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为荣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坐上了马车,纪清漪就「吧唧」在徐令琛脸上亲了一口:「徐令琛,你今天做的很好,这是奖励你的,以后也要这样。」 昨天走的时候,她板着脸,徐令琛心疼极了,此刻她笑颜如花,他看着心里很暖。 难得她主动亲近,他哪里能放过她,将她抱起,让她骑坐在他的身上,伸手去撩她衣裳下摆。 吓得纪清漪赶紧按住他的手:「别,别在车里,这可是内城,万一被人听见了……」 已经迟了,徐令琛箭上弦上,用力一顶,已经动起来了,一只手钳制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用无比诱惑的声音道:「乖,别动,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纪清漪没法,只能搂着他的脖子,由着他胡作非为。 昨天早上他走了,留她一个人睡了一夜,她特别不习惯,真的很想他。 徐令琛见她双眸水波潋滟,脸颊绯红,脸上或痛苦或舒服的神色,心里更觉涌动,越发卖力,只想给她,再给她,毫无保留。 五月中的京城,最是一年好风光。 宁王府后花园榆柳成荫,树荫斑驳,百花吐蕊,桃李争妍。 慧心彩心得了徐令琛的吩咐,二人手挽手在后花园欣赏风景。 宁静的午后,正房的卧室,香云纱的帐幔垂落下来,挂帐幔的赤金同心结钩便如荡秋千一样左摇右晃,偶尔打在撑帐子的银杆上,发出「叮叮」的声响。 「嗯……」纪清漪声音娇软,好似撒娇一般:「不要……不要……」 那受惊的双眸,雪白的肌肤,摊在绣牡丹的枕头上的黑发,无一不让徐令琛心动。 双臂雪白,死死掐着他的肉:「别,被人听见了不好。」 徐令琛吃吃地笑,俯下身去吃她的耳垂:「我都进去了,你现在说未免太晚了。」 她大眼睛眨着,嘟了嘴,有些不高兴。 徐令琛虎了脸,越发用力:「小妖精,竟然敢分神。」 几个来回,纪清漪就受不住,在声音淌出来之前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水波滟潋的大眼睛里都是风情,原本的清朗也变成了迷离,显然情动。 徐令琛高兴,亲她的额头:「我的小乖乖,把手拿开,我喜欢听呢。」 纪清漪不听他的,可觉得自己魂都快没了,手指更使不上什么力了,徐令琛的声音更是带了魔力一般,她感觉自己就要沉沦了。 「把手拿开。」徐令琛的声音带着热气传过来:「我把慧心彩心都支开了,乖。」 那一声乖,让纪清漪的理智彻底变没了,只能由他去了。 事后纪清漪全身酸痛,徐令琛却神清气爽抱着她去清洗,徐令琛拿了毯子,像裹小婴儿一样将她包了起来,放到床上。 她头发湿漉漉的,徐令琛拿巾帕替她绞干,见她脖颈白皙,肩头圆润,身体里的冲动又要出来了。 在她肩头落下一吻,徐令琛无奈道:「真是个小坏蛋!」 纪清漪不解,扭着头,奇怪地看着他。 徐令琛笑:「有你在,我可算是明白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缘故了。」 「快去吧。」纪清漪懒洋洋地催促他:「别误了事。」 徐令琛亲了亲她的鬓角,依依不舍道:「等我回来,咱们晚上还一个……」说到后面那声音就低不可闻了。 徐令琛走后,纪清漪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迷蒙中听到外面传来焦急的说话声:「……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叫世子妃起来。」 是彩心,她是个急性子,虽然压低了声音,纪清漪还是听出来她语气中的窝火。 「你别急,横竖宫里的太监已经走了,至于这两个,算是个什么东西呢。世子妃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这两个,让她们等着就是。」 纪清漪半睡半醒,听到太监二字,一下子就清醒了。 必然是宫里来人了。 她起床穿了衣裳,高声唤彩心慧心,二人联袂进来,脸色很不好看。 纪清漪心头一顿:「出了什么事了?」 「世子妃。」彩心一下子变得怒气腾腾起来:「刚才太后派人送了两个宫女,说来服侍您跟殿下的,如今人在外面呢。」 若真是宫女就算了,偏那两个长得窈窈窕窕,一看就知道是不安分的狐媚子。 太后这是故意给她们家世子妃添堵呢。 万一世子把持不住,世子妃不就要受委屈了吗? 真是过分! 纪清漪不由冷冷一笑。 送薛寄秋不行,就改成送宫女了啊。 本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呢,原来就只是送了两个宫女这种小事啊。 第2章 纪清漪淡淡道:「替我梳妆。」 彩心见纪清漪毫不生气,立马就找到了主心骨:「世子妃做的对,咱们就不理会她们,晾着她们。」 她气得不得了,脸涨得有些红。 「别生气,这些都是小事。」纪清漪劝道:「为了她们不值当,你晚上想吃什么,去添到菜单子上去,吃点好吃的消消气。」 对于慧心彩心,纪清漪一向非常宽和。 「奴婢没什么想吃的,就想将那两个人撵走。」彩心闷闷地给纪清漪梳头。 纪清漪轻慢的神态,让慧心有些担心:「世子妃,那两个是太后赐下来的,万一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没事。」纪清漪对着镜子照了照,见这堕马髻梳得很好,就笑道:「走,咱们去看看,来的是什么样的美人。」 纪清漪去了正厅,下人领着那两个宫女走进来了。 左边的那个下巴尖尖,眉头轻蹙,纤细如柳,袅袅娜娜,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可跟后面那个宫女一比她就有些不够看了,她骨小肉多,身材丰满,娇滴滴软媚媚,眼角眉梢都带着钩子,轻轻地看人一眼,能让人的魂都跟着走了,天然的一个娇香软玉。 莫说是男人了,便是纪清漪看着都觉得面红耳赤。 「大胆!」彩心大步上前,怒喝道:「见到世子妃,还不行礼!」 她如怒目金刚一般,凶狠地瞪着那两个人,纪清漪觉得心头很暖。 彩心有很久不曾这般生气了。 两个宫女吓了一跳,赶紧盈盈拜倒,柔弱的那个叫珊瑚,娇媚的那个叫珍珠。 「奴婢粗苯,请世子妃莫要嫌弃。」 不仅长得好,连声音都很动听,说话的时候也很老实,并不乱看。 纪清漪道:「你们两个是太后安排下来的人,自然不能当寻常奴婢来看。慧心,你带两位姑娘下去,给她们妥善安置了。」 两人听纪清漪说不能当寻常奴婢来看,皆是一喜,忙盈盈道:「奴婢们必好好服侍殿下,服侍世子妃。」 「只要你们听话,我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珊瑚与琉璃见纪清漪这么好说话,简直欣喜若狂。 说来也是,她们可不是普通的奴婢,是太后亲自赐下来的。 来的时候太后与薛小姐也说了,世子妃娘家无人了,最是个面团一样的性格。只要自己能得殿下喜欢,封个侧妃不再话下,若先生下孩儿,便是世子妃也要让贤的。 二人喜滋滋走了。 纪清漪暗暗摇头,这难为太后了,竟然能找到这两个美人,珊瑚还好,那琉璃简直就是尤物。 正想着,那珊瑚又回来了。 「你有何事?」 珊瑚白皙的脸色露出一抹娇红:「不知世子妃何时安排我与琉璃侍寝?」 纪清漪端着茶盏的手就是一顿,彩心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世上怎么又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纪清漪笑了,声音越发的柔和:「怎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琉璃她这几天来事了,恐怕不能侍寝呢,若是世子妃有安排,珊瑚愿意为世子妃效劳。」 她低头一笑,脸更红了。 才进门俩人就开始争宠了啊,这手段未免太低级了吧。 如果自己真有心安排她们侍寝,难道不会去问的吗? 跟这种人说话,纪清漪觉得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她放下茶盏,对彩心使了一个眼色。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来在世子妃面前指手画脚,不过是个玩物,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彩心气哼哼地将她朝外推:「以后没得到世子妃的允许,不许到正房来,过来我打断你的腿。」 「世子妃!」珊瑚泪眼汪汪地喊纪清漪:「世子妃给奴婢做主。」 纪清漪实在对她无语了,像赶苍蝇一般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慧心回来了:「世子妃,都安排妥当了,她们安排在最偏的院子里,备了六个婆子看着她们,保证她们不能过来打扰您与殿下。」 纪清漪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太漂亮了,虽然她相信徐令琛,可也不敢让她们到上房这边转悠,毕竟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最经不起考验了,她才不会傻傻的将自己的夫君推出去呢。 徐令琛只能是她的,谁都休想染指! 晚上徐令琛回来,纪清漪迎到门口,不仅亲自服侍他换衣服,桌子上做的也都是他最喜欢的菜。 徐令琛心里美滋滋的,好好享受美人的服侍,过了一会就反应了过来。 第3章 太后送来的人必然非常漂亮,所以小丫头才这么紧张,怕他被太后送来的人迷花了眼。 他有些高兴,也有些心酸。 他只想她永远快快乐乐的,永远都是舒心的,面带笑容的,而不是会紧张会担心的。 桌子上摆满了美食,可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想好好安慰安慰他的小姑娘。 徐令琛也不吃饭了,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是我不好,没有处理好,这些事,让你担忧了。」 纪清漪吓了一跳,赶紧朝外去看,只见慧心彩心与布菜的丫鬟早退出去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两个人我是会碰的,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别怕。」 声音软软的,像哄孩子一样。 纪清漪窘然,难道自己表现的真的那么明显吗? 昨天见薛寄秋,容貌不过平平,她的确不担心,可今天来的可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她的确是有些心慌了,怕徐令琛会动心。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长得这么漂亮,才不怕你会喜欢别人呢,你若真的看上了别人,大不了……大不了我平阳侯府好了。」 本来只是嘴硬这么一说,可话一说出口,她的心就猛地一痛。 她从来没想过跟徐令琛分开了会怎么样。 徐令琛见她脸色苍白,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气自己竟然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心疼她这么在乎他,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对不起,对不起。」徐令琛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是我不好,别怕,别怕,我们不会分开的,我只喜欢你一个。」 他一边低声哄着她,一边用手拍她的背安抚她。 纪清漪的脸色渐渐好转,就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了。」 徐令琛亲吻她的鬓角:「真是傻孩子,我比你大八岁呢,等我三十好几了,你正值青春年华,便是怕也是我怕你被别人骗走,我怎么舍得跟你分开呢。」 「胡说八道!」纪清漪噗嗤一声笑了:「我看你一点都不老,正正好。」 「乖!」徐令琛见她神色如常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两个人你别管了,我明天就收拾了她们,省得在你面前碍眼。」 纪清漪张嘴就想答应。 可那毕竟是太后赏下来的人,若是徐令琛处理了,太后那边怎么交代。 她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依靠徐令琛,以后这样的事情恐怕会不少呢。 「你别管了。」纪清漪笑道:「不过是两个美人而已,难不倒我的。」 反正徐令琛不会碰她们,她们就是聋子的耳朵,有了她们,旁人也不会说自己善妒了,太后送的人,成全了自己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这事还没完呢,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报答」太后赏赐之恩。 「好,都依你。」徐令琛抱着她吃饭:「我喂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喂。」纪清漪笑着从他身上下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吃了饭,徐令琛牵着她去外面散步。 「去南疆平定蛮夷叛乱的大将定下来了。」 纪清漪一愣。 朝廷上的事情徐令琛很少跟自己说的,除非跟她有关系。 「是谁?」她紧张地问:「是不是钺表哥?」 徐令琛感觉她的手紧了紧,就道:「的确是陈文钺。」 「你别担心。」徐令琛抓了她的两只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陈文钺不会有事的。」 天幕低垂,漫天星斗莹莹,他眼中的光亮比星星还要耀眼。 「我知道,这是钺表哥自己选的。」纪清漪望着他的眼睛道:「钺表哥一直想到外面看看,像舅舅那样上阵杀敌,建不世之功勋,我自然不会拦着他。而且有舅舅指点,有你在后方部署,他必能凯旋归来。」 她乖乖的,徐令琛很喜欢,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这么好,我真是幸运,才娶了你。」 说的好好的,他又胡扯,纪清漪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徐令琛笑着追上去,微微屈膝,抱了她的两条腿,将她举了起来。 纪清漪惊呼一声,慌忙抱住他的头,眼前的视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一切都变得高远起来,这种感觉很奇特。 徐令琛见她高兴,就一直抱着,待纪清漪发现人到了阁楼门口想要挣扎的时候,已经晚了,最终被他一口一口吞入了腹中。 过了两天,陈宝灵给纪清漪下帖子,让纪清漪去卫国公府。 纪清漪刚刚进府,陈宝灵就扶着肚子跑过来了:「好没良心,知道我出不了府,竟然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第4章 纪清漪见她小腹微微隆起,竟然还跑,吓得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姑奶奶,你好歹注意点,你这样跑跑跳跳的,我可再不敢来了。」 「唉,都怪顾向明,我明明好好的,他非不让我出门。」 陈宝灵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自打诊出有了身孕,卫国公府上下都将她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 她觉得很烦,有一天偷偷跑到街市上吃搓鱼儿面,回来就肚子疼,闹得卫国公府人仰马翻,寿春大长公主叫了三个太医轮番给她诊脉,确认她只是拉肚子才放了心。 顾向明却问了丫鬟,得知她偷吃东西,气得不得了,再不许她出门。 「别抱怨啦。」纪清漪眼睛落在她肚子上,声音不知不觉就温柔了:「顾向明还不是关心你,还在大长公主面前为你隐瞒,你也该满足啦。」 陈宝灵嘿嘿一笑:「那是他应该的,谁让他是我夫君,我娃儿的爹呢。」 纪清漪怕她乱走碰到了,拉着她的手到屋里说话,两人像未出嫁时那样腻在一起一整天,直到傍晚,陈宝灵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纪清漪。 纪清漪回到宁王府,婆子就上来禀报:「世子妃,薛家三小姐来了。」 纪清漪眼波一闪,问那婆子:「是她一个人来的吗?来了多久了?」 婆子只觉得世子妃娇滴滴的一个人,刚才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冷毅,看着跟殿下一样,让人心头毛毛的。 她忙道:「是薛小姐一个人来的,她来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嗯。」纪清漪淡淡道:「她有没有说来做什么?」 「薛小姐说是来拜见您的,听说您不在,就说等着。」婆子想了想道:「中间薛小姐还说要见见宫里来的两位姑娘,因为您不在家,所以奴婢没敢答应。」 「你做的很好。」纪清漪微微颔首:「以后也要如此。」 婆子心头一喜:「薛小姐在花厅呢,要奴婢去叫她过来吗?」 「好。」纪清漪点头允诺:「我去后花园的凉亭,你去领薛小姐过来。」 薛寄秋跟着婆子去见纪清漪,曲径通幽的尽头一个八角凉亭出现在眼前。 凉亭周围花木扶疏,暗香浮动,亭中做的那个女子灿若锦霞,能照亮人的眼睛,非常的漂亮。 薛寄秋不由就是一愣。 纪氏这个这样子,跟那天在宫里一点都不一样。 此时的她很闲适,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韵味。 这样的美人,只会被男子捧在手心啊,怎么琛表哥会如此冷落她? 薛寄秋略一思忖,就明白了。 轮容貌,纪氏的确不俗,这或许也是皇帝赐婚的原因,可琛表哥偏偏不是个好色的。 再加上纪氏出身太低,见了琛表哥自惭形秽,在琛表哥面前不自觉就会摆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琛表哥那般骄傲的人,见她缩手缩脚姿态,心里自然就不高兴了。 是了,必是如此。 薛寄秋走进了凉亭,唤了一声:「表嫂。」 「薛小姐来了,请坐。」 薛寄秋穿着玫瑰红垂袖束腰短比甲,烟笼梅花马面裙,眉头微蹙,眸中含愁,款款走来,整个人便如风中摇摆的小白花,楚楚动人。 看得出来,她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 「薛小姐,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表嫂。」薛寄秋面上带了惭愧之色:「我是来跟表嫂道歉的。」 纪清漪讶然:「薛小姐,你为什么要道歉?」 纪氏可恶,可真会装模作样! 薛寄秋暗恨,面上却更难堪了:「那天在慈宁宫,让表嫂受委屈了,其实……其实寄秋跟表嫂一样,也是太后说了,才知道她老人家的打算的。」 「我知道自己这样说,表嫂可能会不信,毕竟我跟琛表哥认识在先,又有多年相交的情分,表嫂会误会我,也是正常的。」 纪清漪真的很想冲薛寄秋翻一个白眼,什么叫你跟徐令琛认识在先,我跟他上辈子就认识了,好吗? 「薛小姐说哪里话。」纪清漪淡淡道:「我当然相信你跟殿下是清白的。」 薛寄秋一噎,眼圈就红了:「表嫂何必骗我,我们都是女子,心里想什么彼此都明白的。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怪你。」 纪清漪冷笑:「是啊,我是不喜欢你。」 既然你想唱戏,我就陪你唱,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薛寄秋眼中蓄了眼泪:「表嫂,虽然我跟表哥相识多年,但在我心里,我一直将表哥当成哥哥一样看待。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对琛表哥真的别无他想,如果我真的有什么想法的话,我早就……绝不会等到今天了。」 第5章 纪清漪敷衍地点头:「嗯,我知道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薛寄秋破涕为笑:「有表嫂这句话,寄秋就是死也瞑目了。」 「薛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了,从前的事情我都原谅你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做什么也该说了吧。 果然,薛寄秋道:「表嫂只知我是安乡侯府的小姐,却不知我从小母亲病逝,继母容不下我,所以,我就养在大伯母身边。在大伯母身边的那几年,虽然不能跟大姐二姐相比,但是我也知足了。大伯母对大姐二姐的好,匀到我身上一丁点,我都感觉到无比幸福了,我心里当大伯母是亲生的母亲一样。」 「后来,太后要二姐姐进宫陪伴,大伯母舍不得,与太后说了几句嘴。」 「你是知道的,薛家的富贵皆系在太后一人身上,她又是长辈,大伯母这样忤逆她,能讨得了好吗?我不愿大伯母忧心,也怕太后孤苦,就跟大伯母说愿意进宫陪伴太后。」 说这话的时候,她真的哭了。 她本来以为进了宫,便能享受荣华富贵了,没想到宫里规矩大,她连宫门都不能出。 太后脾气古怪,看谁都不顺眼,经常发脾气,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哄得太后喜欢她。 宫里的日子枯燥,根本没法跟在安乡侯府的日子比。 可想到自己进宫的目的,想到能嫁给琛表哥做宁王世子妃,所有的一切她能忍受。 只是万万没想到,纪清漪会半路杀出来,她离开京城才两年,琛表哥就娶了别人了。 她这么多年受的苦难道白受了吗? 「太后明面上对我很好,我也一直以为她是真心疼我的。」 薛寄秋委屈道:「没想到她只是将我当成联姻的工具,她怕琛表哥跟安乡侯府越走越远,怕安乡侯府的富贵荣华不能保全,就想让我嫁给琛表哥。」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她老人家的打算,后来琛表哥成亲了她才告诉我,她不喜欢你,说琛表哥是留给我的。我当时心里暗暗高兴,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出宫了。」薛寄秋哭了:「没想到她竟然让我做妾。」 薛寄秋哭哭啼啼道:「表嫂,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寄秋命苦,只能由着旁人作弄,一点不能自专啊。」 「琛表哥对我很是照顾,那天没有同意,也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我们兄妹感情一向很好,他也不愿意我给人做妾的,他对我的情意,我都明白。」 「我只是怕表嫂你误会,以为我跟表哥……琛表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的亲人,表嫂,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她泪眼朦胧,一脸的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如果纪清漪真的只是皇帝赐婚,没有提前与徐令琛认识的话,恐怕真的会信了她的话。 不得不说,这薛寄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纪清漪笑得温婉:「嗯,你既然跟我说了,我当然不会怪你。」 薛寄秋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表嫂是个大方的人,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表嫂,太后本想让我给表哥做妾,因为表哥没同意,所以就安排了珊瑚与珍珠,她们与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她话未说完,慧心就面带微笑走了过来:「世子妃,殿下回来了,见您没在上房,急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正朝这边来呢。」 纪清漪还没说什么,薛寄秋突然跪在了纪清漪面前:「表嫂,珊瑚与珍珠是受了我的牵连,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们,算我……算我求你了!」 说着又泫然欲泣。 「这是怎么了?」 徐令琛已经走到了凉亭外了,他眉目俊朗,高大挺拔,濯濯如春月柳,皎皎如山间月,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不高兴的。 「没什么。」纪清漪坐着没动,看向薛寄秋的眼神却冷冷的:「薛三小姐求我不要为难珊瑚与珍珠。」 徐令琛的视线就落到了薛寄秋身上,冷的如三九天的寒冰:「你来管我的家事?」 「不是,不是的,表哥。」薛寄秋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好不可怜:「寄秋只是只求恳求表嫂而已,没想到表嫂会生气。是寄秋不好,说错了话,惹表嫂生气,表哥你替我劝劝表嫂,寄秋真的不是故意的。」 徐令琛轻轻挑起唇角,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与温柔:「世子妃向来温婉大方,绝不会随便生气。如果她生气了,必然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薛寄秋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徐令琛。 他护着纪氏! 他竟然护着纪氏! 第6章 可那天在慈宁宫,他明明对纪氏很冷淡,对自己很温柔,还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 怎么会这样? 「若无事,你就回去吧。」徐令琛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就转身去看纪清漪了。 薛寄秋明白,自己这是被人嫌弃了,可为什么? 她很想质问,却不知自己该质问谁,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她却没有抓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算错了什么,好像有特别重要的一环被她忽略了,可她却不知道那一环是什么。 彩心见薛寄秋怔怔地跪坐着不动,就冷笑道:「薛小姐,请吧!殿下让你回去呢。」 薛寄秋抬头,只见彩心满面都是轻鄙嘲讽,看她眼神更像是在看腌臜物一样。 从前在慈宁宫,再不济也是被人捧着的,薛寄秋心头有火,却发不出来,只得站起来对着徐令琛盈盈一拜:「表哥,我走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反应,忍不住抬头,见凉亭里空空如也,别说是徐令琛了,便是纪清漪也不见了身影。 一颗热腾腾的芳心就像掉进冰水里头一样,从里到外都是凉的。 彩心笑得畅快:「薛小姐,别看了,该走了。」 薛寄秋这才跟着婆子走了。 才走没几步,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累不累?怎么在凉亭里坐着,虽然天不热,若是被虫子咬了该怎么办?」 薛寄秋如遭雷击。 是徐令琛的声音,那声音温柔,满满的都是关切,像是大人在哄孩子一般。 可是,琛表哥怎么会这样去哄另外一个人? 她忍不住微微侧头,只见隔壁的鹅卵石小路上,徐令琛与纪清漪正站着赏花。虽然被花丛树枝遮住了大半身影,她还是能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徐令琛的手更是放在纪清漪的脸上,眼睛也紧紧盯着纪清漪,好像这个世上再没有比纪清漪更重要的人了。 纪清漪嘟着嘴,好似在撒娇一般:「薛小姐来了,我不喜欢她,不想她去我们的房间。」 薛寄秋的脚步不由就是一顿。 纪清漪好猖狂,竟然这般无礼! 她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纪清漪,她怎么敢? 她可是薛家人,是太后娘家人,纪清漪看不起她,便是看不起太后,琛表哥怎么能忍? 必然是要大耳刮子打到她脸上的。 徐令琛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隐隐带了几分讨好:「她是个什么人呢?你不喜欢,让人请出去就是了。门房的那些婆子也是越来越偷懒了,也不管什么人都朝家里领。回头我跟她们说,以后薛三再来,一律说你在忙,让慧心去应付就是了。」 薛三! 琛表哥叫她薛三! 薛寄秋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她死死咬着嘴唇,跟在婆子身后,面色狰狞。 太后一直觉得纪氏出身低微,配不上琛表哥,她故意告诉太后纪清漪是县主,是郡主,目的就是让太后去查纪清漪从前的事。 太后果然查出纪清漪会插花,还是芳华女学的学生,自然勃然大怒。 毕竟太后一直看不惯奉尚夫人,非常厌恶插花,纪清漪入了奉尚夫人的眼,太后不生气才怪。 在她的建议下,太后便赏了珊瑚与珍珠给琛表哥,本以为能给纪清漪添堵,让琛表哥更厌恶她,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薛寄秋胸膛起伏不定,闭上眼睛,徐令琛英俊的容貌,挺拔的身姿,温柔款款的样子就在自己眼前。 那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却被纪清漪抢走了。 宁王府的鸟语花香,慈宁宫的清冷孤寂,一幕一幕全在她眼前晃悠。 她多年付出,一定要谋一个出身,就这么算了,她不甘心。 她还有机会,还可以等。 纪清漪不让自己做妾,那就不做,她的目标是宁王世子妃。 薛寄秋果然没有再来了,珊瑚与珍珠也被人看着,根本没有机会到纪清漪的院中来,更别提见到徐令琛了。 这一天,两人正百无聊赖,突然有人来传话,说世子妃要见她们,两人喜出望外,立马就跟着来人去见纪清漪,生怕纪清漪后悔了一样。 一个多月没见,珊瑚越发飘逸,珍珠依然媚骨天成,只两人一进门就「噗通」跪在纪清漪面前了:「世子妃,奴婢知错了,求世子妃放了奴婢走吧。」 纪清漪也查清楚了,珊瑚与珍珠根本不是宫女,而是太后花重金买的扬州瘦马。 所谓扬州瘦马,说的是青楼楚馆以低价买来贫困人家的女孩子,教授她们琴棋书画与各种取悦男子的技巧,等长成之后以高价卖出。就跟买了瘦弱的小马,养成彪悍的成年马卖出去一样,都可以牟取暴利。 第7章 这样的女子从小耳濡目染,服侍男人已经成为了她们的本能,她们也习惯了热闹了生活,本来是带着上位的想法来的,没想到连徐令琛的样子都没有见到,就成为了笼中鸟了,连自由都没有了,当然不能忍受了。 慧心道:「我们世子妃最是宽厚之人,家中下人若是想要自由,拿出赎身银子,世子妃绝不会阻拦。你们进府并不是我们花钱买的,要放了你们也不是不行,但你们是太后所赠,若贸然送你们走,回头太后要人,我们交不出,太后必定会怪罪。」 珊瑚与珍珠对视一眼,越发苦声哀求:「求世子妃给奴婢们指一条明路。」 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学的就是如何侍候男人,将她们放在宁王府的确浪费了。 纪清漪本来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顺利。 「我这里的确有个法子。」纪清漪道:「明天皇后在宫中举办家宴,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去,只要你们好好表现,明天回来,我就放你们自由。」 珊瑚与珍珠不知何意,但见纪清漪嘴角含笑,不像有恶意,就伏地磕头:「奴婢遵命。」 第二天傍晚,纪清漪带着珊瑚与珍珠到了皇宫。 在皇宫门口遇到了寿春大长公主,她见到纪清漪身后的两人,吃惊道:「你怎么换了婢女了,这两个未免也太……太打眼了些。」 珊瑚与珍珠都是盛装打扮,两人穿的都是撒花软烟罗做成的衣衫,一个翠绿,一个米分红,因为天气热,衣料很薄,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特别是珍珠,一袭米分红,格外勾人。 「见过大姑母。」纪清漪落落大方,笑着介绍道:「这两位是太后赏的,让我好好照顾,不可怠慢,自然与旁人不同。」 寿春大长公主听了,脸色立马一落:「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你跟令琛才不过三个月呢。」 「长者赐,不敢辞。」纪清漪这才低声道:「谁让太后是长辈呢。」 言语中露出了几分委屈。 「没有这样的长辈。」寿春大长公主拍了拍纪清漪的手,怜惜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别怕,今天大姑母给你做主,绝不让太后欺负你。」 寿春大长公主觉得纪清漪会插花,原本就对她有好感,后来顾向明娶了陈宝灵,纪清漪又嫁给了徐令琛走动的就多了起来,爱屋及乌,自然更喜欢她了。 而太后又不是寿春大长公主生母,太后又一直不喜插花,所以两人关系淡淡的。 出了这种事,寿春大长公主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纪清漪这边。 寿春大长公主可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在皇帝面前说话很有分量,她说一句,抵得上别人说十句了。 纪清漪便红了眼圈:「多谢大姑母,要不是遇到了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你若是有宝灵一般的泼辣劲,也不至于此。」寿春大长公主道:「你先去御花园吧,我这就去见见皇上。」 御花园浮碧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已经出嫁的公主、没有封地的只能世袭罔替的闲散王爷王妃早早就到了。 纪清漪是进门不到半年的新媳妇,又是皇帝格外宠爱的宁王世子的嫡妻,第二天拜见的时候皇帝还赏了玉如意,所以她一进门就有很多人来到她的身边跟她寒暄。 宗室女眷与她打过招呼之后,无一例外都看向珊瑚与珍珠,一脸的好奇。 纪清漪故意给她们两人打扮的这么隆重,目的就在于此,见目的达到,自然非常开心,脸上却带了几分苦涩与隐忍,一遍一遍地介绍:「……是太后赏的,让好好对待……」 有人拉着她的手说做皇家媳妇不容易,也有胆子大的说太后怎么能这样,也有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替她宣传。 一圈转下来,她博得了不少的同情。 等她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徐令检与孟静玉来了,孟静玉定定地看着纪清漪,眼中能滴出血来。 可恨她口不能言! 比起纪清漪,孟静玉更是新媳妇了,也有不少人来跟她打招呼,不过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总是流露出几分惋惜,让孟静玉几欲抓狂。 她是长宁侯府的大小姐,芳华女学的才女,周王世子的正妃,这些人竟然敢可怜她! 而这一切,都是拜纪清漪所赐。 纪清漪这个贱人,她怎么不去死。 她目光落在纪清漪身后那两个美人身上,就有人叹息道:「……是太后赏的人,便如豆腐掉进了灰窝里,拍不得,打不得,宁王世子妃也是跟你一样命苦。」 孟静玉瞳孔倏然一紧,流露出几分憎恨,说话的那人意识到了,立马住了口,满脸的尴尬:「瞧我,说错了话。」 第8章 说完就灰溜溜的走了。 孟静玉虽然愤怒,但看纪清漪一脸的微笑,心里也觉得畅快。 纪清漪此刻在笑,心里恐怕在滴血吧。 徐令检不喜欢她,对她很冷淡,纪清漪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纪清漪的报应。 纪清漪看着徐令检对孟静玉温柔款款,而孟静玉却一脸的郁怒扭曲,就摇了摇头。 多行不义必自毙,孟静玉这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因南疆叛乱,兵部安排了陈文钺去平叛,徐令琛兼管兵部特别忙,直到人都来差不多了,他才姗姗来迟。 见纪清漪身后坐着的那两个花枝招展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出来。 这个小丫头,可真真是聪明,知道用这一招来打太后的脸。 他一路跟人寒暄,来到纪清漪身边坐下。 珊瑚与珍珠见门口来了一个面如冠玉,龙章凤资的男子早看呆了,见他竟然来到自己身边坐下来,才意识到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宁王世子了。 珊瑚已经看痴了,珍珠见这位宁王世子自打进门视线一直落在世子妃身上,刚才看到自己二人的时候也只是吃惊而已,并无惊艳贪婪之色,就知道这位不是自己能拿下来的主,与其痴心妄想,不如好好巴结世子妃,等今晚一过,便能得到自由了。 她推了珊瑚一下,让她冷静。 珊瑚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有些魂不守舍。 珍珠就暗暗摇头。 开席前,帝后联袂而来,众人跪拜下去。 皇帝的声音显得有些轻快:「都起来吧,今天是家宴,只叙天伦,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落座,皇帝视线从众人身上掠过,见纪清漪徐令琛璧人一般郎才女貌看着就赏心悦目,至于纪清漪身后的那两个,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皇后也看见了纪清漪,眼中闪过一抹疼惜。 纪清漪暗暗点头,果然不愧是皇后,将徐令琛都骗了。 「怎么不见太后?」皇帝转头问皇后:「刚才派人去问了吗?」 皇后道:「我们出门的时候,太后已经朝这边来了,按说已经到了才是。」 正说着,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皇上,皇后,太后娘娘说昨晚没睡好,身上乏的厉害,不耐烦见人,今儿就不来了,让皇上皇后与诸位宗室贵亲尽兴。」 皇帝不置可否:「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帝生母早逝,一直被奉尚夫人养大,皇帝登基之后尊崇奉尚夫人,太后觉得皇帝这是在打她的脸,屡次为难奉尚夫人。 一开始奉尚夫人总是退让,后来避无可避,便不再纵容太后,将太后做的事情捅到了皇帝面前。皇帝非常不高兴,没对太后做什么,却让人当着太后的面,杖毙了太后的贴身嬷嬷,太后大病了一场,从那之后就视奉尚夫人为死敌。 虽然明面上不能做什么,但心里却十分忌恨奉尚夫人,由此,跟皇帝的关系也非常僵。 她不来,皇帝只当她拿乔,也不去请,众人便开了席。 实际是太后的撵车已经从慈宁宫出发,半路上听到太监禀报说宁王世子妃带了两个美人进宫,说是太后赏赐的,还说众人背地里议论太后过分,孙子成亲才三个月就赏赐了美人,分明是不安好心,想让宁王世子与世子妃感情不和。也有人说,太后这是故意跟皇上较劲,因为世子妃是皇上指的而不是太后选的…… 总之不管哪一种说话,都对太后非常不满,说亲祖母不能这样坑亲孙子。 太后听了,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从撵车上摔下来,脸色更是绿的跟苦胆一样,她气咻咻抓着扶手,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回慈宁宫。」 等到了慈宁宫,太后也不用薛寄秋搀扶,脸色狰狞地回了寝殿,将桌上茶盏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纪氏这毒妇……毒妇……」 「姑祖母,表嫂这次太过分了,您看要不要写信给宁王,让他劝劝琛表哥?」 薛寄秋不说还好,一说太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孙子成亲不到三个月,她就塞了两个人,还写信去告诉儿子,这不是明摆着让宁王知道她没安好心吗? 「不用!」太后咬牙切齿道:「纪氏心思歹毒,胆大妄为,令琛又站在她那边,贸然行事,咱们讨不到好,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薛寄秋扶着太后坐下,一面柔声劝她,一面给她取下头上的饰品,只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太后,御花园那边出事了。」 太后精神一振:「出了什么事?」 该不会是纪氏出了什么幺蛾子了吧? 第9章 在太后炯炯的目光中,太监道:「是周王世子妃晕倒了,太医去诊治了,发现她有了身孕了。」 「哎呀!」太后愕然:「竟然是孟氏有孕了。」 惊诧之后,太后脸上突然露出微笑:「你下去吧。」 纪氏比孟氏早一个月进门,如今孟氏有孕了,纪氏却没有,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把柄吗? 「你回来。」太后道:「去查查明儿宁王世子是休沐还是当职?」 这几天他忙着调兵的事情,恐怕不会得闲,正好可以好好收拾纪氏,以报今日之恨。 薛寄秋见太后如此,也明白了七八分,纪清漪不是狂吗?明天有她好受的了。 孟静玉昏倒,很快就离开了皇宫,等她醒来已经在周王府自己的床上了。 她用目光询问自己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一脸的喜悦,眼圈也红了:「小姐,太医说你……你怀了身孕!」 孟静玉大吃一惊,猛然做起,情急之下,张嘴说话,却忘了自己嗓子烧坏了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她呆呆地过了好久,才把手慢慢放到自己肚子上,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 她讨好徐令检目的就是今天! 姑母说了,会全力扶徐令检登基,一旦她生下男胎,徐令检登基之时,便是他丧命之时。 只有皇帝身上淌着孟家的血脉,长宁侯府的富贵荣华才能永世不断。 等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她就是太后,姑母就是摄政太皇太后,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六月底的京城已经非常炎热了。 慈宁宫一大早就放了冰盆,用过早饭之后,太后就对小太监吩咐道:「去看看,纪氏来了没有。」 不一会,小太监就回来了,他笑呵呵回禀:「太后,世子妃已经到了,要请进来吗?」 他捏了捏袖口中藏的荷包,想着世子殿下与世子妃出手这么大方,心里了开了花。 太后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脸上却笑了:「叫她到大殿等着。寄秋,陪我出去。」 今天,纪氏休想讨得了好。 薛寄秋面色温婉如常,心里却一阵痛快,纪清漪成亲才几个月,无子原也没有什么,可有孟静玉在一旁比着呢,孟静玉怀孕了,她没有怀孕,这就是她最大的错。 说起来,还要感谢孟静玉,否则太后怎么能找到机会呢? 薛寄秋突然一僵,太后也止住了脚步。 纪清漪在大殿里坐着,她旁边坐着的那个男子高贵优雅又不失英气勃勃,不是宁王世子徐令琛还是哪个? 不是说今天徐令琛不休沐的吗?他怎么会也在? 见了太后,两人同时起身下拜请安。 太后脸色阴森,能刮下一层霜来:「令琛,你今天不去兵部吗?」 「本来打算去的。」徐令琛正色道:「听闻皇祖母要召见世子妃,孙儿便一起过来了,不知皇祖母有何事要吩咐?」 太后额上青筋直跳。 慈宁宫是虎窟狼窝吗?她是豺狼猛兽吗?自己不过是要召见纪氏而已,这个孙子就巴巴地追来了,生怕自己要将纪氏怎么样了! 太后怒意渐起,越发拿定主意要整治纪清漪。 这个孙子从前虽然跟自己不亲,但也绝不敢如此忤逆自己,自打娶了纪氏,他就变了。 她倒要看看,他拿什么护着纪氏! 「昨天孟氏诊出有了身孕。」太后眉头一挑,眼神凌厉:「那孟氏成亲比你们还晚一个月,怎么反倒她捷足先登了,纪氏,你是怎么回事?」 「世子妃身体康健,是孙儿暂时不想……」 「你住口!」太后大怒,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掼在了地上:「让纪氏说。」 「皇祖母。」徐令琛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跟太后说话的语速也变慢了:「你真的要如此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太后,眸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太后见徐令琛如此,心头先是一凉,接着愤怒漫上来,厉声呵斥徐令琛:「哀家见孟氏有孕,关心纪氏的身体,难道都不行吗?」 说完不待徐令琛回答,就高声喊道:「张太医呢,还不快进来给世子妃号脉!」 张太医满头大汗,拎着医药箱小跑了进来,先给太后等人请了安,然后跪在了纪清漪面前:「世子妃,微臣给您请脉。」 他看纪清漪,眼眸中流出恳求之色。 纪清漪没说话,将手腕放到脉枕上,拿帕子盖了手腕,让他号脉。 徐令琛脸色很冷,一直在旁边看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张太医才收回手。 第10章 「如何?」太后亟不可待地问张太医:「是否有孕?」 张太医轻轻摇头:「微臣并未诊到喜脉。」 「哼!」太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纪氏,你比孟氏早一月进门,如今竟然还没有身孕,我若是你,羞也羞死了。张太医,你快开助孕的方子来,让纪氏服了,早日为世子开枝散叶。」 「太……太后。」张太医刚刚起身,又「噗通」一声跪下:「世子妃有宫寒之症,恐怕不易受孕。」 「什么?」太后大吃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纪清漪则是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太医,上一世她就从来不曾有过身孕,她只庆幸,却从未朝想过自己身体有病。 而这一世嫁给徐令琛时间还短,虽然心里有些怀疑,却也在徐令琛的安抚下没有多想。 她竟然是宫寒不孕的体质吗? 那她岂不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肩头一暖,却是徐令琛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纪清漪抬头,就见徐令琛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眸中皆是安抚爱怜之意。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相信,可她上一世的确是没有身孕的,纪清漪心头钝钝的疼,却生生忍着,不愿意让太后发现端倪。 她身子绷得紧紧的,徐令琛自然能感觉到,他大步上前,站在了纪清漪面前,看着太后一字一顿道:「皇祖母关心我的子嗣,我又何尝不关心?世子妃虽然是宫寒,但我已经请了大夫在给她调理了。」 「不仅仅是世子妃,便是我,之前也请了太医瞧过了,当时太医说我小时伤了肾脏,于子嗣上面有些艰难。若真论起来,还是我的问题多一些,所以这病,需要夫妻同治。这本是私事,孙儿不愿闹得人尽皆知,没想到皇祖母竟然这般着急,逼得孙儿不得不将实情相告。」 太后原本占了上峰,听到如此说,脸色变又阴了。 她没想到以徐令琛的骄傲,竟然能为纪清漪做到这一步。 「令琛,这样的话岂能是胡说的?」太后目光犀利地瞪着徐令琛:「我看这事八成是从前诊错了,给你诊脉的是哪个太医,怎能如此轻率?」 只要徐令琛说出那个太医的名字,她立马将人叫过来对峙。 徐令琛心中冷笑,面上就带了几分,他冷冷地瞥了张太医一眼。 张太医跪在一旁,满头大汗,心里跟吞了黄连一样苦。 昨天晚上太后突然宣召,他以为太后是病了,却不想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让他污蔑世子妃不能生育。 宁王世子岂是能饶人的?他当然不敢,但太后却以将他驱逐出太医院威胁他,还将他唯一的儿子给带走了,他若是不乖乖听命于太后,他的儿子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为了儿子,张太医只能铤而走险,却没有把话说死,只说是宫寒之症,毕竟女子体弱有点宫寒实属正常。 他跪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太后与徐令琛过招,只想着这场祸事赶紧过去,他也能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接儿子回家。 不料宁王世子徐令琛竟然说他找了太医看过了,还用那种能杀人的眼光看着他。 张太医汗出如浆,恨不能昏死过去。 「好叫皇祖母得知,给我诊治的不是旁人,便是这位张太医。」徐令琛勾起唇角,讽刺道:「你说巧不巧?」 太后一怔。 张太医却觉得背脊发凉,直凉到心窝窝心头,冷的他直哆嗦。 他何曾替宁王世子诊过脉,又何曾说过宁王世子他子嗣艰难这样的话? 宁王世子这是在逼迫他! 「张太医,多谢你替我保守秘密。」徐令琛慢腾腾道:「只是今日皇祖母非要刨根究底,你也不必再替我隐瞒了。」 张太医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知道一个不慎,莫说是儿子了,便是全家满门,都极有可能死于一旦。 「回太后。」张太医爬在地上,声音艰涩道:「宁王世子说的没错,微臣的确给殿下诊过脉,他的确是伤了肾脏,子嗣艰难。」 这一句话说出,张太医全身湿透。 太后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令琛你就该好好调理才是。」 「是,多谢皇祖母教诲。」徐令琛一字一顿道:「孙儿铭记在心。若无事,孙儿就告退了。」 说完,他拉着纪清漪,转身就走,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太后留。 太后气得脸色煞白,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幸亏张太医救治及时,否则恐怕真的会出什么事。太后也由此放了张太医的儿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11章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得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当天下午,皇后就派人到宁王府,说让纪清漪在家中抄写经文,以供到潭拓寺,抄写完之前,不许出府。 皇帝得知就觉得皇后很懂事:「太后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你这个方法很好,如此一来,纪氏就不必进宫请安了。」 「还不是皇上疼爱侄儿、侄媳妇,臣妾才敢这样做。」皇后说着轻声劝道:「只是令琛这孩子对纪氏太宠爱了些,未免有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皇帝听了却道:「虽然儿女情长,却也果敢坚毅。」 皇后听他语气中都是赞赏,心头一沉,忙笑道:「这样疼爱妻子,真真是咱们京城宗室里的头一份了。」 这一次皇帝没有说话,而是陷入沉思。 这个侄儿跟自己太像了,一样的傲然恣意,一样的才华横溢,就连用情都是一般无二。 只可惜自己……说起来令琛比自己还是幸运多了,那边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吧,与纪氏双宿双飞,岂不是一桩美事。若是能选,他是宁愿不做皇帝,而是与自己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 纪清漪有了抄经这样一个护身符,就开始在家中纳凉吃瓜,至于抄经自然是要慢慢来,反正皇后又没有限制时间,还不是她想抄多久就抄多久? 而原本打算让纪清漪进宫侍疾好磋磨她的太后,听到此事更是气得心肝直颤。 徐令琛却忙了起来,因陈文钺出兵平叛南疆,需要用兵,也需要粮草,皇帝将此事全权交由徐令琛督办。 平阳侯陈雍便是兵部尚书,自然不会拖陈文钺的后腿,户部尚书一直保持中立从不站队,平阳侯便的觉得兵强将勇,粮草充足,陈文钺此去,必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徐令琛却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太子绝不会让此事顺利进行的。」 平阳侯微微诧异,却知道徐令琛心智过人,他说的话必然是有道理,于是打迭起精神留心朝堂的一切。 没过几天,就听说户部尚书身患重病下不了床,只得在家休养,户部侍郎尤道然暂代户部尚书一职。尤道然是太子一系的铁杆,有他在,这粮草八成是要出问题了。 平阳侯听闻此事,气得脸都白了,当即就去找徐令琛商量对策。 因为平叛南疆一事,如今他们二人有公务上的接触倒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平阳侯气得咬牙切齿:「真没想到王尚书竟然这么老奸巨猾,为了两头不得罪,竟想起装病这一招。」 「他不是装病。」徐令琛神情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了:「若是装病,瞒不过太医,他是真的病了,只不过病得没有那么严重罢了。」 要想生病还不简单,在井水里坐半夜,凉风一吹,立马就是一场伤寒。 户部尚书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招真是铤而走险。 平阳侯想起徐令琛之前的叮嘱,对他越发佩服:「殿下,王尚书做了甩手掌柜,万事不管,那粮草的事……」 「我已经去找过尤道然了。」 「那他怎么说?」 事关战事成败、陈文钺的性命前程,平阳侯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他说江南发洪灾,钱粮都拨到江南救灾去了,如今户部所剩的钱粮有钱,此次大军所需军饷,他只能筹齐一半。」 「一半!」平阳侯一颗心都凉了:「如此一来,兵士们岂不是要饿着肚子打仗?」 徐令琛眼波一闪,不急不缓道:「所以,这个尤道然必须要除掉。」 平阳侯脸色一紧,肃然道:「殿下,太子一心想让尤道然接王尚书的班,必然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不,他会给我们机会的。」徐令琛笃定道:「筹不上来粮草,尤道然必然要想推脱的法子,他也一定会卖个破绽给我们,让我转进去,中了他们的计谋,等我被皇上申斥,太子正好可以接手户部、兵部。」 「有太子从中作梗,此次平叛必定不会顺利,钺表哥有危险,舅舅你这个兵部尚书同样会受到牵连。此事看着小,却是太子下的一盘大棋。」 平阳侯拳头攥得紧紧的,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殿下,你说该怎么办,舅舅都听你的。」 他是武将,最厌恶这些阴谋诡计,若是可以,恨不能去一拳一个将那些鬼鬼祟祟的小人锤死。 徐令琛就笑:「舅舅别急,既然如此,那咱们先请君入瓮,再痛打落水狗,保管让太子这一回讨不了好。」 另外一边,太子也与幕僚在一起相商。 「子臣先生所说不错,王尚书果然装病不问世事了,明面上看着是两不相帮,实际上还是帮了我们。」太子赞叹道:「子臣先生高才,孤佩服,有子臣先生相助,孤何愁不能荣登大宝。」 第12章 子臣先生是太子这边的军师,自打来到太子身边,出了几个谋略都深得太子喜欢,此计一成,太子对他更加推崇了,这令原本就跟在太子身边的幕僚非常不忿,却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子臣先生捋了胡须,淡泊一笑:「殿下乃天命所归,子臣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尤道然笑呵呵道:「宁王世子虽然看着风光,可惜不出数日,就会落马,届时户、兵两部悉数落入殿下囊中,则大事可成亦。微臣先恭祝殿下心想事成,日后垂拱而治,必然国泰民安。」 此话一出,众人愣了一下,便争先恐后地赞扬太子「」 太子激动的脸色微微有些红,望着众人豪气云天道:「届时诸位便是孤的肱骨之臣,你我也能谱写一段盛世佳话。」 徐令琛首次接触户部钱粮事宜,尤道然不仅不给予任何的帮助,还暗中给徐令琛使绊子,不许户部的那些人配合徐令琛。一连几日忙下来,徐令琛焦头烂额,格外的狼狈。 户部的一个姓付的司务看不下去了,就偷偷指点了徐令琛几句,不料被尤道然发现,第二天就将付司务贬到户部粮仓那边做守粮的兵丁去了。 徐令琛只作不知,依然早早到户部,很晚才回去,却一天比一天疲惫。 尤道然就对身边的人道:「对老付说,可以开始了。」 于是,这天从户部衙门出来,徐令琛就在门口遇到了乔装打扮过的老付,他吃了已经:「付司务,你在这里做什么?」 付司务苦涩一笑:「殿下,微臣已经被贬成守粮的兵丁,如今不再是司务了,您唤微臣一声老付就是。」 「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老付。」徐令琛道:「老付你且等等,等我理清了手上的事情,必定调你回来。」 老付激动道:「有殿下这句话,微臣便是死也瞑目了。微臣今天来,就是有个秘密要告诉殿下。」 徐令琛脸色一紧:「哦?不知老付所说是何秘密。」 「是关于尤侍郎的。」老付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无人才小声道:「我之前替尤侍郎整理账册,发现好几个账册都对不上,这里头必然有人弄假。」 「老付!你此言当真?」徐令琛眯起了眼睛,显然是信了几分。 老付再接再厉道:「微臣可以拿性命担保,这个消息确切无疑,这是微臣亲眼所见,若是有假,微臣将两只眼珠子挖出来给殿下当球踢。」 徐令琛终于动容,在老付肩头拍了两下,意味深长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走漏了风声。」 老付见事情已成,立马表忠心道:「殿下放心,此事出微臣之口,入殿下之耳,绝无第三者知道。」 徐令琛又叮嘱了几句,才上车走了。 老付在城中转悠了一圈,立马跑到尤道然家中,尤道然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大喇喇上门来了,万一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大人你放心,老付我在城中转了一圈,确保无人尾随才来的,而且下官是从侧门进来的,保证没有人知道你我暗度陈仓。」 尤道然听他说暗度陈仓这几个字气得眼皮子直跳,可想着徐令琛如今还未落入网中,就耐着性子道:「你的功劳我都记下了,会在太子殿下面前给你记上这一笔的。」 「不知大人可否引下官面见太子殿下……」 尤道然冷笑:「怎么,你不信本官,怕本官在太子面前贪了你的功劳?」 老付见尤道然落了脸色,立马点头哈腰道:「下官不敢,大人怎么能看得上这么点功劳呢,是下官胡说八道痴心妄想了,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跟下官计较。」 「嗯。」尤道然拿了一张银票递给老付:「好好做事,本官与太子殿下都不会亏待了你。」 老付见了银票,心里的那点子不满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脸上全是笑容:「多谢大人,下官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二天一早,尤道然到了户部,便感觉到气氛与平时大相径庭。 原本见到他就上前来点头哈腰说好话的下属,一个个缩头缩脑不敢上前,众人只拿眼睛看他,也不说话,整个户部衙门都笼罩着一种诡异冷凝的气氛。 尤道然大步走进,只见宁王世子徐令琛已经到了,就故作吃惊,然后上前去行礼:「殿下,今日来的仿佛格外早些。」 徐令琛一声冷哼,将账册狠狠摔在了桌子上:「尤侍郎,你做和解释?」 尤道然看了看那账册,顿时惊恐万分:「殿下,这……这……」 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只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过了好久,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些事原本都是王尚书主管,下官、下官只负责协助而已……」 第13章 「尤侍郎,你莫不是以为本世子是第一天办差吗?这些琐事,王尚书会管?就算真是王尚书那里出了问题,你接手的时候没有核对就把东西接过来了?」徐令琛脸色冷峻,眼中都是讥诮:「这些话,你留到御前去说给皇上听吧!」 徐令琛拿起账册,扬长而去。 尤道然跪在地上,先是阴恻恻地笑了一会,然后一面派人去通知太子,他自己则赶紧进宫。 太子得了消息,便回到东宫等皇帝传召,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太监来,不由犯了嘀咕,怕徐令琛发现了什么。 就在他背着手在东宫走来走去,正考虑要不要派人去探探情况的时候,李公公来了。 太子觑了李公公的神色,问他出了何事,李公公只是摇头,并不答话。 太子心头一松。 李公公就是如此,但凡是喜事,就会提前通信,若是祸事,便闭口不言。 他昂首挺胸去了养心殿,在大殿门口听到皇帝隐怒的声音:「……尤道然来了吗?若还不到,让他不必来了!」 太子就越发笃定徐令琛这是上了当了,他心里雀跃,仿佛已经看到失势,而他自己手握户部、兵部,大业可期。 「儿臣给父皇请安。」太子恭恭敬敬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有何事要吩咐!」 皇帝的语气比刚才还怒了几分:「你做的好事,还敢问朕!」 「父皇。」太子满脸焦急,仰头看着皇帝,诚恳道:「我虽不知父皇因何事生气,但身为儿臣,不能给父皇分忧,反令父皇生气,便是儿臣最大的不是。儿臣鲁钝,的确不知父皇所说是何事。儿臣只肯求父皇指明儿臣错在何处,以后儿臣一定注意改正,绝不再犯。」 他言辞恳切,一脸的坦荡无辜:「琛弟,是你跟父皇说了什么了吗?」 「你若无事,何惧人言?」皇帝冷冷道:「户部侍郎尤道然是你举荐的吧?而且他做了户部侍郎之后跟你走的也格外近些,他做的那些事,你难道不清楚?」 孤当然清楚,这事就是孤挖的坑,就等着徐令琛跳下去呢。 账册根本没有问题,老付也是尤道然安排的人,他故意卖个破绽给徐令琛,徐令琛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把事情捅到皇帝面前。 而他与尤道然便可以反咬一口,把真正的账册拿出来,说徐令琛伪造账册,打压异己,陷害忠良,配合徐令琛的人,就是老付。 反正他安排的人手已经去找老付了,用不了多久,老付就会「畏罪自杀」,届时徐令琛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徐令琛倒了,他便再无威胁了,这帝位迟早是他囊中之物。 太子道:「尤道然的确是儿臣举荐的人,儿臣对他也算是比较了解了。旁的儿臣不敢说,尤道然为人忠厚,忠于王事,做事情勤勤恳恳,这一点绝对可以保证。」 徐令琛冷笑道:「太子殿下,你确定尤道然为人忠厚,确定了解他所作所为?」 太子见徐令琛眼中带了嘲讽,隐隐有几分得意,心里就想大笑。 徐令琛必定是认为抓了自己的把柄的,那就让他抓就是! 太子正色道:「琛弟如今兼管兵部、户部,王尚书又重病在家,尤道然或许能力不及王尚书,做了什么让琛弟不满的事了,但哥哥可以跟你保证,尤道然人是不够聪明,但他笃厚忠诚,克勤克俭,足以弥补他的缺点了。若真有什么的罪琛弟之处,还请琛弟看在哥哥的份上,网开一面。」 好一个宅心仁厚的太子! 徐令琛挑起眉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的冷笑:「太子殿下说错了,尤道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恰恰是因为他聪明,太狡猾了,至于笃厚忠诚,恕臣弟眼拙,并未看出来。」 皇帝并不说话,只冷静地看着二人对言,直到李公公高声通报说尤道然来了,皇帝才低喝道:「让他进来!」 「臣尤道然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尤道然也感受养心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了,他跪下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太子,太子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尤道然知道前面的铺垫已经弄好了,心里非常有底。 他人虽然跪着,腰杆却挺得直直的,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立大功了。 头顶上就传来皇帝的质问声:「尤道然,你该当何罪!」 尤道然把头碰在地上:「皇上,微臣不知。」 「尤道然你胆子可真不小啊!」徐令琛呵斥道:「圣上面前还敢信口雌黄,你犯的乃是欺君之罪!」 「殿下!」尤道然抬起头来,一脸「威武不能屈」的表情:「自打您去了户部,微臣事事配合,小心谨慎,争取万事都做到最好。您却因为微臣是太子举荐之人,对微臣百般刁难,处处刻薄,但您是圣上所派之人,微臣不敢有任何怨言。」 第14章 「便是您今早突然将账册摔到微臣面前,微臣都可以忍受。但是您这样污蔑于臣,请恕臣实难忍受!」 尤道然一脸的决然,砰砰砰地给皇帝额头:「皇上,微臣以性命担保,钱粮与账册相符,臣绝对没有作假,宁王世子却污蔑于臣,请圣上为臣做主。」 这一段话,是尤道然私底下琢磨了很久的,既可以显出自己的忍辱负重,又抹黑了徐令琛,简直一举两得。 太子也觉得尤道然表现的很好,心中暗暗点头。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有尤道然、子臣先生这样的人才相助,自己何愁大业不成? 「好,好,好!朕竟不知朕精心教出来的侄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若非尤侍郎今日这一番话,恐怕朕还蒙在鼓里呢。」皇帝怒极反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撑着御案,目光如电地瞪着尤道然。 「皇上,微臣有罪,微臣应该早日禀报圣上的。」 「父皇,琛弟到底年轻,虽然他看儿臣不顺眼,为了私欲打压尤道然,但儿臣都相信他绝非故意,请父皇给琛弟一个改过自新的……」 「住口!」皇帝怒喝一声,瞪着太子的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户部侍郎尤道然瞒报丁忧在先,污蔑宁王世子在后,此等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徒竟然也敢觍颜居朝臣之列,欺君罔上,罪不可恕,着刑部拿下尤道然,依律处置。」 尤道然如遭雷击,面色入土,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年开春他老母病逝,而太子这边却要重用他,他若是回乡丁忧守制,三年之后恐怕太子早登基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为了能得到从龙之功,为了日后成为太子的肱骨之臣,为了成为人人歆羡的阁老,最终选择瞒下丁忧,让家中之人不办丧事,只说老母被他接到京城来了,实际上人已经入殓,棺材就停放在老家。 可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老母还活着,怎么皇上会知道? 他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却知道自己完了! 御前侍卫带着凛凛煞气走进来,拖了尤道然就走。 瞒报丁忧、污蔑世子、欺君罔上,这三罪合一,他所犯是杀头之罪! 尤道然连求饶都不会了,如死狗一般由着御前侍卫将他拖走了。 皇帝的眼神如雷电一般,带着雷霆之怒看着太子:「太子,你作何解释?」 太子汗毛竖立,声音显得有些发虚:「儿臣……儿臣不知尤道然竟然是如此……」 「够了!」 皇帝没有大声训斥,只疲惫道:「你下去吧。」 没有呵斥,没有教训,没有惩罚,有的只是浓浓的失望。 太子心里凉飕飕的,觉得自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高一脚低一脚的。 他口口声声说尤道然忠厚老实,义正言辞说自己可以担保他的人品,还说徐令琛排除异己,打压朝臣。 却不料事情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徐令琛!徐令琛定然早就知道尤道然瞒报丁忧,却隐忍不发,装作上当,实际上却是计中计。 最可恨的是尤道然,竟是如此品行卑劣之徒,若非尤道然坏了大事,此刻被赶出来的就是徐令琛而不是他这个太子了。 可恨! 徐令琛一到户部就除掉了尤道然,王尚书目前尚在家中养病,这样一来,户部岂不是落入徐令琛囊中,他在户部岂不是说一是一,令行禁止? 他没能护住尤道然,被皇帝从养心殿撵了出来,此事必然很快就传开了。 此消彼长之下,徐令琛的地位越来越稳,而他这个太子越来越岌岌可危。 太子心里凉凉的,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父皇,既然你无情在先,就休要怪我不义了。 回到东宫,太子立马找幕僚商议。 众幕僚听了此话皆是脸色一变,有人说让太子上折子自辩,有人说让太子跟皇帝说与尤道然并不熟悉,还有人让太子用苦肉计跪求皇帝原谅…… 太子听了,半天不说话,去看向子臣先生:「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子臣先生听了太子的话,思虑了半天道:「千古难人唯太子,纵观历朝历代,能顺利登基的太子少之又少。眼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唯有先下手为强了,仰人鼻息,终非长久之计啊。」 子臣先生这几句话简直说到太子心里去了,他早就看皇帝不顺眼了,早就想自己上位了,实际上他暗中已经在为夺位做准备了,只是大家心知肚明没有说出来罢了。 可现在他忍不了了,他想将此事摆到明面上,可是自己却不好开口。 第15章 所以他才问那些人的意见,那些幕僚说的话根本不合他的心意,还是子臣先生了解他。 太子越发觉得子臣先生与那些碌碌之人不同,他看着子臣先生,下定了决心道:「子臣先生,你说的对,孤是太子,这大齐江山迟早都会是孤的,孤现在不过是做准备,将本来就属于孤的东西早日收入囊中罢了。」 那些幕僚也知道太子的意思了,纷纷附和,也有不少人暗暗忌恨子臣先生。 他既然知道太子所想,为何不早点说出来,而是故作高深,等他们都说过了,他才说。 这么做不就是想看他们这些人出丑吗?真是居心叵测! 太子得到众人附和,就道:「既然如此,就要抓紧时间卖粮食了。」 「殿下,北境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想来很快就能运回马匹了。」 去年太子与徐令检陷害陈雍在平定福建邓三茂时杀良冒功,最后被查证是诬告,太子被皇帝厉声训斥。从那之后,太子就深深地感觉到了危机。 他觉得皇帝靠不住,他的太子之位也不稳,若想顺利登基,还是要靠自己,手里要有人,要有兵,而这一切,都需要钱财。 他便想办法将自己的铁杆调往江南,其中就有太仓县令与户部派到太仓的专门管理太仓粮库的仓部主事。 在太子的示意下,县令与仓部主事勾结,将太仓的粮库搬走了一大半,里面的粮食被运送到北境换取马匹运回京城再以高价卖出,得到的钱用来贿赂拉拢朝中官员。 听到幕僚这样问,太子冷笑:「北境的粮食用来换取马匹,恐怕还不够,自然是要再从江南的运几批出来。」 江南的? 那就不是太仓粮库的,可粮库的粮食都已经搬走一大半了啊,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将粮库搬空? 今年江南只是小面积的洪灾,只用了扬州府的存粮,可谁能保证明年一定风调雨顺?万一明年有个好歹,收不上来粮食,太仓恐怕就要开仓放粮了啊。 众幕僚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太子,咱们手里联络的人也不少了,等北境这一批良马卖出,足够了。」 为了上位,将粮食卖给鞑靼,万一明年有灾祸,而鞑靼又起兵,岂不是内忧外患? 众幕僚都觉得太子这样杀鸡取卵,涸泽而渔,实在不可取。 「不够!」太子面色一寒,声音里也带着刚愎自用,他受够了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了,他忍不了了,他要收集更多的钱,确保此次起事万无一失。 「孤知道你们的意思,如今乃非常之时,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子臣先生赞道:「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此举也是逼不得已。今番就算是从江南借的粮食好了,他日大事成功,再颁布几项政策,施恩于江南百姓就是。」 太子很高兴:「子臣先生所言甚是!」 宾主两人相视一笑,有不少幕僚突然就生了隐退之心,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太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视百姓疾苦令人心寒,这样的人真是明君吗? 李公公从养心殿里退了出去,将殿门从外面关上了。 他自己则手拿拂尘,站在回廊下,看小太监躲在远处的回廊下乘凉。 养心殿四角,分别放着青花红彩海水龙纹缸,缸中放着冰,正冒着凉气,让人身置其中丝毫感觉不到燥热。 皇帝坐着,徐令琛跪着。 皇帝的视线一直落在徐令琛脸上:「令琛,你今天太胡闹了。」 刚才的那一番闹剧,皇帝也看出来了,太子与尤道然联手陷害徐令琛,却不料技不如人,反落入徐令琛挖好的坑里。 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有高兴又有失望。 高兴的是眼前这个侄儿胸有丘壑,进退有度,跟他期望中的一样;失望的是太子屡教不改,如今竟然连污蔑陷害的这样下做的招都使出来了。 大齐历代先祖守护的江山社稷,竟然要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中吗? 「皇上,儿臣知错了。」 皇帝沉吟道:「那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尤道然设计陷害儿臣,儿臣釜底抽薪,攻其不备,将他彻底解决,这并没有错。」徐令琛道:「儿臣错在没有提前告知皇上,以致于太子殿下竟然也参与进来,令皇上忧心。」 皇帝久久无语,养心殿里非常的安静,过了好一会,皇帝才道:「你退下吧。」 一个月后,第二批粮草终于备齐,运往南疆陈文钺的军中。 将运粮的队伍送出京城,徐令琛回到宁王府倒头就睡。 他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第16章 醒的时候天已经接近傍晚,他一睁眼,就看到了纪清漪,夕阳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白玉般细腻的脸颊上镀了一层金光,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璀璨,漂亮极了。 他扯了纪清漪,让她靠在他的胸前:「漪漪,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语气中都是怜惜与心疼。 一连两个月都他都早出晚归,丢下她一个人在府里,因为怕太后找茬又不能出府,陈宝灵肚子越发大了,更不能来家里找她玩。 「辛苦的是你。」纪清漪坐起来,见他眉宇间的疲倦还未完全散去,就愧疚道:「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让郑则跟着钺表哥一起去南疆。若是郑则还在,有人给你搭一把手,你必然不会这么累了。」 他在外面很辛苦,她在家里帮不上他,只能尽可能地让他回来的时候更舒适一些。 「傻丫头。」徐令琛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郑则去南疆的确有保护陈文钺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自己想去。你莫忘了,他想娶仙蕙,就必须要有个好出身,要不然姚大将军可不会同意。」 他宁愿不找别人只自己奔忙,是怕皇后朝他身边安插人手。 在刚刚重生之初,他不动声色地解决掉好几个皇后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差点引起皇后的怀疑。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皇后为何要害死他。 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前,他绝不能打草惊蛇,引起皇后的警惕。 其实他身边也有一些暗卫,只不过不能露到明面上,那些人是他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 徐令琛捏着纪清漪的手,轻轻的揉搓着,突然用力一拉,将她拽到了床上。 「别,还没吃晚饭呢。」纪清漪心疼他中午饭都没吃,一直睡到现在。 徐令琛却两只眼睛都要放光了:「我现在只想吃你。」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她脖颈处:「漪漪,两个月了,我真的好想你。」 嘴上说着,手上却没有停。 纪清漪轻轻叹了一声,把腿盘在了他的腰上。 「漪漪!」徐令琛欣喜若狂,不一会那帐幔就晃动了起来,时快时慢,伴随着女子舒适娇柔的吟咿声。 中间帐幔停了一下,徐令琛将纪清漪抱起来,给她翻了身,让她趴在床上,不一会拿床又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足足响了一刻钟,纪清漪就开始求饶了:「徐令琛……你放过我吧……」如泣如诉,让人失魂落魄。 徐令琛却越发肆意妄为,哑着嗓子道:「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饶了你。」 纪清漪咬了唇,实在叫不出口,可若是不叫待会清泰就要到上房这边用晚饭了,就算彩心慧心会拦着他,那也够糗的了。 纪清漪左右为难,最终选择了屈服,轻声唤了一声:「好哥哥。」 那声音娇滴滴、软绵绵、甜蜜蜜,最后的尾音因为他的动作而显得有些破碎,徐令琛当时一个哆嗦,就交代了。 徐令琛在她耳朵上捏了一下:「小妖精。」明显没吃饱。 纪清漪知道他最近很累,也想由着他,就主动亲了他的嘴,轻声道:「等晚上睡下了,怎么样都由你……」 徐令琛这才满意了:「漪漪,你怎么这么好。」好到他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用过午饭,纪清漪开始给清泰打点南下的行囊。 原来纪清漪与纪清泰原籍在扬州府宝应县,若要参加秀才考试,就必须回原籍。 纪清漪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有些失神,她已经离开宝应好多年了,这些年来都没有去父母坟上给他们上香,不知大伯母与杏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若是男子就好了,就可以走很多地方了。 徐令琛见纪清漪神色中有怅然之色,心头一动,拉了她的手道:「漪漪,这次清泰回南边,我们也一起去吧。」 纪清漪一愣,接着不敢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能离京吗?真的可以吗?」 她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就像吃惊的小鹿,看得他心都软了。 「当然是真的。」不知不觉间,他放软了声音,用那种哄孩子的语气低低道:「我这次事情做的很好,皇上说可以给我一个恩典,我明天就进宫跟他说,陪你回扬州。」 他辛辛苦苦累了两个月,中间还跟太子起了冲突,好不容易得到皇上的一个恩典,却要求了陪她回家。 有一种酸酸涩涩甜甜的感觉漫上了心头,让她觉得心里涨涨的,满满的,暖暖的。 「徐令琛,你对我真好。」她主动牵起他的手,道:「我知道你疼我,只是这好不容易的恩典咱们还是留着吧,你知道的,皇上的这个承诺关键时刻是可以作为护身符的。」 第17章 「附身符不重要,让我的世子妃开心最重要。」徐令琛将她的手抱在手掌心,笑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闷在府里,必定很无聊,正好咱们可以走走看看。我们带着清泰去江南,不必算着日子启程,咱们可以早点出发,一路上游山玩水,看烟水云山,湖光峰影,不好吗?」 纪清漪听了,就有些心动。 人一辈子能出门几次啊,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女人,一旦成亲,恐怕一辈子都要留在内宅相夫教子了吧。 能出去游览大好河山,还是跟徐令琛一起,这样的机会真的很难得。 徐令检看得出来她是意动了,就再接再厉道:「而且我们成亲之后,我还没有去岳父岳母坟前祭拜过,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丑,怕我给你丢人,所以不愿意带我去见见岳父岳母啊。」 纪清漪噗嗤一声笑了。 若是他丑,那这世间的其他人都不能看了好吧。 「还有,咱们这一次去江南,说不定可以查出私卖粮食给鞑靼的叛逆呢。」 纪清漪神色一正:「这又怎么说?」 「九边传来消息,说大齐有人偷偷运送粮食贩卖给鞑靼,那粮队的规模,绝非民间商行,必定是朝廷里面的高官,这粮食也八成是户部的存粮。」 「而户部的存粮都是固定的,若真是户部的存粮也必然是江南那边的粮库出了问题。皇上派人去查了,却发现江南那边的存粮好好的,并没有少,目下尚不知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想亲自去探一探江南那边的底。若是能查到最好,查不到咱们就当做是去江南游山玩水了,好不好?」 「好。」纪清漪点头,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憧憬:「咱们就去江南游山玩水。」 徐令琛抓了她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的咬:「游山玩水好,那我好不好?」 纪清漪觉得酥酥麻麻的,想笑又觉得难受:「你也好。」 「那晚上依不依我?」徐令琛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纪清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没有摇头,而是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宁王世子徐令琛督粮有功,皇帝特许其以皇子的仪驾陪伴世子妃回扬州归宁祭祖,并下旨让让沿途官员驿站好生接驾,一切规格俱按照皇子的仪驾来,务必确保一路平安。 先是在成亲第二天赐下太子妃与皇长媳才能有的玉如意,接着又让世子妃回乡省亲。 这一连串的举动,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成了皇帝的暗示。 某些观望的朝臣觉得或许已经到了站队的时候了,否则等太子被废再去投靠宁王世子,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可现在宁王世子离开京城了啊,就是想去表忠心也没有门路啊。再说了,宁王世子那个脾气,就算他在京城,也不能大喇喇登门投靠吧。 所以,很多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平阳侯身上。 宁王世子虽然不在京城,可平阳侯府是世子妃的娘家啊,只要跟平阳侯走动起来,有他在中间牵线拉桥,何愁没机会在宁王世子面前表功。 这些人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却不料平阳侯对外称病,太夫人闭门不出,他们就是想拜访都不行。 就在众人为投靠徐令琛没有门路而苦恼时,皇帝突然下了一道圣旨,将众人给打懵了。 竟然是让太子管理户部、礼部。 那些人彻底晕了,皇帝不是要废太子吗?怎么会突然将宁王世子管理的户部交给太子?难道他们之前猜错了,皇帝并没有要废太子的意思。 这一招让那些墙头草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觉得为时尚早,不能这么匆匆忙忙就站队,还是要再看看。 养心殿里,皇帝批完了奏折,李公公捧上温度正好,爽口的浓茶过来。 皇帝一手接了,一手轻轻揉着眉头:「他们到哪里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李公公知道能让皇帝这么挂心的,除了宁王世子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了。 李公公弯弯腰,小心翼翼答道:「回皇上,三天前来的消息,已经进入徐州地界了,这会子估计已经到达扬州城了。」 皇帝站起来,盯着墙上挂的舆图,视线一直落在江南,过了很久,皇帝才自言自语道:「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太子兼管户部、礼部,可谓是风头无两,风光无限。 不同于徐令琛的严苛孤傲,太子采用的是怀柔的驭下策略,对待户部与礼部的大小官员一律采用和风细雨的方式,短短半个月就得到了平易近人、礼贤下士这样的好名声,同时也拉拢了不少的官员。 对于最近这一段时间取得的成功太子很满意,夺位的事情也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了。 第18章 有幕僚跟太子建议:「殿下,如今宁王世子人离了京城,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趁着他在路上,咱们做好埋伏,趁其不备,杀人灭口,如此便去掉一个劲敌。」 太子眼光一闪,显然是心动了。 「不行!」其他幕僚道:「路上动手容易节外生枝,真要下杀手必须好好部署,咱们在江南那边的人手不少,等他到了扬州咱们再下杀手,嫁祸给流民。」 太子沉吟半晌没说话。 他是太子,可皇帝却更喜欢徐令琛,回回与徐令琛交手,他都是功败垂成。 徐令琛这个劲敌,让他坐立难安,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杀掉徐令琛。 如今有机会去掉这样一个心腹大患,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就……」 他正想说就按你们说的办,不料却被人打断了。 「殿下!」子臣先生正色道:「眼下已到图穷匕见之时,咱们应该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大计上,而不是去计较那些细微的末节。成大事者,最忌讳关键时刻节外生枝。只要咱们大事成功,便是宁王世子回来,君臣名分已定,他也无力扭转乾坤。」 太子一顿,咬了咬牙关。 徐令琛简直就是他的噩梦,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要白白放过,他真的不甘心。错过这一次,恐怕再无第二次了。 子臣先生看出太子的不甘之色了,就笑道:「殿下是太子,宁王世子一直桀骜不驯,目无国法,屡屡挑战殿下的威严,以其犯下的罪孽,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为惜。只眼下却不是好时机,待殿下坐上那个位置,君临天下,想治宁王世子的罪,还不是轻而易举?」 太子听了这话,便如吃了人参果一般,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熨贴的,看子臣先生就更觉得满意了。 「子臣先生深得我心,待大业成时,先生就是我第一功臣。」 到了那个时候,他要整治徐令琛,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要从徐令琛那里受的屈辱加倍奉还,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他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低声下气,那滋味比杀了徐令琛要过瘾多了。 幕僚心里对子臣先生更加鄙视了,这个人并无什么计谋,不过是会揣摩人心,会拍太子殿下的马屁而已,便是太子殿下的脚伸过来,他也一定会捧着说是香的。 可惜太子殿下就喜欢这等阿谀逢迎、捋须拍马之人。 众人对视一眼,上前也说恭维的话。 一时间屋内竟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徐令检看着他们弹冠相庆,脸上如春风般和煦,心里却在冷笑。 原本太子身边第一人的位子是他的,自打这个子臣先生来了之后,他就退居二线了。 太子对子臣先生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有好几次他向太子献计,太子原本都答应了,可后来子臣先生从中作梗,太子又反悔了。 有时候是私底下,有时候是当着众人的面,这个子臣先生总喜欢踩着别人来彰显他的能耐。 今天要杀徐令琛的这个计谋也是他出的,他就怕子臣先生会从中作梗,所以没有自己说,而是让那两个幕僚开口。 果然子臣先生又反驳了,没想到太子竟然再次听从,还说子臣先生是他的第一功臣。 子臣先生是第一功臣,那他呢,他算什么! 他为太子做了这么多事,竟然还不如一个耍嘴皮子的。 徐令检冷哼,他本来打算先扶太子上位,除掉徐令琛,然后再除掉太子。现在看来,太子也是个靠不住的。 既然太子不动手,那他就自己动手。 等徐令琛死在南边,他还可以趁乱将纪清漪抢回来,以后再慢慢地折磨她,以报自己从前受到了羞辱。 至于太子,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先杀徐令琛,嫁祸给太子,以皇帝对徐令琛的疼爱,必回处罚太子,届时再无人与自己竞争,帝位便是他的了。 徐令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觉得压在自己头上的两座大山,终于要被自己除掉了。 宁王世子徐令琛陪世子妃南下省亲,皇帝亲自下旨令沿途官员接待。 这一路走来,沿途的官员皆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有那点不对的罪了这位深受皇帝疼爱却又脾气孤傲的世子。 进入江苏境地之后,世子的仪驾先停在了徐州。 凡江苏五品以上的官员皆提前到达徐州,等候世子、世子妃大驾,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徐州府府衙后的宅院。 这宅院是徐州知府一家住的,为了迎接世子大驾,知府便将一家老小全都迁到别处,将府衙后院腾出来供徐令琛居住。 第19章 一开始纪清漪并不知道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官员就要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还是到了山东聊城之后才无意中听清泰说起的这件事情。 她觉得这样太麻烦了,为了她们一行人,倒让别人一家子都搬家,纪清漪有点过意不去,就找了徐令琛道:「后面咱们就住驿馆或者客栈吧,总是这样麻烦人家,实在太不好了。」 徐令琛听了就笑:「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就怕你到时候会改变主意。」 「胡说。」纪清漪白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娇俏极了:「我从前是不知道会这样麻烦别人,如今知道了,必然不会住人家家里了。」 徐令琛抱了她在腿上,笑道:「那咱们打个赌吧。」 纪清漪一听就来了精神:「堵什么?」 「如果这次你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不住县衙,那就是你赢我输。你赢了,等过了徐州府之后,我就带着你与省亲的仪驾分开走,让清泰陪着他们走明路,咱们两个一驾小车,一只小船,一路上游山玩水,慢慢地走到扬州去。」 「你说真的?」纪清漪歪头看他,神色间却难掩欢喜。 他们这一路走来,水路陆路换着走,的确见到了不少风景。可因为是皇子仪驾,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根本不自由,更不可能好好玩赏。除了一开始的新奇之后,后面只剩下行路的枯燥了。 纪清漪只想赶紧到达扬州,结束这无聊的路程。 可若是能跟徐令琛单独出去游山玩水,那就跟她来的时候想的一样的,这个赌约对纪清漪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 「好!」纪清漪毫不犹豫,豪气云天道:「本世子妃就跟你赌。」 她眉宇间都是明快,一扫前几天的烦闷,整个人看着漂亮极了。 他喜欢这样的漪漪。 他就想看她笑,看她娇,看她快快活活的,肆无忌惮的样子。 「你先别急,先听听输了之后的惩罚再做决定吧。」徐令琛眸中流淌着笑意。 纪清漪心中生出几分警惕,然后又笑:「你说吧,随你要怎么惩罚,我都会同意。」 因为我这一次要么住在客栈,要么住在驿馆,绝不会住府衙县衙的,想来,那些知府县令也必然会高兴的,毕竟不用搬家了啊。 徐令琛亲她的耳朵,用暧昧的、坏坏的语气道:「如果你输了,你就站在地上,趴在床边,让我……」 轰! 纪清漪只感觉一股热浪从耳朵涌向了全身,她的脸一瞬间变得紫红紫红的。 那个姿势,她在画册子上见过,非常的妖娆诱人,可让她去做,未免也太羞人了。 不行,她不干! 徐令琛得意的笑了。 徐令琛笑得开怀,笑的时候胸膛震动,震的她心也跟着噗通噗通乱跳。 「你怕了?」他继续亲她耳朵:「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徐令琛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那个姿势她……当然不能答应。 可若是放弃赌约,岂不是不能微服游山玩水了,那她这次出来一趟还有什么意义?就在车上坐着、船上坐着,接受沿途大小官员的跪拜?或者是接见那些官员的女眷,跟她们话家常? 纪清漪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前面那一段路已经走的够累了,她不想再继续那样累下去了。 虽然这个赌约有点过分,可她其实是稳操胜券的,毕竟要不要去县衙住,还不是她说了算?她要是不想去,徐令琛难道能硬抬自己过去不成? 这样一想,纪清漪就觉得信心百倍,自己是赢定的了。 她故作高傲地瞥了徐令琛一眼:「赌就赌,本世子妃岂是不战就逃之人!」 她这个样子跟傲娇的猫一样一样的,好玩极了。 徐令琛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吧唧」一声亲在她的脸上:「我的乖乖世子妃,你就洗白白等着本世子的临幸吧。」 纪清漪不服输:「世子殿下错矣,应该是你备好马匹陪本世子妃游山玩水!」 徐令琛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可爱。」 小乖乖又上当了,还一副必赢的样子,真是憨憨呆呆的让人怜惜,他高兴极了。 纪清漪也跟着笑,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徐令琛必输无疑。 「你龌龊的心思不会得逞的。」 「好,那我等着。」 徐令琛将她搂得更紧,只觉得快活的不得了。 只要跟她在一起,哪怕就只在一起斗嘴,也让他觉得舒心畅快极了,她必定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给他的。 第20章 很快,船就在聊城靠岸了。 聊城县令带着家中女眷来岸边接驾。 县令隔着屏风给纪清漪磕头,说请纪清漪下船上轿,他家中的女眷会一路伴随。 往常这个时候,纪清漪会宣知府、县令的夫人进来召见,双方厮见之后,夫人就一路服侍纪清漪到府衙或者县衙。 「县令请起吧。」隔着屏风,纪清漪看到县令站了起来,她道:「县令大人回去吧,我已经与世子商量好,此次就不去县衙住了,我们打算去住驿馆。」 「驿馆?」那县令的声音充满了惊恐:「驿馆鱼龙混杂,来往的什么人都有,若是冲撞了世子妃该怎么办?」 没想到这个县令还这么热心负责任,纪清漪轻声道:「那我们就去住客栈。」 「我们可以将客栈包下来,让随行的侍卫守在外面,聊城这里的治安应该还不错吧?想来是不会有人胆大妄为冲撞世子的仪驾的。」 这一次,纪清漪将县令的话提前堵住了。 她其实也明白,县令必定以为她是故作谦虚,自己提前把话说完了,县令知道了自己的决定,就会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然后他们就住到客栈去,她完美地赢了徐令琛! 只听得「噗通」一声,那县令突然跪了下去,隔着屏风给纪清漪磕头:「微臣接驾来迟,罪该万死,望世子妃念在微臣是初犯的份上,饶恕微臣吧。臣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世子妃饶命啊。」 因为隔着屏风,县令怕纪清漪不知道他的悔过之心,磕头的时候就非常的用力,整个房间就听得「咕咚」、「咕咚」的磕头响声,与那县令苦苦的乞求哀告声。 纪清漪懵了。 过了好一会才道:「县令不必惊慌,你接驾并未来迟,也没有冲撞之举,不需要惊恐自责。」 县令立马停了下来,用感激不尽,劫后余生的语气道:「多谢世子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微臣这就让贱内过来服侍世子妃上轿。」 纪清漪纳闷道:「县令大人,我刚才不是说了不去县衙后院住了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话刚落音,那「咕咚」、「咕咚」的磕头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微臣罪该万死,请世子妃明示,微臣必定改过,求世子妃饶命!」 他一直这样,纪清漪简直莫名其妙,就对彩心呶了呶嘴。 「你这县令好没规矩!」彩心喝道:「世子妃都说了不怪罪于你,你竟然还纠缠不休,是何道理?」 「世子妃不愿意去县衙下榻,便是微臣之罪过……求世子妃开恩,饶微臣一命吧。」 纪清漪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跟自己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她不去县令家去住,是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啊,怎么这县令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 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徐令琛笑盈盈的、得意的脸,徐令琛一定知道! 他也一定不会告诉她。 说不定他此刻正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不行,她绝不去问他,绝不让他得逞。 可恨这县令什么都不说,只知道磕头,若是自己拒绝了,他恐怕会磕死在这里,若是同意了,岂不是就输了? 一想到输了之后就要…… 她的脸一下子又红了,她咬了咬唇…… 「彩心,让这位县令出去,请县令夫人进来说话。」 彩心走了出去,将纪清漪的吩咐说了,县令诚惶诚恐带着彩心出去了。 县令走上岸,外面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县令夫人更是脸色惨白,当场就落了眼泪。 进去的时候,县令衣饰整洁,风度翩翩。出来的时候,他衣服汗透,精神疲惫慌张,额头上紫了好大一块,破了皮还流了血。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宁王世子妃竟然是混世魔王不成,竟然将老爷折磨成这个样子! 「住口!」县令呵斥夫人一声,一把抓了夫人的手:「世子妃不愿意到县衙去住。夫人呐!」 县令觉得自己也快哭了:「你无论如何也要劝世子妃去县衙住,为夫的前程全在你身上了。」 县令夫人吓了一大跳。 她是农妇出身,这县令老爷年过四十才考中了进士,被外放做了知县。 在她眼里,自己老爷是无所不能的,老爷是朝廷命官,进去不过一刻钟,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她若是进去,还有命吗? 「老爷,妾身……妾身恐怕不行啊。」 县令见夫人如此说,咬了咬牙,道:「夫人你行的,世子妃已经不愿意见我,将我撵出来了,她要见你,这就是咱们的活路。你若是能劝的动世子妃,老爷我回去就将那几个姨娘都打发了,日后守着你好好过日子。若是你也不成,那就是本官气数到头了,我也不是什么县令了,你也不是什么夫人啦,咱们告老还乡吧。」 第21章 利诱在前,威逼在后。 县令夫人想想日后没了那几个碍眼的姨娘,内宅她一家独大,又想了想自己从县令夫人变成庶民的娘子,以后生计都成问题,最终咬了咬牙,视死如归道:「老爷,妾身这就去了,老爷记住您刚才说的话,若是成功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妾身也一定会跟老爷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 县令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哆嗦着嘴唇目送自家夫人上了船。 船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屋里摆放的东西无一不是最好的,有很多东西是县令夫人见都没见过的,便是那座镂空的屏风吧,屏风的底座是汉白玉石的,上面嵌的石榴是一个个如小孩拳头般大小,看着跟真的一模一样,那么大的红宝石呢。 县令夫人跪下去给纪清漪磕头:「见过世子妃。」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娇软温柔的声音:「夫人请起,请坐。」 这声音太好听了,就跟清泉流过心里头一样,有这样好听声音的人,必然是个仙女了,怎么能那样迫害老爷呢。 「把屏风挪开吧。」 完蛋了! 县令夫人在心里哀呼! 世子妃必定是要整治我了。 完了,完了。 屏风挪开,纪清漪就看到县令夫人面如死灰,身子微微发抖,她更是不解了。 「夫人,你为何不坐呀。」 县令夫人如那牵线的木偶一般,呆呆地坐了。 「你别怕。」纪清漪好笑道:「我不吃人。」 县令夫人听着声音好听,忍不住看了一眼。 我的妈! 上头坐的是人吗? 那是个仙女吧? 那脸跟面团一样雪白雪白的,眼珠子亮晶晶的,黑是黑的,白是白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像会说话一样。那嘴、那鼻子,那脸蛋,竟然没有一处不美的。 县令夫人揉揉看,看呆了。 她这举动让纪清漪、彩心、慧心都笑了。 「夫人,我刚才说不去县衙居住,县令好似很……烦恼,不知是何故?」 纪清漪提起县令,县令夫人如梦初醒,从椅子上秃噜下去,跪在了地上:「求世子妃去县衙住吧,不然我们家老爷就要官位不保了。」 纪清漪呆了。 她不过是不去县衙住而已,怎么县令就会官位不保呢。 聊城县衙后宅布置一新,纪清漪最终还是住了进去。 原来,县令夫人并未夸张,如果纪清漪不住进县衙,县令的确可能会丢掉官位。 这一路走来,纪清漪一行人,前面的那些都住了县衙、府衙,唯独到了聊城去住客栈。这落到旁人眼中,绝不会说是世子妃体谅那些官员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只会说县令得罪了宁王世子,更严重者会说他违抗皇帝的旨意,怠慢宁王世子。 县令的上峰得知此事,怕牵连上身,一定会收拾县令给皇帝、徐令琛一个交代。 县令也的的确确会失去官位。 县令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纪清漪大发慈悲可怜可怜他们,又说屋舍早就收拾好了,他们一家早就搬出去了,就算纪清漪不去住,他们暂时也不敢搬回去的。 纪清漪想单独出去游览湖光山色,却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县令失去官职,在天人交战半天之后,她最终答应了县令夫人的恳求。 县令夫人喜极而泣感恩戴德地迎了纪清漪住进了县衙后宅。 等县令夫人告退了,徐令琛也跟县令说完了话,两人一见面,徐令琛就望着纪清漪笑,直把纪清漪笑得面色绯红。 怪不得他会打那样的赌,他必然早就知道县令会苦苦哀求了,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坏了。 「愿赌服输。」徐令琛抱着她道:「晚上不许耍赖。」 纪清漪在他腰窝最嫩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算是出气了。 到了下午,徐令琛突然搬了一面一人多高的铜镜进来,那铜镜大大宽宽,打磨的非常光滑,人照在里面纤尘毕现。 纪清漪非常的惊奇,问徐令琛:「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大一面镜子?」 徐令琛眼眸中有掩不住的笑意:「你喜不喜欢?」 「无所谓喜不喜欢,就是穿衣梳妆用不了这么大的镜子啊,未免有些浪费了。」 「傻瓜,这镜子不是穿衣梳妆用的。」 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纪清漪起了忌惮怀疑之心,赶紧绕着镜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奇特,试探着问:「那它是做什么的?」 「天机不可泄露。」 第22章 徐令琛只是笑,并不肯说出缘故。 纪清漪见他不肯说,也就不问了,不过一面镜子而已,又没有机关,绝不能像那个「椅子」一样羞人的。 夜幕降临,内室彩绘高足烛台上点了六根小孩胳膊粗的蜡烛,铜镜映着蜡烛,将室内照的亮亮堂堂,给纪清漪身上染了一层融融的光。 雪白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细细密密的汗水带着女儿香,床在轻轻晃,徐令琛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他喃喃地呼唤她的名字:「漪漪,漪漪,把眼睛睁开,睁开。」 纪清漪把脸埋在被子里,羞得头都不敢抬,像一只鸵鸟一样,根本不听他的话。 徐令琛见她不动,嘿嘿一笑,惩罚似地用了更大的力。 纪清漪叫了一声,那声音又媚又娇,自己听着都觉得心头发酥,几个来回就缴械投降了:「别这样……我睁眼,睁眼就是。」 纪清漪睁开了眼睛,呆了一呆。 铜镜里的女子趴在床上,大红的锦缎被上面绣了宝蓝色的牡丹花。女子娇媚的神情,水盈盈的双眸,粉嫩的好似花一样的脸颊比那牡丹花还要妖冶妩媚。 乌鸦鸦的头发与雪白的脊背形成强烈的对比……身子在被子上一进一退,嫣红的唇微微长着,好似在邀请…… 而身后那人长身玉立,一脸的沉醉痴迷。 这场景比画上的香艳多了。 纪清漪羞的脸更红了,头一歪,把脸埋进了被褥中,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徐令琛却格外满意。 床上的牡丹开了,他的牡丹也开了。 所以后面再到别人府衙里去住,纪清漪也不觉得愧疚了。 进入徐州府衙之后,徐令琛花了七八天的时间,才将整个江苏地区五品以上的官员见完。 终于把人都送走了,徐令琛回了内宅,见他的小妻子。 八月底的天气不冷不热,她躺在软塌上,手里拿了一本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雪白的脚跷起来,圆润可爱的脚趾好似一粒粒的葡萄,指甲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 「漪漪。」他走过去,抽走她手中的书,将他抱在了怀里:「是不是很无聊?」 纪清漪躺了半天,骨头都酥了,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你怎么回来了?前面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 原来她并不是在看书,而是无聊在打发时间,徐令琛心疼地亲了亲她的脸颊:「我的事情都忙完了,走,我们出去走走。」 纪清漪看了看窗外,只见落日熔金,晚霞满天,就摇了摇头:「太晚了,等会就该吃饭了。而且,我并不觉得无聊。我今天看到一个故事挺有意思的,我说给你听。」 「说是前朝某位皇子外出,被人追杀,因避闪不及落下山去,被一个农女所救。皇子在农女家养伤,日久生情,与农女结为夫妇,等伤好之后,皇子要回京,农女因怀了身孕不能随行,遂约定等皇子到了京城之后再来接农女。」 「不想皇子原来是娶了妻子的,回到京城之后就将农女抛到九霄云外,救命之恩、夫妻之情悉数忘得一干二净,后来皇子登基,除了皇后诞下一个公主之外,其他妃嫔皆无所出……最后农女的儿子长大,进京寻父,做了皇帝,然后奉母亲为皇太后。」 纪清漪并不喜欢这个故事,觉得农女太苦了些,虽然做了皇太后,可皇帝已经死了,她一辈子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太可怜了。 她说这个故事,不过是分散徐令琛的注意力而已。 徐令琛忙了一天,该让他好好歇歇,早点吃饭早点睡觉,明天才好继续做事。 她这么体贴懂事,徐令琛就更心疼了,他真不该出来这一趟的,让她尽是舟车劳顿,却没有玩个尽兴。 「该见了人都见完了,咱们去街上转转,就在外面吃饭,徐州这边有一种羊肉汤面据说格外好吃,还有八股油条,都是京城没有的。」 纪清漪一听就有些心动,她想了想道:「就咱们两个去吗?」 「就咱们俩。」徐令琛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让罗贵陪着清泰,让他也出去转转。」 罗贵是宁王从山西派给徐令琛的新护卫,高大沉默,身手却是一流。 纪清漪放下心来,徐令琛已经自己开了箱笼,从里面拿出两套衣服来。 虽然是崭新的料子,却是一般富贵人家就能穿得起的普通绸缎,而且尺寸跟纪清漪平时穿的衣裳差不多,一看就知道他早就准备好了。 「徐令琛,你对我真好。」纪清漪抓了那衣裳叹了一句:「要是我这一套也是男装就好了。」 第23章 语气里有淡淡的遗憾。 徐令琛就笑,这傻孩子,她若是穿了男装,他牵着男子的手在街上走来走去像什么样呢。再说了,她长得这么漂亮,就是穿了男装也不像男子啊。 他从后面抱着她,咬她的耳朵:「我这么好,你怎么报答我呢?」 说话的时候,热热的呼吸打到她的勃颈处,纪清漪只觉得整个背上都一阵战栗,要起鸡皮疙瘩了。 他语气暧昧,纪清漪心中警铃大响,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衣领,警惕地看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见了登徒子扞卫清白的样子,让徐令琛心里大乐。 他故意搂紧了她,用指腹在她脸上摩挲不止:「你说我要做什么?嗯?」 那一个「嗯」字尾音拉的长长的。 「不,不行。」纪清漪立马拒绝:「你休想。」 徐令琛就笑:「为夫今天好累,想让世子妃替为夫更衣,行不行?」 纪清漪知道自己想左了,脸「腾」地一下红了,也不说话,就抓了衣裳躲进了屏风后面,进去一会见徐令琛不来,就伸头问:「怎么还不进来?」 徐令琛笑着进去,目光深深。 纪清漪给他脱衣,手就要碰他的身体,他个子又高,给他解扣子她就要踮起脚,不一会就额头上就出汗了。 徐令琛抓了她的手亲了亲,无奈道:「本世子好生命苦,娶了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世子妃。罢了罢了,我自己来吧。」 纪清漪也知道自己笨,有些不好意思。 「乖!」徐令琛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你了,等为夫换好衣裳,再帮世子妃换。」 「不用,不用。」纪清漪落荒而逃,跑到屏风外面迅速将自己的衣服换好。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出了门。 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 炖的浓浓白白的羊肉汤,削的薄如纸片的羊肉,火辣辣的红油,青翠翠的香菜,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两人正准备动筷子,旁边就有人大声呵斥:「你这老头好过分,花同样的钱,怎么他们的羊肉比我们的多?」 纪清漪一看,还真是。 同样的碗,都盛的满满的,分量都不少,徐令琛与纪清漪的碗里却是堆起来的,上面的羊肉堆的高高的,的确比那些人多了一些。 卖羊肉汤的老汉立马道歉:「小老儿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这就给这位爷添上。」 那男子怒哼一声,站了起来:「先别添,本少爷问你为何厚此薄彼,是不是看不起本少爷?」 他年纪不大,也不过十八九的样子,身上也穿着锦袍,还带着读书人的方巾,只说话的时候语气特别蛮横,嘴角一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痦子看着格外刺眼,整个人凶神恶煞一般,让人一看就心生不喜。 老汉苦了脸,立马告饶:「这是哪里话,一样做生意,小老儿怎么敢看不起这位爷?爷别多想,是小老儿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手上也没有准头,让爷受委屈了,这碗面就送给爷,权当小老儿孝敬爷的一片心意。」 其实这老汉是见徐令琛与纪清漪二人手挽着手十分亲密,两人皆花容月貌天神下凡还如此恩爱,纪清漪坐下的时候,徐令琛特别体贴,拿了帕子将凳子擦了擦才让她坐,让他想起他已经故去的老妻。 心里羡慕这青年夫妻,就多盛了一些,不想惹来这样的祸事。 「那怎么行!」男子不依不饶:「我们一行三个人,只不收我的钱,我两个兄弟的钱却要收,还说不是瞧不起我?」 老汉心里发苦,却点头哈腰道:「哪里,哪里,自然是三位爷的面钱都不要了。」 吃霸王餐还这么霸道,太可恶了。 纪清漪有些气,想要站起来,徐令琛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咱们现在替老汉出头,等咱们走了呢?」 那三个男子一定会报复。 报复不到他们身上,一定会找老汉的麻烦,甚至会摔了摊子,让老汉做不下去。 纪清漪知道徐令琛考虑的有道理,只能愤愤不平的坐了。 她是想替老汉出头的,可惜徐令琛的身份不能曝光,他是宁王世子,一丁点的小事都能弄成天大的事。 纪清漪想想,最终按了下来,只是碰上这样的事情,出来玩的好心情到底没了。 临走的时候,徐令琛付给那老汉一锭银子,老汉不敢置信,哆哆嗦嗦就要退还给徐令琛。 徐令琛暗暗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快收起来。 老汉感激不尽,送走了徐令琛与纪清漪。 第24章 两人离开的时候,从那几个人桌边走过去,只听得「吧嗒」一声,为首的那个浪荡子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嘴角黑色的大痦子都在微微颤抖。 他俩个伙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立马看了个眼直。 徐州府什么时候有这么标致的小娘子了? 原本纪清漪侧身坐着,又低着头,那些人没看到她的容貌,这一看来,立马兴奋了起来:「大表哥,这小娘子好漂亮!」 「大表哥」就是刚才为难老汉的浪荡子痦子男,他听了此言,「咕咚」、「咕咚」吞咽了几口口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咱们追上去。」 「大表哥。」另外一人小声道:「那小娘子有主了。」 痦子男满不在乎道:「有主了又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追上去看看她是哪家的而已。」 以后有了机会,再下手勾搭。那样标致的小娘子,让他搂着睡一夜,他就是死也甘愿了。 几人面也不吃了,丢了筷子就追了出去。 老汉看着不禁双手合十连连祈祷,希望那两个好人能平平安安的,不被这几个坏蛋欺负了。 纪清漪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本来在热闹的大街上的,现在竟然越走越偏,屋舍越来越少,路边也黑漆漆的,只有零星的灯光从路边矮小的屋舍里透出来。 徐令琛这是要做什么? 纪清漪虽然惊疑,却因为对徐令琛有着百分百的信任,所以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周围太黑太静,跟她想象中出来玩的场景不太一样。 徐令琛拉了她,快走了几步,低声道:「漪漪,有人跟着我们。」 「是谁?」纪清漪心头一跳,抓着徐令琛的手比刚才紧了几分,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徐令琛,你会不会有危险?」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徐令琛带着她出来一个护卫都没有带,其实是有危险的吧? 她今天看的话本小说,那个农女最后做了皇太后的故事,虽然是杜撰,可里面却说那皇子是微服被对手发现所以痛下杀手,以除掉竞争皇位的对手。 徐令琛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日益白热化,若太子一直注意着他们,寻找机会痛下杀手,现在还的确是个好时机。 她越想就觉得怕。 「别怕。」徐令琛脚步比刚才又快了很多:「不过是几个宵小之辈。」 说着两人隐入黑暗中,徐令琛让纪清漪蹲在路边一颗树下:「就是那几个吃霸王餐的,看为夫我怎么收拾他们!」 徐令琛正要走,纪清漪就拉了他的手,柔声道:「小心点。」 「乖,要相信为夫的本事。」 那痦子男三人见徐令琛与纪清漪走到这一块贫民住的地方,越发得意,小娘子夫家身份越不显,他才越有机会。 不料追着追着人不见了。 「晦气!」 纪清漪蹲下树下,有几个人就停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虽然她看不清楚,却从声音里听出来就是那个痦子男。 「竟然让他们给跑了!真是晦气。」 痦子男正说着,突然「哎呀」一声:「谁,谁打本大爷?」 纪清漪只听得徐令琛一声冷哼。 那痦子男就恼羞成怒道:「是你这个小白脸?那小娘子呢?被你藏哪里去了?识相的,将她交出来,否则大爷我……」 「啪」一声,寂静的夜里,打耳光的声音格外响亮,接着就是拳脚落在人身上,人惨叫的声音。 纪清漪认真分辨,并没有徐令琛的声音,她知道徐令琛功夫好,这三个人必然不是她的对手,就松了一口气。 「大爷,饶命,我们知道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爷,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中,响起徐令琛清冷的声音:「滚!」 「谢大爷饶命。」 那几个人爬起来就跑,重重的脚步声十分慌乱,等跑远了,那痦子男又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小白脸,今天算你走运,给本大爷等着,今天的仇,大爷我来日必加倍奉还。」 「噗通」 「哎呦!」 听声音应该是摔倒了,本来纪清漪想问徐令琛有没有事的,听到这一番动静,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能让那几个人吓成这个样子,徐令琛必然下手必定不轻。 这个男人,身份尊贵,才华横溢,容貌出众,既会治国安邦,又能打走流氓,优秀的不能再优秀了。 第25章 偏偏只属于她一个人,这必定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 纪清漪扑到他怀中,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徐令琛,你真棒。」 徐令琛却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蹲了那么久,腿累了吧。」 他温柔款款,细语轻声,纪清漪能感受到他的疼爱之情,就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是有点累了。」 「你累了为夫抱着你。」徐令琛一边说话一边走,突然笑道:「为夫累了,怎么办?」 纪清漪想着他刚刚出手教训了那几个人,有可能真的累了,就道:「那你放我下来。」 「不用。」徐令琛轻声哄道:「你亲为夫一口,给为夫鼓鼓劲。」 「油嘴滑舌。」纪清漪娇嗔:「想要亲亲就直说。」 说着,就在徐令琛脸上亲了一口,本想亲他的嘴,到底没好意思,偏了一点点。 徐令琛宠溺地低下头,额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吝啬的小东西!」 夫妻两就这样边走边走,直走到人多的地方,徐令琛才放她下来。 徐州这边是不禁宵的,天也不冷,所以虽然天色不早了,依然有很多人在做生意。 看着街市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纪清漪就问:「我们是要回去吗?」 「嗯。」徐令琛知道她平时走的路不多,今天突然走这么多路恐怕累了,就道:「不过走之前,咱们先去买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鞋子与随身用品。」 纪清漪纳闷,这些东西不是有人准备好了的吗? 她突然灵光一闪,不敢置信:「徐令琛,你、你是要带游山玩水?」 所以才会到衣服铺子里买衣裳,必然是买庶民穿的那种不太打眼的衣裳。 她的杏眼原本就圆,此刻因为惊喜更是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水汪汪的,好像黑水银里头养着俩丸白水银,徐令琛看着就心潮澎湃。 这样的小丫头,他是怎么都爱不够的,甜蜜蜜的宠溺就从他眼角眉梢流淌出来:「好聪明,叫你猜对了。」 纪清漪惊奇地捂住了嘴,过了好一会才欣喜道:「不是我输了,你赢了吗?为什么你还会……」 「因为我舍不得我的小姑娘受委屈啊。」 她那么爱他,便如温婉的水一般由着他,他怎么舍得她委屈。 「徐令琛!」纪清漪突然抱住了徐令琛的胳膊:「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她愿赌服输,徐令琛得逞了,她以为自己输了,必定不能出去玩了,没想到徐令琛竟然要带她出去,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徐令琛弹了弹她的额头:「这不是做梦,为夫说的话,何时失信过?」 幸福来的太突然,纪清漪感觉有些晕。 她笑呵呵地望着徐令琛:「你真好,你真好。」 傻傻的样子,单纯的欢喜,从内心透出来的愉悦,让她的脸庞跟镀了一层光一样,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 周围有人惊艳地看她,再一看徐令琛,眸中就多了几分羡慕,几分了然。 徐令琛与有荣焉,握紧了她的手。 第二天一早,宁王世子仪驾就离开了徐州府。 同时有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也悄然离开了徐州府。 纪清漪坐在马车里,等出了徐州府城之后就坐到了徐令琛身边。 徐令琛头上戴了帽子,唇上粘了胡须,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拿着马鞭,有模有样地赶马,乍一眼,就跟这路上来来往往赶车的人一样,毫无特殊之处。 纪清漪见他车技娴熟,就笑着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 「那是。」徐令琛自鸣得意:「为夫我有经天纬地之才,赶个马车而已,岂能难的倒我?」 他转头看纪清漪,见她用碎花帕子包了头,穿了粗布衣裳,却依然不掩丽色,眼角眉头都是轻松愉悦,就感觉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咱们一路驾马到宿迁,到了宿迁游洪泽湖,然后顺洪泽湖乘舟南下一路到扬州,先去宝应祭拜岳父岳母,再去扬州寻找大伯母。」 纪清漪笑吟吟地点头:「好,都听你的。」 当年宝应县发洪水,大伯父与大哥为了保护她们被洪水冲走,大伯母带着大嫂、杏儿还有她们姐弟去李家投亲。 因纪家生活富裕,大伯母经常接济李家人,所以李家人很热情地接待了她们。 后来,李家人听说大伯父与大哥没了,纪家的良田变成了水洼,房屋被冲倒了,值钱的东西都打了水漂,李家人就变了脸,要赶她们走。 还是大伯母的爹当机立断,说愿意接纳大伯母、大嫂、杏儿,却不能养纪清漪姐弟。 第26章 纪清漪当了身上穿的衣裳,利用父亲纪严留下来的好名声,托人给平阳侯府送信,她们姐弟才算有了庇护之所。 很快,她就能见到大伯母了。 大伯母很疼她的,见她嫁了徐令琛这么好的夫婿一定会很高兴。 还有爹跟母亲,他们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一定很开心。 这一世,她没有给他们丢脸,没有害死清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徐令琛。 纪清漪吸吸鼻子,觉得跟做梦一样。 徐令琛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的手,感觉她指尖有些凉,就让她坐进去,别被风吹着了。 纪清漪心头一甜,进了马车。 等上了官道路况好的时候,徐令琛就教纪清漪驾车,等他们到了扬州城外,纪清漪的驾车技术虽然不能跟徐令琛比,却也有模有样。 大伯母李氏娘家就在扬州城外十里的平安村。 自打出了扬州城,纪清漪就不停的掀开车帘朝外看,五六年过去了,从扬州城到平安村这一段路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跟五六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眼看着就要到平安村了,想到马上就要与大伯母、大嫂、还有侄女杏儿见面了,纪清漪心中生出几分难以抑制的喜悦与激动,她根本没有办法安心坐在马车里,而是坐在了徐令琛的旁边。 马车朝前行驶,远远地就看到村口的路上站了几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黑胖妇人手中拽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嘴里骂骂咧咧厉声呵斥,女孩子被她拽的踉踉跄跄几乎就要摔倒。 地上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那老妇人正抱着那黑胖妇人的腿,苦苦地哀求,声音格外凄凉。 旁边还站着一个打扮的十分体面的矮个妇人,正声音尖锐带了几分不悦地催促着黑胖妇人。 这是怎么回事? 马车渐渐就到了村口,纪清漪也由此听到那黑胖妇人的喝骂:「……老不死的,你给我放开手,你要是再这样,我连你也一起撵出去……」 「就是。」那矮个妇人帮腔道:「李阿婆,我是看你孙女长得好,才给你保这个大媒的。吴地主家良田百倾,腰缠万贯,粮食满仓,绸缎成堆,白的是银,黄的是金,闪光的是宝。他们家就只有这一个大少爷,这门亲事大着灯笼也难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待孩子嫁进去了,你老受用的日子在后头呢。」 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纪清漪听着,只觉得声音很是刺耳,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这人能言善辩,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看就知道是媒婆。 那女孩子才不过七八岁,这么小就让她嫁人,心也忒黑了。八成是做童养媳,就算是做童养媳,也不能带着人就走啊,那吴地主家既然这么有钱,一不下聘,二不迎娶,就这样想把人带走,太可恶了。 这种事情她若是没遇见就算了,既然遇见了,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的。 只是眼下不知道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那黑胖妇人是那女孩子的母亲,事情就不好办了。 人家父母给孩子安排了亲事,她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乡人上来阻挠,算怎么回事呢? 纪清漪想了想就对徐令琛道:「咱们略等等,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徐令琛两世为人,朝堂上尔虞我诈刀光剑影见过,战场上万箭齐发、尸横遍野的场景也经历过,像这种卖儿卖女之事,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因此面色也十分的冷。 他一语不发,将马车停在了旁边,薄唇紧紧抿着,下颚的线条绷的有些紧。 纪清漪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黑胖妇人只顾打骂威逼,媒人皮笑肉不笑地哄劝,女孩子无助地哭泣,老妇人却不管怎么样就死死抱着黑胖妇人的腿不撒手。 「不行,不行,谁也别想带走我的孙女。」老妇人嚎啕大哭,无助又凄凉:「弟妹,杏儿也叫你一声舅奶奶,你就发发慈悲吧,不要卖了杏儿。吴地主家的少爷是个傻子,打死了好几个人了。你饶了杏儿吧,她从小就没了爹,娘又改嫁了,你看在这孩子可怜的份上,放过她吧。」 「你要真想卖,就将她卖到城里县老爷家里做奴婢吧,我听说县令夫人前儿刚放了一批人出去,眼下正要买奴婢呢,你放过杏儿吧,弟妹,大姐给你磕头了。」 她抱着那黑胖妇人的腿,「砰、砰、砰」磕起头来。 她这是没辙了,宁愿自己孙女进县老爷家里做奴婢,好歹能吃饱穿暖能活一条命,若是真去了吴地主家做童养媳,能活多久都难说。 纪清漪听了大吃一惊。 那老妇人说那小女孩名叫「杏儿」,而她的侄女也是叫杏儿。 第27章 一个是姑姐,一个是弟妹,小孩名又叫杏儿…… 再一看那黑胖妇人,依稀像是大伯母娘家弟妹张氏,原先她高高瘦瘦,现在人比从前胖了两三倍,所以纪清漪刚才没认出来。 眼下认清了人,纪清漪就肯定了。 天杀的,李家人竟然敢这样对待大伯母与杏儿。 当初平阳侯府派人来接他们姐弟进京的时候,留了三百两银子。莫说大伯母与杏儿两个人了,就是这村子里一家七八口,一年的嚼用也不过二十两。 这三百两银子完全够大伯母与杏儿吃花十几二十年了,李家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将杏儿朝火坑里推。 纪清漪大怒,也不用人扶,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狠狠地推了那黑胖妇人张氏一把。 张氏虽然高高壮壮,但手中拽着杏儿,两条腿又被李氏抱住了,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没有防备。纪清漪虽然力气不怎么大,却是愤怒之下暴发的戾气,自然非平时可比。 张氏一个趔趄,扑到在地。 杏儿得了自由,赶紧朝李氏身边跑,李氏一把将杏儿搂在怀里,喜极而泣。 这一番变故让几人都吃了一惊,那媒婆眼睛落在纪清漪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惊艳,接着就眼珠子乱转,估算着这样的小娘子值多少钱。 「哪里来的小贱人!敢在老娘的地皮上撒野!」张氏则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怒发冲天地看着纪清漪,举着大巴掌就要落下来。 只她手还没落下来,胳膊就被人扭住了,再一看竟是个青年男子,模样十分英俊,只那目光如狼一样又冷又狠厉,仿佛一个不察他就会落下牙齿将她脖颈咬断。 张氏吓得一秃噜,跌坐在了地上。 然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朝村里跑,一边用杀猪般的喉咙叫道:「来人呐,不好啦……」 她刚叫出声来,人又被徐令琛再次捉住,这一次徐令琛直接拿出了刀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下子别说是张氏了,便是那媒婆,也吓得浑身哆嗦,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李氏劫后余生,拉着杏儿就给纪清漪徐令琛磕头:「多谢恩公救命,恩公把杏儿带走吧。这孩子能吃苦,会干活,恩公愿意留着做丫头使唤也成。若是不愿意就将她卖到好人家去吧,卖身银子就给恩公使了,若是恩公看不上这点钱就给杏儿她自己留着……恩公,婆子求你了。」 李氏一边说一边哭,好不可怜。 纪清漪大痛,跪在了李氏面前:「大伯母,我是清漪!」 「清漪?」李氏抬头,去看纪清漪。 纪清漪也看清了李氏的容貌,她脸上皱纹横生,枯瘦如柴不说,两只眼睛眍着,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 纪清漪的眼泪唰地一下子落了下来。 这些年大伯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会受了这么大的罪。 李氏盯着纪清漪认了半天才哆嗦着道:「是,你是清漪,跟二弟妹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把将纪清漪抱在怀里:「我的儿,大伯母想你想的好苦啊,她们都说你跟清泰死在京城了。大伯母以为你没了啊,你还活着,还活着,我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你爹你娘你大伯父了啊。」 纪清漪听她哭的心酸,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下来。 徐令琛蹲下来,拿帕子给她擦眼泪:「莫哭,莫哭,咱们已经找到大伯母与侄女儿了,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那李家也不用去了,我们这就带了大伯母与杏儿走吧。」 李氏去看徐令琛。 纪清漪忙道:「大伯母,我已经嫁人了,这是我的夫婿,他……」 「大伯母叫我令琛就行了,小婿与漪漪成亲才几个月,这次回来就是陪漪漪祭拜岳父岳母,同时来接大伯母到京城享福的。大伯母若是愿意,这就跟我们走。」 这是徐令琛第二次提出要带大伯母与杏儿走了,纪清漪看了他一眼,感激又感动。 李氏虽然看不大清徐令琛的样子,但听徐令琛说话温柔和气,眼泪又掉了下来:「好,好。」 「贤婿,清漪,你们带杏儿走吧,大伯母老了,走不动了。」 没得会给你添麻烦。 清漪这孩子也命苦,如今苦尽甘来嫁了这么好的人家,若是因为她这个瞎婆子让她被婆婆嫌弃,被妯娌说闲话,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大伯母。」纪清漪握了她苍老的手道:「你别担心,我婆婆一家都在山西,只有令琛一个在京城,家里就是我说了算,你只管放心跟我们走。」 李氏还有些犹豫,纪清漪又道:「杏儿还小,离不得大伯母。还有清泰,他如今长高了,都进学了,这次也跟我们一起回来了,下个月就参加秀才考试。若是过了,他便是正正经经的秀才了,你不想看看吗?」 第28章 纪氏一门,如今只剩下清泰一个男丁,李氏听了哆嗦道:「泰哥儿就要进学了?」 「是,是。」纪清漪道:「他听说要见大伯母了,高兴的不得了,大伯母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若是见不到大伯母,他心里不受用,万一影响了考试可怎么办?」 李氏比纪清漪的父母大很多,可谓是长嫂如母,当年纪严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奋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原本还有犹豫,此刻立马道:「不行,不能因为我耽误了泰哥儿。」 「好。」纪清漪大喜,跟杏儿两个扶着李氏上了马车。 他们才走,张氏就鲤鱼打挺一般从地上蹦了起来,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呀,杀人啦,抢人啦,救命啊!」 张氏这一嗓子吼出去,立马跑出来不少人,其中就有张氏的相公李富贵与儿子李兴。 张氏一面哭一面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李富贵老实巴交道:「我早就说不能……」 他声音小,讲话又慢,立马被立马怒目切齿、青筋直爆的李兴打断了:「娘,咱们好吃好喝供着姑姑与杏儿,纪家人一回来就将人带走了,哪有那么好的事?要立马将人捉回来。」 「对!」张氏有儿子撑腰,立马道:「大兴,他们是朝扬州城里去了,你去找你二姨夫,让他将那老贱人与小贱人一起捉回来。还有纪家那两个,也不能放过。」 「娘你放心。」李兴一听就有了主意:「他们说是纪家的人就是纪家的人了?等到了县衙,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到时候告他一个胡乱认亲,拐带人口。不让他们将牢底坐穿,我李兴便不是爹生娘养的。」 「好,果然我儿聪明,就这么般,一定要好好给那两个人一个教训,竟然敢打老娘,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地盘。娘跟你一起去,娘要亲眼看着那几个人贱人进大牢。」 媒人也笑道:「谁不知道您家妹婿是县令老爷面前的红人,说的话比县令老爷还管用哩。张家姐姐,带上妹子,让妹子也去看看眼界呗。」 张氏狂道:「好,我就带你去看看。」 李兴与张氏套了车,不顾李富贵的阻拦,带着媒人朝扬州城而去。 …… 来的时候,纪清漪带了很多礼品,不乏有名贵的点心,上了马车之后,就将点心盒打开给杏儿与李氏吃。 李氏吃了一口,眼泪就淌了下来。 这糕点从前纪家也是常吃的,既然能吃得起这样的糕点,清漪嫁的必然是个富裕人家。 清漪一人当家,女婿体贴,家境又殷实,她总算是能放心了。 杏儿坐在马车里,十分拘谨。拿了糕点看了半天,先是闻了闻,接着舔了舔,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立马就眯起了眼睛,脸上都是满足。 吃了一口之后就舍不得了,将糕点藏进了袖子里,打算慢慢吃。 纪清漪看着就是酸涩,这孩子,从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她摸了摸杏儿的头,道:「杏儿只管吃,这些糕点都是你的。」 杏儿大喜,不敢置信,纪清漪更加难受,将一整盒放到杏儿怀里:「这些都给你,慢慢吃,可以吃五块。」 孩子小,纪清漪怕她积了食。 杏儿捧着糕点,幸福得不得了,这才从袖子里掏出那块咬过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真香,真好吃。」 李氏问纪清漪:「清漪,你这就跟女婿一起回宝应县吗?」 「大伯母,我们已经去宝应县祭拜过爹娘了,现在我们去扬州城里办事,要在扬州城住上一段时间。」 李氏听了,立马脸色变得蜡黄,一把抓了纪清漪的手:「去不得,去不得,扬州城去不得。」 她情绪很激动,好像扬州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大伯母,为何扬州城去不得?」 「你不知道,我那弟妹有个小妹子,许给了江都县县令身边的钱师爷做小妾,前年刚生了一个儿,是那钱师爷唯一独苗苗。所以小张氏虽然是妾,却比正头娘子还体面呢。你带走了我,我那弟妹性子泼辣,绝不会就此罢手,必定会找她妹子帮忙。到时候,可怎么得了!」 李氏急得不行:「清漪,你还是放我下去吧,你带了杏儿走。」 原来是这么回事。 纪清漪去看徐令琛,想说要不然就不进扬州城了,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省亲的仪驾到了扬州城咱们再进去。 徐令琛却笑着说道:「大伯母,你别担心,小婿的官比县令大,便是县令见了我还要磕头下跪,区区一个师爷不在话下。」 李氏一愣:「清漪,女婿说的,是真的吗?」她声音有些发抖。 第29章 「是真的。」纪清漪拍她的手:「大伯母,你就放心吧。」 李氏摩挲着纪清漪的手,眼泪又掉下来了:「我儿苦尽甘来,嫁了如意夫婿,好,好的很。」 「大伯母,日后您就等着享福吧,有我跟清泰在,保管不让任何人欺负了您。」 马车在城门口不远的农户家停了下来。 因靠近城门口,经常有人赶不及在城门关闭前进城,所以就可以在农户家借住,价钱比客栈便宜很多。 徐令琛拉了纪清漪到一边道:「李家人太嚣张跋扈,又自诩有靠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带着大伯母与杏儿住在此处,我去跟他们周旋。等事情一了,我就来接你。」 「不行。」纪清漪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跟你一起去,保证不给你添乱。」 「我不是怕你给我添乱。徐令琛苦笑道:「是怕那些人冲撞了你,你也看到了,那些人胆子有多大,万一我一个没顾过来你有了闪失我悔也悔死了。」 她长得太打眼了,换了粗布衣裳不仅不减美丽,反而有一种江南女子的婉约。 她跟在他身边,他怎么可能不分心呢。 纪清漪摸了摸脸,叹了一口气。 徐令琛的意思她明白,她就是放心不下他,不过他说的没错,若是她跟去了,的确会让他分心。 「行。」纪清漪也没有坚持,道:「那我留在这里陪大伯母与杏儿,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已经给罗贵他们送了飞鸽了,今天下午他们就能到,等他们到了,你就去找扬州知府。」徐令琛捏了捏她的手道:「放心吧,我没事,我这么做并不单单是为了大伯母与杏儿……」 说着,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要这么做?你会不会有危险?」纪清漪脸色大变:「你别怕,只要安排得当,保管没人发现。究竟是哪个粮库出了问题,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查肯定查不出来的,此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捏着她的手又用力握了握。 纪清漪脸色发白,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只管做,我总是会配合你的,绝不拖你的后腿。」 外面的事她不大懂,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乱。 「我知道你是乖孩子。」徐令琛脸上闪过一抹欣慰:「那些官员如此胆大包天,我必要他们付出代价,方不负江南走一遭。」 他说话时斩钉截铁的决心,睥睨天下的霸气都显露出来,纪清漪心头一动,觉得这样子的徐令琛格外迷人。 两人怕李氏与杏儿等急了,便扶了李氏下来,进了农家小院。 虽然是农家小院,屋舍布置的跟客栈差不多,整洁干净又带着人间烟火气。 杏儿缩手缩脚站在门口不敢朝里进。 纪清漪冲她招手:「杏儿怎么不进来?」 杏儿扯了扯衣裳,脸红着说:「屋里头太干净了,杏儿身上脏。」 真是乖巧懂事的孩子。 纪清漪心头一暖,拉了她进来,一回头见李氏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一副怕给纪清漪惹麻烦的样子。 纪清漪又说了好一通话,她们两个才愿意坐下来。 徐令琛过了说了一声就走了,纪清漪多付了钱,从农家那里给李氏与杏儿各买了一身衣裳,叫了人烧水,让人帮李氏杏儿洗澡。 她自己闲下来就开始想徐令琛会不会有事,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幸好杏儿洗了澡,出来找她。 纪清漪见杏儿焕然一新,漂亮可爱,只抿嘴冲自己笑,就招手逗她:「杏儿可知道该我什么?」 杏儿有着纪家人标准的杏眼,她眨巴着眼睛道:「奶奶跟我说了,要叫姑姑。」 纪清漪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就觉得她跟清泰小时候有点像,就越看越觉得喜欢。 这大抵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吧,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哪怕很久不见,一见面就很快能熟悉起来。 她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要是她能早点生个孩子就好了。 像徐令琛也像她,软软的,小小的,多好啊。 徐令琛驾车进了扬州城,去了云升客栈天字一号房。 与此同时张氏李兴几人也到江都县县衙找到了钱师爷。 扬州府下辖三州七县,江都县附郭扬州府。 附郭的意思是县府治所与州、府、省等上级治所在同一城池内。 也就是说,扬州府府衙与江都县县衙都在扬州城内。豆*豆*网。 第30章 而庶民遇到纠纷,要先找江都县县令解决问题,而不能跨过江都县直接找知府。(就好比校长跟班主任在同一个办公室,遇到事情学生应该先找班主任解决,而不会直接找校长是同样的道理。) 张氏李兴母子带着媒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钱师爷。 可巧今天王县令与扬州府知府一起去接宁王世子大驾去了,钱师爷无事,正在家中逗弄儿子。 听了李兴母子你一嘴,我一舌地说了此事,钱师爷大怒:「大姐与外甥别急,我这就让人去将那两个胆大妄为的狂妄之徒捉回来,这扬州城哪个不知道你们是我的亲戚,竟然如此放肆,分明没讲我放在眼里。」 便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不过两个外乡人,竟然如此嚣张,他今天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旁人还以为他钱师爷是吃素的呢。 李兴母子大喜,跟着四个差役一起,如狼似虎地冲了出去。 刚出县衙大门,迎头碰上县令的小舅子。 他姓曹,因嘴角长了一颗小拇指盖大小的黑痦子,有心眼极坏,人送外号曹痦子。 曹痦子最是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之辈,每每差役出去抓人,他都会随行,趁机对犯事人家里进行敲诈勒索。 他刚从徐州回来,正是手头紧的时候,有了这个机会焉能错过? 「你们这是去哪儿啊?」他斜着眼问几人。 差役早知道他的秉性了,都非常厌恶他,却因为他是县令夫人的妻弟敢怒不敢言。 李兴也是认得他的,忙上前打了个千,谄媚道:「回曹舅老爷的话,小人是要去捉拿两个外地来的拐子,他们拐走了小人的大姑姑与外甥女。」 曹痦子一听眼睛就亮了,去捉拐子啊。 拐子手里貌美娇俏的小娘子特别多啊。 「这些拐子太也猖狂!今天宁王世子驾临扬州城,出了这样的事,冲撞了宁王世子可如何是好?」曹痦子大模大样道:「既如此,我跟你们一起去。」 曹痦子是王县令的小舅子,便是钱师爷也要礼让三分的,李兴点头哈腰地应了。 一行人跑到云升客栈门口,冲上了天字一号房,徐令琛正坐在屋里看书呢,听到动静,他也不慌,连站都没站起来,只微微抬了眼皮,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 李兴与四个差役当场就愣住了。 之间里头那个青年男子他身穿一件靓蓝色锦袍,花纹布料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那花纹有点像龙,还有几分像蛇,一看就知道非常名贵。他乌黑的头发用玉簪束了起来,腰间绑着一根白色祥云纹腰带,那两只眼睛好似寒潭一般清澈有带着令人心悸的寒凉。 李兴也好,差役也罢,都被他气势震住,不敢前进。 李兴就叫了他娘张氏过来:「娘你看,是这个人不?」 张氏看了一眼,见徐令琛龙章凤姿,坐在那里犹如临渊青山一般沉稳先是心头一突,回头见左右是个差役立马就有了底气:「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曹痦子跟在后面,本想等差役进去捉了人,稳住了场面再进去,不想众人竟然停在门口不朝里面去了,也听不到人仓惶逃跑的声音,他就跑过来看。 一看里面坐的那人,额上的青筋立马爆了出来:「好啊!」 曹痦子大喝一声,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小白脸竟敢到扬州城来,谈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儿你曹大爷就让你有来无回。」 他想起那天受到的羞辱,当先一人冲了进去,才走两步发现差役还在门口站着,立马朝回跑。 他记得这小白脸手段高超着呢,万一他狗急跳墙捉了自己做人质怎么办? 等跑了回来就气急败坏地呵斥那几个差役:「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胆大包天的拐子给我抓起来!本大爷要好好审问这个拐子!」 怎么就他一个人,那个漂亮的小娘子呢? 先捉了他慢慢拷问,不愁问不出那小娘子的下落。 另外一边,扬州顾知府携扬州城大小官员在扬州城门口跪接宁王世子大驾。 纪清漪心里记挂徐令琛,就叫了罗贵去请顾知府到撵车旁问话。 徐令琛一行刚进江苏境内在徐州之时,顾知府去接过一次驾的,那次他亲眼看宁王世子的仪驾直接进入徐州城,并未在外面停留,也未喊人去问话的。 听了罗贵的吩咐,顾知府不知发生何事,忙小跑着到了撵车前,先行了跪拜之礼,然后再问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不料里面竟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殿下为考察民情,已经先一步进城了。」 顾知府闻言,如遭雷击。 第31章 宁王世子先进城了,他是怎么进的城?为何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难道是微服私访? 会不会有危险? 扬州城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微服私访是不是看自己不顺眼? 顾知府越想越惊,好半天才问强自镇定道:「不知殿下大驾现在何处?」 纪清漪道:「目下正住在云升客栈天字一号房,顾知府不必声张,随便叫几个人去请殿下过来,本世子妃与殿下一起进城。殿下本不欲人知晓他微服,所以,请顾知府小心处理,千万莫要让别人知道。」 「是,是,下官明白。」 顾知府离了撵车,立马叫了两个心腹人,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二人脸色大变,忙骑上马,正色走了。 为迎接宁王世子大驾,每隔两米就站了一个战役,把守扬州城门前的官道,扬州城大小官员更是吃过午饭就在此处等候了,眼看着宁王世子仪驾来了,竟然停在了城门口,真是好生奇怪。 但扬州知府又是一府长官,他不开口,谁也不敢问,只能耐心等候。 扬州知府看上去面色严肃,实际心里跟十万字蚂蚁在啃咬一般的焦急,一方面担心宁王世子出了什么事,另一方面又怕宁王世子是来查他的,万一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他这知府之位就不保了。 只希望老天爷保佑,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接了宁王世子仪驾进城,在好好地送走他们。 正想着,那两人有快马而回。 官道上人虽然多,但无人敢喧哗,因为格外安静,那急促的马蹄声格外响亮,顾知府一见只回来了他们两人,并不见宁王世子的身影,当即心头一个咯噔。 待见到那两个心腹一个脸色发青一个额头冒汗,心里不详的感觉更浓。 「大人,大事不好!」其中一个心腹道:「世子殿下不在云升客栈,客栈老板说……」 心腹犹豫了一下,好像不敢说。 「快说!」顾知府气得直跺脚:「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们还犹豫什么!」 「大人,世子殿下被县令大人的小舅子曹痦子捉走了,眼下,怕是已经下了大牢了。」 顾知府一听,子爵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要不是心腹眼明手快扶住了他,他几乎就要摔倒了。 顾知府看了一眼撵车,强制压下心中的惊悸,咬着后槽牙走到京都县县令面前,脸色黢黑道:「你跟我来!」 王县令不明所以,立马跟上。 待听到顾知府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经过之后,王县令眼前一黑,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你给我起来!」顾知府气得扶着额头道:「你的人惹了事,你就得处理,若是处理不好,莫说是你,便是我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王县令如梦初醒,跪起来抱住了知府的腿:「求大人为下官指一条生路!」 他二人虽然避开了人,但依然有人能看到,顾知府咬牙切齿道:「还不快起来随我进城,亲自去请世子殿下,你且做好罢免的准备吧。」 王县令脸色苍白,失魂落魄,气得知府更加愤怒:「且收了你那如丧考妣的脸,罢免是小,大不了以后在起复,若是你不打起精神来,莫说起复,便是你儿孙后代都休想再踏入朝堂半步,更有甚者,你的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在今天了。」 王县令打了个哆嗦,爬起来就跟知府走。 曹痦子在县衙门口急得直打转。 差役有权抓人,但是没有得到王县令的允许,却不能私下审问,便是曹痦子也没有这个权利。 所以曹痦子守在门口,就等王县令回来点头,他就可以处置那小白脸了。 李兴也摩拳擦掌在一旁的着,等曹痦子折磨了那小白脸,他打听出李氏与杏儿的下落,好将杏儿捉回来卖个好价钱。 曹痦子意见自家姐夫的马车到了门口,连走代跑到了马车门口掀起车帘:「姐夫,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今儿差役抓了一个拐子,就等你回来……」 一句话未说完,只听得「啪」一声响,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眼里也金星乱冒。 「姐夫!」 曹痦子从前虽然因为胡闹被王县令训斥过,可从未被打过,因此立马就闹了:「你做什么打我!」 王县令看他横眉怒对,煞气凛凛,一想到自己的前程性命都被他毁了,心头火气更甚,又是两个耳光落下去。 曹痦子被打蒙了,嗷呜叫了一声就朝内宅跑:「好,好,你打我,我这就去找我姐!」 王县令也是个惧内的,若不是惧内,曹痦子也不敢这么胆大包天了。 第32章 顾知府下了车,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你看看这叫什么事?」 王县令一个胆寒,立马叫了差役来:「还不快将没王法的东西给我抓来!」 差役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不晓得王县令说的是谁。 顾知府只是冷笑,王县令气得脸都绿了,怒不可遏地吼道:「看什么,听不懂老爷说的话吗?就是曹痦子那个下做东西!」 差役感觉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却因为县令大人脸色吓人,忙进去找曹痦子了。 曹痦子正抱着他姐的腿哭呢,差役到了门口,被县令夫人指着鼻子骂:「没王法的东西,这是舅老爷,你们也敢来拿,是不是不想活了,还不快给我滚!」 说着一个茶盏飞了出来,若非两人躲的快,那茶盏就要砸到他们身上了。 两个差役先被王县令骂,又被县令夫人骂,哭丧着脸出了门,王县令一看他们来了,曹痦子却不在,立马跳脚:「你们怎么回事?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饭桶,统统是饭桶!」 顾知府冷笑一声,知道王县令这是靠不住了,本来是想给他机会让他处理好这些事情,自己也可以将他摘出来的,不想王县令如此昏聩无用。 顾知府对自己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二人立马就闯了进去。 县令夫人见来了两个脸生的兵丁,衣裳跟县衙的差役不一样,也没有放在心上,只破口大骂,那两人却根本不管,如狼似虎一般捉了曹痦子就走。 曹痦子大喊大叫哭着叫姐姐救命,县令夫人一见这还了得,让两个婆子去叫县令进来。 曹痦子还在哭爹喊娘,王县令气得直哆嗦,指着曹痦子就要骂,顾知府却道:「掌嘴!」 那两人便左右开弓,「啪、啪、啪」不一会就将曹痦子打的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响,脸肿的馒头一样,嘴里还有血流出来。 将李兴、衙役与那两个婆子都震住了。 那婆子见动刑结束,就哆哆嗦嗦上前道:「老爷,夫人她让您进去有急事要说。」 顾知府冷冷瞥了王县令一眼,又是一声冷哼:「断手!」 一声令下,护卫就抓了曹痦子的胳膊,用力一折,只听得「咔嚓」一声,同时还有曹痦子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然后就众人就看到曹痦子的胳膊像假了一样,晃荡着垂了下来,然后头一歪,人晕了过去。 「弄醒他。」顾知府冷眉冷眼道:「带他去给世子殿下赔罪。」 顾知府看了王县令一眼,用阴狠的声音道:「谁敢冲撞宁王世子,拦我仕途,本府就要他的命!」 顾知府这是恨上自己了。 王县令恨不能自己立马就死过去,却知道自己死了不要紧,还有一家老小呢。 他跟在知府后面进了地牢。 地牢里阴暗潮湿,肮脏污浊,一阵阵的骚臭味让人无法忍受。 顾知府浑若不知,寒着脸走到一个牢房门口停下。 原来曹痦子为了方便收拾徐令琛,特意将他关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牢房。 狱卒将牢房门打开,顾知府见宁王世子徐令琛衣饰干净整洁,身姿雍容一如在徐州初见的时的样子,当时就松了一口气,跪拜下去:「微臣接驾来迟,令殿下受此委屈,罪该万死,望殿下责罚。」 当时顾知府说的时候,王县令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事情是弄错了,曹痦子抓的人并不是宁王世子,客此刻顾知府都跪了,分明就没有错了。 我命休矣! 王县令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曹痦子此时此刻算是明白自己招惹了什么人了,他「噗通」一声跪下,尿湿了裤子。 徐令琛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坐着不动。 顾知府咬牙切齿道:「此贼冲撞世子殿下,死不足惜,请殿下移步,臣带殿下与世子妃汇合,至于曹痦子,臣自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徐令琛听他说起纪清漪,怕纪清漪担心,这才淡淡道:「钱师爷呢?」 顾知府一愣,立马转头瞪向曹痦子,曹痦子已经瘫了,别说说话了,也跪都跪不住了。 跪着的那两个衙役立马过来低声说了几句,知府就压着怒意道:「你去,将钱师爷一家抓起来,还有怂恿钱师爷的那几个人,一律不要放过。」 知府这才跪着朝牢房内走了几步,然后以头点地,恳求道:「请殿下移步。」 徐令琛揉了揉太阳穴,狠狠咳嗽了几声。 顾知府听着胆战心惊,浑身冒冷汗。 「嗯。」徐令琛声音一直淡淡的:「走吧。」 第33章 顾知府先起来了,弯着腰在前头引路,王县令也要起身,徐令琛眼角都不瞥他一下:「县令留下来处理事情吧。」 王县令不怎么样,为人怯懦却没犯过大错,更没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自己就再给他一次机会,端看他能不能立的起来了。 王县令一震,不敢置信,哆嗦着嘴唇,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恭送世子殿下。」他把身子伏下去,长久不起。 等徐令琛走了,王县令才对衙役道:「扶本县起来,本县要清理门户。」 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虽然中间出了大变故,但顾知府总算是将宁王世子的仪驾迎进了扬州城,迎到了府衙后院。 宁王世子不仅不追究他,甚至连王县令都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不得不说这位世子殿下虽然看着清冷,心肠却是不错。 只希望他这几天能好好的,等世子殿下妻弟院试考过,自己好好地将他们送走,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因为摆平接驾风波刚平静下来的心,被自家夫人带来的一个消息扰乱了。 「老爷,宁王世子病倒了!」 知府夫人忧心忡忡,拿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顾知府心头一凉,却强自撑着:「可请了大夫了?」 「老爷你忘了,宁王世子此番可是按照皇子仪驾出京的,自然带的有随行的太医。」 「有太医随行就好,有太医就好。」顾知府拍着胸脯道:「太医怎么说,没什么大事吧?」 知府夫人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太医们口风很紧,只是神色颇为紧张,两位太医斟酌了很久才定了方子,妾身回来的时候,药已经煎上了。」 「妾离开的时候跟太医试探,说明天扬州大小官员来拜见,太医们只是摇头,世子妃也让我转告老爷,最近十天半个月怕是无法接见了。」 怕什么来什么! 顾知府「啊呀」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十天半个月,看来不是小毛病了,连宫里的太医都觉得棘手,万一有个好歹,他就真的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真真是流年不利,旁人接驾畅通无阻,轮到我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宁王世子这一路走来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病倒了……」 他想着曹痦子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想着地牢里阴暗潮湿的肮脏,想着徐令琛在牢房里咳嗽的的声音,脸色不由有些发白。 知府夫人就劝:「八成是太累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莫说是宁王世子那细皮嫩肉的了,便是孔武的汉子坐在车上颠簸也要散了架了。」 她越劝,顾知府脸色越难看。 这些天潢贵胄打小就养得很精细,这几位不知道,但先太子但凡是入口的东西都是太医看过的,连喝的水都是特意从玉泉山送过来的当天的新鲜水。 宁王世子或许不如先太子那般金贵,但是也差不多了。 或许的确是舟车劳顿,但是跟牢房里受了潮气也有关系,那样金贵的人,估计从未去过那种腌臜地吧。 「你莫担心。」知府夫人道:「我明天就去大明寺给宁王世子祈福,咱们多添点香油钱,保管宁王世子能早日康复。」 顾知府苦笑:「也只能如此了。」 「老爷莫担心。」知府夫人道:「这次来的两个太医都是精挑细选医术特别高超的,宁王世子一定很快就无事的。世子虽然病了,世子妃却健健康康的,我隔一日就去跟世子妃请安,有了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告诉老爷。」 顾知府叮嘱道:「那宁王世子生病的事情一定要瞒着,千万不能让人知晓。」 「老爷放心,妾身省得。」 夜色很深,一弯新月挂在天空。 室内点着灯,床上藕荷色绣满池娇的帐幔垂了下来,因为床在晃动,挂帐幔的鸳鸯铜钩便如荡秋千一样左摇右晃,好似挠痒痒一般,能荡到人的心里去。 今晚的徐令琛非常的生猛,纪清漪也格外温柔,由着他胡作为非,或春风化雨,或骤雨疾风。 事后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徐令琛抱她洗了,将她放到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背。 若是从前,纪清漪早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可今晚不一样,就要离开了,她舍不得。 纪清漪抱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身上:「徐令琛,你一定要小心,千万要保重自己,我等着你回来。」 徐令琛捧了她的脸,蹲在床边,与她对视:「我这一去,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我事情办妥,立刻就回来。如果这中间你撑不住了,也不必强撑着。」 第34章 「不,不会撑不住的,我能应付得来。」纪清漪抓了他的手,看着他:「我就在这里等你。」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满的都是不舍与依赖,徐令琛突然就舍不得走了,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鸟鸣声,徐令琛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醒来,纪清漪习惯性地翻身去抱旁边的人,身边空空如也,她睁开眼睛愣了一下才想起徐令琛昨晚已经走了。 知府夫人来请了安,顺便邀请纪清漪一起去大明寺上香。 纪清漪推辞道:「殿下身子不好,我不放心,所以不能去了。劳烦夫人去的时候替殿下点一盏长明灯,求一个平安符,待殿下康复了,我做东请夫人过来喝茶。」 「这是应该的。」知府夫人轻声道:「等我求了平安符,明天再过来给世子妃请安。」 纪清漪端了茶碰了碰唇,知府夫人知晓这是端茶送客,就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想着院子里浓浓的药味,与纪清漪眼底的淤青,心情就格外的沉重。 看来宁王世子这病的确很重啊。 七八天之后,宁王世子身体并未康复,可扬州府院试的成绩却要出来了。 纪清漪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慧心是否派了人去看院试成绩了。 「已经派人去了。」慧心与彩心一个给纪清漪梳头,一个端了清水进来。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小丫鬟做的,慧心彩心只要吩咐就行了,因为徐令琛装病,实际是离开扬州府去太仓县查粮库去了,为了不走露风声,慧心彩心又将从前做的事情做了起来。 「嗯。」纪清漪点点头,等收拾好了,又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成绩什么时候能出来?」 她心里是很期待结果的。 清泰说是她弟弟,实际上跟她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在科举这条路上,院试是第一道坎,院试通过,便是秀才,就有参加乡试的资格了。 清泰的努力刻苦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总觉得要有一个好结果,才对得起清泰辛苦的付出。 彩心与慧心能理解她的心情,二人对视一眼,一个说:「舅少爷天资聪颖,必然能中。」 一个说:「舅少爷勤奋好学,一定没问题。」 纪清漪也不过是关心则乱,听到两人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紧张了。 不行,她不能这样紧张,否则清泰会更紧张,会有压力。 虽然顺利通过的把握有九成以上,但还是有风险的,毕竟还要看文章是否对学政的脾气,有的学政喜欢文章扎实,有的学政喜欢锦绣文章,所以科举取士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的。 纪清漪做了几个深呼吸,等自己平静下来了,才出了内室。 下人正在摆饭,清泰已经来了,他如往常一样,先微笑着上来叫了一声「姐姐」。 这半年来,他开始长个子,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了,像个小大人了。 纪清漪眼中就闪过一抹欣慰,伸手替他弹去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他:「去给大伯母请安了吗?」 自打李氏知道徐令琛真正的身份之后,如论如何也不愿意跟纪清漪一起吃饭,纪清漪知道她不自在,也知道她眼神不好不方便,就没有勉强,只拨了两个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清泰站得直直的,一板一眼道:「去过了,大伯母与杏儿已经起床了,杏儿说过一会来给您请安。」 「好了,在自己家里,不用这样端着。」纪清漪见他跟平时一样,没有一丁点紧张的迹象,嘴唇动了动想开口相问,最终只点点头笑道:「坐下来吃饭吧。」 食不言,寝不语,纪清漪见清泰非常沉稳,心头生出几分骄傲,这才是她的弟弟呢。 用了饭,清泰起身要去看书,纪清漪叫住了他:「你要不要去街上看看?」 清泰就笑了:「姐姐,你别担心,我必然会过了院试的。」 因为强大的自信,清泰眉宇间都是淡定平和,眸中还带了几分笑意。 纪清漪突然就感觉自己的紧张被人戳穿了,她瞪了清泰一眼:「是姐姐担心,怕你过不了。」 「放心吧。」清泰见纪清漪担心,又走回来坐下了:「我一定能过的。」 结果不出来,姐姐的心必然会一直悬着,他还是在这里陪着她好了。 「我们下棋吧。」清泰道:「其实我心里也有些紧张,下棋分散一下注意力说不定就好了。」 彩心与慧心就笑,笑容有几分感慨,舅少爷长大了,知道孝敬世子妃了。 纪清漪却觉得这孩子精明的有些可恶,自己说个什么,他立马就知道,不如小时候天真可爱了。 第35章 姐弟两个下了一会棋,杏儿跑来给纪清漪请安的时候,纪清漪已经连输了三盘了。 「姑姑,小叔叔,是谁赢了。」 「没有谁输赢。」纪清漪不愿意在小侄女面前丢脸,抢在清泰前面说:「是你小叔叔今天院试成绩出来,姑姑怕他紧张与他下棋分散一下时间。」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看着纪清漪。 清泰与杏儿二人一样黑白分明的杏眼同时望过来,纪清漪只觉得面前有两个清泰,一大一小,可爱极了。 便同时伸了手去捏他们的脸。 杏儿瘦弱,这几天养下来才长了一点点肉,清泰长高了,婴儿肥也褪下去了不少,纪清漪就有些失望:「杏儿你要多多吃东西,这样才能多长肉。」 清泰想着自己小时候没少被姐姐捏,便同情地看了杏儿一眼,杏儿却一无所觉,笑眯眯的搂着纪清漪的胳膊,软软地依偎着她:「好,姑姑,杏儿一定每顿都吃一大碗,争取早点长大。」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人一边跑一边用尖细的声音喊道:「世子妃大喜,舅少爷榜上有名,如今是秀才啦。」 跑进来的是个太监,名叫小六子,才不过十七八岁,是他们离京的时候皇帝赏赐的。 纪清漪又惊又喜,推了面前的棋盘,立马站了起来:「是真的吗?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啦,看清楚啦。」小六子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名列前茅,排在第五名。」 纪清漪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感谢菩萨,又赶紧转头去看清泰:「清泰,你如今是秀才了。」 秀才可以参加举子试,举子试过了便可以去考进士。 朝中的文官,有大半是进士出身。 便是爹爹也是进士。 前一世,清泰的腿一直没好,一直窝在平阳侯府,如今他中了秀才。 便是爹爹九泉之下看到了,也不会怪她前一世无用了吧。 一时间数种滋味同时涌上了纪清漪的心头,让她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姐姐。」清泰上前,轻轻抱了抱她:「这只是秀才试呢,你等着,我会考中举人,中进士,中庶吉士,做官给你撑腰。」 纪清漪吸了吸鼻子,道:「去吧,先去给周先生磕个头,再给邹先生写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是,姐姐。」 清泰知道姐姐这是喜极而泣,并不担心,出了门便翘起了嘴角。 他是沉稳,不代表他中了就不高兴。 过了两三天,清泰作为学生去拜访扬州府汪学政,与扬州府前面十几名秀才一起在酒楼谢师。 当天下午,汪学政的夫人递了帖子,说要来拜见纪清漪,纪清漪同意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汪学政家的夫人就带着三小姐来了。 汪夫人四十出头,白净面皮,气质娴静,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让人很容易就心生好好感。 汪三小姐才不过十一二岁,梳着垂髫髻,圆圆的脸,大大的眼,不说话的时候就抿着嘴笑,非常开朗外向。 因为都是从京城来的,汪夫人对纪清漪天生就带了几分亲近,两人又都是大方随和的性子,几句话聊下来就知道彼此的脾气了,因此汪夫人很喜欢纪清漪。 「世子殿下身体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纪清漪道:「目前情况稳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算算日子,他也「病了」十来天了,如果一切顺利,这会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汪夫人闻言点点头:「外子来扬州做学政三年了,回京的文书已经下来了,我们准备十天之后启程,不知世子妃与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是想邀他们同行的意思了。 「这要看殿下的安排了。」纪清漪突然心头一动:「殿下身体不好,可能会在这里滞留一段时间,如果夫人方便,能否让家弟与你们同行呢?」 汪学政是今上钦点的状元,这三年没出什么差错,回京之后八成是要高升的。这次升官,必然是六部的主管了,而礼部尚书年纪大了,提出致仕,皇帝也允许了,所以他及有可能成为礼部尚书。 汪学政才四十多岁,这么年轻就做了礼部尚书,下一本就是进入内阁了。 清泰与他有师徒之谊,这一路回去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对以后必定大有裨益。如果汪学政愿意收清泰为弟子,能指点清泰功课,那就更好了。 「这个当然可以。」汪夫人一口答应了下来:「纪少爷才思敏捷,是今年扬州府年纪最小的秀才,棋艺也非常厉害,外子很是喜欢他。若是纪少爷与我们同行,外子必然会很高兴。」 第36章 纪清漪大喜,跟汪夫人道了谢,笑着去看清泰,只见清泰耳朵红红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低垂着眼皮看自己的衣服。 这是怎么了? 纪清漪讶然就看到坐在清泰对面的汪三小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清泰,一脸的探究,对他很是好奇。 这是……害羞了? 想想也是,清泰很少遇到与他年龄相当的小姑娘,特别是像汪三小姐这么活泼大胆盯着人一直看的,就更少见了。 纪清漪想笑不敢笑,怕清泰太过窘迫伤了面皮,就让清泰去书房看书,她自己则继续跟汪夫人说话,不料清泰刚刚出去,汪三小姐就跟着跑着追了出去。 汪夫人站了起来,满脸尴尬:「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三小姐性子活泼很讨人喜欢,让他们去玩吧。夫人别担心,我弟弟虽然年幼,却是个沉稳的性子,保管不会让三小姐受委屈。」 她又对彩心道:「着两个人看着三小姐,不必管她,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就行。」 汪夫人见她不怪罪,安排起事情来还这么有条理,心里对纪清漪又高看了几分。 「我膝下只有一子二女,长女已经出嫁,次子自小便体弱多病,因此并不敢让他很读书,只中了举子就没在继续考了。最后一个便是阿思了,因为是最小的,并不拘她的性子,如今大了,越发管不得。」 说到最后带了几分淡淡的忧愁。 自己女儿,自己看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时下对女子的要求是贞静贤淑,偏小女儿养成了这么个性格,可如何是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纪清漪道:「三小姐天真可爱,必定会有合适的归宿的,夫人不用担心。」 汪夫人听她说的真诚,也就笑笑不再说话了。 纪清漪就提出出去走走,二人走到外面,就看到汪三小姐手里拿着花,正在跟清泰说话,不知道清泰说了,汪三小姐突然咯咯笑了,神采飞扬,格外好看。 而她对面的少年郎,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很有几分翩翩小郎君的风度了。 汪夫人看着心头不由一动。 长女远嫁,次子身体不好,三年前娶亲,去年刚生了小孙,但身体总是好一阵歹一阵的,这个小女儿,她想留在身边。 世子妃虽然是江南人士但已经嫁到皇家,日后留在京城的可能性很大。而世子妃只有这一个弟弟,必然舍不得他离的太远。自家夫君也说清泰这孩子学问踏实,性格沉稳又不失温暖良善,若非他是宁王世子妻弟,今年的案首就落到他的头上了。 怎么看,都是她心目中女婿的最佳人选。 现在第一次见面就提这个事,太仓促了些,不过她已经跟世子妃搭上话了,以后常来常往的,这事不见得就成不了。 汪夫人越看清泰越觉得好,真是没有一处不满意的。 双方约定清泰跟汪学政夫妇一起回京。 临走的时候,汪夫人说回去先准备,如果定下回京的时间了,就来告诉纪清漪。 过了几天,汪夫人果然定下了回京的日子。 因为出门不方便,纪清漪前一天就让人送了清泰到汪学政,第二天一早让慧心去送行。 两个时辰之后,慧心回来了,在门口遇上了顾知府家的马车。 「慧心姑娘,这是打哪里来?世子妃在家吗?」 知府夫人脸色紧张,神情有些慌乱。 「世子妃在家中的。」 要拜见世子妃至少也要提前一天递帖子的,知府夫人从前也来过几次,昨天并未递帖子,按说不会犯这种错误才是。 慧心见她面色不好,怕真有什么事,就多嘴问了一句:「夫人这是怎么了?」 「慧心姑娘,劳烦您去跟世子妃说一声,就说外子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世子妃。」 说着,递过了一张名帖。 慧心一看,那名帖不是知府夫人的,上面写的是顾知府的名讳,她不由心头一凛。 顾知府竟然也来了。 慧心让门房的人接顾知府夫妇进去,先到客厅里坐了,她自己则进去禀报纪清漪。 纪清漪这几天一直心绪不宁。 徐令琛走的时候,说快则半个月,最迟也会在一个月后回来。 可现在已经二十八天了,依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别说是人了,就是消息也不见一个。 她不能不担心的。 她不得不找了事情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让彩心去大明寺请了一尊菩萨与几本经书,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抄写经文,既可以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又可以替徐令琛祈福。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