我而言并没什么实际意义。 只是我找周林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那一刻我的心情再次跌落到谷底。 五姐拉我去吃饭，我一点胃口没有，可想着跟五姐难得见面，还是去了。 怕我会拘束，她没让高盛天一起，五姐点了好多菜，很多我连见都没见过。 都是山珍海味吧，可我吃到嘴里，就跟嚼蜡一样。 我想起周林那句，我做的都好吃，吃饭就是这样，不在于你吃什么，关键是你跟谁吃，吃的心情。 席间我问五姐“高先生真的离婚了吗？” 五姐点点头“嗯！” 她似乎并不在乎，仿佛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姐，他已经离婚了，你就……” 五姐知道我要说啥，却及时打断我的话。 “他的确说要娶我，但小婉，明亮死了，我就不会是任何人的妻子，你可懂？” 我点点头。 我懂！ 这世上没人会比我更懂！ 就像我拎着菜刀，一次次拒绝其他男人示好一样。 一个女人，若是心里有了爱的男人，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 五姐说，无论生死，她都不会辜负陈明亮！ 我也是，无论生死，我的心里都只有周林！ 这顿饭吃完，我们姐妹分开的时候，都红了眼。 我看向姐姐美丽落寞的倩影，她的爱人死了，她永远也等不到爱人。 那我呢？我的周林又在哪？一年之约将至，我还能等到他吗？ 有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当然，我五姐也不知道。 其实当时高盛天不是没查到周林的消息，他的确神通广大，很多细节都被他挖出来了。 可就是因为挖出那些细节，他查了不该查的人，最后只能叫停，也选择沉默，没把他查到的信息告诉我或者五姐。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我数着日子，周林说最快三个月，最慢一年。 一年是我与他约定的大限，一年是我能等他的极限。 可一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那些毛衣毛裤千层底鞋，已经摆满一炕，这一年来我靠这些东西支撑着，现在终于要撑不下去了。 我打开箱柜，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想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可这时，却从箱柜最下面的角落发现一个布包。 我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两万块钱。 这是周林早早放进去的，那一刻我又陷入下一层地狱。 “留钱，他为什么要给我留这么多钱，难道？” 我已经没法往好的地方想，莫名的现在回想起周林当初的话，都像是在交代遗言。 “周林，你不要我了吗？你真的舍得丢下我吗？” 在一年之约后的三天。 那天早上，我早早起床，换上之前为我买的裙子。 我将自己打扮的利利索索，头朝房梁上看，把早早准备好的白棉布套上去。 我站上凳子，系了个疙瘩，用手使劲拉，确定可以承受我的重量。 我将脖子套在上面，眼泪不住的从我眼角流下。 或许我没有五姐坚强，她失去爱人还活着，哪怕行尸走肉的活着。 可我不想，没有周林的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 “周林，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 我话音未落，一脚蹬了脚下的凳子。 之后脖颈挂在白棉布绳子上，整个身体腾空。 那种窒息感我并不害怕，我反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这一年来，苦等的日子太难熬了，如今我终于不用再熬下去。 若有来生，我希望我变成一棵蒲公英，飘啊飘，就飘到周林的身边，无论他在哪，我都粘在他身上。 我眼前一片白，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已经要失去知觉。 可就在这时，我恍惚听到一声巨响，之后那种窒息感停止。 我被一双大手救下，他不停喊着我的名字，我躺在地上想看清他却睁不开眼。 “周林，周林是你吗？” “不是！我不是周林，我是陆战！” 他说话间，我感觉一阵醍醐灌顶的清凉。 陆战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泼到我脸上，我这才完全恢复清醒。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确不是周林，不是我的周林。 我哭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从我眼角滑落“他终于还是没有出现，他终于还是不要我了！” 此刻的我，自暴自弃，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陆战看着来气，那眼神就像看自己家不争气的孩子“唐婉你就这点出息吗？为了个男人？你拒绝我的时候，不是挺干脆的吗？你拎菜刀砍人的能耐去哪了？” 陆战一顿咆哮，我却早已失魂。 见我这样，陆战没办法，弯身把地上的我抱起来扔到炕上。 我当时慌了，用手死命的撕打，生怕他对我做出点啥。 “你放手，你滚开！” 陆战却冷笑“你放心，我陆战是风流，却不下流，跟我的女人，没一个不是自愿的！” 我瞪着他怒吼“你厉害，你了不起行了吧！” “我就厉害，我就是了不起，我陆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前我都觉得自己很厉害。可直到遇见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发现变了一切都变了！” 潇洒恣意风流如他，此刻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我猛的蹬腿把炕沿边的男人，往另一边踹。 “你滚！” 可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脚“我不滚，就算我要滚，你也得让我把话说完！唐婉我喜欢你，周林能为你做的，我都可以！现在他不要你了，让我照顾你行吗？” “他不要我了，什么叫他不要我了，陆战你这话啥意思？”我激动的，蹬掉他的手，一把上前扯住他的衣领子。 周林不要我了这话我自己说就算了，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我受不了。 但陆战这次，显然不想顺着我说。 “呵呵，咋滴？你还不承认啊？你自己不也那么想的吗？要不你上吊干啥呢？” “你……” “唐婉你不用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我是喜欢你，但我这人从不强人所难，我喜欢你，可以跟你没关系！不过有两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我扯他的衣领更紧。 陆战扒开我的手，整整衣领子，从炕沿边起身。 “还记得在医院时，我给你送钱那次吗？” “记得！是周林送的你！” “没错，所以你知道周林当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其实那件事我也奇怪，只是那时候的我身体虚弱，周林轻描淡写略过，我也就没多问。 可陆战口中的版本，却是跟周林当时与我说的完全不一样。 “你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唐婉你确定你听了受得了吗？” “我没什么是不能听的，只要是关于周林的，我都想要知道！” “那我告诉你好了！你知道这一年来，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殷勤吗？我承认我是喜欢你，可我陆战却也不是个挖人墙角的小人。是因为那天他就跟我说，他未来会走一段时间，希望我多来看看你，多照顾你！唐婉，不是傻子，你也不是傻子，周林那话什么意思，你应该懂吧！” 懂？ 我该懂吗？ 一个男人，让自己官方认证的情敌，多来看自己的女人。 周林这是早早的就想好了退路，就差直接把我托付给陆战了。 “不会，周林怎么会说这些，他不会！” “不会吗？他在跟我说这些之前，我也觉得他说不出这样的话，可他就是说了。如果你不是苦等了他一年，我当时就跟你说这些，你也肯定不信，可结果呢？一年了，他都没回来，没回来就算了，信不能写一封吗？电话不能打一个吗？他想找你，有一百种方法，可他就是选择音讯全无！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说明他不要我了！我是真的失去他了吗！” 我彻底崩了，一屁股坐在炕上，几乎连喘息的力气都快没了。 陆战看我这副瘫软的样子，马上又把话拉回来。 “当然，周林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你应该更感兴趣！” “什么？” 第121章 周林的隐情，陆战不对劲 陆战的话牵动着我的神经。 可我再要追问，他却闭嘴开始卖关子。 “告诉你也可以，不过我饿了，现在没力气说话！” “你……” 面对他的一脸臭屁，我真想呼他一巴掌，可想想他要说的事跟周林有关，我还是克制了。 “咋？你不想听我走了！” 陆战作势要走，我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角。 “别走！关键家里也没啥了，只能做点简单的！” 他咧嘴一笑“啥都行！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他又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我没跟他较真，瞪了男人一眼然后去了厨房。 自从我自己过日子，就不像周林在时家里准备那么多东西，一个人吃饭跟嚼蜡似的，对吃也不在意。 这会儿冰箱里早就空了，米也没了，面还有点，好在鸡蛋还剩两个，盆子里的葱还剩几颗，我薅下一棵，做了鸡蛋卤子。 然后那边和完的面也软和了，就开始擀面条。 等我把面条跟卤子都弄好端屋里，只见陆战坐在炕沿边靠着墙已经睡着了。 我这才注意到，这男人今天不太一样。 不同于以往的意气风发，脸上多了些从前没有的憔悴，连胡茬也长了不少，再仔细看，好像衣服也不似之前的干净整洁。 我有些不解了，事业风光无二的陆厂长，之前还跟我说挣钱像流水，如今怎么会造的这么狼狈。 我把面条放桌上，脚踢到桌子腿上发生声音惊醒了陆战。 他揉揉眼睛，有些尴尬的冲我笑笑。 “诶呀，昨晚没睡好，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吃吧！就最简单的打卤面条！” “简单吗？可不简单啊！你知道吗，我都多少年没吃这口了！” 我苦笑一声“陆厂长这么说就有点装可怜了，你混的那么好，身边女人也不缺，还能差这一口？” “这跟混的好不好没关系！至于说我身边的女人，唐婉妹子，你咋知道我身边不缺女人，我要说我身边没女人，你信不！” 我看看他没说话，因为我不信，也因为我不关心。 “哎，冷漠的女人！” 他叹息一声，说着就开始突突突的造面条。 可狼吞虎咽吃了几口之后，就莫名的停了下来。 我疑惑的看着他“咋不吃了？不好吃？” 他有些尴尬的笑笑“倒也不是，就是口有点轻了！” “口轻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好像忘了放盐。 我用小勺盛了一点放进嘴里，果然这鸡蛋卤子，别说不像卤子，就算当鸡蛋汤喝都淡。 我是真的失魂了，满脑子都是周林，因为周林失魂，啥都顾不上了。 “我再去给你加点盐热热！”我说着端着卤子要去厨房。 陆战叫住我“不用了，你拿点盐过来，我自己加就行！” 可能陆战也看出我的魂儿不在身体里，要是再让我加盐，淡是不会淡了，搞不好会齁死。 我去厨房拿了盐罐子，陆战分两次加了点，等咸淡适中又开始突突突的吃面条。 我做了一大盆，他都吃了，期间他也没问我，因为他明白，我满脑子满心都是周林，现在啥也吃不进去。 这盆面条吃完，陆战打了个饱嗝身子向后靠。 “香啊！真香，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再吃到这么香的面条了！” 莫名的，我从陆战的眼神中，察觉一丝惆怅，其实他今天挺奇怪的，只是我沉浸在周林的事上一直没注意到。 我承认我是现实的，跟他好好说话，给他做这盆面条，都只是为了我自己的事儿。 陆战看着一脸期待的我，嘴角划过一丝苦涩。 “吃多了，有点撑！小婉妹子你放心，我肯定会说的，我只是想在这多待会儿，就怕今天这一走，以后都没机会在这了！” “陆战你今天有点奇怪！” “你终于察觉了啊，我以为你的眼里就只有周林，我变成啥样你也不会注意呢！” “是，周林是我男人，我心里眼里不放他放谁？” “呵呵，那要是周林对不起你呢？”他话风一转看向我。 我摇摇头“不会，我相信周林！” “这世上没有绝对！” “那不亲眼看到，我也不会死心的！” 陆战苦笑“行，那我就告诉你，让你死心！小婉妹子，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周林可能变心了！” “你说啥？这不可能！” “我也只说是可能，至于确切的答案我也没有，或者你可以自己去寻找！” 陆战的话，信息量太大，大到我一时接受不了。 我激动的，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啥意思？你到底想说啥？” “我看见周林了，就前几天在省城！他坐在一辆黑色轿车上，身边还有个挺漂亮的女人，两人似乎关系不一般，我想追上去跟他说话，但他走远了，我没跟上！” “不！这不可能，周林他不会……一定是你看错了！” “也许吧，毕竟当时真的有段距离，我也希望自己看错了，那车牌号很醒目，后三位是三个六……” 我要疯了，周林失踪一年，我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从前我对周林是百分百的信任，可在陆战说过这些之后，我坚定的心也开始松动，我仿佛听到了心裂开的声音，伴随着我的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疼痛感。 “不……” 陆战拍拍我的肩膀。 “小婉妹子，坚强点！我也说了，我没追上他，也不能说百分百确定是周林，但我想你可以试着找找，总比你在家寻死要强吧！” 我抹掉眼中的泪水，带着鄙夷看着面前的男人。 “陆战，你不是在骗我吧？” 陆战苦笑一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反正我说啥你也不会全信，因为你只信周林，既然你那么相信他，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舍你而去，那就去城里找找呗，去试试总好过这样没有尽头的苦等，如果找到了，你也可以问问他，这一切到底为了啥？” 陆战的话不无道理，我已经到了寻死的地步，到底还有啥怕的。 这男人说他看到周林了，那就是有希望，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该试试。 “我知道了，谢谢你陆战！” 他笑笑“不客气！我这也算救你一命，要是有天我们再见面时，我要混的太惨，你赏我一碗面条就好！” “啥？” 我一脸疑惑凝视这男人，他奇怪，陆战今天真的很奇怪，就这么个傲娇的男人，今天说话却带着不少悲观色彩。 不等我再问，他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然起身“行了，我那边还有不少事儿，也该走了！” 他大步流星往门外走，我想起什么又追上去。 “陆战！” 他回头“咋了？舍不得我啊！” 我白了他一眼开口“你……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周林的？” “金水路跟银山路交口，对了，那有个地标建筑，矿业大楼！” “矿业大楼？” 听到这几个字，更让我觉得陆战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之前周林就在矿上工作，还有他之前说去南洋也是矿山，都跟矿有关，如今陆战看到他的地方，又是矿业大楼，这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陆战点点头，脸上莫名划过一丝悲凉“嗯！小婉妹子，要是有天，我也失踪了，你会偶尔想起我吗？” 我没说话，这种假设对我没意义，对他也没意义。 陆战见我没反应，只是尴尬的苦笑一声“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女人！拉倒吧！我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关于陆战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人啊，谁都不容易，谁都不是一帆风顺，沟沟坎坎才是人生！ 陆战说周林外面有女人了，我不信。 但他的话我也不能全不信，失踪一年的周林，如今有了蛛丝马迹，我当天就做了决定，进城找人。 但在去省城之前，我想先去一趟周林从前干活的矿上。 如果陆战在矿业大楼附近看到的人，真的是周林，他大概率跟矿山那边还有关联。 但我又怕去了之后碰到乔依琳，这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是有线索，有她也得断掉。 于是乎，我连夜把周林之前穿过的衣服做了改装，把该勒着的地方勒住，在肩膀上又垫了点东西，脸上用头发沾了点假胡茬，看起来就很像男人了。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装，第一站乔装去了矿山。 庆幸的是，乔依琳不在这，可让我意外的是，时隔大半年，这里早已大换血。 我认识的人都不在了，小矿工走了，就连做饭的师傅老范都回老家了。 后来辗转打听才知道，之所以在这没看到乔依琳，是因为乔家还有另外一个大股东蔡家，已经被最大的老板收购了股份，现在整个矿山大老板一家独资。 而关于那个神秘的大老板，根本没人知道，而且老板家也没出人，是引进了国外那边先进的管理机制，找了职业经理人管理。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我认识的人，全都不在了。 我在这干了两天活儿，才打听到这些，但也只有这些。 线索到这就算断了，也是排除了他在这里的可能。 我离开矿山时，还穿着之前改的男装。 从这到省城，我得去县里汽车站坐车。 我饿了买了个面包在路边啃，啃着啃着，就看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在我不远的地方摔倒了。 我扔了面包忙上前扶着，可这一扶才注意到是熟人。 “丽丽姐？” 是赵丽丽，他怀孕了，而且看起来月数不小。 虽然她胖了不少，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但她却看我愣了半天。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穿男装贴胡子，用手擦掉脸上的胡茬，赵丽丽才反应过来。 “唐婉？你……你咋穿成这样？” “说来话长！丽丽姐，你怀孕了，恭喜！” “哎，恭喜啥！可遭罪了，我这怀孕前期一直吐，现在又浮肿，走路都摔跟头……” “这得有六七个月了吧？陆战一定很高兴吧？” 这会儿我联想起之前看到陆战，他跟我说那些类似告别的话，如今看来，就是想杀心好好过日子了。 但这却只是我的想当然，提到那个名字，赵丽丽的脸上划过复杂的神情。 “陆战！我说句不该说的，我倒真希望这孩子是陆战的！” “诶？这……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我从治病开始一直都是与世隔绝的状态，村里村外发生啥事我都不知道，这下误会弄的我俩都挺尴尬。 赵丽丽人不矫情，她豁然拍拍我的肩膀。 “没啥！小婉，看来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啊！” “什么事？我的事，陆战的事，还有水厂的事……” “啥？” “这样吧，我也饿了，小婉我请你吃面，咱们边吃边说！” 刚刚的面包被我扔了，这会儿也的确还饿着，而且听人说孕妇容易饿，我就扶着赵丽丽，两人一起去了车站对面的面馆。 我要了两碗清汤面，又夹了一盘拌菜，之后我俩一边等面一边聊起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 “小婉，我跟陆战分了，早就分了！而且他不只跟我分了，另外几个跟他有点关系的女人，他也早就断了联系！” “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啥意思！他是万花丛中过，论风流谁也比不上，可就突然跟受刺激了一样，跟我分了，跟其他人断了……” “怎么会这样？他这人……” “小婉，他不是坏人，他就是心不在我们身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是真开心，他也对我好，分开他也没亏待我，给了我不少钱，说让我存着，就当他给的嫁妆。你说这男人好笑不，以前跟我是那关系，现在又成了好大哥！” “那你没挽留吗？”我问。 “挽留了！可有啥用，男人啊，心要不在你这，说破天哭死也没用。后来我也想通了，与其留个不好的印象，还不如都洒脱点，然后我就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男人，再后来怀孕了，就办事结婚了！” 赵丽丽的口中，陆战是浓墨重彩，而她的婚姻，她的新婚丈夫却是轻描淡写。 但我能感受到，她有很多遗憾，很多的不甘。 莫名的，我还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也说不清自己为啥会有这感觉。 “丽丽姐，你马上要当妈妈了，你会幸福的！” 赵丽丽看看我，摸摸自己的肚子“嗯，努力吧！对了小婉，你还不知道陆战的事儿吧？” “啥事？” 第122章 陆战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我踏上寻爱之路 赵丽丽苦笑“你果然不知！看来陆战这家伙，对你真的不一样呢！” 赵丽丽的话，信息量很大，她似乎明明白白的，连我都不能说完全搞明白陆战，她却好像看的很清楚。 “丽丽姐你说啥呢？我……我听不懂！” “哎！我早就看出来了，陆战他对你不一样，跟我还有他其他相好都不一样！” “丽丽姐！我……” “小婉没事，姐不是小气的人，很多事从第一天跟他就想的很明白，他那样的男人，就是天生的皇帝王爷，注定不会只爱一个，也不会为一个停下脚步，我是有觉悟的。直到后来，我发现他对你的眼神不一样，跟看其他人都不一样，我才明白，风流如陆战也会为一个女人沦陷……” 她这越说越不对路，我赶紧转移话题。 “姐，你别瞎说？你还没说陆战到底咋了？” “水厂出事了！” “出事了？啥事？什么时候？” “其实有几个月了，只是到最近，算是有了个结果……” 直到赵丽丽把她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与世隔绝。 之前我就奇怪，六姐怎么偶尔有时间来我家看我，原来水厂早就出事，只是她不想给我徒增烦恼就啥都没说。 按照赵丽丽说的时间，我倒数第二次见到他，就是拎着菜刀赶他走之后没多久，水厂就出事了。 当时的情况，一开始是厂里的工人上吐下泻，再后来经销商找上门说有人喝了水厂生产的矿泉水住院了。 陆战第一时间停止生产，之后警方介入调查，确定是水厂的水源出了问题，水里面含有毒素。 陆战作为厂子的负责人，被带走调查，这一查就是两个多月，期间厂子也被查封。 本来没什么头绪，案子就一直搁置。 后来，警方在侦查一起盗窃案的时候，无意间得到线索。 阴差阳错找到给厂里水源投毒的凶手，就是之前来我家骚扰过我的赵浪。 据说那个赵浪废了之后，城里那个富婆也不鸟他了，之前包给他的活儿也都给了别人，赚不上钱了，他就干起了老本行偷鸡摸狗。 有天晚上他喝多了，越想越气，就买了包毒药扔进山泉的源头。 毒药经过稀释，毒性大减倒也毒不死人，但肠胃虚弱的人，喝了就会上吐下泻。 等他酒醒知道闯祸了，就吓的逃到了外省，在外面日子不好过，偷东西，然后被抓。 林省的警方也是挺有手段，连审带吓唬的，愣是让家伙把这些年干的缺德事全撂了，祸害过几个姑娘，挖了谁家坟地里的陪葬品，包括给泉水投毒。 时隔两个月，陆战终于从拘留所被放出来。 但沉冤得雪，却不代表能恢复往日的风光。 不管水里的毒是谁下的，但水被下过毒是不争的事实，别说牌子砸了水没人买了，就连村里人很长时间都不敢喝那个水。 一时间，水厂从原来的香饽饽，变成了臭鸡蛋。 经销商趁火打劫要求赔偿，陆战把之前赚的钱全都拿出来，赔了经销商受害者跟村民，到最后除了他自己那副行李卷啥都不剩了。 赵丽丽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战哥，他真的太冤了，那么好的厂子，就这么完了，顶天立地的爷们也造的不像样！我们分开的时候，他给了我两万块钱，我想着他遇到难处了，就把钱还给他希望能帮到他，可我过去，他不仅不要我的钱，看我怀孕，还把自己兜里剩下的一千块钱给了我！说是给孩子的红包！小婉你说，就这么个男人，哪个女人爱上他，不得死心塌地，他不要我，我不怪他，怪只怪自己不够好帮不上他！” 我听明白了，自从被我赶走之后，陆战就再也没来过，不是死心了，而是出事了。 而前两天我上吊，他及时出现救了我，是他也准备走了，想来见我最后一面。 陆战啊陆战！ 他真的是个奇葩，有时让人讨厌，却不得不承认是个爷们的男人。 他走了，走的时候孑然一身，钱没了，啥都没了，就剩下几件衣服跟他那辆大摩托。 但他走的时候，没一个人说他坏话。 他没拖欠工人一分钱工资，还用卖设备的钱，给工人多补了三个月工资，那些喝了水住院的家属，陆战也都给与了赔偿，还有就是像赵丽丽一样跟过他的女人，他临走前也都扔了钱。 用陆战的话说，他不是好男人，但他得是个人。 听到这些，我心中感慨万千“我竟从来不知道这些！丽丽姐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赵丽丽摇了摇头“不知道，以战哥的性格，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他风光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沾他的光，但他落魄，却不愿意连累任何人。” “是啊，他是这样的人！” 我不喜欢陆战，但我得承认，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在他办的很多事上，都值得人敬佩，就算是我的周林，也未必比他办的更好。 我俩吃完面条，赵丽丽两眼泛红，突然拉住我的手。 “小婉，我马上就要做妈妈了，也没资格再想他了，要是有天，你遇到战哥，替我带句话，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赵丽丽的神情让人无法拒绝，我点点头“嗯，如果碰到他，我会跟他说的！” “嗯！谢谢你小婉！” 赵丽丽深呼一口气，仿佛了却一桩心事。 我不知她为何要让我带话，我也不知我还能不能遇到那个男人。 但我感慨，这世上的事，真的折磨人，赵丽丽深爱陆战，却爱而不得，最后只能怀着别人的孩子。 而我呢？我与周林是两情相悦了，可如今还是天各一方，我不知道他在哪？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想着我？ 我与赵丽丽一起离开面馆，天空下起小雨，我说送她，她说不用，自己带了伞。 我望着赵丽丽此刻臃肿落寞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走出面馆，雨水打在我的脸上身上。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春雨贵如油，却又格外的冷。 就像我的人生一样。 雨出生于天，死于大地，中间下落的过程便是人生。 而我的人生又在下落的哪个阶段？是开始，还是结束，还是不早不晚正中间？我不知道。 因为未知，所以奇妙，因为未知，所以期待。 人生，这就是人生啊！ 我沉浸在这雨中片刻，之后买了张去省城的车票。 从此，我唐婉踏上寻夫之旅，无论前方是好是坏，是顺境还是逆境，不找到周林我誓不为人。 我到省城时，已经是下午。 没有片刻的停歇，我找人打听过，坐上去矿业大楼的公交汽车。 今天是周五，那大楼里面来来往往人不少，我想进去，却被门口的保卫拦住。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身不伦不类的男装，之前在矿山干了两天活，现在满身的脏污，这地方来办事的都是体面人，我这样子也的确是格格不入。 为了混进去，我也拼了。 我在附近找了家小旅店，然后洗了澡换了衣服，好在我带了周林之前送我的化妆品，把自己打扮打扮，再换上衣服，倒也跟那些城里人看着没啥区别。 于是，第二天我早早的去矿业大楼，等开门我就混进去。 可我却忘了，今天是周六，人家压根不开门。 但我也没走，一整天就在矿业大楼周边晃悠，特别注意路边停的黑色轿车。 每次我身边经过黑色轿车，都要冲上去把车牌号看清楚。 但我在矿业大楼附近晃荡两天，尾号三个六的车却一直没看到。 我跟自己说，可能是因为周末没人来办事，没有也正常，等周一就好了。 但周一，周二过去，工作日矿业大楼人流熙熙攘攘，车也川流不息，我还是没看到周林的身影，也没看到那辆尾号三个六的黑色轿车。 一晃我在这已经蹲了五六天，就在我已经开始泄气的时候，一辆很漂亮的黑色轿车从我面前驶过。 那车开的很快，但我还是看到了车牌号，是黑色的，也是三个六。 这个发现，让我心神振奋，我像是匹脱缰的野马，疯狂的追赶那辆轿车，最后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轮子，还是跟丢了。 但一点，我确定陆战的话不是信口开河，他应该是真的看到过周林，而我的周林，很可能就在那辆车上。 对于身处绝望的人来说，星星点点的希望火苗，也能带来无穷的力量。 失去周林一年，浑浑噩噩的我，在这一天有了奔头。 我又开始守株待兔，我相信那车一定会出现，我也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周林。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我又蹲了一周之后，那辆黑色轿车再次出现。 这次，我第一时间发现，没等车子发动，我就冲上去，挡在那车前。 “周林，周林……” 我喊着他的名字，激动的热泪盈眶。 可狗血的是，车上下来的，不是周林，也不是陆战口中周林身边的女的。 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见到这样的我，跟看到怪物一样。 “姑娘，你这是干啥？” “我找周林，周林呢？” 那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这是我老板的车，请你让开，我还有事！” “不，周林一定在车里，你骗我，你骗我！” 我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当时的状态有多猛，有多虎。 就胡搅蛮缠一般挡在车前，无论那中年男人说啥，我就是不肯让开。 后来连矿业大楼的保卫都来了，扯着我把我拖走，可我仍旧坚持，在他们眼里我就跟中邪了一样。 “谁也别碰我，我就是要找我男人周林。谁也阻止不了我，今天我看不到周林，死也不会走的！” 撕吧的时候，我的衣服都被扯破了，右边胳膊袖子掉了一大半，雪白的皮肉露出来，可是惹来不少色眯眯的目光。 但我不管，没什么比我找周林更重要。 趁那保卫脱手，我健步如飞，冲过去，一把拉开车门。 前面没有，后座也没有，就连后备箱我都看了，还是没有。 所以，周林真不在车上？所以我又空欢喜了吗？ 一旁的中年司机也是无奈“姑娘，我说了真的没你要找的人！” 我目光如炬看向他“就算车里没有，也不代表他没坐过这车！” “姑娘，这车经常接送港商外商，就算你说的人坐过，也不代表我就认识啊！” “你……” “姑娘，你快让开吧，不然我要报警了！” 我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没意义，要是人家真的把警察叫来，我也没理。 我无奈只能闪身，但我还是不死心，抓住那男人的胳膊。 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叔，你真的不认识周林吗？” 男人摇摇头“不认识！” 我唐婉治病的路，就是一场激烈的战斗，而如今寻夫的路，更是旷日持久。 虽然，那中年人说不认识周林，但这里毕竟是唯一我能寻到线索的地方，我还是以这为中心寻找。 一天两天，时间长了，这周边很多人都注意到我。 有好心的，劝我早点回家，这样找不是办法。 当然，时间长了也会碰到坏人。 在我蹲守矿业大楼的第二十天，有天中午我蹲在路边啃面包。 这时候，一个漂亮的，穿着时髦三十出头的女人，突然站在我面前。 “你是唐婉吧！” 我转头看过去，我确定这张脸我没见过，但她怎么就知道我的名字呢？ “你怎么知道我？” 她粲然一笑“我不知道你，但我认识周林啊！” 一听到那两个字，我浑身上下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 “周林！你真认识周林？” “那还能有假？不然我咋能知道你的名字呢？小妹妹你真的不容易啊，姐姐都看不下去了，我带你去找周林吧，这男人可真的是！” “你带我去找周林，好！好！他在哪？” “跟我来，你很快就能看到他了！” 女人笑眯眯的，说着就先一步离开。 我跟在她身后，眼看她踩着高跟鞋，胯一扭一扭的，这样的女人我见过，找我五姐时去的夜总会，那的女人都这么走路。 但这会儿，我也没想太多，找周林这三个字，占用了我所有的脑细胞。 我不记得跟她走了多久，越走越远，路也越走越窄，最后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口。 我四下张望，终于察觉有点不对劲。 “姐姐，周林他在哪？” “快了，你马上就能看到他了！” “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周林，我不嫌弃他丑他矮，一心跟他过日子，他怎么能离我而去！” “好的呀好的呀，等你看到他，姐姐帮你说他！” 那一刻，我停住了脚步。 刚刚我故意说周林又矮又丑，那女人竟然没反驳，若她真的认识周林，又怎么会毫无反应。 我知道自己这是碰到坏人了，我想要跑。 可我还没等跑出去几步，就被巷子口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堵住。 “诶呦，杨姐，这次的货不错啊！” 第123章 周林是你吗?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着魔似的寻找周林过程中，早就被居心叵测的人盯上了。 这年头像这坏女人这样的人不少，专门诱拐一些刚从农村出来，没见过啥世面，但面容不错的小姑娘小媳妇儿。 我在矿业大楼附近转悠了许多天，她早就盯上我，了解到我叫唐婉，知道我要找的人叫周林。 我不傻，但为了找人我也不理智。 她就是利用了我这个弱点，知道我找人心切，就把我钓上钩。 初到省城的我，还是单纯了。 城里的世界五彩缤纷灯红酒绿，但背后也掩藏着许多肮脏事。 我转头看向那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刚刚还是妹妹长妹妹短一脸亲切，这会儿脸上却写满了算计，仿佛已经在我的脑门上标上了价签。 “你俩给我精神点，可别让她跑了，这样的好货不多见！送到南边是大价钱，留着也是摇钱树！” “知道了，杨姐，我们兄弟俩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可不吗，再烈的野马，到我们手里也是服服贴贴的！” 他们几个说话间，已经向我这边靠近。 身后是那坏女人，前面是两个混子，狭窄逼仄的胡同里，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跟那几个拼了。 “混蛋，谁也不能阻止我找周林！” 我气急了，抄起地上的棍子就冲那女人先砸上去。 我以为这边一个人，怎么都好对付，可没成想，这打扮妖艳的女人竟然会点功夫。 棍子还没等打到她，她已经一把抓住，然后反手掰我的胳膊，再一踢我的膝盖窝，我下意识的一条腿半跪在地上。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 “诶呦，还真的挺烈性！不过没关系，到我手里，烈马也都变顺毛驴了！你俩看什么看，赶紧把人给我弄走，还得老娘亲自出手，真是的！” “好嘞好嘞杨姐，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俩！” “嗯，调教可以，别弄伤脸，她这脸啊，可值钱呢！” 坏女人把我交给那俩混子，俩人笑嘻嘻的脸上大写的猥琐。 其中一个，扯我的时候，还在我身上乱摸，我气坏了，猛的回头，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 那人嗷的一声“你这女人，你特么属狗的！”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放开我！救命救命……” 我从未停止呼救，可奇怪的就是，周边的居民就跟聋了一样。 我猜他们不是听不见，而是这地方乱，常常发生这种事，只是不敢出来。 “哼，别看你现在厉害，等回去有你受的！” 那人一边扯着我，一边威胁。 眼看我就被扯到巷子口，那里停了辆面包车。 我真的要疯了，就在我觉得自己要完蛋的时候。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出现在巷子口，停在那辆面包车前面。 车上下来个中年男人，是那个司机大叔。 只见他这会儿眼睛上卡着墨镜，手拿着电棍，就跟大街上海报港台电影里的黑大哥一样。 “放开她，不然我卸了你们大腿！” 他们三个人，对方只有一个人，显然是有恃无恐。 特别那个有两下子的坏女人，直接冲到前面要比划。 这司机大叔，是不是真有两下子我不知道，但他手里的电棍是真厉害。 那女人才凑过来，电棍戳到她身上，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一样直接电趴下了。 “杨姐！” 身后那俩见情况不妙，也顾不上同伙，扔下我拔腿就跑。 那坏女人这会儿刚缓过来点，冲着那俩逃窜的方向破口大骂。 “王八蛋，没种的东西，扔下老娘就跑！” 那女人骂骂咧咧起身也想跑，这时候司机大叔又抄起电棍，在她身上补一下，她刚要直起来腰，又很快瘫在地上。 “呵呵，跟我这玩黑的，老子混的时候，你们还在老家和泥呢！” 我看出来，这司机大叔可不是一般人。 听人说，城里大老板都有司机，而他们的司机往往不是单纯开车的，看着低调，其实各个身手不凡。 我知道的那个乔依琳，身边跟着的男人就是这样。 “叔，谢谢你救我！” 司机看看我“没事，就是巧合看到，毕竟有过一面之缘，就顺手帮了！” “对您来说是顺手，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要不我请您吃顿饭吧！” 男人摇头“不了不了，还有事，得走了！” “那我去给您买瓶水，您帮我这么大忙，我总不能啥也不做啊！” “不用了不用了，但是姑娘啊，不是叔说你，你还是赶快回家吧，你一个人在这省城找人太难了，而且你这样很容易碰到坏人！这次我救你，要是下次没人看到，你咋办？” “我知道，我以后会小心的！” “行，那我走了！” 他说着，转身要拉车门。 我又叫住他。 “大叔，你真的不认识周林？” 他回头看我笑笑“我要认识就告诉你了，何必让你这么没头苍蝇似的，多危险！” “这样啊！” 我面露失落。 那司机大叔又回头看我一眼。 “姑娘啊，你听叔一句劝，回家吧，过你自己的日子，你找的人既然有心躲你，你找到也没啥用，何必呢？” “叔，我啥都明白，可我也想要个明白，哪怕他亲口跟我说，他不想要我了，我也认了！” “有啥意义呢？” “别人觉得没意义，但对我来说有。就算分开，我也要个明白，也好死心不是吗？” 那人没再说话，之后上车启动汽车离开了。 等他车开走我钻进胡同，从胡同另一头看到他上了主干道。 我挥手叫了辆出租车，开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 “妹子，去哪？” “跟上前面那辆尾号三个六的黑色轿车！” “跟踪啊！有意思！行，妹子你就瞧好吧，哥干这个最擅长！” 这位本地司机，还不是一般的外向，一路上哔哔叨叨嘴碎的不得了。 “妹子，你跟那车干啥，是不是那男人做啥对不起你的事儿了？按理说不应该啊，你长的这么带劲……” 这老哥叭叭叭的是真能说，我眼睛始终盯着前面的黑色轿车，根本顾不上跟他搭话。 见我不咋理他，他还在那碎嘴“妹子，没事，哥这人就爱打抱不平，车钱我今天不要了，非帮你逮住那个负心汉！” 这是越说越不上道，我转头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大哥，你口才真好不说相声都白瞎了，不过，咱好好开车行不？” “行行行，大哥口才好，但口才只能排第二，第一是大哥开车的技术，妹子坐稳了！” 这家伙说着说着就加速。 这司机虽然嘴碎，但他也算没吹牛。 一路上始终不远不近，带躲带闪的跟着前面的车。 一直到目的地，前方的车也没察觉。 车开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眼看那辆车进了一片厂区。 周边都是厂子，各种厂子，最后三个六的黑色轿车停在一个叫宏天钢铁厂的厂子门口。 “行，就停这吧！” 我说着把车费给他，可这位老哥却说啥也不要。 “妹子，哥不说了吗？今天算帮忙！” “大哥，你帮我跟上那车就算帮忙了，谢谢你哈，车费拿着！” 我扔下钱就下车了，那大哥不死心，又放下车窗“妹子，需要帮忙就找哥，哥叫徐涛！人送外号热心哥！” “谢了！”我回头冲他笑笑，是挺热心的，这人除了嘴碎点，倒也是个好人。 我俩说话的功夫，三个六的车，已经进了宏天钢铁厂。 我在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那车也没出来。 这就说明，这辆车大概率就是这厂子的。 在矿业大楼我已经蹲守了许多天，就连坏人都盯上我，我再想从那找人已经不太可能了。 可能我这人还是比较现实吧，我从不相信，那位司机大叔救我是巧合。 说句不好听的，就冲之前矿业大楼时他那强硬的态度，怎么就突然对我拔刀相助了呢？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我有预感，跟着这辆车，早晚能找到周林。 我看着厂门口，写着‘宏天钢铁厂’的大牌子，心里暗暗下决心。 “无论经历多少困难阻碍，周林我一定会找到你！” 也是进了厂子我才知道，这厂子原来是国有的钢铁厂，后来重组就卖给港商了，那老板很神秘，但据说实力非常强悍，不仅有自己的钢铁厂还有矿。 我侧面打听了，给这个厂子供货的矿，就是之前周林待过的矿山。 那里主要就是铁矿石，而这钢铁厂跟那儿也对得上。 这次，我吸取了之前的经验，不会再大张旗鼓。 正好赶上厂子最近招工，我把之前从村里带出来的衣服改改，然后用化妆品在脸上做点改动，看起来再普通一点，尽量不引人注目。 我成功成了这钢铁厂的女工，我说我是外地来的，厂里还有为外地工人安排的宿舍。 这样一来，我就吃住在厂子，一方面省了很多花销，另一方面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这，更方便我找人。 就这样，之后的日子，我两班倒干活，其他人收工睡觉的时候，我就在厂子里溜达，不客气的说，那半个月我几乎把厂子里的犄角旮旯都摸个遍。 好几次保卫以为我是小偷，差点要报警，我说我是厂里工人，才被放行。 这是我第五次被门卫逮住，因为我去了厂区最重要的办公楼。 这地方是厂领导办公用的，一共五层，下面四层开放，一般人有事儿倒也能进去，但最上面的一层，据说是大老板来了才会开放的。 既然那辆尾号三个六的轿车，是接送大领导的，那第五层可能有我要找的线索。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厂子里的安保，还没等迈上第五层的台阶，就被人发现，然后拎到了保卫科。 “大哥，我真是厂里女工！” “我知道，我认识你！都抓到你好几回了。可就算你是厂里的女工，你上办公楼干啥去？那是你去的地方吗？” 我尴尬一笑“这……这不是好奇吗？听她们说，办公楼五层装修的可好了，我是农村来的，也没见过啥世面，就想……” “放弃你那些想法，那是大老板待的地方，厂长他们都没权限上去！” “我就是前几天看到有个年轻人上去了，挺好奇的！” “什么年轻人？” “就个子很高，长的挺帅的……” 我这正跟保卫套话，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你干啥呢？赶紧开门啊，想不想干了！” 原来是审问我的时候，没注意大门。 这会儿上面人谈完事要走了，大门却紧闭，可不就挨骂了。 “对不起，我这就开门！” 保卫按下开门按钮，大门同一时间打开。 也是这时候，我无意间朝窗外看了一眼，是那辆三个六的黑色轿车。 而更让我激动的，后座车窗放下了一道缝隙，在那道缝隙中，我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周林！” 虽然只有那么一眼，但我确定我没看错。 他是我男人我怎么会看错。 之后我也顾不上保安的问话，猛的推开门，就朝外跑，疯了一样追那辆黑色轿车。 “周林，周林是你吗？” 一年了，我已经一年没看到周林了。 我无数次幻想过，与他重逢的场面。 却没有一个版本是今天这样，但梦想总算成真了，我像是久旱逢甘露的花朵，兴奋异常。 我跟在车后狂追狂喊，我不知道车里的人能不能听见，能不能看见。 但我明显的感觉到车速似乎在减慢，我感觉我们的距离在拉近，我甚至觉得下一秒周林就会从车上下来，然后张开宽阔的臂膀，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 “周林，周林，是我啊，我是你的小婉啊！你可知我等你等的多苦，我找你找的多苦……” 那几分钟里，我这一年的经历，在脑海中盘旋回放。 等待的日子苦，真的苦，就像泡在苦水里。 我跑着跑着，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我抬起头，一脸急迫的看向前面的轿车。 我怕我追不上，我怕我这次错过，就再也看不到周林。 我不顾被磕破的膝盖，踉跄的向前奔走。 我感觉那辆车好像要停下来，我心中顿时升起希望的火苗。 可就在这时候，在我与黑色轿车中间的路口处，一辆漂亮的红色轿车挡在中间。 几秒后，一个精致美丽的贵妇从车上下来。 那人我认识，正是周林的姑姑，周若虹！ 第124章 他知我痛，我知他苦，再见曾经再见周林 周若虹站在那，她的车隔在我与周林之间，就像牛郎织女中间那条银河。 可即便是牛郎织女，也有七月初七鹊桥相会。 但我想要绕过她，却根本做不到。 我不知道这女人使得什么手段，一个响指，车的四周就出现五六个衣着统一的黑衣墨镜。 他们仿佛一道墙，我无法越过的人墙。 一声犀利的女人声音划入我的耳膜“唐婉别费劲了，你过不去的！” 我转头看向周若虹，她依旧那般强势那般不好惹的样子，天生就盛气凌人，她所拥有的也撑得起她的盛气凌人。 “周林姑姑，我想见见周林！” 她用鼻子出气“哼，唐婉啊唐婉，你这女人还真是块狗皮膏药，贴上去赖都赖不掉。” 我反驳“我不是想赖着谁，只是他不声不响的走了，我想……” “你想什么想？唐婉你这个可恶的农村女人，我侄子为你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还想要怎样？你现在长成这般模样，想找个条件不错的男人也不会太难，怎么就非要赖着我侄子不放呢？” 周若虹的话越发的尖锐，但我却也无从反驳，周林的确为我付出太多太多。 “周林对我的付出，我都记在心里，我知道我欠他太多！” “你知道就好！唐婉你能找到这也真是不容易！可既然你已经找到这了，就该知道，周林的身份不一般，不是你这种人能高攀起的！” 是啊，我明白。 有些事我早就明白，周林从来都不是一般人，他那些说辞，前前后后也并不算都合理，但只要是他说的，我都选择相信，哪怕是他骗我，我也相信那是善意的谎言。 用周若虹的话说，我俩从来不属于同一世界，可就是这样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却真心相爱了。 爱错了吗？ 爱要分高低贵贱吗？ 我不知道，我不懂，到今天我以这样的方式找周林，很多事我已经糊涂了。 但我还是点点头“你说的对，我配不上他！可我们毕竟开始过，哪怕结束，我想听他亲口跟我说，哪怕他说不要我了，只要他说，我转头就走，再也不会纠缠！” 周若虹一脸蔑视“哼，有那个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那是我跟周林的事，我们在一起过，这点谁也不能否定，我们爱过，这点是事实不是吗？” 就像我无法反驳周若虹那些话，周若虹同样无法抹杀我与周林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她气愤的，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唐婉，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周林是天之骄子，喜欢她的女人从国内排到国外……” “是没错，喜欢他的人很多，在村里的时候，我那时脸上还长着胎记，十里八村没人比我丑，可最好看的村花跟他献媚，他视而不见。那个粤东来的乔大小姐，够漂亮出身也够好，他一样看不上，偏偏就腻着我这个长的吓人还病入膏肓的女人，我不该拿自己当回事吗？” “你……别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让你看到周林。唐婉今天是你最后一次看到他，从今以后你别想再看到他一眼，只要我不让，你做梦都别想！” 周若虹是真的怒了，她给一旁的保镖使眼色，示意他们把我架走。 我也慌了，我知道，如果她不让，以这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我是根本没可能看到周林的。 有两个保镖已经扯住我的胳膊，我猛的一甩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崩溃的几乎失声“周林姑姑，我求你，算我求你，你让我见见周林！他不想跟我在一起，我绝不会缠着他。我只是担心他，我担心他！” 周若虹转头看看跪在地上凄凉的我“你这是干什么？” “我跟周林自幼认识，七岁那年我救过他，他说他会回来找我，十六年后他果然也做到了，跟他在一起那半年多，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时光，我知道我一直在拖累他，我也不止一次想把他从我身边赶走，可周林不肯。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跟我说三个月最快一年，就回来找我，但最后我什么都没等到。我已经不指望还能跟周林在一起，只一点，他走的那么突然，我担心他出事，让我看看他，我确定他人没事，就放心了！从今以后，他过他的人生，我过我的人生！” 我不知道，是我的话在某一刻打动了这女人一点点，还是她想一劳永逸解决我这个麻烦。 沉默片刻之后，周若虹点点头。 “若你只想看他平安，这个我可以做到！” 她说着，拿起包里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但我知道那是周林。 “你下车，别过来，就站在车门口让她看你一眼就好！周林记住你对我的承诺，别做让所有人都后悔的事。” 周若虹前半句是成全，后半句是明显的威胁。 我不知道这里面隐藏了什么，以我现在的能力，也根本没机会知道，我不知道的时候我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一点，我看到周林了。 那个电话打完，我看到周林从那辆黑色轿车上下来。 我俩的距离不远不近，但仍旧能看清对方的五官。 周林还是以往那帅气的模样，他的身姿依旧高大挺拔，他很健康，他没事，这样我心中最坏的猜测也就打消了。 但他也没过来，就像他姑姑说的那样，我们隔着车相望。 那一刻，我不知道周林心里在想什么，但我的脑海里全是与他一起那许多美好的画面。 我们一起那无数个风流的夜晚，我们一起田间劳作，我们一起做饭包饺子，我们一起逗大黑玩儿，还有我们一起放烟花一起过的那个年…… 眼泪早已朦胧了我的视线，我努力的用手擦掉，不想少看周林一眼。 我不敢过去，因为周若虹的保镖看着，更因为我过去，就连这一面都要提前结束。 我将手放在嘴边聚拢声音“周林，你好吗？这一年你过的好吗？你好我就放心了！我的病也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生活，你也要好好的……” 周林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隐约感觉到他身体在颤抖。 一旁的周若虹，始终关注着我俩。 可能是爬我俩中间有人克制不住，可能是想跟他侄子交代什么。 他朝周林那边走过去，跟周林说了什么。 几分钟后，周若虹又朝我这边走来，还带了一封信。 “这个是周林给你的，他想对你说的，都在这信里！唐婉放手吧，放过周林，也放过你自己！” 我没有说话，眼泪已经将我彻底淹没。 我眼睁睁看着周林又上了那辆黑色轿车，眼看着那车消失在我视线之内。 之后周若虹跟她的保镖也走了。 那条路上，就只剩下偶然经过不明情况的路人。 他们看到那个蹲在路边，抱着一封信哭泣不止的我，有人试图上前安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可无论说啥，是好是坏，我都已经听不见，我的世界完全被眼泪屏蔽了。 啪嗒啪嗒…… 泪水掉在信纸上。 我努力的擦干眼泪，不想弄脏那封信，可泪水却像是决堤一样，根本无法控制。 我的视线也被泪水朦胧，那感觉好难受无法用言语形容。 周林信上的一字一句，或温暖或强硬，更像是刀一样凌迟着我的心。 【小婉，对不起！原谅我当初的不辞而别，是我没勇气跟你告别，我没勇气面对你那双美丽深情的眼睛，我怕我会后悔，会舍不得离开。可我又不得不离开，每个人都有他的无奈，我也有。是我食言了，没能带你看尽世间繁华，但我相信，我的小婉那样美好，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男人，带你看尽世间繁华带你感受人间璀璨，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我。小婉要好好的生活，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忘了我，忘了我这个爱情的逃兵，去过好你的人生……】 寥寥数语，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可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至于他为什么走，为什么不能再跟我走下去，他没说，我可能永远也没机会知道。 只是在我看不到，在我悲伤逆流成河的时候，周林其实也同样痛苦崩溃。 后来，周若虹说，她从来没看见过周林那样。 哪怕他九岁那年，瘦骨嶙峋满身伤痕虚弱不堪的找到家人时，都没有哭没有流一滴眼泪，可看到我之后，他哭的像个孩子。 他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就用手砸墙，他说只有身体发肤痛苦，才能缓解他心中无法形容的剧痛。 周林说过，他爱我，比我爱他更爱，这话我相信，哪怕他不要我了，我仍旧相信。 我没听到他与他姑姑周若虹的对话，我也没看到他因失去我，而痛苦崩溃的画面。 但我能感知到，我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曾经，他知我的痛，如今我知他的苦。 选择放手，选择不再纠缠，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成全。 周林有他要做的事，他该回到他的世界，那个属于周林的世界。 而我，也是时候面对现实。 与周林的相遇相知相爱，那许许多多美好过往，如同海市蜃楼。 那许许多多回忆，那些美好的温馨的凄美的画面，我会永远珍藏心底，放在最最特殊的位置。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天晚上，我去了之前周林带我去过的步行街。 那里是我来省城，周林带我去的第一个地方。 我走在那浪漫的百年老街上，脚下踩着面包石，道两边霓虹闪亮。 我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了江边。 冰城的人，最喜欢来的地方。 这里视野开阔，这里江风徐徐。 无论你有多少烦心事，只要来这，看看美丽的江水，眺望对岸的岛屿，再吹吹江风，就好像愁事儿消了大半儿。 这季节也有糖葫芦，只是不如冬天的好吃，糖挂在上面会化。 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是秋天，周林买了一根我俩坐在江边你一口我一口。 糖都化了，我以为会很酸，可吃到嘴里更多还是甜，甜滋滋的。 但今天这根儿不一样，好酸，酸的我想哭。 我哭着吃光糖葫芦，起身朝江面大喊“周林，没有你，我也会好好活着，我会努力把生活过的很甜，你也要好好的，也要是甜的……” 我在江边坐了一夜，用这一夜时间，与周林告别，与我的过去告别。 我不会去死，那样对不起周林，对不起爱我的家人，也对不起那个为我捐献骨髓的好心人。 手术前，周林说过，等我好了，就带我去感谢那人，可如今看来，我接受了他莫大的恩惠，却再也没机会报答。 我的东西还在工厂宿舍，等我第二天早上回去的时候，就跟我想的一样，都被收拾好了。 人事部跟财务部的都在，一个手里拿着离职手续，让我签字，另一个手里拿着个信封，里面装的应该是钱。 “唐婉，工厂最近精简裁员，很抱歉通知你离职！” “我知道！” 我点点头，这时候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即便周若虹不让我走，我也不会在这厂子干了。 我来这儿原本就是来找周林的，现在我要做的事做完了，留在这再没意义。 我很爽快的在那张纸上签字，而后接过财务人员递过来的信封。 厚度明显不对，我在这干了28天，就算按一个月的工资发，这里面显然也太多了。 “这数不对啊，没这么多！” “这是厂里补给你的，多发你三个月工资，毕竟你再出去找工作也需要时间。” “不用了，我该拿多少拿多少，我唐婉不占人便宜！” 我说着，把我自己那28天的工资拿了，其他的放在信封里，又退给他们。 也不止是多补的工资，还有之前周林给我留下的钱，还有押金剩下的钱，我也一并给了他们。 一下子好几万，那两人都懵了“这……是咋回事，这么多钱？” “交给你上面的人就对了！” 我走了，既然要分，就分的彻底。 曾经周林花在我身上的，我现在没能力还，但剩下这些钱我不想要。 我以后要靠自己，为自己而活。 走出钢铁厂，我深呼一口气。 “唐婉，从今以后，就是你一个人了，啥也不想了，就挣钱，挣多多的钱！” 第125章 开启新生，挣多多的钱 我没回青山村，也没回秀水村。 我不想回到那个周林我俩曾经爱的小屋，我不想触景伤情。 我也不想回到那个鸡飞狗跳的娘家，不想给我妈添麻烦。 我找公用电话亭，给秀水村我妈那边打了电话。 她赶到电工家，接起我的电话，我妈激动又高兴，我找周林这些日子，我妈去过青山村，听人说我走了，她也是急的好多天睡不着。 “妈，您别担心我了，我现在可好了！” 我妈声音哽咽，我能感觉到她似乎有话说，却始终没说出口。 “小婉，那个……周……” “妈，我没找到周林，所有我才想在省城一边打工，一边找他呀！妈你知道吗？省城的钱可好赚了，卖两个月茶叶蛋，都比咱家一年的收入高！我已经找到了挣钱的营生，妈我会好好干，挣钱，挣很多钱！” “小婉，妈不需要你挣很多钱，妈就希望你好好的！” “妈，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知道自己这条命救回来有多不容易，对了，六姐，六姐她怎么样了？水厂的事我知道了！” 关于陆战水厂的事儿，我妈他们一直都瞒着我，就怕我担心。 现在我主动问了，我妈也就说了“小婉，妈跟你姐不是存心瞒你，是不想给你添堵。不过你别担心，你姐现在已经找到新工作了，陆战水厂被人买下来开了养猪厂，你姐现在在那干活呢！” “养猪厂啊！” 可以想象那活不干净，也不轻，但不管咋说六姐现在有着落总是好的。 “小婉你别担心，你姐说了，那活不重。” “妈我知道了，我在省城好好干，等我站稳了脚跟，就叫六姐跟我一起，妈你也好好的，别舍不得花钱，女儿们现在都能挣钱了！” 与我妈报了平安，我走出公用电话亭。 站在陌生的冰城大街上，道两旁车水马龙，于我而言却是格外陌生。 我在一处棚户区，租了个小平房，地方不大，但我一个人住足够了。 之后，我要开始我在省城的事业。 第一站是去废品站，一边打听各种价格行情，然后买了辆破的不能再破的脚蹬三轮车。 这车也真不是一般的破，不仅车轱辘是瘪的，连车圈都有点瓢。 我费了好大劲才推到自行车修理铺。 那修车的大爷，看到我推来的这辆破车，也是连连摇头。 “你这车，都破成这样了，没啥修的价值了！你看这车斗都烂了” 我满脸堆笑“大爷，我从农村来的，手里没啥钱，您就帮帮忙，缺啥我去找。” 老头也算善良，看我这不容易，勉强点点头“行，那我尽量，但这车斗子都快烂掉了，我这倒也能焊上，不过你得自己去找两块铁皮！” “行！我这就去，大爷谢谢您了。” 我按照修车老头说的，又去废品站买了两块铁皮，老头把我瓢了的车圈正正，又给我换上没啥大毛病的二手胎，其他零件有毛病的也换掉，最后把我带回来那两块铁皮焊上。 早上我推来的时候，还是辆破车，这会儿修好了，倒是看着不赖。 我对老头竖起大拇指“大爷，您太厉害了！” “一辈子干这个，就这点手艺！” “多少钱！” 我正要从兜里掏钱，老头却摇摇头。 “不用了，看你这姑娘也不容易，铁皮是你自己找的，车胎也都是旧的，就不收你钱了！” “别啊！您老也忙了一小天，哪能让您白干！这钱给您，多了少了您多担待！” 我把兜里的零钱都给了修车大爷，然后就推着三轮车跑了。 我前脚走了，老头还在后面喊“不用这些，再拿回去点！” 我回头看看老头“大爷您收着，以后少不了麻烦您呢！” 修车大爷人厚道，我也不想占人家便宜。 人不说了吗，占便宜这事有瘾，一旦习惯了占便宜，就会老想着占便宜，面上看好像是占了便宜，其实也把道走窄了。 该咋样是咋样，谁也不占谁便宜，大家都做好自己的事，这样才能良性循环，往好的方向发展。 骑着自己的小三轮，我乐呵呵的回自己的出租屋。 打了盆热水，再放点洗衣粉，把我的新坐骑好兄弟，好好收拾收拾。 “小三轮儿，以后可就指望你赚第一桶金了！” 第二天一早，我不到四点就起来收破烂。 我学着外省那些收破烂的，在三轮车前绑了个小水桶，一边走一边敲。 周边居民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敲大鼓收破烂的来了，谁家要是有废纸壳废书本废铁废塑料，就会找我。 虽然，刚进胡同时，也被人骂了说我扰民。 早起的鸟儿会挨骂，但早起的鸟儿也有虫吃。 这时间，家里做早饭的妇女已经起来了，我走到一片厂区家属楼，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站在二楼平台上朝我招手。 “书本要不？” “要要要！大姐，我这就上来！” 这可是我收废品事业的第一单生意，莫名的还有点紧张。 我拎着袋子，乐呵呵的上楼。 一进屋，只见门口堆了一大摞子书，大多都是高考用的。 “高考啊！真了不起！” 见我这朴素老土的打扮还知道高考，那位大姐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你也知道？” “嗯，考大学不容易，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孩子不容易，家长也辛苦！” “可不嘛，这孩子三年高中第一次没考好，又复读一年，可是把我折腾死了，不过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今年考的不错。考京城去了！这几年钱没少花，就存下这一堆书！” “大姐，那可真得恭喜你啊！这以后孩子出息了，您就等着享福吧！” “嘿嘿嘿，享啥福，当妈的到啥时候都是操心的命！” 大姐嘴上那么说，可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的确啊，这年头大学生含金量多高，考上了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都能有很好的人生。 回想当初，我要是不落榜也许现在也穿的利利索索，在什么什么单位的办公室里喝茶水看报纸呢！ 当然，如果那样，我就没有后来的经历，说不上哪种好，哪种不好，各有各的利弊吧。 按照我之前打听来的收购价，这书本收价一般是一毛左右，多点的给一毛，大多七八分，也有五六分拿下的，反正对各家来说，这些本就是废品，放家里也占地方。 我给大姐报了个不高不低的价七分五，但大姐一高兴，就说不用称了。 “妹子，你这姑娘说话中听！姐今天高兴，你都拿走吧，不要钱了！”这姐姐人倒是爽快。 可我本着诚实做买卖的想法，不能第一单生意就占人家便宜。 想想还是估堆给了大姐三块钱。 这些书也真是够分量，我觉得自己力气挺大了，但这一大堆还是扛了两趟。 回去一称重，足有七十多斤。 我看着这堆书，不禁感叹“我的妈呀！这玩意真压称。” 我走街串巷的收废品，一点点就总结了不少经验。 书本不占地方，看着没多少，但挺压称，废纸壳相反，看着一大堆，但上称没多少，这两种一般都喜欢估堆，差不多的就不麻烦，象征性的给点钱就拿走了。 大多数时候都挣钱，但也有少数时候打眼，看着像五六斤，结果回去一称重四斤不到，这玩意就得靠经验累积了。 金属类的估堆的就少了，一般都称重，最近一段时间，废铁收购价一毛多，铝一块多，铜两块多有时候能冒到三块。 当然，即便是铜这种货，有些收废品的也很能压价，碰上家里老人不懂的，能压到两块以下，有的甚至翻倍赚。 收废品这行，水很深，里面的门子也不少。 金属类值钱一点的，只要在秤上做点手脚，利润就来了。 废纸类的吸水吸潮，大多数收废品的都往里面浇水，一斤纸壳子有时候成倍重量的浇水，收购站那边最烦这种，但一般扣点杂儿，也就收了，账一算还是赚的。 我起早贪黑这废品一手就是一个月，看的多了，学到的也多了，里面这些门路也摸的门清，但别人那么干，不代表我就要那么干。 我以前从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商人诚信为本’，我想一个人若是想把事业做大，诚信那必然是第一位的。 我收货的时候明明白白，能称重不估堆，卖给收购站也是该咋样咋样，钢铁铜铝里不掺土，书本纸壳也不浇一滴水。 所以我无论去哪个废品站送货，他们都特别喜欢我送的货，我这也算奇货可居，价格上当然也会争取个最高价。 这两天胡同里有红袖子大妈检查，说我家院子里杂物太多，我怕被大妈教育罚款，一大早就装车去废品站卖货。 我常去的老钱家废品站，平时是钱老大收货，今天我来的早，他不在，他媳妇儿在这盯着。 这女人没咋见过我，就以为我是生瓜蛋子，那张写满算计的脸上，眼珠子滴溜一转就没憋什么好心眼子。 “诶呀妈呀，你这货也不行啊，这纸壳子浇水了吧，不行不行得扣杂，还有这铁，黑漆漆的，上面还沾着土呢，这是卖铁啊，还是卖土？正常收价一毛七，我这顶多给你一毛五。” 这一顿铺垫，给我挑了一堆毛病。 这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刚干那会儿，收购站的没少拿这招忽悠我。 但她说的那些都是鸡蛋挑骨头，我自己收的货，自己心里有数，要说我的货不好，那这冰城的收破烂的都没有好货了。 但我也不跟她掰扯，冲这女人笑了笑，然后二话不说转身推车就走。 她见我走，这下可急了，忙快步上前拦住我“诶，你咋走了？货不卖了？” “嗯那，不卖了，到别人家看看去。” “别人家不也这价，就你这货，到别人家没准还没我家高呢！” “那就试试看呗！反正我自己收的货有没有土，浇没浇水，我自己心里有数。这附近收购站我唐婉哪家没去过，压价的有，但挑我货毛病的，你这还是第一家！” 听我这话不对路，那女人马上把话拉回来“诶呀妹子，你这气性还挺大的！那做买卖不都这样吗？价格你不满意，咱可以说，这说走就走干啥？” “姐姐，你家大哥收我的货，之前废铁一毛九，纸壳子一毛，这还是前几天的价格，这两天废品价格抬头，我也不多跟你要，废铁你给我两毛，纸壳子一毛一，我这就卸货！” “你……哪有这个价？我收这些天都没这价！” “别人家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唐婉的货就值这个价，你自己干这个的都明白，那帮人收铁往里掺土，纸壳子书本浇水，我这铁干干净净的，书本纸壳也是干的，当然不能跟别人的一个价！” “那也不行！” “不行我再溜达溜达！” 我不确定，去别人家能给到我说的价格，可能也不高，但我明白做买卖这玩意，说和气生财，但前提是不能让人拿住，不然以后就被动了。 眼看着我推车要走了，身后传来一声粗犷的男人声音。 “你这娘们瞎咧咧啥？唐婉的货值那个价，就按她说的给！” 我回头一看，是老钱家大哥。 他这么一说，她媳妇儿还不乐意了。 也不知抽啥邪风，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是她的货值钱，还是人值钱？” 我了个老天爷，这话可是够难听的了。 我就是来卖货的，你愿意收就收，结果就扯出这个来了。 我听了来气，现在别说是两毛一斤的铁，就算是给两块我也不卖了。 我推车走远了，身后那两口子还鸡飞狗跳。 “你这个虎娘们，到手的钱都不挣了？” “你给那价还挣个屁，姓钱的，我看你就是看上那漂亮的小娘们了，咋地，她人长的好货也香呗！” “你知道个屁，唐婉收的货不糊弄人，就算一斤多给一分两分的，也比收别人的合适，你这娘们好赖不知啊！” “你说谁好赖不知！我看你就是被那狐狸精把魂儿勾走了！” 当女人难，当个走街串巷收破烂的女人更是不容易。 老钱家的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 就因为我这张脸，这张别说在收破烂这行，拿到哪都算出众的脸，可是没少给我惹麻烦。 有人说我靠脸收货，更有人说我一边收货一边勾搭男人。 特别是老钱家那搓火的女人，之后咧开大嘴叉子到处说我的不是，很长一段时间，我收货的时候，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 这不好的名声传出去，更是引起了街边巷尾一些混混儿的注意。 因为流言，我在附近收货不太容易，最近就走的有点远。 周五晚上，我骑着三轮往家走，等我到住的胡同，已经晚上七点多。 突然，我的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之后，我前面，我后面，各站了两个穿着花哨的小混子。 “妹子，收破烂多累啊！走，跟哥儿几个乐呵乐呵去！” 第126章 有人帮我?破烂西施遇故人 自从开始收破烂，我就有了个外号叫破烂西施。 平日出去收货，也偶尔会碰到些嘴贱的，有时候也有不太正经的社会小青年想要调戏。 但一般也就是一两个，我抄起三轮车上预备防身的小镐拉拉架势，那些小混子倒也吓的屁滚尿流。 可今天不一样，这一来就是四个。 前面俩后面俩，把我包抄在胡同里，显然是早有预谋。 我紧张的要命，但也告诉自己不能慌。 第一时间抄起右手边的小镐头，另一手从地上捡起砖头，往胡同口那边扔过去。 “你们给我滚，不然老娘砍死你们！” 这一下子来四个，显然不拿我这小女子当回事。 我这挥起镐头，胡同口那边的小混子还朝我走来了。 “妹子，看看你长的这么好看，成天跟破烂一起，造的埋了吧汰的可惜了，你跟哥哥们走，哥哥们带你吃香喝辣！” “去你大爷的！” 我被这小子整恶心了，挥起手里的小镐朝他砍过去。 那小子身手似乎不错，一闪身，不仅躲过我这一下，还一把攥住这镐把。 “妹妹，力气不小啊！哥哥就喜欢你这辣妹！” “滚，你给我滚！” 我气的浑身发抖，可在这混混看来，却是绝妙的风景。 他笑的更加猥琐“来都来了，要不尝尝鲜，枉费了我们哥儿几个盯你好几天！” 盯我好几天了？怪不得最近我总觉得身后有人，我还往那方面想，想某人是不是舍不得我，在暗中保护我。 如今看来，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断了就是断了，无论因为啥也完了。 想到这，我心底一阵失落，把肚子里那点不舒服，全都发泄在这混混身上。 我顺手一抓，从三轮车上捡起一个铁销子，啥也顾不上就朝那人脑袋砸上去。 这下他没防备，结结实实被我砸了，砸的后脑勺流血哇哇大叫。 后面的几个混子笑他废物，但同时也朝我这边呼上来。 “小娘们，手真黑啊！看来这女人不调教是真不行！放心你落到我们哥几个手里，肯定治的你服服贴贴……” 完了！ 这下四个全上来了。 我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四个人高马大的老爷们儿。 没捂支几下，就被一个扯住手腕，另一个结结实实抱住我的腰。 我呼救，可这时候就算有人路过，也不敢管这闲事儿。 我心想完了，这下完了。 可谁成想，好巧不巧警察就出现在胡同口。 听到我们这边有声音，俩警察拎着电棍跑过来。 那几个小子看到警察吓蒙了，扔下我想要跑，可警察多训练有素是，一个健步，一个飞脚踹倒俩，另外两个跑了，其中一个警察去抓，剩下的一个，把这俩铐起来，而后上前询问我的情况。 “你没事吧！” “没事，警察大哥，这四个人是流氓，他们想要……” 我这话还没说完，地上被警察铐住的混混眼睛一转，打住我的话。 “警察大哥，是这娘们先勾引我们的！” 我被这话恶心坏了，气的恶狠狠的瞪过去。 “呸你胡说！” “我胡说啥了？这都几点了，你一个女人在外面晃荡，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小发廊那地方的女的一样？” “你……” 我气的差点要捶死那货。 这时候警察嗷一嗓子“刘二小，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们几个小子，常年的偷鸡摸狗，三个月前我刚抓过你，你以为我不认识你了？” 被警察直接点名，刚刚还一脸嚣张往我身上扣屎盆子的混子，这下彻底消停了。 “我……我不是……” “你不是个屁？你偷了西边纺织厂的狼狗吃了，你还有你两个哥们，被我抓住，拘留半个月，这事儿你忘我可没忘！” “那……那我不是好东西，也不代表这娘们是个好饼！谁家好样的女的，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荡！” 我气坏了，顾不上警察在场，抬脚朝那混子脸上猛踹了一脚。 “我晃荡你妈！我是收破烂的，起早贪黑的挣钱，到你们这些杂碎嘴里还不是好人了？就你们这样不务正业的，有啥资格说我？” 我一顿骂，连警察都懵了，忙上前拉住我。 “姑娘，你别激动！你情况我知道！刚刚就是有人报警，我们才过来的！” “有人报警？谁？”我问。 警察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所里接到个电话，是个手机号，说这里有人抢劫调戏妇女，我们就赶来了！” 那一刻，我有点激动，不理那混子，冲到警察面前“那他说他叫啥了吗？” “没说，电话是我同事接的，他正要问，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号码……算了！” 我一激动正想问号码，可想想还是放弃了。 别说人家警察会不会告诉我，就算是告诉我，我打过去又能怎样？猜测对了如何，错了如何？对我来说没啥意义。 之后另一个警察把另外两个混子也抓回来，我推着三轮车到附近的派出所做了笔录，然后才回家。 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九点多，我这饥肠辘辘的，肚子早就跟我抗议了。 可家里也没啥吃的，就剩一个鸡蛋跟一把挂面。 这时候也尽量不生火，我用电饭锅把面条煮了，吃了点把肚子填饱，然后洗洗涮涮后躺在我那张硬板床上。 我转头看向窗外的星光，总还能想起我跟周林那许许多多美好的夜晚。 我似乎开始懂了，曾经他为我创造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就是留给我如今做念想。 可这念想，对我来说甜蜜，却又残忍。 前调是温馨美好，可稍稍从幻想中抽离，又要面对此刻的孤独寂寞冷，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回忆是折磨人的，但我还是愿意每天晚上伴着那些回忆入睡。 有时候我会梦见他，有时候不会，反正一觉醒来，我又要开始忙碌充实的一天。 说来也怪，我忙起来就啥也想不起来，过往甜蜜的苦涩的，似乎都被屏蔽了。 挣钱，挣钱，挣钱…… 这俩字，是如今我生命的全部。 我这一天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就连我送货的废品站老板，都忍不住调侃几句。 “唐婉妹子，你这是掉钱眼里了，这有多少钱够你赚啊！” 我卸了货，笑嘻嘻的数着钱“这才哪到哪？我要赚钱，赚很多钱，将来在城里买房子，买小轿车！” 收购站老板竖起大拇指“妹子，有志气！” 我推车回头笑“咱们一起发财！” 一晃我干收破烂这行已经有两个月了，虽说这行看着不体面，起早贪黑，每天造的跟小鬼似的，可赚钱却不少。 我从最开始身上几百块钱，去了租房子买三轮车不剩多少，到现在已经有了接近三千块，当然这也不都是收破烂挣得，中间也有点别的机会。 两年前李国兴那样一个大学生，在单位里也就不到二百块钱，现在我一个人一个月就能赚千八百块，这份辛苦也属实值得。 跟一般打工的比，我算高收入了，但离我自己的目标还差的很远。 特别是我每天走街串巷，看的多了，接触的人多，我的心态也在渐渐发生变化。 这真的是个翻天覆地的好时代，一切都在发展，这年头只要你脑子活肯干，除非是特别倒霉的，不然都能赚到点钱。 我就亲眼看到早市上倒腾土豆的张老三，干了一年就在城里买了房子，卖西瓜的李老四把旧农用车换成了小卡车，他儿子交了借读费，也上了城里的重点小学，还有从南方倒腾录音机的花姐，她儿子娶媳妇儿给买了新楼房，还配了小汽车…… 以前我在农村，觉得吃饱穿暖就是幸福的，如今看到城里人日子可以过成这样，我真的羡慕。 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有钱，有很多钱，是不是周林就不会离开我，他那许多我不知道的无奈，一定跟钱有很大关系。 如果我可以自己支付昂贵的手术治疗费用，是不是我俩的结果会不一样？ 每每想到这，我心中会感伤，但很快这些感伤又会化作动力。 我唐婉要挣钱，挣大钱，让我身边的人过好日子，再不用为钱发愁。 见得多。欲望长。 但书上也说了，欲望这东西并不都是坏的。 人类之所以在不断进步，就是因为人类的欲望，想要好，就要努力，在这不断努力的过程中，门路也就慢慢琢磨出来了。 他们说我是个掉钱眼里的女人，但我想说我不仅掉钱眼里，还是个不安于现状的女人。 干了两月收破烂，我现在已经不完全满足于每天敲大鼓收破烂赚差价。 我想干点大的，让我手里的钱滚雪球，滚的越来越多。 就这样，我每天剜门子盗洞的找门路，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个好机会。 我之前收过废布的第三纺织厂。 一个月前，我收破烂中午天太热，就躲在纺织厂门口的大树底下乘凉。 碰巧赶上厂里有检查，有批碎布头子要往出扔，厂里负责扔垃圾的大爷拉肚子，可急坏了车间韩主任。 我好奇就上去问问，他说我要帮他拉出去不要钱，还让让财务给点垃圾清运费。 我不惦记那点垃圾清运费，心里已经打了别的算盘。 之后那韩主任带我去仓库，我小三轮车一车一车往外拉，足足拉了七八车。 忙活了一小天，我才把布头子拉走，又把卫生给人家收拾干净。 三十块钱，我连人带车累的半死并不算多，但这些布头子被我运回家可成了宝贝。 我去批发市场弄了一大堆木头杆，又到大岗上找了几个闲着手脚麻利的外省妇女，之后的日子这帮人整天坐我家院里绑拖布。 她们绑好一些，我就找批发的地方卖掉，这帮人忙了十多天，最后去掉人工跟各种成本，我还赚一千多块。 我手头这三千来块钱，其中一部分钱，就是绑拖布挣来的。 吃了棉布头子的红利，那之后我更关注这种厂子的活儿了，对我来说，他们扔出来的垃圾都是宝贝。 别说给钱清运，就是不给钱我都乐意免费干。 我态度好，他们也愿意找我，这不之前有过合作的韩主任，在厂门口看见我，老远的跟我挥手。 我一看这又有好事儿，乐呵呵的骑车过去。 “小唐，厂里最近有批不合格的布要报废……” “我要我要……” “诶呀，这可跟之前的不一样，这些虽然不合格，但也不能算废品，肯定不能白给你！” 韩主任这话我明白，在外面混久了，人情世故啥都懂。 我说有点饿了，一起吃碗面，之后就到隔壁的小卖部买了条不错的烟给他。 我以为这老哥是想要好处，可我这烟一送，他那张脸马上黑下来“小唐，你把我当啥人了？我那话是那意思吗？你小看我了！” 这是拍马屁没拍对地方，见对方不高兴了，我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韩主任，我……我这老麻烦您不是不好意思吗？”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厂子，找你是觉得你这姑娘实在，可你要是跟我扯这个，那我……” 他气呼呼说着起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又是道歉又是作揖“韩主任，韩哥，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把烟退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 也是后来交道打多了，我才慢慢了解韩主任这脾气。 这就是个正直到极点的家伙，人如其名，韩正，谁也没他正。 在他的引荐之下，我搭上这批次品货。 虽然以三厂的标准这些是次品货，可我看到那批棉线布料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哪里次？根本就一点都不次，唯一说有毛病的地方，就是棉布印花有点走歪了，其实不耽误用，就这质量，比我们镇里市场卖那玩意强多了。 韩主任看看我“小唐这货你看还行吧！” 我虽然心里对这些布挺满意，但脸上还装的很多疑虑“料子可以，就是图案歪了，要是面上用确实有点……” 韩主任看我有点不想要，跟旁边的后勤主任比划比划五个手指又变成四个手指。 “那就四百，你给四百块钱，这些布你全拉走，不过能不能销出去，可就看你本事了！” “行！我试试，就冲韩主任对我够意思，砸手里我也高兴！” “哈哈哈，你还能砸手里，我看你这姑娘可厉害呢！” “哈哈哈……” 我们在屋里有说有笑，之后俩个主任开了单子，我把钱付上，仓库东南角这堆布料就都是我的了。 下午我乐呵呵的，用我的小三轮把这些布料往家拉，生怕把布弄脏了，我还特别带了塑料布。 这些都是成品布料，都能直接卖的，跟我之前那些破布头子可不一样。 我拉完最后一车，想着到韩主任那打声招呼。 走到他办公室门外，听到他跟俩个主任还有副厂长，正在说什么设备报废锅炉更新。 我一听，这神经又敏感了。 挣钱道又来了，我虽然没干过这活，但我知道有些干废品行业时间长的，靠拆厂子设备可是发了横财呢。 既然让我听到，我就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财，我得抓住机会。 我敲敲门，自告奋勇“韩主任，副厂长，这活我能干！” 韩主任疑惑的看着我“你？这得不少人呢，还得有专业设备，你有那实力吗？” “那咋没有？有活，我就能干。” “呵呵你这姑娘，野心还不小，可是在你之前，已经有人要干了……” “那不是还没拍板儿呢吗？没最后拍板儿，就谁的都不是，实在不行我们公平竞争，他出多少，我再加！” 我这是公然的撬行，但对厂子来说，多一个竞争者，对厂子来说不是坏事。 之后韩主任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没过二十分钟。 只听一个嗓门很高的男人，骂骂咧咧就来了。 “谁？谁是破烂西施，连我的活儿也撬？” 那声音怎么这么熟？ 等那人进了办公室，我俩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差点喷了。 “唐婉！” “陆战！” 第127章 破烂西施落魄厂长，谁也不惯着谁 时隔数月，我想不到，再次与陆战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 如今的陆战，褪去我俩上一次见面时的些许狼狈，又如曾经水厂巅峰时一般意气风发。 高调的花衬衫，时髦的牛仔裤，头发也打理的帅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边海报上的大明星。 他摘掉卡在鼻梁上的大墨镜，那目光炯炯直射到我身上。 “唐婉妹子，做梦也想不到，破烂西施就是你！” 他说的话，跟我想的差不多，我也想不到会是他。 我俩虽认识，他甚至也还救过我，但赚钱的事儿一码归一码。 我马上收起脸上的情绪“是啊，好巧啊！” 比起他看到我的亢奋，我的表现的确冷淡不少。 陆战是个聪明男人，他马上察觉我这怎么回事。 “呵呵，看到熟人，都差点忘了正事了。吴副厂长韩主任，我今天是来签合约的，字签了钱交了，我明天就上人干活！” 这家伙是想无视我，那可不行。 这事儿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肯定得争取争取。 我笑眯眯转头看向身后的韩主任“主任，拆锅炉跟厂房改造的事儿，不是还没定吗？那我也报名！这活儿我也能干！” 见我要插一脚上来，一旁的陆战可不乐意了。 “我说破烂西施，你这是公然撬行啊，这不行啊！” 我又把头转过去看看陆战“你们不是还没定下来呢吗？这没定下来的事儿，就谁都有机会！” “你……你这女人，几个月不见，还真是不一样了！” “那可不！人说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我都来省城混了，那不得入乡随俗与时俱进！” 陆战抿嘴笑，冲我竖起大拇指“行，从前我就觉得你这女人不一般，看来那小村子，真是屈了你的才。不过唐婉，虽然咱俩认识，虽然你是女的，我也不会让着你！” 我点点头“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我俩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一旁的副厂长跟韩主任听的迷迷糊糊。 “二位认识？”韩主任问。 陆战坏笑点头“嗯，认识，关系还不一般呢！” 这死男人，嘴就是贱，这说着说着就开始嘴上占我便宜。 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故意后退两步，狠狠踩了陆战一脚。 “认识，同村姐姐的相好，见过几面！” 噗…… 我俩这说着说着也不在一个频率。 副厂长跟韩主任，看我俩时也是一脸疑惑。 韩主任看着身旁的副厂长，而后一拍大腿“诶呀，我就说嘛，陆厂长给的价格不行！这么办吧，你俩谁给的价格高，这活就给谁，唐婉，之前陆厂长出一万，你看看你能出多少？” “一万！” 这钱数一报出来，我也有点懵圈，知道这玩意得出钱，但想到得这么多。 想想也对，毕竟锅炉房加后院不少旧设备呢，虽然不能用了，可就是卖废铁也得不少钱，关键里面还能拆出不少别的东西。 这方面我是没啥经验，但听同行说过，这活能干上的，基本就没有赔的。 我眼珠一转“韩主任，钱不是问题，不过我想先看看现场，这半天说的热闹，我可连东西还没看到呢！” 副厂长给韩主任使了个眼色，韩主任点点头，而后带我一起去了厂子后院。 “我也一起吧！”陆战后脚也跟上。 就这样，我韩主任，还有陆战三人一起到了后院。 韩主任大手一挥，指了指那一排厂房，还有最靠边的锅炉房。 “那些都是！厂子要升级大改造，你们之间无论谁接了这活儿，要负责把设备清出去，还有这房子里面要清理干净，而且要快，月底之前，厂房要重新翻修……” 韩主任巴拉巴拉一边说，一边带我跟陆战，到废车间跟锅炉房走了一圈。 老实说，东西真的不少，干这行时间不长，但每天在外面晃荡，也累积了不少经验，我扫了一圈，一万块钱再加上各项雇工费用，就把这些设备卖废铁也足够了，里面弄出来铜铝之类的贵货，那都是干剩的。 看来一圈成竹在胸“行，韩……” 我正要说话，一旁的陆战突然快步上前拍了我一把。 我一脸鄙夷的看着他“陆……” “唐婉妹子，好久不见，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他突然提这个，这可正好戳到我的伤心处。 我眼神瞬间变得有点落寞“陆战，这时候提这干啥？” “诶呀，是我疏忽了，在人家厂子，的确不适合说这些。要不这样吧，咱们出去说……”陆战说着给我使眼色。 我不太确定他啥意思，但想想还是没再吭声。 韩主任回头看看我俩，“怎么样？这下看完了，你们准备……” 不等我说话，陆战先开了口“有数有数，不过这账还得回去再算算，这活儿我俩无论谁干也不能让自己干赔了，当然也得让厂子尽量满意！” 韩主任又看看我，我也点点头“是啊，韩主任，我回去算算，尽快给您答复！” 老韩搓搓下巴，看看我，又看看陆战“行，账你们回去算，不过也得快点，耽误了月底之前的翻修，可就……” “明白！” “明白！” 我与陆战齐齐点头。 韩主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俩“那明天上午，你们各自给我结果，记住谁给的价高，这活就谁干！” 韩主任走了，我跟陆战也一起离开厂子。 我以为他还骑着他那辆拉风的大摩托，可回头一看，他却走向老柳树边上靠着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我有些疑惑，他打开车锁，笑嘻嘻的看向我“摩托卖了，我嫌那玩意声太大，这自行车好，还能锻炼身体，小婉妹子，你没觉得我这身肌肉更结实了吗？” 他总是这样，苦的也能说成甜的。 若不是之前碰到赵丽丽，听说了他的那些经历，我没准就被这男人的油嘴滑舌给忽悠了。 我是知道陆战厂子倒了之后日子不好过，但如今看来，他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一点。 莫名的，我甚至开始有点良心不安，那拆厂房跟锅炉的活，人家原本谈的好好的，要是我不横插一杠子，没准今天钱交了合约都签了。 “陆战，那个……我……” 他似乎猜到我的想法，然后故意转移话题、。 “小婉妹子，你饿不，反正我饿了，要不咱们去饭馆吃点东西吧，这好不容易遇见，老朋友相见也是缘分不是？” 我下意识的摇头“不了，我回去还有事？” 他笑笑“你还是老样子啊！拒我于千里！不过唐婉妹子，咱们今天既然在这碰见，还盯上一个活，我觉得这顿饭就非常有必要吃！” “诶？” “别诶了！我知道这不远有家小菜馆，经济实惠，关键味道不错。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要是我混的太惨，有天你碰到我，就送我一碗饭吃！” 他的确说过这话，就是上一次，我因为一时想不开上吊那次。 当时只觉得这男人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可谁知他真的出事了，风风光光的陆厂长，如今的确是落魄了许多。 想到这，好像于公于私，我都不该再拒绝。 我点点头“行，那我请你！” “真的啊！那我可得点两个好菜！”他笑的爽朗。 我也笑“行，你想吃啥就点啥！” 陆战推着他的自行车，我推着我的三轮车，穿过两条街，到了陆战说的小菜馆。 非常朴素的牌子，这时间店里人也不多。 陆战似乎是这的常客，老板娘看到他来，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战哥你来了，快进来，今天想吃啥？” 这位姐姐对陆战可不是一般的热情，只是看到男人身后的我，脸上显露细微的情绪变化。 这种变化，也只有女人能感受到。 果然啊果然，风流如陆战，走到哪都是女人眼中的香饽饽。 “让唐婉妹子点吧，今天她请客！” 陆战笑笑，把菜单递给我。 我也不太擅长点菜，就又把菜单递给陆战“还是你来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 “小婉妹子，我说了，只要是你点的，我都喜欢！” 我受不了这男人的黏糊劲儿，白了他一眼，又把菜单往他那边一推。 这次他也不再推辞，随意在上面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俩，再来两瓶啤酒！” “还喝酒？”我诧异的看着他。 “啊，今天高兴，喝点！” 我以为他要两瓶是要跟我一起喝，我肯定是不行的，手术之后我的身体虽然恢复的很好，但有些东西还是很注意的。 好在陆战也没有让我喝的意思，两瓶啤酒都是给他自己点的，还不等菜上来，他已经对瓶吹干掉一瓶。 面对这样的喝法，我看的一愣。 “你这……” 他笑笑“没事儿，这算啥，我以前一人能喝半箱，七八瓶就跟没喝一样！” “就算你有酒量，这酒大伤身，还是少喝为好！” 我下意识的话，在陆战听来，却是别有味道。 他放下酒瓶子，两眼放光的看着我“小婉妹子，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这话我也不知道该咋接，好在这时候老板娘端菜上来，一条红烧鱼，一盘锅包肉，还有一个炒青菜跟一盘凉菜。 陆战给我要了碗大米饭，他喝酒就没吃饭，一旁的老板娘真的挺关心他，一直问她要不要也来碗米饭。 “不用了，老板娘你去忙吧，我这跟小婉妹子有事要聊！” “知道了！” 老板娘有点不情不愿的走了，走之前还偷偷瞄了我一眼。 那眼神谈不上带着仇恨，但也算不得友好，摆明了这是把我当情敌了。 我又想起了赵丽丽，那个怀着别人孩子，还心心念念面前男人的女人。 “对了，我之前在县城看到丽丽姐了！” “哦！这样啊！” 提起赵丽丽，陆战的脸上并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喝酒吃菜。 毕竟是曾经一起滚过被窝的关系，话说这俩人也好了挺长时间，如今虽然分了，赵丽丽还念念不忘，可面前的陆战却好像早就翻篇了。 该咋说呢？是女人太痴情？还是男人太薄情？亦或者在周林心里，我也早就翻篇，成了过去式。 想到这我有点黯然神伤，情绪也有点不太好。 “看来你早就把她忘了！” “忘记怎样？记得怎样，既然分开了，就各自安好，牵肠挂肚那不是自寻烦恼！” 陆战这话说的凉薄，却也通透，或许他不只是说给自己听，更是说给我听。 我想起赵丽丽最后跟我说的话，苦笑一声“那个，丽丽姐让我给你带话，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战点点头“嗯，收到了！” “这就完了？”我疑惑的看着他。 “那不然呢？” 我白了他一眼“真薄情，你们男人都这么薄情吗？” 他淡淡一笑“也许吧！不过唐婉妹子，说句你不爱听的，我更希望刚刚那句话，是你对我说！” 又来了他又来了，明明说半箱的酒量，可这才喝两瓶就好像在说醉话。 我受不了他这样，起身要走，他却一把摁住我的手。 “别生气，我开个玩笑！再说了，就算我喜欢你，我现在混成这样也没资格。咱们还是聊正事儿吧！” 陆战的脸上莫名的划过一丝失落。 是啊，我差点忘了，过去的他混的那么好，十里八乡最风光的男人，如今孑然一身，除了那点骨子里的骄傲，再不复从前了。 我收敛情绪，重新坐下。 “你有啥想法，说说看！” 陆战沉默片刻，又喝了一口啤酒才开口。 “唐婉妹子，我听过破烂西施的名号，只是没想到，破烂西施就是你，他们都说你钻钱眼里了，我要是让你退出，好像也不太现实对不？” 我点点头“是啊！” 虽然我对陆战的处境感到唏嘘，但想想自己又何尝不一样呢？ 都是孑然一身从农村跑到省城混，都是为了挣钱，让肯定不是个事儿，而且陆战这男人这么傲娇，我要真让他，他才会觉得我辱没了他吧。 “没错，你不会放手，我也不会。” “所以呢？”我看看陆战。 陆战也看看我，目光落在桌上那盘红烧鱼上。 他用筷子，在上面比划两下，而后把那条大鲤鱼从中间切断。 “既然谁也不会放手，那就一人一半吧！” “一人一半？” “对，咱俩合伙！反正里面的东西不少，就算咱俩一起干，也是有账算的，而且效率也能高点。” “可是……” “可是啥？小婉妹子，你是聪明人，厂子那边也打着小算盘，他们肯定是希望咱俩互相抬价，抬的越高越好。但我们毕竟是老相识，而且还有些特殊渊源，犯不上那样吧！” 陆战的话说到了重点，我俩虽谈不上啥好友至交，但他毕竟救过我，当初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我可能已经死了，更别提来省城找人打拼。 我是做不到放弃这挣钱的好机会，但退一步还是没问题的。 沉默片刻，我点点头“行，那咱俩合伙，挣钱一人一半！” 陆战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定了！” 我俩这倒是没问题了，可一想到厂子那边，我又心生疑虑“那韩主任那边咋说？毕竟……” 陆战的脸上，又闪现老猫般狡诈的笑容“放心，这个简单，我来搞定！” 我是不知道这男人脑子里想的啥？ 只是第二天，我俩一起出现在厂子的时候，韩主任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小唐啊小唐，你这姑娘藏的可真深……” 第128章 挣了钱就散伙，宏天钢铁厂，是我多心了吗? 那个一向正经八百的韩主任突然整的我有点懵。 “主任，你……你这话啥意思啊？我……” 韩主任咧嘴笑道“还不好意思说？小陆都承认了，你还瞒着？这可不实在了！” “啥？我越听越懵。” 可转头一看陆战一脸坏笑，我好像突然明白点啥。 但韩主任在这，而且这马上要交钱签字了，也不好纠结这个。 与陆战我俩之前商讨的一样，陆战也是那么个韩主任说的，还是一万块钱包下这些东西，赔了赚了全凭本事。 本钱我跟陆战一人出五千，我这几个月赚了点钱，但这五千还是差点，昨晚把家里之前存的点细货倒腾倒腾能卖的都卖了，终于凑上这五千。 字签好了，钱也交了，按照合约上写的，下午就能进厂干活。 等一切就绪，我突然想起韩主任的话，这会儿四下没人就我跟陆战。 我戳戳他的胳膊“诶，你……你到底跟韩主任说了啥？” 陆战目光明显有点逃避“没……没说啥啊！” “别骗我！你肯定说了，不然韩主任不会那样。陆战你别想懵我，你到底咋说的？” 见我这揪着不放，陆战尴尬的咧嘴一笑“也……也没说啥，我就说咱俩是相好的，谁干都是自己家的事儿……” 此话一出，我顿时火冒三丈。 攥起拳头，使劲儿砸在陆战胳膊上。 “你……你这个死男人！谁跟你是一对？谁让你这么说的？” 陆战挠挠头“那我咋说啊？你那边谈的好好的，他们就是觉得我价给的低，就迟迟没松口，然后你突然横叉一杠子，我要不说咱俩是一家，搞不好这活儿就不给咱俩了，这夜长梦多的，万一再有人插进来，那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 虽然他那话我不认可，但也的确是权宜之计。 而且人都说完了，我也不能再解释啥，想想也只能这么地了。 “就你心眼多，陆战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你要说啥，先问过我，不然我跟你翻脸！” 我指着他警告，可人家老先生根本不当回事。 只是嬉皮笑脸的点点头“行行行，下次我跟你商量好再说！” “你……算了，不跟你废话，赶紧找人干活，等分了钱，你有多远滚多远！” “好，等咱们分了钱就散伙，到时候你找你的小白脸，我找我的漂亮妹子……” 好个没正经的男人，我懒得理他，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真受不了这货。 陆战这人嘴上不正经，但干起事儿来，是真的靠谱。 上午我俩把事儿定下来，下午他那边就上人儿了，我也不闲着，赶紧去联系买家，这么多的东西，可得找个价高的地方。 我去了熟悉的好几个熟悉的收购站，价格给的都差不多，我算了笔账，这次锅炉加上那些废设备得好几十吨铁，这这么多东西，要是卖好了，能多卖出不少钱。 我对收购站的价格不满意，又去几家专门收钢铁的场子。 价格倒是给的比收购站高，但我也没把话说事，毕竟这么多东西，多卖一分都不少钱呢。 等我到了第四家收铁场子，看到一辆蓝色卡车正装铁往外拉。 我给司机买了盒烟，故意上前套话。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他们是往钢铁厂送货的，价格比我之前询价的最高价一公斤整整高了四分。 “我了个乖乖，差这么多？” 那司机叼着我送的烟，点点头“那可不，人家是钢铁厂收货价，不过钢铁厂也有要求，你有量人家才给你这价，要是少了人家不收的！” “这样啊！那多少他们才收？” “怎么也得大几吨吧，至少能装我这一车啊！” “大几吨？那我有啊！” 一听我说有货，那司机眼睛一震。 “你说你有货？多少？” 我点点头“不少呢！” 司机眼睛一转“妹子，你要有货，我有门路帮你送厂里去，价高而且现金！只不过，你得用我的车！” 果然无利不起早，不过这是互惠互利的事儿，就像我跟陆战的合作。 我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粗略的算了一下，就以我之前询问过的最高价格，司机说那厂子的收货价一公斤还高出四分，四分钱几十吨的铁，最起码就多赚两千多。 而且更吸引人的是现金付账，这个优势就是那些收铁的场子不能比的。 我之前有时候铁存多了，也会图价高往那铁场子送，他们的价格虽然比收购站高，但缺点就是压钱，快的一周，有的差劲的地方，一欠就是半年一年，甚至还有老板跑路，钱黄了的。 我想赚钱，但更要图稳，自己底子薄，少赚可以，但经不起摔大跟头。 权衡利弊之后，我觉得这司机说的可行。 然后我跟他谈妥了车费，之后就带他去了现场。 这会儿那些碎铁已经被工人扔了一堆，装他这一车没问题。 那司机一看我有这么多铁，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诶呀，妹子，你挺有本事啊！” 我淡淡一笑“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哥，要不你车费再给我便宜点，下车我有活还找你！” “嘿嘿，下次肯定给你便宜，这次……” 我点点头“行，这次就这么地。对了，你说的钢铁厂在哪，还没告诉我呢！” 这司机神神叨叨，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才凑到我耳畔。 “离这不远，就原来的钢铁二厂，现在改名了，叫宏天钢铁厂！” 一听这几个字，我的心咯噔一下。 宏天钢铁厂，那不就是我之前找到周林的地方。 我不知道周林在那里具体是干啥的，但看周若虹那架势，跟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那厂子就算不姓周，也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本来货卖高价，我还挺高兴的，可一想到周林，我的心又莫名的沉重。 那司机也没注意我神情的变化，还在那绘声绘色的叨叨叨“妹子你不知道，那厂子老大了，收了之前的二厂之后，又扩建了盖了新车间，听说员工宿舍都可好了，我相中一姑娘，就在那厂子干活，可惜人家没看上我……” 我俩这明显不在一个频率，我惆怅，他嘚吧嘚。 这时候，陆战从干活的厂房里出来。 这会儿他造的满身灰尘，要不是那身高明显，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陆战，你……你咋造这样？” 陆战笑笑“锅炉那么大，得气焊割了才能拿出来，里面的设备也得切了才行，可是个大工程呢！对了，小婉妹子，你去联系卖铁咋样，价格多少？” 还不等我说话，那嘴欠的司机就先开了口“四百四一吨！” “四百四？那价格可以啊！是现金吗？” 不等我说话，那司机又替我说了“对对对现金，装车那边就给钱！” 陆战看看那司机，又看看我竖起大拇指“小婉妹子你还真行。那啥也别说了，装车吧！要不一会儿里面东西拿出来都没地方放了。” 司机在那兴高采烈，陆战这兴致也高，我是有顾虑，明明说不想再有牵扯，可这要是再回那厂子算啥？ 陆战似乎看出我有点不对劲，上前拍拍我的肩膀。 “咋了？小婉妹子，是有啥事儿吗？” 我沉默片刻，摇摇头“没事，装车吧！” 我是因为周林的事儿，心里有点别扭，可想想既然都决定断了，就不该只是嘴里说说。 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我不该这样小家子气，哪怕有天面对面碰上，也该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这样才是真的放下。 之后陆战我俩指挥装车，等这第一车装满，陆战还是负责现场，我则是跟车去卖货。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送货的大门是在后面，不是人走的那个。 我心里舒了口气，这样也好。 我只管送货卖钱，拿钱了走人，周林在不在这厂里，都跟我没关系。 就跟这司机说的一样，这厂子还是很正规的，车开进去有人负责品控，验了货就定了价格，跟之前他说的一样四百四一吨。 第一车四吨三六，一共卖了1918.4元，车开出厂子，我要给司机算账，他却拒绝了。 “不急，妹子你一看就是讲究人，不带差事儿的，等活儿干完，咱们一起算！” “行，你信得着我就好！” 我知道，这老哥也有他的心眼儿，他是怕我碰到其他车给的价格更低就把他踹了。 我哪里会那么干，要不是人家带我来这，我哪知道这地方能卖这么高，做生意要诚信，做人更要诚信，这是最基本的。 那之后的一个多礼拜，我们这帮人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终于把这活干的七七八八。 那些天，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宏天钢铁厂，但我没看到周林，也没看到周若虹。 想想这样挺好的，不见面倒也省的尴尬。 等锅炉设备都用气焊切了，卖的卖，没来记得卖的也堆在院子里。 我跟陆战粗略的算了一笔账，去掉之前已经脱手的有色金属卖的6400，还有乱七八糟卖的一千多块，光是铁就能出六十多吨。 这是啥概念，按照之前四百四的价格这些铁就卖了两万大多，去掉人吃马嚼，我跟陆战每人还能分不少。 现在也就剩下院里堆的那些铁，差不多有三车，等下午司机过来，就送宏天钢铁厂去，下班之前应该能完活。 中午我跟陆战一人吃了一碗面条，司机到了也来了一碗，吃饱喝足又开始干活。 这次陆战也跟我一起去了宏天钢铁厂，车开进厂大门，工作人员负责检斤，一般来说，负责品控的大姐也会一起出来，但她要出来，也不知啥原因又回去了。 我透过玻璃窗，隐约看见她接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人笑眯眯的出来，态度也比平时铁面无私和蔼了不少。 “唐婉妹子你来了啊！” 我笑笑点点头“嗯来了！” 一旁的陆战，看看我，又看看那位难得和蔼的大姐。 他打趣着“别说，这厂子真不错，工作人员这么客气，以前我去的那些厂子，整品控的可一个个都是包公脸！” 陆战是第一次来这厂子，他不知道，其实我之前那些天来，这位大姐也都是包公脸，谁知道是不是家里有喜事儿，就突然一反常态。 要只是态度变好也没啥，关键这价格还不对了呢。 之前卖铁的价格，都是440一吨，每天卖完货的票子，我都拿回去给陆战看。 可今天就抽了邪风，写价格那栏变成540，这一吨足足高了一百块，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这知道的是她疏忽写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之前忽悠了陆战。 我忙上前叫住品控大姐“姐，这钱数，是不是不对啊？” 她回头看看我“不对吗？540没问题啊！” 她确定540没问题，可这不就出鬼了吗？ “姐，可是之前都是440啊！” “啊，今天的货比之前的好，所以提了一等，咋了，这价格你不满意？” 满意！ 当然满意！ 整个冰城都找不出这个价。 虽说今天的铁的确比之前质量更好，但一般提三分两分的就不少了，关键还是主动给提价，这就非常诡异了。 我又要上前说话，陆战伸手拉住我。 “小婉妹子，人家愿意多给，你又何必多说，这多出来的钱，咱们买啥不香？”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又怕陆战会多想。 “那个，陆战，这价格……” 聪明如这只老狐狸，又怎么会不懂我的顾虑。 “小婉妹子，你别瞎想，别说你每天拿票子回去，就算你啥也没给我看，你说多少就多少，我信你！咱俩一起干买卖，我要不信你，还咋共事啊！” 我点点头“行，我就怕你多想！” 陆战笑笑“嘿嘿，我可不会多想，我只会想，多卖出来的钱，咱们可以去大馆子好好搓一顿！” 这车卖完，后面收尾还有两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三车都是按540给算的账。 关键后面三车铁还比较沉，三车快二十吨了，这440块，变540块，里里外外多卖了两千来块。 陆战拿了钱，可是乐坏了。 “小婉妹子，想吃啥，哥请你！” “啥都行，累了，我今天想早点回去睡一觉！” “行行行，咱们吃完饭就回去休息，这些天大伙儿可是累坏了。” 最后一车结款完事儿，我给司机算了账，他乐呵呵的拿钱先走了。 我与陆战一起走出宏天钢铁厂，莫名的我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 可每次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陆战注意到我的反常“小婉妹子，你咋了？”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总觉得身后有人！” 他坏笑“那也不是没可能，你天天来这厂子，没准哪个小年轻就看上你了。不过有我在，他没机会！” “去你的！” 我白了陆战一眼，继续向前走。 走出厂子老远，我又回头往厂大门方向看了一眼。 真的是我多心了吗？ 第129章 搭伙?做梦!经常庆功一定成功 类似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我见过周林，离开宏天钢铁厂之后，就发生过不少离奇的事件。 我是别人口中的破烂西施，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长的还不错的女人，在这个圈子里混是非常不容易的。 起初调戏我，想占我便宜的人不少，但莫名其妙的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少见，或者也是因为我在这圈里混的时间长了，有时候嘴够黑，下手够狠，吓住一部分人。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我每次遇到点危机，在关键时刻都能有人相助，就说上次我被流氓截那事儿，那报警的人，真的就只是个好心的路人吗？ 我不知道！ 我不敢想，我觉得自己想的越多头就越疼！ 卖完最后一车铁，我跟陆战的合作也算成功收尾。 他信任我，把卖货的钱都放我这，现在东西都卖完，也该是算账的时候了。 我从那许多纷繁复杂的思绪中抽离，转头看看身边的陆战。 “那个，去我家吧！我把账算了，钱给你！” “钱不急，不过我还没去过你那，还挺好奇的呢！”他笑的爽朗。 这男人就这样，说说的就开始没正经的，我也习惯了，知道他这人嘴贱，但人挺坦荡的。 我也不想带陌生男人回家，可想想毕竟是钱的事儿，在别的地方人多眼杂，万一碰到居心叵测的就不好了，还是家里安全。 那是陆战第一次来我住的地方。 十几平米的房子，不大的院子，好在我之前为了凑钱，把一些值钱的都卖了，不然很多时候真是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陆战进门的时候，差点被滚落在地的易拉罐给绊倒。 “你没事吧！” 他笑笑“没事！” “家里有点乱，你自己找地方坐吧！”我有些尴尬。 陆战点点头，在屋里扫射一圈后，坐在我平时吃饭的桌子前。 这些天我们起早贪黑的忙活，已经许多天没收拾屋子，也没开过火。 这会儿桌子上盖了一层灰，想喝口水水壶也是空空。 我点着煤气，烧了壶开水，把之前已经见底的茶叶罐子倒进去，给陆战泡了杯茶。 “不好意思，茶叶也没了！” “没事没事，我喝白开水就好！小婉妹子你别忙了，这些天累坏了，快坐下歇会儿吧！” “嗯，等算完账的！是得好好睡一觉！” 我说着，转身拉开帘子。 我这屋子小，就一间，睡觉跟做饭吃饭的地方，用布帘子隔着。 之前卖货的钱，都被我藏在床底下。 我趴地上够了半天，才把那装钱的铁盒子掏出来，加上今天卖的这几车，就是我们这次包活儿的全部了。 我从里面出来，抱着铁盒子，脸上在床底下沾了不少灰，陆战还忍不住打趣我“小婉妹子，你这钱藏的挺隐秘啊！” 我笑笑“那可不，这都是血汗钱，可不得藏的严实点，咱算账吧。这六千四百五是卖铜铝的钱，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卖了一千七百八十二，铁我算了一下，一共是六十二吨，前面的四十二吨多厂子按440给的一共是一万八千六百三，后面的20吨540块算账是一万零八百五十四块钱，加起来是……” 我手拿着计算器，咔咔算了一遍，然后又重新核算一遍，三次数都一样，把数字放在陆战面前。 “加起来是，扣除咱们交给厂子的一万块钱，还有这些天顾人顾车还有设备各种人吃马嚼的七千三百五十二块，咱俩净剩，一人一半就是每人。” 我把钱数算好，账也递给陆战，可这老哥却好像并没那么上心。 我刚刚一丝不苟的算账，竟没注意，他全程眼睛都没在计算器跟账本上，而是在我身上。 我一抬头，他跟犯花痴似的看着我，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我。 “陆战，你看啥呢？” 我突然一吼，他才从那臆想中回神。 “没……没事，小婉妹子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我白了他一眼“啥我说多少就多少，那我一分不给你，你也乐意啊！” 他扑哧乐了“那有啥不乐意的，小婉妹子，要是你愿意，我愿意白给你当劳工，不要钱，管饭就行！” 又来了，我拿这臭男人没辙。 啪的一声把钱摔在他面前。 “陆战，你醒醒吧！要做梦回家做去！” 陆战看看我，手搓搓这厚厚的一沓钱，莫名的心里好像在盘算什么。 “小婉妹子，我看咱俩挺合财的，要不咱俩搭伙……” 他话还没说完，我手一拍桌子将他制止。 “你打住，谁跟你搭伙？想啥呢？” “小婉妹子，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生意搭伙，不是你想的那样，哥现在不像以前了，底子薄了，想把买卖做大点，哪哪都需要钱，而且也缺人，要是咱俩合伙，肯定……” “不用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各自干各自的挺好！” 其实我早猜到陆战有这意思，但我不想跟这男人牵扯太深，哪怕我现在没有周林了，也没有任何想找男人的意思。 我再一次拒绝了他的示好，陆战似乎也习惯了，脸上虽然有些许失落，但仍旧挂着招牌爽朗的笑容。 “哎，你这女人啊，真是固执！不过咱们这次也算挣了个万元户，庆祝一下应该的吧！” “啥？” “小婉妹子，你出来混的时间还短。做生意讲究一个氛围，你没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吗？经常庆功，一定成功！” 我摇摇头“没听过！” 他笑笑“那现在我说了，你就听过了！唐婉啊唐婉，咱们都累这么多天了，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造的像小鬼，如今挣钱了，咱也不说花多少，就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不行吗？你说你这天天拼命挣钱，为了啥呢？” 陆战的话，让我一时茅塞顿开。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从我开始收废品开始，每天早上睁开眼想的就是挣钱，每天晚上闭上眼，想的也是挣钱，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挣钱要干啥？ 俗话说人生在世，吃喝拉撒，我这苦干了几个月，吃的糊弄，衣服也没添过一件，好像每天都像陀螺一样抽着自己转啊转啊，不停的旋转。 想到这，我起身一拍桌子“行！吃顿好的！咱们去大馆子！” 陆战见我开窍了，也乐的跳起来“这就对了！钱是啥，钱赚了就是花的，那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哥请你，想吃啥吃啥！” 我点头坏笑“嗯，那我就照着你这一万块造！” 陆战笑的声儿更大“行啊！没问题！” 我是跟他开玩笑呢，但以陆战的性格，他也的确做的出来。 我认知里的大馆子，也就是街边牌子大点，里面干净点的饭店，可陆战却带我去了省城非常出名的春天大饭店。 我俩站在那栋大楼前，整整五层楼都是这家饭店的。 农村出来的我，面对这样的地方，莫名的还真有点怯。 我转头看看陆战“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这看样子也不像多好吃！” 聪明如陆战，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思。 他笑笑，大手往前推我“啥好吃咱们点啥！” 我俩一前一后进去，服务员见有客人来了，马上迎上来。 可走近了发现我俩穿的破旧，还有点脏污，那眼中的歧视一下子就流露出来了。 “二位要吃饭吗？今天没有特价套餐，要不等明天……” 不等我有所反应，陆战白了那服务员一眼“谁要点你的特价餐，挑好的上，啥贵来啥！” 这老哥毕竟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乡镇企业家，如今又拿出老板的款儿，倒整的那服务员挺尴尬。 陆战说要包房，但服务员说包房客满了，我俩就只能在楼下的散台坐下。 不过大饭店就是大饭店，环境好的没话说，舒缓的音乐放着，面前餐具餐巾摆的也是十分考究。 周林之前也带我去过贵的饭店，我多少知道点，但面对这些还是挺不适应。 倒是陆战，他的反应十分大方，甚至可以说粗犷，见我有些局促，拿起面前的湿毛巾擦手，把毛巾擦的黢黑，然后又拿起我面前的毛巾递给我。 “小婉妹子，你别想太多，咱们是来消费的，不用管其他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扑哧乐出声，接过他的毛巾“嗯！” 果然，这放开点了，那种局促感就少了不少。 从前我跟这男人也没啥聊的，但自从都干起废品这行后，就好像多了许多共同语言。 这会儿聊聊废纸行情，过一会儿又说说铜铝价格，谁家的收货价高，谁家爱压钱，反正十句话九句话都跟破烂有关。 我俩这话题，本来就跟这高级的大饭店格格不入，再加上陆战这老哥嗓门不低，说着说着就吸引了周围餐桌不少目光。 鄙视这东西，连村里都有，更何况这种大城市的高级大饭店。 能来这吃饭的，哪个不是自命不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这一个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混进我俩这满嘴破烂，衣着不光鲜的，可不就成了异类。 “他们是谁啊？怎么穿着这样就进来了？简直拉低这饭店的格调！” “就是就是，要我说，这楼下的散台，跟楼上包房一样，就该设低消，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吃饭，这大饭店都成菜市场了……” “还有啊，你看他们身上多脏，那灰尘不小吧，我可敏感呢，是真的会过敏啊！” 这一个个矫情的不行，不知不觉窃窃私语就成了明着抱怨。 陆战听的来气，想要起身去怼那几个嘴贱的。 我去一把摁住他的手“算了，让他们说去吧，咱们当听不见，听喇喇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陆战看看我苦笑一声“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忍的？” 我也笑“不是能忍，是习惯了。你听过那句话没有，如果一个人说你坏话，你要以后还跟他打交道就一定怼回去让他知道你的底线，但如果那人是陌生人，就没必要，毕竟这次见面，大概率就没有下次了，何必呢？” 我这一番娓娓道来，陆战笑着竖起大拇指。 我俩聊着聊着，菜也都上来了。 两个人四个菜，不算多，但都是挺硬的菜，一个清蒸鲈鱼，一个糖醋排骨，还有个葱爆海参，最拉风的第四道菜，它有个特别的名字‘霸王别姬’。 等那霸王别姬掀开盖子，我看到里面整只的王八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啥呀？” 陆战笑笑“这可是好东西，大补呢！小婉妹子，最近你累坏了，多吃点！” 菜都是陆战点的，我是不知道这些菜到底多少钱，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他还要了两瓶啤酒，我没喝，陆战就帮我要了杯鲜榨果汁。 期间他去了次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跟另一个刚进来的客人撞了一下。 本来我也没当回事，可见陆战半天没回来，就感觉这事儿有问题。 我起身望过去，眼见两个男人你推我搡，这会儿似乎不太愉快。 “诶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陆厂长吗？瞧瞧这一身破烂的，知道的你是来这吃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要饭的！” “姓郭的，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是忘了当初跟我借钱时那副孙子样了吗？” “是啊，要不咋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哪用三十年啊，才一年你就混成这样了，陆站啊陆战，你还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呢！有没有钱付账啊，要不你叫声哥，我帮你把账结了？” “小人得志！” “嘿嘿，陆厂长你说对了，我是小人，但我现在起来了，可你呢？你倒是讲究，现在还不如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活的跟个要饭的似的！”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能说出那些刻薄恶心的话，连我听了都想上前抽他两巴掌。 以我对陆战的了解，那么霸气的他，是绝对不会忍受被这种小人奚落的，可让我意外的是，在对方一次次无理挑衅之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来日方长，就转身回来了。 陆战选择隐忍，但我看的出来，他心里不舒服。 我倒了杯热水递到他面前“你没事吧！” 陆战看看我，脸上挤出一抹笑。 “没事儿，这多大点事儿啊！” 他装作不在乎，可越是演的云淡风轻，我越是感觉他心里不舒服。 关于陆战的事，我只是从赵丽丽那得知一部分，至于他从水厂离开之后的几个月，我一直没细问过。 但我能想象，他这几个月过的很不容易。 这其中，一定有很多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130章 陆战为我出手，周林我知道是你 老话说的好，从穷到富容易，从富到穷最难，一个人经历过有钱风光被人敬仰的生活，突然有天就失去了一切孑然一身，那滋味不难想象。 也是这会儿我才注意到，从我们开始包这活儿，这许多天了，陆战似乎都没换过衣服。 这是以前绝对不会的，那个十里八乡最风流要面儿的男人，有时候上午下午穿的花衬衫图案都不一样，如今却能忍受破烂的衣服穿许多天。 或许他的豁达，也不过是表面的佯装，就像赵丽丽说的那样，像陆战这样的男人，风光时谁都可以借他的光，但落魄了也谁都不愿意连累。 我以为今天所见的事儿，只是特例，但其实我不知道的时候，在陆战离开水厂之后，他经历的奚落与嘲笑，又何止这些。 人啊，有钱的时候谁都捧着你，可等你落魄了，就一个个都翻脸。 陆战风光的时候帮过不少人，借出去的钱他自己都没数，可落魄了想去找人周转，别说借钱，就连当初欠他的都不愿还。 那些人不还钱，还一个个都理直气壮的，就像刚刚那个叫郭高的男人，他就说了一句特别欠揍的话‘你说我欠你钱，你有欠条吗？’ 是啊，钱借了，但没欠条。 可没欠条就是黄账的理由吗？陆战是一颗红心，到最后被踩的稀巴烂。 这些故事让人看清现实，看清人性，对陆战来说也是人生的一课，每个人都该吸取教训。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想也不知咋地就冒出那么一句“我以为你会揍他呢！” 陆战扑哧乐出声“我也想啊！要不是你之前那番话，我还真就挥拳头了！” “哪句？” “陌生人，有些人既然都不准备再见了，又何必跟他置气！” 原来是受我影响，这点倒是我没想到的。 我起身拍拍陆战的肩膀以示鼓励“那就吃，多吃点，以后咱们多多挣钱，让这儿成为咱们的食堂，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全都闭嘴！” “我们？” 我的话陆战似乎没听进去多少，但那句我们，可是让他有些激动。 这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可不能让这男人觉得有机可乘。 “我说的是我们这样的人，要活出个样儿来！” 他笑笑心领神会“那必须的！我陆战虽然没了水厂，但我相信以后我会混的更好，陆厂长会变成陆总，我要开公司，开冰城最大的公司，哦不，是全国最大的公司……” “行，那就祝愿陆总心想事成！” 这顿饭，吃着吃着，还挺振奋人心的。 等我俩吃饱喝足，我叫服务员买单，陆战却告诉我已经付过了。 “多少钱？我给你！” 我虽然开玩笑说可他赚的这万元户吃，但的确没那意思，这顿饭肯定花的不少，我原意也是一人一半，但以陆战的性格，他却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跟我aa。 “说啥呢？就一顿饭而已，你哥我再落魄也不至于差这顿饭啊，再说咱们不是挣钱了吗？” “可这顿饭花不少钱吧，你现在也不容易……” “钱挣了就是花的，不花怎么会来？就一顿饭而已，这次我请了，下次你请！” “行！” 我答应的痛快，可应了声，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算了，天已经黑下来，也该回家了。 这地方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说自己走着回去，他不放心，非要送我。 我俩才走出酒店门口，身后就传来刻薄的男人声音。 “诶呦，陆厂长人穷了也不改风流啊！这妞不错啊，长的好看，就是穿的破了点，陆厂长你饭都请了，还差件衣服吗？哪能让妹子穿的这样破烂……” 哇靠，又是刚刚那混蛋。 听他的声音，听那些刻薄的言语，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他。 这回不等陆战说话，我转头骂了一句“忘恩负义的垃圾！满嘴喷粪的肥猪！” 那男人身边还搂着个妹子，这会儿被我怼了，两人面面相觑场面不是一般的尴尬。 “诶呀郭哥，你看啊，她骂你！” 妹子在那搓火，那姓郭的本来就喝多了，这会儿更是满脸通红。 “你个小娘们，你骂谁？” 我也不惯着他，嗷的一嗓子“谁搭茬我就骂谁！这年头捡啥都不稀奇，还头一次见人捡骂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们，看你长的也不错，到夜总会卖也值钱，何必跟着落魄的穷鬼混，他能给你啥？别哪天饭都吃不上，还得指望你卖身养他，哈哈哈……” 见过嘴损的，可姓郭的这么不留口德的，倒是少见。 只是这次，还不等我开口，陆战已经抢过门口保安手中的棍子，对着那混蛋一顿狂殴。 “你个王八蛋，我打死你！” 说时迟那时快，陆战连棍子带拳头把那货打成猪头，周边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等大家醒过神儿，姓郭的已经被成了血葫芦。 一旁他的小蜜在那哭咧咧嘤嘤嘤“打死人了，救命啊！快，快点抓住这个凶手！” 她手指着陆战，咬牙切齿，我上前一巴掌呼在那女人脸上“闭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再哔哔我连你一起打！” 我这一巴掌好使，那小蜜以为我也要动手，吓的拔腿就跑。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保安见那猪头一脑袋血，怕摊上事儿，扯着我跟陆战不让我俩离开。 “你们不能走，这事儿得你们负责！” 楼下乱哄哄，没一会儿楼上的经理也被惊动。 很快警察就到了，是那个小蜜报的警，不只是陆战被扯上警车，连我也被推上车。 临上车前，我一脸不解的看着陆战“你是不是傻？不是说忍了吗？咋还动手了呢？” 陆战看看我，脸上划过依旧爽朗的笑容“他说我，我能忍，他说你，我可忍不了，不打死他就算照顾他了！” “你……” “唐婉，你别说我，你不也为我抽了那女的。要说虎，咱俩都挺虎，只是这下咱们都得进去，怕是没人捞咱们了！” 陆战苦笑，随即被塞进车里，我也被塞进另一辆车。 我跟陆战都很清楚，这件事前后虽然是有因有果，但毕竟是陆战先动手，这样就已经没理了。 我俩被带进警局，连夜做笔录，而且因为陆战身上还带了之前分账的现金，这更让警方把我俩当成了坏人。 “说说吧，你们到底干什么的？在饭店闹事，身上还有这么多现金，到底还做什么了？” 我是被问懵了，不明白咋身上多带钱就成了罪过。 “那是我们挣得！” “挣得？干啥能挣一万多？说，你们是不是从事什么不法行业了？” 得，这越说越偏，横竖我们打了人，就彻底被钉在坏人的耻辱柱上了。 “那些钱，是我们包了第三纺织厂的活挣的，我们有手续有合约，这些都能证明，我们的钱，是正当赚取……” 我解释了一大堆，可在警察眼里还不是好人。 “那打人的事怎么回事？是不是从前有什么恩怨？是不是蓄意报复？” 一听这，我气坏了，当场就嗷了一嗓子。 “蓄意报复？谁在饭店吃饭蓄意报复啊？那人欠钱不还你们不管，说那些难听的话你们不管，难道好人就得一直忍着吗？忍不了了！” 我承认，我是真的有点虎，至少在警局不该这么虎。 可我当时就是气啊，咋就好人浑身没理，坏人却逍遥法外。 这审问在我这不顺利，在陆战那更是如此。 问了两三个小时，最后连警察都烦了。 “行了，既然不交代，那就等伤者验伤吧！你们这么不配合，没什么好果子！” 审问的警察说着起身要走，我听出这里面的危机。 忙叫住他“验伤结果出来会怎样？” 那警察回头看了我一眼“故意伤人，罪名成立的话，三年到十几年都有可能……” 那一刻，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到底是咋了，是我们错了吗？ 事后脑子清醒过来，我也知道大庭广众打人不对，可很多时候，真的碰上特别气人，特别可恶的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忍。 就算是忍，也总有个尽头，面对那人渣一次次的挑衅，再好的脾气，也会忍无可忍。 可现在呢，我跟陆战都被关在拘留所里。 不忍的结果就是吃牢饭，按那警察的话说，这罪名要成立，牢饭真的要吃很多年。 冰冷的牢房，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我是这样陆战也是如此。 我想起来，这不是我第一次进拘留所，之前我打了李国兴跟他那老婆岳秀秀，也被关了一次。 当时我也以为自己会完蛋，但第二天警察莫名其妙就把我给放了，甚至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是咋回事。 拘留所里关了一夜，我这一夜都没合眼。 我知道我跟陆战惹祸了，不管这事儿揪着根儿，谁对谁错，打人这事儿就足够让我俩万劫不复。 人是陆战打的，但他动手说白了是为了我，我想着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或者嘴一歪，就说那肥猪想占我便宜，虽然这样做多少有点那个，但现在情况危急，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当那道铁门被人从门外开启。 我知道，审问我的人又来了，今天我态度再不能像昨天那样强硬，我得忍，我得想办法，尽量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那道门一打开，我马上鞠躬作揖“我知道错了，是我态度不好，今天我一定好好说，我……” 可还不等我说完，那警察就打住我的话“唐婉，你没事了，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警察又点点头“对，签字就可以走了！” 听到这，我心里一点不觉得轻松。 我心想完了，一定是陆战这家伙把所有的罪都扛下了，这事儿他做的出来。 可当我询问陆战情况的时候，却也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陆战呢？他……” “他也没事，这会儿应该在外面等你了！” “他也没事了？这……这怎么可能？” 惊喜来的太突然，让我这脑细胞都快不够用了。 我到前面签字时，陆战已经签过字在等我。 看的出来，他这一夜也过的不咋样，这会儿憔悴不少，胡茬也长了。 见我出来，陆战很兴奋的迎上来“唐婉妹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可我们怎么就……” 陆战似乎也一头雾水，这时，一旁的警察说话。 “伤者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昨夜他喝多了，伤是他不小心摔的！” “啊？” 这话说出来，我们不信，警察也不信。 可既然当事人都不追究了，也就没人会再去纠结，况且陆战身上的钱，警方也找纺织厂那边核实过，确定有那事儿，兜里不是不义之财，也就解除了对我俩的揣测。 从警局出来，陆战伸伸懒腰，转头看向身边的我。 “小婉妹子，咱们一起坐了一夜牢，这是不是也算共患难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样的患难，可太吓人了，以后能不出手，还是不要出手了！” 陆战点头“说我，我能忍，可要是再有人说你，我还是够呛！” 刚出来就犯病，我上前一步狠狠踩了陆战一脚。 “那你就打，把人打死了，连牢饭都省了，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嘿嘿，我可舍不得去见阎王爷，人间有小婉妹子，我可没活够！” “没活够就好好活着，陆战别置气，咱们以后都别置气，想要让贱人闭嘴，就挣钱，挣多多的钱！” “嗯！小婉妹子，你说的对。只是奇怪了，那姓郭的怎么突然就良心发现了呢？这不合常理啊！” 陆战一边走一边搓着下巴，不只是他，我更觉得奇怪。 就昨晚那架势，我以为我俩没个三年五年出不来，这反转来的太突然，突然到让人摸不到一点头脑。 我看看陆战点点头，“是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认识的人！” 陆战苦笑“我认识那些王八蛋，我好的时候哥长弟短的，我厂子黄了，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肯定不是我这。难道是老天爷……” 陆战边走边叨叨，莫名的我感觉身后好像有人。 我回头，什么都没看见，我转过来，又觉得有人跟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突然，我好像想到什么，也不顾身边的男人，猛的朝身后飞奔而去。 “是他，是他……” 我最后一次回头，在警局大楼墙角后的树丛处，隐约看到一道人影。 百米的距离，我健步如飞，喊着那个名字，就跟疯了一样。 可我跑过去，树丛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周边经过的行人，像看怪物一样看我。 窃窃私语也好，指指点点也罢。 我不顾，我不管，那一刻我的脑子，就只被那一个名字占据着。 “周林，是你吗？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第131章 除了爱情还有现实，赚更多钱，新邻居是他 巧合！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但巧合多了就一定不是巧合。 我回想起当初我被关在镇拘留所那一夜，头一天说我故意伤人，第二天就放我出去。 历史惊人的相似，还不只是这事儿，最近一段时间的种种，那许许多多不合理，如今交织在一起，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一直有人在背后守护我。 周林，那个人一定是周林！ 我以他走了，回到那个挨着大海的地方，我以为那一封诀别信后，永永远远也见不到周林了。 但现在我知道，他从未走远，他就在我身边。 我哭喊着，用尽生命全部力气。 歇斯底里的样子，在路人看来与疯子无异。 “周林，周林……” 是我真的高估自己的定力，我以为收了那封信后，就已经逼着自己放下了，我跟自己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在这一刻，我才发现，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我没办法完全放下周林，哪怕他已将我彻底放下，我也无法把他从我心中剔除。 这几个月，我没日没夜的忙，忙的脚打后脑勺，一切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身体累了就不用去想，就能少承受一点相思之苦。 可麻痹了又怎样，有些人在心里，就像一道伤口，哪怕轻轻碰触，就会瞬间十倍百倍的疼回来。 可无论我怎么找，怎么喊他都没有出现。 我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这时一副高大的身影靠近，递上一张纸巾帮我擦干眼泪。 我转头看向那人，第一眼我恍惚了，我仿佛看到了周林的脸，但那张脸很快就变了，变成另一张男人脸。 “陆战……” 他拉我起来，轻拍我的肩膀“小婉妹子，我不知道你跟周林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想找他，我帮你找，我陆战舍了脸拼了命都帮你找到他！” 我摇头苦笑“不用了！” 从那份痛苦中抽离，我崩溃的情绪逐渐清醒。 周林就像我心底要命的伤，碰触会让我痛的无法呼吸痛的失去理智，可我不能一直不理智，周若虹当初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周林没有露面态度也很明确了。 或许他也跟我一样，还无法短时间内完全割舍掉那段感情吧。 我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就算是有爱情，也需要很多很多东西支撑维系，这是现实亦是人生。 我狼狈的擤擤鼻涕擦擦眼泪，有些尴尬的看着身边的陆战“那个，陆战你有没有门路，我想租块地方。” 陆战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咋？你要搬家？” “也算是吧，不过搬家不是目的，我想开个废品收购站，现在的地方太小了，换个大点的地方，这样也能多赚点！” 我这转变速度够快，陆战惊的竖起大拇指。 “对对对，挣钱，咱现在不想别的，就挣钱！” 我纠正了一下“别咱咱的，是我要开，跟你没关系。别打岔，问你正事呢！” “有啊，我陆战别的不多，但狐朋狗友不少，找个地方那就是小菜一碟。” “行，我那等你信儿！” 陆战答应的爽快，做事也是真的靠谱。 我说完话的第二天，他就乐呵呵的到了我家，手里拿着三张单子，上面写着要租的院子的情况。 “第一个地方有点小，院子也就不到二十平米吗，但地段是真的好，收货方便。” 我点点头“嗯，地方是不错，就是这院子是够小的了，这以后要是压点货都没地方放呢！” “第二个院子大，地段也不错，房子也不错，就是这租金，一年得五千。” “五千？那的确是贵了点。” “第三个院子最大，房子也能住，租金一年一千五，地方比之前两个稍微偏了点，但交通也很方便。” “那就第三个吧，啥时候能去看看？” “你要想看，现在就能去看！” “那就现在呗，早定下来早开业！” 我跟陆战骑车十多分钟，到了他说的地方。 其实位置还可以，虽然不在闹市区，但周边居民区也不少，关键这院子真不小，要是货压住了也有地方存。 “可以！”我满意点点头。 陆战笑眯眯的应声“那可不，也不看是谁找的地方。而且我帮你打听了，周边的邻居也不错，以后互相还能有照应！” “啊？这你都知道？可你咋知道我会选这呢？” 陆战的脸上又闪现如老猫般狡诈的笑容“我会算啊！这地方这地段这价钱，肯定找不到第二个，现在不租明天没准就被别人抢走了！你看看屋里，也可以，卧室厨房都是分开的，比你之前住的地方强！” 他不说我还没注意，走进屋里，虽然看着破破烂烂，但实际上收拾收拾应该还不错的。 “还有暖气？” “那可不，不仅有暖气，这地方还是集中供暖呢，等冬天你交点取暖费，就不用自己费劲烧炉子了，多享福！” “是啊！真好，那就这了！” 我得承认，陆战这家伙，除了有时候嘴贱点，办事真是像样。 其实开废品站这事儿，我想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钱不够，就一直攒钱，期间也没少打听合适的地方，但就跟前两个地方一样，不是太贵就是太小，陆战找这地方刚刚好，价格我也能承受。 而且我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周边，这附近干些小作坊的不少，但废品站我还是头一份，这要是招牌打响了，以后肯定能挣到钱。 下午陆战找来了房东，我们签了五年交了一年的租金，这地方就是我的了。 我在院里一圈一圈的转，最后选了个靠墙的角落，准备再盖个棚子，这样怕浇的放这里，省着我雨天操心。 说干就干，下午我去废铁场买了点东西拉回来，陆战那边找的工人就位。 两天不到，架子支上，棚子顶上安上我买来的旧铁瓦就完活。 工人收工，那小胡子工头笑咪咪的一脸骄傲“女老板，咋样，活干的还满意吧！” “满意，这些是给弟兄们的工钱，你数数！” 我说着把钱递过去，那小子接过来直接塞口袋里。 “不用数，你是站哥的朋友，我们信得过，就是不给钱这活也得好好干！” 我点头笑“是啊，还真是多亏了他帮忙！” “哈哈，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以后啥事找我战哥就行了，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仗义！” 小工头这话我没异议，可就是那声邻居，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说啥？邻居？跟谁邻居？” “我战哥啊！你不知道吗？你家隔壁那院子，是我战哥租的。” “啊？” 我这还懵着，小工头见我这表情，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吓的赶紧收拾东西跑了。 “女老板，你还是问我战哥吧！” 这小子是说走嘴，可这会儿我知不知道也没啥用，钱都交了棚子也盖了。 我正想去问问陆战，这老哥就不请自来了。 还不是空手来的，一手拎着鸡一手拎着鱼，笑眯眯的站在我家屋门口。 我就纳闷了，刚刚大门口没看见他啊。 “你……你咋进来的？” “跳墙啊！你不都知道了咱俩是邻居！” 他说着，我往旁边一看，好家伙，昨天还好好的砖墙，今天莫名就矮了半截，以陆战这大长腿，根本用不着跳，伸腿就跨过来。 “你大爷的，你把墙拆了？” 他嘿嘿一笑“这不方便吗？” “陆战，你骗我，你咋之前没说，你就在隔壁？” “我可没骗你，我早就说了，这地方好租金合理，关键邻居人好！” “你……你无赖！” “那咋整，我反正你也租了，房东说不会同意你退租的。再说了，你走了，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的邻居啊！” 我是被这混蛋男人给打败了，气的捡起地上的土泥块朝他砸过去。 那土块松软，砸到他身上就碎了，陆战没躲，直接来了个大鹏展翅。 “你干啥？耍什么怪胎？” “我这不是怕把鸡跟鱼弄上土吗？这都刚杀好了，切了片了就能下锅了！” 我白了他一眼“谁要吃你拿来的东西，滚滚滚，赶紧给我滚回去！” 我越是推，他就越是往屋里钻，我哪里有他的力气，人没赶走，反倒被扯进屋里。 陆战把收拾好的鱼跟鸡，结结实实的堆在菜板上。 “小婉妹子，你把它们炖了吧！你不想看见我，我就回去，你自己吃，这天挺热的，到晚上就坏了！” 他说的倒也跟做的一样，扔下东西就走了。 我不吱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菜板上的鱼跟鸡。 “你大爷的陆战，你这个骗子，我剁了你！” 咣！ 我一刀剁在菜板上，鸡腿下来了，再一刀鸡翅下来。 咔咔咔，我手起刀落那只白条鸡，很快被我五马分尸。 我切葱切蒜点火烧油，放进花椒大料，把焯好水的小鸡下锅翻炒，炒的差不多了，再放进酱油上色，然后加水炖。 白条鸡不像村里隔年的老母鸡，这鸡都很嫩，开锅我又放了把粉条，其实这里面放蘑菇最好，我怀念家里我妈在山上采的蘑菇，也想我妈了。 这房子不咋地，屋里的煤气灶还是双灶的，这边小鸡炖着，另一头我把鱼也下锅。 等鱼熟了，另一边的小鸡炖粉条也好了。 真香啊！ 不是我自夸，虽然大饭店的菜精致高级，但吃起来还是自己做的最香。 我又忍不住想起周林，他最喜欢我做的菜，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饭量，每次吃我做的饭，都能把菜划拉光，还得干掉好几碗大米饭。 我那时还经常打趣他，比村里的牛犊子还能吃，他说他能吃也能干，特别到晚上生龙活虎。 回想那些个没羞没臊的日子，还是会脸红心跳，只是那些已经越来越遥远，我怕很快连回忆都成了奢侈。 周林是吃不到了，我自己肯定也吃不了这么多。 虽然我嘴硬，让陆战滚蛋，我不想让他对我怀有期待。 但我知道，他的好心，没有他我这一切没这么顺利。 我把炖好的小鸡跟鱼，用两个小铁盔子盛出来，然后端着两个小盆，就朝那被陆战拆豁了口的墙走去。 “咳咳咳……” 我故意咳嗽两声，示意屋里的人。 然后把鸡肉鱼肉放在墙上。 等我转身回去，陆战已经从屋里窜出来。 他看着香喷喷的鸡肉鱼肉，笑的那叫一个爽朗。 “小婉妹子，我就知道你最好心，不会让我这个老光棍子饿肚子的！” 我回头白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自己是老光棍子，赶紧找个女人得了，这是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下次你送我家啥，我都给你扔回去！” “我也想找啊！可我陆战人不咋地，就是眼光高。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这男人是贱啊，嘴不是一般的贱。 三句话不来就欠收拾，我没搭话，弯身又捡起一块土泥块，示意朝他那边扔。 他没躲，反而跟之前一样护着菜。 “小婉妹子，高抬贵手，你打我可以，菜是无罪的！” 我懒得跟这疯子再废话。 快步回家，咣当一声紧闭房门。 可就在关门的瞬间，我感觉自己从铁皮门板的反光处，看到个人影。 但等我再开门，却又啥都没看到。 我不知道自己是咋了，到底是我神经过敏，还是真的有人一直在看着我，我已经混乱了。 住收购站院子第一晚，我做梦了。 梦见那个我朝思暮想的男人。 可能真像某些人说的吧，我骨子里也是个风流货。 这一年多了，我都没接触过男人，但我仍旧会梦到一些比现实中更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这一夜，周林入了我的梦。 那梦无比真实，就在我这院子，我这屋子，我这张硬板床上。 我们似乎又回到青山村时，那段没羞没臊的日子。 他抱着我亲吻着抚摸着，而我也像久旱逢甘霖，整个人都被焕发了生机。 梦里我问他为啥不见我，他不说话，只是更深入的让我感知他的爱。 罢了，罢了！ 都已经这样了，又何必想，何必问？ 就让我溺死在这醉生梦死中，到底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 我不管，我想醒来，我不愿醒来。 痴也好，傻也好！ 我愿意永远留在，存在周林的世界…… 第132章 拆了墙两家变一家，朝思暮想不期而遇 说到底，庄周梦了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是梦还是醒，总有个头。 那一觉醒来，我枕边空空，再不见那剑眉星目的面庞。 我苦笑摸摸那半个枕头，梦中他睡在那，我们头挨着头脸挨着脸。 我不知周林若知道，那个他已经不要的我，还在梦中与他颠鸾倒凤是作何感想？我不敢想。 夏天，天总是亮的比较早。 才四点多一点，天已经很亮了。 我穿上衣服，准备把昨天没来得及收拾的满院狼藉清理清理。 可一推开门，我发现这院子很不对劲儿。 好像少了啥，但又都在。 只是相比昨天的乱，这会儿整齐了不少，根本不用怎么收拾了。 我疑惑的挠着脑袋“不对啊，我记得昨天我没收拾啊！这院子也变干净了，我应该没扫啊！” 带着那许多疑问，我的目光落在我与陆战家墙头的豁口处。 这会儿这老哥也起来了，正在收拾他院里堆的那些烂木头。 难道是他帮我收拾的？ 我走向那豁口，陆战这会儿也刚好看见我。 “小婉妹子你醒了，起的挺早啊！” “嗯，不过没你起的早！陆战你几点起来的？” “老光棍一个也睡不着，就早起一会儿干点活儿！” 他倒是会记仇，昨天我说他老光棍，这还记住了。 “呵呵，当不当光棍还不在你一念之间，我看那开饭店的小老板娘就挺稀罕你的！” “那我不稀罕她呀！唐婉妹子，我稀罕谁你还不知道吗？” 得！ 我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话唠的这个尴尬，整的我想说的都没法说了。 我气呼呼的转头走了，可想想还是回头说了声。 “那个，陆战，你稍后把这道墙补上吧！还有，我的活儿，我自己干，不用你帮！”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没搭理我。 只是等我快进屋了，他才嗷的一嗓子“我还想把那墙全推了，小婉妹子，两家变一家那多好！” 我回头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变你个大头鬼！” 陆战没像他说的那样把墙推了，但之前拆开的豁口也没修。 我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指望他修墙那是不太可能了。 反正收购站刚开始，送货的也不多，我上午没事，就去捡了点旧砖头，照着村里瓦匠大爷的样子，和了泥，准备自己把墙补上。 谁知这会儿刚要下手，就听到门外汽车滴滴滴的声音。 你响也就算了，还没完没了了，那声音非常的刺耳，听的人这个闹心。 于是乎我扔了手里的家伙，准备出去警告。 谁知，我刚出院子，就看见陆战从一辆白色小半截子货车上探头出来。 “小婉妹子，看看我这车咋样？” “你买的？” “啊！这玩意实用，能代步，还能拉货，可是个宝贝！” 他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我虽然不懂货车，但听声挺脆，以前听周林说过，这汽车啊外表好坏一方面，听声音也能把车况听个大概。 陆战新买的小半截子是真不错，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也弄辆车拉货，只是我没证也不会开车，买了也白搭。 “你一上午就去买它了？” “是呗，这以后去哪多方便啊！小婉妹子，上来，我带你兜一圈！”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还得去补墙呢！” “你说啥？” 一听我说要补墙，陆战忙熄了火，从车上跳下来。 这货这会儿比我腿脚还快，回他自己院子，嗷一嗓子把工人喊出来。 那几个也是听话，陆战一个眼神，有的搬砖有的搓泥，把我刚刚准备好那点东西全扔到墙外大沟里。 我当时气坏了，指着陆战的鼻子大骂“姓陆的，你大爷的！” 陆战一脸臭屁“你爱骂啥骂啥，反正墙你不能补！” “那是我家的墙，我咋不能补？” “谁说那墙是你家的，咱俩中间就是咱俩的，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那你说的也不算！我补我就补！” 陆战坏笑“补呗，反正我手底下十几号人呢，你补，我就让他们拆，实在不行，把整个墙都拆了，我去你家就更方便了！哈哈哈……” 这个欠揍的死男人，我真想拍死他，可他脸皮厚，拍也拍不死。 我这新收购站开业，也不能整天跟他闹腾这点破事。 我得去联系之前认识那些收破烂的，让他们有货往我这送。 还得做两个牌子，让人知道我这是干啥的，这样周边居民有货就往我这送了，等时间长了，人传人，这买卖就做开了。 当然，这是说收的，我更得去找好上家，收购站的货的肯定比我之前自己出去跑收的多多了，货多了，多一分少一分，这中间差不少钱呢。 我出去贴小广告的时候，刚好碰到之前给我拉铁的小杨，他今天没活儿正好跟几个哥们打扑克。 看到我很热情的上来打招呼，还把我介绍给他那些兄弟。 “这个是唐老板，别看人家是女的，比老爷们都厉害！” 我苦笑，这明明是夸我呢，咋就听着这么怪。 “别闹，说啥呢！对了老弟，我开了收购站，以后你们谁有啥货，往我那送，给你们高价！” “没问题啊姐！你要用车用人都找我，我这方面还是吃得开的！” 他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你别说，还真有个活，而且干好了长期的，就是这价格……” “姐，咱们都老交情了，钱不钱的，好商量，我请你喝汽水，咱们那边聊！” 这小杨鬼精鬼精的，一听有活儿，怕他那几个兄弟惦记，赶忙把我拉到一边。 他买两瓶汽水，我俩站在电线杆子旁边一边喝一边聊。 “姐，是啥活啊？” “拉纸壳子书本报纸干不？” 那小子点头如捣蒜“干啊，我这啥都能拉！” “是我新开的收购站，我已经联系好了上家，你每天晚上来我这一趟，把当天的书本跟报纸拉走送过去，前期多少不一定，我按车给你钱，活不肥，但每天都有。” “行，姐你说咋就咋，我先干着，前几车帮你忙都行！” “小伙子敞亮，没事，姐要挣钱了，亏不了你！” 我俩谁也没把价格定死，这前期啥情况也不一定，有时候一天收不了多少，有时候一天又冒高，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反正我记着一个道理，钱不是一个人挣的。 最开始的几天，货收的不多，比我之前自己收的时候，多不了多少，但慢慢的，我每天出去贴广告，加上周边居民跟收破烂的人传人，很快生意就红火起来。 每天天没亮，就有周边早起捡破烂的老太太老头到我这卖破烂，一般像他们这样的我能照顾就照顾了。 有些偷奸耍滑的收破烂的，往纸壳子里掺水，往铁桶罐子里装土，我也火眼金睛。 “大哥这可不行啊，你这么卖给我我要了，等我往出卖人家可不收了。” “妹子妹子，这不昨晚下雨浇着了，下次不会了！” “那可说准了，下车再这样，我可不收了！这次给你扣点水分，别让老妹儿赔了！” “行行行 ……” 等那人蹬着三轮车走了，陆战一脚从院墙那头拍着巴掌跨过来。 “小婉妹子可以啊！你还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不卑不亢，不软不硬，恰到好处啊！” 我苦笑“那咋整，哄着干呗！捡钱还得弯腰呢！” “切，我看你对别人都挺客气的，就对我整天凶巴巴的！” 他说我凶，我干脆又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对你凶你还整天跳墙呢！要不凶，指不定就上房揭瓦了！” “嘿嘿，我哪敢啊！我陆战这辈子啥都不怕，就怕我小婉妹子生气！” “滚蛋，少在这油嘴滑舌的！” “行行行，不油嘴滑舌了，咱们说点正事！小婉妹子，我看你那堆铁还有铜铝也攒了不少了，这也压不少钱了吧，是不是该卖了，要不我出车帮你卖了去！” 这男人看着粗，其实心真是细的很，连我快周转不开都知道。 我叹息一声“最近市场不稳，认识的那几个收金属的还都压钱，在我自己这压着，我好歹能看见，要是卖给他们不给钱，那可闹心死了！” “也对，压钱是挺闹心，小婉妹子，你要是周转不开，我这还有点钱，你先拿去用！” 我看看他摇摇头“不用了，你也不宽裕。我看你养了十几个工人，这一天天都忙啥呢？” “哎呀，小婉妹子，你终于想起关心我了。话说咱俩当邻居快一个月了吧，你还没来过我的院子呢！要不要来看看，你哥我的事业！” 他这么说，我还真起了点好奇心。 话说陆战这家伙，神神叨叨的每天进进出出，进货拉货的，还真不知道他鼓捣点啥东西。 “行啊，看看就看看！” “那走呗，正好他们干活呢！让你看看我的车间！” 他说是车间，其实也就是个小作坊。 我真没觉得他鼓捣啥高级玩意，但等我进了那间房子，的确被面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不认识，我完全不认识，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干啥。 “这……这是做啥呢？” “塑料颗粒，你知道吗？” “塑料颗粒？还真不太知道！干啥的？” “说白了就是做塑料制品的原料，不过这东西分很多种，我这种是好料，卖给矿泉水瓶厂，做矿泉水饮料的瓶子。” “诶？矿泉水？这离你老本行不远啊！” “是啊，不远才好干啊！以前我是买瓶子装水，现在我生产的颗粒做瓶子，还是装水，就没离开水！” 说到这，我明显感觉到陆战的脸上多了一丝惆怅。 这也难怪啊，毕竟曾经水厂干的那么好，要名有名，要钱有钱。 这摔倒了爬起来不易，又贴近老本行，这家伙叫陆战，也的确是个战士。 我竖起大拇指“可以啊！陆老板看来很快就要重回巅峰了！” “那算啥巅峰！不过是小菜，未来我陆战会变成全市全省，乃至全国最厉害的老板！” “你会的！你真的很厉害！” 陆战看着我，目光突然变得不太一样“小婉妹子，你还是第一次夸我！” “是吗？”我尴尬一笑。 “不是吗？你以前可就骂我了，亏着我脸皮厚，不然哪能熬到跟你做邻居！” 我白他一眼“切，我可没想跟你做邻居！” 他坏笑“我也不想做邻居，你叫我陆老板，要不你当陆老板娘可好？” 果然啊！ 这男人是一点脸都不能给，三句话说着说着就跑偏。 我从他车间出来，陆战也跟了出来。 只是这下他又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变的正经起来“小婉妹子，我知道你那快周转不开了，我这虽然也没赚啥大钱，但这塑料颗粒的买卖利润是真不错，前几天我刚出了一批货，现在手里有些闲钱，你拿着！” 他这人嘴贱，但办事不玩嘴，说着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沓大蓝贴。 “这是五千块，不多，但也够你周转些日子了，等你的铁跟铜铝卖了再给我。” “不用了，我还有点。而且我听说西三道街那边有个铁场今天开业，我准备过去看看，新场子应该不会压钱，收价也不会太低。” “西三道街啊，那有点距离啊！我开车拉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骑三轮就行！” “别啊，你骑三轮人家会看不起你，不利于你要价，我这破车虽然不咋地，但好歹是个汽车，再说我这会儿也没啥事，闲得很，当出去兜风了！” 我想想他说的也对，其实做买卖开始我也发现了，城里人的势利眼比农村那可是厉害多了。 想到这，我进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坐着陆战的半截子货车去了西三道街新开的铁场。 我去的时候，还能闻到鞭炮的味道，地上有很多碎屑。 就像陆战说的，人家今天新场子开业，来了不少人，这院子里停了好多轿车，大多我都不认识，但这年头就算是个夏利也不是谁都能开得起的。 比起这些，我这是坐小半截子货车来的还好，要真的骑个三轮就过来了，还真是矮了不是半截。 虽然今天是第一天正式开业，但他们之前也已经收了不少铁。 我看着这宽敞看不到头的大院子，那都不是铁堆，而是铁山，真正的铁山。 正对着铁山有个小二楼，我看那屋里来来往往不少人，应该都是生意上往来的伙伴。 我也算吧，虽然可能是这帮人里最小的户，但我有信心，生意可以越做越大，总有一天我也能开着轿车出来跟人谈生意。 我满心的豪情壮志，正要拉开那道门进去。 同一时间，那道门被人从屋里推开。 我是在做梦吗？ 不，我连做梦都不敢想。 在那道门开启的瞬间，我看到的竟然是我一年多来朝思暮想的男人。 周林！ 第133章 他干他的事业，我收我的破烂，三十二万八千三百 人生啊！ 有时候就跟闹着玩似的。 你巴巴的苦等，熬的活不下去，费劲心力寻找的人，当放弃寻觅时，却毫无预兆的撞到你眼前。 那一刻，我与周林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我能清楚的看清昔日让我神往着迷的剑眉星目，哪怕睫毛都根根分明尽收眼底。 从前他在农村时粗布汗衫已经帅气逼人，而如今西装革履，更是天之骄子贵族般的存在。 真好！ 这该是我爱的人，该有的模样。 又不好！ 那个我爱的周林，近在咫尺，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我的眼泪不自觉的凝结，一点点模糊我的视线。 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就在我要说话的时候，一旁的铁场老板却凑上来。 “周先生，您认识她？” “不认识！” 当那三个字，冷冰冰毫无感情的，从周林口中说出来，我的心仿佛在瞬间裂开。 我想问他好吗？ 我想问他上次警局的事，是不是他帮我？ 我想问他是不是一直在守护我？ 我想问他是不是还爱着我…… 我那许许多多的话，我那些无法自控的情愫，终于在瞬间被冻结。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僵硬在原地，连他从我身边擦身而过都没有感觉。 不愧是我爱过的男人，他在那封诀别信中，说让我忘了他，我没做到，但他做到了。 这算说到做到了？ 可我也记得，他说过要回来找我，要给我最盛大的婚礼，要陪我白头到老，怎么偏偏就忘了这些？ 他已逐渐远去，我却不敢回头去看。 我怕，我怕我看了，会忍不住冲上去，我怕我会没出息的从身后将他抱住，我怕我会跟他说我爱他舍不得他，而他只是冰冷的将我推开。 我倒吸一口凉气，连那些即将倾巢而出的眼泪，也一并吸回去。 唐婉啊唐婉！ 哭啥？ 难过啥？ 不是早就翻篇了吗？ 那夜在江边哭干了眼泪，不就已经告诉自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人家都不要你了，都说不认识你了，还拖泥带水的干啥？还有没有点未来女强人的样子。 我没回头，但我知道，在我喊出那声的时候，周林停下了脚步“我会努力赚钱，欠谁的，我唐婉都会还，三十二万八千三百，这些账我都记着！” 当我那些话说出口，在场那些人都有点懵，各个以为我被什么附体了。 我不需要他们懂，周林一人懂就够了！ 铁厂老板的侄子，一线负责收货的小沈从屋里出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你有啥事？” 我抹掉眼角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吸吸鼻子笑道“来铁场能干啥？卖铁呗！现在铁啥价？” “你有多少？” “现在有五六吨，不过每天都在收，情况好的话，未来三四天就能送一车。” “那按420一吨收吧！” 四百二是比钢铁厂的价低些，但跟别人家比也算高价了，而且我毕竟没有之前那个量了，一直往钢铁厂送也不现实，何况那个厂子跟周林关系颇深，我也不能再去了。 “现金结算吗？”我又问。 那人点点头“嗯，现金，检斤之后就付钱！” “那行，稍后我回去装车！” “行，你要是铜铝也可以送来，我这铜铝也收，价格也比人家高！” “行，那我到时候一起拉过来！” 打听好了情况，我转身要走。 没走出去两步，小沈突然叫住我。 “那个，你跟周先生认识？” 我回头苦笑一声“不认识！周先生不也说了吗！” “哦，这样啊！” “对了，这铁厂不姓周吧？” 我突然这么一句，那小沈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当然不是，这铁厂是我叔开的，周先生是宏天钢铁厂的经理，我们算是宏天钢铁厂的供货商！” “明白了！” 不姓周就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如果这铁场子也姓周，我还真得绕道了。 我从铁厂出去，想起陆战还在大门口等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周林在，他们会不会已经见面了。 以陆战那脾气，会不会做出点啥事儿来？ 想到这，我快步的往大门口走。 果然，就跟我担心的一样。 大门附近，这会儿围了不少人。 我冲上去的时候，陆战正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挥起拳头狠狠的砸向周林。 “姓周的王八蛋，你一走了之，你知道她等你等的多苦……” 我想要制止，但为时已晚，陆战的拳头狠狠砸在周林的脸上。 而周林就像失去了知觉一样，不闪不躲不还手，任由陆战的拳头打上去。 我慌了，忙上前制止陆战。 “住手，你别闹了！” 陆战见我过来，那血红的眼睛才稍稍恢复点正常。 “小婉妹子，他……” “他什么他，我不认识他！” 我这样说，陆战整个人都傻了。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几秒后又转移目光到周林身上，以同样错愕的目光看着周林。 “不认识？你们不认识？呵呵……老天爷，天老爷，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你们曾经……” 我知道陆战要说啥，但我第一时间制止了。 “谁也没疯！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认错人了而已！陆战别在这发疯，走，赶紧走！” 我死命的扯住陆战的手，把他从周林身上拉下来。 “小婉妹子……” “你不走，以后我也不认识你！” 我嗷的一嗓子，陆战终于放手。 之后我俩踉踉跄跄回到半截子货车上。 陆战发动车子离开，我从后视镜还能看到周林像个没有魂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这边，看怎样，不看又怎样？ 我收回视线，最后只是苦笑一声“陆战，这的收购价格不错，一会回家就装车送来吧，他们给现金！” 对周林我只字不提，反而又扯到卖铁的事儿上。 我太正常了，而这正常在陆战看来，反而非常的反常。 半截子车开了一会儿，陆战将车停在一处偏僻的路边。 我疑惑的看看他“咋不开了？一会还得回去装铁呢！” “小婉妹子，这到底是咋地了？你跟周林到底怎么了？从我这次遇到你，就觉得你不对劲，你不是进城找他的吗？怎么不找了，就开始收起破烂了？” “呵呵，收破烂咋了？收破烂虽然看着埋汰不体面，可赚钱不少啊！破烂西施很快就成女老板了！” 我的云淡风轻，我的转移话题，让身边的男人十分恼火。 “够了，唐婉你这样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总好过这样！是周林变心了，实在不行，我替你揍死他！大爷的，学啥不好，竟然当起了负心汉！” 他说着拳头攥的咔咔直响。 我一把摁住陆战的手“他从来没有负我！我与他之间，不存在谁负了谁！” “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拉倒了？” “这不也挺好的吗？他干他的事业，我收我的破烂，彼此各不相干！” “你……唐婉你让我怎么说你？你这是想让我难受死吗？” 陆战急的像是自己被踹了一样，我鲜少看到他这副难受的样子。 我苦笑白他一眼“我都不难受，你难受个屁！” “废话！看你难受，我能不难受吗？唐婉，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别人的好你都记得，只有你从来都当空气，我对你……” 我知道他又要说啥，忙打断他的话。 “开车吧！不然一会儿天黑了，铁卖不掉，我明天收货钱都没了！” “你……” 陆战被我气的哭笑不得，怨怒的眼神瞪了我几秒，最后还是气呼呼的发动车子。 那段时间，我常说，地球没谁一样转，太阳第二天依旧会升起，啥都不算事儿，就没钱要人命。 我又开启拼命三娘的模式，从前是鸡叫我起床，现在是鸡没叫我就起来贴单子，连周边管治安的大妈都盯上我了。 然后，一大早好几个红袖子大妈，围在我家门口数落我。 “破烂西施我警告你，我如果再看到你出去贴小广告，就找街道封了你的收购站！” “绝对不是吓唬你，你这是啥你知道吗？你这是城市牛皮癣，都像你这么贴，这省城都成破烂市场了！” “看你这姑娘长的也标致，干点啥不行，非得整这些破烂儿，一天天造的像个小鬼儿！” 大妈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也早习惯了，有句话叫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的可能就是现在的我。 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不好，可为了让自己收购站让更多人知道，也没更好的办法。 老话说的好，捡钱还得弯腰呢，这不都是为了挣那俩个钱儿。 挨骂就挨骂，只要不封我的收购站，我就左耳听右耳冒，她们说她们的，我该咋整还咋整。 只一点，态度是好的。 “对对对，大妈您说的对！我太过分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你改？你真的能改吗？说你多少次了，我告诉你破烂西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找你，下次再有人找你，就是警察了，你看着办……” 大妈也知道我是滚刀肉，数落完也就气呼呼的走了。 前一秒我一脸歉疚点头哈腰，一回头吐吐舌头，我还是我。 我回头院子里，那道被拆了的破墙头，又探出男人的脑袋跟半个身子。 陆战这个死男人，捂着嘴憋不住乐“唐婉啊唐婉，又被大妈骂了吧，话说你也心疼心疼那几个，好几十岁的人了，天没亮就得出来逮你！你也不怕大妈一个血压高直接过去！” 我瞪了他一眼“呸！就你一天天的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放心吧，那几个大妈身体好的很，你倒下她们都不会！” “那也别贴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下次真是警察来找你了！” “不贴了不贴了，也没啥时间了，最近送货的明显多了，我这知名度也算打开了！” “是啊，破烂西施就是破烂西施，你现在一天收那么多货，人家干好几年的收购站，两个都没你一个收货多！这个月没少挣吧！” 我略带傲娇的点点头“还行，没多少！再挣也没你陆厂长挣的多啊！昨天又出货了吧，听你家工人说，现在钱得用塑料口袋装！” 听我这么说，他也得意“一般一般！反正娶媳妇儿是够了！” “诶呦呦，风流的陆厂长竟然要娶媳妇儿了？挣那么多钱，这是准备娶几个啊？” “娶几个都够了，不过本人没那个心！我的心可全在钻到钱眼里的破烂西施身上！” 我白了他一眼“你可打住吧！这要是让隔壁寡妇跟小饭店老板娘听见，那还不得吃了我！” 我俩你一句我一句，正在这斗嘴谁都不让谁。 也不知啥时候，附近住着的王大婶就拎着一沓废书本来了。 “诶呀，唐婉啊！你在啊！那太好了！” “王婶儿你卖书本啊？” “嗯呐，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婶儿还有点重要事儿跟你说！” “行，那我先把书本给您称重！” 我把王大婶拿来的书本过了称，再把钱给了。 她说她有事儿，可就是不说但也不走，眼睛一直看着对面墙边的陆战。 许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唐婉啊，要不咱们进屋说吧！” 我这还没等说啥，墙外的陆战先开口了“咋滴啊王婶儿，啥事儿那么神秘，怕我听见？” 王大婶看看陆战一脸不好意思。 我转头瞪了陆战一眼“就怕你听见咋滴，赶紧回去得了！” 陆战一脸臭屁“我本来也在我家院子里呢！” “你！你这个死男人，明天我就找人把墙堵上！” “你堵呗，你上午堵，我下午就把院墙都推了，两家变一家，哈哈哈哈……” 我算是被这混蛋男人打败了，之后拉着支支吾吾的王大婶进屋去了。 我倒了杯水给她，王大婶接过来没喝，只是探头探脑的朝门口看看，才缩回脖子看向我。 “唐婉啊！话说，你跟隔壁姓陆那小子，没啥事吧？” “啥事？” “就男女那点事儿呗，你俩……” “大妈你想哪去了，我虽然以前就跟他认识，可也就是认识！他多受欢迎啊，你可别说我跟他有事儿，不然隔壁寡妇跟小饭店老板娘要恨死我的！” “你这么说，婶儿就放心了！其实今天婶儿来的目的，是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王大婶此话一出，我刚喝进去的一口水直接喷出去。 只是还不等我说话，门外扒墙那位，已经先听不下去了。 “介绍对象？介绍什么对象？唐婉不需要别人介绍对象，她有……” 第134章 恨嫁找对象?电影院里的离奇故事 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一听别人要给我介绍对象，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激动。 不等陆战说出点虎狼之词，我嗷的一嗓子吼住他“介绍对象，行啊！对方多大了，干啥的？” 见我这搭茬了，陆战惊的眼珠差点冒出来。 一旁的王大婶乐的合不拢嘴“诶呀，唐婉姑娘，我还怕你没那意思，这下我可放心了。我想给你介绍的，是我的家侄子，叫王大辉，在自来水厂当保安，那单位你知道的，虽然赚的不多，但也不算少，自来水长流水，旱涝保收……” 这位王大婶是这一代出了名的能说会道，而且她还有个众所周知的副业，就是给别人介绍对象，人送外号王媒婆。 其实她早就注意我了，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拿点东西到我这卖，赶上没人就得跟我唠半天，整了半天是在这铺垫呢。 我点点头“那挺好啊！国营的单位，说出去也体面！” 我这样说，这大婶更乐了“那可不！单位是好单位，而且我侄子长相还好呢！” 眼看着这位大婶在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旁的陆战忍不住哼出声“那么好，还需要介绍对象？” 大婶很不善的白了陆战一眼“那咋滴，我侄子眼光高不行啊！一般姑娘他看上，我哥嫂子还看不上呢，我看唐婉是好样的，顾家能干，以后肯定是个好媳妇儿……” 陆战冷哼“呵呵，说的真热闹，好像唐婉妹子看得上你那侄子似的！” “咋看不上？我侄子比你强多了，看看你那样，一天天穿个大花衬衫，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诶，你说谁不是好东西？别以为你岁数大我就惯着你！” “不惯着我咋滴？你还想打我？信不信我躺着讹死你……” “你个老……” 明明是王大婶跟我说介绍对象，结果这会儿却成了她跟陆战斗嘴。 眼看着这俩快打起来了，我赶紧吼住陆战要出口的话。 “陆战别闹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陆战气的吹胡子瞪眼“没关系？你找对象就跟我有关系！” 我怼回去“有屁关系，咱俩就是邻居，你越界了！” 王大婶见我不帮着陆战，这会儿可得意了。 “姓陆的，你听见了吧，唐婉姑娘都说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走吧，别在这碍事儿！” 屋里这热闹呢，门外又有人来送货。 “破烂西施在吗？送货的！” “在，这就出来！” 我应声儿，回头看看屋里这俩。 “我得忙了！二位都回去吧！” 陆战得意，就差乐出来。 王大婶儿看着我，心里似乎没底。 她走到门口，回头又看看我。 “唐婉姑娘，那我侄子那事儿？” 我笑笑“王婶儿，你安排吧！” “行行行，那我回去跟我侄子说，这两天就安排你俩见面！” 王大婶儿乐呵呵的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瞪陆战一眼。 陆战也不惯着她，骂骂咧咧的“就你这叼婆子，你那侄子能是啥好玩意！” 我不理这俩人的战争，赶紧去招呼送货的。 来人是收破烂儿的，跟我之前一样骑三轮收货那种。 拉了一小车，有书本纸壳，有铁，后面一个塑料袋子里还装着点铜铝细货。 我一样样称重，把钱结了送人离开。 刚要回院儿里，陆战那家伙就跟鬼魂一样出现在我身后。 “唐婉妹子！你真要去相亲？” 我看他一眼，点点头“嗯，咋了？” “咋了？你还问我咋了？唐婉你到底咋想的？你心里不是还想着……” 我知道他要说那个名字，但不等他吐出那俩字，我马上截住陆战的话“我谁也不想！我就想好好挣钱过日子！” “那就过日子呗，干啥非得相亲啊！” “相亲咋地？我都25了，也不算小了，找个对象不犯法吧！” “不犯法，你也应该找，可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将就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要找，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 “你？” 陆战笃定的点头“啊！对，就是我！我陆战现在虽然不如从前风光，但这俩月也挣了些钱，现在娶媳妇过日子没问题，冰箱彩电洗衣机三金五金都不是问题，你跟我不比跟那拿死工资的强多了！咱们要成了，我啥都不让你干，你每天就穿漂漂亮亮的，我再给你买个狗，你每天就吃，就玩儿，我看着高兴……” 这家伙越说越热闹，说的我都能脑补出，一个穿着华丽抱着宠物狗的浓妆艳抹女人模样。 “打住！你高兴个屁啊！谁要跟你，谁要你的家电五金，谁要你买的狗？陆战你想啥呢？我说了，我没看上你，你能听懂吗？” 我这拒绝的干脆，陆战脸色也不好看，激动的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胳膊。 “唐婉，你看不上我，你就能看上自来水厂那小子？” “那可不一定！” “你……” “陆战你还是去找你的小寡妇小老板娘吧！我不适合你！我就想找个普通男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这样的我招惹不起！” “普通男人就是好东西吗？唐婉你……” “是不是好东西，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儿！” 我俩在大门口吵的很厉害，不知不觉周边的邻居都凑上来了。 我也不嫌丢人，反正关于我与陆战的流言蜚语，以前在村里就有了，现在延续到城里，也不能咋样。 就是这一吵，我俩之间那点莫名其妙的绯闻，被传的更玄乎。 “你看吧，我就说这俩人有事儿！” “可我看就是那姓陆的剃头挑子一头热，唐婉根本没那意思！” “谁知道俩人关上门啥关系，没准就是闹别扭，晚上还一被窝呢……” “可不嘛，你没看那墙都快让姓陆的踩平了，要说俩人没点事，鬼都不信……” 这帮人，哔哔叨叨真能扯。 我听的烦了，就转头嗷一嗓子。 “各位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要不要来我家喝口水？我唐婉就是要找对象，你们谁家要是认识年轻小伙子，都可以给我介绍介绍……” 噗…… 我这一说，所有人差点集体吐血。 见过恨嫁的，没人见我我这样，当街喊人给找对象的。 我知道他们背后说我啥的都有，不要脸不正经，都无所谓了，反正不耽误我做买卖就行。 那天大门口吵那一架之后，陆战好几天没来翻墙。 这样也好，我也落得个清净。 又过两天，王大婶儿送来两张电影票，说是排队都买不到的外国爱情电影，让我晚上跟他侄子电影院门口会合。 我心想，这见面方式倒也特别。 但我认可，毕竟电影是晚上八点，刚好不耽误我收货。 王大婶儿走后，我这一忙又是一下午，等送走最后一个送货的，我看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 也没时间吃饭，进屋洗洗脸收拾收拾就出门了。 七点五十我出现在电影院，按照王大婶说的，跟他侄子在电影院大牌子底下见面，他穿蓝衣服白裤子。 他老远就看见我，朝我挥手“是唐婉吗？” 我点点头“王大辉吗？” 王大婶是媒婆，媒婆说话水分很大，我不知道这小子人品啥样，但这外表确实不错，虽比不上周林陆战那样出挑的，但站在人堆里也算精神的。 我俩互相打了招呼，然后一起进了电影院。 进去之前，他还买了两瓶汽水跟爆米花。 我俩票的座位号在最后面的角落，不是最佳观影点，却是私密聊天的好位置。 当然，王大婶安排我俩见面的目的，也不是看电影。 这一坐下，王大辉就打开了话匣子。 先是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又问我的情况。 “我开收购站的，家农村的！” “农村的好！农村的朴实！” 面对他的殷勤，我也不知道该说啥。 就笑笑点头“呵呵，是啊！” “唐婉，你跟我想象中的农村姑娘不一样，你好看，比城里的姑娘还好看！” “是吗？”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刚见到你第一眼，都被惊艳了，简直是仙女！” 这一顿夸，夸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一直尴尬的点头。 说着说着，电影屏幕上就出现一幕大尺度镜头。 这年头外国电影，跟国内的是不一样，亲嘴睡觉这事儿一点都不避讳。 放这段镜头的那两分钟，我明显的感觉到影院内安静了不少，余光扫向周边，有不少角落里的男男女女都亲上了。 说外国人开放，其实国人也逐步在开放，在外面当街亲嘴做不到，但这黑暗的电影院，大家可就不太含蓄了。 我这目光还游离在这些热闹上，殊不知身边那位也蠢蠢欲动了。 “唐婉，我喜欢你，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我……” 我感觉到王大辉那双手，朝我手上摸来。 我拿起手旁的瓶装可乐，怼到他面前。 “喝点！” 可能是我用力太猛，瓶子里的可乐撒出来不少，不偏不倚的就洒在裤裆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尿了。 眼见王大辉一脸便秘的样子，我也多少有点尴尬。 “那个，对不起啊！” “没，没事！” “要不你去洗洗吧，这干了会有痕迹，也不太好看，你这还是条白裤子！” 是啊！ 一个大男人，穿什么白裤子。 这要其他颜色，也就那样了，可这白的撒上可乐就灾难了。 王大辉是一脸的不甘，可看看自己狼狈的白裤子，最后还是起身了。 “我去洗洗，一会就回来！” “嗯，我等你！” 他走之后，我终于能好好的看这场电影。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电影，之前周林也带我看过一次，我还记得那次他可不正经了，也是看到关键时刻，就突然亲我摸我，我俩还差点在这擦枪走火。 回忆真讨厌，总是会时不时的溜出来。 而我也是没出息，看着屏幕上男人女人亲吻拥抱的亲热场面，竟然开始脑补自己与周林曾经那没羞没臊的片段。 人啊，若是从未吃过荤腥，一辈子吃糠咽菜也没啥。 可就是经历过那些大荤的，知道男欢女爱是种怎样癫狂的滋味，真的冷下来，那滋味不好受。 想想没有周林的好多个夜晚，我都是想他想的半夜从炕上爬起来。 就算做梦，我也希望是他能来抱抱我，亲亲我，把那些炕上的不能描述的事儿，再跟我做做。 我这是咋了？ 看外国电影就发情了吗？ 莫名其妙就越来越想，想那些缠绵悱恻的夜，想那个与我交织在一起的男人。 我感觉身体都开始发热，可就在这时候，影院的电源突然跳闸了。 一时间，本就黑暗的影院，陷入彻底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周围很多人都慌了，有的开始大叫，甚至还有人要往外跑。 但我没动，我知道这时候乱跑是最不安全的。 又不是失火了，只是跳闸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我乖乖的坐在原地，等恢复供电，可谁知这时候，我身边的空位却有人坐下。 我以为是王大辉回来了“你回来了！” 他没吭声，我就知道不是他。 或者就是影院太乱，这人找不到座位了。 我没再说话，依旧安静的坐在原地，可谁知这时候身边的人，却掀开两个椅子中间的隔档。 有点不对劲啊，我正要说话“你……” 那人比我行动更快，他大手猛的抓住我纤细的腰身，嘴也堵在我的唇上。 我的身子完全动不了，我的嘴也没办法说话。 这是碰到流氓了？漆黑的电影院二话不说，就动手动脚还亲上了。 我该赏他一耳光，我该大喊骂他是个流氓，我该拼命挣扎…… 可我该做的很多事，在那一刻都没做。 因为那吻太惊艳了，就连那双大手抚摸在我身上的感觉，都让我着迷异常。 我像是中毒了一样，完完全全失去抵抗力，就任由那人抚摸亲吻，甚至毫不抗拒他有更过分的动作，恨不得他直接把我就地正法。 那一刻，我就像是久旱逢甘露的花朵，渴望着贪婪地享受这旖旎。 我几乎被吻的喘不过气，我的头脑几乎要短路。 从最初的被动，我甚至变得格外主动，我攀着男人的脖子，吻着他的耳朵脸颊嘴唇…… 然后，在我最意乱情迷时，猛的咬破他的嘴唇。 一股腥甜，在我俩口中弥漫。 我享受着娇嗔着，一边吻一边笑着“是你吗？” 第135章 到底是不是他，我疯了!我疯了! 这不是梦！ 却比梦境更加魔幻！ 我感觉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我的血液我的每一根神经，都被那双手那冰凉的薄唇，那让人着魔的男人身躯所牵动。 “是你吗？周……” 待我要说出那个名字，他却用手指堵住我的唇。 我苦笑，一口咬住那根手指。 太坏了！ 他真的太坏了！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我不再问，不再想，再一次主动攀上他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吻着他，恨不得此刻就溺死在这蚀骨柔情中。 但这一切，来的魔幻，走的也必然魔幻。 不知不觉间，我感觉他在脱离我的拥抱，我拼命的想要抓住，却还是一点点在流逝。 我失去对那副身体的掌控，我的手脱离他的胳膊，到最后他擦着我的指尖彻底消失不见。 “周林……” 我激动的叫着他的名字。 同一时间，电影院恢复供电。 一瞬间的光亮，让我睁不开眼，也让我瞬间被拉回现实。 待电影恢复播放，一切都回到原来的状态。 我身边的座位是空的，中间的隔档也被放下，就好像从来没人来过，好像我刚刚经历那些蚀骨柔情那缠绵悱恻的吻，都只是我的臆想。 “是这样吗？都是假的吗？” 我真的怀疑，那一切都是只是我的幻想。 那刚刚发生的一切美好的，浪漫的，刺激的，全都是我精神世界的海市蜃楼。 但我的嘴唇它是肿胀的，甚至还留有刚刚亲吻时的腥甜，我擦擦嘴角，是红色的，那是刚刚那重口一吻留下的。 我糊涂了，迷茫了，目光在电影院周遭环顾。 我看到有人面对大屏幕潸然落泪，我看到情侣拥抱在一起彼此慰藉，我甚至能看到一些超越世俗的画面，可我就是看不到我想看到的剑眉星目。 他来过吗？一定来过，因为那吻太深刻太刺激。 他没来过吗？可能没来，或者那口中的腥甜都只是我因太想他，而自己咬破嘴唇。 我已经忘了自己此行目的，忘了我其实是跟另一个男人来这，更忘了那个真的该坐在我身边的男人，此刻还蹲在茅坑里。 许久，我从那些错愕迷离中醒神。 不去想刚刚那些缠绵悱恻，不是去想此行目的，就当是自己来看电影，只是看电影。 影片播放到最后，男女主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们相拥而泣，他们热烈亲吻，他们身体拧在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许多人都哭了，我也哭了。 不是因为对旁人的爱情感动，是我想，我跟周林是否有天，也能像这影片中的男女主一般，经历坎坷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曲终人散，观影者陆陆续续离开。 我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时我下意识的回看我坐过的位置。 我好像又出现了幻觉，那座位上一对男女痴缠拥抱亲吻，浪漫又刺激。 我好羡慕啊！就在我要转身的时候，那对情侣回头朝我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吻着。 我看清楚了，那是我跟周林。 影片看哭了许多人，我红着眼睛出来，也并不突兀。 也直到我都快走出去，才后知后觉，想起今天与我一起来的男人王大辉。 他裤子脏了，说去清理一下，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 我想着去洗手间那边看看，却被好心的大姐拦住。 “姑娘，你还是先别过去了，那厕所一时半会儿怕是用不了了！” “啊？什么情况啊？” “恶心啊，恶心死了，有个男的掉厕所里了，这会儿满身都是那个，弄的到处都是，臭的我要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啊？” 我这正懵，就听到那头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 起初我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反应过来，那不就是跟我一起过来王大辉的声音。 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毕竟别人介绍的相亲对象，这一声不响的就走了，似乎也不太好。 想想我就过去了，可这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那个大姐口中掉粪坑里的男人，就是王大辉。 这会儿他被众人围观，最前面还站着三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王大辉你个王八蛋，欠债不还，还来看电影！你看个屁，我让你吃屎！” “狗日的东西，长的人模狗样的，吃喝嫖赌没你不干的事儿，我告诉你，你要再不还钱，我就把你摁到茅坑里，让屎尿淹死你！” 我在后面站了一会儿，也看明白了，原来是催债的报复。 那几个催债的手段够狠，王大辉满身脏污，却吓的缩成一团不敢动弹，只是跪在那一直磕头哭哭咧咧。 “大哥我知道，我会尽快还钱的！我最近认识个对象，她有钱，等我把她搞定了，就还你们钱，连本带利的还！” 我这一听，差点一口老血吐地上。 这就是王大婶儿口中优秀的好大侄儿，分明是个混蛋至极的下作东西，搞了半天是想让我帮他扛债，这小算盘打的还真是无耻。 或者他那债主也觉得他无耻，其中一个抬脚踹在那货脸上。 “呸，你可真不要脸，连女人钱都坑！” “大哥，那我不是也没辙吗？我说了会尽快还钱，饶了我，求你们饶了我吧！” “呵呵！那行，就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还不上，就等着死吧！” “行，三天，三天我一定还上！” 我看着热闹，感觉身后有人拽我。 下意识的回头，陆战面色凝重站在我身后。 “你怎么在这？”我问。 他冷哼一声“我不来，你就要被这小子坑死了！” “你早就来了？什么时候？” 我有点懵，陆战这话的意思是他早就来了。 莫名的我身体开始打哆嗦，我想起黑暗里出现的男人。 我想起那缠绵拥抱刺激的吻，我从不怀疑那人是周林，可现在陆战巧合的出现在这，却让我的坚定开始动摇。 “那你就别管了！走吧！你不走，难道等这小子缠上你啊？” 陆战这话明显的有内涵，他似乎不仅早早就来了，对于王大辉的事儿，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反常的种种，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他在这里面有事儿。 “你……你到底……” 不等我问出口，他已经扯着我走出了人群。 陆战拉我上了他的半截子货车，没有马上启动车子，而是在车里点了根烟。 我家没人抽烟，周林也从不抽烟，此刻车内狭小的空间烟雾缭绕，熏的我很不适应。 我让陆战掐了，陆战不肯。 我放下车窗，用手扇了半天才让这烟味没那么浓烈。 我带着怨怒看着陆战“姓陆的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白了我一眼，继续抽“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我怒怼“我有病也用不着你管！” “我没看到就算了，看到了就不能不管！唐婉你看看老王婆子给你介绍的是个什么东西？渣子一个！” “我看到了！可那又怎样？我也没跟他怎样！” “你想怎样？你还想怎样？难道等他真的坑了你，才算怎样吗？唐婉啊唐婉，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件事上就这么糊涂呢？” “我怎么糊涂了？” “你想找男人，可以，可也得找个差不多的吧？换句话说，你连这货色都能考虑，那我咋地，我差啥？” 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了，我看着陆战冷笑一声。 “你啥都不差，可我跟你不合适！” “不合适？那你跟他就合适吗？” 车轱辘话我俩呛呛了半天，越说越没劲，我也懒得说懒得解释。 “合不合适都跟你没关系，陆战你少管我的事儿！” “你……唐婉你不知好赖，如果今天不是我，你怕是就……” 陆战的话明显带着点别的意思。 我目光如炬看向他“我会怎样？陆战你到底做了什么？是你把他债主弄来的？” “没错，是我！我就是想让你看看，你这相亲对象是个啥货色！别哪天让人坑了都不知道咋死的！” 好嘛，在陆战眼里，我唐婉这会儿成了恨嫁的大傻妞。 随便吧，我本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想法，也更没义务跟他说太多。 我一把推开车门，行动矫健的跳下车。 陆战在车上气的大喊“唐婉你干啥去？” “我不想坐你的车，走回去！” 我走了，任由陆战怎么喊都不理。 之后陆战也懒得叫了，就开车慢悠悠的跟在我身后。 一路上，我想的很多。 不是想王大辉的事儿，因为那人从一开始我就没放在心上，他是好人还是人渣，其实对我来说并没多大区别。 我所在意的还是电影院断电之后发生的事。 那个漆黑时出现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周林？ 我曾深信不疑，可我没有证据，再加上陆战的出现我就更懵了，特别是我刚刚还注意到陆战的嘴唇上也有一点破皮。 我不确定那是怎么回事，或者只是巧合，可这巧合放在这时候，却让我着实不安。 “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一直到家门口，我还在想这件事。 陆战跟鬼魂一样，再次出现在我身后。 “不是谁？” 我被吓了一跳，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陆战，你今晚除了找来王大辉的债主，还有没有别的事儿瞒着我？” 我单刀直入的问，陆战的脸上竟然划过一抹心虚的神情。 “没……没有啊！唐婉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慌忙走了，这点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陆战。 若不是心虚，他怎会这样，可他越是这样，我的心就越是迷乱，难道那个与我黑暗中亲吻的男人，真的是他？ 疯了，我简直要疯了。 以至于这一晚的梦，都十分的离奇诡异。 前半部分我梦到周林，梦见我与他琴瑟和鸣，天为被地为席，彼此痴缠交付。 但很快天旋地转，等我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陆战身边。 我是被吓醒的，醒来时被褥都被汗水浸湿。 王大婶儿听说了她侄子在电影院的糗事儿，第二天就来我家试探口风。 出了那件事，正常人都会跟王大辉彻底划清界限。 但我没有，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只说后来没看到他侄子，以为他侄子没看上我。 王大婶儿一听这话，马上又起了精神。 “那哪可能啊？唐婉你这么好，我侄子可相中你了，他就是太孝顺了，听人说他爸病了，才没打招呼就急着回家了！” 好个老王婆子，为了帮他侄子圆这个谎，连自己亲哥都咒。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觉得你侄子人不错！” 她演，我也配合她出演。 他们的目的我清楚，可我的目的，他们可不知道。 “诶呀！唐婉啊，你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我那侄子就怕昨天的事儿你不高兴，这不一大早就往我家打电话，让我问问你怪不怪他！” 我笑眯眯的摇头“多大点事儿啊！人不说了，好事多磨！” “嘿嘿，唐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们年轻人好好处，等谈婚论嫁，该我们长辈做的，啥都不会差的！” “嗯！”我皮笑肉不笑点点头。 知道我这边的意思，王大辉那边很快就有了行动。 之后的两天，我们抽空又见了两面。 一次在附近的公园，另一次在家附近的小饭馆。 这种货色虽然不是好东西，但在追女孩儿这事上却是门清。 每次跟我见面都会拿一束玫瑰，在这年头玫瑰花可不便宜，为了搞定我，他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我虽不是经验丰富，但毕竟跟周林有过那么一段，男女之间的事儿还是懂的。 我不会跟他走的太近，却也吊着他。 每次这货抓心挠肝的想要占我点便宜，我也会第一时间化解。 我自己心里有数，但那个为我操碎心的男人陆战，可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我跟那小子第三次见面回来，陆战就像个老家长一脸凝重蹲在我家门口。 见我回来，整个人蹿的老高。 “唐婉，你又跟那小子约会去了？” “是啊，约会去了！” 我承认了，而且说的很大声。 陆战气坏了，拳头攥的咔咔直响。 “唐婉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知道他啥货色吗？你还跟他接触，你到底咋想的啊！” “我啥都没想，就找对象呗！” “找对象找对象，你就那么缺男人吗？” 我点头“缺啊！自从我的男人不要我之后，我就成了孤女一个。我想明白了，与其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男人，我还不如珍惜当下及时行乐。每天睁眼身边躺个男人，总比我一人抱着枕头睡觉要强吧！” “疯了！” 第136章 出双入对惹非议，交流会上的周先生 我这一番虎狼之词，连一向荤素不忌的陆战都被我雷的外焦里嫩。 我嗤笑一声“疯就疯吧，疯比孤枕难眠强！” “唐婉你……” “我什么我？我单身，找对象不犯法。” “疯了你疯了！” “我是疯了，自从我的男人不要我，我就已经疯了！陆战你别管我，谁也管不了我。我还不怕告诉你，告诉全世界，我不仅要找对象，还要找丈夫，名正言顺，能睡一个被窝的那种！” 不知不觉间，我与陆战的聊天模式发生惊天的逆转。 从前都是他不正经荤素不忌，而如今那个荤素不忌疯疯癫癫的变成我，倒让这男人不适应了。 我是走了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说了他的话，让他无话可说。 他一脸幽怨的看着我，嘴唇抖动好半天，想说很多话，最后却只整出那么一句。 “唐婉你到底受了啥刺激？” “没啥！就想男人了！” 我继续发疯，这种疯似乎也激发了陆战内心的疯。 “既然你想男人了，那我也是男人，你想不想！” 他发起疯了，比我更狠。 在我猝不及防之际，陆战猛的将我打横抱起。 在我还天旋地转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抱进院子。 即将进门的时候，我缓过神猛的拉住门框。 “陆战，你要干啥？” “我干啥？你不是想男人了吗？我……” “滚开！” 我挥手猛的一巴掌呼他脸上。 这一巴掌，把他打醒了，我也趁机从他怀中逃离。 许久，陆战就站在门口，整个人跟傻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后知后觉，揉了揉那张被我打红的脸“呵呵，真疼啊！小婉妹子，你这巴掌打的好，打的漂亮，让我陆战也清楚明白，自己在你心里算个什么东西了！” 他说完就走了，从那道豁墙头跳过去。 我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莫名的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是啊，如果我真的要找男人，他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可惜啊！他不懂我，这世上也没人懂我此刻的想法。 “陆战，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但你是个好人，我也不能坑你！” 那之后的几天，我仍旧保持自己的疯狂，继续与那明知道是人渣的王大辉不远不近的接触。 我第五次见到王大辉时，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脸上被人打成了猪头，腿也一瘸一拐的，能感觉到对方下手着实不轻。 一开始，我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他债主干的，也后来才知道不是，但那些就都是后话了。 因为王大辉的事儿，我跟陆战一次次闹的很不愉快，特别是最近一次，我似乎真的伤了他。 那个一向对我殷勤脸皮又厚如城墙的家伙，竟然好几天没出现在墙头。 我一度以为他是真的放弃我这棵歪脖树，去寻找他的大森林了。 但没过三天，我一大早忙活完，那老哥又一次出现在墙头。 “诶，破烂西施最近咋样啊！跟你那人渣哥哥约会还好吗？” 我知道这家伙是讽刺我呢，但我也不吃他那套。 我笑的比他还奸诈“好啊！老好了！毕竟人家长的不赖，也会说话！相处还是非常愉快的！” 见我这样，陆战撇撇嘴“你可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货被揍成了猪头，还长的不赖？现在长的他妈都快不认识他了吧！唐婉啊唐婉，你就嘴硬吧！” “呵呵，打成猪头咋样？嘴还在就能说话，说话好听就行呗！” “哼，唐婉你这倒是给我提醒了！你要图他会说，我干脆割了他的舌头，让他不能说话，看你还图他啥？” 这话说着说着就有点意思了。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墙外的男人“陆战，他的伤不会是你打的吧？” 陆战摇摇头“我倒是想动手，奈何有人比我行动更快！不过下次，可就说不准了，如果那小子有天被人割了舌头，唐婉你不用怀疑，肯定是我干的！” 刚刚我觉得可能是陆战，这会儿听这意思，又好像不是了。 我糊涂了，也饿了，懒得跟这男人磨牙，就准备进屋做早饭了。 谁知这时候，陆战从墙外跳过来。 我一脸防备的看着他，生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发疯“你干啥？” 陆战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在距离我一米的地方，拿出一张邀请函给我。 “这个，废旧再生资源交流会，我好不容易弄到的，给你，你要不去就扔废纸堆里吧！” 他说完就走了，这次我又叫住他。 “你也去？”我问。 他转身点点头“嗯，听说会有一些行业大佬，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该错过！” “行，那我知道了！” 陆战看看我，我追问一句“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啊！你也说了有大佬来，机会难得啊！” 我说着笑眯眯的拿着邀请函进屋。 我不仅要去，还得盛装出席，我既然是破烂西施，就干脆今晚玩出点花样来。 那个一向被人说掉到钱眼里的我，破天荒的早关门。 不到下午两点，我就锁大门出去了。 陆战以为我又去跟那王大辉约会，可他怎知我早就把那货忘在脑后，一个人直奔市区的商场去了。 最近一段时间，我也赚了不少钱。 连低端点的市场都没去，就直奔新开的大商场。 我穿的朴素进去，一开始店员都没拿我当回事，还觉得我手粗糙，怕碰脏了她们的衣服。 势利眼我见多了，也不差这几个。 我在女装这层转悠了半天，最终停在一件酒红色套裙面前。 那店员一脸戒备的看着我，生怕我下一秒就把这衣服偷走似的。 我不理她，指了指那件衣服“这件找个小号我试试！” 店员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很不情愿的走过来。 “小姐，这衣服是本店的新货，虽说是打折了，但也要八百八，您看……” 我嗤笑一声“八百八啊，我还以为是八千八呢！找一件我试试！” 见我坚持，店员不情不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服务。 我拿裙子进试衣间的时候，她还一再叮嘱我，说这面料娇贵，让我别刮了。 我回头不太善良的朝他笑笑“你放心，弄坏了我也会买的！不会让你负责，我知道你赔不起！” “你……” 我的话不好听，店员被我怼的脸通红。 但她看不惯我，却也干不掉我。 我毕竟是消费者，是上帝，她再势利眼也只能挺着。 等我换好那条裙子出来，再次走到镜子面前，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那店员眼神也不同了，眼神里说不出是惊艳还是羡慕嫉妒，反正是愣住了。 “小姐，你穿这条裙子真好看！就跟为你量身定做似的！” “是吗？这是真心话？”我似笑非笑看看她。 “嗯，好看，真的好看！” 我笑笑“既然好看，那我就买了，开单吧！” 一听开单那俩字，店员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马上收起之前对我的种种鄙夷，这会儿跟伺候上帝一样，又是拿糖又是倒水。 “小姐您等下，我马上去给你开单！衣服是包起来还是穿着！” “穿着吧！既然穿上了，我也懒得脱！” 就这样我花了880巨款买了这条裙子。 虽然这裙子在这商场里，真的算不上太贵的，但以这年头普通人的工资跟消费来说，也是相当相当奢侈了。 临走时，服务员一脸崇拜又歉疚的看着我。 我拍拍她肩膀“妹妹，咱们赶上一个好时代，只要努力麻雀也能变凤凰！” 我这话是给她说的，也是给我自己说的。 这真是个好时代，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充满机遇，努力干加油拼，今天你是农村来的土妞，明天可能就住楼房开轿车，比城里人还城里人。 从商场出来，我又去了发廊。 之前我头发太长了，就一直编成辫子挽在后面，在农村的时候这样没啥，但在城里就显得特别土。 其实这时候不仅是城里人，农村人烫头的也不少。 不过我也没跟那个风，烫头倒也不用，不过头发太长了，就让人剪了剪然后散开。 我的头发本来就很好，又黑又浓密，而且非常柔顺。 发廊师傅说，像我这样的底子，都不需要烫头，就剪一下修个形，洗好了吹吹就很漂亮。 买了衣服，换了发型，我回去又找出之前的化妆品，仔仔细细给自己化了个妆。 周林之前给我买了好几个颜色的口红，粉色的那个我偶尔会用，但正红色的我就没怎么用了。 我觉得太艳了，那时候周林让我涂上看看，我还说抹上不像好女人。 但今天我却选了这款‘不是好女人’的口红。 烈焰红唇，酒红色的裙子，我虽然每天干活，但 捂得严实，皮肤又很白。 这一身换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站在镜子前面，好看的我自己都差点认不出了。 我正欣赏着镜中的自己，这时候镜子里却出现另一张俊朗的男人脸。 “美，真美！比那些港岛大明星还美！” 是陆战！ 我转身看向他，今天的他也很不一样。 打扮的格外精神，虽然他平时也是很爱打扮的。 但大多是非常高调非常花俏的那种，今天不一样，他白衬衫西装革履，褪去那一身匪气，这会儿倒真的像个成功人士了。 我笑笑“你这很精神啊！” “小婉妹子，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了！你本来就人模狗样的，不然咋那么招女人稀罕！” 他苦笑“我招女人稀罕有啥用，你也不稀罕我！” 我白他一眼“稀罕你的人多了，不差我一个！” 我们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他的荤素不忌的玩笑，若不是太过分，我也不当真，反而有时候我似乎也被他同化了，说话也越来越大胆肆无忌惮。 交流会的邀请函是陆战给我的，理所当然我也跟他一起过去。 之前一段时间，王大婶儿介绍王大辉给我，我不藏着不掖着，周边的人都认为我跟王大辉是一对。 这下天还没黑，我就跟陆战一起出门，可是惹的周围不少闲言碎语。 “你看到没？唐婉跟那姓陆的一起走了，这俩人到底咋回事啊？” “咋回事？肯定不干净啊，没看那院墙都踩平了，我听说姓陆的每天半夜都往唐婉被窝里爬，这孤男寡女的你说能干啥？” “可她不是跟老王家那小子……” “跟这个也不耽误跟那个啊！这女人啊抛头露面就不是啥好事儿，都学坏了，这扯仨挂俩的，要放从前严打，非把她当女流氓抓起来不可！” 自从开始干这行，好听的话，我听多了，不好听的，也听的不少。 我不在乎，也不往心里去。 别人爱说啥说啥，我自己知道咋回事儿就行。 我跟陆战打车到举办交流会的大酒店，就跟我想的一样，其实大多数也都是男女出双入对的。 那些人里，有的是夫妻，也有红颜知己情人，所以我跟陆战也理所当然被当成一对。 我不解释，觉得没必要，陆战更是乐在其中，巴不得全世界都误会呢！ 我得承认，我自从去掉胎记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明艳大美人，而陆战从来都是男人中的精品，我俩往这一站，可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老哥可得意了，抿着嘴乐，一边乐一边还不忘戳戳我“诶，小婉妹子，你看他们都在羡慕咱俩呢！你不觉得咱俩真的很配吗？” 我回头看看他，皮笑肉不笑“配！我呸……” 我说着，一把甩开他的手。 来这参加活动，大家就是逢场作戏，这家伙还当真了那可不行。 我甩开他，一人走进会场深处。 老实说，这交流会比我想象中可隆重多了太多了。 我活到25岁，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比村长儿子娶媳妇儿还要热闹。 关键今天来这帮人跟我平时接触的也不一样，或者也不是不一样，其实很多人我也脸熟。 但今天大家都装扮的格外认真，再生资源说白了还是废品，但今天这破烂废品生意可是被拔上了新高度。 陆战说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这点我认同，既然来了，就得借机多认识几个人，我干这行，多认识几个厉害的人物，肯定对我未来发展有帮助。 我很积极的跟人打招呼，做再生资源行业的大多是男的，面对我这样一个主动的美女，几乎没有人会拒绝。 一时间，我成了这场交流会的当红人物。 我说话说到口干，拿名片拿到手软。 直到一杯清水递到我面前。 “小姐，周先生让我给您送杯水！” 是服务生，我看看他，转头45度看向不远处衣冠楚楚闭目养神的男人。 我冷笑明知故问道“周先生？哪位周先生啊！” 服务员毕恭毕敬道“是宏天集团的周林先生！” 第137章 明着护短，暗中关心，他忍不下去了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周林的到来，让我之前种种猜测再次得到验证。 此刻，他只离我不到十米的距离，我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的五官，还是那让人着魔让女人无法抗拒的剑眉星目，西装革履的他，比起曾经在农村粗布素衣时更帅，而且多了许多贵气。 他还是他，好像一点都没变。 他也不是他，那熟悉的脸莫名又觉得陌生。 是啊！陌生划重点。 我犹记得前些天，我们在铁场偶遇时，他说过的三个字‘不认识’。 周林说他不认识我！ 他不认识我！ 很好，既然不认识，我又何必多想多问，接受他所谓的好意？ 我没接服务员手里的水“谢谢，我不渴！要不帮我拿杯红酒吧！” 服务员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小姐，周先生说您不能喝酒！” 他竟然跟服务员说这些。 我苦笑拍拍服务员的肩膀“他胡说的，他不认识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去帮我拿一杯吧，放心我酒量很好的！” 服务员也是一脸懵逼，看看我，又余光看看不远处的周林。 他点点头，但没第一时间去桌上拿酒，而是去了周林那头。 我没直视那个方向，只是余光看到服务员凑到周林耳畔说了两句话。 那视角我看不到周林面部细微表情，在服务员说我要酒的时候，周林的眉头明显皱的很紧。 可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已经跟我写信诀别，已经在人前说不认识我，我再想再爱再舍不得又能怎样？ 我的脸上挂着笑，心里装着苦。 那感觉就好像把整罐的蜂蜜喝了，都感觉不到甜。 我没等来服务员送的酒，他不给我送，我干脆自己去拿。 我径直走向那摆满红酒的桌子，只是还不等我伸手，一杯红酒已经递到我面前。 我顺着那白嫩纤细的手看过去，是一张清秀俊朗的男人脸。 不同于周林的清朗矜贵，不同于陆战的爽朗豪放，这人身上带着些邪魅气，特别是那双非常有辨识度的狐狸眼，让人很难记不住。 “小姐，也喜欢红酒！” 我笑笑“不懂，随便喝喝！” “哦？随便喝喝，那看来小姐是海量啊！” “不知道，没喝过！” “哈哈哈，小姐说话很有意思啊！” “你也挺有意思的！” “那看来我们都是有意思的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肖云飞，小姐芳名？” “唐婉！” “好听的名字，就像小姐人一样美！”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云飞，腾云驾雾一飞冲天！”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跟异性闲聊的人，但今天的我，展现出异常的社交能力。 收破烂这几个月，我接触的人三六九等，最底层拾荒老人，一些公司里的老总，我都有接触。 跟底层人聊希望，跟上层人聊人生，可以接地气，也可以虚无缥缈。 我没有像拒绝刚刚那杯水一样，非常自然的接过面前男人递上来的红酒。 我的余光又不自觉的瞄向不远处周林坐过的地方，但这会儿他人已经不在。 我心里像是丢了什么一样，突然感觉空落落的。 面前的肖云飞，非常敏感，他似乎看出我情绪在那一瞬间的变化。 “唐婉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缓过神摇头“没有，这再生资源交流会大神云集，能有幸参加是幸事！” “是这样吗？可我觉得，能在这看到唐婉小姐这样美丽又有魅力的女性，才是真幸事。为我们今晚的幸运，干杯！” “好，干杯！” 只是一杯红酒，喝了也不会怎样。 就算会怎样又怎样？ 我没想喝酒，却还是举起酒杯。 只是在我俩碰杯之后，我马上要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时，却被一只大手抢走酒杯。 那一刻，我心紧张的快跳出来。 我下意识的以为，是周林，是他来阻止我。 我甚至已经在脑补，那一刻他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 可等我转身看到那张脸，下一秒却是失望的。 不是他，不是他，终究不是他。 “小婉妹子，你不能喝酒！” 此刻的陆战，像是老大哥，也像护花使者。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我跟这男人中间，如老母鸡护鸡崽儿一般。 肖云飞的酒已经喝到一半，他诧异的看着陆战，又看看我。 “这位是！” “他是我邻……” “我是她哥！” 陆战比我声音大，比我更有气场，完全压制了我的声音。 一听那声哥，肖云飞的脸上划过奇怪的神色。 我猜他也在琢磨那声哥的含义，毕竟这年头哥这个词儿，也代表不少层含义，可以是字面意思的哥哥，也可以是情人相好，咋回事，咋理解，这完全看个人。 “呵呵，这位先生跟唐婉小姐长的不太像啊，这……” “不像就对了，我又不是她亲哥！小子，这是再生资源交流会，不是联谊会夜总会，收起你那些把妹的套路，有些人不是你能惦记的！” 陆战面对肖云飞，表现出非常强烈的敌意。 这完全与他平时的风格不一样，他这个人总体来说，在外场的事儿上，至少表面还是比较圆滑的，在双方没冲突的情况下，是不会表现出敌意的，但今天真的反常。 他的话，让我有点尴尬，这肖云飞更是尴尬。 他猜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脑补我跟陆战的关系，这哥哥妹妹的，成年男女，往歪了想不奇怪，不想才是奇葩。 他不失礼貌的微笑“看来这位先生误会了，对唐婉小姐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这本就是交流会，来的都是同行，只是浅谈几句！” 陆战转头仍旧不善的看着他“既然是浅谈，那说完就可以走了，我妹子做过手术，不能喝酒，这杯酒我替他喝了！”陆战说完，一口干了手中的红酒。 这已经明着赶人，肖云飞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主儿，想想跟我寒暄后就走了。 “唐婉小姐，我还有事，回头见！” “嗯！” 我礼貌的点头，也没多说啥。 眼看那男人已经走出去挺远，又突然回头。 “唐婉小姐，跟你聊天很开心，希望还有机会见面！” 我没搭茬，他也没再说话，之后转身离开会场。 肖云飞算是这次交流会的一个小插曲，在我心里没什么特别，也不可能掀起什么波澜，但陆战的反应很大。 等那人走了，他拉着我到角落坐下。 之后就真的跟个大哥家长似的训话。 “小婉妹子，你咋能喝酒呢？你不能喝酒！” 我看看他，苦笑一声“我去医院做过复查了，现在连药都不用吃了。没啥不行的，医生也没说不行！” “医生没说，不代表没问题啊！你手术过，你得注意，比一般人都注意！” “我已经很注意了，可我今天就是想喝点了怎么了？” 莫名的，我说话就带着股怨气，不是冲陆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啥。 陆战也察觉我情绪细微的波动，他拍拍我的肩膀“小婉妹子，我知道你看见他了，你心里不舒服！如果你心里还有气，我去替你揍他，或者我绑着他，让他回来！回到你身边！” 陆战的话，让我扑哧乐出声。 我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这会儿说这些却跟小孩儿似的“陆战你别闹！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的事儿你也不懂！” “我是不懂，可小婉妹子，看你难受，我心里不舒服！我不知道周林到底怎么了？我不知道你们好好的，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我找人调查过他，他现在是宏天集团钢铁公司的总经理，宏天集团是整个省城名列前茅的私人企业，不仅有我们知道的钢铁厂矿山，其他许多行业也有所涉猎，他能在这样的公司身居高位，就绝对不是一般人！所以……” 我打住陆战的话，我知道他要说，我跟周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话我听过，周林的姑姑周若虹就不止一次说过。 “你别说了，陆战你的话我都懂，所以我不也在过自己的日子吗？” “可你现在看起来……” “陆战你这个家伙，你别忘了，这交流会的邀请函可是你给我的，你要不给我，我哪有机会看到啊！” 陆战苦笑点头“是啊，这事儿怪我！” 我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来都来了，就算找不到商机，咱也吃饱喝足是不？” 陆战笑“吃可以喝也可以，但不能碰酒了，那玩意伤身！” 我看看男人撇撇嘴“你还好意思说？你说喝酒伤身，你自己还少喝了？没事儿就整两瓶啤酒当水灌！前两天我听你家工人背后嘀咕，说你跟人喝酒喝到后半夜，回去吐了一地！” “那不是为了应酬吗？没办法！” “哼，鬼话！说我的时候这样，你自己又那样，虚伪呀虚伪！” “那咋整，男人不都这样！话说小婉妹子，你好像还挺关心我的，连我喝多了都知道！” 我白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呸，自作多情！我是无意间听到的仅此而已！” 我都走远了，陆战还在后面笑“你都跟我出双入对了，我自作多情咋地？” 我回头看他一眼“别想多了！想也没用！” 我与陆战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我俩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别人看来，这却是种暧昧。 好吧，随便别人怎么想，或者我今晚跟每一个异性说话，在旁人看来都是种暧昧。 转悠了一晚上，我跟很多人聊天，也收了许多名片，这其中似乎有机会，但都不是露在面上的机会。 直到我遇到一个同行，一个在我之前很多年就入行，如今已经在废品行业很有名气的中年男人。 他叫张昆原来也跟我一样是收废品的，现在当然也没离开这行业，但有钱之后就跟人合伙开厂子，生意做的相当不错。 我跟他聊了一会儿，他说最近市区有个食品厂迁厂房，里面设备更新，这情况就类似之前我跟陆战合伙的第三纺织厂的活儿。 我一听这是挣钱的机会啊，纺织厂只是换个锅炉换一点设备就让我挣了个万元户，要是整个食品厂的旧设备，那肯定比之前挣得多啊。 “小唐啊，我看你是干事儿人，正好我也忙没时间整，这活咱们就合伙吧，我出关系你多出力，等挣钱咱们五五分！” 我知道这是挣钱的好事儿，可我也更明白天上不会白掉馅饼。 我沉着片刻点点头“我这当然没问题，可我知道您在这行业很多年了，应该也认识不少朋友，怎么就找我了？” “我这不没时间吗！我朋友是不少，而且咱们这行大多都是男的，我看你一个姑娘也不容易，想帮帮你，交个朋友！对了，我这还有事儿，我在对面宾馆305开了个房间，具体的咱们可以去那聊，这地方人太多了，闹哄哄的不适合谈事儿……” 这地方不适合谈事儿？ 这地方不是不适合谈事儿，只是不适合谈他想的那种事儿。 我是想挣钱，却还没到啥都豁出去的地步。 当这男人把名片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真想连巴掌一起扇回去。 可这时候，不远处的视线遮挡处，隐约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想了想，终于忍着恶心，没有拒绝这人的名片。 “张先生您有事儿先忙，交流会还没结束，我等完事儿再说！” 我没答应，却也没拒绝。 这就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 那张昆乐呵呵的离开，临走还说让我早点过去。 我当然不会去。 可等那男人走远，我一转身，就被一双大手死死拉住。 好一股强大的惯性，直接让我撞进男人怀里。 那一瞬，我又与梦中神往的剑眉星目视线交织。 一年多了，这是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以来，我与周林挨着最近的一次。 或者也不算，如果上次电影院的人是他，我们拥抱过亲吻过，那次是负距离接触。 但我不确定！ 就像我此刻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面前的男人可能根本不是周林，只是因为我脑海里太多他的影子，把别人幻想成他的样子。 那许久的错愕，我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 面前依旧是那让人着迷的神颜，只是那深邃的眸中，多了一丝怨怒跟心疼。 我的心，一瞬间是火山，一瞬间又变成冰川。 我同样带着怨怒，试图将他推开“周先生请自重，是你说的，我们不认识！” 周林依旧看着我，只是目光比刚刚更加灼热。 “跟我来！” 第138章 周先生是我的谁?自暴自弃你不可以 他抓住我的胳膊，我还没完全缓过神儿，已经被他拉到会场后门对着的院子。 他力气很大，我甚至感觉到一点点疼。 不同于酒店会场内的喧嚣，这酒店后院安静的可怕，连蛐蛐的叫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猛然甩开周林的手“放开我！” 他松了手，但很快仿佛又想到什么，猛的一推将我壁咚在大理石柱上。 “放开你要去哪里？去对面的宾馆，去跟姓肖的风流公子哥聊天，还是继续跟那欠债的渣男接触，唐婉你在想什么你到底想怎样？”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周林这样，从前我俩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见他这样。 这是急了，慌了，有点不能自控了。 他现在的反应，他刚刚所提到的人，无论是想趁机占便宜的张昆，风流潇洒的公子哥肖云飞，还是那个我明知道有问题仍旧不远不近接触的王大辉…… 就跟我之前猜的一样，周林一直在关注我的动态，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接触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异性他都看在眼里，视若眼中钉。 我冷笑，一把扯住周林的衣领子“我想怎样？你管得着吗？周先生你是我的谁？” “我……” 周林两眼嗜血，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但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 我知道他说不出口，就像他明明关注我，关心我，却一直躲在暗处。 他不说，那我就替他说。 我更加靠近他，身体贴着他的身体，脸颊挨着脸颊，我的嘴唇凑到他的耳畔，一字一句…… “不认识！这三个字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周先生是你在大庭广众下说的啊，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 “唐婉……” “别叫我！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就好了！我认识的周林，那个我深爱的男人，他最后一次以爱人的身份跟我说话，他说三个月，最多一年，他就会回来找我，我等啊等啊，从春种到秋收，毛衣织了一件又一件，千层底布鞋，做了一双又一双，等到花儿都谢了，等的我眼泪都干了，等到我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还没有出现……” “小婉，我……” “别叫我！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等不到我的爱人，那我就去找他好了，我像没头苍蝇一样，跟傻子一样，跟疯子一样，守着等着追着，我甚至差点被人骗了，但我还是想找他。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见到我的他，可我却连跟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只是写了一封信就把我打发了，我不是非要纠缠，我不是一定要跟他怎样。可我记得他说过的呀，他说他会回来找我，他食言了，难道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我不想哭，可眼泪却完全不听话。 周林的眼睛也已经泛红，他大手触碰在我的眼睑，轻轻为我拭去泪水。 “不哭，小婉……” 我倒吸眼泪，再次推开他的手。 “好吧！那封信就当诀别！我们再也不见，从此是末路。哪怕我们相遇，也说不认识，我都认了，啥都认了！所以啊，我不能一直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男人，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只要我想找，有很多很多啊！觊觎我样貌的也好，想撩我的风流公子也好，欠了一屁股债的混蛋也罢，都行啊！怎么不行呢？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我爱的人已经视我为陌生人，我身边是谁有区别吗？” 我猛的推开周林的禁锢，故意拿出张昆给我的，写着房间号码的名片看看。 我还没等走出两步，手就被周林紧紧抓住。 “别闹，小婉别闹！” 我能感觉到，周林的手在颤抖，但我没有回头。 只是冷冷的说一句“拈花惹草怎样？自暴自弃又怎样？谁也管不着……” 我再次耸身，但这次周林没让我逃走。 他猛的一拉，将我扯进他的怀抱。 “不可以，自暴自弃你不可以！” 他一手禁锢我的身体，一手抱着我的头，我们的脸贴着，我能感觉到一股热的东西从脸颊划过。 “没什么不可以的！既然相忘于江湖，就该放手的干脆一点……” 我听到一声苦笑“放手？呵呵……” 我冷笑“既然要做陌生人，就该有陌生人的样子！周先生！” 他看着我，头抵着我的额头。 “唐婉，别逼我，别逼我行吗？” “是你在逼我！是不是你，周林你告诉我，上次电影院里的是不是你？” 我一直刺激他，以我的方式刺激他。 不是从此刻开始，而是在这之前，从我答应相亲，从我说想找个男人开始。 我觉得我身后有人，那不是我神经过敏，我的身后就是有人，他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守护。 那既然放不下，既然还关心，又为什么不露面呢？ 电影院里那缠绵的吻，那些超越陌生人，只有最亲密情人夫妻间才会做的事，他在电影院做了。 我至今依旧能记清那天发生的一切，他是那么热情，那样渴望得到我，甚至我后来想起来，是不是连陆战的出现，都与他有关？ 可即便如此，即便我已经戳破那天的事。 周林依旧保持沉默。 他选择沉默，没有正面给我答案，但那答案我却早就有了。 我拳头攥紧，在那一刻也不知发的什么疯，猛的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他没躲，甚至连动都不动，就那么忍着任牙齿嵌入皮肉，任鲜血从衬衣中渗出来。 “小婉，这样你能舒服点吗？” 他声音颤抖，我牙齿麻木松了口。 我的嘴角还依稀可见他的血，我用手拭去那血红，腥甜瞬间又变为苦涩。 “舒服？我的爱人不要我了，我甚至连原因都没机会听到，我会舒服吗？我可以舒服吗？或者我说我舒服了，你就舒服，那我可以说，我咬你一口就舒服了，我就解气了。从今以后我们再没关系，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心无旁骛的去找男人了……” “不要……” 当我说出找男人那句话，周林大手如一把铁锁将我紧紧禁锢。 我挣扎，他却猛然吻住我的唇，我再挣扎，我使劲敲打他的后背，可他却不肯松口，哪怕我咬烂他的嘴唇也不肯松口。 那是个伴着腥甜的重口味的吻，甜蜜不足，苦涩有余。 待那一吻结束，我感觉自己已经处于缺氧的状态，世界仿佛都跟着那一吻颠覆。 他依旧抱着我不肯松手，我们都喘着粗气，周遭安静的可怕，除了我俩的心跳呼吸声，连蛐蛐的叫声都不在了。 我正要开口，周林却抢先说话。 “王大辉不是个好人，他欠了一大笔钱，他姑姑把他介绍给你，就只是想让你帮他还钱，他就是个人渣骗子！那个与你攀谈的肖云飞，是冰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交过的女朋友一辆公交车装不下，还不算那些不清不楚的暧昧对象，至于那个搞废品开厂子的张昆，更不是个好东西，他仗着最近几年赚了点钱，就到处祸害女人，曾经搞大了别人肚子，翻脸不认账，还让他老婆去找女孩儿麻烦，把那女孩儿害的很惨，小婉……” 我截住他的话，冷笑一声。 “呵呵，周先生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呢？你觉得这些与我有关？可这些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话，怼的周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知道这样多少有点不知好赖，可我面对他能怎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善意？ 可他又怎知，他所提到的人，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或者以后，都不会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我为什么接触他们，我为什么表现的积极，这原因陆战不懂，周林不懂，那些男人不懂，但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小婉，你是个好姑娘，你值得一个好男人。那个陆战……” 他提到陆战，他竟然提到陆战。 在青山村最后一次跟陆战见面的时候，陆战就说过周林有把我托付给他的意思。 那时候我并没把那些话太当真，我只觉得陆战是怀着些私心的，可现在我突然明白了。 也许不是陆战怀着私心，是周林真的跟他说过什么。 老天爷，一个我深爱的男人，竟然想把我托付给另一个对我早有好感的男人，这世界是怎么了？ 乱了，全都乱了…… 我点点头“嗯！陆战挺好的！他给我很多帮助，我俩也挺合财的，既然周先生这段时间对我诸多关注，应该也知道他现在是我邻居，我今天也是跟他一起来的。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这不就是？既然你也觉得他不错，那我也觉得该考虑考虑……” 我笑，笑的连我自己都觉得难看。 都说到这份上，我再不想留在这一分钟。 我要走，周林也松了手。 我的心很痛，但我告诉自己别回头，回头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又要结束了吗？ 所以，对我的那些‘风流的自暴自弃的’他就选择视而不见了吗？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 纤细的腰身，突然被那双灼热的大手从身后禁锢。 我耸身，周林就将我抱的更紧更紧。 “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周先生！” 从我今天见到他，就一口一声周先生，我知道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是讽刺，对我同样是。 他听的不舒服也听了，但此刻还是听不下去了。 “别这样叫我！小婉……” 我转头“那我该怎样……” 不等我话说出口，周林猛的再次将我吻住。 只是这一次跟上次不同，不是甜蜜，不是苦涩的，更多的是发自本能，是原始的欲望。 随即，他一点点拉我到大理石柱后，更加隐秘的角落。 而随着我俩身处更隐秘的地带，属于他的男人的侵略也更加猛烈。 他吻我，手也伸进我的衣服，有那么一瞬间我是错愕的，感觉脑子都是空白的。 但很快我恢复的知觉，感受到他炙热的爱，炙热的占有欲。 那种感觉，仿佛回到曾经，曾经我俩在青山村时，那些个没羞没臊的白天黑夜。 他吻着我，更恨不得将我一口吞了。 我也吻着他，现在没爱没恨，也只想跟他融为一体。 后来我问过周林，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说什么都没想，只是想得到我，用尽他所有的方式得到我。 是啊，我也是那样，人有的时候是完全被欲望驱使，可以什么都不想的，我理解他那句话，因为我也是如此。 但欲望可以控制人的大脑一时，却不可能一直掌控支配权。 我感觉裙子在渐渐滑落，那一丝丝清凉，让我从混沌迷惘中稍稍回神。 我是饥渴的，但我不该因饥渴就在此刻沉沦。 至少不该是今天，不该是这个时候。 我用自己残存的理智，猛的推开身边的男人。 周林一脸错愕的看着我，但终究没有再向前。 我明白他也跟我一样，是被欲望驱使。 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对……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让我觉得很陌生。 但我没表现出很多情绪，只是苦笑一声“没关系，那个吻很美好，也很刺激！” “小婉……” 我能感觉到，他有许多许多话要跟我说，可每次都是说出那声小婉后欲言又止。 说不出来，又何必说？ “周先生，你说的没错，陆战很好！刚刚在我与你接吻的时候，我想象着与我在一起的男人是他，那感觉应该也不错！所以我会考虑他，考虑恋爱，考虑结婚，到时候如果你还在冰城，我会给你发请柬，希望你能来见证我的幸福！” 我以为他会说出那声‘恭喜’，哪怕是违心的说一声。 但周林没有，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不仅没说出口，还在我回到主会场之前，问了那么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我回头，笃定的看着他“认真！我唐婉从来都是认真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回到主会场，回到没有周林的喧嚣世界。 陆战第一时间找到我，他发现我脸色不太好，眼睛也泛红，忙上前询问。 “小婉妹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我笑着拍拍男人的肩膀“谁能欺负我呀！我可是破烂西施，拎菜刀打流氓这事儿都干得出来，这里的人要脸，不会讨那个没趣的！” “可我看你好像哭过，是不是……” “别乱想了，就是刚刚去后院儿透气儿，沙子进眼睛了！” “是吗？” 陆战仍旧一脸担忧。 或许以他的聪明，他应该猜到我可能是与周林见面了。 但他没戳破，为我，也是为他自己。 只是刚刚，如果他听到我与周林最后的对话，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看看陆战，突然心血来潮“陆战，你说如果我结婚了，他会不会来参加婚礼？” 我整出这么一句，陆战愣了一下。 “他是谁？周林吗？” 第139章 靠自己，做自己的码头，真好上了 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内心划过一个幼稚又有点邪恶的想法。 如果我真的跟谁结婚了，陆战或者随便哪个男人，周林会不会冲到婚礼，抢一次婚？ 但那想法，也只在脑海中转瞬即逝。 以婚姻做赌注，这试错成本太大，他来了还好，我大不了为爱当一次不知廉耻的女人，可若他不来，我就真的把自己搭进去了，而且对那个对象也不公平。 陆战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突然抿嘴一笑。 “小婉妹子，如果你需要我，我不介意帮你演一场结婚的戏！条件是你以后对我好点，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行！” 陆战半认真半玩笑的话，说的莫名的面红耳赤。 我这卑劣的想法，竟然被他猜的一点不差，看来这男人对我的了解，远比我对他多得多。 我回过神，看向身边的陆战“演戏没意思，要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就真的找个男人嫁了，谁来抢也不走！” 我允许自己片刻的邪恶，片刻的幼稚，但我那些想法也只是想法，不会变成现实。 交流会时间差不多了，人陆续已经走了，我也有点困了，就摆摆手要走了。 我在前面，陆战随后也跟上步伐。 “小婉妹子，要不你歇歇吧，你是女人不需要撑，我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 我回头看看他“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还是靠自己吧！自己当自己的码头！” 其实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我希望我成为自己的码头，不只撑起自己的一片天，也能成为别人的天，若有天那个我心中的男人走不动了，我也可以像从前我依靠他一样，成为他的依靠。 但这话，我会想会做，一定不会说。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就连那个之前与我接触的王大辉，也没有出现。 我出去扔垃圾的时候，隐约听见周边的妇女唠嗑，说他好像被人打了，打的有点惨。 起初我以为他是又被债主追债，也是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他挨揍还真不是因为欠债，不过那也都是后话了。 早上忙了一阵儿，上午送货的不多，我闲不住就去收拾收拾仓库。 掀开苫布，我看到之前在第三纺织厂花四百块钱收的那批棉布。 之前还想着，抽时间去农村镇上大集把这批布处理掉。 最近一段时间，真的忙的脚打后脑勺，把这事儿忘的死死的。 我看看日历，今天周五，明天周六，正好老家那边镇里大集的日子。 我们镇本来就比周边几个乡镇要大，再加上在通往省城的主干道上，大集市规模不小，不仅自己的镇里的人，周边几个乡镇的人也会来赶集。 我手里这批布料，要是在省城未必好卖，虽然布料没啥问题，但印花歪了，省城人生活质量高跟喜欢好东西，不像农村，没那么高要求，只要你够便宜，大家都很愿意买。 我想着找辆货车，明早去老家镇上赶集，四点开市，要是顺利的话，中午散集之前应该就能卖光。 正好小杨来拉书本报纸，我刚好问问他，能不能出趟车。 可好巧不巧，这小子这两天活排的多，明天起早没时间。 “周一行不，我周一有时间！” “不行啊，集市就是明天，周一去也没用了！小杨，要不你帮我问问你那帮哥们儿，谁车明天起早有时间，车费没问题！” “行，那我回去帮你问问……” 小杨这头答应了，不远处大墙豁口处，一个脑袋探出来。 “不用了！这事儿还用找别人？用我车不就完了，我的车免费的不要钱，我人你随便使唤，管饭就行！” 陆战此话一出，一旁的小杨差点没笑喷了。 他一脸尴尬的看着我“唐老板，看来你这车已经找到了，我就……” “怎么不用呢？你问你的，我也没说用他的车啊！” “可是……” 小杨转头，一脸敬畏的看着陆战。 其实大家接触多了，周边的居民，包括经常给我送货拉货的，都知道陆战对我的那点意思。 小杨是个机灵的小伙儿，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找不自在，毕竟他平时也不少给陆战家拉货，都是雇主不能得罪我，当然也不能得罪陆战。 “可是个屁，小杨下个月我家的货都给你拉，你要是嫌弃活太多，我可找别人了！” 陆战这货展现出他腹黑的一面，好好说不行，这下还改威胁了。 一听要找别人，小杨马上急了。 “哥，我可啥也没说呀！我都跟唐老板说了，我有事儿，明天没时间出车，还有我想起来了，我认识那几个哥们，他们明天也都有活儿了。唐老板不好意思，你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小杨说完，拉着货就跑了，我在后面喊他都没停。 其实这也难怪，陆战的活，大家都爱干，这老哥是出了名的大方，给车费一般也比别人多，他的活那都叫肥差，脑子进水了才会得罪这位大爷。 小杨跑了，陆战这回儿可得意了。 刚刚是站在墙那头，这下大长腿一跨，大摇大摆的直接过来了。 这会儿我看他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赏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你以为这是你家呢？” 我怼他，他也不在意，只是在那笑嘻嘻“那咋地？也没准哪天，就真是一家人了！” “你……” 我无语，懒得理这个无赖男人。 我转身朝屋里走，陆战从身后叫住我。 “小婉妹子，我车闲着也是闲着，你何必花钱用别人的，不用我这现成的？这不舍近求远吗？” 我回头看看他，不是我舍近求远，是我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俗话说钱债好还，就人情债最难还，何况我不想让陆战对我有太多幻想。 “不用了，我再想办法！” “你想啥办法，明天就用，还是起早，你以为车那么好找呢？” “那也不用你管！” “你是不是想卖那些棉布？” 我疑惑，回头诧异的看着他“你……你咋知道？” “嘿嘿，看来我猜对了！小婉妹子，要是卖那个你还真得快点，这三伏天越来越潮湿，你那库房连水泥地面都没有，再过几天返潮，怕是那些布料长毛就卖不了了。” 他这话倒是说到点上了，都不是过两天，刚刚我去看的时候，最里面角落，都有点潮了，最下面那卷子，甚至已经看到点绿毛。 “你……” “我啥我？要不这样吧，小婉妹子，我不白帮忙，你花钱雇我车，给别人多少，你也给我多少，这样你就不欠我人情，你看行不？” 有时候我真怀疑，这男人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心里那点想法，他猜的大差不差。 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最近雨水多，这周不卖，下周要是连雨天，想卖都卖不出去了。 思虑之后，我认可了陆战的说的“行。那我给你车费，明早三点出发！” “这么早？” “咋了？起不来啊？” “为了小婉妹子，别说凌晨三点，就是你半夜让我爬起来，也义不容辞！” “切，你这张嘴，就贫吧！” 敲定了时间，第二天一早，我俩起床装车，奔向老家那边镇里大集。 这季节天亮的早，我们出门的时候，天空还幽蓝如墨，走着走着天就越来越亮。 等四点钟镇上集市开始，天已经大亮，周边村镇的来赶集的也陆续上来了。 我跟陆战是生面孔，也抢不到好地方，但好在我们有车，就停在露天市场一边。 我把布料按花纹不同，一排排整齐铺好。 然后把昨夜睡前用纸壳子做的价格牌子摆在前面。 “两块钱一米？小婉妹子，你这布料卖的也太便宜了吧！虽说这布料印花有点歪，但这毕竟是精棉！” “在农村大集上卖东西，不便宜怎么行？反正我也不指着这些发大财，差不多就出手，卖了就静心了！” “行，你这么想也对！” 我的标价是两块钱一米，集市上比我差的布料也都还卖两块五，老百姓过日子本就精打细算，价格一对比，再加上我这布料质量好，很快摊在面前就围了一群人。 “姑娘，那个蓝色花的给我来三米，不不，我要五米！” “我来十米，这布料好啊！去年我儿子娶媳妇，非要去省城买东西，那棉布料贵的我想哭，跟这个质量一样！” 大家对我的货还是满意的，眼见大伙这么热情，我也童叟无欺。 “各位，我这布料质量绝对没问题，堪比省城大商场的高级货，不过也不是一点毛病没有，你们仔细看看这印花有点歪，不然也不能这么便宜，要是介意的就……” “不介意不介意，这不比供销社屋里那玩意强多了，她们卖货可横了，那布料有的带窟窿，我拿回去都不承认，就那样还卖三四块钱一米呢！” 跟我想的一样，面对我这货的质量跟价格，大家的包容度非常高。 买的少的三米五米，有人相中我这货，干脆买一卷纸，说等儿子娶媳妇儿用。 我这忙的脚打后脑勺，陆战那头也收钱收到手软。 “小婉妹子，你这人就是实在啊，这印花歪的也不明显，你不告诉他们，也未必能发现！” 我看看他，笑眯眯道“人家看不出来，我也不能忽悠啊。这玩意该咋回事咋回事，我说明明白白，他们买的明明白白，大家心里都舒服！” “行。小婉妹子你这格局可以！” “陆战，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今天还得多谢你，不然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中午想吃啥，随便点，我请客！” “嘿嘿，那我可不客气了！” 我俩裁布收钱，忙的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一小车布料，不到八点就卖掉了一大半儿。 我正忙的不亦乐乎，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小脑袋。 “妈，你看，是小姨，真是小姨！” 那奶甜奶甜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我大姐家的儿子我的大外甥小吴迪。 “吴迪，你咋在这。你跟谁来的？你妈呢？” “我妈领我来的，她在那边……” 小吴迪一边说，一边朝我姐那边挥手。 同一时间，我大姐也看到了我。 这会儿一高兴，把手里的水瓢都扔了。 “小婉，小婉你咋在这？” “我在厂子里弄了点布料，想着到家这边卖了。姐你最近好吗？家里都好吗？” “好，可好了，我前天回娘家，妈还念叨你，说想你了！小婉，既然回来了，那就回家一趟吧，妈好久没看到你了，她可惦记你了！” “行，回家！” 我把手头的布料卖掉，车上还剩下几卷子，还有人要买，但我也不准备卖了，反正都是好布料，拿回去分给姐姐妈妈也不错。 等我这要收摊了，人群散去，这时候我姐才注意到我身边的男人陆战。 大姐婆家离娘家不远，陆战曾经是十里八乡的红人，又跟我家有点渊源，对那张脸她自然也熟悉。 只是这会儿，见他跟我在一起，脸上的表情莫名的有点怪。 “陆……陆厂长是你？” 陆战点点头“嗯。不过别叫我陆厂长了，已经没有陆厂长了，我现在是唐婉妹子的邻居，你就叫我名字吧！” 我知道我姐这会儿心里一定很多想法，关于我的一切，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迷，周林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等他一年，然后又进城找人。 现在周林人没找到，身边却站了另一个男人，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大人想啥总还是会权衡克制，但小孩子就童言无忌，想什么就说什么。 小吴迪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了陆战好半天。 陆战想起自己兜里有糖，就递给他吃，可小家伙根本不接，甚至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我……我不要你的糖，你不是我小姨夫！” 小家伙这一句，整的挺突然。 我倒也没想到，一年多没出现的周林，竟然还有小吴迪这个铁杆拥护者。 放一般人，孩子说这话可够尴尬的。 不过陆战是谁啊？说他有格局也行，说他脸皮厚也罢，他只是哈哈哈的爽朗一笑。 “小不点，我不是你小姨夫你就不吃我给的糖了？那要是有天我成了你小姨夫，你吃不吃？” 孩子被他说懵了，看看我，又看看他妈。 我知道陆战这是跟孩子开玩笑呢，赶紧用胳膊怼他一下“当孩子面别瞎说！” 小吴迪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小姨，他是谁啊？我小姨夫去哪了？” 孩子的话，问的我心这个酸。 我苦笑着摸摸小家伙的头“你小姨夫出门了！等他回来我带他来找你玩儿！至于这个叔叔，他是小姨的邻居，帮小姨卖东西！”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小姨夫换人了，我喜欢周林小姨夫，他可好了，等我长大也要变成他那样的人！” 小吴迪发自内心的话，却让在场大人多少有点尴尬。 我姐缓过神，赶忙拉住我的手“小婉，咱回家吧，让妈给你做好吃的！” “这……” 我犹豫的看看身边的陆战。 陆战点点头“走呗，正好我也好久没回村里了，估计大伙都想我了！” 从有到无，风光到落魄，那毕竟是陆战的伤心地，我怕他不舒服，但见他这样爽朗云淡风轻，我也就放心了。 之后，陆战开车拉着我跟我姐还有小吴迪回了秀水村。 这一进村子，老少爷们村里婶子媳妇儿，看到我跟陆战一起回来，一个个眼珠子瞪的溜圆。 “妈呀！他俩咋在一起？唐婉跟陆战这是真好上了？” 第140章 撕贱人揭老底，明知道疯，也要疯一回 关于我与陆战的绯闻，从我跟这男人见第一面就已经开始。 这次我坐着陆战的车回来，更在村里引起不小的风波。 这背后一个个哔哔叨叨说啥的都有。 “看来周林是真把唐婉给踹了！” “可不嘛，不过她跟陆战其实也挺相配的！” “是啊，可惜了，唐婉命不好，从前陆战有钱的时候没好上，现在陆厂长也不是陆厂长了，也没啥钱了，借不上大光了！” “借光？我可是听说了，陆战还有外债呢！不知真假啊！” “不会啊，那唐婉跟着他，还得跟他一起还债？” 我也不知道村里人哪脑补出这么多信息来，这一人一个版本，子虚乌有的事儿，说的也跟真的似的。 我不当回事，陆战也不往心里去。 可我家就是有那差劲人，陆战的车才停在大门口。 我奶听到大伙说陆战欠钱，那老脸耷拉的别提多难看，可不是从前对陆厂长尊重时的样子了。 “等会儿！姓陆的，谁让你进我家门儿的？” 这老脸变的快，别说陆战，连我都不适应。 陆战不好跟她直接说啥，但人毕竟是跟我来的，我总不能让陆战因我尴尬。 我快步走到我奶面前“奶奶，好久不见啊，您老最近气色不错啊！” 我奶瞪了我一眼“你不在家气我，我可不就好着呢！” “那您放心，我就回来看看我妈，看完就走，扰不了您老的清幽日子！” 见我说话不客气，我奶那张老脸更难看。 更恶心的是，我二婶从外面回来，那说话比我奶奶更加难听。 “诶呦喂，我说怎么闻到一股怪味呢？原来是某些人身上的晦气！还有穷气！” 我瞪了我二婶一眼“咋地啊二婶，你鼻子出问题了？那找大夫看啊，不然流脓烂掉可咋整？” “你……唐婉你这个嘴毒的死丫头，你神气什么？周林那个小白脸子不要你了，你就捡起陆战这个破落户，咋地离男人你活不了啊！” 二婶的话已经难听到一定程度，我能听，一旁的陆战都听不下去了。 他走上前，一脸森冷的看着我二婶“你说我可以，别说唐婉，我就是帮她卖布料，没你想的那些破事儿！” 我没想到，那个一向荤素不忌的陆战，竟然在澄清，为我澄清。 但我二婶不讲理啊，她哪管啥真假，反正现在能奚落我，她绝对不会放过机会。 “切，谁稀罕听你们那些破事儿，都是一群没文化的下等人！不像我家笑笑，是大学生，还找了个家里当官儿的对象，这以后可就是官太太，跟你们这种人可不是一个层次！” 我听明白了，她这不只是想奚落我，更是在变着法的找机会炫耀她女儿。 话说那个唐笑，跟我二婶一样不是个好东西，比起她妈更是青出于蓝。 我俩是一年考学，但事实上她比我大两岁。 因为她两次高考都失败，到第三次高考就跟我同届了。 说来也怪，她第三次复读的时候，成绩也就一般般，按照当时的情况，根本就考不上。 可人家不仅考上了，还考了省里最好的大学，反倒是我这全校第一的落榜。 人生啊，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会发生点啥？ 考大学是出息，在城里有了稳定工作是出息，又找了个城里当官儿子当对象，更是让我那势利眼二婶膨胀的要飞起来。 但不管咋说，唐笑是命好，但她这人是真不咋地。 上学时候，我就亲眼看见过她为了争取加分名额，就往当时的主任身上贴。 那事儿很长一段时间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但时间长了，也就被淡忘了，甚至后来有人就说那是有人污蔑她的谣言。 可是不是谣言，别人不知道我清楚啊。 我是唯一一个亲眼看到她衣衫不整从那主任宿舍出来的，但我谁都没说，跟我妈都没说，想着毕竟一笔写不出俩个唐，她要真的搞的名声臭，我也捞不到什么好儿。 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就不该替那贱人遮丑，如果反过来是我，无论我二婶还是唐笑都只会看我笑话，甚至害我。 想到这，我当着众多看热闹的村民面，突然狂笑一声。 “哈哈哈！的确不是一个层次的！因为我唐婉不屑与你家唐笑那种人相提并论！恶心，真恶心！” “你说啥？唐婉你说啥？” 我二婶急了，瞪大了眼珠子朝我过来。 我冷笑“没说啥呀！你想听我说啥？” “唐婉你别自己烂，就往我姑娘身上泼脏水，她可比你好多了，你个没人要扯仨挂俩的贱货……” 这两字儿有点气到我了，我上前一步推了我二婶一把“我贱？那还能比得上你家唐笑？二婶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第一年高考的时候，你家唐笑为了加分名额天天主任屋里钻，她一个大姑娘给几十岁的老男人宽衣解带，结果分是加了，奈何她考的太差，加二十分也不够录取，哈哈哈……” 我这一下子接了我二婶跟唐笑的老底。 这事儿别人只是听过，但我二婶作为唐笑亲妈，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你……你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心虚了，这是心虚了，我二婶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说着就冲我来了。 只是这次，不等她碰到我，陆战就挡在我身前。 “你想撕了谁？有我在你休想动唐婉一根汗毛！” “你……你这个落魄的穷鬼！” “呵呵，我陆战是落魄了，但也不像你说的是穷鬼，别到处传谣言，我的确不如从前了，可我陆战一分钱欠债没有，这世上我不欠任何人钱，反倒是欠我钱的不少！” 他说话间，目光环顾四周。 不算他曾经认识那些狐朋狗友，就说村里的人，跟陆战借过钱的也不少，一直到陆战厂子黄了，也没几个还钱。 他一句话让许多人心虚，不知不觉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少。 只是我二婶来劲儿呢，趁乱想要偷袭陆战。 谁也没想到，我妈这次眼疾手快，不等我二婶伸手，我妈一巴掌呼我二婶脸上。 她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地上。 “林嫣，你……你敢推我？” 我妈瞪着她啐了一口“推你咋地，你欺负我家小婉就不行！还有陆厂长哪对不起你了？别说是你，整个秀水村多少人借了人家的光，你家唐全两口子不也在人家厂子干过，做人得讲良心，不然会遭雷劈的！” 我妈这一吼，村里人竟齐刷刷的鼓掌。 是啊，道理就摆在那，但得有人说。 我是本村姑娘就算了，人家陆战可没少给秀水村做贡献，他厂子没黄的时候，连村口的小桥跟那段泥泞路都是人家花钱修的，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至少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莫名的一股热泪，从我眼中涌出。 我上前，一把抱住我妈“妈，你太厉害了。” 我妈也抱着我，刚刚还很刚，这会儿却突然软下来“臭丫头，你咋才回来，你知道妈多想你多担心你吗？” “我知道，妈我也想你，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你看我还给你买了好多东西，还有布料，到时候你分给姐姐们！” 我妈做了我最爱的小鸡炖蘑菇，其他菜也都是我爱吃的。 三姐五姐没消息，四姐怀孕了不方便走太远没来，二姐跟在厂子上班的六姐都回来了。 我们一家人吃了个团圆饭，只是这次坐在我身边的换了个男人。 当着众人的面，我妈不好意思问啥。 等吃完饭，洗碗的时候，我妈把我叫到一边，询问起周林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该咋说，又怕我妈会多想，只能说我还没找到周林。 “那你跟小陆，他……” 我拍拍我妈的肩膀“妈，你咋也多想，你知道的，我死心眼，认准谁就是谁了，装不下第二个人的！” “女儿，妈知道周林是个好孩子，他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可如果你要一直找不到他，也该为以后多打算打算！” 我没让我妈的再往后说，我妈是是我妈，她没那么伟大，她一切只是站在女儿的角度。 “妈，快了，我知道他快回来了！” “嗯，女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外面太苦，就回来，妈妈种地也够咱们娘俩活的！” “妈，好着呢，等我赚更多钱，就接你进城，到城里过好日子！” 这次卖棉布料，总共到手两千六百块钱，去掉我成本的四百块，赚了两千多。 我拿了二百给陆战，这男人跟看怪物似的看我“咋给这么多？你不会是喜欢上了我吧！”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是这一次的，之前也用过你好几次车，平时你也没少帮我忙，这……” “你拉倒吧！咋地我帮你忙，你想拿钱算清？做梦，想都别想，唐婉妹子，我就是要让你欠我人情，不要我一分都不要，我早就说了，帮你忙管饭就行……” 果然，他还是不肯要。 等回去的时候，我偷偷把钱塞进他工作服口袋里，我对我妈也是这样，我给她钱，她不要，我只能把钱偷偷塞进她睡觉的枕头，等晚上她自己发现。 卖了货看了妈妈，等晚上回家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车马上开到收购站门口，我远远望去门口站了个人。 一开始以为是来送货的，但走近了才发现是之前消失好几天的王大辉。 这会儿他看到我从陆战的车上下来，整个人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发作，仍旧装做关心的样子。 “小婉，你去哪了？我找你一下午！” “我回去看看我妈！” “跟他一起看的？”王大辉指了指陆战。 不等我说话，陆战从车上跳下来点点头“是啊！我帮小婉妹子卖布料，然后回了趟娘家！” 这话接的，就多少有点让人浮想联翩了。 王大辉看看陆战，之后又转头看向我。 “小婉，咱们好几天没见了，我前几天身体不舒服就没来找你，我想明天请你到我家吃饭！” “去你家？” “嗯，我婶儿把咱俩的事儿，跟我爸妈说了，他们也想看看你！” 这是要把事儿放桌面上了，这肯定不是我想的，也肯定不能往那步走。 可就在我准备拒绝的时候，我感觉身后胡同口好像有个人影儿。 我嘴角一丝邪笑，本要拒绝，却点了点头“行啊！那明天晚上六点见！” 我答应的痛快，痛快的不仅王大辉觉得意外，连一旁的陆战都毛了。 “小婉妹子，你干啥？” 王大辉看看陆战一脸的得意“陆哥，我跟小婉约会，你激动个啥？这事儿可跟你没关系啊！” 他这副德行，真的有点欠揍了。 陆战也几乎要动手，只是在他出手前，我一把扯住他。 “别闹了！该回家回家吧，明天还得早起收货呢！” 我把陆战跟王大辉都赶了回去，然后一个人进了院子。 在我进门之前，又回头看了看刚刚人影的胡同口。 第二天下午，我早早的把自己收拾利索，虽然不像去交流会时打扮的那么隆重，却也得体大方，像是新媳妇儿见家长的样子。 临出门前，陆战挡在我身前，气呼呼的跟个生气的傻小子似的。 “唐婉妹子，你到底想咋滴？你还真想跟那王大辉过日子啊！” “那咋滴？他男未婚，我女未嫁，不行吗？” “当然不行，那就是个人渣，你就算是想结婚，也得找个靠谱的啊！” “靠不靠谱我心里有数，陆战你让开，我要走了！” 陆战了解我，我要想做的事儿，他也挡不住。 坚持不下，他拿我没辙只能让路。 只是我走了好远，还能听到他的咆哮声“唐婉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疯了吗？ 也许吧！ 可明知是疯，也必须要疯这么一回。 晚上六点，我准时到了王大辉家。 只一点跟我想的不一样，他说的是见他家人，可我一进门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桌上摆着做好的菜，还弄了几根蜡烛，所谓的西方那种烛光晚餐。 “叔叔阿姨呢？不是说……” “小婉不好意思，我爸妈临时有事儿，今天这顿饭看来只能咱俩吃了，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当然介意。 而且我看得出来，这根本就是套路，从一开始王大辉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我没戳破，笑笑就坐下了。 “行啊，咱俩吃也挺好的，烛光晚餐啊，整的还挺浪漫！” 见我没异议，王大辉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他神神叨叨从厨房拿出那瓶，不知道从哪弄的劣质勾兑红酒。 酒不咋地，还配了高脚杯，里子一般但面上看着还挺唬人的。 “小婉，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我们干一杯呗！” “好啊！” 酒杯碰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之后我俩一饮而尽，王大辉又很殷勤的招呼我吃菜。 这菜味道不错，但怎么吃都不像家里做的，我看到垃圾桶里的沾着油的塑料口袋，果然是从饭店要的。 莫名的，吃着吃着，我就开始犯困。 一旁的王大辉见我这样，脸上不加掩饰的兴奋。 “小婉你困了啊，我扶你到我床上去睡吧！” 我迷迷糊糊，被王大辉从餐桌带到卧房。 随着我意识的模糊，这男人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小婉你真好看，要不今晚就别走了……” 他说着，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 我半眯着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脱了上衣，然后又要解皮带。 我不知道也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我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 王大辉已经解了皮带要开始脱裤子，就在这时候窗外一声巨响。 突然就窜进来个人，二话不说把那货踹翻在地一顿毒打。 我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想睁眼看清那张脸，却根本做不到。 我伸手，下意识的伸手去够那人影。 “是你吗？” 那人没说话，只是一把将我扯进怀里。 好熟悉的气息，我脸上挂着笑意，昏迷在这温暖的怀抱里。 就连梦中，他都在呼唤我的名字。 “小婉……小婉……” 第141章 大梦醒了，你过的好吗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我就知道，我的周林一定会来救我！ 我就知道，他舍不下我，放不下我！ 我安稳的睡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这样幸福过。 幸福的连梦境现实都快分不清，是甜的，一切都是甜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叫着他的名字，从梦中醒来。 这不是王大辉家，我已经回到我屋子那张硬板床上。 我缓缓睁眼，视线迷离，眼前男人的轮廓模糊。 一点点，一点点，越来越清晰，可我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僵住。 “陆战，怎么是你？” 男人苦笑“不是我，那该是谁？” 他这话把我问住了，是啊！不是他该是谁？ 是周林啊，昏迷前我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我感知到那明明就是周林，可现在面前的男人又清清楚楚是陆战。 到底是我在做梦？那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混乱了，全混乱了。 我嗤笑一声，只觉得自己好傻。 “是啊，该是谁呢？该是谁呢？” 我满心苦涩，转过身子不让陆战看到我此刻的落寞。 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又那样注意我，怎么可能感知不到我此刻情绪。 陆战清清嗓子，用手指戳戳我的肩膀“你是故意的对吗？” 他话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没搭茬。 陆战见我不说话，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语气也比刚刚犀利。 “唐婉，你不说话，难道我就不知道吗？” 我还是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因为我什么都不想说。 陆战这么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也被我这冷处理的态度给整恼火了。 他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样，猛的扯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唐婉，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被他抓的有点疼，本就满心怨怒的我，情绪一下子也被激化。 “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瞪着他大吼。 “你明知道王大辉不是个东西，明知道他没安好心，却还是跟他接触。你只是为了给某人看，你想让他看见，你想逼他现身，你想逼他……” “够了，我谁都不想逼！我只是在逼我自己而已！我知道他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守护我，可他却说不认识我，陆战你能体会我的感受吗？” 我从歇斯底里到声嘶力竭，陆战被我的样子震撼到， 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久他点点头“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唐婉你还是放不下他！” 我苦笑点头“放下？说的容易，做起来难！陆战，你知道吗？我跟周林从小就认识，我七岁就认识他，我曾经一度以为，那一次相遇也是永别。可我却没想到十六年后，那个九岁的小男孩儿，竟然化身俊朗的青年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们相遇，相知，相爱，甜蜜过，痛苦过，我几次轻生他舍命相救，他为我付出一切，这样的他，这样的周林，我又怎么能放下？” 我不知，我为何要跟陆战说这些。 或者是我困在这痛苦的牢笼中太久，也想要有个宣泄口。 我与周林的故事，在谁看来，都是留守女人与浪子青年的风流韵事，没人知道前因，更不可能知道后果，就连我妈我都没提过。 我承认我做那一切挺疯，也挺傻，甚至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但我相信周林，我始终相信周林像我爱他一样爱着我。 所以我明知道王大辉对我有所图，明知道昨夜那顿饭就是鸿门宴，我仍旧应下。 因为我相信，周林始终在关注我守护我，若我安然，他不会出现，但我有事，他必定救我于水火。 我藏着私心，我希望在他救下我时，我能亲口问一句‘周林你是不是还爱我，你还放不下我对不对？’ 但我终究没那个机会。 迷离中，我曾坚信，那个在我差点被人侵犯时，救下我的大英雄就是我爱的男人周林，可醒来他却不在，我面对的只是另一张脸。 陆战似乎也被我跟周林的故事震撼到，刚刚还说我傻说我疯，再听过那些过往后，沉默了许久。 空气中满是死寂，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陆战没再说话，起身往门口走去。 我也没吱声，再次躺回去，脸转到另一头。 他即将出门之际，又突然停下脚步。 意气风发的爽朗声音，这会儿莫名的有些沙哑“唐婉，有件事我想我该告诉你！救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听到声音后，发现你靠在门口昏迷着。我的确想去王大辉家找你，但我还没行动之前，有人先我一步！至于那个是谁，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陆战的话，让我之前熄灭的希望火苗，再次燃起。 我猛的从床上起身，看向门口的他。 “你说的是真的？” 陆战点点头“真的，如果可以，我也想骗你，但你知道我这人不擅长那个！” 所以不是错觉，不是臆想，是他真的是他，周林的确出现了。 一瞬间的希望，可陆战这家伙下一句话，却让我的希望，被浇了盆凉水。 “当然，真的怎样？假的怎样？其实都没区别！” “陆战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回过头，转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唐婉，你是聪明人，这道理真的不懂吗？的确是他，或者你刚刚说，他一直在守护你，这些也都是真的。可他还是没有正面出现，他宁愿让我这个曾经被他当成情敌的男人照顾你，你觉得他什么意思？” 这话真扎心啊！ 我的心好疼，疼的浑身发抖。 是啊，我又想起他给我的那封信。 一字一句，从来没说不爱我，却要让我忘了他。 周林的立场从未变过，他是真的要相忘于江湖，而那个做着相濡以沫大梦的人，从来都是我。 我真是傻！ 真是疯！ 真是痴！ 就差挂大牌子找对象，就差跟全世界说我恨嫁。 明知道王大辉不是个好东西，还与虎谋皮，想让周林出面，想回到从前。 原来我一直在做梦啊！ 只是现在，这梦该醒了。 周林不会回来，我该认可，自己是永远的失去他了，连侥幸都不要再有了。 谁都有傻疯痴的时候，可我傻过了，疯过了，痴过了，也够了。 关于王大辉的事儿，他的确不是个好东西，昨夜想对我非礼，也的确是个垃圾，我报警抓他也不过分。 但想想，在整件事中，我也是藏着私心，想利用他的存在，让某人出现。 罢了！反正我也没怎样，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第二天一早，我主动找到介绍对象的王大婶儿。 她见我时也有些心虚，我猜想她大概率是知道昨夜的事儿了。 “那个，唐婉姑娘啊，我侄子他……他没坏心，就是昨晚喝多了，他……” 解释都是苍白的，对我来说也没啥意义。 我打住王大婶儿的话“大婶儿，我没别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报警，但一点，我跟你侄儿王大辉的确不合适，我也不想见他了，这事儿既然从您这起头，那就从您这结束吧！” “行行行！那大婶儿替你谢谢他了，你说这事儿整的！” “嗯，那没事我走了！” 我把话说清楚，就从王大婶家离开。 临走的时候，我听到里屋有点动静，猜到是王大辉可能就在屋里。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怂货，连面都不敢出，不过这样也好，倒也省着我看到他想忍不住呼他两巴掌。 其实我也想过，昨夜那破事儿，作为介绍人又是王大辉亲姑姑的王大婶儿就真的一点不知情吗？或者这生米煮成熟饭的馊主意都是她出的。 我不追究，因为我也想过利用，这是教训，于他们而言是，于我而言也是。 之后又过几天，我去倒垃圾的时候，听人说王大辉被人揍了，揍的特别惨。 我没心思去猜，那个揍他的人，到底是他欠钱的债主，还是我家隔壁天天翻墙那位，亦或者是那个默默当护花使者的家伙， 随便吧！ 爱谁谁！ 不管咋说，王大辉挨顿揍不冤，他自己不是好东西，应得的！ 最近几天，我清早睡不着就又起早跑出去联系货源。 有个鲁省那边来的小老弟儿叫黄生，大家都叫他生子，他妈生病钱不够，我借了他一些，这小子感念我的好儿，给我介绍了不少收破烂的老乡。 之前铁得一周凑一车，最近三天棚子就装不下了。 我也不想总麻烦陆战，人情不能随便欠，特别是那人对我毫不掩饰的意思。 从我搬过来就想找人装电话，可电话局那边总是各种理由拖，为了方便联系业务，我找人买了个二手传呼机，这玩意儿不错，家对面就有公用电话，也还方便。 午饭后，我刚给拉货的小杨打了传呼，没到一个小时他人就来了。 “唐老板，这次啥活儿啊！” “拉铁，还有点铜铝细货！” “可以啊唐老板，现在货收的更多了！” “还行吧！朋友给介绍不少人！” “嘿嘿，那不还得是唐老板人品好不差事儿，你都不知道，我们这圈里知道你的，那都是竖起大拇指，说唐老板比老爷们也还爷们儿！” 面对着大高帽，我扑哧乐出声“你这是夸我呢！咋感觉这么别扭！” “嘿嘿，唐老板你别笑话我，我这也没上几天学，不会说话！不像你，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咱们不一样！” 我上前拍拍小杨的肩膀“啥一样不一样的，都是出来混，讨生活！别的不重要，只要咱们挣的钱干净，其他都是屁！” “嗯！唐老板那我装车了，咱们往哪送啊！” 我若有所思“西三铁场！” 说到送铁的地方，我不知不觉又想起，我与周林那次相遇。 之后我送铁又去过几次，但都没看到他，或者也就是铁场开业，他作为钢铁厂的老总露个面，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老实说，我也不想再碰面。 明知道注定路人，遇见也不过是彼此伤悲。 可老天爷啊，有时候就是喜欢折腾人。 我不想跟他见面，却还是碰上了。 我坐小杨的货车过去，刚到铁场，就看见周林从上次的小二楼出来。 依旧是西装革履，依旧是帅气逼人贵气难挡。 看到这样的他，我忍不住会心中苦涩。 周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在村里，他整天都是粗布衬衫裤子，是干净的，却也是破旧的，总给人一种美玉蒙尘的感觉。 可现在的他不一样，跟贵族似的，这才是周林该有的样子吧。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刚好看到我。 那时候我还没下车，我坐在货车副驾驶位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那一刻时间仿佛为我俩静止。 直到小杨下车，喊了我一声。 “唐老板，这货卸哪啊？” 我缓过神，视线从远处周林身上挪开，而后打开车门跳下车。 “你先停这，我进去叫人！” “嗯，那我先把大绳解开！” 小杨这边解拢车的绳子，我这头去找铁场的人检斤定价。 路过周林身边，我没看他，我不知道他看没看我。 但等我进屋把人叫出来时，周林人还没走。 他没走，我也没觉得是在等我。 我不想再自作多情了，我不想再心存侥幸，没希望也谈不上失望，毕竟失望的滋味太苦了。 我还是过我的日子，做我的破烂西施。 铁场老板侄子小沈，给我的价格跟之前一样按420一吨。 我摇摇头“兄弟，这可不行啊！最近铁价抬头了，你多少给我涨点！” “小唐姐，你这消息还挺灵通啊！” 我笑着点头“那可不，干啥就得关注啥，要一天就傻收货，那能挣到钱吗？你看我也是你这铁杆了，别人家都涨价了，我也不多要你给我440吧！” “440？那可不行！这铁价虽然说抬头一点，但一下子涨二十也有点多，你知道的，咱家这本来给的价就高，420这价其他家也给不上不是？” “行吧行吧，沈老板也是个精明人！你不发财谁发财，咱们各退一步涨十块按430一吨结算咋样？” “行行行！小唐姐你可真厉害，我跟你说，这价你可是独一份，我给你了，你可别跟其他人说，不然我这货不好收啊！” “懂！” 一番讨价还价后，我这车铁三吨多就多卖了好几十块，别的不说，至少给小杨的车费够了，等晚上再去隔壁面馆点个面条跟小菜。 我这都完事儿了，小杨那边跟着小沈去卸货了。 我一回头，周林竟然还在原来站的位置。 刚刚那好几分钟，我跟收铁的小沈讨价还价的时候，他就在那看着，很难想象他那会儿心里在想啥？ 我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小杨那边货卸完了挥手叫我，我正要过去。 身后的周林叫住我“你……你过的好吗？” 第142章 羊皮靴与牛皮靴，诓我入局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我，目光落在我脚面上。 我下意识的往下看，这才发现我穿的布鞋，不知何时竟然磨了好大一个洞，这会儿里面的袜子都看得清楚。 此情此景于我。 糗啊！ 丢人啊！ 面对昔日心爱的男人，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窘迫感。 周林刚问我过的好吗？这话啥意思？是怕我穷的吃不上饭，穿不上衣，连鞋都买不起？ 我下意识的把鞋破了洞的那只脚收回去，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竭力掩饰尴尬。 “好！可好了！” 周林看着我，嘴角抖动，那感觉仿佛接下来就有千言万语要脱口而出，可下一秒却只是冒出不疼不痒的几个字。 “好就好！” “嗯！” 我不尴不尬的点头，转身要去货车那边。 我要走了，周林却再次叫住我“唐婉！” 他叫我的名字，他竟然叫我的名字。 他之前还在这，在众人面前说不认识，此刻我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那感觉好陌生。 “不是不认识吗！咋又认识了！” 我转过头，有些戏谑的看着他。 我这突然的一句，怼的周林有点不知所措。 但最后，他还是开口“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就……” “没有！我没困难！我现在很好，自给自足自食其力，别看我造的埋汰，一般人没我挣得多。对了，我已经攒了些钱，等我再凑个整，就先还你一些！” 我知道，我这话也很伤人。 可这也是我的心里话。 我不知道周林离开我的原因，跟钱有多大关系，但我确定一定跟钱有关系。 从前我在村里，没本事挣钱就算了，现在我到了省城，有了自己要干的事儿，每天都在挣钱，即便那三十二万八千三百于我而言是天文数字，我也有信心有天会把那巨大的洞填平。 “唐婉……”周林似乎又要说什么，货车那拉货的小杨卸了车，摁喇叭示意我过去。 我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看他。 “周先生高估了我的定力，其实我这人挺容易有侥幸心理的，既然没希望，就别给我希望，失去与孤独尚且让我痛苦不堪，再加上失望，我怕我会撑不下去！” 我的话苦涩中夹着凄凉，周林那许多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被压了回去。 我坐上小杨的货车离开时，他还站在原地。 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始终盯着我离开的方向。 但我没看，我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 面对周林，我没那么强的抵抗力，就像我在青山村与他那些个缠绵悱恻的日子，我爱他，爱他的人，爱他的身体，爱他的灵魂，爱他的一切…… 连如今的爱而不得，于我而言都是最最特别的。 回去的路上，我的眼睛莫名红了。 眼尖的小杨，似乎看出点什么。 他把一张沾了灰尘的纸递给我“唐老板，你跟那位先生认识？” 我马上摇头“不认识，他是大人物，而我就是个收破烂的！” 小杨摇头“那咋地！唐老板你这么能干，还这么漂亮，啥样男人看了你都会喜欢，虽然你是收破烂的，可你长的比大明星还好看，你比我们镇里妇女主任还能干！” 我刚还有点阴郁，这会儿却被这小子的恭维话给逗乐了。 “你这小子嘴甜会办事儿，我看你以后也会有大出息的！” “真的吗？唐老板这话别人说我不信，你说我信！” 我笑笑拍拍他肩膀“信我的吧，好好干，你以后会发财的！” “嗯，唐老板咱们一起发财！” 小杨老说他是粗人没文化不会说话，但我觉得他比很多人都强。 我也认识有文化的，比如我那个所谓前夫大学生李国兴，书没少读，做事却差劲的很，比起面前这养车拉货的小年轻可差多了。 还有我那个堂姐唐笑，她也是复读两次靠狗屎运才考上大学，那眼睛长在了脑门顶上，村里人常说，她忘本了，自从考上大学好几年都没回过家。 这就是有文化的，可有文化不代表有德行。 人啊，啥都不重要，但得有德行，只要你有德行，哪怕你是捡破烂掏大粪的，也值得尊重。 小杨跟我送了铁，回到收购站，我俩又把纸壳子跟书本报纸装上。 这个账我过后跟收纸壳的老板算，他只要把货送去就行，我不用跟着去。 等小杨拉货走了，我这也累的快要拿不成个儿了。 我身子一软，坐在门口的破椅子上。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知何时，隔壁那位跳墙的老哥又冒出来。 他一手拎着两罐子麦乳精，另一手是时下很火的听装饮料。 噗…… 他打开饮料，里面的气泡冒出来不少。 等气泡消差不多，陆战把饮料递到我面前。 “渴了吧！喝点，这个味儿不错！” 的确渴了，我也不管啥，接过来咕咚咕咚都干了。 “这啥呀！是挺好喝的！” “好喝吧！现在都流行喝这个，以后等我再赚钱还卖水，我也整这种饮料……” 我笑笑“咋地，还是难忘老本行啊！” 陆战也笑“那可不，人啊，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老哥我早晚有一天要重新杀回去，他们把我的水厂开了养猪场，我就开个更大的！” 我竖起大拇指“有志气！” “是啊，志气必须有，不仅是做买卖，还有娶媳妇儿，小婉妹子，我现在第二目标就是干个比之前更大的场子，第一目标就是娶你，让你当我媳妇儿……” 噗…… 这死男人，说说就跑偏。 我抬屁股站起来踢他。 可才一伸脚，这眼尖的男人，也注意到我穿的布鞋张嘴了。 他苦笑一声“小婉妹子，你这鞋饿了，这是要咬我啊！” 我莫名脸一红， 马上放下脚“咬你咋地？再胡说我就把你踢回去！” “行行行，我不瞎说了，我努力做……” “你……” 这嘴贫的死男人，我连吵带骂把他赶走。 这老哥跑之前，还把麦乳精扔在我门口。 “小婉妹子，多吃点好的，好有力气打我！” “姓陆的，你大爷的！谁要吃你送的东西，赶紧拿回去，我想吃我自己买！” 叮当…… 我又把那两罐子麦乳精，顺着大墙的豁口扔回去。 我以为这事儿就完了，可谁知第二天下午，我从外面忙完回来。 那两罐子麦乳精又出现在我家门口，跟麦乳精一起出现的还有两双鞋，一双牛皮小矮靴子，还有一双布鞋。 “这……这什么情况？” 很明显，陆战这家伙，不仅又把麦乳精送回来了，还给我买了两双鞋。 我拎起麦乳精跟鞋，正要走向墙头。 下一秒更诡异的事儿发生了。 还不只是这两双鞋，在这两双鞋不远处门口的破椅子上，还有两双鞋，一个是高跟羊皮靴子，另一双也是布鞋。 这显然不是一个人买的，我有点懵，但很快又似乎明白过来。 我看着手里的，还有椅子旁的，这皮鞋布鞋一共四双，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都不等我想好怎么处理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鞋，豁开的墙头，陆战又探出他的脑袋。 “小婉妹子！” 我下意识的看向那头，白了他一眼“姓陆的，我说了我不要，你是听不懂吗？” 他故意摇着脑袋气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 我拎起鞋跟麦乳精，走到墙头，把东西重新塞回他怀里。 陆战悻悻的看着我“干啥？” 我冷哼“不要！” 他也冷哼“我买的不要，那别人买的呢？” 他说着，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椅子旁边那两双鞋。 看来，他是比我更早看到那两双鞋。 我猜是他跳墙过来送鞋的时候，那羊皮小靴子跟布鞋就在那了。 以这男人的聪明，他应该也第一时间就猜到鞋是谁送的。 我回头看看那两双鞋，再转头看向陆战“谁的也不要！我自己能挣钱，鞋我自己能做，也能买，不用别人！” 陆战白了我一眼“你得了吧你！唐婉我都不愿意说你，话说你这一天天的也不少挣，却抠的要命，你看看你成天穿那些破衣服，还哪有点女人的样子？再看看你昨天穿的鞋，都要张嘴咬人了！” 他怼我，我也不服输。 “咋地？张嘴我乐意，穿着凉快不行吗？” “行，你高兴就行！不过再有些日子，早晚就凉了，你那双张嘴的鞋，还是别穿了，穿我送的！那牛皮靴子你喜欢不，这要是出去办事儿可得有双好鞋……” 不等这老哥话说完，我一句话又怼回去。 “不喜欢！” 陆战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不喜欢我送的，就喜欢他送的？” “谁的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你就扔了呗！不过唐婉，你要是扔了我送的鞋，那别人的你也扔了……” “扔，都扔！老娘一双不留，要穿我自己买，用不着别人！” 陆战将我，我也不软。 说着就当着他面，把那四双鞋跟麦乳精全都扔垃圾堆上了。 这么不给面子，可把陆战气坏了。 “扔……你就扔吧！不知好赖的女人，没人管你了！” 把人气走了，我也算如愿了。 我不是不知好赖，是我太知道陆战的好意，而偏偏那好意我又无法收下，就只能拒绝，以最明确的态度拒绝。 毕竟我比谁都懂，希望越大伤害越大，我自己都饱受其苦，又何必让别人深受其害呢？ 陆战的好意，是我不想要，而周林呢？我想要，却得不到。 我看着垃圾堆里，静静躺在那的羊皮靴子跟布鞋，我知道那些一定是周林买的，我知道是他看到我穿着破旧的鞋心疼了，我知道他依旧对我关心。 可越是知道这些，我越是难受。 既然都给不了希望，又何必让我惦记着？ 我转身回屋里，我告诉自己人都失去了，他送的鞋给我的不是慰藉，而是折磨。 可让自己放下，终究还是没那么洒脱。 因为这两双鞋，我失眠了。 又因为半夜掉起了雨点，我鞋都顾不上穿，跑到门外把那几双鞋又捡回来。 好在雨下的很小，只是打湿了鞋盒子表面。 我小心翼翼，像对待珍宝一样，用干净的布把上面的水擦干，然后把鞋抱在怀里。 “周林啊周林，你在折磨我，你知道吗？我还想你，好想你！” 这一夜，我抱着周林送我的鞋睡觉。 我做了个美梦，梦见与周林团聚，梦见我俩再也不分开。 当然，陆战送的鞋跟麦乳精，我也一起捡回来了。 我不接受他的感情，但也不代表我要践踏人家的感情，他是好意，他是好人，除了不能接受他的心，我还是把他当朋友的。 天没亮，我把麦乳精跟鞋重新放回墙头，陆战似乎也心领神会，这次没硬送，而是悄咪咪的把东西拿回去了。 放下感情羁绊，我又回归拼命三娘模式。 熟人介绍了个活儿，说区招待所要推了建个大酒店，里面的各种设备还有锅炉啥的都要处理。 我一听，这不是正好是我的菜。 有了之前跟陆战合作第三纺织厂的活儿，再加上后来也包了几个类似的小活儿，现在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这边熟人联系，说那边负责人要见一面。 下午我干完活儿，把自己收拾利利索索就出门去了。 临走时，陆战还站在墙头打趣我“咋滴啊？小婉妹子，整这么精神，又要相亲去啊！” 我白了他一眼“相你个大头鬼！去谈事儿，赚钱的事儿！” “赚钱的好事儿啊！那咋不带我一个？” “陆老板还用我带，你现在钱都用塑料口袋装了，看不上我这三瓜两枣的！” “那可不一定，我不图钱，就想跟小婉妹子一起干点事儿！要不你带我一个，我不要钱，你管饭就行！” 这家伙说说的就开始贫嘴，我知道这是跟我闹着玩儿呢，我也不当真。 “想管饭，去小饭店老板娘那呗，我前天看见她，还跟我打听你呢！哈哈哈……” 这是玩笑，也是真的。 我开着玩笑离家，到路口叫了辆出租车到了区招待所。 这离我家不算近，这一带我也不咋熟，这招待所的位置，虽然是最繁华的地段，却也离闹市不远，妥妥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关键占地面积够大。 抛开别的，我要是有钱想开酒店，也会选这地方，不得不说这老板是有眼光的。 站在区招待所大牌子底下，我这思想莫名的就有点跑偏。 我是干啥来了，是来谈拆东西收东西的，别的我管不着。 这会儿招待所已经停业，虽然东西还在，但已经看不到人了。 介绍人说让我直接去105，进门右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 进门前，我整整衣服，深吸一口气，等自己调整好状态，才敲门。 咚咚咚…… “进！” 屋里传来一声中年女人的声音。 只一个字，我就莫名的感觉有点耳熟。 更也想不到的是，待我走进那间屋子，看到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 “是我！唐婉，好久不见啊！” 第143章 步步紧逼，是我，小婉我回来了 是她！ 怎么会是她！ 周若虹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诸多敌意的女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让我心中一百二十分的戒备。 “怎么是你？你什么意思？” 周若虹看看我，从老板椅上起身。 “什么意思？唐婉这句话该我问你吧！我觉得上一次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以为你这女人，虽然出身低位，但至少应该有点节操，没想到你背地里那么下三滥！” 一口一声节操，一口一声下三滥我听的窝火。 “住口！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周若虹冷笑走到我身前“就凭你做的那些事，难道我不该说你？唐婉我侄子已经不要你了，你能不能要点脸，不要再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他！你知不知道你那样真的很讨厌！”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还是装不懂？唐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侄子放不下你，就各种作死，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让他重新回到你身边，你别跟我说你一点想法没有！” 周若虹的话很主观，带着深深偏见，可我也不完全否认她说的一切。 当我知道周林一直在暗中守护我的时候，我的确心存侥幸，我的确想我们还有机会，我的确想以一些极端的方式让他回来。 可他是我的爱人，我们曾经经历无数困苦，我们曾经许下海誓山盟，我这样想又有什么错？ 而面前的女人，只因为瞧不起我的出身，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突然冷笑“呵呵，我就是有想法怎么了？因为我出身农村，因为我没有很多财富，我就连想的资格都没了吗？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因为我是人，但我不会纠缠，是我的打不走 ，不是我的争不来！” 周若虹拍着巴掌“好，很好，唐婉啊唐婉，我得承认你这女人真的挺厉害的，思维敏捷，又能说会道，关键这张脸真的美，也难怪除了我侄子之外，那个叫陆战的男人也对你一往情深呢！” “够了，这事儿跟别人没关系！你说我可以，少扯别人！” “哼，没关系吗？唐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你跟姓陆的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天天往你家跑，这孤男寡女关上门的破事儿，我不想说，怕脏了嘴……” “脏了嘴算什么？有的人心脏才是真的恶心！陆战是我邻居，他是对我有意思，可那又怎样？我跟他清清白白，轮不到你在这诋毁！周若虹高傲的周女士，我真的很不明白，你那么高高在上，为什么一次次跟我这么个普通的你眼里的底层人过不去呢？我唐婉就是个收破烂的，何德何能？” “你……还不是因为你勾引了周林，不然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哈哈哈哈……且不说我有没有你说的那种勾引，退一万步说吧，如果我跟周林之间，是有人勾引，那个也是他，不是我！” 我这话是在气周若虹，但也都是事实。 我与周林之间，不适合用勾引这个词儿，可这俩字儿是从周若虹嘴里说出来的，那就说勾引。 不管我心里是否放下，我明知道周林在哪，我没有去找他，也不主动跟他说话，我想他，但我没有偷偷的关注，我只过自己的日子。 现在回头去看，是周林一直在关注我，从我们见面那次？还是从我到省城找他差点被坏女人骗那次？亦或者要更早，他一直在偷偷关注我。 电影院的断电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怎么那么巧，那时候就有人出现在我身边？那几分钟电影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刺激饥渴的吻，那蚀骨的柔情，恨不得将我揉进肋骨是谁？ 王大辉被无故胖揍？我门口意外多出来的鞋子？ 难道这些都是我自己搞出来的？ 高傲如周若虹，无论我说的对与错，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够了，唐婉，别在这狡辩！无论你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你勾引我侄子的事实！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做出那些反常的事儿，那不是他，不是他！” “呵呵，不是他？那他应该是什么样？到底是他反常，还是你这个当姑姑的从来就不了解他！” 周若虹瞪着我，嗤笑一声“我不了解？你说我不了解周林？唐婉你根本不知道，在周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周林，也没人比我对他更好。我们姑侄一直都好好的，可直到你出现，你勾引了他，一切都变了，周林也变了！” 我面露幽怨，看向面前的女人苦笑道“勾引？你一口一声勾引？我若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勾引，也许情况不是现在这样！或者我该试试呢！” “唐婉你……” “周女士，你不用这样妖魔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就是个普通的底层女人，一个穷收破烂的！其实你不用把我放在心上，你既然跟你侄子感情那么好，你管住周林，那就算算我脱光了勾引他不是也没用吗？” 我说完这些，转身要走。 这时，周若虹从身后叫住我。 “站住，唐婉，你根本不知道周林为你付出了多少？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那一刻，我明显的感觉到周若虹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恨意。 我回头看向她“我知道！我欠周林的一辈子的还不清，我也知道我不放手会拖累他。我选择放手！不是因为我不爱了，而是因为我太爱！对了，我这里有笔账，手术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三十五万多，去掉我之前在钢铁厂还的那些还差三十二万八千三百，我写借条给你，这钱我唐婉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还清！” 我转身到桌上拿了纸跟笔，写了张简单的借据，签上自己的名字后递给周若虹。 那女人接过我的借条看一眼，只是冷笑一声“哼，你以为这三十多万我会放在眼里？你以为你跟周林之间，差的只是钱？” “你放不放在眼里，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尽我所能做我该做的事。周女士，你是周林的姑姑，所以我不想跟你冲突，现在我态度给你了，我不会纠缠周林，之前手术花掉的钱，我也会努力还上。没事我走了！” 我再次转身到门口，可一拉门，却根本打不开。 我顿时察觉不对劲儿，回头看看周若虹，她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森冷的气息。 “呵呵，唐婉，你以为这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什么意思？周若虹你什么意思？钱我会还，我也不会纠缠周林，你还想怎样？” “我怎样？这得问我的傻侄子啊！从前他是那样一丝不苟的人，任何事都做到完美，可自从你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唐婉你的确没有主动找过他，可你知道吗？只要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存在，周林的心就静不下来，外企精英看不上，豪门千金不入眼，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心里眼里就只有你这个农村出来的女人！所以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让你消失，只有你消失，周林才能变回曾经完美的周林！” 她这句话说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是四个人高马大的黑衣墨镜。 他们手里拿着绳子袋子，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像极了刑场上的刽子手。 我慌了，下意识的后退“周若虹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冰城，不是你无法无天的地方！” “唐婉你放心，我不是弑杀的老巫婆，我不是要你死，我只是想让你去个更远的地方，周林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我会为你安排优渥的生活，你会过的比现在更好……” 这女人一声令下，手底下的几个就开始动手。 第一个抓住我的胳膊，第二个搬住我的脚，在这些五大三粗男人面前，我弱的像一只待宰的鸡，毫无招架还手的能力。 “周若虹，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哈哈哈！疯就疯吧，为了周林我不介意疯一次！我疯好过他疯……” 我的确低估了人性的可怕，周若虹的手段是我所不能想象的。 没过两分钟，我已经被那几个塞进袋子里。 我眼见身体一点点陷入黑暗，我身子开始失重，被人像扛件货物一样扛在肩上。 我感觉到我出了那间屋子，一股风透过袋子的缝隙吹进来。 我不知道周若虹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要送我去哪？ 总之那是个没有周林的世界，连气息都不会再有一丝一毫。 我被人重重扔到面包车里，很疼，但那疼敌不过我此刻的绝望。 我内心呼喊着周林的名字，我向上天祈祷，哪怕我就要被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哪怕下一秒我就要下地狱，我希望能再看一眼那剑眉星目。 或者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声音，在面包车启动前，我听到哗啦一声巨响。 有人砸碎了车玻璃，之后我看到一丝光亮，有人把装我的袋子解开。 等我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竟真的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他。 “周林！” “小婉！” 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没有一丝迟疑的那种，那感觉就好像我们回到了曾经的温馨时光。 好暖好舒服，哪怕这只是幻象，是我精神世界的海市蜃楼，能再看一眼周林，我死也心甘情愿。 但很快，周若虹再次出现，她脸上的森森冷意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爱的男人真的来了。 “周林，你疯了吗？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疯，疯的是你！姑姑，我答应你的都做了，但你答应过我，你不会伤害小婉，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林的话，让周若虹一时语顿。 她浑身颤抖，嘴唇抖动，许久才吼出来“我都是为了你！周林在这样下去，你会被这女人毁掉的！” “她没有毁掉我，是我对不起她！是我不声不响的离开，是我背弃了我们的誓言，是我对不起我的小婉！” 一年多了，五百多个日日夜夜，我苦等他，盼着他回来，最后等来的只是一封诀别信。 我告诉自己不要怨不要恨，可我的心中，就真的一点怨言没有吗？ 那曾经的山盟海誓，会时不时的跑出来折磨我，周林说他会娶我，给我最盛大的婚礼，周林说他会陪我到老一起看尽世间繁华…… 而这一刻，他说他对不起我，仿佛我内心深处那些痴与怨，都有了交代。 我抬头看看周林，那弧线完美的下颚线，那无懈可击的容颜，那无论曾经还是现在都让我着魔的剑眉星目…… 我伸手摸摸周林的脸“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周林哽咽的，握住我的小手“是我，小婉，我回来了！” 那一刻，我们是阔别已久的爱人，是久别重逢的夫妻，事件千千万万，在此刻的我们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周林有我，我有周林，他中有我，我中有他，仿佛下一秒就死去，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这一切，在周若虹的眼中，却是不能容忍的。 那么高贵的她，此刻面对我与周林的旖旎，抓狂的像个疯子。 “周林，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了吗？你这样做，要怎么跟你爷爷交代？你是想毁了自己吗？” 面对周若虹的歇斯底里，周林表现的异常平静。 他慢慢的把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对面的周若虹身上“姑姑，无论是答应你的事，还是对老爷子的交代，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小婉平安。若我的前程，是踩在小婉身上，那我宁愿毁掉，就这样毁掉也挺好！” 他说着，起身将我打横抱起。 当着他亲姑姑的面，抱着我走向胡同口，宛若视死如归的战士。 我不知该怎样理解此刻的一切，这是道选择题吗？周林在姑姑前程事业成功与我之间，选择了我？ 但这是周林的选择，却不是周若虹的。 我俩没走出几步，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又冒出来十几个黑衣墨镜。 天色渐暗，这些人的出现，仿佛乌云压顶。 身后传来周若虹已然扭曲的嗓音“周林，你要为了这女人毁了自己，我不答应！” 周林回头看看周若虹“姑姑，你这是在逼我！” “没错，我就是逼你了，周林，要么你放手让我送走唐婉这个可恶的女人，要么今天就鱼死网破，我保证她的结果只会更惨！” 第144章 周林有了软肋，陆战仗义相助 周若虹一声令下，那十几个黑衣墨镜，齐刷刷的朝我俩呼上来。 这女人是真的疯了，疯起来连自己侄子都不惯着。 以周林的身手，对付个三五个问题不大，可面对这十几个专业训练的保镖，再加上我如拖油瓶般的存在，就变得束手束脚。 同一时间，周若虹还在给保镖打强心剂。 “谁也别手下留情，别出人命就行，把人给我抓住，奖金翻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帮干保镖的本就是出来混口饭吃，这说给钱还翻倍，一个个脑袋削尖了跟疯狗似的。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周林是哪吒也不过三头六臂，面对这十几个人二十几只手，根本没有胜算。 很快我们被团团包围，很快我被控制住，周林被四个保镖制服摁住。 “放开她，你放开小婉！” 周林仍旧在耸动，这时候周若虹从她包里拿出一把小刀，抵在我脖子上。 “别动，不然我会让她死在你面前！” 此情此景，周林青筋暴起“姑姑你干什么？你住手！” 捏到了周林的软肋，周若虹的脸上划过久违得意的笑容“周林，姑姑是最了解你的，你也是最了解姑姑的。我急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让这女人离开，我会送她去个不错的地方，她不用收破烂为生，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这对你对我，目前来说都是最优解！” 周若虹的话好霸道，好自负，我不知道周林是怎么想的，可我笑了，笑的异常疯狂。 “哈哈哈……最优解？周若虹这是你们的最优解，那我呢？难道我唐婉的命运，我自己没资格说话？” 周若虹瞪着我，小刀又朝我脖子靠近一分。 “别逼我！不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说我逼她，那我就将脖子又靠近刀一分，就逼她了。 “你划啊，你最好马上抹了我的脖子，不然只要我唐婉活着，哪怕被送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回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高傲的周女士心痛！哈哈哈……” 我狂笑，我的疯狂又一次震惊周若虹。 “你……你笑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笑了？我凭什么不能笑？周若虹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地球为你一人转？周林是你侄子，你们之间有亲情羁绊，那是你们的事！跟我唐婉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在省城谋个生路，我不偷不抢不骗不坑，我童叟无欺靠自己力气凭本事吃饭，怎么就碍着你事了！” “你蛊惑了周林！你就该死！” “蛊惑？我怎么蛊惑了？我是去找他了？还是装可怜跟他诉苦了？或者你说的勾引，我脱光了勾引他了？我都没有，我就想他而已，我不声不响的想还是罪吗？” “你……” “我明白，在你周女士这样高高在上的眼里，我这种出身就是低级，不配有感情。可这是你的想法，不代表我，不代表周林。周若虹你可以把我送走，你也可以让周林永远找不到我，但有一点你改变不了，那就是心的羁绊，你割不断！” “巧舌如簧！来人，把她给我塞车里，送走，越远越好！” 我从不指望我的某一句话，可以打动，或者让周若虹有一点点动容。 我知道，我可能逃不过这一劫，接下来的命运可能再不受我掌控。 但能听到周林那句‘我回来了’我心足矣。 我被周若虹的手下塞进车里时，不远处被控制的周林，奋力抵抗青筋暴起。 “小婉，小婉……” 我能感受到他那一刻的无力，那种束缚，命运的束缚，人生的种种无奈。 在后备箱被关上的瞬间，我从那道缝隙看到周林因痛苦而崩溃的脸。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吼“人不在，心也在！” 咣…… 一声闷响后，后备箱被紧紧关闭。 我从车窗看到那几个黑衣墨镜，扯着周林往车上拉，周林死命挣扎…… 他挣脱了，像箭一样冲向我，拳头使劲的砸车玻璃，然后身后的保镖再一次将他拉开，那场面惨烈异常。 我哭了！ 我崩溃了！ 这一刻我似乎开始理解周林不辞而别的无奈。 我俩之间的阻碍是千山万水是刀山火海，这还只是我看到的，那我看不到的地方，看不到的人，到底还有多少阻碍。 我不不怀疑，为了我周林耗尽的心力，能做的他做了，不能做的他也拼了。 可我们终究是人不是神，总有办不到的事，挣不开的枷锁。 那一刻我们都是崩溃的，绝望的，世界仿佛陷入漆黑。 完了，就这么完了吗？ 我与周林的故事，就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吗？ 我不敢想，想了怕自己会马上心痛而死。 当万念俱灰之时，谁也想不到，胡同另一头半截子货车的灯光，成了照亮周林我俩生命的星光。 那疾驰的货车，打乱了周女士的节奏。 面对疯了一样仿佛失控如死士一般的小火车袭来，周若虹懵了，那十几个黑衣墨镜也怕了。 在那最最混乱的十几秒，周林抓住机会，把我从面包车后备箱解救下来。 之后那疯了的半截子货车，像是突然失去理智一样，一脚油门停在我跟周林面前。 我看到一张熟悉男人俊颜。 是陆战，没错只有他才能这么疯，只有他才敢这么疯。 他一如既往玩世不恭的模样，从车窗探出脑袋看向我跟周林。 “等啥呢？上车！” 周林反应迅速，拉开车门将我推上车，他紧随其后也跟了上来。 这会儿周若虹跟保镖已经从慌乱中醒神儿，十几个人疯了要么砸棒子砸车，要么往车上爬，总之目的是逼停陆战的货车。 情况不妙，陆战眉头一紧。 “你俩坐稳了，哥要癫给他们看看！” 陆战话音未落，方向盘猛打一拳，半截子货车开出了国外赛车的水准。 这一个大甩尾，呼在车上的黑衣墨镜被甩掉一大半，没掉下去的，等他猛的踩刹车也被甩。 之后陆战再次猛踩油门，直冲胡同口。 可谁知胡同口那又出现一个黑衣墨镜。 这货也是个猛人，血肉之躯就敢挡车，一派你不敢撞死我的架势。 陆战这车破，但好歹钢筋铁骨，黑衣墨镜再刚也是肉，这要是撞上去不死也是终身残疾。 现在就比谁更狠，哪个更疯。 那墨镜小子觉得陆战不敢撞，可陆战是谁啊？曾经十里八乡最疯的陆厂长，有啥事是他不敢干的？ 他坏笑转头看看我“小婉妹子，我要是把人撞死了，你别忘了到牢里给我送断头餐！” 咣……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车就已经撞上去。 一声巨响，当时我都懵了，以为真撞人了。 但周林眼尖，他大手摸摸我的头“没事，是个铁皮桶！” 陆战也笑“哈哈哈，那小子还是没种啊！跟我比疯，都是小虾米！” 是啊，这点我承认。 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过的所有人中，说起疯癫，没人比得过陆战。 但我也更得承认，他是个大好人，而且是真仗义，一次次刷新我对他的认知，不知不觉成了我心中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钻出胡同口，危机暂时已经解除了。 周若虹再厉害，这毕竟是冰城，不是她的地盘，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 陆战一路狂飙，一直把车开到江边附近，才停车熄火。 他看看此刻相拥在一起的我跟周林，脸上浮现有些苦涩的笑意。 “当我面别抱了，要抱下车抱，看着来气！” 被他这样说，周林我俩多少都有点尴尬。 我们齐齐的松手，周林看看陆战脸上大写的感激“谢了！” “别谢我，我又不是冲你！” 周林苦笑，“那也得谢，谢谢你对小婉的照顾，谢谢你……” 男人之间的气场，有时候也挺有意思。 周林嘴上说谢，却带着宣誓主权的意思。 陆战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俩还是把话说清楚，要好就好好的，我省着惦记，要不好，也赶紧给我倒地方……” 明明是好心救人，被他这么说就跟变了味儿一样。 我白了他一眼“谢你还不行？那咋地骂你才舒服呗！” 陆战嘻嘻笑“那也行啊！打是亲骂是爱！” 这老哥越说越不上道，这也不是斗嘴的时候。 之后我跟周林下车，一起去了江边。 这个时间江边有灯光的地方，人还不少，老的遛弯的，小孩儿玩的，年轻人搞对象的都有。 我跟周林远离人群，朝黑的一头走，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 许久，周林先开口叫住我。 “小婉，对不起！” 我回头看看他，朦胧的月光下，他的脸更加俊朗异常。 我苦笑“经历那么多，走到这，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我想跟你说很多，可是我……” 他欲言又止，我心中苦涩。 “我懂你的无奈，你的不辞而别，你舍我而去，我不理解，但我接受！” 我不吵不闹，可我不知道，我的懂事在周林心里，却是最锋利的刀凌迟着他的心。 “小婉……”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周林其实你姑姑真的杞人忧天了，我现在也没想那么多，我只想挣钱，挣很多钱，第一步先把手术费还给你们！” “谁让你还钱了？你我之间不存在这个，别说是那些手术费，小婉只要你需要，再多我都……” “不！我不要！因为我的病，因为钱，我已经失去太多，付出太多代价！我有时候睡不着觉，就常常想，若我有钱该多好，我可以自己付上手术费，那样我的男人就不用为了钱心力交瘁，那样，我们的结果是不是也许就不一样了！” 我的话让周林两眼泛红。 他心中思绪万千，他口中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只是无奈的摇头。 “小婉，不管你信不信，你我之间走到今天，不是因为钱！” 我苦笑点头“因为什么都好！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从死神那逃了命，却逃不过命！曾几何时，我问自己，活着的代价是失去爱人，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周林，我这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傻？” 周林没说话，亦或者他有许多话想说，但因为某些原因他终究不能说出口，然后就只剩下那三个字。 “对不起！小婉对不起！” 我抹掉眼泪，挤出一抹笑意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周林你对我已经很好了，这世上没人比你对我更好！只是我唐婉福薄，那几个月的好，已经耗尽了我一生的情爱的运气。我不想认命，但此刻我得认，周林不管你我之间的分离，与钱有多大关系，我都会努力把那三十二万八千三凑上，于我而言，只有抹平那笔账，我才能真的不卑不亢站在你面前！” 我走了，如周林离开时，没有告别的离开。 周林在身后喊我的名字“小婉……小婉……” 我能听到他声音的颤抖，或者也伴着他的血泪。 但我没回头，我怕我回头，就再也舍不得走一步。 我不知自己走了多远，猛然间感觉身后一股强大的气流，而后周身被一股暖流包裹。 周林从身后将我抱住，他抱的很紧很紧，仿佛那双手焊死在我身上一样。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安静的江畔，我俩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声。 我在克制，周林也同样如此。 可那些克制，在几分钟后彻底崩塌。 我转过身，攀住男人的脖子，两条胳膊将周林紧紧缠绕。 如疯了颠了一般，狠狠的吻住的他的唇，他也如我一样凶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吞掉。 什么理解，什么世俗，什么无奈……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成了浮云。 我的大脑在放空，我的身体也不受控制。 我们是激烈的，是疯狂的，是不计后果的。 若不是远处巡视江面的工作人员，拿手电筒照向我俩，毫不怀疑这江畔今晚就会上演一出限制级画面。 但这把既然点着了，就谁也熄不灭。 我看看周林，周林也看看我。 我俩齐刷刷看向江畔对面的酒店。 我们像两只嗷嗷待哺等待妈妈投喂的小鸟，我们手拉着手，疯了一样冲进酒店。 我把钱包拍在前台，小姑娘被我吓懵了。 “楼上506，二位……” 我不知道小前台后面要说啥，但当她递上门卡的时候，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我一手拿着房卡，一手被周林握着。 我们像是连体婴一样，还不等到房间，在电梯里就已经痴缠亲吻在一起。 第145章 甜蜜苦涩的挚爱重逢，被遗忘的大冤种 一年多了，那许多个孤枕难眠的夜。 我只有在梦中才能与他相会。 这晚，我是疯狂的。 周林也是疯狂的。 我们疯狂的痴缠在一起，不管时间不管空间，世界的一切都变得虚无，只是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他将我扑倒在酒店的席梦思大床上，那感觉仿佛躺在云朵上。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然褪去彼此的衣物。 他吻着我，异常的猛烈，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我享受着他给予的霸道温柔，享受他为我营造醉生梦死的世界。 我们不需要太多试探，没有许久离别的生疏，一切都那么和谐，那么美好，仿佛彼此从未分开。 就在他即将进入正题时，我突然想到什么。 猛的一翻身，反客为主压在他身上。 周林用一种诧异又渴望的眼神看着我“怎么了？” 我的手附在他脸上捧着，渐渐的头低下去脸凑到他耳畔，轻声耳语。 “一年了，你有过吗？” 当我那问题出口，周林将我抱的更紧。 他的心跳随之加快，体温也逐渐升高。 之后学着我刚刚的样子，又重新回到主导地位，薄唇轻轻凑到我耳畔。 “你呢？有吗？” 我坏笑，捏捏他的鼻子“你猜！” 他粲然一笑，吻在我的唇上“你是我的！” 我娇嗔一笑，故意唱反调“我可不是！你不是都不认识我了！” 他宠溺的咬住我的耳朵“那今晚重新认识一下！” 待那句话出口，这把爱火终于彻底点燃。 干柴遇烈火的结果，就是不死不休。 何况我俩，这晾了一年多的干柴火，欲到点火星，早就噼里啪啦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忘了这一夜多少次，疯狂了多久，总之无论我还是他，都是不死不休的状态。 他说他这一年没有过，我是信的，我太了解这男人什么样，有多强，但第一次竟然发挥失常了。 我只有他，没有过其他人，但没吃过那么多猪肉，也见过很多猪跑。 早上倒垃圾的时候，偶尔就会听到附近的大嫂婶子聊着炕上的故事，男的外出打工要是很长时间没有，突然一次就会控制不住，不过强的人一般就那一次，之后就会恢复。 周林的情况就是这样，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了，身体都不太受控制，但第一次之后他又恢复到巅峰状态，仿佛回到了我俩住在青山村时，那段没羞没臊的时光。 其实也不只是他，我自己的情况也差不多。 真是太久没有过了，期间差点吃不消，好在后期周林克制些，我才没被他折腾死。 那过程很奇妙，快乐痛苦，甜蜜还混着点苦涩，这一晚仿佛经历人的一生，酸甜苦辣咸都尝了个遍。 我忘了自己几点睡过去，但我没做梦，没什么比他在身边更美。 这一夜的风流，补偿了我这一年多的空虚。， 只是一觉醒来，我下意识的摸摸枕边，空空如也没有温度。 我猛的醒神儿，从床上坐起来。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世界，我的衣服摆在床边，却不见周林的。 “呵呵，跟做梦了一样，或许就是个梦吧！” 昨夜的甜蜜，今早的苦涩。 若不是这陌生的房间，若不是我身体的不适跟满身的吻痕，我真以为自己是做了梦。 看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多了，太阳都照屁股了，平时我四点就起来，今天却…… 愣了片刻，我蠕动着身子从床上下来。 昨晚是真的折腾的太厉害，这会儿浑身酸痛，感觉跟受了酷刑似的。 我找到贴身的衣物穿上，又拿起外衣。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我来不及系上扣子，下意识的把衣服裹在身上。 “谁？” “是我！你醒了！” “周林，你没走？”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笑笑摇摇头。 “我去给你买早饭了，楼下有广式早餐，你尝尝！” 是啊，我想起来，这是冰城数得上的酒店，我昨夜走火入魔还把钱包砸在前台呢。 这种酒店一般都是带早餐的，样式很多，有我吃过的，也有很多我没吃过甚至都没看过的。 周林打包了好几样，有虾皇饺奶黄包还有肠粉跟奶茶。 不只这些，他上来的时候，把我昨夜砸在前台的钱包也拿回来了。 他把吃的放桌上，温柔的将钱包塞进我手里“看看少啥没？” 我跟脑子短路一样，愣了半天才打开钱包。 证件什么都在，钱好像也没少，我不确定我钱包里具体的钱数，但如果房费是从这里拿的，肯定不能剩这么多。 我也不知是昨夜睡傻了还是怎的，看完钱包，就突然整出那么一句话。 “那个，昨晚的房费我出，不用你！” 我此话一出，周林扑哧乐出了声。 他凑到我面前，大手轻抚我的头“啥时候跟我分这么清楚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推开的他的手。 “不是不认识吗？那不得分清楚点！” 他又笑了，啪叽一屁股坐我旁边。 我正要推他，周林却大手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咋地？还记仇呢？” 我挣脱着“那不就是事实吗？” 他不松手，反把我抱的更紧“啥事实？昨晚那不是事实？” “昨晚咋地？” “你说昨晚咋地？要是忘了，咱们再回忆回忆……” 好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在外面装的那叫一个正经。 这会儿却完全不是一个路子，话没说完，就把我摁倒在床上。 我昨晚都快让他拆散架了，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体力了。 我使劲推他，他顺势倒在床上，这会儿我俩躺着脸对着脸，可他还是不肯松手。 “你放开我，我还得回去收货呢！” 我挣脱着的同时，周林一把抓住我的小手。 我试图抽回去，他抓的更紧。 周林将我现在并不光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眸中溢出心疼。 “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吧！” 我抽不出手，只能把脸往一边转“啥苦不苦的，捡钱还得弯腰呢！我凭本事赚钱，挺光荣的！” “嗯，小婉很厉害！比我想象中更厉害！”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到底想听周林说什么，但这句并不是我想听的。 我猛的一把推开他，一不小心刚刚披在身上的衣服被扯掉了。 这季节穿的不多，我里面是一件挺清凉的背心。 我想要把外衣穿上，周林却一把抢过，从身后将我整个人熊抱。 “你干什么？我得走了！” 他凑到我耳畔，声音低沉“小婉，这一年多，你过的好吗？” 我苦笑“有什么好不好的，就过日子呗！那你……” 我想问他好不好，可话到嘴边，我看看他身上穿着我在新开商场看见过的名牌西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必然过的很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穿着粗布衬衫蓝布裤子，现在却是西装革履贵气逼人。 虽然不苟同周若虹所有的话，但我得承认，周林离开我比跟我在一起过的好太多了。 我也得承认，我的确拖累他了，虚无缥缈的山盟海誓，跟近在咫尺的锦绣前程相比，后者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又有几个可以抗拒？ “我什么？”他问。 我摇摇头“没啥！你一定过的很好！周林你那衣服，我在商场见过，贵的我不敢看价签！” 我知道我这话说的很没有营养，我也不想跟他说这些，可摆在面前的现实，让我不敢心存幻想，不敢做梦。 我进城几个月了，这几个月经历的事越多，接触的人越多，就越觉得人生不易。 农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尚且有许许多多勾心斗角，何况这时代城市高速发展，灯红酒绿霓虹闪耀下，纸醉金迷太多诱惑。 而我唐婉又有啥？我何德何能让周林放手现在拥有的一切？ 周林没说话，只是帮我把衣服穿回去，像从前在青山村时帮我系扣子穿鞋。 他还是温柔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在外强硬，关上门对我温柔的周林。 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我有些不自在的起身。 “那个，我……我得走了，不然送货的就跑别人家去了！” 我刚迈出一只脚，周林从身后扯住我的手。 “再急也得吃早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好吗？” 我回头看看他，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拉我到餐桌前，把之前带回来的早餐整齐摆在我面前。 我拉开椅子要坐下，这时却感觉身子悬空。 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在椅子上。 我诧异的看着周林“这……这是干啥？” 他脸贴贴我的脸“我喂你！” 我下意识的摇头，但很快又点头。 好吧，我承认，我是贪恋的，即便知道留不住这男人，也舍不得他给的温柔，哪怕一点点，哪怕转瞬即逝。 周林拿起装奶茶的杯子，小心翼翼的吹吹，确定不烫了，才小心翼翼的喂进我嘴里。 我喝了一口，那一种特殊的，带着奶香茶香的甜蜜味道。 “好喝吗？”他一边说，一边擦去我嘴边的沾着的奶茶。 我点点头“嗯，好喝，好甜！” “那再尝尝这个，虽然不如粤东那边正宗，但味道也不错！” 他又把虾皇饺喂进我嘴里，我咬了一口，唇齿留香。 “好吃！真好吃！” 我忘不了那个早上，忘不了那顿早餐。 以至于后来，我走南闯北，到很多地方，住过很多酒店，我最喜欢的早餐都是这老四样。 你说这东西好吃吧，是好的，可要说多好吃，肯定有很多比这更好吃的东西。 还是周林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不在乎吃的是什么，而在于是跟谁一起吃。 就像饺子，周林永远也吃不腻一样。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太快，这顿早饭，我们吃的慢条斯理，吃的小心翼翼，终究还是要曲终人散。 我们风流那一夜，并不是我们重逢，更像是为离别而唱的赞歌。 周林开车送我回去，开的就是上次那辆尾号三个六的轿车。 女人的第六感，大多时候都准的可怕。 我从第一眼看到这车，就知道这车一定跟周林有关系，也因为跟着它，我找到周林，但现在周林却是开着这辆车送我回去。 无论过程怎样，结果似乎都没改变。 周林还是他的周总周先生，而我还是唐婉破烂西施。 下车的时候，我打开车门，毫不迟疑。 不是我多决绝，是我怕自己会舍不得。 车门已然开启，这时周林却一把摁住我的手。 “小婉……” 我没回头，我爱那剑眉星目，却也怕那剑眉星目。 他似乎也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我挣脱周林的手“就这样吧！昨晚很愉快，但也该忘记，人得向前看，不是吗？” 周林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看我进院子。 门口好几个送货的等着，我又得忙活了。 周林调转车头，临走时鸣笛示意。 等他车走远，我才转头看过去。 那辆车已然消失在我视线范围之内，就像周林渐行渐远。 一旁送货的破烂张，还打趣我“诶呦，唐老板，那是你相好的吗？看着挺有钱啊！” 我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我警告你，下次卖纸壳子再浇水，我就不收了！” 那货被我怼的满脸通红“行行行，下次肯定是干的！” 我送走了破烂张跟另外几个送货的，累了半天，正要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歇会儿。 这时，墙那头探出一个脑袋。 “唐姐！” 我转过头，是隔壁陆战家的工人小王。 “咋了？” “唐姐，你看到我家老板没？昨天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小王的话，让我一瞬间跟被雷劈了似的。 “陆战！遭了！” 我是真的疯了颠了，跟周林风流了一晚上，却把那位仗义的大英雄陆战给忘的死死的。 记得昨夜他车停到江边附近，我跟周林往没人的那头走，陆战车就停在原地。 之后我疯了，周林也颠了，我们一夜覆雨翻云，那老哥难道一直在江边等着？ 想到这，我顾不上歇，赶紧起身，要去江边找陆战。 可我才跑出大门口，就看到陆战那辆小半截子车出现在胡同口。 “老天爷，回来了！” 我迎上去，陆战没理我，一直把车停到他家院子里。 我又追到院子里“陆战，你……你昨夜在江边待了一夜？” 他回头看看我，再不如以往的殷勤，这会儿丧眉耷眼爱搭不理的。 “嗯，不然呢？” 那会儿，我又羞又愧，从前对这男人，我都没啥好听的，可这会儿却是头一次热脸贴冷屁股。 “对不起，对不起陆战，我昨夜……” “呵呵，你是跟你的周林哥哥风流开心了，早忘了你这大冤种邻居了！没事，我是大冤种，我自己乐意的……” 第146章 大冤种生气了，家里进了贼? 我宁愿他骂我几句，要真的骂我一顿我还舒服点。 可陆战这样阴阳怪气的，整的我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陆战，大哥，我错了，对不起！” “大哥？当不起啊！唐老板心里眼里就那一个，我这大冤种哪里配你一声对不起！” 我要疯了，这可咋整？ 我得承认，这事儿变成这样，百分之百是我不对。 他进屋洗脸，我帮他打水递毛巾，他说饿了，我把昨天包的包子给他拿来热着吃，他说脑袋疼，我家里没药，赶紧去隔壁嫂子家借了两片。 “诶呦，我这辈子还能被你这么关心，我这大冤种也算死而无憾了！” 平时我不会做的事儿，今天都做了，可无论我咋的，陆战还是那样。 眼见他没完没了的阴阳怪气，我这也急了。 “姓陆的，你有完没完，咋地，我给你磕一个啊！” 我嗷一嗓子，门口要进来的小王也被吓跑了，一旁的陆战也是懵了一下，然后发飙。 “呵呵，这就没耐心了？咋地，这是老情人回来了，我这大冤种邻居就没用了？看这情况是不错呀，是不是快摆喜酒了，等你俩结婚，我得送个大红包啊！” 好个败家玩意儿，哪疼往哪戳。 我简直要被气疯了，抄起他床铺上的枕头，狠狠朝他砸过去。 “喝你大爷喜酒，包你大爷红包！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陆战被我这一顿枕头乱伦，整的有点招架不住，一边用手挡着一边嗷嗷大叫。 “唐婉，你干啥？这是我家，我往哪滚？” 是啊，我真是气糊涂了。 这不是人家吗？要滚也是我滚。 我突然停了枕头，一下子跟泄了气皮球似的，把枕头扔回床上“呵呵，滚，该我滚！” 我话音未落，人已经从他屋里出去。 陆战可能也觉得刚刚闹的有点大了，在身后叫我，可我就跟没听见似的，平时都是走大门，今天跳墙就跑了。 身后陆战还在哇哇大叫“唐婉，你不是不走墙头吗？你……” “滚你大爷的，就走了咋地！下午我就找人把墙砌上，再加高一米，在加点铁丝网，姓陆的我看你咋翻墙？” “你……你你你……最毒妇人心！” “拭目以待吧！” 本来是道歉去的，谁知道就整成这样。 忙活一上午，收货整理货，手没闲着，脑子也没闲着。 回想早上跟陆战吵那一架，其实我也不是怪他，说白了还是自己心里有疙瘩不痛快。 嘴上说气话归说气话的，但人得讲良心，昨天要不是陆战帮忙，周林他姑姑的那疯婆娘，还指不定把我弄哪去。 而我呢？在跟周林独处之后，就把人家给忘了，自己风流就啥都不顾了，越琢磨我越觉得自己是个重色轻友的坏女人， 想到这，我内心的天使又打趴了魔鬼，觉得很对不起陆战，觉得该跟他好好道歉。 可咋道歉呢？ 就红口白牙去道歉？他不尴尬我自己都觉得尬。 陆战说他喜欢我做的菜，平时我自己吃饭糊弄，也不跟他往近走，他想吃我做的饭不容易。 既然道歉，就整点干货。 今早门口听见隔壁嫂子说附近的市场有新杀的猪，这个点儿应该还有。 我火急火燎去了市场，买了两斤多猪肉，回家就开始忙活剁馅子和面包饺子。 我手脚麻利，很快就包了一桌子饺子，起火烧水，水开下锅。 漂亮的小饺子跟大白鹅一样，突突突的下去，一开始沉底，等熟的差不多了，就一个个浮上来。 我捞了一个尝尝，味道真不错。 “看来那卖猪肉的没撒谎，还真是农村散养猪！” 饺子煮好了，我拿起盘子要捞，可捞出来又觉得盘子太小，之后干脆拿了小盆，装了满满一小盆饺子。 “这下应该够吃了！” 我端着饺子，又剁了点蒜泥，拎着就往陆战家走。 莫名的，我又想起周林。 像当初，他最喜欢我做的饺子，每次都说吃不够，可如今， 我的饺子竟然不是给他吃，而是给另一个男人。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周林啊周林，你这辈子，到底还会不会再吃我做的饺子？ 这次我没翻墙，从大门走。 门口附近的妇女出来倒垃圾，正在那扯闲篇。 这会儿看到我端着饺子去陆战家，可是又有话题了。 “诶呀妈呀！唐婉啊，这是干啥去啊？” “去陆战家一趟，他之前帮了我，给他送点吃的！” “是饺子啊！你亲手做的吧，这可是有心了，小陆要是吃了你做的饺子，可得乐的蹿起两米高！” “呵呵，别闹！” 我不尴不尬的笑，这会儿突然后悔，早知道就翻墙了，至少翻墙这些妇女看不到，这又被她们看到，本来陆战我俩的闲言碎语就不少，这回可热闹死了。 这当我面儿说的话，还能听。 等我进了陆战家的院子，后面的话可就更花花了。 “妈呀，这回可是被咱们看见了，这俩人要说没事儿，我把脑袋揪下来！” “那可不，这孤男寡女的，长的还都那么精神，说没事儿谁信啊！我跟你说，我可不只一次看到陆战偷偷进唐婉家。” “真的假的啊！你说他一个光棍子，跑人女的家干啥？干啥去了？” “干啥？你猜能干啥？反正我是看到进去，可没看见出来，这漫漫长夜的，两人能干啥，哈哈哈哈……” 这些闲的蛋疼的妇女，一边聊着荤素不忌的话，一边滋滋滋的发笑。 她们自己不尬，尬的就一定是我这个当事人。 我还没进屋里，回头看看那两位“嫂子，别唠了，家里孩子都哭了！别讲究别人，到时候自己家出问题！” 可不是吗，这帮妇女最大的乐趣就是凑在一起讲究人，扯起闲篇汉子孩子都忘了。 我这一提醒，那穿花裤子的年轻嫂子，才拎着尿壶往家跑。 我笑笑，转身敲敲陆战屋子的门。 敲了一下没人应声，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应声。 之后连车间里干活的小王都被我敲出来了。 “唐姐！” 我转头看看他“你家老板呢？出去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啊！一上午都没出门，刚有人打电话要订货，我都没敢去吵他！” “那我知道了！” 我猜想是他昨夜在江边一夜没睡，这会儿补觉呢。 想到这，我没再敲门，而是蹑手蹑脚的进屋，把饺子放在他吃饭的桌子上，并叮嘱一旁的小王，让他老板起来热着吃。 我正要走，被一阵强烈的咳嗽声吓了一跳。 声音是从陆战床上传来的，这会儿他躺在那，好像睡着，但咳嗽声却不止。 “这是咋了？”我看看身边的小王。 小王也一脸懵“不知道啊，老板从回来就不太对劲！” “那他吃早饭了吗？” “没有！” 这不像陆战，这老哥一向挂在嘴边人是铁饭是钢，他就算是补觉，也会吃了饭再睡。 我感觉哪里不对劲，之后凑到他床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果然，就跟我想的一样，他是病了。 这会儿额头烫的很，明显是发烧了。 我问小王要体温计，他说没有，我又回家取来，给陆战量体温。 三十八度六，不能说多高，但也不低了。 我折腾了这一会儿，那头睡着的陆战也醒了。 这会儿他两眼通红，看着我就跟看一个怪物。 “你……你咋来了？我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做什么梦？陆战你发烧了！” “哦？是吗？我说的呢！怎么这么冷。没事儿我吃两片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说着，起身要去够床头抽屉。 可我看他那难受的样子，赶忙抓住他的手推回去。 “在哪，我来拿！” 他看看我，莫名笑了“小婉妹子，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白了他一眼“你就当是吧，你是昨夜着凉了吧，这事儿怪我！” “怪你啥？再说就发个烧，多大点事儿！” 他一边说没事儿，可咳嗽声却没怎么停过。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着凉这事儿也是可大可小，特别像陆战这种身体好的，轻易不感冒，但真的病毒侵入，还怕直接得肺炎呢。 我害怕他严重了，去附近诊所把大夫叫来。 大夫为他检查一下，看看喉咙听听肺音。 “没事，你丈夫没事儿，这身体没问题了，我给他开点管感冒咳嗽的药就好了！” 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可陆战在那捂着嘴咯咯咯的乐。 我脸顿时红成了苹果“大夫，我……我不是……” 不等我解释，陆战那边突然叫住我“媳妇儿，快替我送送大夫！” 好个腹黑的男人，这是越抹越黑。 眼看大夫拎着药箱都要走了，我这解释也没人听啊。 我气的狠狠的白了陆战一眼“你这个死男人！” “嘿嘿，我要真死了，你还不得心疼啊！” “你……懒得理你！” 我没他脸皮厚，之后只能出门送大夫。 其实人家就是外人，我俩啥关系，跟人家也没关系。 可我心虚啊，总想解释解释。 “大夫，那个我跟他……” “破烂西施，我知道你俩。周边邻居都说你俩是一对，这么看真挺般配的。以后有啥事儿找我哈！” 好嘛！ 我真是低估了自己的名气。 那点绯闻遥遥，连距离我家快二里地的诊所大夫都听到了。 我还解释个屁啊，这事儿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 送走大夫，我转头要回屋里。 陆战这会儿站在门口，看着我傻乐。 我被他吓了一跳“你……你干啥？” 他憋不住乐“不干啥，看你解释不清的样子，还挺好玩儿的！” “好玩你大爷的，姓陆的，谁是你媳妇儿，你再胡说，我割了你舌头！” “得了吧，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你可没你自己说的那么心狠。不然你也不会来给我送饺子，知道我病了，还给我找大夫！” 我想反驳，可这话又没毛病。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那么狠？ 说到底他生病是因为我，我就是再没良心，也不能跟个病号较真儿。 想想我收起到嘴边的话，叹息一声，上前拍拍陆战的肩膀。 “你还知道自己是病号啊！赶紧进屋躺着，我去把饺子给你热热！” 一听饺子，陆战的脸上闪现异样的光芒。 “对对对，饺子。小婉妹子，你咋知道我最喜欢吃饺子！” “喜欢你就多吃点！” 我让陆战回床躺着，那老哥哼着小曲回去了。 等我把饺子热热，再倒上酱油蒜泥。 他一开始一口一个，之后觉得不过瘾，干脆一口干掉俩。 我是被这豪迈的吃法给整懵圈了，眼前给周林包饺子，他就很能吃，那狼吞虎咽的我都怕他噎着， 如今陆战这吃法太吓人，别感冒没咋滴，再噎个好歹撑个好歹。 眼看那盆饺子快见底了，我忙抢回手里。 “行了！差不多得了，这么吃不行啊！” “咋了？小婉妹子，你还心疼这几个饺子？” 我白他一眼“心疼个屁啊！饺子包了就是给你吃的，可你这么吃肠胃受不了啊！” “那这么说，你是心疼我这个人呗！”陆战笑嘻嘻美滋滋的看着我。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会儿我的确是担心他的。 “姓陆的，你也别多想！我就是觉得昨天的事儿，你帮了我，而且我还……” 他接过我的话“还把我忘了，跟老情人双宿双飞去了……”陆战苦笑。 我被他这话整的有点不好意思“你……你瞎说啥？” 他玩味一笑“我倒希望自己是在瞎说，可嘴能骗人，脖子上的痕迹骗不了人。都是过来人，啥都懂！” 陆战这一提醒，我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衬衫领口处，好几个明显的吻痕。 我尴尬的不行，赶忙整整衣领子，再把扣子扣紧。 “咳咳，那个你别胡说，干活不小心蹭的！” 陆战白我一眼“行，干活蹭的，小婉妹子你说啥就是啥！我也不希望是别的，一想到你们在一起，我这心里……哎……” 好浓的醋味，这是陆战不该吃的，也吃不着的醋，可就是酸的要命，跟醋坛子成精了似的。 我在这屋里正尴尬的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这时候门外传来女人爽朗的笑声。 “战哥，战哥你在家吗？我娘家那边给我送了点山货，我给你送点！” 这声音有点耳熟，我想起来了，是上次小饭馆的老板娘。 说话的功夫，她人已经进屋了。 今天打扮的花枝招展，那红嘴唇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本来她挺高兴的，可进屋一看到我，笑脸马上僵住了。 “诶呦，屋里有人啊！那我来的不是时候？” 是时候，太是时候了。 我听她这样说，马上就坡下驴，端起小盆起身。 “正好，我得走了！你们慢慢聊！” 我说话间已经快步窜到门口，小老板娘心里是美的，只是陆战看样子心有不甘。 “唐婉……” 她叫我，我就当没听见，反正这下有人照顾了，我也不用担心了。 人言可畏，我不在乎，却也不想再多惹麻烦。 这次没走大门，直接从墙过来的。 我回屋里，肚子已经咕咕咕的在叫。 之前饺子做好了，想着让陆战吃热乎的，自己就没吃，这忙活好半天，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我清楚的记得，之前在灶台旁留了一盘饺子，还用小盆盖着。 可等我回来，盘子的确是被盖着，只是里面的饺子一个不剩了。 “什么情况啊？明明满满一盘子的！” 这事儿离奇，而对这个偷吃饺子的贼，我心中也有了猜想。 “难道是他……” 第147章 偷心的贼，吃完就跑?看你往哪跑? 我想到那个人！ 那个我印象中，与我饺子最有缘分的男人。 也不只是因为饺子。 我在屋里环顾一圈，虽然看不到人来过的痕迹，却也能看到屋里微妙的变化。 比如之前已经快撒架子的凳子，这会儿多了两根钉子，坐上去再也不晃荡了。 吃饭时跟不倒翁似的桌子，这会儿桌腿底下多了块木头稳了不少。 最明显的是窗户，之前窗上的合页坏了，我没时间修，就找了两个砖头顶在那，这会儿砖头不见了，但窗户开关都没问题了。 我是很忙，忙的脚打后脑勺，却也没忙到糊涂，连这些明显的变化都看不出来。 那人吃了我的饺子，又帮我干了许多活儿，回想从前，这样的事也是时常发生。 经常同一天晚上院子乱的不行，我累的顾不上收拾，第二天早上院子就莫名其妙的变整齐了。 我弄丢的东西，明明找不到了，但很快就会冒出来，而且明显不是丢的那个，是更新的一个……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准，这已经不是第六感的事儿。 “周林，周林是你吗？” 我喊着他的名字，却永远不会有回应。 他做那么多，却唯独不愿意露面，哪怕与我再次颠鸾倒凤，也没说过要回来。 我糊涂了，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也不知该怎样理解他为我做的种种。 我觉得自己好被动，一切都好被动，这种默默被守护的感觉有甜，但大多数时候我却并不舒服。 大多数时候我是冷静的，懂顺其自然的道理，但偶尔我也会激动，激动的像个疯婆子似的发疯大喊。 “出来啊，你出来啊！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次，我喊的声音，得到了回应。 “在呢！在呢，唐老板，你咋了？” 不是那个我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男人，是来送货的。 收破烂的小南方不知从哪弄来一三轮车细货，这会儿一脸自豪的站在我家院子里。 “你哪来这么多好货？” “收的呀！唐老板你看看能给啥价，要价不好，我可卖别人了！” 这小子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跟我说话，我走上前看看他拉来的货。 东西都是好东西，比起我院子里这些都强。 可干我们这行，收的是破烂儿，不怕破，但东西要太好，就真的要谨慎了。 我在那堆货里巴拉巴拉，大捆子的铜线看着还很新，还有铝制品，虽然这会儿看着是瘪的，但明显是被人外力故意砸的。 验过货，我一脸鄙夷的看着小南方“你这东西哪来的？” 他的脸从刚刚的得意，到现在也有点不自然。 而后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这……这你就别管了，你看看你能出多少钱吧？” 我嗤笑一声摇头“这价我出不了，而且小南方我也劝你一句，这些东西要是真的来路不正，你最好还是哪弄的送哪去！” 见我这样说，小南方撇撇嘴还不乐意了“诶呀，唐老板你这话啥意思啊？说的好像我这东西是偷的一样，我跟你说，我可不干那事儿！” “你不干，不代表给你的货的人什么情况！咱们收破烂儿的，是为了挣钱，可每一分钱都得挣得明明白白，不然摊上事儿，哭都哭不上流了！” 被我这样一番输出，刚刚还美滋滋的小南方脸上也划过一丝疑虑。 “唐老板，你……你真觉得这东西有问题？从哪看出来的？” 我看看他，把那捆子铜线扒拉出来。 “小南方你虽然没我大，但你出来混的时间比我长，你看看这么好的铜线，如果是成品得多少钱？那得按米卖，值多少钱？成品多少钱，废品多少钱，这中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我看你这样子似乎也不太清楚这东西的来历，到底咋回事啊？咱们都是老主顾了，不想等你摊上事儿我再马后炮！” 小南方挠挠脑袋，一开始不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唐老板你说对了，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哪来的！是我老乡拉来了，他说他太忙没时间卖，让我帮他卖了，还说卖了钱分我三成，我一想这钱赚的轻松，这不就没想那么多！” 听明白了，这是让人当枪使了。 我拍拍小南方的肩膀。 “老弟啊，你一天天收破烂，多大的缝儿，你自己清楚。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如果有，那大概率是陷阱。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东西万一要是赃物，你卖给我出了事儿，咱俩都摊事儿，至于你那老乡，嘴一歪说不认识你，这事儿黑锅就得你背！” 我这一顿提醒，小南方豁然开朗。 这会儿拍着大腿，就差扇自己耳光。 “唐老板，多亏你提醒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惹多大祸！我就说嘛，我跟那家伙关系也没那么好，他那么多亲戚朋友都干这个，怎么偏偏就找到我了？吓人，太吓人了！等我送回去，非揍他不可！” 我摇摇头“用不着，这种人你以后也不会来往了，跟他生那气干啥！把东西送回去，啥也别说，以后不打交道就是了！” “嗯，行！谢谢你了唐老板，要不我这次没准儿就废了！” 小南方再三感谢，而后推着他的东西走了。 这小子听劝，回去就把东西送回去了。 他碰到我，算是运气好，可他另外一个老乡就没那么好运。 第二天一早门口好几个妇女蹲墙根低估，昨晚附近有好几个收破烂的被人带走了，就是因为昨天下午小南方送来的那些货。 什么废品啊，都是从人家厂子里偷的赃物。 小南方听我劝没干这活儿，他那老乡就找到其他收破烂的，大多数人面对三成的报酬，都很难抗拒。 然后就连人带货全被扣了，关键还不只是三轮车上那些，涉及金额已经算巨大数额，这要是罪名成立少则三五年，多了十年八年也有可能。 其实我也是连连后怕，经验都是一点点总结的。 一开始我也不懂，后来有好心的同行跟我讲，我就记住了。 回想起来，要是昨天我贪货好，把东西收了，今天进去的肯定是我了。 当然，最后怕的还不是我，而是昨天来的小南方。 他今天又来了，不过不是来送货，而是拎了五斤猪肉到我家送礼。 “唐老板啊，多亏你啊，我才逃过一劫，不然今天蹲大牢的就是我啊！” “行啊，你小子命好！记住了，人间正道是沧桑，咱们虽然是收破烂的，但咱们心得正，这一分一毛来的都得明明白白！” “好嘞，我记住了！唐老板这些肉你拿着，谢谢太谢谢了！” 他非要给，我也不想要，我不只是救他，也是救我自己“你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唐老板，你就拿着吧！我要不是碰见你，昨天把货卖了，过几天我老婆孩子就得喝西北风。你收了我心安，以后也能长记性！” 他坚持，我再推也没意思，想想只能收下了“行！那谢了！” 昨天刚包了饺子，今天又来肉。 我也没有冰箱，这季节肉也放不了多久。 想想还是再包顿饺子吧！正好去看看隔壁那位伤寒好了没有？ 我像昨天一样，包了饺子一半留家里自己吃，另一半放小盆里给陆战送去。 吸取教训，我今天没走大门，而是学着陆战翻墙。 这倒霉催的，又被隔壁话痨的嫂子看见，闲话就又传了一箩筐。 “你听说了吗？唐婉昨天从小陆家大门进去的，就再没出来！” “一晚上没出来？” “可不只一晚上，中午进去的，就一直没人看见她。谁知道这俩人在屋里鼓捣啥事儿，啧啧啧……” “那不对啊，我昨天看见东街开饭店的小老板娘去陆战家了。好像还拎了东西，这三人碰面，那得多难看啊！” “说的不就是吗？要说这男人长的好就是好，小老板娘破烂西施都往他屋里钻……” 她们嘴里说的饭店老板娘，我进陆战屋里的时候，她人还在。 若不是今天换了衣服，我真的怀疑这姐姐昨天就没走。 看我进来陆战乐的合不拢嘴，一口一声小婉妹子，可那小老板娘脸上却是大写的不高兴。 “诶呦，来了啊！这是拿的啥呀？”她语气不善，目光飘向我手中端着的饺子。 “是饺子！” 她冷哼一声“又是饺子啊！昨天就饺子，战哥都吃腻了。我今天给他做了鱼香肉丝还有锅包肉大肘子，都是我店里的招牌菜！香死人呢！” 说到吃的，人家是开饭店的，自然比我这收破烂的更有底气。 但陆战却直接攘沙子“那些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腻了，我还是喜欢小婉妹子的饺子！” “你……战哥你……” 小老板娘气的鼻子都快歪了，陆战却不以为然挥挥手。 “那个你回去吧！菜留着店里卖吧，我最近不想吃这么腻的！有小婉妹子的饺子就够了！” 好个不领情的家伙，就这么把饭店老板娘给气跑了。 人还没等到大门口，陆战抢过我手中的饺子，筷子都顾不上拿，直接上手抓。 “诶，你干啥？都是油！” “没事没事！小婉妹子，你这饺子真香，太香了！” “香你就多吃点！你们都多吃点……” 我嘴里莫名其妙就溜达出那么一句，也不知道陆战听了啥，突然就停了嘴。 “小婉妹子，你们是谁？你说啥呢？” 我反应过来，马上转移话题“没……没事，对了，你烧退了吗？还咳嗽吗？” 被我关心，陆战抿嘴笑“小婉妹子，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是啊，你毕竟是因为我才感冒的。” “那我要不是因为你感冒呢？你就不管我了？” 我点头“是啊，如果你不是因为我，那我为啥管你？” 我这话是故意气人，陆战白了我一眼继续吃饺子。 一边吃，还一边念叨着。 “小婉妹子，你都不知道，我很多年没吃过饺子了！” 我笑“那怎么可能，风光如陆厂长，你啥没吃过？” “啥都吃过，就是家里的菜吃不着！我的事儿你也应该听到一些，我爹妈没的早，从小吃百家饭，东家蹭西家蹭，能填饱肚子都很不容易了。别人家饺子是过年才能吃到，代表团圆，可我一个没爹没妈的，等到过年，也不会去谁家讨那个晦气……” 陆战的话，听的我心这个酸。 这还是那个叱咤风云，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吗？ 是他，也不是他！ 是啊，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曾经。 陆战是孤儿从小苦过来的，虽然长大了混的不错，但那些缺失的东西，又不是钱能补回来的。 我也会莫名其妙想起周林，我曾经问过他，他为啥那么喜欢吃饺子，咋就吃不腻。 周林也说过，他妈妈死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饺子。 现在我懂了，他不是没吃过饺子，而是再也吃不到有家味道的饺子。 我不知道周林的家是什么样，但我见过他姑姑周若虹，那样高贵高傲的女人，还有钢铁厂矿场等等许多产业。 周林的身世必然不简单，可以说是泼天的富贵，但他从不提起他后来的家，即便提到一点皮毛，也看不出一点点欢喜。 是那个富贵的家，并没让他快乐过吧。 陆战吃完饺子，我帮他量了体温，温度下来不少，但还是低烧37.5。 我打趣着“这病毒还挺顽强的！” 他笑“那可不，看来小婉妹子这饺子，还得多送几次！” 我没说行不行，只是淡淡一笑。 他吃完我收拾完就回去了。 就跟我想的差不多，我用小盆扣着的饺子，又被人吃了。 不过这次我包的多，还剩下大半盘子，刚好是我的饭量。 我苦笑“看来这贼还挺讲究，怕我饿着！” 之后的两天，我还是每天包饺子，一半送给陆战，一半留在家里，然后等我回来，饺子依旧会被人偷吃。 到了第五天，陆战的烧彻底退了，咳嗽也好的差不多了。 今天下午忙，一直忙到天黑。 我没时间包饺子，刚好肉也不多了，我就做了点面条，用剩下的肉做了肉卤子。 我给陆战送去一些，不等他吃饭我人就跳墙回来了。 果然，就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这会儿厨房里，正传来突突突吃面条的声音。 今晚没月亮，光线很暗，我也没开灯，就一脚踹开了房门。 “好你个偷吃的贼？又想吃完就走，就不想说点啥吗？” 我这突然袭击，那贼好像也被吓了一跳。 一口面条呛到了，咳嗽好半天。 我有点慌“你……你没事吧！” 他不说话，仍旧继续吃面条，直到我听到筷子敲碗底的声音，这一碗面见底才停。 屋里黑漆漆的，看不清样子，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黑影。 我朝那道黑影走过去，那人起身，高大的身躯在黑夜中显得更加伟岸。 他始终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朝门口走去。 眼看他要摸到门把手了，我嗷的一嗓子“你干啥去？又想吃完就跑？我的饺子，我的面条，都被你吃了，你就没啥想说的？” 黑影停住脚步，但还是没吭声。 突然，我上前一把将他从身后抱住。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我嘴角划过一丝邪笑。 “跑，你要往哪跑？” 第148章 臭男人坏男人，三年契约 他没说话，不主动但也没抗拒。 但我却突然又松了手“滚吧！吃完就跑的混蛋！有多远滚多远，滚了就再也别回来！” 我推他，我开门往门口推他。 可这时，他不仅不走，还反手关上房门。 那一瞬间的眩晕，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壁咚在门板上。 世界都静止了，除了我俩呼吸跟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 我能感受到，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那灼热的气息，仿佛要将我燃烧殆尽。 我调整呼吸“你……你干什么？” 他不说话，言语上沉默，行动上却越发的激进。 黑暗中，伸手几乎不见五指，可我却似乎看到，曾经青山村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年轻。 我还沉浸在过去的某种幻想中，男人已然将我拉回现实。 现实比幻想更加激烈，他吻住我的唇，我整个人仿佛置身火海，那感觉蚀骨灼心，却让人欲罢不能。 我想过反抗，想过一把推开他，问他既然选择离开，为什么还要这样？ 如今这样白天陌生，黑夜亲昵，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但我没有，就像我与他的第一次，与他的开始，我跟周林之间从来都是超越世俗的。 有些事，别人不能理解，但在我这，无论周林做什么，他此刻在想什么，即便我不问不知道，对他依旧有种不可思议的信任。 罢了，就当这是一场梦吧！ 之前那次也是梦，就像我与周林分别这一年多，我那些因想念他做的那些春梦。 那些日子，我把梦当现实，聊以慰藉。 那如今我何不把现实当成梦，真实也好梦境也罢，于我而言，只要是有他的世界，就是对的。 我猛的又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比他吻我更加强烈。 “臭男人！坏男人！你这个混蛋！” “我又臭又坏，又混蛋！还偷吃你做的饺子面条……” “是啊！都被你吃了，你给我吐出来！吐不出来，我就惩罚你！” “嗯，我就在这，随你怎么罚！” 周林沉默时，尚且让我不能自拔。 他的声音，更像是带着某种魔性的催化剂，让我整个人深陷情欲。 我们从门口吻到厨房，又到了我睡觉的床铺上。 我的硬板床，不如农村的炕结实，我一个人睡还好，这两个人压在上面，就嘎吱嘎吱响的厉害。 比起上次，他更加生龙活虎，我甚至开始担心这单薄的硬板床。 “床要塌了！” “塌了更好，那就换个新的！” “换新的干嘛？我一个人睡这个正好！” “那要不是一个人呢？” “不是一个人，那是几个人？” “你猜！” 他真的坏，给我希望，又让我不敢有希望。 不等我再要说话，他又一次猛烈进攻，让我彻底失去招架能力。 这一夜的覆雨翻云，搞出很大的动静，床没塌只能算运气好。 第二天一早，如我所想一睁眼枕边空空如也。 我并不觉得意外，似乎连失落都没了，说这是习惯，还是与那神神叨叨的男人达成了默契，我不知道！ 只是那一夜的风流，又在周边引起不少流言蜚语。 我们这棚户区的破房子，根本谈不上隔音，谁家吵架或者闹出动静，周边都能听到。 作为当事人，我还没啥自觉。 可一大早我人还没出院子，墙根妇女的窃窃私语，就已经钻进了耳朵。 “诶呀妈呀，昨晚你听见没？” “妈呀，我也不聋，那能听不见吗？话说这唐婉平时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是个风流货！太那个了！” “可不吗？果然这漂亮女人都挺那个，那小声儿销魂，听的我们两口子都没睡着，哈哈哈……” “啥玩意儿？你们两口子大半夜不睡觉，那干啥了？快说……” “没干啥，别瞎说，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能干啥？诶，你说昨天跟唐婉干那事儿的人，是谁呢？” “谁？废话！除了陆战还能有谁？就那生龙活虎的劲儿，一般男人也做不到啊！再说了，人俩家院墙都是半通的，这大长腿一跨就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 “对对对……这叫近水楼台，早就说这俩人关系不简单，啧啧啧……” 这俩老娘们平时就是出了名的嘴碎，这蹲我家墙根唠，一边唠一边笑，整的我想去倒垃圾都出不去。 本想等她们走了，我再出去，可这一个两个唠就算了，没一会儿有出来买烧饼的也加入其中。 这么唠下去，恐怕我家墙根就得开茶话会了。 想到这，我嗷一嗓子，开大门探出脑袋。 “诶呦，几位嫂子，这是唠啥呢？有啥喜事儿，我也听听呗！” 说人闲话，最忌讳的就是被当事人听见。 我这一冒头，那几个老娘们可尴尬死了。 老脸一红，其中一个擦擦嘴边的唾沫星子冲我嘻嘻笑。 “呀，唐婉妹子啊！起的挺早啊！” 我皮笑肉不笑“不早了，平时这个点我不早就起来了，还是你们早，一大早就这么精神，我这年轻的也自叹不如呢！” 我这样说，她们更尴尬了，买烧饼那个先跑了，另外两个互相看看也走了。 “诶呀，是不早了，得回家给孩子做饭了！” 我笑着挥挥手“慢走，不送！” 可能是昨夜消耗的太大，倒完垃圾，我这肚子就开始咕咕的打鼓。 卖烧饼豆腐脑的老头，正好骑三轮经过我家门口，我挥挥手，要了一碗豆腐脑跟两个烧饼，交了钱回头要走，又想起隔壁那位老哥。 转过头，又多要了一个豆腐脑三个烧饼。 我把自己那份扔家里，然后从大墙过去，进陆战家院子，正好干活的小王经过，我把早餐递给他，让他交给陆战。 好巧不巧，这老哥刚好从屋里出来。 看到小王手里的豆腐脑，笑的合不拢嘴。 “小婉妹子，这是你给我买的？” 我点点头“嗯，陆战你咋样了？好利索没？” 他下意识的点头，但马上又摇头“只能说差不多了吧，多少还有点虚！” 我笑笑“那正常！早饭我给你买了，一会你吃了吧，我回去了！” 我说着，抬腿就要上墙。 陆战突然叫住我“妹子！你对我这么好，就不怕周林兄弟吃醋？” 我回头看看他，这老哥的脸上划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怎么突然提到周林，难道昨夜的动静，他也听到了？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咋滴，你想他了？” “我可不想他！说句自私的话，我倒宁愿他一直不出现，永远别出现在你面前！” 我苦笑“他现在也没出现啊！” “是吗？那看来是我睡觉做梦魔怔了……” 陆战这话就摆明了，他昨夜是听到动静了。 我点点头“可能吧！你做梦了！” 别人流言蜚语讲究我，说我跟陆战之间关系不正经。 但陆战这么聪明的男人，既然听到了动静，大概早就猜到昨夜是周林。 我跳墙回去，准备吃早饭，陆战又追过来。 “小婉妹子，要是他不回来，我是不是有机会？” 我回头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没有！” “切，绝情的女人！” 我吐吐舌头“是啊！这点我认同！” 那比梦境更不现实的一夜之后，周林又再次失联。 有时候我还真是有点糊涂了，是不是那真的只是梦，老天爷可怜我，让我做那样的梦。 可那些细节，那些我们亲昵时的点点滴滴，又那样清晰，梦再清楚，也很难记住，但现实发生过的细节，人若不想忘就很难忘。 不知何时，我好像想开了许多。 对周林，我已经接受了失去，那如今所得的一切，都算是意外之喜。 我不纠结于他合时出现，不敢奢望长相厮守，我知道他在，在一个离我不远的地方就够了。 他有他的秘密，不可告人，他有他的使命，必须要完成，那我也一样，我的生命不只有周林，还有我的事业，跟我的家人。 最近几天，我频繁的翻看日历。 因为离五姐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当初告诉我，与高盛天之间的关系，只是一份为期三年的契约。 按照她说的日子，如果一切顺利，她马上就能恢复自由。 可我不知为啥，这两天总是眼皮乱跳。 期间我打过姐姐那个手机号，可一直是关机状态。 我想去找她，但一想离那日子也不远了，不要在那之前节外生枝。 我等着盼着，终于到了五号，那是五姐之前跟我约定的日子。 她说等她自由了，就跟我一起回家。 曾经我身患绝症，我以为自己活不到那天，我以为我没法陪姐姐回去看妈妈，但现在我的病好了，我一定要接到姐姐，然后跟她一起回家。 那天早上，我清早在收购站挂了牌子，今天停收一天。 陆战看到，还跟我开玩笑。 “都说破烂西施掉钱眼儿里了，这咋还停业，不像你啊！难道是又要去相亲？”他这话是玩笑也是一种试探。 毕竟我之前为了逼周林出现，的确做了不少出格疯狂的事儿。 他不知道我五姐的情况，我也不想把姐姐的事儿，弄的尽人皆知。 “家里有点事儿！陆厂长不忙的话，就帮我照看照看家！” “诶嘛，这么重要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啊！看来我在小婉妹子心中，还是挺有地位的！” “嗯，好邻居啊！” “邻居？切……” 他撇撇嘴，转身进屋去了。 我也锁上大门，打了辆三轮车出门了。 找人之前，我再次拨打五姐给我的号码，还是关机，连之前她住的酒店长包房的电话也打了，那个倒是有人接，但明显五姐已经不住在那。 然后我又去了之前跟五姐去过的咖啡厅，那里的店员还认识我。 我跟他打听五姐，那人只是无奈的摇头“唐小姐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 “多久？” “差不多一个月吧！之前她没事就过来的，可最近一个月，似乎都没看见。” “那你知不知道，她有什么认识的人？朋友什么的，来这喝咖啡？” 店员苦笑摇头“没有！唐小姐这人一向独来独往，她是我们店的老主顾，但这两年跟她一起喝咖啡的，除了高先生之外，就只有小姐你了，所以我才对你印象特别深！” “高先生！对了，那位高先生最近来过吗？” “也没有！他也好久没来了！不对，十多天前，他好像来过一次！” “他来过？什么情况，说过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就点了杯咖啡，坐在唐小姐经常坐的地方。不过他好像心情不太好，而且脸上有抓痕，看样子像是女人抓的！” “女人抓的？还有别的吗？” “没有，他喝完咖啡就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来过！” 我从咖啡店得到了点线索，但也非常有限。 我五姐失踪了，高盛天脸上又出现女人的抓痕，这一定并非巧合。 我猜想，那个抓坏高盛天脸的人，就是我五姐，这两个人必然是爆发了什么冲突。 而那冲突的根源，大概率跟那三年之约有关。 关于五姐与高盛天的事儿，我越想越觉得头疼。 其他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最后就只剩下高盛天的公司。 这地方我来过，非常正规，一般人也进不去。 我故技重施，但不能再说自己是高太的朋友，毕竟高盛天已经跟那女人离婚，我只能赌一把，说自己是唐小姐的朋友。 “你真是唐小姐的朋友？” 或者是对我穿着的鄙夷，毕竟我五姐待在高盛天身边，穿戴一向都是最好的。 而我今天，虽然穿的挺整齐，但跟那个阶层还是比不了，这大公司的前台向来势利。 “你不信我？我可是唐影的妹妹，你仔细看看，难道我俩不像吗？” 去掉胎记之后，我从丑女变成美女，也的确是几个姐姐中，跟五姐长的最像的。 俩前台面面相觑，之后点点头。 “行，那我问问！” 前台拨通内线，说唐小姐的妹妹来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结果，但我也的确没想到。 那个电话才打完，我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安保，像拎小鸡一样扔到门外。 “你……你们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来的地方，赶快滚！” “我凭什么滚？我找我姐唐影！” “唐影不在这！你快走，不然我们报警了！” 我突然放声大笑“好啊。你报警吧！我五姐失踪了，我看看警察抓谁？” 无论我怎么闹，终究还是进不去。 但我也没放弃，之后买了点吃的喝的，开始在盛天公司附近的胡同蹲守。 我等了一整天，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傍晚时分，我看到高盛天从公司出来。 我径直走向停车场，如小燕子一样，疯的一头扎过去，一把扯住那男人的胳膊。 “姓高的，我姐呢？” 第149章 消失的五姐，这俩男人有秘密 我突然出现，高盛天脸上大写的震惊。 白天的时候，我被他下面的人扔出去，必然是以为我已经走了，这突然将他逮个正着。 脸色最难看的还不是高盛天，而是下面的安保。 “高总，她……她明明已经被……” 高盛天脸色阴沉看看那俩保安“明天去财务结账，盛天公司不养废物！” 因为我的出现，这俩保安就这么失业了。 这高高在上的高盛天，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不敢想象，我姐每天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我顾不上其他，这会儿能抓住高盛天的影子，不代表我会一直有运气。 我死死的扯住他，好几次他想要挣脱我的手，都没甩掉我这块狗皮膏药。 “高盛天，我姐呢？你把我姐弄哪去了？” 男人目光森冷看向我“影儿她很好，不用你担心！” 我扯住他的胳膊，绕到他面前“鬼话！好我怎么会找不到她？高盛天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话？” “我需要你信吗？唐婉你能这样跟我说话，只因为你是影儿的妹妹，不然在你第一次出现，下场就会很惨！” 我突然狂笑“哈哈哈！高盛天怎么了？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我什么下场都无所谓，但如果你不把我姐交出来，除非我死，否则不会善罢甘休！” 高盛天一把甩开我的胳膊，反手狠狠掐在我脖子上“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你以为你可以撼动我？” 我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但救五姐的决心，仍旧没有一分退缩“蚍蜉撼树怎样？螳臂当车又怎样？高盛天你别忘了，水滴也能穿石，我们试试看啊！” 或者是考虑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不少，他几乎拧断我的脖子，但最后还是松了手。 我被他狠狠推倒在地，还不等我起身，他拿出钱包，将里面大把的钞票摔在我身上。 “这钱给你，拿着走，别再来打扰我跟影儿！” 我冷哼一声“高盛天，我还真是高看你了，你以为你可以拿钱打发我？” 他冷笑一声，之后又拿出一张空白支票“我是个商人，这世上无所谓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多少！十万，还是二十万，或者唐婉你自己说个数，我绝不还价，只一点，你拿了钱就走，永远不要再来打扰我跟影儿！” 老天爷，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男人疯了。 他竟然要我不要来打扰他跟我五姐，说的好像我在找事一样？ 十万，二十万，五十万，甚至更多他都愿意出，这钱数在这年头，都是大数，让人忘了烦恼的数儿。 可他高估了他的钱，也低估了我找到姐姐的决心。 哗啦…… 我一把将他甩给我的钱扔的满天飞。 那些钱落在地上，落在我身上，落在高盛天的脸上，然后掉在地上。 他一脸不解，一脸阴霾的看着我“唐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付你，我有一百种办法！” 我狂笑“哈哈哈！那就使出你的一百种办法，只一点，你最好弄死我，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会找到五姐！” 高盛天知道他没办法说服我，也不再跟我废话，转身上了他的豪车。 我追上去，要挡住他的去路，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保镖，又把我扔到一边。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扣着我五姐的男人离开，而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气，我恨，真想把这男人撕了干脆。 “高盛天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我五姐，还我五姐！” 这就是有钱没钱，实力的差距吧？ 我真的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吗？ 我本不想把事情闹僵，但高盛天的态度，已经给了我答案。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隐约的有预感。 五姐说她履行三年契约，就能恢复自由身时，我就有些担心。 特别是高盛天离婚之后，我更觉得这事情复杂。 如今看来，即便我想的很多，都不如事情发展的更棘手。 什么三年契约，什么到时候就恢复自由，这男人摆明了是不想放过我五姐，而我五姐必然也不认可继续维持这种关系，否则她明明不用失联。 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只能报警，只希望借助外力，帮我姐脱困。 第二天一早，我到警局说明情况，然后跟警察一起去了高盛天的公司。 很巧，我们过去的时候，高盛天人也在。 面对我报警这件事，他似乎并没有多意外。 反而让秘书很热情的招待警察。 “高先生不用麻烦了，这位女同志报警说你禁锢了她的姐姐唐影，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并说明情况！” 高盛天不慌不忙淡淡一笑“禁锢？这话从何说起呢？我跟唐影是情侣关系，并不存在她说的禁锢。” “那我姐呢？她在哪？到底是不是禁锢，人出来就说清楚了！”我怒吼。 “那不巧，她最近出去游玩儿了，在港岛那边，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谎话，谎话！高盛天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你？” “我无所谓你信不信，不过既然警察在，我可以给影儿那边打个电话，到时候谁真谁假自见分晓！” 高盛天说着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电话通了，高盛天按下免提。 很快，那头传来我姐的声音“喂！” 那是我五姐的声音，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姐，是我，我是小婉，你在哪？告诉我你在哪？” “小婉啊，我在港岛！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吗？” 那一刻，我的心凉了半截。 那的确是我五姐的声音，也的确跟高盛天的话对得上。 可一切又都不合理，跟之前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姐，你是不是被威胁了，你别怕，我是带警察来的，如果你被威胁了就告诉我，我可以救你！” “傻妹妹你说什么呢？姐姐挺好的，等姐姐从港岛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不，不……不是这样的，姐你到底怎么了？那三年契约到期了，你不是说……” “昨天玩儿的太晚了，我有些累了，好了小婉，姐姐过后再给你打电话吧！” 等我提起那三年契约，五姐那边却匆匆挂断了电话。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可这一切警察见证，似乎又合情合理。 在别人看来，似乎只是我在没事找事。 “唐婉，既然你姐姐没事，这件事就这样吧！我们回去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姐她一定被威胁了！” “我们警方办案讲证据，目前我们没看出她有被胁迫的意思！或者等后面有情况，你再找我们！就这样吧！” 走了，警察也走了。 高盛天也如胜利者一般，昂首挺胸回了公司。 唯有我，站在盛天公司门口，像个扎眼的电线杆子。 许久我才缓过神，疯了一样又冲进盛天公司。 但这次，没有人拦我，我像回自己家一样，一口气冲到高盛天的办公室。 这会儿他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的会客区喝咖啡，看到我进来了，他指了指对面的咖啡跟一张支票。 “这里面有五十万！唐婉你很清楚，五十万在这年头，可以让你忘却很多烦恼！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影儿，她会过的比谁都好，但你拿了钱就不要再纠缠了！” “魔鬼，你这个魔鬼！” 我冲上前，拿起支票，一把撕成两半，下一秒激动的要拿咖啡泼他，可高盛天却一把摁住我的手。 “唐婉，适可而止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别逼我！” “高盛天，到底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五姐！” “我没逼影儿，我只是想给她最好的生活！” “最好的生活？呵呵，那你问过她吗？高盛天如果说，我五姐她自己认可跟你在一起，她亲口告诉我，她想跟你在一起，那我什么都不需要，只会说一声祝福，然后离开。可现在她不见踪影，你又拿钱收买我，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猫腻？高盛天你敢对天发誓，我姐是心甘情愿跟着你的吗？” 我的话，似乎问到了高盛天的痛点。 这霸道的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突然变的嗜血暴虐，大手再一次掐住我的脖子。 “唐婉，我警告过你，不要多事，不要打扰我跟影儿！” “那是我姐，我明知她不愿意，做不到袖手旁观！” “刚刚的电话你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别人听不出问题，不代表我听不出问题，高盛天我知道你手段很多，但一点我确定，你搞不定我姐，你搞不定……” 我又捅了这男人的肺管子，他比刚刚更加嗜血暴虐。 我毫不怀疑，他再稍稍用力，我的脖子就会被拧断，我也不觉得这次他会对我手下留情。 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这个时代能挣下那许多家产的男人，又有几个是善男信女？ 我痛苦的闭上眼，放弃挣扎，也无力挣扎。 可就在这时候，高盛天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放开她！” 一抹高大伟岸的身影进门，小护士紧随其后，怯生生的扯着那胳膊。 “先生，这是高总办公室，您不能闯！” “我就闯了，别说是办公室，动我小婉，就算是阎王殿，我周林也照闯不误！” 周林的出现，让这嗜血的男人稍稍收敛。 他松开掐我脖子的手，目光如炬看向门口。 周林健步如飞，上前一把将我揽入怀。 “小婉，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的摇头“没……没事！” 其实我是懵的，刚刚跟高盛天硬刚是懵的，这会儿面对周林的突然出现更是懵的。 周林将我护在身后，与面前的高盛天硬刚。 “高先生你的家务事，我周某人无心插手，但你动唐婉不行！” 面对周林，高盛天的脸上，显露复杂的神情。 他沉默许久后才开口“周先生，原来是周先生！之前唐婉还求我帮忙找过你，那看来，如今……” “高先生跟我认识吗？” 周林突然这么一句，明显有些突兀。 高盛天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之前我五姐去青山村找我的时候，的确请高盛天帮过忙。 他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冰城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可后来就是没有进展。 前前后后一个月，然后就不了了之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可如今想来，这里面似乎又哪里不对劲。 高盛天也没有继续刚刚的话，只是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的笑。 我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此刻在想什么，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里面有事，这两个男人可能有秘密。 “周林，你们……” 我想要进一步问，周林却摇摇头拍拍我的肩膀。 “小婉，你先出去一下，我跟高先生说几句话！” 我笃定的看着周林“我要找我五姐！” “我知道！小婉我会帮你，相信我！” 周林这样说，一旁的高盛天冷笑一声。 “是啊，唐婉，既然你有周先生做后盾，我自然不会对你怎样。或者有些话，我们男人之间说更方便呢！” 我搞不懂这两个男人，谈不上信与不信，但如今我已经走到了死胡同，若非刚刚周林解救，我这条命搞不好都要交代在这的。 我看看周林，深呼一口气，而后转身出门。 等我走出这间办公室，门外的小秘书很热情的邀我去会客厅。 我知道这是高盛天的意思，他并不想我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或者周林也是这个意思。 但我别无他法，连警察这条路都堵死了，我只能等。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小秘书请我出去。 周林也已经从高盛天的办公室出来，他老远朝我挥手。 我凑上去，忙询问我姐的情况“周林，我五姐呢？她在哪？” 周林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跟高盛天都说了些什么？我五姐还在他手里啊！” 周林见我有些激动，一把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小婉，别担心，五姐没事，她人没事！” “没事为什么不能出面，退一万步说，如果五姐站在我面前，亲口跟我说，她想跟那男人在一起，我不会再纠缠，我还会祝福她，可现在这情况摆明了不是啊！” 我突然有些不能理解周林的做法，猛的从他怀中抽离，一把将他推开。 “周林，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你跟那男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没有！小婉你不要多想！我们出去说！” 周林始终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这让我很不安，这不像是我认识的周林。 亦或者我认识的那个周林，就是一直在掩饰，他藏了太多太多秘密。 我的耐心，因周林反常而削弱，更因我担心五姐而失控。 我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周林，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150章 不能说的秘密!跟他好嫁给他，只要你别后悔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那一刻，我心里就有数了。 “小婉，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我当然知道不简单，可不简单我就要放弃吗？我连我五姐的面都没见到，让我怎么放心！周林你让我太失望了！” 我气愤的，一把甩开他的手。 或者我真的很没良心，周林刚救我于危难，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谁也不是上帝视角，我不知道周林在隐瞒什么，更担心我五姐的安危。 我已经要疯了，要被那些所谓不能说的秘密压垮了。 我可以接受周林有苦衷，我与他之间有不能说的隐情。 可现在事关我五姐的安危，他如果存心隐瞒，就太伤我心了。 我带着满心愤恨与沮丧离开盛天公司，找警察没用，硬刚也没用，我已经没有办法可用了。 或者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原本晴朗的的天空，已然下起蒙蒙细雨。 我站在雨中，仰头看天，只觉得世界都像这雨天一样凄冷孤寂。 突然，一股暖流将我包裹。 我缓过神才发现，是周林从身后将我环抱。 “放开我！” 我试图挣脱，他却两手钳制的更紧。 “小婉，你别担心，五姐没事，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无力的声音嘶哑道“没事？当初姐姐那样坚定，她说过满三年就回家团聚，我曾以为我活不到那天，老天可怜也蒙你恩情，我活下来了，我等到这一天，我想接五姐一起回去跟妈妈团聚，可如今我却连五姐的面都见不到，我要怎样不担心，我要怎样不想？还有你，周林，你跟高盛天到底说了什么，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小婉这件事很复杂！” “复杂？复杂你可以展开了慢慢说啊！我可以把收购站关门，我们就坐下来一点一点把那些你所谓复杂的事儿说清楚……”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小婉我是为你好！我……” “为我好？见鬼的为我好？你说三个月最多一年就回来找我，可我等到什么？我真傻呀，我怎么就信了呢！” “小婉，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我猛的挣脱他“那现在伤害还小吗？我等你，等到花儿谢了，等到春去秋来，等到我看不到一点希望。我甚至以为你出了意外，我想不开，差点就上吊死了，如果不是陆战突然出现，我现在坟头草都两尺高了！对了，你还想把我托付给陆战，周林如果你那么想我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那我就去找他，我跟他好，我嫁给他，只要你别后悔！” 我那些都是气话，我也不会那样去做。 但当时的周林可能当真了，他上前一步猛的抱住我，吻我，带着侵略性的吻。 我不要这样，我使劲挣脱，我躲避他的吻，直到他的嘴唇被我咬出血，我们才彼此冷静下来。 “小婉你别置气，关于那些事，我会找机会跟你说清楚！给我一点时间！” “不用了！我不想听了，失去就是失去，回不来的男人，我惦记也没用……” 我跑了，我怕自己会心软，更怕自己再度沦陷。 雨越来越大，回家的时候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很冷，可我整个人却跟麻木的似的。 那些秘密苦衷不能说的，到底是什么？我想的头都快炸了。 有什么那样难以启齿？男人啊，怎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五姐失踪了，就像当初周林失踪一样。 那滋味没人比我更清楚，连做梦都会被惊醒。 那几天我精神很不好，晚上入睡困难，睡着了又做噩梦。 白天萎靡不振，有时候站着也打瞌睡。 下午一点钟，我实在困的急眼，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睡着了。 但我睡的仍旧不踏实，迷离间，我感觉身边好像有人。 我也搞不清楚是睡着还是醒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我又梦见五姐，梦见她被高盛天那个危险的男人，关在一个非常漂亮的笼子里。 姐姐她像金丝雀一样哀鸣，一点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虚弱的死去枯萎。 “五姐……” 我猛然惊醒。 发现身上盖着个毯子。 我清楚的记得，我睡着的时候没拿毯子，怎么这会儿就多了条毯子。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大墙的豁口，这事儿也就陆战会干。 我想要起身，却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弯身一看，竟然是几个精致的纸袋子，看样子装的是衣服跟鞋。 “这家伙又搞什么鬼？” 我想起是陆战，正拎起东西要跳墙去找他。 这时候，其中一个纸袋子里却掉出来一张邀请函。 东道主是盛天公司，被邀请者不是我的名字，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名字。 “盛天公司年会！” 我马上意识到，这些东西不是陆战送的。 而下一秒，里面的一张字条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想见五姐，今晚七点观江酒店赴宴！】 字条没署名，但那字我认识，是周林俊秀的字体。 我又拆开那几个盒子，香槟色的裙子，米白色的高跟鞋，还有一套珍珠饰品，这些都是周林送来的。 我愣愣的看了那些东西许久，一会想哭一会想笑。 我真的猜不透周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从未改变过，他爱我，如我爱他一样，可有时我又觉得我们距离千山万水，早已不在一个世界。 但不管怎样，我不会放过任何找到五姐的机会。 哪怕不能做些什么，见到她，确定她平安也好。 我换上周林送来的衣服，六点半出门，七点之前到了观江酒店。 我得承认，高盛天这个男人真的有实力，非常有钱的那种。 这冰城数一数二的观江酒店，今晚竟然被他都包下了。 到处都条幅，搞的十分隆重。 ‘盛天公司正式更名盛天集团！’ ‘盛天集团成立七周年！’ ‘盛天集团首次年会顺利召开！’ 这样实力，别说是在冰城，就是到南方更发达富裕的城市，也不是一般人物。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姐跟这样一个男人，到底算幸运还是不幸。 我不喜欢高盛天，他这人身上带着种阴暗，但有一点我又不能否认，他是在意我五姐的，那些不是能装出来的。 可我五姐呢，她的心却早就在陈明亮死后，也跟着死了。 这就是最大的不幸，我姐的不幸，高盛天的不幸！ 我走进年会晚宴会场，这里每一个人都盛装出席。 而这规模是上一次再生资源行业交流会没法比的，来的人也都更有实力，这点从门口停的那些我不认识牌子的车，就看得出来。 我今天穿的很漂亮，虽然只是淡妆素抹，但在人群中依旧十分亮眼。 我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但今天那些男人大多带着女伴儿过来，有那贼心却未必有贼胆搭讪。 但这其中也有例外，我刚进场不久，正到处搜索五姐的身影。 面前突然出现一副纤细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唐小姐，真是你啊，好久不见！” 有人跟我打招呼，我抬头看看那张脸，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你……你是？” 面对我的反应，那男人嗤笑一声。 “美女还真是容易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是肖云飞啊，之前在再生资源交流会上见过！” 肖云飞这名字有点印象，但我此刻脑子被我五姐占着，一时也没那闲心去想，就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哦！肖云飞知道！” 这男人很奸，大概猜出些什么。 “唐小姐，你真的记起我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我还在四处巡视。 好几次我看到身形跟我姐类似的，就激动的靠近，但每一次人转过脸，也只是失望。 我顾不上身边的男人，在我耳畔嗡嗡嗡的说什么，我觉得自己可能该换个思路。 如果我五姐真会出现在这，那她大概率是跟高盛天在一起，如果我找到高盛天，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五姐。 想的这儿，我又开始到处打听。 “请问，你知道高盛天先生在哪吗？” “盛天集团的老板在哪？” 我连着问了好几个，都说不知道。 这时候，我身边的男人大长腿一迈，绕到我前面。 “诶，唐小姐，你怎么不问我？或者我知道高先生在哪呢？” “你知道？” 我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肖云飞说他知道，可我眼见这双狡猾的狐狸眼，再想起周林上次说他是个到处泡妞的花心大萝卜，就很难相信这男人的话。 “怎么你不信啊？” “没有，只是这么多人都不知道，你……” “他们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啊！这样，我告诉你他在哪，如果你找到人，过后请我吃顿饭，可好？” 我不认为他真的知道，但现在的我，也不愿意放过一点点机会。 之后就很爽快的答应了“行，如果我找到他，过后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高先生是东道主，据说今晚不仅是庆祝年会，他还想在今晚宣布跟他女友订婚的消息！酒店三楼有化妆间，他们应该在那……” “订婚？三楼？我知道了谢谢……” 肖云飞的消息不知真假，但却足够让我震惊。 我顾不上其他，转身奔向电梯间。 身后男人还在喊我“唐小姐，别忘了，找到人请我吃饭！” 我没应声，脚步更加急促。 等我到了三楼，跟酒店工作人员打听化妆间位置。 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高盛天从一号化妆间出来。 我不敢让他看到我，以这男人的德行，要知道我来，非把我扔出去不可。 我躲在角落，等高盛天乘电梯下去了才靠近。 可问题又来了，他人是走了，但门口还站着俩黑衣墨镜。 好好的化妆间为什么要派人把守，这更说明里面有问题。 我这样冒然靠近，肯定进不去，还可能惊动高盛天。 这时，酒店保洁从我身边经过，我给了她二百块钱，她把衣服借给我。 之后我推着保洁的车，来到一号化妆间门口。 如我所想，保镖直接把我拦住。 “干什么的？” “高先生让我打扫一下卫生！” 那俩保镖互相看看，之后竟然真的开门了。 我拿着水桶跟抹布进去，一开门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么痛快就开门。 宽敞的化妆间里满地脏污，衣服掉了一地，化妆品的颜色染在衣服上，看起来非常狼狈。 “诶呀，这可是个大工程，够我干一会儿的了！” 我这样说，保镖也点头“嗯，收拾干净点，不然高先生会不高兴！” 咣…… 他们说完，门再次被关上。 此刻，化妆镜前的女人，已经听出来我的声音。 她激动的起身，上前一把将我抱住。 “小婉，真的是你！” 我抬起头，果然是五姐，只是这会儿她的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哭过。 “姐，你瘦了，瘦了好多！” “姐没事，小婉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姐，这都不重要。你什么情况，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被他禁锢了？” 五姐嘴唇抖动，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没事，姐没事！” 越是说没事的，里面的问题可能越严重。 我激动的抓住五姐的胳膊，她却下意识的缩回去。 她在掩饰什么，但我也算眼尖，很快发现她胳膊上那条很深已经结痂的刀伤。 “姐，这……这是怎么弄的？” “没事，削苹果不小心割的！” 五姐说话的时候目光闪躲，可我不瞎，这么深的刀割伤口，哪可能是不小心，分明是割腕了。 “姐，你瞒不了我，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等到日子，就一起回家看妈妈吗？” 提到妈妈，五姐眼睛又开始泛红，她拼命的摇头“不回去了，我现在挺好，挺好的！” “好什么好？姐，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吗？你要是好，为什么要哭，你要是好，为什么要割腕？还有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你跟我说这是好？” 我连珠炮的质问，让一向坚强冷静的五姐一时招架不住。 她扑腾一声坐回椅子上，她不想哭，可泪水就跟决堤了似的。 “小婉，你走吧！别管我了！” 我吸吸鼻子擦擦眼泪“姐，我会走！但在我走之前，我要弄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我早就说过，如果你真心想跟高盛天在一起，我不仅不会阻拦，我还会祝福你，但现在你的情况明显不是！” 她哭着摇摇头“怎么不是？我现在就是很好，他今晚要宣布我俩的婚事，我挺好真的挺好！” “行，姐，既然我在你这问不到真话，那我就去问高盛天，他说他爱你，他说他会对你好，就是这么对你好的？” 我说着转身要冲出门。 五姐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或者说她更了解高盛天。 我是不怕死的，而那个男人更是个活阎王，如今这情况，若是我俩碰面，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小婉，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