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变迁我选择爱你》 第1章 迫降?保佑! “警报,警报……飞船受到信号干扰……发动机异常!”电子助手aris紧急播报。 女子眉头一拧,自己是什么很贱的命吗,怎么拿到的飞船都跟她一个毛病! “我还没挂,你也别急着挂!” 清冷的眉眼镇定地拨弄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按键,见·调试无望,女子冷然道:“快速定位降落点,向中心发送实时位置坐标!” 一阵嘈杂乱序的机械音过后,屏显闪烁,看来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aris,紧急迫降”,女子音调始终冷静。 “收到,临时窗口锁定……” 蓝月国,锦安城。 阴暗潮湿的偌大密室,只靠着头顶上方射下来的一缕小小光亮喘息。 压抑的光影之下,隐隐看到石室中央跪坐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健硕男子。 他屈膝跪地,一条猩红黏腻的血线从发丝间垂落而下,紧衣包裹的肉体线条明晰,浓烈野性的眉眼自带锋芒,鼻梁高挺,薄唇殷红,刀刻般的精致感和邪魅的不羁在这张脸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从外走进一个腰细高挑的卷发男人。 来人一身深绿蟒纹常服,头戴面巾掩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千里挑一独具魅惑的狐狸眼属实有些暴露身份。 地上的男子轻咳一声,咽下铁锈般呛人的血气,邪魅笑道:“姬羽,你这副欲盖弥彰掩人耳目的做派是怕我出去报复,还是丞相大人舍不得杀我?这么大费周章地绑我过来只是想给我个下马威?” 听他这么说,姬羽索性丢下了头上的面巾,俯身凑近,声音嘲讽又带着一丝男子少有的娇媚,“将军想多了,既然请您来了,肯定要好生照顾才是。” 许肆冷哼一声,饶有兴致地说道:“哦?那看来是舍不得放我走了?” 姬羽眉梢一挑,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个好皮囊,若肯服个软,自己心情好了,说不定可以给他留个全尸,“听闻将军不喜欢女人……不知您觉得我怎么样?” 许肆表情微微错愕一怔,双眸微眯,好似听了个笑话。 “是不是在丞相府伺候主子伺候惯了,看见个男人就想着勾搭……直接动手吧,我看不上你!” 姬羽骤然倾身凑近,纤细狠厉的指节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咬牙切齿:“许肆,你真是找死!” 雄壮的脖颈青筋暴起,“呸!”许肆似笑非笑地轻淬了他一口,痛感和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心里升起一种变态的快感,眼睛充血脸也憋得通红,面目狰狞显得有些恐怖,“就这点力道,怕是杀不死我。” 见他一心求死,姬羽不自觉地眯起一只眼,手上力道加重,两人狠厉视线交错间,室内紧张气氛骤升,似乎下一秒就能听到骨骼破碎的声音。 姬羽用足了手劲,这个许肆的骨头是真硬啊!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彻天的轰鸣。 密室之外的林峰上空炸开了一朵耀眼的红色烟花,是将军府的信号弹。 许肆前几日发现有人私下进行权色交易,此事涉及丞相王宴的利益,证据即便递到了皇上手边还是被王宴给搪塞了过去,没有受到重罚——如今王家势大,皇上真要动他也不得不考虑三分。 许肆咽不下这口气,得知他们今日又有行动,自己调虎离山吸引火力,派手下扮成土匪去劫了他们转运人口的马车,治不了也得恶心他一下。 听信号应是得手了。 姬羽听外面的声音有些耳熟,心里快速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一双狐狸眼警惕地看向地上的男人。 “不跟你玩了”,许肆嘴角轻笑,被锁链捆绑在后的大手一松,早已断开的铁锁“吧嗒”一声脆声落地。 “该轮到我了!” 饶是姬羽反应迅速,还是猝不及防地被人在后面狠狠抽了一鞭子。 柔滑的衣袍瞬间开花,由上而下裂开一道横亘后背的惹眼红痕。 许肆刚要跑,密室门口突然涌入大量黑甲暗卫将其包围,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以为走得了吗!”姬羽扶着腰身,艰难挺直。 许肆失笑一声,“那别怪我了。” 活动了下拳脚,直接开打! 他出手狠厉,阴招明招通用,只求快速制敌,很快脚底的暗卫就倒了一片,大有以一敌百,突破层层包围之势! “快拦住他!” 尖利的声音穿透厚重的石壁密室,直冲云霄,激得外面林间树梢上的飞鸟阵阵。 此时,林野内。 “嘎嘣……” 一声闷哼之下,怀里的暗卫如同木偶一般被人放倒在地。 包裹严实的蒙面三人,背面立于山坡之上,行动敏捷地几下解决了外面的守备。 因队友动作过于轻柔,某人忍不住吐槽:“这么心软以前是怎么从斗兽场出来的?” “就是因为长得面善才被收进军营的。” “小心!” 一道白光快剑挥过,帮说闲话的队友挡住了伤害。 “别耽误时间了,快去找将军!” “刚刚救了你一次,记得请客。” “啧,我送你把新剑。” “谁稀罕……” “那我介绍花魁娘子给你认识?” “……有这么好的人脉怎么现在才说!” 此时没人在意的将军已经冲出了人墙,正看着一左一右的两道岔路口犯难。 “赌一边吧,老天佑我!” 在狭窄的甬道跑了半响,前方终于出现了耀眼的光亮,许肆眸光一喜,大步跃上高台。 这里是个厚实围墙包裹的露天平层,走到围墙边一看,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男子探头眺望着陡峭的崖壁,自嘲:“真是歹命。” 姬羽带人后脚赶到,见他走投无路,唇角讥笑:“我说过,你今天走不了了。” 他缓缓抬起手底的弓箭,准备报后背的一鞭之仇。 定羽、拉弦——绷紧的弓弦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伴随着乍然响起的嗡鸣利箭飞射而出! 姬羽是蓝月第一弓箭手,向来百射百中,箭无虚发。 只是他没料到许肆真的会不怕死地去跳崖。 第2章 暴露?异常! 百米深渊一跃而下,刹那间还不忘回眸,给众人留下一个肆意张狂的笑。 姬羽气急败坏,声量骤然拔高,“给我射!!!!” 千万支羽箭如密雨般落下,崖壁枯树藤蔓,周遭无一幸免…… 空荡寂寥的悬崖峭壁之间,许肆双手攀握着翠硬的树干,身体悬挂在半空,略显无助。 肌肉暴起,荡了个小幅度的秋千,跳转到下方不算宽的石台上,借着轻功一路向下,逐渐消失在了泛着白雾的崖底 丞相王宴在第二天的早朝后在人群中低声暗骂:“这个许肆什么时候跟大理寺的刘然居勾搭上了,两人一唱一坏我计划!” 这边愤愤不平,另一边则是心情大好。 许肆坐在轮椅上悠哉悠哉地被人推着下朝,身上缠满了厚厚的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 初秋的清晨染上了一层白雾,万里无云。 无人察觉的顶空,一颗白昼间悄然落下的璀璨流星无声地划过天际…… 时空器砸进了河流,驾驶舱被毁,好在保住了一条性命。 颜漫是名时空猎人,简言之是通过时空穿梭,协助时空局借取异时空资源或秘宝,用以研究等用途的一批高精尖作战特工人才。 “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她躺在黄绿相间的平阔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头顶太阳耀眼,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定位。” 手腕处伪装成银镯的高科技通讯器的蓝光亮起,“坐标a空蓝月(500.05.17,16.23.86),轨道mj3831,蓝月77年,锦安城,您已偏航,距离预定目标点74光年,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是否立即重新起航?” “舱体都碎成渣了,起个屁……联系中台,提交实时定位。” “尝试联系中台,进度20%……90%……连接失败……地表信号弱。” 颜漫无奈起身,骂骂咧咧去找信号。 通讯器一直连接异常,好在几番打听之下,玉镯的主人——蓝月国史上的传奇、战神大将军许肆也正健在。 突然开朗,虽然与预期稍有偏差,但也无碍,她还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古色古香的街道花团锦簇,茶楼酒肆林立,来往行人身着流光溢彩的锦缎华服,视野所见均彰显着此地的富贵。 街道两边小摊叫卖声不断,酸酥酪、甜蜜饯、苦杏茶、辣年糕……只闻气味就能让人垂涎欲滴。 颜漫找了家成衣铺子,换了身月白暗花窄袖长衫,束起长发,简单用发带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做了个简单的男装打扮。 “老板,来俩肉包子!” 包铺帮忙的豆蔻小姑娘,透过笼屉蒸腾的水雾,看到一个面生的俊俏公子。 温柔的朝阳给他雪白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边,琥珀色的眼眸在卷翘睫毛的包裹下灵动得像只小鹿精怪。 “您、您的包子” 哪里见过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小姑娘说话也不由得磕巴了几分。 “小妹,你知道许肆将军的府邸怎么走吗?”颜漫问。 “战神大将军?”小姑娘朗声道,猜测他八成也是要去投靠的门客。 “您往南走两条街,在青石桥西侧最大最显眼的那处宅子就是了,门前放了两只威猛的石狮,您到了一看便知!”小姑娘喜气洋洋道。 “好,多谢!” 颜漫吃着包子刚过,后方走来几个长相异域的高大男子。 “按信号,刚有猎人在此地出没。” “分头行动,不要让她跑了。” “是!” 为首的视线扫过包子铺,正对上一旁小姑娘好奇打量他们的眼。 男子身高约九尺,身形高大结实,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眉眼立体锋利,一双摄人心魂的鹰眼看着有些可怖,给小姑娘吓得立马低下了头。 蓝天青亮,鸟瞰之下,几人兵分四路,分别潜入了不同的巷子里。 将军府所在的青石桥区域,临近城郊,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宅院建造奢华非常,站在外面的茶楼上即可寥寥窥见一番,在外能远远看到里面飞檐微翘、雕梁画栋的揽月阁。 围墙太高挡住了大面的风光,往来士兵把守严密,颜漫决定今晚趁着夜黑先去探个底。 街道上样貌异域的高大行人吸引了颜漫的注意,不经意看了一眼,下一秒直接蜷身躲到了茶楼二层的窗框后。 不可置信地趴在窗边探头一瞧,双目圆瞪,速又垂下了头。 “真是见鬼了,他们怎么在这儿?!” 死去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手脚冰凉,腿软得直接靠墙蹲坐在了地上。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充满哀嚎和残暴的夜晚,以及冰冷的利刃扎进肉体里的滋味。 她怕极了,那一张张狰狞贪婪的脸,每每想起都是一场噩梦。 将忍不住颤抖的右臂藏进怀里,手指快速轻点伪装成银环的通讯器。 机械音,“连接……哔哔,连接失败~” 颜漫暗骂一声:“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信号怎么这么差!” 正丧气,手环突然亮起,她眸光一喜,轻按耳侧的隐藏听筒。 “中台,猎人号申请定位支援,我在这里遇到时空强盗了!商俨,是商俨!” 对面安静了两秒,突然传出一声带着阴鸷的笑腔、磁性又充满挑逗意味。 “原来你还记得我?” “?” 颜漫瞳孔猛然骤缩,男人的声音陌生又有些耳熟,死去的记忆再次清晰,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小贼,之前答应我的你怕是忘了……” “东西我已经还你了!”颜漫厉声回怼,时不时谨慎地抬头朝外望。 “我想要什么你应该知道……”男人语气严肃又嚣张,带着一丝要挟和摄人心魄的蛊惑,引得她不自觉头皮发麻。 不敢再听,颜漫直接关闭了猎人信号。 商俨已经侵入了她的通讯器,定位暴露,那就跟裸奔无异! 再次小心地探头向外查看,街上几个彪形壮汉正在往这边跑来,“!” 此时不跑还待何时! 楼上茶客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一道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突然从眼前窜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此时,时空局。 “江组长,有位猎人的定位显示异常。” “?” 男子大步过来,健硕的身体虚靠在说话人的座后。 第3章 追踪?探府! 江则身着宽松洁净的白色短t露出一截肌肉分明的麦色手臂,微微侧头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和那颗经典的黑色圆形耳钉…… 大手在操控键上快速点按,看到屏幕上闪现的猎人信息时,面色巨变——怎么是她? 任务信息异常? 发现任务栏显示空白,江则眉头拧得更紧了。 “把她最后的定位信息同步给我。” 江则掉头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跟监测员补充了句,“通知下范组长。” 监测员点头称好,但又赶忙回复道:“诶不对,范组长出任务去了。” …… 蓝月国,锦安城。 “让让让让让!” 颜漫在人流拥挤的街道一顿穿梭,身后追逐的体型强壮的男子不如她好钻空子,被生生落下了半截。 然而视线却始终牢牢锁定在那道极速移动的身影。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脑海里突然想起商俨的一个特点…… 空气中隐隐嗅到一丝淡淡的家畜原味芬芳,颜漫寻臭而去。 拐头进入小巷却不料跟人撞了个满怀,整个人十分没面子地被弹了出去,对方却杵在原地站得挺稳。 鼻子被撞得生疼,刚要气急败坏地骂人眼底映入了一张好看的脸…… 男子剑眉星目,气质矜贵,高大的身形把狭窄的巷口挡得死死的! “借过!” 颜漫上手一把将人从巷子口扒开,长得再帅也顶不了饭吃啊! 动作略显粗鲁,但奈何太急,她可不想再被人抓去剥肉剔骨。 许肆刚要从阴暗闭塞的小巷迈出,突然一个人头撞到了胸前。 来人后退着踉跄两步,揉着吃痛微红的鼻子眼含愠色地抬起了头,像只生气炸毛的猫,有开口骂人,但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可能是认出了他的脸。 两人一明一暗对视而立,金灿灿的烈日照在他洁白的肩颈,脸颊耀眼、发丝金黄,精致灵动的长相美得让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正失神,猝不及防地被人拨到一边。 许肆:“……” 冷祈:“将军,这小子竟然敢扒拉你诶~” 他向来是个体贴领导、会抓重点的。 许肆瞅了他一眼,再回身时,人已经往巷子深处跑远了。 冷祈:“伤口没事吧?” 许肆:“没事……”重新戴上刚才落到脖间的面巾,“走!” 商俨等人紧随女子来到巷尾,尽头是个农家小院的猪圈,刺鼻的气味直达上颚和天灵盖。 身形宽胖、不擅长跑步的司刹最后一个赶到,一口气下去差点没喷出来,捂着嘴巴艰难开口:“好臭啊,老大~” 商俨视线快速扫视着这脏乱的棚子,这哪是藏人的地方。 “……怎么有股火药味儿?”司刹喃喃。 话音刚落,众人大惊,一齐往巷口处涌。 然而为时已晚,只听身后“pong”的一声骤响…… 洁癖的商俨预见到下一秒将要发生什么,只觉得一阵耳鸣,头皮发麻! 猪圈侧边的粪池被炸开,污秽直冲上天,状如倾泻而下的水泥啪啪落地,近身表演了一个精彩的天女散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如直接杀了我!” 众人一阵哀嚎。 “救命,妈妈啊!” “我不干净啦!” “呕!呕!!!!!” “滚!” 相隔两条街的颜漫听到身后的吱哇惨叫,笑得跳高,快步隐入了喧嚣的人流。 寅时刚过,一黑色人影悄然掠过将军府高大的外墙。 这墙目测约有两米多高,颜漫掏出系了铁钩的麻绳,甩绳、疾步登上,全程不过三秒。 比起设有红外线和摄像头的反潜现代化密室,这种古代的宅院对她来说要轻松很多。 她小心地匍匐在高大的围墙上,整片小院尽收眼底,四下打量一番,看到前面十点钟方向有一队巡逻护卫正在靠近。 如狸猫般轻脚麻利跃下,不动声色地掩退至树阴下。 五个巡逻的护卫前后排成一排,脚步整齐有序,四处扫视。 颜漫一动不动地站立在灌丛后,屏气凝神,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像个没有生息的黑色雕塑。 待人走后,全副武装的人影从树后迅速跑出,再次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里。 将军府中央有个很大的湖属实有些费脚。 湖水将宅院分成了南北两部分,北边靠山,山底有片空旷的训练场,平日用来骑马射箭; 训练场和湖水之间,有座气势风雅恢弘、用来藏书置宝的揽月阁; 湖对岸则是将军府的内院,一片高低错落、富丽堂皇的楼阁院落。 “真豪横啊,修建这么大宅子不知得花多少钱……”看着满园的富贵着实有些羡慕坏了。 灯火通明的揽月阁在夜晚像座耀眼的灯塔,底下守卫众多,而湖边那两处看不清的灌丛搞不好还有暗哨,风险较大,颜漫决定先去安静的内院碰碰运气。 穿过一片竹林小径,脚步刚迈进圆形拱门,视野前方陡然落下一个挺拔高瘦的蓝白袍男子。 缎白亮面的衣领和袖口在黑暗中似是开了白光,刺眼得很。 颜漫暗暗揣测,作为个护卫不懂得隐藏自己,要么实力强劲,要么是个傻子。 男子身高八尺有余,微黄的卷发荡在身后,手持黑色冷光长剑,气势凛冽。 一双好看的杏眼在月光下闪着灼灼亮光,像只黑夜中狩猎的狼,不加掩饰的傲慢和警惕,似是终于等到了美味可口的猎物,坐等较量。 “又来了,真不知该夸你锲而不舍还是笨。” 男子语气轻挑,剑花一挽将锋芒收至身后,抬脚朝着站在墙下暗影里的人缓缓走来。 清朗不羁的少年音高高扬起:“说吧,今天想要个什么死法?” 他应该是把自己认成别人了,怎么将军府经常遭贼吗? 双眸微眯,她还真有点好奇将军府的护卫是个什么水平,扯下腰间的短棍,直接开打。 “不自量力!”,白昭冷哼一声,锋利的剑刃在空中呼啸而过,爬了满墙的枝叶如炸花般飞溅在地。 颜漫高跳躲闪,好强的剑气! 突然有点后悔主动挑衅了…… 第4章 重伤?快跑! 对面剑势变化极快,步步紧逼,招招直戳要害。 “就这点本事还想闯将军府?”男人嘴角冷笑。 颜漫闭口不言,减少信息暴露是好猎人的准则之一。 不能硬刚,飞身快速爬上茂盛的窜天长松,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人呢?有本事别躲……” 白昭话说着,五感警惕,不肯放过一分一毫。 “小蜘蛛来喽!” 一波黑漆漆的不明物突然朝面前撒来,白昭后退抬臂一挡,反应过来发现只是一把枯枝烂叶。 “下作伎俩,有本事出来单挑!” 身后有人轻脚跳下,安静地不破一丝尘埃,棍子在手里一颠,朝着他的后脑勺就是重重一闷棍! 刚想要再补一棍子,白昭已经忍着剧痛愤怒地转了过来。 颜漫微微一愣,她刚才的力道要一般人早趴下了,属兔子的?怎么能忍?! 白昭摸着脑袋痛得大叫一声,这次是彻底怒了!一套紧密连招作势要报这一棍之仇! 颜漫应接不暇,没想到这个土着武士竟然这么能打?! 手中钢棍一挥,短节棍变一米多的三节棍,麻利地耍了个棍花,她也要开始认真了。 白昭看突然变形的武器,表情微微一愣,没想到还暗藏玄机,但马上眼露出不屑,放眼整个锦安城还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颜漫握棍横扫、风力湍急地攻其下盘,趁其躲避,乘胜跨步高跃追击,连击其大臂和腰际,最后一棍直戳其胸口致其栽倒在地。 动作迅猛让人来不及反应,寸寸到肉,一旦被他抓到先机就只得被动受打,毫无反击之力。 白昭眸光大骇,这人究竟什么来头,招式怎么没有见过,还是个少见的左撇子。 他刚想要站起,身体突然像触电一般一阵痉挛。 银镯灯灭,颜漫粗着嗓音问道:“小子,知道金玉凤尾雕花镯藏在哪儿吗?” “哼,你是要我监守自盗?”白昭不屑。 颜漫凑近,蹲下劝导:“老弟,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将军府家大业大,一时丢一个不起眼的小镯子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就拿去用用,过两天就还回来……” 白昭仰躺在地上,把头别到一边不听她的鬼话。 颜漫又跳至另一边,继续说:“你放心,就算被人发现我也不会把您给供出来,你小声告诉我东西在哪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好过,嗯?” “呸,想得美!” 颜漫轻啧一声,拔出腰间短刃抵到他的脖子上,“软的不行那我只能来硬的了?”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底下人的大手已经够到了藏于矮灌丛下的机关。 院中突然铜铃大作,埋伏在墙角檐下各处角落的铜铃骤然齐响,无序中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隐秘信号。 我去?!这个时代竟然还有警报?! 颜漫惊诧地起身后退半步,很快便听到四面八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白昭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个头比她整整高出一个脑袋,直接挡住了她头顶的光亮,语气阴沉危险:“将军府的不速之客,至今还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年轻人,话也不要说得太绝对……”话音未落,极速赶来的黑压压的护卫将颜漫团团围住,冰冷的武器在月下闪着渗人的光,锋利的寒芒齐刷刷地朝向她。 见人多势众,女子双臂高高举起做投降状,“别、别动手哈,啥都没偷呢!” 颜漫轻一松手,手里的棍子“邦当”一声落地,发出嗡嗡的轰鸣。 俩护卫见状想要上来压制她,结果出手落空,被他猝不及防地虚晃一躲,一脚踢走了护卫手里的大刀,手起刀落,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掉了半颗脑袋,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激起尘埃阵阵。 对付这么多人,还是锋利点的武器比较快速。 一群人涌上,颜漫身形娇小但动作敏捷,穿梭其中一刀,一滑,丝毫不见被占上风,反而像屠宰场割猪肉的老板一般游刃有余。 “射杀!”白昭眸光一紧大喊一声。 浑身浴血的女子正在张望哪里有弓箭手,隐入树上、墙体的洞口突然有疾驰的利箭射出,一开始是一两支,再后来是十几只一起,再后来就数不过来了,耳边全是刀箭碰撞的声音,如同杂乱朝耳蜂鸣。 真没想到这个时代竟会有定位射击的机关,有没有红外线跟踪技术,不得不让人好奇是怎么做到的。 箭支渐少,颜漫以为是弹尽粮绝,挡下了最后一支羽箭的袭击本以为对方再也无计可施之时,谁知还有回马枪。 一箭自后穿身而过,血液飞溅,身体瞬间麻痹倒地。 肩上的瘆人的窟窿随着心脉跳动在往外大口大口地涌血,手脚瞬间凉了几分,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一只大脚狠厉地踩上了她的肩头,故意用力捻了捻撕裂她的伤口,“小贼,敢偷到将军府,你也是活到头了,下辈子投胎记得做个好人!” 颜漫紧蹙着眉头闭上眼,猝而一道激烈的刺眼强光一闪,整个后院都亮白一片,白昭下意识后退两步,只一秒钟,再睁眼时人已经不见了。 颜漫捂着伤口快步跑在大街上,血滴了一路,她倚靠坐在角落扯出急救带想要包扎,但伤口太大只能冒险用下手环修复功能。 刚才情急之下用了手环的空间瞬移,耗能已经很大,再用修复恐怕能耗会飙红,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静谧的黑夜中,晚上的银镯闪烁着微弱蓝色亮光,女子仰面靠在墙上,感受到疼痛麻木的肩头正在温热中一丝丝愈合。 “这里有强烈的能量波动,人应该就在附近。” 几个高大的异域男子在大街上快步搜寻,打着闪亮的直线灯不肯放过每处角落。 夜色已深,在这寂寞无人的街道,一行人的脚步声尤其显得十分清晰。 颜漫紧紧地贴在墙上,大气不敢出,知道是商俨追来了,脚步渐近,发现自己是早晚的事! 视线落到道路边的排水沟,因为前几日的大雨,里面有一层不浅的积水,只是臭烘烘的,让人难以靠近。 不容多想,她脱下了一只鞋子,丢到了对面破断的墙垣,然后一头扎进了窄沟里。 “那边有声音!” 第5章 报恩?呸!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只大手褪去紧实的皮质手套,轻触了下墙体上的血迹,高高的眉骨略显凶狠,眉头紧蹙,面色阴沉,冷言开口道:“还有温度,没跑多远。” 视线扫视四周,墙角狭窄,墙体后方空旷,都不是藏人之地。 “老大,这只靴子上也有血!”几人应声追去。 直到耳边彻底没了声音,颜漫才敢冒头爬出,一番折腾下,脸色明显更差了,苍白的唇瓣毫无血色。 心跳紊乱,心疾犯了! 快速在身上搜找装药的瓷瓶,里面的急救药只有五颗,能忍则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吃了。 她紧紧拽着药瓶,指尖捏得发白,她扯开一嘴角,暗嘲真是出师不利…… 在这浩瀚宇宙,秒钟的差异都会分化出一个新的平行时空,每个时空也都是唯一且单线的,对于穿梭其中的猎人来说,一旦迷失在时空里,或是出现生命危险,都将没有回头路。 要不是心脏的情况突然加重,为了赚取高额医药费,她也不会在身体还未好的情况下涉险。 在晕倒前的视线明暗交替恍惚之中,在升起袅袅白雾的凌晨街头,隐隐看到了一个窈窕的长发身影。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内狭小,陈设简单,只能容下一张窄床和一个靠窗的过道,应该是一个临时休息的地方。 空气里飘散着清淡的草药香,这里是医馆。 透过门上的布帘,传来外面研磨草药和两个女子的私语声。 “昨天听老爷的意思好像对金家大小姐很满意,金小姐,名门贵女,感觉跟公子挺配的!” “……有吗?” “嗯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她在锦安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贵女了,虽然脾气有点……哎呀,人无完人嘛~除了她真想不到这城里还有谁能配得上我们少卿大人,我现在还记得她上次穿着玉红织金滚云纹曳地裙出现在花灯会有多惊艳……” 女子将手里的医书往桌上轻轻一摔:“一个花灯会、招摇过市!我们刘家又不缺钱……她、我觉得一般,不是穿条好看的裙子就叫漂亮好嘛!而且我哥也不喜欢那样的。” “那公子喜欢啥样的?” “……这你就别问了。” 刘素年又拿起书低头看不再说了,她也想知道哥哥究竟喜欢啥样的姑娘…… 丫鬟白梨俏皮一笑,“姑娘是不是担心公子娶了嫂嫂进门,就不疼惜你这个妹妹了?” “瞎说,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时,一个长得老实巴交、高瘦黝黑的男人拘谨地走了进来。 白梨见有人来,提起嗓子朗声问:“看病还是拿药?” 男人眼神有些木讷,快速扫了眼药柜旁的刘素年,便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粗糙得布满黑线的手指揉捏着脏兮兮的麻布衣,脸上努力想要扯开一个嘴角,却因为太不自然而看起来皮笑肉不笑,诡异中又冒着傻气。 刘素年见他身体康健,不像是个来看病的。 “刘姑娘!” 一道年迈喑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听着有些耳熟,一个头发染着白霜的老妇人拄着黑木拐杖从外面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她家老头子前几日因为腰痛刚来过医馆,见她满面喜气,心想老汉的病八成是好了。 刘素年放下医书,上前扶住脚步蹒跚的老人家。 “周婆婆,您来啦,大伯的病好些了吗?” 周婆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角的沟壑一直延伸至苍白的发丝下。 “好了好了,昨天就能下地干活了”说着便颤抖着干瘪老朽的手把拿来的鸡蛋递给她,“你心好,没要我老婆子钱,这些自家下的鸡蛋你们拿去吃吧。” 得到病人的厚爱当然值得开心,但收一个贫苦老人家的鸡蛋就不必了。 “您太客气了,心意我收下了,这蛋留给您和大伯补身体,我不需要这些。” “真好,你这姑娘人真好,我老婆子看着喜欢。” 站在帘子后的颜漫摸着挂在胸前的长辫,心想应该是她们打理的,还有自己身上这件干净的新裙子应该也是她们换的。 确实是人不错…… 这时,突然有三个高大的成年男子走了进了医馆,手里或抱或提着东西,都是他们田间地头自家产的瓜果,还有一条十斤重的大鲤鱼,以及半扇猪肉。 “这都是自家孩子”,周婆子跟刘素年微微抬手介绍。 刘素年见带了这么多东西,心想这也太客气了。 几个男人在不大的医馆里站了一排,把屋外头的光都给挡住了,年纪小的白梨小碎步到刘素年身后,抬眸看着几个大男人心里略微有些不适。 “这是我孙子,今年二十一了”说着伸手招呼刚才先进屋的害羞男子,周婆子眼睛亮亮的,说得开心,“你俩年纪相仿,我跟他说你是个好姑娘,今天啊带他来跟你相看相看!” 刘素年:“……” 吴二垂着脑袋,呆呆地站在祖母旁边,佝偻着肩膀,羞得恨不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快说句话!”旁边一个提着鱼的大汉是他的表哥,见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扬声调侃,“昨天不回去还说人家姑娘好看吗?” 话音刚落,身后几人哈哈大笑,连带周婆子还有不好意思的吴二。 白梨这才想起来昨天看到街上有个奇怪的人躲在墙角后,鬼鬼祟祟地总是往医馆这边望,原来是他! 吴二想要说点什么,脸憋得通红,一个屁都放不出。 “这孩子打小就老实”周婆子道,“见到小姑娘不好意思。” “我们这东西昨天就备好了,鱼是今早刚大的”卖鱼哥提起大鲤鱼展示,“足足有十斤,好兆头,看来老天爷都看好这喜事哈哈哈!” “若是同意,今天这些就当是聘礼了”一男子说着就要把东西找地方放下,甚至还抬帘看了眼后院。 白梨的眉头越拧越紧,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什么相看,什么喜事!拿着你们的东西滚……” 第6章 小姑娘有的是力气 “白梨”,刘素年觉得是个误会想婉言拒绝,但根本拦不住她。 “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一群长得跟烂脚趾似的杂碎竟敢跟、竟敢来提亲!什么东西啊,我呸!”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说话,我这年纪可能比你祖母还要大,走了,走了半个时辰的路过来,你这多少有点不尊敬我老太婆了。” “知道老就老实在家呆着!别出来为老不尊恶心人,什么东西啊多大的脸敢来跟我们小姐提亲!” “白梨……” “别说你不是我祖母,就今天这里站着的是我祖母我照样骂!” “白梨!”,刘素年把白梨推到身后,转头跟周婆子柔声道,“她年纪小说话直了些,不过婚姻大事得听家里长辈的意思,我做不了主,也不可能嫁您孙子,您拿着东西回去吧。” “刘姑娘,你是个讲道理的”,周婆子握着刘素年的手轻轻拍拍,“我是看着你真心喜欢,要不也不会带我这孙子来,他呀,人老实、孝顺,平时干活可能出力气了……” 刘素年打断她的话:“是是是,婆婆,我相信,但您孙子纵有千般好,我也不喜欢啊。” “你个小姑娘懂什么,看一眼就喜欢的能有几个,夫妻之间都是要相处相处才能有感情的!”卖鱼的表哥粗声道。 “就是,我这表弟人老实,家里还有地,不去花楼不去赌坊,是个好的。小姑娘也别太挑,趁着年轻遇到个差不多的就赶紧嫁了,就不用整日出来抛头露面开医馆操劳了。” 刘素年垂眸掩下眼底的不悦,袖口下的拳头紧握,平日里在家里待惯了,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自说自话的人。 好烦!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满嘴为你好,仿佛她错过这个男人以后就嫁不出去了一样。 白梨受不了了,拿起了角落里的扫把想要将几个人赶出去。 卖鱼表哥生气,他们客客气气来,这小丫头竟然如此无礼,两下就把扫把抢了过来扔在了地上。 气氛焦灼,几个大男人瞬间围了上来,刚才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说尽了好话,再不听就有点太不给他们脸了。 几人都是干苦力活的,身形粗壮魁梧,此时围着两个小姑娘,看起来多少有点欺负人的架势。 颜漫眉头一蹙掀起门帘走了出去,刚要开口,只见刘素年冷面举起了放在药柜上的木盘,朝着带头挑事的卖鱼男头上就是一拍! 砰得一声脆响,好头——木盘直接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纹。 见到兄弟被打,又一人气愤愤地大步过来想要教训教训她,刘素年也是不带怕的,揪着他的领子,脑袋后仰、蓄势,朝着他鼻子重重一撞! “啊——”男子仰头哀嚎一声,鼻尖缓缓流出两条温热的红线。 害怕受到波及的周婆子,吓得赶紧护住自己怀里的篮子,心想:“小姑娘怎么这么大的力气,这一天得吃多少鸡蛋!” 剩下一个看戏的,见小姑娘这么能打,正犹豫要不要上前,也被人一把抓住了头发,踹腿按倒在地,女子高高扬起胳膊照着他的脸就是“啪啪”一顿狂扇。 白袖挥舞翻飞之间,隐隐能看到女子结实的手臂线条。 刚才温柔的女子形象一去不复返,给老实的吴二吓得瞪直了眼睛。 “好一个‘肤白貌美一身肌,一拳打倒镇关西’……” 颜漫咬着手指默默让开场地,以免影响人发挥。 “小姐,小姐……快收手吧,别出人命了。” 眼见男人晕了过去,白梨将刘素年拉起,担心出事。 “干嘛呢,这么多人?”一个清亮的男声从外头响起。 白梨见到来人,轻轻地挽住了刘素年的胳膊,退到他的身后。 来人一身云锦暗纹立领长袍,面容硬朗正气,浓眉大眼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他是大理寺少卿刘然居的贴身护卫冉京,主子俩人向来形影不离。 果然,随后就在门口见到了刘然居的脸,身后还跟着两个带着佩刀的官差。 刘然居一身莲子白竹纹圆领袍显得整个人更加儒雅隽秀,进屋不动声色地睨了刘素年一眼,给街上办事巡逻的官差让出一个身位,自己则站到一边隐身。 多年断案的经验很快将屋子里的情况看出了个七七八八。 这丫头,下手太重了。 屋角一个眼生的女子优越的长相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一张乖巧的脸却生了一双伶俐的眼睛,见她穿了刘素年的衣服……新捡的小丫鬟? 颜漫注意到刘然居跟刘素年那故作不经意的对视,猜测这两人八成认识。 见官差来了,几个大男人苦哈哈地上来告状。 官差见一屋子鼻青脸肿的男人,和三个柔弱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哭兮兮的老媪,大眼珠子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 凭自己几十年的为官经验,一秒便看出问题! 拿起掉在地上的扫帚对着几个男的挨个抽,“了不起啊,来医馆闹事!” “大人,我们都是良民,今天好声好气来给她和表弟说亲事的,上来就是一拳!”卖鱼表哥摸着火辣辣的胳膊道。 “说亲?” 官差语调拔得老高,视线斜瞄了下身后没吭声的男子,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浑话! 原本气定神闲的白衣男子闻言吊高了眉眼,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嫌恶和愤怒。 “什么好心……分明就是强买强卖!” 白梨怒斥道:“我家小姐不同意,他们还要打人!官差大老爷,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白梨大嚷,泣不成声。 “什么打人,我们没想动手,明明是她……”卖鱼表哥话还没说完被人一扫帚把话给抽了回去。 “还狡辩!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欺负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好逼逼赖赖的!” 男人垂着脑袋,吸了吸鼻尖快要掉出的带着血丝的鼻涕,湿漉漉的大眼眨巴眨巴十分委屈。 “哎呀,大人”周婆子拄着拐脚步不稳地过来,“确实是这个小姑娘打人啊,你看看我这孩子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第7章 不行,你是女子 “你行了周婆子,一把年纪了污蔑一个小姑娘,羞不羞啊!她们几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这几个!” 一旁的刘素年闻言,抽出袖口的帕子一甩,“委屈”啜泣。 “大人,不是啊……”周婆子刚要张嘴被人一眼给瞪了回去,“你们几个,快滚吧!再不走……是要给医馆砸坏物品的修缮费?” 听到要赔钱,几人才悻悻离开。 “这么狠的婆娘,以后肯定没人要!”卖鱼哥气不过低声骂了一句,被旁边的冉京一把推了出去,“快滚!” 官差离开后,刘然居看着自己这个在外面偷偷开了间医馆的妹妹,问她是不是应该跟自己解释一下。 白梨闻言,抬眸怯怯地看了看刘素年。 府里人都不同意刘素年出来看诊,甚至包括她空有一身医术但只能被困在宅院里的祖母。 “你是贵女,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刘然居向来温润,很少对人说重话,但他觉得刘素年对当大夫的执念是时候该打消了。 她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将来到了夫家若还这么不成体统,担心会遭人非议。 “哥哥,我想做大夫……我读的医书跟男子无异,我学到的东西也一点不比别人少,这一个月以来接诊了不少病人、帮了不少人……” “但你是女子!” 因为最近朝廷的事心里有些烦闷,语调不小心高了些,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都瞬间安静了几分。 刘然居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眼睛柔和地跟她道歉:“……抱歉,我因为最近一些事,不小心把话说重了。” 刘素年甩开他的胳膊,低头啜泣,她知道自己是在无畏的抗争,只是没想过这么快就被家里人发现。 一旁安静的颜漫突然开口,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软言问道:“为什么女子不能做大夫?” 众人应声齐齐地向她看去。 冉京双手环胸,理所应当地反问:“你见过哪个女子做大夫的?” “刘姑娘不就是吗?”她的眼睛清澈无辜,仿佛真的没听懂他的意思。 刘素年抽噎着:“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世上本就没有女子开的医馆。” 颜漫说得轻松:“这算什么问题,那你开的就是第一家啦。” 刘素年闻言呼吸一滞,她开的就是第一家,这句话莫名让她有些心动。 “话说的简单,就像今天,还好遇到的是一群市井莽夫,如果真遇到坏人呢,你们这些柔弱女子要如何应对?”刘然居严肃地厉声问。 “那增加点人手保护不就好了?”颜漫不解,“听着你们的家世也算不错,有条件的话为什么不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 刘然居:“你说得支持,是在害她!女子出来谋事比男子更加不易,根本没必要出来受苦。” 颜漫:“那是你以为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是受苦,而且她是成年人了,你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刘然居:“我为什么不行,我是她哥!” 颜漫:“你……” 刚想反驳,突然想起这是在父权社会的古代,她跟一个古人讲男女平等是有点无法接受。 颜漫轻咳一声:“那如果你是个爱吃糖的小孩子,怕你牙痛给你把糖夺走了,你是开心还是难过?” 刘然居一时哑然。 “若是担心她的安全,可以请人在外面守着; 如果担心这会影响她将来议亲,那种无法懂她喜好的本来就不是她的良人啊; 如果担心在外抛头露面影响女子名声,那要尊重她是更看重没用的虚名还是更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人家做的是治病救人的好事,日久见人心,明事理的人是不会对她有非议的。 见招拆招,没有那么难……” 刘素年赞同颜漫的话,眼眸湿润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人生在世喜欢的东西多了,难道都要得到吗?”刘然居语气低沉,眼神黯然地看了刘素年一眼。 “算了”,刘素年轻叹一声,“其实细想想……我也没有那么想做大夫……” 比起做大夫她更不想要这种跟刘然居剑拔弩张对峙的局面…… 在场的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那份委屈和妥协,但也都感觉无能为力,除了颜漫。 “如果现在你的生命没有多久了,你是想安分过完这一生,还是要追随自己的内心,做一个大夫?” 颜漫有些生气,如果她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定会去做好多好多事,顺应自己的心去做喜欢的事,而不是做一个按部就班、满足别人认可的人! “这人是新来的丫鬟还是病人?”刘然居厉色看向白梨,白梨慌忙回答:“病、病人。” 昨天颜漫臭烘烘地晕倒在路边,又浑身是血,但身上却没有流血的伤口,刘素年觉得奇怪,但提醒了白梨要保密,不要不知全貌轻易议论别人,于是只跟刘然居说了颜漫是病人。 “我看你挺健康的,应该恢复了”,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颜漫,突然拿出了在大理寺审犯人的气势,眼神威慑,尽显压迫。 “怎么,还不让人说话啦!”颜漫不屑怼道。 “好了,别说了,我不做大夫了!” “小姐……” 刘素年又重复了一次,“我不做大夫了,白梨,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明天让人来退租还铺子……” 冉京:“这个我来安排便好。” “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认清现实,安心议亲才是正事。”刘然居仿佛没看到人伤心,依旧在喋喋不休。 “住嘴吧,懂王!”颜漫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懂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看她那样子不像是什么好词。 颜漫也是时间告别了,拿起自己的荷包想给刘素年医药费。 “你昨天救了我,我还没有机会报答……” 刘素年把她递过来的手推回:“不必如此,以后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若能不吝善心,就当是报答我了。” 颜漫表情微微一怔,眼底情绪动容:“我叫颜漫,你叫什么名字?” “刘素年。” 第8章 转机 从医馆出来后,颜漫找了间茶馆落座,里面有个先生正在讲评书段子,是公主对秀才一见钟情,打破世人眼光束缚,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俗套故事,无聊得很,八成又是什么秀才颅脑自嗨写的段子。 街上人群突然开始热闹起来,有人说洛水部落的公主到了! 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浩瀚队伍行进在宽敞的官道上,正由远处缓缓走来。 队伍中央,一辆华丽的镶嵌着红绿珍宝的金色辇车尤为引人瞩目,身着锦绣华服的公主端坐其中,可惜受纱帘遮挡不能一睹全貌。 身披金甲、手持长矛的卫兵,神情肃穆、气势威严,在前后步伐整齐地跟随守护,两侧还有身着五彩长袖服饰的乐师和舞姬,一边走一边起舞伴奏。 街道两侧的百姓夹道相迎,揣手观望,好不热闹。 “太好了,是洛水部落来了,我们有救了!” “能跟善战的洛水部落联姻,以后就能少打仗了!” “听说皇帝已经下令,这洛水的公主来了直接封太子妃!” “那岂不是要嫁给太子?” “唉,看来以后真的要是王家的天下了。” 真气派,颜漫正站在露台的栏杆处看热闹,突然感觉屁股一紧。 大家都挤着看热闹,她本来没放在心上,以为是误碰。 谁知那双手竟越发大胆! 手抓落空,她愤怒地回头一瞧,身后的人都在往楼下看。 悻悻地转过头来,本来以为会有所收敛,然而没多久那感觉再次袭来。 伸手再次向后一抓,这回紧紧地扼住了登徒子的腕子。 “让我看看是谁!”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大喊放手。 “你这个不要脸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摸我屁股!” 此话一出,身旁还有人偷笑,仿佛这是一件有趣的事。 男人被抓到心虚想跑,颜漫死死不肯松手。 “碰到我算是你倒了血霉了!” 抓着他的两根粗粝的手指,“吧嗒”一声,折了。 “啊——”男人捂着手掌大叫一声。 恼羞成怒:“老子摸你两下是看得起你!” “?” 颜漫眉头一拧,挽了挽袖子,热闹也不看了,揪着他的耳朵走出了人群…… 楼下乐声欢快悠扬,楼上惨叫连天! 此时,街道一角,“您说这玉笛公主会嫁给太子吗?” “……那太子可就有得受了。” 两人相视一笑,表情不言而喻。 一道红色身影突然从楼上跳下,女子随性地拨了下额前的乱发,旁若无人地大步离开。 “轻功不错啊~”白昭暗暗赞叹,只是看着远去的背影莫名想到了一个人。 许肆视线不自觉地随女子而去,这张脸看着有些眼熟…… “是她?”原来是个女子,男人眼底荡漾着一抹深不可察的笑意。 夜色已深,某人还在街上闲逛。 身上带的这点钱马上就捉襟见肘了,现在不仅没有客栈可以住,穷的只能买得起一个包子。 “再这样下去就得上街头卖艺了。” 颜漫自嘲一声,仰面在一处僻静的屋顶上躺下,看着布满了星星的夜空,心里也算得到一丝静谧的慰藉。 一只闻着香味的野猫轻步走了过来,颜漫坐起,眼睛亮亮的,她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之前也有想养过,但是无暇照顾,就一直搁置了养只毛孩子计划。 “咪咪……”颜漫轻声唤道,不知道这里的猫是不是也统一都叫咪咪。 果然有效,小狸花猫走到一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举止悠闲自在得很。 一屁股坐下,翻身掀起自己的肚皮给她摸。 颜漫眉眼一喜,把自己的包子分了一块给它。 时光安静,低头吃东西的小狸花突然警觉得俯身后退,倏尔转身快速离开。 有打斗声? 颜漫趴在屋顶暗中观望。 “哈哈——许肆,你也有今天,落到我、嗯,还有我们隋大人手里!” 说话人是丞相府的四大暗卫之一,石垒。 他身高约九尺,手持石铁流星锤,长着满脸的络腮胡,身体强壮结实,浑身横肉,站在那里像座大山一样。 而他旁边的玄衣男子则看起来明显秀气一些,身材高瘦紧实,眉眼之间多了份沉稳和睿智,手持冷光剑应该也是一个高手。 “许肆?那人是许肆!”颜漫从屋檐上露出一双眼睛努力向下张望。 看着他杵着剑半跪在地,隐隐有些体力不支…… 颜漫低声吐槽:“不是战神吗?看起来好弱啊……” 许肆中了敌人的软骨散,身体越发使不上力,此时艰难地维持着站姿,视线已经开始恍惚。 他倒是不怕死,甚至有点期待一刀抹脖子的快感,但又十分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最起码也得轰轰烈烈,或者是双方来场酣畅淋漓的对抗,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人耍了阴招,无力反击,委屈窝囊地死。 石垒满脸的志在必胜,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隋兄,还等什么!再晚点将军府的都要折回来了!” “在这小子面前栽了几次,一切小心为妙”隋峰视线环视四周的房檐,总感觉有杀气。 “先动手吧。” 得到命令的石垒转着手里的流星锤,先一步出击。 许肆颤巍地站着,握着剑柄的指尖发白,眉头一挑,看准时机,扬手挥出袖口藏好的迷烟。 浓郁的黄烟凭空炸花连成一片,瞬间弥漫了整条小巷,人陷其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声音辨位。 风声呼啸,有人在拿着武器一顿乱挥,许肆沉了沉眸子,细听那人动向,轻脚后退一步,举剑如风,手起刀落间只听对面惨叫一声。 然而发力引发药劲再次上来,许肆自己也踉跄了两步,眼耳混沌不清,脑中嗡鸣一片。 只见一硕大的流星锤在眼前破烟而出,连带的锁链作势就要勒住他的脖子,许肆用尽力气弯腰一闪,侥幸躲过,但人也轰然摔倒在了地下。 听到声响的隋峰顺势挥剑袭来,许肆目赤欲裂,举剑奋力抵挡,手爆青筋用尽了浑身力气,但还是在药物作用下很快落于下风,刀剑锋芒逼近鼻尖。 第9章 昏迷 突然一声风鸣,一根粗筒竹竿朝两人疾驰而来,动作看着轻巧,但却充满了不可撼动的力量,愣是将身影强壮的隋峰拍倒在了一边。 许肆还没看完出手的人是谁,只听有巷口前后大波脚步声逼近,声音沉重,肢体摩擦间有铁器声,听着不像是将军府的,倒像是丞相府的黑甲暗卫! 手臂一紧,刚要反击瞳孔猝然放大,是她? 女子一身男装,还真有几分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 颜漫将许肆从地上大力拽起,手里的竹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抢来的大刀。 此时烟雾退散地已然差不多了,落在地上染成黄黄的一片,前后包抄目测约有上百人,将整个小巷围堵的死死的。 “与你不相干,快走!”许肆沉声对一旁矮他一头的颜漫说道,他自己死了无所谓,但不想死之前还欠个人情。 然而旁边的人根本没带听的,已经持刀冲了出去,临近人群颜漫像狸猫一般就地弹跳而起,出招迅猛,一顿狠劈。 丞相府的黑甲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反应慢了半拍被人占了上风,但人多啊,如饿狼般团团涌上,瞬间将人包围其中。 许肆见状眉头紧拧,厌蠢症突然犯了,自不量力的家伙,刚才叫她走不走,现在死了也别怪他。 他的身边霎时间也围满了人,众人举刀踟蹰不前,面对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威猛将军,即便现在腹背受敌、体力不支,周身依旧散发着骇人的强大气场。 “拿下许肆的脑袋,赏黄金百两!” 石垒一声令喝,瞬间给暗卫们加了胆量,争先恐后齐上阵。 许肆虽然出招不及平时利索,力气也卸了大半,但依旧剑快如风,只是少了些准头,有的没能一招制敌,然而包围涌上的暗卫就像难缠的蜂蚁一般,对方也看出了他越发的力不从心,于是一个个地也逐渐变得更大胆了。 搏杀间渐渐没了力气,后背中刀、腹部中刀……许肆已经有些视线不清,仅靠颤抖跳跃的微弱耳力、靠肌肉本能发力来回击抵挡。 没想到自己竟是这种死法,就这么死了,真是可笑。 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心有不甘,但脸贴在地,看着直指向自己的利剑再也是无力反击。 合上眼等死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刀切过肉,血脉呲涌的声音,黑甲暗卫一个个倒下,就连石垒都早已倒在了地上,而素有第一快剑的隋峰则被人卸了武器,压在了沉重的牛车下。 女子浑身浴血,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地上再次拉起,口气轻喘,清冽的眼底带着几分得意,“还能走吗,不行我可以背你。” 许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环视倒了一片人的小巷,看她像看死人诈尸似的惊奇,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子竟有如此强悍的身手,眼底渐渐升起一抹隐晦的惊艳之色。 “他们刚才又叫人来了,我们快走吧!” 颜漫本来是有意把人往将军府那边带的,但她对这块还不够熟悉,没成想越走越偏,为躲身后跟上来的暗卫只得放弃宽敞的大路,转而进了杂草丛生漆黑不清的密林。 “站住,别跑!” 听到身后追上来的人,颜漫晦气地瞅了眼架着脖子上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 “重得跟死猪一样,真是寸步难行!” 突然有点怀念老搭档范慕行了,以前出力的活儿都是他干。 夜黑,林子里视野不清,脚上一空两人一同栽进了河水里。 时间过了好久,一个白皙的手臂在四下无人的夜色里“啪”得一把拍在了岸上。 颜漫一手抓着浸水后更重的男人一手抓着岸边的灌丛,死命把人往上拉。 “你别死啊,别死我手上!我还要指望你呢!” 夜光下,男人面目苍白,鼻息微弱,身体冷得可怕。 颜漫狠狠扇了他两巴掌尝试将人唤醒,然而他躺在那里就像死掉的半扇猪头,没有一点生息。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酥酥麻麻。 男人闭着眼睛眉头微蹙,感觉胸腔里胀得厉害。 许肆睁眼正看到鼓嘴俯身下来放大的脸,第一反应用尽了全身力气将人一把推开。 “你醒了!” 颜漫见他终于苏醒,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兴奋地眸光熠熠,“感觉怎样?” 许肆从地上坐起,手轻抚了下脸颊,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颜漫别开视线权当没看见。 素来嚣张肆意的男人此时略显拘谨,一方面是十香软骨散的药效还没过,有些虚弱;一方面则是这个女人刚才竟然亲了自己?! 怎么回事,这么急不可耐! 那这些年自己在外辛苦维护的厌女人设算什么! 谁给的胆子! 而且为何她现在如此坦然,好似没有事情发生一般???!!!!! 许肆并不知道什么叫人工呼吸,只认为颜漫是在趁人之危,竟然趁他昏迷亲她嘴巴。 颜漫也不知许肆这个古人此时内心激烈的心理活动,只看他表情冷淡疏离,状态虚弱。 但面颊红润,应该没有大碍。 谁知许肆突然捂着额头神色难耐地仰躺在地,声音孱弱:“他们给我下了软骨散,药劲还没过……”说完人又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颜漫上前拍了拍他的脸,然而对方显然已经没了反应。 晚上野外实在是有些冷,身上都湿透了,而且身上的伤口也需要包扎。 无奈,她只能再次扛起死壮的男人找地方借宿。 黑夜里几道人影快速在林间闪过,许肆垂着眉眼,头虚靠在女子脑后,斜眼瞥见立于树上的人影,黯淡的眸光瞬间亮起,眉梢一挑示意他退下。 林中鸟鸣四起,互相间此起彼伏像是在传达某种讯息。 然而此时颜漫只觉得吵闹,因为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该死,刚才是从哪条路进来的来着?” 这里是锦安城外郊,一草一木本地人都很熟悉,许肆见她绕不出去,猜测应是刚来不久。 她身上各处挂着一般女子不会带的尖锐不明物,有药有暗器,又实力强劲,一时他也拿不准这女子的来历。 第10章 弃暗投明 几天时间被他遇到了三次,会不会是有意接近? 这些年想混进自己身边的暗探不计其数,这是又来了个新花样? “那边”沉睡了半晌男人终于说话,给她指了个方向。 颜漫吸了吸鼻子,问:“你醒了?” 许肆紧了紧搭在她肩头的手,缓缓开口道:“……还是晕,如果你趁黑干坏事我可是会喊人的。” 女子无语凝噎,轻嗤一声:“你放心,你很安全。” 来到客栈,正打着哈欠的店小二上下打量着浑身湿透略显狼狈的两个不速之客,话在心口难开。 “小二,来两间房”,颜漫打了个冷颤,“再烧桶热水,我们泡个澡。” “泡澡?”一旁的男子闻言微微挑眉。 店小二抱歉道:“客官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房了……”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掌柜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李二狗,这空房间怎么又没打扫!” 颜漫嘴巴一鼓,抿嘴怔怔地看向他。 打工人看透了打工人,恐怕是嫌晚了不想干活。 “不烧水也行,辛苦来个单间。”颜漫换了说辞,现在也不多求了,有地儿睡就行。 听到“单间”两字,站在后面的许肆又不动声色地喉结向下压了压,莫名有些不自在。 客栈外街角,白昭疑惑:“将军怎么跟人住上店了,我们还跟吗?” 高念:“将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冷祈:“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在这守着,我回府看看!” “回来!”白昭揪着他的领子给人拉回,“休想跑路,高念在呢,轮得到你指挥!” 高念:“……冷祈说的对,保持警惕,你们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说完欣慰地拍了拍白昭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傻眼,他也是个脸皮厚的。 终于有房间住下,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木桌,两把长椅,还有一个窄窄的衣柜就没啥了。 颜漫扶他在长椅上坐下,双手叉腰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自己能动吗?” 许肆垂着眼睛,似睡非睡,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颜漫于是直接半跪在地,开始脱他身上的湿衣服,男人肌肉一紧,头顶幽幽传来一句:“你干嘛?” 见他醒了,颜漫仰面神色淡然地解释:“给你脱衣服啊,都湿了,伤口也得处理一下。” 娇小的身体,却有的是力气,干脆利索丝毫不带给人反抗的,三两下就把人剥了个精光。 许肆捂着最后的尊严,一开始觉得刺激,现在莫名有些羞耻,也太不把他当个男人了。 颜漫此时却在堂而皇之地肆意打量着他的身体,俯身凑近查看他的伤口,眼底没有欲望,全是活儿。 屋外响起敲门声,是送东西的店小二,帮忙跑腿去买了干净的衣物,止血散还有包扎用的布带。 “用的你的钱,应该不会介意吧”,颜漫轻飘飘说了一句,要不是有那兜子里的金元宝做打赏,店小二才不带这么用心办事呢。 许肆这才发现自己腰间的荷包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顺走了。 她处理伤口的架势看起来也是个老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力道拿捏合适,几乎没感受到什么不适就速速完成了。 许肆微微仰头安静地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明明是一副乖巧长相,怎么出手那么毒辣,仿佛已经见惯了杀戮。 一缕发丝无意间剐蹭在他的脸颊,细微的撩拨却慢慢激起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你叫什么名字?” “颜漫”,女子说着手势示意让他站起,帮他穿好袖子,系上腰带,“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 许肆有点意外她会这么直接地上来就跟他谈条件,邪笑着直视:“你知道我是谁?” 女子面色有些不悦:“我在问你话呢,没让你反问我。” 许肆紧追不休:“那看来是知道了,有意接近?” 颜漫:“我说碰巧你信吗?” 许肆:“我应该信吗?” 颜漫不想跟他绕弯子:“怎么屁话这么多,我想跟你要个东西,金鱼凤尾雕花镯。” 许肆沉思两秒,直言:“……没听说过” 颜漫蹙了蹙眉头,按记录镯子就是在他手里啊,以为他是在装蒜,于是说:“……无所谓,反正你现在人在我手上,让你手下的人给我找出来,否则……” 许肆冷哼一声,针锋相对地笑声回怼“你的意思是现在是在绑架我了?” 颜漫一手杵在桌上撑着精致的小脑袋,眉眼狡黠:“这得看您喽?” 许肆不解:“将军府的财宝无数,你为什么非要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破镯子?” 颜漫:“我也是拿钱办事,人家就要镯子,如果你真不知道,那你让我去你府上……看看?” 许肆冷言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把抢劫说得清新脱俗啊,见你身手不错,要不要弃暗投明,跟我回将军府给你个差事,起码有饭吃。” “我差你那口饭吗?”颜漫略显气愤地开口回怼道,但转念一想,许肆若是硬是不给,按上次自己去将军府的经历,想要一个人对整个将军府恐怕也有些难度。 而且商俨在外面纠缠不休,通讯器又能耗太大不足以支撑她回去,将军府的守备还不错,可以一边找镯子,一边跟时空局联系救援,去将军府避避,倒也是个缓兵之计。 许肆见她在一旁凝神沉思,他则视线牢牢地定在人家脸上,毫不掩饰地放肆打量,眼底透着玩味隐晦的笑,好似一头猛兽在安静贪婪地注视自己可口的猎物,继而缓缓开口:“想好了吗?” 颜漫话头一改刚才的锋利,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些:“吃饭确实重要,我跟你回去!” 屋里只有一张床,两人对视一眼,颜漫主动让出,她睡长椅即可,谁让是人家付的钱。 许肆也没有推辞,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上,假意入睡实际精神警惕。 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之前也不是没见过,后半夜会各种理由“不小心”地爬到他的床上。 他不相信有人会为一个不值钱的镯子拼死拼活的救他,这一切更像是一场不算完美的计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意识渐沉,脑海里不自觉地再次想起那个酥酥麻麻的吻,触感柔软,心里浑然升起一抹难耐的异样…… 许肆猛然从梦中醒来,转头看向屋子里的睡得正沉的人,想错了? 第11章 新人入府 黑夜中,他枕着胳膊安静地看着仰面合手睡在长椅上的人,细细回想这几日的几番相遇,眼底暗流涌动,转而又像片波涛汹涌摄人的海想将眼前的人吞噬…… 外面传来卯时的打更声,窗外的天空微微泛白,某人仰躺在凳子上小呼噜打得正响——来到这里后实在太累了,几天都没睡个好觉…… 不同于晚上的静谧阴暗的光景,将军府白天倒是显得清雅了些。 湖水边上寓意吉祥的精美石刻,门窗上细致的花鸟虫鱼彩绘,文笔恢弘大气的勾金匾额对联,以及自成一画的古松银杏楼台和蜿蜒的红漆长廊,颇显趣味。 就是莫名让人感觉冷冷的,让人不自觉地开始谨小慎微,不敢说话。 来了大半天,颜漫终于发现问题所在——这府里下人太少了,加上院子空旷、陈设严肃,着实缺乏点活人气。 院子里的花也没少放,但配上周遭的气氛……冷得让人想要跪地连磕三个响头上香。 许肆把颜漫交给高念,高念进府最早,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人。 许肆不喜欢吵闹,平时能进内院的只有少数几人。 高念跟颜漫介绍白昭,她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那晚跟自己交手的人。 莫名有点心虚,眼神躲闪避免跟他对视,心想后面还是尽量少接触。 但好死不死,高念给两人分到了一间房,让白昭照顾下颜漫。 就这么水灵灵的成了舍友! 好在那日自己蒙了面,只是用左手出招这方面有点容易暴露…… 日后自己记得右手出招便好,努力在被人发现自己之前找到玉镯逃之夭夭! 白昭有点看不上新来的这个小胳膊小腿的人。 能进将军府的哪个不是实力强悍,他一来完全拉低了整体水准,不免让人猜测昨晚跟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军一直对女子敬而远之,本来关于断袖的传闻他还不信,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而且这人看着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一侧的视线不停地打量着她,给颜漫盯得心里直发毛。 将军府的规矩繁多,听下来总结就只有一条——必须要听从命令。 其次是许肆这人不喜欢被打扰,没有他召唤和允许,不许任何人进他屋子。 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挺在乎自己的小天地的。 颜漫忍不住问高念,“那如果将军的屋子失水了呢?” 她想问下迫不得已进屋的特殊情况。 “不可以”,高念沉着脸严肃回答。 颜漫悻悻点头,“好”。 看来放火的法子不顶用,但镯子也不一定放他屋里。 高念问白昭“冷祈呢?” 白昭环视一周,刚才还在院里,这时不在,八成是…… 只听轰地一声,地表颤动,后山传来一阵强烈的爆炸声和震感。 颜漫眉头微挑,疑惑地循声看去,余下的两人却十分淡定,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白昭低声吐槽:“这小子最近是要上天?” 高念无奈跟颜漫解释:“无事,是冷祈,他也是将军近卫。” 随后,只见一个衣衫焦灼破烂,脸蛋烟熏火燎的年轻男子一溜烟快步跑进内院。 看到院里的人,眉眼一弯,俏皮但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一口白牙在这张黑脸上尤其亮眼。 “哪里来的烧鸡味儿?” 白昭无情打趣。 冷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视线落地颜漫身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副没见过的初见模样,意外道:“新来的?” “你好,我叫颜漫。” 女子朗声道,眼角带着礼貌的笑意。 冷祈此时虽然狼狈了点,但一双大眼睛亮亮的,面目和善。 不像白昭自带锋芒的气质给人攻击性,也不像高念略显成熟的严肃。 相比更有少年气、活泼一些,扎了个高高的短马尾,眼睛清澈单纯,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 “我平时不这样的……”冷祈上下打量着颜漫,职业病犯了,“你平时用什么武器?” 冷祈素日喜好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看到她最先好奇的也是这方面。 颜漫其实最常用的是棍子,但上次来落在这里了,于是拍了拍腰间的匕首,说“短刃。” 冷祈闻言点点头,摩挲着下巴道,“短刀近搏还可以,真打起来还是有点吃亏。” “我其实还有一把剑的,但前段时间折了,一直还没有换新的。” 颜漫补充了一句,努力想要跟旁边时不时透过来的探究视线说明她不是那晚的人。 “这容易呀,去我那里挑一把!” 冷祈热情招呼,一谈到武器两眼直放光,已经迫不及待要给新人分享下他的武器库了。 “后山没出什么事吧?”高念打断两人的对话。 “一切正常!”冷祈说的轻巧表情却略显尴尬。 高念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冷祈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脑袋:“……一处墙塌了,已经在修了!”说完赶紧跑回了屋子,生怕高念会怪罪他。 “这家伙……要我帮您惩治一下不!”白昭正义凛然地转头看向高念,眸光熠熠。 “你歇着。” “好嘞。” 颜漫看着这几个家伙,梦回在时空局的日子。 冷祈虽然经常搞破坏,但确实是个武器天才,许肆对他也很包容,任由他折腾,所以平日修修补补也是习惯了。 颜漫跟随冷祈来到后山的武器库,算是他的一个小型私人基地吧。 石门缓缓打开,颜漫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各式武器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自己都钢棍也在内,但只能装作不认识。 冷祈见颜漫的视线扫过棍子,有些好奇。 便取下丢给她,让她细看。 “颜兄也会用棍?”冷祈问。 “嗯……并不擅长,我只是觉得这个看起来有点特别。”颜漫摸索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棍子温柔苦笑。 内心却在咆哮大喊:这可是她拿着最趁手、长短最合适、世界上最直最好的棍子,抚摸着棍子好像在抚摸一个老朋友的手,有它熟悉的温度和划痕…… “这个确实特别”冷祈拿过棍子在手中把玩,“做的是有点东西,材质特殊,轻盈又结实,不知是怎么炼制的,在设计上也有巧思,可以一节变三节!”说着甩手延长棍子展示给她看。 第12章 身材好得像牛蛙 她怎么会不知道! “哇,还真是!”颜漫十分配合地故作惊讶,心中暗暗流血…… “武器改造是要是配合招式的,可惜府里没有人擅长用棍,否则也能助我研究出个一二……” 冷祈将棍子放回原处,语气略显遗憾,然而表情一转,语气振奋地指了指墙上挂的其他兵器:“但这里最宝贝的还是这些!” 颜漫看着墙上琳琅满目的兵器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些是我自己做的!”冷祈表情十分自豪。 颜漫点头幅度瞬间变大,眼眸惊艳地抿唇鼓掌,“哇,真是见所未见……这弓弩可以一下子发十个嘛?!” “你看出来啦!嘿嘿,其实每个我都是有新设计的!” 冷祈滔滔不绝不辞辛苦地一一介绍,像极了她平日跟人疯狂安利的样子…… 颜漫情绪价值也是给拉得很满,该不懂就不懂,该夸绝对不带吝啬。 两人相谈甚欢,冷祈让颜漫挑选个趁手的武器。 颜漫拿了一把轻快又锋利的剑,熟练地挽了个剑花。 “这就不错,刀锋锐利尖芒如针轻盈而坚韧修长而匀称线条流畅材质温润造型独特……真是绝品!” 一连串说下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给冷祈听美了,下巴越昂越高,要是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虽然知道她说得有些浮夸,但谁不愿意听好话呢! 给外面偷看的白昭给看恶心了,眉头紧蹙在一起,摇头离开。 冷祈:“以后这里你常来,以后在将军府我罩着你!” 颜漫笑得乖巧,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下山的时候远远看到一群人已经把炸毁的围墙修复的七七八八了。 颜漫夸赞真是高效。 冷祈煞有介事的小声说:“最近将军府守卫严备。” “哦?”颜漫疑惑,“为什么?” “因为藏了能打开天门的宝物……” 冷祈没有多言,颜漫也没有继续追问。 打开天门的宝物?难道是玉镯? 晚上冷祈跟颜漫在屋里闲聊,话语中透露了一些府里的情况。 “高念爱干净,平时不要动他的东西,面冷心热,是个好相处的。” “白昭……白昭一无是处!” 话音刚落,当事人正巧进来,冷祈面色一怔,将手里的油纸包往桌子中央推了推。 “颜漫,我先走了。” 白昭看了眼颜漫手里握着的油纸包,眉眼间透着不满,这两个家伙竟然偷吃他东西…… 冷祈自知理亏,想出门却被站在门口的白昭挡住了去路。 但也不敢出声,侧身想要从旁边的缝隙里钻过去。 “这么着急走?”白昭语气阴沉,满是不悦。 冷祈扯着嘴角笑笑:“……我出去看看我的坟墓埋哪儿合适。” 两人错身而过时,白昭没好气地撞了下他的肩膀才肯罢休。 冷祈刚才一进屋就轻车熟路地拿起桌上的东西吃,颜漫还以为是每屋都有的,不料已经无意中惹到了人。 白昭对新来的这个小白脸第一印象很不好,进屋简单整理后便双床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颜漫也看着眼色灭了灯。 晚上想假意去茅房到府里转一圈,然而走出屋子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两个还真是警惕,只得作罢了计划,真的去臭烘烘的茅房待了一会儿。 翌日,天还未亮,颜漫悄步从房门钻出,她准备去晨练一下。 在门前冲着头顶的弯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保持了多年的习惯,即便来了将军府也没想打破。 时间尚早,整个院子都是安静的,心想这个时辰应该没有人起来吧。 昨日在将军府熟悉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临近湖边,风景极好,今天打算去那里练一下。 还没走到就听到前面有动静,竟然有人比她还积极。 高念赤裸着上身,坚实有力的肌肉线条尽显无疑。 他的身材极好,肤色白嫩,给颜漫看得咽了口唾沫,轻叹一口气,“突然想吃牛蛙锅了……” 雄壮的拳脚击打在叶脉枯黄的垂柳之上,落叶阵阵,飘散四地。 “这力道……” 颜漫暗暗咋舌,还好不是踢在自己身上,以后一定要小心在人家面前说话…… 他的动作灵活又极具爆发力,颜漫没练过这个流派的,隔着老远跟着模拟他的动作。 高念注意到身后的人没有吭声,继续自己的练习。 初秋的早上已经有了凉意,但结实的胸膛和下颌上依旧汗滴纷飞。 眼神冷冽而充满威慑,眸光似剑,肱二头肌在出拳时微微隆起,刀刻般的肌肉翘得……像是盘子里鲜嫩的鸡腿肉。 颜漫肚子越看越响,来这边后天天净啃包子了,脑海里突然开始期待将军府的美味早饭。 这大家大业的应该不能比时空局里的食堂自助差吧,鲍鱼肘子什么的早上就不做要求了,最起码有碗热汤有张热饼啊…… 同样早起的许肆站在高台拿着铜制千里镜,无意中看到某人正在对一个打着赤膊的男子流口水,瞬间满脸黑线。 “这个女人还真的是……不加掩饰。” 白昭出门,看到颜漫跟在高念身后练习,眼底满是不屑。 “你屋里那个新人还挺勤快的”一个小护卫道。 白昭瘪嘴啧啧两声,“还挺有心机的,该不会是想跟高念套近乎吧?” “这样吗?那这小子可真是热脸贴冷屁股了”旁边的人说道。 府里的人都知道,高念喜欢独处,尤其讨厌上来就套近乎的人。 白昭看不上新人这种谄媚嘴脸,先将军又高念,她这是在玩火自焚,暗暗等着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晚上见颜漫从外面进来,仰躺在床上看着书册的白昭瞥了她一眼,沉着声音慵懒地开口道:“新来的,给我打盆洗脚水。” 颜漫闻声看向他,指了指自己,跟他确认了,“洗脚水?我?” 白昭轻嗯一声:“这都是规矩,你以后如果想在将军府好好混,劝你还是老实巴结我一下,哥哥可以教你点为人处世的道理。” 第13章 鸿门宴 颜漫笑得天真,软声道:“将军府还有这规矩,我怎么没听高大人说过呢?” 白昭语气有些不悦,知道她故意搬出高念压自己。 “你小子别动不动就提高念,你以为人家喜欢你啊,跟在屁股后面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谁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我什么心思?” “你自己心里明白,早上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凑热闹,谁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机……” 颜漫嘴角带笑,脑袋里却是一顿激烈咆哮——教育他一下?有暴露风险;不教育?可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真的让人忍不住啊! 白昭见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一个新来的竟然不把自己放到眼里?! 将床边团成一团的短袜抬脚丢到她脚边,语调抬高又重复了一遍,“愣着干嘛,我洗脚水呢!” 扫了眼地上的臭袜子,颜漫生气抬眸狠狠瞪着他。 白昭也从床上支起身子,眼神又凶又怂,像个青春期叛逆的孩子幼稚地睁圆了眼珠子回瞪她。 视线交错间,两人谁也不让谁。 颜漫不跟他玩这种小孩子把戏,下床拿着脸盆出了屋子。 从一进府就对自己有敌意,难道是认出自己来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揭发呢,她有些拿不准倒地是怎么回事。 白昭见她乖乖出门打水,也跟着松了口气,“孺子可教。” 知道自己在为难人有点不占理了,但对方要是肯说句软话,气氛也不至于这么僵。 他现在就是看颜漫不顺眼,可偏偏对面也是个硬刚的。 颜漫端了满满一盆水进来,没好气地往他床前的地上一扔,水花四溢,给白昭惊得蜷回了耷拉在床边的水。 “作为府里的护卫,是不是应该以拳脚论本事?”颜漫昂了昂下巴,给他下战书。 白昭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意思,你想跟我单挑?” 颜漫点头,“嗯,你敢吗?” 白昭哈哈两声,好似听了个笑话,“就凭你?”食指指着她上下扫了一遍。 “要不是府里缺人,就你这小白脸能进来,我当年可是十里八乡武术比赛的擂主。” 白昭感觉打赢这么个小鸡仔关系户有点胜之不武,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她。 两人都不是一个重量级,他若卯足了劲儿甩开膀子一丢……能给她扔到屋顶上去。 “别啰嗦,一句话,敢不敢比?” 初生牛犊不怕虎,颜漫好似并没有意识地两人实力的差距。 外面路过的冷祈听到屋里的谈话,趴在窗户凑热闹哟,“你们要比武啊,现在吗?” 吃瓜群众真是无热闹不欢。 颜漫朗声:“是啊,今天谁若是输了就给对方打七天的洗脚水怎样?”眸光看向床上斜靠在墙的人。 白昭眉头微挑,从床上下来:“比就比,但我要加码,谁输了就把这盆洗脚水给喝了!” “哎呦,话说别得太满,小心一会儿打脸啊兄弟”,外面的人嬉笑两声,已经闻到了俩人之间的火药味。 颜漫双手叉腰,笑着点点头,“可以啊。” 白昭眼睛微眯,没想到她竟然没有丝毫的惧意,还算有点定力,不过一会儿就有这小子后悔的了。 “哥哥出手没个轻重,一会儿可不要哭哦~” “少说废话!” 白昭先行冲了过来,颜漫眸光一沉,看清对面来路,先扭身躲过,后抓准时机起势飞身一个后旋横踢,正中其屁股,只听的嘭一声,白昭一个大步趔趄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屋外看戏的冷祈大笑一声,拍手叫好。 白昭悻悻起身,面上很是不服,被一个刚入府的毛头小子教训了可还行,不折不挠又冲了上来。 两人力量级根本不对称,当然不能跟他硬碰硬,颜漫身体猛地一晃,躬身绕其身后,趁他不备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攀到了他的身上,揪他的耳朵,拽他的头发。 毕竟是一个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闹太糟,索性开始耍无赖。 白昭本想用致敌的招式死命往墙上一撞,但也考虑到是同僚也怕她躲不开没有下次狠手,只能想办法把人扯下来。 趴在屋外窗口本来兴致勃勃看好戏的冷祈见状无语地往下撇了撇嘴角,“孩童斗殴,无趣。”悻悻走了。 这日,许肆“无意间”跟高念提起颜漫近期入府的表现。 高念说:“没什么异样,只刚来的前两天晚上跟白昭打了一架。” 许肆手上的笔头一顿,抬眸诧异道:“打架?你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宽容了。” “不是什么大事,好像是因为冷祈和颜漫偷吃了白昭的肉干,白昭您知道的,小孩子心性,那个颜漫……半斤八两。” 两人步履匆匆地刚出门,正巧在院子里听到白昭跟人吐槽,“还是要努力赚钱,那天看到两人吃一块肉干,还嘴对嘴抢着吃,千万别活成那样,看着就难受……” 许肆闻言停下步子,愕然跟高念对视一眼。 后来才知是个误会。 许肆收到丞相的请帖,邀请去醉香居一聚,高念随之一起去。 前一阵许肆查人口贩卖的案子,查到了丞相的头上,跟皇上告状没有结果。 便使人扮作匪徒劫持了他们的马车,坏了他们的生意,怀疑是为这事办的一场鸿门宴。 高念临走前特意交代,“一定要守好揽月阁,看护好里面的秘宝,那可是要在皇上寿辰献上的礼物……” 冷祈和高念这俩人,一个刚直粗心,一个闲散贪玩,高念稍微有些担心,于是让颜漫原本在内院执勤的也留意下揽月阁这边。 “若有人来,要第一时间通知将军和我”,高念神态严肃,希望颜漫能明白事情重要性。 “好!”颜漫满目忠诚可靠,主打一个往哪一站就是兵! 巴不得高念和许肆能赶快离开! 上面的人一走,整个将军府的看护重心都在湖对面,她刚好能趁机进屋子里搜一搜。 许肆二人到了醉香居后,门口的丞相府的小厮早已等候多时,热情带着二人上了三楼包厢。 第14章 鹿蜀 醉香居是锦安城最大的酒楼,三楼一顿可顶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素日只招待权贵。 而这种宴席对于生活奢靡的丞相王宴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推门进去,偌大的场子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还挺多。 朝中有点分量的基本上都在,多是王宴的人。 见许肆到了,主位上正半躺在美人怀里吃酒的王宴坐起,马上坐起。 笑脸相迎,抬手招呼他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这恭敬的态度给足了许肆面子。 屋子里烟雾缭绕,美酒佳肴松弛潇洒地摆放在姿态各异的餐具之上,以人为器,美好的肉体上盛放着各色的美味食物,竟然是一场香艳恶俗美人宴。 如此糜烂的场景看得高念不由得眉头一紧,抬眸轻瞟了许肆一眼。 许肆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心里不喜欢,但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正常入席。 这个在外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早已到了成亲的年龄,但一直没有议亲。 常年在外征战没有闲暇不假,但有不少人想送绝色美人到他床榻上都没能成功,于是开始有爱嚼舌根的人猜测他可能是个断袖。 一个男人不好色,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他们猜不透的是,许肆只是存在某种程度的“自恋”——觉得那些美人是在占自己的便宜,是在亵渎他。 他这么优秀的男子,任何人碰一下都是玷污,落在谁手里都是暴殄天物! 这么些年,除非他肯,否则没人能近得了他身。 刚落座,桌前侍奉的美人口寒温酒,身姿柔软似蛇,神情妩媚地想要凑近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却被许肆寒芒带刺的眼神毫不留情地退回。 丞相王宴见状笑道:“将军常年在外,恐怕不知道锦安城最近的新风尚。” 许肆拿起金玉雕花酒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端起,放到鼻尖嗅闻,“在战场呆了半年,没想到回来锦安城的酒都成进口的了。” 王宴抬手示意他身边的美人来自己身边侍奉。 “还请将军宽恕老夫的照顾不周啊。” “佳肴佐以美色,实属人间鲜品,丞相有心了”许肆举起酒杯敬了王宴一杯。 王宴跟他隔空对饮,微眯的眸光笑中带刀。 一杯饮尽,许肆不留情面地评价,“就是这酒着实一般……” 丝毫没给王宴面子,此话一出,席上的一些人默不作声暗暗观察座位上王宴的态度。 “丞相是不是没舍得拿府上的好酒出来,还是您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肆开门见山,不想在这里与人虚与委蛇,逼王宴尽快挑明今日宴会的用意。 王宴大笑两声,“亏待大将军了,老夫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年纪大了喜欢热闹罢了!” 许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旁边的美人,“那丞相还是注意身体,小心节制。” 王宴笑着好似没听出对方言里的讽刺,只觉得有趣,命人到丞相府取几壶珍藏的好酒过来,好生招待贵客! …… 将军府这边,天色渐黑,冷祈和白昭一站一坐在揽月阁门前湖边的石梯上。 白昭手持长剑,双手环胸,内心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今晚的风太安静了。” 冷祈双手后杵在地,仰面看着天上的星星,姿态慵懒闲散,“今晚天气真是不错,万里无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了。” 长长的白色银河横跨整片长夜,点缀着或明或暗大小不一的星光,让人心情极好。 围墙上几抹黑色身影快速掠过,如同一只敏捷的黑猫,快速掩入夜中。 此时颜漫已经在许肆房中搜找了一圈,然而并无所获。 “难道镯子不在这里?”她双手叉腰打量着陈设简单,一览无余的屋内各角,“会不会有什么暗门?” …… 醉香居。 王宴跟众人说,“老夫最近寻了一个宝贝,名叫鹿蜀。” 席上马上有捧哏拍案惊骇,情绪价值拉到爆:“鹿蜀儿?!”语调拔得老高,尤其加重最后一个尾音,努力表现惊讶。 “难道是古籍中记载的‘状如马而白首,纹如虎而赤尾,配之宜子孙’的珍奇之物?!” “正是。”王宴傲娇得意地捋了两下白胡子。 “据说穿上这种动物的毛皮,可以延年益寿,多子多福!”捧哏补充道。 王宴笑着点点头,很满意全场吃惊的反应。 有人问:“大人是不是要把此当宝进献给皇上作为寿礼?不过这种宝物好像应该送给贵妃才是……” 说话的也是会捧人臭脚的——源自于皇后和贵妃暗戳戳的后宫争斗。 当年王氏女和李氏女同时入宫为妃,又几乎同时怀上了皇嗣。 一个是势力强大的王家,一个是心意相通的心上人,皇上说谁先诞下皇子就封谁为皇后,她的孩子也便是太子。 结果最后王氏和李氏同日生产。 惊心动魄地折腾了一天,最终王氏生子,而李氏难产,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来,且终生不得受孕。 按照约定,王氏成为皇后,王氏子成为太子,王家的地位也自此一骑绝尘、在朝中日渐势大。 本来在后宫跟王氏平分秋色的李氏却一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但也因此被皇上心疼,分得了更多的宠爱。 这么多年来虽然韶华已逝,但仍是后宫最得宠恩宠的贵妃。 贵妃没有孩子是后宫最大的禁忌之言,也是最大的笑话,所以有人故意提这个来讨王宴欢心。 王宴听得开心,嘴上却恭顺,摆摆手示意那人不要说了:“这种东西怎么能入得了圣上的眼。” 众人说王宴低调,问能否把那鹿蜀拉出来瞧瞧,让大家开开眼? 王宴见大家好奇,便趁兴让人把鹿蜀带进来。 结果一开门,热闹的屋子瞬间冷了两秒。 只见小厮身后牵着进来了一只白色的山羊。 长眼的都知道,这根本不是古籍上记载的鹿蜀! 王宴却好似没有看到大家的反应,表情依旧十分得意。 席上马上有人反应过来,“鹿蜀,真是鹿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要不是说话人嘴脸谄媚,还以为他在故意阴阳呢。 第15章 不速之客 许肆不屑垂下眸子,继续喝自己的酒,他也真是开了眼了,竟然亲眼目睹了一场指鹿为马的好戏。 不管眼前拉来的到底是什么,即便是一头猪,王宴说他是啥就是啥! 场子再次热闹起来,大家都夸这鹿蜀简直跟古籍里的一模一样…… “承丞相大人之幸,今日竟得一窥见如此珍宝!” “绝了,反正我肉眼看不出跟古籍里的有什么区别……” 这群人夸张的演技把王宴身旁的美人都给逗笑了。 这群平日耀武扬威的人,此时像一群努力耍戏的猴子。 有的人碍于许肆在场不好苟同,但也没有人开口说出真相,反驳那是只山羊。 明眼人都知道,东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肯不肯听话, 站队王家。 王宴笑得灿烂,转头看向一旁的许肆:“将军,您觉得这算是个宝贝吗?” 将军府。 冷祈和白昭回身,眸中人影逐渐放大。 一个大块头的蒙面黑影,手持旋转的铁木流星锤,杀气腾腾地直冲二人正面奔来。 虽然蒙上了脸,但这九尺的强悍身形,一眼就识出是丞相府的暗卫之一,石垒。 王宴手下共有风雨雷电四大暗卫,传闻三男一女。 为首的隋锋善用长剑,有蓝月第一快剑的美誉。 其次是蓝月第一弓箭手姬羽和能单手举起千斤铜鼎的石磊。 据说还有一个叫殷典,但是没有人见过,只闻善用毒蛊和暗器。 “这么明目张胆来抢吗?我看你是想死!”白昭拔剑而起。 总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冷祈猛然抬头,正看到从树梢飞身上楼的黑色剪影。 隋峰一身紧身夜行服,动作敏捷稳健,行踪快若幻影,转眼便来到了二层。 嗒嗒两步迈过房上瓦砾,打开红木雕窗,眼底乍然映入一个蹲守在内的脑袋。 冷祈像个小礼物一样咧嘴蹦出,牙关紧咬的语调却透着轻佻“好久不见啊,隋锋!” 手中冷镖锋芒一闪,随即猝然朝外丢了过去。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上楼埋伏,隋锋眼见冷镖,神色大惊,踩着窗框向后奋力翻身一跃,利刃擦身而过,空中勾起的一缕青丝没能逃过利刃的横切,一刀两断,散落的发丝无力地随风而去。 隋锋虽属贪官王宴麾下,却长得一脸正气,作为暗卫之首,身上透着一股子沉稳的大哥气质。 他剑出了名的招快,反应也是极快,但还是差点没逃过冷祈暗算。 冷祈乘胜踏窗而出,脚尖挑起房上的瓦砾,连踢击打对手。 突然间,“簌”的一声长箭差点扎进他的脚面。 这箭射得有两下子,直穿瓦砾足有半寸深! 男子哼哼冷笑一声,看来第一弓箭手姬羽也来了。 四大暗卫一下子来了三个,还真是给面子,看来是对秘宝势在必得。 将军府各处的铜铃响起,檐下、墙角、花坛、石柱……清脆的铃声阵阵——这是外人入侵的警报。 大批护卫集结,将揽月楼包抄。 白昭跟石垒缠斗在一起,冷祈提醒他保护揽月阁——他现在一对二有点力不从心了。 然而由于距离太远,白昭并没有听到冷祈的求助,一心想要抓到石垒,从而获得丞相王宴偷袭将军府的罪证。 听到铜铃警报的颜漫从屋子里出来,这才发现揽月阁出事了。 要是将军府出了事,她这个护卫恐也难逃此咎。 一眼看到阁上腹背受敌的冷祈,快步赶去支援。 头顶嗖的一声箭鸣引起了她的注意,顺着羽箭射出的方向发现了黑夜中藏匿在高树之上的射手。 想到高念临走时说的要及时把消息通知到他,颜漫径直从院中石灯中取出火苗…… 姬羽眼睛微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远处的目标,时刻准备给檐上的人影致命一击。 冷祈知道自己被人牢牢关注着,身体不敢有半刻停留,保持魔鬼走位,以防被穿心而过。 隋锋的剑法又快又狠,招招直击要害。 前有冷刀,后有暗箭,冷祈现在蹙眉冷面,一个乐天派现在心里含妈量极高。 脚下一绊,冷祈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 姬羽眉头一挑,眸中含笑,机会来了! 拉紧弓弦正准备射出,突然余光一亮,收起弓箭躲闪跑路。 几道火光不偏不倚地砸中他刚才蹲栖的位置,看到落地的缠绕着石头的火球,姬羽冷眉观察四周,却没有找到始作俑者。 石头上缠了沾了燃油的布条,火光经久不灭,引燃了树底下的灌丛和树干,很快有越燃越大的迹象。 若是将军府起火,引来朝廷的火师,被人发现他们在这里就不好了! 时不可待,得速战速决! 姬羽最擅长箭术,但拳脚功夫也是不差,尤其是轻功。 尖脚踩在湖水之上,如履平地,快速掠过大片水池,直冲揽月阁而去。 然而,天外飞天的神来一脚,踏其头顶而过,从他身上借力不说,还将人踢进了冰凉的湖水里。 姬羽气急败坏地从水中冒出头来,强悍的掌风怒拍在水面之上,碧波阵阵,在湖中央形成一个硕大的圈。 旋转飞身腾空而起,像个拔地而起的滚筒洗衣机,带着层层水珠重新踏到水面之上。 几记冷针自袖口飞出,划破空气,带着疾风呼啸而过,直追踩他头的凶手。 对方反应也是极快,耍剑如花,冷针被尽数挡下,单脚立于湖边的石栏之上,月下窈窕绰约的身段给姬羽看得一时失神。 英气伶俐的眉眼带着一丝男子少有的娇俏,掌大的纤腰经不住盈盈一握,有点喜欢…… 冷祈被人逼地连连后退,眼看不敌,她要抓紧去救援,不过要先解决眼前这个烦人的家伙。 强烈的掌风直面而来,颜漫灵敏地侧身躲过,却被人抓住腰带,猝不及防地拎起在湖水上方转了个圈。 男子眼神娇媚,大手攀上了她的后背,此时还不忘对着她视线撩拨。 今天真是来着了,没想到将军府还真是金屋藏娇啊。 颜漫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还是本能发起一阵恶汗,破口大骂:“这么娘,你要生啊!” 她主打一个身手快,躲得及时,正面硬刚在这些本地土着武士面前着实不占优势。 “毒虫!” 颜漫朝着男子微敞的潇洒领口一撒,姬羽只觉得脖颈一阵酥麻,攻击的招式一收低头寻找身上的脏东西。 可恶,他最讨厌虫子了! 第16章 受罚 “别耽误时间了,快来助我!”隋峰也看到了远处逐渐变大的火光。 姬羽刚要上楼,又被颜漫牵制,手持短刃与他近搏。 “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来丞相府?……这么卖力,许肆一月给你多少月钱?” “话多!”颜漫手指轻弹,姬羽感觉有个甜甜的东西进了嘴里,紧了紧嗓子,面露疑惑。 “毒药!”颜漫眉眼一弯,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姬羽刚上了当,并不信她,“小骗子,还想骗……(我一次)” 这次是真的,话没说完嗓子就肿得堵上了,好似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喘不上气来! 上回是沙子,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毒药。 没有继续跟他纠缠,颜漫飞身上楼,支援冷祈。 冷祈胸前衣服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被人踢下阁楼,手持刀沿着房上瓦砾一路滑下,刀石摩擦火花四溅,但还是滚落到了檐边,手扒在边上悬空挂在十几米的高空中苦苦支撑。 “坚持住,我来啦!” 冷祈应声回头一看,双目圆瞪,来人抬腿一记飞踢将其踹进了屋内。 “你怎样?” 颜漫翻身进窗,首先注意到他胸前的伤口,好在里面穿了件刀枪不入的金甲衣,并无大碍。 不过对面也是没有下死手,否则这薄薄一层根本抵不过那利剑。 “谢谢你啊活阎王”,本来没啥大事但这被队友一脚踹到了腰子上,情况实在说不上好。 “先别管我,隋锋进二层了,秘宝……” 揽月阁的二层颜漫还是第一次进去,不知是哪个大聪明设计的,跟图书馆似的。 一层层整齐的木架,上面放了各种眼花缭乱的木匣子和金玉宝物。 找东西费劲,但也好藏人。 颜漫小心着步子,轻声走着,耳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整个二层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 眼神仔细搜索对方的位置,却还是被倒挂在墙顶上方的隋锋猝不及防地从窗口丢了出去! 这里距离地面起码有二十米,这一飞可比游乐园里的刺激项目刺激多了。 “我的妈呀!”颜漫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惊呼一声。 腰间突然一紧,被一只大手牢牢揽在身侧,颜漫抬头一看,一缕青丝高高飞扬在来人脸颊,是许肆。 正感动呢,男子手掌一松,颜漫仓促滚落在地。 “爱救不救,跟有病似的!”她晦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只见许肆飞身上楼,揽月阁内霎时间传来顿挫有力的打斗声。 很快,揽月阁一层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是冷祈。 随后,一道人影从楼上重重摔下,是隋锋。 短刀插在他的腰侧,面上青筋暴起,表情痛苦,看起来伤得不轻。 许肆落地,视线在冷祈胸前的伤口快速扫过。 这时,白昭从远处回来,头上的编发杂乱,脸上挂彩。 半躺在湖边,中了颜漫的毒药的姬羽此时已经肿成了猪脸,让他引以为傲的俊美容颜不再,脸腮泛红肿胀,双眼眯成一条细缝,需努力才能睁开,火辣饱满的香肠嘴上挂着晶莹的哈喇子,“这……吃的啥呀?” 许肆被人偷家,面色铁青,全场气压低得很。 原来所谓鸿门宴只是想调虎离山,让他丢失要献给皇上的生辰礼。 护卫来报,说丞相来了。 不光是丞相,宫里救火的火师也来了,扑灭了将军府墙角的大火。 王宴一进门就夸将军府的防备做得不错,刀枪不破,就连他的顶级暗卫都不能及。 “老夫跟皇上打赌,将军府的守卫这么严都快赶得上皇宫了,秘宝在将军手里一定不会有事的!” “丞相的意思,今日的一切都是试探?” “一个玩笑嘛,要不然这救火的火师能这么快来吗?圣上此时恐怕也在宫里看戏呢!” “那明日一定要上面回禀圣上,让他放心,秘宝寿宴一定奉上。” “将军说能,那一定能。” 王宴朗声笑着,眸中寒意冷得渗人。 半个时辰前,醉香居。 王宴问中央的那只小兽是个什么东西。 浑浊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一旁的风姿俊朗、气度肆意的男人,周围都是无脑阿谀、指鹿为马的讨好嘴脸,王家势大,即便许肆再不承认和反抗,都阻止不了太子登基,未来天下必定是王家的天下。 许肆一杯酒饮尽,视线轻扫屋内投过来的各色目光,衔着酒杯的手缓缓放下。 猝而在桌边猛然一磕,结实的白玉瓷杯瞬间破碎,只见其抬头一丢,一道白光在王宴眼前威胁式地锋芒一闪,掉头直奔那白羊而去! 瓷片穿过了毛绒的脖颈,点点血红飞溅,锋利的白刃直插进对面的桌前,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神色各异地看着中间倒下的羊羔。 王宴的笑脸瞬间冷了下来,气氛都跟着焦灼了几分。 许肆轻佻地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慵懒的酒气,“我是个不读书的兵鲁子,不懂什么鹿蜀还是瞎眼羊,看着肥美便忍不住要宰了吃肉……” 转头看向王宴,“……丞相大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本将军置气吧?” 王宴冰冷的脸终于还是升起了些许温度,“区区一只畜生,死便死了。” 笑不达眼底,口吻满是狠厉。 府上差点丢失秘宝,在场的均属失职,几人一起领罚。 听到要受处罚,颜漫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自己就不来掺和,老实在内院待着了! 许肆见有人不服,补充了句,“伤者可以除外……” 冷祈听到这话,捂着胸口,腿脚一软半死不活地坐回地上,抬手让府上的赵大夫帮忙看看,自己好像还有内伤。 不同于赖皮的冷祈,白昭表情严肃地低头领罚。 他很是气自己竟会被石垒那家伙的激将法蛊惑,引到一边与之纠缠,忘记了守护秘宝,实属不该。 “……改罚三个月月钱。” 冷祈眸光大惊,这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一把推开了赵大夫,从地上笔直站起:“无人受伤!” 训练场。 冷祈白昭颜漫三人按从高到矮,并排站成一列。 白昭给自己选了个五十斤的铜鼎举着,冷祈自称受伤选了一把大刀举着,颜漫觉得自己是过去帮忙被连坐的,选了四米长的铁锁链举着。 快到饭点,冷祈手臂颤颤巍巍地来了句:“这得到啥时候……” 白昭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手脚已经麻了,但依旧靠毅力坚持纹丝不动。 颜漫斜瞅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真实诚,低声道:“也没人监督,要不休息休息偷个懒?” 旁边两个无人做声。 颜漫好奇询问:“你们都是将军府的老人了,这么听话……一个月月钱多少啊?” “月钱是将军府红线,不能讨论!” 颜漫眉头微挑,这资本家的公司制度真是古今通用,挪了挪脚底的马步,轻声感叹:“泼天的富贵一点没沾上,破天的屎盆子倒是被我赶上了。” 开饭了,远处一群人影往后厨方向走,其中不乏调皮地看几人笑话的。 高念一人逆着人流走了过来。 本来以为他是来同甘共苦的,结果又是拍白昭胳膊,又是按冷祈肩,刚正的脸说着残忍的话。 “年轻气盛,连石垒那个笨蛋都玩不过?” 白昭垂眸不语。 “是谁私自把墙底的机关给撤了?” 冷祈解释:“我是想改改,增加下威力。” 高念:“要不要再一一刷成自己喜欢的漆?” 冷祈哑然,他是有点病态的完美主义,谁知丞相府的昨晚突然动手…… 脚步在颜漫面前停下,她缓缓抬头对上高念的眼,心想自己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第17章 试探 高念轻叹一声,把她手里的锁链拿下,放到了一旁冷祈的大刀上。 突然增重,冷祈不由得眉间一紧。 一人欢喜一人愁,颜漫眸光闪着碎芒,以为自己解放了,高念却让她站好。 转身从旁边的武器中选了一套分量更重的双锤让她举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胳膊腿儿太细,多练练!” 颜漫无语凝噎。 高念看出许肆对颜漫这个新人比较赏识,有要提拔的意思。 作为左膀右臂,提前对她的身份调查了一番,竟然发现她的户籍文书是伪造的,而关于她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他一个将军府的人竟然查不到。 仿佛凭空出来的一样。 要么她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要么就是一个隐藏的极好的细作。 他将此事禀明了许肆,许肆只说再观察观察。 转眼来将军府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但手镯的进度依旧是停滞不前。 关于金玉凤尾雕花镯的资料,只有一份模糊的样式图纸,至于它藏在哪儿一概没有透露。 将军府很大,不算密道暗门房屋少说有上百个,加上戒备森严,无疑给颜漫的任务带来不少难度。 颜漫好奇揽月阁里能打开的秘宝究竟是什么,然而这些人一个嘴比一个嘴硬,没有人肯透露,于是她想亲自去看看的宝物究竟是不是玉镯。 今晚轮到白昭带头执勤,临出屋时见到颜漫脸色苍白,捂着肚子坐挂在床边,一副虚弱的样子。 白昭问她咋了。 颜漫说自己不小心吃了加了花生的糕饼,她花生过敏,吃了就会拉肚子。 白昭打开桌子上油纸袋子里的糕饼一看,“真是可惜。” 颜漫上床窝进被中,虚弱地说,“如果你想吃的话就拿走吧。” 白昭向来嘴馋,又爱吃甜食,朗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抱着油纸袋,哼着小曲出了屋子。 人走后,颜漫从床上重新坐起,眼底带着浅浅笑意。 半夜,白昭揉着肚子臭烘烘地从茅房里出来。 手下打趣:“白大人,这是第几回了?” 白昭没心情开玩笑,躬着身子弯腰扶着石栏,“不知道吃了什么,可真是拉死我了。” 想到那包糕饼和同样拉肚子的颜漫,眉头一紧,懊恼地摇了摇头。 “又来感觉了,你们几个在这儿好好守着!”,白昭交代一句,便速速离开。 几个手下低头掩笑,被他这副狼狈样子给看乐了。 此时,一个人影躲在拐角后,眼看着白昭离开。 一个石子丢出,院中守候的侍卫听到声响警惕地循声而去。 颜漫小心躲避布置的细绳机关,快速移步到窗下,掀开窗户一角,轻巧地翻窗而入。 她的轻功很好,即便是铺了细沙的地面,脚步发出的声音也微乎其微,肉耳很难听到。 径直上了放了不少珍品的二层,既是能打开天安门的宝物,那它的放置一定有讲究。 翻身爬到顶梁之上,发现二层的陈设像个八卦图,正中心的位置恰巧是空的。 颜漫走到这边一瞧,这里正对着镂空的房顶,站在此地能看到外面的星空,总感觉这里应该放点什么东西才对。 她细细观察四周,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偷盗”惯犯,第一直觉这里必定暗藏玄机。 说不定有什么按钮,然而一顿搜查之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颜漫有些丧气的扶着旁边的立柜,正一筹莫展,手指不经意地拨动了架子上放的一个龙纹石盒。 盒子很重,指尖用力拨也分毫未动。 这不由得引起了她的好奇,发现这个精致雕琢的盒子竟然是被牢牢固定在架子上的,架子挡板下暗藏了铜制机械牵拉条…… “真是老天助我!” 手指轻拧,使石盒转换方位。 侧身传来震荡一声,只见原本平滑无痕的地表缓缓打开,从里面升起一道方形立柱。 颜漫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这么精妙的机关! 立柱之上放了一个镶嵌红蓝宝石的玉雕盒子。 拿在手中,分量很重,颜漫微微侧头,将盒子缓缓开启。 只听“吧嗒”一声,盒子猝然打开,一道霸道的白光瞬间将整个世界照亮! 颜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刺眼的强光突然涌入眼眶,被刺激的双眼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 “什么东西?!” 手抵在额前,定睛一看,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颗在黑夜里焕发着蓝白色耀眼光泽的夜明珠。 整个空间都陷入了美轮美奂的光影之中,如黑夜中的蓝色深海,空气中的尘埃都染上了淡蓝色的点点光晕,空灵静谧,美得令人失神陶醉其中。 原来这就是能开启天门的宝物?! “糟了!” 骤然亮起的二层很快吸引了楼下守卫的注意。 来不及把石柱回归原位,颜漫弃物而逃。 人刚走,护卫就上楼了。 白昭看到升起的石柱,心中大骇,快步跑了过来,还好东西还在。 一人从窗户而入。 众人齐齐行礼,面色惊颤,“将军!” 为首的白昭看到许肆神态窘迫,沉着脑袋不敢吭声。 许肆见此场景心中了然,拿起玉盒一看,迎着月光上面隐隐能看到两根不太明显的指印——大小不像是个男人的。 这让他脑海马上锁定了一个人。 “噗!”颜漫从湖里冒出,头顶残叶远远看了一眼灯火透明的揽月阁。 恐怕很快府里就要热闹起来,自己要赶紧回去。 高念等人赶到,封府、搜院,整个将军府人影绰绰,灯火通明。 房门被人打开,来人脚步很轻,功力不错,颜漫不动声色地卧在床头闭着眼。 夜色之中,一双冷冽的眸子隐约能看到床上睡觉人的轮廓。 颜漫虽已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主打一个按兵不动。 许肆睫毛长而浓密,垂下眼眸,安静地打量着床上的睡颜。 大手缓缓探向床上软被,正要碰触之际,一只白皙的小手先行握住了他结实的腕子。 女子警惕地厉喝一声,“什么人,竟敢私闯将军府!” 第18章 通缉令 屋里的视线漆黑不明,两人顺势缠打在一起。 她身着白色对襟单衣,少女的馨香夹杂着被子里的余温迎面扑来,仿佛真的跟在被子里待了好久似的。 手刀狠厉寸步不让,赤手空拳竟能跟他打个不分上下。 按照揽月楼到这里的距离,回来换个装虽然时间很紧,但只要脚步功夫达到,也不无可能。 她的嫌疑很大! 颜漫抽出藏在被子下的匕首,隐隐猜到来人身份,考虑自己此时虚弱生病的人设,只能放水。 出招落空,匕首被人打落在地,一溜烟划到了床底,只跟旁边湿哒哒的夜行服相隔半寸。 大手扼上她的喉咙,手臂往后一推,整个人被死死地压在了冰冷的墙面。 “这么弱,怎么做护卫?”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将、将军?” 近在咫尺的距离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女子眼底的狠厉瞬间消失,重新换上单纯的脸,睫毛微颤,眸中闪着无辜的碎芒。 作为个老猎人,她伪装的演技不比一般的小明星差。 屋内烛灯燃起,许肆见她脸色不好,问是怎么了? 颜漫揣着手站在一边,态度老实地回答,说自己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但并无大碍。 原来是病了。 “你刚从外面回来可在院中看到了什么人?” “……我身体不舒服,下午一直在屋里,没有出门。” 女子垂眸快速掩过眼底的情绪,竟然还想套她话,也太小看她了。 许肆凤眸轻眯,强大的气场似是要将人刺穿。 见他往前一步,颜漫下意识地后退。 温热厚实的指腹轻抬起她的下颚,让她直视自己。 巴掌大的小脸,水灵灵的眸子清亮透彻,带着警备和坦诚…… “知不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 男子声音阴沉,眼底的情绪深不可见,她的心忍不住要被拉入吞噬。 “我说的是实话呀。”她软言回答,唇角甚至还会因为害怕忍不住轻颤发抖,这表情可是颜漫曾经对着镜子认真研究过一番的,适当的卖下软,可以减少很多无意义的争斗,也别浪费了自己这张天生的小白兔一样的脸。 许肆视线扫过那张轻启红润的唇,脑海突然回闪那日在河边的场景,心头乍然腾起一股无名燥热。 喉结往下下压,松开了手上对人的桎梏。 屋内安静了两秒,气氛焦灼,还好很快外面搜寻的队伍打破了沉寂。 颜漫好奇地向外观望,听到外面在搜查贼人,赶紧不动声色地后退一身位,躬身认错,“手下失职,这就出去查看!” 许肆视线却落在她那双段白纤细的手指,没由头的来了一句:“手这么小,像个女人一样。” 颜漫胳膊一僵,内心警备,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自己女扮男装了?! 之前看资料他最讨厌女人…… “既然身体抱恙,就在屋里歇着吧”不等她反应,许肆撂下一句话便走了。 颜漫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总感觉他意有所指,心里有些不妙。 第二天,白昭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说不出的憔悴和狼狈,见到颜漫过来,问她昨日那邪恶的糕饼是在哪里买的,是不是坏掉了,害他拉了一晚上! 颜漫摸了摸肚子,一脸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吗,还以为是花生……” 在将军府每月有一天固定休息日。 难得有机会出府,她刚来锦安城,对这里还不熟悉,一路上闲散乱逛。 带着刚领的月钱,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有种打工人下班那味儿了,心情极好。 看到街头有人在摆摊算命,她也过去凑热闹。 摊主一身青灰道袍,带着黑帽,瘦长的脸颊留了一条长长的山羊胡。 颜漫凑热闹抽了一签,翻转一看,竹条顶上“下下签”三个字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细长的手指把竹竿抽走,高低着眉毛看了看她的签又抬头看了看她。 摄人心魄的眸子看着有些可怖:“你、不是这里的人。” 闻言颜漫神色大惊,这也能看出——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见她反应道士知道自己说对了,得意地垂下眸子点点头,“我就说,听口音不是本地的……” 颜漫深吸一口气,满脸黑线,原是自己想多了。 “小子,你这命……天煞孤星啊!”道士摸着胡须暗暗咋舌。 这倒是有点准,颜漫一脸虔诚地在座位上坐下,“道长……我这有救吗?” 道士没有开口,手指碰了碰旁边的化缘箱,意有所指。 颜漫很上套地从钱袋里掏出了两粒碎银子放了进去。 道士眉头微挑,话头一转:“没关系,我来帮你改命!”说完便从抽签盒里一顿扒拉,找了根“上上签”的竹条出来,递给她。 颜漫无语凝噎:“这也行?” 突然开始心疼刚才掏的银子了。 “信则灵,不信……那你不信就不信。” 颜漫笑着无奈收下,就当是花钱买了个乐子。 本来心情好好的,视线突然落在灰石墙上破了一块的通缉令上,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 商俨作为邻国首富,自称来蓝月做生意遇到了盗贼,把事情告到府衙。 此事关系两国的经济贸易,上面的很看重,因此小贼的通缉令贴的满大街到处都是。 颜漫看着黄油纸上那破了一半的脸,虽然标注是个女子,但画像跟自己足有七八分像…… 瞬间感觉脊背发寒,唇齿颤抖,顿时没了玩的心思,掉头回府,原本一片祥和的大街现在只觉得危机四伏,让人胆寒。 明明东西已经还他了,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一年前。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美人计,由于太紧张,认错了人,把疯批男认成了老色批。 以为自己任务很成功,男人亲一下耳根就红得滴血,外表高冷实际很好拿捏。 把人亲得晕乎乎,稀里糊涂同意给她所需的红宝石,本以为马上要结束任务。 却亲眼见证这个狠厉的变态如何惩治背叛者。 看着被倒入海里的肉丝,正好奇他为何突然这么好的心情邀请自己到海边喂鱼。 第19章 献宝遇袭 商俨笑而不语。 颜漫看到他身后的空位,以及周围晦暗不明的眼神才反应过来那堆被剁成臊子的是什么东西,腿软地跪在地上一顿干呕。 他摸着她颤抖的唇,说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背叛,让她以后一定不要骗自己,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给颜漫吓个半死,这钱谁爱赚谁赚吧,直接终止任务要跑。 驾驶的时光机被人半路拦截,这才知他的真实身份竟是时光强盗头目,时空局的死对头——商俨。 阴差阳错两人在同一个时空,还成了她的错认对象。 男人轻而易举地把她困在墙面和他的身体之间,颜漫挣扎气急扇他巴掌,看到脸庞上留下指印,以为他会发狠,结果没生气反而握起她的手,微红的脸轻蹭在她的掌心,给她吓得一阵心颤。 “你竟然敢耍我……” “为什么惹我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 “为什么即使这样我还是好喜欢你……” “不要跑好不好,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就好。” 知道她的目的是宝石,便说:“他能给的我也能给。” 颜漫怕死他的做事手段,拦着让他不要伤人。 商俨同意,但还是为了拿到宝石强买强卖,霸道地夺走了人家的传家宝。 事后,他把镶嵌了宝石的项链戴在脖子上,塞进胸膛让她自己来取,神情得意,一副讨赏的表情。 看了眼身后被锁住的大门,知道这回是不打算放她走了,索性主动示好,趁其不备给他下了迷药。 她做的最错的就是那晚鬼迷心窍拿走了他的宝石,留字条说晚点还他。 然而下次还东西的时候,却被人抓个正着,活剥了胳膊上嵌入肉里的通讯器,一条右胳膊差点废了。 如果因为记恨她骗了他的感情,那能对自己下此狠手应该也是没什么感情了。 这个疯批男最讨厌被人背叛,如此紧追不休,恐怕是想来索她性命…… 必须要赶紧找到玉镯,离开这里! 但这镯子究竟在哪儿呢,将军府这阵子都快被她搜两遍了…… 晚上几次值夜班时,偶尔会听到许肆屋内有响动,她虽然心有好奇,但还是选择听从命令——没有召唤不得入内,老实护好自己的脑袋。 直到一日,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颜漫忍不住偷偷趴到窗边偷看。 这一看不要紧,屋内的场景让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许肆此时正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守着面前破碎的花瓶,大颗大颗掉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场景怎么都无法跟素日那个威风凛凛、盛气凌人的大将军联系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晚饭是她送的,“我记得我没往里面下药啊?” 颜漫将门打开一条细缝,想要听听他在说什么。 突然身体一轻,双脚腾空离地,被人打横夹在腰间带走。 跨过院角的拱门,白昭将人毫不留情地丢在了地上。 他的身形高大又壮实,跟颜漫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拎她轻松地就像拎了只兔子。 “你好大胆子,谁让你进去的!” 被抓包的颜漫虽然有些心虚,但起身硬着头皮道:“我、我只是担心将军有事! ” 白光一闪,锋利的剑刃擦过她纤细的手臂,单薄的布料猝不及防地划开一道细缝,渗出殷殷血迹。 “你干嘛!”颜漫恼声道。 白昭缓步收剑:“给你长个记性,下次如果被高大人抓到,恐怕就不只这一道了。” 平日他都直呼高念大名,现在却称高大人,着实严肃。 颜漫心中暗暗悱恻,看来府上某些严苛的规定就是为了掩藏某些秘密的…… 皇帝的寿辰很快就到了,本来护送夜明珠入宫的事与颜漫无关,然而出发这天高念突然通知让她一起去。 这日街上真是热闹,道路两旁的茶楼酒肆张灯结彩,街上铺满了鲜花,鼻尖充斥着浓郁的馨香气味。 颜漫坐在空荡荡的马车上,垂着眸子看着正位上放的玉匣。 无法相信看守夜明珠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会落到她身上。 试探她会不会监守自盗? 比起这个,她更怀疑这里头装的真的是夜明珠吗? 毕竟她一个刚入府没多久的新人,交到她手里的能是什么重要差事…… 想要打开一看究竟,刚凑上的手一停,万一里面放的是暗器那自己不就遭殃了。 便只拿在手上颠了颠,手感重量跟那晚倒是差别无二。 颜漫翘起二郎腿,将匣子小心放回,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把这东西看牢了,不论真假都得配合他们演完这场戏。 马车突然停下,白昭骑马过来在外面低声解释:“前面路上有马车被鞭炮惊扰撞断了大树,现在树倒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移开需要费些时间。” “怎么这么不凑巧?”颜漫心底暗暗有些不妙,“不会有刺客吧?” “全体警备,注意下四周。” 官道上今天尽是往宫中献礼的豪华车驾,里面坐得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街头看热闹的人潮拥挤,不时有人被后面的人推着差点挤入路中。 喧嚣中,一只利箭陡然在长空划过,径直刺入车内。 “有刺客!” 马匹嘶鸣,人群瞬间哄乱。 颜漫侧身一闪,看到插入车陂半寸的利箭眸色一惊,“该死的乌鸦嘴!” “保护夜明珠!”高念拔剑厉声道。 几个黑衣人从两侧高耸的楼上跳下,人们抱头鼠窜,嘈杂的尖叫声乱成一片。 颜漫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派她一个新人来,恐怕早就料到半路会出事,想让她来做这个替死鬼了! 里面的夜明珠八成也是假的,然而打开玉匣子一看,一颗晶莹剔透足有半个拳头大的的夜明珠正安然地躺在里面。 “?!” 这多少让她有点看不懂了。 几个黑人掠过人群,举剑闯过层层阻碍,直冲载着秘宝的马车而去。 传言之,得此夜明珠者得天下。 许肆作为蓝月战神,深受百姓爱戴,又手握重兵,既是皇上心腹又是皇上心腹大患。 若寓意着天下之主的夜明珠在他手上丢了,即便非本心所为,也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君臣之间必生嫌隙! 正当黑衣人想要破门之时,精致的车门被人先一步在里面一脚踹开! 这一脚时机卡得刚好,力道合适又利落,黑衣人捂着鼻子重重跌倒在地。 颜漫夺门而出,站在马车上环视此时的局势。 虽然不想承认,但手持秘宝的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这个战场上的众矢之的。 楼上观望的男人美目微挑,对她机敏的反应很是赞许。 “白昭!” 高念被几人环绕无法脱身,远远地朝白昭招呼,示意他保护颜漫。 如果夜明珠半路丢失,将军府上下都难逃罪责。 第20章 苦肉计表忠心 白昭来到颜漫跟前,帮她一同阻挡一窝蜂涌上来的敌人。 高念很快过来帮忙,让颜漫把夜明珠给他。 他是护卫领事,功夫也是在场人中数一数二的,交给他是合理的。 颜漫刚要将东西递出,却又不留痕迹地收回了手。 以前她出任务的时候吃过类似的亏,即便最信任的队友也可能是叛徒,这个时候她只能信自己。 东西在谁手里谁那边就是火力重灾区,打斗激烈,高念以为颜漫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他,于是主动靠近,然而对方迟迟却没有要给他的动作,不禁有些恼怒,急切地叫她的名字。 这时,几颗火药陡然从空中落下,爆炸声四起,几个无辜百姓残血躺倒在路边。 “救人!”将军府的护卫得到指令,自动分工,几队人护送百姓离开。 硝烟弥漫,颜漫腹背受敌,要不是她身手利索,恐怕早已被袭来的兵刃或暗箭射穿而死。 她不错的身手也被楼上的人尽收眼底,甚至从中发现了些许端倪。 比起右手使剑,她左手好像更有力道,这不禁让他想起之前白昭说那晚在府上凭空消失的小贼就是个左撇子…… 一人将颜漫逼至车前,一剑刺来,女子眸光一紧,轻巧闪身从底下穿车而过,然而刚出来就被刀抵到了脖子上。 剑刃毫不留情地在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她无奈丢掉了剑,一副束手就擒的投降模样,垂着眉眼朝对方求饶。 见这可怜模样,对面眼神刚有松懈,她眼疾手快地卸下敌人武器,不带半分犹豫地直接一剑封喉。 鲜血喷溅到白皙清隽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神情。 楼上男人嘴角微扬,难掩眼底痛快欣喜之色。 带头的黑衣人突然拎着一个孩子出现在酒楼上,握着孩子的领子威胁将军府交出夜明珠,否则就把孩子丢下去。 打斗未停,不少人目光却牢牢被孩子的哭泣声牵引。 楼下的妇人尖叫哀嚎,跪求上面的男人放过自己的小孩。 “小心!”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楼上黑衣人闻声回身,但是为时已晚,被人迎面踹了一脚,连带着孩子一同被踢下了高楼。 幼小的身躯抛掷半空,不少人的心脏随之凝住。 一个身影从楼上飞出一把揽过了孩子,稳稳落地。 许肆将小孩交给他的母亲,拔剑在人群中厮杀。 半晌,官兵来人,贼人终于落网。 谁都没想到,这场闹事的领头竟然是东山寨的大当家——郭虎冲。 前几日丞相王宴还在朝上上书剿匪,被大理寺少卿刘然居拦下,说东山寨虽然是土匪起家,但这些年已经在锦安城安居,跟寻常百姓无异,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幺蛾子。 许肆穿过人群朝颜漫走了过来,眼底含着难得的笑意:“没事吧?” 颜漫心中暗骂,真是虚伪,要是真担心早就下来帮忙了,但还是恭顺地、皮笑肉不笑地从怀里掏出玉匣交给许肆。 许肆注意到她脸上快速闪过的不悦,只觉得好笑,还真是藏不住事。 “将军小心!”高念骤然大喊一声。 颜漫也看到了射过来的羽箭,揽着许肆肩膀拉其避开,而自己却被利箭划破了肩头。 一个系着锁链的铁爪牢牢地抓住玉匣,将秘宝从人手中夺走。 伤口传来的刺痛瞬间将人麻痹,紧跟着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知道他对自己有猜忌,本想借机表示下忠心,然而没想到这歹毒的箭头竟然有毒! 心里瞬间将人的祖宗上下十八代都贴心地问候了一遍。 许肆抱住瞬间虚弱的颜漫,不到半刻,她的嘴唇就开始微微发紫。 “快找太医!”许肆厉声喊道。 高念提醒他宫中寿宴在即,这里由他来处理,不要误了正事。 一个向来冷静自持的人现在是肉眼可见的慌张,生怕她有事。 “把眼睛睁开不许睡!” 颜漫听到来自头顶的强硬命令微微蹙了蹙眉,清醒了几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完成。 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东西,许肆看到她手里的珠子眼底说不出的晦暗情绪。 此时,丞相王宴已经接过了黑衣人手里的匣子。 “许肆啊许肆,看你这回怎么为自己辩解……” 略显苍老的手得意地打开玉匣,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住。 一块金灿灿的元宝躺在里面,丞相眼睛都看直了,怒不可遏的回身问手下这是怎么回事?! 手下解释说这东西是从许肆手里抢的,没想到是假的! “饭桶饭桶,通通是饭桶!” …… “太医呢!”许肆声音暴躁,听得实在让人有些害怕。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不行,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摩挲拔出腰间匕首咬牙往自己伤口上来了一刀,然力气不足释放的黑血不够快。 许肆借着她的手握住匕首,帮她狠狠来了一下子! 泪水猛然溢出的眸子神色不明地看着男人,说不出感激还是要爆粗口,这酸爽……颜漫彻底晕死了过去。 宫里宴会热闹非凡,众臣子和后宫妃嫔纷纷上前献礼,只有许肆迟迟不见人影。 有人说将军半路遇刺,被耽误了行程,让皇上体谅。 丞相王宴说以我们战神的威武,一般小贼不是他的对手,应该很快就来了,说着向皇上隔空敬酒。 太子也起身恭敬举杯道,“大将军手里的夜明珠可是天下至宝,有道是得此夜明珠者得天下,要儿臣说我们的战神也是父皇和我们蓝月国的夜明珠啊!” 皇上含笑点头示意。 这时,二皇子拿了一幅名家字画上来,皇上喜好文雅、收藏名家字画,二皇子这方面也很像他,作诗谱曲方面颇有造诣,温润儒雅的气质也跟他当年有几分相像。 相比来说,三皇子送的东西倒更显特殊,“民间醉香居最近的一首曲子,知道父皇日理万机,今日儿臣特请人入宫给父皇一观!” 皇上开心得很,尤其是中间的舞女身段妖娆媚骨天成,看得皇上眼睛都直了。 第21章 童年的梦 三皇子很满意皇上的反应,拿起酒杯洋洋得意,抬眸正撞上二皇子的眼神,两人隔空碰杯,笑得那叫一个兄友弟恭。 看到皇上这副陶醉其中的嘴脸,坐在旁边的皇后早就司空见惯了。 即便宫里来再多的美人,也无人能撼动她和他们王家的位置。 公公跟皇上禀报大将军来了。 “快请!”皇上眸光一亮,扬手道。 许肆换了身干净衣服,俊朗的长相和肆意风发的气质让他无形中成了全场的焦点,随着他的到来整个大殿好似都跟着亮堂了几分。 桀骜不驯的脸上带有一丝少有的温和,浑然天成的矜贵气场和周身自带的压迫感即便在皇家面前也不弱分毫。 他恭敬地给皇上行礼,并献上了夜明珠,“虽有波折,但夜明珠注定是陛下的,谁也夺不走……”话说着,余光扫到一旁的王宴身上,掩下眼底那抹快速流过的杀意。 这个礼物应该是让皇上笑得最开心的,让许肆快快落座。 刚到没多久,乐声突然一改,贵妃身着霓彩华服伴随着沉稳恢宏的乐器声,被人簇拥着缓缓出场。 座下的一众臣子纷纷站起,以显示对贵妃的尊敬。 贵妃在后宫霸宠多年,虽然没有子嗣,却是皇上真正的心上人,没有人敢怠慢。 皇后笑得僵硬,努力压制眼底的厌恶,两人斗了半辈子,知道她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实属碍眼得很! 不同于刚才醉香居那首舞曲的轻盈曼妙,柔情似水,这场表演更显威严和庄重,舞步矫健轻捷,是首气势磅礴的战曲。 蓝月受边关战事困扰多年,今年终于有所缓和,这无疑是皇上心头最大的喜事,要不说人贵妃受宠呢,而不是像皇后一样,堂而皇之献礼养神丸,暗讽皇上雄风不在,需要大补。 二皇子看着眼前的表演,神情激动:“真是精彩,这种场景应该牢牢地记下来,画到纸上才对!” 许肆无声轻睨了下他那副痴狂模样,看着眼前裙角纷飞,疾风劲舞的舞者,脑海里带入的全是另一个人的脸……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他心头一惊,但脑海忍不住再次被她的模样占据。 如果这是有人故意给他下的美人计,那他承认中招了。 但至于这人究竟是红颜还是祸水得他自己说了算…… 一曲终了,皇上让贵妃坐到自己身边,这是只有皇后才能得到的殊荣,皇上也不在乎什么礼数尽显宠溺,但这无疑下了一旁同坐的皇后的脸面。 “刚才的美人实在惹眼,虽然身份低贱,但美女就应配英雄,大将军后院还空着,不如皇上做主成就一对姻缘?” 皇后语气故意加重了“低贱”二字,表面说刚才跳舞的舞女,实际暗讽同样献舞的贵妃。 三皇子一听这话手里的动作一顿,那美人是他想献给皇上的,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在中间截胡,争风吃醋地送给许肆。 皇上有点舍不得,但也不能当众下了皇后的面子,转头问许肆的意见,他向来是挑剔的,而且偶尔有听说他好像喜好男风,大概会拒绝。 谁知,许肆竟破天荒的接受了好意,起身感谢皇上赏赐,话语间带着几分酒气,似乎有点喝醉了。 皇上哑然,这死小子…… 席上有人暗讽,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平时装得再正经,几杯酒下肚还不是显出原貌。 许肆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多少带着点情绪。 今日那箭的毒属实厉害,这群人是真想要他的命,肮脏的锦安城,不如在沙场上畅快! 将军府这边,颜漫喝了药、放了血,虽然晕迷但命总算是保住了。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了深埋在记忆里的小时候……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也曾被领养过,有过爸爸妈妈。 养父母来的那天,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女人暖阳般慈善的笑容,跟她想象中的妈妈一样。 于是主动给他们递热水。 院长妈妈很意外,摸着她的小羊角辫说,“难得见这孩子这么主动。” 颜漫打小就长得好看,小脸白嫩嫩圆嘟嘟,加上一双很有灵气的大眼睛,漂亮地像个瓷娃娃。 养父母喜欢得很,但一听说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原本热情的笑瞬间就冷了下来。 心脏病不比其他,费钱又致命。 院长看出这对夫妻的为难,可以理解,让颜漫去跟小月妈妈要蛋糕吃。 颜漫屁颠颠地走了,但是没去厨房,跑远的步伐越发沉重,她知道因为她的病可能没有爸爸妈妈会喜欢自己。 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晒得身上暖洋洋,心里也就暖了。 后面那对夫妻又来了几次,给大家带了玩具和零食,是极好的人。 领养名单迟迟未定,他们似乎是在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中间纠结,颜漫作为一个局外人跟其他小朋友一样默默羡慕,期待谁是最后的幸运儿。 没成想,竟是自己。 虽然她有心脏病,但总放不下,觉得跟她有缘,可能是当初给他们倒了一杯水的缘故? 养父母是普通工薪阶层,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会在能力范围内把最好的东西都给颜漫。 小兔子玩偶,香喷喷的酥炸鱿鱼圈,粉红色的四轮小车,充斥着她童年最幸福的时光。 加班晚回家的爸爸妈妈还会悄悄来房间给她掖被角,或者开一条门缝安静地看她一会儿。 他们是彼此的支撑,可惜这么美好的时光只持续了两年。 记得她的兔子玩偶已经玩得泛黄,少了一只耳朵,变成一只单耳朵兔子。 爸爸看到单耳朵兔子说给她买只新的,她突然有点心疼,担心有了新玩具小兔子会觉得自己不够漂亮。 对爸爸说,“不花那个钱,我只想要它。” 然而新玩偶还没买,家里先迎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妈妈怀孕了,家里变得更热闹了。 颜漫有了弟弟很开心,每天一放学就跑着去看弟弟。 然后慢慢发现,全家的注意都在弟弟身上,即便她在外面磕破了膝盖,妈妈也没有看到,只说让她帮忙把消完毒的奶瓶拿过来。 弟弟年纪小,照顾他是正常的。 第22章 将军的赏赐 但是渐渐发现妈妈的眼里只有弟弟。 一家四口出门玩,她一个人走在后面,有意跟他们越行越远,也没有人发现…… 生日那天,幼儿园里的好朋友说,“今天过生日的人最大!” 颜漫好似突然拿到了可以任性的权力,第一次耍了小脾气。 弟弟抢她的作业本,她生硬扯回,幼小的身体被连带扯过,弟弟的脑袋碰在了桌角,嚎啕大哭。 她不是故意,见妈妈抱起弟弟时,她怕极了。 那是妈妈第一次打她,手掌拍在后背,其实也不重,只是不知怎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晚养父母发生激烈的争吵,一开始爸爸说不应该打孩子,后来爸爸说家里养不起两个孩子。 颜漫紧搂着兔子玩偶在被子里躺着,枕头被眼泪打湿了一片。 晚上房门被人打开一条细缝,屋外的光透了进来,落在她小小的脸上。 脚步声轻轻走近,大手温柔地拨了拨她鬓角的碎发,带着细微的哽咽。 第一次见到他们吵架,她怕极了,觉得都是她的错,如果没有她,他们也不用总是加班,如果没有她,这个家应该会过得更好吧。 周末养父母带着她去吃了最爱的披萨,甚至还有她之前想吃但没舍得买的三十几一块的芝士蛋糕。 颜漫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高兴地在商场里又蹦又跳。 吃到好吃的时候她甚至有点想跟他们坦白,她其实有时候有点不喜欢弟弟,但知道他们还是爱自己的,他们是一家人,她又觉得有一个弟弟也蛮开心的,不过这话犹豫再三并没有说出口,她怕爸爸妈妈会因为她的小气生气。 出租车没有开往回家的方向,眼前的景象逐渐熟悉,颜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窗外,小手紧紧地拽着妈妈的手。 妈妈把她交给了院长妈妈,在略显空旷、染了斑驳的白色房间里,签完了一张又一张的手续。 她在一旁忙得紧,摸着好久不见的窗棱,摆弄着好久不见的彩色积木…… 她被抛弃了,即便是院里最笨的小孩这种时候也会感觉的到。 她见过幼儿园里撒泼打滚的孩子,她也想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拉着妈妈的手求妈妈带她回家,她觉得如果这么做的话胜算一定很大。 但妈妈哭着跟她说对不起,她脑袋里所有泼皮无赖的想象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变成泡影。 他们养不起两个孩子,希望她能理解。 颜漫点点头,乖巧地跟他们道别,但始终忍着没有让泪水留下,那个年纪她还说不清为啥,可能是不想让人觉得她不情愿,也可能是不想养父母哭得更厉害。 她被院长妈妈牵着手跟他们挥手再见,像每次去幼儿园那样,只是这次没有人会来接她了。 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看着逐渐走远的汽车,耳朵里一阵轰鸣…… “哎,醒醒,醒醒!” 一睁眼看到床头白昭的脸,眼角冰凉的眼泪让她瞬间清醒,梦里的画面快速消失不见,只觉得有些尴尬。 “中个箭而已,又死不了,哭得娘们儿唧唧跟个女人一样……” 白昭像平时一样毒蛇,强硬地把人扶着坐起,让她喝药。 “放心吧你死不了,赵大夫在外面守着,将军把这珍贵的千年人参都拿来给你煮上了,你替他挡了一箭,以后恐怕是要平步青云了,也算因祸得福。” 白昭说得羡慕,玩笑道:“要当时我站得离将军近点就好了。” 颜漫闻言,拿着药碗低头嗤笑一声,说他蠢。 回府的马车上,许肆醉醺醺得瘫躺在正位,跟着一同回府的舞女玉乔跪坐在一旁侍奉。 说是侍奉,实际她只是待在那里,根本不敢有太多动作。 之前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个大将军的传闻,生怕无意惹恼了他会小命不保。 低垂着眉眼,小心观察着男子的动作,伺机而为。 许肆吃醉了酒,整个四仰八叉昏昏欲睡的慵懒模样,松了松领口,大手下移到了腰带上,好似把马车当成自己床了,马上要宽衣解带。 玉巧美目轻抬,她虽然不了解这个大将军但她最懂男人。 水润白皙的纤手搭上了男人的手背,惺忪的眸子轻启,热烈的视线交替缠绕,电光火石之间车内气氛瞬间焦灼…… 马车飞驰而过,一个人影被半路丢出,女子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在地上连连滚了两圈,血迹滑了一地,半睁的眸子空洞地看着上方,已然没了生息…… 晚上颜漫被自己突突的心跳吵醒,紊乱的心跳越来越快,赶紧摸了颗速效药吃了。 五颗剩四颗,心疼。 “这是什么?”突然出现的男声给她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竟然是许肆,他怎么在这儿?! “土方药,老家那边的救心丸,吃个安心”颜漫草草搪塞,将瓷瓶塞回了枕头下。 生怕被他看到里面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压片药丸,那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今天多亏你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将军说得言重了,保护您的安全本就是小的职责所在……不过嘛,也确实有那么点功劳”,颜漫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他的神色反应,继续说道,“……如果将军非要给点什么赏赐的话,也是可以的。” 男人眼底荡着笑意:“我也正有此意。” “?” “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待着吧,提你做随身护卫。” 颜漫眉头微拧,那自己的自由度岂不是更低了,婉言推辞:“将军倒也不必如此重视我,我刚来府上还需要再磨砺磨砺!” “本将军确实对你很赏识”许肆打断她的话,俯身看着她的眼,眼神隐晦、寓意不明。 颜漫双目微怔,对突然的“优待”有点摸不着头脑。 丞相王宴那边的消息向来最快,一大早就有人来传话说昨晚赏赐给许肆的舞女死了。 第23章 被抓 王宴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这不是我们大将军的一贯作风吗?他这是杀鸡儆猴呢,人是三皇子的,我们就只管看戏罢了。” 早朝上,有人提到了街道上的女尸,参奏大将军如此肆意妄为,根本没有将蓝月律法放在眼里,应当严惩! 许肆听到别人参自己,站出为自己辩解,说是那女子趁他醉了酒对他动手动脚,他是在自卫,只是一不小心出手太重,失了分寸。 一不小心就伤人性命,也说得太轻巧了,这说辞俨然不能让台下的一些大臣满意。 皇上表面生气,实际内心是开心的,战无不胜的许肆在百姓的威望甚至远高于他,多少有点功高盖主。 行为举止上有残缺恰巧合了他这个君王的意。 皇上让他到外面领二十大板,以作惩戒。 丞相王宴突然出来为许肆说话,说昨日大街上公然抢夜明珠的是东山的土匪,他们的叛乱之心昭然若揭,不如让大将军戴罪立功出手灭了东山寨。 对东山寨,朝廷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实属不该挑衅皇权。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隐患,皇上听从了王宴的建议让许肆去灭了东山寨。 将军府。 赵大夫来给颜漫摸脉,坐在床边捋着胡子拧着眉欲言又止。 “赵大夫”,颜漫语气虚弱,“您这一脸严肃的样子,让我有点害怕……” “无碍,正在恢复中,我再给你开两副药试试”赵大夫道,然而出门时却跟同屋的白昭交代了实情,“脉象太弱,不成了……” 白昭惊讶,“您刚不是说有好转吗?” “安慰之辞罢了,若被他知道,一旦心气不足,恐怕更没多少时间了,事已至此能吃点啥吃点啥吧”赵大夫摇头遗憾离开。 白昭顿在原地,没想到颜漫情况这么差。 颜漫掏出夹在胳膊下的书册,故意压制了自己的脉象来装病。 白昭再进屋眼里带着少有的温和,主动询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难得的热心给颜漫搞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刚才是不是自己用力太大了,戏演过了。 颜漫作势便要躺下,白昭赶紧上前帮忙,给她摆正软枕。 “没有胃口,我睡一会儿便好”,语气轻飘,有气无力的样子真像一个病重患者,快速垂下的眼睑差点暴露眼底难以藏住的笑意。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白昭眉头微微一蹙,轻脚出了屋子。 见人走后,颜漫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这也太好骗了!” 知道今天许肆外出不在府中,不如趁机再进他屋里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藏东西的暗门地窖。 将枕头塞进被子里,假装自己窝在里面睡觉,然后便出了屋子。 根据上次在揽月阁的经验,将军府的机关做得还挺有水平的,说不定屋内藏着什么暗门,于是颜漫这次搜得十分仔细,不肯放过任何一角。 踮脚探查置物柜,挪开上面的一个矮颈瓷器瓶,跟对面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的天!” 价值千金的瓷器瓶差点被她推落,双目圆瞪,因为慌张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倒在地。 该死,他怎么在这儿,不是出去了吗! 许肆背着手缓步从柜子对面走出,歪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满目疑惑,高大的身影落在地上人的身上,强大的气场不怒自威。 颜漫心跳如雷,瞪大的双眼写满了恐惧,脑海里一顿搜索自己出现在此的合理借口。 “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我、我刚才看到有人进了屋里,担心是刺客所以……” “所以你是在你房间的床上,看到有人闯进了我的屋子,然后跟了进来?”许肆半蹲在地,凑近打量着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颜漫心死,捂着肩膀开始装糊涂,慢慢躺倒在地,“哎呀好痛,我好像是烧糊涂了,幻觉吧……诶?!” 许肆一把将人从地上捞起,身体突然腾空颜漫下意识地小声尖叫一声,看着男人阴鸷的侧脸,心里很不安,他要干嘛?! 手上被缠了粗粗的麻绳,女子丝滑跪地,低头虔诚认错。 许肆坐在方椅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手中把玩着从她身上缴械的短刃,眼神要给人刺穿。 “还不肯说实话?”男人语调阴郁,气压很低。 “……将军府太危险,我想找点值钱的东西走人。” 只听他轻哼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颜漫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这不出半月已经见您被刺杀两次,小的实在害怕,自知没有什么太大抱负只想活命,而且您也说我救了您两回不是,还请将军放我一条活路……” “你确实有功,但我见你厮杀时不像是贪生怕死之辈。” 第24章 赌约 许肆捏住她的下颌,让她直视自己,慢慢地摸嘴唇变看牙,颜漫在他隐晦的表情里好像还隐约看到了一些其他的情愫,但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觉得她说的不是实话,“嘴巴挺硬,是个做细作的好料子。” 她垂眸他便把人下巴抬得更高,牢牢追踪着她的视线,躲无可躲。 “将军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颜漫错开他的眼,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事后回想起才后怕,还好这个喜怒无常又肆意妄为的男人没给她当场掐死…… 许肆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念你救了我两次,给你个机会同我打赌,如果赢了就放你一命。” “……那输了呢?” “输了你的命就是我的。” “赌什么?” “皇上曾经赏赐我一个白玉观音,就放在揽月阁,如果你今日天黑之前能找到,我就念你还有点价值,饶了你。” 颜漫想了想,自己此时被束手束脚的也没有说不的条件,“好,赌就赌。” 许肆鼻尖轻笑一声,拉着她被捆绑的胳膊走到床前,一手抬起沉重的实木床榻,将她被捆住的手臂往里一套,手上一松床榻落地,颜漫也被困在了床腿。 “这?”颜漫惊愕。 “自己想办法”许肆留下一句便离开了。 “还能这样?!这不赖皮吗!”颜漫气愤地扯了扯床腿,根本移动不了分毫,怎么总是吃力气小的亏。 身上的武器已被人夺走,想找个锋利的东西割开麻绳,最近的只有桌上的茶壶,然而太远根本够不到…… 许肆再次回来时发现人已经窝在床边睡着了。 颜漫下巴吃痛,睁眼对上男人放大的脸。 “你心态倒是不错……如果想认输,不如现在就低头任我处置?”说完视线不自觉下移好似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惩治这个贼了。 颜漫睡眼惺忪地从地上坐起,腿麻了不小心栽倒在许肆怀里。 “我、我想如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清澈中带着一丝尴尬。 许肆眉头一紧,“自便,脏了我屋子试试”显然并不打算把人松开。 颜漫一脸委屈,眼睛湿漉漉的眼睛似要马上落泪,但此番可怜作派并不足以打动对方。 垂下的眸子藏过一丝狡黠,默默收好袖口从他身上摸到的短刃,沉着脑袋佯装一副无可奈何的丧气模样。 许肆歪头暗笑,径直出了屋子,他已经够放水了。 颜漫割开了绳子,成功逃脱,然后在去揽月阁的路上却犯了难。 按照常理,如果她真是一个贪财的小毛贼,现在既然有逃跑的机会,为了保命应该出将军府才是;现在去揽月阁会不会让她更加可疑,这会不会又是许肆在试探? 脚下步子停滞不前,开始原地纠结。 突然想起许肆说的是如果她能拿到白玉观音就饶她一命,如果自己跑了,那也算是下赌失败——还是去吧! 白昭从外面买了自己最爱的肉干回来,想问问颜漫要不要吃。 然而喊了两声并没有人回话,走到床前察觉异样,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是个软枕?! 白昭将事情告知了高念,带人四处搜寻颜漫的身影。 白昭问,“是否需要告知将军。” “将军正在会客,我们先找到人再说吧。” 颜漫刚走到揽月阁下便遇到搜查的护卫,赶紧隐身躲到墙角。 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许肆下得令?有可能是同屋的白昭,但这并不重要,找到白玉观音要紧。 探头探脑地从墙后小心出来,一转弯却正面遇上冷祈。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冷祈刚从后山下来,看着满院子搜查的护卫,满头雾水。 “有刺客”颜漫神色略显紧张,心中暗暗松下一口气还好他不知情。 趁冷祈转身的时候,手刀毫不留情地劈在其后脑勺,冷祈眼前一黑仰面躺下,被人悄声拉进了角落。 揽月阁大的少说也有几百件藏品,一层层的柜子放满了东西,根本无从找起。 既然是皇上赏赐的东西,又是观音,应该不会放到角落…… 楼梯隐约传来不太明显的脚步声,来人是个高手。 高念轻脚路过一层层的置物柜,锋利的眼神不肯放过一分一毫。 颜漫提着小心脏站在梁上,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这时手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高大人,有人影往后花园去了!” 高念大步跨上窗框飞身而出。 见他终于离开,颜漫长吐一口气,实在惊险。 不敢耽误,在二层可能的地方一顿翻着,从白天找到黄昏,外面的吵闹声都逐渐变弱。 颜漫斜靠着木柜滑坐在地上,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生气地两腿在空气中无声飞踹,“这个白玉观音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不能浪费时间,稍作休息,便又起身继续找。 时间过得飞快,终于,在一堆不起眼的盒子中手指触到了一块不错的料子。 颜漫拿起来展开一看,迎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发现竟然是圣旨! 视线快速扫视,看到白云观音几个字让她眉眼一喜。 东西八成就在附近! 第25章 中套 本来略显丧气的小人瞬间又来了劲头,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中一顿翻着。 一个镶嵌着金丝绸缎的盒子,略显金贵,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她苦苦寻找的白玉观音! 然而意外的是这观音竟然碎成了两半…… 四周陡然一亮,墙上的烛火乍然亮起,好似触碰了什么机关一般,只等着她打开。 白昭的剑已出鞘,带人将她围了个正着。 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甚至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杀意。 本来念在他年纪小,觉得他受伤可怜,没日没夜地给他端茶倒水不辞辛苦地照顾,没想到竟然把自己当猴耍! 这些日子刚跟培养了一点同屋情谊,因为他这次的欺骗瞬间消失殆尽,信任没了可以再建,他是建的不能再建了。 颜漫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盒子,双手高高举起,“误会……” 白昭将人扭送到了许肆跟前。 许肆放下了手里的册子,淡淡开口:“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颜漫讨好地看了白昭一眼,白昭将盒子放到许肆桌案上。 “是皇上赏赐将军的白玉观音……碎了。”白昭道。 “碎了?!”许肆声音扬起,打开盒子一看晦气地将东西连盖子丢到一旁。 “圣上所赐宝物你都敢损毁,还真是胆大。” “???” 颜漫赶忙解释:“不是我碎的,我打开的时候已经碎了!” “你是在说皇上会赐本将军一个残品?”许肆挑眉反问,表情阴鸷,带着些许恐吓,不容置喙。 “这……(天呐)” 颜漫这才明白过来,准确来说是看到许肆眼底那抹时隐时现的戏谑笑意,心中才得以了然。 这家伙分明就是有意栽赃,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公然讹人! 怕是在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要把这么大的罪名加到自己身上,真是好不要脸啊! “白玉观音价值少说也有万两黄金,又是御赐……”许肆摇了摇头,反过来问她,“你说要怎么赔?” “我今日也是被人结实上了一课……”颜漫放弃抵抗,懒言跟他废话,冷言问道,“怎么,你要杀了我?” 只听许肆不急不慢地缓缓开始替她盘算,“按照你目前在府中的月钱,没有最高给你算二十两银子,黄金万两的话……大概不需五百年就能换上,倒也是未来可期……” 颜漫狠狠翻了他个大白眼,可期个屁,什么大将军,呸!她看这人明明更像是个唱戏的! “拿来”许肆让手下拿上早已备好的契约上来,“让她画押。” 颜漫不知其所言何物,等一张卖身契铺到她的面前时,那一刻心里竟稍稍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是想要她性命,没想到是让她做劳工?!这个许肆也真是奇怪,难琢磨得很。 颜漫被迫画押签下卖身契,心中依旧愤愤不平,真无耻啊! 高念跟随许肆多年,他对许肆反常的做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显然不是一个对待奸细的态度,似乎将军对她的忌惮有所打消。 …… 脑袋一沉,视野展开,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书房的四方实木椅上。 女子手持皮质软鞭,见他醒了,朝他露出一抹嘚瑟的坏笑。 第26章 将军府的秘密 “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会落在我手上”,细嫩的手指蛮横地挑起他的下巴,女子美目微眯,眼底的怒意尽显,“许肆,竟敢给我下套,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你想怎样?”男子抬眸安静地注视着她,声音低沉落寞,似是无奈自己现在所处的局势,喉结微动,藏住嗓间的沙哑。 女子跨步狠厉地踩压着他的大腿,拎着他的领口逼近,近得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细绒,软鞭大力地戳了两下他的脑袋,“事到如今还给我嘚瑟!不狠狠敲打你两下,真是难解我心头之恨!” 男子眼眸含笑,不怒反而暗暗有些期待,大手不动声色地解着扣在身后的死结…… 然而下一秒一双小手突然柔软地滑上了他的肩,冰凉酥麻的触感一路延伸到他敏感的脑后。 脸上热得绯红,羞涩但又任她对自己胡作非为…… 挣脱绳索,轻而易举地将人扣在怀里,女子眸中闪着惊慌,胸口剧烈起伏。 看着那双红润的唇瓣,他犹豫片刻缓缓吻了下去,温润的触感却迟迟没有传来,许肆从床上猛然睁眼。 胸口心跳如雷,眼睛木讷地眨了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这才反应过来是一场梦。 窗外天还未亮,颜漫已经从床上坐起,骂骂咧咧起床,“美好的一天从做免费劳力开始……” 颜漫偶尔值夜班还是能听到屋内的声响,这总会把她拉回那个晚上——许肆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是梦游吗?感觉又不太像。 这晚,正躺在树杈上假寐,头顶突然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有刺客?! 拉响缠在树上的铜铃,高念大步流星来到院中,“谁拉的铜铃?” 颜漫刚要上前承认是自己,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救命”。 是许肆! 高念第一个闯进屋内,只见一黑衣人正举刀要对坐倒在床边的许肆下手。 许肆眼角含泪,满目惊恐,胆小的模样跟平时判若两人。 颜漫等人刚要进去,被高念抬手拦下,示意他们在外面等着。 黑衣人挟持了许肆,让高念放自己走。 锋利的刀柄抵在脆弱的脖间,稍不留意就会血溅当场。 高念无可奈何,严辞威吓他,“放你一条生路,但若敢伤害将军,今天必然走不出这个院子!” 双方算是达成共识,高念有名的刀快,黑衣人担心他出尔反尔,喝道:“放下刀!让你的人退出院子!” 高念此时无奈只能找过,把刀轻放在地,朝屋外大喊:“外面的人退出院子!” 收到指令,护卫们迈着步子轻轻后退。 颜漫想到值夜时看到的对面半开窗户,后退的步子瞬间快了几分,掩退进了月色。 许肆任由黑衣人拉扯着,这让黑衣人不免有些意外,传言将军武力值极高,今日一见怎么是个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废柴,怀疑是个替身,但看高念这副紧张模样,又满头雾水,真是奇怪。 黑衣人见院子里的暗卫已经退去,挟持许肆走到窗前,准备离开。 高念朝他摊了摊空空如也的手,示意他放心走,自己不会怎样。 黑衣人松开许肆,快速翻身出了屋子,然很快屋外传来血管喷涌的声音。 颜漫先一步退出小院又快速折返回到屋顶。 她的轻功很好,一般人听不出声响。 掀开瓦砾预判黑衣人逃离的位置,只待他逃出,直接跳下,手刃了结。 “嗖嗖嗖!”几声利箭划过长空朝窗口处的许肆袭来! 许肆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利箭在眼中逐渐放大。 乍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先一步将他扑倒在地,利箭扑了个空,在耳边擦过,引得一阵火辣辣的疼。 颜漫双手支在他的脑袋两侧,对上他清澈的眸子,不似之前见过的那渗着寒意的高深莫测,反而有些童真和单纯…… 什么鬼? 一直在屋内的高念不知道外面隐匿了弓箭手,命人快速跟上,不能让他们跑了! 尤其不能暴露将军的秘密,知道此事的,都得灭口! 他的视线落地冒然进屋的颜漫身上,重新拾起的刀握在手里紧了紧——还是等将军定夺吧。 许肆的耳朵受伤,但还好没有什么大碍。 颜漫见他跟平时判若两人,但并没有多嘴,注意到高念冷了脸,她意识到自己违抗命令了,而且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不会被灭口吧…… 丝滑跪地,跟高念请罪。 高念还未开口,一旁躺倒在地的许肆突然坐起,护在颜漫身前。 “高念哥哥,不要惩罚小哥哥!” 颜漫闻言眉头紧蹙,还真是个能要她脑袋的大瓜,好恨自己为什么偏偏长了眼睛和耳朵啊! 许肆神色略显慌张,眼睛倔强地看着高念,语气里带着一丝害怕,甚至是求饶。 哥哥保护了他,那自己也要保护哥哥! 高念垂眸看着两人,脸上神色复杂,留下一句“保护将军”便出了屋子。 颜漫此时的脑子还有点懵。 “哥哥,没事,高念哥哥是好人”,许肆在一旁软声安慰道。 男子肩背宽阔壮实,即便坐着也整整比她高出一个脑袋,此时却手轻扯着她小臂的衣袖,像个孩童般撒娇。 颜漫口唇微张,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是谁?” “我叫许肆~你刚才救了我,我一会儿要告诉娘亲,让她也给你做云吞面吃!” 颜漫:“……” 他,这该不会是有第二人格吧? 颜漫抿了抿唇瓣,口吻相比刚才稍显平和,轻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 “啊?!” 许肆以为她没听清,还用大手比了个八给她看。 颜漫轻啧一声,也是,谁说古代就不会有人格分裂。 她突然眸光瞬间一喜,柔声问道:“小孩儿,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金玉凤尾雕花镯,青白透亮的玉镯,上面镶嵌了金丝做的凤尾花?” 许肆挠挠头倏尔又点点头:“见过,娘亲的镯子。” 颜漫闻言嘴角忍不住上扬:“那你知道娘亲把镯子放哪里了吗?” 语气难得的温柔,颇有点大灰狼哄小红帽的意味。 许肆作势要从地上站起,颜漫赶紧殷勤地扶他起身。 第27章 梦回a市 他个头很高,形体健硕,颜漫还不到他的肩膀,那股子压迫感莫名又回来了。 要不是他目光依旧澄澈,真以为他变回来了。 “镯子在哪儿?”颜漫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许肆微微蹙眉,摸了摸肚子:“哥哥,我饿~” 颜漫视线落在他按在肚子的大手上,一脸黑线。 “你告诉哥哥镯子在哪儿,哥哥就去给你找吃的!”颜漫循循善诱。 “我要吃云吞面。”许肆没回话,直说了自己的诉求,“哥哥我好饿,你先给我做我再告诉你。” 颜漫暗暗咋舌,果然跟长大后一样讨厌。 “好好好,我去给你做,你乖乖地待在屋里不许乱跑知道吗?” 许肆笑笑,乖巧点头。 颜漫这才注意到他左边上方竟然长了一颗不太明显的小虎牙,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比平常那张臭脸顺眼了几分。 她从孤儿院出来后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经常自己做饭吃,厨艺不差,甚至自觉做的有点好吃,一碗云吞面难不住她。 只是不知这第二人格会维持多久,万一一会进屋看到的不是八岁的许肆,而是烦人许肆怎么办?! 想着,颜漫的面皮擀得快到飞起……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当端着热乎的云吞面进屋时,许肆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颜漫看着男人安静的睡颜站在床边咬牙切齿,多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又不能给人拍醒,万一醒来的是成年许肆不得一把扭断她的脖子!只得悻悻离开。 第二天迎面碰见许肆大步流星出门,依旧是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经过颜漫时,她站定行礼,许肆并没有什么异常,好似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高念老实禀报了昨晚将军府刺客的事,包括颜漫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贸然进屋,但是救了许肆的全过程。 “他是个不听命令的,但是能力确实出众”,高念对颜漫的评价很中肯。 知道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许肆心底的情绪有些说不明白,不知她会不会把自己当做怪物来看,所以早上见到人时也是冷冷的,暗暗观察她的反应。 时光飞逝,转眼两月过去,天气渐冷马上要入冬了。 颜漫感受到这阵子许肆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变化,之前总动不动指使她做事,这阵子倒是乐得清闲。 正值傍晚,高念远远看到有个人影靠在假石旁,看身形应该是颜漫。 颜漫听到高念的声音想要回答,但是心疾突然犯了,嘴巴发不出声音,扶着石头缓缓蹲了下去。 高念小跑步过来问她怎么了。 颜漫说胃痛的老毛病犯了。 高念见她的脸色不太好,建议她去找一下赵大夫。 颜漫说她知道身体的状况,喝点水缓缓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高念也没再多说什么,说若她实在不舒服,今晚就不必值夜了,早点休息。 有一说一,高念这个人确实跟冷祈说的一样,面冷心热,看着不好接近,但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颜漫拐弯抹角问高念许肆的情况。 高念只说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颜漫识相闭嘴。 这个时代人们应该还没有双重人格的概念,甚至更加偏信鬼神,如果被人知道许肆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恐怕他会被人当作怪物。 高念提醒她马上是许肆母亲的忌日,让她这个新人注意一下自己言行,千万不要犯了忌讳。 颜漫点头如捣蒜,说自己一定严格遵从命令。 因为准备忌日,府里的气压变得更低了。 这日突然下了一场大雪,颜漫很少见这么大的雪,心情很不错! 晚上捏了两个小雪人放在石阶上,陪自己一起值班。 将军府的守卫实在森严,即便有时明知道幼年许肆上身,她也不敢冒然进去,一旦失误她小命都得噶在这里。 突然又有点想搭档范慕行了,他如果在的话,任务总会变得简单起来。 颜漫蹲下问小雪人,“我现在有点一筹莫展了,你们说范慕行那个家伙会来吗?” 几个月前。 a市,时光公寓。 “滴——滴滴——” 深夜,静谧整洁的室内响起阵阵机械提示音。 凌晨02:05 “心率监测异常,危险等级a……” 凌晨03:08 “心率监测异常,危险等级s,已联系就近菲尼克斯医院……预计8分钟后到达。” 窝在被子里的人感受到手环的电流刺激被唤醒,坐起顺了下额前蓬乱的头发,感受到紊乱的心跳马上精神回笼,打开了手环蓝白光的悬浮屏幕。 身体检测数据一一在眼前展出,心脏那块是满屏刺眼的红。 颜漫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的情况不是稳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犯病了,视线突然开始跳动模糊,意识到这次的情况可能有些糟糕,忍不住越发心悸。 “是否为您联系紧急联系人……”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查询失败。” “联系范……”话说到一半,她习惯性地看了眼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 凌晨三点……犹豫了半秒,抬手关闭了通讯。 “先天性心脏病,已超出药物控制范围,有早衰迹象……”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但此时仿佛都与她无关,意识逐渐昏迷。 “吸氧,推入20强稳定剂!” 一个好听的磁性男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知道是自己的主治医生贺景琛到了。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贺景琛这边的一个老病人了,心脏异常警报会近乎同时传讯到他那边,每次身体出现意外都会麻烦他…… 贺景琛,菲尼克斯医院(p&h )心外中心行政副主任、主任医师,是心外先天疾病医学研究室组长。 要不是认识的早,还真挂不上他这么负责的专家号。 “嗨~又见面了贺主任”,苍白的小脸笑得一脸灿烂,仿佛插管点滴的另有其人。 男人视线扫了她一眼,细听着护士的检测汇报,眉头不断拧紧。 “还是建议尽快手术”贺景琛口齿干涩,顿了顿后言简意赅道,“你放心,近两年这方面的技术已有很大的进步,成功率高达70%,我已经成功做过两例……” 第28章 一碗云吞面 颜漫沉静听着没有作答,一旁的助理医师郎明补充道,“您这种情况先天性心脏病能保持近三年没有犯病已经是个奇迹了,平时用药上应该也会有所感知,药物的控制效果是在减弱的……” 她知道要想活下去早晚是要手术的,只是“……费用大概多少?” “手术,加上后续恢复,大概需要预付两千万,全程下来视情况而定六千五到八千万不等。” 颜漫深吸一口气,在医院走一遭真是花钱如流水啊,听得让人胆寒…… “费用可以申请医疗补助,医院这边可以帮忙办理,我的建议是尽快手术,可以提高康复效率。” 贺景琛一直在为这场手术做准备,但明显某人还在犹豫。 为了凑医药费,她签订了金玉凤尾雕花镯的任务。 刚坐进时空舱,连接上自己的猎人数据,面前的显示屏上陡然冒出999+的未读,这才想起被自己忘之脑后的“骚扰信息”。 手指轻点,“干嘛?” 听筒那边传来某人略显失态的声音,“颜漫,你在哪儿呢?!家里的药是怎么回事!” “额……这个回来再跟你说吧。” 刚想挂断,对面声量骤然拔高,“你接任务了,哪个?!” “……玉镯,你知道我的,当然要选报酬最高的。” 女子眉头微挑,一周前还对这略显奇葩的任务嗤之以鼻,现在她只想搞钱。 “你现在人在哪儿呢?!” “回来再说吧。” 信号关闭,听筒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次她不想跟范慕行一起去,她要自己赚回所有报酬。 临行前五分钟,还是给范慕行赶到了。 他气急,她总是这样,有事从来不跟自己说。 “范组长,程序已经启动,无法取消了”研究员常旭过来说明。 机舱内的隔音很好,颜漫背对着二层操控室,并没有看到范慕行此时的狂躁。 打开听筒,刺耳的男音从里面乍然传出,给颜漫吵得不自觉地眯起了眼,抛弃老搭档确实有些心虚…… “谁让你不通知我私自行动的,交审核报告了吗!” “嗯?你没收到嘛?”她说得无辜,故意装听不懂。 确实没交,只是恰巧获得了某人的权限,又不小心点了下“同意”键而已。 “胡说!” “肯定在桌上,等我回来找给你,您知道的,我的爱好之一就是写报告……” “在那边等我,我随后到。”范慕行不听她狡辩,沉声跟旁边的人道,“马上同步她的实时坐标给我……” 颜漫调整了下耳麦,回头看向二层操控室。 范慕行拿着指挥舱听筒大步走到一览无余的落地窗前,单手附在冰冷厚实的玻璃上,眉头紧蹙,严肃的神清仿佛她这一去就不复返了一样。 不吉利。 颜漫扯着嘴角朝他挥手告别,对麦朗声道,“放心吧组长,我可是优秀猎人,回来请你吃饭!” …… 将军府。 颜漫蹲在地上轻叹一声,身后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给她的思绪瞬间拉回。 来人的步子声音很浅,,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院子里还能有什么人。 回身看到许肆的脸。 “我肚子饿了,去厨房找点东西过来”,许肆冷冷地丢了一句。 女子眉梢一挑,转过头无声学着许肆的臭脸和表情,“拉拉拉我肚子饿了,去厨房找点东西过来……真是大爷。” 颜漫走后,石阶上的两个小雪人落到许肆眼里。 刚才听到她在这里跟人说话,难道是跟雪人? 颜漫有时晚上肚子饿会跑到厨房里找点东西吃,颜漫嘴甜,厨娘对她很好,有好吃的经常还会单独给她留一碗。 最近天气不好,厨娘腿上风湿病犯了,颜漫不想吵她睡觉,决定自己给许肆做碗面。 想起那晚许肆说想吃云吞面,颜漫便按照自己平日的做法给他做了一大碗,放了绿叶菜还浇了个鸡蛋,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忌口,吃不吃葱花香菜辣椒醋等等,就单独拿了个碗碟各自盛了一份。 听到屋外有人敲门,许肆让她进来。 见到端来的是云吞面,眼底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端起勺子浅尝了一口原味的热汤,鲜肉的馨香充斥鼻腔,咸淡适中,是他喜欢的口味。 不过这味道跟以前的很不一样,问她是谁做的? 颜漫以为不合他胃口,毕竟将军府的一切都是有严格标准的,担心会连累到旁人,于是只得承认是自己做的。 许肆抬眸看了她一眼,清亮的眼底看不出太多情绪,却让颜漫由不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时候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母亲的云吞面,每每学会一篇文章,或掌握了一个剑招,都会缠着母亲做一碗热乎乎的云吞面奖励自己。 然而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能做出她的味道。 有次许肆因云吞面不合胃口发了脾气,后来云吞面便变成了将军府的禁忌。 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云吞面了。 至于那次发脾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幼稚地跟个孩童般因为思念母亲而闹脾气罢了。 身边的人要么觉他高傲自大,对他嗤之以鼻;要不看他阴晴不定,对他敬而远之;要么因他位高权重,曲意逢迎…… 不管是队友还是敌人,没人会像母亲那样只他当做一个普通人。 身上的太多的责任和枷锁让人逐渐忽视了当初他也不过是个参军的平头小兵,也没人在乎整日悬在他头顶的那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的“功高盖主”的斧头。 包括她也一样。 自己冷落了她这么久,这女人竟然一点主动的动作都没有,真不是个合格的细作! 等着许肆把面吃完,颜漫把东西收走就赶紧退下了。 颜漫在外面值夜班,隐隐听到屋内有声音。 应该许肆做噩梦了,声音带着哭腔,在叫娘亲。 “这孩子八岁的时候到底遇到啥事儿了,怎么这么爱哭啊?” 颜漫想起以前自己在孤儿院,晚上害怕打雷,哭着找妈妈的无助时刻,眼神顿时软了下来,悄声进了屋子。 但她可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圣母,根据消息今晚只有一人在内院守着,为此她特意跟人调班换到今天。 正巧许肆第二人格上线,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他哭得很凶,双眼紧闭,脸上还挂着没有干涸的泪痕。 结实的小臂搭在被子外,手指微动,好像在尝试抓什么。 女子眉头轻抬,看起来还是个激烈的梦。 拿出提前备好的药包,往屋里的燃香加了点安神药粉,便开始大干特干了! 第29章 迷药的帕子 不一会儿,床上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确定人已经睡熟,颜漫手脚利索地在房间里一顿搜寻。 他能那么清晰记得是母亲的镯子,说不定意义非凡,可能藏在一个比较隐秘私人的地方? 一些放了文玩古董的地方被她现行略过,主要找放了珍惜小物件的角落。 “娘亲……” 安静的屋内突然响起一声低咛,颜漫轻脚过去查看他是否清醒。 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快速滚动,嘴巴微张,好似随时要说话,这孩子看起来又做噩梦了。 是不是下得药剂不太够? 颜漫从怀掏出一块染了迷药的帕子,双手各捏住一角正准备搭在他的脸上,床上人的双眼突然睁开了。 空气瞬间凝固,“嗖”地一下将帕子藏在身后。 “将军?” “哥哥?”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听他这么说,颜漫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灰狼上线,她上前轻声安慰八岁许肆是不是做噩梦了?她就在外面守着,说着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冒出的细汗。 在药物的作用下,小许肆的眼皮渐沉,但手牢牢握着她的腕子,好似十分不安。 他刚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此时的许肆心智虽然是个幼童,但力气却一点不少,捏地颜漫手腕生疼,抽了两下都没能成功。 男人的脑袋靠在她的肩头,夹着嗓音说害怕。 此时的颜漫比他更害怕,要是成年许肆突然清醒,她得如何解释这诡异场面?! 尤其是听闻他上次半路杀了宫里赏赐的舞娘,他向来不喜欢女子靠近,要是看到自己在这里,一定会毫不客气扭断她的脑袋…… 颜漫想要直接掰开他的手,但八岁的许肆跟成年许肆一样执拗,就算中了迷药、意识昏沉也不肯撒手! “不要害怕,哥哥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希望他能快快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了沉沉的酣睡声。 男人睁开双眼看到了女子的脸,先是诧异,后以为自己又是做梦了。 直到发现落在胸前染着迷香的帕子…… 第二天,颜漫焦灼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早点里有最爱吃的玉带糕都食之无味。 “你嘴巴怎么了?”白昭见她上唇破了个口子。 “不小心磕了一下子”,颜漫敷衍道。 冷祈见她在抖腿,疑惑:“你很焦虑吗?” 颜漫:“很、非常!”长长叹了一口气,饭也不吃了,拿碗筷直接走了。 “看来是很焦虑”,冷祈评价道,“难得会有剩饭。” 白昭点头表示同意。 她实在是太粗心了,竟然把染了迷药的帕子留在了许肆房内! 离开的时候甚至还细心地更换了屋内的燃香,当时还在心里暗夸自己聪明,结果竟然搞了个天大的乌龙! 颜漫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但看着许肆屋关闭的房门又不能进去。 死定了。 昨晚。 许肆捡起落在身上的帕子,发现上面沾了致人晕迷的迷药,一开始是有不悦,甚至腾起了一抹杀意。 气不过把帕子系在了她的鼻尖,让她自食其果。 女子垂着脑袋坐靠在床边,他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借着浅浅的月光第一细细观察她的手真是小,比他的要短一个多指节,手腕也很细。 衣袖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有个不太清晰的疤吸引了许肆的注意,他起身坐起,随着衣袖缓缓上移,一条狰狞可怖的疤痕让男人的表情不由得怔了怔。 他是个经常受伤的,自然知道这可怕的疤意味这什么,呼吸顿时沉重了几分。 小心给人整理好衣服,原来这就是她右手使不上力的原因。 她的功夫很好,可以说是出类拔萃,差点忘了她以前肯定也吃了很多苦。 用手轻轻勾开粘在她脸上的发丝,望着这张软糯的小脸,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清晨,天光大亮,颜漫是被外面的一声鸡鸣吵醒的。 醒来时自己正坐在许肆床头,后怕怎么一觉睡到这个时辰,还好他还没醒。 猛然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人非常不适。 不敢多待,悄步简单处理了下现场便匆匆离开,开门时不小心被门框磕了下上巴发出“咚”得一声响声。 心虚地看了床上人一眼,还好还好,没醒…… 颜漫此时正绞尽脑汁想找个什么理由进屋把东西拿出来,许肆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护卫们自觉地站成两列,为首的是高念。 颜漫偷偷朝许肆瞥了眼,他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异常,风平浪静。 若是发现被人下了药,应该会怒气冲冲地出来找人算账吧? 许肆的目光突然看了过来,颜漫赶紧垂眸错开视线,避免跟他对视。 指节紧张地捏得发白,心里一阵发毛。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许肆走后,颜漫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直觉总感觉他今天的视线有些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高念见颜漫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扔了个糕饼给她,“怎么胃口不好?午饭也不吃?” 颜漫隔空接过,还热乎,揉捏在手中:“没有胃口。” 高念问颜漫昨晚值班是否有事情没有禀报? 颜漫闻言后背一紧,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告诉了高念她给将军下迷药,就凭他这刚正不阿的性子,恐怕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高念没有跟她隐瞒的机会,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帕子,问她是谁的。 没想到这条帕子竟然在他这里,一时语塞,想要否认不认识,但他好像是带着答案来问的。 颜漫选择坦白从宽,是她的。 高念疑惑:“你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的帕子?” 柔软的棉质香帕,月白色,上面绣了个名字缩写“ym”。 “我相好的”,颜漫撒谎眼不红心不跳。 高念将帕子丢给了颜漫,问她昨晚为什么进将军房里。 理由很简单,因为听到将军做噩梦了,她、有点担心。 高念最后一次警告她,以后再改不了这种不听命令的毛病,后果自负。 “将军睡觉的时候是非常谨慎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醒,小心他闭眼折断你的胳膊!” 颜漫后怕地摩挲着自己的小臂,喃喃道:“是吗?” 可是看起来睡得挺死啊,早上撞门那么大动静都没醒,药下多了?! 第30章 祭日家宴 高念之所以没有怪罪,是因为帕子上的迷药已经被洗干净了。 帕子是盥洗房的下人交给他的,本来以为是将军的,但鬼使神差先来问了颜漫,没想到还真是她的。 一天天就看两人眉来眼去有点情况,真被他猜中了。 颜漫一天这小心脏七上八下,感叹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日是许肆母亲忌日,颜漫随从许肆一起到许府祭拜。 许父许闲岳是当朝五品大臣,因为许肆的缘故,许肆的母亲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让他也跟着倍感荣光。 十几年前谁都想不到一个贫穷破落户家里会出一个蓝月国的战神大将军。 虽然是哀伤的日子但许府却是非常的热闹,门槛来往的人一整天就没停过,本是不需这么多人来祭拜,但总是有八百里外的亲戚想来套近乎。 许肆今天难得的和气,即便是对面一直在说无聊虚伪的场面话也只是听着,没有打断。 这些对她贤良淑德的夸耀之词活着的时候没有听到,说不定今日她回到了灵堂会听到。 颜漫没有过送别离世亲人的经历,但看许肆跟平时大相径庭的萧肃背影,知道他此刻一定不好受。 “将军要不要先垫垫肚子,厨房刚才说晚饭可能会晚一些。” 颜漫见他一天没吃东西了,趁他身边终于得空,拿了盘糕饼过来。 许府没想到今日来的会这么多人,大家也没个要走的意思,本来厨房已经做了些准备,但现在明显准备做的少了,所以只能推迟了晚上用饭时间。 许肆:“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 颜漫:“嗯?” 许肆:“她会回来吗?” 颜漫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他应酬了一天,看到他眼底的落寞第一次感觉这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有些可怜。 她笃定道:“会!” “这么肯定?”许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轻扯了下嘴角。 颜漫点点头:“如果‘会’的话,将军会感觉开心不是吗?” “但是……”他并不信鬼神。 “没有但是”,颜漫打断他的话,“说不定夫人现在就站在这里看着将军,高大威武,还是蓝月国的大英雄,要我是你(妈),不,要我是夫人现在不知得多自豪呢!” “大英雄……你是这么想我的?”他是会抓重点的。 “嗯!将军一直都是啊,锦安城的百姓都这么说!”颜漫觉得自己的这波狗腿夸赞简直满分。 “如果相信会让人感觉幸福的话,那就往好的方向去想”,她眸子闪亮亮的,带着迷人的蛊惑。 许肆嘴角轻抿,似笑非笑地微微点头,想到母亲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荣光,看到了他有好好长大,心里对某些东西突然有种释怀的轻松感。 颜漫听到别处的响动,朝他笑笑,“开饭啦!”也不知等他,自顾自就跑了。 许肆展颜一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异于常人的气质,后来才明白是骨子里不把他当主子也不当男人的松弛和迟钝。 颜漫用过晚饭过来正厅等许肆,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许肆父亲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二姑母许敏又和离了,大喇叭似的嗓门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我才四十多岁还有好长时间要活呢,干嘛委屈自己跟他凑合啊……” “两次咋了,老娘有的是钱,我头上这钗子比你一身都贵……” “……相处半年了,也该结束了……都是人,你装什么深情啊!” “行了,你闭嘴,我是你长辈……刚成家的毛头小子就敢跟你老子爹一样来论我是非了!” “……你婆婆是哪个来着……她呀,那个有钱的糟太婆,我还是闺房姑娘的时候就看她不顺眼……” 颜漫双眼瞪得锃亮,涌入耳朵的八卦川流不息,一顿饭下来整个锦安城没有一个好人。 谁说这饭局无聊的,这饭局简直太棒了! 许肆本想离开,看某人站在角落努力憋笑的样子也觉得有趣,又耐着性子待了会儿。 “你快住嘴吧,这里还有孩子呢!”说话人是许肆的父亲许闲岳,打断了许敏大喇叭似的演讲,一顿饭下来吵得他脑袋都直轰轰。 许敏这个二姐在家里做姑娘时性子就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野,现在许家来了锦安城,已经不同之前村里的小门户,许闲岳最看中面子,这个二姐属实有点上不了台面。 两姐弟素日往来很少,还不如跟大娘子的姐姐潘佩文亲近。 全场话头又转到了许肆身上。 “你还没成亲就分府别住,知不知道外面人说得有多难听……” 许闲岳的语气难掩的不悦,看起来应该是憋了好久,“说我们家风不正,说你不孝!” “皇上赐我的宅子也不能空着不住,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父亲不爱听不理会便是。” 许肆口吻冷淡敷衍,对许闲岳脸上的不满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吃着饭菜。 许肆同父异母的弟弟许恒开口打圆场:“兄长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招人嫉妒非议也正常,父亲不必太过挂怀。” 许闲岳深深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就不服管教了,老父亲跟着操碎了心,指着许肆说:“还不是你不知收敛的做派无意间得罪人,再说了要不你自己给人烙下话柄,人家还能凭空编造你吗,要我说早点成家,把亲事定下来的好!” “我整日忙着军营里的事,哪有闲心搞这些。” “如果没时间,可以让大娘子帮你看看。”许闲岳说完看向一旁的大娘子潘佩静。 “不劳大娘子费心,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许肆拒绝地很快,根本不想给人机会。 许闲岳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你知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你……断袖!你自己不要脸,许家还要脸呢!” 许肆直言:“父亲如果看不惯,大可把我从族谱上剔除,我的臭名声整个锦安城的人都知道,谁家女儿不怕死的话,可尽管送来。” 第31章 催婚 在座的都是自家亲戚,许肆口吻强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也没有顾及他一个老父亲的面子,着实让许闲岳心里的火往外冒了又冒。 “你这说得什么混账话!传宗接代是每个子女的本分,我为你操心在你嘴里就变成强迫、逼你了?!” “父亲不必动怒,我之所以没有成亲的打算是还没有与我成亲的人,难道父亲已经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了?” 见两人剑拔弩张,许恒马上帮大哥说好话,“兄长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再说了,一般人家的女子也配不上他!” 一直没言语的许府大娘子潘佩静也顺势帮腔,“就是就是,就算是公主,我们战神将军也得挑挑呢!” 大娘子的亲姐姐潘佩文婉言道:“肆儿的身份是不比以前了,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但也不必娶妻,可以先收两个小妾屋里,早点成家有个孩子也让家里长辈们安心……” 潘佩静:“你姨母说得也是……哎!姐姐家的双巧是不是也刚好到年纪了,议亲了么?” 潘佩文:“我家双巧也是个不听话的,被我惯坏了,仗着有几分姿色挑挑选选一直没定下……肆儿,双巧妹妹你还记得吧,小时候两人还一起抢糖吃呢!” 二姑母许敏终于又忍不住发话了,一眼看出俩女人的心思,扬声道:“哎呦陈家的,你该不会想让你姑娘双巧嫁进将军府吧?” 姨母潘佩文马上笑着否认道:“许二姐姐说什么呢,我家双巧打小养得金贵,怎么舍得放人府里做妾……” 许敏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装什么善面菩萨,这姐妹俩人恐怕之前早就合计好了想要攀将军府高枝,只是抹不下面子直接让姑娘去人府上做小妾。 许闲岳:“……双巧是个乖孩子,但在将军府做个妾室有点委屈了……”他也听出了大娘子姐妹俩的意思,许肆本来名声就一般,若未娶妻就纳妾影响以后怕更不好跟世家大族议亲,他们许家上上下下还等着许肆好亲家更上一层楼呢。 “咚”的一声脆响将屋内各方的小心思打断。 许肆将酒杯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各位长辈是不是忘了,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 全场瞬间噤了声。 “……双巧,好像是有点印象”,许肆表情嫌恶,“但可惜是姨母的女儿,我实在看不上。” 一席话让姨母潘佩文瞬间气红了脸,扬声质问:“你、你这孩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女儿你看不上?!” 许肆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神色不明地看向这个刚四十多风韵犹存的女人。 原本面色不悦的潘佩文突然没了脾气,被人盯得低下了脑袋不去看他。 大家都觉得许肆是在仗势欺负她这个长辈,但全族都要仰仗这个后辈,没人敢替潘佩文出头。 一旁看戏的颜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骨碌直转,直觉里面有瓜。 许肆环视屋内众人一眼,知道这里根本没人在乎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打算继续跟人虚与委蛇地演戏了,起身告别父亲便要走。 许闲岳在他身后低低地挽尊般的来了一句:“要不是平时找不到你人,谁会在这个日子提这些,你如果有点良心就应该明白若你母亲还在,你觉得她会任你这么胡闹!” 许肆走到门口的步子沉闷一停,“你不配提我母亲……” 这几日刚下了场大雪,残雪堆积在道路两边,晚上的石板路结了一层薄冰,夜色安静,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 马车在大路中央驶过,颜漫轻掀开车帘,鼻尖一吸被外面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冷战。 目光落在车内满身酒气昏睡中的男人身上,许肆从许府里出来,心情烦闷去玉壶春吃了顿酒,把自己给喝醉了。 大手覆上了自己的腰带,见他想要解开,怕是把马车当床了了,颜漫赶紧上去阻止,握住他乱动的手。 “将军”她大声道,“还没到呢,外面冷别脱衣服啊!” “不冷,我热,想解手……” “哎哎哎!”颜漫蹙眉强硬地拿起车里的一个布带捆住了他的手,“忍忍昂,马上到了!” 许肆挣了挣束在一起的手臂,满嘴酒气,“你怎么又绑我……” “什么叫又啊,我是颜漫,好人!”她以为这个酒蒙子肯定是把自己认成别人了。 “难受……” “别(从座位上)掉下来!坐直了,再动我给你拍晕!” 女子给他按在位子上,眼底眸光深沉,她今天好像又知道件不得了的事。 刚才在玉壶春,两人坐在用帘子隔开的小阁子里,一开始许肆闷声不说话,只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倒酒。 后来可能是喝得有点上头了,突然问她,“你怕我吗?” 颜漫不晓得他为何会突然这么问,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在这个时代,像他这种主子如果想不动声色地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他又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见惯了血腥,若不小心惹怒了他自己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加上自己来这边这么长时间,知道他虽然被百姓封为护国战神,但在外名声其实并不算好,做事张狂狠厉,最近的例子就是那个惨死半路的舞女。 所以怕是肯定的。 “不怕!”颜漫掩嘴轻咳一声,挺直了腰背,思考如何拍这马屁。 “……一开始说实话是有点,但后来跟将军您接触久了越来越能发现您身上的闪光点,比如……比如,上次我受了伤,您不惜用珍贵的千年人参来救我的命,说怕您的人是不了解你,我们这些身边做事的自然是懂的。” 颜漫举起酒杯轻抿一口,抬眸偷看他的反应,她真的没话说了,这怎么比在时空局写任务汇报都困难。 “你帮我挡箭,区区一根人参算什么……”许肆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她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明显就是怕。 许肆的脸红红的,连带着眼角都红了。 “怕无妨,不是讨厌就行。” “额……” 第32章 我没那么坏 “我当年不是想成为将军才进军营的,其实是在锦安城待不下去了……因为我杀了人。” “……” 五年前。 窗外天还未亮,一个女人跪在床边,半个身子掩藏进了床帏里。 男子做了个奇怪的梦,想要醒来但眼皮沉重怎么都睁不开,耳边萦绕着稀碎的响动,青涩的脸庞眉头紧蹙,让他整个身体都十分不自在。 “你们在干什么!” 他被父亲从床上粗暴拉起,可怕的梦终于醒了,但眼前的场景却让刚成年还没有经历人事的他无所适从。 地上跪着、哭着的是他名义上的姨母——潘佩文,大娘子的亲姐姐…… 自那天起,他的世界一度都是灰的。 府里虽然封锁了消息没有让丑闻流出,但周围人的一记隐晦的眼神都会让他怕得只想躲起来。 他讨厌女人,并对自己的身体感觉恶心。 但身边总有不长眼的。 那年林姝娥刚入府没多久,正得许闲岳宠爱,她没读过什么书,平日无聊最喜欢的就是跟人聊家长里短,说话也是个没把门的。 不知谁跟她说了许肆的这个丑闻,她一日遇到孤僻不爱出门的许肆好奇地过来跟他求证。 在许肆眼里,她是个刚进门没多久的外人,她知道了这件事有种自己的秘密被曝光于众的崩溃感。 他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柜子里一连几天不敢见人,精神濒于崩溃的情况下,好像听到了有人跟他说话。 有声音说去找娘亲,还有个声音说杀了她。 父亲许闲岳听下人说他不吃不喝,整日关在柜子里书也不读了,气急,直接冲进屋把他拎了出来。 见他落泪,骂他没出息,只有女人才哭! 许肆跟父亲控诉姨母的恶行,许闲岳觉得他一个大男人矫情,再提这件事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那是父子俩人最激烈的一次争吵,第二天许肆就不见了。 不是因为跟父亲赌气,而是那天晚上又在院子里看到了林姝娥,她太八卦了,追着非要问他们俩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把那个女人推进了井里,他知道自己杀人了,心里怕极了! 一开始躲进屋里,但越想越怕,害怕事情早晚会被人发现,所以他连夜跑了。 正巧外面在招兵,便进了军营。 几年辗转于多个战场,仗着读了些兵书和不怕死的勇气,以及老天的眷顾,他从一个草头兵一步步一步步成为了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再回锦安城时,以前的人还是那样,只是他变了,别人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 颜漫看着桌子对面欲言又止的男人,他的眼睛蒙蒙的,不知是喝大了还是已经睡着了。 抬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将军?回去吗?” 两人正要下楼的时候,颜漫突然看到了一张做梦也要躲起来的脸,赶紧拎着他的领子就走,躲到了一边。 只一秒就给她吓得汗都出来了,怎么这么倒霉,在这里遇到商俨?! 几个身形高大长相异域硬朗的男子从跟前而过,还好许肆足够壮实,给她挡得死死的,否则这么多人还真不好应付。 许肆喝得半醉,手撑在廊边的墙上,不懂她为何突然要躲在自己怀里,眼神轻扫了下走过的几人。 “认识?” “……看错了,我们走吧。” 颜漫拉着他想要快点离开,却被人拽着胳膊按回墙上。 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眉间,男人的眼眶微红,神色认真又有些气恼,“又说谎,为什么总对我说谎?” 颜漫不由得抵住他的肩,过近的距离带来的压迫感让她有些窒息,不得不拉开下两人的距离:“这个晚点跟你解释,我们先回去吧。” “你怕我,你是不是讨厌我,觉得我是个怪物,你不要讨厌我……”许肆喋喋不休,吵得不少的视线朝这边看来,紧紧拉着颜漫的腕子也不肯放她走,多少有点要开始耍酒疯的架势。 “不讨厌不讨厌……”颜漫一脸窘迫地赶紧捂住他的嘴,现在多少有点后悔今天跟他出门了。 “不要讨厌我,我没那么坏……”许肆轻声道,有点像是在撒娇。 “站稳了!”颜漫努力拉着人往外走,“别吐我身上啊,吐我身上我可真讨厌你了!” 许肆跟手下在酒楼的亲密举动恰巧被潘佩文儿子陈恭桉的人看到,陈家想让女儿陈双巧嫁到将军府,听闻许肆跟护卫拉拉扯扯,猜测他恐怕真是喜欢男人。 妹妹陈双巧觉得自己没戏了,在家里气得直摔花瓶,哥哥陈恭桉让她别急,他来想办法。 …… 折腾了一顿,颜漫终于带着许肆回了将军府,冷祈和白昭见到后都惊了,从没见许肆醉成这副不能自理的样子。 “这是喝了多少?”白昭帮忙把人扶到了床上,满目诧异。 颜漫叉腰道:“也不多,两壶醉仙酿。” 白昭:“啊?!” 端了洗脸水进来的冷祈听到这,马上扬声道:“你们真的是……醉仙酿后劲儿可大了,烧心,很伤身体的。” 白昭:“?”心想他在说什么屁话,之前在营里比醉仙酿还要烈的酒大家都是对缸吹啊。 “热”,床上的人扯了扯领口,表情有些难耐。 颜漫拿湿帕子给许肆擦脸,“凉!”,炽热的大手陡然握住她的小臂,男人闭着眼睛,脸颊有意无意地轻蹭着她的胳膊。 冷祈见状赶紧拉着白昭出去了,说有事跟他说。 “还是热……” 低哑干涩的嗓音轻咛,美目微启,湿润的眸子里似有一簇略显危险的摇曳火苗,静静地等待着她下一步动作。 颜漫按着他的脑门将人按回床上老实躺下,“快睡吧,我都困了。” 她轻叹一声,细细擦拭着男人的手指和脸,心想自己这任务再不完成,都快要混成许肆心腹了…… 见冷祈趴在门缝上鬼鬼祟祟地偷听里面的动静,白昭很是不解,没好气地问:“你干嘛呢,不是有话要说吗?” 冷祈恨铁不成钢地轻啧一声:“你怎么这么笨啊,没听将军嗓子都快夹冒烟儿了,还在那里傻站着!” 白昭:“……嗯?!” 第33章 调戏 江面翻涌着白色浪花拍打在陡峭的石壁上,在这断崖绝壁的顶上坐落着一个古朴的酒楼,名“望江”。 望江楼是锦安城文人雅士、才子佳人的偏爱之地。 这日,陈恭桉约了几个同窗在此喝酒吃菜,欣赏江景,大谈着目前的朝中局势。 来年开春又将迎来新一轮的科举考试,陈恭桉因家里已经帮忙打点好了出路,让其他人倍感羡慕。 一身着明绿织金暗纹窄袖软袍的娇俏小生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店小二招呼。 男子的俊俏的模样引得桌上的人暗暗侧目打量,好奇他的身份。 “将军府的……听说是许肆的……”,话语说得隐晦,在座的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 “别说,看着有点眼熟……”一男子眯着眼摩挲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不是吧葛兄,你也认识?”对面口吻有点不怀好意。 “跟邹掌柜之前的一个有点像”,姓葛的男子轻声喃喃道,声音小得刚好被所有人听到,又不至于显得太笃定。 一听这话众人齐齐向被议论的男子看去,颜漫看着长长的菜单,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抬眸瞟了一眼,几个样貌斯文的公子哥,并没有在意。 “不会吧,大将军应该不至于这么缺……听说那个邹掌柜不是有花柳病?” “哎,陈兄,你不是许肆表亲吗,真假的?” 陈恭桉道:“我怎么知道,我那表哥不常与我们这些远亲来往,人家现在早就看不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了。” “不过也是,你母亲虽是许府大娘子的亲姐姐,但许肆毕竟不是大娘子生得,听说连自己亲爹和弟弟都不亲近,更不用说什么姨母了……” 陈恭桉不留痕迹地白了说话人一眼。 话头又转到了颜漫身上,看着她的纤腰和精致的脸蛋,语气轻佻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议论:“这小子是有几分姿色……” “恐怕某些功夫也是一绝,否则就凭这副小身板怎么进将军府做的护卫……” “听你这话,也想试试?” 几人哄笑碰杯,在贬低别人的同时,心里莫名觉得自我高贵,是他们自以为的谦谦公子。 颜漫正走着突然脚底下一绊,差点摔倒,回头一瞧正是刚才看她的那桌公子哥。 男子微微颔首,态度诚恳地跟她说了句“不好意思”,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那桌其余几个笑意岑岑的眼神看着有点让人不舒服。 颜漫找了个空位坐下,双手环胸依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门口,正巧跟那桌人隔了一个过道,面对面。 知道他们那有意无意斜过来的眼神以及刻意压低音量的小话八成是在议论自己,但作为一个美女,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猥琐和欣赏在当事人眼里非常明显,现在对面的几个就让人非常不适。 江面吹来的带着水汽的寒风轻刮过脸侧,鬓角发丝微扬,窗口坐着吟诗观景的才子,正讨论的热闹,吸引了颜漫的注意。 “哎!公子,怎么称呼?”对面葛姓男子问道。 颜漫见是在看自己,但并不想搭理,别过头继续看窗外的光景。 “哎!之前好像见过,你是不是跟邹掌柜认识?”男子不依不饶,直接坐到了她对面,说完还回头跟兄弟们笑笑。 “不认识”,颜漫冷言道,疏离的态度拒人千里之外,显然并不想搭理他。 “没事,就当闲聊了……”男子笑得有些油腻,眼神不加掩饰的打量在她身上,盯得人心里发寒。 颜漫微微蹙眉也回盯着他,眼神也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只是她略显乖巧的长相和瘦小的体型实属是没什么气势,在对方眼里只是一只有点生气但没有杀伤力的猫,不悦的样子只觉得可爱。 “听说你是做那个的,真的吗……多少钱一次?” 颜漫拧紧了眉头:“什么内个内个?”这人要直聘保镖? 桌下一只大手突然覆上了她的膝盖,颜漫猛然起身,这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对面几人那一张张看好戏的脸,看来都是这么想的。 颜漫重新坐下,下颚俏皮地搭在交叉的手背,眼睛笑得弯弯的:“你能给多少?” 男子没想到他会恬不知耻地公开要价,但小模样长得又实属抓人,看得心里痒痒的,于是伸出了两根手指。 颜漫微微看了一眼,纤细白嫩的手向他伸出,这一成交的架势使得对面的男人们齐声起哄。 尤其是陈恭桉,最是激动,双手啪啪拍着桌子,周围不知情的客人听到热闹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小手握住他递过来的手,原本乖巧的脸突然笑得阴沉,手上用力掰着他的两根手指问:“你是听哪个不长眼的说我是干那个的……” “哎哎哎,疼!”男人扭着身体起身,想把手抽回却被人死死拽着。 “看你长得一脸蛤蟆相还以为会很善良呢,做人怎么能一点优点都没有”,颜漫手上持续用力,骨头就在要断不断之间,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后面的好兄弟看着他这副惨样坐在原地发愣,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颜漫晦气地松开他,男人便捂着手指灰溜溜地走了。 两桌大眼瞪小眼,一群男人也不敢再像刚才那般兴高采烈地议论人了,颜漫抱着双臂就这样看着他们,眼睛如同机关枪持续扫视,后面觉得一个个歪瓜裂枣实在影响食欲便没再继续。 过了一会儿,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然并没有进来,正在跟人说着什么。 陈恭桉见许肆来了,向不远处使了个眼色。 一个女人不知从哪里冒出,上来就给了颜漫响亮的一巴掌,给她喝到一半的茶水撒了一脸。 “就你这个下贱杂种勾引我男人?!”女人声音尖锐刺耳,给颜漫吵得一愣一愣的。 “你有病啊?”她摸了把脸上湿哒哒的水,今天黄历上是不是写了不宜出门啊。 “你抢我男人,看我不打死你!”女人说着张牙舞爪地就要上来抓她的脸。 这次肯定不能让她得逞,颜漫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厉声提醒:“大姐,我是男哒!” “大家看啊,这个小白脸勾引我丈夫,还要对我动手!”女人打人不成,就开始跟在场的看客叫嚣,引导吃瓜群众一起讨伐她。 连带门口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你男人是谁啊?” 女人视线转向了身后的桌位,正是刚才那几个登徒子。 陈恭桉用胳膊拐了拐旁边垂着脑袋,面色窘迫骨瘦如柴的男子。 第34章 上门求情 席上有人忍不住调笑那个瘦弱的男子,“看不出来啊,你俩谁在上啊!” 刚才稍安分的一伙人,眼神瞬间又嚣张了起来。 颜漫了然,把跟前的女人往边上一推,大步走到那桌人前,直接拿起桌上装着汤汁的瓷碟朝说话人脑袋上就是狠狠一砸。 强烈的冲击,那人差点从座位上后仰倒地,温热的黏腻汁水从面上浇下,男人气急,起身就要对颜漫动手,却被她抢先一个巴掌扇倒在一边。 “真是有辱斯文!”同桌的见朋友被欺负,挽着袖子也要对她动手,颜漫毫不吝啬地也反手赏了他一巴掌。 几人齐上,颜漫一手拎着一个,来个清脆的面对面对对碰,还不解气,把人脸按在桌上的残羹冷炙里一顿摩擦…… 屋内宾客见这边打了起来瞬间哗然,店小二想要拦架但场子打得太凶想上又不敢上。 女人见出了血站在一旁吓得尖叫大喊,颜漫嫌她太吵,回身给了俩耳光让人闭嘴。 小二趁机上来劝架,被她推到一边,按着地上的男人一顿狂揍,“本来姐姐天天上班心里就憋着气,还敢给我造黄谣,惹到我你真是惹到铁板了!” 屋外跑进来两个官差,拦着颜漫别打了,说她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打人,要将她抓回衙门。 颜漫见到来人一身官服,垂眼心虚担心被认出是通缉犯,眼神扫到邻桌笼子里的馒头,趁人不备往嘴里塞了一个挡住半张脸,给废话的官差也是不要命地来了两巴掌,打得圆脸官差一屁股坐地,耳朵一阵嗡鸣。 正当她准备跳窗跑路,高念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器宇轩昂的男人掏出将军府的黑底金丝令牌,让官差把几个惹事的带走。 官差转了下眼珠子,这才看清局势。 许肆一行人进门,官差赶紧谨小慎微地拱手跟冷面的大将军行礼,许肆却没有看他,衣袂飞扬,无停顿地大步流星而过。 一双犀利的凤眸在一众鼻青脸紫的人身上寒意扫视,看垃圾的表情,没说什么但周身的冷厉杀意已足以说明一切。 陈恭桉不巧跟许肆对视一眼,狼狈地掩面趴在地上,心想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本想让许肆看看这个小白脸三心二意勾搭其他男人……谁知这人看着弱不禁风出手这么重啊?! 冷祈路过时丢了个银块给官差,让他帮忙处理下场子。 官差连连点头,转而还顶着半张红肿的脸过来感谢颜漫帮他抓到了惹事的流氓。 颜漫讪讪笑笑,跟随将军府一行人快步上楼。 白昭瞥了追上的人一眼,笑她手上的馒头:“第一次见打架打到一半还吃口饭的。” …… 这日有人在将军府外请见,来人是个女子,说是叫“陈双巧”,是大将军的表妹。 女子正值妙龄,身形纤细如弱柳扶风,上着萱紫云锦卷边短袄,下着紫荆红色平褶裙,俨然一副大家小姐的乖巧模样。 头挽了个简单的单边发髻,插了根小巧的粉花朱钗,脸蛋青涩,眉眼继承了几分母亲秋波流盼的娇媚。 她跟潘佩文在外夸赞的一样,是有些姿色的。 许肆听到来人姓陈,猜到了几分来意,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直接派了个未出阁的姑娘过来。 同在屋内的颜漫听到“双巧”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有人说过,仔细回想是许肆姨母的女儿。 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小声喃喃道:“哇哦,青梅竹马。” 这点看戏的小心思被人回眸抓了个正着,许肆眉头微挑,让人把客人带进来,语气着重了下少用的“客人”二字。 许肆平时拒客不见的事情没少干,尤其是女客。 颜漫快速扫视进屋的女子一眼,果然是个美人。 陈双巧并非空手而来,但也没有带什么珍贵的礼品,而是带了个精致的花鸟勾丝食盒。 “表哥,好久不见”,女子声音娇脆,水润的眸子看着男人满是不加掩饰的少女心意。 颜漫心里暗暗感叹,有些东西真是天生的,要这眼神看自己,她一个女子都有点受不了。 “傻笑什么呢,给倒点茶水过来!”许肆突然没好气地命令道。 “哎哎哎”,颜漫才回过神来,赶紧去屋外泡茶。 走到屋外听里头的女子说道给许肆带了小时候爱吃的果子,现在跟以前一样每天限量,要很早去才能买到…… 记得之前在网上看过什么职场眼力见守则,领导借口让人出去可能是不想被打扰。 颜漫一下子犯了难,这许肆不会也是这个意思吧? 毕竟他很少见女客,俩人看起来还关系不错的样子,加上刚才略显不悦的语气,好纠结啊…… 许肆见这人走后就不见了人影,心里自然觉得奇怪。 “表哥?”女子见他失神,轻声唤道。 许肆开门见山:“你今天是为陈恭桉来的吧?” 陈双巧面上稍显尴尬:“母亲让我来替哥哥跟你道个歉,听说他前几日在望江楼跟府上的人有误会,哥哥这阵子在家里后悔得整日夜不能寐……” 许肆无情打断她的话:“应该不是‘后悔’,而是心疼买官的钱打水漂了吧?” 陈双巧闻言语塞,顿了顿说道:“但也确实后悔,最近因为这事家里父亲生气,母亲日日垂泪,希望表哥能看在我们是表亲的面子上,原谅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既然是他的错,为什么派你来了?” “啊……” “以为派一个小姑娘会好说话?”许肆冷笑一声,大手摩挲着手上的金玉扳指,“想多了……先不说你我两家本不就亲近,在我这里说什么脸面都是妄谈,而且你的意思是让我包庇违例买官的勾当,你们是想害我吗,表妹?” “啊,表哥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 外面,颜漫手腕银镯突然亮起了的显示灯,明明是关闭的静息状态,怎么会不受控制地唤起?! 担心是时空强盗来了,赶紧脱下了镯子扔到后院墙角藏好。 第35章 超出认知的力量 天色将暗,高念后背两把大刀站于檐上高处,鹰眼警惕地俯视着寂寥的庭院,察觉到有人闯入。 司刹刚露头,正面迎上听到响动的守卫,白昭拔剑跳出,面面相觑。 司刹举起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武器,一把融合了距今千年之后的高科技射线激光枪,瞄准光电正对来人眉心。 时空法不许异时空的物品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时空强盗显然并不在时空法的管辖范围内。 白昭不知道那是什么,歪头凝望,看样子有点像手铳? “兹”的一声嗡鸣,亮眼的直线激光照彻天地! 还好颜漫来得巧,关键时刻把人从身后把人扑倒,否则白昭的脑壳现在就要冒白烟儿了。 白昭看到刚才那刺眼光芒照射之地,草木寸断,只剩一片焦炭,心里一阵后怕,腿脚也忍不住发软。 高念到场,也见到了这邪门武器的厉害。 此时,商俨找到了被藏起来在竹叶乱草中的镯子。 银镯在他手里缓缓褪去伪装,映入眼底的是一个来自未来的高新材质通讯器。 男人眸子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她就在这里!” 司刹被沙子眯了眼睛,武器卸下,被白昭强制捕获。 庭院其他方位很快传来了打斗声,看来贼人不止一个。 这伙人的武器实在厉害,对冲上来的人群一顿横扫,整座宅院瞬间红雾四起。 高念按下铜铃,屋内的许肆声响,眸光一凛,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后山捣鼓武器的冷祈,听到这一年响不了一次的最高危险等级的警示铃,丝毫不敢耽搁地快速下山。 将军府藏在各处的机关一一开启,树上露出箭孔,墙角缓缓抬起放置了弹药的长筒,给躲在暗处的颜漫吓了一跳。 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厮杀颜漫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尤其是那条受伤的右臂,剥肉剔骨的血腥场面好似就在眼前。 但他们是为她来的,不能害这么多无辜的人失去性命,于是她翻墙跑了出去。 商俨等人来找司刹,被护卫包围,男人扣动手里的扳机,准备射杀。 几道黑影出现在房上,男子一声令下,院内护卫举起盾牌做躲避状。 冷祈将手里的信号球往闯入的人群中一扔,万千羽箭弹药齐发,火力拉满,指哪打哪。 颜漫刚来正巧遇到火力,赶忙滚到井后躲着,钢刀火箭迸射之下,很快石铸的井口都开始崩裂松动,想起第一次进府触发的机关,跟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正想办法躲避之时,突然腰间一紧,被人拦腰扛起,带着铜片镶嵌的披风铠甲遮住了她的脑袋,枪林弹雨间两人一溜烟钻进了不远处的草房内。 “你哭了?”许肆睁大了眼看着她,抬手想要轻触她的脸被人一掌拍开。 颜漫坐在地上抽噎了两声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泪,可能是太怕商俨,也可能是看到院子里成堆的为自己枉死的尸体。 许肆突然站起,从墙后翻窗而出,外面那么危险颜漫以为他会一起躲着,“你去哪儿?!” 然而人已经走了。 商俨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会有如此智慧,他一个手持现代武器的顶级战士也被连连破盾,有些招架不住了。 耳侧响起机械音分析:胜率40%,建议撤离。 商俨无奈只能带人走,白光一闪,几人凭空消失,包括已经被捆住的司刹。 高念和白昭对视一眼,跟那晚的人一样,这回许肆也亲眼看到了,眼底是难以掩盖的震惊。 许肆也算是见识到了,本来高念跟他说的时候他还觉得无法相信,这样一看明显有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力量存在…… 此时正颜漫在找自己的镯子,怎么找不到了,这里也没有狗洞…… 直到在地上看到不属于这里的靴子脚印,猜测应是被商俨那伙人拿走了。 多少有点万念俱灰的意思,要真是被商俨拿走了,自己拿回来的难度实在太高,她的心脏也不一定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纠缠。 没有了通讯器自己的定位就在无限的平行时空里消失了,时空局找不到她,她也没办法回去…… 陈双巧正跟随府里的下人离开,看到院子里的阵仗,以及这火力腾腾的杀肃之气,只觉得危险又刺激,而那个站在人群前的男人看起来更加高大了。 “表哥!”女子盈盈跑来,满眼都是对他的担心,“你没事吧?” 然而快到跟前时,陈双巧才终于看清那一坨坨的断臂残肢是什么东西,鼻尖的血腥味瞬间愈发浓烈,惊慌之下,她不小心崴了一脚,直扑上前。 许肆晃身挪步躲开,根本不给她碰到自己的机会,目光却精准抓到了从远处走来的人。 颜漫满头官司,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视线。 许肆有些不悦,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吃醋。 冷祈把陈双巧从地上扶起。 许肆冷言问:“天都黑了,快送陈姑娘回去。” “表哥,还请你原谅哥哥,他真的知道错了……”陈双巧见他要走,想要追上却被冷祈抬手拦下。 许肆无语,让冷祈送客。 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突然拔下头顶的簪子抵在细嫩的脖子上,朝着许肆大喊说不原谅她今天就不走了! 冷祈无奈地叹息一声,手指叩头,看着眼前的女子也不能强硬下手。 但他们的大将军一走根本就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白昭在后面拍了拍陈双巧的肩膀,女子没有防备地回身,手里的东西瞬间被轻松卸下,这点小伎俩在一群整日舞刀弄枪的人面前根本构不成威胁,主要担心不小心擦破女子新嫩的油皮。 陈双巧被人扛走,直接关到将军府门外。 任她在外面喊脚扭到了,但里面根本挑不出个心软的。 “将军,您找我?”颜漫进屋询问,人还没有从丢失通讯器的沮丧情绪里出来,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许肆让她把陈双巧带来的东西处理掉。 他说“处理掉”,颜漫听到的是“归她了”,可惜现在面前美食也有些兴致缺缺。 打开一看里面有个深蓝色暗纹的绸缎荷包,精致的绣工看起来颇费心思。 颜漫把东西拿出,“这个应该是送给您的?” 然而许肆并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商俨让司刹去处理伤口,高大的身影进入风格古朴的房间,一路深入,打开墙面的暗门。 走进去在皮质滚轮椅上坐下,整个空间宽敞明亮,里面整齐放置着各式各样的高科技武器和一幕幕白光显示屏。 把捡到的通讯器放到识别台上,屏幕滚动,开始显示解析数据。 男子姿态随性慵懒地半躺在椅上,含笑的眼底却全是捕获猎物的野心。 大屏右方的猎人全身像,正是颜漫,所有资料尽显无疑,包括关于她那颗岌岌可危的心脏。 “我好像知道怎么掌控你了……” 一侧的屏幕闪起通讯提醒,商俨听着对面的消息,面色逐渐变冷…… 时空局。 消失了多日的猎人信号终于出现,屏幕前的男人看到亮起的光点,迅速从座位上弹起,操作按键解析定位,脸侧的黑色耳钉闪着岑岑亮光。 将军府。 颜漫见许肆没有要那个荷包的意思,看来也归她了,正要走,许肆问:“怎么从刚才开始没精打采的?” 因为陈双巧? 颜漫张目结舌道:“哦,我只是在想刚才闯入府中的人是什么来路。” 许肆心头不悦,眉目轻拧:“一开始抓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人影?” 颜漫总不能承认她当时怕被时空强盗发现,在墙角躲着吧,“我看墙角有人,就追了过去,结果被他跑了……” 许肆毫不掩饰那双探究的眼神,直言问:“你是怎么认识商俨的?” 第36章 火太旺 颜漫震惊,这个名字怎么会从他的嘴巴里讲出来?! 许肆让她过来,从面前的书册下抽出了一张东西递给她。 颜漫打开一看,竟然是她的通缉令,后脊一凉,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许肆:“那日在玉壶春你要躲的就是商俨吧?” 颜漫面色如土,略显慌张:“我、我确实是有些不太光彩的过去……” “黄金万两来抓你,不仅是‘有点’吧?” “我偷了他东西,但后面又还给他了,不清楚为何还是紧追不休……”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提起商俨总是变得没什么志气。 “怎么偷的”他的眸子微微眯起,愈发森冷的目光是带着危险的侵略感,“不会是色——诱吧?” 颜漫白皙的脸蛋瞬间涨红,大喘气地张口想要狡辩,然而实在心虚因为当初确实用的美人计,说话禁不住有些卡壳。 “当然不是,我、我可是有底线的。” 但她这副慌张的样子明明在说说谎,许肆搭在桌边的手按得指尖发白,心里的怒火就快要藏不住了。 屋内沉寂了半晌,气氛冷得可怕。 商俨在这个时空是蓝月邻国的一个富商,影响着两国贸易,是有一定地位在的,许肆不会把自己给交出去吧? “你现在既是将军府的人,以前的恩怨我会帮你处理……” 颜漫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至于你的忠心……我是不是也应该确认一下?” 颜漫大脑转的飞快,按许肆的能力倒也不是没可能庇护她,赶忙半跪在地,恭顺行礼言表忠心,“小的对将军的忠心,天地可鉴!” “跪得倒是挺快,但是不是有些太廉价了”,他不喜欢这些虚无的嘴上功夫,握着她胳膊的大手一用力,将人贴到自己跟前。 温热的气息直接洒在她的脸上,大手按住她的后脑靠近,颜漫眼睫微颤,终于识破了他眼底那抹隐晦不明的情绪是什么。 许肆赤裸裸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打在她的脸上,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人吞食入腹,要是这是什么意思她还看不出就真是个傻子了。 一直想着许肆讨厌女人,忘记防备他还是个断袖了! 颜漫察觉不妙,赶忙推开他,装傻道:“日久见人心,还请将军多给我一些机会。” 然后某人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响了。 两人默契地都好似没听到,许肆要写东西,她就狗腿地主动给人研墨。 “饿了就吃饭”许肆没好气地提醒。 颜漫笑笑,如释重负地想要走人,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不是正好有送来的果子吗?” 示意她吃饭也别耽误干活。 颜漫收回正往外走得脚,皮笑肉不笑:“哈哈正有此意,将军要吃吗?” 许肆犹豫了片刻,“不吃。” 颜漫也没客气,直接开始品味,软糯可口:“甜的,白昭应该会喜欢,给他留几块吧。” “刚来府上那会儿还打架,现在倒是相处的挺好。”男人幽幽说道。 “都是一起做事的……”颜漫摸了摸脖子,突然感觉好热,“哪有那么多矛盾,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扯了几下领口扇风透气,好奇怪啊,是屋子的火太旺了吗? 感觉自己就坐在烘热的炉子边,在被烈火炙烤着,眼花脑晕,想要出门透透气。 然而刚站起,两腿一软猝不及防地栽倒在地。 “小心!” 头倚在窗边,窗框缝隙透进来的冷风让她恢复了一些理智。 “脸怎么这么红?” 许肆将人扶到红木榻上,俯身握着她的肩避免人倒下。 “那果子……”颜漫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中药了,而且好像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药, 因为她现在看着男人的脸正在诡异地发光,心里对他有种难以名状的渴望——上次有类似的感觉,还是看一个被精心打光的烤鸡广告,看起来美味又诱人。 “你知道在蓝月国女子送男子荷包是什么意思吗?”男人语气有些伤心,帮她褪去长靴,将腿轻轻地放到榻上,他也跟着坐了下来,“……是喜欢。” “我好像中药了,离我远点!” 颜漫手抵在他的肩头,鼻尖充斥着独属于男人的气息,整颗心都被危机感给提了起来。 随身带了多种解毒丸,但还真没有治这玩意儿的,简直谨慎一世,百密一疏啊! 许肆抓着她抵抗的手抚上自己的侧脸,大手带着微凉的指尖一路向下,停在滚动的喉结上,嗓音嘶哑,“什么意思,你想对我做什么……” 颜漫内心抗拒,但身体却有点沉迷这种亲近的感觉,任由他拉着。 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屋内的大片光线,男人略显怨气地逼问,眼含侵略,“你跟商俨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碰过你这里吗?” “……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粗粝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后背,指腹在敏感的后颈不咸不淡地画着圈,耳边的低吟似有催眠的作用,颜漫不自禁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张嘴凑上去想要啃食,然而靠近的那一秒理智终于还是占据上风。 “不行,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带着最后的求生欲她狠狠地将人推开,快步跑出了屋子。 冰凉的湖水浸满全身,刺骨的凉意一时也没能战胜药力让头脑清醒,索性埋头整个人都扎了进去。 辽阔的湖面荡着圈圈涟漪,静谧的夜被顶上脱离乌云的月逐渐照得清明。 许肆斜倚在门边看着逃掉的猎物,眼底神色晦暗,突然有些后悔,他是有点心急了…… 颜漫从水里爬出,身体止不住地打着冷战,脸也冻得发紫,但还好那股羞耻的药劲儿终于散了。 回想刚才的零星片段,她心中大骇——这个许肆不会看上她了吧! 万一要是知道自己女扮男装,他会怎么想? 怪自己骗他?! 第37章 噩梦 深夜,女子在枯枝矮灌纵横的林子里呼哧呼哧地往前跑着。 身后的追逐声逐渐减小,但她知道只要停下就会被追上、抓住。 阴暗的林子看不清路,一个转弯正撞到一张粘黏轻盈的蛛网,一只黄黑相间的细瘦长脚蜘蛛跟她面面相觑。 躯体凝固,闭嘴倒吸一口凉气,一动不动的小小蜘蛛气场强大,仿佛有八百只眼睛同时在注视她,同时又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魂,只要轻轻一跃……跳到她身上,就足以让她死! 理智告诉自己它是弱小的,可能捡起根棍子或者一块石头就能处理掉,或者直接不管不顾冲过去! 但是不行,她太害怕了,坚定换路。 不小心跌落山坡,世界瞬间安静。 要起身,发现脚扭到了,疼痛地无法站起,心里感觉要完,这怎么跑。 很快,追逐的人从坡上跑过,她贴在下面躲着,侥幸躲过。 担心他们会杀回来,踟蹰片刻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走进眼前的漆黑山洞,因为看到里面有亮光,于是大着胆子想从中横穿过去。 周遭都是湿滑的石壁,能隐隐听到前面清脆幽静的滴水声。 环境空静,伸手不见五指,不由得让人提着高提着心脏,只有前面的那抹代表着光的出口支撑着她。 于是加快了步子,一瘸一拐地往光的方向跑。 然而走到跟前却看不真切了,那抹光就这么眼睁睁地凭空消失了?! 缓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眼花才肯接受这个现实,身体彻底陷入了黑暗。 什么也看不见,本来还算平静,直到听到逐渐逼近自己的窸窸窣窣的碎响。 她害怕地睁大了眼,但什么也看不见。 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手里紧握着短刃,靠听觉来努力辨认来物的位置、距离、种类、大小…… 小幅度的原地踱步让她失去了刚才出口的方向,更糟糕的是那个东西可能远远超出了她的见识,环绕四周的声响……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好像是被一个庞然大物给包围了。 手里的寸刀猝然被弹开,冰冷坚硬的鳞片小面触到她的手,震得她手背发麻。 她站在原地,后背突然贴到了什么东西,坚硬宽大还会上下起伏,头顶能感受到那家伙呼出的热浪。 她忘记了反抗,屏着气一动不敢动,好似在装一个死物,也好像在静待自己的死亡。 尾尖自下而上从那只受伤的脚踝,划过她的外袍,缠上了她的腰,她彻底没了反应,脊背僵硬,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刚才她看到的那道光又出现了,是大蛇的眸子…… 它现在正在她的脖后吐着信子,温热的舌尖时不时会碰到她细嫩的脖颈和敏感的耳朵,头皮发麻。 有的人看起来还活着,实际已经杵在那里死了一会儿了。 腰间力道收紧,带着受伤的腿逐渐离地,心跳如雷,闭眼只等下一秒被血盆大口吞噬入腹…… 恍惚间如梦初醒,一只覆在下颌的温热大手拉回了她的理智,让她慢慢有了感知。 有人从后面掐住了她的下巴,头脑被迫后仰,紧贴着后面断断续续的呼吸。 掌心盖住了她半张脸,粗粝的指腹径直插入她的鬓角和耳后。 大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体比她强壮很多的男人?! 知道是人,心底瞬间又有了几分胜算。 想要反击,但紧握的拳头却纹丝未动,她好似被定住了,忘记了如何指挥自己的四肢…… “你在怕什么……还是,你在期待什么?” 耳侧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瞪大了双眼,许肆?!是许肆! 鼻尖也跟着反应过来,确实是他的味道,理智一直不想承认但心里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莫名有些喜欢这份独属于他的气息…… 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心跳开始控制不住地加速——太过接近的距离会不会被他发现自己是女的! 会把她跟那些人一样杀死吗? 想逃,但动不了,没用地急得满头大汗…… 还好,颜漫醒了。 时间尚早,外面的鸡还未叫,起得比平时要早一些。 女子头发蓬乱,满脸无语郁闷地盘腿静坐在被子里。 呆楞的样子仿佛已经被生活折磨得失去力气。 什么垃圾梦,搞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定是忧思过重,压力太大了…… 拍了拍胸脯重新躺下,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一切都有办法…… 呜呜呜,通讯器都没了还有什么办法!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啊~太难了~~ 没事的,物极必反,能量守恒,总有转机……” 拉着被子盖到脸上,想要清空脑袋不要去想但根本控制不住啊! 陈恭桉的官职丢了,在家里暴躁地一阵摔打。 “什么大将军,根本就是睚眦必报仗势欺人的小人,自家亲戚也能下得去手!” “丢死人了,外面好多人都知道我要做官了,他是想要我死!” “为了一个小白脸这么治我,我祝他断子绝孙!” …… “行了行了,大声嚷什么,还嫌不丢人吗!”母亲潘佩文从屋外急呼呼地进来,进门见到满地的狼藉,直骂儿子没出息,就会拿家里东西发脾气。 女人气愤地狠狠往儿子脑门上一戳,“还不如你妹妹,她还知道去将军府求情呢,你可倒好,在这霍霍东西有什么用!” “要不是我死皮赖脸的求她,这金贵的大小姐能肯去!”陈恭桉道。 “那也比你强……你自己去跟许肆认个错,以后上了官场少不了这种事。” 陈恭桉不以为意:“母亲你不知道,他那天看我的眼神像要杀人,去了要么吃闭门羹,要么还会被人打一顿,我也是要脸的!”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脸,急躁地一屁股重重往方椅上一坐。 潘佩文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外面的天都黑了,你妹妹怎么还没回来?” 陈恭桉微微抬眸,眼神流过一抹隐晦情绪,并没有多言。 第38章 吃剩饭长大 “小姐。” 听到外面丫鬟的声音,陈恭桉站起看向进屋的女子,脸色微微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陈双巧解了身上的披风:“我正要说呢,以后你的事我才不要管了!” 陈恭桉着急:“许肆怎么说?” 潘佩文也跟着看向女儿,想知道许肆现在的态度。 陈双巧欲言又止,坐在桌边喝了口水。 “哎呦我的妹子啊,许肆到底怎么说的,能把我的官职还我吗?” 陈双巧放下杯子:“我看够呛,哥哥你真是把人惹着了,表哥现在连我都要一起讨厌了!” 陈恭桉:“表哥表哥,叫得倒是挺亲,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嫁进将军府才想挑唆他跟那个小白脸关系的,我都是在为你盘算……到底我是你哥他是你哥!” 潘佩文对陈双巧道:“你哥哥也是好意,许肆那小子从小脾气就怪,现在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不能全怪你哥哥。” 陈恭桉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你今天带去的东西呢?” 陈双巧:“自然是留在那儿了。” 陈恭桉注意到妹妹眼中不同于往日的少女怀春的样子:“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妹妹?” 陈双巧被猜中了心思,神色害羞不想承认:“才没有。” 潘佩文也看出来了,她这个女儿眼光高,之前有一个大户的公子来提亲都没看上,还第一次见她这副心动模样。 陈恭桉:“是,你心气高~一般人入不了你的眼~我觉得许肆对你挺不一样的,之前公主都被拒之门外,今天独独让你进去了,最重要的还收下了你的荷包。” 一听这话,陈双巧眸光一亮,垂着脑袋,脸上红了一片。 “啊?他收你荷包了?”潘佩文忍不住过来抚着女儿的肩膀问。 陈双巧点点头,眼波娇媚羞涩流转,带着几分小骄傲。 潘佩文见是真的,耸起肩膀,语气也是难掩的激动:“这么看,这小子还真对你有意思啊……他不是个断袖吗?” 陈恭桉觉得她有点计较了:“母亲,就算是断袖也得娶娘子啊,整个锦安城除了妹妹还没听他跟哪个姑娘走的近的,要我说趁他还没议亲得抓紧时间,万一以后真娶了什么公主我们就没机会了!” “护国大将军,这也确实是能够得上的最好的姻缘了……” 将军府。 许肆准备出门,让冷祈跟着一起。 冷祈看了院子里正在扫地的颜漫一眼,过去抢过了她手里的扫帚,“将军,我窑里的东西下午就要出了,让颜漫去把!” 颜漫低声暗骂:“你有病啊!” 冷祈嬉笑着小声回复:“快走吧,不用担心我。” “那走吧。” 颜漫快步跟上,在人身后朝冷祈恼怒呲牙。 马车上,两个避免视线交汇的人,气氛稍显尴尬。 颜漫轻掀车帘看路上的飘雪,这路可真路啊…… 快过年了,整条大街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你这两天是不是在躲我?”许肆忍不住开口,“因为那晚的事?” 颜漫犹豫开口:“没、没有。” 许肆语气阴阳:“我就这么吓人,让人一句实话都不敢说?” “小的只是羞愧,不好意思面对您,怪我贪嘴没及时察觉里面下了东西,还冒犯了将军……” 话说完很不巧的一个亮眼的蓝缎绣花荷包从她袖口掉出到地上。 一只大手抢先将荷包捡起,让颜漫伸出的手落了空。 “有点眼熟……”许肆喃喃道。 “是陈姑娘那日送的呀”颜漫道,“我看东西不错,丢了怪可惜,就留下了。” 许肆意味不明地看向她:“你知道在蓝月送荷包是什么意思吗?” 他那晚说过,但颜漫当时的脑子根本没有处理信息的能力。 “荷包是送给心上人的,你别是看上她了吧”,许肆举着荷包问她,眼底带着丝调笑。 “啊?!”女子双眸一惊,“那、那得还给人家,别坏了陈姑娘名声。” 许肆不留痕迹地把东西收进袖子里,靠着车壁闭眼假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帮你还她……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老家是小地方,乡下人没这么精致送荷包。” “那送什么?” “嗯……花?” “什么花?”男人眼睛睁开一条缝,慵懒地眯着眼看向她。 颜漫脱口而出:“红玫瑰?”,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红玫瑰”,许肆小声重复遍她的话,这花名他还是第一听说。 今天是家宴,本来距离团圆夜还有几天,但许闲岳受不了潘佩文的念叨,想化解下两位表兄弟的矛盾,于是临时叫许肆回府上吃个饭。 桌上,陈恭桉主动给许肆敬酒,认了个错,身边人都在打圆场,维护着场面的和气。 许肆也没有为难人,要不然又要纠缠不休了。 见两人化干戈为玉帛,许闲岳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难得这个暴脾气儿子这么温顺,对许肆道:“过两天的团圆饭记得来吃,你在外这么多年第一次团圆饭,一定要回来。” 许肆给父亲敬酒,快过节了,一屋子热闹的气氛倒真有些一家人的样子。 许闲岳:“明日不用上朝,今晚不如在这里住下吧。房屋重修时,你母亲的东西规整了一部分在你屋子里,可以去看看。” 颜漫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对啊,许肆母亲的镯子不一定在将军府,可能在许府啊,怎么之前没想到呢,真是笨! 屋子里的陈设跟当年差别无异,能看出被人细细打扫过。 看着以前的摆件,往日的记忆好似就在眼前。 “以前最常坐的就是这书案,竟比印象里要矮些”,许肆轻抚摸着上面细细的划痕,眼底渐深。 “男子二十几还要窜一窜呢,将军现在也是长个子的好时候!” “那你是怎么回事?” “将军别取笑小的了,小的打小吃馒头咸菜长大的,营养没跟上,自然比不了将军这种大户人家的矜贵公子。” 许肆轻睨了她一眼,语气惆怅道:“我小时候也是吃剩饭长大的……以前最爱吃的就是母亲做的云吞面。” “啊,不会吧?”颜漫不相信。 第39章 找到镯子 许肆道:“小时候在老家,父亲的俸禄少得可怜……”,他语气顿了顿,似乎是不太想说太多往事,“没有那多钱买菜,母亲一个不会做农活的小姐在院子里只养活了韭菜,她做的云吞面也多是韭菜馅。” 颜漫微微拧眉,原来许肆爱吃的是韭菜馅的云吞?没想到如此朴实无华。 “可惜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云吞面了……” 觉得气氛有些惆怅,颜漫玩笑道:“据说每个人做饭菜不一样的原因是因为大家的手皮味道不一样……” 她说着跟小猫一样俏皮地展示了下自己的两只小爪子。 手皮?许肆真听进去了,嘴角马上瘪了下来,视线落在她的空腕上,“之前见你总是戴的镯子怎么这两天没戴了?” “丢了呗”,一想到这事颜漫就有些丧气,“不过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之前见过一只银底金丝凤尾花的镯子……”她说着有意观察许肆的神情,“……等我有钱了也给自己做一个。” 听她说的几个关键词,男人脑海里想到了什么,起身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从衣柜的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巧的黄花梨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颜漫一直在心心念念找的金玉凤尾雕花镯! 掌心激动地冒出一层热汗,眼里全是对那镯子的渴望! “这个跟你说的有点像……”许肆注意到她这副犹如饿狼扑食的神情,本以为她只喜欢美食,原来也喜欢首饰啊。 也是,女子应该都喜欢这些。 “喜欢吗?”男子磁性的嗓音意味深长。 颜漫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双手抱拳在胸,眸光熠熠,他不会要送给自己吧?! 努力压制嘴角,心里已经在疯狂呐喊了,快说给我!快!!!! 许肆在热烈的目光注视下将镯子收进怀里,喃喃道:“母亲的东西没几件了,将来娶妻可以作聘礼也算她对过门儿媳的心意。” “可以可以可以……”,颜漫笑得灿烂,简直开心到爆炸,终于不用再翻一遍将军府了! 通讯器丢了觉得也可以接受了,这就是生活啊,起起落落,总会有转机。 许肆诧异:“这两天总是闷闷不乐,突然这么开心?” 颜漫不知如何解释,眼睛亮亮的,脑袋一歪笑着看着他。 被她过分直接的目光盯得心里一怔,许肆别过头错开她的视线,嘴角却也偷偷跟着扬起莫名笑意。 当年父亲整日待在衙门,母子俩在家里吃不上饭也不管。 母亲把能当的首饰都当掉了,最后只剩了这个镯子说留一件给他将来娶媳妇。 当时年纪小,对此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要不是今天待在老房子里,她又提起镯子恐怕就被他忘掉了这回事了。 夜色安静,床上的人却睡得并不踏实,他的眉头紧拧,额头出了大片的汗。 女人餍足的脸在他的惊恐的眸子里逐渐放大,他想杀了她,但却动不了,恶心害怕愤怒情绪交杂,一度让他临近崩溃。 “将军,将军?醒醒……” 一个轻柔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是谁,心绪却得到些许平复。 “将军!”颜漫使劲掐着床上人的人中,尝试将他唤醒。 一双带着杀意的眸子猛地睁开,不给她反应地大手直接握上了她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还好停手了。 静止的两人视线交杂,她甚至感受到了他指间的细微动作,只差一下就会扭断她的脖颈。 许肆恍惚了两秒才认清眼前的人是谁,她眼底的惊吓后怕和对杀气的反抗动作一览无遗,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差劲的人怎么会被人喜欢呢,性格古怪不讨人喜欢,还带着危险…… “将军,没事吧?”,颜漫注意到他眼底转换失神,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许肆表情有些僵硬,低眼扫视被他掐红的细颈,“没事……对不起。” “我也没事!”颜漫神色稍显紧张,“我刚发现屋子里味道不对,应该是迷香,担心有人要害你,屋里的味道还没散,要不先起床出去吧!” 许肆扯了扯被子,不留痕迹地团了一团,眼神晦涩:“你先出去,我自会处理。” “你可以吗?要不我还是在屋里吧……”颜漫有点担心他的状态,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推着撵走,只能听令出了屋子。 深夜,墙外的天空亮起一簇小小的烟花,有人已经忍不住提前迎接起了新年。 背后是阖家欢乐的喜悦温情,面前却是一道孤独紧闭的房门。 想起在a市的第一个圣诞夜,也有些类似现在的场景。 当时她还是一个刚加入猎人选拔营啥也不会的新人。 因为成绩差且人缘不好,圣诞夜前辈请的东西也没吃,一个人在训练场练习。 教官路过给她纠正,她懵懵的,没听懂。 教官无奈,“这么简单都不会,做猎人也是需要天赋的。” 这话打击的她一时没有力气再次尝试,同时也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那抹隐晦的不看好的情绪。 不过两分钟后她又开始较上劲儿了。 凭什么说她不行! 她也只是刚来了几天而已啊! 虽然知道因为不争气的心脏自己的身体条件要比一般人差些,初始成绩但落后人一大截,但赌着气就要把这个动作完成! 只有努力过的人才有资格说放弃。 从地上爬起,冲刺,失败,冲刺,再失败…… 被自己蠢哭后终于开始摸到了点窍门,看吧,人生总有转机。 不知是委屈还是觉得难,那天晚上哭了好久,是第二天一睁眼就知道眼睛肿得很厉害的程度。 早上打开朋友圈一看,全是关于昨晚圣诞节的开心画面。 心情复杂,说不上什么自我怜悯,只觉得人跟人没有可比性,即便羡慕别人享受生活的自在感,但当时她满心思只想着要通过猎人考试,成为高薪的职业猎人。 生活给她的选择不多,万事靠自己的成长经历渐渐学会让理智屏蔽多余的情绪,只需要一路冲刺上前…… 感觉许肆也挺惨,虽然在外看起来风光无限,让人羡慕,但实际活得一点也不踏实,整日提心吊胆,危机四伏,像外面那种平凡的热闹和幸福不知他在哪里可以获得。 第40章 以弱凌强 做人还真是冷暖自知啊。 许久,只见一道窈窕人影进屋,颜漫蹲在树上观望,并没有冒然动手。 过了一会儿,里面男子突然破门而出,手底连人带被拖了一团东西出来。 “?!”颜漫瞪大了眼,面色凝固,脑海惊现碎尸案…… 还好被子里的人还有响动,见许肆穿得挺齐整,应该没发生什么。 许肆在院子里声扬抓了个半夜闯进他屋里的刺客,有意引府里人出来做个见证。 只见院子中央有个被被子盖住的人,看身形小小的,不像是男人。 女子的颤抖透过被子都十分明显。 许恒上前想要把被子拉开,却被潘佩文阻拦,“感觉是个误会……” 许恒看了眼许肆,见潘佩文主动上来多管闲事,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 被子一掀开,里面坐得正是陈双巧。 大家知道不是什么刺客,可能是想爬床,神色各异。 潘佩文装不知道,惊讶道:“双巧?!你怎么在这儿!” “母亲!”陈双巧埋在母亲怀里大哭,撕心裂肺地哭。 许闲岳瞪了大娘子潘佩静一眼,一甩袖子别过头,真是没眼看。 颜漫微微侧头看许肆,轻叹一口气,惹到我们大将军真是……自求多福吧,不过对一个脸皮薄的弱女子,这种程度的惩治也差不多可以了。 然而许肆看着眼前这对抱头痛哭的母女,却有点想新仇旧恨一起算的冲动! 在场的都能大概能看出是怎么回事,许闲岳这个当家人向来重视脸面,必定不想声张,大事化小。 “恐是我儿不常在许府住,不小心走错了房间”,潘佩文给自己的女儿辩解道,虽然听着牵强,但好歹找了个下台阶的理由。 许恒小声吐槽:“客房跟这里差了一个院子,这都能走错……也太不小心了吧。” 大娘子潘佩静拽了自己儿子,让他住嘴。 许肆冷言开口:“屋里炉里还有未燃尽的迷香,看起来不是意外,而像蓄意谋害,深夜暗刺朝廷命官按蓝月律例好像是重罪……” 在场唯一能在血缘身份上压制许肆一头的许闲岳厉喝道:“你在浑说什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会想着要杀你!” “那父亲说是因什么?”许肆反问后冷笑一声,继而淡定道,“父亲不必惊慌,应该不会诛九族。” 许闲岳觉得他有点得理不饶人了,无奈摊手:“你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家亲戚,你何必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咄咄逼人呢!” 周围视线都落到许肆的身上,所有人的眼神里多少都带着几分同样的意思,毕竟像他们他们这种清流人家最注重体面。 “不是谁强势谁先喊人就有理,我妹妹平日最是娴静,根本不像是会做出这种有辱家门事情的人……反倒是某人,仗势欺人惯了,说不定双巧是被他拉来的,在这儿贼喊抓贼!” 陈恭桉想得简单,觉得这是个将军府的机会,只要能进府将来就是一家人,不用隔着许家姨母这层关系,妹妹嫁进去,就算一开始有不愉快,陈双巧聪明漂亮,日子长了矛盾总会消解。 关键是进府! “你是说我大半夜在这儿无聊演戏?”男人语气阴冷,暗含恨意的眼神已经能杀死人了。 许肆转头问许闲岳,让他这个许府家主评判:“父亲觉得呢?” 潘佩文抱着抽泣的女儿,泪眼婆娑地跟他视线求助。 许闲岳觉得小姑娘名声更重要,就想和稀粥:“闹剧一场,让外面的听到成什么样子,都赶紧散了吧!” 众人互相看眼色,准备退场。 许肆讥嘲冷笑,他还是跟以前一样…… “仗着是弱者,仗着是个女子,就可以做事不认账了……”他原本是低声喃喃,又因气不过声音逐渐拔高。 大家的视线再次向他看来,许肆神色难掩的落寞,眼眶猩红、不肯罢休地回瞪着自己的父亲。 许闲岳气愤地大喘气,扬起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本来站在后面的颜漫,看到这下意识往前小跑了两步——主要是怕许肆上头冲动,会跟人动手。 在场的无论在社会地位、战斗力上都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在在这个注重礼制的时代,血脉亲情是一座无形的大山,舆论声讨也锋利似箭,还是不要出大事的好。 “……你难道你要逼我们死吗?”潘佩文哭得可怜,实际却是毫无歉意的施压。 “想死就去啊,跟我说什么?”许肆脸色阴鸷,受不了女人的惺惺作态,上去想要踢人的架势。 颜漫大惊,赶紧上前给他抱住,一个劲儿地往后推,“将军将军,别冲动!” 陈恭桉见许肆竟要打自己的母亲,也赶紧挡在母亲和妹妹面前。 许肆低头看了颜漫一眼,大大的眸子满是惊慌劝阻,他现在好似变成那个坏人了。 “许肆,刚才只有你和我妹妹两人,即便告到官府去,你也无法证明自己就没问题!” 颜漫回头看着不怕死的陈恭桉,满目诧异——兄弟,你咋头这么铁呢,没见火药桶要炸了还在这里疯狂浇油?! 许肆怒气冲冲梗着脖子往前:“好啊,那就去报官!” 许闲岳厉声道:“报什么官报官!” “不行啊,家里出了这种丑事,其他姑娘的名声怎么办……” “别冲动,哥~” “都是自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呜呜呜~” 场面混乱,几人情绪越发激动,陈恭桉甚至直接放狠话,“你信不信我豁出去,什么都干得出来!”,说完狂扇了自己两巴掌。 许肆见状,真要上手给他一巴掌:“来啊,我看你怎么豁得出去!” “天哪,救命”,颜漫死死抵着他,真想给他跪下,求人别闹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一群人看似张牙舞爪剑拔弩张,实际没一个真对对方动手的,站在中间被四面八方的唾沫星子糊了一脸又一脸。 “要么道歉,要么天亮报官”,这是许肆的最终说法。 第41章 生闷气 许闲岳无语,不解:“你非要把这种丑事闹得世人皆知吗!” 许肆:“我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清白,否则按刚才陈家表弟的说法,说不定哪天就变成了我强迫小姑娘了。” 几人看向陈恭桉,知道许肆也在气他,示意他赶紧道个歉了事。 然而陈恭桉正气盛的年纪,哪里在意周围人的眼神,依旧嘴硬反驳:“这也不无可能啊!” “够了,你住口!”,颜漫忍不住站出回怼,“谁不知道我们将军是断袖!” “?”许肆眉头微挑,纳闷地看着跟人辩驳的女子,满脸黑线。 “母猪不吃硬按头,你们根本就是在欺负人!” 陈恭桉:“他、谁说……” 颜漫:“啊啊啊,话都说不利索,呸!” 关于许肆是断袖这一点,他还真是无从反驳,因为他是真信。 “你!”颜漫蹲在陈双巧跟前,用指头毫不留情点了点她的背,“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也是当事人你说句话啊,敢做不敢认?是哑巴了还是心虚,一句话都说不出是你的策略吗,靠卖惨来欺负人?!你说句话呀!” 陈双巧头埋得更深了,被人说得根本不敢抬头,只想原地消失。 “休要碰我女儿!”潘佩文护着女儿想要打她,让她住嘴。 颜漫头退一步轻巧躲开,“还不让人说了……” “既然不想私了,那就报官好了”,许肆背手道,昂着脑袋大有撕破脸的架势。 许肆喜欢男人这个事真是让人无解,因为大家都这么以为的,他也没有害陈双巧的理由,所以显然错还是在陈双巧。 “姐姐,快让双巧道个歉吧,不然这事看来也是要没完了……”大娘子潘佩静对亲姐潘佩文道。 转头又过来劝道许肆:“肆儿啊,你也消消气,她年纪小,一时犯了糊涂,快过年了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颜漫其实觉得也差不多得了,抬眸看向许肆,而许肆却没有作罢的意思,态度强硬。 场面焦灼不下,许闲岳指责许肆道:“就算她有错,你堂堂一个男子汉这么小的肚量也是有错,而且你错更大!又没受到什么伤害,干嘛非要与人为难呢?” 许肆看着自己的父亲,眼底渐渐无光,失望至极,亏他刚才还有期待他会不会为自己说句话。 以前是没有证据,现在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他也会捂住自己的眼。 许肆头也不回地掉头离开,步履飞快地出了许府,极速想要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他本来对这里的人都没什么感情,唯一有些在乎的就是唯一跟自己有血缘的父亲,但现在好像连最后那一点的牵挂都没有了。 大雪刚过的街道空无一人,整个锦安城好似睡着了,街道两侧商铺酒肆也已安静,只挂着几个红红的灯笼,点亮着路面,增添了几分暖意。 路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被两道脚步踩得嘎吱响。 许肆大步在前,头也不回地大声质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错了!” 颜漫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闭眼捂着胸口脚步一滞。 身后迟迟没有回复,许肆转过身才发现女子被他落后了一大截。 颜漫小跑步跟上,脸颊冻得红红的,嘴巴鼻尖哈着白气,笑着马屁:“我肯定是站将军这边啊,我刚才狠狠骂她了!” 许肆放缓了步子,火气依旧未消,突然脖间一凉,脑袋禁不住缩紧。 转头就看到女子咧着小嘴得逞的笑,她竟敢往自己脖子里塞雪球?! 颜漫撒腿就跑,但还是被人两步追上,抓了一雪块正要糊她脸上,还是没忍心,砸她头上了。 “幼稚!”许肆撂下一句走了。 颜漫心口不舒服,看着男人的背影有气无力地无奈吐槽:“走那么快干嘛呀!” “冷,快走!” “知道冷,还大晚上离家出走……” 她好久没吃药了,心疾发作地也有些频繁。 一共就五颗特效药,现在还剩四颗,后面从商俨那里夺回通讯器也是个费时间的大难题…… 翌日。 “让我看看今早吃什么!”白昭人还没进屋,声音先行。 冷祈见到来人,“心情不错啊。” 白昭:“还是自己住单间舒服~” 冷祈:“看你前室友好像不这么想……”眼神看了看对面没精打采的颜漫。 白昭端着泡了馍的羊汤凑过去,贱兮兮地问道:“呦,没主意还以为这里坐了只熊猫呢,怎么了枯萎了,是不是闻不到我的臭袜子睡不着啊?” 颜漫正要剥鸡蛋,见他欠欠地正好借他清脆的脑门儿一用,心满意足:“谢谢啊。” 白昭揉着发红的脑门敢怒不敢言。 冷祈:“昨晚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刚看到将军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 颜漫:“一言难尽……我也不好说人家家事。” 白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亲戚)也就过节这一阵接触的比较多,平日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冷祈:“谁敢招惹将军啊,没事的!晚上的花灯会要一起去哦!” 颜漫:“花灯会?有什么好玩的?” 冷祈:“那自然是看灯看美人……” 白昭:“放天灯祈愿,锦安人每年必做事项!” …… 酉时,天还未暗墙外街上就热闹了起来,街上舞龙舞狮队路过,某人趴在墙上偷看被抓包。 高念掩嘴轻咳两声,白昭赶紧从墙上下来,像个做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不知道为啥高念年纪明明也没有大多少,但就是莫名有种爹味儿压制。 “心思已经跑到外面去了吧,多大了还是副小孩心性!” 话音刚落从树上跳下个人影,这才发现还有被忽视但自投罗网的颜漫。 高念抬手点点两人,不知从哪个骂起。 两个小学生对视一眼,大眼瞪小眼,认错态度倒是老实。 “既然心都已经飞了,就出去吧。”高念道。 两人一听瞬间兴奋,白昭激动地抱了高念一下,跑了。 颜漫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也跑了。 “等等我!”冷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高念:“……” 许肆听高念说大家已经出门了,问许肆要不要出去放灯祈福。 第42章 拧巴的男人 好几年没回锦安城了,一时都有点忘记这个老传统了。 许肆俯身在桌前,头也不抬地让高念去吧,他还有事没做完,实际是没有心情。 祈福多是家人在一起,他现在正跟许府的关系冷得很,哪有什么家人,本来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许肆如是告诉自己,然耳边传来外面热闹的铜锣炮仗声,心里也是有点被吸引。 天色渐黯,贴着红符、挂着红灯笼的院子此时人员寥寥。 略显孤单的人影,形单影只地踱步于空寂的庭院中,男子立于院中,抬头安静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上绽放的璀璨烟火。 墙外人声鼎沸的热闹和洋溢的笑声,让心里越发生寒。 眼侧的余光映入一抹亮亮的白,一只精致小巧的粉白兔子灯从墙角冒出。 许肆背手看着它,冰冷的脸掩饰着眼底的那抹快速流过的希冀。 “将军!”颜漫戴着一顶小虎棉绒翻毛小帽从墙后探出个脑袋,眉眼弯弯笑得可爱。 “小的从外面抓了只兔子献给您!” 颜漫跳到他的跟前,一脸烂漫地摇了摇手里的兔子灯,但许肆并没有感兴趣的意思,身体还小幅地向后退了半步。 女子不容他躲,拉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大家在醉香居等你呢!” “……我不去”,许肆躲开女子的桎梏,“还有公文没看完。” “哎呀,没有你我们怎么玩啊……”颜漫认真道,“事情是做不完,走吧走吧!” 女子说完歪着脑袋表情恳求,带着几分赖皮的撒娇意味。 许肆心中暗想,那晚中了药都跑那么快,现在是闹哪套? “你们玩吧,我不想去。”许肆沉声道,表情冷淡严肃看起来真的不感兴趣。 “天灯祈福不是锦安城传统吗,也不去?”颜漫问。 “不去”,男子态度坚定,说完便要回房。 颜漫站在他身后故意叹气:“那好吧,既然你不在,那我就帮你许愿……希望我们将军明年脱发变丑,烂桃花不断,祝我明年长个儿,超过他!” “你许你自己的好了,咒我干嘛?” “没有啊,这都是我的愿望……” “你这个……(女人)” “哎呀这东西又不灵的”,颜漫继而小声道,“……但这玩意儿谁又说得准呢。” 许肆没好气地看着她。 颜漫一步迈上台阶,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将军如果不放心的话,就去监督我呗。” 人潮拥挤的街道,许肆被人紧紧拉着往前走,低眼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底暗爽。 “快走快走,白昭吃饭太快了,晚点我怕没了!” 颜漫着急地来到他身后推他,手上空了,笑容戛然而止,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此时醉香居的几人已经喝了一轮了。 隔壁正巧坐了陈恭桉等人。 席上有人打趣陈恭桉:“听说你妹妹前些日去了趟许肆的将军府?你家该不会要和将军府结亲了吧?” “真的假的!那你说不做的那个官职,看来是有更好的出路了?” 陈恭桉喝得半醉,红着脸眼睛惺忪,朝人摆摆手:“休要多提……他许肆,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这话声音说得不大,但足以吸引了隔壁坐着的几人的注意。 “啥意思?他干啥了?” “他睡你妹啦?”对面好奇问道。 陈恭桉闭眼不语,搓着醉醺的脸的躺倒在一边。 大家看他那副愁闷样子,以为他默认了,几秒吃了个大瓜。 “让我看看哪个不要脸的在这儿大放厥词”,冷祈双手环胸气势凶狠地走到了几人桌前。 有认出他是冷祈的,神色一惊,因为各桌用帘子做了隔档,还真不知将军府的人在旁边。 白昭也走了过来,直接开骂:“一群闲出屁的,睡什么东西不好睡你妹,整个锦安城谁不知我们将军是断袖!“ 冷祈跟得硬气:“就是!” 许肆一来正好撞见这场面,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分不清敌友,这两个到底在骂谁? 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九尺的宽身壮汉从远处循循而来,一路走到了白昭和冷祈面前。 他也是这桌的,刚才去如厕了。 白昭冷祈两个大高个在人家跟前一比弱小的像两只竹节虫…… 男子垂着眉眼看着他们,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壮地像只站起来的牛! “新年不宜打架……”白昭煞有介事地转头跟冷祈说。 “对!”冷祈马上接茬儿,“新年大家不吉利,要打架一年!” “是!”两人正要灰溜溜地走。 桌上有人突然起身,“干他!”席上等人瞬间站起追着俩人就跑。 许肆和颜漫贴心地站到过道边,给他们让了个逃跑的出口…… 高念虽然已经跟随许肆多年,但看到他来还是有些拘谨,马上坐直了,“菜都凉了,我再让人来几道。” 颜漫道:“将军都来了,将军请客。” “啊……”高念看眼色。 许肆点头:“你们随便点。” 高念举手招呼人,大喊道:“小二,来一本!” 酒过半巡,高念和许肆都喝地有点上头了,尤其是高念。 眼眶含泪:“将军,你能再跟我说说当初为什么在斗兽场一眼选中我的吗……” 许肆舌头打结,话在心里难开,手指比了个耶:“两、两遍了……” 颜漫在旁边看得无语,男人怎么都这副鬼样子?! 她站起把俩人跟前的酒壶收走,“别喝了,一会儿还要放天灯呢!你们这样出去恐怕比天灯着得还快!” “这谁啊?” “一直在看我,不会是喜欢我吧……” “将军,他是男的。” “……小二,来两份解酒汤!” 许肆突然满身酒气地凑了过来,红着脸小声道:“我不喜欢男的,我喜欢女的。” 颜漫回过头看着他,静默两秒:“我这身衣服新的,别吐我身上昂!” 小二终于端了解酒汤上来,高念拿起碗就要倒在酒杯里喝。 许肆阻止他:“你小子是不是醉了?这不是酒!” 高念乖乖点头,只听许肆说“这要洗脸的……” “哎哎哎!”颜漫赶紧给他要扣进去的脸拦住,“这是解酒汤。” 高念突然抢答:“我有解酒药”,说着在身上手脚不利索地搜找。 颜漫觉得他带的说不定会比这解酒汤好使,“我来帮你找。” 许肆见她起身,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不行,你不能碰其他男人!” 第43章 祈福舞 颜漫拿他没办法:“……好好好。” 许肆在一旁听话地喝解酒汤,颜漫说一会儿检查他有没有喝完。 “喝完了”,男子在耳边轻语道。 颜漫见他像个小朋友一样双手放在桌上,捧着自己的空碗不自觉地乖巧表现,不由得嗤笑一声。 而这时,一只大手突然从后扣住了她的脑袋,随之男子的脸正面迎了上来…… 颜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给人向后拉,休想占她便宜! 许肆偷袭没得逞,拧眉揽肩继续凑近。 颜漫顿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拎着头发丝毫不带怜惜地死命往后拽! “干嘛!” “要个奖励!” “不行!” “我是你主子。” “那咋了!” “就一下……” “不可以!” “……” “再这样我咬人了!” “……可以多咬几下。” “无耻!” “只跟你无耻!” “……” 汤喝到一半的高念双目震惊地看着对面两人的对抗博弈,周身酒气瞬间消散,一口汤汁梗在喉间硬是忘记了咽下。 “啪”的一声脆响,小巴掌上脸。 打人是情急之下的下意识反应,但贴上脸的时候还是收了力道。 颜漫后知后觉的求生欲,小心探问头侧到一边、没有了动作的许肆,“……疼吗?” 男子没有回答,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默默拿起筷子来挑菜,但挑来挑去也没有想吃的,好似很忙又不知在忙什么。 对面高念见状赶紧埋头喝汤,大气不敢出。 颜漫见状也没吭声,缓缓靠回椅背,当做无事发生。 到了祈愿时刻,承载着美好心愿的孔明灯被满街的百姓一一点亮,烛光盈盈,徐徐上升的金黄的灯盏连成了一片耀眼的璀璨星海。 许愿的时候颜漫不经意偷看了许肆一眼,不料被他抓了个正着,赶紧闭上。 “希望我能顺利完成任务,早日拿到镯子……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许肆不知女子在小声念叨着什么,也轻闭上了眼,想着自己的心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人群哄闹处有来自异域法师正在表演祈福舞,他们的服饰华丽又鬼魅,鬼头面具带着摄人的恐怖但又忍不住被它勾住了视线。 颜漫站在边上围观,伴随着铃声和香雾,她看着表演者的舞步不知不觉中入迷了。 摇摆的鬼头好似在直直地盯着她的眼,慢慢耳鸣至音量闭合,只剩眼睛跟着那人在呆滞地转。 散场后只有她还迟迟不能从刚才的表演中抽离出来,行尸走肉般被人带着往前面走,甚至没能注意前面喷火师迎面吐过来的火舌…… 许肆将人一把拉过在怀,“颜漫,怎么失魂落魄的?” 好似睡了一秒,睁眼正对上男人一张俊美帅气的脸,女子灵动地眨了眨眼,满目痴迷惊艳。 纤手攀上他结实的胳膊,女子缓缓站起,眼底闪着熠熠碎芒,紧盯着许肆。 过分直接的眼神给许肆整的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不自觉地比平时温柔几分:“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女子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笑得弯弯的,语气带着娇气:“啊,头晕。” 一旁听到奇怪声音的白昭猛然回头,看到好兄弟正一脸欠揍地抱着将军的胳膊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双拳捏得咯吱响,忍不住要将手里的锤子下一秒就落到他脸上! “你这死动静从哪里发出来的……”吐槽到一半被冷祈紧急捂嘴,拽走。 颜漫注意到两人,眼睛亮亮的,心想那俩长得也不错。 不得闲的视线又落到不远处的高念身上,毫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浓色劲装,肩宽背直,下盘稳健,赞许地轻轻点头,“感觉很能干……” 一只大手遮住了她放肆的眼。 女子回眸向上,见男人微微不悦的下颌,笑着握住他的手暗戳戳捏着撒娇。 许肆很不值钱地轻易被人逗笑,也不在乎街上投来的那些看两个男人拉手的怪异眼光,这一刻他觉得她跟自己的心意是一样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反手紧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心底那些没看清的疑惑也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女子轻松察觉男人对自己的喜欢,脑袋里正畅想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低头看到自己的打扮如一盆凉水浇过,瞬间凉了半截——老娘、是个男的?! 不对…… 是个太监?! 这么帅气的男人就摆在面前……我,是个男的?! 剧烈的打击让她一把甩开男人的手,怔在原地打量着这副无能的身体,如同晴天霹雳,实在无法接受! 许肆见她突然停下,过来问她怎么了。 女子伤心地一头扑进他宽阔的胸膛,捶打着坚实强壮的胸肌,欲哭无泪,什么命啊…… 晚上,屋内的人正在屏风后更衣,准备进池子里洗个热水澡。 房门被人推开一角,一个小小人影从外面轻声钻了进来。 男子刚要下水,耳朵微动,冰冷的目光向声响处射出,“谁在那里?” 略带压迫感的声音逼得女子不得不从帘子后挪了出来,尴尬中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将军,需要我帮您添热水嘛?” 许肆面色一僵,不自觉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你怎么进来了?”想到自己差点就全脱了,脸上瞬间红温。 “要帮忙吗?”女子抬起双手勾了勾爪子,毛遂自荐,“我很会搓澡的!” 下一秒,人被毫不留情地从屋里推了出去。 许肆顺手从里面插上了房门,惊魂甫定地深吸了一口气,嘴边喃喃,“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 也太不把他当个男人了…… 余光扫到没关严的窗,男子眼眸轻垂,抬步径直去了浴池。 晚上刚上床,一个人影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床帏。 “你好香啊。” 女子将人按住,连人带被抱住一顿狂吸,有股茉莉花和温热肉香交杂的好闻气味。 许肆眉头拧紧,牢牢抓住她要上前的手臂,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干嘛?” “……我想亲你”,从刚才知道她是女的就下定决心要得到这个好看的男人。 男人眸子深邃得好像深夜中波涛翻涌的海,危险中又带着看不透的神秘,滚狼的脸颊和耳根泛起一抹隐晦的红晕。 柔软的指尖带着丝丝凉意缓缓从胸口手一路上抚到他的脖颈。 男子呼吸忍不住加重,皱眉申引。 冰凉的小手揉弄着他烫的发红的耳朵,蓄意燎播。 理智就剩三分,大手擒住她乱动的手放在脸侧轻蹭,眼睛牢牢地盯着她的脸努力想要看透她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 知道她的接近带着某种没能看清的意图,也知道自己正在不可控地沦丧,但还是想知道她对自己究竟有没有一分真心…… “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若即若离,是欲擒故纵还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他的语气有些受伤,但也急切地想听一个答案。 “我喜欢你。”女子抬起头,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 “……真的?”他眸光闪动,有些不可置信。 “我喜欢你!来……(吧宝贝)”话没说完被人推着肩膀抬起。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的许肆很轻,集中了所有的感知来等待女子的回答。 “我想要你!”她,非常! “是不是有点快了?”男子声音有些颤抖。 “哎呀,装什么?!”她不啰嗦了,直接上手一把扯开他领口的单衣,半跪在上,抬手松开了自己的长发,柔亮的发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如瀑般落下,婀娜的黑夜剪影美得像个摄人心魄的妖怪。 美丽的脸蛋凑上,俯身扣住他的手霸道强吻,强迫他跟自己十指交叉。 他躲着想要理智,她就吸得更大力,夺其心魂,拉手让他抱住自己。 八尺多的壮汉被人压制地死死的,只觉得头脑晕眩、任人摆布,魂魄抽离之际,上面的人突然晕了。 一切的惊魂动魄戛然而止,漆黑的深夜陷入巨大的沉默…… 男子纳闷地拍了拍伏在身上的人,嘴角的湿润未干,胸口大幅度地喘着气。 发现人是真晕了,摸她脉搏,眼底透着少有的局促无措。 赵大夫半夜来看诊,他是个有眼力见的,看破不说破。 摸着脉象没什么大问题,只说人没什么大碍,突然晕厥应是心慌导致,注意不要受太多刺激便好。 第二天一早,许肆闭眼睡到一半,大手抓贼似的突然按在胸前。 一张好看的脸从被子里钻出,女子笑得心虚又乖巧,眼底狡黠。 “干什么?”头顶的声音带着一丝幽怨,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像个被流氓调戏的柔弱女子。 “试试心跳,你好看地有点不真实”女子毫不吝啬地夸赞,动了动小手,温热紧实的触感让她很满意。 “把手拿出去!”男子皱眉命令道。 “那你先松手啊。”女子撅着小嘴,赖皮又带着一丝不满。 她悻悻地从床上盘腿坐起,从被窝里拿出被捆绑住的胳膊让人给她松绑,“好疼啊,快给我解开,胳膊都勒红了。” 许肆只得照做,本来没想绑,但她昨晚实在太闹了。 赵大夫说她身体虚得很,需要休养调理,只能先忍忍。 终于得到解放,女子活动了下手腕,猝不及防地把人轻松压倒。 还真是得到机会就不老实,男子仰面低眼看着她,索性双手抬起枕在脑头,任由她胡闹。 摸着男人的结实手臂和俊俏的脸,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夸赞,“真好看,这玩意儿怎么长得呢?” …… 高念早上无意间看到颜漫披头散发地正要从许肆屋里出来,刚露出一角就被人拉回进了屋子,惊得他手里的刀差点掉在地上。 白昭刚巧从后面过来跟他打招呼,被高念一句话没说生硬抱住脖子拽出了院子,“干嘛呀,去哪儿啊?” 屋内,颜漫坐在铜镜前,悠哉地往手上套男人的扳指和银戒,许肆则站在后面给她安静地扎头发。 许肆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平时也很注重打扮,扎个头发难不倒他,就是第一次给别人扎有点生疏。 “你喜欢就归你了”男人在后面柔声道。 “我只喜欢你”,女子回身环住他的腰,紧紧地贴在他身前。 许肆眼底笑得宠溺,但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 寺庙悠长祥和的钟声在山顶处层层环绕,天气正好,万里无云。 颜漫不喜欢太阳,更不喜欢爬山,在长长的山阶前走一步停两步,捂着胸口连说喘不上气,不想爬了。 许肆拉着她的手,劝她再坚持一下,还有两千多阶就到了…… 面对跟自己打气的帅哥,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只奈何身体的素质太差。 白昭最藏不住心思,在后面暗暗翻白眼,心想这臭小子今天怎么这么矫情。 路上行人往来不断,见到将军有人表面恭敬,一到背后就开始说闲话,两人低声在身后议论那就是许肆的男宠…… ……听说他前一阵才睡了自己的表妹,好像是陈大人家的女儿,叫什么陈双巧? ……肯定不想负责啊,陈家那种小门户怎么能够得上将军府,现在发达了自然看不上穷亲戚! “啊~”冷祈伸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演技拙劣地将人从石阶上推了下去。 见人一路跌着屁股蹲滑下,回头不忘扬声阴阳,“怪不得山上的石阶亮呢,原来有人喜欢滚着走路啊!” 白昭拐了他胳膊一下:“幼不幼稚,快走吧!” 气急败坏的男人在台阶上起身,朝上破口大骂:“是谁啊,这么不长眼!” 只见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在顶上背光回头,一个挑衅不屑,把“不服就干”挂在脸上,一个则严肃冷面,不怒但威。 原本气焰嚣张的男人悻悻转身,灰溜溜下山,周围人见他瞬间转变的两副面孔,俨然一副欺软怕硬的做派,掩嘴而过,低声嘲笑。 庄严肃穆的寺庙自带威慑,颜漫还没进门就一阵心慌,直想吐,后来趁大家不注意直接跑掉了。 碰巧陈府一家这日也一起上山上香,陈恭桉偶遇刚到大理寺任职的吴疾,正与他攀谈,无意看到远处落单的人影。 吴疾身手不错,为人刚正,又是个一点就着的急脾气。 陈恭桉一路揣着手,连连叹气,显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愁闷模样,吴疾问他咋了。 第44章 绯闻 “一些家事罢了。” 吴疾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是家事也不便多问,陈兄要多看开点。” 陈恭桉舔了舔唇瓣,“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心疼我那个妹妹,之前被人三言两语骗得晕头转向,结果所托非人……” “谁啊?令妹论样貌有样貌,论才学有才学,是哪个小子这么糟蹋姑娘心意!”吴疾有些愤愤不平,要知他之前也有过上陈府提亲的主意,但听陈恭桉说有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已经在跟自己妹妹议亲了,就做消了这个打算。 “别提了,这事说起来我都觉得恶心”,陈恭桉道,“一个小白脸!” “嗯?”吴疾拧眉疑惑,他是最讨厌锦安城的一些不正之风的。 陈恭桉见他想听,一股脑说了:“将军府的一个小白脸勾搭上了许肆,本来两家长辈谈得差不多的亲事硬生生被搞黄了,吴兄,你就说气不气吧!” “你说的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是大将军许肆?” 陈恭桉长叹气一声,垂头默认。 吴疾道:“他不是个断袖吗?”即便他平日不关注这些,但还是听闻了关于这个受人瞩目的大将军的一些传闻。 许肆是断袖,是整个锦安城众人皆知的秘密。 陈恭桉看着他求知的眼,一时卡壳,正想怎么自圆其说,吴疾打抱不平道:“一个断袖还来招惹人家小姑娘,真是无耻!” “可不是吗!”旁边人暗松了一口气,跟着附和。 “主要是那个小白脸……”陈恭桉说着跟吴疾指了指远处的一道白色人影,“就是他!前几日我们几人在望江楼正喝着茶呢,这人知道我是陈家的,可能是想宣誓下主权,上来就给我一顿揍啊,身边几个想要帮我的兄弟都跟着遭了殃……” “就他?这么嚣张,真是没有王法了”吴疾眯眼看着那人,身形瘦弱,不像是个能打的,“我去帮你教训教训他!” 陈双巧见哥哥跟人气势汹汹地朝颜漫去了,脸皮薄的她不想再跟将军府沾上半分关系,赶忙叫住哥哥,然而陈恭桉哪里会听她的。 “巧姑娘”一个清亮的男音叫住了陈双巧。 来人是黄星阁,金纺商铺家的小公子,一身在张扬的黑金配色虎豹纹晕染貂皮袍,站在人群里富贵又亮眼,老远就朝这边打招呼。 陈双巧扭过头装作没看见,不想搭理他,以前在书塾的时候黄星阁总是追在她身后,烦都烦死了。 黄星阁不爱读书,先生让他作诗也做不出来,仗着家里有点小钱不学无术,整日在外跟狐朋狗友喝酒斗乐,说话声音大得像个喇叭,恨不得整条街都听见,每次跟他站在一起陈双巧都觉得丢脸死了。 “双巧!”黄星阁兴冲冲地跑来,纷飞的毛发随风沾在下巴,一双微微上翘的瑞凤眼因稚气未退并不显得锋利,反而在少年的脸上清澈非常。 黄星阁跑得乱七八糟地过来,陈双巧嫌弃地小幅后退了一步。 他却好似没看见,恭敬地一旁的陈夫人潘佩文等长辈行礼。 “伯母,我想跟双巧说两句话。”黄星阁朗声道,陈双巧回身到母亲这边,并不想跟他说什么,发生了许府那晚的事后,她仿佛变了个性子,相比以前怯弱了很多。 潘佩文让她去跟人家说两句,握着她的胳膊往外推搡,见陈双巧一副拒绝的懒言模样,尖锐的指甲不惜扎进女儿细嫩的胳膊。 “在外别给我丢人”她对上女儿惊诧的眼,低声恶狠狠地训骂。 这些日子不知哪里传出的许肆抛弃了陈双巧,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议论,本来女儿的姿色和才貌嫁个豪门大户不成问题,现在都快成锦安城的笑话了,心里自然窝着火,更看不得她这副懦弱没出息样子。 有人路过看到黄星阁和陈双巧两人在说话,玩笑似的来了句,“呦,黄公子还拿着当宝呢,听说她跟许大将军的事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陈双巧攥着帕子朝那人回怼道,“许肆喜欢男的,养男宠,我跟他没关系!” “双巧,这阵子有人说你跟……”黄星阁欲言又止,“他如果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教训他!” “你别添乱了!”陈双巧难堪地扭头就走,她巴不得这辈子都听不到“许肆”这两个字。 …… 许肆这边下山的时候遇到了许闲岳和陈大人,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但许闲岳愣是把人叫住,要跟他聊聊。 主要还是关于这几日的传闻,想让许肆把陈双巧娶进门。 许肆直言拒绝,丝毫没照顾自己老父亲的面子,“事实大家都清楚,要明日锦安城里的姑娘都说跟我有染,我这将军府能住得下吗?” 许闲岳本来跟连襟陈大人打了保票,说一定让那个逆子对他女儿负责,没想到许肆竟一点没给他回旋的余地。 “你一个大男人不注重名声,难道不考虑下小姑娘吗?平时其他事就算了,这件事你做不得主,必须要对她负责!’ 许闲岳想用作为父亲的威严来压制对方,下达了硬命令。 许肆却不吃这套:“您如果担心名声可以跟我一刀两断,表妹若是担心名声,可以一了百了,我都无所谓”,说罢便要走。 俩老人家气急,真是没法听。 许闲岳大步追上,扳过他的肩膀,正面骂道:“你这个孽障,在佛祖面前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许肆袖口下的指节捏得发白,鼻尖深吸一口气,“父亲,当年我向您求助的时候没见您为我这么操心,我都有点怀疑她才是你的孩子了。” 许闲岳看到他那双锋利清冽的眼中带泪,心里震了一震,这才知道他一直没有放下过去的事。 “我养你那么多年都白养了,还欠上你了?!”此话一出,老父亲的眼角也湿润了。 “养我?”许肆嗤笑一声,“希望这话你对着我娘的牌位也说得出来……” 第45章 被打哭 许闲岳手上一紧,抬起巴掌想要打人,被一旁的陈大人拦下,让他别冲动,毕竟大庭广众,许肆可是大将军啊! 许肆却已心死,无所谓这巴掌打没打在脸上,他不会对父亲怎样,但也确实没什么感情了、 “父亲知道我是个逆子就不要再给自己找不愉快了,别拿什么家门声誉血脉亲情来要挟我,当年对我怎样您自己也清楚,以后再来掺和我的事别说我不给您面子。” 许闲岳怒目圆瞪着许肆,紧着一边的胳膊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打人,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眼前大剌剌地走了。 他知道这些话不是吓唬人,许肆真的做得出来。 许肆等人找不到颜漫,让高念带官兵一起去找。 陈恭桉和吴疾跟随颜漫一路下山,“这小子腿脚还挺快!” 眼见颜漫进了一个铺子,陈恭桉让小厮把陈双巧找来,让他妹妹亲眼看看这小子挨揍,给她出口恶气。 小厮去找陈双巧,她不想掺和,躲都躲不及,黄星阁一听是给她出气,往上提了提袖子说他也要亲手教训教训那人,气势汹汹地就要走。 潘佩文让女儿跟上,跟黄星阁一起去,“别让你哥闹事!” 陈双巧无奈只得跟着一起。 几人守在街头,视线牢牢锁定店铺门口,但人却迟迟没有从里面出来。 陈恭桉狐疑道:“不会是刚才发现我们逃跑了吧?” 他让小厮进去看看。 陈双巧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别在这里惹事了,让父亲知道又得责罚你。” 陈恭桉道:“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能白被人给欺负了!” “陈兄说的是!”黄星阁在一旁附和,“你们放心我刚找了些人手过来,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他一个,绰绰有余!” 吴疾插手环胸自信道:“不必兴师动众,我一人足矣。” 只见小厮站在商铺门口,朝众人摊手,表示人不见嘞。 这时,一个头戴帷帽的黄衣女子从店内走出,吴疾一眼锁定其腰间佩剑,“是他!” 刚才追了一路,他认得这把剑,就是那小子。 还想伪装成女子逃脱,雕虫小技! 几人还在诧异咋办,吴疾已经冲了出去,只一秒他的剑拦在了女子面前。 面前白光一闪,吓得原本轻快的步子在原地一怔。 轻扬的纱幔遮住了她的脸,虽然看不见表情,然而只通过略显后退和慌张的身体动作也能看出她的几分无措。 “莫要着急走,想跟您请教一二。”吴疾说着就举剑刺了过来。 “不是……你谁啊?”女子诧异地惊喝一声。 然而对面明显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只得草草拔剑应敌,她的招式算不上利索,甚至手臂看起来都没什么力道。 吴疾眼露不屑,果然是个花架子,陈恭桉说的话在他这里又被证实了几分,原来真是许肆养在身边的小白脸! 他抬脚狠踢其胸前,女子两腿一蹬腾空后仰倒地,毫无形象地径直砸进了路旁的烂菜摊里。 见大获全胜,陈恭桉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跟吴疾举起大拇指:“吴兄,好身手啊!” “胜之不武”,吴疾收回了剑,本以为一个将军府的贴身护卫至少能有两下子,没成想完全是个废物! 女子狼狈地从哄臭的菜摊里爬出,缓慢起身的动作看起来那一脚踢得不轻,低头一看新买的衣服被印了个丑陋的大脚印子,她直接僵在了原地。 陈双巧看着静止哑然的女子,话在嘴边有些难说出口,她看起来虽然身形跟许肆身边的那个护卫差不多,但是她好像有……胸?! 时间大概过了两秒,帷帽里隐隐传出女子委屈的啜泣声。 围观群众都震惊了,这怎么哭了,动静还真像个姑娘,一时不知如何动作,最慌的尤其是始作俑者吴疾。 黄星阁小声询问:“你、你打一个姑娘干嘛?” 吴疾现在也有点不知所措,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一个无辜欺负少女恃强凌弱的坏人,慌忙上前给自己解释:“你们看他的剑,他就是刚才跟的人!”说完一把掀开了她遮脸的帷帽。 这一掀不要紧,他更是直接傻了…… 女子哭得小脸红红的,眼里还噙着泪,泪珠像断了线似的吧嗒吧嗒直往下掉,视线转向吴疾,呜咽一声大哭出声,我见犹怜,任谁看了都得骂句欺负她的简直不是人! “都怪你,神经病!”她哭得像个孩子,用尽力气狠狠地把他往后一推,“讨厌,人家本来开开心心的……” 吴疾哪见过这场面,他素日最是正派,从来不是那种会欺负人的人,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女子。 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白里透红精致的脸,像个易脆的瓷娃娃的,见了只会想让人保护,怎么会欺负她呢,但现在说什么显然都已经晚了。 “吴疾,你是罪人!”黄星阁不忘在旁边暗戳戳地补刀指责。 陈家兄妹此时也傻眼了,这长脸确实是颜漫,她竟然是个女子?! 自恃貌美的陈双巧见她女装的样子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张让人嫉妒的脸…… 男装英气小巧,女装完全判若两人,只稍饰粉黛就已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了。 成衣铺的老板娘见小姑娘哭得可怜,便说帮她清理清理。 颜漫跟人进了屋子,老板娘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是说去见心上人吗,开心点姑娘。” “可我的衣服脏了……” “没事,我帮你擦干净。” “好不容易做一回美女……” “姑娘这么好看,就算穿最朴素的衣裙也是个绝代美人……” “我吗?才没有……” 外面,吴疾不可置信地质问陈恭桉:“你是说就她把你们几个打了一顿?” 陈恭桉点点头,虽然他现在也无法把这个哭包女子跟之前那个巴掌战士联系到一起。 “许肆就是为了她抛弃了……” 周围不知哪个围观群众来了句,“不应该吗?” “我抛弃谁了?”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肆背手立于众人身后不远处,轻掀眼皮,一股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第46章 人生苦短 “你就任由他们这样坏你声誉?”许肆斜睨了陈双巧一眼,她后退两步的害怕模样全落到了黄星阁眼里。 “许肆,你欺负一个女子有意思吗?”黄星阁不忿道。 “我说什么了,难听的我还没说呢”许肆眉头拧紧,心想怎么又冒出一个蠢货:“我许肆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屑欺凌弱小,别以为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语气一顿,视线没有看旁人,但陈恭桉却自己心虚地低下了头,旁边的吴疾见状跟着蹙了蹙眉。 “……这种伎俩就想拿捏我?”只听他冷哼一声,自觉好笑,“不搭理不代表你就有脸了,毕竟有时蚊蚁烦人了也得除了除,你说是吗表弟?” 陈恭桉看到许肆眼底弑人的杀意,知道真的惹怒他了,皮笑肉不笑:“表哥说的是,外面那些谣传您不必理会,我们自家人懂的都懂,别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一旁的吴疾听他这话惊愕地眉头上挑,刚才不是还叫屈吗,现在怎么又“我们”上了? “将军!” 天色刚暗,头顶已经有了点点星光,随着一声悦耳的女声只觉得视线一亮。 一道明媚身影从对面满脸灿烂地过来跟人扑了个满怀,衣袂纷飞,发丝飞扬,惊艳了所有人的眼。 女子昂起雪白的小脸,漂亮的双眼映着眼底的俊颜,满是喜欢。 她扬了扬自己华丽的袖摆,语气略显傲娇:“我好看吗?” 一袭色彩浓郁花枝招展的彩锦团花晕染袍,在她身上没有半点俗气,反而明艳非常,衬得整个人像只耀眼充满生命力的蝴蝶。 看着在大街上公然抱在一起的两人,在场的无不震惊,面面相觑,神色变化万千。 原本沉闷的低气压氛围突然转变,刚才的冷面将军已不在,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轻拥人在怀,嘴角上扬,眼底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 从她出现到现在,她的眼里只有他,只感觉心跳如雷,向来做事游刃有余应对自如的男人此时却像个愣头小子。 “不说话?”女子俏皮地点了下男子高挺的鼻尖,“但你的眼睛已经在说喜欢了。” 许肆早已红温,小声跟她说好看,喜欢。 女子注意到正在被人群注视,尤其不想搭理刚才坏她新衣服的冒失鬼,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吴疾自觉惭愧地慌乱躲避掉她的视线。 女子拉着许肆的手就走,不想跟这些人在一起,说要去吃好吃的。 人生苦短,可不能浪费在讨厌的人身上。 她的笑容灿烂而惊艳,引得迎面的行人不自觉地驻足观望,有的更是直接瞪直了双眼,不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世上竟有这般天仙一样的人物。 她不习惯成为人群的焦点,拉着他的手步子越走越快。 此时许肆心中那抹奇怪的感觉依旧没有打消,但那只紧紧拉着他的手好似有魔力般也在紧紧勾着他的心,让人不忍心打破眼前的美好。 脚下突然一空,女子手环上他的侧脸惊呼出声,下一秒已经坐在了他的肩上,低头正对上一双爱人的眼,美目微闪,心脏好似停掉了半拍。 “快放我下来,好多人!” 许肆笑得肆意:“本将军就是要昭告天下,我已经名草有主了!” 亲昵的动作不免引得更多人观望,许肆直接抱着她张扬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转了个圈,女子搂着他的脖子,由一开始的尖叫变成开朗的笑…… 周边百姓纷纷议论和感叹,这女子是谁家的?大将军什么时候有小娇妻了? 跟在后面的冷祈和白昭默契对视一眼,有种抓耳挠腮又羞耻又开心的矛盾感。 吴疾冷言质问陈恭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他喜欢男人吗?不是说他抛弃了陈双巧吗?这个女子又是谁,护卫,弱不禁风的女护卫?! 陈恭桉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是个女的,怪不得总是带在身边,两人肯定早就有一腿了……” 吴疾无心别人的家事,掉头走了,莫名觉得晦气。 陈双巧从小认识许肆,从没见他有过那么温柔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子。 “真漂亮啊”一旁的黄星阁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夸赞。 陈双巧闻言白了他一眼,甩袖走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黄星阁赶紧跟上解释,他只是觉得好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路边点缀着形态各异的灯笼,色彩斑斓,各类商铺和小摊争奇斗艳,人头攒动的大街明亮祥和,热闹又温馨。 许肆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抱着心爱的姑娘带她看路边舞龙舞狮,一起凑热闹。 她也喜欢自己,真好。 肩上的人由一开始的无所适从慢慢开始享受自己的新视野,她现在可以俯瞰整条朱雀街,曲直悠长,带着繁华的光亮和浓郁的烟火气。 微微仰头,指尖轻轻触碰高挂在上的奇异灯盏,眼底闪烁着欣喜的碎芒。 “烤红薯,香喷喷甜腻腻的烤红薯……姑娘,今天要来块烤红薯吗?”花白胡子的大爷朝女子招呼道。 颜漫平日最喜欢吃这个大爷的烤红薯,碰到总要买两块,但今天却意外犹豫了。 “我来一个吧”,冷祈颠着手里的荷包大步朝红薯摊走去。 许肆发现女子的神色变了,脸上的笑容不见,他小心扶她下来,柔声问:“怎么了?” 他的眼神温柔地能化出水来,轻轻抚弄了下她额前的碎发,好似在碰一个珍爱的瓷器,稍用点力都能碰碎了一般。 女子笑得轻盈,“开心”,突然踮脚环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闭眼掩住了眼底闪动的眸光。 周围惊呼一片,本来大街上男女拉手就是少见,更别提当街接吻了! 白昭没眼看地识相背过身去。 无人在意的人群后,一个青衣道士捋着自己长长的山羊胡悠然而过…… 街道另一边突然传来男子的担忧的呼唤声,“颜漫,颜漫?!” 第47章 睡醒了 朝阳金黄地落在墙上,檐上积雪安静地冒着白气,远处的一声扯着脖子的鸡鸣响彻了整片小院。 颜漫迷迷糊糊睡了一夜,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断断续续醒了好几回。 醒来后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早便来后厨大口往嘴里扒饭。 一口软咸的蒸饼,一口胡麻鲜味肉汤,美味又可口,吃得肚子暖暖的。 将军府的饭食一直是颜漫每天最期待的,几个不同地域的大厨轮番做,每天都有新奇的东西尝鲜。 饭吃到一半,白昭来了坐到了对面,拿着块糍粑糕挡在嘴巴前,鬼鬼祟祟凑近跟特务接头似的,低声询问:“那个……你跟将军什么时候的事?” 颜漫这话听着糊涂,莫名其妙地开口问:“我什么跟将军,什么意思?” 白昭抓耳挠腮地把馒头一把掰成了两半,又隐晦地合在一起,眼含精光地朝她挑了挑眉毛…… 颜漫微微侧头,斜目疑惑地看向他:“?” “这么装就没意思了吧”,白昭轻啧一声,“昨天你跟将军当街就抱上了,还不承认,说好做彼此的好兄弟呢!” “什么?!”颜漫惊讶地不自觉抬高了音量,“啥叫抱上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到两人对话的厨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端起蒸笼嗅了嗅,细声询问:“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颜漫赶忙解释:“没有,我们在聊天。” 厨娘闻言点点头,自然地在两人旁边坐下,笑眯眯地,一脸吃瓜的表情。 颜漫:“?” 厨娘直言:“在那边听不清,过来听听,你跟将军到底是啥时候的事?” 话音刚落,厨娘的女儿小菊也颠颠地跑了出来——孩子都知道了! 几人围绕着颜漫,眼睛亮亮的,写满了好奇。 颜漫无语地瞪了白昭一眼,用勺子隔空狠狠地戳戳他:“都怪你瞎说,让人误会!” “这咋怪上我了,昨天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了!”白昭大喊冤枉,继而略微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你俩还亲了呢。” “哦——”厨娘睁大了眼深吸一口气,这么刺激?!赶紧捂住女儿小菊的耳朵,少儿不宜啊! 颜漫闻言愣了两秒,速然起身,脚踩凳子一手按桌,一手举起勺子朝白昭头顶就是重重一敲,“咚”的一声脆响给白昭疼得直龇牙。 “净瞎说,我怎么不知道!”颜漫叉腰站着质问他。 白昭使劲揉着剧痛的脑袋,不服气地大声嚷道:“打我干嘛!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不信你去问高念!” 一旁的厨娘看向颜漫,谨言补充道:“其实……我们也略有耳闻。” 颜漫蹙紧了眉头,看两人的样子不像在说谎,但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去找了府上最不会说谎的高念求证。 冷风暖阳,几只麻雀在低空悠然掠过。 高念说他昨日有事先回府了,并没看到街上发生了什么。 颜漫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觉得白昭可能是联合厨娘在开她玩笑。 高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过来低声道:“我那天早上不小心看到你从将军房里出来,没什么好瞒的,院子里都是自己人……” 颜漫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缓缓转头看向他,表情像见鬼了一般惊悚。 她这是梦游了? 还是失忆了? 为什么大家都在说一些她没有记忆的事?! “颜漫~” 准备去后山的冷祈路过跟她打招呼,扬起手指着她的衣服上下扫了扫:“今天怎么没有穿女装,昨天很好看诶!” 女装??? 颜漫听得云里雾里,追上冷祈着急又慌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什么女装,你跟我说说,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你进来,我告诉你”,一道阴郁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许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不等她回答,人已经转身进屋了。 刚一进门,立于门侧的许肆猝然伸手朝她的身后袭来。 一手落于薄肩,一手则想钳制扭其右臂。 颜漫反应敏捷,反手紧抓他腕子,猛然后退一步,肘击其腹。 许肆吃痛皱了皱眉头,下手还挺重…… 男子不退反进,勾腿攻颜漫下盘,颜漫腰间使了一个巧劲想要挣脱却正落人下怀,被许肆拉到胸前。 大掌自下而上轻抚上腰掐了一把,低笑怀声挑逗:“身手还真不错。” 热气吹进耳窝,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的。 感受到冒犯,颜漫眉眼一凛,两手锁住许肆手腕,使足了力气,躬身扯臂,顶其腰部,将人腾空从后方摔出,只听嘭的一声,许肆高大的身躯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了她脚跟。 听到声响的高念三步并两步飞速进屋,愣神看了一眼又飞速出屋,并带上了门。 他只恨自己脚步和眼睛太快,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许肆狼狈地仰面躺在地上,而颜漫的过肩摔动作还未收回,将军这么丢脸的时刻怎么就被他给撞见了! 屋内,许肆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表情略显难堪,抖了抖衣服掩饰尴尬,被一个女人撂倒多少有些没面子。 “看来是睡醒了”他身姿大敞地坐在金丝楠木的靠背长椅上,一身古鼎灰暗纹金丝大袖衣颇显威严气质,眼神锐利地朝颜漫射来,阴森刺骨,屋里取暖的炉光一抖,感觉整个房间都冷了几分。 颜漫紧了紧脖子,微微颔首,垂眸眼睛眨得飞快,暗中揣测:今天许肆穿得花枝招展跟只大灰扑了蛾子似的干嘛?气氛也不太对,自己又惹到他啦?! “听你的意思昨天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是吗?”见她走神,男人的声音从上方循循传来,多少带着些不悦情绪。 颜漫努力回想自己昨天在干嘛,睡觉? 拱手作礼,老实回答:“回将军,昨天的什么事,小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许肆冷哼一声,面色阴沉十分不爽,沉声问:“其他事情想不起来,那女扮男装的事情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颜漫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丝滑跪地:“将军,我、我本无心骗你啊!您也知道的,小的实在生得貌美,女装出行在外总有诸多不必要的麻烦,后来知道您不喜欢女人,阴差阳错下就没找到机会跟坦白……” 第48章 云裳阁 她声音越说越小,怯怯抬头观察许肆表情,不像他真生气的样子。 “实在貌美……”许肆低声重复了遍她的话,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也是真能说得出口,不过看着这张脸也是无法反驳。 男人双眼一眯,狐疑道:“你莫不是故意装作男人引诱本将军?” 颜漫赶紧摆手反驳:“不不不,绝对没有,就算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肖想您啊!” “一点都没有?”许肆追问。 “半点都没有!”女子言辞肯定地回答。 某人薄唇一抿,更火大了。 他仰身靠在椅背,垂眸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沉默半刻,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昨日在街上对我又亲又抱是怎么回事?” 颜漫双眼大睁,怎么大家都这么说,难道是真的?! “我、我没印象了……”颜漫声音小若蚊蝇。 许肆气愤地猛然坐起,握起拳头想从上狠狠捶下但又没有,大手一开问她:“那前天晚上呢?你爬我床上算怎么回事!” 颜漫大惊,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我、我吗?不可能!” 许肆别过头,好似不经意地朝她扯了扯自己的领子。 看到脖间的红痕,颜漫震惊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她这是被夺舍了?! 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死脑袋快想啊! “我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跟你呀!”她略显无力地反驳道,自觉就算没了记忆,也不会丧失理智,她怎么会不要命地主动亲许肆呢。 这话许肆明显不爱听了,仿佛她很嫌弃一样:“什么叫再糊涂也不可能跟我,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了,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颜漫扑通一声软腿跪下:“错了。” 感觉这些人说得是真的,但自己确实丢失了一份记忆。 许肆冷哼一声:“认错有什么用,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 颜漫大眼睛骨碌直转,打量着他的神色,舔了舔唇角犹豫开口:“什么意思,您、不会是想让我负责吧?” 许肆猛然转头凝视她:“怎么你还不想负责吗?”继而有些难为情地小声道,“我可是第一次。” 颜漫紧了紧眸子,应声道:“我也是啊!”她也很冤枉,不知咋的清白就没了。 许肆眸光轻颤,嘴角暗戳戳地微微扬起,转而厉声掩盖眸中喜色:“我是受害者!” 颜漫有些底气不足地低声跟了句:“我也是啊。” 见许肆拧眉不悦,她赶忙补充道:“当然还是您更委屈!”,说完抬手咬牙切齿地轻轻给自己一巴掌,低头咒骂一句,“我真该死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肆紧了紧衣领轻咳一声:“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也不难为你,外面都觉得我是个断袖,你一个女子刚好站我身边帮我正个名。” 颜漫犹豫道:“是帮您吸引火力吧,这我不得被整个锦安城的女子喷死,您就不怕大家知道您喜欢女人到时有烂桃花靠近?” 许肆神色坦然,目光灼灼:“这就得靠你了,显得自己受宠一点,让外面那些女人知难而退。” 颜漫婉言拒绝:“我可能不太行,做狐媚子也是需要天分的。” 许肆冷声责问:“……你占了我这么大便宜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颜漫无奈失笑一声:“哇塞,将军真是会拿捏人,不就睡了一次吗?这么斤斤计较?” 许肆:“不就睡了一次”,他尤其加重了下“就”字,“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开放很多啊?那要不你也教教我?” 颜漫哑言。 许肆严肃道:“不是所有事都如此,主要是你触碰了我的逆鳞,坏了我的名声。” 颜漫小声嘟囔:“以前没觉得您这么看重名声……” 许肆没放过她的小动作,厉声问:“你嘀咕什么?” 颜漫开口笑道:“额……那我要装多久呢?” 许肆眉梢一挑:“这个等想好了告诉你。” …… 颜漫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好似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 无意间在房间的铜镜前看到了张压在瓷瓶下的字条,上面一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道:若有疑问,到南城桥下云裳阁询问便知。 说走就走,颜漫拿着字条就出门了。 今日街上的气氛稍显得有些奇怪,不少人莫名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些什么,隐约能听到“将军”二字。 颜漫步子走得飞快,但还是逃不过成为街上的焦点人物,索性转身拐进巷口,用面巾遮住脸翻墙换了条路走。 街上人的一致反应,让她越发对自己失忆的事感到诡异,怎么全世界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好似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 一口气到了云裳阁,颜漫进屋刚扯下面巾想要询问,门口就又来了客人。 她莫名心虚地躲到一边,佯装看衣服的样子,背身把脸藏了起来。 进屋的男人问:“老板娘,听说昨日我们战神大将军夫人的衣袍是在你家买的?” 老板娘喜迎客:“对对对,上面这件就是,同样不同色……” “一模一样的还有吗?给我家娘子来一件。” “哎呀这您可能得等等,今早同样同色的衣裙店里已经接了十几单了,如果您这边要的话恐怕得三个月后才能拿到。” “没事,我先给你定金,我家娘子点名就要跟将军夫人一样的那件!” “好嘞!” 颜漫捋着衣架上的袖子,低声喃喃道:“太颠了,一觉醒来变带货女主播了?” “哎呦,是您啊!” 一声洪亮的细嗓给正出神的颜漫吓得一激灵,“您认识我?” 老板娘因为生意突然红火,今日嘴上也跟着抹上了最喜庆的大红色,她笑着拉着颜漫的手不肯松开:“怪我眼拙,您穿着男装我刚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来,您今天是来看衣服?” 颜漫尴尬笑笑,她指着自己的脸认真地跟老板娘问道:“您确定您之前见到是我?” 老板娘的手啪得一声拍在她的肩膀,力道重地直接给她塌倒向一边,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贵人我还能认不住出来,不是您还能有谁啊!” 颜漫轻叹一声,掏出带来的字条给她,“您知道这个吗?” 第49章 不成亲很难收场 她想知道那个“颜漫”给她在这里留了什么线索。 谁知老板娘看了一眼,只道是“您看您真是见外!”,她转身去了柜台,拿出昨天女子留在这里的欠条,颜漫还没看清就被人当着她的面一把撕碎了。 “姑娘昨日在我这里买衣裙的钱就不收了,您是我的贵人,给我带来不少生意,那两条裙子就当我送您!” 所谓的线索原来是欠条?!“她”还真是个好人! 颜漫小心地试问:“我昨天为什么突然到您这里来买裙子?” “姑娘说是要见心上人啊?” “心上人,谁?”颜漫好似已经知道了答案,问完缓缓捂上自己的嘴。 老板娘以为她在跟自己开玩笑,笑说:“肯定是将军啊!” 颜漫又问:“那我怎么会一天在你这里买两条裙子?” 老板娘心想小姑娘忘性这么大吗,直言道:“昨天有个臭小子不知为什么把你踢倒了,胸前一个老大的大脚印,我看你哭得可怜就说帮你擦,然后你……” 半个时辰后,颜漫走出了云裳阁,老板娘在身后吆喝送别:“姑娘以后也常来啊,有新样式我都给您留着,送府上也行……” 她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垂头走着,听老板娘说了一通,颜漫不得不承认昨天“她”确实来过,不仅在人家店里赊了账,在店铺门口被人打哭?还在大街上跟许肆亲亲抱抱?! 袖口下的拳头紧握,这个“她”是完全一点都不顾她的死活呀! 怎么净干丢人的事! 她幼儿园就不在公开场合哭了好么! 最重要的是牵扯到许肆……再这样下去,任务没完成,她孩子都要抱上了…… 不知不觉中又被人群的视线包围,有的还直接站在正前方大剌剌地打量着她指指点点,有说有伤风化,有说英雄配佳人…… 颜漫无语,烦躁地把碍事的人推开一路快走。 一阵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马背上的声音有些熟悉,一回头果然正对许肆的那双好看的凤眼。 他倒是潇洒! 颜漫气鼓鼓地转头快步大走,马蹄声渐近,她自觉地往旁边绕绕别给不长眼的撞了。 马蹄飞疾,女子突然腰身一紧,侧头正对上男人俯身下来的脸,发丝飞扬,深邃眼里总噙着一抹张狂的坏笑,不容人反抗。 颜漫左腿顺势一扬一个跨步坐上马背,好像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被迫受人掌控的状态,想到这儿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身后的人幽声哀怨:“看到了吧,你对我名声的伤害。” 颜漫紧抓着马绳没好气地轻嗤一声,也是给他先委屈上了! 女子负气询问:“事已至此,你说咋办!”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许肆狠抽了下鞭子,侧边斜睨她气鼓鼓的脸,“……事已至此,不成亲很难收场。” 颜漫猛然回头看向他:“不可能!” 许肆挥舞下马鞭,身前的人猝不及防地栽倒在他怀里。 马声骤快,树梢冰晶雪花微扬,两人迎风疾驰过了闹市。 将军府。 “就这么不想嫁给我?”男人一手擒着肩上人的腿,一手毫不心软地在她身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放眼整个锦安城,整个蓝月国,你到哪里再找第二个像我这么好的男人!” 许肆对于自己还是很自信的,抱着女人大步往后院走,一路大放厥词,引得府里下人侧目低语,颜漫又羞又恼,恨不得把他的嘴给缝上。 “你放我下来,我要吐了!”颜漫使劲敲着他的背,这家伙是石头做的,这么硬?!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人不会要霸王硬上弓吧…… “你放我下来,我生气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啊!”颜漫踢着腿一顿扑腾,疯狂挣扎像只跳脚的兔子。 “我有东西给你看!”许肆手上把人往下一带,换手将人打横抱着。 颜漫小手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眼神恼怒地看着他的脸,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却只觉得有趣。 颜漫心中气急,自己被人像只玩偶一样丢来丢去,他分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玩物,毫无人权! 她的八字可能跟这个时空有些不合,一定要尽快结束任务,早日脱离苦海! 这时,一人速速来报道:“将军,吴仕卿大人刚被发现死在了红袖阁里。” 许肆闻言脸上神色一凝,终于舍得把人放下。 颜漫见他突然变得严肃,看起来事情有些严重。 吴仕卿前天刚被皇上任命为巡盐御史,今日就死了,实在蹊跷。 颜漫自然是不想跟着去,她又不是真来做侍卫的,逮着许肆出门肯定要找镯子。 然而心思好像被人看穿一般,许肆硬是要拉上她一起去。 马车上,许肆抓着人的手在手心里玩弄,理所应当地开口道:“说好了在外要帮我演戏,现在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颜漫挣了挣被人禁锢住的手,终是泄气,话从牙缝儿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冒出:“属下是担心给将军演砸……”口吻毫不掩饰她的不满。 男人挑着眼梢牢牢地盯着她上下扫视:“男装确实不行,明日让锦瑞坊的人上门来给你量身做些新衣服,他们那儿的面料和绣工都是一绝,宫里的娘娘也是那边的常客。” 颜漫没好气地说:“我不需要,我又不是什么娘娘!” 许肆仿佛没听见,轻拍着她的手自言自语:“婚服也可以先准备一下……” “干嘛?!”颜漫扭头瞪大了眼睛愕然道,“我是不会给你做小妾的!” 这如果被时空局的同事知道了她四处留情,还跟人成亲,不得被别人笑死! 许肆把冰凉的小手贴在脸上,眼神探问:“怎么,你想做将军夫人?” 颜漫趁人不备一把将手抽回,直言挑明:“想得美,别以为睡一次就赖上我了,咱来单挑的话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要敢对我起歪心思小心我把你脑袋割下来丢湖里!” 许肆眼睛一眯,眸光透着危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试试你要怎么把我的脑袋割下来……” 第50章 红袖阁命案 颜漫斜眼看了他一眼,身体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了挪,像只气凶凶的兔子把头别到一边不再理他。 男子突然从身后来了句:“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看不出我喜欢你吧?” 他许肆做人做事主打一个光明磊落,大大方方,喜欢就得说出来,让人知道,别晾着他这么好的男子。 颜漫双眸大睁,略显慌乱地看着许肆那张帅气不羁的俊脸,没想到他竟然会开口表白?!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当她面说喜欢她,因为每每发现双方关系有奇怪的苗头,都会被颜漫毫不犹豫地掐死,扼杀在萌芽里,他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还真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许肆略显傲娇地胡乱理了下额前的碎发,大言不惭道:“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有这么帅气能干的男人跟你表白,人傻了?” 颜漫瘪瘪嘴:“我在想怎么拒绝,你……”她身体前倾认真地跟他对视一眼,摇摇头,“眼里全是欲望,没有真心,而且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肆微愣两秒,表情极具变换得那叫一个精彩:“那你应该趁早审视一下自己的审美,想办法喜欢上我。” 颜漫心中暗笑一声,这是什么幼稚的中二发言,不跟他辩驳,轻声回应了句:“哦。” 反正她拿到镯子就会跑路的,到时再也不见,没必要跟他纠结这些。 一只大手突然霸道地擒住了她的下巴,男人的脸也跟着凑了上来,“想什么呢?你连我都不喜欢,你喜欢哪样的?” 颜漫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也掐住了他的下巴,搞什么强制爱,姐是狗吗! “我说过了,要么单挑给我打服了,要么……咬死你!” 说完脸一转猛然脱离大掌,朝着男人粗壮的腕子一口咬了下去。 本以为他会躲,没想到就这么任由她咬,颜漫拧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是没有客气,慷慨地赏赐了他两排整齐的牙印。 手腕处快速红肿起来,要破没破的样子还真是狠心。 许肆看着她那副得意又挑衅的脸,觉得她真的好像一只兔子,长得白白净净,乖巧可爱,实际凶猛的很,一旦招惹必定会老实挨她一脚,着实有趣。 颜漫见许肆挨了教训却还在笑,坐姿向后靠了靠,心里暗骂神经病。 “提醒你一下,商俨回锦安城了”一提到他许肆不由得收敛了笑容,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原本以为烧了他在玄苍国的最大产业会拖住他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上次在将军府见识过他的力量,许肆第一次见用光杀人的武器,有点超出预期了,本来对任何事都很有信心的他,不得不承认面对商俨他是些心怯的,尤其商俨的目的之一是颜漫。 许肆看着眼前人突然有种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的感觉,所以才要将人时刻带在身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抢了去。 颜漫此时心里全是脏话,这个商俨还真是阴魂不散,恐惧在此时陡然化成心头的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又要谨小慎微夹紧尾巴做人了! 感觉终有一日两人要对上,实在不行就一决死战一了百了,到时不是他死就是他死! 然而下车前颜漫还是老实地把面巾给戴上了。 红袖阁位于城西的花街柳巷之中,是锦安城最大的青楼,外面彩灯高挂,正值浓夜亥时,往日正是热闹的好时候,但今天却像死一般寂静,街道两侧围满了官兵,整座楼也被看管起来,不许随便进出。 涉及朝廷命官,大理寺的人也已经到了。 门口等候的万润之万大人见许肆来了,赶紧迎上,介绍案件情况。 “人发现时已经凉透了,跟一个叫玉儿的花娘子在床上……” 许肆冷言轻声问道:“吴大人素日不是不好这些吗?” “谁说不是啊,要不是出了这官司,谁知道他还有这癖好,人死在花魁床上怎么说都不光彩,吴家是个清流门户,只想尽快结案,息事宁人,现在正吵着要尸体带回去呢!” 来到案发现场,颜漫发现人群前站的这个大理寺少卿她之前见过。 男子样貌清秀,身形高瘦挺拔,在人群中有种超逸脱俗的出众气质,不同于许肆略显野性的压人一头的侵略性,人家往那一站就像班级里能一眼认出的好学生,把“我是好官”几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但一想到他不让自己妹妹开医馆的大男子发言,原本帅气的脸突然感觉一般。 刘然居看到许肆来了,视线扫过他身后的人影,靠多年断案识人的眼力,只靠露出的眉眼就轻易地将人识出,他压低了眉毛,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探究意味。 最近城里关于许肆这位战神大将军的绯闻颇多,他也略有耳闻,本来以为是巧合重名,没想到还真是一个人。 人群里还有一人注意到颜漫,吴疾。 这个命案的死者吴仕卿,按血缘是吴疾的叔父,但吴仕卿的亲儿子吴庸实在是个难成器的,见吴疾出色,便在他十六岁时就过继到了吴仕卿名下,两人算是名义上的父子。 颜漫注意到对面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看了眼不认识就没在意,而吴疾对上眼的那一瞬却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不上是愧疚还是什么,然而发现女子并没有在意他,心里明显感受到了失落。 本来正是过节的好日子,遭此大丧,吴家来的几个男人都哭得不成样子,原想仰仗吴疾这个大理寺的人脉早点了事,没想到吴疾赞同刘然居验尸的提议,非要查个明白。 吴疾觉得吴仕卿一生清廉,平日严于律己,也从来不是好色之徒,不能死了还惹人非议,一定要还他个清白。 这有违吴家想要快点结案的态度,吴庸指着吴疾鼻子骂他不顾及父亲声誉,大声放话要将他逐出吴家! 吴庸本来就看他这个要跟自己争夺家产的继子不顺眼,现在情绪上头,被一同前来的吴氏亲朋强拉着才没真打到吴疾身上。 吴疾也是个脾气倔的,直言回复:就算要把他剔除吴家族谱那也要等案子结束后再说。 大理寺少卿刘然居把两拨人分开,坦言吴大人是朝廷重臣,突然死亡可能另有隐情,按蓝月律例必须要查清,以免涉及国务。 第51章 花娘子 根据尸斑来判断,两人大概是在酉时左右去世,花娘子玉儿下体有血迹,而吴仕卿死亡前并没有博起动作。 房内除了玉儿身上并未发现其他血液痕迹。 因此,两人虽赤身裸体在床,死前应该并没有床事行为。 大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的男女欢好的假象来歪曲案情。 这么做的目的最直接的便是既能要吴仕卿性命,又能坏他清誉…… 联系到吴仕卿前日刚被任命为伍岩州巡盐御史,这么巧合,不得不让人多想。 人群中一个衣着张扬的富家公子说:“但花娘子也常有刚见了别的客人,马上又见下一位的情况……” 一旁的老板娘闻言色变,红袖阁是锦安城最大的青楼,花娘子的价格比其他地方要贵的多,很少有频繁接客的情况,这种说辞多少有点轻贱了红袖阁。 但她也没有反驳。 “休得胡言!”一男子激动道,“玉儿与小生情真意切,我们上月已经凑够了赎金,老板娘答应这月卖艺不卖身月底就会放人,她怎么可能接客!还、还这么频繁!”说话人是玉儿相好的,林书生。 两人已经私定了终身,只等这月结束就离开锦安。 “花娘子的话也有人信啊”有人低声来了句,语气里说不出的嘲讽阴阳。 “你说什么!”林书生红着鼻子,闻言扬起袖子就要打人,“不许你这么说她!” 男子虽然很气但却力弱无肌地被官差拦下。 刘然居看向老板娘,眼神锋利自带寒芒,全然没有了颜漫刚才进来时第一眼的好学生气质,此时周身杀气腾腾的更像个阎王。 老板娘一身艳丽大红袍,浓妆艳抹脂粉扑得很厚,但一点也不显油腻,搭配她的风韵身姿也是个尤物,能在锦安城把红袖阁开这么大肯定也是有些定力的,并没有被刘然居这副看待犯人的凶狠架势唬住。 她轻扇着飘逸软香的绒毛扇,缓缓开口:“玉儿是交了赎身钱,本以为马上就要脱离这泥淖地……没想到,这可怜姑娘……”话说到一半,忍不住用帕子掩脸低头抹起了眼泪。 刘然居身后的冉京手扶佩刀,眼睛瞪地溜圆,冰冷呵斥:“快速回话,不许哭!” 老板娘一甩帕子泣声朝他抛了句赖皮话:“我又不是你们这些衙门里的见惯了生死,自己身边的姑娘死了哭两声都不行啊!” 冉京毫不客气地握柄提刀,露出的半截阴森锋芒正映在女人哭地花枝烂颤的脸上。 老板娘赶忙擦了擦脸,收敛了情绪,转言开口:“是,我是说了不用她接客,但姑娘们私下想多赚点也是常有的事……” “大人,她根本就是信口胡言!”林书生也不在乎什么文人的斯文做派了,怒不可遏地想要冲上来,被身后的官差死死按住,“这个婆娘平日没少苛待底下的人,要不是她!玉儿不可能接客的!” 老板娘一听这话也来劲了,伸出个手指隔空指着他这条想咬人的疯狗道:“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穷书生一毛不拔把她的积蓄都给掏空了,她能这样作贱自己吗,她自己要为了将来打算想主动接客我管的着吗?” 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林书生乍然失了力气,低着个脑袋默默垂泪,身后的官差也松了手,任他坐倒在了地上。 刘然居问老板娘玉儿来这里做花娘子多长时间了。 老板娘垂眸沉思。 “想好了就回答!”冉京突然的一声厉吼给在场的不少人吓得一激灵。 许肆淡淡地斜眉看了颜漫一眼,眼底透着好笑。 “四年!”老板娘慌又乱地应了句,狠狠地朝一惊一乍的冉京翻了个白眼,“到这月刚好第四年,记得她来的时候刚满十八岁,今年玉儿二十有二,就是四年。” 刘然居又问玉儿的赎金多少。 老板娘红唇微抿,有点不想作答。 坐在地上的林书生抢先回答道:“回大人,五百两白银!” 刘然居见老板娘没反驳,应该说的是真的,于是在众人面前算了笔账,“五百两银子既然是花娘子四年的全部收入,那平均算下来一天大概约不到半两白银,半两白银在锦安城只能买两个鸡蛋……” 许肆勾唇一笑,这个刘然居也还算脑子快。 一席话引得周围人低声议论,没想到老板娘对手下人这么抠,这么一算花娘子平日赚的钱大部分都进了老板娘口袋。 刘然居锋芒凌厉地质问老板娘:“您说,一天为了这点银子忙活是不是太不值了?” 身旁有人小声议论:“是啊,随便上街卖个菜绣个花都不止赚这点钱……” 老板娘一时百口难辩,倒打一耙道:“她若是个能干的就不会选择进我红袖阁!” 林书生指着她骂道:“玉儿当初明明是被人卖进来的!” 老板娘红唇讥笑:“你个傻书生还真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巧舌如簧,客人爱听什么就说什么,就算在这里干了十年也能跟人白脸说自己是贞洁烈女,也就你个傻子能信!” “住口!”刘然居怒喝一声,“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她既然能马上能赎身,若无人逼迫为何要干这不值钱的勾当?!冉京!” 冉京应声直接上前强硬地将老板娘按在地上,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女子脆声磕地,痛得眉头紧紧皱起。 刘然居上前眼对眼逼问,“是谁让你把她送到吴大人房里的?”周身杀气涌现。 看出刘然军要动真格,老板娘眼神慌乱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听手底下的毛小二说的——玉儿在吴大人房里!”她指着人群里的一个个子不高的干瘦粗布小子说道。 毛小二被人一把推出了人群,扑通一声跪地。 刘然居问:“她说的是真的?” “是”毛小二看着男人的脸吓得哆哆嗦嗦话都有些不利索,“小的、小的本打算往房间里送水,门口被人拦下了,说是吴大人和姑娘在里面。” “你可看到那姑娘就是她?!”刘然居凑近继续逼问,捎带言语恐吓,“知不知道欺骗大理寺是什么下场?!” “没、没有!小的没有!”毛小二抖着身子匍匐后退两小步,叩首趴跪在地,双手合十连连跟官老爷求饶,小小年纪快被吓破了胆,“我、我不曾进屋。” 隐藏在人群中的男人眼寒似剑,悄声落入手中的暗镖蓄势待发。 第52章 凶手 “谁告诉的你吴大人和姑娘在屋里?!”刘然居追问。 颜漫眉梢一挑,别说这副杀气腾腾咄咄逼人的样子还真是挺唬人的,要她也是这么个年轻的小鬼,恐怕也会能给他唬住。 毛小二吓得语言连不成词句:“嗯,嗯……是、是吴府的管家,李卓!” “李卓呢!” 满场搜寻李卓,发现人并不在这里。 一旁的许肆问了句:“你是在何时碰到李卓的?” 毛小二快要崩溃了:“小的、小的记不清了!” “想起来!”冉京突然在他身后怒吼了一句,给人吓得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这一声莫名戳中颜漫笑点了,可惜场合实在不合适…… “嗯……好像、好像是……”毛小二双手不自主地捂住脑袋,“好像是戌时!” 一把大刀从后面腾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冉京从头顶上呵斥:“你确定?” 毛小二全想起来了,他清楚地记得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面更夫的锣声刚好响了,吓得他手里的盘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没错,就是戌时!”毛小二坚定地回答,然而下半身却泄了气,一股尿骚味儿从他脚底下漫延开。 人是酉时死的,而李卓却在一个时辰后的戌时说吴仕卿和花娘子玉儿在屋里。 按毛小二的说法,那他一定在死者死后见到了尸体还加以隐瞒,现在李卓无疑成了全场最大的嫌犯。 弑主敛财? 吴庸听到这个名字咬紧了后槽牙,李卓跟了他父亲几十年,是家里的老人了,跟亲叔叔无异,他怎么能这么做…… 吴疾也觉得意外,自请命去找人。 大理寺的人在屋里香炉台的地下发现了白色粉末,放鼻尖轻嗅有致幻助兴作用,是勾栏里上不得台面的常用药物。 只是这药有些不同,粉质细腻丝滑,也不像其他助兴药有香粉味。 “这戏做得还真是挺足——赤身男女,助兴药粉,这是有意要把案件往男女之事上引,看来有人是铆足了心思要坏吴大人声誉!” 刘然居又盯上了老板娘,问她:“这药粉作何解释?” 担心陷害朝廷重臣的帽子要被扣在头上,老板娘惊魂甫定地开口否认:“还望大人明察,我是真的不知啊,虽然我们偶尔也有客人需要助兴药,但都是市面上较便宜的失魂香,是红色的!跟此相距甚远,平时里客人自己带些东西进来我们也是不好管的!” 听她这么说,刘然居又向被吓破胆尿裤子的毛小二求证,沉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是!”毛小二连连称是,“韶毒花的粉末燃烧起来无色无味,价格昂贵,我们不会给客人用这种药!” 人群中一人闻言大惊,缓缓移步往外挪。 吴庸突然愤愤不平地开口道:“韶毒花?我父亲常年用头风病的药,里面的一味蒲掌是可解韶毒花的,这药根本对他起不了作用,就是有人要栽赃害我父亲!害我吴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胸口直冒火,恨不得立马将李卓碎尸万段。 想到自己平日还对李卓那老贼毕恭毕敬,把他看做一个长辈,而李卓却惺惺作态,想到他每日虚假关心自己的样子就感觉恶心,恨得牙直痒痒。 吴庸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又染上了毒瘾,素日也没少被父亲家法伺候,但他骨子里确实是个重感情的,对长辈也是真孝顺,最受不了的就是亲近之人的背叛。 “可没人说这是韶毒花”刘然居幽幽地开口来了一句。 吴庸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全场的人恐怕除了口不择言的毛小二都听出来就他没听出来,身后的吴家长辈忍不住抬袖遮面掩饰丢脸。 刘然居目光灼灼地一把抓住毛小二的肩:“这药是怎么回事,下药的人是谁!” 毛小二大口喘气,惊吓过度几近晕厥,斜目看了眼藏在人群中的人影,正对上男子大汗淋漓的脸。 “我、我不知道!”毛小二崩溃地大喊一声,突然低头呕出一摊污秽。 许肆走到被划线禁止靠近的床前,俯身凑近地面,仔细观察了会儿,眸光一亮,朗声道:“既是犯案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以比对床边鞋印的大小和纹路深浅,每个人的坡脚程度不同,留下的纹路深浅也自会有差异,当然,下药的可能也不是杀害无大人的凶手,可能是花娘子,身上即便没有血也定沾有难去的血气……” 颜漫眉头微拧,心想这话说得有点牵强吧? 许肆话音刚落,门口那头乍然传来男人的一声令喝,“去哪?!” 一个身着亮色豹纹袍的年轻公子站在门前被人拦住了去路。 黄星阁磕巴开口:“我、我尿急!” 高念比他高半个头,双手搭在门框上,视线紧盯他这张略显慌张的脸,俨然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黄星阁回身一看,整个屋子的人此时都在看他,这种眼神,明显把他当成了杀人犯! “不、不是我!” 黄星阁慌忙否认,眼眶却已经不自觉地红了,腿软得直打哆嗦,恐怕只要人稍稍一碰就能没出息地栽倒在地上。 颜漫这才知道原来许肆的话也是在唬人…… 平日嚣张的大少爷不在,被常年审讯犯人的官员吼了几句马上全招了。 说朋友们喝醉了酒,不小心玩过头把人玩死了,但他什么都没干,他来得晚,进门时花娘子玉儿已经不行了。 他指着老板娘说,这点她可以给自己作证。 老板娘本想狡辩,被冉京的大刀一晃,只得低头默认。 黄星阁:“兄弟们都醉了,只能我来处理,我想着她死都死了,毛小二说他刚好有个男的死了,可以伪装成……还不必费劲搬运尸体……” 刘然居:“所以你们就敢合谋伪造现场?!还有其他人吗?另一个人是谁!” 依照多年的断案经验,他不信两个毛头小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和狠毒的心栽赃一个清官。 “冉京,把人带回大理寺!” 整个锦安城谁不知大理寺的牢房的可怕,进去了即便能有命出来也得扒层皮,而且刘然居向来是个铁面的,要是其他人说不定还能找门路通融一下,刘然居是长公主之子,是皇帝的亲外甥,才不会给人面子,一旦进去了除非皇上下令一般人很难平安出来! 毛小二闻言直接晕了过去。 黄星阁则大嚷着:“大人我真的不知,我只是想着加上药会显得真实一点,知道里面死了人,我根本没敢进屋啊大人!” 一旁的林书生闻言低声啜泣,围观群众也跟着一阵唏嘘。 在场的吴家人无一不垂泪的,吴仕卿在全族官位最大,可以说整个吴氏发展都要仰仗他,他刚被委以重任,本来前程大好,现在人却没了,怎能叫人不伤心。 恰在这时,吴疾把李卓抓了过来,吴家几个男人冲上去就要打人,指着他的脸骂他是凶手。 第53章 天似醉 尤其是吴庸,声泪俱下,这么多年第一次直呼这个父亲辈的人大名:“李卓,我父亲对你不薄啊,为何要害他!” 李卓面对这群对他要杀要剐的吴家众人,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吴仕卿的亲笔书信递给了刘然居。 “还请少卿大人在这里当着吴家族老的面帮忙做个见证,上面的一切是我家老爷的遗愿。” 男人面容刚正,不屈不挠大义凛然的模样不像是利欲熏心之辈。 遗愿? 难道吴大人知道自己今天会死? “田产铺子那些事早已写好了的,新增的则是老爷让我协助吴家族老将公子吴庸剔除族谱,夫人和小姐举家搬迁回湘阳老家,至于二公子吴疾是否要继续留在锦安,要去要留就自己定夺吧。” 刘然居速速扫过书信上的字,确实跟他说的无异。 吴疾也确定这正是吴仕卿的字迹。 至于李卓,吴疾刚才找人的时候他也确实没躲,就在吴府,若真是犯人,恐怕现在已经在潜逃的路上了。 “不可能,我父亲怎么会突然把我赶出家门”吴庸情绪激动地上来就要对他一直敬重的李叔动手。 “你这个凶手,肯定是你逼我父亲写的!”吴庸被人拉住,指着李卓大骂倏尔又转头看向继子吴疾,质问,“是不是你们合计好了要谋我吴家家产?!你是不是老早就惦记上我吴家家产了!” 吴家的长辈劝他理智些,虽然素日家丑不可外扬,但关系近的都知道彼此是什么人。 吴庸虽是亲生,但一无所长,且嗜赌成性,而吴疾虽然是个继子,但正直上进,年纪轻轻就凭武术选拔进了大理寺任职,现在已是大理寺少卿身边的左膀右臂,未来前途大好。 吴仕卿当初就是吴庸做不好这个当家人才把吴疾过继到自己膝下,家产早晚是他的,还用出此下策去抢吗? “要走也是那小子走,肯定不是我这个亲儿子!”吴庸见没人替自己说话,蹲在地上开始掉眼泪,无能地闹小孩子脾气。 李卓看着这个几近崩溃的大少爷,浑浊的眼球变得湿润,缓言开口:“老爷知道你在外面又欠了赌债,他让我帮把你债还了,这是最后一次,公子,以后吴家也管不了你了……” 毒瘾是个无底洞,以后这个家没了吴仕卿庇佑,他死前是定要把吴庸撇出这个家,让他自立的,换言之也是自生自灭。 吴庸慌乱中又有些震惊,他最近是被要债的要逼疯了,这次金额庞大,他正想着要如何跟家里人开口:“怎么可能,我是父亲的儿子,他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但他也是你妹妹的父亲,是你母亲的丈夫,他还是儿子还是家族里大哥!” 李卓老泪纵横,跟随吴仕卿多年,虽然是主仆关系,但他们也是最了解彼此的朋友,自然最懂他的心酸和无奈。 吴氏的几个长辈也跟着擦泪,他们的好大哥没了。 “他还有别的亲人,不能为了你!连累全家!”李卓说得激动,恨不得此时此刻能唤醒吴庸,好好做个人,正儿八经过日子。 吴庸双眼猩红地僵在原地,有羞耻也有无措,还有被亲人抛弃的委屈,突然想起刚才毛小二的话,猛地又从地上挑起,恍然大悟般又开始指着李卓的老脸叫嚣:“不对,你是凶手!刚才毛小二说你骗他我父亲跟花娘子在屋里,你说这些……肯定是想给自己脱罪!” 李卓面色一肃,缓缓摇头:“老奴没跟人说过花娘子在老爷屋里这种话!” 刘然居打断吴庸刚要开口的话,问李卓:“吴大人今日要来见的人是谁?” “大人”李卓神色晦暗,口唇微张似有难言之隐。 停顿了片刻,嘴角的花白胡须微微一颤,只听他朗声道:“我们老爷是我杀的,是我愧对吴家。” 霎时间安静的屋子顿时又沸腾起来,众人开始低语讨论,果然是他,这么多年吴大人对他不薄啊?老东西,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刘然居眉头紧蹙,眼神直直地逼视着这个突然认罪的嫌犯,又问了句:“今天来见的人是谁?!” 李卓视线也紧紧地回望着他,突然屈膝跪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刘然居仰面小声呢喃了句:“大人……” 面色悲怆,着实有苦难言。 众人正诧异,只见李卓眼角突然滑出了两道惊悚血泪,恐怖非常,惊得周围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服毒了! 李卓仰头看着天花板,双手高高举起,“锦春漫雪天似醉,可怜孤梅泪折枝……大人,我来跟您赔罪了!” 眼含热泪对着上空长长哀嚎一声,声音悲戚好似受了了天大的委屈。 颜漫原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状态,见此也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空气中有股难以名状的悲伤情绪。 苍老的手猝不及防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事先藏好的匕首,丝毫不带犹豫地猛插在心口。 刘然居顿觉不妙,跨步上前拉起他的肩膀厉声询问:“屋子里的人是谁!他来见的谁?!” 然而为时已晚,人已经死了,仰面无力垂地,没了气息。 “死人了!又死人了!” 见不得血腥的女子尖叫一声,人群大骇,哗然一片。 按颜漫的距离刚才完全可以阻拦,然而却被许肆一把扯过,在哄乱的人群中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怀里,好似担心她会害怕一样。 颜漫昂头看着许肆此时铁青的脸,他呼吸粗缓,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握得人生疼,好似也十分不忍,可刚刚明明是有机会的,为什么…… 李卓嘴里藏药,说完吴仕卿遗愿后便自尽离开,即便是死也不肯说出屋子里的人是谁,却公然含恨喊冤。 吴仕卿让妻女举家搬离锦安城明显有想跟这里切断之意…… 究竟是谁这么可怕? 许肆眸光震颤,脑海中突然浮现丞相王宴那日邀请众人一同观赏“鹿蜀”的画面,在场的无一不闭目附和…… 屋外,扬天洒下的鹅毛大雪在被冰封夜晚慢慢染白了整座锦安城。 威严的红色宫墙内外,无处不为银装所覆盖。 寒风吹过,黑夜中被藏于大雪之下的梅树枝头轻颤,陡然冒出一朵泣血的红花来。 官兵撤退,红袖阁解封,大家都在着急地往外走,巴不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正准备离开时候,颜漫在前方的楼梯口看到了商俨的几个人高马大的手下,眼波流转差点跟人群里的商俨对了个正脸。 她蹲身藏在人后,猫着腰一路逆着人流上了楼。 许肆回身发现颜漫不在心里隐隐有些不妙,赶紧派人四处寻找。 低头正巧跟楼下斜对面长廊上的商俨对上了眼,两男人的视线交汇间似有暗流在激烈交锋,周遭霎那间静默,瞳孔无限放大是的对方并不友善的脸。 许肆眉头紧拧,眼露寒锋,表面镇定但内心早已警铃大作。 而商俨则轻轻勾起了一边的唇角,好似看出了他的胆怯,眸光一眯透着盛气凌人的光,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人去楼空,颜漫随便进了个无人的房间,站在门后躲着,刚进来没多久就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四下环视一番,一溜烟地钻进了床底。 来人脚步沉重,听起来像是男子。 “老大……” 听到司刹的声音,颜漫如雷轰顶,一阵头皮发麻,内心暗骂:怎么这么多房间就这么精准地撞枪口上了?! 第54章 对抗路情侣 司刹道:“我们上次在将军府动用了大量新型武器,已经被时空局盯上了,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减少信号暴露,小心点便是。” 商俨话说得轻松,但心里知道这有多危险。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时空局正面抗衡,若被追上逮捕,恐怕又将是漫漫无期的牢狱之灾。 颜漫躲在床底大气不敢出,趴在冰凉的地面悄声听着两人的谈话,不知自己的通讯器会不会在商俨身上,但又感觉希望渺茫,八成在他的某个窝点,或者已经被他毁了,想到这就恨不得将他千疮百孔! “老大,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女猎人?” 司刹往嘴里大口塞着果子,装作不经意地探问。 要不是为了那个女的,一向行事谨慎的商俨怎么会冒这么大风险执意留在这个时空。 “我只是不甘心……” 商俨拿出腰间裹了一层兽皮的银枪细细擦拭,眸光渐黯。 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一定要抓到人再走。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将军府,要按任务来也应该找他才是…… “那下次我帮您一枪解决了她!” 颜漫闻声翻了个白眼,无声地捏紧了拳头。 “只有我能惩罚她!”商俨狠瞪了司刹一眼,咬牙切齿地狠言说道,“等逮到人,我要一刀一刀亲自给她剐了……” 颜漫咬紧了下唇,朝声音方向狠狠瞪了说话人一眼,视线落在自己的右臂,相信这话他做的出来,不知是害怕还是太冷,身体不由得直发抖。 屋外有人敲门,司刹开门后向人俯身行礼,是玄苍国的公主楚娅雅。 “商俨!”一声清亮的喜悦女声从外面传来,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撒娇绵软,显然是来看情郎的。 “你来了”男子声音慵懒森然,稍显距离感。 女子今天一改在玄苍国银饰堆叠,服饰冗繁的装扮,而是穿了一身蓝月的锦霞纹锦缎常服,本以为一见面男子会说出自己今日的不同,没想到如此淡漠。 楚娅雅努了努嘴,径直进屋,司刹则识相地端着没吃完的果子走了出去。 女子举止亲昵地直接坐到了商俨的腿上,手环着男人脖子:“谁又惹你生气了,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 “想。”男人一把捏住女子的纤腰往怀里带,明明是亲密的动作,笑不达眼底的脸却让人感受不到温度。 “是心里想,还是……”女子说着一路在男子侧脸和凸起的喉结上轻轻勾勒着不成线的圈,柔软的小手探入他的胸前。 “你来信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颜漫在床底下无所适从地凝住了脸,房间安静,耳边能隐隐听到口齿间断断续续的暧昧水声。 她可没兴趣在这里听人墙角,从床底悄悄探出头来,视线锁定离床最近的一个关闭的木窗。 一边关注着珠帘外的两人,一边麻利地攀握窗框滑出床底,轻声快步到达窗口。 没想到这窗户的锁扣也是奇葩,发出咔砰一声不算小的声响,而且窗还没打开。 只听脚步声突然从外面缓缓走近,情急之下颜漫赶紧又钻进了被缎带扎起来的布帘后。 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急促低沉的喘气声让屋子里的空气都跟着灼热了几分。 颜漫紧贴后墙用力睁了睁眼,手也是毫不留情地往大腿上狠掐了一把,总感觉屋子里有股子怪味,让人视线不明,头脑晕胀。 “你来信说见到他了?在哪儿?”男子声音微喘,一手轻松地擒住女子的腕子扣在头顶,剩下一只则抬起了女子尖细的下巴,迫使其仰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女子眉眼细长,魅惑中又带着一丝机智的清明:“若我不提他,你是不是就不让我来了?” “我来做生意的,你有什么不放心?”大手熟练地抬起她的腰,男人沉声探问,“你哥让你来的?” “我想你了,关他什么事……”女子嘴角挑起一抹不易觉察冷笑,似水的眸子静静注视着男人的脸,纤手缓缓从脖间勾出隐入胸前的银链,上面挂了一枚钻石镶嵌的豹子形胸针让商俨禁不住眸光一震! 他拿起胸针细细打量,上面的钻石在烛火的映射下发着微弱的蓝色荧光。 “确实是他的东西,他人呢?”商俨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大手轻摸着女子的脸。 楚娅雅手攀上他的胳膊,眼波盈盈流转看着他的眼,“现在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说罢柔软的身姿向水蛇般攀上男人的背,白皙如玉般的手轻勾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昂头就想要吻上去,却被人别过头躲开。 商俨推开了女子环在腰间的手,自顾自下了床。 “商俨……”女子轻咛一声。 只见他径直走向桌边,拿起盛满水的茶壶对着燃香的炉子就是一泼,缭绕的袅袅白烟瞬间被水无情烬灭。 完事,他又走向刚才颜漫没能打开的窗前,本想拨开锁扣但发现锁扣坏了,索性用力一推,窗口大敞,外面的冷风带着让人快速清醒的凉意簌簌涌入。 颜漫掩身的布帘差点被吹开,还好手按的及时否则就要直接暴露人眼皮子底下了。 “商俨,你这是干嘛,当初说好了要娶我的,现在是要始乱终弃?!”楚娅雅半跪在床,怒不可遏地朝男人吼道。 商俨笑眼不羁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床前:“既然话让你说了,那也不必我多费口舌,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个老东西去哪儿了,如果你能告诉我,还算有点价值。” “商俨你畜生!我什么都给你了,事到如今竟然说这种话,你对我有一点真心吗?” “有怎样,没有又怎样,真心本就易变,没有人教过你吗?” 商俨说完冷笑一声,自己都说不清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楚娅雅也不是好欺负的,冷哼一声:“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你敢欺骗我感情,等着吧,我回去告诉父皇和皇兄让他们把你抓起来!” 女子说着出了哭腔,想要走却被人抓着脖子又按回在床上,大手牢牢地掐着她的脖子不放,任她又掐又拧都不松分毫。 商俨口唇讥笑:“你以为你皇兄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他给我的,想拿一个女人拉拢我也是可笑!” “不可能!” “他忌惮楚牧野会跟他抢皇位,想借我来增强兵力,你是他对我表示的诚意之一……” “不会的,我皇兄最疼我了,他不会那样做!” “那他怎么会大晚上把你一个女子独留在一个男人府上,什么事能走得那么急,连自己亲妹妹都忘了?” 渣男,颜漫暗暗撇了撇嘴,头贴在墙上,轻撩布帘看了眼离自己只有三步远的窗口,准备找机会跳窗逃走。 她之前没有来过红袖阁这边,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这里是三楼,外面有树、桅杆、楼都可以作为助力帮她安全落地。 正想着,屋内突然响起“啪”的一声骤响。 女子被人扇翻在床,脸上笑得狰狞。 只见她一手捂着红肿的脸,一手则拿着一把被血液浸红的朱钗,鲜血顺着她雪白纤细的指节滑下,红白相衬间尤为醒目! 商俨捂着往外滋滋冒血的脖子,目眦欲裂:“你个歹毒的女人竟敢杀我!” 刚才的娇媚女子已然不在,眸光熠熠,神经质地仰头大笑两声,看着男人瞬间惨白失去血色的脸她十分满意。 “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你啊”,楚娅雅双眸闪着渗人的精光,上下打量他后毫不客气地嘲讽,“一个地位卑贱的商人,我能看得上你?” 第55章 您的密码错误 这下轮到商俨懵了,脖子处的血流不止,高大身体靠着木柜缓慢屈膝坐在了地上,他难以相信地开口:“你、你是楚牧野的人?” 楚娅雅挑起一边嘴角,眼里全是得意的亮光。 昂着下巴面带讥讽地从床上跳下,光裸葱白的小脚丫步履轻缓地走到男人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满是轻蔑和不屑。 商俨被割的是脖子上的大动脉,血很快染红了他胸前厚实的蓝色里衣,浓得发黑,铁锈般的气味很快充盈了整间屋子,刺鼻非常。 他的脸上很快没了血色,他死定了。 楚娅雅慢条斯理地系紧略有松散的衣带,刚才娇媚绵软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冷得蚀骨:“你还算聪明,可惜选错了人。” 见商俨大梦初醒似的晦气地闭上了眼,女子更是得意。 自己一个公主之前没少拉下脸来舔他,他虽有副好皮囊,但从来不知怜香惜玉,对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挥之则来招之则去,平日没少在他这里受苦,今天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楚娅雅吊着眉梢在男人跟前缓身蹲下,多年养成的优雅举止完全看不出这个长相还稍显青涩的娇俏女子刚才还杀了人。 她用胳膊杵着脑袋,眨着无辜的美眸好似一个好奇的单纯孩童,灼灼地盯着他,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自己的作品,陪他一起静待死亡。 事件反转来得太快,颜漫惊讶地用手捂住嘴。 不过这些狗血的私人恩怨并不足以吸引她,她发现自己的通讯器就戴在商俨捂着伤口的手腕上! 不得不承认,他是会钓鱼的。 商俨此时说话已是费劲,吐气虚弱、断断续续地勉强连成一段话。 “没想到……你会抛弃亲哥,选择……选择自己的小叔”他不知死活地轻嗤一声,“你们玄苍皇室还真是有趣!” 死掉了临头了还不忘讥讽,楚娅雅面露凶光,想再给他补两刀让他闭嘴,然而凑近试了下鼻息,发现人已经气绝。 再补刀也是无意,只会脏了她擦干净的手,女子不带停留地转身便走,知道外面有商俨的人在守着,要在他们发现之前赶快离开。 颜漫看着女子气势决然一去不复返的背影,心中暗暗赞叹:姐,你是我永远的姐! 相比人家,她的动作就显得稍微上不了台面一些。 蛇行鼠步,苟苟嗖嗖地抬着脚尖轻声来到商俨跟前。 男人双眼紧闭,背靠在高低柜上一动不动,身体没有半点起伏,面色惨白的虚弱模样好似真的死了。 这人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好似对一切都能轻松掌控,现在却栽在一个既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又不会功夫的小姑娘手里,也是讽刺! 然而厚实的袖子布料中却正隐隐透出闪烁的微弱光亮,楚娅雅可能不懂,但颜漫知道这小子在偷摸自愈。 时间紧迫,难得碰到他昏迷、身边又没人,天时地利,赶紧把通讯器取下来跑路! 按正常情况,只要她的手臂靠近,手环会自动识别并回到她手上,然而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效果。 一旁,细密轻合的睫毛被人挑开了一条细缝,怪不得鼻尖的味道有些熟悉,真是她! 眼睛再次合上,心跳声却忍不住开始变大,男人有意识压低了自己的气息,生怕惊扰了跟前谨慎警惕的猎物。 当初她也曾像现在这样,给他下药,轻脚细声地想要偷走他怀里的宝石。 宝石本是拿来给她开心的,那一晚他还特意准备了她喜欢的鲜花和美食,想跟她一起享用,共度良宵。 只是没想到她的眼里始终却只有宝石。 因为之前把逃跑了一半的人中途抓回,惹得她生了好长时间的气,说他在故意戏耍她。 好不容易关系才有所缓和,所以那次即便他醒着也没有打断她的计划。 甚至心中暗想,这药剂下得不够,是不是她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然而拿到东西后她毅然决然地走了,轻易地打开了对她不设防的密室,一点没有留恋地走了。 那次他没有半路拦截,她也没有回头…… 想到往事商俨喉间不禁地有些哽咽,滚动的喉结吓了颜漫速得起身后退一步。 然而商俨却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她大着胆子再次凑近,抬起手刀朝他面门作势一劈,然而并没有落下。 她细细打量对方没有丝毫波澜和反应的脸,轻舒了一口气,看来人还没醒,但八成也快了。 女子郁闷地唇角一抿,直接识别是不行了,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手动输入密码。 半跪在地,一手扶着柜面,一手轻触点亮伪装成银素圈镯子的通讯器。 商俨的能耐她之前是见识过的,生怕他突然醒过来,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多余声响。 通讯器被强制唤醒,纤细的手指在按键上依次认真输入:“akay……” 不被注意的另一边,因手臂处时不时传来的微凉触感使得男子不经意地动了下眉,嘴角更是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 尝试了两次都没成功,颜漫紧蹙着眉头晦气地攥紧拳头,差点原地抓狂。 这按键就像滑溜的泥鳅,会移动! 明明看着按下的是y,但显示出来的莫名其妙就变成了u。 早知有今天当初密码就设置个“666”了! 是她眼花了,还是太紧张了。 颜漫斜眼瞧了下还在沉睡的商俨,感觉是自己多想了,镇定下心神,决心集中注意力再来一遍,“akaymbaofu888。” “滴滴~”密码正确,蓝灯绕腕一周亮起,颜漫眼角一喜正要触碰,耳边传来的一声讥笑如同一道惊雷在她的头顶突然炸开。 “原来密码是这个。” “啊~我c!”颜漫下意识爆出粗口,几乎没带一秒钟迟钝瞬间后退。 准确的说是始终保持着随时后退的姿势,本以为做足了被人发现的准备,但实际发生时,还是吓到跳脚,如一只受到惊吓的猫,直接原地弹起。 慌乱中不幸滑倒后还不忘了继续跑,连滚带爬,直至后退至五步远。 真是狼狈。 该死!就差一点! 第56章 重逢较量 “你怎么在这儿?” 男子的气息还有些微弱,说话声音很小。 商俨强撑着手臂想从地上站起,但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颜漫看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然而心里的警惕却丝毫没有减少。 她像只猎豹一般警惕地站在商俨的对面抬手做防御状,眸光微闪,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视线落到他腰间泛着亮光被兽皮包裹的银枪上。 现在动手应该还有机会! 不带犹豫地,颜漫脚蹬后墙,动作敏捷丝滑地来到他的跟前,身手矫健地卸下了他的枪。 商俨想要反抗,但气喘吁吁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血染红的手没有半分力气,只能任人将武器夺走。 颜漫一手拿枪顶着他的脑袋,一手重新按手环解码。 商俨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声音带着威慑:“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怎么在这儿?!” 颜漫没空搭理他,全身的精力和力气都用在解锁密码上。 该死,今天的按键怎么回事,按一出二,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来。 很快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她恨极了,斜眼厉声质问旁边的男子,“你是不是改过我的通讯器?!” “没有”,这话说地十分爽快。 男子对她的质疑嗤之以鼻,不屑地轻笑一声,回答得有些太过坦然。 “躲着我好玩吗?”,男子幽幽地问道,眼睛锋利的逼视着,仿佛要把人身上剜个洞。 颜漫转头对上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眼,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不躲着你,难道要我等死吗?!” 看着她那满是愤恨的眼,商俨表情微怔,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错愕,“我又没有说过要你的命……” 颜漫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毫不客气地直接拆穿了他的谎言:“我刚才可亲耳听到你要一刀一刀剐了我。” 商俨惊讶地瞪大了眼,原来她那么早就在这里了,那刚才他跟楚娅雅…… 男人的脸上突然染上了一层怒意,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拉坐在身边,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人的骨头捏碎,哪还有什么虚弱的样子。 “那要我怎样,你偷了我的东西,难道我还要抓到你好好表扬一番?” 颜漫被人拉的一屁股跌坐在地,尾巴骨摔得生疼,抬眸正对上男人恼羞成怒阴鸷的脸。 这个骗子!颜漫眉头一紧,扭头想跑,然而一条腿被人死死地抓住。 抬起另一条腿对着他的伤口处,腾空就是一个回旋踢,却被男人的铁掌毫不留情地拍开。 她转身坐在地上,顺势拔出腰间的短刃,靠着腰腹力量抬起上半身,对着男人的脸就是一划。 这次商俨没来得及躲开,脸颊上流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还真是不带心软的。 商俨握住她再次袭来的手,依旧执着刚才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你跟那个女人亲嘴之前!”颜漫手脚被人强制按住,知道即便又多了一年多的历练,但依旧弥补不了男女之间巨大的力量差距。 滚烫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脸上,仰面直视着这样要吃人的脸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商俨心口熊熊燃烧的怒火刚要发作,眼前女子的眼眶突然湿润,眼泪不值钱地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簌簌落下,微红的鼻尖和绯红的脸说不出的可怜。 颜漫的哭戏自己都经常对着镜子自我赞叹,尤其是加上对眼前人打心底里的恐惧,眼泪就掉到更多了。 商俨虽然不想承认,但心头的怒火还是被人轻易的瓦解,不过嘴上依旧强硬,“你哭干什么,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跟以前一样,明明都是她在主动招惹他,他又没有错! 女子整个人被笼罩在男子的阴影之下,她绝望地垂下脑袋,往回抽了抽被人抓住的手,没成功,眼泪掉得更多了。 男人仰面嗤笑一声,好似已经看透了她的小把戏:“少在这里给我演戏,你是不是以为我还会跟以前一样一见你掉眼泪就心疼?别做梦了!” “要怎样你才可放过我?” 女子语气绵软,委屈的哭腔加上这副楚楚动人的外表,不得不说她是会拿捏人的。 商俨微微颔首,不留痕迹地下压不听话的喉结,但一想到她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去应对其他男人,刚扬起的好脸色马上又没了。 女子轻声呢喃,模样如小猫挠心般娇嗔:“难道要我帮你炸掉时空局?” 湿漉漉的眼重新对上男人的目光,他眼底的那抹快速闪过的慌乱并没有逃过颜漫的眼。 红唇微不可察地微微勾起,她反守为攻,身体主动地前倾贴上,放在身侧的手也跟着不留痕迹地靠近了他放在地上的银枪。 “还是让我把齐宴礼挂到时空局的百米大厦上给你出气?” 她话说地乖巧又诙谐,像以前一样,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逗他开心。 商俨眉眼忍俊不禁地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对她的话感到有趣,脸色稍缓,大手不自觉地覆上了她的后背,放软了声音:“可以试试。” 下一秒,只听“吧嗒”一声,一支泛着冷光的银枪正紧紧地抵在他的太阳穴。 商俨反应过来,别过脑袋错开她的视线,自嘲地冷笑一声:“你这个小骗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没变吗?明明更好看了。” 颜漫说完眸光一凛,不带间歇地扣动扳机,生怕给他逮到反击的机会,朝着男人左边心脏就是一枪。 然而预想的轰耳枪鸣却并没有等到,她蓦地睁大了眼,那一瞬间感觉心脏都跳停了,耳边一阵嗡鸣。 商俨冷面地光速夺枪,一把将爱枪摔到了墙角,身后的一声脆响,给颜漫震得不自觉地紧了紧眉眼。 “可惜让你失望了,我这枪里没有子弹。”男人笑得邪魅又猖狂,如恶魔在耳边低语。 颜漫攥紧了拳头,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第57章 都不白来,一起杀 正在绝望之时,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滴滴两声。 她诧异地应声一眼,通讯器手环竟然主动在商俨胳膊上剥脱解离,如长了触手般成功绑回了她的手腕。 颜漫眸光大喜,本以为逃跑无望,没想到峰回路转。 借助手环的力量,她一把推开了商俨,后退至两步远。 商俨见之不屑:“你以为拿着这个没用的玩意儿就能打得过我了?” “要我说你们时空局也真是废物,几十年了,技术上都没有半点长进,不如跟我一起做强盗吧,钱少活多,你知道我的实力的。” 商俨得意的给他的强盗团体打着招聘广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嘴瓢。 颜漫小幅度地又后退两步,虽然眼睛看着商俨,但她非常清楚背后的窗口在哪里。 涌入的冷风带着不同于温室里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颜漫鼻尖猛然一吸,那是自由的空气! 她才不想跟他打架,手环拿到了现在只想赶紧跑。 正在这时,房间门突然被人打开。 魁梧的司刹从外面扔了一个被打得快要散架的女人进来,是刚才没能跑掉的玄苍国公主楚娅雅。 女子鼻青脸肿地扑倒在地,精致的妆容不在,头发蓬乱的狼狈模样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内外伤交加,让她只能任人像破布一般把她丢在地上。 巴掌大的小脸半埋在胳膊下,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商俨。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商俨现在应该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她此时虚弱的甚至连句狠话都放不出来。 商俨脸上全然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他才不在乎什么玄苍国的皇室争斗,也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公主太子甚至是皇上。 这里不过是他的一个临时落点的时空罢了,等他一走,他们连他的影子都找不着。 当然,他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家子弟的死活。 商俨视线牢牢地锁定在眼前随时要逃跑的人身上,仿佛漏看一眼人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他没好气地眉头一挑让司刹把人带走,不要在这里碍事。 司刹看了房内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女猎人,开口提醒商俨:“老大,将军府的好像在找人。” 颜漫闻言看了司刹一眼,将军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们不会要对将军府动手吧? 商俨注意到颜漫担忧的反应,脑海里不可控地跑出许肆那张讨厌的脸,表情森然地对司刹道:“既然来了就好好伺候,让大家今天都不白来”,一起杀。 “好的老大,我这就带兄弟们会会那小子!”司刹笑着拎着女人出了门。 颜漫一听这话眉头紧拧,他这意思是要对付许肆? 在他们现代化的钢枪硬炮面前,许肆他们即便有再好的武功也根本不是这些时空强盗的对手! “你要做什么,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颜漫厉声喝斥,十分看不上他这副以强凌弱的小人作派。 商俨对她突然紧张的态度非常不满,歪头反问:“这么紧张干嘛?你看上他了?” 他的逼问似乎带了某种答案,语气阴沉得很。 “没有”,颜漫冷直言否定了男人的无端猜测,她凛着眸子,“只是不想因为我牵扯到无辜的人罢了。” “无辜的人”,商俨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面色一转突然咆哮道:“那我呢?!”,他愤怒地嘶吼声,大得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颜漫吓得身体忍不住后倾,感觉商俨要暴怒了,转身就要跳窗离开。 然不成想,刚跨步迈上窗框,手上一股强悍的力道却猛地把人往后一带! 强大的不可抗力钳制住了她前进的动作,身上霎时间如缠绕了千万根拉扯线将人掀翻后拉,直直地向后砸去。 这蛮横速度恐怕得给她摔个脑震荡。 自后袭来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一个回旋缓冲了后拉力,也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宽阔坚硬的怀里。 手臂上的电流让颜漫意识到刚才的意外出自哪儿,她努力地想要挣脱身后人的桎梏却挣不开,厉声呵斥:“你对我的通讯器做了什么?!” “给它认了个新主人罢了。” 他的声音带着得逞的坏笑,说话间温热的唇瓣也有意无意贴在她的耳边,挑逗之意尽显。 想起他刚才前一秒还跟人耳鬓厮磨浓情蜜意,后一秒就换脸无情拔剑相向,真是一个轻佻的男人! 颜漫双手抱拳,朝着他的腹部就是狠狠一肘击。 商俨肚子硬得像是盖了层铁皮,好似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她撞。 颜漫没抢到先机先机,袖口露入手中的瓷瓶被她拨开,从里面导出一只小拇指大的蜂虫。 商俨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眉梢一挑,腾出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还没下嘴的虫子一掌拍在地上,随后大脚一踩,还毫不客气地又捻了捻。 姜黄的汁水四溢,可怜的404号就此毙命。 “别拿你的这些臭虫子来恶心我,再来喂你嘴里!”他凶巴巴地在身后说道。 感受到故意落在颈间的热气,颜漫禁不住身体一抖,抬腿直膝后踢这个登徒子的脑袋。 只听咚的一声,男人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没想到她突然爆发这么大的力道! 商俨痛苦地捂着脑袋紧皱着眉,她打人还真是毫不客气。 颜漫想摘下手环,但这银镯就像吸铁石遇到铁,死死地扒在她的小臂上,怎么都扯不下来。 “别费劲了,你打不过我的,也逃不了,不如少费周章,束手就擒得了。” 商俨双手叉腰,话说得十分嚣张,目光灼灼看着她的无意义的反抗只觉得好笑。 “既然主动送上门就别想再跑了。” 第58章 强盗刚好配小偷 男子那双看猎物般的鹰眼,满是势在必得。 颜漫背后一僵,此时真是有点怕了。 对面循循而来,他走一步她就仓皇地退两步。 怎么就这样了呢?牙关紧咬,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真是出师不利! “商俨,你如此死缠烂打不会是喜欢我吧?”女子硬着头皮问道。 男人听到这话两眼一眯,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讥讽反问:“我会喜欢你?” 语气多少有点她过于厚脸皮的意思。 颜漫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那是因为我偷了你的东西,让你这个强盗丢人了?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您看我做什么能让您解气,或者您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商俨嘴角一扯,笑得更加瘆人:“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 她现在就是负隅顽抗,困受之斗,只差受人绞杀。 颜漫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依旧在努力争取:“你知道我身手不错的,你想要什么?” 男人的步子始终没有停下,颜漫也是一步不停地连连后退,索性扬起手阻止他继续靠前,“利用我比直接杀了我要有价值的多吧!” “杀你,让你死?你也想得太美了!”商俨一把撇开她挡在身前的手,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跟前,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我要慢慢折磨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你跟我求饶!” 颜漫昂头看着他恐怖的嘴脸,心脏怦怦跳得飞快,大口喘着气。 手环警报,心率异常,这个实时检测心率的功能倒是没有被人改。 商俨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稍作收敛,双手叉腰身体微微向后倾了些。 真没用,还是这么不经吓! 两人视线焦灼对峙之间,女子扑通一声直接给人跪下。 商俨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砰砰砰地连续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声音脆得让空旷的房间都产生了轻微的回声。 “我错了。” 她是真的不想死啊! 女子满脸真诚地泣泪忏悔:“我当初不该偷你的宝石,也不应该骗你的感情,但我就是个臭打工的,想做任务赚点钱而已,您一个做大做强的大海盗头目,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一招还真是商俨万万没想到的。 看着突然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向他求和的女子,商俨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本来在心里盘算好的戏份还没来得及发挥呢…… 颜漫曲膝跪地,仰着脑袋双手合十地诚心向他恳求。 她此时巴不得商俨能给自己提一个什么苛刻的条件,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而不是直接把她按在案板上,宣判她的死刑。 “你以为只说两句我就能原谅你吗?” “当然不是!” 颜漫举手发誓,言辞卓卓:“您可以给我提条件,您想要什么?您看上什么了,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去给您拿回来!” 商俨垂眸沉思了片刻,摩挲着下巴说道:“你刚才说的就挺好,炸了时空局,把齐宴礼吊到时空局大厦上让我看戏。” “……” 颜漫无语凝噎,红唇紧抿,此时真想拍烂自己的这张破嘴。 “这……能换个别的吗,我就一个小人物,不想刚出虎坑又跳狼窝呀……” 她说的是认真的,这次不是在演戏。 如果在不违背自己道德的情况下,能够让商俨满意,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她是愿意去做的,即便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颜漫手紧紧地抵在下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写满了祈求,真心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诚意。 男人眸光一眯,手环突然猝不及防地将她的靠在一起的手臂锁在了一起。 身体被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后拉着她一顿倒退,直至手臂牢牢地贴在冰冷坚硬的墙面上。 外面的大风肃地一声猛然刮入,刺骨冰寒,带着刚刚落下的新雪熄灭了屋里大半的灯盏,原本明亮的房里陡然只剩下男人背后一道昏黄的光晕。 商俨的脸被深埋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能看到那双熠熠的眼,听到缓缓走近的脚步。 此时的男人更像是一头深夜狩猎的野兽,正在慢步逼近自己的猎物,好似突然下一秒就会猛然出击上前,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食入腹。 颜漫心中顿觉不妙,挣扎着想要呼救。 “救……” 救命喊了一半,被一个不知哪里飞出来的黏胶状的东西捂住了嘴巴。 “原来你吃这一套,当初我那么恳求你也没见你心软,现在求饶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商俨抓住她乱踢的脚,紧紧地按在墙面。 “怎么这么不听话?”他轻声探问,磁性的声音带着撩人的蛊惑。 颜漫心里更害怕了,我c,畜生啊,先坚后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落下,但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打心底里害怕。 “你是小偷,我是强盗,我们刚好般配。” 颜漫双目通红,目眦欲裂,嗯嗯呀呀嘴却被堵得死死的。 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她面前的所有光线,温热的手背轻触着她颤抖的脸,细微的动作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明显。 灼热的视线落在纤细的腰间,男子像拆礼物一般慢慢解开了她的丝帛玉带。 第59章 谁是坏人 往里呼呼灌风的窗口被人用力关上,一朵六瓣的冰晶雪花在屋里打了个飘逸的回旋又转回了月夜里。 皎洁的月光隐入浓厚的乌云,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飘摇落下,银装素裹的街道被盖得整齐又雪白。 静谧时刻,却被一行匆匆掠过的脚步打破,也让无瑕的地面染上了点点不和谐的泥泞。 屋内,随着一声细微地解锁声,被高高束起的葱白玉手顺势垂落在了男子厚实的肩头。 颜漫半身都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红的眼角还噙着泪。 她恨这副可耻的身体竟然会对这个坏蛋有了反应,更厌恶此时这个卸了气无法反抗的自己! 她张开嘴巴对着商俨的肩膀就是一咬,用尽所有力气。 隔着厚厚的布料,他的肉简直比柴老的猪肉还要难啃! 夹杂着他脖间干涸的血腥味,味道实属令人作呕。 “别着急,一会儿慢慢让你咬。” 商俨不怒反笑,自动忽视了她对自己的厌恶和反抗,只当是在条情。 没想到这个小狐狸还挺洁身自好,还好刚才没有直接惩罚她,要不她这个不经吓的性子怕得落下阴影。 那扇坏了锁扣的窗再次被风刮开,商俨眉梢没好气地微微一挑,脸上满是好事被人打扰的不悦。 冰凉的风带走了屋内的暖意,冻得两条小腿直打颤,但人也跟着振作了起来。 “放我下来!” 商俨毫不怜香惜玉地应声把人扔到了床上,完事还不忘朝女子邪魅一笑,好似在说:你看我,听话吧。 颜漫朝着他的脸很淬一口,“你这个强盗,让我觉得恶心!” 商俨收敛了笑容,却并没有她预想之中的恼怒,而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借着她的话头回怼道:“我是强盗,你是小偷,我们是一样的人。” 颜漫气急,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不是小偷,我们异空取物是为了修正时空,有借有还,不像你们,是为了自己敛财!” 商俨逼身凑近:“那你知不知道你们修正时空的根源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平行时空会丢失需要补全的宝物?” 颜漫答不上来,因为这些她确实不知道。 时空局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从她出生开始,时空猎人异时空取物这件事就是合理的,她从来没有真正想过为何要有人去修补时空…… 她只知道自己做的是把东西拿回时空局复制,然后再拿一比一的复刻品去补全其他平行时空因不合理原因造成的物品空缺,仅此而已。 “难道你知道?”颜漫抬眸问商俨,从刚才的剑拔弩张要咬人的疯兔,突然间变成了一只眨着大眼的乖兔子。 商俨坐在床边,轻笑着回答:“因为有人偷了宝物,而时空局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掩藏它肮脏的前身,掩藏那个人的罪行。” 颜漫眉头紧拧,脱口而出地继续追问:“那个人?” 跟时空局的前身有关? 颜漫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时空局现在的总裁齐宴礼,但肯定不是他。 时空局是齐宴礼爷爷创办的,难道商俨说的这个人是他爷爷? 商俨没有回答她更多,看到她那双滴溜转的眼,大概猜到了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安心做你的强盗婆子好了,其他的我来搞定!” 颜漫侧身躲过他要落在她肩膀上的手:“谁要做你的强盗婆子,就算时空局的历史不清白,也改变不了你是时空强盗的事实!” 她说着往后挪了挪,跟男人隔开距离:“还有,我只是个打工的,时空局行为无关我个人,我的钱都是干净的!” 商俨被她言之凿凿努力撇清自己的模样给气笑了,拽着她的腿将人瞬间拉回到跟前。 “干净的?不问自取就是偷知不知道!”他狠戳了下颜漫的脑袋,给人白嫩的额头直接留下一个鲜明的红指印。 “额……”,颜漫抿了抿嘴,该死,他说的是。 自己当时拿他那颗红宝石是有些不光彩。 “可我后来不又还你了!你还……” 颜漫情绪激动地起身想要要撩起袖子,想给他看自己右臂上那道可怖的伤疤,话说到一半却被人打断。 商俨突然情绪失控地双手捏住她的肩,把她按坐回床上,压抑的声音陡然抬高:“那你骗我感情这件事怎么算?!我们之间……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糟蹋我的真心,很好玩吗!” 商俨终于说出了一直憋闷在心底里的话,忍了好久,没想到就这么一股脑地全吐出来了。 虽然有些没面子,但他都要快憋疯了! 一向自觉骄傲、看淡一切都他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女人耍了,不想承认自己会不值钱地因为一口热饭的温情打动,不想承认自己依赖她不想离开她…… 但又十分委屈,凭什么她戏弄自己的感情却不自知,甚至还在极力狡辩! 凭什么?! 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没有过半点真心吗? 剩下的话商俨没有问出,因为他没出息地哽咽住了。 颜漫看着他瞬间湿红的眼眶,看着商俨那张崩溃的脸,张着嘴巴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一直只想着完成任务赚钱治病,只想着他是个强盗是个坏蛋…… 却忽略了在他们两人之间,她才是那个以感情做诱饵偷人东西的坏人…… “抱歉……” 除了这个,她此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没想到商俨会在自己面前掉眼泪,滚烫的泪落擦过她的侧脸,过后的丝丝凉意好似有一把刀戳进了她的心口。 大手穿过她的腰间将人从后面紧紧环住,商俨把脸埋进女子温热的颈窝。 烘热的火炉再次将屋内的暖意找回,男人趴在女子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湿漉漉的眼在背后不经意地闪过一抹得逞的坏笑。 那次意外的错认实际并非偶然,他认识颜漫比她以为的也要更早一些…… 所以这次,终于要上钩了?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商俨,我很抱歉,我可以补偿你……除了我。” 商俨脸上的笑容一凝,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60章 自己还是太弱 “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确实是我欠考虑了”颜漫努力斟酌用词,虚心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你对我有怨气都是应该的,你说个条件,我愿意尽最大的能力补偿你,可以吗?” 黑白分明的眸子亮闪闪的,清澈又真挚。 当初如果知道会对商俨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她一定不会那样做。 这家伙本来就有点反社会人格,可别给她搞得更狂暴了,虽然颜漫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作用,但做错了事就得弥补不是吗? “补偿?”商俨疑问的口气好似并不满意她这个处理方式,“如果做错了事都能补偿的话,你们猎人的时空法还需要写得那么详细么?” “那你想怎样?”颜漫耐心询问他的意见。 “我要你永远呆在我身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颜漫深吸一口气,一时哑然,真是多余去问…… 心想她也罪不至此吧。 一个错误就要搭上一辈子?! 他就不能当作单纯的失恋往前看吗? 但这种话颜漫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直接说出口怼他。 毕竟现在自己处于劣势受制于人,简言之就是打不过。 只能采取缓兵之计,眼下让自己少受到伤害是最重要的。 女子小声反驳道:“警察都会给人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您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登峰造极的人物难道没有吗?” “拍马屁没用!” 商俨轻嗤一声翻身下床,自顾自地去处理身上的血迹。 他以前总是太轻易被这张嘴哄得没脾气,这次可不会简单放过她,而且他刚发现这个女人吃硬不吃软…… 商俨一边对着桌上大大的花鸟纹铜镜慢慢擦拭,一边回答颜漫的话:“我是强盗,你确定要跟一个强盗讲道理?” 颜漫垂下脑袋,暗暗翻了他个白眼:“我不可能让别人控制我,我一定会跑的!” 商俨回头看了这个不听话的女子一眼,无所谓道:“那就再把你抓回来,我有的时间陪你玩。” 颜漫无语,突然感觉两个人有点像小学生在无意义的吵架,绕来绕去还是原来的问题。 “那我想想办法把时空就给炸了?”颜漫破罐子破摔没好气地调侃。 “可以,那你刚好跟我一样成为时空局的通缉犯,殊途同归。”商俨说着心情有些愉悦,他们俩真是怎么样都很般配啊! 颜漫愤怒地攥紧了手底下的软被,默默地咬紧了后槽牙。 男人心海底针,她有点后悔以前怎么没看一下关于男性心理学的书籍?! 真心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如果说他喜欢自己吧,还非要不管不顾把人控制在身边,而且之前割她肉的时候也没见他手软…… 如果是单纯因为仇恨的话,对于一个仇人,他的态度也不算恶劣…… 看商俨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更像是把她当作了一只无聊是逗乐的鸟,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恨,只是因为某种执念而形成了可怕的占有欲。 归根结底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把她当成个玩物罢了。 按观察到的目前情况来看,暂时应该不会要她性命,但如果哪天他玩腻了,一个被人丢弃的玩具的下场…… 颜漫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那只断了一只耳朵的兔子。 自己离开后,不知它是不是被丢弃到某个黑暗的角落,或者已经被丢到某个垃圾站了…… “那如果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呢?”、 颜漫整理好衣服,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她想试试反其道而行商俨会是个什么态度。 正在清理自己的男子转眸看向她,再次涌入的冷风给他披散在后的长发都吹了起来,锋利的俊颜在黑夜中有种别样的美。 这张略显西方异域的脸,莫名跟中原的长发还真有点配。 冷风削减了他眉骨间的锋芒,赤裸强健的上身和飘散的发营造出一种美强惨的破碎感,要不是跟他有过深度接触,还真以为会是什么清纯小白花呢?。 颜漫不经意地被美色蛊惑,空气里好似闻到一种淡淡的奇异花香。 颜漫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这什么时间了还犯花痴?! 不过确实,她曾一度怀疑过商俨这个人的品行,但从来没有否认过他的颜值。 商俨不厌其烦地把又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 这次是用粘糕状的金属给直接封死上了,防止它再被风刮开。 颜漫见他没有回答,以为他没有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如果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呢?” 商俨笑道:“那你最好是自愿的,因为我会当你是自愿的。”说着开始解衣服。 颜漫条件反射似地直接从床上弹起,抬手做防御状,“你干嘛?” 商俨嫌弃地将沾了血的衣服脱下,朝颜漫跟前抖了抖,紧着鼻子说:“臭死了,穿着难受。” 颜漫从床上下来,追着他认真说道:“商俨,我们尝试重新认识一次吧,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当然可以。”商俨边说着边擦拭身上干涸的血迹,“可以帮我擦一下后面吗?” 他背对着颜漫,抬臂握着手里的帕子朝她招呼。 在颜漫方向刚好看到一个完美的肱二头肌展示姿势。 颜漫犹豫了两秒,还是选择接过湿帕子上前帮忙。 她现在想尽量展示自己的友善,迈出诚意示好的第一步。 就像小动物收起爪子,主动跟人袒露自己柔软的肚皮,当然她知道这肯定也是有风险的。 感受到帕子凉了,她便再次用热水清洗,拧干,细细给他擦拭够不到的地方。 说实话,这过程颜漫心里也直打鼓,莫名有些怪怪的。 会不会太亲昵了,但以前受伤的时候,队员之间也互相照顾…… 但现在的情况又有些不同,这人刚才明显是想对她做不可名状的事情,这种举动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但如果不做,转身就跑又跑不掉…… 颜漫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声音在疯狂打架。 该死,总的来说还是自己太弱了,但凡能一拳干倒他,也不会被人压制欺负! 但如果自己真的比他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也会认错去弥补的,以前只想着赚钱,确实忽略了很多事情…… 第61章 挨了一耳光 正想着,商俨突然回过身来正对着她。 颜漫抬眸正对上他的眼,发现他的眼神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商俨轻握着她的肩膀,突然闭着眼睛低下头来想要亲她。 颜漫后倾着身体,神色慌张地说了句自认为最没用的废话:“你、你干嘛?!” 商俨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这个时候你倒是挺笨的。” 颜漫睁着大眼略显木讷单纯地伸出食指朝他摇了摇,认真反驳:“不可以哦!” 虽然是拒绝的话,但语气好似是一个幼儿园老师在跟一个小朋友和蔼可亲地说不可以吃糖哦,会长蛀牙。 总之就是非常没有气势,主要还是因为打不过,不敢硬碰硬,连反抗都被迫变得可爱了些。 “不可以什么,嗯?”大手轻按着她的后背使其贴近,商俨微眯着眼再次凑了上来,屋内灯火随之尽灭。 借着月光,一尺高的铜镜内被肌肉分明的宽背占据了大半。 高大的身形躬身下压了一个强劲的弧度,两只白皙纤瘦的小臂在人背后张牙舞爪,不知所措。 情急之下,颜漫手上腾得一下亮出手环里的激光剑,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十分亮眼。 商俨身体一僵,但这对他而言并构不成什么威胁,语气慵懒沙哑地说道:“看来刚才没有长记性,忘记现在它更听谁的了?” 话音刚落,笔直坚硬的光剑瞬间如玻璃般破碎成一个个细小的颗粒,如萤火般四散消失。 颜漫愤愤不平地扬眉怒视着他,这也太欺负人了! 商俨脸上也染上了一层不悦,抓起她戴着通讯器的手臂放到两人中间,眼前出现的悬浮屏上乍然出现一幕令人血脉贲张的香验画面…… 里面一对哧身萝体的男女惊得颜漫瞪大了眼,没看两秒就被她羞恼地一把拍开。 “你平时在实验室里头就研究这些?!”女子怒不可遏地扬起声音朝他吼道。 这个恶心的家伙竟然做了自己跟他的小视频?! md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这么变态?! “你再仔细看看……”商俨在她耳边轻声喃喃,“这是未来。” 颜漫拧眉按照科技合成的一些细节仔细来看,这视频确实做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没有漏洞。 “你做得很逼真,但这绝不可能是我,我是不会跟你……那个什么的!” 商俨一听这话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多少有些不开心,好似自己被嫌弃了似的。 “不管你承不承认愿不愿意相信,这就是我们的未来,而且你看……” “谁要看!” “哼……我也没有强迫你,我们是同路人,早晚有一天你会爱上我,我们也必定会在一起。” 我的天?!这个普信男怎么跟念咒一样,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自信?! 颜漫一脸黑线,忍不住甩了甩脑袋,说实话脑子里是有些懵的。 如果她当时先遇到的不是时空局的人,而是时空强盗,按照她对自己的了解,现在说不定真的已经加入了强盗团体。 颜漫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这颗先天残缺的心脏,如果时间再倒退个两年,按以前那个更不成熟的自己来说,她还真的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身边也有很多因为知道她前十唯一女猎手把她视为学习的榜样,但她心里知道自己其实不像别人眼里的那么好,那么伟光正。 可能是因为长得还不错,所以大家看自己也自动带上了一层光辉明媚的滤镜。 然而实际上,她看到别人拿到她想要的任务,她心里也会忍不住嫉妒,根本不是像面上说的那样无所谓,她可会装了。 有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拿到自己想要的,她也会背地里不分青红皂白地偷摸骂人泄愤,即便理智上知道对方并没有错。 就像在路上捡到钱,得到小便宜会忍不住在心里沾沾自喜,而不是选择还回去。 她就是个俗人,甚至还有点小人行径…… 所以她从不在乎也不费心去考虑时空局获得宝物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她只是想完成任务去赚钱,也只想看到这一层。 打着看起来修正时空的正当名义,她其实也杀了很多的人,剥夺了很多人的生命。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只是每每有这种想法都会被她快速打消。 她其实并不比商俨清高多少? 长这么大,颜漫第一次这个角度审视自己,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卑劣的…… 心头微颤,我,竟然是个烂人?! 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我们都是一样的。”商俨宝贝般地揉捏着她的细发,雌性的男低音带着乱人心神的蛊惑。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我是最懂你的,你只是想活着罢了,你没有错……” 脖间的异香让人逐渐忘记了焦虑痛苦和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鼻尖的气息越发清晰诱人,颜漫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巴吻了上去。 房间气氛火热,一只素白的手突然从后抓住了男人坚实的臂膀将人一把拽到了床下。 身形纤瘦,但力量强大。 激烈的电流席卷男人全身,让他瞬间没了意识。 面色微红的颜漫还在迷糊中,没等反应过来人怎么不见了,先迎来了结实的一耳光。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白皙的脸上瞬间落下四根清晰的指印。 神志终于回归,这才看清屋子里乍然出现的人和昏倒在地上的商俨。 门窗紧锁,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来人一身干练的浓色劲装,身上新式武器齐备,手臂上的通讯器手环看起来比颜漫的要高级很多。 优越的身形一看就是常年接受专业训练的人。 浑身包裹的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双甚是清明的眼睛,跟床上的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美目微眯,颜漫确定这个人从没见过,但又看起来十分熟悉…… 第62章 灵魂交换 耀眼的白光乍现,空间飞转瞬移。 晃眼之间,两人已经出了红袖阁,来到四下无人的漆黑巷口。 头顶的月光皎洁,风雪已经停了,但身上依旧冷得直打颤。 “你是谁?” 颜漫眸光闪烁,看着眼前的蒙面人,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答案,但并不确定。 准确来说,是觉得不可能。 “啪”的一声脆响,蒙面人又猝不及防地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她已经打了自己两巴掌了,她真的是除了自己之外,最爱打别人巴掌的人。 颜漫懵了,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刚要骂,却被对方抢先。 面罩下的声音尖细,扯着嗓子朝她怒声大吼:“是不是来古代做奴隶做久了都忘记怎么打架了,编号?!” 这个声音?! 颜漫瞳孔猛地放大,有些难以置信。 对方在她灼灼的目光注视之下,直截了当地摘下了面罩。 蓬松浓密的长发终于从紧密严实的头盔里得到释放,弹性地松散而出,落在肩头。 女子面容稍显沧桑憔悴,但精致的眉眼依旧闪瞎了颜漫的眼……如此貌美,果然是我! 看到面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颜漫垂在身侧的手偷摸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我的天,不是梦? “我是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的颜漫……也是未来的你。” “?” 又是未来?!她现在对这两个字有点敏感。 颜漫面色怀疑地缓步后退,身体做防御状。 地面扬起的冷风卷起了脚边孤零的雪花,也让人的脑子清醒非常。 颜漫厉声道:“不可能!时空法不允许猎人见异时空的自己,别以为戴了张假脸就能骗过我!” 女子眉头微挑,看来得拿出点真东西来才能让她相信了。 “你在孤儿院有一次馋小朋友零食不好意思要,装打扫卫生实际是为了捡掉地上的零食偷吃!” “!” 颜漫面色一怔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丢人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你晚上偷哭经常用被子擦鼻涕吧?”女子着重“被子”两字,说完不忘冲她挑了挑眉。 “诶?!”颜漫心头大惊,但嘴上依旧狡辩,声音越说越小,“这有什么,应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吧?” “之前在训练营的时候一度不去食堂吃午饭,不是因为减肥,而是怕看到某些人故意躲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际就是胆小、懦弱、害怕!” “啊这,这话有点伤人了吧,怎么转戳人家伤口说呀……你知道这个难道也是时空局的?” 女子见她依旧不相信,于是放大招。 “这是你逼我说的,小学那次春游你突然消失是因为窜稀没带纸……” “好了你住口!” 两人错开视线,双方都尴尬得很。 视线慌乱地四下张望,不知在忙些什么。 颜漫不得不承认,这些糟糕的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确实是她干的,也确实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女子清了下嗓子,指尖尴尬地捏了捏鼻梁,是她非逼自己说的。 “你怎么会违背时空法出现在这里?,难道……” 颜漫话卡在喉咙,突然想到商俨刚才给她看的两人在一起的画面,难道她未来真的成了不遵纪守法的时空强盗?! “你堕落了?” 颜漫拧眉疑惑地问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指责,实在有点是不敢也不愿意相信。 未来颜漫稍显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说句题外话,虽然两人的成长轨迹不是完全一模一样,但是两个人某些小动作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跟你一样,我也是你,只会做自己认为的正确的事!” 女子说得不卑不亢,十分坦然。 颜漫抬手刚要继续追问什么,被人快速打断,女子直言了当铿锵有力地对她说:“你没有做强盗!” 这话莫名让颜漫心里踏实了不少,她还想问更多,但又被未来的颜漫打断。 颜漫瘪了瘪嘴,她好强势,未来的自己这么霸道吗? 怎么像只随时要喷火的火龙,是结婚了吗…… 这些话对方倒是没有看懂,而是说:“你太弱了,我想跟你交换时空,灵魂互换!” “什、什么东西?”颜漫惊讶地瞪大了眼,仓皇地伸手指着她道,“这种大逆不道违背时空章程的话你也敢说的出口?还说你不是强盗?!” 女子再次扬起了手又想要扇她,以前的自己这么讨厌吗?怎么这么多废话?! 颜漫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连步后退。 虽然长了张一样的脸,气质也有几分相似,但自己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未来颜漫没有接她话茬,而是直接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有可以让你过得十分滋润的存款,在a市的市中心还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有钱有闲有时间,有你想要的安定生活和所有设想过的一切,换吗?” 颜漫深吸一口气,听到“健康心脏”那几字已经要开始落泪了,自己未来过得这么好吗? 晦暗柔弱的眼底瞬间绽发惊人的熠熠光彩,颜漫想如果现在有东西可以形容自己眼睛的话,那一定是之前在将军府见到的那颗照得天地大亮的夜明珠! 而这样的夜明珠她有两颗! 交换?可是相比现在自己过得这么苦,她能受得了吗? 心脏跳得砰砰快,这次是纯因为开心啊,这么丰厚的条件任谁听了都是求之不得啊! “嗯……可是,为啥呢,你为什么要跟我换?” 事出反常必有妖,免费的背后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别废话了,开大g养大狗住大平层不是你的座右铭吗?跟我交换,这一切将马上实现!” “这你都知道……”,颜漫双手紧握在胸前,这个她只在心里偷偷想过。 未来颜漫直接朝她张开手,一个圆形的金色光圈在她掌心闪着魅惑人心的亮光。 圆圈中心如水窝般快速流转的黑洞是一个缩小版的时空漩涡,只要把手覆上去,灵魂交换契约就完成了。 “快,把你的手给我,我们的时间有限!” 第63章 雄鹰般的女人站起 小小的金色光影在颜漫睁大的眸子中逐渐放大,一闪一闪的微弱光芒着实吸人眼球。 只要把手伸过去她马上就能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以做个普通人,跟朋友一起在暖意洋洋金黄的午后逛街喝下午茶,尽情地享受自己的惬意时光; 也可以在大雨天,坐在落地窗前抱着自己的大狗宅在家里悠哉地看雨…… 这些画面光想想就要幸福死了好吗? “快来吧,不要再犹豫了!”女子伸手凑近,朝她厉声催促道。 这一切实在是太诱人了。 颜漫相信眼前人不会骗她,冻得微红的小手慢慢地伸了过去。 然而脑袋一歪,她突然还是从下方决绝地拍开了对方的手。 眼前的金色光晕瞬间如烟雾般飞跑消散。 “你干嘛!” 女子十分意外她的决定,不理解这么好的条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颜漫后退两步,摇摇头,像只面对诱人陷阱的小鹿,眨着清澈无辜的大眼,虽然目光里尽是渴望,但身体却连连后退。 “我太了解我自己了……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颜漫上下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女子,“除非你告诉我交换的真相,否则我不会跟你轻易交换的。” 女子愕然,没想到她这么执拗。 她很赞赏自己这么年轻就有了谨慎不轻信于人的良好品质,但又十分不爽,这玩意儿竟然用来对付自己?! 颜漫心里清楚得很,她现在不仅身体差,生活也是一团乱麻,她为什么要跟自己换? 女子无奈摊手,走近一步朝她控诉:“你怀疑我?我就是你,你怀疑我?你怀疑你自己?我不会害你的。” 她的话说得非常幽怨,不过这也确实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颜漫略显激动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换,为什么要违背时空法出现在这里!你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不想跟她换,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甚至心里巴不得她能快点说服她,不是说时间紧张吗?快点找个理由说服她呀! 编个也行……如果是她说的,自己是愿意相信的。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我不会害你”女子再次向她伸出手。 颜漫眼底暗了暗,看着那抹安静旋转的金色光圈,心脏依旧在忍不住蠢蠢欲动,内心纠结非常! 如果是她,她确实不会拉人做不公平的交易。 如果眼前的人没有变的话,这更可能是个有利于双方的双赢的买卖。 颜漫看着再次转起的灵魂互换漩涡,颤抖着眉睫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坚定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的对,我太弱了。” 女子愕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漫道:“我竟然忘记了自己是能干的,是世界榜前十唯一的女猎手,我不应该做个被人欺负的懦夫,谢谢你告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相信我将来也一定可以!” 女子哑然,看着突然振奋起来的人满脸黑线。 时间安静了两秒,女子生气地大吼:“现在交换对我们都好,有些事不是一定要经历的,傻……(x吗你?!)” 颜漫像个被姐姐训斥的妹妹下意识地紧缩起了脖子,就好像前辈在告诉你做人的道理,歇斯底里地要给你逼坑,但你非要去趟这趟浑水…… 女子的脏话还没能喷出口,声音突然变成电流应被强横切断。 颜漫面前的影像也开始频闪。 她要消失了,颜漫攥紧了拳头突然有点后悔。 多种情绪涌上心头,使得眼角不知不觉中陡然变得湿润,自己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女子的身影变得模糊,变成了半透明状,然后刹那间便消失在了眼前。 机会彻底没了。 最后一秒,颜漫好似看到她脸上的狂怒变成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又好像是对她选择的淡然和释怀,甚至是沉默无声的鼓励…… 颜漫深吸一口气,失去直接通往理想的机会心里还是会有遗憾的。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直接去到了未来,好似一个存在记忆空缺的人,总感觉有些奇怪。 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拥有一颗健康的心脏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振奋,心里也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啊,为什么要畏畏缩缩,她可是漂亮又能干的! 只要她想做就没有完不成的! 关关难过关关过,虽然现在的生活一地鸡毛,像是乱成一团的毛线,既有跟商俨的历史恩怨,还有跟许肆难以处理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逐渐变差的身体,以及急需解决的医药费,事情都交杂在一起,让人头脑爆炸。 但没啥好担心害怕的,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生活本不过如此。 “从今天起,没有任何事能让我这个雄鹰般的女人弯下笔直的脊梁骨!” 一缕小风迎面一吹,微微勾起女子耳侧的寥寥青丝,她瑟缩着打了个冷颤,抱胸蜷背,暗骂一声,“好冷啊!” 但感觉背是暖的。 回头一看,刚才灯光明亮的红袖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滔天,隔着两条街都能看到…… 火师和官兵都在竭力救火,但火势太大,整座楼已经无法进入。 水车只能照顾到底下三层,以及防止周边的房屋受到波及。 正在协调现场的高念先在人群里看到了颜漫,凝重的面孔惊讶地大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颜漫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问:“将军呢!” 向来沉稳的高念此时满脸懊悔地一把捂住了脑袋:“他以为你在里面,不肯出来!” 声音未落,颜漫径直冲进了烟火缭绕的火炉里。 第64章 火场援救 火势发了疯地极速向外向上扩张,烟雾弥漫,火光熊熊。 附近的青壮年基本都出来了,大家都在紧张有序地救火。 街上的花白胡子老人见这烛天的火光,用拐杖痛心疾首地敲击着地面。 “这火跟着了魔似的,扑不灭呀!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火!” 一个提着水桶的官兵见有个不怕死的要冲进火场,站在前路抬起胳膊想要阻拦,却被人掠过。 颜漫径直冲了进去,小小的身影瞬间被不断向外喷涌的钻天火舌吞没。 高念看着那道在火海里消失的人影,激烈的火苗在眸中晃动,突然有点后悔告诉她了。 颜漫刚才来的路上已经试过了通讯器手环的功能,虽然被商俨控制,但功能大部分没变。 有的甚至还给她调优增强了。 可能是商俨这个自大的科研脑看不上她的儿童手表,忍不住给她优化了一番。 最重要的是,本来能源几乎耗尽的通讯器,竟然给她充满血了。 手环灯亮,在身体外层形成一道肉眼微不可察的光盾防护屏障。 供氧隔热,可以有效地保护她在火场中穿梭。 眼睛前方的红外线感应分析功能自动打开,帮助查看周围是否有活人存在。 红袖阁内层是一个巨大的环状中通结构。 在外看,整座楼像个圆笋高塔。 在内,楼层之间仅靠红木走廊和木梯相连,这构造恐怕当时只为了美观,忽略了可能存在危险的特殊情况。 例如现在发生大火,楼梯一旦被烧断上面的人就下不来了。 楼顶上方垂下的缎带和巨幅山水鱼鸟锦绣挂画等装饰物,现在已经成了最碍事的易燃导火材料,让底下的火势直接顺延通往了楼上。 四面八方大敞的窗口也是助长火力的一大弊点,源源不断地冷风涌入,让华丽的大楼此时像个被鼓风机吹起的灶台。 带着红色火点的布帛木屑像一只只漫天飞舞的蝴蝶,随风乱窜,美丽又危险地逐渐侵蚀吞噬着一切。 火势发展很快,不到半刻时间已经燃到五层顶楼了。 浓烟滚滚,时不时还有焦木落下,里面环境实在恶劣又凶险非常,官兵在外阻止人进入是对的。 “许肆!” 由于之前发生了命案,本来楼里的人就走了大半,加上疏散的及时,里面人并没有多少。 颜漫从底层往上爬,一直都没有发现什么人影。 突然眼前一亮,前面的楼梯边躺倒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女子速速地疾步登上了楼梯,地上的人半截已经被烧焦了,看得人心惶惶,但看衣服不是他。 “……” 烈焰舔舐着墙壁,迅速蔓延向上。 不少上行的木梯都在转瞬间被烧断了,切断了楼层之间的联系。 四周的大火烘烤着,站在底层向上看,娇小的身影现在好像置身于一个圆形的烈焰坟墓。 颜漫一边踩着楼梯往上跑,身后的木梯几乎就在脚后紧跟着节节崩断。 鞋底的红木梯嘎嘣一响,颜漫脚上一蹬,借力往上一扑,回头看烧成炭黑的木块碎成一块块从十几米的高层断裂落下,陷入了汹涌的火海。 她也不自觉地默默咽了口口水。 “救命,救命啊!”不远处传来阵阵呼救声。 应声一看,一男子被火逼得横跨在窗口,外面楼底是深潭湖水,楼下的人喊他往下跳,但坐在十几米的高空上他早就腿软了,实在不敢。 一道银帛系到他的腰间,神色慌乱的男子这才注意到这楼里除了他还有其他活人。 颜漫好心道:“我帮你拉着,你慢慢跳。” 男子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系在身上的长长的银帛,又看了眼跟前灰头土脸比他矮小了太多的少年。 他虽然长了一张诚实可信的脸,但身子板也太小了。 刚想说他能拉得住吗,还没有问出口就被人一脚踹了下去。 银帛只是眼睛看到的幻象,实际根本没有什么安全绳。 男子扑腾着四肢随风长驱直下,凄厉的惨叫响彻整片锦安城,引得方圆十里的狗都跟着叫了个遍。 “啊——你是一点儿没拉呀!” 然在距离要进水的五米远,身体鬼使神差地感觉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急速下降的身体好似依次掉入了层层布帛一般,缓冲了他的下降速度。 男人睁着眼诧异一秒,正觉得新奇,强烈的失重感再次袭来! 噗得一声直接栽进了水里,炸开了一个不高不矮的小小水花。 周围的热心人把人拉上了岸,男子惊魂未定地看着刚才跳下的遥远窗口,一阵后怕,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没事吧?看你刚才吓坏了?”熟人过来探问。 男人惨白着脸,朗笑道:“没事,这才多高,眼睛一闭一睁就下来了……” 他说完想起刚才还在上面的小兄弟,挥着手朝楼上招呼大喊,然而此时的窗口处哪里还有什么人的身影。 颜漫一路往上,红外线显示前面两点钟方向的房间里面有人。 终于看到了活人实时影像,颜漫心中一喜,一路火花闪电地大步疾驰。 脚下的地面微颤,楼顶上方不断有大块方木落下。 女子眸光一紧,不好,恐怕这豆腐渣工程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许肆在屋内,还有商俨。 让她诧异的是,两个神经病正滚在地上打得不可开交,身上都已经不同程度挂了彩。 商俨的手下司刹等人站在一旁观战,看两人赤手空拳地肉搏。 看到颜漫来了,手要摸不摸身上的枪,几人莫名其妙地在那里歪七扭八地舞了一套空拳,姿势略显滑稽。 颜漫眉头大蹙,外面的火都快烧到屁股了还在这里打架?! 两个神经病,真想一人给一巴掌! 不对,一屋子神经病! “别打了,火马上就要烧上来了!”颜漫声嘶力竭地郁闷大喊着,心里一阵抓狂,有啥矛盾非要挑这个时间点解决吗?! 主要是许肆,高念说他是因找自己才在这里。 要是今晚许肆交代在这楼里,她就成罪人了。 第65章 差一点 许肆正跟商俨打得不可开交,两人脚缠着脚手缠着手,谁也不肯先松手。 都当然知道外面火势很大,但现在谁先叫停谁就输了。 商俨是不害怕外面大火的,他身边的设备有一千种法子可以马上带人闪退撤离。 只是眼前这个碍事的男人刚才说了句他不爱听的话,一定要在他死之前打他个心服口服才肯罢手。 许肆则习惯了跟人搏命,情绪上头非要一决高下,从很早开始身上就多少带点自虐倾向。 商俨没想到颜漫还会回来,为了这个男人? 一个古代死板死直男,有哪里能比得上他?! 一想到这儿他奋力地抽出一只拳头,对着许肆的脸就是结结实实的一下子,青紫的眼角瞬间渗出血来。 都火烧眉毛了还在打架,颜漫怒不可遏地想要上前制止,却被一堵高大的人墙围住。 司刹带人拦住她,一脸严肃地沉声道:“这是男人之间的较量……” 话说到一半,颜漫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司刹看着那锋利的寒光剑锋,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粗壮的肥腿向后一退,大手一扬招呼身边的小弟:“拦住她。” “不要用武器!”司刹急忙提醒,时空局现在盯得紧,要是暴露了信号被追上来就不好了。 “别打伤她”,司刹夹着嗓子又补充了一句,真没想到有一天这种屁话会从他的嘴巴里讲出来,劝自己的兄弟不要打伤敌人。 庞大的身躯站在人群里一会儿看看屋里厮杀的两个孩子哥,一会儿又看房屋内外打群架疯狂挨揍的兄弟,还是头一回在火拼的时候感觉这么无助! 面对眼前的几个精壮男子,女子周身满是肃杀之气。 她向来习惯让对手先出击,观察招式,谋定而后动,但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了。 剑耍如花,这几个也是混惯了厮杀场,身手都不是吃素的,只是相比颜漫更依赖用新式武器。 但现在时空局正在追捕他们,只能跟颜漫肉搏。 剑光如影似幻,几个大男人在一个姑娘面前并没有占到多少好处,反而逐渐落于下风。 借助手环给自己蓄力,抬腿猛踹一脚,一个大块头腾空仰面破墙而出,伴随着带着黑焦木屑的火星子,在空中划了道抛物线,直落于楼下火海。 屋里扯头花的两男人被这场面给震住了。 许肆惊讶地瞪大了眼,内心悱恻:我就知道她的实力还藏了一手。 商俨则嘴角一翘,在心中暗暗骄傲:看看这威力,手环,我改的! 倒下的小弟刚要起身,却腾的一声被站在旁边的司刹一脚踩回地上。 男人站得一本正经,颔首压着双下巴低声叮嘱:“被打了就乖乖睡觉啊,爬起来干嘛?!” 地上的人“哎呦”一声仰面闭上了眼,演技拙劣。 颜漫注意到这群人没有像往常那样使用武器,眸光一紧,突然想起来什么。 不再跟他们缠斗,颜漫回头一看,商俨正以一个非常羞辱人的姿势,把许肆的脑袋踩在脚下,任由他扑腾。 没人会喜欢无能的男人,他就是要让她看看,谁更强。 许肆紧绷着嘴角,满脸通红,双眼也布满血丝,横眉怒目,像只疯狂挣扎咆哮的困兽。 但他的身上很重,好似有几个千斤重的石盘压在身上,怎么也起不来,只能被人屈辱地死死压制。 “放开他!你跟一个古代人耍阴招好玩吗!”颜漫直接拆台,非常看不上他这种以强凌弱的小人行径。 “心疼了?”商俨一听这话原本傲娇得意的脸马上变得阴鸷可怕,脚上用力,作势就要踩烂男人的脑袋。 许肆身体摩擦的地面出现了大片血迹,看血量身上肯定有不小的伤口。 “快走,别管我!”许肆用尽了力气朝颜漫嘶吼道,口齿张合之时能看到明显的粘稠血丝。 “放开他!”颜漫拧眉朝商俨大喊,手中冷镖直线飞出。 商俨后退一步,颜漫顺势追击,手里的剑被男人射出的激光熔成去了头的软铁。 几乎丝毫没有停顿,颜漫手拿光剑反身再次向商俨横劈而去。 然而光剑再次被人控制,如破碎的玻璃,化成一股抓不住的风瞬间消散。 躺在地上的许肆眸光一震,不知道她那把腾空出现的剑是从哪里掏出来的,抬手想要触碰那飘散在空中的点点光亮,满目惊骇,不知道其根源是哪里。 颜漫砍人的姿势还顿在原地,抬眸正对上男人阴森的眼。 该死,还是差一点! 这一秒,商俨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里的杀意…… md她真的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 胸中的怒火瞬间燃起,他狠握住颜漫的脖子,将人推搡着架到开口大敞的窗口之上。 司刹见这也懵了,好似已经看到了女子的脑袋从那根细嫩脖子上蹦出的惨状。 也是,老大对这女人已经够耐心了,当初给她抢红宝石,还冒着被抓的风险去a市给她买糖吃,他听着都觉得天方夜谭,上上下下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多少有点不识抬举…… 冷风在身后呼啸,底下是几十米的高空,膝盖微曲勾在窗边,裂开的窗框摩擦得小腿生疼。 颜漫双手牢牢地握住商俨的小臂,他一旦松手她必定掉出摔个脑袋炸花。 商俨怒吼道:“你想杀我?!我这么喜欢你你想杀我?!” 他情绪崩溃地抖着手把人持续往外推。 如果说眼前的男人是个炮仗的话,看这情况,他下一秒马上就要炸了。 颜漫脸憋得通红,艰难开口:“你……是个强盗!” 商俨大喊道:“你不也是贼吗!”声音大得生怕全城的人听不见。 “我不是,我不是!”颜漫双手握着他抓着自己的大掌,挣脱着喘了一口气。 商俨手上一松,颜漫的身体顺势往下一坠。 男人跟有意戏弄一般,换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整个人如拎小鸡一样高高提起。 颜漫靠两个支点绷直了身体挺立在楼外,一个是她勾着窗边的脚踝,另一个则是商俨擒住的腕子,她现在的生死好似完全掌握在了男人手里。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求我拉你进来,否则你就下去死!” 该死…… “……求求你。” 第66章 拒绝受制于人 “啊——” 颜漫尖叫一声,一条腿失去落脚点,猛然荡在了燃烧着的高楼之上。 冷风在耳边呼啸,女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打晃。 她垂眸快速地扫了眼楼下,地面上的人影小得像小拇指一般大。 只敢看一眼,她便不再往下看了。 商俨见她是真怕,擒着她的手郁闷地把人拉回,男人脸上的怒气未减,没好气地说:“心更狠了,胆子却一点没长!” 颜漫瑟缩着脚重新踏回窗边,眉眼下压,双手突然从商俨的腰间插入,在他身后牢牢扣进锁死,借助手环的力量,脚下猛地一用力,娇小的人影带着近乎九尺高的男人一起从窗口后仰了下去。 商俨瞳孔骤缩,好啊,这个小骗子,真是不要命了,竟敢拉着他一起死。 “老大——” “颜漫——” 司刹等人扑到了床前,许肆则没了力气闭眼晕死了过去。 与其继续受制于人,不如给自己搏一个生机! 两人在空中极速下坠。 跳出的那一刹那,颜漫本想趁其不备先行挣脱,没想到商俨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带。 她眼疾手快地掏出匕首对着他钳制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刀,锋利刀口却被人死死抓住。 我c…… 女子眉眼一紧,只要她一抽他的手指就不用要了,颜漫还是没下得去手。 眼见底下的湖面越来越近,颜漫驱动手环想要缓冲落地,却被商俨打消。 “你疯了!” 颜漫朝男人大吼,她可不想真死。 簌簌的寒风像带了刺似的在耳边叫得猖狂。 商俨冷言道:“你不是想死吗?一起死!” 颜漫蓦地瞪大了眼,这个疯批。 以为他只是说得狠,临了会有所动作。 但颜漫显然低估了这个男人的疯批程度,他是真的不怕死啊! 商俨抱着她一晃身,仰面挡在她身下。 md这是在展示他的绅士品格吗?! 就算有三个他挡在自己下面,也不过是摔成四块和摔成五块的差别好吗! 虽然底下是碧波无痕的水面,但这么高的高度落下肉体也会被水面劈烂。 颜漫看着这张倔强高傲的脸,莫名觉得他像个没长大闹脾气的孩子。 太不爱惜生命了,根本不知道有的人为了过上平凡人的日子有多努力! 颜漫双手紧抱住他的脑袋,猛地亲了他一口,吼道:“活着,我补偿你!” 男子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弛了下来,闭眼前满目全是女子的脸。 透明的圆球屏障在最后一刻滋啦一声陡然升起,笼罩着两人一起重重地砸进了湖里,扬起一个三米多高的巨大水花。 “有人落水啦”,远处桥上有人指着荡漾的湖面说道。 然而在湖的另一边,两人已经瞬移到了湖畔的枯草地上。 商俨回想着刚才的事,落水的那一刻她竟然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颜漫不知道他的内心戏,两人衣服没湿,这一遭下来不仅惊心动魄还消耗了很多手环能量,也说不清到底亏不亏。 商俨见她盯着手环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朗言道:“我那里不到一刻便可以给你充满,而且我那里有比这更好的。” “哎别乱动”,颜漫按住了他的胳膊,眼睛仔细打量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表情愕然:“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嗯?没事,许肆更……(惨)” “张嘴!” 颜漫打断他的话,直接往商俨嘴里塞了颗棕褐色的药丸。 药丸在男人舌尖滑了一圈,随后便被咽了下去。 商俨眉头一挑,眼角的锋利此时已经收敛了很多。 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还说不喜欢他?小骗子! “好甜……这是什么?” 颜漫不好意思地抬眸朝他咧嘴一笑:“嘿嘿,迷药。” …… 颜漫闪现在红袖阁楼上,整座楼此时热得像个烤炉一般,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屋子里许肆侧躺在地上昏迷了,司刹等人则趴在窗口朝楼下看。 “老大呢?” “是不是两人都掉水里了?” “你看清楚了吗?” 听到身后响动,几人一起回身扭头一看,发现颜漫回来了。 颜漫的身体也僵住了,拉着许肆起身的动作停在了半截。 突然一声枪响,女子侧身一躲,身后的墙体瞬间被凿了个大洞,石灰飞溅,激起的白烟弥漫在墙角缓缓落下。 “谁开的枪?”司刹怒声呵斥道。 一个穿着条纹亮袍子的壮汉苟着身子略显心虚地举了举手。 “谁让你开枪的?!”司刹连赏了他几个大逼斗。 “她她她……她杀了老大!”说话的条纹袍壮汉是个小结巴,指着颜漫恶狠狠地想要杀了她。 司刹轻啧一声,“你懂个屁!”对着他的脑门儿又是一爆栗子。 “一切行动听指挥!” “你们老大在下面湖边,别挡路!”女子冷言道。 小弟们都看向司刹,司刹半眯着眼吊儿郎当地点点头,示意给她让路。 在手环的加持下,颜漫一把将强壮的许肆打横抱起,想要跳窗快速逃离。 然而刚跑两步,侧边突然袭来的一股强烈空气波将人冲倒在地。 “糟糕,房间里漏了一箱没转运的武器被引燃了!” 耳边随后又陆续地传来几声轰鸣,本来摇摇欲倾的火楼,现在已经有了明显的向下塌陷感。 “楼要塌了,快跑!” 楼下的人也发现了异样,赶紧驱散群众逃离。 爆炸声在身后响了两次,颜漫撑着手臂牢牢地挡在许肆身前。 许肆在昏迷中睁开眼,浓雾消散,女子通红的脸上映着金黄的火光。 就像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在一个平凡的普通日子里,她突然出现在光下,整个世界自此再也无她耀眼。 颜漫灰头土脸地抖了抖被土埋了一层的头发,还好有护盾,要不然两个人死定了。 “别管我,你快走吧”许肆声音有些虚弱。 颜漫这才发现他醒了,用袖子胡乱地给他擦了擦眼睛周围的灰尘,神色笃定、理所应当地说:“我来就是要带你一起出去的。” 第67章 记得增肌 “司刹,这弹药怎么办?”手下指着屋里落下的那一箱炸弹问。 “这玩意儿都点了,会不会整座城没了?” “那些没事,区区小火引不燃的。” “pongo!”又是一声轰鸣,几人掩面趴下。 地面倾斜,几颗小型的柱状弹药滚进了火堆。 “楼要塌了,快跑!” 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屋子里的人推搡着急急忙忙地往窗口跑。 “让一下让一下!” 扛着许肆的颜漫从后面被人撞倒,手按着墙角半跪在地。 跟前的几条大长腿前后拥挤着,“快快快,老子要热成猪了!” 几人依次跃窗而出,脚踩飞行器飞走。 楼内烟尘缭绕,颜漫抱着墙角站起。 刚才爆炸的时候,掩体的护盾竟然破了,应该是手环能量不足。 此时感觉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真是难顶! 颜漫也准备带许肆跳窗,心中暗暗祈祷这能量岌岌可危的手环可一定要撑住了…… 她一手穿过许肆臂下抱住他的肩胛骨,一手抱住他的大腿,手环发力想要起身,结果刚抬起半截,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只听“滴滴”两声,手环能量告急! 心脏往下重重一沉,还真是怕啥来啥。 “还有力气吗?配合我一下!”颜漫尝试将许肆唤醒。 许肆紧闭着双眼皱了皱眉,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他失血过多,面色瘆人的白,只剩耳朵还有点感觉。 男子现在犹如涸泽之鱼,多少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看来只能靠自己,按照常用的救援方式,颜漫首先让平躺的许肆屈膝,然后使其侧躺,一手穿过颈窝抱着他的肩,一手环住他的腰。 这样做可以更省力地把一个比自己壮实很多的人扶起。 然而许肆远比她预想中的要重得多。 该死,这臭小子是不是过节长膘了,以前没觉得他这么重啊! 好不容易将人从地上提起,麻痹的左臂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女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扎进了块被炸弹弹起的废铁。 看着上面斑驳的铁锈,心里陡然凉了半截。 额头冷汗直冒,没时间犹豫,忍痛将肮脏的利刃一把拔下。 伤口是来不及处理了,因为明显感受到这座倾斜的土渣建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抓紧着扛在肩上的手,让许肆大半个身体都靠在自己身上来分担胳膊上的受力,努着一口气眼神坚毅地把带人往窗口处走。 步子迈得艰难,窗口就在前面不到三米远,此时却好似迈不到尽头的深渊,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够不着,真是可恶! 左手受伤,右手使不上力,男人现在完全是昏迷状态,突然漫出的无力感像窒息的洪水快要将颜漫淹没。 就差一点,再往前一点…… 颜漫眉头紧拧,指节机械地保持着弯曲,用力扣着男人的衣襟,但还是阻止不了他往下滑的趋势。 手环灯亮灯灭,已经是耗竭的电池,不能再发挥半点作用。 真是该死,今天如果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增肌! 许肆闭着眼,虽然意识模糊但能感受到目前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别管我了,我不行了……”男子气息微弱,话说的也没什么声音。 “笨蛋,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颜漫声音闷闷的,还不忘开玩笑。 “你走吧……”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许肆眸子亮闪闪的,以前总觉得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这次真的有些恨自己的没用。 “再说废话给你一脚踢出去!”她声音说得狠毒,但心里还真想自己能有这种能耐…… 许肆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她一眼,巴掌大的小脸被烟尘染得脏兮兮的,女子唇角紧抿,黑白分明的大眼十分明亮,神情倔强,鼻尖带着一丝委屈的红晕和不服…… 许肆知道她已经尽力了。 大手从纤薄的肩膀上滑下,高大的身躯失去支撑仰后跌落在地。 颜漫慌忙屈膝半跪,眼疾手快地垫住男人差点磕在地上的脑袋。 “我不会让……(你死!)” 突如其来一声爆鸣将颜漫说了一半的话淹没,女子来不及想直接俯身盖在了他的身上。 轰炸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耳边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的声音。 飘摇的尘埃在倾洒进屋的月光下被照得明亮,在寂寥无声的空间里,像是漫天飞舞的小小精灵缓缓落地。 女子蜷腿跪地,趴在男子身上帮他挡住火力,冲击过后,两人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像是被冻住的雕塑,身上被盖了一层厚厚的土。 颜漫轻喘一口气,身体一时间像散了架一般动弹不得,原本活跃的心脏好似被震得定住了,在原地缓了好几秒才开始动作。 刚走没多久的强盗手下突然折返,踩着他风火轮似的小型飞行器,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看你们这费劲,我来帮忙!” 男子身形魁梧直接将许肆扛到了肩上。 颜漫的“谢”字还没有出口,只听对方耳侧听筒里传来司刹的声音,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啸。 “要我帮忙吗?这么好的机会别让人跑了!要活口啊,让这死丫头亲口给老大认错!” 颜漫大惊,石化的魁梧男子此时表情尴尬,两人一高一低大眼瞪小眼。 突然又是一声爆炸,在强波的冲击之下,屋里的几人猝不及防地摔趴在地上。 烟尘过后,颜漫赶忙查看晕倒在一旁的许肆的情况,他已经完全昏迷,情况非常不好,这样就算出去恐怕生还的机会也很小。 “许肆,醒醒!” 她可不想欠他一条命,再次将人叫醒,怕他睡着。 “走!别管我……”男人这个时候还想发作牛脾气,努力撇开她的手,脸上表情也是凶得发狠。 颜漫自然不会听他的,发现他腹部的伤口很大,耗尽了手环最后一点能量给他简单封锁伤口止血。 她的视线落在窗口底下的飞行器上,“放心,我一定带你活着出去,我可是很能干的护卫!” 对面的男人从地上爬起,两人面面相觑,视线一同落在地上的手枪上。 刚才男子倒下的时候,腰间的手枪掉下,旋转着一路滑到了两人之间。 几乎同时反应,两只手同时出击迅速抓出,银枪“嗖”的一声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光弧。 颜漫拿到了。 男子表情有些郁闷,叉腰朗声道:“我们的武器都是经过加密的,你拿着也用不了!” 商俨这人向来严谨,时空强盗的武器都是加密过的,即便被敌人缴获拿在手里也是废铁,只有自己人才能使用。 颜漫尝试性的扣动扳机,只听“pongo”的一声,坚硬的墙体瞬间被打穿一个黑洞。 女子眸光一亮惊喜地看向对方,能用啊! 男子拧眉无语,我c,知道老大是个恋爱脑,没想到这么恋爱脑?! 随后,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冒烟的枪口慢慢对准了自己…… 颜漫朝着对方猛开了两枪,她枪法水平向来稳定,描边战神,一枪没中! 没有要男子性命,而是趁人不备抢了他的东西。 楼体再次小幅度倾斜…… 危楼之下,有人大声高喊:“不好,楼要塌了!” 第68章 天佑 楼下人群四散而开,周围的居民也早已被叫出家门躲到远处避险。 火楼外围了一圈的人,男女老少神色各异地看着这滔天的火焰。 城中远处的高塔和城墙上,有的人虽然没有在现场,但也一直在紧密关注着这边的景象和状况。 寒风中,一个躬着身子的小太监速速来城楼上回禀情况,迈着小轻碎步跑到威严男子的跟前差点栽了一跟头。 小太监慌张地整理了下长帽,跪地朝着身着皇袍地男人行礼。 不等他起身,皇上凝眉沉声问:“大将军出来了吗?” 小太监艰难开口,细着嗓子道:“皇上……火势太大,一直没见着大将军出来。” “废物!”龙颜暴怒,“不是早就派去潜火军了吗?怎么连个人都救不出来!”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雷公公道:“皇上息怒,半个军营的官兵也都去了,但今晚这妖火实在汹涌,浇不灭啊!” 男人声音冷得发寒:“是浇不灭,还是不想浇灭?!” “哎呦,皇上啊!”雷公公惊呼一声,跟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皇上看着那个被火焰湮灭的高楼,面色凝重地闭上眼,长长叹气一声,语气沉闷:“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雷公公躬着身子抬起头,怯怯地回答:“好像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户女子,听闻大将军喜欢的紧,两人素日在大街上就抱上了……” 皇上甩袖愤怒地大喝一声:“真是祸水!” 丞相府。 院中的高台下时不时传来阵阵阴沉的笑声,声音之大,毫不掩饰主人的喜悦。 路过的家奴默契地相视一眼,满脸丧气地摇了摇头。 锦安城的消息传得飞快,一夜未过,全城几乎都知道红袖阁烧起来了,战神大将军许肆为救红颜奔赴火场! 许肆作为护国大将,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低于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半夜有人出来哭丧了,还有的直接在人群里破口大骂许肆胸中无家国,竟能为了一个女人丢掉性命! 人群中的许闲岳听到这话真是没脸出现在人前,隐退到漆黑的树阴下,耳朵眼睛却不停歇,不肯放过周遭的一切关于许肆和火情的风吹草动。 儿子许恒找了过来,许闲岳马上询问他有没有打听到许肆的消息。 许恒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恐怕不成了。 许闲岳身体如泄了气一般差点晕倒,就知道这个作天作地的死小子早晚有一天得死在自己手里,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葬送了自己的生命,毁了自己的前程,真是气恼! 此时全城最开心的应该就是丞相王宴了,他站在府里的高台上,眼睛紧怼着千里镜,一刻不停地看着远处那漂亮的火光,呲着大金牙忍不住咯咯直笑。 隋峰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听说人还没出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王宴摆摆手:“先别急着开心,我要亲耳听到许肆的死讯!真是新年新气象,老天爷都站在我们王家这边,敢逆我王家的,都得死!” …… 高念等人站在小山坡上,看着顶着烟火的圆笋高楼缓缓向内塌陷,眸中泪花闪烁。 “将军……” 男人哽咽,他是跟随许肆最久的,两人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实在遗憾悲痛,明明那么凶险的战场都挺过来了…… 冷祈在后拍了拍高念颤抖的背,自己也呼吸沉重。 白昭向来是个情绪不轻易外露的。 身姿站得笔直挺拔,像棵寒风里坚强的小松,但正面一瞧,一个晶莹剔透的鼻涕泡正挂在脸上,男子紧咬着下唇,脸上映着两条长长的热泪。 冷祈见他这副死出,也轻拍他的背。 白昭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抱着冷祈的肩膀闷声痛哭。 冷祈虽然面上嫌弃了一秒,但这次也没有推开他。 “轰”的一声巨响在红袖阁上空炸开,把众人的视线重新吸引了过来,巨大的震波犹若落入深渊的巨石,在空气中激起层层涟漪。 百姓们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感觉那一刻空气都跟着凝固了两秒,强势的风力像是有了形状,带着使人窒息般的速度刮擦着脸极速通过。 随后,耳朵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让众人不约而同地堵住了耳朵,闭上了眼。 等风雪飘过,再回过神来,发现天上的云层都被炸开一个磅礴硕大的洞。 对兵器火力敏感的冷祈不自禁地眸光一紧,好威猛的弹药,竟能炸出十吨炸药的威力?! 四下的百姓一片哗然,有老者说那是老天爷因为战神逝去,发出了惊雷作为悼念,人群里开始传来隐隐哭声。 场面骚乱,高大的楼体突然开始向内快速凹陷,带着隆隆的轰鸣层层堆叠下陷,昔日的繁华瞬间变成了一堆废土,辉煌了十几年的红袖阁终于在人们注视下彻底倒塌,扬起了漫天的滚滚浓烟。 大风刮过,燎人的星火随风四散而飞,直击人脸。 人们顾不上这针芒般的刺痛,心都被眼前的火海紧紧提着。 “将军!将军诶~” 兵将百姓齐刷刷跪了一片,高念等人也跪下了,大家都想着这么大的火恐怕连个尸骨都找不到了。 人们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满城悲戚。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移动迅猛的耀眼金光从烟雾中乍然闯出。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天空问道。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直到这不明飞行物朝着密集地人群冲了过来。 “快躲开!” 颜漫摆着手,朝着惊慌的人群大喊一声,然而并没什么作用。 唇角一抿,恢复镇定尝试驾驭这个有点脚滑的飞行器。 冲上山坡的飞行器带着激烈的强风,在低空猛然俯冲掠过,然后“嗖”地一声朝人群视线后方远去,最后陡斜着一路上了天。 强势的风力吹干净了地上的落雪,也吹得人睁不开眼,但恍惚之中好似看到了两个人影。 “是大将军!我们战神出来了!” 颜漫脚踩“风火轮”,将许肆五花大绑在身后,迎风疾驰。 开始因为驾驶不熟悉加上重心不稳,差点连人带机器一头栽在地上,还好她平衡感不错,很快便适应掌握了这项新的飞行技能。 底下众人看着那道圆弧丝滑上天的黄色流星,无一不瞪大了眼。 嘈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张开双臂朝着天空高呼一声:“一定是天神降临,救了我们的大将军!” “天佑战神,天佑我们蓝月啊!” 哀伤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百姓重新振奋,“天佑战神,天佑蓝月!” 众人齐声呐喊,嘹亮的声音惊天动地,响彻整片锦安城。 那道耀眼的星光像条直冲上天的金龙,让城楼上男人的眸光紧拧。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将军好像又活了……” “死而复生?!” 原本精神专注的颜漫被底下的欢呼声吸引,发现正在成为全场焦点,面色一凝,突然尴尬癌要犯了。 “看来还得再往上一些”她倾斜飞行器继续向上,在千米的高空上关闭了灯光,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 人们追逐的光点消失,鼎沸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随后“嗖嗖”的几道白色光亮划破长空,一路火花带闪电直冲云上,气势汹涌,但几束光点却在逐渐变小,大有要燃尽自己的意思。 光点终于再次消失,漆黑的深夜再次陷入沉寂。 正当以为今夜的奇观要结束的时候,头顶突然炸开了一朵朵硕大的蓝色烟花,布满整片天际,瞬间将天地点亮! 烟花声音宏大而遥远,可想飞得之高! 底下众人惊讶地发不出声来,大家都直愣愣地瞪大了眼,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场景,脑海里甚至找不出一个可以相与之匹配的词来形容。 精彩尚未结束,红色黄色绿色烟花依次炫目炸开,给底下的云朵也染上一层五光十色的精彩。 颜漫一边飞驰,一边把商俨他们留下的东西都丢到了天上当烟花放了销毁,除了避免散弹波及下面的楼舍,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想试试通过释放信号,看能否把时空局的同伴吸引过来。 飞行器在将军府后院落地,许肆也彻底没了力气。 他的身体好像又变重了,这次颜漫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仰倒在地的男人眸子张开了一条细缝,“……别费劲了。” “来人,有人吗!”颜漫朝小院的拱门处大喊。 今晚的院子安静得可怕,她突然鼻子一酸,手紧抓着男人肩膀上的衣襟,卯着劲非要给他拽起。 许肆知道自己要死了,弱声喃喃道:“我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少说话,省点力气。” 血糊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背,男人扯着干裂的唇角,“再不说就没时间了……” 正在这时,地面突然落下一片耀眼的白色光晕。 抬头一看,头顶正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型的三层银白光圈,大得能覆盖半座锦安城。 清澈的眸光微微颤动,时空局的人来了! 第69章 两难 顶空的圆环由虚变实,光线由模糊变得真切。 巨大的光圈内是状若深渊的黑色旋涡,庞大无声,似有吞没万物的力量。 一道贯通天地的白色光柱陡然在圆环中心亮起,随之,一个线条流畅滑翔翼造型的黑镜材质巨物缓缓从旋涡中露出,危险而神秘…… 颜漫昂着脑袋,眼见那飞船在远处落下,差不多正是红袖阁的位置。 看这飞船型号,是时空局最常用的团体飞行器,应该是小队伍的行动。 时间窗口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大概率是临时停留,说明他们已经锁定了目标,准备快速结束任务然后抹除这段空间记忆! 颜漫回头看了眼许肆,刚才那个“风火轮”撞到院墙不能用了。 按将军府到红袖阁那边的距离,骑马最快也得一刻钟,而按照时空法的规定飞船临停的时间不能超20分钟,这时间根本不够她来回往返的! 主要问题是她的通讯器坏了,安全起见应该回去配备新的通讯器。 但目前这显然会陷入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她想搭乘这艘飞船回去,就没有时间救许肆;而如果不救,只管自己回去,按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他必死无疑…… 正想着,微凉的小手被人拉住,颜漫低头一看,许肆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 颜漫俯身把耳朵凑在他的嘴边。 气息奄奄的许肆张合嘴巴,艰难开口:“后山……有东西给……给你。” 颜漫现在满脑门官司,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长长的睫毛轻扇两下,疑惑道:“什么?” 许肆蹙了蹙眉心,以为她没听清,呛着声音努力理清口齿想再说一遍:“后山……” 颜漫凑身在他跟前快速点头,以为后山有什么玄机,不等他说完马上问:“后山有什么?” 然而她的心思此时并不在这里,女子的眼睛牢牢的看着头顶上方的时空窗,时间有限,来不及犹豫了。 颜漫轻拍了两下许肆的肩膀,丢一下一句“晚点再说!”便跑了。 袍底匆匆划过男子抬起的手,月光之下,决绝的背影眨眼远去,划过指间的轻微触感像一阵握不住的风。 她就这么走了,他还有话没说完…… 男人心头一沉,仰躺在死一般沉寂的庭院,意识开始游离,眼神空洞的看着苍穹之上的玄幻光影,。以为自己眼花了在做梦。 这难道就是死亡入口? 院中刮起的冷风卷起雪花落在他的鼻尖,口中白气倾吐,微微湿润的眼角终于受不了疲惫,缓缓合上。 死亡原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爽,心里遗憾非常,但又十分平静。 坏女人,下次要早点来找我…… 飞船落在一片无人的山地,山坡后是人声鼎沸的红袖阁火灾现场。 刚才人们只见有东西从天空落下,有的人甚至追上了山坡,但那玩意儿突然又凭空消失了。 实际只是利用一些光学原理,在飞船前遮了层看不见的帘子,使对面人的肉眼无法捕捉到它,导致看起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是时空局常用的障眼法,减少暴露以及避免任务过程中被围观打扰。 舱口的甲板上,几名被逮捕的时空强盗正排着队被押入舱内。 旁边走过的两猎人议论道:“这一趟真是捡漏,谁能想到这么难抓的商俨竟然会这么大剌剌地躺在野外睡觉!” “放了这么多弹药,我看他就是不想活了,想自投罗网来当我的二等功……” 大块头的司刹被人推上甲板,幽怨地低垂着脑袋,肥嘟嘟的脸上写满了不服。 下次要是再碰到这个女人,就算是跟老大翻脸,他也得毙了她,不能再让商俨这么错下去! 一身形健硕、魁梧挺拔的男子背手立于甲板之上,深沉的眸子一直在看远处漆黑的草地,好似在等人。 临停的最长时间快要到了,却迟迟没有下达关闭舱门的命令。 队员过来询问什么时间启程。 男子眼神稍黯,抬臂看自己的通讯器,只剩不到五分钟了。 “再等等。” 队员有些不解,但也只能听令。 黯淡的眸光突然一亮,紧绷的嘴角不自禁地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只见一娇小的人影突然从黑漆漆的荒草地上晃出,骑着一匹鬓毛飞扬、霸气侧漏的烈马一路疾驰,扬尘而来。 “等一下!” 女子挥舞着手臂朝这边遥遥招呼一声,冷面的强风鼓飞了她的衣角,身形纤细但丝毫不显得瘦弱,身姿挺拔,下巴被不经意地微微抬起,在她身上隐约看到一种清贵疏离又意气风发的气质。 来到跟前,视线一开始被她眸光熠熠好看的眼睛所吸引,后才注意到她脸上的污秽,随之视线下移,才看到她烟熏火燎的衣服以及红了一片的臂膀,让人心里不自觉地跟着紧了紧。 “我是编号,时空猎人颜漫!” 颜漫在舱口被人挡下,接受扫描,进行身份确认。 她看到顶上那个背光而立的男人,低头抿了下干涩的唇角。 这场面简直不要太熟悉,曾多次出现在她的噩梦里。 教官站在终点拿着计时器,没张嘴但眼睛已经骂上了,明明后面她已经不再惧怕那让她吃力的山地极速跑,但心里还是保留对教官的恐惧。 这其中很大的成分来自于,两人可能多少有点命里犯冲,八字不合…… 来的路上颜漫心里一直期待来的人能够是老搭档范慕行,看到舱门前站的是江则,眸光晦涩一黯。 怎么偏偏是他,这个江则在做教官时就一直不看好她,他不一定会帮忙…… “江教官……”颜漫大步跑到男子跟前,话还没说出口先咽了口口水,神色稍显尴尬。 正式进入时空局成为同事后,同批的基本都开始叫江则名字或者哥或者江组长,但两人太不熟了,甚至私下都没说过几句话,颜漫也一直没有改口,一直叫他教官。 “江教官,请问有临时通讯器可以借我下吗?” 明显看到对方的扫视,颜漫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造型有多狼狈,甚至跟舱内明亮干净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有点像只脏兮兮的流浪猫,略显拘谨地站在门口,生怕踩脏了主人家的地毯。 第70章 终将消失的烟火 “江教官,我是09届的颜漫您之前带过我,新人营时打枪总跑别人靶上那个……” 颜漫声音有些急切,眼神左右看着江则这张严肃的脸心里十分没底,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起了自己的衣角。 听到这边的声音,舱内有不少眼睛朝这边投了过来。 颜漫朝里面扫视一眼,有的人包裹严密带了面罩看不见脸,但一圈看下来没有一个认识的,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我知道,快进来吧,舱门要关闭了。”头顶上传来沉稳的男性嗓音,江则说罢转身往舱内走。 那一刻,不知哪里来的委屈,颜漫突然鼻子一酸感觉要哭了,话说出口没控制住竟染上一丝没出息的哭腔:“江教官,请问范慕行有来吗?” 江则回过头来,神色诧异地重重盯了她一秒,声音下意识地放缓:“你们组的人都没来,舱门马上就要关闭了,快进来吧。”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分钟不到了。 颜漫知道他的意思,时间紧迫,她赶忙说出自己的需求:“请问您这边可以协调给我一个临时通讯器吗?我通讯器坏了,但需要晚点回去!” 此话一出更多的视线朝这边看来,大家的眼神里似乎都写了同一个疑问,有什么事能排在修通讯器之前。 江则两步返回走到她跟前,口吻五分疑惑三分严肃,还有两分听不太真切,颜漫觉得应该是上级对下级的指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这里又没有……”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请问您这边有么?”颜漫来不及跟人细说了,扬声又询问舱内其他人,“请问有没有人带多一个通讯器,或者有人可以借我吗,我愿意用2000积分来答谢……我是号猎人颜漫,在场的人可以一起作证,到时空局后到我账上随时划取!” 颜漫这个名字大家可能不熟悉,但不会有人不知道号,这个世界榜单前10从未对外公布身份的神秘选手。 “原来是她?!” “真是个女的?!” 大家开始低声议论起来,2000积分折算下来差不多有五万块了,这对一向抠门的颜漫来说算是一笔巨资,但说出来的那一秒还是担心会不会不够,因为与猎人们日常任务能得到的报酬相比,这笔钱并算不上丰厚…… 虽然重新换新通讯器有点费事,但跟认识一个优秀猎人相比完全是小事。 顿时有三两个人走了过来,想要摘下通讯器给她。 颜漫眸光一起,刚要迎上,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江则直接把他的通讯器扣在了她的手上,在颜漫和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快速操作设置了一通,抓着颜漫的胳膊用通讯器扫描她的人脸,进行快速身份录入以便后续的解码使用。 “给你开了最高权限”,江则眼神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对上她瞪大的小猫眼,视线淡淡瞥开,轻拍了下她的肩,“早点返回,时空局见。” 江则对她这么慷慨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通讯器里可是有猎人的全部档案和私人信息,竟然给她开了最高权限,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可能是铁直男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即便别人用x光紧密扫视一遍也无所畏惧。 有一说一,这一刻原本严肃不近人情的江则突然亲和了不少,整个人瞬间都变得高大伟岸了! “谢谢江教官!”颜漫本想说回去之后请他吃饭,但又担心这话他不喜欢,她很少求人和欠人情,回去再仔细报答下人家。 “您放心我不会乱翻您东西的!” 颜漫双手雀跃地握了握他的手,还用力地抖了抖,显示自己郑重的态度,“回去再见!” 此时眼角里湿润的泪花明显跟刚来的时候大不相同,满是喜悦。 江则轻轻点了点头,似是有点不习惯这人突然热情的态度。 跟大家挥手草草告别后,颜漫一点没耽误地瞬移回了将军府。 躺在地上的许肆被风吹得身上盖了层薄薄的雪。 冰凉的脸好似覆盖了一层薄霜,缓缓流入心口的热量慢慢浸入全身,活络了凝住的筋骨,给灰暗的心脏赋能,再次变得滚烫有力,周身的血液再次极速奔涌起来…… 苍白发青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一双眼不带任何情绪地再次张开,脑袋懵懵的一片空白,还来不及思考什么,只见一个好看的人眼睛亮亮的,冲他微微一笑,她的背后是光影绚烂的天空。 随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去,一个黑色两面三角状的庞然巨物正在缓缓升空。 许肆瞪大了眼,缓缓起身从地上坐起,轻声道:“这是什么……我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颜漫回头朝他迷糊的脸憨笑两声,转而认真地玩笑道:“都说了我是很能干的护卫,不会让你死的。” 许肆看着她的侧脸,心跳的厉害,闪现在脑海里的话也随之说出口:“……你这个女人,是个妖精吧?” 原本看着天上的颜漫回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将军,这次九死一生,我们也算过命的交情了,能不能把你母亲的那个金鱼凤尾雕花镯借我一下?” “你想要那个镯子?”许肆的眼底映着闪亮的光点。 颜漫抬头一看,时间窗口关闭,直达天地的光柱消失,白色的圆环陡然放大如碎星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从天空中投下来的蓝光雨。 像一颗颗天上射下来的流星,头部金黄,带着一条长长的蓝色光点合成的尾巴。 “忘记这茬儿了……”颜漫自言自语了一句,飞船走后,会投弹消除满城的记忆,等明天醒来没人会记得今晚的不该看到的一切…… 颜漫面露苦笑,略显郁闷,人生真是白干加白干,又白忙一顿! 许肆为掉下来的星光所吸引,一双好看的凤眼闪着警惕又诧异的光,“这是什么?!” 他按着受伤的胸口从地上站起,甚至不忘拉起地上的颜漫,那一道道火光看起来十分危险,像被引燃的羽箭! “不好,我们快去屋内躲一下!”男子声音有些着急。 “来不及了”颜漫双手环胸,略显淡定着看着那一束束在眼底逐渐放大的“飞火流星”。 “既然躲不掉那我们就正面迎接死亡吧!”颜漫张开双手,昂起脑袋,闭着眼睛,故作语气诙谐地大声喊道,“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哎哎哎!” 腰间一紧,突然间双脚离地,许肆单手夹起她快跑进屋,甚至带上了门。 看他慌张的神情,还真有逃难那味儿了。 两人神经兮兮地半蹲在屋门后,颜漫像只狡黠的猫眯着眼在心底里偷笑。 四目相对间,男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突然颤抖着声音快速说道:“之前我以为活着不过是活着,但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一听这话,颜漫嘴巴微张,心跳跟着骤然加快,大哥你要干嘛?! “我喜欢你……” 颜漫猛地瞪大了眼,看着他此时紧张又有些青涩的模样感觉都有些不认识了。 “……我想了好多遍应该是从第一眼的时候就开始了……” 颜漫一动不敢动,河边那次?难道是因为自己人工呼吸夺走了纯情少年的初吻吗?! “……如果今晚我们没死,能不能试着喜欢一下我?” 颜漫紧咬着下唇,被许肆赤裸直接的表白说得早已红温,后脊僵硬不知做何反应。 屋外传来细微的声响,蓝色星光在院中四处落下,炸开了一朵又一朵漂亮的花,砸出点点盈盈声响,然后不带尘埃地静默消失在空气中。 房门打开,两人走了出来,许肆张开手想要接住飘来的光亮,但还没落到手心就消失了。 轻吐一口气,带着喜悦,“看来我们今晚死不了了。” “嗯。” 第71章 废人 光束砸到地上,耀眼的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但并没有看到危险。 即便是落入易燃的草地,也不会像灼热的火源一样引燃庭院。 如同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琉璃球,砸到地上四分五裂,闪耀的光芒随风散去,仅此而已。 “真是神奇。” 许肆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缓缓地绽开笑容,不可思议地跟颜漫对视一眼,忍不住感叹:“好漂亮啊!” 他犹如受到蛊惑一般,径直走下台阶,走出屋檐,想跟这场奇异的星光雨更近一些。 伸出手大胆地尝试触碰,蓝色的光点打在手背上,温温的,不带一点锋芒。 许肆回眸看向颜漫,震惊地说不出一句。 “你看,没事!”许肆招手示意颜漫过来,好像一个要跟人分享糖吃的孩子,眼底毫不掩藏孩童般的激动和欣喜。 颜漫冲他摇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 许肆微扬着嘴角,好心情一点没被打破,视线再次不自禁地被眼前的神奇景象所吸引,抬手想要抓住这投下来的漂亮光束…… 颜漫本来心情有些郁闷,但被许肆那副“没见过世面”,突然蹦出来的天真可爱的劲儿给逗笑了。 别过头没忍住轻笑出声,后意识到什么,神色收敛立马变得严肃平淡,低头看向地面刮过来的褐色枫叶,抬腿一脚踩住! “咚”的一声,刚还在雀跃的男子霎时间倒下,颜漫下意识直接跑了过去。 人已经晕了,眼睛紧闭,但没来得及收回的嘴角依然残留着刚才的开心模样。 颜漫闪着眸子,贪婪地多看了他两眼,眼底情愫万千。 刚扶人上了台阶,女子脚下的步子猛然顿住——糟糕,心脏不舒服,整个人瞬间不敢轻举妄动地僵硬在那。 今晚过得耗神又耗力,中途多次感受到心脏不舒服都被她给忽视了,现在直接憋了个大的来惩罚她。 仿佛感受到了心口有条被割了一半的弦,此时正在紧绷着,仿佛只要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会拉断,死掉。 颜漫把人慢慢放到檐下的红柱旁靠着,自己才开始摩挲身上装药的小白瓷瓶。 慢就是快,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小心且十分专注,屏着一口气,放缓呼吸,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松懈,仔细维护着心口那根脆弱的弦…… 张嘴仰头一颗药入肚,眉头微挑,神情终于放松了些。 把瓷瓶倾倒,将里面的药都倒出手中查看。 两颗孤零零的白色压片药丸安静地躺在手心,虽然不想面对,但这就是现实。 一束蓝色星光落在她的脚边,发出“叮”的一声细微声响,漂亮的星星点点如萤火,围绕在女子周围慢慢升起。 顿时感觉身体好似有千斤沉重,半跪在地,手撑在地面上,指尖瞬间渗来冰冷的凉意。 她努力昂起脖子看向坐睡在柱子旁的许肆,视线明暗交替间,颜漫不可抗地直接脸贴地面无能倒下。 细腕上的环灯亮起,微弱的光影映在她的脸上,眼角闪着一抹小小的碎芒。 如果他不是许肆,或者她真的只是一个叫颜漫的护卫就好了。 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直白的告白,这么明确地被人表达喜欢…… 不得不说有人喜欢的感觉真好! 说一点不心动是假的,但她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早晚要走,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便注定会是悲剧。 正是因为知道幸福落空后的可怕,才让人更加不敢去轻易触碰…… 院子里的大雪又开始下了,洋洋洒洒地直线落下,大片大片得不要命的下,有的甚至几块粘在一起,好似天上的云直接掉了下来,急切地想要将世界染白。 大风扫过被雪覆盖厚实的青黑色屋檐,裹挟着残雪在空气中快速打了个弯,雪白地上跑来几个人影,将地上被盖了半边身子的两人抬进屋内…… 不知睡了多久,颜漫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身体未动,眨巴着眼看着粗壮的横木房梁,恍如隔世。 时空局昨晚的出现就像一条崩坏的代码,一定会被删除抹杀,但不知道他们会如何修正这段历史。 颜漫抬起胳膊瞧了瞧,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处理好了。 右手腕上的金环是江则的通讯器,看到它才觉得昨晚的经历真切了些。 而自己被商俨控制的通讯器则裂开了一条细缝,像被夹了一镊子的银镯子,轻而易举地就扯了下来。 东西不再强横地桎梏在她身上,看来商俨落网了。 颜漫知道这里面她迷药的作用占很大的成分,忍不住长叹一声,抬臂扶额。 很好,又在两人的恩怨簿上加了不太美丽的一笔。 直觉商俨以后必定会卷土重来找她算账,一想到这里,颜漫烦躁地蹬腿狠踢空气几脚,在床上翻来覆去直打滚。 到时候咋办……算了,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事! 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坐起,深呼吸一次,不要为没到的事情焦虑! 最起码现在活得很好,身体指标……通讯器显示良好,体温正常36.5,心率正常。 现在有通讯器在手,商俨也被抓了,万事俱备只差拿到金鱼凤尾雕花镯,然后就帅气地打道回府! …… 颜漫一路往嘴里炫着包子,一路四下找人。 这一大早人都去哪儿了,白昭冷祈一个都没见着。 走近内院,发现白昭等人正在许肆屋外站着,愁眉苦脸,一副坐立难安日子过不下去的便秘模样。 颜漫上前问咋了。 白昭说将军受伤了,昨晚从红袖阁抬出来就一直昏迷不醒。 颜漫放下包子,把嘴巴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全都咽下,睁大眼睛问:“红袖阁现在什么情况?” 白昭双手叉腰,轻飘道:“都烧没了,话说你昨晚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好久没见到人”他用指尖不带客气地戳了戳颜漫的肩膀,“要不是你将军会这样吗?!” 颜漫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我?!” 心里悱恻这历史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修的?! 该不会是从许肆进火场找她那里吧,那自己不就又要欠他人情了?! 哇塞……这群不顾人死活的…… 冷祈从中间把两人分开:“行了行了行了!” 颜漫略显激动:“不行不行不行,话一定得说清楚了,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赵大夫从屋子里出来,大家连忙看向他,询问将军怎样了。 “无碍”,被包围的赵大夫欲言又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努力严谨措辞,“只是看着厉害,好在伤口不深,伤不了性命……” 颜漫高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稍稍放下,心想就是嘛,昨晚已经给许肆治过了,死不了! 只是为了节省能源,没有完全治好而已。 赵大夫继续说道:“……只是创口太大,伤了经脉,即便恢复也再难回到以前,恐怕会影响以后用刀剑……” “什么?!” 众人大惊,一个大将军不能再用刀剑那跟废人有什么不同! 白昭紧抓住赵大夫的胳膊:“赵大夫,这可不行,您一定要仔细帮忙想想办法!如果功夫废了,那跟要将军命有什么不同!” 赵大夫长叹一声,摊手道:“我也想让将军平安无事,但我只是个大夫不是个神仙……” 冷祈掉头就走:“我去宫里请太医!” 赵大夫摇头,在他背后直言:“将军这种情况就算把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叫来也没有办法……” 第72章 意外的伤口 颜漫不顾赵大夫阻拦直接冲进屋内。 “哎,将军不让人进……”赵大夫的话落在耳后。 打开房门,温热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药香和铁锈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瞬间让胃里一阵翻涌。 转头一看,许肆正坐在靠窗的长木躺椅上。 上衣尽褪,古铜色的小麦皮肤肌肉分明,双拳半握靠在大腿上,背靠着窗外洒进来的金黄日光,像个美得不可名状的艺术品雕塑。 但却没有生息,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像个漂亮的空壳,架在那里而已。 许肆抬眸淡淡地看了颜漫一眼,黯然无光的眸子看得人心头一惊。 胸前一道血肉外翻的伤口,看得颜漫眼皮一跳。 昨晚疗愈过程能量掉得飞快,见身体指标稳住就没再继续了,没注意伤口竟然这么严重。 而且昨晚醒来后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没想过会这样。 这个蠢家伙,当时是在逞强吗,还是疼麻了,不知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看他现在的颓废模样,老实了吧,现在看来是真的麻了。 颜漫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一把无形的刀狠狠捅了一下子,随之陡然在心底燃起了一股无名怒火,莫名生气! 许肆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寓意不明的情绪,错开她的视线,低垂着脑袋不发一声,指节却不自觉地被捏得发白。 赵大夫去抓药了,高念示意颜漫帮许肆上药包扎。 他手重,刚才已经两次不小心弄疼了将军。 颜漫压下心底的情绪,没好气地上前。 高念细心交代如何将药膏涂在创口,再如何用纱布包扎,怎样有效且能让人少遭罪。 颜漫心头疑惑他这不是很明白,就差手把手教了,自己做的未必有他好哇。 高念对上她不解的视线,轻推着她的胳膊把人拉到一边,背对着许肆小声道:“说点好话安慰下将军……” 颜漫抬眸看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而走到许肆跟前,那道可怖的伤口看得又更清楚了些,给她哽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屋内安静,几人都默不作声。 罐子里的药膏是黑的,药香浓郁,手感有点像豆沙,不过摸着又有颗粒感。 单闻味道里面应该有几种止血的草药,还有其他的颜漫就猜不出了,她之前只短期选修过医学入门课程,主要是紧急抢救,对其他方面并不精通。 她轻取药膏准备上手,凑近细看创面,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太过专注,脸都快埋人家身上了,颜漫完全没意识自己现在的动作在这个时代来说有多么不合规矩。 可能晚上光线弱导致当时没有看清,现在仔细一看,md这创面怎么这么长?! 这样包扎起来可不行,颜漫的手僵在半空,觉得他的伤口需要缝合一下。 这个时代不知道有没有伤口缝合术,即便有,恐怕没有人敢在许肆这个大将军身上缝针。 不过伤口这么大,不缝的话很难长好,真的会像赵大夫说的再难恢复到以前…… 头顶传来男子的一声轻咳,许肆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躲闪掉女子迎上来的视线。 见她迟迟不动手,高念过来询问怎么了,实意催促。 颜漫忍不住开口说:“这伤口这么大需要缝合,否则后期很容易开裂,影响恢复。” 缝、缝一下? 高念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是疯了吗,在将军身上缝针?! 把将军当布娃娃了?!! 见他的反应,颜漫心底了然,看来这个时代真的没有伤口缝合术…… 高念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许肆,只见他表情稍显凝固,脸上情绪复杂,明显也又被颜漫刚才的话给震惊到。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大大小小的伤没少受过,这么大的伤口确实比较难恢复。 刚才赵大夫的话他也听到了,他不能做废人! 许肆看向颜漫,眼底没有多余的表情,沉声问:“你可以吗?” “啊,我吗?” 颜漫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她之前出任务的时候是有给队友缝合过,但那时候创面不大,而且是有麻醉剂才敢下手,但在这里怎么办? 倒是可以借助手环的能量,但手环的能量也不多了…… 颜漫思考了两秒,还是决定偷偷用手环给许肆做个局麻,保留最少5%的能量来给时空局发送救援信号。 “我可以”颜漫坚定答道。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个时空的人可能没人敢突破这里的医学常识,在活人身上缝针。 但她担心局麻撑不了多久,于是问高念有没有麻醉散或者是什么可以缓解疼痛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她说的麻沸散是什么,这个时空只听过杀鸡杀猪,对人动刀子往轻了说都是奔着让对方痛苦去的,怎么会有减轻痛苦的药物呢。 高念把她拉到一边,严肃地问她之前做过吗? 这可是将军,不能当儿戏! 以许肆的身份,万一一条人命栽在她的手里,她的小命也保不住! 他细心给颜漫挑明其中利害,不让她胡闹。 颜漫知道他的担心也知道事情的凶险,她也自然可以按大夫的方子给他包扎起来,但这么糊弄她实在是良心不安啊! 而许肆这么高傲的人,也一定不会为了活着而甘心做一个废人。 “你有几成的把握?”一道沉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许肆见两人在那边小声地争执不休,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话。 颜漫回过头,直言不讳道:“六成……” 听到这话,许肆的眸子明显暗了暗。 颜漫知道这话听着很不靠谱,语气一顿,直言说出了她的忧虑:“我担心伤口这么大如果只是简单包扎起来的话,不仅是能不能顺利愈合的问题,更担心后续会因为反复感染而……而丧命。” “‘感染’?感染是什么意思?”高念不解这是哪里来的新词,以前不知道颜漫会医术啊,别是在这里乱说。 颜漫耐心解释:“皮肤就像是身体的城墙,如果城墙破了,很可能会被敌人趁虚而入。而将军的伤口这么大,后期恢复难免是漫长的甚至会有反复开裂的情况,就像一面岌岌可危的墙很难抵挡外敌入侵,而使其身体耗损。” “你疯了!这话说的轻巧,可人又不是布做的,说缝就缝?!这哪里是治疗根本就是用刑,就是疼也得疼死!” 许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来吧。” 第73章 也就是你 颜漫想去问赵大夫有没有能够充当麻醉的药物,许肆却有点不耐烦了,厉声问:“来不来?” “会很疼……”颜漫好心提醒。 “我不怕。”他垂着眸子说得十分决绝。 颜漫于是让高念帮忙找一些蚕丝和银针来。 将银针在蜡烛外焰烘烤消毒后,穿入用高浓度粮酒泡过干燥后的蚕丝,便开始这简陋的缝合手术。 许肆身上有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疤,应该都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 女子眼角轻微一抽,哪有什么战神,还不都是凡人。 颜漫递了块木块给他咬着,这许肆没有拒绝,接过木块听话地咬在齿间。 注意到他绷紧的肌肉,和那张“慷慨赴死”但被人瞄一眼又故作无所谓的脸,颜漫嘴角不留痕迹地微微一抿。 纤细的手轻摸了男子紧绷的下颌,眼睛弯弯地故意调笑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会儿开始了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停的哦。” 许肆看着她瞳孔一怔,这话在一个常年在军营里听浑段子的人耳里瞬间变了味儿,心想她这跟谁学得浑话,怎么有人在偷摸教坏她吗? “来吧,只有我让你哭的份。”男子说完闭上了眼。 颜漫眉头一拧:“将军确定要在这个时间威胁小的吗?我还是叫赵大夫进来吧。” 此时取药回来的赵大夫正被拦在外面,听说里面两个疯批要在人体上缝针,吓得头要掉了。 “回来!”许肆没好气地轻斥一声,“也就是你,敢在这个时候跟我叫板……” 颜漫悻悻坐回,突然还真有点怕万一做不好,许肆回头会饶不了她,她会不会有点高估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分量,有点恃宠而骄了…… “那我开始了。” 颜漫故作轻松道,不动声色地悄悄驱动手环,没有多加犹豫直接动手。 刚感受到触到胸前的凉意,许肆便咬紧了衔在嘴里的木块,然而预料中的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 他诧异地低眉确定是已经开始了,怎么没感觉,好似针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似的。 目光微转,又看向身前的女子,只见她面色严肃,红唇紧抿,神色沉稳且高度集中。 以前见她就算是刀光剑影地跟人打架,眼底也时不时流出一抹不正经的小机灵,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认真的样子。 颜漫手上紧缓有度,眼神像是在菜市场杀了十年猪肉一样冰冷,眼底丝毫没有多余情绪,动作也毫不拖泥带水。 突然,手环传来细微震动,竟然被强制关闭了,麻醉也停止了。 怎么回事?!明明能量还有啊,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掉链子。 八成是江则那边在转移通讯器里面的信息,所以她这边被暂时强制切断了任务。 这咋办,颜漫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抬头意味不明地看向许肆。 等江则那边的转移任务完成? 但不确定这需要多长时间,颜漫一时不知要不要继续…… 麻醉消退,胸前的痛感瞬间袭来! 男子面色一凝,脖间霎时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在鼻梁、额头瞬间涌出,一层接着一层。 “怎么停下了?” 许肆咬紧了牙关,转眸看向她,布满红血丝还噙着泪。 颜漫眼神有些慌乱,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很大。 “怎么这点胆子……没事,慢慢来……” 听出他的强忍,决心速战速决,一鼓作气地做完。 “忍耐一下,我很快。” 颜漫努力平复心绪,按下不合时宜的慌张,继续缝合动作。 不似刚才的风平浪静,男子的胸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缝针不像直接挨刀,像是蚂蚁啄人,细线穿过皮肉拉扯的细微感觉,痛得足以让头皮发麻,且丝丝拉拉惊悚感十分磨人。 颜漫紧咬着下唇,尺寸之间的距离能切身感受到他有多疼。 “马上了哦,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爷们儿的男人……” 颜漫一边手上快速操作,一边输出彩虹屁分散他的精力。 “将军您真是太帅了,很坚强哦,要一般人早挺不住了……” “不愧是战神,不敢想象除了您以外还有谁能做到……” “再熬两个数,还您一个能扛大刀的健康体魄……” “真的吗?”许肆中间还插嘴,颤抖着声音地问了句。 “当然”颜漫头也不抬地坚定道,“我可是很能干的……大夫。” …… 此时分分秒秒都过得十分漫长而艰难,许肆紧咬着木棒,落在大腿上的指尖深掐在肉里,但却不肯叫停。 胸口的起伏尽量平缓,看起来在努力平复呼吸。 真的很疼,但不想给她增加压力。 颜漫的动作十分麻利,不出半分钟,很快结束。 再抬头,许肆已经满头大汗,像刚从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 意识到结束了,男子压抑着声音闷哼一声,重重地长吐一口气。 颜漫也如释重负,开始清理包扎。 全程一点不带拖延,手法利索地像个从医多年的老中医。 许肆突然严肃地问道:“忘记问你针线活咋样了……太丑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颜漫轻哼一声,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不受他要挟:“将军早说要好看的,我就不这样草草了事了,现在这种完成度完全不是我应有的水准……这歪七扭八的要被人看见不是坏我名声吗?” 许肆轻嗤一声,被她做作的表演给逗笑了。 “这么大的创面,伤口容易发炎,晚上你可能会发烧”颜漫有些担心,毕竟缝合还只是个开始,按这时代的医疗条件,因发烧被送走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许肆道:“那今晚也要辛苦你了。” 这人还真是一点不客气,但就算他不说颜漫也会仔细守着他的。 “放心,现在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不会让你死的!” 女子目光灼灼,神色坚定,实在不行喂一颗自己的急救药给他,虽然那么贵的药用来治发烧上有些大材小用,但绝不会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许肆眉眼含笑,因疼痛而凝重的脸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温度。 缝合结束,赵大夫进来给许肆诊治,跟颜漫想的一样,也担心许肆晚上会发烧。 伤口包扎完毕,许肆睡下休息。 宫里的太医来了一院子,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指责颜漫这个不懂医术的小女娃怎么如此大胆!真是作孽啊! 晚上许肆果然烧了起来。 第74章 勤快有错吗 a市,时空局。 江则刚从楼上齐宴礼那里满头官司的回来,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个新的通讯器。 手里厚厚的文件往桌上一丢,双手按在桌边,活动了下郁闷的脸,努力调出一个和善的语气,对音筒说道:“苏北南,你进来一下。” 半晌,一个高高瘦瘦的清秀,男子从门边探出头来,表情开朗地朝屋内的男子一笑。 “江队,您找我啊!” “苏北南,通讯器是你帮我换的?” “嗯,您通讯器不是给那位美女猎人了吗,想着您忙,这种小事我就帮您处理了,以免没有通讯器,对外交流不方便。” 江则皮笑肉不笑地夸赞道:“还真是勤快呀?死小子。” 苏南北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怎么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略显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还有2000积分我已经帮你划到账上了,是那位女猎人承诺过的……” 话说着注意到江则越来越差的脸色,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江队,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江则把刚才丢在桌上的文件递给他。 苏南北见放在最上面的《时空法》,不明白江则为什么要给他,自己最近没有干什么违规的事呀? “看你这么闲,关于上次任务飞船临停超时2秒钟的报告就由你来写一下吧。” “啊……我最近不闲呀……”,他今晚还约了小伙伴一起去酒吧喝酒呢。 江则冷眼看着他,不怒自威,苏南北只好悻悻地把文件接过。 “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就随便应付一下好了,不必要为了迎合领导洋洋洒洒地凑字数显示忠心……” “好的,明白!” “虽然这是交给齐宴礼的,但也跟平常一样,认错态度诚恳积极一点,简简单单两万字,就好。” 苏南北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两万?! 这得多恶贯满盈才能写两万?! “有问题吗?” “江队,两万字会不会……”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错误是我们队里犯下的,不要推到别人身上,那不是我们的做事风格。” “啊?那咋写?” 江则拧眉略显不悦:“你写还是我写?” “江队……”苏南北尝试撒娇,他是哪里做错什么了吗? “别耽误时间,今晚记得交给我。” “啊……好的,江队。” “哎等等……” 苏南北刚要开门,又被人从身后叫住,他现在真是有点怕了江则开口说话,生怕他又突然甩出两条苛刻的条件。 他一定做错什么了。 “给我把门带上。”江则低着头闷闷地说道。 “哎,好嘞。” 苏南北垂头丧气地出了办公室,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思来想去应该还是通讯器的问题,不明白自己这么勤奋能干还有错了?! 江则冷脸打开通讯器,这小子还挺细心,把东西都转移过来了。 本来还想找时间询问下那边是否需要协调时间窗口,没想到这死小子最近怎么这么勤快…… 江则打开界面上历史使用记录,手指轻轻一挥拉到面前的全息投影屏上,松了松眉眼不经意地翻看着。 但目光却忍不住细细盯紧每一行的每一个字。 认识这么久了,这还是他们之间少有的建立关联的东西。 坐标a空,轨道mj3831,蓝月77年: 04:23:56,空间瞬移,蓝月(500.05.08,16.23.86)至蓝月(500.05.08,16.23.87),能量损耗5.2%…… 男子手指轻点着桌面,心想她那天走得那么急不知是为了什么人? 04:24:05,健康疗愈,内组织修复,血细胞速生补充……能量损耗86.1%…… 受了这么重的伤,怪不得走得急,男子沉思片刻,眉眼不自觉地紧了紧,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醋意。 08:59:01,日常监测,心率血糖血压体温……能量损耗0.3%…… 看着页面上显示的身体指标图文记录,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突然想到了什么,江则赶忙点开了存储的影像记录。 最新的第一张是黑夜中一女子的骑马照,快速扫过右上方的查询记录,江则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点开,否则自己好像个变态…… 画面上的人作于马背上迎风疾驰,虽然形象狼狈,脸也脏兮兮的,但表情鲜活坚毅…… 好像总能从她身上看到无穷的生命力,男子眼底不自觉地染上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突然想起以前在新人营的模样,比现在青涩一点,还总爱哭鼻子,好多东西都变了,但也有东西没变…… 正出神,屏幕上突然弹出的一条语音通讯信息给桌前的人吓得一激灵,看着信息来源显示:范慕行…… 将军府。 屋外嘈杂,守在外屋的太医们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现在没人在乎吃喝,时不时有人吵着想要进去看一眼将军。 高念不得不再三提醒让大家小点声,并建议他们不要在这里守着了,可以去备好的厢房休息。 但在场的哪有一个听的。 一晚上皇上的问话都来三次了,听说大将军还在高烧不退,龙颜大怒。 最后更是下达命令,说大将军醒不过来,就让整个太医院一起陪葬。 但大将军又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实在是担心将军的安危啊…… 高念:“丑时的时候不是刚进去看过吗,将军睡着呢,大家都稍安勿躁小点声,别影响他休息,如果有什么事会来叫大家的。” 这番差不多的措辞,他一晚上都说好几遍了,好似陷入了循环。 太医道:“里面就一个不懂医术的小姑娘,这不是拿将军的命开玩笑吗!” 高念:“我也没办法,谁让这是将军的命令。” 屋内,颜漫把沾了酒的湿帕子放进铜盆里,细细地给人盖好被子。 手握住许肆布满青筋的腕子,手环灯亮,一一显示着各类测试指标…… 门口处传来脚步声,软被半掩的光瞬间消失。 来人是高念,他压低声音跟颜漫说道:“先安排太医们到隔壁院了,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 颜漫点头。 高念:“你累的话可以先去休息,我替你一会儿。” 颜漫朝他微微一笑:“谢谢,我没事,精气神十足!”虽然这话说的逞强,外面天都快亮了,人怎么会有精神。 但好在许肆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体温从高烧已经变成低烧了。 高念走了,本想照顾下姑娘家,但细想也是,现在刀口就悬在脖子上,怎么能睡得着。 手环能量剩余4%…… 现在四下无人,正是个找镯子的好时候。 颜漫关闭了通讯器所有能耗,坐在桌边杵着脑袋安静地看着床上熟睡中的男子。 商俨说她是个小偷,她虽然心里不想承认,但又觉得他说的没错。 这次她不想做小偷了,她想让许肆心甘情愿地把东西给她。 第75章 将军受伤 天还未亮,一个小太监低着脑袋,脚步轻快地踩过院内的皑皑白雪,小跑进烛火金黄的暖殿中。 “皇上,大将军醒了。” 得到传讯的雷公公马上向内传递了这个好消息,声音带着喜悦,肥白细腻的一张脸朝着正在更衣的男子微微抬头,眼角下垂的刚到好处,看得十分讨喜。 帘后,气质尊贵的男人正闭着眼立于镜前,被人侍奉更衣。 闻声垂眸斜睨了他一眼,鼻尖冷哼一声:“算他小子命大!” 雷公公笑笑,听出了君王话语里的不悦情绪,垂头不语。 威严的帝皇转身面向身后的贵妃时,脸上的冷峻却马上消散,换上了一副难得的温润。 纤白细嫩的手指轻轻抚平男人肩膀上的褶皱,女子眉眼温柔,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十年如一日依旧在丈夫面前保留着少女似的娇嗔和撒娇。 “皇上现在又不是昨晚担心的那样子了,怎么还跟大将军还上置气了?” 她的话恰到好处的体现了皇上对臣子的关怀,也给君王的怒气找了个台阶下。 皇上沉声道:“这个许肆还是太年轻,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连命都不顾了,实属莽撞。” 他万万没想到,许肆平日看起来这么薄情孤傲的人,也会为小情小爱所左右。 贵妃给男人理着袖子,温声细语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皇上为什么单独把大将军抛出去呢?” 皇上声音霎时间又严肃了几分:“他是护国大将!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的命就不独属于自己,应当谨记自己的责任才对,如此冲动把家国大义放在何处?” 帘子外的雷公公听到这话,垂直的脑袋又往下低了几分,已然感受到皇上的怒气。 贵妃道:“皇上,大将军说起来也不过是跟太子同辈的孩子罢了,您是关心则乱,对大将军寄予了厚望才会这样想,别是听了太多民间关于战神的谬赞,就对人太苛责了……” 好一个“谬赞”。 皇上眉梢一挑,面色渐缓,端起温茶清喝了一口:“也是,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贵妃轻笑。 “朕还真有点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他那个禁情割欲的人奋不顾身。” “皇上这又是拿出长辈的架势来了,让臣妾找个机会吧,就是不晓得将军舍不舍得让这位小娘子面对圣颜。” …… 皇上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整个殿内紧张了一晚上的气氛终于松缓了下来。 雷公公暗暗感叹还是贵妃娘娘会哄人,三言两语就让皇上气消了。 将军府。 锦安城里的消息传得飞快,第二天全城的人都知道许肆为红颜涉险冲入火场,外面关于两人的讨论传得沸沸扬扬,且越说越离谱。 最离奇的说法是,将军府那个拥有超人之姿的女子,实际将军在青石桥下捡到的小白狐…… 奇闻轶事更能引起茶余饭后闲聊的兴趣,就连茶楼讲评书的大爷都开始天马行空不找编辑地编起了故事。 好在颜漫最近几天没出过门,否则一定会被这些古人的想象力和八卦程度给震碎。 得知将军受伤生病,府上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烂了。 来往送礼无数,最后直接在门口放了张桌子登记造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办什么大事。 灵芝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抬了一院子,熊掌燕窝鱼翅等补品也不计其数,有的甚至跟养病毫不相关,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送啥的都有。 将军府也是来者不拒,尽数收下。 门口排起了送礼的长队,引得百姓从早到晚成群围观。 这事很快传进了宫里,听说宫里的娘娘也有趁这个时候赶去巴结的,龙颜大不悦。 好在下面的人适时地递上了许肆的折子。 其中内容,一眼看出许肆亲口表述。 首先表达了对皇上和百姓的惭愧和感激,承认自己那晚冲进火场有些考虑不周。 得知街上言论后已进行了刻骨垂泪的深刻反思,但那晚的举动纯属出于个人,与其他人无关。 圣上同僚以及百姓的厚爱他已感受到了,感谢大家的关怀,礼物也都收下了。 其次,由于身体原因想请个病假,借此回沔阳县看望久未探望的姨母,恳请皇上批准…… “这小子实在是太随性了,这哪是让朕批准,分明就等着朕松口呢……把收礼说得这么坦荡的往前推百年都找不到他这么一个!” 雷公公道:“圣上息怒,按大将军的性子即便拿人钱财也不会徇私舞弊的。” “哼,他确实是个不要脸的,真不知道许闲岳那么清雅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儿子!” 皇上把折子往桌上一甩,话说得凶,嘴角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许肆如此不合规矩的举动反而更合他的心意,“这时候离开锦安城也好,避避风头……” 将军府。 颜漫不明白许肆为何要假装离开锦安城,还特意让冷祈驾着空马车跑一趟。 白昭摸着下巴煞有介事道:“八成是将军树敌太多,担心太多人趁着虚弱来砍一刀……” 颜漫恍然大明白:“原来如此,真是歹命……我看冷祈走的时候还带了他的飞火流星弹?” 白昭早已见怪不怪了:“半路试试他的新发明呗,顺手的事。” 颜漫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半路会有人追踪?” 白昭耸耸肩:“谁知道呢?” 屋内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白昭司空见惯地抱剑走人,颜漫进屋。 “将军,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女子甜润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男子靠坐在床头,斜目偷瞄了眼进来的人影,仰头扶额幽怨道:“好渴啊。” 一眼看出他那憋着坏的样子,暗戳戳吐槽有的人真是生个病都闲不住,咋这么多戏…… 颜漫背身无语地白眼一翻,转头又笑得格外开朗,“来啦!” 水杯递上,床上的人抬起手臂示意帮他调整下坐姿。 女子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给他理了理前后并无太大差异的软枕,床上的人舒服地轻哼两声:“对,就是这样,多亏有你。” “属下应该做的……(给钱的给钱的)” 当然后面这句没说出口,颜漫笑得恭顺,说罢递上了杯子。 许肆大口饮尽,自然地把杯子还给人手里,煞有介事地掀了掀衣领,轻扇两下。 “你给我喝了什么,感觉好热。” 颜漫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无语凝噎。 “是热水啊,将军。” 人,果然不能太闲…… 第76章 娇弱猛男 许肆皱着眉眼,沉重地长叹一口气:“不对,我感觉很热,会不会又发烧了?” 颜漫面露警觉,看起来不像装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手环在头顶不留痕迹地亮起,36度5,体温正常。 “放心吧,你没事。”颜漫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还是好热。” 许肆抬眸澄澈无辜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麻人的酥软。 颜漫瞳孔一震,瘪嘴感觉十分好笑,但也十分不适应,我们威猛冷傲的大将军这是在撒娇吗?! 瑟瑟发抖…… 许肆一双好看的凤眼狡猾地扫了女子一眼,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眼睛半眯着抓住了床边人的手,十分坦荡地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振振有词地低声轻喃:“你的手凉凉的,让我靠一会儿。” 颜漫无声地呲了呲牙,想要抽回自己被玷污的手,但是试了两下没成功,这人还真是……能不能清爽一点?! “将军你别这样,我害怕,我是来府上做护卫的,卖艺不卖身……” 许肆轻睨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女人这么不解风情,竟如此直白地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你记不记得你欠我多少?”许肆紧握着她的手,故作严肃地说道。 “啊对对对,一个不知被谁打碎的白玉观音……”一提到这事颜漫心里就憋着火,竟然被一个古人耍阴招碰瓷。 许肆不以为然:“那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睡了我的……” 颜漫听不得这话,用力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心虚地转头看了眼无人的门口。 “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女子拧眉,多少带点责备意味。 许肆双目一瞪,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那天你在大街上对我又搂又抱,怎么不知背着人?” 颜漫轻啧一声,糟糕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不知怎么跟你解释,说实话我根本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你就当我鬼上身了吧!” 许肆惊讶地张大了嘴:“你这撇清自己的说法,还真是清新脱俗啊!” “没有撇清……”颜漫话头哽住,“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信不信由你!” 许肆开始大喘气,看起来气得十分厉害,用手扶着胸口道:“那照你这么说,半夜去别人的房间欲行不轨之事的,都可以装作鬼上身不负责了?” “你别生气……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都什么事啊?不过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听别人说这么离谱的理由,大概率也不会相信。 颜漫紧急转移的话题,询问那晚他在红袖阁发生了什么事。 高念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倒了,其他人并不清楚他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以及究竟是谁把将军打伤的。 许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要想那晚的事总会头痛欲裂。 他突然正经,皱着眉眼陷入沉思,声音清冽:“……记不清了,好像是在个人打架……” 许肆按了按太阳穴,头痛得闭上了眼,继续说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在楼下……” “好了好了,先别想了”,颜漫见他这回不是装的,赶忙叫停。 许肆抬眸荡着好看的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关心的脸。 颜漫别开头,想要抽回再次被人握住的手,许肆攥得紧,眼底带着玩味。 “你确定现在要跟我比力气吗?”颜漫微微侧了侧脑袋,低眼看了下他胸前被包裹地鼓鼓的伤口,寓意警告他现在可不是自己的对手。 许肆勾唇轻笑:“那你现在舍得对我用力气吗?” 真是个无赖…… 颜漫微微拧眉,手腕被人握着,小手攥成了拳头。 “将军”,外面突然传来了高念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颜漫不带犹豫地一把挣脱了许肆的桎梏。 许肆手臂乍然被大幅度甩开,拉扯到伤口,忍不住低头闷哼一声,在抬头时颜漫已经跑到桌边去了,眼神四处飘离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着实好笑。 高念大步凛然地进来,眼神朝许肆示意,看来事情已经办妥了。 红袖阁的这场大火地汹涌程度,可以说简单成百年难得一见,带着点魔性。 加上前脚刚发生了命案,起火原因又查不明,于是借机造势一番。 找一些人在街头制造舆论,说扑不灭的大火是因为有老天爷都看不过的冤屈。 然而即便有外界舆论施压,但大理寺最终还是判定了吴仕卿的案子是家奴行凶,并没有按大家期望的彻查其他原因,尤其是民间讨论最盛的可能跟吴大人被提拔为伍岩州巡盐御史有关。 虽然案子的判决没有受到影响,但是伍岩州巡盐御史这个差事却成了锦安城里的一个烫手山芋。 官员们要么称病,要么说家中老母要过八十大寿,各种奇葩理由都拿出来了,总之,无人敢接。 转眼半个月过去,冷祈的马车也回来了。 “将军……将军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好像身体依旧不见好转啊……”,汇报行程的冷祈见到躺在床上四仰八叉,连颗果子都不能自己吃的柔弱男子一时梗住。 真是活久见…… “你是说半路遇到石垒了?”许肆嚼着葡萄,眉梢一抬,“这老东西还真是一心想要我命。” 许肆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咀嚼速度有点赶不上颜漫的投喂速度。 一个接一个,根本不带给他喘息的机会! 冷祈从沔阳县带了特产烧鸡,份量有限,白昭已经去了。 白昭那张饕餮大嘴,吃肉不带吐骨头的,炫饭可太快了,颜漫生怕晚点连根鸡毛都不会剩。 好巧不巧,许肆这家伙非要吵着吃什么葡萄,颜漫只能耐着性子全给他塞嘴里。 “石垒那个笨蛋,被我的飞火流星炸得在山里捂着屁股乱窜,没有发现将军不在车里……”冷祈说得十分得意。 许肆点头:“你办事我放心……”话说到一半被葡萄噎住,转头看向颜漫。 想让这个女人看看清楚,他一个大将军被塞得跟只花栗鼠一样,这合理吗?! “没什么事,属下就先退下了”冷祈识相离开。 颜漫随即把盘子里剩的最后一颗葡萄也塞进了许肆嘴里。 “将军,没什么事,我也退下了。” 嚼嚼嚼,“等等,(嚼嚼)什么事这么着急?” 第77章 死忠粉 颜漫嘿嘿一笑,直言道:“冷祈带的特产,我想去看看。” 不忘补充下事态的紧张性,“白昭已经去了!” 许肆挑了挑眉,鼓着腮帮子嚼嚼嚼,眼睛提溜转,心想白昭吃饭是快…… 严肃询问:“本将军还不如一口吃的重要?” 颜漫立马反驳,大言不惭道:“肯定是将军重要啊!” 许肆的嘴角刚刚扬起,女子已经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 这日,许肆很久没犯的老毛病又开始了,八岁许肆——第二人格上线。 颜漫晚上是被哭声惊醒的,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直接开门进了屋子。 冷风带着飘零的雪花一起涌入屋内,窗外的月光隐约照在男子的脸上。 一张俊颜满是惊恐,看到她马上夹着嗓子喊哥哥! 比她高一个多头的男子,躬身缩在她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颜漫面色惊愕,之前见过他第二人格的出现,但这次尤为激动。 甚至不顾身上的疼痛,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就着急忙慌的想要出门。 “将军将军……小肆,怎么了?”担心他的动作会牵扯到伤口,颜漫紧紧钳制住他的胳膊。 房门“吱呀”一声在外被人关上,隔断了外面的寒冷,颜漫抬头瞅了一眼,知道高念在外面。 许肆捏着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快要把人的骨头捏碎了。 颜漫嘴巴紧抿成一条线,但语气依旧轻柔:“你慢慢说,哥哥可以帮你……怎么了?” 男子哭得可怜,抽泣道:“有人要杀母亲,我要赶紧去告诉母亲藏起来!” 听说许肆的生母在他八岁时就死了,现在许府的大娘子潘佩静是后娶的继室。 有人要杀母亲? 难道八岁时的许肆看到了什么? 颜漫耐心安慰:“小肆,夫人没事,她在屋里睡觉呢!” 现在这个时辰是个好人都在睡觉…… 许肆恍惚片刻,不听她的,挣脱开她的束缚,将人重重地推到一边。 颜漫没想到他突然使这么大力,踉跄后退两步不小心绊倒,头磕在了桌角,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许肆赶忙过来扶她,神色担心。 “对不起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会功夫,求求你帮我救救娘亲吧!” 原来在第二人格这里还是个连续剧,他竟然记得自己之前救他的事情。 颜漫艰难起身,一边捂着自己略有不稳的胸口,一边软声细语地哄小孩:“小肆,你做噩梦了,夫人好着呢,在屋里睡觉,我们不要去打扰她好吗?” 许肆有些犹豫,但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立马反驳:“不!我看到有人害她,哥哥,你快去带她去东院躲着,我去求父亲!” “有人想害她?”颜漫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犹豫片刻,忍不住问,“谁啊?” 许肆张了张嘴,话卡在了半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再三催促她帮忙带母亲去东院。 “东院?”颜漫不解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 许肆着急道:“东院南角的芙蓉树下有个狗洞,墙后有个空地,那里只有我知道,母亲藏在那儿一定安全……” 颜漫听得云里雾里,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却在背后悄悄地亮出银针:“好好好孩子,有危险的话,哥哥会出手的……” 话说着,趁其不备在他的后颈一扎,男子顺势昏迷倒下。 昏死的身体实在太重,颜漫叫来高念,两人合力把他扶到了床上。 伤口处有鲜血渗出,只能拆开重新包扎,出现了细微裂口,还好不大,不算什么大问题。 颜漫细心给他上药,脑海里又不自觉地回荡起他刚才的话。 让他妈躲着,他去求父亲…… 一顿激烈的头脑风暴下,颜漫眉头一拧,猜测,难道许肆他妈出轨了? 颜漫好奇询问高念知道多少许肆小时候的事,他持续做噩梦,应该是有心魔存在,或许可以对症下药。 然而高念摇摇头,说将军很少跟别人说自己的事,尤其是关于他的母亲。 而且他很忌讳别人知道他有做噩梦的毛病,他怕被当成怪人。 这点可以理解,在这个时代没有多重人格的概念,确实有很大概率会被人当成怪人和疯子。 她故作玩笑地来了一句:“那你怎么看待将军做噩梦这件事的?” 没想到高念回答这个问题时非常严肃。 只见他凝了凝眉,微微仰头,眼神好似陷入了对往日的深沉回忆。 “当初是将军把我从斗兽场里带出来的,不管他怎样,我都会永远追随……” 颜漫眸光一沉,没想到这两人的情谊这么深。 死忠粉? 脑袋里首先晃出的是这个词,但感觉这样定义两人的感情又有点肤浅了……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跟现在很不一样”高念突然说道。 颜漫眨了下眼,轻轻发出疑问:“哦?” 高念看向她,眸光盈盈:“将军遇到你之后,又变得更不一样了。” 颜漫听到这话表情一愣,速速错开他的视线,神色有些尴尬。 “你是能给他带来幸福的人……” 颜漫头皮一紧,下意识反驳,摆手连连否认:“我不是!” 高念声音微微扬起,好似很意外她的反应:“什么意思?你、你不喜欢将军?!” 颜漫点头又摇头,一时把自己都给搞糊涂了,索性斩钉截铁地直言道:“不喜欢!” 高念瞪圆了眼,表情十分震惊:“我们将军这么好的男人……你不喜欢?!将军差哪里了?你不喜欢?!你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他话说着身体也忍不住步步逼近,盛气凌人的架势和一连串的强势逼问给颜漫吓到后退。 女子双手护在胸前做防御状:“干嘛?!你还要强买强卖啊!” md,他就是个无脑拥护许肆的死忠粉! 高念道:“你如果不喜欢将军,就不要吊着他,不是谁的感情都能被轻易玩弄的……” 这咋变成自己的错了,明明是许肆这个浪荡的男孔雀一直在疯狂开屏好么! 颜漫想给他怼回去,但觉得他不会听。 不过高念的话也提醒了颜漫,许肆有点偏执的性子,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商俨2.0啊…… 第78章 不是本意 许肆第二天察觉到自己红肿的眼泡,猜测应是自己昨天晚上又犯病了。 一大早,不知道外头街上哪条狗疯了,吵吵闹闹叫了一早上,让院子里的人听得十分烦躁。 许肆今天醒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单独在里面安静地坐了一上午。 颜漫见他今天有点奇怪,也不开玩笑了,脸上还带着昨天大哭过的少许痕迹…… 男子认真看书册的样子好似一切正常,但眉间那抹淡淡的愁绪始终让人无法忽略。 …… 掌管后厨的厨娘在中午备饭的时候,破天荒地看到颜漫在里头煮东西,热情地过来跟她打招呼。 “颜姑娘,这是在忙什么呢?” 女子眉眼笑得弯弯的,偶然发现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她在厨娘这里的称呼已经从颜护卫变成了姑娘。 她打开锅盖,白色蒸汽裹挟着一股鲜香气味瞬间升腾上扬,水汽消散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小锅白团细长交杂的云吞面。 里面加了鲜肉鸡蛋还有绿叶青菜,浓郁金黄的汤汁在锅边圈了一小层薄薄的油光。 看到是云吞面,厨娘脸上喜悦的神色稍显迟疑。 “颜姑娘,你这是自己吃,还是给将军做的?” 话卡在喉间,心想她应该是不知道这府里的忌讳。 “给将军做的呀”,颜漫朗声道,用勺子轻搅了半碗汤汁和两个云吞出来,自己尝了一口,又给厨娘吃了一个。 味道不错,口感也正好,可以出锅了。 厨娘见她这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破她的好心情,但话还是不得不说。 妇人双手轻握上她纤细的胳膊:“颜姑娘,你这面做得是不错,但不能拿给将军吃啊!你可能不知道,将军之前因为一碗云吞面发了好大的脾气,所以我们现在从不在府里做这个,你还是换一样吧,以免不小心惹怒了他!” 虽然平时能看出来将军对颜漫不错,但如果不小心触碰了许肆的逆鳞,生怕影响两人的关系。 毕竟主子脸色不错,下面的人过得也能松快些。 “您放心吧,将军不会生气的”颜漫一边盛碗一边说着,表情十分自信。 刚入府的时候总觉得许肆很可怕,谨小慎微很多事情不敢做,但现在颜漫已经差不多拿捏到他的脾气了。 许肆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的,实在不行就嘴巴甜一点,只是看起来冷面不好亲近,实际很好哄。 “里面加了点韭菜,如果将军吃得开心的话,厨房以后也可以帮他做……”说到这话,女子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等以后她走了,就得别人来做了。 “韭菜?”厨娘不解。 颜漫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眸光盈盈笑得俏皮,煞有介事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我猜将军喜欢吃韭菜。” “猜?”厨娘没懂她什么意思,长叹一口气拽着腰间的粗布围裙在颜漫旁边说道:“这面是姑娘做的将军才爱吃,要是我们做那肯定是要犯忌讳的。” “怎么会”颜漫笑着把洒到灶台上的汤水擦掉,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厨娘见她要走,还是握住女子手中的木盘想要阻拦:“府里每天山珍海味无数,各个菜系都不带重样的,将军真的会想吃这个吗?” “嗯?”颜漫把被人钳制住的木盘后退一步轻轻夺回,凝眉做思考状,“可能想娘亲的时候吧……走了!” 说罢,女子开朗地颠着高高的马尾,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肆见颜漫端了碗云吞面过来,放下手里的册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而并没有多说什么,乖乖来到桌前,低头默默吃饭。 颜漫默默地看着这一晚上突然变得性子的人,难得语气温柔地软声询问:“将军今天是不开心吗?” “没有。” 男子声音沉闷,明显就是不开心! 许肆吃了第一口,就尝到一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脑海里瞬间闪现小时候围在灶台前看娘亲给他做好吃的画面…… 他诧异抬头凝望屋子里正看着他的女子,口吻稍冷:“这面是你做的?” 颜漫点点头,大方承认:“对啊,是我。” 莫名挑衅的小表情仿佛在说,对啊,是我干的,能打我咋滴? 也是,也就她敢逆着他的脾气来。 就例如,明知他不喜欢吃青椒,还经常在摆菜的时候把炒青椒放到他跟前,暗戳戳跟他叫板。 被人都避之不及的云吞面,她非要做,非要戳他的伤口! 许肆知道颜漫这么做八成是因为昨晚的事。 看来昨晚那个怪物出现喊娘亲的事被她知道了,而且说不定……她就在场。 想到这简直心如死灰。 薄唇紧抿,沉木桌下,骨节分明的大手冷得冰凉,屋内温热,但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寒风直往身体里面钻,冷得心头发颤。 明明已经很长时间不发病了,为什么那个可怕的魔鬼还在纠缠,又出现了呢?! 瞬间没胃口了。 许肆放下了筷子,眼睛晦涩不明地看着她,语气冰冷森然:“谁给你的胆子敢揣度我的心思?” 一听这话霎时间给颜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面色明显怔了怔。 指尖略显慌乱地抓了抓衣角,难道她想错了?这碗云吞面并不会安慰到思念母亲的许肆,反而得到了一个适得其反的效果。 拙劣的模仿不会刚好挑起他那根心头的刺吧…… 那不是她的本意…… 失落自责委屈情绪交杂,颜漫微微颔首主动承认错误:“属下……小的该死。” 许肆看到她垂下来的肩膀,眼神一暗,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下来,但依旧紧着头皮责备:“……知道该死,还敢来挑战我的底线。” “小的知道错了……” 颜漫话说得胆怯,表情也慌张得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然而忍不住酸涩的鼻头却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脆弱了?!被人怼两句就要哭了?! 只有弱者才哭,她是弱者吗?! 这一惊给她下去的精神头又瞬间提了上来,一双水润的大眼开始打量着男子的神色。 许肆拿着筷子继续吃,看他表情也没有很讨厌…… 颜漫吸了吸鼻子,故作绵软的声音夹杂着委屈:“是小的头脑太简单了……” 突然传来的绵软声音给正吃饭的许肆吓得一激灵,手里的筷子静止在半空,缓缓转动眼珠看向屋子里的人。 “……小的以为加点韭菜就能模仿半分将军娘亲的味道,是我太蠢了,现在反而惹得将军不开心……是小的错了,我僭越了……将军,您不会打死我吧?” 女子眨着湿漉漉的大眼怯生生地看着他,可爱又可怜。 不过,本来是演戏的,没想到心里竟然真的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 看来她的演技已经更上一阶了,差点连自己都给骗到了,嘿嘿~ 许肆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只有微动的眼珠才看出是个活人。 大脑快速检索,他刚才态度是有点差,但没说什么很严重的话吧,没想对她怎样啊…… 第79章 想了解你 颜漫这副委屈的样子让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刚刚没有考虑那么多,竟然不小心伤到了她的真心。 许肆略略扬起嘴角,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没那么严重,肯为本将军花心思就……” 风险彻底解除,颜漫语气决绝地打断了他的话,带着一丝恃宠而骄地故意挑逗:“将军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吃了,属下撤下重新做好了……将军想吃什么?” 许肆眉梢一挑,接过话茬儿:“……那就拿你的肉重新做一份吧。” 颜漫微微抬眉,讨好地笑道:“好,那我先去洗洗……” “回来!” 刚要走,男子的声音在身后亮起。 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躲闪她的眼神。 颜漫轻易地走了回来,清澈的眸子仔细盯着他的脸,但依旧看不透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肆顿了顿,终于舍得开口,闷声道:“你……昨晚是不是看到了?” 颜漫眼睛眨得飞快,他这样子明显是很介意被别人看到,他自己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我……如果说没看到呢?”颜漫轻侧着脑袋试探着问道。 “骗人!”许肆斩钉截铁。 颜漫心中了然,破罐子破摔地点了点头:“啊对对对,我都看到了。”你能怎么着吧。 许肆表情郁闷地深吸了一口气,果然…… 颜漫见状赶忙找补了一句:“不管将军怎样,属下都誓死追随!” 昨晚刚从高念那里学到的话,现在就用上了。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目光灼灼十分诚恳地看着他,绝对不让他看出半分虚伪和马屁! 许肆神色有些动容,垂下眸子思考片刻,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听一下我跟我母亲的事?” 颜漫有注意到他再次抬头时,微红眼眶里的湿润亮光。 意识到自己刚才偷过来的答案确实很成功,这是准备跟自己推心置腹、回忆过往了? “不了吧”,颜漫赶忙,抬手挠了挠脸颊,好似想起了什么,指着外面道,“我刚想起冷祈还让我去试用下他的新玩意儿……” 颜漫超级担心他对自己交付太多。 因为对一个人付出太多的沉默成本,会无意识地使自己越陷越深。 就像高念说的,不喜欢就不要对人家释放任何信号 颜漫不想让他对自己的感情再发展下去了,也不想让他对自己有一些不必要的期待。 但她撒谎的能力有时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 许肆看出她的拒绝,心脏好似被什么可恶的东西猛啃了一口,表情不悦地登时耍起小孩子脾气:“你不听,我非要说!” 嘿,这人……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颜漫皮笑肉不笑地轻舔了下嘴唇,索性抬手向男子示意:“请将。” “我母亲在我八岁时就去世了,祖父母是做生意的,她也算是个富贵长大的千金小姐,但当年偏偏选了我父亲……一个穷书生。 当年为了跟那个没用的男人在一起,她不惜跟家里决裂。 嫁给父亲后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在我的记忆里她每天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不是围着灶台做饭,就是靠在烛灯下绣绣品卖钱……” 颜漫好奇地插了句嘴:“那你父亲呢……” 心想,两个人听起来是因为爱情结合的,成亲后家里的男人难道不做事吗? 许肆似笑非笑:“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他很少在家,而且我也不喜欢他回家,因为他跟母亲经常吵架,他的出现总会搞得家里天翻地覆,不如我跟母亲在一起自在……” 颜漫听着这话心情复杂,她只有过一段短暂的家庭生活,而且非常幸福。 她羡慕每一个有家的小孩,但从许肆的话里明显感受到了他对父亲的不满,以及他从父亲那里感受到的伤害,怪不得他很少回许府呢。 “……可惜母亲死得早,没有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许肆的目光从回忆中拉回,转而看向眼前的人。 “所以我从小就告诉自己不要做他那样的人,而如果我以后娶了妻子一定会拿出我所有的一切对她好,绝不让她受母亲那样的委屈。” 他的视线十分灼热,快要要把颜漫给烧干了。 女子的心脏激烈跳动着,紧抿着红唇,慌乱地错开他的眼神,装作没看懂他那没说出口的话。 一人目光紧追,一人眼神躲闪,焦灼的气氛似乎能听到空气中无声炸开蹦着火星子的电花。 本来刚要进屋的冷祈,敏锐嗅到屋内空气中流窜的奇怪情绪,赶忙把迈进了一半的脚极速地缩了回去。 许肆眸光暗了暗,主动打破了这逐渐拔高的焦灼气氛,声音扬起:“现在轮到你说下过去的事。” 颜漫倾吐一口气,终于从奇怪的氛围里出来:“额,一定要说吗,我是个孤儿没什么好说的……将军是怀疑我的来历还是属下的忠心?” 许肆仰靠在方木椅上,一副超不经意的慵懒模样:“屋里呆的无聊,想听。” 颜漫想了想,问:“那我说下我跟商俨的事?” 听到“商俨”这个敏感词,许肆的表情管理差点失败,故作不在乎的云淡风轻道:“可以。” “嗯……”,颜漫想这事要从何说起。 许肆突然大手一扬,从椅子上站起:“……算了,不想听了!” 她是个会挑话题的,他可没那肚量听她跟别的男人的往事。 夕阳的余晖尽情地辉洒在热闹的古城道上,往来行人笑声不断,还沉浸在节日气氛的尾声中。 时光静谧温暖,两侧商铺门口大敞,高楼彩帛飞扬,所见之处均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富贵景象。 整条街最亮眼的建筑,当属气势磅礴构造繁复的锦安城第一酒楼——醉香居了。 醉香居内完全是个小型的锦安城社会。 虽只有三层,但也划分出了三个明显的不同区域。 每上一层不管是美食环境还是服务都会更上一层台阶,当然这需要更昂贵的价格和更高身份才能享受得到。 一层是普通食客,但也一般是有点钱财和地位,来这里的目的除了品味美食和观赏胜比宫廷的舞曲演奏外,主要是为了交友认识贵人。 二层用屏风进行了空间隔断,环境更私密,每个包间都搭配了露台,保障了观看舞台的更好视野,同时整个下层也尽收眼底。 三层则被顶级的达官贵人所包揽,绝对私密的环境,没有预约和邀请不得入内,同时为客人提供量身定做的专属服务。 酒桌上推杯换盏喝得上头,一人突然询问起了最近大家经常议论的八卦。 “哎,许恒!” 男人隔着几个人朝许恒招招手。 许恒今天是特意出来结交人脉的,跟在场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不熟,相处时甚至有些卑微。 第80章 往上爬 因为许肆向来跟丞相不对付,他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不把人放眼里。 但许恒就有点遭殃,虽然他跟许肆的关系并不亲近,但外人还是会自动把他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划分到许肆那边。 而王家的势力在朝中里占了一大半,要走官路很难不碰上对家。 尤其是一些奈何不了许肆,想对他身边人撒气的小人更是多了去了,有的人会自以为地把这种欺负当作对王家忠心的表现。 今天桌上的基本都是王家的人,或是跟王家有利益关联的,半天下来,这些人对许恒说话的态度十分轻佻,多少透露出不尊重甚至是敌意。 男人脸跟脖子红了一片,眯缝着眼对人群里稍显青涩的小生吐了口酒气,一副取笑人的架势,询问:“听说你哥哥……战神大将军被一个小狐狸精把魂给勾走了,是真的吗?” “假的吧,不是说他喜欢男的吗……” “这世上哪有男的不喜欢女人,装样子罢了,看到个漂亮的不照样被迷了眼……” “哎,许恒,你见过那丫头吗,听说长相绝色?真的假的!” “可不是吗,我见过,要不大将军能在大街上就忍不住……” “……白日宣淫,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啊,之前怎么听说他连公主都看不上,到底什么是真的?” “哪个公主?” “芷柔公主啊,都送上门了,许肆连见都不见的……” 许恒听不下去了,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想要怼回去但奈何自己现在没权没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只说:“我兄长向来都是真性情,那姑娘是长得挺好看,男欢女爱很正常,哪有什么狐狸精。” 旁边人醉醺醺的,伸出手指指了指许恒:“看看人家,年纪轻轻体面人,许肆现在这么有能耐都不管你这个亲弟弟,你还袒护他,真是难得!” 许恒视线瞥了眼落到他肩膀上的油腻短肥手,再也藏不住表情里的嫌恶:“兄长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平时事忙,自然没时间像众位大人一样喝闲酒。” 说罢起身便走,结果抬头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此处的气质卓然的男子。 许肆高大魁梧的身材本来就给人以压迫感,加上在沙场上磨砺的杀伐之气,周身森然冷酷的强大气场让这群背后蛐蛐人的发面馒头似的油腻男瞬间没了气势。 看到来人脸上的酒马上醒了几分,一张张看人下菜碟讨好谄媚的恶心嘴脸,前后的反差让许恒心里一阵恶心。 许肆一副看垃圾的表情扫视一周,并不屑于与这些人须臾逶迤浪费时间。 冷眼直射人堆里的许恒,厉声问:“你在那里干嘛?”示意让他出来。 憋屈了一晚上的许恒瞬间有了底气,在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大前辈”面前,挺直了腰背毅然决然地走了。 许恒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忍不住高兴。 许肆一向冷漠,回来后就分府别住,不怎么跟家里来往,他还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哥哥的袒护,感受到这个锦安城威名赫赫的大英雄是他的哥哥。 两人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其实从小到大交集并不多。 许肆当年在家的时候,许恒还是个整日赖在娘亲身边的小娃娃。 记忆里两人单独相处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并没有什么深切的兄弟情。 许恒长大后再见到这个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哥哥,他已经成蓝月国的战神了。 慕强是骨子里的天性,尤其这人还是自己的亲哥。 每当听人夸耀许肆,不免自带一种自家人的骄傲情绪,哥哥也一直都是他的榜样。 许恒一路跟着众人上了二楼,虽然跟底下只有一层之隔,但体感却明显不同。 安静舒适,没有讨厌的不干净的人打扰,真好。 落座后,许恒略显拘谨的坐在了地位偏下的位置。 注意到许肆旁边空了一个座位,一直没人坐,他想主动过去但却没敢。 在座的都是军营里的将军,还有将军府的几个贴身护卫,听起来应是刚巡营回来。 一桌子大男人说着直白的糙话,上下级间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 有些话虽然他这个习惯了正经的读书人听着有些脸红,但这些人主打一个直接,没有弯弯绕绕。 虽然也都是官场中人,但没有什么司空见惯的阴阳和小心眼。 旁边的将军跟他是第一次见,但十分爽朗友善。 许恒坐他旁边被他的笑声震得耳膜都有点不舒服,但心里却很快乐。 一桌人说说笑笑,饭也吃得无比舒坦。 一顿饭下来许恒的最大感悟是,还是要往上爬,顶上的人更真诚有礼,周围都是笑脸,放眼看去都是好人; 而底下的则是更多的算计,要面对更多的阴暗…… 饭吃到一半,许恒大着胆子坐到许肆旁边的空位置上给他敬酒。 第81章 狐朋狗友 许恒态度恭顺,本来就长得清秀,双手端着酒杯坐在许肆旁边小小一只,看起来格外乖巧。 他现在还是一张白纸,脸上刚脱稚气,在这些人面前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许肆因为伤还没好,没喝什么酒,眼神头脑十分清明,直言问他怎么跟那群人混在一起? 多年混迹官场,虽然那些人许肆并不认识,但面由心生,一个个印堂狭窄,上唇短缩,肥头腻耳看着就不像什么正义君子,于是他才问许恒为什么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许恒道:“我也是参加过科举的人了,应该开始学着交际。” 许肆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是父亲教你的歪理?” 许恒赶忙道:“今天是跟着朋友过来的,来之前不知道是这样一群人,以后不会再交往了。” 其实今天是许恒花了十两银子送礼才进入的饭局,他确实到了该与人交际的年纪,也希望能从今晚的饭局得到一个向上的机会。 寒窗苦读十几载,但科举上榜并非容易的事。 他最近得到了小道消息,有的人已经在私底下买下了明年科举上榜的名额。 如此下去,他即便再努力读书也是在做无用功,永远要给那些不如自己的人让道。 因此,即便是内敛的性子,他还是强逼着自己出来做不擅长的事,忍耐恶心的人和事。 许恒想求许肆帮忙,但几次话到了嘴边始终没有说出口。 之前表哥陈恭桉买官的事就是被许肆打消的,担心他也会铁面无私地拒绝自己,万一真是这样,那自己在这个场子里就有点难堪了…… 酒楼门口走进一窈窕人影,女子上着明绿暗纹短袄,下着软白金丝褶裙,气质出众,雪白的皮肤在人群里十分亮眼。 被无意间吸引过来的目光马上被人精致的容貌所惊艳,来人好似自带灯光效应,细腻的皮肤、流畅美丽的线条,美得仿佛跟旁边人不是一个世界,不论出现在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那姑娘是谁?”一个衣着矜贵的公子瞠目结舌地含着指甲,视线牢牢地追随着那道靓丽的人影。 同坐的黄星阁道:“她你不知道,锦安城里的名人,许大将军的人。” “她呀~”,男子语气有些遗憾,伸出半步的脚又给悻悻地收了回来。 同桌唯二的女子之一——陈双巧,看到来人却略显尴尬地低下头想要掩住脸。 今天本来就不想出来,生怕遇到将军府的人再被人提起旧事说闲话…… 都怪黄星阁,非要在那里软磨硬泡,还有自己那个不靠谱的亲哥哥,来了没多久就不见人影了! 好死不死,桌上有人提起了之前她跟许肆的传言。 问道:“听说战神将军之前就是因为新人抛弃了双巧姑娘,这位新人不会就是她吧?” “才没有,我跟许肆表哥根本就不熟好吧!”这件事陈双巧在人前否认了快有几百遍了,但还是有人乐此不疲的问。 “她跟双巧相比……确实更胜一筹”,有人直言不讳道,完全不顾及姑娘家的面子,说完还不忘转过头来对陈双巧抱歉道,“都是朋友,我说话直,你别介意。” “我觉得没有双巧好看”,黄星阁在一旁夹着虾仁垂眸吃着菜,故作不经意地暗戳戳表白。 此话一出,瞬间引得全桌起哄,让两人喝交杯酒。 几个年轻的富家公子整日混在一起向来是无热闹不欢,喧嚣的音量引得不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颜漫在小二的指引下上了二层包厢,几个男人喝得东倒西歪,着实让人汗颜。 小二看着貌美的女子,闪着星星眼细声询问:“姑娘,这是您要找的人吗?” 颜漫眯眼假笑:“是是是,多谢。” 许肆靠在椅背惬意地朝她招手示意,突然展现的笑容和出现亮光的眼,跟刚才那副寡淡慵懒的模样好似是两个人。 许恒见颜漫来了,才知道许肆旁边的空位置是给谁留的。 白昭喝得脸颊微红,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注意到来人,扭着脖子视线追随:“你怎么才来,罚酒三杯!” 颜漫头不带动的,手不带留情地大力揪着他的耳朵直接给人脑袋转回:“别跟我说话,臭死了!” 女子径直走到许肆跟前,许肆目光落在她那只“凶狠的”剪刀手上,身体后倾,故作警惕,主动交代道:“我可没有喝酒哦。” “我刚才在下面好像看到你们那个表妹了……“颜漫扫了旁边的许恒一眼,对许肆说,“应该是姓陈,之前来府里找你那个姑娘。” “双巧,大姨母家的”,许恒道。 颜漫点点头:“对!脸小小的爱扎小辫儿……那个,我刚看到她在楼下被人起哄喝酒,要下去看看吗?” 许肆听到“大姨母”几个字面色一敛,看着餐桌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明显不想多管闲事。 “我去看看!”许恒从座位上站起,刚好适时地把位置让出来。 许肆拉了下椅子示意颜漫坐下,问她怎么才来。 颜漫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被人按在那里又是选样式又是挑料子,我都快饿死了!” 在一旁提着耳朵,暗中观察的冷祈一听这话马上招呼小二把最近的新菜拿上来。 许肆理所应当道:“选了几家名品铺子一起给你做衣服,他们当然得重视。” “也是过于重视了,我随便选了两个,成衣匠说我不用心,非要排头介绍自家特色……着实心累。” “应是怕最后自家做出来的不是你最喜欢的,我承诺谁能做出最合你心意的衣服就赏他十两黄金……” 颜漫以为自己听错了,嘴边的菜快速吸溜下肚,咽得快到差点噎死自己:“你……(有病啊),有钱没处花啊,这钱不如直接给我!” 许肆手搭上她的椅背,勾起唇角坏笑道:“怎么已经想好帮我管钱了?” 颜漫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探究,嘴上却一直没停(嚼嚼嚼),严肃问道:“真的没喝酒吗?你也离我远点。” 抬眼示意他后面逐渐靠过来,玩弄她头发的手。 第82章 将军快收手吧 许肆悻悻松开缠在指尖的细发。 手刚放下,闲不住地又把人家头上晶莹剔透的翠珠钗子给拔了下来,拿在手中研究把玩。 颜漫忍不住道:“没必要做那么多衣服,穿都穿不完。” 按照许肆这个铺张浪费地购物程度,恐怕等她走的那天,有些东西还是新的。 虽然知道他有钱,但这也没必要这样浪费,她一个打工族直呼肉疼。 许肆不以为意道:“那就一天一件,你是我在外面的门面,穿寒酸了,别人还以为我将军府养不起人了呢。” 颜漫转头看他,手托着自己的小脸,朝他眨了眨闪亮亮的眸子自恋道:“但美女出场是不需要太多装饰的。” 许肆眼角的笑意加深,忍不住捏了捏她这张嘚瑟的脸:“正因为貌美,才得打扮得漂亮,让别人都羡慕。” 颜漫眼神一凛,躲开他的手:“说好了帮你演戏,你自己别入戏太深了昂!” 许肆凑近紧捏了女子微微昂起的下巴,视线下移,声音带着威吓:“……信不信我在外面亲你。” 颜漫看着那双满是侵略意味的眼,主动认怂,乖乖吃饭,不跟他说了。 桌上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政事,说是大理寺少卿刘然居接下了伍岩州巡盐的差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伍岩州私盐买卖如此猖獗,肯定是有人罩着,可能跟王家脱不了干系。 现在朝堂上敢跟丞相叫板的没有几个,这个刘然居倒算一个有种的。 但在锦安城他可以靠着母亲长公主的势,但到了伍岩州,天高皇帝远,那个不会功夫的毛头小子恐怕要吃点教训…… 一群男人的聊天内容非常无聊,颜漫自顾自地吃得非常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不经意地往椅子一侧靠了靠,下一秒却被人拽着椅座,连人带椅整个拉近。 身体猝不及防地猛然一晃,刚要动作的筷子夹了一下子空气。 颜漫怒目看向许肆,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并没有看她,继续跟人说着话。 突然整个楼内的灯黑了,只剩楼下正中央台子上的一点光亮。 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始了,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台上。 颜漫也在凝神看表演,然而脖子登时下意识一缩,感受鼻尖愈发浓烈的独特气息和某人趁黑贴过来的脸。 女子微蹙的眉毛下,眼睛流过一丝狡黠。 纤薄的背顺势往身后一靠,脑袋落在他的肩上。 许肆黑暗中的眼闪着诧异的精光,扭转视线看向她,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颜漫使出自己的“九阴白骨爪”,手上用力,终于逮着机会教训这个登徒子了! 耳边传来一阵热浪,单薄冰凉的耳朵逃之不及地仓皇被利齿咬住。 颜漫瞳孔猛然一缩,她用力,他也用力。 黑暗中暗暗较劲,但最终还是女子先缴械了。 她可以接受他把自己的耳朵咬下来,大不了送他! 但受不了他伸舌头!做人怎么能伸舌头?!是个好人都不应该伸舌头啊! 湿滑灼热的触感一来,直接一个惊雷在脑袋顶上炸开,这人是疯了吗! 颜漫认输收手,还讨好地给他抚了抚下领口的衣服,主动求和。 不得不承认在变态方面,还真是比不过他,变态来了都得喊他变态! 一曲终于结束,全场激烈捧场,意犹未尽。 有人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心中呐喊快开灯快开灯! 桌上话题未断,女子“专注”吃着,巴掌大的小脸都快埋到碗里了,两只提溜转的水灵大眼现在却有些不自然,努力让自己忽略旁边那道过分直接热烈的视线。 但根本无法忽略啊! 许肆虚靠在椅背上,大剌剌地轻侧着身子,明目张胆地露骨盯妻。 刚才萦绕在鼻尖的馨香气味还在眼前,她身上有股莫名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有的东西一旦尝试就会让人停不下来,想再闻闻。 男子眼底毫不掩饰的甜腻意味快要溺死人了,给一桌子大老爷们儿都看沉默了,这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大将军吗? 人来之前,本来在肆无忌惮地开心讲浑话,小姑娘一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开始默契地身体端直,一本正经地聊正事。 高念转着眼珠,不动声色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他真的很爱…… 想到那晚颜漫说不喜欢将军,眼眸不自觉地往下一沉…… 许肆非常专注地在一旁看人吃饭,上下细细打量着,不肯放过她每一个小动作。 食物进口时柔软的红唇,甚至是留在食物上整齐的小牙印…… 好似进入了自己的观察小剧场,一切都那么有趣。 太过赤裸的目光,让颜漫尴尬得嘴里的东西都不香了,越发味同嚼蜡。 不自然地摸了摸滚烫的下颌,一侧的耳根也红得像要滴血。 瞪了许肆两眼依然不知收敛。 颜漫好想开口怼他,告诉他他现在真的很像个变态,但又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 女子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实在受不了了,嫌弃地抬手给他把脸强势按了回去,不让他看这边。 冰凉的小手力气却很大,某人被嫌弃了还在不知羞耻的偷笑,感觉自己真是疯了,怎么她每个样子都那么可爱。 “喜欢吃鱼?” 颜漫头也不回地点了点脑袋,这道鱼酸辣可口,做得确实有点东西,她一个人消灭了大半盘肉。 “明天要不要吃?” 颜漫觉得这个可以有,明天还来这家吃也不错。 许肆马上让小二帮忙把做这道菜的厨子找来。 颜漫以为他要打赏厨子。 结果他是想把厨子一起打包回将军府。 颜漫真是惊了,这么豪横吗? “不必不必”,她连忙阻拦,让小二离开,别叫厨子。 许肆有他的道理:“多好的机会,钱多活少,以后在将军府只给你做饭就好了……” 大将军毫不加掩饰的宠溺之词引得大家频频往两人这边偷瞄。 颜漫感觉要被人盯穿了,又羞又恼地紧拽了下他的胳膊,“哎呦我的将军大人,求求您快住嘴吧!” 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晴”,在外人眼里实在碍昧。 这时,刚才离开的店小二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颜漫刚想说这边真不需要厨子,店小二凑到许肆跟前小声道:“将军,许二公子让月华客栈的来送信,说着急有事请您过去看看……” 第83章 小团体 男子眉头微拧,转头看向颜漫时,她已经起身了。 皎洁的圆月缓缓隐入浓厚的云层,街边灯光明亮,映得冻得晶莹的地面闪着昏黄的光晕。 嗒嗒的马蹄声,伴随着滚动的车轮在街道上跑得飞快。 缎面的车帘微微扬起一角,颜漫不经意地斜眼一瞥,条件反射似的赶忙挑起车帘探头向外看。 “是他们?” “谁?” 安静了半晌的男子轻抬起眼皮,慵懒中带着一丝不悦。 微红的半边脸还隐隐能看出半个手掌印,谁挨揍了都会不开心吧,但有机会还是要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例如现在。 “刚才劝你表妹喝酒的那几个”,颜漫十分笃定,她确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 许肆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总是你表妹你表妹,她有名字的,陈双巧,来跟我读……” 颜漫轻哼一声,回过头来本想怼他,但看到他脸上那抹只是没有消散的微红,瞬间闭住了嘴。 刚才下手是不是有点重了。 “将军,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好像有点明显啊……”颜漫盯着他的一侧脸看到。 许肆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瞬间坐直了身子。 大手摸了摸带着火辣余温的脸,嗔怪道:“都怪你,要被人看到我被女人打了,说不定明天整个锦安城的人都会以为我有什么奇怪癖好……” “没那么严重”颜漫暖心安慰道,“看不出来巴掌印,现在只是有点红而已……” 说外抬起手,天真问道:“要不那边也来一下子,两边和谐一点就看不出了。” 许肆嘴角紧抿,略显无语地看着她:“你还真敢说啊,怕不怕我也给你来一下子?” 颜漫瞪大了自己的小鹿眼:“怎么将军生气了还要打女人吗?” 许肆煞有介事地严肃道:“我们当兵的向来都是一视同仁……当然我说的一下子可能会变成别的。” 又没个正形了,颜漫身体后移退回,跟他保持距离。 月华客栈。 许恒揣着手站在客栈牌匾下,见到人来了,赶忙抬手跟他们招呼。 地上结着碎冰,许恒着急迈得太快,差点脚滑倒地,被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拽着领子拎起。 清秀男子的眸光一转,有被高念结实的小臂力量给惊艳到。 “人呢?”许肆问。 许恒语气着急道:“在里面,我刚才想进去掌柜的不让进……经常跟跟黄星阁一起玩的几个已经出来走了,但黄星阁和……双巧还在里面。” 说话间,许肆注意到许恒膝盖上的雪。 许恒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觉得有点丢脸,尬笑道:“刚才追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半个时辰前…… 许恒看到醉的不省人事的陈双巧被几人驾着带上马车,他赶忙上前阻拦。 但还没到跟前就被人气势汹汹地推搡到一边。 跟黄星阁一起的朋友有三个。 一个叫王屿,是小团体里的老大,是王氏子弟,父亲也是在朝做官的,颇有点权势。 还有一个叫宋长青,父亲是王屿父亲的直属下级,他在小团体里也便成了王屿的第一狗腿,无处不附和。 再有一个叫季默,父亲是个小官,加入小团体的主要原因是很有种,刚直讲义气的火爆性子很对王屿胃口,两人是小团体里最聊得来的。 黄星阁之所以会跟这几个玩到一起,源于宋长青是他的发小,通过他的关系认识了其他人。 黄星阁是唯一个家里不做官的。 第84章 掏牌 商人的地位在蓝月国并不高,因此兄弟几个出门在外的消费,虽然基本都是黄星阁付账,但在小团队里的地位依旧不上不下,主要充当了里面人傻钱多的钱袋子角色。 当然在他眼里并不这样认为,只当自己是被有一定阅历的哥哥们照顾的年轻弟弟。 几个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哥,跟街上小混混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家里有点小钱。 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根本不会把文质彬彬带着书生气的许恒放在眼里。 许恒阻拦不及,见马车要走,只能跟在车后面跑,路上不小心摔了个大跤,也没有放弃。 追到客栈被人拦下,这几个公子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的肯定要向着自己的客人,不让许恒进。 于是许恒情急之下,跑到街上用银子打点了一个路人,让他帮忙去醉香楼找许肆他们过来。 半炷香前…… 屋内。 温房暖帐,女子独自安静地侧躺在里屋,纤瘦的身体被放下的床帏挡住了半身。 几个男子在外屋的桌上又续上了酒。 这桌子菜是黄星阁叫的,他原本打算把醉酒的陈双巧送回家,但这哥几个半路非闹着要再吃喝一顿。 于是马车半路改了路线,最后下车时才发现目的地是客栈…… 宋长青手搭在黄星阁肩膀上,朝他挑了挑眼,坏笑道:“兄弟们都帮你到这了,还不赶紧的?” 季默一口气爽气进肚,粗着声音开他玩笑:“是不是个男人,不会是害怕吧?!” 黄星阁平时虽然是个爱玩的性子,但出格的事还是没做过的。 连连摆手:“不行,她会生气的。” 他现在还单纯地想等一会儿大家吃完了,就把人姑娘给送回去。 王屿拿出了一副大哥教导小弟的气势,凑过头来善诱分析道:“平时不是说喜欢她吗,人家姑娘都跟你来客栈了,就算啥都不做,明天出去也不清白了呀!” 宋长青起身给王屿倒酒,不忘扬声打趣黄星阁:“你不会长这么大还没做过吧兄弟?!你家里没有暖房丫头啊!” 说完,几人哄堂大笑,调笑意味尽显。 黄星阁让他们别乱说,他一会儿把人送回去,今晚来客栈的事大家别跟外人说。 宋长青赖皮道:“兄弟,我倒是不想说,但我真怕哪天喝醉了管不住我这张嘴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季默:“你如果不会,哥哥可以先给你示范下。” 黄星阁:“哎,你别碰她!” 王屿:“你们两个别吓唬他了,黄星阁,是男人就上啊,你不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人姑娘怎么能看得上你!” 屋子里满是恶劣的吟笑,原本坚定的男子也开始在几人包围似的诱导中逐渐动摇。 宋长青:“就是,殷勤了这么久,人家正眼看过你吗,还不趁机会表现一下。” 王屿:“春宵一刻值千金,最近这天可亮得早了,别耽误时间。” 黄星阁:“你们出去。” “都是好兄弟,你害羞个什么劲!” “会吗,哥儿几个可以给你指导指导……” …… 女子躺在床上,枣红色的床帏映在惊慌的脸上。 听到外面男子的嬉笑恐怖的交谈声,眉睫吓得直打颤。 破碎苍白的小脸眼泪直冒,但身体却没有力气爬起。 她有推辞他们的酒,但没料到这几个竟会在她的杯子里下药。 现在完了,她朝外大声求救的力气都没有,连个一头撞死的机会都没有。 许久,盖了半边的床帏被人撩开,女子心头一紧。 黄星阁表情怔怔地出现在床边,一双白细的大手半握着卷起的床帏,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她。 注意到女子抬起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心虚躲闪。 女子语气细弱,但咬牙切齿,拿出了所有的狠劲:“黄星阁……你敢碰我,我杀了你!” “我……”黄星阁表情一凝,陈双巧见他犹豫的表情,心里觉得自己还有救。 然而下一秒,黄星阁身后便走出了三个满目坏笑的魔鬼…… …… 楼下,客栈的小二见刚才闹事的许恒怎么又来了,还带了帮手…… 没看清来人就气冲冲朝许恒迎了上来:“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 许恒对对方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十分不适,耸着肩后退了两步。 店小二刚要开口喷,被人按着肩膀推回。 缓缓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男人笔挺挺地站在他的跟前。 刚才在醉香楼还酒气微醺的白昭现在已经完全醒了,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个头不高的小子,厉声道:“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有人贩毒,我们上门核实一下。” 这店小二也是不好糊弄,来的这几个的装扮明显也不像捕快啊,没好气地昂头反问:“你谁啊?” 白昭没多说话,直接抬手展示将军府的黑金令牌给他看。 原本气势嚣张的店小二看到这块牌子瞬间变成了斗鸡眼,陡然换了副嘴脸,满脸堆笑后退一大步,躬身朝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的给您带路。” 第85章 兄弟反目 颜漫看到白昭掏牌时眼前不自觉地跟着一亮,被这小子给装到了。 那副牛哔轰轰的架势,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什么令牌,而是一张可以无限刷币的黑卡…… 想拥有。 她也要! …… 一众人来到楼上,店小二先是把耳朵趴在门缝上听了听,然后开始敲门,向里面轻声询问:“黄公子,睡了吗?给您送水。” 敲了几次,里面没人回答,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店小二尝试着推了推门,在里面反锁了。 白昭把人扒开,一脚抬高,猛然用力,直接踹开了房门,大步进入。 跟在后面一直没说话的掌柜,见状抱着脑袋头皮一紧,听那邦的一声脆响,实在心疼自家昂贵的红木门,靠在墙角欲哭无泪。 颜漫提着裙子也要进,被冷祈拽着胳膊拉回。 “你个小姑娘进去凑什么热闹,不怕长针眼。” 颜漫着急推开他:“……那更得去了!” 还好里面人衣着完整…… 跟着许恒一同进楼的只有颜漫冷祈白昭三人,许肆和高念两人徒步回了将军府。 路上,高念问许肆为何不进去,许肆说生怕被人看到再传出点什么绯闻,他现在可是要洁身自好的。 高念还是忍不住说了那晚许肆犯病地事:“颜漫……好像对将军并没有那心思。” 这话高念考虑了很久要不要说,那最终还是决定跟许肆说明真相,以免他当局者迷。 许肆倒是坦然:“慢慢来吧,时间还长着呢。” 高念点点头,直言道:“也是,就凭将军什么姑娘拿不下,真搞不明白她怎么会看不上将军,我那天听到这话真的是奇怪……” 许肆本来有察觉颜漫不喜欢他,被直言戳破后还是有点伤心的。 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坚强,尤其是听到“看不上”几个字,感觉心里一抽。 “好了好了好了,别说了”,许肆打断高念的慷慨陈辞,“我会有办法的……感情这种事也不能因为我地位比别人高,人家就得喜欢我……” 天上星光点点,随着无边的深色夜幕将整座城亲切笼罩着。 明月客栈这边,几人进入房间后,跟惊慌无措,正在屋内打转的黄星阁迎面撞了个正着。 “我什么也没干!”还没问,黄星阁就有些心虚地解释。 许恒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他比陈双巧和黄星阁年长一岁,平日关系还算亲近,相当于两人的一个哥哥般的存在。 黄星阁看到他比见将军府几个能打人的壮丁还要爬。 许恒瞄眼往里屋一瞧,床上的床帏半放,上面人的衣服看起来是完整的。 半炷香前…… 黄星阁的几个哥们儿手贱贱地想要吓唬小姑娘。 尤其是嘴角上方长了一颗大黑痦子的王屿,凑上来捏了下小姑娘的脚。 给陈双巧吓得立马绷不住,流着眼泪大哭起来。 黄星阁瞬间也生气了,火气来得又急又快,第一次跟兄弟们说重话,吼他们离开。 他心里也害怕,之前见过这几个怎么玩弄女子…… 红袖阁玉儿那件事才过去没多久,这些人收敛了不到一个月又开始了。 王屿第一次被老实小弟反驳了他的“权威”,本来开玩笑的脸立刻凝固,眼冒凶光,震惊中还透着几分想要动手打人的意味。 宋长青见状不妙,赶紧抱住了王屿,怕两人真的打起来。 “快滚快滚,赶紧离开这间屋子!”黄星阁的脾气也是上来了。 他以前一直傻乎乎地以为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兄弟,不想承认自己一直在小团体里低人一等。 像“滚”这种词,跟普通朋友说的话可能没什么大问题,但在这个大哥眼里却十分刺耳,扬起手来就要教训他。 黄星阁这才不得不承认现实,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对等的,以前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彼此间的志同道合以及兄弟情让他忽略了这个问题。 王屿怒不可遏地指着黄星阁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黄星阁,竟然为一个女人跟兄弟们翻脸!” 一向帮腔王屿的季默见黄星阁这次也是认真了,并不想玩得好的兄弟们真的散了,跟宋长青一起把王屿给拥出了门去。 人走后,屋子终于清净。 黄星阁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心绪复杂。 他不喜欢跟人吵架,尤其是亲近的人。 即便看不惯王屿等人平日的一些行事做派,但心里还是真的把他们当作朋友的…… 陈双巧见这群人终于走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也是第一次见总笑呵呵看起来没什么头脑的黄星阁发这么大脾气。 看来自己在这小子心里的地位还挺高,能全须全尾出这间屋子的概率又多了几分。 陈双巧轻声唤道:“黄星阁……” 在一旁低着头沮丧的黄星阁听到声音抬起了脑袋,瞅了她一眼。 轻轻握了握拳头,一股脑地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把心里的话索性都说了。 “双巧,其实……其实在书塾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你现在送我回去,这事可以考虑。” 陈双巧话说得平淡,但心里的喜悦是又多了几分的,感觉黄星阁还是自己认识中的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傻小子,没胆量对她做什么。 黄星阁却没有平时那么听话,得到指令后立马照做,而是屁股坐在原处反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你是不是还喜欢许肆……” 陈双巧有些生气了,尤其又听到什么“许肆”,眉头微拧着厉声反驳:“我都说几百遍了跟他没什么!我只喜欢一心一意对我好的……” 话说出口后觉得口吻有点过了,女子于是又软声开始往后找补:“星阁……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有时太不成熟了,像个弟弟,还跟王屿那群人混在一起…… 我不是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的事,但我担心以后会像你姐一样整天对你的事操心……” 黄星阁没想到她竟然想过两人在一起的事情,马上激动道:“双巧,为了你我愿意改。” 女子眼角湿润,轻声道:“你先送我回去,我给你个机会。” “好。” 黄星阁黑白分明的眼睛也闪过泪花,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女子轻薄的红唇上。 踟蹰着犹豫询问:“那个,双巧……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第86章 竹林比试 陈双巧原本柔和的眼瞬间染上了一层怒意,要有力气拳头就已经落到他身上了,这个死小子竟敢趁人之危……正想着要怎么办,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听到有人敲门,两人默契地闭上了嘴不敢吱声。 一个自觉理亏,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做的丑事;一个则关心自己的声誉,生怕被人发现她跟黄星阁在这里,那可真说不清…… 再然后,这群人就进来了。 见无事发生,几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许恒气愤地无声指了指黄星阁的脸。 然后白昭就亲切地抚着黄星阁的后脑勺把人带出去了。 颜漫发现陈双巧被人下了药不能动弹,索性将她从床上打横抱起,带出了房间。 跟在后面的许恒都惊了,下楼梯的时候一路护在后面超担心俩姑娘下一秒一起滚下去,结果发现人家步子稳得很,而且走得很快,他提着衣袍在后面都有点追不上。 一路上静默无言,陈双巧垂眸不敢看人,尴尬得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小声跟许恒道:“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许恒长叹一口气:“这事我明天一定会告诉你哥,让他去找黄老爷告状,黄星阁这个臭小子这是越来越没正形了!” “别了表哥,要被人知道我以后在锦安城怎么办……”陈双巧说完,小声啜泣。 许恒气愤道:“今天要不是被我们碰见,你……你就出事了,一定得给这小子的教训!” 颜漫在一旁没有说话,杵着脑袋看着车前。 她也觉得应该告个状,让做坏事的有个惩罚。 但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非常重要,人言可畏,必须得小心保护姑娘家的声誉。 颜漫想如果是自己的妹妹受到这种欺负,她一定会把那几个胡闹的臭小子狠狠教训一顿,让他们每每想起今晚的事都得害怕,甚至是割以永治,让他们终生后悔…… 陈双巧在路上多次偷看了颜漫,本想道谢,但话到嘴边迟迟没能说出口。 之前对她的印象并不算好,尤其不喜欢她那张脸,凭什么她能轻松得到许肆的喜欢,而自己却要遭受流言蜚语。 但今晚她确实救了自己,清冷疏离的做派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背后叫人舌根的性子,以前还真是自己狭隘了…… 她想说感谢的,但两人一直没对上眼神,否则她一定开口…… 马车把陈双巧送到陈家,潘佩文意味不明地看将军府的马车,责怪女儿:“怎么喝了这么多……坐将军府的马车回来的?肆儿在车上吗?” 说完神色诧异又显讨好地往关闭的车门处瞅。 一旁的许恒赶忙解释:“兄长没来,碰到双巧喝醉了就把车借我了,让我送她回来。” 潘佩文眼底透着惊喜:“多谢你了小恒……没想到你大哥这么照顾双巧,改日好好去将军府道谢一下!” 许恒扯着嘴角笑笑:“不必如此麻烦,车是我跟兄长借的。” 翌日,颜漫照常到后山晨练,刚好碰到同在竹林里活动筋骨的白昭,便走到跟前说请教一二。 两人除了颜漫刚到府的那次过家家般的交手,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对打过。 白昭现在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见她小胳膊小腿就轻视她了,也来了兴致,说:“单比划没意思,得有赌注。” “正有此意”,颜漫笑道,目光下移到他腰间的黑金令牌上,“如果我赢了,把你的令牌借我玩两天!” 白昭眉头一挑:“这个?你直接跟高念要一块呗。” “要来的拿有抢来的有意思。” “你还真以为能赢得了我?” “看不起谁呢?”颜漫双手叉腰,心想姐可不是面团捏的。 白昭想了想,说道:“如果你输了,就给我买十斤牛肉干,要丰乐家的!” “还丰乐,我看你是疯了,十斤能吃得完吗?” “这你管不着,敢不敢赌?” “有何不敢,来吧?”颜漫马步下蹲,云淡风轻地朝他招招手。 白昭脸上的笑容一敛,登时严肃地拔出长剑,快步直刺而来。 颜漫拔剑后退一步,紧盯着来人的招式,在手里不咸不淡地挽了个剑花,看得出这小子是真想吃牛肉啊…… 剑尖划过地面,竹片纷飞。 白昭拿剑时的脑子要比平时聪明一点,来到跟前瞬间转换招式,还用枯枝烂叶遮挡对手视线,想要攻其不备。 颜漫确实没想到这小子还会来阴招,挥剑扫落叶,连连后退两步,仰身下腰躲开擦鼻而过的利刃。 然而在空中勾起的发丝却没能逃过,一刀被砍成了两节。 “哇塞,你小子!”颜漫轻呼一声,咒骂道,“你是想吃牛肉,还是想吃我的肉?!” “既然比试肯定要来真格啊!”白昭昂了昂下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再次挥剑袭来。 颜漫右手不利索,属实吃亏,难抵对面这风卷残涌不留情面的招式,索性左右开弓,左手捡起砍下的长竹条横扫出击,直取对方下盘。 白昭瞳孔一震,几招下来,没想到颜漫左手这么利索。 脑海里突然想到之前一个到将军府偷东西的小贼,别说身形跟她还真有几分相似…… 白昭丝毫没有松懈,面色凝重,举剑直刺各个要害部位,目标明确,动作流畅,在攻击和防守之间迅速转换。 我去我去我去!这小子来真的?!她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吗? 对方来势汹汹,几番激斗之下,女子右手的剑不幸被人挑飞插地。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颜漫动作敏捷地飞身攀上高耸入天的竹竿,绕转一周,以竹叶为镖飞射而出。 白昭反应也是迅速,翻身后退,并以迅雷之势一剑斩断了她攀附的翠竹。 颜漫跳下落地,剑棍击打之间,手里的竹条被人节节削短。 对面步步紧追,颜漫有些挡不住了。 “输了输了输了!”,女子蹲在地上抱住脑袋,手里半寸长的竹筒往旁边一丢,十分没面子的举起双手投降。 想念自己刀枪不入的棍子了…… 白昭见她那副认怂的模样得意地大笑两声,收回了自己的长剑。 “你还得练!”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颜漫郁闷地从地上站起,轻哼一声,虽有不服但只得认输,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比之前更厉害了。 “记得给我买肉干!”白昭走在前面大声道。 颜漫瘪瘪嘴,趁其不备在他身后扬了把枯叶子,“小心下雨喽!” 白昭气恼地挥着手臂扫开,看着跑远的人影,脸上的笑颜慢慢凝固,清亮的眸子渐渐深沉得可怕。 第87章 丑媳妇见公婆 男子的眉间微微蹙起,怎么突然感觉声音也有点像…… 颜漫今天围在许肆身边殷勤的很,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研墨理书递零嘴。 许肆诧异地抬眸深深瞟了她一眼,颜漫马上对上他的视线,亮出一副喜笑颜开的讨好嘴脸。 颜漫跟高念要令牌,高念说将军答应才可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闯祸了?” “没有没有。” 许肆猜到她突然这么殷勤一定是有所求,故意当看不见。 “将军,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颜漫刚凑近,许肆就拿着书册把身体转向一边,大手轻抚了下额头,自言自语道:“最近天气是不是又冷了?怎么头有点疼,本将军不会是得风寒了吧?自从上次受伤身体变得好弱啊……” “我给您揉揉!” 小手覆上太阳穴,许肆背对着她,眼角笑得得意,嘴角都有些压不住了。 “将军……”女子身后倾身凑近。 “将军,许府来信了!”一个响亮的男声乍然从门口处传来。 颜漫话说了一半又被人打断,把手里的脑袋没好气地往前一推,略显不耐烦地绕过书案道:“什么东西?!” 许肆猝不及防地被人推到一边,薄唇无可奈何地微微一抿,视线随着女子移动的背影流转。 颜漫走到小厮跟前接过了信件,“啪”得一声丢到许肆跟前。 许肆眉梢一挑,她还先气上了…… 女人翻脸都这么快吗? 到日子了?算时间还有几天啊。 许肆清了清嗓子,有意压低了声音问:“这就是你对本将军的态度?” 颜漫在一旁自顾自地吃着脆爽甜口的青枣,理所应当道:“不是将军让我在外人跟前随意骄横吗,以显得受宠帮您挡桃花,这是你的原话。” 这话她倒记得清楚,许肆轻哼一声,捡起了桌子上的来信,打开一看,舒展的眉头微微一拧。 许府向来没什么他爱看的消息,见男子变了脸色,颜漫啃东西的节奏都变得小声谨慎了。 见他朝自己招手,颜漫听话地凑了上来,软声询问道:“有何吩咐?” 许肆没有说话,轻叹一口气从盘子里拿起一颗酸浆果,慢条斯理地剥下皮来递到了她嘴边。 颜漫看看果子,又看看他,狐疑地伸手接过,缓缓塞进嘴里,满目疑惑。 许肆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又严肃地说道:“跟我回趟许府。” “噗!”颜漫反应也是快,他的话一出,刚进口的果子顺势便吐了出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才不要去! “不要,不去!”女子身体后倾连连摇头。 他们俩人的事最近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回去肯定会遭到许府长辈们腥风血雨地盘问,她可应付不了,打死也不去。 许肆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要溜的胳膊:“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赏赐吗?回来就给你!” 颜漫往回扯了两下没扯开,抗拒道:“许府嘴巴太多,杀伤力太大,你一个事有所成的大将军当然不害怕,我一个红颜祸水去了不成羊入虎口了,不得给人活剥了呀,不去不去,给啥也不去!” “怎么如此胆小,还有,谁说你是红颜祸水了!” “嗯……”颜漫瘪了瘪嘴,直言道,“任谁看你一个大将军能看上我一个啥也不是的女子都有点色迷心窍了好吧,外面没少说我是狐狸精!” 许肆听到这话心里往下重重一沉,还以为她的性子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原来她这么介意。 大手揽住她的腰,语气温柔道:“谁说你什么也不是了……我不会让那些人说你,以后谁敢说你坏话,我定饶不了他!” 颜漫看着他略显深情的眼,神色有些动容,轻叹一声,泄气般地垂下了肩膀:“好吧,你松手。” 许肆抿唇深深看了她一眼,紧握的大手一放,女子立马跟挣脱桎梏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地跑出了屋子。 “谁爱去谁去!” 许肆意识到被骗,轻捻着手上的银戒,垂眸偷笑。 …… 颜漫一路杀猪似得挣扎抵抗,但还是被人生拖硬拽塞进了马车。 大冷的天,一番闹腾下额头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许肆将人紧紧地锢在怀里,脑袋在女子肩膀上蹭了蹭,轻喘着气:“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有我护着你怕什么?” “造孽啊,你非要我去干嘛!”颜漫抬腿狠踩他的脚落空,气喘吁吁道:“之前在外面顶多都是冷言暗箭,全当看不见就好了,去你家那是把自己往炮眼里送,我得死!” “这么胆小,他们又不能吃了你,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许肆收紧了手,将人整个圈在胸前,平时碰都不给碰一下,难得有机会贴这么近,闻着鼻尖女子独有的馨香,心跳忍不住暗暗加快。 “倒不会动真刀真枪,我担心是精神攻击……”颜漫说着有些沮丧。 许家那几个长辈她之前也见识过,男的大男子主义,不听晚辈说话,只顾自己疯狂输出。 至于女的,把许肆这个将军看成个香饽饽,尤其是陈双巧的母亲,那个姨母,虽没明说但能看得出她想把自家女儿往将军府里送。 她这样一个“狐媚子”去了,一是被人看不上,二是被人当成假想敌,少不了明枪暗箭,想想就窒息。 许肆也是闲的,养个女人就偷偷养呗,干嘛非得往长辈跟前带,颜漫觉得今天带她去许府完全没必要,多余让大家都不痛快,是觉得她最近日子过得太消停吗?! 她抓狂地想要咬人,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把她的气愤放在眼里。 颜漫按住他凑上来不怀好意的脑袋,上半身离得人远远的,十分抗拒他的亲近:“你能不能注意点,我好歹是个女的!” “害羞了?”男子勾起嘴角轻笑,温热的气息故意落在她敏感的后脖颈。 颜漫使足力气狠掐了下他缠在腰间的手臂,生气道:“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我是人,又不是你的玩物!你再这样我真打人了!” 许肆终于罢手,颜漫逃也似地滑到一边,离他老远。 “连我都看不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许肆微眯着眼探问,“文质彬彬的?黑的胖的丑的?” 颜漫翻了个白眼地怼道:“我喜欢女的、谦虚的、把我当个人的!” 许肆闻言满脸黑线…… 第88章 擅自加戏的某人 许肆不再跟她犟嘴,语气稍显严肃地说:“家里肯定还有介绍亲事的心思,你帮我搞定。” 这人话说的真轻笑,你帮我搞定…… 颜漫吸了吸鼻子,话说的有点没底气:“……那说好了,完成这事,你要给我个赏赐。” 她从车内的的小抽屉里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进行战前仪容仪表检查。 手放在左胸口,心跳得好快,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紧张? 许肆看出她的小心思,感觉有些好笑,暖声安慰:“放心吧,你很漂亮……在我眼里你就是锦安城最好的姑娘。” 这么肉麻的话还是第一次说,许肆说完自己都被自己给羞耻到了,脑袋不自然地撇到一边,掩饰脸颊上泛起的微红。 颜漫实在是慌得很,现在还想要不要跳车,逃避可耻但有用啊! “万一问我家世怎么办?问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办?我老实人不会撒谎啊,总不能直接说、说我是个小偷吧?” “实话实说就好了,不要有负担,不想回答得就不说”许肆凑过来握住她紧张得冰凉的小手,“你可以笑嘻嘻得装傻,来,傻一个我看看。” 颜漫白了他一眼,她都要紧张死了,他还在不正经。 许肆一路牢牢抓着她的手不放,冰凉的小手终于被暖和得热了起来,一个是想给她点安慰,另一个还真怕她半路跑了。 进屋时,人基本已经全到了。 满屋子的人看到两人手拉手的进来,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颜漫身上。 这姑娘美是美,但配许肆这样一个大将军多少是有些不够的。 大家默契的都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各种心思都有。 之前以护卫的身份来,颜漫完全就是个透明人,在许府该吃吃该喝喝,待得可自在了,然而今天就如同被一众激光瞄准了,紧张地都快忘记要怎么呼吸了。 许肆先扶着颜漫在空位上坐下,他才在旁边的位置上落座。 颜漫扫视一圈,见有辈分比她高的妇人都还在站着,心里更加不安了,简直如坐针毡,好想逃啊! “你有身孕,茶水就不要喝了”,许肆突然贴心地来了句。 颜漫看着他脸色一僵,身孕?我么?! 这台本怎么之前没对过?他怎么突然给自己加戏呀? 还好颜漫反应快,乖巧地朝男子盈盈一笑,一副害羞的小娘子做派,后槽牙却不满地微微一紧。 震惊得不止是她,许肆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屋子里一圈人十分整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感觉整个房间的空气要被人吸干了,窒息的很! “哎呀,瞧我这才刚知道”,大娘子潘佩静起身招呼道,“快来人把颜姑娘的茶水撤了,温点新鲜滋补的山羊奶过来!肆儿你也真是的,有这么大喜事怎么现在才说?” 许肆大言不惭道:“今天正是趁着家宴,来告诉大娘子和父亲以及众位长辈,让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有的人心里顿时了然,怪不得许肆突然对这女子宠爱有加,原来是怀了他的骨肉。 许恒也被震惊到了,前两日还见颜漫抱着陈双巧健步如飞,不知道这事兄长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让他怀孕的女人出那么大力气多少得怪他吧…… 想到这许恒有些心虚,但他那天是真没看出来啊,这个女人太强悍了,他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颜漫在一旁笑得温柔,跟许肆对上眼时锋利似刀,这人还真是说谎话不带脸红的,张口就来啊,怪不得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呢! 今天除了许府一家,大姨母潘佩文一家也来了,包括潘佩文的丈夫,之前没怎么见过的陈大人。 几个在朝做官的在无聊地说着寒暄的场面话。 许府大娘子听说颜漫有孕,话里话外十分体恤,问她有什么不舒服,她当年生许恒的时候可没少受罪…… 颜漫真的跟许肆来时说的一样,特别没出息一直在嘻嘻的傻笑,不敢乱说话,她也很想知道怀孕会有什么症状。 潘佩文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好心询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吗?肆儿这孩子也是粗心,你一个姑娘家还没过门就怀孕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你得催他抓紧点时间……” 颜漫尴尬地点点头:“……这一切发生的确实有些突然”,突然到她刚刚也才知道,“成亲的事还不急,等……” “我们在准备了……”许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冒出,“肯定要在孩子出生之前抓紧办……” 颜漫不留痕迹地倾吐一口气,真有你的,过完今天以后的日子是不过了吗,怎么啥都敢说? “挺好挺好”,潘佩文皮笑肉不笑地十分苦涩。 许闲岳拧眉沉声道:“早点办也好,娶个妾室给家里先添点人气,也让外面的人闭嘴。” 许肆直言纠正父亲的话:“不是妾室,是正妻,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这些都得仔细操办,不过父亲放心,这些我都会自己让人着手去办的。” 许闲岳双目圆瞪,十分震惊,语调不由得抬高:“你要娶她做正妻?!你一个大将军娶这么一个小门户的女子?” 颜漫不由得绷直了身子,大气不敢出,这个许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他今天是想让她尬死在这里吗?!感觉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被满屋子里的人盯得千疮百孔了好么! “我做大将军就是为了能随心所欲地做事”,许肆直接忽视了众人的视线,转头看向同样震惊的颜漫,“……尤其是人生大事,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我委屈求全,我只娶我想娶的。” 颜漫不受控制地被他虔诚认真的目光所蛊惑,心跳好似漏了一瞬,攥紧的手心直冒汗…… 怎么回事,可不能被人三言两语的好话给骗了…… 他们只是在做戏,她要是认真可就太蠢了! 许肆对父亲难得的语气恭顺:“大丈夫不能整日沉溺于情情爱爱,儿子有颜漫一个就够了,我们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尽量让您明年抱上孙子。” 颜漫闻言也向自己“准公公”恭顺地笑笑,落在许肆身后的手不留痕迹地掐了他一把。 死小子,差不多得了! 许闲岳没有说话,知道拗不过许肆的倔脾气,索性也不管了,随他爱咋滴咋滴吧! 眼见屋子里气氛不对,大娘子马上张罗开饭转移注意力。 第89章 体己话 今天男女没有分席,一大家子人都坐在一起,热热闹闹,满屋难得的和气。 除了唠几句闲嗑,全场最受瞩目的应该就是颜漫的肚子了。 都说这可是许家这辈第一个孩子,表现得自然热切了些…… 大娘子潘佩静问颜漫,“最近有什么感觉没?这头胎更得细心照顾,不知府上有没有了解这方面的婆子,不行先让我院子里的谭妈妈先去照顾你一下,她生养了三男一女,生男孩有经验,当年我怀许恒的时候多亏了有她……” “感谢大娘子体恤,将军已经都安排好了”,颜漫心里恨不得掐死许肆,但脸上却笑得十分温婉。 姨母潘佩文小声道:“你这丫头有福气,以后就是将军府的大娘子了,不过你怀着身孕有没有给肆儿院子里添点人啊?” 颜漫看着夫人一脸关切为人着想的模样,眨了眨眼,一开始没听明白,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给许肆后院添点女人。 学着她的样子,颜漫也亲近地倾着身子凑过去,学着女人的语气略显难为情地小声道:“不需要的夫人……这个孩子也是费了老大劲得来的,将军、将军之前在战场上受了伤,很难生子……” 一听这话几个女人一片唏嘘,纷纷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这个许肆之前不好女色原来是身体不中用?!怪不得这么珍爱这个孩子!甚至不惜娶一个地位卑微的女子做正妻! 颜漫面露苦涩,默认了她们无声的猜想。 拿着帕子轻擦脸颊,一副悲伤的样子,实际是在努力掩饰笑意。 “怎么了?”许肆突然探过头来在耳边轻声问道。 这一声给颜漫勺子里肉瞬间弹得老高,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许肆脸上的疑惑加重,心想别是自己不注意她被人给欺负了。 颜漫调皮朝他眯眼笑笑,许肆了然,看来没被欺负,这明明是每次干坏事心虚的表情…… 大手覆在她的后背,自然地按摩着她的腰,“饭菜不合胃口?” 见她没怎么动筷,以为吃得不习惯。 身后酥麻劲道的触感让颜漫瞬间绷直了后背,但一想到刚才跟别人说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就快要憋不住了,柔声说道:“刚才在跟夫人们说体己话。” 潘佩静跟许肆道:“我刚才跟你媳妇说要不要让谭妈妈过去帮忙照顾一阵子,她在生养这方面是把好手。” 他这个继母向来是个会说话的,“媳妇”俩字听得许肆笑得真切,但还是婉拒了她的好意:“感谢大娘子操心,府上已经找好人照顾了,就不再劳累谭妈妈了。” “那就好,那就好,肆儿有出息,做什么我们这些长辈都放心。”大娘子潘佩静附和笑道。 许肆知道颜漫喜欢吃鱼,给她夹了块最嫩的腮两侧后的月牙肉给她,眼神溺得跟看易化的雪人似的,生怕她饿肚子。 “好好吃饭。” 颜漫乖乖照做,十分听话地敛神吃鱼。 许闲岳问许肆伤势,许肆直言说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前日还去营地里转了一圈。 一旁的陈大人道:“你关心公务、上进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体。” 说起身体,许闲岳突然提起之前红袖阁他进火场救人的事:“你也是冲动,就算再着急也不该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看你这次受了多大的伤,甚至、甚至圣上这此都有些不满了。” 许肆:“父亲说的是,儿子也已经跟皇上认过错了。” 许闲岳:“知错就好,以后也长个教训!” 许肆:“以后遇到同样的事我还是会照样去做的,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还叫什么男人。” 颜漫敏感得很,感觉场子又要焦灼起来了,斜睨了许肆一眼,给他夹菜,示意他少说两句。 大娘子也给许闲岳使眼色,示意别说了,和善地问许肆最近身体恢复得怎样,这八宝鸽子汤是特意给他熬的,鸽子汤对伤口恢复很有效。 许恒听到母亲说这话,立马让在旁边伺候的小丫鬟给许肆盛了一碗。 许肆也是很给大娘子面子,今日态度格外亲近友善,直言感谢大娘子前一阵送到府上补品,说自己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许闲岳也被许肆这次回家的态度给意外到了,心想应是成家后成长了些,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和谐场面十分满意。 想起许恒那日说跟许肆一起吃饭,兄友弟恭,这才像一家子,男人眼里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饭吃到一半,陈恭桉突然起身给许肆斟酒。 许恒忍不住来了句:“兄长伤口还没完全好,不能多喝……” 那天在醉香楼,他注意到许肆是一口酒都没喝的。 陈恭桉倒酒的动作停在半空,这下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神色稍微显得有些尴尬:“表弟你这话说的,表哥也不是一口没喝,就差我倒的这一点了?” 说完自顾自地给许肆倒上。 颜漫对这个陈恭桉观感不太好,他身上莫名有一种她不喜欢的气质。 这种不喜欢也可能是来自历史恩怨,之前陈恭桉跟一群小流氓在酒楼一起调侃过她,还被她扇过巴掌…… 许肆没有拒绝他倒酒,但也没喝,并不是故意针对他,而是一晚上他的酒杯就没有动过。 陈恭桉一个想混官场的,多少缺点观察力,见人酒杯里的酒一点没少依旧执着地在里面加了一点。 难得有机会见到许肆,虽然话题有些尴尬,但陈恭桉还是想要抓住这个屈指可数的机会,硬着头皮开口提官职的事。 希望他能帮帮忙,毕竟大家都是自家兄弟。 许肆双手交叉在前,略显防备地后倾靠在椅背,对他直言道:“明年的科举你就努力放心考,其他的事别多想,自会有人保证考场公正。” 根据他的消息,明年的监考官已经定了。 陈恭桉郁闷道:“表哥,你在高位不知道下面人的勾当,很多人已经私下把这些关系给走好了,以后有自家兄弟在官场,我和许恒都可以做的你的眼睛和耳朵,帮你做事。” 许肆闻言眉梢一挑,深沉似海的眸子看着陈恭桉不说话,但周身瘆人的气场却叫人心里直发寒…… 一大桌子人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无人说话。 就连刚开始专心吃饭的颜漫也感受到气氛不对,停下了筷子。 真要命啊,这个活爹。 第90章 不知情的父亲 许恒垂下眸子,直直地看着自己白得发光的手,心中暗暗打鼓,还好之前没开口让兄长帮忙,这气氛可太尴尬了。 许肆低沉着嗓音说道:“你这话里至少有三错,第一既然决定做官,就更应比一般人遵守法纪,既然看到有人私下违背律例为何不举报? 第二,我不需要什么眼睛和耳朵,拉帮结派不是我的作风; 第三,你不是是帮我做事,朝廷的官员是为百姓做事的…… 这些话,你听着可能觉得我说的虚伪,再送你一点,第四,你不应该在公开场合让我破坏蓝月国律例给你走关系,即便我是清白的,若你日后做了官,在外人眼里恐怕都跟我脱不了干系……” 潘佩文生怕许肆后面为了保自己的清白,断了自己儿子做官所有后路,忙给自己陈恭桉打圆场:“哎呀不会的不会的,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不会有人往外传的……” “就是就是,快吃快吃,菜都凉了!”潘佩静挥了挥筷子,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道,心里也在暗骂这个陈恭桉打小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如今做事这么蠢啊。 颜漫抬眸看了看许肆,暗暗捏了捏他的手,生怕他爆炸。 她觉得这许府多少有点不干净,许肆每次来情绪都有点不稳定,易燃易怒,可怕得很。 陈恭桉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嘴巴抿了抿,尬笑一声,低下脑袋没好气地吐槽道:“……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帮呗。” 陈大人听儿子公然叫人帮忙也十分没脸,让他闭嘴:“你自己不努力温书,还有脸怪别人,再说这饭你就别吃了。” 许闲岳笑:“消消气,别生孩子气。” 颜漫见气氛不对,给许肆夹菜:“尝尝这鱼好吃。” 陈大人忍不住质问许肆:“你之前跟双巧……整个锦安城闹得沸沸扬扬你不管,现在转头来娶这样一个女人回家,是不是也太打我们陈家的脸了?” 气氛再次凝固。 许肆:“什么叫‘这样一个女人’?我敬您是个长辈,但您好歹也要尊重一下我的人吧?” 陈大人绷紧了身子,目视前方也不看他,即便知道说法有些不合礼数,但并没有想道歉的意思。 许肆:“我跟陈表妹并没有什么瓜葛,至于之前的一些谣言,不知您说的是不是陈表妹半夜不小心跑到我屋里,给我下催擎药的那回?” 此话太过裸露,席上一些好面子的,尤其是陈家母女听完瞬间尴尬非常。 陈大人大手狠狠拍了下桌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你这样诽谤一个姑娘的吗?!” 那晚陈大人有事没在许府留宿,不知道潘佩文他们怎么跟他说的这件事。 但这事许闲岳却是知道的。 陈大人不能拿硬脾气的许肆怎样,转过头来质问自己的亲家许闲岳,话里话外无疑骂他教子无方,指桑骂槐。 许闲岳虽然知道事情错不在许肆,但陈双巧毕竟是个姑娘,传出去不好听,于是也没给许肆作证,直腆着一张脸让陈大人骂。 心想等他回去家里人自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是怎样,自己就吃个哑巴亏,就不当这么多小辈的面驳他脸面了。 许肆本来以为会对父亲的不作为很生气,然而实际上并没有。 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点麻木他这样不公平地对待自己。 颜漫嗅到旁边人的情绪低落,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真怕这个暴脾气将军突然掀桌跳脚、一气之下把全部的人都杀了。 许肆揉捏着掌心里温润的软手,虽然脸色难看,但心里实际非常平静,默默看着这群人有趣的“表演”。 “父亲您别说了,之前的事跟表哥无关!”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暴怒,引得视线齐刷刷的朝她看去。 陈双巧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低着脑袋不敢看人。 虽然没抬头,但能感受到那一道道投来的灼烧视线,快要把她给烧没了。 一个小姑娘当众承认如此可耻的事自然是很困难的,坐在她旁边的潘佩文在桌子底下狠掐了她胳膊一下子,咬紧牙缝小声提醒她:“别乱说话……” 陈双巧有些受不了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被无数人质问她跟许肆的关系。 然后人家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反而显得她像个跳梁小丑。 她从小到大一向矜持自律,有美貌也有才华,她是骄傲的,从来都没有活得这么难堪过。 更何况前几天他们还刚救了她,保住了她的名节,自己就算脸皮再厚,也实在没脸再继续瞒下去了。 “父亲,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虚荣心作祟,想嫁进将军府,你别再怪表哥了……” 小小的声音振聋发聩,满屋子的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陈大人不敢相信自己乖巧的女儿会做这种事,红着脸厉声道:“你不要怕,就算他是个将军,就算爹爹明天要砍头也会护着你!” 陈双巧没忍住哭出声:“父亲,对不起,确实是女儿的错……是哥哥那晚在表哥房间里下了迷药,我……” 话没能继续再往下说,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许府大娘子笑着开始打圆场:“都是孩子,一时昏了头脑做错了事很正常,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陈大人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丑事,又气又恼地僵硬在座位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许闲岳看到亲家火气上扬的尴尬模样,宽慰他:“双巧和恭桉我也是看着长大的,都是自家孩子品相不坏,大娘子说得对,就连圣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是孩子呢?你消消气,我们都是上年纪的人,别伤了身体……” 陈大人被人越说越觉得没脸了,余光偷看了眼许肆,他正在低头吃东西。 许肆注意到那抹暗戳戳的视线,他也想早点翻篇,淡淡地开口说道:“外面的话晚辈从来没放在心上,您也别放心上了。” 陈大人收回视线,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狠狠扫了两个不成器的孩子一眼:“两个孽障,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们!” 陈府大娘子潘佩文道:“肆儿是个爱护弟弟妹妹的,现在又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肯定不会对他们这些小孩子生气,老爷您不知道,前几日还是将军府的马车送双巧回去的呢!” 嘴巴比脑子快,潘佩文说这话原本的意思是证明表兄妹关系好,然而却不小心暴露了陈双巧在外喝醉了酒的事。 第91章 男人都一样 许恒挑了挑眉,斜眼看了陈双巧一眼,小姑娘的脑袋低得更低了。 然而还好,陈大人并不想再继续这表兄妹俩的话题,只当没听到。 准确说是脑子还在气头上,快被乖巧孩子干的蠢事给震碎了,气血一阵上涌,没在众人面前倒下就不错了,一时没有心思再处理其他信息。 陈双巧也是借口不舒服,中途离席就没有再出现。 颜漫饭后去解手回来经过一间屋子,听到里面潘佩文在安慰自己的女儿。 “事到如今知道哭了,我真是不懂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今天是犯什么蠢,告诉你爹干嘛……” “本来就不管表哥的事,明明是你和哥哥非要让我进什么将军府……” “你个死丫头,还不是你一开始说喜欢许肆,我才替你费心谋划……” 陈双巧低声啜泣。 “别哭了……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他现在虽然喜欢那个小丫头,等时间长了腻了也是那么回事……” 颜漫在外面暗暗翻了人家一个白眼。 “……但我看表哥不像那种人……” “哼,男人都一样”潘佩文没好气地笃定说道,“当年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还对我动过手……” “啊?!”陈双巧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事实在不光彩,我都不想跟人说,当年被你许姨父压了下来,没几个人知道……” 只恨耳朵和脑袋接收信息过快,颜漫当意识到自己听了什么脏东西时已经晚了…… 身体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无法支撑一般,扶着门框慢慢蹲在门外,捂着自己因为惊吓而微张的嘴巴,眉头紧拧。 许肆跟潘佩文?! 是她脑袋聋了,还是耳朵瞎了,这简直天方夜谭啊?! 别说,潘佩文现在也不过三十几,现在看起来也风韵犹存,以前肯定也是个美人…… 颜漫甩了甩脑袋,赶快让这些肮脏的想法滚出去。 但还是忍不住疑问,之前传的许肆厌女的事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装的? 颜漫一直以为他是洁身自好,只是表现的有点夸张,难道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见他平时对自己动手动脚……眼睛一眯,感觉也不无可能啊。 “母亲跟表哥,怎么可能?!”陈双巧明显也不相信。 “别提了,所以说男人都一样,错过了这个母亲再给你找下一个便是……”潘佩文轻叹一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安慰。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在外面一脚踹开。 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子陡然出现在门口,背靠月光,浑身散发着一股蓬勃的怒意和杀气,横眉冷对屋子里的女人,原本精致整齐的头发此时略显蓬乱,活脱脱就像一只暴怒炸毛的猫。 本来想温柔点的,但颜漫实在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怒气。 她人原本已经离开了,本想当做没听到,但走出了两米实在是忍不住,又半路折返了回来。 心中陡然窜起一股无名的熊熊怒火,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你刚才说……跟将军怎么了?” 女子压低了眉眼直视屋子里的美妇人,声音冰冷,眼神凌冽,一副马上要开战的样子。 潘佩文本就对这个抢了她女儿位置的人没什么好脾气,吊起嗓子戏谑道:“呵,你都听到了?没别的……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单纯,以为得到一个男人的真心,但实际上男人都是一样的,没一个好东西……” 颜漫无声地咽了口口水,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 女人说着理了理鬓角落下来的碎发,扑扇着眼皮略显得意地说道:“许肆那小子,当年在府里的时候就是个手脚不老实的,我们……” “啪”地一声脆响,话音未落潘佩文整个人被扇翻在地。 颜漫抖了抖自己生疼的手,太过用力掌心都红了一片。 潘佩文从小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哪里曾受过这种委屈,还是被一个小丫头打了一巴掌。 捂着红肿的脸不可置信地扯着嗓子直接骂,满目地不可置信:“你竟敢打我?!” 陈双巧她这架势也慌了,赶忙张开手臂护在自己母亲跟前。 颜漫拎了拎肥大又碍事的袖子:“这种话日后你若是再敢说一句,我还会打你!” 进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只是想要个真相,但当面对这个女人得意做作的嘴脸时,突然觉得多听她说一句都觉得恶心! 这种人为了给人身上泼脏水恐怕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她怎么能信她的话! “你个没教养的死丫头,信不信我告诉许闲岳让你没法过门!” 颜漫觉得好笑:“我要嫁的是将军,又不是他爹! 我告诉你我教养可不是一般都差,男女老少我都打!以后说话给我小心点,否则出门小心你的前面后面背面和上面,知道吗?老女人!” 老女人?她才不到四十,怎么就老女人。 颜漫见她打扮精致,整日还故意掉着一缕头发学那勾栏做派,就知道她肯定很在意自己的这张脸。 故意说她年纪大,所谓杀人诛心! “啊啊啊啊——”潘佩文大叫道,起身就要打她,陈双巧赶忙抱住自己抓狂的母亲。 颜漫指着她张牙舞爪挥过来的手:“你敢动我?就算十个你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潘佩文听到这话,虽然生气但还是放下了手,厉声怼她:“我看你能得意多久,你以为许肆真会娶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当将军府的大娘子?别做梦了,男人都是权衡利弊的现实动物,一个好看的女人玩玩可以,但真要你嫁进去是不可能的!” 颜漫根本不听她的,不屑道:“你别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们的事用你废话!管好你的破嘴,再敢传我们将军流言蜚语,下次可就不止一巴掌了。” 说着她故意扬起手来吓唬她,陈双巧胆小地半闭着眼挡在母亲身前。 颜漫此时还真像个恃强凌弱的大姐大,没好气地横扫了母女两人一眼,大门猛地一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以前也察觉到许肆尤其反感这个潘佩文,想过很多可能,但从没想过两人会有一腿,这太狗血了。 第92章 糟糕的情动 可能吗? 被院子里的冷风一吹,颜漫的理智也回来几分,觉得那女人的话也不能全信。 算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跟许肆又不是真的,做戏罢了! 颜漫心情乱糟糟的不想进门,便坐在了屋外长廊下的红木椅上,抬头安静地看着顶上皎洁的月亮。 做人好累,下辈子想做个……做只鸟吧,可以自由地飞来飞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冷风渐渐吹灭了心头的火气,但却理不清心头缠绕成团的乱序…… 夜间凉风带着思绪回到了三年前的晚上。 她被人按在河边的芦苇地里,几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完全不理会她的求救和痛苦,强势夺取她的宝物。 有人发现了她是个女的,开始撕扯她衣服。 正当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突然几道亮光在眼前闪了几下,一个穿着蓝白制服的帅气男子出现,将她从地上扶起,救了她的命…… 那晚她戴着面罩,他并不知她的身份和模样,不知道她是哪个猎人,但也没有多问,知道是个小姑娘既体贴照顾且保持着绅士距离,一直送到医院才走。 从那天起,颜漫开始留意这个叫“范慕行”的人的信息。 听说他爸爸也是个时空穿梭的猎人,而他母亲是个女强人,真好,她敏感又小心地不肯放过他的所有信息。 仿佛给“范慕行”几个字安装了诱捕雷达…… 知道他是世界排行榜上top的猎手,而自己还籍籍无名,在榜单看不见名字…… 于是她开始更加努力,本来一心只想赚钱,后来也开始跟其他人一样期待每季度的榜单排名更新了…… 不自觉地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即便只是排行榜上的两条冰冷生硬的编号庶子。 后来时空局体系改革,提倡分队行动,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自己这个刚崭露头角的新人。 不管再过多少年,颜漫应该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听到他念自己名字那一刻,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心跳。 那时,世界仿佛都安静了,眼里看不见旁人,只剩下两束光,一束打在范慕行身上,而另一束打在她的身上。 大屏幕上的脸表面上波澜不惊,好似并不在意,但只有颜漫知道自己当时有多努力握着腕子上的心率过快的报警音,她的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 随着相处的深入,发现他跟第一次见到的一样,能力优秀,待人友善,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耀眼。 他像个小太阳,带着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她认识了很多的朋友,甚至给了她偏爱。 在一群人在一起时,他给自己的视线是最多的,有时甚至忽视了旁人,直截了当地看着她。 他们是众人皆知的默契搭档,每每有组队的时刻,身边人总会把两人默契地排除在外。 任何人都知道范慕行的搭档是颜漫,颜漫的搭档只会是范慕行。 她因此以为他也喜欢自己,开始慢慢把身边的玩笑当真了。 趁他喝醉的时候忍不住亲了人家一口,两人对视之前,颜漫鼓足勇气直视着他那双好看的眼,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难懂,最起码没有直接说他也喜欢她。 颜漫第一反应有些尴尬,但心里还是暗戳戳期待,她只觉他是喜欢自己的。 结果第二天就被当头一棒,她好巧不巧在楼下看到范慕行跟一个女生抱在一起。 原来他有女朋友啊…… 震惊羞耻让颜漫没出息地不知如何动作地怔了一秒,以为自己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心脏已经刀枪不入,但才发现在感情上完全是个弱鸡。 她躲在楼下的石柱后半天没敢出去,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为什么要亲他呢?! 还像个小丑,把别人的友善当做喜欢…… 她那天后面逃跑似的极速离开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实在是丢脸得没法见人。 本来从不请假的人一连消失了几天,大家都以为她生病了…… 实际情况好像也是,说不清自己生了什么病,如果说是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莫名不想承认,因为好丢人…… 那一阵多少有点精神疾病,随时随地都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 宅在家里吃着零食,突然开始掉眼泪。 玩开心消消消,突然开始掉眼泪。 看着搞笑综艺,突然开始掉眼泪。 …… 忘记是怎么好的了,反正从那次之后多少有点封心锁爱了。 每每想起还是会被自己可笑到,还以为人家喜欢她呢! 从小到大就跟人主动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孤儿院给和善的夫妻递水,体会到一段温馨美满的家庭生活,但短暂的幸福过后又被送回了孤儿院…… 第二次是主动表白喜欢的人,结果搞了个大乌龙…… 最伤人的不是从来没有,而是得到后又坠入一无所有的可怕深渊。 因为工作原因,她一直跟范慕行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不会再因他独给她递的水而感受到特别照顾,也不会因他在自己生日时找遍整座城的手办店给她凑齐想要的联名组合而有其他想法。 他们只是朋友,她如此告诫自己,也好似在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配。 她反思过,应该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有过什么朋友,才误把朋友间的正常交往当做别人对她有意思。 从知道范慕行这个名字开始,他一直都是耀眼般的存在,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要离那颗星星近一点,不知不觉中竟然变得贪婪起来。 那天晚上亲了他,他应该很困扰吧…… 那段时间,颜漫切断了外面的一切信息,尤其是范慕行。 看到通讯器上不断冒出的红点,她只觉得羞耻,太难堪了,实在不想面对他,最起码不想那么快面对。 有点迷茫但只能自己消化,感情好难懂,她只知道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 感情伤人比被人砍两刀还要疼,就像深水炸弹,表面看不到什么伤口,但重伤一下就是带着让人万劫不复的势头来的,要精疲力尽地使好大力气才能重新爬起来。 尤其像她这种天煞孤星,还是不碰感情的好…… 颜漫脑袋斜倚在柱子上,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声:“怎么在外面待着?” 大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眼底浓得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颜漫错开他的视线,该死,差点就被这男狐狸给蛊惑了! “完事了?走吗?”女子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嘴角努力勾起一抹笑意。 许肆将手臂上搭的披风给她仔细系上,眼神探究地打量着她这张藏着秘密的脸,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嗯……”颜漫转了转眼珠,努力搜索理由。 许肆道:“看来刚才没吃好,走吧一起去醉香楼吃鱼。” 第93章 做作坏女人 不来还真不知道,子时后的醉香楼有多别有洞天…… 主要是氛围。 台上女子身段婀娜,舞姿曼妙如水中游鱼,只是穿着相对露骨。 除了紧要部位的裹胸短裤外,其他部分的轻纱布料并不足以完全蔽体。 这种穿衣程度对颜漫一个现代人来说很常见,舞蹈是美得,服装也非常贴合舞者所表演的轻盈灵动的锦鲤形象。 只是楼下看客的恶意喧闹、吹口哨充满了恶趣味,导致这舞好像很低俗,但明明观赏性很高。 不过很快颜漫又觉得大家的反应可以理解了。 因为后面的几场舞基本都在努力的卖弄身体,舞姿即便拙劣不成熟,但台下起哄的燥热程度更高,往台上打赏的银子更多。 虽然第一场跳得“清高”,但在这个场子里还是会被观众化为同类。 比表演更精彩的是对面许肆的反应。 颜漫正襟危坐,一边端着茶杯吸溜着茶水,一边吊着眉梢看着楼下的香艳表演。 时不时地还不忘瞟眼对面,低头扶额略显尴尬的许肆。 女子努力压制着语气里的笑意,软声试问道:“将军今天不是来吃鱼的吧?” “是啊,怎么不是!”许肆微红着脸,略显局促地拿起筷子,看着盘子里的鱼迟迟没有动手,这鱼可真鱼啊…… 忍不住解释:“……我不知道会有这种,真是带你来吃鱼的。” 颜漫点点头:“我没说什么呀,只是看你没吃所以问问,怎么啦?” 女子忍不住笑出声,看他这副尴尬又害羞的样子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许肆察觉被人嘲笑了,摸了摸自己已经红透的耳朵,感觉非常没面子。 颜漫见他一眼不敢往下面瞅的拘谨模样,故意打趣他:“是不是今天陪你来的人不对,把小的当成高念您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许肆:“我真不知道有这些,如果知道怎么会在你面前表现这么不利的一面呢?” 颜漫:“男人的话骗人的鬼。” 许肆无语凝噎,低头默默吃鱼。 颜漫双手环胸看着眼前的男人,眸光一凛,看他那副害羞模样,到底会不会有自己不知道的两副面孔呢? 虽然不相信,但潘佩文的话真的让她莫名介意啊…… 许肆突然跟店小二抬手招呼,起身拉着颜漫就走,“走吧,去楼上。” 颜漫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一下子被人打破,凌乱道:“去楼上干嘛?” “再待下去,这顿饭是不能好好吃了。” “不不不,不跟你开玩笑了!”她不想去。 许肆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颜漫蹲在地上死活不想去。 “我错了我错了,别去了呀……” “怎么,怕我对你动手?我没那么着急,对你我有的是时间……” “不是,三层多贵啊,我们两个人没必要花那钱。” 三层价格昂贵,作为一个辛勤打工人她想想花这笔没必要的钱就肉疼。 女子把脑袋埋进膝盖,声音闷闷地说道:“……否则我有种自己是个很作的坏女人的感觉。” “?” 这话属实让许肆有些没想到,她不去的原因竟然是想给自己省钱? “没事,我就喜欢坏女人……”男子眉梢一扬,突然躬身扣住地上人的纤腰一把抱起,陡然抬高的视线引得颜漫不小心惊呼出声。 酒楼廊上人来人往,两人过分亲昵的举动实在有些惹人瞩目。 颜漫羞恼地用力捶打着他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许肆却唯恐天下不乱,十分欠揍地颠了颠肩上的人,“你叫得再大声点,恐怕要有更多的人误会了。” “许肆,你放我下来!”颜漫压低声音,又踢又打,但这家伙实在皮实,任她闹腾,脚步是一点不带停的。 被人按在安静包厢里坐下,颜漫瞬间老实了。 坐在位子上一动不敢动,只敢转下眼珠环视着对于两个人来说稍显空旷的房间,感觉吼一嗓子能出回音了。 颜漫你真该死啊…… “把楼下的菜再来一份。” 这回轮到颜漫低头扶额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呢,这下好了,吃人嘴短…… “想什么呢?”许肆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颜漫摸了摸脸,平时习惯了跟人aa,现在满脑子都是许肆因她花了这么多钱,这得怎么还啊…… “花钱也是做我的女人的任务之一”许肆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道,“作为一个手握重兵的权臣,平时不过得奢靡点,皇上怎么会对我放心呢?” 颜漫满头官司,还真不习惯占人家便宜:“……一会儿你不会自己跑路把我抵押在这里刷碗吧?” 许肆嗤笑一声,被她怯怯的小表情给可爱住了:“这点钱算什么” 收起两条优越的大长腿,起身来到颜漫跟前,朝她伸手,轻语道:“来。” “干嘛?”颜漫狐疑地抬眸看向他那双深邃又琢磨不透的眼,他躬着身子遮住了背后大半的光线,高大的身影将女子整个笼罩在内。 颜漫眼睛眨得飞快,身体被坚硬的四方实木椅包裹,面前是比自己强壮很多的男人,一前一后逃无可逃的处境,登时让她有种羊入虎口的不安全感。 许肆总能在她这张藏不住事的小脸上准确洞察到她的心思,眼底玩味尽显:“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晚了?” 颜漫嘴巴惊讶地张了张,心中悱恻,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让人放心吗?”许肆强横地拉着胳膊把人从座位上提起,原来是要拉她来窗边看夜景。 醉香楼位于锦安城的地势高处,这面窗的角度将大半城区的灯火都尽收眼底。 底下是热闹的人间烟火气,远处是耀眼的璀璨星河,组成一幅望不到边的美丽画卷。 看辽阔的东西,心里总会跟着感受到一种渺小溪流汇入大海的轻松。 “好美啊”,女子闪烁着眸光不自禁地小声赞叹。 屋内烘热,外面的冷风刚好中和了一点身上过分的热气,颜漫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风在指尖流动,内心舒畅非常。 许肆侧目看了她一眼,十分满意她的反应,朗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花钱是我的事,你就负责好好享受。” 第94章 一句两句说不清 “做人还是得努力赚钱”,颜漫俯身趴在窗边,轻声喃喃道,“如果每天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这人活着还会有什么烦恼呢……” 许肆看向她:“以后我们会一起看更多的风景……” 颜漫转头朝他眯眼假笑,这人还真是逮着机会就要表达下自己有多深情…… “打住,先吃饭吧。”女子掉头就走,语气突然冷漠。 许肆摸了摸心口,跟随她的脚步来到桌前,坐到她的对面。 小二已经将满桌的丰盛菜肴布置好了,“两位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这是小店送的新酿美酒,敬请将军和夫人品尝。” 许肆闻言拿起酒壶来闻闻,眼底透出赞叹之意,看着颜漫笑道:“可惜为夫身上的伤还没好,这酒只能夫人喝了。” 说完掏出个银锭子给店小二做打赏。 颜漫暗暗咋舌,真是被他给装到了。 许肆有意提起她刚在许府院子里想什么,明明看起来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颜漫不想说。 许肆也没有勉强,直言道:“只要不是关于我对我不利的就行……” 颜漫还真差一点问出口潘佩文的事,但话到嘴边又被生生给咽了下去。 实在是太离谱,如果许肆知道她敢这么肖想他,真怕被他一怒之下给掐死。 好烦,莫名烦躁,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肆:“……不想说就不说,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想听。” 颜漫:“许肆,你是个高手吧?” “什么意思?是说我的功夫吗?” “你这么会说话,是不是……有过很多女人?” “你是第一个。” 颜漫眉头一拧,又来……紧急换话题:“对了,你答应了这次事情结束可以给我任何赏赐哦,我想要你的那个金鱼凤尾雕花镯。” 许肆放下了筷子,挑着眉毛突然来劲了,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问她:“金鱼凤尾雕花镯? 你是说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个唯一的遗物,金鱼凤尾雕花镯? 是我亲生母亲留我送给未来妻子的金鱼凤尾雕花镯?” 被人这么划重点的拿腔反问,颜漫尴尬地挠了挠耳朵,这都给她整惭愧了:“额,借用……有借有还,后面再还你。” 不是, 这个腹黑男,他是知道怎么让人惭愧的! 许肆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个是给我未来妻子的聘礼,你想要的话得嫁给我。” 颜漫因为他没听明白,又重复了遍:“不是,我后面还还你。” 许肆好似没听到她说什么,自顾自说道:“我最近仔细回想了一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跟我要这个镯子……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呢?你要它干嘛?” 颜漫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按照时空法律,她不能暴露时空局的任务。 耷拉着脑袋,郁闷地揉了揉眼睛:“有些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彼此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我保证在你成亲之前这镯子一定给你送回来!” 许肆闻言周身空气瞬间一冷,深沉的眼底明显染上了几分不悦,身体后倾大敞着靠在椅背上,昂着下巴俯视审视着她的脸:“那你就一句一句慢慢解释给我听,我说了对你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颜漫低垂着眉眼,心想怎么跟你解释呢? 拿起桌上的金樽猛灌一口,突然开始剧烈咳嗽,皱紧了眉头,怎么这么辣?! 刚才吸那一口,感觉一股浓烈的酒精极速上涌,直达脑壳,一切发生得太快,想逃时已经来不及了。 头抵在桌边的胳膊上,几乎把进口的烈酒都咳了出来才算完。 见她吐了一地,许肆冰冷着声音无情吐槽:“怎么还没醉酒品就这么差?” 颜漫把杯子推远,红着小脸告状:“这什么烈酒杀手,感觉我的舌头要死掉了。” 闻着是人畜无害的果香,没想到是刺客! 许肆紧了紧嗓子,再次展颜勾起嘴角,磁声戏谑:“酒量这么差可要小心点,你现在对面这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君子,保不准你喝醉了会做什么。” 颜漫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完全是个意外,她在外很少喝酒的,尤其是在危险的男人面前。 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颜漫手掐在下巴上,努力让自己保持稳定,看起来正常:“你说了事成之后什么赏赐都给我的,挺大一老爷们儿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说完,颜漫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怎么有点不利索了呢。 许肆眼底笑意加深,挑起兰花指,吊着眉梢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言不惭道:“我是姑娘。” 她真是惊了…… 颜漫惊讶地张大了嘴,一时哑言,他为了不守约竟然还能做出这死出?! 女子咬牙切齿地啧啧两声:“你还真是美得让我惊讶。” 许肆道:“嫁给我没什么坏处,女的,谦虚,把你当人,我无论哪一点都非常符合……” 颜漫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他还记得:“这屁话您还记着呢?” 许肆双手抱臂压在桌上,目光带笑,倾身凑了上来,缓声道:“未来夫人的话肯定得听仔细了。” 又来? 颜漫直言嫌弃:“我俩……没可能!” “为什么?” “我是不婚主义……”她随意扯了个理由。 然而这词有些超前,许肆这个古人根本听不懂,但好问:“不婚主义……什么意思?” 颜漫只得解释:“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额,就是不会成亲的意思。” “为什么?”许肆看着她那张认真的脸,“怎么刚喝一口酒就开始说胡话了?” “没有。”颜漫搭在桌上的手拳头紧握,语气严肃,但眼睛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发飘了。 一只大手扣在她的脑袋上晃了晃,笑声中带着宠溺:“那是天气太冷给你脑子冻坏了?” 颜漫身体后移躲开他,捂着脑袋斜靠在椅子上,神色痛苦地说道:“求你了许肆,你别再说喜欢我了……你是个好人,我配不上你……” 停止释放你该死的魅力吧,再这样下去真把持不住了!她要守好自己的心啊! 女子顶着一头乱发被人从座位上懵懵地拉起。 “净说胡话”,许肆将人揽在怀里,明亮闪动的眸子上下打量她的脸,目光不自主地留恋在她好看的唇边,男子喑哑着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说过你如果喝醉的话后果自负……” 第95章 一个答案 颜漫被他眼底摄人的欲望给吓到,双手仓皇地抵在他肩头努力推开两人的距离:“你干嘛?” 女子后仰着脑袋,背抵在坚实的臂弯,像只落入陷阱逃无可逃,处于下势的兔子。 但语气却带着男子不能忽视的威严,不许他轻举妄动。 “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在一个男人面前喝醉意味着什么?” 说话间,许肆的目光落在那抹惹眼的温润红唇上,粗粝的指腹忍不住摩挲着描边。 看着男人眼底那簇窜起的摇曳火苗和不怀好意的脸,颜漫眉头皱紧,抓着他的肩膀,顶着小脑袋瓜朝他脸上重重一撞。 许肆鼻子吃痛,霎时间似有一股热流穿入鼻腔。 他的声音有些气恼:“颜漫,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颜漫的额头也是给自己撞出了块疼得发紧的红晕,手牢牢按着他的胸脯拉开两人的距离,骂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不是都是颜色废料?!你说的喜欢难道就是跟我做这种事,你究竟喜欢的是我,还是我的身体?!” 许肆握着她的腰按在腿上,脸上略有不解,他确实馋她身子,脑袋里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她,喜欢身体不就是喜欢她吗,于是疑问道:“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女子双手环胸,把头一扭,不想看他,没好气地说:“你个笨蛋,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喜欢我!” 许肆眸光一紧,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女子神色稍显担心,忍不住说道:“哎,你伤还没好不能喝酒……唔!” 话说到一半嘴巴被人按头堵住,烈酒顺着霸道的软舌划入,火热地呛进喉咙…… 圆瞪的双眼呆呆地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浓眉和紧闭的眸子,他的吻带着强烈的吞噬,卷走了她的所有气息…… “许肆……”尖细的指甲划过男子的脖子,留下一道长长的红痕,疼得火辣但并不足让人停手。 女子愤怒的话被人吞进肚下,温烈的酒意上头,大脑开始陷入无能的空白…… 光洁的后背贴到冰凉丝滑的软褥,沉重的眼皮再次打开,视线明暗交替间,目光落在男子肌肉紧实饱满,线条完美的胸膛,华服尽褪,粗壮的手臂落在女子的身体两侧…… 颜漫看着眼前的这张俊颜,微凉的身体被贴上来的温暖烘烤的火热,箭在弦上,粗重的喘息变得小心了些。 刚才被他抱着往里面走的时候,她的脑子已经清醒了大半,纤细的手臂勾着他的肩膀,脑袋埋在他的胸前,紧合的眼忍不住偷偷湿润,她告诉自己就当自己醉了吧…… 而此时,她注视着他猩红布满血丝的眼,真的很想看清他究竟是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样。 为什么会有潘佩文说的那种毁三观的言论,跟她认识的这个男人完全不沾边的言论……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真的有很多自己没有看到的那一面吗? 想问又不敢问,比起拆穿知道他是个善于伪装的坏人,她更怕自己这种对一个人想要了解的渴望,害怕了解他太多会不自觉中陷得更深…… 就当只是酒精作怪的片刻沉沦吧。 脖间滚烫,依稀记得云雨欲来之前的问话…… “你要镯子做什么?” “回家……”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心情,她没有欺瞒,直言说了实话,甚至对上了那双听到答案后情绪复杂有些愤怒的眼。 许肆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心想跟他做这种事就这么不情愿吗? 拿镯子的目的就是想跑是吗? 坚硬的利齿无情地啃咬在细嫩的皮肤上,带着明显的惩罚意味,留下一层层可怖的红晕。 他大力地想要扯下最后那层薄布,手却被人紧紧按住。 “许肆,你跟那个陈家姨母是怎么回事?” 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颜漫牢牢地看着他的眼,即便他承认之前确实跟人有过也无所谓,她只是想要个真相,想要坦诚。 然而这话仿佛提起了许肆的神经,他猛然抬起脑袋,语气有些失控的狂怒预兆:“……她跟你说什么了?!” 女子左右打量着他,语气有些委屈:“我不信她,我信你。” …… 是夜,人员混杂的黑市。 一光线昏暗烟气缭绕的地下场所,里面是一群正在寻欢作乐的宵小之徒。 虚掩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缕月光落了进来,映出一张张凶残带着刀痕的脸上,仿佛鼠洞被人撬开了一脚,露出里面一双双猩红警惕的血眼。 来人一身低调的黑色夜行衣,手里还提着一个浑身酒气的男子,一进来就撒了把数目不小的碎银子到地上。 看到闪着光辉的银锭,瞬间引来一阵蜂窝般的哄抢。 再看来人时,那一双双凶狠的眼瞬间变得清澈了许多。 来人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醉酒男,沉着嗓音说道:“这小子欠钱不还,交给你们让他长长记性,留一条命即可……” “明白明白!” …… 暖帐内,女子正睡得香甜。 空气中流过的一丝血腥味被屋内烘热的炭火灼净。 帏帘被人轻轻打开,深沉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床上呼吸均匀的小人。 随后,床侧凹陷,一个带着凉意的身体探入馨香的软被,将温热的身体揽进怀里…… 翌日。 天光大亮,纤细的手指拉开合紧的床帏,女子手搭在脸上,被窗外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今天竟是起晚了。 颜漫眼睛半睁,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头脑昏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脑海里瞬间闪出昨晚一幕幕香艳火辣的画面,颜漫略显尴尬地捂住了眼睛,喝酒害人,以后再喝她就是狗! 突然定睛一看,这不是许肆的房间吗?! 什么时候回的将军府? 颜漫弹跳下床,开始对着窗外的大太阳细想昨晚的情节…… 手指不自觉地落到齿间,女子边努力思索,边轻声喃喃道:“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断片了呢……” 说完,她低头看看自己不合身的衣服,宽大不少,明显是某人的。 表情稍显可惜,许肆身材那么好,怎么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唉~” “醒了?” 第96章 多余出门 一个清越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颜漫像只被踩到脚丫子的猫,瞬间弹跳而起。 躲在床帏后,气急败坏道:“你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我看是某人想东西想得太专注了吧”,许肆刚从浴池里出来,身上被暖炉一烤还蒸腾着水气。 颜漫犹豫了半刻,问:“昨晚……我们?” 虽然但是,她身上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许肆……中看不中用? “又不想负责?”许肆一边穿衣一边斜睨了她一眼,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颜漫走到铜镜前,打量着镜子里仪表堂堂身形强健的男子,无情吐槽道,“怎么没有感觉呢?” 许肆整理的动作顿了一秒,勾唇反问:“你想要什么感觉?” 颜漫努了努嘴,看着镜子里的人视线隐晦下移,快速瞅了一眼,转身离开。 女子摇头啧啧两声,遗憾道:“徒有其表徒有其表啊。” “?” 许肆听到她意有所指的话,动作缓慢,若有所思地理着衣服……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跑掉了,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听闻陈恭桉失踪了。 常去的酒楼茶馆都找遍了,据他身边的朋友说,陈恭桉除了操心明年科举的事,也没其他烦心事。 最近一次聚会大家在酒楼夜宿,第二天醒来后人已经走了,然后就听闻消失了。 官府进行了审查,但谁也不知道回房间后他发生了什么,并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陈家贴的寻人启事满大街到处都是,甚至河道都派人冒着寒风捞了两遍。 人仿佛蒸发了一般,始终不见过踪影。 这日,陈双巧上门求见,许肆不见,怀疑又是为他哥哥的事情来的。 外头刚下过雪,天气冷得很,女子在外面站了大半天。 府里的小厮来内院问了三遍,均被高念拦下,骂他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以后就不要在将军府里待了。 颜漫听小厮说的可怜,女人站在马车外面等,脸上都冻得没有血色了,于是决定出门看看。 大门一开,只见银装素裹的世界中间,站了一个如枯叶蝶般的瘦小女子。 颜漫眸光一黯,她虽然不喜欢陈双巧的母亲和哥哥,但看到这种场景还是很难不心软。 但让她进府也是不可能的,那只会给许肆添麻烦。 陈双巧看到走下台阶的女子,冻得僵硬的脸生硬地扯出了一抹礼貌的微笑。 手里的汤婆子早就凉得像个冰块,女子颤抖着身子微微下蹲行礼,轻声道,“表嫂。” 听到这称呼,颜漫下意识地头皮一紧,没有跟她寒暄,直言道:“将军不在府里,你在这里等也是白等,快回去吧。” 陈双巧面色一怔,声音委屈地询问:“表哥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不见到他,我是不会回去的!” 颜漫上下打量着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紫了,已经是在强撑。 心里虽然同情,但依旧冷言道:“你是在用你的身体为要挟来绑架将军吗?” “我……”她想说没有,但眼前的人并没有想给她留情面。 颜漫直言挑明:“你也听过你母亲背后是怎么说将军的,即便你见了他,又凭什么让他帮你的忙呢?” 陈双巧被说的脸上红了一片,明显有些难堪。 “快走吧,待会儿府里的下人要出来扫雪了。”颜漫说罢转头便要走。 陈双巧上前一把将人拉住,冰凉的小手有些麻木的抱住女子的胳膊:“表嫂,最后一次,只求将军最后一次,我真的没法活了!” 颜漫眸光一紧,看着她突然涌出泪花的脸心中难免动容,站在原地看她继续讲下去。 陈双巧哭诉道:“不知谁乱说的我跟人去客栈的事,父亲听后生了好大的气,说要把我随便找个人嫁了,母亲也拗不过父亲,现在只能来求表哥了……” 女子泣不成声,颜漫眉头一挑,原来不是为了陈恭桉。 “那你想让将军怎么办,让他……娶你?” “不,不是的表嫂,不会跟你抢位置的,我只想让他认我做义妹,有护国将军给我撑腰父亲就不会随便让我嫁人了!” 陈双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颜漫的衣袖求道:“表嫂,求你帮我跟表哥说两句好话,他一定会听你的,我不能随随便便稀里糊涂的嫁人啊!” “哎哎哎,你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颜漫被她这突然一跪吓了一大跳,赶紧抱着她的腰让她起来。 陈双巧身体遁地涕泗横流就是不肯起,多少有点她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 颜漫奋力扯回自己宽大的袖子抱在怀里,厉声道:“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格也应该有所了解,谁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他那个倔脾气,说不想管就算旁人磨破了嘴皮子也说不听啊!” 陈双巧哭着跪坐在地上,眼神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仓皇飘忽,自言自语地轻声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 无助的女子突然抬头朝院墙大喊:“表哥,求你出来见一面吧,双巧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哎哎哎”,颜漫拦之不及,现在就是后悔,自己就多余出来管这破事。 “你别在这里喊了,将军不在府上!” “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一刻不出来,我就在这里喊一刻!一天不出来,我就在这里喊一天!”陈双巧多少有些疯魔了,少女眼睛微红,俨然已经把许肆当成了救命的唯一稻草。 “表哥,请你出来见我一面,看我一眼啊表哥!” 将军府出来人想要直接把闹事的女子拉走,被颜漫眼神拦下。 “快起来你不嫌丢人啊!” 颜漫眉头一拧,猛然用力强制要将女子从地上拉起。 陈双巧也是情绪上头,用足了吃奶的力气,手上反向一推,颜漫顺势倒地。 捂着肚子,面色痛苦,虚弱道:“坏了,我的孩子……” 陈双巧心头一惊,赶忙过来扶她,语气颤抖:“你、你怎么样?要、要请大夫吗?” 颜漫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红着眼眶惊魂甫定道:“好疼……你再闹下去,若我孩子没了,将军可不会放过你们陈家!” 陈双巧神色慌张,知道许肆得子不易,生怕把事情闹大,小心扶着颜漫起身。 颜漫见她态度松动,趁热打铁宽慰道:“你父亲说的八成都是气话,你是他的亲生骨肉,哪有父母会把子女往火坑里推的,你们回去好好聊聊呗,即便是将军也不便插手你们的家事呀……” 闹此一出后,陈双巧真的再也没有来过。 失踪半月的陈恭桉找到了,被人押到了船上,差点拉到南边贩卖了,还好被关口的官差认出才得以找回…… 但听说人傻了。 第97章 心事 锦安城街头。 “客官,您的粉好了。” 颜漫满脸心事,看着满当当的碗发呆。 白昭:“怎么了,不是你说要吃粉吗?” 自从陈双巧那天来了之后,颜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每次想起她那日崩溃无助的样子,颜漫生怕她回去做傻事。 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如果当时进府告诉许肆一声,说不定他会帮忙。 毕竟认一个干妹妹好像也不是很麻烦,自己怎么就那么草率……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满脑子都在后悔。 颜漫道:“我有点担心陈双巧,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那个那个呀?” 白昭头也不抬地吸溜一口细粉下肚,难得空出个嘴来问:“哪个哪个呀?” 颜漫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端着筷子满腹心事。 在她叹气的功夫,白昭已经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这才开始正经地回她的话:“要我说你那天就不应该出去,干预他人命运,霉运就会跑到你头上,看看现在都食欲不振了吧!” 说完,目光落在女子分毫未动的碗里,金黄诱人的汤份正在冒着热气…… “你说得对,以后再管闲事,我就是狗……”颜漫苦恼地把脑袋抵在手上,“你说要不要去陈家一趟啊,真是有点不放心”, “你去了又能帮什么?人家求的是将军! 别管了,那天就算不是你,将军也不会管她闲事的,锦安城里哪个人没有点烦心事,都过来求将军,那他能忙的过来吗?快吃完我们走!”白昭没耐心地催促道。 “没有胃口。”女子面色苦闷,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白昭闻言眸光一亮,毫不客气地端过她的碗直接放到自己面前:“那我帮你吃了昂!” 颜漫转头无语地看着这个风卷云涌的男人,吐槽道:“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吧,吃起饭来怎么像个闹饥荒的……” “不无可能,前些年一直在打仗,饿死了不少人呢,说不定里面就有可怜的我!” 他吃得十分坦然,两秒之后碗就空了…… 许恒难得来将军府,跟许肆说起了陈恭桉的事。 人被找到时,伤得不轻。 牙齿被打掉了两颗,右边小腿被插了根铁钉,恐怕也是废了。 他前日去陈府看望了一下,然而陈恭桉的状态并不适合见客,满口胡话,找了很多的大夫,都说是心病,恐怕是吓得紧了…… 许肆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默默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只问了句:“姨母现在怎样?” 许恒坐正了身子,回答道:“表哥出了这么大事,姨父姨母肯定不好受,姨母上次见头发都白了一片,人看着像老了十岁……”男子说着摇了摇头,“真是世事无常啊。” 许肆摩挲着指尖的扳指,沉声道:“你一个大男人不要整日操心这些家长里短的闲事,还是要好好用功读你的书,准备明年的科考。” 许恒拱手称是,低垂热脑袋嘴巴抿了抿,话在心口难开。 许肆直言开口道:“你不会也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想让我帮你走下关系吧。” “啊……”一下子被人戳破心思,许恒不知说是还是不是才好。 “我说过了,考场的公正会有人来维护,这些不用你们这些学子操心,你只管用功罢了。” “兄长教训的是。” 许肆留意到他那双不染尘埃的浅蓝锦靴,就连最底下的白色斜边都擦得雪白锃亮。 “你现在是不是还跟小时候一样洁癖?”男子似笑非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记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大娘子因为自己的黑手摸脏了弟弟徐恒的衣袍发了好大的脾气。 当时年纪小有些东西不懂,一心觉得是自己的错。 但他也不过是第一次看到那么丝滑水光的料子,好奇地摸了一把而已。 弟弟大哭,大娘子雷霆大作,那天把不管家事的父亲都吵到了。 妇人见丈夫来了,一改刚才的河东狮吼的暴怒模样,满脸慈爱,跟父亲说许恒洁癖爱干净,许肆喜欢弟弟的袍子,摸来摸去不撒手,不小心就弄脏了。 又说许恒年纪小不懂事,芝麻点的小事就哭个没完! 说完气愤愤地往年幼的许恒身后打了两下,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许闲岳听得哭声烦躁,把火气都撒在了始作俑者许肆身上,责问他为何要去碰弟弟的衣服!一点没有男子的样子,怎么像个姑娘一样喜欢衣服?! 许肆早被弟弟的哭声和大娘子的训斥吓得不敢吱声,觉得全是自己的错,只能任由父亲责罚。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才反应过来。 应是这个向来主张平等对待孩子的大娘子,只给自己亲生儿子做了新衣裳,没有给他做,心虚导致的羞恼而先发制人罢了。 许恒从小到大确实是个爱干净的,也有点洁癖,当年的事他都还小,所以并没有读懂许肆眼底里那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甚至有些意外,本以为许肆对他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关心,没想到还记得这些小事,着实有些惊喜。 但科考走关系的事还是泡汤了,三年一科考,人生有几个三年,他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借着朋友的关系,许恒近日没少参加饭局。 花钱如流水,但这些人看着一个个牛气哄哄,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没有一个能给准信的。 在办事的话语权上跟他自家的兄长可以说是差远了。 这日父亲许闲岳无意间得知许恒又不在府上,又出去跟人吃酒了,心中很是气愤。 晚上在后门逮了个正着,提问功课功课也答不上来,只能家法伺候。 尤其是前一阵发生了陈恭桉的事,许闲岳觉得就是因为在外面喝酒乱混导致的,如果在家里好生待着读书怎么会被坏人盯上,好好一个世家公子前途毁了不说,差点就要被卖去做奴隶了。 眼前这活生生的例子,许恒还看不见,荒废学业出去乱混。 许闲岳第一次对从小乖顺的儿子发这么大脾气,一顿竹条鞭打的家法伺候之下,许恒在床上躺了三五天才恢复个差不多。 陈恭桉出事之后,姨母潘佩文经常来许府跟大娘子潘佩静哭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没有一个省心的。 许恒被父亲打了,潘佩静脸上也不好看,嘴角上火起来的几个大泡。 姐姐潘佩文得知许闲岳下了那么重的手,也很惊讶,许恒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父亲的重罚。 跟妹妹猜测说,应该是许肆现在功成名就从战场上回来了,妹夫也便看许恒这孩子越发不顺眼了。 潘佩静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满脑子都是儿子和丈夫,听到这话马上去跟还在卧床的儿子哭诉。 让他以后一定要上进,母亲都是以子为荣的,他若不争气,以后这个家就没有他这个大娘子的位置了。 许恒知道几句话劝慰不了母亲,心中烦闷,书也读不进去。 听外头的朋友说今日的饭局有大人物,他身体刚好又忍不住偷偷出门去了。 第98章 冷遇 今天的大人物确实有点来头,酒席在锦安城第一酒楼醉香居的三层,看来这次是真权贵。 “今年的雪真的是下个没完,跟天漏了似的。” “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 两个做事的小二推着盛满碗碟的木车在跟前路过,许恒往廊边靠了靠,给人让出一个身位。 俩小二来来往往已经走了好几遍了,见他还在这里站着,隐晦的瞅了他一眼,两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什么。 许恒略显尴尬地低了低头,全当没看见。 廊上的窗户大开着,外面飘进了几朵白团雪花,霎时间就在温暖的室内消融了。 男子来到窗前,忍不住伸手去接这满目的鹅毛大雪。 夜色漆黑沉寂,雪无边无际铺天盖地地安静下着,跟背后热闹嘈杂的环境完全是两副场景。 漂亮的眸光微微颤动,若不是朝堂黑暗权臣当道,他一个书生只管赏这庭院飞雪好了,又何必出来热脸贴人冷屁股,遭受这等冷遇。 兄长现在虽是位高权重的将军,但还是父亲的那副自视清高的老朽清流作派,不知活络人脉。 也或许他只是表现得亲厚,实际并没有把他这个弟弟放在眼里,毕竟离家多年两兄弟也确实没有什么感情…… 在外头等了几个时辰,从傍晚到深夜,经历往来路过各种眼色地无声打量,让面子薄的许恒心中思绪万千,多少有点愤闷世态的不公和自己的不得志。 一小厮掀起室内如瀑般落下的红布围帐,地面杂乱,果子珍珠洒了一地,踮着脚尖轻声迈过倾倒在地的金玉酒壶,走到正在玩牌的公子跟前低声询问:“王大公子,许家二公子已经在外等候多时,要不要让他进来?” 这位被人群簇拥的头戴镂空镶宝金冠、身着华丽紫色锦衣的人,是丞相王宴的大儿子——王靖琰。 王靖琰长相整体像他的母亲多一点,白净秀气,面部线条流畅,打眼一看是个很和善的人。 然而斜刘海之下的眉宇之间更像他城府颇深的丞相老爹,下三白的上吊眼珠疏离慵懒,自带一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王靖琰含过旁边美人递过来的葡萄,压低的眉头微蹙,多少有点被打扰了雅兴的不悦。 浓密细长的睫毛慢慢抬起,把嘴里的果核朝底下柔软的掌心狠狠一吐。 小厮赶忙低下头。 站在身后围观牌局的人问:“许家二公子是谁?” 小厮回答:“许大将军的弟弟,许恒。” “他怎么会来?” 锦安城谁不知道许肆跟丞相不对付,他弟弟怎么会来王靖琰的场子。 “听说兄弟俩关系一般,许家大娘子是个继母,许肆连他老爹都不亲近八成也不待见这个弟弟。” “这许恒我见过,白得像个娇面小生,虽说跟大将军同父异母,但兄弟俩长相上还有几分相似呢!” 王靖琰闻言眉梢一挑,眼睛看着手里的牌,目不斜视地张嘴示意旁边的美人继续:“原来是我们蓝月战神许肆的弟弟,我可不敢招惹将军府的人。” 身后的人讨好道:“王大公子真是谦虚了,谁不知如今是王家的天下呀,肯定都上赶着来巴结,许肆糊涂,他弟弟倒是个聪明的。” “可不敢这么说,这天下可不姓王!” 王靖琰冷哼一声,对这些人捧臭脚的说辞已经见怪不怪了,眼底透着嫌恶,属实无趣。 过了一会儿,男子将手里的牌一推,大笑:“胡了!” 众人见状连连拍手叫好,热闹着场子称赞道:“论手气真是没人能比得过您啊,拿钱拿钱……” 王靖琰从桌边站起,活动了下筋骨身体也是有些乏了,朝底下的人招呼道:“让哪个许恒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事。” 很快,小厮引了一个略显拘谨的蓝袍男子进来。 来人站到酒席中央,面容清秀,款款而立,青涩中透着几分清高的君子气节。 看他那故作镇定,实际慌张的眉眼,引得王靖琰心里直发笑。 许肆一天到晚盛气凌人地用鼻孔看人,他这个弟弟却窝囊的很…… 许恒也不是没混过酒局的,但眼前的气氛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刚才进来一转角就看到赤裸上身跟女子玩笑的男人已是心头大骇,余光左边有人正在踩背,右边有人在脸贴脸喂酒……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地面,丝毫不敢乱瞟,多看一眼都感觉自己脏了,好想跑。 尤其现在还有几道目光正在赤裸裸地审视他,感觉此时自己像一只误闯入狼群的羊,大气不敢喘,浑身不爽利,像被要命利刃环绕,稍动一下就会被穿透见血。 “许二公子?”正位上的王靖琰朝他扬了扬手,语调爽朗,然而眼底尽显戏谑玩味。 “不必如此拘谨,大家同在锦安城早就该认识熟悉了,怪我刚才多有怠慢……”,王靖琰眼神示意距离许恒最近的一个妖艳美人,“还不快请许公子坐下。” 美人得到指示,掩唇偷笑,身段婀娜地从席上起身。 “许公子,请来这边坐吧”女子手刚碰到许恒的衣袖,就给他吓了一跳。 娇俏缱绻的声音引得男子头骨一片酥麻,不由得脖间一紧,好似一个遇到女妖怪的小和尚。 穿得这么清凉,又长相如此美艳的女子他只在书里见过…… 被人一屁股拉坐在席上,许恒姿态略显狼狈,逗得周围笑声不断。 许恒大脑一片空白,说不清是羞的还是紧张,总之是与这里的气场非常不合。 他进来前不知里面的人是王靖琰,之前虽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对他也多有耳闻,听说他私下玩得手段极花,手里出了不少人命…… “你来找我是为何事?”,王靖琰端起酒杯,视线毫不避讳地扫视着这张小白花的脸,语气还算正派。 许恒因为慌张心脏颤地只想吐,大脑已经放弃思考了,低垂着眉眼埋头拱手行礼,直接怯怯地说明了来意:“希望能在您这里求个前程。” 王靖琰禁不住大笑一声,好似听了个笑话,朗声反问:“你兄长不是蓝月威名赫赫的战神大将军吗?求我是不是有点舍近求远了?” 第99章 不甘平庸 许恒脑袋埋得更深了,一股脑地快速说道:“我跟许肆虽是名义上的兄弟,但非一母所生,关系并不亲近,跟普通人无异。” 他也不是不知道丞相府跟将军府的不和,生怕王靖琰在他身上算账,眼下只能跟许肆使劲撇清关系,最少今天得毛发无损全须全尾地从这屋里出去…… “连自家骨肉兄弟都拉拢不好,你说说我要你这种人有何用?”王靖琰扯开嘴角,跟旁边人对饮讥笑。 许恒沉着脑袋没有回话,是啊,王靖琰话说的直白但也实在——他要求人办事,自己也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交换…… 席上有人阴阳道:“许二公子也是上进,要我有那样一个哥哥,还努力个什么劲,这辈子就躺着享清福多自在!” “应是许大人教子有方……”许家不养闲人。 “哎,你若是有这样一个出息哥哥,还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只有着急上火生气的份儿!” 许恒在调侃中听出了些许挖苦意味,但他并没有吭声。 他此时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拿不出能跟王靖琰交换的东西,现在只想等这场荒谬恐怖的酒席结束。 王靖琰摩挲着下巴突然跟一旁的人说道:“上一届的举人现在是在做什么官?” 只听那人吐了一口瓜子皮,笑声道:“别说上一届,上上一届现在还在那里排着呢,眼下哪里有空闲位置让出来给这些新人,就是状元也得把上一个坑里的老人熬死了才能有个出头之日。” 席上一人也跟着附和,苦涩道:“就是说啊,现在这世道官场不是那么好进的,都是张家要张家的,李家要李家的,只要自己人……” “……哪个不是长了八百个心眼互相提防,要想做官肯定得交点投名状啊,现在有些读书人就是读书读傻了,把脑子给读迂腐了,不知变通,导致自己永无出头之日!” 王靖琰佯装疑惑,问道:“此话当真,我怎么听人说最近朝廷里事务繁多,正缺人手。” “王大公子,以您的地位要是问的话肯定是随时都有空位的……” 王靖琰眉眼微眯,视线不留痕迹往旁边淡淡瞅了一眼,嗤笑一声:“你可真是折煞我了,我要真这么厉害,怎么没人来求我……” 许恒握着酒杯的指节攥紧,这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身旁有两人轻声嘀咕,“你之前交了多少?” 许恒微微侧头,从余光瞥见那人用手指比了个“八”出来。 “八千两?”后方那人低声惊呼。 “不用那么多,八百两。” “八百两买一个六品的小官也算值了……两年差不多就能赚回来。” 许恒眉头微蹙,心脏忍不住开始剧烈跳动,八百两?这钱努力凑一凑的话他也能拿的出来…… 王靖琰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给人安排个官职的小事应该对他来说是很轻松的,而且几句话的事就能赚八百两银子,怎么想对他也不算亏…… 难得能见到这样一个有分量的人,许恒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他起身态度恭顺地给席位正中央的男子敬酒,腰背弯了近乎九十度,无限放低自己的姿态,语气恳切道:“小生想请许大公子给个机会。” 王靖琰见刚才畏畏缩缩的人突然来这么一下,跟旁边的对视一眼后哄堂大笑,打趣道:“不是吧许家二公子,你认真的?!” “如果大人需要,小生、小生的命都是大人的!” 许恒把脑袋埋在胳膊底下,脸跟脖子红了一片,因为激动身体忍不住颤抖。 他太想成功了…… 许恒抬头看向王靖琰,微红的眼眶中,眼底原本的怯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野心和欲望,信誓旦旦的样子仿佛此时就算王靖琰让他给自己胸口来一刀,他便会马上照做。 王靖琰眼含笑意,抬手推开了旁边美女递过来的酒杯,半躺的身体坐直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向他投诚的男子。 席上众人瞬时安静下来,均在暗戳戳地观察着上面人的眼色。 “许肆在外虽有威名,但为人冷血,早年就杀害了父亲的侍妾,实在凶狠,我不想与这种人为伍,反而听闻大人善待英才,希望有生之年能为大人所用!” 许恒说的振振有词,当年父亲的小妾死的离奇,尸体是在井里发现的,结合许肆的突然失踪,有人猜测是许肆干的,但没有证据,父亲也不许这种丑事外传。 他对这件事也是半信半疑,但思索一圈,这个刚好可以用来作为看不上许肆的证据。 许恒正视着那道野兽般的并不算善意的目光,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耳边能听到自己的谨慎的鼻息,身体僵硬着没有动作,他知道自己此番行为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于此相比,他更不想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庸人…… 只听一声朗然大笑,王靖琰脸上的严肃消融,朝着面前男子拍手称好。 然而话头一转,他胳膊搭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目光逼视许恒:“话说得好听,再怎么说你也是许肆的弟弟,让我如何信你?” “随便大人试探我的赤胆忠心!” “是吗?” 屋内烘热的烛光一抖,王靖琰大手高抬,扬手撩开了底下的衣袍,声音清冽而富有挑逗:“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许恒见状瞳孔猛然放大,面色僵硬而凝固,大脑一时有些无法反应,“这……” 旁边的人嬉笑,满屋子的目光瞬间齐齐地向许恒投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许恒“扑通”一声清脆跪下,颤抖着身体叩首在地:“王公子,我……我可以拿钱来孝敬您,你要多少、多少都可以!” “不是要证明自己么,这就怕了?”王靖琰眼神渗人,一张俊脸笑得嗜血鬼魅,“你是许家的人,不好好表现表现,怎么敢用你?” “我、我……”,许恒视线扫过一旁案子上的琴,赶忙指着那琴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我琴技尚可,不如给您弹个曲子助助兴吧。” “弹琴有什么意思,我们喜欢听箫!” 一男子坏声说完,满屋子的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大笑,就连怀里的女子也掩嘴偷笑。 许恒不知道这些人在笑什么,站在原地,不知要不要弹。 第100章 有缝隙的暗格 “算了算了,不要吓坏了我们许二公子”王靖琰微微瞪了说话人一眼,转而把胳膊杵在跟前的矮桌上,俨然一副要开始仔细欣赏的样子,神色柔和地看着他,“弹来听听。” 在一屋子老虎面前,许恒早已吓的面色惨白,甚至几度紧张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肢体有些不协调地坐到了琴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眼神环视一圈示意自己要开始了…… 冷风一吹,屋檐上的积雪飘然落到那紧关的窗沿之上,里面透出来的热温将小小的白色雪团融成一滴浑水。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无章乐声和男子们的嬉笑声交杂在一起。 檐上月色朦胧,慢慢没入浓厚深沉的乌云之中。 深夜,空荡的小巷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无味水汽。 一略显蓬乱的人影从拐角处失魂落魄地走出,在凹凸不平的灰墙上落下一道欣长的黑影。 许恒满身酒气,眼角血红,耸着肩膀一副泄了气的颓废模样,多少有些狼狈。 突然脚下一绊,男子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无力地俯身栽倒在了冻得光滑的石板路上。 地上的雪被路过的黑色脚印踩得肮脏,膝盖被磕得生疼,连明亮干净的袍子都给搞脏了。 许恒晦气地捧起洁白未染尘埃的雪发了疯地往自己的身上抹,想要擦除污秽,却发现肮脏的痕迹反而变得更大了 冷风萧萧,头顶圆月正明,骨节分明的手不知痛地一拳打在了粗糙的树干上。 冻红的纤细大手早已麻木,指节隐隐传来细微刺痛。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太过冲击,人弱被人欺,满腔的愤恨更加灼烧清晰了他想要成功的渴望。 地表卷起的残雪盖住了来往路过的脚印,似是在努力修复肮脏地面的白。 然而仔细一瞧,还是能看到落在污雪上的点点猩红…… 天气渐暖,节日的气息也逐渐散去。 空气中已经隐隐能感受到一股万物复苏的青草气,让人心情愉悦舒朗。 将军府。 傍晚的金黄余晖落在院中,仿佛裹了一层温暖的软被。 房门大敞,夕阳照进了屋内,落在红木桌和白墙上,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星星点点闪着金光,漂亮极了。 颜漫敲门没人回应,进来一看果然没人。 目光下意识被桌上开了一条缝隙的暗格吸引。 鬼使神差地过去打开,看着里面安静躺着的镯子,女子眸光微动,心跳下意识地开始加快…… 白皙的手指抚摸在冰凉坚硬的金银镯上,之前总是心心念念想要拿到它,完成任务就离开。 现在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却是想起许肆说的话,这是要送妻子的聘礼…… 漂亮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底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颜漫轻嗤一声,想起许肆一些无赖直白的话有些忍俊不禁。 然而持续不到一秒,少女微红的脸颊一凝,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过眼角淡淡的悲伤…… 她眼底无光地装作没看见把镯子放回了原处,甚至掩上了那条扎眼的缝。 颜漫害怕自己的心动,害怕去想那终将面对的分离。 但她现在实在是太快乐了,在这里有朋友还有有喜欢的人,她喜欢在将军府的日子,这种喜欢甚至超过回到熟悉的安全的环境。 想到以前总是独来独往的自己,忍不住地留恋想要再多待一天…… 这日天气正好,颜漫和冷祈在后山的训练场上射箭。 女子百发百中,再次正中靶心,瞥眼见冷祈再次脱靶,笑他这准头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冷祈低头捣鼓自己做的新弩,说是新武器的缘故,不是他的问题。 颜漫拿过来试试,果然偏的,瞄准时需要往左偏一下,打趣他也能凑合用。 她朗声道:“连发数和射击威力都有提高,瞄准这个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就斜着用好了,刚好敌人拿到你的武器不能够立马使用,换个角度想想也是不错的!” 冷祈忍不了自己的作品不完美,这话听着觉得像是在阴阳他。 这时许肆过来,见颜漫总是偏靶,以为她箭术不行,借机上前指导。 颜漫傲娇拒绝:“不想学,我故意射偏的,这就是我的风格。” 许肆也跟着执拗上了:“我非要教!” 颜漫把弩递给他让他先试试,许肆直言不需要,把人一把拉到跟前,详细地指导教她如何正确瞄准。 女子有意跟他作对,态度稍显不耐烦,故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的话。 许肆这老师并没有被坏学生劝退,反而乐在其中,她没回答说听懂,他就不厌其烦地再重复一遍。 察觉到有人走神,大手带着威胁意味紧扣着女子的纤腰重重往怀里一贴,颜漫侧头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看前面”,男子大言不惭地一本正经的责备道。 “好哦”,颜漫乖乖回过头,眸光含笑坐等他打脸。 一旁的冷祈本来就满头官司,烦得很,看到光天化日打情骂俏的两人,眉头越蹙越深,最后别过头没好气地把手里的钳子往地上一丢,真晦气啊…… “嗖嗖”几声,羽箭射出,不出意外的偏靶。 颜漫啧啧摇头,顺势从某人的桎梏中逃出,无情地取笑他:“将军的箭术好像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啊。” 许肆又试了两次,这才确定是武器的问题,回头指责冷祈:“这就是你冷祈做的弩?” 突然中枪的冷祈道:“在改了在改了……” 说完,忍不住小声吐槽,“之前没见你这么上心啊……” 许肆闻言眉梢一挑,像个小学生一样开始犟嘴:“你说什么?你不知道我最爱用弩箭的吗?” 冷祈连连点头称是,好的好的,我嘞个活爹。 晚上颜漫肚子饿,突然很想吃点碳水,于是出门想去厨房看看。 不知为什么,今晚院子里出奇的安静,有种风都停了的感觉。 想着府上守备森严,应该没什么大事。 正要过拱门的时候,余光中有一黑影从墙上快速闪过,往许肆的住处去了。 第101章 要挟 黑衣人进屋,拔出腰后的匕首缓步走到床边,揭开床帏,扬起利刃往床上一刺! 全程动作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 然而,他发现床上并没有人。 暴露在外的双眸一紧,心头大惊,中计了! 正在这时,身后的房门被人猛然打开。 黑衣男子转头一看,一个深色的翠玉茶壶迎面飞来。 一刀劈碎,裂开两半的茶壶破碎后,陷入眼底是一个挥剑而来的纤瘦的女子。 见到来人的样貌和装扮,以及能随意进入许肆的屋子,对她的身份已经猜测个大概。 拿下她,说不定自己还有命逃出去。 颜漫目光落在他背后的床榻上,神色警惕,小小的身体瞬间迸发出强大的杀意。 男子举刀应招,两招下来,他已经被女子闪电般的快剑给惊到,鼻尖不自禁地冒出细汗…… 没想到传闻比皇宫还要难闯的将军府,守卫松散,而一个看起来娇小弱不禁风的女子,却实力强劲。 女子出招诡异,不知是什么流派,参不透她的剑法,竟能跟他一个杀手界的头部高手打得不分上下。 然而黑衣人很快便发现她主打以快制胜,力道不足,尤其是她双手左右开弓之下,右手有些不利索。 于是专挑她的弱势攻击,步步紧逼挑掉了她的剑。 颜漫索性弃剑,掏出短刃,近身搏斗。 本以为获胜的黑衣人没想到她还有后手,脸险些被锋利的银芒划过。 女子出招狠厉,丝毫不惧地只往前冲,直刺他要害。 颜漫察觉到床上没人,这个时辰不在屋有些异常,偏偏今天又来了刺客,是碰巧不在,还是有秘密任务出门了?但有秘密任务她怎么不知道? 不经意地失神被人占到上风,大手拧上手腕,卸下了她的匕首,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顺势抵在了纤细的脖间。 “住手!”,一个人影从背后的窗口翻入。 被人钳制的颜漫眸光一斜,很容易从声音认出来人,是许肆。 黑衣人看到许肆,一手抓着女子的肩,一手拿刀架着她的脖子,声线稍微有些颤抖:“放我走,我饶她一命。” 颜漫晦气地蹙了蹙眉,没想到这么狗血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连累队友可不是她喜欢的,袖口下的拳头握了握,然而手臂上的肌肉刚微微一紧,脖间那抹锋利的刀芒便又凑近了几分,随之流出一道惹眼的红痕。 屋内光线昏暗,可以说是漆黑,月光落在对面男子的身前,只能看到他缓缓起伏的胸脯,大气简约的华服泛着细微的光。 许肆双手环胸,微微前倾的上半身落在月下,周身只能看到他那双明亮闪着怒意凶光的眼。 颜漫第一次见他这种跟人对峙时阴鸷的表情,平日的柔情不在,此时像只危险的狼,带着让人畏惧的杀意。 女子精神高度紧绷,眼睛留意着对面的动作,感官也在无尽警惕身后人细微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配合反击。 气氛焦灼,面前缓缓传来男子凛然冰冷的声音:“你凭什么觉得靠一个女人就能威胁我?” 颜漫闻言眸光一震,瞪大了眼看着对面投过来的凌冽视线。 第102章 真心? “谁派你来的?” “我再说一遍,放我走!否则我就一刀砍了她的脑袋!” 身后的黑衣人有些激动,拽着她肩膀的衣襟小幅度后退,脖子上细细的刀口又深了几分。 “一个女人而已……不如说是谁派你来的,我还能放你一条性命。” 颜漫眸子颤了颤,安静地注视着许肆那张被阴影笼罩的脸,不放过能看到任何一条纹路,想要努力看清这个男人,虽然知道他可能是在耍诈,但身体还是感受到一股从下到上慢慢浸过的凉意…… 大脑此时不忘苦中作乐,闪过一丝好笑,这话先不说对敌人杀伤力如何,对她的杀伤力倒是挺大的。 她努力告诉自己现在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处境,颜漫你清醒一点! 许肆并没有看她,始终注视着她身后的另一头猛兽。 黑衣人见许肆好似并不在乎这个女人,也是,像他这种人什么女人没见过,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妥协。 他的钱都已经给家里了,五百两银子也够娘俩下半辈子的花销了…… 落在颜漫身上的手紧了紧,耳侧的黑衣人厉声道:“谁不知你宠这个娘们儿,听说她还怀了你的孩子?” “那又怎样……” “许肆……你果然是个冷血的畜生!” 许肆下巴轻轻一扬,月光落下的黑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高挺的眉骨下,微眯的凤眼透着瘆人的阴沉笑意。 他不留痕迹地低眼瞅了被钳制的女子一眼,瞬间从背后掏出一个小型连发弓弩。 颜漫胸腔剧烈起伏,眸光一紧,注意对面霎时拿出的弩箭,月光一闪,认出正是前日训练场那把总是跑偏的弩。 只一刻,锋利的箭尖精准地对向了她,变成一个肉眼微不可察的点。 几乎是来不及反应,羽箭“簌簌”射出。 身后的人见猝然连发的羽箭避之不及,钳制人的手上松下了力道。 颜漫定睛看那照样跑偏的羽箭,手刀猛然用力拍开抵在脖上的大刀,肘击身后人腹部,俯身反向躲过袭来的箭支。 黑衣人边后退边挥刀砍箭,正当利箭被他仓皇地尽数挡下之时,一个娇小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手里的利刃不带犹豫地直接深扎在他胸膛。 溢出的滚烫鲜血溅了女子一脸,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刺眼。 颜漫火气上涌,持刀的手狠厉一拧,冰冷的眸光泪花微闪,脑袋里萦绕的全是许肆刚才的那句——凭什么觉得一个女人就能威胁我? “留个活口”,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颜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没有要底下人的命。 门外的护卫进来将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带走,许肆跟门口处的高念低声说着什么,但她此时也没心情好奇了。 凭什么觉得一个女人就能威胁我? 一个女人? 威胁我? 颜漫忍不住去想,一切结束之后心口瞬间被涌上的酸涩堵住,脑袋乱乱的有点思绪混乱。 许肆过来摸她的头,一改刚才的森然冷漠,温柔地问她是不是吓到了,揽着她想去清理下血迹。 “没事,我自己可以。” 颜漫用力推开他,仓皇地速速抬眸了眼这张熟悉的脸,喉间哽塞。 他脸上还是熟悉的关心,眼底还是熟悉的柔情…… 颜漫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演员,但在演技变化自如的许肆面前自己好像是个新兵蛋子。 忍不住去想刚才的话他代入了几分真心呢? 箭射出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冷祈有没有修好,只有五成的把握箭是偏的,但见他毫不犹豫地把箭朝她射出,想到他那张冷漠的脸,自己好像真实的死了一次。 颜漫逃也似的一路跑到后院的井口边,回头一看,没人追来。 她慢慢垂下脑袋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眼泪倒流到额头,硕大一滴掉进平静的水里,激起圈圈涟漪。 颜漫生疼地咬着指节,嗓间还是禁不住有悲伤的哭声溢出。 第103章 屋子炸了 说不清,她一边拒绝别人的感情,一边期待别人对她付出全部真心,她清醒的知道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又忍不住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搞纯爱…… 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以什么态度去质问他。 她知道许肆喜欢她,但这种喜欢又有多少呢? 她好似有点得意忘形了,高估了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的份量,也可能是高估了感情在这个男人眼里的排序。 他手握权力,习惯了高高在上,他是骄傲的,颜漫没信心在一个人眼里比权势和骄傲重要。 平时一些无尽宠溺、好似能把心掏出来给她的情话,是不是只有她在不知不觉中愚蠢地全信了。 许肆可以为她毫不吝啬地抛掷千金,可以在人前显示对她的百般偏爱和袒护,但他本来就不缺钱,她就好似一只被有钱人收养的小猫小狗,因为点偏爱,就真羞耻地把自己代入了女主人的位置。 而当触及真正利益的时候,她瞬间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不是不可或缺的,不是她想象中的爱人的身份。 可能因为相貌,新鲜感,或是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真心话,让人产生了爱情的错觉…… 然而她对许肆了解多少呢,今晚许肆面对敌人时的森然冷漠让她感到陌生,也提醒了她。 许肆一个小官家的儿子能做到现在一等一的武将位置,肯定不止她平时看到的温润一面,她没有见过他的邪恶,不了解他的过去,也看不透这个人…… 颜漫探头看着清澈的井水中的脸,脸上的泪痕泛着盈盈亮光,神色略显憔悴狼狈。 心头涌起的凉意让身体禁不住地开始发冷,她为什么总是抗拒不了别人的示好,她的感情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正难过呢,身后突然传来轰地一声骤响,颜漫回头一看,许肆的屋子炸了。 颜漫快步来到屋前,发现是冷祈正带人在把烈性炸药包不要钱似的往火堆里面丢…… 许府。 隔着老远听到轰鸣,许恒披着衣服出门来看。 府里被吵醒的下人说,看那火光好像是将军府的院子。 许恒眸光盯着远处没有说话,眼底渐沉。 那日,他拿着买官的钱去找王靖琰,然而对方并没有收,而是带着他去了城西边郊的黑市。 在王靖琰的亲眼注视下,他应约带的那五百两银子被给了黑市的杀手,来买许肆的命——这是王靖琰跟他要的投名状。 五百两可以买一个顶级杀手的命了。 对方一听是去将军府面色还有些犹豫,听说要杀的是许肆更是直接拒绝。 许肆可是蓝月国战神,把举国上下拥戴的战神杀了,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然而一看到五百两银票,眼睛忍不住放绿光,马上就同意了…… 许闲岳听到动静也被吵醒,得知是将军府反而放下心来,直言许肆那小子不知又在胡折腾什么,大晚上的扰人清梦,明天街上肯定又少不了人骂…… 见父亲气急败坏地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又回屋了,许恒也进屋关上了门。 王靖琰就是个魔鬼,有他盯着,他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男子抱膝坐在地上,痛苦地落下眼泪,担心许肆真的会死,如果他死了,那自己就成了伤害兄长的罪人…… 丞相府隔着两条街也听到了爆炸声,两道欣长的人影一前一后站在屋檐上,远远看着那滔天的火焰。 姬羽冷笑一声,言语带着几分讥讽:“没想到许肆这个弟弟下手还挺狠。” 冷风呼呼刮着,隋峰清了清嗓音,语气漫不经心道:“要是人就这么死了,那我们风雨雷电四大暗卫真要像个笑话一样无能了。” 姬羽心态倒是好,坏笑着暗暗嘲讽:“还是不一样,我们是无能又不值钱的死侍,人家是正放心肝的枕边人……” 隋峰垂眸低笑。 将军府。 许肆见到颜漫过来,注意到她微红的眼角,问她刚才去哪儿了。 还以为她去包扎了呢,脖子的伤口看起来不深,但也得赶紧清理。 许肆手拨开女子肩头的长发,想仔细查看下她的伤势,被颜漫不留痕迹地一掌拍开。 “这是做什么?”颜漫问,她不解为何要把好好的屋子给炸了。 许肆深深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把声势做大。” 颜漫联想到许肆异常的不在屋内,以及院中突然出现的这么多的炸药包,看来是之前早已备好的。 她狐疑地看向许肆,试探着问道:“你们今晚是搭了个戏台子,等着人自投罗网呢?” 许肆嘴角带笑微微点头:“聪明……” 颜漫闻言没好气地小声嘀咕:“合着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那她刚才闯进屋里跟人对打,岂不是个小丑? 男子靠近一步,手搭上她的肩,调笑道:“怎么,生气了?” 颜漫甩开他的手,挪步跟他保持距离,双手环胸,眼底尽是不满,故意阴阳道:“还以为我是什么将军身边的近卫呢,看来是属下高看自己了。” “因为事情比较紧急,没来得及跟你说。”许肆语气讨好着马上解释。 颜漫环视一周,直言道:“高念白昭冷祈都在,是没说还是没必要说……” 女子脸色差的很,略显红肿的眼带着明显的火气,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许肆表情一怔,有些愣住了,她从刚才就有点怪怪的,立刻道歉道:“这次是我不对,以后一定提前跟你通气。” “不必劳烦将军,我以后会摆正自己的位置……”颜漫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金鱼凤尾雕花镯还在里面! 这么大的火,别给那镯子融了! 颜漫没精打采的身体瞬间抖擞,惊呼道:“坏了,镯子!” 不死心地问了许肆一嘴,“你娘亲那个金鱼凤尾雕花镯带出来了吗?” 许肆眉头一拧,直说,“没有。” 颜漫心想完蛋,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急的团团转,通讯器手环的能源还剩4%,她非常清楚东西的位置,快速地进去一趟应该来得及。 许肆见她要往里面冲,赶忙给人拦住:“你疯了,往里面跑干嘛?火这么大!” 第104章 两个炮仗 颜漫努力挣着拦在腰间的粗壮胳膊,着急道:“别拦我,我要把镯子拿出来!” 许肆不让她去,现在火太大了,站在门口三米远都烤得燎人,而且房顶眼看就要塌了,根本不是能进人的时候。 “你喜欢那个镯子,我再给你做一个便是!” “不一样,只能是那个!” 颜漫狠掐了他的手一把,落下几道透着血色的指印,然而许肆就是死死扣着不松手。 不过,见她来真的,许肆也是有些生气了,他不理解一个破镯子有什么重要的,非要不惜命得往里冲。 男子力道大得惊人,握着她的肩膀一把扳过让颜漫正视自己:“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非执着那个镯子?” “你不会明白的!”颜漫挣扎两回没成功,踩他脚也被人躲开,别过头去气鼓鼓地不看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那个镯子是要走!不是吗?!” “那怎样!” 许肆的声音拔高,颜漫的音量也顺势拔高,瞪圆了眼珠直直逼视他的眼,就他会吼人?! 这俩俩嗓子给周围人叫住了,纷纷往这边看,心想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许肆大手一挥,朝旁边人吼道:“看好内院,不许人进来!” “是!”原本失神观望这边的护卫们马上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严格守住里院,按之前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 许肆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听她这么坦诚地承认自己想走,握在肩膀的手忍不住用力,语气狠厉地低声质问:“我对你这么好,你要什么都能给你,为什么非要跑?!” 颜漫肩膀被捏得生疼,狠抓上他的胳膊,厉声回他:“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早晚要走!” 男子生气地略显失态的晃了下女子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你别忘了自己签了卖身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你纯有病!” 女子按着他的手臂,头上簪子被摇晃落地,发丝被风刮到脸上稍显凌乱,抬眸对上男子布满血丝的眼。 许肆生气还挺恐怖的,要平时她一定见好就收,及时示软以免自己收到什么肉体伤害。 但今天火气上涌就跟他对上了,明知有的话不利于自己的处境,偏非要说。 “还不是你栽赃、给我下套,许肆,你无耻!” “不是孤儿吗?执着要回去,家里到底有谁在呀?!” “你放开,弄疼我了!” 颜漫见他有些魔怔,手上越发用力,挣扎着要跑。 “哎哎哎将军”,高念见许肆这副要吃人的架势,赶忙跟白昭上前拦住分开了两人。 颜漫的肩膀要被他给捏碎了,身后的房子被燃烧倒塌,眼见进去拿镯子的希望落空,颜漫生气地推开挡路的人跑走了。 神经病,忘记他有精神疾病了! 颜漫一路埋头快跑,一路脑海中不断回想最近自己做的蠢事。 想到他刚才那张双眼猩红要杀人的脸,心里一阵后怕,然而更多的是愤怒。 她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变态的男人动心。 之前温水煮青蛙的日子,让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快没有多少时间的病人。 她在这里耽搁太久了,都快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了,竟然还有心思跟人谈情说爱。 白昭追了上来,见女子停下,他又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警惕又有些胆怯的看着前面的怒气滔天的女子,生怕颜漫突然爆炸发火殃及到自己。 他刚才在旁边有听到几句,以为颜漫是因为他们没提前跟她吱声设了埋伏而生气。 男子眼角一紧,摸了摸耳垂,语气佯装轻松地打趣道:“知道太多没什么好的,你看我这知道了临时被拉去做苦力……不如什么都不知在屋里躺着舒服。” 颜漫转过身,掉头往回走,脸色依旧很臭。 白昭见她满脸杀气地过来,眼神躲闪着怯怯地后退了一个身位给她让路。 许肆这边,气得狠踹一旁木石堆砌的花坛,双手叉腰,面部通红一片。 院子里的人大气不敢出,知道这边立了炸药包,不敢扭头往这边多看一眼。 “把火灭了!”许肆突然来了句。 负责点火的冷祈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突然,点火容易灭火难啊…… “给我把火灭了!”许肆见没人应声,怒吼道。 冷祈赶紧连连点头带人灭火,还好现在这火大势已去,但工程量依旧很大。 忙活半天,刚有减弱的事态,许肆突然抬桶往身上凉水一浇,猝不及防地冲了进去。 众人大惊,这是闹哪出? 许肆闯进破败的屋内,房顶的落木在里面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他大步跨过燃火的木头,身上的这点凉意在里面这四周环绕的强势包裹烘烤攻势下,没坚持几步就开始干燥灼热了起来。 抬着手臂挡住涌向脸上的火焰,径直去了里屋放金鱼凤尾雕花镯的柜子处。 木柜此时烧得整体焦黑金红,男子看准了位置抬脚猛然一踢,燃火的红木瞬间松散了一地,上面放的东西也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许肆很快找到了那个放镯子的木匣子,还好只烧坏了一角,里面的镯子完好无损。 不顾手上的滚烫,男子取物便走,甚至有些病态地有意任由掌心被灼热烫伤…… 天蒙蒙亮,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冷祈把手里的木桶往地上一丢,整个人散了架似的躺倒在了水车上,“终于完事了……” 鼻头紧了紧,诧异道:“怎么有股烤地瓜的味儿?我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嗅觉出问题了?” 白昭走过来,伸着个脑袋在他头顶,正对着他的脸,悠哉道:“你仔细闻闻,还有玉米。” 冷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有这心思!” 白昭用脚扒开自己埋的地瓜玉米土豆,看看熟了没,直言道:“又不耽误,刚好跟早饭一起吃。” 说完视线落到在火堆里扒拉的颜漫身上,跟冷祈小声吐槽:“你说这俩人一个接一个的找什么呢?定情信物?” 白天一早,整个锦安城就传开了,将军府昨晚发生大火,大将军许肆受了重伤,但好在解救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 许肆在昨日傍晚收到了一封红文密信,说有人要杀他。 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提前设下了防备,只是意外的是颜漫不凑巧地进了屋子。 第105章 闭府 昨晚的黑衣人是个胆小的。 高念让人用热水给他浇醒,男子揭下面罩,嘴角有一道长长的疤。 他在杀手界还挺有名的,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 高念问他谁派他来的。 男子闭口不言,说自己是个有骨气的杀手,就算死也不能坏了行业基本的保密规矩。 高念听他这么说也来兴致了,把盖在墙上的滑行门一推,给他展示自己的小宝贝们。 男子看着满墙的刑具,目眦欲裂,吓得上下牙齿直打颤。 高念见他这样子,眸光含笑,常年的审讯经验来看,对付这种胆子小的最容易了。 他取下背后最近的一个铁钩,对男子阴沉威胁道:“不想说的话,我就陪你慢慢玩……” 然而刚走近一步,一股刺鼻的尿骚味从面前传来。 低头一看,果然尿裤子了。 刚要开口骂,抬头一瞧人已经耷拉着脑袋,吓死了。 这给高念惊住了,这么多年被直接吓死的还是头一个。 怀疑他使诈,后又怀疑是不是偷摸服毒了,仵作验尸后跟他确定,确实是吓死的,应该是有心疾。 高念晦气道:“这点胆量做什么杀手啊……” 背后买凶之人没有审问出来,多少有点砸高念地牢阎王的招牌…… 这两天府上气氛有点奇怪,不得人随意进出,然而守备却没见得多严,莫名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许肆也没有上朝,说是受伤了。 颜漫对此感觉奇怪,那晚他不是好好的吗。 冷祈赶忙解释:“因为不确定杀手是谁派来的,所以现在只能把水搅浑,将军装受伤给人以可乘之机,等人再来就来个瓮中捉鳖!” “哦~”颜漫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冷祈见她一副兴致缺缺没精打采的样子,用胳膊拐了拐她的手臂。 “跟将军吵架了?小夫妻之间不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吗,你一个女子去撒个娇马上就和好了,干嘛谁都不理谁呢?” 这俩人吵架,主要是其他人也跟着遭殃啊。 许肆最近的脾气十分暴躁,感觉往他院子飞的鸟都变少了。 正在擦剑的颜漫闻言长剑一挥,指向冷祈,爆炸道:“什么小夫妻?我又没有嫁给他!还有凭什么女的就得服软撒娇?!” 冷祈瞪大了眼,瞬间举起双手一动不敢动。 一双轱辘转的机敏大眼,看着自己那被削了一截的碎发,在空气中左右飘摇,缓缓而落。 这死丫头出招怎么这么快?! 刚才只感觉一道凉风迎面袭来,剑芒在跟前半寸闪过,吓得他下意识地收紧了脖子,识相闭上嘴,不敢再说了。 颜漫走后,躲在暗处目睹了全程的白昭才敢走过来。 “哈哈让你多说话!” 白昭嘴巴里叼着块牛肉干,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吓死了我兄弟”,冷祈跟他吐槽,后怕地拿手在脸上比划了两下,“刚才那剑差点削掉了我的下巴,女人真可怕……不对,爱情可怕,本来多好的小姑娘……” 白昭挑了挑眉,跟哄小孩子的语气似的,认真地看向他:“害怕了吧?” “嗯。”冷祈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胸脯,以后再管这俩人的事就自扇自己嘴巴。 白昭见他真是怕了,嘿嘿一笑:“活该!”然后便嘚瑟地拿出嘴里的肉干,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冷祈朝那道欠揍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只听隔壁院子有人吼道:“谁在吹口哨,烦死了!” 白昭脚步一听,赶紧噤了声,大气不敢出。 冷祈在后面拍了下膝盖,无声大笑。 外面见将军府的大门紧闭了几天,不见客也不见人出来,怪的很。 不免有人猜测许肆的伤情可能没有传得那么可观。 更有甚者说战神已经死了,被狐狸精勾了魂去,不然一场火怎么能要得了他的命…… 这话正巧被出门的颜漫听到,话音刚落,朝着那人的屁股就是一脚! 男子扑倒在路旁的白菜摊上,回头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 “不好意思了。”话说得抱歉,语气却带着明显的挑衅之意。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知不知爷爷的老爹是谁……”被踢的男子气愤地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带着寒锋的眼,给他不由得吓了一激灵。 对方的脑袋被长长的布巾包裹得掩饰,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周身气场强大,不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杀手,也是个不好招惹的亡命徒…… “你,还有事?”对面冷声问道。 “没、没!嘿嘿!”男子讨好地笑着,朝人直摇脑袋。 见他没什么屁要放,颜漫轻翻眼皮,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说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呢,许肆倒是落得个风流,狐媚子祸水的名号都在她身上。 如果许肆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这城里不少人会拉她去给人陪葬吧。 现在金玉凤尾雕花镯没了,任务也完不成了,没什么好留恋的,是时候回去了。 今天本来打算去银器店按照样式,用这个时代空间的材料做个一样的,看能不能糊弄过去,否则自己来这一趟就太亏了。 但转念一想,风险太大,万一被查出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就不值得了,于是又悻悻而归。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颜漫加快了回府的脚步。 刚从墙上跳下,就听隔壁院里乱的很,吵嚷着好像说什么将军出事了。 颜漫换了身衣服才过来,以为又是演戏,结果见冷祈和白昭都急得在外面团团转。 “怎么了?”,她上前询问。 白昭慌张道:“有畜生在将军的饭食里下了毒……” 冷祈突然过来抱着白昭的胳膊,扯着嗓子埋头痛哭道:“大夫刚才说,将军、将军恐怕是不行了!” 颜漫大惊,二话没说直接推开门冲进了屋子。 一进门瞬间有股浓烈的药汤味儿充斥鼻腔,房间内的炭火都灭了,整个空间冷冷的,想必又是不让人进来,女子忍不住心里一揪,这头犟驴,都这样了还在闹脾气? 男子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平静地身体没什么起伏,看起来好似没了生息。 “许肆!” 颜漫轻步小跑到床边,眼前的人正在闭着眼沉睡,脸凉得像冰块,看起来好像死了有一会儿了。 “许肆?” 女子柔声唤道,手握上他的腕子,环灯亮起——身体指标正常指数五颗星,可以说健康得很。 颜漫垂眸关上了通讯器手环,眼底流动着怒不可遏的“杀意”。 这个骗子,又骗她,尤其看到手环能量由4%掉到3%,更生气了。 “我的天,不会死了吧?怎么没有脉搏了……” 女子伸手探上男子脖颈,两指按了按他搏动的动脉,“不跳了?” 又大力地拧了拧不喘气的鼻子,“真没气了……” 后又狠狠用力拍了拍这张超厚的脸皮,“死透了是吧?” 手腕被猛然抬起的大手紧紧抓住,男子睁开一双好看的凤眼:“轻点,你要谋害亲夫啊!” 第106章 自虐倾向 女子没好气地轻啧一声,猛然用力拉回自己的手:“不要乱说话,坏我名声!” 许肆挪着身体起身坐起,一脸狡猾的坏笑:“终于肯理我了?” 颜漫扫眼见到他放在被子外包扎厚实的手,略显不耐烦地说:“今天又是闹哪出啊,将军大人?” 许肆轻咳一声,话语间带着些许风寒的鼻音,又想要拉颜漫的手,被人毫不留情地躲开。 男子勾起唇角轻笑道:“怎么气鼓鼓的,吃炮仗了?” 颜漫错开他的视线,瘪嘴白了他一眼,谁要跟他笑?! 女子抬脚微微小幅度后退一步,口吻冷冷的:“属下可不敢。” 男子神色一黯,包扎的拳头自我惩戒似的用力握着,舒尔长长叹了一口气,低沉着嗓音认真问道:“我惹到你了?” “没有,可不敢。” 颜漫语调有些阴阳,说完转身往外面走。 以为她要离开,结果在屋里冷掉的炭盆旁停了下来。 许肆眉眼暗暗地往下一压,说话夹枪带棒,明明就是针对他。 颜漫伸手在炭盆上方探了探下温度,问道:“你屋子好冷,要我把炭火烧起来吗?” 许肆缩回被子里重新躺下,露出一个脑袋,看起来又冷又可怜,故意哑着嗓音说道:“不必,就让我冻死好了,不值得心疼……” 颜漫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这么说,回答的也是爽快,“好,那不打扰你了” 女子直接把手里的工具一丢,起身就走。 “哎,别走!”许肆见人要走,掀开被子直接跳下床,上前给人拦住。 颜漫这才知道原来他衣服里里外外都穿得挺整齐的,合着刚才是故意躺床上呢! 女子双手抱臂环在胸前,面色不悦地上下打量着他:“许肆,你真是个骗子。” 许肆赖皮地走近,想拉她的手被人甩开,直接大手一搂把人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我错了,别生气了。” 他力气大得很,颜漫身体像个面团被挤在一起,被迫昂起脑袋,手抓着他的背,闷声骂道:“许肆……放开我,我好歹是个女的,成天这样有尊重过我吗?!” “别生气了,你若是再不来,我真的要生病了”许肆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快九尺高的壮汉像个撒娇地大狗狗,说话带着一丝委屈,”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生气?” 结实的手臂不断收紧,生怕给她跑了。 “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喘不上气了!”颜漫用力拍着他的背,身后的力道终于松开些。 “为什么生气”,许肆低头逼视着她的眼,视线却不自禁地落在女子的红唇上。 颜漫看出他的心思,“放开、放开我!” 用力推开不成,直接抬手就是响亮的巴掌伺候。 许肆的脸被打得侧向一边,垂下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颜漫感受到危险,依旧大着胆子厉声说道:“我不要跟你演戏了,你以后……哎!” 视野瞬间变换倒转,话没说完,被人搂腰扛起,颜漫见他往床边走,对人又踢又打,“许肆,你干嘛?!” “既然不演戏,那就来真的!”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脾气,腰上的桎梏硬得像两只铁爪。 颜漫瞳孔一震,不是吧大哥! 两步被人蛮横地丢到床上,许肆跪姿欺身而上,精准抓住她劈过来的手,两手合一起,一只握住。 腾出一只手来搂她乱动的脑袋。 丝滑侵入,即便被不服输的贝齿咬出了血腥依旧不肯罢休地攻城掠地。 颜漫感受到强烈冒犯,尤其是被人钳制无法反抗的态势让她十分抓狂。 该死,还是太弱了! 打不过就求饶,是她一向熟稔的计策。 但就是不想跟面前的男人低头,她才不要跟他说软话! 抬腿偷袭,不幸被人硬生生地用力夹住。 男人喘着粗气在她耳侧轻语威胁:“再乱动,我恐怕很难做到浅尝辄止了……” 颜漫感受到腿部的异常,瞳孔猛然放大,心口跳得砰砰快,不敢再轻举妄动,身体僵硬地闭眼忍受再次袭上来的吻。 许肆有点意外她今天的顺从,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到女子眼角溢出的泪痕,心中气急。 他停下了动作,喑哑着嗓音,带着些许威胁地质问道:“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没生气”颜漫吸了吸鼻子,避开他侵略性的视线。 “快说,为什么生气。” 颜漫咬紧牙关,被耳边灼热的气浪搞得头皮一紧,“气你是个骗子!” “我骗谁了?” “明知故问!” “我从不说假话,尤其对你……” “骗子!”感情骗子! 颜漫生气地拍开他那只包扎的手,轻挑眉眼说道:“这个,该不会也是骗人的吧!” 许肆把手伸给她:“不信的话,可以拆开看。” “才不要!”颜漫脑袋一歪,不搭理他。 许肆把布条拆开,颜漫嗅到药膏味,转头看到里层的血迹。 只见,许肆直接不知痛地把沾着血肉的布条一把撕下! 颜漫见状跟着眉头皱紧,看那被扯开的流血的伤口,虽然不在她身上,但已经能感受到有多疼了。 “你多少有点大病!” 颜漫看看伤口又看看他,她之前总觉得怪怪的,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家伙好似有点变态的自虐倾向…… 他不是假的有病,是真的有病。 “我给你把伤口包起来吧”颜漫不留痕迹地尝试轻推了推他,视线始终担忧地落在伤口上,想要给自己制造个跑路的机会。 许肆却握住了她细细的胳膊,对上她的眼睛深情道:“你要的那个镯子,我那晚取出来了……” “啊?”怪不得她后面连根毛都没找到,原来被…… 不是,她一直在外面守着,火停后翻了几遍都没见个踪影,许肆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难道…… “乖乖地留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颜漫拧眉:“镯子在哪儿?” 许肆举起受伤的手:“证据在这儿,你不相信?” 颜漫垂眸:“信。”大脑转的飞快,那镯子很可能还是藏在他现在住的这个新房间……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我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留在我身边不好么?” 颜漫仰头注视着那双略带祈求的眼,有种诡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许肆身体恢复后,颜漫自知自己现在的局面完全不占优势。 一是在人家的地盘,二是自己的实力不是他的对手。 这种低人一头的形势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会成为一个只能听人指令、任人拿捏的玩物。 第107章 想保护你 她不喜欢被人掌控,这种被动局面让她根本没心思沉浸什么感情。 遇到神经质加控制欲强的疯批,是个正常人第一反应都会想要跑的呀! “许肆,你喜欢我什么?” “漂亮。” “……” “味道。” “……” “喜欢你跟我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 “我见过你胳膊上的伤疤,就像刀割在我身上一样疼,我想保护你。” 颜漫红唇紧抿,心底忍不住有些动容,那道她最讨厌的伤疤竟然是这个男人喜欢自己的理由? 想保护她? 马达这个男人好会讲啊,没想到会因为这个。 她要不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真要心软了! 颜漫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试问道:“那你尊重一下我,放开我。” “不可能……” 许肆霸道地将人紧紧地揽在怀里,高挺的鼻尖蹭在细滑的脸侧,贪婪地用力嗅着她身上那股让人心安的气味。 有点像只看见美味骨头的狗,有些瘆人…… “你知道这几天不理我,我多伤心吗?” 颜漫轻推着他,嘴上道:“小心你的伤口……” “没事。” “你说……唔!” “……” 芙蓉帐暖,抵住了空旷室内的冰温…… “别、别乱动!你不是说‘浅尝辄止’吗?” “那你告诉我这两天究竟在气什么?” “……” “嗯?”男子磁性的嗓音轻声发出疑问,有几分威胁逼迫的意味。 许肆低沉着气压再次靠近,颜漫侧着脸,手牢牢地抵在他的肩上,不让他碰。 男子也不跟她比力气了,跪姿起身,慢条斯理地一一摘掉了手上的扳指和戒指。 颜漫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没有好事。 男人如凶兽般再次俯身而下,带着惩戒意味:“你不说,我就慢慢问……” 屋外,白昭问冷祈:“你说将军这么做有用吗?” 冷祈瞟了眼关了许久的屋门,歪着脑袋晦涩不明地笑道:“怎么不算有用呢。” 白昭直言道:“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直接打一顿不就好了!” 冷祈正开心呢,听到这话笑容戛然而止,抬手对着白昭的额头就是一脑壳:“你畜生啊,要不说你找不到媳妇呢!” 白昭揉着脑袋,愤愤不平地朝他吼道:“这跟找媳妇有什么关系,把有问题的人都拉出来,直接打一顿不是简单了事!” 冷祈双眼无光地看着面前这块未开窍的木头,嘴巴和气地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一挑,才知道两人聊岔话题了,“好好好,你说的是,就你最聪明了,我看你最可疑,先把你打一顿?” …… “我已经说了……”颜漫声音带着哭腔,鼻尖抽泣。 “笨女人,这是惩罚”大手揉了揉女子蓬乱的头发,灼热的唇印在她的眼角,“罚你……这么聪明怎么分不清真假,竟然敢怀疑我的真心?” 颜漫啜泣不语。 许肆看人的视线拉丝,漆黑的眼底好似想要将人一口吞噬。 危险边缘试探,颜漫心中警铃大做,抬眸对上许肆深不见底的眼。 女子语气冷冽地严肃警告他,“不行!” 她现在有点怀疑前两次是不是真的,现在即便没有进行最后一步身体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腰背好似被掏空抽髓,根本不是之前第二天那种没感觉的样子! “那你帮我”,许肆声音嘶哑,温热粗粝的掌心带着她一路向下。 颜漫眸光一震,我去!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许肆抱着人从温热的浴池回来。 颜漫手搭在他的肩,脑袋枕在宽厚的肩头,人已经快要迷迷糊糊睡着了。 屋内的炭火被重新燃起,颜漫稍有苏醒,努力睁了睁眼让视线清晰,辨认了下此时的处境。 身体太困,索性抱着被子滚到一边继续睡。 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紧闭着眼,脑子里浮现的满是羞耻二字。 这个阴险的男人,竟然用这种损招逼问! 许肆现在多少有点熬鹰的架势,想要攻破自己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虽然现在有耐心,但按他这阴晴不定的脾气保不齐哪天就会发疯,吃掉她…… “好冷。” 背后有人恬不知耻地凑了上来,还能闻到带着他独特味道的水汽。 颜漫缩了缩身体,没好气地冷声道:“你能离我远点吗?” 一只大手自腰间伸出,从胸前扣住她的肩,人也顺势贴了上来,赤裸地烘烤着她的背。 许肆轻声吐气,带着一丝缱绻的慵懒:“我怕你冷……” 颜漫眉头皱紧,无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翌日。 有小厮和丫鬟私下嘀咕,“听说将军病情恶化,马上就要不行了……” “真的假的。” 这时白昭和冷祈从里院走了出来,几人瞬间闭上了嘴。 只听两人小声议论,“将军平日风头太盛,有不少人盯着他这条命,恐怕府里接下来的日子要不太平了。” 男子语气苦闷:“本想跟将军混个出路,没想到……真是世事难料。” 冷祈重重拍了拍对面的肩膀,借着演戏差点给队友打成内伤:“我已让家父修书一封,借口称病让我回去,白兄也尽快谋个新出路吧,再耽误下去恐怕小命都得赔进去!” 白昭手也毫不逊色地使劲捏着对方的肩膀,给冷祈疼得直呲牙,只听他长长叹气一声,播音腔道:“唉,要完啊!” 听到将军身边的人都这么说,府里顿时更加人心惶惶。 赵大夫要出门抓药,被看守的护卫拦住,不肯放行。 “你拦贼拦盗去,拦我一个大夫干嘛?!” “将军有令,必须要有令牌才能出府。” “给将军治病的药材不够了,耽误了将军的病情,你们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没令牌就老实在府里待着!” 看守的护卫毫不留情地把人往石阶下一推,文弱的赵大夫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被人扶住,回头一看是白昭,眼神下意识有些躲闪。 “小心,赵大夫”,白昭向他恭敬道,“府上最近看管正严,您是有急事要出去?” 赵大夫着急道:“可不是嘛,府里救急的药材不够用了,万一出了事,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白昭闻言,转头面向门口的护卫脸色瞬间一沉,“没眼力的东西,还不让赵大夫出去!” 手下得到白昭口令,退步放行。 赵大夫感激地朝白昭拱手作揖,“感谢白大人,那老夫先去给将军抓药了!” “有劳赵大夫了。”白昭颔首示意。 第108章 地牢 赵大夫步履匆匆地快步离开,白昭飞身跃上围墙,扫视街道查看有无可疑人员,随后翻身而出,快步跟了上去。 赵大夫去了许府,跟许恒说许肆伤重,恐是快要不行了,现在整个将军府都乱成了一团! 许恒问他:“兄长真的病了,你亲眼所见?” 赵大夫摇头,“里院这两日清退了服侍的下人,现在将军怀疑所有人,就连我也不让靠近。” “不应该啊,受伤不看大夫吗,会不会是圈套?” “老夫觉得不像,可能是将军树敌太多,现在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之前给将军缝合伤口的姑娘一直在身边守着,我这十几年的老中医反而不被信任,都活成了摆设……” 赵大夫说完,甩了甩袖子背着手,压低了嘴角,满腔愤怒。 “原来如此”许恒之前听说颜漫懂些医书,竟然忘记这茬儿了。 “那晚放火的贼人怎样了?” 赵大夫压低了眉眼思索道:“没听人说过,里院的嘴巴可严了,起火的那晚上就已经封锁了院子,我们也是后来知道有贼人闯入。” 许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毕竟人没回来,就有被活捉供出他的风险。 转头对赵大夫说:“你赶紧回去,这段时间减少联系,有变动再来通知我。” “好。” 赵大夫出了许府,拐弯去了一趟药铺,真抓了两副药才返回将军府。 然而前脚刚迈进门槛,身后的大门一关,就被人给扣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赵大夫挣扎着,“你们抓错人吧,我是有口令才出门的!” 贴在墙角下看戏的白昭,拿着剑从石柱后走出,“赵大夫,回来啦。” 赵大夫慌道:“白大人快救我,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我出去抓药,你知道的!”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吊着药包的麻绳。 “误会?”白昭挑眉重复一遍他的话,讪笑一声,“没事,一会儿您再慢慢解释……把人带走!” 手下扭着一路挣扎求饶的赵大夫,径直去了将军府的地牢。 颜漫不知道将军府的后山竟然有地牢,跟随高念和白昭走过后院爬满滕蔓的暗门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地势呈下坡状,五步宽的漆黑甬道上放置了火把照亮。 空间还算宽敞,就是阴暗潮湿的环境越往里走,心里越发冷得瘆人。 通往地牢的甬道约有百米长,中间经过三道设了机关的石墙,层层加锁。 颜漫心中暗暗感叹,这要想从里面逃出简直比登天还难。 第三道石墙打开,空间瞬间开阔,然而让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让颜漫不自觉地紧了紧鼻子。 过道两侧的铁制牢笼里无一空闲,一双双眼睛透过笼子赤裸裸地往来人身上看。 墙上触目惊心的刑具以及一些腐肉上的虫子让颜漫眼睛震了又震,胃里忍不住卷起惊涛骇浪的一阵翻涌。 颜漫紧着头皮跟在高念后面,呼吸越发急促。 最后几人的脚步在赵大夫的牢门前停下。 素日干净穿着绅士倜傥的赵大夫,此时像个干瘦的破败风筝一样被绑在木架之上。 身上血肉外翻,衣服暗红,没有一块好肉。 “呕!”,颜漫受不了了,扭头避开众人躲到墙角处。 高念眸光一瞥,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怎么这么没出息。” 颜漫实在控制不住,手撑在墙上呕吐不断,越想要压制停下,脑海里越是浮现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恶心画面。 突然定睛一眼,脚底下一个空洞的骷髅头正在盯着自己。 “啊!”颜漫惊呼大叫出声,本来一个挺利索的小姑娘,现在样貌稍显有些凌乱。 白昭脸皱皱巴巴地过来看她情况:“受不了就先走吧,你吐得我都想吐了!” “门、门在哪?”颜漫现在确实有点懵了,脑袋白茫茫一片,非常不舒服。 白昭给指了个方向,她逃命似地跑了出去。 什么鬼?没想到将军府的地牢竟然这么恶心,里面简直是个屠宰场! 身边的白昭几人平时看着挺阳光的大男孩,却是里面的屠夫。 颜漫突然觉得好可怕,这个时代的阴暗面相比于几千年后的社会,实在太过残忍血腥…… 甬道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来人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身体轮廓,但身上那股桀骜的气质和优越的身形一眼就能认出。 许肆站定,目光灼灼晦涩不明地看着不远处略显凌乱的小人。 女子头上的金丝红玉吊坠勾在了头侧,一缕青丝粘在了嘴角,眼睛稍红,看起来刚刚哭过。 许肆心头一紧,大步迎了上来。 颜漫没有停下,缓步往上走,直到身体迈出甬道下的阴阳,脸颊照到光亮才感觉透上一口气。 身体被人揽住,颜漫没有拒绝,垂着双手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吓坏了?” 女子吸了下鼻子没有说话。 刚才她本来不感兴趣什么地牢的,是许肆教唆她来的,这个腹黑男明明就是故意的,还在这里虚心假意的关怀。 怎么,吓唬她? 软的不行来硬的是吧?! 颜漫表情有些呆愣,眼睛湿漉漉的,俨然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许肆轻轻抚开她鼻梁上的碎发,心疼地看着这张吓坏的小脸,乌黑的眼温柔得能化出水来。 颜漫瞳孔微晃地看着他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跳得砰砰快。 女子深吸一口气,把头贴在他的胸前,双手轻轻地背后抱住他,软声道:“好可怕,我不要来了。” 许肆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紧拥人在怀,下巴轻抵在女子的头上,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融进身体,“别怕,我永远都在。” 颜漫眼睛睁开一条缝,神色清明,眼底有一连串的脏话快速飘过。 午后,高念来跟许肆禀报,说“那贼人交代了。” “是谁?”许肆有点好奇是谁这么着急要他的命。 看到高念的欲言又止,许肆心里有些不妙。 许肆消失了,大家都找不到他。 恰好这时宫里来人,皇上要召见大将军,这顿时给高念急坏了。 第109章 没力气了 猜测他可能跟颜漫在一起,于是去敲颜漫的房门。 高念在外面扬声叫了半天,没人回应。 打开门进去一看,房间是空的。 实际颜漫前脚刚走,这几天没有睡好补了个午觉,醒来遇到火急火燎的白昭,才知道许肆不见了。 经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 颜漫突然想到许肆之前第二人格上线时说的一个地方,什么东院南角的狗洞。 当时说让他娘亲去那里躲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会不会在那儿? 颜漫抬腿就往东院方向跑,刚走了两步觉得不太对。 告诉她这件事的是八岁的许肆……那这东院说的应该是许府吧? 颜漫翻墙进入许府,果然在一处东院的墙头找到一个狗洞,周围都野草长了半身高,显然是个许久没人来的荒废之地。 她转了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以为自己想错了,正准备走时,耳侧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声。 眸子冷光一瞧,注意到不远处那几根晃动的野草杆,女子缓缓走了过去。 “小肆?” 颜漫柔声轻唤,知道这个八岁人格比较胆小,生怕吓到他。 青白的剑鞘将杂草往旁边一扒,里面果然藏了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 许肆立腿而坐在地,双手松散地搭在膝盖上,脸色冷峻严肃,眼神清冽。 颜漫眉头微拧,这样子怎么不像是第二人格? 她张了张嘴巴,犹豫再三尝试地问了一句:“将军?” 许肆抬头微微上扬,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嗯,怎么了?” 真是许肆。 颜漫扯着嘴角笑笑:“你在这里坐着干嘛?” 许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颜漫把剑收回腰间,脚步不留痕迹地后退了两步,含糊道:“……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心中悱恻,他一直忌讳自己这个毛病,会不会因为自己知道太多把她灭口啊? 许肆垂眸,低声轻笑,好似在跟她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颜漫也跟着尴尬笑笑,眼神飘忽。 许肆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颜漫很少见他这么严肃,莫名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知道我秘密的人都死了……”男人冷漠开口。 颜漫闻言瞬间瞪大了眼:“?” 男子从地上站起,个头瞬间拔高,需要仰视,颜漫不自觉地又往后小幅度退了两步。 “……除了你跟高念,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 “哇……哦”颜漫惊魂甫定地轻吐一口气,好一个说话大喘气,我真是谢谢你。 注意到她的警惕,许肆不再看她,随意地拍扫着沾了草的衣袍,漫不经心道:“我身体里住了个魔鬼,你怕吗?” 魔鬼? 颜漫闻言嘴角浅笑,心想这个时代还没有双重人格的概念,又信奉鬼神,这种想法倒也可以理解。 “哪有什么魔鬼,你只是病了。” 听到这话,许肆抬头看向她,眼里快速闪过一丝错愕。 颜漫眼睛眨得飞快,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故作轻松地说:“这种病很常见,我老家很多人都这样,一点都不特别!” “哦?”许肆双目圆瞪,明显被震惊到了,很多人这样? 颜漫主动问道:“你知道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是谁吗?” 许肆垂下眸子,沉静了许久才回了句:“一个弱者。” 颜漫心想也是,八岁还是个小朋友,跟他一个大将军相比肯定是个弱者…… 正想着,许肆突然大步靠前抱了上来,紧搂着她的肩膀,脑袋埋在她细长的颈间,热乎乎地冒着湿气。 “额……”感受到他的悲伤,颜漫心想这是发生什么了,上午还好好的,下午怎么情绪这么奇怪。 “许肆,出什么事了?” “有点郁闷”,一颗清泪不经意地从男子眼角溢出,顺着高挺的鼻尖,落到女子轻薄的肩头。 颜漫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问道:“嗯……查出赵大夫是谁的人了?” 许肆低着忧郁的嗓音轻嗯一声。 颜漫见他这么伤心,拧了拧眉,艰难开口道:“不会是……许大人吧?” 男子在耳侧轻嗤一声,他那个爹还不至于,喑哑着声音笑腔回答:“不是。” 颜漫问:“军营里的?” 能让他这么伤心,除了亲生父亲,恐怕就是军营里出生入死的同僚了。 “不是。” “……陈家姨母?” “别提她。” “好好好,那是谁?告诉我,我去帮你狠狠教训他一顿!” “许恒。” “?”颜漫顿时噤声,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那个许恒看起来文质彬彬乖得像个小白兔一样,他派人杀许肆? “会不会搞错了,有人想挑拨你们兄弟俩的关系?” “我没有兄弟,在我母亲死后,我就没有亲人了……” 许肆的声音闷闷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仇怨。 他本来一开始也没有想过会是许恒,两人虽非一母所生,但他对这个青涩单纯的弟弟是没有什么敌意的,所以得知真相后他突然有些崩溃。 感觉人性卑劣,没有一个可信的! 他的思绪被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家,被以前的那些丑恶给恶心到了…… 再清醒过来,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颜漫轻轻叹息一声,之前许肆说自己吃剩饭长大,八成小时候遭到了后妈的冷对…… “还好,我现在有你。” 颜漫闻言眼睛一跳,我的老天爷…… 男子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不要怕我……” 裹在身上的手臂收紧,脚底轻抬,身体被人向上微微提起。 他抱得十分用力,颜漫有些不知所措地轻拍了下许肆宽阔的背,软声提醒道,“将军,皇帝刚刚下旨召见。” “先别推开我,没力气了……” 他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那个怪物什么时候会出现,他以前很怕被人当成妖怪,很怕身体里的那个魔鬼。 但后来发现只要把那些乱说话的人杀了,这个缠人的魔鬼便再也构不成威胁。 然而他现在又开始怕了,他怕颜漫会因此嫌弃自己,毕竟她本来就不喜欢他…… 许肆知道,她虽然嘴上说不怕,但他看得出来她明明就在怕,而且总想要逃开自己的身边。 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证明自己的心,厌倦这种忽远忽近的距离,他快疯了,恨不得将人吞食入腹才安心…… 宫里的消息也是很快,将军府的大门刚开,就知道了许肆的身体没事。 第110章 进宫请旨 皇上这么着急召见许肆,恐怕不会是为了这几日关于将军府的一些流言蜚语。 刚到殿外,皇上身边伺候的雷公公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许肆马上带着笑脸迎上。 雷公公眉眼和善,然而毕竟上了年纪,微微一笑让着脸上岁月带来的沟壑变得更深了。 “好些日子不见将军,听说您身体抱恙,老奴都跟着揪心!”雷公公在侧前方为许肆引路,不忘小声寒暄。 “感谢公公挂念”,许肆挺背阔步上前,在他面前也没有佯装病态,没必要再这只老狐狸面前多此一举。 内殿的炉火烧得很旺,皇上脱了华丽的龙袍,穿着舒适的绸缎单衣在炉边摆弄炭火。 “皇上,许大将军来了。” 许肆恭敬地行礼,“臣许肆,参见皇上。” 殿内人的眼皮轻抬,浑浊的老眼看了眼来人,脸上带着威严锋芒的严肃消失,陡然展开笑颜,朝站在屏风旁的男子招招手,“听说你病了?外面天冷,快过来烤烤火。” 说完,皇上向雷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雷公公带着侍候的宫人出了门,空旷的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皇上算是许肆的贵人,当年北面大军压境,整个朝堂都觉得跟善战的玄苍对战胜算不大,主张跟签盟约,割地求和。 然而不战就认输实属丢人,皇上迟迟不肯下令派使者求和。 当时刚打了两场胜仗、被封为将军的许肆主动站出,说自己自请担任先锋,愿拼死守护国家疆土,等他失败再跟玄苍签订盟约也不算丢人。 他这种为国家慷慨赴死的行为让皇上大为赞赏,即便丞相带头说这种做法只会让更多的战士无辜战死,结果都是一样的。 没人觉得许肆会打赢草原上马背上长大的玄苍军队,尤其带兵的还是带着四十万兵力的楚牧野。 所有人都认为许肆这一趟就是白白送死。 皇上还是力排众议,不惜减少锦安城兵力,直接提拔许肆为大将军,让他带着五十万兵力出征。 当时大军还没到边境,前方就传来消息说队伍被包围了,虽然对失败的结果并不意外,但没想到这么快。 正当谈判使者已经出发了两天,前方却突然传来了捷报。 消失了半月的队伍竟然趁夜击破了敌人的阵营,玄苍国的兵退了! 这一仗是许肆战神辉煌史的开始…… 许肆能有今天的位置也多亏了皇帝当时的决定,毕竟他鲜少地坚定反驳丞相的提议。 “你这刚开年怎么就过得如此波折,又受伤了?” 只剩君臣两人,皇上口吻神色亲切,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更像个慈祥的长辈。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外面说的凶而已”,许肆走到了跟前找了个矮凳在皇帝身边坐下,“感谢宫里挂念,送了不少珍品补药,臣这几日都长胖了许多。” 皇上爽朗笑了几声,“恐怕不只是小伤吧,你可是朕的护心符,自己心里有数吗?” “成不了什么气候,臣这条命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一般小贼进不了我的身。” “你心里有数就行,这次找你来正事”,说完皇上从旁边的矮桌上拿了本折子丢过来。 “伍岩州送来的,你看看。” 伍岩州市官盐重要产地,是国家税收的主要来源之一,其中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许肆沉头快速读阅,眉头渐紧:“伍岩州的巡盐御史不是已经选了大理寺少卿刘然居了吗,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这个外甥是个做事的,只是那小子性格有些直,又不会功夫,此行凶险肯定是要动刀枪杀杀那帮地蟒气焰的……”,皇上语气一顿,揣起了手,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朕想问问你这边还有没有其他推荐的人选?” “确实,不如……”许肆抬眸看向皇上,试探道,“让二皇子一起去,他们两个刚好是表亲,关系亲厚,可以相互扶持。” 皇上凑过来的身子坐直,骂道,“你个混小子知道朕是什么意思还在这里绕圈。” 许肆笑:“不敢不敢,此去凶险,还请皇上让微臣陪着刘大人走一趟吧……。” “你这一说倒显朕舍不得自己儿子了!” “我看皇上才是在欺负我一个兵鲁子,臣现在是怎么说都不对了……不过这一去臣就得把原定的婚期往后推了。” 皇上有些意外:“你这混小子,竟也有了成家的打算?” 许肆起身行礼,声音恭谨而坚定:“承蒙圣恩,微臣斗胆恳请皇上赏赐我们夫妇二人一道圣旨。若陛下恩准,微臣必将感恩戴德,铭记于心,效忠于国!” “怎么突然严肃起来了,快起来快起来……”皇上抬抬头,无情吐槽,“这哪是求人的架势,分明是伸手跟我要。” 许肆追问道:“皇上您是同意了?” 皇上伸手指了指他:“是之前传得那姑娘吧,什么时候带来给朕看看?” 许肆闪着眸子不吝夸赞道:“她是极好的,成亲后肯定是要带来见见皇上和娘娘的……宫里林御厨做的水晶肘子她一定爱吃。” 皇上闻言朗声大笑:“朕就沾沾你小子的喜气下谕旨给你们赐婚!” 许肆凳子还没坐热,马上又起身行礼感谢圣恩。 皇上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们这些孩子都到了成亲的年纪,早日成家我们这些长辈也能放心。” 芷柔公主听说许肆被父皇召见,责怪宫女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赶忙跑着要去见许肆。 前几日听说他重伤,一大早就去探望,结果将军府闭府不见客。 芷柔想着都到了闭府的程度一定是病得很重,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能来皇宫…… 不知道是父皇强势,还是他装病故意不见自己。 赶到时许肆已经走到了宫门处,芷柔激动地挥手远远地喊他的名字。 可惜对方并没有听到,只得看着他慢慢走出了视线。 “还是晚了一步……”小公主看着消失在宫门处的男子,神色有些受伤。 第111章 撕破脸 “看来将军身体已经好了,公主也不必忧心,我们改日带上补品去将军府再探望便是!”身后的宫女悦声安慰道。 “也是”芷柔公主嘴角微微上扬,“他平安便好!” 翌日。 “将军,大理寺那边送来了一些关于伍岩州的资料”,白昭拿了厚厚的一摞簿子,往许肆面前重重一放,感觉房顶都跟着震了震。 许肆咬着牙关,面色不悦地说:“这么多?!刘然居是不是忘了本将军是个武将……” 白昭在一旁扯了扯嘴角,不敢多言。 见白昭还没有走,抬头看向他,“还有事?” 白昭艰难开口:“将军,芷柔公主又来了,现在外面求见。” 许肆说:“你就说我病重,不便见客。” 高念看了他一眼,小声提醒:“将军,前日芷柔公主可是看到您在宫里健步如飞了……” 那天宫门处的喊话,两个人可是听得真切。 许肆郁闷地瞥了他一眼,高念乖巧闭嘴。 白昭想到一个点子,朗声道:“要不让颜漫去?” 许肆没好气地拿起一本书册子往他身上一抽:“生怕我过得安稳是不是?你去办!” 白昭下意识一躲,知道说错了话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回桌上,悻悻离开。 芷柔公主听白昭说许肆病重无法见客,知道是许肆不想见自己,面色显然有些挂不住。 正僵持着,恰巧许恒也来了将军府。 男子见到芷柔公主面色一喜,赶忙拱手行礼,看到跟在她身后的随侍拿的成堆补品,恭敬道:“公主也是来看望兄长的?” 芷柔看着他的脸 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你是?” 男子眉梢一挑,语气稍显激动, 举止得体有理:“在下许恒,是大将军的弟弟。” 一听是许肆的自家人芷柔公主马上展开笑颜,跟他告状:“这人不让我进去!” 白昭一个人承受了所有,无奈解释:“将军病重,请二公子见谅,现在不见任何外客。” “可以理解,但这毕竟是公主,出宫一趟不容易,难道她也不能进去吗?” 许恒为芷柔打抱不平,颇有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芷柔赞许地看了男子一眼,在旁边跟着昂了昂脑袋,附和道:“就是就是,本公主来都来了!” “还请芷柔公主和二公子见谅,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将军一句不让进,小的也不敢私下忤逆将军,做将军的主啊……” 话还没有说完,高念从里面走出来,一一拜见芷柔和许恒,随后看着许恒说:“将军请二公子进去。” 这倒是有点意外,他何时对这个弟弟这么亲厚了。 但此时许恒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意思。 他这几天联系不上赵大夫,担心他是不是被人发现了端倪。 秉持着不要自己吓自己的原则,今天才斗胆来将军府试试口风。 现在许肆主动要见他,情况隐隐有些不妙。 女子气鼓鼓地质问出来传话的高念,愤愤不平道:“凭什么他能进去,本公主不能进!” 许恒看了芷柔公主一眼,帮她求情:“公主来都来了,要不然也一起进去?” 高念笔挺地挡在门前,像是一堵墙,面色严肃,语气冰冷,丝毫不给人情面:“将军缠连病榻,暂时不方便见女客,还请芷柔公主见谅。” “可是他那天明明……”芷柔公主话说到一半,心想算了,人家摆明了就是不想见自己,说出来反而自己也没脸。 徐恒跟着高念进了将军府,心中惴惴不安。 “听说大哥病了,父亲催着让我来看看。”许恒道。 许肆冷笑一声:“没想到我的好弟弟不仅书读得不错,戏唱的也不赖呀!” “啊……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许恒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许肆神色严肃,语气在烘热的暖屋里都能感受到阵阵凉意,冷声道:“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东西现在应该已经送到许府门口了,你回去见了就明白了。毕竟是你的东西,就交给你处理好了。” 许恒满头雾水地回到许府,虽然不知道许肆说的东西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的。 原本敞开的大门紧闭,进去一看,一群家丁围在院子里。 “都在这里干什么?!”许恒嘴上骂得严厉,但此时自己的心里却应该是全场最慌的。 家丁们的脸一个个跟吃土了一样难看,像见鬼了一般,表情木讷地看着他。 许恒没出息地瞬间双腿一阵发软,心跳声极大,然依旧强壮镇定往前走,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家丁们敛气屏息,自动地,给缓步向前的主子让出一条路来。 人群正中央放了两个大大的竹筐,上面用褐色的粗布盖着,还能看到几处干涸的血迹。 许恒颤着手上前打开一角,里面露出赵大夫被不知什么猛兽啃掉一半的脸皮。 “啊!”男人刺耳地尖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差点尿裤子。 两兄弟自今日起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许闲岳收到了许肆控诉弟弟的信后,瞬间暴怒,让管家把许恒找来。 许恒知道躲不过,已经提前在家祠下跪候着了。 这次许闲岳是真的生气,许肆平时虽然行事放肆,对他这个父亲也缺少恭敬,但毕竟成器,甚至许氏一族的命运以后也都要仰仗这个儿子。 许闲岳也是没想到二儿子许恒向来是个乖顺的,竟会因为嫉妒,杀害自己的兄长?! 必要狠狠教训一顿,直接让下人在祠堂前家法伺候。 “要让外人知道你还有什么前途!”许闲岳越想越气,一把夺过下人手里的板子,长臂一抬,重重挥下。 呼的一声破空划过,结结实实地落在许恒的屁股上。 连续挨了几板之后,给旁白的大娘子潘佩静心疼得厉害。 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只能生咽下这口苦,老实认罚让他父亲消消气才行。 眼看着许恒要撑不住了,大娘子潘佩静忍不住上前抱住自己的儿子,却被许闲岳扯着胳膊一把拉开,狠狠地将她推到门框上。 “母亲!” 许恒被打得气都喘不顺,但看到自己母亲倒在地上捂着腰背痛不欲生,还是艰难开口恳求眼前打红眼的男人:“是我做错了事,请父亲不要责备到母亲身上。” 许闲岳愤怒地口喷四溅,拿着板子指着趴在地上的许恒说:“慈母多败儿,你有今天,跟你母亲脱不了关系!” 大娘子潘佩静拿着帕子哭喊道:“老爷,恒儿就算犯的错也得给一个悔过的机会不是,难道您以后就只认阿肆一个儿子了吗?” 女人哭得凄惨,也唤醒了许闲岳的一点父子情。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儿子,看他那血肉模糊的后背,许闲岳终于停下了手。 向来挺直的后背此时稍显佝偻,平添了几分落寞。 “恒儿原来是多好的孩子,都是被你教坏的!” 大娘子潘佩静家是从商的,前几年许恒舅父家赔了钱,家里的生意就再也没有好转,还时常来许府借钱。 一回两回还可以,但时间长了多少惹的许闲岳有些不快,夫妻二人没少为这事吵架。 尤其偶尔有次还听到许恒舅父教导他要多出门交际,不能死读书,这更让他一个本本分分读书做官的有些不快,觉得是大娘子娘家那边的人潜移默化教坏了孩子。 之前就抓到许恒荒废功课出门交际,眼下更是做出如此蠢事,把他好好一个儿子都给带坏了。 “犯如此蠢事,还有脸求饶?!”许闲岳将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丢,步履蹒跚地走出了门去。 第112章 往事 过了小半月,许肆收到父亲的家书,内容无非让他回家一聚,多少有点老父亲帮兄弟俩求和的意思。 许闲岳这阵子真是明显苍老了许多,谆谆善诱劝解许肆。 说许恒毕竟年纪小了一些,大娘子也是个擅长惯孩子的,都是自家骨血,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希望两兄弟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听老父亲说了很多,但许肆始终神色淡然,态度坚硬。 许肆说他征战沙场多年,有一个信条是他一直奉行的,就是不要轻敌,不留隐患…… 破镜难重圆,反过头来劝许闲岳:“父亲也不要慨他人之慷了,你儿子都想要我的命,我不杀他就不错了,怎能原谅。 我今天还活着,是因为他蠢,手段还不够高明,如果他得逞,父亲今天难道要趴在我的棺材板上让我原谅二弟吗?” 许肆态度强硬,几句话把许闲岳的嘴巴堵得死死的。 言语间也明显有了要跟弟弟决裂的意思。 许闲岳心中气得很,但也无可奈何,毕竟确实是许恒做错了事。 颜漫在隔壁屋听到父子二人逐渐抬高的音量,她现在还在维持自己怀孕的人设。 感觉屋里闷得很,索性到外面透透气。 许府的小院不像将军府那样威武大气,更显风雅温情,一草一木的角度摆放能看出有人在用心打理。 天气刚暖,院子里就有开放的红花了,只是不知叫什么名字,小小几朵,在风里吹得微微发抖。 颜漫本想凑近去看看,天空不作美突然落起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汇成一条条细流。 屋外噼里啪啦,屋内也噼里啪啦,颜漫站在廊下安静地等着雨停,也等着许肆出来。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许闲岳知道许肆是个倔脾气,但没想到他如此不讲情理。 屋里的妇人哭得可怜,坐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如果许恒出了什么事,她一个做母亲的肯定也是活不下去的。 许闲岳觉得都是一家人,现在许肆多少有点得理不饶人了,指着地上哭泣的妇人道:“你就算不能原谅你弟弟,难道就不能谅解下长辈吗?” 他不知许肆会想把事情闹大,坚持非要去报官,家丑不可外扬,这样不仅许恒的未来毁了,许家以后又有什么脸面在锦安城里住! “长辈?” 许肆沉着声音,红着眼眶看向自己的父亲。 “您现在让我体谅长辈,那当时杀害我母亲的时候有人体谅我这个孩子吗?!” “谁、谁杀你母亲了!” 许闲岳蹙紧了眉头,凝望着他,满眼愤怒又不解。 许肆母亲死的时候他才八岁,但当年的那个噩梦却死死地缠绕折磨了他十几年。 他冷然看着面前的杀人犯,挑着眉梢问道:“是不是以为当时我是个孩子就会忘掉?” 许闲岳被如此质问,瞬间火气上涌,勃然大怒。 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跟许肆神色无奈的辩驳:“你母亲的死是她自己投井,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那还不是你逼的!” 许肆从座位上站起,浑身顿时迸发出强大的弑人气场,目眦欲裂,朝男人控诉:“我当时亲眼所见娘亲在屋里喊,说有人要杀她……在这个家,除了你还有谁!” “难道是她吗?”许肆目光落在地上趴坐着的潘佩静身上。 潘佩静见到他那双想要杀人的眼睛,吓得赶紧抱住身后的贴身女使婆子。 许闲岳被许肆的暴怒和眼泪给震惊到,一脸大彻大悟又无法相信的样子,犹豫开口:“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这个儿子平时看他眼底总有一丝难以忽视的敌意,原来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杀了他的母亲?! 许闲岳身体颓在座位上,发出两声自嘲般的冷笑。 浑浊的老眼眼底渐深,思绪转瞬回到了多年前。 “我当时被气昏了头……可能口不择言说过要杀了她的话……” 许闲岳认真地看向许肆,坦言道:“但我许闲岳可以对天起誓,绝对不会做那种让家门无光的事,否则就让我许家永不安宁,永无出头之日!” 潘佩静也声量渐扬地小声帮腔:“是啊,阿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爷连过年杀鸡都会避开的人,怎么会害你娘亲啊?” “你也不必替他说话”许肆低眉瞥了女人一眼,嗓音清冽道,“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勾引他,他又怎会变心,抛弃我母亲!” 勾引?变心?! “啪!”的一声脆响,许闲岳将桌上的茶碗往地上摔个粉碎,“你这个逆子,快住口!” “难道不是吗?” 许肆可是记得,当年刚来锦安城没两个月,府上就经常有潘家的人过来做客。 青白的瓷片在地上转得飞速,最终跟这个鸦雀无声的沉闷房间一起停下。 许闲岳咬了咬牙关,松垮的下颚被绷得紧紧的,他艰难开口道:“要说抛弃,当年是你的生母先抛弃了这个家,她背着我跟一个卖画的书生交好,两人私定了终生,甚至已经糊涂到了准备离家出走的地步……” 男人说完,放在膝上的双拳紧握,神色看起来十分难堪。 许闲岳缠着手用力点着前方,羞愤道:“要不是你今日重提旧事,这么丢脸的丑事我到死只会选择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里去!” “这不可能。”许肆不相信,双目圆瞪不肯放过许闲岳脸上任何一个表情,想要找出他骗人的蛛丝马迹。 只听他沉闷说道:“这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当时我刚升官调来锦安,好日子刚开始……直到我看到了藏在柜子底下的……画着她赤身图的画像,才知道二人隐瞒了多年的私情!” 许肆别过头微微后退一步,不愿相信他的话:“你胡说,你把人害死现在还要用这么恶心的话来诬蔑我母亲!”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原本屋檐上流下的细流现在汇成了一个拇指粗的水柱,落在地上的冲刷声也强烈非常。 颜漫安静地站在墙角,垂眸玩弄着手边的衣角。 表面波澜不惊,实际耳朵却提得老高。 第113章 求情 妈耶,难道许肆他妈真出轨了?! 屋内,许闲岳知道许肆很难接受,直言道:“你若不信,那幅画现在还在我的书房里,上面的落款正是那个男人,是她抛弃了你,抛弃了这个家……” 许肆震惊之余更加茫然,如果是真的,那这些年让他坚持活下去的仇恨算什么?! “我不信什么画,你说的一切我会自己去查清!” 房门被人用力推开,许肆大步从里面走出,横眉怒目,脸色不是很好。 大娘子潘佩静也跟着从他身后追出,跟他求情。 “阿肆,不要跟你弟弟一般见识,他年纪太轻,做事莽撞……” 许肆跟大娘子没什么情分,不想搭理她,侧过身子作势要走。 大娘子握住他的胳膊,眼眶含泪:“阿肆,难不成要我跪下求你吗?” 妇人的神情确实可怜,但一旁的颜漫心想,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许肆不留情面地抬臂甩开她的手:“大娘子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管教下自己的儿子。” “阿肆,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怎么也不能送他去坐牢啊!”大娘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本以为好面子的许闲岳定是不同意把这么丢脸的事让外人知道,肯定会阻拦许肆报官。 但她忽视了许肆执拗的性子,是连他亲爹的话都不会听的。 这时,许闲岳从屋里走出来,大娘子余光看到作势就要下跪。 许肆本来名声就不好,这一跪岂不更让人对他有说法。 颜漫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妇人,阻止她的动作,贴心地小声提醒:“夫人,将军的脾气您应该了解,吃软不吃硬,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下跪施压,只能让他嫌恶,就算磕一百个响头恐怕也不顶用啊!” 院内安静,但是视线众多,不少人在暗处看热闹。 颜漫的话一个是提醒她不要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丢了自己的脸,二是提醒她这种做法对许肆没用。 大娘子余光瞥向院子里犄角旮旯往这边偷瞄的几个下人,刚才情绪上头,确实没注意。 她知道下跪对许肆这个冷血的人没用,但许闲岳是遵守这些礼节的。 如果见她下跪还被晚辈推开,一定能激化父子俩的矛盾,但也确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潘佩静转身扑倒在伺候她的贴身婆子怀里,大声哭嚷着:“阿肆,你真的要这么逼我吗?!” 声音之大,仿佛要全院都能听得到,俨然一副受人欺负的作派。 变化之快给颜漫看得有些措手不及,满脸黑线,这么冒昧吗? 许肆能性格这么偏执,精神分裂出两个人格感觉跟她多少沾不了关系。 许肆无语地看着闹腾的妇人,眼神非常不耐烦。 “你弟弟已经受到惩罚了,半条命都要没了,要不然我也去领五十大板给你消气? 他确实该死,但也没有真的伤害你不是吗,你一个身经百战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他在你这里不过就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啊! 你父亲年纪大了,就算是考虑他的身体,你们也不能真的反目成仇啊! 如果你实在不解气,不如把我这条贱命赔给你!” 妇人哭得可怜,院子里的视线齐齐地落在许肆身上,大家都在等他的反应。 众目睽睽之下,颜漫感觉自己目睹了一场弱者对强者的霸凌。 “哎呦!不好,我的肚子!” 娇俏女子突然惊呼一声,捂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十分痛苦。 许肆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颜漫:“怎么了?” 颜漫摸着肚子朝他眨眨眼:“没事,刚才突然抽了一下子。” 许肆关心则乱,这才想起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颜漫体贴道:“将军不必担心,只是您刚刚死里逃生,重伤未愈,千万别再生气了。” 这话多少有点打潘佩静刚说的没对许肆造成什么伤害。 颜漫抱歉地对许闲岳说道:“大人您也消消气,将军今天能来本就是看在自家血亲的面上,否则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怎么会放心把自己往杀人犯的手里送呢?” 许闲岳抬了抬手:“这……” 颜漫紧接过他刚冒出的话头,说道:“这还不是因为我们将军是个情绪不外露的。 即便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也只是强忍着,但你们不能因为他不表现出来、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当作一切没发生,欺负他,这对他不公平!” 许闲岳这才想起许肆还是个病人。 今日见他精神抖擞、身姿硬挺,以为他没什么大事就没放在心上,而且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最忌讳的就是因为一点小伤就叫屈叫冤,本就应该坚强不是吗? 然而没想到他真的跟外面传得一样受了很重的伤,是在强撑。 老父亲想到这,心里顿时有些惭愧。 颜漫见许闲岳神色有所动容,又人畜无害地糯着声音对潘佩静反击道:“大娘子,您心疼自己的儿子,又有谁心疼将军呢? 许二公子有娘亲护着,有谁护着我们将军、为我们将军做主呢? 杀害国家要臣可是重罪,将军本可以直接把人交给官府,要不是念在自家兄弟的份上,您现在已经看不到您儿子了。 二位还不明白将军的意思吗,不应该先给他一个道歉吗?” 这事颜漫本来也糊涂,但今天许肆来许府她瞬间又懂了,他不过是想要个公平,要个道歉。 他若真想计较下去,在赵大夫招认时就应该把人送到官府,有人证的指控,许恒必然是逃不掉的。 现在人证没了,把受刑后的帮凶装笼子送回来吓唬人,更像是孩子般的出气,他本就没有要把许恒送官府的意思…… 许肆站在女子身后,看着她纤薄挺直的后背,鼻头忍不住一酸,这女人…… 许闲岳一时哑然,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把许肆当作一个功成名就的大人看待,把他当作家族的希望,却唯独忘了他是自己的孩子。 全场鸦雀无声,颜漫回头看向许肆,扶着肚子走到他身旁,抱住他的胳膊。 心中暗暗吐槽,这怀孕的人设真是有点越演越入戏了…… 气氛稍显尴尬,许闲岳有点担心颜漫的肚子,率先打破安静,闷声问:“外面天冷,别冻坏了孩子,进屋休息会儿吧。” 没成想,老父亲都低头了,许肆却十分不给面子,冷然回绝:“不了,她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打横抱起颜漫就往外面走,颜漫仓促地撑起伞遮在两人的头上。 看着许肆凝固的脸,虽然他总是表现得不在乎在这个家,但若真不在乎又怎么会如此难过生气呢…… 第114章 母亲的选择 回府的路今天变得有些漫长,车内沉闷的低压让人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颜漫无声地轻叹一口气,发现每次从许府回来总会让人心情不痛快。 许肆挺直了腰背,闭着眼睛假寐,颜漫则趴在窗口处看外面的落雨。 无意间注意到他手上原本干净纱布渗出的血色,颜漫明亮的眸子下意识黯了黯。 虽然许肆没对她说什么气话,但在那里一动不动略微有些凝固的表情和神态,也能看出他心里的闷闷不乐。 这应该是今年第一场大雨,让向来喧嚣的街头行人少了许多,只有卖伞的铺子还在热闹地敞着大门迎客。 颜漫摇了摇许肆的胳膊:“我们去买把新伞吧!” 女子眼睛亮亮的,眸光闪着雀跃。 许肆不知她哪里冒出来的兴致,见她这么开心,只能同意。 别说,一把小小的油纸伞还真能被这些人做出个花样来。 有在伞面上画着山水虫鱼风景画的,有画笔墨精致不输于宫灯的仕女图的,还有挂着编制流苏玉坠的,甚至有伞边镶着圆润光泽珍珠的……简直让人花了眼。 许肆很少纠结这些繁琐的东西,对他来说伞有把用着的就是,但见颜漫挑的起劲,他便在身后给人撑着伞等她细细挑选。 颜漫最后在两个伞面之间犯了难,一个是渲染极好的水墨烟雨图,一个是姹紫嫣红的春景伞,选择困难症犯了,让许肆帮忙决定下。 许肆左右各看了一眼,两个伞面风格迥异,各有各的美感,直言道:“既然都喜欢,就一起买下。”说完便要掏银子。 颜漫给他拦住,非要他选一个。 许肆沉思半刻,最后觉得水墨烟雨稍显沉闷,红绿星点生机盎然的春景图更适合她。 “那就这个吧”颜漫对他的选择表示赞同,眼神示意大将军可以付钱了。 许肆眸光含笑,十分宠溺她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甚至还大气得给了打赏。 郎才女貌站在人群里十分养眼,就连小贩都忍不住夸赞二人般配。 颜漫打着新伞,问许肆有没有兴趣一起散步回去。 既然她都主动这么说了,许肆肯定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只是把自己手里的伞给了随行的下人,要跟她同撑一把。 清新的油纸伞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透亮,给阴沉的天气增添了一抹明媚。 晶莹的雨滴沿着竹丝边缘缕缕落下,像极了断线的宝石,无形中吸引着视线,安静地展示着它的漂亮。 两人静默无言地在下雨的街头并排走着,思绪渐渐放空,忧郁沉闷的心情不知不觉中被这直流的雨水给一起冲刷掉了。 许肆把手落在女子的肩头,颜漫眉梢一跳,听到他的轻声叹息,于是问道。 “在想什么呢?” “无他,只是有点迷茫罢了。” “因为……你母亲的事?” “你听到了?很可笑吧,我从未想过错会出在她身上……” 颜漫轻眨了下眼皮,心里并不太认同他的话。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许大人成亲后不怎么顾家,甚至是全家的衣食花销全靠你的母亲?” “他确实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也是个不合格的丈夫。” 颜漫话在心口难开,抬手摸了摸脸颊,犹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我其实觉得即便夫人有了旁人,也不是她的错……” 颜漫抬眸瞄了许肆一眼,继续说道:“像你说的那样,许大人既然是一个不顾家又不负责的男人,妻子变心很正常! 尤其是真心喜欢过又遭到婚后冷待,前后对比之下是个人都会感到寒心。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没问题,女人变心就成一件错事了呢?” 许肆凝眉不语,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按他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女人如果婚内有了情夫,那是要被灌猪笼的,不仅是错,还是天大的错,是不能被轻饶的。 但这种思维让他自己也感觉十分矛盾。 他每天都在母亲的身边,最知道母亲过得好不好。 丈夫的冷落,贫困的重压,因为不擅长做事被人当众劈头盖脸的责骂,熬花眼绣的帕子还被人不讲道理的压价赖账…… 母亲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窘迫的神情,一遍遍在院子里跟自己数落责骂父亲的场景,如今还是那般清晰的历历在目。 有些话和事情虽然已经记得不真切了,但永远记得当时站在母亲身旁,那种感同身受的尴尬难堪隐忍,甚至是无能为力的窘迫…… “父亲这个人一心扑在官场,对家里的是会有所忽略……” “呵,男人”颜漫毫不留情地冷笑一声,“你现在又向着你父亲说话了,哦,不对,是向着你们劳苦功高的男人说话!” 颜漫加快了步子,语气说不出的嫌弃。 许肆大步追上,给她撑伞,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大火气:“他做的确实不对,但也是为了一家人的未来在打拼。” 颜漫双手环胸,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连跟前的日子都过不好,却要求一个女人畅享指望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到的明天,谁知道未来里有没有自己啊!” “你担心他成就之后会抛弃糟糠之妻?” “我可没有,我不敢!” “不是所有人都会抛弃一起共患难的妻子的!” “不好说。” “起码我不会。” “不想知道。” 许肆环手扣住她的肩,严肃问道:“如果你是我母亲,你面临跟她一样的处境,你会抛弃自己年幼的孩子,跟其他男人远走高飞吗?” 颜漫眉心一扬,没安好屁地看了男子一眼,心想别说抛下孩子,就是迫不得已要掐死孩子才能脱离这个家,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永远站在自己这边! 当然这种想法有些偏激,话也不能这么说。 “会,我肯定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都快,男人对这个家都不上心,凭什么反过来绑架一个女人?” 许肆落在她肩上的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小脸,“什么”,猜到她八成会跑,没想到跑得那么痛快。 颜漫脸被人揉成团子了,依旧不知死活地嘟着嘴继续说道:“将军这么好看,母亲肯定也是个美人,放着大好的年华不珍惜,干嘛白白耗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许肆眸光黯了黯,她自己走得倒是痛快,他一个孩子的天却是塌了…… 掐在下巴上的大手放下,许肆怨声道:“可她说到底是一个母亲……” 颜漫闻言真是有些替许肆的母亲郁闷,直言道:“可你说到底也只是她儿子,她首先是她自己!” 许肆呼吸一重,不悦地反驳道:“那她就没有想过她的孩子吗?” “你到底是想要一个处处为你奉献的母亲,还是真心想要你母亲过得好?是想要她郁郁寡欢不被爱地终身守着一个冰冷的宅子,还是放手让她出去做个能感受到幸福的人?” 许肆呼吸渐重,整张脸严肃凝重得可怕。 “用一个母亲的身份绑架一个女人,会不会有些……”颜漫轻咳一声,小声说道,“……会不会有些自私了!” 女子仰头本想瞪他一眼,才察觉到许肆湿润的眼眶,视线乍然收回,心中跟着隐隐一痛,语气不自觉地放缓。 第115章 阴霾解除 “嗯……没有母亲不心疼孩子,否则她一个大小姐也不会苦苦维持这个家。你母亲肯定是爱你的,可能是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她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抬眼看向一旁的男人,意有所指道:“爱一个人不是放在眼前的占有,而应该让她快乐,不是吗?” 许肆没有接话,耳边再次被不带停的雨滴沾满,两人默契地脚踩着坑坑洼洼的水花,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爱不是占有,而是应该让她快乐?这句话怎么感觉是在说她自己。 男子深邃的眸光渐黯,设想如果母亲当年成功离开,日子能过得轻松些,眉宇间能少些愁绪,好似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虽然失去了母亲,但想到她能在一个地方活得很好,感觉也心安了。 主要是因为当时的自己无法解救她,既然帮不了她,不如让她离开的好…… 但是颜漫呢…… 许肆终于开口,稍显释怀地长叹一声:“真是人生如戏,我以前的那些仇恨瞬间都变成了笑话。” 颜漫一本正经地说道:“但你也变成了很好的人呀,放眼整个锦安城哪个有您得意,同辈人还在头疼明年的科举呢,您已经做上大将军了……” 女子不留痕迹地瘪瘪嘴,人跟人之间真是没有可比性啊。 就像时空局的同辈们有的成绩还不如她,已经生活无忧,全年度假到处飞了,她还在高额的医药费中苦苦挣扎。 表面光鲜亮丽的榜单头部选手,别人都以为她已经财富自由,没任务就消失不知去哪里潇洒,实际在医院里挂点滴,做监测,当药罐…… 唉~生活的苦往往只有自己知道。 许肆道:“但我现在突然有些迷茫了,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颜漫脑袋一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朗声道:“将军,忘记仇恨,以后就为了幸福活着吧!” “也是”许肆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把伞递到她手上,腾出一只手来,揽在前面想搂她的腰。 颜漫先一步躲开,快跑两步到前面,无情指责道:“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之前说好了不许随便对我动手动脚!” 许肆偷袭落空,却双手搭在腰间,厚着脸赖皮道:“不是‘随意’,是蓄谋已久,怎样,不服?要跟本将军比试比试吗?” “切!不理你”,颜漫掉头就走。 “喂,你舍得让我淋雨吗?”许肆在后面扬声喊道,“我‘大病初愈’诶!” 颜漫加快了脚步,抿着嘴角偷笑,举着伞风速冲刺…… 许恒趴在床上已有半月,大娘子潘佩静这日来给他上药,看着儿子身上的伤口既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这个蠢东西,许肆那边的关系以后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冰凉的药膏带着火辣的酥麻让人十分难受,许恒抱着枕头闷声道:“眼下兄长不把我交到官府已是不错了,以后将军府那边肯定是靠不上了,这年头,求人不如求己。” “你这话说得轻巧,这世上出过几个战神,这么好的关系就让你白白给断送了!”话说间手上的力道一重,疼得许恒咬着牙关双手握紧,让母亲轻点。 “你舅父前些日子还托我帮他办事,东西都收了,你说现在可怎么办?” “你怎么又收别人钱?你很缺钱吗?!” “你父亲每月给的那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之前打点关系用的还是我的私房钱,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你爹给的钱就更少了!” 许恒听了母亲的话有些气馁地垂下了头,舒尔笃定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有出息的,让您不必再看他人脸色。” “我儿有志气……母亲以后全靠你了。” 时间过得飞快,许恒最近也终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天吃早饭的时候,潘佩静特意让人去请许闲岳。 许闲岳没好气地进屋,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压抑了许多。 许恒伺候父亲用饭,故作不经意地跟父亲报备说自己过两日马上就要去报到做官了。 满脸阴沉的许闲岳听到这话十分意外,停下筷子,问他什么官? 许恒面色有些惭愧,说只是一个银库记账的六品闲职。 父亲一听是在银库,眼睛都亮了,许恒话说的实在是谦虚,谁不知道银库是个一顶一的油水衙门。 掌管银库的金大人正是因此,既不仰仗王家,又不仰仗军营,过得富贵又潇洒。 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有这种门路,问他是攀了谁的关系。 “丞相家中的大公子王靖琰,儿子与他在酒席上结识,一来二去便有了来往。” “丞相家的公子?”一听这话许闲岳有些不放心,“你性子单纯,可别是让人骗了,整个锦安城谁不知丞相府和将军府不和,怎么会真心容纳你,还给你这么好的肥差?” “父亲有所不知,王大公子喜好音律,颇为欣赏儿子的才华,他虽然在外传闻……一般,但出手大方,指缝间流出的官职,也算是我运气好捡漏了,而且我们平时只交谈音律,不谈政事。” “原来如此”,许闲岳闻言无比畅快地大笑两声,“他们这些人随便给个三瓜俩枣就够我们这些人享福的了,就算是皇上也会有个爱好,看来是你命中有官运!” 这阵子罩在屋顶的阴霾终于消失,大娘子潘佩静委屈道:“老爷,您平日总说儿子闲散,他其实心里也是有成算的。” “恒儿像我,心有成算不外露!”许闲岳爽言夸赞道,“你也是遇到贵人了,你还年轻,为人处事方面一定要注意,官场不比平时的小打小闹,一定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打点好各处的关系!” “父亲说的是,儿子以后一定会好好做的,以后还得跟父亲多加请教。” “有不懂的尽管问便是”,许闲岳终于看这个儿子顺眼了些许。 家里压抑了这么久的气氛,终得缓和。 许闲岳人逢喜事,眉眼舒展,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就连食欲也多了几分。 潘佩静见状也是开心,嘴甜地问:“老爷,这粥怎么样,要不要再给您盛一碗?” “辛苦夫人了”夫妻俩冷了这么久的关系终于破冰。 潘佩静开心地站起接过许闲岳手里的碗,一屋子也算恢复了往日其乐融融的样子。 这日,前方闹市有人吵架,挡住了来往的通行。 第116章 被看到 花白老汉卖菜的木车被人掀翻了,一个个头不高的青年细狗揪着他的粗布领子,指着人脑袋辱骂,给他索要保护费。 周围围满了看客,有人小声为大爷愤愤不平,但没人敢上前。 这几人是这块有名的混混,为首的跟王家沾亲带故,就连官差来了都不敢硬碰硬。 老汉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钱袋子被人搜出来,死命捂着不撒手,双方拉扯不休,道路也被堵得水泄不通。 “官府马驾,避路让行!” 远处登时传来一声长喝,铜锣敲响,众人齐齐回眸看到领头的手里握着的黑金令牌,知道是将军府的车队,赶忙恭顺地退避到道路两侧。 就连刚才人群里飞扬跋扈的青年也瞬间老实,不多言语眼不敢抬地靠站在路边。 颜漫冷脸坐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扫视瞬间消停的众人,把手里的令牌满意收回,这哔终于也是叫姐给装上了…… 一白袍男子笔挺地站在高楼之上,静然目睹了街头热闹的全程,看着骑马“耀武扬威”从街上路过的将军府众人,深沉的眸底看不清神色。 许恒收回视线,转头径身直上三楼。 开门正撞一个气质邪魅的人影,男子腰细身高,后披卷毛长发,一双狭长的细眼看到来人微微眯起,不留痕迹地闪过一抹张狂的讥笑。 姬羽单薄的唇角朝着许恒向上一勾,侧身轻脚飘逸而出。 虽然没有对话,但简单地对视却让许恒羞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这个房间已经不算陌生了,一进门,一股温热的袅袅水汽迎面扑来。 躺在池中闭目养神的王靖琰见到他,挥手遣退了身后伺候的美人。 许恒自觉地到一旁净手,然后步履轻缓地走到池边,慢条斯理地用热水浸湿布帕,给池子里的人擦拭后背。 许恒虽然是个男子,但手跟细葱一样又白又嫩,王靖琰仰躺在池边,舒坦地再次闭上了眼,温声开口:“西城道口巷的孟家想求个官职,你去办这件事吧。” 有不少人在王家这里买官,这可是个肥差,既能捞油水又能趁机拉拢关系。 好事来得太快,许恒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子眸光流转,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您让我去银库做官,已经很抬举我了,如此吩咐会不会引得其他人不痛快?” “怎么,有人欺负你?”王靖琰沉声问,声音稍显严肃,“你尽管说,我手底可容不得小心眼的人。” 许恒手里的动作停下,倾身凑近,体贴道:“那倒没有,我只是担心好处都让我一个人占了……” 王靖琰冷笑一声:“这才拿到哪儿,你既为了我跟许肆撕破脸,我自不会亏待你。” “虽然在处理许肆的这件事上,你还稍显稚嫩”,一只细长光洁的胳膊滑上身后人的脚…… “不过没事,我以后会慢慢教……” 许恒瞳孔一震,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坚硬湿漉的池边,手扶在岸上,眼底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厌恶之色:“谢、谢公子。” 王靖琰扬眉闭目,手重新搭在池边:“孟家那个……按年俸禄的十倍来算,高出的部分归你。” 许恒眸光一亮,那岂不是好大一笔钱?! 贴近身子,谨慎地小声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您交给我,可放心?” 王靖琰开口大笑一声,被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逗乐了。 “这点野心都没有?一回生二回熟,这么重要的差事当然要交给自己人来办…… 你只管做,慢慢磨练,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 跟着我,你的前路只会是一片坦途……” 男子努力压低着音量不经意地闷哼一声,握着湿帕的指节攥得惨白,“感、感谢公子提拔!” 他有意加重了“自己人”几个字。 王靖琰无疑是个很有实力,也很慷慨的靠山。 许恒虽然年轻,很多事情还看不明白,但还是有些心眼的。 有收益就有风险,他有点担心王靖琰是拿他当替罪羊,但是他现在除了牢牢抱紧王靖琰这棵大树,也没有什么其他更优选项了。 见许恒不说话,王靖琰突然扯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拉下水…… 此时外面,来到屋门处的隋峰刚要抬手敲门,听到里面的响动,又悻悻地掉头离开。 姬羽正坐在外屋矮桌上喝酒,见隋锋刚进去又出来,笑着调侃道:“我们隋大人失宠了?” 隋锋轻哼一声:“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要去伍岩州吗?” 姬羽轻啄了一口酒水:“这种小事让石垒独自去处理就好了,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可没有锦安城自在。” “是不是不想吃这月的养魂丸了,石垒那个愣头青做事我不放心。” 姬羽眉眼一挑,吊着嗓音问道:“你也要去?” “当然。” 一听这话,姬羽瞬间垂下了嘴角。 本想天高皇帝远自己能得几日清闲,没想到隋锋也去。 隋峰看不上他这副酗酒糜烂度日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整天喝酒,箭能射得准吗?” “这您放心,我姬羽就算再不堪也不会砸自己招牌的……反正都是个被养魂丸控制的废人了,还不由我活一天就快乐一天。” 隋峰没搭理他这些浑话,不耐烦地拧了拧眉,转身走了。 将军府。 颜漫趁着许肆不在,偷摸溜进了他的房间,搜找镯子。 换了房间,也换了布置,虽然许肆因为不喜欢破坏之前的使用习惯,好多东西都是按照之前做了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摆放也是整洁的一目了然。 但翻来翻去,颜漫就是没找到那该死的镯子。 难道想错了,没放屋里? 经这一趟任务,颜漫都开始痛恨上“镯子”俩字了…… 屋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赶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上下左右极速环绕一圈,丝滑地钻到了柜子后。 柜子和墙壁的空间狭窄,她鼓嘴收着气,紧缩着肚子,大气不敢喘。 好奇心害死猫,颜漫抬眼看到柜子后距离边缘一寸处,有个拇指大小的不显眼的深色按钮,她鬼使神差地轻擦了下上面的灰尘…… 第117章 对不起 只听耳侧“邦当”的一声闷响,靠墙摆放的书柜突然朝两侧缓缓移开! 颜漫双目圆瞪,死手在刚才的按钮上快速点按,然而已经于事无补。 屏息看着乍然露出的雪白光滑的墙面,以及一道约有两人宽的暗门,感觉心脏都跳停了…… 许肆和高念几乎同时进入,恰巧目睹了机关打开的这一刻。 “谁在那儿!” 听到男人的一声厉吼,躲在柜后的颜漫心如死灰地仰头闭了闭眼。 听到利剑出鞘的摩擦声,颜漫认命般得回了一句,“我……” 女子缓缓挪步而出,头上还顶着一缕从角落沾的蛛网。 许肆把手里的册子一合,背着手,斜目狐疑地看着她。 高念把拔出的青刀收回,眸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许肆一眼。 颜漫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两个冷脸男子,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我刚才看后面太脏了,没忍住就清扫了一下!” 颜漫咧嘴嘿嘿一笑,抬手撩下脸上的脏东西,绘声绘色地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点评,“这机关做得挺隐蔽,冷祈的作品吗?” 许肆侧头示意身后的高念先出去,表情森然,看起来并没有信她的鬼话。 颜漫感受到一股威压,眼睛骨碌直转,这可如何是好。 许肆拿着手里的册子往掌心拍了拍,眉梢一挑,伸手从胸口的隐形口袋掏出一个金银相间的圆形镯子。 屋外的阳光正亮,灿烂的光线打在男子手里精致雕磨的镯子上,金芒熠熠,耀眼非常。 颜漫双眼大睁,原来是放在了身上。 许肆眉头下压,眼底冒着火,颜漫感受到瘆人的压迫,视线下意识扫向右侧不远处敞开的窗口,盘算自己的逃跑路线。 “这么念念不忘这个镯子?” 许肆语气冰冷,眉睫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像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美丽又危险。 阳光是温暖的金黄色,许肆此时的脸却没有什么温度。 颜漫双手往胸前一插,下巴微仰,语气不满道:“好啊,你就这么想我的?” 许肆抬脚缓步靠近,带着锋芒的视线将人逼得不自觉地连连后退,好似要把人刺穿。 他把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丢,大指松了松严丝合缝的领口,低着眉眼,躬身逼视着眼前不听话的猎物,沉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想?你藏在我的屋里,别说是为了投怀送抱?” 颜漫身体邦的一声贴到墙角,退无可退,许肆又一步靠近,吓得她赶紧从一旁钻了出去。 “许肆!”女子厉喝一声,先发制人道,“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就用这种审问的语气来对待我,很恐怖的好不好!” 男子闻言眉头一松,轻翻眼皮问道:“只有犯人才怕审问,你如果没干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害怕,是不是心虚了?” 她明明就是想偷镯子逃跑!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颜漫主动走近,大言不惭道,“我刚才是看到你们要过来,所以躲在这里想吓你一跳罢了!” “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你怀疑我,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在怀疑我?” “你究竟为什么执着这个镯子,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奸细?” 许肆私下一直在查颜漫的底细,不惜发动了贯通全国的暗线,甚至几个可疑的外邦地域也深入调查了,却没有一点蛛丝马迹,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这不免让他有些心慌,她背后的人必定要比自己强大,才能把消息掩盖得如此密不透风! “当然不是!”颜漫手握住他的胳膊,阻挡他继续向前。 “快告诉我,否则对付奸细的手段我可是有很多的……” 男子说完一把将人捞过,眼神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浴望,锋利似箭,上下打量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颜漫心脏跳得飞快,凝望着他这张不怀好意的脸,一颗豆大的泪滴从脸颊上飞速滑下。 “你只是嘴上说着喜欢,实际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是吧?” 男子眉眼下压,随着她的泪滴感觉心头一震,但如果不吓唬吓唬她,这个狡猾的小狐狸根本不会说实话。 “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亏我还……” 后面的话被哽住的喉咙咽下,没有说出口。 许肆冰凝的脸瞬间升起一抹清澈的柔软,乍然松开了 手里的力道。 什么意思,难道她终于对自己动心了? 男子温柔地给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心疼地亲吻她鼻尖的泪痕:“别哭,怎么这么不经吓?” 颜漫举起拳头略带娇嗔地捶在他的胸口:“你还怪起我了!” 许肆握住她并不坚硬的拳头,放到滚烫的唇边轻啄了一口。 女子缓缓抬眸对上他的眼,突然踮脚向上,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颜漫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关,鼻尖深吸一口独属于他的气息,闭上双眼,心中暗骂:颜漫,你个渣女!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许肆有些受宠若惊,手紧紧地拥着她的后背,声音稍有颤抖地轻声解释:“我没有怀疑你。” 只听女子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含糊不清地喃喃说道:“自己刚说过的话现在又不承认了?” 许肆喉结下压,又慌又喜的心情难以名状,双手收紧将人牢牢地拢在怀里,犹豫片刻,终是缓缓说出了心中的恐慌:“我只是……怕你走了,就不会回来。”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无法掌控,也不喜欢暴露自己的不自信,那是他最瞧不上的弱者表现。 但如果坦白能让她明白自己的真心,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女子闻言瞳孔一震,放在男子脖后的银针也跟着停下。 眸光微转,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眼底的狡黠消散,眉间染上一抹阴郁的雾气……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发声。 细微的白光在背后一闪,银芒准确无误地命中穴位,男子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顺势倒下。 颜漫喉间哽塞,将人扶坐在墙边,动作迅速地摸出他怀里的镯子,避开前门的护卫,翻后窗逃跑了。 第118章 心已偏航 房间静谧非常,窗口处的细微声响显得尤为刺耳。 男子指尖轻抬,靠墙的高大身体陡然倒下,倏尔,拉动了藏在桌脚的暗铃。 府中瞬间铜铃齐响,守在院中的高念脑袋猛然一抬,厉声指挥道:“严守宅院,不许任何人进出!” 颜漫刚从屋里出来没两秒,周围的铜铃铛便响了。 她诧异地停下步子,眉头紧蹙,心中大惊,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不对,许肆没那么快清醒。 有贼人进来了?那许肆岂不有危险! 刚要往回跑,又觉得不对,刚才那一针扎得不深,铜铃会不会是许肆拉的? 许肆有高念他们保护,现在镯子已到手,赶快离开才是正解。 将军府的护卫动作也是极快,颜漫来到围墙处,发现各处已经被严密封锁了,甚至不轻易启动的防御机关都打开了,连只蚊子都很难跑掉。 搜寻分队如渔网般紧密搜查,不放过任何隐蔽角落。 一队末的护卫突然被人捂嘴拉到了树后,冷锋的视线撞上一张漂亮的脸。 颜漫松开揪在他领口的手,警惕地朝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好在没人发现。 男子认出她,抬手恭敬地给颜漫行礼:“颜姑娘。” “你们在找什么,这么大阵仗?”女子好奇地轻声问道。 “一个冒然闯入的杀手,让颜姑娘受惊了。” 女子双手环抱在前,笑道:“没事没事……” 真是贼人闯入,大白天就来了,也是嚣张。 颜漫对眼前的小护卫说:“没你什么事了,去忙吧。” 护卫拱手行礼,快步从树后跑出。 颜漫心想怎么这么不凑巧,这把围墙堵得死死的,她要怎么出去……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钻天的彻耳哨响,应声一看,刚才离开的护卫正手握竹哨,红脸鼓着腮帮子用力吹着。 手舞足蹈地招呼人来,指尖还不断地往她这边指。 颜漫眼角一跳,只见面前的墙头、身侧的拱门、甚至是后方的断层花坛,瞬间涌出人来,四面八方地将她包围。 “都是自己人,这么见外吗?” 女子说着,“唰”得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将军”,对面领头的护卫突然看着她的后方拱手行礼,身后众人也齐刷刷地跟随恭敬行礼。 颜漫脸色一凝,完蛋。 缓缓回头一看,却没见人影,女子眉眼下压,睁大了双眼四处搜寻,哪有人? 再回头,一张遮天密网猝不及防地迎头落下! 我去?!这帮骗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端握住拉绳的护卫反向用力一拽,缰网收紧,给人捆了个严实。 面前的人群向两侧分开,高念从后面走出,眼神冷漠地上下扫视了被五花大绑的女子一眼,轻言道:“将军在后山等你。” 身上的束缚被人解开,颜漫发现比起吊起来被人打一顿,现在更不想面对许肆。 后山底下的一片荒芜草地,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开垦平整过。 放眼望去足有百亩,一排排长长的望不到头的地垄,不知道种着什么。 有几列远远能看到已经冒出点点绿叶,有的则还看不出什么痕迹。 颜漫第一次来这边,站在山坡上被整齐庞大的田地给震撼到了。 冷风刮擦着她的脸,美目微眯,老远看到了在地头背风而立的男子。 “这是什么?”颜漫问身后的高念。 高念作为许肆身边的头号铁粉,对于这个不知好歹背叛许肆的女人,并没有想原谅的她的意思。 他目视前方,甚至不屑于给颜漫一个眼神,没好气地冷言说道:“这块地这么大,你三天两头地来后山就一次都没看见?” 颜漫拧眉,老实回答:“没。” 她这个人目标感极强,每次来都是为了来试练冷祈的新武器,一条路来,一条路回。 路上若是好奇山头另一边的风景,只要稍偏几步,就能发现山下的光景…… 然而有趣的是,一次都没有。 就像她给自己划定的人生轨迹,她很少偏航。 许肆听到身后走近的脚步,回头对上女子神色复杂的脸。 颜漫抬眸迎着日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许肆脸色没有想象中的臭,反而是出奇的平静。 “你来了”许肆没有责备她刚才欺骗他摸走镯子的事,反而回过头面向身后的田地,问她,“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颜漫轻步上前,走近后发现地里有的是移植的枝丫,有的是青葱的幼苗,品种和颜色各异,都在培育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女子略显胆怯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什么意思?要给她埋了做肥料吗? 许肆转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介绍道:“我给你种的红玫瑰。” “红……”,颜漫对上他的视线,一时哽住。 突然想起之前,许肆问她的家乡用什么表白,她当时敷衍地回了句红玫瑰。 白皙的鼻尖猛然一酸,眼睛也跟着染上了一层水雾。 她速速地眨着眼,不再看他。 “我找人问遍了锦安城所有的花师和花奴,没有人听说过红玫瑰,宫里从古至今的古籍被人翻了三天,也没有找到关于红玫瑰的记载……” “我不知道你有红玫瑰的家乡在哪儿……”,许肆看着她,口中之词晦涩难言,就像探寻不到你的来历。 颜漫一侧的身体被灼热视线烤得紧绷,低下头,长吐一口气,不知如何回复。 许肆继而朗声说道:“但是,我寻了所有红颜色的花种在这里,以后就叫这里玫瑰园怎样?” 男子嘴角努力扯着笑意,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慌张,殷切地看着女子的脸,希望能在她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颜漫知道他的意思,袖口下的手被掐得生疼。 辜负真心的人应该被砍头,她觉得欺骗别人真心的也是。 颜漫回过头,神色郑重地许肆说道:“谢谢你的用心……但是……” 原本努力平定情绪的许肆知道她要拒绝,立马绷不住了。 双手紧扣在女子的肩膀上,红着眼眶略显失态的地激动问她:“你是觉得我脾气差说话凶?还是觉得我跟外面说的那样不堪,我没有那么坏,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 “许肆,我知道你很好,对我也好,是我的问题!”颜漫看着他崩溃的脸,手在努力把人往外推,眼角的泪水却忍不住夺眶而出,感觉心都碎了。 “在商俨那不是还用美人计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哪怕装一下呢?你也可以骗我!没关系的” 许肆紧握着她的胳膊,一眼流泪悲伤,一眼赤红疯魔,看着多少有些恐怖,还有可怜…… 小时候失去母亲失去重要人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以前因为弱小保护不了身边的人,留不住母亲,但现在的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是要走?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值得被人喜欢吗…… 颜漫看着面前的人,泪如雨下。 她想告诉他这里的世界找不到红玫瑰,就像他们也注定不能在一起,但这句话迟迟难以说出口。 颜漫好难过,说出的每一个伤害对方的字,她都觉得无比心痛…… 许肆垂眸,一颗豆大的泪滴簌簌地从脸颊滑下,像一把锋利的刀猝然割开了女子的心…… 颜漫登时提起,手搂住他的肩和脑袋,用力吻了上去。 许肆瞳孔骤缩,惊讶女子突然的动作,然立马回应,躬身下压搂住她的腰,闭眼感受着她毫无章法,稍显青涩又炙热的吻…… 第119章 再亲一下 夹杂着雾气的狂风在山底下呼啸而过,乌黑的发丝随风飘扬,凌乱交叠地缠绕在一起。 颜漫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因为此时心里是开心的。 她心疼地擦去许肆脸上的泪痕,自己的眼睛却忍不住再次湿润。 许肆表情愕然地看着她,呼吸放缓,胸口的心跳声却无法自控的越来越大。 颜漫眸光熠熠,看着他认真说道:“许肆,我喜欢你……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 许肆手略显颤抖地轻轻抚摸上女子的脸颊,柔软微凉使他清醒,这不是梦。 颜漫仰头看着他,哽咽说道:“每次拒绝你,我都很伤心。” 许肆眉心一紧,低头轻轻啄去她的眼泪,生怕一切是假象,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该不会又想骗我吧?” “想什么呢!”颜漫破涕为笑,眼泪却又不争气地紧跟着夺眶而出,“我是个很胆小的人,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喜欢我,我很害怕有一天你会跟其他人一样不要我了该怎么办!” “笨女人,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会把你牢牢地锁在身边,逃也逃不开!” 许肆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他曾设想过有天颜漫会对他交付真心,设想过这一刻他会有多开心,但当这天真的来了,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只知道自己有时是自卑的,对于她是不自信的,却不知她也藏了这么多的敏感和胆怯。 颜漫抬眸,有些担忧地迎上他的目光左右打量:“未来可能很难,如果我们以后会分开,你会害怕吗?” 许肆不知她为何如此悲观,但第一反应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又诚恳地告诉她:“别瞎想,我们不会分开。” “我是说如果,如果注定我们会分开,你会害怕吗?”颜漫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不怕……”许肆感觉此时正抱着他的全世界,什么都不怕,十分自信道,“比起天定,我更信人定胜天,没有什么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听到他过分笃定的中二发言,颜漫不自禁地嗤笑一声,昂着脑袋,略显傲娇地说道:“也是,我也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纤细的手紧紧地环着他厚实的腰背,颜漫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贪婪地深吸一口独属于他的好闻味道。 她喜欢许肆,想跟他永远在一起。 至于心疾,治疗好了再回来找他也不是不可以。 颜漫靠着他的胸口,低声喃喃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你不离不弃,我就认定你了……” 好似在跟他说,又好似在跟自己说。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一个人的事,她选择了许肆,便会自我承担这段感情的风险。 世事难料,投入一段感情就像是一场豪赌。 如果她赢了,那是皆大欢喜,她向往能跟一个人安安稳稳陪伴一生; 反之,那就愿赌服输,她不会后悔自己的付出,自愿为爱买单。 “如果有天真的我做了背弃你的事,我不还手给你个一刀捅死我的机会,把我的脑袋挂到城门楼上!” 许肆觉得自己不会做出对不起颜漫的事,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先自己砍了自己。 “好恶心,谁要你的脑袋!”女子轻叹一声,说得俏皮,“如果你变心了,我会自己走得远远的,给你新夫人腾地方!” 许肆捂住她的嘴,眯着凤眼假意要挟:“你休想,不会有那一天,你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我!” “谁知道呢”,女子学着他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月牙,故作狡黠。 身侧的冷风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叫嚣,轻轻卷起两人缱绻暧昧的衣角,伴随着春日的暖阳,柔软而宁静地抚过广袤的田地,悄悄拔高着精心栽培的绿意。 颜漫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帅气的男人,羞涩又大胆地小声问道:“可以再亲一下吗?” 许肆表情一怔,嘴角不自禁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底含笑地轻抬起她的下巴,小心仔细地雕琢品尝…… 远处山坡,三个被冷风吹得凌乱的男子不约而同地背过了身。 某人啃着苹果,一本正经地问:“这两人站那儿快有半个时辰了,不冷吗?” 冷祈:“山底下暖和。” “哦……” 白昭了然地点点头,也是,山下是暖和。 站在中间的冷祈,没忘记正事。 抬手朝白昭一摊:“拿钱吧。” 白昭稍显不服地怒啃了口手里的苹果,从腰间掏出两粒碎银子,没好气地丢给他。 冷祈笑的得意:“你小子还是太嫩,我就说两人能和好,你非不信,连高念这块木头都信!” 他说着把胳膊搭在了高念肩上,回头一瞧,平日严肃冷酷的男人竟然在偷偷抹眼泪?! “高念,你哭啦?!”冷祈诧异地瞪大了眼,“这……泪点在哪里?!” 高念红着鼻子道:“将军太难了,我心疼将军……” 他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大将军,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女子手里。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被人玩得跟只狗一样,说两句好话就又好上了…… 要不说女人是老虎,感情可怕呢。 冷祈无语:“一看你们一个两个就是感情小白,互相折磨拉扯也是感情的一部分!所谓小吵怡情……” 高念不听他上课,无情地转身走了。 “哎!这人怎么不等人把话说完,没礼貌……” 冷祈瘪瘪嘴,回头对上白昭略显清澈的眼。 空气凝固一瞬,这个感情白痴更是教也教不会,冷祈懒得跟他说,刚要走,白昭按着肩膀给他拉回。 只见他摩挲着下巴,看着远处的田地,煞有介事地说道:“当时为了容易采摘,把月月红种在最东边的两列,你平时走车千万不要给我踩了啊,我要做鲜花饼!” 冷祈白眼一翻,掉头就走:“鲜花饼鲜花饼,看我像不像鲜花饼!” 白昭追上:“你给我记住这事!”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第120章 出发伍岩州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将军府的朱漆大门上,映得那两个威武的铜环熠熠生辉。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随着女子手底挥动的剑锋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这时,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被小厮引进府中。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袍,布料粗糙的边缘甚至有些微微泛黄。 蓬乱的头发用一根枯枝随意挽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掩的潦倒气息。 白昭站在雕花廊下远远观望,在一身月白锦袍衬托下显得格外清爽利落。 他目送着那落魄男子走过,压低声音无情吐槽:\"这人长得尖嘴猴腮的像只老鼠,我不喜欢……\" 颜漫闻言收了剑势,她也看到了被小厮引进府的人,转头瞪了白昭一眼:\"不要以貌取人好吧。\" 冷祈向来是个消息灵通的,他随着两人的视线看了一眼,道:\"那不是丁铮吗?\" \"丁峥?\"颜漫活动着筋骨,歪头询问,\"这人很有名吗?\" \"有名,可有名了!\"冷祈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之前在青楼用假钱,被人当场抓个正着,打不过就往人家身上丢屎。\" \"原来是他!\"白昭一拍大腿,递到嘴边的果干顿时塞不进去了,满脸写着嫌恶。 \"这种人将军还让他进来?马上就要科考了,不好好准备考试,来这里找捷径……\" 冷祈望着那人佝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听说他叔父入狱了,连坐九族三代不能做官……\" 屋内,许肆打量着突然到访的人,他也对丁峥有所耳闻。 此人是个怪才,有点小聪明,就是做事有点没下线,损人不利己…… 许肆直言开口:\"我知道你,之前在大街上扬言说今年必定高中,眼下离科举还有两月,你不在家好好读书,过来找我做什么?\" 男子的气压威严,然丁峥却丝毫不怯场,反而嬉皮笑脸道:\"将军大人有所不知, 小的叔父入狱了, 我也被连累不能再参加科举……\" \"哦?\"许肆闻言有些意外,之前见过他的文章,有文采有见解,是很有可能高中的,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档子事。 丁峥低着身子,看着座上的人态度十分恭敬,咧着张嘴不知道在开心什么,甚至提起无法科考的事也依旧波澜不惊,仿若没事人一样。 许肆微微拧眉:\"十年寒窗苦读就这样付诸东流,你……看起来好似不怎么在意啊?\" 丁峥眨了眨自己的小眼睛,笑道:\"小的早就烦透了那些被束在条条框框里的文章,只是迫于家里长辈催促才跟着世人一起走科举这条路,如今叔父出了事,我也终于解脱了!\" 许肆双目大睁,看着他这兴高采烈如释重负的样子,轻轻点点头。 看得出不用备考,他确实很开心。 \"那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小的当然是想来投靠大将军!\" 许肆轻吐一口气,手指摸索着下巴,眸光深邃地打量眼前的人,眼底渐深…… 屋外,颜漫耳朵只听到\"青楼\"两字,杏眼一亮,顽皮的性子立刻显露出来。 她用剑鞘拐了拐冷祈的胳膊,眉眼弯弯,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你小子竟然还去青楼,改天带我也去看看呗。\" 冷祈拒绝:\"你一个女子去那种地方干嘛!别想害我啊,这话若是让将军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得把我丢地牢里去!\" 他解释道:\"偶尔公务罢了,我可是个正经人!\" 白昭在一旁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直接给人戳破:\"正经人才不去那种地方。\" 颜漫推开打岔的白昭,冲冷祈笑得谄媚:\"别听他的,我不正经,我想去看看!\" 冷祈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乐,压低声音,煞有介事道:\"要去就得去云海楼,那边的花魁殷娘子跳的舞绝佳,跟宫里的不差分毫!\" 他正说得起劲,突然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 高念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带着几分威严和无奈:\"伍岩州出发在即,你们还想着去花楼?\" 男子板着脸,活像个爱操心的老父亲。 这时,丁铮一脸沮丧地从屋子里出来,走在廊上的背影略显落寞。 冷祈摇了摇头,说:\"看来没成,凄凄惨惨戚戚。\" 白昭说:\"他又不会武功,留着也无用。就算有脑子将军也不需要啊,以将军的才华自己就是军师。\" 高念道:\"听闻此人行事歹毒,不是盟友,恐怕会成祸患。\" 颜漫心想往人身上扔屎是挺毒的,简直瑟瑟发抖好吗?! 转眼来到启程的日子。 天际才泛起鱼肚白,晨露还挂在府门前的石狮子上,将军府门前已是一片忙碌。 队伍整装待发,马匹不时打着响鼻,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许肆跨步迈上马车,几个贴身护卫一人一匹马分散跟随在队伍中间。 随行的人并不多,大约三十个不到,但个个精锐。 颜漫一身深色男式劲装骑在马上调整着缰绳,低声哼起了小曲,心情非常不错,有种小学生出游的感觉。 她的坐骑是许肆特意为她挑选的枣红马,温顺却不失良驹之姿。 颜漫本来想骑黑蛋的,那马一看就精神,上次她赶着去见时空局的人,就是骑着黑蛋去的。 黑蛋性子有点烈,总想甩人跟头,不太好驾驭,但跑得极快,她很喜欢。 但事后才知道那是许肆的马,平时只肯给许肆骑。 颜漫才想起那晚黑蛋是挺不听调教的,只不过她情急之下给了它两个狠巴掌…… 回来时还用了时空瞬移,把马自己丢在了外面…… 黑蛋一直对颜漫不顺眼,总朝她噘嘴喷鼻涕,许肆觉得很奇怪,但颜漫这事一直心虚没跟他说实情,谁能想到人的记忆被抹消失,但马的记忆还在啊! 当时将军的马丢了,可把管事的要吓死了,派不少人力去找。 而黑蛋在外头自己游逛驰骋了两天,才心满意足地回府,还不知从哪里拐了一匹毛发顺滑品相绝佳的枣红马回来…… 冷祈骑马经过,见颜漫兴致这么高,忍不住打趣道:\"这么开心,希望五天后你还笑得出来!\" \"到时再说呗。\"颜漫轻快地应道。 队伍行至城门处静候。 不多时,大理寺的马车缓缓驶来,人群规模相仿,约莫二三十人。 刘然居的马车在城门前停稳,赶车的冉京利落地跳下车,恭敬地将车门打开。 一个容貌倜傥的男子从车内优雅地走出,举手投足尽显贵族气度。 刘然居身着一袭简约大气的白色立领长袍,衣襟上绣着精致的暗纹,举止优雅,风度翩翩。 他站在车辕上,跟对面的许肆含笑抱拳道歉,早上耽误了一些时间。 路上发现妹妹刘素年竟藏在了队伍里,费了好一顿折腾才把人给送了回去…… 冉京生性耿直,远远瞥见同行队伍中的颜漫,不禁皱眉。 他策马靠近刘然居的车窗,压低声音道:\"大将军也太没正形了,出门还带个女人。\" 刘然居淡淡瞥了他一眼:\"莫要多管他的闲事,否则我可不能替你拦住他的快剑!\" 第121章 等热水 冉京识相地闭上嘴,心中却难掩对颜漫的轻视。 之前许肆被美人迷昏头脑的事在锦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是个习武之人,之前对这位战神将军是十分仰慕钦佩的。 没想到也是个色欲熏心之徒,实属有些失望。 一行人行至郊外,在一间茅屋茶馆稍作休整。 颜漫手握水囊,静静地坐在锅炉边等待热水烧开。 冉京与白昭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两人说笑着走过来,冉京见到颜漫,脸上的笑容瞬间戛然而止。 白昭是个迟钝的,但颜漫却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阳光透过棚屋的缝隙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 颜漫腰间别着个小水囊,百无聊赖地站在炉子旁边等着接水。 谁知道突然窜出来一个大理寺的护卫,二话不说就要往前挤。 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脸横肉,眼神里写满了“老子最大”。 颜漫看着都来气,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开他伸向水壶的爪子。 “喂,不会排队啊?”她的声音虽然清脆,但语气里满是火药味。 护卫斜眼瞥了瞥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男子”,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相。 “去去去,一边玩去,大爷我赶着吃饭呢!”他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周围几个打水的士兵都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打定主意看戏不插手。 颜漫嗤笑一声,纤细的胳膊猛地发力,这一下可不含糊。 护卫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等他站稳了,就见颜漫已经若无其事地接起水来了。 这下可把他给气坏了,心说自己好歹是冉京大人的得力手下,怎么能被个毛头小子给推搡了。 护卫气势汹汹地冲到颜漫面前,一副要吃人的架势:“你小子是不是耳朵聋了?” 颜漫低头扫了眼他手里端着的铁碗,里面装着的炒面粉都快洒出来了,也懒得理他。 护卫看她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更来气了,伸手就要推她:“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 亏得颜漫早有准备,水壶稳稳收回,不然这水泼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没有点先来后到的道理?”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里透着股子狠劲,“我比你早来,你眼瞎啊?” 护卫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大个儿们被个小不点儿给唬住了,顿时又梗起脖子来。 “呦,这小娘娘腔的,“他阴阳怪气地嚷嚷,“吃饭重要还是喝水重要!” 颜漫都被他这歪理给气笑了:“你吃屎我都不管,但别在这儿给我整什么道德绑架!” 她一边说一边撇嘴,假胡子都快给她气歪了。 护卫一脸懵:“你叽里咕噜什么?!” 颜漫懒得搭理这种人,把水壶往炉子上一放,转身就要走。 “嘿,这小白脸,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还当什么护卫......”护卫在后头嘟囔。 话音还没落,就见颜漫一个抬腿踢,鞋底子从跟前呼啸而过,差点亲上他的脸。 护卫吓得魂都要飞了,手一抖,铁碗直接上天。 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炒面粉全撒自己身上了。 “瞧你这点出息”,颜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不如个女人呢,怎么混进护卫队的?” 围观的士兵们都快憋不住了,有人嗤嗤地笑:“这下有好戏看咯。” 冉京听到动静跑过来,就看见自己手下这狼狈样。 那护卫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拍打身上的面粉,急急忙忙告状:“大人您评评理,这将军府的也太嚣张了,一来就抢水壶......” 颜漫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没出息的男人演戏:“哟,连个水壶都拿不稳,你拿剑不会也总掉地上吧?” 说完还冲他做了个鬼脸,逗得周围人都偷笑。 护卫气得脸都绿了,眼巴巴地望着冉京,就差没说“大人您给我做主啊”。 冉京知道许肆最近着了这只小狐狸的道,赶紧使眼色让手下闭嘴。 可他这个不开眼的手下还在那儿添油加醋:“大人,您是没看见,他刚才还踹我......” 颜漫“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谁让你胆子那么小,吓都能把你吓趴下。” 冉京微微侧头对手下小声提醒:“你差不多得了,跟个女子计较什么劲儿!” “女子?”护卫瞪大眼睛上下打量颜漫,一脸不可思议。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冷祈趴在围栏上,笑嘻嘻地问:“哟,你们这儿说什么什么呢?” 人走到跟前才察觉气氛不太对,大眼睛咕噜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颜漫不想跟无赖浪费时间,看见跟在冷祈后面的许肆,立马跟只小兔子似的灿烂地迎了出去:“将军~” 许肆见她蹦蹦跳跳的样子,眼里满是宠溺:“怎么这么久,干嘛呢?” “接热水呀。”颜漫指了指棚屋,把刚才那点小插曲直接略过不提。 那护卫这会儿可算认出她是谁了,吓得两条腿直打颤。 冉京看着手下这怂样,一脸无语:“至于吗你?离她远点不就得了,怕什么怕。” 但他心里也在打鼓——要是许肆真因为偏心眼儿就不分青红皂白,那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在他心里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秋日的山间小径上铺满了金黄的落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闪闪发亮。 颜漫骑在马背上,看着这美景心情特别好,眉眼弯弯的,呼吸着天然氧吧,心头也是十分舒畅。 白昭在前头探完路回来,扯着嗓子喊:“前面山路不太好走,大家注意脚下!” 这几天南边下了好些场雨,石头路又湿又滑,大伙儿走得慢吞吞的,生怕出岔子。 突然,马儿们一阵躁动,撒开蹄子就想跑。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头顶上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众人抬头一看,好家伙,一块比人还大的石头正从山顶滚滚而来! 对面的山坡上也开始往下掉石头,大大小小的石块跟下雨似的往下砸。 “不好,有埋伏!”有人大喊一声,整个峡谷都回荡着这声音。 话音刚落,两边的山顶上就射下来密密麻麻的箭,犹若倾盆大雨。 第122章 有埋伏 许肆眼神一冷,身子灵活地躲开几支箭。 这情况可不太妙,对方在山顶占着地利,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留一队人保护少卿,其他人跟我上山!\"他一边吼一边拔出了剑。 颜漫也想跟着去,许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看着山上凶猛的攻势,实在不想让她冒险。 \"这点小事儿用不着夫人出手,\"他咧嘴一笑,\"你在山下帮忙看着点刘然居。\" \"刘然居有人保护着呢,我跟你一起去......\"颜漫担心山上危险,先跟他一起。 许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留在这里,让我安心。\" 时间紧急,颜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许肆看她还是一脸担心,抬起沾满灰土的大手,故意在她白嫩嫩的小脸上蹭了一把,打趣道:\"刘然居没有你重要,要是有危险就躲起来!\" \"去你的!\"颜漫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边跑边朝他喊道:\"弱者才躲呢!\" 许肆脸上的笑意收敛,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他脚下一蹬,带着几个亲信就往山上冲,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他的麻烦! 石垒站在山顶指挥射手,看见许肆居然敢带人往上冲,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赶紧让手下扔更多的石头,想把这群不知死活的给砸死。 许肆在石头和箭雨中穿来窜去,动作快得跟猴子似的。 石垒看得心惊胆战:\"这小子是不要命了吗?!\" 刘然居不会武功,在冉京的保护下仓皇地躲进了山壁上的一个石洞里。 颜漫也想跟着进去躲躲,结果天不作美,一块大石头\"咣当\"一声正好砸在洞口。 她站在洞前,都快给气笑了,这运气也太背了。 不过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这块石头掉得也太巧了,跟其他石头离得远远的,好像是专门给这个洞准备的似的。 \"少卿大人!冉京!\"颜漫朝洞里大喊,却一点回音都没有。 她想把石头推开,可这石头实在是太重太大了,都快比她高一倍了,推了半天跟没推似的。 洞里黑漆漆的,光都被堵住了。 冉京把刘然居护在身后,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忽然,洞顶上亮起两点红光,像是什么野兽的眼睛。 刘然居手抖抖索索地掏出火匣,微弱的火照亮了周围。 两人一抬头,差点没吓死——洞顶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蝙蝠,血红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就瘆得慌。 颜漫找来根粗树枝,想用它当杠杆撬开石头。 可她力气太小,就算冷祈来帮忙,两个人一块儿压着木棍,石头也就动了那么一丁点。 正当他们觉得有戏的时候,\"咔嚓\"一声,木棍断了。 两人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狼狈极了。 冷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开,一会儿就拿着颜漫落在将军府的钢棍回来了。 \"用这个试试!\"他把棍子扔给颜漫。 颜漫一把接住,看着这熟悉的家伙什,心里一暖。 她把钢棍的一头戳到石头底下,另一头架在石头上面。 她扶着棍子使劲往下压,冷祈机灵地跳上木棍。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终于把石头给撬动了。 颜漫一个轻巧的跳跃,落在木棍一端,石头终于滚到一边去了。 洞口一开,里面\"嗖嗖嗖\"地飞出来一大群黑乎乎的毒蝙蝠。 刘然居扶着冉京蹒跚着走出来,两个人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浑身是伤。 头发跟鸡窝似的,要是再晚一会儿,怕是要交代在里头了。 这时候山上又射下来一波箭雨,颜漫和冷祈赶紧一左一右护在洞口。 冉京十分惊讶颜漫的身手,见她棍耍如花,没想到还真是个练家子,刚才还救了他和大人。 而自己之前却瞧不起人,心里顿时羞愧极了。 箭一波接一波地射过来,根本没完。 \"嗖\"的一声,一支箭正中颜漫的右胳膊,她手里的剑都掉在地上了。 冉京眼疾手快地冲过来替她挡箭:\"还好吗?\" \"没事!\"颜漫咬咬牙重新站起,左手捡起地上的钢棍。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就跟这棍子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冷祈见她耍棍子耍得这么溜,心中也是惊奇,这丫头什么时候把棍子练得这么好了。 冉京往颜漫身前站了一个身位:“你受伤了,快靠后躲躲!” 颜漫冷然看了他一眼,直言道:“我没事,不需要人保护!” 她看向冉京脖间被蝙蝠咬的可怖伤口,直接拉着他躲到了巨石后。 “你干嘛?”冉京慌张地撇开她的手,耳垂稍红,男女授受不亲,怎能如此拉扯。 “你中毒了,在这里待着!”,颜漫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虽然身上疼得厉害,但冉京怎能容忍自己躲在一个女人身后。 颜漫把坚持要起身的男子按下:“你消停点吧,动武加速血液流通死得会很快!还没到伍岩州呢,别死半路上!” 女子说完只身走了,这些石头在这么多的羽箭攻势下可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得有人在前面削减火力。 射得再猛,总有个弹尽粮绝地时候,而且她相信许肆一定可以突围! 许肆看见箭矢密密麻麻地朝山下射,担心得要命。 他让白昭和高念下山去找颜漫,自己则继续带人往山上冲…… 等高念下山时,见刘然居和冉京被毒蝙蝠咬了,连忙给他们吃了解毒丸。 白昭看着颜漫的棍法,眼神有点怪怪的。 他一边帮着挡箭,一边偷偷观察她的招式。 这棍法越看越眼熟,而且还都是左手持棍,这也太巧了吧? 石垒已经爬到山顶了,虽然裹着头巾遮着脸。 但就凭他那九尺高的大个子和招牌的流星锤,想不认出来都难。 他甩出流星锤,上头下令不得不做,索性豁出命去跟许肆打一架。 这时候远处突然升起一颗如同凄厉风啸的白亮信号弹,是隋锋! 石垒如释重负,直接撤兵去找隋锋。 刘然居和冉京虽然被咬了好几口,但吃了解药也没啥大事。 就是身上肿得跟馒头似的,看着挺好笑的。 第123章 要冻感冒了 颜漫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打架时露了马脚,心虚地瞄了白昭一眼。 她纤细的手指还紧紧攥着那根沾了血的钢棍,指节微微发白。 不过白昭正忙着收拾战场,神情专注地指挥着士兵们处理伤员,倒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转身想把钢棍还给冷祈,但他却潇洒地摆摆手。 \"你会用就留着吧,武器不用就是废铁。\"冷祈嘴角挂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这时,冉京顶着一张肿得像馒头似的脸凑了过来,满脸关切地想问问颜漫的伤势。 颜漫却被他这副滑稽模样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她身上的战袍染了血,发丝也略显凌乱,笑容却明媚非常,给男子一下子看得愣了神。 冉京慌乱地低下头去,掩饰脸上不经意染上的绯红。 \"大将军回来了!\"忽然有士兵高声通报。 颜漫闻言,眼睛一亮,立马转身小跑而去。 看着女子乍然远去的背影,心头瞬间涌上一阵难言的失落。 只见她一头扑进了许肆的怀里,那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眼中瞬间盈满了心疼。 方才那个爽朗坚强的女子不见了,此刻的她只是一只窝在爱人怀里撒娇的小猫。 \"看什么呢?\"刘然居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跟冉京面面相觑。 两人脸颊肿得像两只悲伤蛙,脑袋一个赛一个大,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冉京突然红了眼眶,丰满的香肠嘴还止不住地流口水。 刘然居努力睁开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心想这咋了? 冉京突然抱住刘然居哭泣道:“大人,好疼……” 红肿地被纱布包扎厚实的大手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刘然居轻叹一声,他也疼。 暮色渐染,营地里人来人往不断,两个伤痕累累的身影相互扶持着,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出长长的斜影,既滑稽又可怜。 出发之前,丞相的眼线神神秘秘地来报,说许肆身边的人一直在打听水路。 那些人还说什么\"三天就能到目的地\"。 从锦安城到伍岩州,走陆路怎么也得大半个月。 只有走水路才可能三天到达,丞相便断定他们必然会选水路。 谁料这支巡盐队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偏偏选了陆路! 所有的布置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让已经提前到达伍岩州的石垒去堵截他们。 隋锋等人按原计划走了水路,收到丞相的飞鸽传书后,连忙让船靠岸。 天不遂人愿,船还突然漏水了,只得换乘小船。 这一番折腾,白白浪费了好些时间。 姬羽趴在颠簸的船舷上,吐得昏天黑地,狼狈得像条落水狗。 好不容易靠了岸,他还晕得像喝醉了酒,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无奈之下,隋锋只能带人先行,让他们随后跟上。 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许肆让颜漫把外衣脱了,好让他处理伤口。 作为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他早已是个处理伤势的老手。 只是能得到这位大将军亲自照料的人,怕是凤毛麟角。 转眼间,许肆就把药品和纱布准备得妥妥当当。 可颜漫却迟迟不肯脱衣,白皙的脸颊透着一抹红晕。 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领,虽说两人也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但她实在还不能做到随意地在一个男人面前脱衣服。 许肆见她迟迟不动,以为是伤处不便,便想上手帮忙。 颜漫却红着脸躲开:\"小伤而已,我自己来就成!\" 许肆这才明白过来她是害羞,忍俊不禁地用手掩着唇:\"这么小气,我可都已经被你看光了……” \"住嘴!\"颜漫慌张地瞥了眼身后薄薄的帐帘,\"这帐篷可不隔音,你说话当心点!\" \"那就快些过来让我看看。\"许肆坏笑着拍拍身边的矮榻,\"否则待会我可说不准还会冒出什么虎狼之词……\" 颜漫无可奈何地在他身边坐下,愤愤不平地小声嘟囔道:\"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怎么我总是说不过你,好像被你这小子给拿捏住了。\" 许肆动作轻柔地处理着她的伤口,嘴角噙着宠溺的笑:\"夫人这话真是冤枉我了,我最没主见了,什么都听夫人的。\" \"别老是夫人夫人,我又没嫁给你!\" \"早晚的事。\"许肆的语气笃定。 \"那可不一定哦,听说南边的帅哥可多了……\"颜漫坏着心思,故意打趣他。 \"你敢!\"男子停下手上的动作,佯装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许肆自说自话,语气可怜道,“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哦,到哪儿再找我这么好的男人,金钱地位我什么都给你了,还有我的身体……\" \"哎哎哎,别瞎说!\"颜漫连忙提高声音打断他,警惕地看向帐篷门口。 许肆嘴上说着玩笑话,神色却是十分专注。 若受伤的是自己,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随便包扎两下就完事了。 可伤在心爱人身上,却让他揪心不已。 看着那道刺眼的伤口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格外扎眼,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弄疼了她。 颜漫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动作,扭头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直接硬气道:\"你怎么包扎个伤口婆婆妈妈的,直接来吧,姐姐扛得住!\" 许肆头也不抬,一本正经地说:\"我怕你到时跟我哭鼻子,我还得哄你。\" 颜漫轻啧一声:\"你也太小看我了,照你这速度,伤口没事,我都要冻感冒了。\" 许肆眉眼含笑:\"那要不我亲你一下,让你热起来?\" 女子登时老实了,正经道:\"你慢慢来吧,我不说了。\" 许肆接过暗卫递来的密信,眉头紧锁——队伍中有内奸。 他将信函捏得咯咯作响,眸中寒光一闪。 追兵动作如此迅速,要说不是有人在暗中通风报信他也不信。 “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许肆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 冷祈扯着嗓子哀嚎一声:\"这林子怎么阴森森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第124章 林中夹击 翌日。 枝叶交错的树冠遮天蔽日,像一张巨大的渔网。 太阳将要下山,这阴暗潮湿的地方越发显得阴森。 \"咱们今天能到吗?\"颜漫歪着小脑袋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 这片阴沉的树林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高念手里攥着那张毛边都快翻烂的牛皮地图。 他目光如炬地确认着路线:\"已经到伍岩州边界了……今晚就能进城住上客栈。\" \"终于!\"白昭在马背上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老子这腰都快散架啦!\"他咧着嘴抱怨道。 \"肉干还有吗?\"冷祈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白昭挂在马鞍上的布袋。 白昭一脸肉疼地护住手里的油纸包,嘟囔道:\"要不是你这张嘴,我这口粮刚好够用。\" 说完紧急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肉干,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生怕被人多了去。 颜漫闻到香味,像只灵巧的小狐狸般凑了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白昭。 \"还有你!\"白昭含着肉干含糊不清地抱怨。 冷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肉干全塞进嘴里。 颜漫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包,发现里头已经空空如也。 \"冷祈!\"她瞪大了眼睛,“你是一点没剩啊!” 冷祈一拍马屁股,贼兮兮地笑着就要开溜:\"我去前头探探路~\" 高念无奈地摇摇头,每天被这几个没出息的吵得脑子疼。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这片林子静得出奇,连只鸟都懒得叫唤。 心里那股不安劲儿越来越浓。 一行人找了块稍微开阔的地方歇脚。 树叶的缝隙间漏下几缕阳光,在地上洒出斑斑点点的影子。 白昭往嘴里塞着干粮,突然板起脸一本正经道:\"这林子里准有不少毒蛇毒蚁。\" 他转头瞄了眼正在擦剑的冷祈,眼里闪过一丝坏笑。 \"要不咱俩找个地儿一块去方便方便?\" 冷祈嫌弃地皱起眉头:\"打住打住,这种地方......\" 话没说完就被高念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冉京朝林子里走去,白昭屁颠屁颠地跟上。 还没靠近就被嫌弃地一把推开。 高念看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俊不禁。 驻扎地旁边的河道水流湍急,夹带着上游冲下来的泥沙。 哗哗的水声中,颜漫踮着脚尖探头看了看浑浊的河水。 她柳眉一蹙,意识到这地形不太妙。 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要是有人埋伏......直接就给人包圆了。 就在这当口,林子里传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是白昭?!\"颜漫一下子从石头上弹起来。 冷祈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打趣道:\"八成是看见蛇了。\" \"那家伙最怕没腿和长腿的玩意儿。\" \"上回在营地看见条蚯蚓,愣是绕了老大一圈......\" 话音未落,就见白昭提着裤子从林子里冲出来。 脸涨得通红,像个煮熟的大虾。 \"老、老虎啊!”他惨叫道。 高念眸色一凝,二话不说就挡在队伍前头。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久经沙场的杀气。 一只块头堪比小山的猛虎自灌木丛后晃悠走出。 瘦得皮包骨头,可那气势愣是一点没减。 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人群,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不对劲。\"冷祈收起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 他眼神锐利地打量四周:\"这老虎像是饿了好些天了。\" 白昭仓促提起裤子,目眦欲裂指着对面道:”那边也有!\" 手忙脚乱地掏出佩剑,差点没给自己来上一下。 又一只体型稍小的雌虎从草丛里钻出来。 个头虽小,那凶狠劲儿却一点不含糊。 树影婆娑中,断断续续闪过几道虎影。 活像一群鬼魅似的,把整个队伍团团围住。 \"看我的!\"冷祈突然眼前一亮。 瞥见脚边的药包,跟找着救命稻草似的。 这家伙蹦到石头上,跟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兴奋。 \"让你们瞧瞧我的秘密武器!\" 高念见状赶紧指挥众人往后撤。 生怕这个没正经的玩意儿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炸!\"冷祈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药包正中虎群。 爆炸声里还不忘数数,跟玩游戏似的:\"我炸,我再炸!\" 许肆冷冷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杀气:\"别让它们跑了,今晚吃虎肉!\" 这摆明是有人故意使坏,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既然如此,那就让对方见识见识他们的本事。 白昭一听说有肉吃,眼睛都亮了。 长剑一拔就往前冲,瞬间来了精神。 高念看着这个莽撞的家伙,嘴角直抽抽。 只好跟上去保护这个猪队友。 林中刀光剑影,虎啸声不断。 那群猛虎在这支精锐的队伍面前,节节败退。 眼看胜券在握,谁知变故突生。 一个炸药包突然被人从暗处踢了回来。 \"嗖\"的一声,直奔马车而去。 冷祈脸色都变了,再也笑不出来。 \"快趴下!\" \"轰\"的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众人还没站稳,黑衣人就跟蝗虫似的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刀剑相击声叮叮当当,整个林子都笼罩在一片杀气中。 \"就这两下子?\"白昭一脚把人踹翻。 高念眉头一皱,这小子又在说大话,这群人眼见是有备而来,不那么好对付。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他被人逼得连连后退。 只好提醒道:\"小心背后!\"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从林子深处传来。 众人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不好!”冷祈脸都白了,”这声音我在西域见过,是毒蜂!\"他拔腿就想跑。 空气中飘来一股子甜丝丝的香气,跟蜜糖似的。 显然是有人在操控这群小祖宗。 一群人挥剑乱砍,像是在打苍蝇似的。 可那效果,啧啧,跟给蜂群挠痒痒差不多。 \"跳水!” 第125章 请求援助 \"这些东西怕水!\"一个浑身湿透的士兵从河里探出头,朝着岸上的同伴大喊。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湍急的河水声淹没。 河流太急,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哗哗作响,翻涌着往下游奔腾。 颜漫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就扎进了河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将她包围,湍急的水流像是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要将人卷入无底深渊。 \"抱紧石头!\"突然,一个焦急却有力的声音穿透激流传来。 颜漫从水中挣扎着冒出头来,像个八爪鱼似的死死缠住身边突出的巨石。 岸边的高念带着几个护卫挥舞着火把,火光映红了他们紧张的脸。 那群不速之客被火光惊到,终于悉悉索索地退去了。 夜幕悄然降临,林子里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参天大树的影子重重叠叠,仿佛黑暗中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白天在路上耽搁了太久,不得不在这片林子里扎营。 几堆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疲惫的脸。 白昭蹲在火堆旁,专注地烤着打来的野味,香气四溢。 平日里话痨的冷祈此时难得安静下来,正聚精会神地配着药。 大伙儿这一路上都挂了彩,尤其是高念。 他右臂被那畜生的虎牙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看得人直倒吸凉气。 颜漫小心翼翼地替高念处理伤口,动作轻柔。 看着可怖的伤口,心里也是吓得紧。 清凉的药水沿着伤口流下,疼得高念直龇牙,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颜漫抬眸看了他一眼,要是有麻醉的药物就好了。 林中哀嚎声连连,很多人都因为伤口发炎开始不同程度的低烧。 许肆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来,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队伍腹背受敌,刚到城脚下就已经耗损了大半精力。 这帮地痞的实力着实不容小觑,得好好谋划才是。 许肆和刘然居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着黑衣人的尸体。 借着跳动的火光,能看清这些人胸口泛着诡异的紫色,像是腐烂的茄子,让人不寒而栗。 \"死侍。\"刘然居眸光一沉,修长的手指轻点那片紫色。 \"我之前见过这种毒,\"他继续说道,\"有人用蛊来控制死侍。\" \"这些人必须按时服药,否则就会像眼前这样暴毙而亡......\" 许肆眉头拧成个疙瘩,冷笑一声:\"还真是小瞧他了,不光敢杀朝廷命官,连这种见不得人的死侍都敢养。\" 他抬眸看向刘然居,语气突然轻松起来:\"我也就算了,烂命一条,你可是皇上的亲外甥,长公主的独子啊!我还指望跟着你沾点光呢。\" 刘然居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将军现在才后悔,是不是太晚了点?可惜啊,已经上了贼船......\" 他顿了顿,又正色道:\"不过光凭这些还不能确定是谁做的,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要对付丞相王宴那只老狐狸,光靠这点东西可不够。 必须找到让他彻底翻不了身的罪证,才能撼动王家这棵盘踞蓝月国朝廷多年的大树。 而此次的伍岩州之行,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夜色渐深,颜漫睡不着,在营帐外踱步。 营地里火把通明,将树影照得斑驳交错。 突然,一阵诡异的笛声划破夜空。 那声音像是凄厉的鬼哭声,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颜漫双手环胸站在树下,眉眼警觉,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许肆掀开帐帘走了出来,颜漫看到他就扬起了笑意,扬起手跟他打招呼。 可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神色凝重。 颜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寒光一闪,一柄短刀破空而出。 \"嗖\"的一声,正中她脚边。 定睛一看,居然是条通体漆黑的大蛇! 那是条成年的黑曼巴,剧毒无比。 若是被咬上一口,怕是连后事都来不及交代。 笛声依旧在继续,看来这毒蛇远不止一条。 颜漫惊魂未定地踮着脚跑到许肆身边,娇俏地说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许肆眉头微皱,语气不容置疑:\"这笛声有问题,站我身后!\" \"好嘞!\"颜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应,语气痛快得很。 跟人动刀动枪她在行,可这蛇嘛,真的不行! 她从小就对这种生物怵得慌。 果然,几条长蛇从灌木丛中无声地游出,吐着猩红的信子,张着血盆大口,一个个凶神恶煞,恐怖又恶心! 帐前的士兵们握紧了刀,却迟迟不敢向前。 颜漫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还是拔出了佩剑准备应敌。 许肆瞥见她皱紧的眉头,知道她害怕。 他朗声调笑道:\"夫人在这歇着,把保护你的机会让给我。\" \"好,别废话了,快去!\"颜漫拍拍他的肩膀,推搡着他快去,话说得毫不客气,真的很怕这些蛇围上来。 许肆轻笑一声,身形如电,剑法行云流水。 几个呼吸间就把几条毒蛇拦腰斩断。 那身手,那气势,看得周围的侍卫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不愧是将军啊!\"有人小声感叹。 \"可不是嘛,人家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 丞相正展开一封信件,笑意渐浓。 信上说许肆和刘然居都受了重伤,向宫里请求太医援助。 大儿子王靖琰向自己的父亲道贺,终于要除掉这个心头大患了。 丞相捋着花白的胡须哈哈大笑:\"这群兔崽子也有今天,咱们得帮他们一把......\" 他阴狠地下令:\"通知太医院,谁敢去伍岩州谁就是跟王家作对!\" 王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要让这个许肆瞧瞧,什么是有去无回!\" 细雨蒙蒙的傍晚,巡盐队伍终于抵达了城郊的醉仙客栈。 寒气渗入骨髓,众人脚步沉重。 四周水汽弥漫,远处青山若隐若现。 马蹄踏过泥泞的官道,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水痕。 店小二远远看见这队人马,赶紧撩起门帘迎上前。 \"几位贵客里面请,小店已备好热茶。\" 他搓着手,脸上堆满笑意。 \"只是小店房间有限,要委屈诸位多人同住一间了。\" 第126章 冷夜同眠 高念环顾四周,目光在昏暗的廊下停留片刻。 客栈虽小,倒是收拾得干净整洁。 高念看向颜漫:\"东厢房给你住吧。\" 他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情绪。 虽然她跟许肆的关系……但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人住的好。 颜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水珠,星眸微闪。 \"不必这般麻烦,我随便找张长凳休息就成。\" 她看向满屋疲惫的将士,声音轻快。 \"大家都累了,我还撑得住。\" 房间紧张,她一个人独占一间房,反而睡不踏实。 窗外飘来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话音未落,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廊下踱步而来。 许肆墨色锦袍上沾了些许泥点。 衣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他手轻搭在颜漫肩膀上,眼底透着坏笑,话却说得正经。 \"那颜兄就在我屋里凑合一晚吧。\" 颜漫下意识捂住胸口,蹙眉看向他,带着审视。 许肆见她犹豫,眸光一沉。 \"怎么不愿意,你难道想和其他人住?\" 语气里的醋意几乎要溢出来。 颜漫眯起眼,长睫轻颤。 \"我觉得跟你住一起有点不安全。\" 高念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这俩人是当自己是死人吗?! 屋内陈设简单,床体较窄,两个人睡有些拥挤。 床头摆着一盏青铜油灯,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夜里寒气重,睡地上非得着凉不可。 窗外的雨声渐急,打在瓦片上噼里啪啦作响。 颜漫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长凳上。 木凳虽旧,倒也结实…… 正想着,冷祈带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他的靴子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水渍。 语气稍急,\"借用一下,其他屋子里人多。\" 几个小兵麻利地搬走了桌椅长凳。 动作整齐默契,毫不客气地把东西搬走。 颜漫站在一边,眼睛流转,想反驳又说不出口。 心里感觉怪怪的,默默看着房间被掏空。 冷祈嘴角微扬,心道:将军,属下这可都是为了您啊! 连墙角那张快散架的板凳都没放过。 最后连床上的被子都被盯上了。 颜漫瞪大了眼,一把抓住被人抱起的被子。 \"被子也要?\" 冷祈故作为难,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 \"我们人多,你和将军体谅一下呗!\" 说完,毫不留情地把她手里的被子扭身抽走。 动作之快,总感觉有诈。 许肆再次回来时,整个房间空得扎眼。 他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的细雨。 雨丝在灯光下织成一片银网。 \"这个臭小子,怎么不把窗也拆下来顺走。\" 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无奈。 颜漫坐在床边躺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屋内怎么说也比外面的帐篷舒服多了,瞬间来了困意。 \"反正就一晚,将就将就呗。\" 许肆眸光一暗,唇角微勾。 \"可不止一晚。\" \"嗯?什么意思?\" 颜漫支起小脑袋,高马尾垂下的发丝散落在肩头。 他缓步走近,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格外清晰。 \"先在城外养精蓄锐。\" \"再进城会会那些豺狼虎豹。\" 颜漫撇嘴,眼中闪着狡黠。 \"我们在城门口不进去,万一官员来请呢?\" \"那就说病重不便见客。\" 他煞有介事道,\"很合理。\" 颜漫努努嘴,再次躺下。 许肆俯身,将人隔空笼在怀里。 他的发丝轻轻扫过她的脸颊。 颜漫微微侧头躲开,眉眼下压带着威胁,示意他别乱来。 许肆一双漂亮的眸子藏着坏笑,声音蛊惑。 \"晚上别借口说冷来占我便宜。\" 颜漫一脚抵在他的腹部,阻止他靠前。 \"放心,就算你脱光了我也只会担心你冷不冷……\" 许肆表情微愠,刚要俯身凑近,房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回眸一瞧。 始作俑者白昭僵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他腾地一下瞬间脸红。 \"抱歉,走错了!\" 门\"砰\"地关上,感觉震得房梁都簌簌落灰。 空气安静得可怕,带着寒气逼人的尴尬。 颜漫红着脸从床上蹦起来。 狠狠拍了一下还在坏笑的某人。 伍岩州县令黄大人正坐立难安。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差点踢翻茶几。 师爷魏锃倒是稍显淡定。 黄大人问道:\"巡盐使一行人在城外驻扎,这是何意?\" 师爷捋着山羊胡笑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大人莫慌。\" 他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新茶。 \"听说他们一路上死的死伤的伤,士气全无。\" \"这几日还派人回锦安城请太医,怕是要请示上意。\" \"咱们这一出下马威,想必他们进城也不敢造次。\" 黄大人急得额头见汗。 \"可这次来的可都不是善茬!\" 说话间,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一个是皇帝的亲外甥大理寺少卿,一个是蓝月国战神!\" \"这次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师爷不紧不慢地品茶,杯中茶叶轻轻打着旋。 \"再厉害,现在不也躺在客栈里。\" \"况且大人上头可是有人的。\" 黄大人听罢,稍稍心安。 既然他们不进城,不妨静观其变。 店小二挂出\"闲人勿进\"的牌子。 木牌在风中吱呀作响。 士兵们持刀而立,目光锐利。 寒光闪闪的刀刃在雨中泛着冷光。 路过的百姓远远望见,都绕道而行。 无人敢靠近这片禁地。 入夜,颜漫一沾枕头就睡熟了。 她呼吸绵长,睡颜安详。 睡之前两人约法三章,老实睡觉,不许趁人之危。 许肆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自己紧张得要命,她倒睡得香甜。 他翻身背对她,耳根发烫。 耳畔传来她细微的梦呓。 正胡思乱想间,一只温软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胳膊。 许肆猛然睁眼,心跳加速。 久久等不到下一步动作。 原来是睡梦中无意识的举动。 他有些失望,却又暗自期待这触碰能久一些。 却不想颜漫不禁收回了手。 心里正觉得失落。 突然被人一脚踹在了后腰上。 许肆回头,对上女子熟睡的小脸。 要不是听到某人沉沉的轻酣,真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洒下斑驳光影。 许肆满目幽怨地看着眼前的人。 只能看不能碰,属实磨人,不如独睡。 半梦半醒间,怀里突然钻进一个温软的身子。 许肆诧异睁眼,就见小人儿往他怀里拱。 她蜷缩成一团,像只寻找温暖的小猫。 \"冷...\"女子软糯地嘟囔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撒娇般的意味,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许肆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顺势将人揽进了怀里。 \"你违约了。\" \"姐姐怕你冷……\" \"这可是你主动靠近的。\" 许肆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更贴近自己,在这寒意未消的夜里,互相给对方取暖。 男子重新闭上眼,嘴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扬,心道:还是得两人睡啊。 清晨,颜漫起得很早。 晨光透过窗纱洒进来。 见许肆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地要下床。 却被人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第127章 又怂又勇 整个人下意识做防备状,丝滑地滚到床尾,略显狼狈。 \"醒了?\"男子慵懒的嗓音带着沙哑。 像是刚睡醒的大猫。 \"你干嘛!\"颜漫压着火气。 许肆无奈道,眉宇间满是疲惫。 \"你根本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 \"你睡觉太不老实……\" \"我打仗都没这么辛苦过……\" 颜漫语塞,这种事谁能控制得了? 她故作可怜:\"既然打扰到你,那我明天去别的屋里,睡床底下吧……\" \"不用,\"他道,\"半夜下床踩到你的脸会吓到我。\" \"切!\"颜漫气鼓鼓地要下床。 却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 重新拽回温暖的被窝。 许肆将头埋在她背后蹭了蹭。 声音里满是倦意:\"别跑,再陪我睡会。\" 想着他这阵子也是疲惫了,颜漫轻叹一声,破天荒地乖乖听话。 朝阳渐渐爬上窗棂,给这春日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金銮殿上,晨光透过琉璃瓦片洒落进来。 玉阶生寒,檀香袅袅。 殿中沉寂如水,群臣噤若寒蝉。 朝臣们沉默伫立,连咳嗽声都不敢发出。 皇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 伍岩州来信说许肆、刘然居一行人路上遇袭。 大队人马损失惨重,将军和少卿都身受重伤。 皇上的目光掠过殿上的重臣。 有人垂首沉思,有人神色莫名。 \"哪位太医去伍岩州走一趟?\" 他的声音平和,眼神却闪过一丝急切。 几位领事太医纷纷称病,说无法远行。 王太医说自己腿疾发作,连路都走不稳。 张太医称风寒未愈,声音嘶哑做给众人看。 李太医干脆说自己年迈体弱,不堪长途跋涉。 本来中立的太医们也纷纷低头。 有人假装在整理衣冠。 有人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生怕一不小心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怎么没人吗?整个太医院突然间都病了?!\" 皇上的声音带着威严,手指抓在扶手上,面色十分不悦。 檀香在炉中袅袅升起。 丞相王宴连忙上前,衣袖飘动。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 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 \"陛下稍安勿躁,莫要急坏了龙体。\" 声音温和有礼,像是真心为君王着想。 眼角却偷偷瞥了眼身后的同党。 \"医者难自医,都是锦安城这阵子的流感闹得。\" 皇上面色平静如常,眼底却快速地流过一丝冰冷。 \"朕怎么没听说最近有什么流感?\" 丞相王宴的手指在衣袖下微微蜷起。 说谎的本事越发纯熟。 \"那是因为太医院和御膳房提前给宫里提供药膳。\" \"所以宫中基本没有流感的人。\" \"此言当真?\" 皇上手抚龙案,目光缓缓扫过群臣。 殿中的气氛愈发凝重。 下面的人纷纷拱手低头。 有人的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皇上眼底满是失望。 朝堂上的气氛越发凝重。 窗外飞鸟掠过,形单影只的暗影投在地上。 君王的手指无声地叩击着案几,心中悲寂,此时多少有些孤立无援。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响起。 划破了殿中令人窒息的寂静。 \"臣愿意去伍岩州为大将军和少卿大人诊治。\"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声源。 年轻人站在人群中,面容看着有些眼生。 这是他第一次在朝堂上开口说话。 但目光坚定,不见丝毫动摇。 丞相眉头微皱,袖口下的手微微一顿。 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皇上终于等来了一个敢于站出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语气温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臣名廖子清。\" 年轻人声音有些紧张,却依然清朗。 他身形单薄却站得笔挺。 皇上朗声大笑,满意地连连点头。 \"年轻有为,可堪大用!\" 座下的群臣有人想要附和,却又碍于丞相的颜色,不敢吱声。 皇上笑得有些尴尬,多少有点一众人孤立的感觉…… 手底下重重一拍,立即下令。 \"廖子清,朕命你明日启程去伍岩州,会有五十甲卫随身护送,朕在锦安城等你们的好消息!\" 五十甲卫? 皇上竟然拨自己贴身的精锐兵力来护送一个太医…… 下朝后,廖子清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走在廊下,窃窃私语声不断。 有人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人直言,他太不知天高地厚。 也有人低声称赞他的勇气。 更多的人在猜测他的来历。 他却充耳不闻,只顾寻找文太医。 脚步匆匆,穿过重重回廊。 那是他的半个师父。 自他入宫以来,对他多有提携。 教他医术,教他为人处世…… 然而此刻见他老人家走得这般快,他也知道不便再追了。 他不是个笨的,知道此行凶险。 但……总要有人站出来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锦安城的队伍便准备出发。 朝阳初升,给马车镀上一层金边。 马匹嘶鸣,车轮吱呀。 临时歇脚时,有人在装货物的马车上发现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穿着男装的纤细身影。 \"我是长公主之女,大理寺少卿的亲妹妹,谁敢动我!\" 声音虽软,却故作威严。 刘素年努力挺直腰板。 但眼神却是难以掩饰的慌乱。 她下意识绞着衣角,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素白的指尖已经泛红。 廖子清闻声赶来。 晨光中,他看到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 站在人群里,像只受惊的小鹿。 \"你是这里领事的?\" 刘素年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男子眉眼清秀,神色温和。 与那些粗鲁的护卫截然不同。 \"在下廖子清,是要去伍岩州的太医。\" 廖子清礼貌回答,心中暗暗惊讶。 他虽听说过刘然居有个妹妹。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眼前人的气质确实不似常人。 温婉中带着一丝倔强。 举手投足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度。 \"我是刘素年,是大理寺少卿刘然居的妹妹。\" \"要去伍岩州,你带我一程呗!\" 她故作轻松,心里实际生怕自己会被拒绝。 廖子清看出她的佯装镇定,却不得不婉拒。 这一路凶险,且带一个世家女子同行多有不便。 周围的护卫们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一个大汉嘀咕着\"添乱\"。 \"还请姑娘见谅,我们此行是公务。\" 廖子清尽量和缓地说道。 \"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第128章 同行之路 \"我就占你半寸之地!\"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指了指载放货物的马车,依然不肯放弃。 \"要不我给你们路费钱,双倍……不对,三倍怎样!\" 刘素年急切地说,手指绞得更紧了。 裙角都被她揉皱了。 廖子清坚定地摇头。 目光却始终柔和。 女子咬着嘴唇,气愤道:\"你如果不肯,我就跟母亲告状,说你欺负我!\" 廖子清看着她微红的眼圈,这威胁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心中隐隐一软,却还是不能答应。 \"我给姑娘一匹马。\" \"让姑娘在天黑之前回去。\" \"你快些回去吧,夜路难行,再晚了恐怕不安全。\"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刘素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她拽着廖子清的袖子,声音发颤: \"廖大人,求求您了。\" \"我真的很担心我哥哥。\" \"我、我保证路上什么都可以听您的,不给您添一点麻烦!\" \"您就行行好,带我一起吧~\" 女子的眼圈更红了,像只受伤的小兔子。 泪珠在眼眶中直打转。 廖子清却不得不狠下心来。 挥手命人即刻出发。 队伍缓缓启程,尘土飞扬。 刘素年望着远去的马车,生气地努努嘴。 这伍岩州,她是一定要去的。 就算是用脚走,她也要走去伍岩州! 顺着车型轨迹,女子一步步跟了上去。 天色渐暗,她的步伐越发沉重。 双腿发软,身后早已沁出层层细汗。 可她不敢停下。 林子深处传来狼嚎声。 吓得她浑身一颤。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根木棍,强忍着恐惧,不敢停下。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担心是路过打劫的贼人。 吓得她慌忙寻找藏身之处。 心脏砰砰直跳。 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栽到坡下。 疼痛让她差点叫出声。 她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响。 生怕引来什么危险。 马蹄声在不远处停下。 她藏得不算隐蔽,廖子清还是发现了她。 \"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 女子悻悻而出。 廖子清轻轻检查她的脚踝。 注意到她赶路短短半天磨破了脚面。 劝告道:\"你这脚再走下去就要废掉了。\" \"不要你管,我是一定要去的!\" 刘素年生气地推开他,强忍着疼痛想要起身。 廖子清真是服了她了,轻叹一口气。 \"真是服了你了。\" \"上马吧,我带你回队伍。\" 刘素年闻言瞬间转怒为喜。 高兴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月光之下,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车队已是不分昼夜地赶了整整两天的路程。 马匹疲惫地低垂着头,连打个响鼻的力气都快没了。 一行人更是困倦不堪,但谁都不敢喊停。 病情岂能等人?他们此刻是在与时间赛跑。 颠簸了这许多天,刘素年那张素净的小脸儿上也早已染上了一层疲态。 一双灵动的眼眸早就失去了初见时的神采。 休整时分,刘素年踮着脚尖四处张望,寻找着廖子清的身影。 找了一大圈,终于在一棵苍老粗壮的枫树下发现了他。 只见他双眸放光,正小心翼翼地挖着一株珍贵的铁皮石斛。 周围几个年轻的士兵打着哈欠,像是被晒蔫了的黄花,有气无力地站着。 刘素年过来笑盈盈地打趣他:\"瞧你这股劲儿,还有心思挖草药呢?\" 廖子清闻声抬头,看到来人脸上傻笑一下。 \"这根长得可好了,看起来能值二十文呢!\"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从前在家的时候,我天天跟着爷爷上山采药......\" 说这话时,廖子清的眼里闪着温柔的光,嘴角微微上扬。 刘素年轻轻打量着他,由衷地赞叹道:\"你这么年轻就能进太医院,你爷爷肯定很欣慰吧!\" \"应该是吧,可惜他没能看到这一天。\" 廖子清脸上依旧带着笑,眉眼之间却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对不起。\"刘素年顿时有些尴尬,满是歉意地垂下了眸子。 谈话间,廖子清已经将那株草药完整地挖出,小心翼翼地包进随身的帕子里。 看到女子低头的窘迫模样,他眼底的忧愁尽消,知道自己的诡计得逞。 朗笑道:\"我爷爷有眼疾,已经失明十几年了……\" \"……啊?\"女子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气愤愤地望着廖子清远去的背影:“廖子清,你太讨厌了!” 连日阴雨的缘故,道路泥泞不堪。 马车的轮子突然陷进了泥水里,动弹不得。 刘素年二话不说就下了车,撸起袖子要帮忙推车。 廖子清见状,过来将她拉到一旁。 “你一个女子在这里捣什么乱。” 他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自己却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 廖子清别过头去,耳根却不自觉地红了。 \"这是男子干的活,你别插手!\" 谁知这番体贴的话在刘素年耳中却格外刺耳。 她最讨厌的就是把男女区别对待了! 于是不顾他的阻拦,换了另一边继续帮忙。 廖子清隔着人群淡淡地瞥了眼她略显不悦的脸,眉头微皱,不知为何惹恼了这位大小姐。 又是一次夕阳西下,刘素年双手环胸,失神望着那抹染红天际的落日。 这份天地辽阔又热烈的美,叫人移不开眼。 廖子清不知何时过来的,举了张甜饼到她跟前:\"要吃吗?\" \"不要!\"刘素年把头一扭,不想搭理他。 正视前方的眼神却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唇角悄悄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这可是最后一张了\"廖子清漫不经心地吃,\"真的不吃?\" \"不要!\"女子依旧语气强硬。 \"看你一路上都爱吃这个,还以为你喜欢呢......\" 廖子清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女子的侧脸,自己却再次不经意地微微红了脸。 \"......\"刘素年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会留意自己的喜好。 可嘴上还是倔强:\"不喜欢!\" \"那......算我求你吃的?\" 廖子清的语气带着几分讨好,“晚点还要继续赶路,空着肚子对胃不好。” 听他这么说,刘素年也不好再推辞。 眉梢一挑,眼底是没藏着的笑:\"那......给我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 第129章 夕阳 \"你很特别。\"廖子清突然冒出一句没来由的话。 一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夸一个姑娘。 刘素年转头看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微微泛着红晕,可能是沾了晚霞。 \"我有什么特别的?\" 刘素年低下头咬了一口饼,脚尖不安分地拨弄着地上的石子。 一句稍显暧昧的话,瞬间让两个人没出息的心跳加快…… \"你就是很特别啊,跟其他姑娘都不一样。\" 廖子清望着远处的夕阳,说这话时连耳根都悄悄红了。 \"是因为我要去伍岩州吗?\"刘素年扭头看向他。 \"就算不去伍岩州,你站在人群里也很耀眼......可若不是去伍岩州,我们也不会有缘分。\" 廖子清说完轻叹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遗憾。 耀眼?他这是在夸自己漂亮吗? 刘素年收回打量他的目光,心跳不自禁地漏了一拍。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这样说过她。 \"才没有,我很普通。\"刘素年说的是实话,她一直这么觉得。 \"我虽然生在贵族之家,锦衣玉食。\" \"知道自己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 \"可也跟天下所有女子一样,逃不过身为女子身份的束缚。\" \"女子......\"廖子清看向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刘素年目光灼灼地迎上他的视线,随后又无奈地垂下头。 \"我也想像你一样做个大夫!\" \"可惜因为我是女子,连考取功名的机会都没有。\" \"就连出门看诊都会被人说教……\" 刘素年说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廖子清惊喜于她对医术的热爱。 但看出她眼中的苦闷,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说出心里话:\"但我就是觉得你很好......\" 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了她。 刘素年转身抬头看他,轻喃道:\"才没有。\" \"你很好!最起码我是这样觉得......\" 女子嗤笑一声:“你是笨蛋吗?就会这一句……”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兵器相接的清脆声响。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几个黑衣人正与车队护卫厮杀在一起。 血光乍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还好两人处在车队的视线死角,赶紧躲到一块巨石后面藏身。 刘素年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抓住了廖子清的衣袖。 同行的甲卫很快就支撑不住,领头的黑衣人冷声问道:\"廖子清在哪里?\" \"刚、刚才还在这儿......\"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利刃吴卿地划过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身旁的野草。 \"你知道?\"黑衣人又质问上了另一个。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砰\"的又是一声闷响,又一个甲卫无力地倒在血泊中。 他瞪大的眼睛里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人就已经断了气…… 外面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躲在石后的两人对视一眼,廖子清想要起身。 刘素年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她想开口阻止,可眼泪却先冒了出来,嗓子也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发不出声。 廖子清大着胆子握了握她的手:\"是来找我的,我去引开他们!\" \"别……\"刘素年赶忙抓住他。 生怕他出去也会没命,这群人实在是太凶残了! 廖子清轻声安慰:\"没事,你在这儿别动,千万别出去!\" 刘素年拼命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廖子清掰开她的手指,只身快速跑了出去。 喝止住了黑衣人正要落下的刀。 \"放开他,我是廖子清,奉圣上......\" 一句整话还没说完,白光一闪…… 廖子清瞪大了眼,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可惜年轻生命还未一展抱负,就这样魂归黄泉。 刘素年捂着嘴巴,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子瞬间犹如冷气倒灌似的,浑身怕得哆嗦着直发抖。 一个脚步声从身后缓缓而来。 刘素年耳朵陡然竖起,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 他们发现她了?! 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无助溢出,她屏着气,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脑袋里紧绷的弦也快要断了! \"……今天的夕阳真是不错。\"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后方淡淡地传来。 黑衣人摘下面罩,轻轻拭去刀剑上的残血。 此时这副醉心美景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凶神恶煞不是他…… 刘素年眨了眨眼,过了半刻,只听那个离自己恐怕不足三步远的人终于掉头走了。 直到听到脚步声走远,她才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 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早已浸湿了衣衫。 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刘素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确定那些人真的离开,四下死一般都安静,她才试图爬起来。 可双腿瘫软,连站都站不稳。 她爬了两步,又重重地跌回在地上。 外人一个活口都没留,横尸遍地。 她扑倒在刚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廖子清面前。 方才还在眼前鲜活的人就这样没了气息。 手指触到他已经冰凉的皮肤,刘素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的双眼勉强闭合。 颤抖着手剪下了他的一缕青丝。 用沿途的石头垒了个小小的石堆。 做了个简陋的衣冠冢。 女子心绪复杂,跪地给他磕了个响头,静默答谢他这一路的照顾。 车队的物资被洗劫一空,只剩几张散落在地的甜饼...... 不是说只剩最后一张了吗? 真是个骗子。 刘素年莫名心如刀绞。 腿还在发抖,但她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 必须尽快赶到伍岩州,去跟哥哥汇合,她也是大夫,也能治病! 夜色渐浓,路过一串村寨,打听之下得知最近的路要到河边乘船。 她不敢久留,匆匆道谢后继续赶路。 路上行人越来越稀少,到了河边时四下已经没了人影。 虫鸣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却更显得空寂。 河面上只剩一个划船的老汉。 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出一道略显年迈的身影。 \"船家,现在还能渡河吗?\"她扬声询问,强忍着声音几分颤抖。 \"......就你一个?\"老汉上下打量着她。 那目光让刘素年很不舒服。 虽着男装,但一看就是女儿身,这让老汉有些诧异。 刘素年知道瞒不住,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紧了藏在包袱中的匕首。 第130章 夜色 \"是的,就我一个,我家人在对岸等我。\" 她故作镇定地说着,希望能唬住对方。 虽然知道有危险,但刘素年现在更担心哥哥的安危。 \"五两银子。\"老汉伸出满是老茧的手。 从小锦衣玉食的刘素年不知对方这是在狮子大开口。 只幸好包袱里的银子够用,便毫不犹豫地上了船。 黑漆漆的河水在船下流淌,发出哗哗的声响。 刘素年坐在船头,怀里抱着包袱。 表面神色淡定,手里却始终紧握着匕首,警惕着船尾老汉的一举一动。 划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老汉看着前面坐着的脊背笔直的姑娘,眼底不经意地打量。 女子一身朴素低调男装,却长得细皮嫩肉,也不知还价。 猜测八成是哪个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姐。 她包袱里也肯定不止带了五两银子…… 一路行得平静,四周是一片看不远的黑。 头脑忍不住犯困。 刘素年强迫自己挺直腰背,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并在心里默背医书,以免自己打瞌睡。 周遭漆黑一片,连月光都被厚重的乌云遮蔽。 近处泛着微光的水面,像一块黑色的绸缎。 深不见底的河水在船下翻涌,发出阵阵\"哗啦\"声。 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单调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让人心里发毛。 其实,在她踏上船板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一个女子晚上独自乘船,多少有些草率。 若是这船家是个坏人,那她真是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故作镇定地端坐着。 但心弦却始终紧绷,像是拉满的弓弦一般。 双手紧紧攥着包袱,指节都泛了白。 生怕一个不小心,包袱里的银两就会暴露。 匕首被她握得死紧,手心里全是冷汗。 耳朵竖起,仔细捕捉着每一丝动静。 过于安静的环境反而让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耳边除了水声,还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只觉得度秒如年,每一刻都是煎熬。 微风拂过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船身轻轻晃动,像是摇篮般轻轻摆动。 老汉稍有动静,她就如惊弓之鸟般紧张。 夜色中飘着淡淡的雾气,连对岸的灯火都变得模糊不清。 刘素年越发懊恼,怎么就这么冲动上了船? 而此时,伍岩州的繁华花街却是一派热闹。 满花楼前灯火通明,红黄灯笼高高挂起。 一盏盏造型别致的花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如同天上的星辰,为这繁华街巷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 来往的行人在灯笼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斜印在青石板路上。 琴弦轻拨,箫声悠扬,丝竹管弦之声从楼内飘出。 那婉转的曲调与街上的喧闹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独属于花街的繁华胜景。 一众美人儿斜倚在雕花栏杆上,轻纱薄缕。 或施粉黛,或挽花鬓,各有各的风情。 女子个个含羞带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勾魂摄魄之意。 眉目传情举手投足间,满是诱人韵味。 手中绣帕随风轻舞,暗香浮动。 勾得过往的客人心神荡漾,流连忘返。 两个异乡人一高一低站在楼下。 许肆斜眼瞥向身边的小姑娘。 颜漫双手叉腰,一双水灵的大眼满是新奇之光。 许肆眉心一挑,本以为这丫头会露出几分怯意和羞涩。 然现在看她比自己一个男人还要兴奋…… \"走吧!\"颜漫扬手一挥,被人在后扯着衣领拉回。 许肆确定道:\"你真要进去?\" 颜漫眼睛弯成了月牙,满脸期待。 \"来都来了,你可不能许说话不算数!\" \"将军怕不是不想请客吧?\" 许肆失笑道:\"随你玩,只是……\" \"哎呀\"颜漫扯着他的胳膊撒娇,\"不是有你在嘛。\" 许肆无奈,这倒是。 都怪冷祈自作聪明,暴露了他的出行计划…… 这时,一位身着大红色溢光流彩裙的风韵妇人款款走来。 她约莫四十岁上下,眼底虽略显浑浊,但保养得宜。 丰腴的身材凸显出成熟女子独有的韵味。 身上穿着的锦缎衣裙,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颈间的珍珠项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折射着奢靡灯火。 许肆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有些不喜欢女人身上那股浓郁的胭脂水粉味,本能感到排斥。 当这位妇人热情地凑近时,身体更是不自觉地往后仰。 这位满花楼的花妈妈,在这风月场中打滚多年。 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火眼金睛,从不看走眼。 一眼就认出面前两人非富即贵。 今晚怕是要来笔大生意了,她双眼放光,满脸堆笑。 颜漫见许肆脸上露出难掩的抗拒之色,忙挤到两人中间。 小手一背,轻抬起下巴问道:\"老板娘,里面有好酒吗?\" \"听客官口音是外地来的吧,快请进快请进!\" 花妈妈热情地把两人往里引:\"来我们满花楼就对了。\" \"我们这里上等的美酒应有尽有!\"她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这满花楼可是伍岩州数一数二的青楼。 里面装饰金碧辉煌,两排通体朱红的雕花廊柱直通顶部。 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 在灯火的映照下,生动地仿佛要腾飞而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从五楼垂下的两幅巨大美人图。 画中美人或含羞带怯,或妩媚动人,衣袂飘飘。 栩栩如生的画作,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 连见多识广的许肆都感觉惊叹,没想到一个小地方的花楼竟装饰得如此阔绰。 要不说伍岩州是蓝月国一顶一的富饶之地呢。 一层大堂是寻常客人饮酒作乐的地方。 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三五成群的酒客高声谈笑,不时传来豪爽的笑声。 舞姬们轻歌曼舞,丝竹声声不绝于耳。 楼上装潢考究,处处彰显品味。 雕梁画栋,珠帘低垂,处处透着雅致。 楼层越往上,环境就越发清雅。 客人的身份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颜漫有点被眼前的繁华景象给惊住了。 低头轻跺了下脚。 木质地板纹理清晰,每一寸都被擦得锃亮。 第131章 贵客 反射着廊上的灯光,如同一面明镜。 站在红木雕花栏杆旁,两张巨幅美人图从五层长廊直垂而下。 绢丝编制精美,色彩鲜艳,令人叹为观止。 她忍不住问道:\"这上面画的是谁啊?\" \"是我们这里最有人气的花魁,一个叫白玉兰,一个叫红玫瑰。\" 花妈妈脸上洋溢着自豪:\"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许肆在一旁看着颜漫看看这看看那,满眼放光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这丫头有时候单纯得让人想笑,怕是把他们此行来的目的都要抛之脑后了。 \"那今晚我们能看到她们的表演吗?\" 颜漫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好奇的孩子般望向一楼的表演台。 花妈妈笑意盈盈地摇摇头:\"客官有所不知,她们只在五楼单独献曲。\" 言下之意,这是专门伺候那些达官贵人的。 颜漫了然地点点头。 算时间他们等的人还没来,于是随便在一层找了个位置,观看表演。 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两个穿着艳丽的美人款款走来。 其中一位身着粉色轻纱,轻移莲步,体态婀娜。 纤纤玉手落在许肆肩头,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 颜漫眉眼一紧,心里默默为她捏了把冷汗。 生怕许肆突然发作,把小姑娘的胳膊给拧断。 \"把你们这里的好酒都拿上来。\" 许肆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身位,女子稍显不悦地甩了下帕子。 只见许肆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递给一旁的花妈妈。 花妈妈双眼一亮,惊喜地接过。 果然是贵客! 在场的两位美人看到金灿灿的金子双眼也是直放光。 花妈妈连忙吩咐道:\"红桃、茉莉,好生伺候两位贵客!\" \"是!\"美人贴上,颜漫因对方过分热情的举动无所适从地张了张嘴。 花妈妈心满意足地扭着腰肢离开了,留下一阵香风。 待人走后,许肆原本还算和气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甩开搭在肩头的手,那美人立刻会意。 识相地坐到了对面,不敢再造次。 颜漫倒是开始适应了,此时正左搂右抱。 两个美人一个喂果子,一个倒酒。 她微仰着头让美人喂葡萄,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还是女孩子好,香香的。\" 许肆双手环胸,一脸黑线地看着她这副没个正经的样子。 这丫头倒是放得开。 小二这时端上了酒,三壶美酒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 那精致的青花瓷瓶和酒杯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 花纹繁复精美,釉色温润如玉。 杯沿上还镀着一圈金边,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有点东西啊。\"颜漫端详着手中的酒杯。 透过灯光能看到杯壁上栩栩如生的仙鹤图案。 \"有这杯子怎么也能多喝两口......\"她喃喃自语。 许肆应声轻抿了一口,长睫掩映下的眼睛却落在了进屋的一行人身上。 花妈妈热情地上前招呼,领头的黄大人一路上还不时跟人客气行礼,实属无忌招摇。 几人轻车熟路地往楼上去了,显然是常客。 远处人群一阵哄闹,引得众人频频侧头观望。 只见一个弱柳扶风的白面小生被人揽在怀里。 因醉酒脚步踉跄,转身时差点跌倒。 幸好有人及时扶住,惹得周围哄堂大笑。 颜漫小手雀跃地跟美人一指:\"你们这里还有男子?!\" 惊讶之下声调都抬高了几分,没想到玩得这么花! 还没等到美人的回答,许肆侧身强横地挤到了二人中间。 颜漫张嘴无声地问他,\"你干嘛?\" 本想后退给他腾个位置,却被人一把搂住贴近。 许肆微眯着凤眼,声音里透着一股威胁的狠劲。 \"颜兄对男子也感兴趣?\" 颜漫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了,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语气娇软。 \"不是你说的,今晚要玩得尽兴吗?\" 过分暧昧的语调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旁边的两位美人面色古怪,默默对视一眼:这两位莫非…… 许肆一把抓住了她乱动的手,耳根泛红。 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喉结不自觉地下压。 但又不能示弱,朝旁边人故作镇定道:\"帮我们开个五楼的房间。\" 茉莉娇声解释:\"客官,今天上面没有空房了,需要提前预定......\" 许肆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大方地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够吗?\" 颜漫扫了眼上面的数字,忍不住睁大了眼,连那两个美人都愣住了。 红桃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银票,激动地说:\"足够足够!您先等着,我这就去问问妈妈!\" 红桃离开后,许肆顺势在颜漫身边坐定。 眼神扫过桌上的那盘葡萄,想到刚才某人左拥右抱被人喂葡萄的样子,好似挺享受。 \"喂我一个……\"许肆的声音陡然从耳侧传来,眼神示意她做戏做全套。 颜漫无奈地转身摘了颗葡萄。 \"啊——\"她皮笑肉不笑,做作的语气谄媚到极点。 许肆看出她的敷衍,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柔软温热的唇轻轻含住她的指尖,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颜漫整条手臂都僵住了。 她眉心紧了紧,以为是误触,想要若无其事地抽回手。 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拉住,动作轻柔又霸道。 稍显滚烫的唇又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抬眼间目光中不加掩饰地沾染了一丝暧昧的色气。 \"!\"颜漫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 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颊瞬间通红。 许肆突然转头对茉莉道:\"你还要在这里看着我们吗?\" 茉莉被他那双略带凶狠的眸子看得心头一颤。 忙识相离开,生怕惹恼了这位爷。 人走后,颜漫嫌弃地把不干净的手往人身上狂蹭。 许肆眼神瞬间暗了下来,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颜漫狐疑地对上他的眼:\"真没看出来,将军大人的演技还挺男人的嘛!\" \"?\" \"之前是不是没少来这种地方?老实交代!\" 颜漫语气佯装凶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平时去哪里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颜漫拧眉,双手在胸前一叉:\"才没有!\"两人又不是24小时都在一起。 许肆眉眼轻轻一弯,\"确实没有,那以后晚上我们……一起?\" 话音刚落,颜漫直接拳头伺候:\"想什么呢!\" 第132章 不要打扰 这时红桃款款而来,热情地带着两人上楼。 \"因为两位是贵客,才特意匀出一间房来......\" 女子笑意盈盈,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这么大方的客人可得好好把握住了,伺候周到才行。 他们踩着精致的雕花楼梯一路向上。 与楼下的热闹喧嚣大相径庭,楼上格外安静。 走在廊外几乎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音,可见隔音做得相当用心。 路过黄钱等人的房间时,半敞开的门里传出阵阵谈笑声。 隔壁房间明明是空着的,但红桃却执意带他们去了更远的房间。 \"这间不可以吗?看着也没人。\"颜漫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她指着大敞的窗户兴致勃勃地说道:\"而且正好对着外面的湖面。\" 直接要进去,被红桃上前礼貌地拉着手带出。 女子软声解释:\"那间房已经有人包了,这间的景色也差不多。\" 颜漫悻悻地跟许肆对视一眼。 许肆眉眼浅笑,示意她不急。 桌上摆着五杯免费品鉴的美酒,红桃说都是店中特色,可以品尝后再下单。 许肆说自己酒量差,示意颜漫先尝尝。 颜漫在心里叹气,今天怎么成了挡酒的了。 本以为跟楼下一样都是甜丝丝的果酒,没想到这些高档酒一杯比一杯烈。 轻啄一口就让她僵在原地,喝到第二杯时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嗓音沙哑地抬头问红桃:\"都这么烈吗?\" 红桃掩嘴轻笑:\"看来公子不胜酒力,这才两杯脸就红了。\" 颜漫双手捧着发烫的脸,大概是太久没喝酒的缘故,怎么这么容易就要醉了。 \"我来尝一下\",许肆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颜漫随手从剩下的三杯里挑了一杯递过去。 然而他并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反而身体前倾,示意要她喂到嘴边。 颜漫心里一阵郁闷,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多戏。 手不够长,她只好起身俯在桌面上,将酒杯径直怼到他嘴边。 许肆本以为她会绕到自己这边来…… 就着她伸过来的手将酒一饮而尽:\"确实是好酒,都要一壶吧。\" 许肆让红桃安排几道招牌好菜,特意强调不喜欢被打扰。 红桃察觉到许肆在颜漫身上流连的目光,识相地退了出去。 颜漫双手杵在桌上捧着脸,嘴里碎碎念着:\"先帝创业未办而中道崩殂......\"。 这还没开始行动她就要醉了! 许肆倒是从容得很,端起酒杯闻了闻酒香,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对面的小人。 \"得想个办法去隔壁......\"颜漫小声嘀咕,虽然头晕但依旧没有忘记正事。 \"倒是有个办法。\"许肆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欲言又止,\"你过来。\" 考虑到隔墙有耳,颜漫移动到他身侧凑近听。 手臂被抓住,整个人顺势跌入一个宽敞的怀抱。 许肆支起腿,颜漫双脚离地悬空。 就知道他憋着坏心思,女子压低眉眼狠狠一瞪, 许肆抬眸示意了眼门口,屋外脚步声渐近,颜漫登时了然。 又要演戏呗? 抬手把他对襟的领口大力一撕,露出里面肌肉分明的诱人轮廓。 女子表情稍显嘚瑟,让你瘾大! 许肆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肉,面色微愠,带着一抹异样的红色:\"夫人不心疼夫君被人看光了?\" 颜漫眼神无辜,莫名喜欢他这副生气的样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这人向来慷慨。\" 推门的瞬间,许肆惩罚似的低头含住她憋笑的嘴角。 刚要进门的红桃愣在门口。 屋内的人停止动作,男子被打扰了兴致,绯红的面色冷凝稍有不悦。 见人来了,颜漫想要挣脱,却被许肆握腰贴近坐在怀里。 女子面色一凝,脸上的笑意收敛,神色慌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红桃笑着招呼小二赶紧上菜。 身后传来快速但有条不紊的碗碟摆放声。 颜漫低头趴在许肆的肩膀上,迟来的羞耻感让她脸上渐渐臊得通红,恨不得原地消失。 \"菜已经上齐了,有需要随时吩咐,我们就在外面候着。\"红桃贴心道。 许肆对她的识趣很满意,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赏给她。 红桃没想到这客人竟然如此大方,笑颜开展,带人速速退下。 等人都离开后,颜漫一秒弹开想要跑路,却被人算定了似的先一步抱起,双双滚到了床上。 \"脸怎么这么红?是喝醉了吗?\"许肆低声调笑。 \"快放开我!\"颜漫察觉到危险,表情真的有些生气了。 \"看来没醉......\" \"我饿了。\"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想要起身。 \"我也饿了。\"许肆脸涨得通红,上下打量着她的脸,在征求同意。 \"诶......不行!\"颜漫狠掐了下推开他的手,刚要起身。 许肆眼底神色一黯,又把人按住嘴巴摁了回去。 他用手指在唇间做了个\"嘘\"的手势。 颜漫眨眨眼,只见他从身后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青花瓷瓶。 麻利地把里面圆滚滚的解酒丹塞进了颜漫的嘴里。 \"你留在这里应付外面的人,我到隔壁看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许肆刚要转身,衣袖却被颜漫拉住。 \"等等!我、我不会......\"她支支吾吾,面色有些难为情,\"我们……换换吧。\" 她示意许肆留在这里,让她去隔壁。 许肆眸中带着宠溺,突然俯下身来,吓得颜漫再次花容失色推住他的肩膀抵抗。 \"想什么呢!\"许肆轻嗤一声,越过她的身体,手握住身后的床栏,奋力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颜漫的脸登时变得更红了。 烦躁地拍了拍许肆结实的肩膀,让他赶紧走,她来应付。 \"按原先说的,有情况就敲墙,记住,三声。\"许肆认真叮嘱。 颜漫不耐烦地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那你自己在这儿玩吧。\" 许肆揉了揉她的发丝,起身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 他动作敏捷地翻窗而出,连衣角的声响都没有…… 颜漫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没出息地按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 屋外的红桃和花妈妈把耳朵贴在雕花门框上,聚精会神地听着。 里面传来若有似无的声响,还夹杂着床板晃动的嘎吱声。 花妈妈挑了挑眉,和红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在这满香楼里,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 花妈妈见怪不怪地摆摆手,转身吩咐小二守在门口。 \"这两位爷出手阔绰,可是难得的财神,千万得给我伺候好了。\" \"没有吩咐不要进去打扰!\"红桃补充了一句。 小二连连点头,规规矩矩地站到了门边。 此时,隔壁的隔壁传来阵阵觥筹交错声。 春风拂过窗棂,带着几分清凉。 第133章 统一口径 今天是钱禅攒的局。 县令黄仁身着墨绿官袍,玉带横腰。 他与师爷魏锃携子魏俊知一同到访。 三人刚推开雕花木门,就闻到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屋里已经有人候着了。 师爷魏锃见到酒桌前落座的人,稍微有些惊讶。 只见那人缓缓起身,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褂绸衣。 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公子的风雅。 这人是许久未见的沈翊。 沈翊和钱禅是伍岩州盐商的两大头部。 之前因为盐引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手下在公开场合大打出手。 没想到今天也会来,看来是钱禅有意托人求和。 一屋子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寒暄,只有孩子才计较什么感情,在他们眼里只有生意和利益。 \"恭喜黄大人和师爷大喜。\" 前几日黄大人女儿和师爷儿子成了亲,同僚变亲家,也算是亲上加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魏俊知一表人材,夸黄仁有个孝顺闺女,又得了这样一位佳婿。 这话惹得黄大人眉开眼笑,一张圆脸都笑出了褶子。 魏俊知身着月白色锦缎长衫,在这里辈分最小,起身给大家敬酒时,那股子文雅劲儿展露无遗。 不过场面话倒是一套接一套,十分熟练。 他这副侃侃而谈,大方得体的表现让他的岳父黄仁倍感长脸。 黄大人的女儿姿色一般,甚至有点丑。 那张圆脸活脱脱就是黄大人年轻时的翻版。 身形肥胖,走起路来气喘吁吁。 嘴边长了颗媒婆痣,走在街上常被人指指点点。 而魏俊知却是伍岩州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一双漆黑的眸子总含着笑意。 要不是黄囡出身富贵,两人怎么看都不相配。 谈笑间,房门被人轻轻打开。 花妈妈踩着碎步亲自带人进门上菜。 珠钗叮当作响,衣裙曳地。 说是上菜,实际是送端菜的美人。 那些姑娘们个个描眉画眼,衣着鲜艳。 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或着淡粉罗裙,或穿翠绿褙子。 有的清丽脱俗,有的娇艳欲滴。 惹得这群说着斯文话的文人,眼睛时不时地飞速在美女身上流连。 钱禅平时这种场子混惯了,也是个爱招呼的。 他一边满脸堆笑地感谢花妈妈照顾。 眼睛却毫不掩饰地往她身上的风韵瞟。 趁人不备,他那肥厚的手掌在她屁股上狠掐了一把。 花妈妈香喷喷的小手帕往他跟前一甩,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嫌弃生气的意思。 一位身着淡青色襦裙的美人来到沈翊旁边。 她提着酒壶,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杯中琥珀色的美酒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美人敬过来的美酒却被沈翊抬手婉拒。 \"家里夫人看得紧\",他语气淡然。 钱蝉闻言往这边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低笑一声。 沈翊不太习惯这种香艳场合,目光始终平视前方,纹丝不动。 魏俊知看了一眼沈翊,让旁边美人退下。 毕竟岳父还在这里,该避嫌的时候还是要避嫌。 酒席上终于谈到正事。 沈翊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的笑容收敛,乍然开始变得严肃。 他目光扫视在黄仁和魏锃之间,压低声音小声询问:\"锦安城来的巡盐史现在就在城外。\" \"临城却不入,不知是何意思?两位大人能否指点一二?\" 朝廷这也不是第一次派巡盐的人来了。 钱蝉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漫不经心地开口。 \"之前来了那么多批人,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恐怕又是来打秋风的。\" 这话说得轻巧,却跟在座的大多数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伍岩州的油水这么大,没人能经受住金钱的诱惑。 如果对方能扛得住,那只能说明他们上交的银子还不够多。 沈翊见这些人这么淡定,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这次来的人不一样,恐怕不太好对付。\" \"听说一个是大理寺少卿,背靠皇家。\" \"还有一个是南越国战神许肆。\" \"都不是好惹的。\" 说这话时,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酒杯,眼中透着一丝不安。 热闹的场子顿时安静了两秒,气氛稍微有些冷场。 连酒杯碰撞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欢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魏俊知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 \"现在谁不知这天下早已是王家的天下……\" 话音未落,他就感受到了父亲投来的锐利目光。 师爷魏锃瞪了儿子一眼。 生怕他继续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希望这次能为我们做主!\"他及时打断道。 \"灭了秦峰岭,还伍岩州盐市清明!\" 说着端起酒杯,示意大家举杯。 众人忙不迭地附和,连连称是。 纷纷举杯相庆,一时间杯盏交错。 方才的沉闷一扫而空。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大家心中了然,看来官府已经准备把伍岩州缺失盐税的账算到秦峰岭头上…… 沈翊放下筷子,目光如炬地看向黄仁和魏锃。 \"大人,请问下一批官盐什么时候下来?\" 黄仁放下筷子长长叹了口气,一张肥润的圆脸上满是愁容,浓眉紧锁。 师爷魏锃也稍显面色凝重地缓缓开口。 \"实话实说,上月秦峰岭的人把转运码头的盐给抢了。\" \"一直没有对外告知大家是为了稳住市场。\" 钱禅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气得脸都红了,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 茶盏酒杯被震得叮当作响。 \"真是无法无天了,这帮土匪!不想让其他人吃饭了是吧?!\" 钱蝉反应激烈,直接破口大骂,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相比之下,同在等盐的沈翊倒是稍显淡定,沉默地端起酒来一杯下肚。 然而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比钱禅更糟。 钱禅存货很多,仓库里的盐至少还能支撑个小半年。 而他的仓库却马上要见底了。 盐会即将选举新会长。 谁手上的货越多,话语权就越大。 他跟钱禅都是下届会长的热门人选。 没有了这批官盐,对他的竞选十分不利。 这让他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黄仁用锦帕擦了擦额头被饭菜热出来的汗珠。 \"之前就因这些私盐贩子,每年盐税都会少三四成。\" \"这次秦做的确实过分……\" \"不过还好上面终于派人来做主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做作的愤慨。 不同于刚才的同仇敌忾,此时涉及到自身利益大家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意味不明。 沈翊沉着眼始终没有再说话。 之前府衙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同步给他们,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刚才问了才知道。 加上钱蝉突然拔高略带表演性的暴躁…… 难道他被这群人抛弃了? 看来自从他跟钱蝉闹得不愉快后,府衙就已经站队钱蝉那边了。 这次聚餐能把他找来,应是顾及他家的产业才带上他。 统一大家口供,把一切罪责推到秦峰岭身上。 借刀铲除秦峰岭这座碍眼的大山,以后这群人真就能在伍岩州只手遮天了。 恐怕事成之后,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被公然抛弃的对象。 沈翊攥着酒杯的指尖捏得发白,脸上却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突然,屋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屋内的交谈。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小二探进脑袋,显得有些紧张。 \"解山二当家谢旸听说几位老爷在,想进来打个招呼。\" 他说着还不住地搓着手。 第134章 强买强卖 组局的钱禅本要拒绝,刚要开口。 师爷魏锃却抢先一步,抬手朝店小二招呼。 \"是谢二当家吗?愣着干嘛,快请他进来!\" 这话说的热情,一旁的黄仁闻言也跟着陪笑。 沈翊淡淡地抬眸扫了斜对面的钱蝉一眼,端起酒来眯眼假笑。 解山以前是做土匪起家的,近几年改营镖局。 之前跟众人并没有密切交集,不知今日为何会突然到访。 要说事先没有跟府衙通气,这话任谁都不会信! 正当众人心中暗暗揣测之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身形魁梧壮实,皮肤黝黑。 浓密粗短的黑发随意地铺在脑后,颇显野性。 举手投足间的彪悍气息,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显得文弱了几分。 房顶上,正透过瓦片缝隙偷看的许肆,看到来人眼底渐深。 这个人之前没有了解过。 看屋内几人意外的反应也不像是装的。 猜测应该只有师爷魏锃和那个黄大人知道这人要来…… 魏锃捋着胡须煞有介事道:\"这次官盐被抢,大家应该有所警惕。\"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在座众人:\"我已经跟黄大人讨论过了,以后为了给盐商们多一份保障,后续想要跟解山合作,帮忙护送伍岩州官盐。\" 他顿了顿,目光在钱禅和沈翊身上扫过:\"你们二位都是盐会里的老人了,说话举足轻重,这里跟你们说一声,今天也算是提前通知了!” 不等二人问话,黄仁抬手跟谢旸介绍:“这两位以后就是我们伍岩州的会长了!” 谢旸跟钱蝉和魏锃抱拳行礼,对方也笑着回礼,双方就算正式认识了。 众人笑的和气,脸上神色却各有各的精彩。 钱禅捻着茶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有货物安全,他们才能有钱赚。 向来话少的沈翊却眉头微蹙,莫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魏锃马上就说明了意图,希望这份走镖的钱盐商们也能出一份。 钱禅答应得痛快,直接说好。 毕竟对于他们的买卖来说,一笔走镖费都是小钱。 沈翊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多少?\" 谢旸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大黑脸上十分明显:\"既然以后要长久合作,这价格就提前敲定下,按照市场价的八成就行就行,一船八十两白银。\" 听到这个价钱,钱禅沈翊两人脸色大变:\"?!\" 八十两,他可真敢开口啊! 要不说是做土匪起家的呢! 钱蝉笑得谄媚,给座上的几位敬酒:“八十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今天坐在这里的各位以后就都是自己人,价钱方面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沈翊也开始大倒苦水:“钱兄说的是,这两年被秦峰岭那边搅合的,都没赚几个钱……” 师爷魏锃宽慰道:“你们目光要放长远些,等朝廷的这帮人把秦峰岭给灭了,你们这会长一坐,是不是想赚多少赚多少!” 沈翊和钱蝉对视一眼,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要不说人家是土匪呢,简直比他们盐商还黑! 对于他们而言,这笔巨额的走镖费显然不划算。 但碍于魏锃刚才说的选商会会长的事,以后竞选少不了这些当官的助力,于是谁也没有马上开口说不同意。 此时,颜漫在屋内悠闲得很。 她面朝门口,留意着屋外的一举一动,手下的动作却一点没有停下。 大块朵颐,真是饿坏了。 两个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像只偷食的仓鼠。 别说伍岩州的本帮菜做得还真不错,那香酥的鲫鱼和软糯的水晶肘子让她食欲大增。 \"吃挺香啊。\"一个带笑的男声猝不及防地从头顶上落下。 颜漫仰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狐狸眼。 \"走路怎么没声音?\" \"当你夸我厉害了。\" 许肆随意地在对面一坐,一身墨色锦袍衬得他格外清贵,仿佛刚才那个爬窗户听墙角的不是他。 见他并没有要吃的意思,颜漫放下了筷子,问:\"走吗?\" \"不急,等你吃完。\"许肆收回视线,眼底却含着笑。 \"笑什么,听到什么八卦了?\" \"只是觉得某人吃东西有些可爱。\" 颜漫扬起的嘴角一凝,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油腻? \"既然事情完成了就走吧!\" 她没好气地起身催促,真有点受不了他了。 许肆悻悻起身,言语意有所指:\"现在就走会不会显得我有点无能。\" 颜漫回过头来,眉梢一挑,显然有些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推开房门,快步离开。 许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大步跟在身后…… 在酒楼的一角,红桃、茉莉以及花妈妈三人默默注视着速速离开的两人。 花妈妈眼中闪着碎芒:\"这就走了?!\" 十分舍不得这俩挥金如土的财神。 \"走得那么快,是不是闹矛盾?\"红桃托腮猜测。 \"搞清楚身世来历了吗?\"花妈妈压低声音问旁边几人。 茉莉摇了摇头:\"听口音应该是外地来的公子哥。\" 她看着许肆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过这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夜风微冷,江面泛起阵阵涟漪。 刘素年正襟危坐在船头,身子僵直得像块木头。 一夜未睡,她现在已经困得头昏脑胀,眼皮直打架。 但不敢有半分松懈,强迫自己睁大双眼。 表面上在欣赏这美丽的夜色,实则一直留意警惕着身后老汉的动静。 突然,划船的老汉不知从哪来的兴致,扯着沙哑的嗓子唱起了山歌。 古怪的山地方言腔调在寂静的湖面上回荡,听得人振奋非常,又有些毛骨悚然。 刘素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吓得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顿时也跟着精神了些。 回头看向老汉时,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并没有看她,昂首用力唱着,仿佛辽阔的世界只有他一个。 刘素年收回了视线,耳边船桨划水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搭在包袱上的指尖收紧,女子面色强壮镇定,脑子里忍不住不停地胡思乱想。 这听不懂的山歌会不会是什么接头的暗号? 第135章 大小姐驾到 她看向还有约有十几米远的河岸。 怀疑那漆黑中看不真切的矮矮的灌丛和停驻的船只后会不会突然窜出什么人影? 刘素年紧紧攥着怀里的包袱,手心全是冷汗。 望着漆黑的江面,她再一次后悔起自己的莽撞。 就这么贸然离开锦安城,又毫无防备地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船,她简直是太冲动了。 但是哥哥…… 她放不下刘然居,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自己应该还会这样做。 一股莫名委屈登时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 但河水上方迎面吹来的风,又让她把眼泪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天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船只划了半夜,总算到达了对岸。 晨曦中的江面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芦苇随风轻摆。 刘素年双腿有些发麻,直到颤巍巍地站到地面,心头那块惴惴不安的石头才终于落地。 她郑重其事地朝老汉深深鞠了一躬。 表面是感谢他夜晚行船帮自己过岸,实际是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女子脸上终于又恢复了笑容,脚步轻快的转身便走。 \"姑娘!\" 老人家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叫住了她。 刘素年的心猛地又提到了嗓子眼,纤细的指尖捏着肩膀上的包袱,双腿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姑娘,船钱还没给呢!\" 刘素年这才想起来这茬儿,满脸歉意地转身,速速从包袱里掏出银钱给人递了过去。 \"小姑娘,怎么没见来接你的人啊?\" 老汉一边小心地把银钱收进破旧的衣襟里,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的江岸,晨雾中只有几只水鸟在觅食。 刘素年想到自己上船时撒的谎,低下头一时语塞。 老汉好似看出了她的窘迫,直言问:\"你是来这里寻亲的吧?伍岩州这片不太平啊,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赶紧去找家人的好!\" \"好的,谢谢大伯。\"刘素年朝着老人家浅浅一笑。 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心,一股暖意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客栈前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被人丢到了粗木门前。 男人嘴里被塞了杂草,拼命挣扎着,门前的护卫闻声走了过来。 刚才回来的时候,颜漫发现这人躲在树后鬼鬼祟祟的。 八成是哪边派来打探消息的。 \"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员!\"颜漫冷声吩咐,把人交给了守备的护卫。 许肆则已从另一边窗口而入,悄无声息地继续维持他身负重伤、卧病在床的形象。 \"秦峰岭之前有了解过吗?\"许肆问刘然居。 \"算是这里一霸……\"刘然居摸着下巴道,\"之前没听伍岩州的官员上奏过秦峰岭…… 恐怕是这个黄大人上位后跟这个秦峰岭分赃不均,没谈拢,现在狗咬狗,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秦峰岭身上。\" \"伍岩州山岭众多,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想要拿下秦峰岭恐怕要费点功夫。\" 许肆眸色深沉:\"伍岩州天高皇帝远,少一个秦峰岭还会有一群赵钱孙李冒出来,需要从长计议。\" \"听说秦峰岭的秦武爷出了名的疼老婆。\" 出门打探了一圈消息的冷祈补充道:\"现在秦夫人怀孕,自从一月前盐运码头被抢了之后,秦峰岭那边就很安静,再也没有什么动作。\" \"一个月前……\"许肆若有所思,\"还有一个解山也查一下,他们的二当家谢旸跟县府有点关系。\" \"大家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颜漫在屋里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她突然发现一整天都没有看到高念,转头问白昭:\"高念去哪儿了?\" 白昭摇头:\"可能有任务吧。\" 这时,冉京突然推门进屋,神色略显急切地看向刘然居:\"大人,小姐来了!\" 刘然居面色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冉京身后出来,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一路风尘仆仆,提心吊胆的赶路,让刘素年这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面容格外憔悴。 看到心心念念的哥哥后,强装的坚强和镇定瞬间瓦解。 \"哥!\" 她眼眶一红,泪水随之夺眶而出。 \"素年,你怎么来了?!\" 刘然居不可思议地大步上前,声音中既是担忧又带着几分责怪意味。 \"听闻你们在伍岩州死的死伤的伤,我吓坏了!\"刘素年声音哽咽。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本来因后怕而生气的刘然居瞬间没了脾气。 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颜漫认出了刘素年,刚来那会儿受伤晕倒在路边,就是她救的自己。 刘素年心中堵了千言万语想要一股脑说出,不知从何开始讲起。 坐在桌前猛灌了两口水,语句稍显着急。 \"我是跟朝廷派来的太医一起来的,母亲说太医院的那群人都怕了王家人,不敢来。\" \"我是跟着一个叫廖子清的太医过来的……\" 刘素年想到那天尸横遍野的血腥场面,眼角含泪,欲言又止。 \"他们人呢?\"刘然居眉头微皱,看向冉京。 冉京嘴巴抿成一条线,轻轻摇了摇头,他在地下只看到了小姐一个。 \"他们、他们都死了……\" 刘素年话说不下去,终于暴哭出声。 一路上积压的委屈害怕顷刻间崩塌释放,化作泪水,止不住地向外释放。 屋内瞬间沉默,其他人识相退出,给艰难重逢的两兄妹点单独空间。 白昭愤愤不平道:\"不让太医来,丞相一党真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冷祈手轻巧地搭在他的肩上:\"忘记这一路是怎么来的了,他不仅无法无天,是明目张胆的想要你的命!\" 颜漫深吸一口气,有些担忧地看向许肆。 许肆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害怕了?\" 颜漫诚实地点点头:\"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许肆抬手想捏她鼻子,被她一把抱住,无奈道:\"但来都来了,我又不能始乱终弃~\" 说完靠在男子肩上,朝许肆眨巴眨眼,眸子亮亮的,没有丝毫惧意。 \"你啊~\"许肆低头宠溺地捏了捏她软糯的小脸,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就快要亲上了…… 一旁,白昭僵硬在原地,浓眉紧蹙,真是没眼看。 第136章 身世 虽然对两人时不时撒狗粮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十分不适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一身鸡皮疙瘩。 冷祈笑着搂着他走开,别在这里当电灯泡。 冉京则眸子黯了黯,收回视线,先行快步下了楼。 颜漫来这里之前提前看过许肆的生平,是蓝月国的传奇人物,享年近百,算这个时代的高寿中的高寿。 拥有这个上帝视角做保证,她有十足的信心他们一定会化险为夷。 晚上,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檐角滴水如珠。 颜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吐槽道:\"还没入夏呢怎么这么多雨?\" \"这场雨过后,天气应该要暖和点了吧\"一旁的白昭打了个哈欠,\"好困,我先去睡了。\" \"你看到高念了吗?怎么还没见他回来?\"颜漫语气中难掩担忧,他上次那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他去办事了。\"许肆的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冷冽的眼神落在颜漫身上,在她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小人:\"看不出你还挺关心他呀?\" 颜漫没好气地把挡在身前的人推开:\"应该是将军太不会关心人,人家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给人派出去!\" \"就是因为他伤重才让他出去,否则遇到危险我不仅要想着你,还要想着他。\"许肆说的煞有其事。 颜漫轻啧一声,不屑道:\"谁要你保护!\" 许肆给人推进屋,反手带上房门:\"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好了吧……\" 大雨打得窗棱噼啪作响,屋内昏暗。 床上的刘素年双眼紧闭,眼皮微动,睫毛轻颤。 额间的细汗一层紧跟着一层,显然此时并没有做一个好梦。 \"素年,素年?\" 刘然居坐在床边轻轻唤她。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刘素年睁开眼看到哥哥的脸。 几乎没有犹豫,她起身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隐隐低声哭泣。 刘然居面色一凝,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动作。 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然后不留痕迹地推开了她。 \"做噩梦了?\"男子声音轻柔,生怕再惊吓了她。 \"他们杀了太医,是不是想让你死?\"刘素年眼里满是惊恐。 她手紧紧攥着刘然居的胳膊,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虽然刘然居在大理寺任职,平时会得罪不少人,但他们的母亲可是长公主,皇上是他们的亲舅舅,怎么会有人对他们动手呢?! 刘素年以前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从来不知这世道如此凶狠。 \"放心,我不会出事的,也不会让你出事。\" 刘然居顿了顿,\"但我们来这里有公务在身,你在这里不方便,过两日就让冉京送你回去。\" \"不,我想跟你在一起……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怕!\" \"胡说!\" \"哥哥!\"刘素年想要再次抱他,却被刘然居起身躲过。 刘素年抬头幽怨地看着他,眼眶含泪:\"你在怕什么?\" \"你我都年纪大了,不像小时候……有些事情不太得体。\" \"如果你心胸坦荡,有什么不得体?\" \"……\" 刘然居一时无言以对,快步出了房间,只留女子一人在房内哭泣。 回忆回到十几年前…… 第一次见刘素年的时候,她还是个在襁褓中什么都不懂的女婴。 那晚的雨也跟今天这般大,雨珠打在房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往日盛气凌人富裕奢华的女人一身粗糙布衣冒雨而来。 她跪在地上毫无仪态地恳求母亲,身上衣襟早已湿透,非常狼狈。 然而家破人亡之时,早已无暇顾及这些了。 里屋本已经睡着的刘然居听到声音被吵醒,躲在墙后看到了一切。 \"为奴为婢都可以,只求你能念着往日情分救她一命,孩子是无辜的……\"女人声音哀切。 母亲想把昔日友人从地上扶起,让对方跪地恳求,只想让她接受孩子。 长公主考虑再三,终是把孩子抱了过来。 一个刚出生不足十天的女娃,外面包的花褥子都湿了大半,但依旧睡得十分安稳。 长公主眼底忍不住透出慈母之色,轻声夸赞:\"一看就是个乖孩子。\" 她低眼问女人:\"……那你怎么办?\" 女人深深看了眼孩子,跪地上给她连磕了三个响头。 长公主搀扶她起来,见她家中遭此祸事也是心痛难忍。 \"欠你的人情下辈子再报……我、我要回去,不能拖累你!\" 女人在大雨中离开的瘦削背影十分凄凉。 这些年,那个晚上的事一直牢牢印在刘然居的脑海里,从未忘记。 刘素年从来不知道十几年前锦安城曾有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也不知道那一晚上,百口消失的灭门惨案。 襁褓中的小孩一直睡得十分安稳,她跟第一眼见到的那样,打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 被刘家宠爱长大,在锦安城是地位不输于公主尊贵的贵女。 除了身边的几个老奴,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一旦被发现刘素年是罪臣之女,那全家也会涉及包庇之罪。 为了他最亲近的人,即便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也要永远地封锁在心里。 刘然居独自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雨帘中朦胧的灯火让他想起那个雨夜的背影,那个一去没回头的女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压抑的痛楚。 人生在世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难道都要得到吗? 暮色正浓,隋峰站在灯火通明的府邸内,眼神凌冽地看着眼前这位身着锦缎官服的中年男子。 \"黄大人,丞相的意思很明确了。\" 黄仁捋了捋胡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隋大人请放心,许肆一行人,绝走不出伍岩州。\" 黄仁本以为这群人跟以前一样搞点银子打发了事,没想到丞相竟然直接想要这伙人的命…… \"我早有谋划,借秦峰岭的势力,引两虎相斗,一石二鸟之计。\" 话音未落,寒风透窗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深秋的山林间,一支拉载货物的车队正蜷缩在参天古木下避风。 \"啊切~~\" 第137章 灭口 一年轻男子裹紧了身上的褐色狐裘,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秦峰岭的人怎么还没到?\" 他揉了揉发红的鼻子,脸色不满地小声嘟囔。 \"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再等下去非得得风寒不可!\" 旁边的同伴笑着把酒囊递了过来:\"别急啊少当家,这可是五辆马车的大买卖!\" 男子眯着眼猛灌了一口,豪爽的擦掉嘴角的清酒。 \"爷爷就等他这一遭,干完这票,我们寨子就能安稳过个冬了。\" 旁边有人听闻此言,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呸!假惺惺的东西!\"他压低声音咒骂道,\"要不是被秦峰岭这帮畜生压着,这么好的盐哪会积在手里卖不出去!\" 同伴跟着轻叹一声,示意他消消气。 \"人弱被人欺,谁让伍岩州的私盐买卖都让秦峰岭给包圆了呢。\" 他顿了顿,又说。 \"听说秦五爷的夫人是峰山寨的大小姐,现在怀着身孕,快要临盆了。\" \"所以他们最近都在这边。\" 少当家抹了把鼻子,幽怨道:\"所以说到头,他是为了离家近,才让我们绕了这么长的山路,折腾我们是吗?\" 年轻人气得跳脚:\"我是什么很贱的命啊!\" 被在前方领头的中年男人,回头瞪了一眼。 感受到父亲的眼神压迫,年轻人使像闭嘴,老实在原地站着没有再说话。 终于,远处隐隐传来清脆的马蹄声,欲行欲近。 随之,林子里的浓雾里缓缓显出一个逐渐清晰的身影。 \"咦?怎么只来了一个人?\" 少当家小声嘀咕。 \"那是郑老三,秦五爷的贴身副手。\" 身边的人连忙提醒。 \"秦峰岭的人应该就在后面……\"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腰间别着两把开山大斧。 他下巴蓄着两撮小细胡子,上面点缀着蓝金石珠,显得格外讲究。 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郑老三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乌泱泱的人群。 他阴恻恻地笑着,朝众人扬声道:\"大家伙来得挺齐啊。\" 领头的连忙赔笑:\"这不是按您的吩咐吗?我们很重视这次买卖,希望秦峰岭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对方恭顺的态度,让郑老三十分满意。 他翻身下马,慢悠悠地走到车旁验货。 这时,一阵更响亮的马蹄声由远处奔来。 站在队伍中的年轻人跟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听起来他们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秦武爷带着一队人马姗姗来迟,队伍之庞大,直接将已经到达的车队半圆式包围。 只见他满脸络腮胡,身形魁梧,嘴里叼着根细棍剔牙,眼神里带着轻蔑。 \"那个就是秦武爷啊?\"少当家小声说着,用胳膊轻轻拐了拐旁边的男子。 然而对方却神色凝重,没有回话。 少年无奈地瘪瘪嘴,心想他也太紧张了吧。 秦武爷粗声粗气地扯大了嗓门说道:\"今日家里炖牛肉,来晚了些。\" 虽是解释,语气却冷得像山顶的风。 领头人弓着身子赔笑,腰弯得更低了:\"不晚不晚,刚刚好!\" 他抬眼偷瞄了眼马上的大汉,心里隐隐有些不妙。 这个秦武爷一向目中无人,如此傲慢倒也不奇怪,只是…… \"货没错。\" 郑老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只见他悠然自得地穿过人群,丝毫不惧身处对方阵营。 领头人谄媚地笑道:\"跟秦峰岭做生意,我们向来是一分钱一分货的。\"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 温热的鲜血溅上地上枯叶。 领头人的头颅应声落地,圆睁的双眼里在那抹谄笑中凝固一秒,随之永远失去了光亮。 \"爹!\" 人群中一男子震惊高呼,声音凄厉。 他刚要冲上前,就被同伴拦住。 秦武爷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呦,儿子也在,刚好省得麻烦了……\" 突然出了人命,让林子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众人纷纷亮出兵器,齐齐对准站在中央的郑老三。 男人带血的斧刃还在冒着热气,虽然被人包围,眼底却毫无惧意。 \"秦武爷是想黑吃黑吗!\"少当家朝秦武爷怒吼。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剔着牙齿他轻呸一声:\"就你们这点东西,还用得着黑吃黑…….\" 年轻人情绪激动,想要扑上前,却依旧被手下的人死死拽住。 少当家吼道:\"那你为何要杀我父亲!\" 秦武爷冷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少年:\"前两月芦山码头的官盐被抢……有你们的一份吧?\" \"!\" 对方脸色骤变。 秦武爷跟身后的自己人调笑这群没骨气的:\"瞧瞧这群怂货,抢都抢了,还不敢认?\" 话说着,他转头面色一冷:\"你们自己抢就抢了,把罪名往我秦峰岭身上推就有点不地道了吧?\" \"我秦武爷虽是个盐贩匪头子,但最恨小人!\" 一群飞鸟掠过头顶,发出凄厉的鸣叫。 \"太阳快落山了,动手吧。\" 秦武爷瞥了眼天色,心想过会儿夫人该起床了…… 顷刻间,林中瞬间血雾四起。 少当家身负重伤,在手下的掩护下狂奔逃窜。 \"要留吗?\"郑老三看向主子。 秦武爷紧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吐掉嘴里的细棍:\"杀了他老子,还指望他日后请我喝酒不成?\" 说完接过手下递来的弓箭。 三箭齐发,无一落空... 峰山寨内。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色的围墙上,细细勾勒着细竹的婆娑倒影。 假山边的溪水潺潺作响,环境静谧非常。 院中,一深色锦靴悠然搭在廊下的栏杆上。 只见一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着一袭张扬的金丝红袍。 惬意地靠在柱子上,津津有味地读着手中的话本。 手下尹凡忍不住吐槽:\"这书您都看三遍了,还没看够啊?\" \"这书写得真是绝了!\"男子手指轻点了下书页,两眼放光,\"特别是里面的妙玉女侠,倾国倾城,武艺高强,杀伐决断,快意恩仇.……可惜这种人只存在于话本里。\" 尹凡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遐想。 \"就算真有这种人,我们是匪啊!妙玉要是从书里蹦出来,第一个砍的就是您!\" 这话真难听,秦焕举起书本作势要打他。 这时秦武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第138章 同道中人 \"爹,您又出去了?\" \"小声点!\" 秦武爷做贼似的竖起一根手指,小声探问:\"你母亲醒了吗?\" 秦焕煞有介事地摇摇头。 秦武爷长舒一口气,刚要迈步进屋。 一只茶盏呼啸着飞来,重重砸在门框上,瓷片四溅。 门口的秦焕早有防备,举书挡过,嘴角偷笑,明目张胆地看自己老子好戏。 \"秦老五!\" 屋内传来河东狮吼,看来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你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小贱人了!\" \"没有没有,夫人息怒!\" 秦武爷连连摆手。 \"小心动了胎气!\" 屋内接连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 秦焕挑眉,准备撤离是非之地。 秦武爷突然出门,吩咐人取几颗酸果来。 即便到了孕后期,夫人仍时常孕吐。 他叫住要走的儿子:\"功课做得怎么样?还有两个月就要科考了吧。\" 秦焕不解:“父亲为何执着让孩儿科考,以我们家的情况……” 他话说到一半停下,心想老爹应该能懂他的意思吧。 秦武爷觉得这小子就是不想努力,直言道:\"蓝月国可没说土匪不能科考!\" 秦焕一时语塞:\"我说的是脑子!您平时不是总爱夸我像您吗?巧了,我这脑子最像您——读不明白。\" \"你个臭小子!\"秦武爷往前追了两步,脱下鞋来想要打人。 秦焕嬉笑着躲开,突然想起什么。 父子二人脸上的笑容默契收敛,他凑近父亲小声问:\"锦安城来的人,您打算怎么处理?\" 他说着自行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秦武爷摇摇头,\"先避避风头。\"谈话间,敏捷地躲过屋内飞出的茶盏。 秦焕淡定,看了一眼碎成渣的青绿茶盏,皱眉继续问道:\"那码头的事怎么办?我们秦峰岭可不能白白受这种冤枉气!\" \"清者自清…………\" 秦武爷没想到这种清明的话会从他一个土匪头子的嘴巴里说出来。 一边说,一边帅气转身接住屋里飞来的花瓶,他抬起手里的花瓶道:\"现在你妹妹快出生了,这才是全家大事!\" 秦焕见状轻叹一口气。 这时,屋内传来暴躁的女声:\"你放什么屁!姑娘像爹,老娘才不要生女儿!\" 秦武爷闻言,尴尬地朝儿子笑笑,小心翼翼地抱着花瓶进屋。 \"说多少遍了,这个贵……\" 随之又是清脆的瓷器甩裂声,桌椅断裂声…… \"哎哎哎,夫人!\" \"小心点儿,别动了胎气……手疼不疼啊?\" 尹凡紧了紧眸子,轻声跟秦焕说道:\"看来老爷近期是无暇下山了。\" 秦焕把书册收进怀里:\"无妨,我们去看看。\" 秦武爷虽然没听到两人的谈话,但好似有感应一般,连忙出门提醒儿子:\"这次来的人不能惹!\" 秦焕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您放心,我下山找自己的女人。\" \"你有相好的了?!\" 秦武爷一脸震惊。 尹凡在旁解释:\"少当家说的是话册里的——《武林奇侠录》,这月马上要出新册了!\" 秦武爷无语凝噎,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妙。 这孩子像他,拦是拦不住的。 有道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有些苦头得自己自己吃了才能明白。 这几天借口养伤休整,他们已经把伍岩州盐市的关系摸得七七八八。 准备进城时,刘然居让刘素年回去。 但刘素年不肯,甚至还难得地跟哥哥闹起了脾气。 刘然居无奈,只能先带上她。 府衙热情招待,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在城外驻扎的事。 这是第一次正式跟黄仁和魏锃打交道。 许肆和刘然居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许肆一进屋就四仰八叉地坐下,这看看那瞧瞧。 一副漫不经心的游离模样,仿佛并没有把巡盐的公务放在心上。 反观刘然居则一身正气,举止得体,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言语间颇有压迫感。 这两人的形象和他们之前打听到的差不多。 许肆战功赫赫,但平时放浪形骸,做事没什么规矩。 刘然居作为大理寺少卿,做事一板一眼,律人律己,刚正不阿。 交谈无疑围绕这两年拖欠的盐税展开,各方官员大倒苦水,把事情都推到了秦风岭头上。 这跟他们预想中的一样,没什么意外。 面对面的接触,也直观地加深了双方的了解。 这个黄大人黄仁虽然在外坐于上位,但没什么心眼。 而师爷魏锃才是两人背后的实际主导,说话更加滴水不漏。 事后,魏锃觉得刘然居太过硬气,不好拿捏,建议以许肆作为个突破口。 丞相虽然吩咐要许肆的命,但也得跟皇上那边交差呀。 所以他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先贿赂一波,借助巡盐御史这边的力量消灭秦峰岭,给拖欠的盐税也是找个背锅的,并借刀杀人除去秦武爷这个心腹大患。 等他们拿到府衙清明无罪的证据,回去的路上再对他们动手,这样可以保证利益最大化…… 黄仁和魏锃私下设宴招待许肆,一同来的,还有伍岩州的盐商代表沈翊和钱禅。 推杯换盏间,逐渐上头的许肆说了\"实话\"。 他们的盐税交的少得太多了,一年少个三两成也就罢了,竟然少了六七成,账目上不好看,上头想帮忙瞒都瞒不住。 许肆脸醉得通红,大着舌头说道:“你说你们拿点就拿点,也是人之常情……别看刘然居那小子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仿佛把‘好官’两字写在脸上,我就不信他没有其他心思,这是人性!” 在场的听到他这话连连附和:“是啊是啊!” 许肆继续道:“我们走这一趟也是为了功绩,你们最起码得让我们有办法交差……” 一听这话,黄仁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果然是个上道的。 举杯敬许肆,激动地说:\"大人真是说到下官心坎里去了,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啊!\" 答应今年一定要多交、翻倍交! 第二天黄仁和魏锃等人讨论补税的事,但谁都不想利益受损,考虑再三,决定合伙压榨昨日没到场的谢旸。 第139章 叫几个男人过来 谢旸听闻此事非常不满,他刚入伙还没赚钱呢,怎么就要交钱? 魏锃推脱说上面施压,要是拿不出钱来,以后这生意大家都没得做。 没想到谢旸比想象中硬气,直言这群上面来的不做人,扬言要见见血,杀杀这些人的威风。 魏锃提醒他来人可是沙场上百战百胜的战神,不好对付。 实际不想让他在伍岩州闹出什么事来,以免节外生枝。 然而谢旸是个脾气臭的,他倒是敬重这个蓝月国战神,但谁也不能动他的钱! 许肆等人最近整日在花楼玩乐,挥金如土。 丞相府这边,石垒按隋锋指示按兵不动,开启了度假模式,整日喝酒赌博,好不快活。 然而伍岩州盐务兴盛,是个繁华之地,物价很高,兜里钱很快见底。 这日付账时,石垒发现身上带的钱不够。 正尴尬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石老兄!\" 石垒应声回头,没好气地扫了男子一眼。 冷祈是个自来熟,全然没有看到对方的嫌弃。 小手略显熟稔地搭在别人的肩膀上,好像好兄弟似的。 \"都快分不清你们究竟是丞相府还是将军府的人了,怎么我们到哪儿都能遇到啊?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不如直接加入我们将军府吧!\" 双方心里都很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都是暗戳戳想要对方命的…… 石垒回头瞪了他一眼:“少来套近乎。” 冷祈收回了手,只见石垒准备把流星锤抵押,回去取钱。 掌柜看到这武器有些害怕,又不知值多少,一时犯了难。 \"别难为人家了,出门靠朋友,后面再还我。\" 冷祈主动替他付了账。 \"我跟你算哪门子朋友!\" 石垒一个彪形壮汉被人搂着,走路十分不自在。 冷祈推搡着他上楼:\"这话说得真让人寒心,现在又没公务在身,装什么凶神恶煞?不如一起喝一杯!\" 一听有人请酒,石垒忍不住跟他上了楼去。 冷祈和石垒玩骰子,石垒总是输,气得捂着脑袋直打嗝,相比之前剑拔弩张的时候要可爱多了。 冷祈脑子机灵,套话问他:\"听说你们风雨雷电四大暗卫,姬羽是老大?\" “屁,风雨雷电风在前头,肯定是听隋峰的啊”石垒说着打了个酒嗝。 “这样吗?我听人说姬羽是个断袖,还以为他跟王靖琰能相处的不错呢……” “他?”石垒不屑地轻哼一声,拿起一旁的大碗吨吨吨往嘴里灌酒。 本想说王靖琰现在早把他忘九霄云外了,突然想起上头再三警告过要保密许恒的事,尤其是对将军府的人。 想到丞相府恐怖的水牢,酒意瞬间醒了几分。 冷祈摇摇头,遗憾道:“那兄弟你不行啊,你这还排在姬羽后头呢,这次不会也是他来伍岩州指挥你吧?” 石垒本来就跟姬羽有些不对,这话他不爱听,马上反驳:“他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在外只听隋峰的!” 冷祈闻言了然,眉梢轻轻一挑,看来丞相府的三个暗卫都来了。 不过这次隐藏挺好,怎么没有动静呢? 晚上,姬羽看到醉醺醺回来的人,脸上写满嫌弃。 石垒哼着歌,走路歪歪扭扭,抬头看看这扇门,又看看那扇门,一副找不着北的样子。 扑鼻的酒气渐近,姬羽抬手嫌弃地在鼻尖扇了扇。 \"怎么又喝成这样?这边……\"一脚将身材庞大的石垒踹进屋。 醉迷糊的某人直接倒地就睡。 姬羽轻拍了两下身上,好似沾上了脏东西。 向来追求速战速决的隋峰这次不知抽什么风,迟迟不肯下达任务。 任何人也不能擅自行动,被人压一头让姬羽很不爽。 不过让他满意的是,伍岩州这块富饶的风水宝地有不少好看的男人。 夜幕降临,他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钱禅在酒楼碰到许肆,主动上前打招呼。 跟掌柜的说,许大将军今日的消费,他全包了。 许肆没有拒绝,表情世故又疏离。 钱禅神神秘秘地说,还有好礼奉上。 颜漫正沉浸在好奇中,忽然闻到一阵清雅的脂粉香。 她的头皮下意识一紧,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已经悄然坐下了一位美人。 钱禅挥手招来的几位姑娘,各个都容貌绝佳。 她们身着轻纱长裙,步态婀娜,宛如江南杨柳随风轻摆。 就连颜漫这个女子看了,也不禁在心里暗暗称奇。 两位穿着清凉的美人儿一左一右在许肆身边坐下。 看到许肆那瞬间僵硬的四肢,颜漫内心偷着乐,端起茶盏默默看戏。 许肆轻轻掀起眼皮,目光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求救意味, 而对面的某人此时正醉心品茶,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 颜漫感受到那道避无可避的视线,一回头正对上许肆投来的冷冽目光。 她顿时心虚地收敛起笑容,好吧,作为一个称职的护花使者,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她终于开始动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对面,故作不经意地挤进许肆和准备敬酒的美人之间,硬生生地将两人隔开。 \"我们家大人不喜欢这些娇滴滴的姑娘……\"她拖长声音,突然话锋一转,\"不如多叫几个男人过来!\" \"!!!!!\"美人们惊得花容失色。 \"?????\"在座众人目瞪口呆。 \"是钱某考虑不周了。\"钱禅一拍大腿,满脸懊恼,没想到许肆好这一口! 连忙招呼小厮去寻些俊俏的小哥儿来。 颜漫偷偷瞄了许肆一眼,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又气又笑的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突然,她腰间一紧,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某人拽到了大腿上。 \"不劳烦钱老爷了,\"许肆慢悠悠地开口,\"我家这位是在跟我闹脾气呢。\" 话音刚落,许肆记仇地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狠狠一掐。 这下轮到颜漫害羞了,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的焦点,她坐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如此亲昵的动作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上许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颜漫慌乱又气愤地错开视线。 第140章 夜探黄府 算了,人生如戏,硬撑着演一下! 于是乖乖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语气软绵地撒娇道:\"将军~\"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先受不了了。 马达!这种像是被猫夹住尾巴般的声音,刚刚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吗?! 颜漫头埋得更低了,干脆直接趴在了许肆的肩膀上。 真不是谁都能当得了狐媚子,她快要羞耻死了! 马达,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光顾着害臊,没注意到底下男子的身体也跟着一僵。 许肆向来最讨厌矫揉造作,可刚刚忽然发现,这似乎也要分人。 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反而觉得有点可爱? 许肆眉眼稍弯,忍不住从鼻子里轻笑出声。 有这么好笑吗?! 颜漫脸蛋烫得厉害,紧紧贴在他身上,彻底没法见人了。 钱禅瞬间了然了两人的关系,暗骂底下人打探消息不够仔细。 居然让自己做了这种蠢事,敢当着人家枕边人的面塞人! 不过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许将军的心上人,会是个蓄着络腮胡的小个子男人…… 得罪了枕边人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钱禅赶紧让新来的两个俊俏美男退下。 他转脸笑道,三楼的雅间已经备好了美酒佳肴,随时恭候二位享用。 语气诚恳中带着几分请罪的意思。 \"快走快走!\"颜漫在许肆耳侧小声催促道,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 人群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落入许肆眼中。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欣然接受了钱禅的好意:\"那就多谢钱老爷了。\" 说完,直接抱起怀里的小人,跟着领路的小厮上了楼。 钱禅出手确实阔绰,三楼雅间装潢精致华丽。 四扇阔口大窗正对着平静无波的江面,既能将美景尽收眼底,又不失私密。 \"确实不错,\"许肆环顾四周,对这安排很是满意。 钱禅十分识趣地准备告退,临走前还当着许肆的面叮嘱店小二:\"许大人今日的一切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 又谄媚地冲许肆拱手作揖道:\"许大人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他们。\" \"无他,我们只是不喜欢外人打扰……\"许肆淡淡道。 \"是是是!\"钱禅连连点头。 等人走后,颜漫如临大赦,她一屁股坐在雕花桌边,揉着发烫的脸,满脸颓废。 \"我这清誉算是全毁在伍岩州了!\" \"毁在我手里,你也不吃亏,\"许肆慢悠悠地说道。 颜漫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转手抓起桌上的蜜饯往嘴里塞。 许肆可还记着仇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刚才竟然见死不救,其他女人靠近我,你一点都不吃醋?\" 颜漫咽下蜜饯,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平时身边肯定少不了女人。我要是事事都计较,岂不成了个醋坛子精!\" 许肆轻啧一声:\"你倒是看得开……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他可没这么大度,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就连知道她关心高念的伤,都小气地把人安排到了附近庄子上养伤。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去看别的男人身体! 即便是他最信任的高念都不行! 颜漫见他一脸闷闷不乐,双手捧住他的脸。 用软糯的声音哄道:\"我是觉得我们将军大人足够让人放心。\"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我相信你,所以才不会吃什么飞醋呀!\" 许肆脸上不值钱地再次挂起笑意,眸光流转: \"这么放心?不怕哪天我真被人抢走了?\" 颜漫温柔摸脸的手陡然变成狠狠掐耳朵:\"不怕!\" 耳朵传来刺痛,许肆却不怒反笑。 只见颜漫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大不了你出轨一次,我出轨一次,不就扯平了!\" \"什么?!\"许肆声音猛地扬起,面色阴沉。 正要发作,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手下进来禀报说,发现一顶可疑的轿子进了黄府,他们的人已经跟了过去。 \"我们也去看看,\"许肆对颜漫说,\"伍岩州随便一家酒楼都这么奢华,还没去黄府瞧过呢。\" 这里离黄府不足百里,转眼间便已来到黄仁的府邸。 \"真是气派啊,\"颜漫一身玄色夜行衣,蒙着面纱,小声感叹,\"这个土皇帝可真会享受!\" \"那边,\"许肆注意到不远处手下的暗号,顺势拉住颜漫的手腕。 月色笼罩下,两道黑影在青瓦屋檐上轻盈穿梭,很快又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里。 黄仁和魏锃早已在屋内等候,来人一身低调的墨色长袍,头戴兜帽,让人看不清面容。 几人说话声音很低,躲在柜子后的两人挤在墙角临近窗边的狭小空间里。 黑夜中,颜漫眨巴眨巴眼睛,怎么又是柜子后。 她对这个地方多少有些阴影。 不过忌讳归忌讳,眼下正事要紧。 颜漫耳朵死死贴在柜子上,全神贯注才能勉强听清对话。 许肆眼睛微动,大手护在她头顶上方,也凑在柜面上仔细倾听。 这几个人警惕性还挺高,即便在自家安全的宅院里,声音依旧如同耳语般细微。 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听到:\"今年天气升温慢,河面迟迟不解冻……\" \"受到秦峰岭那边的压力,伍岩州私盐交易困难,大量囤积在库里……\" \"想尽快转运到别处……\" 黄仁碍于巡盐使一行人还在,担心在码头运送会暴露。 魏锃说可以趁夜色掩护,快速行动…… 没想到来一趟竟然捡到这么一个重要情报。 颜漫兴致勃勃地转头,正撞上许肆明亮的眸子,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下意识错开视线。 这才意识到两人贴得有多近,于是往旁边挪了挪,后退靠在墙根。 什么意思,躲我? 许肆的视线在她身上轻轻扫过,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胳膊。 然而,眼底却快速闪过一抹暗沉的情绪。 外面的人准备散场了。 柜子后的两人也该撤退,颜漫别过头时,一个温柔的触感轻轻划过她的额头。 她惊讶地抬眸看向许肆,正对上他深邃的眼。 男子嘴角藏着坏笑,明显是故意为之。 第141章 障眼法 颜漫佯装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扯了扯他撩下来的面巾,无声警告他别在这时候胡闹,赶紧走。 一只大掌却抵在她前方的墙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颜漫回眸想要骂人,面罩却陡然被人拉下。 唇齿相撞,她被猝不及防地霸道侵入…… 外面的人还在,他这是疯了吗,竟敢在这时候发晴?! 细碎的声响让血液奔涌,直冲脑门。 快要窒息时,齿间用力咬了一口,激烈的缠绵瞬间停下。 许肆轻舔了下渗血的上唇,对上女子幽怨的眼神。 颜漫毫不客气地翻了他个白眼,就差直接开口骂他神经病了。 气愤上头,指尖不小心碰到窗框,发出轻微响动,惊动了屋内。 两人呼吸一凝,颜漫低声道:\"他见过你,我掩护你快走!\" 对付一个黄仁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等对方回应,她已经从柜后拔剑而出。 黑夜里陡然亮出的光刃锋利得瘆人! 屋内只剩一人的黄仁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大喊:\"来人啊!来人!\" 颜漫剑势看着凌厉,却招招落空。 黄仁吓得连滚带爬想要躲到桌底,白刃从头顶掠过。 露出上面白花花的一片,直接把他吓得晕死过去。 黄仁因受惊过度,第二天便卧床不起。 身上不断冒着虚汗,不知是因为包裹得太严实,还是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转运私盐的事务彻底落在了魏锃身上,他安慰黄仁好生休养,说码头那边有他照看。 黄仁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压在库里的私盐,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他怀疑是不是锦安城那边动的手,想要斩草除根。 黄仁想要修书一封寄到锦安城表忠心。 却被魏锃拦下,说若信件一旦被拦截就会变成抓捕他们的罪证。 不如直接解决了这伙人…… 颜漫出了黄府,刚走两步就看到许肆抱着双臂,一脸无辜地从墙下的暗影里走出来。 女子笑里藏刀,追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时间转眼到了三日后,伍岩州共有三个码头。 不确定私盐藏在哪处,只能兵分几路蹲守。 颜漫和冷祈带着一队人马藏在一处码头的山坡上。 这两日风大,江边的船只都用铁链连在了一起。 迎着寒风凛冽的江面,冷祈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这么大的风也不好开船,你说他们会不会不运了?\" \"不好说,先看看吧。\"颜漫道。 相比冻得瑟瑟发抖的冷祈,颜漫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冷祈伸手捏了捏她身上的小棉马甲:\"你这衣服哪儿来的?\" \"昨天市集上买的。\" \"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为啥不叫我?!\" \"你自己躲在屋里避寒不出门……\" \"我是在……哎呀,太不够意思了兄弟!\" 冷祈狠狠吸了吸鼻涕,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囔:\"现在心也凉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颜漫猛地晃了晃身旁的冷祈:\"有人来了!\" 初冬的寒风掠过江岸,粗壮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 冷祈靠在树干上,厚实的树皮硌得后背生疼,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挪动身子了。 他的眼皮变得愈发沉重,意识开始模糊,直到额头的一阵温暖触感唤醒了他。 \"你发烧了!\"颜漫秀眉紧蹙,声音里透着焦急。 \"啊?\"冷祈晕乎乎地眨着眼,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我还没死吗?\" \"这样待下去不行,会烧糊涂的。\"她担忧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船上有人来了,我带几个人上去看看,你先回去报信!\" \"放个信号弹吧。\"冷祈脸颊通红,紧紧地抓住颜漫的胳膊,生怕她下一秒就跑了,\"万一你出了事,将军非把我活剐了不可。\" 女子轻巧地挣开他的手:\"放心吧,我们先上去摸摸什么情况,以免被人调虎离山。\" 冷祈拗不过她,见几道敏捷的身影猫着腰跑出了山底的林子,他也强撑着发烫的身子,不带停歇地快跑往回赶去报信。 江岸边新来的一群人个个手持火把,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大刀。 从他们粗布麻衣的打扮和草莽闲散的气质来看,不像是朝廷的人。 领头的带着几个人上了船,其余人则分散在岸边警戒。 颜漫隐匿身形暗中观望:今晚江风大作,这种天气他们应该不是要开船吧?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踩着沙砾,边走边东张西望地巡视着。 人刚走到拐角的暗影处,就被人捂住嘴巴,踢腿跪地,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扭断了脖子。 颜漫手脚麻利地将尸体拖到船只的阴影下,直接翻身上了船,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灵巧的猫,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 船上堆满了货物,成摞的木箱子足有两人多高。 箱子上盖着厚实的褐色雨布,绑得严严实实。 她竖起耳朵,又听见两个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好冷啊,今年的天气怪得很。\"一个人搓着手抱怨道。 \"赶紧干完这点回去,要被这妖风刮得冻死了!\"另一个人附和着。 颜漫趴在雨布上,手里紧握着缰绳,屏息静气地等两人走远。 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似无的火药味。 她的目光落在新撒在货物底下的黑土上…… 这些人难道是要烧船? 颜漫用匕首一刀划开身下的雨布,露出的木箱子上赫然印着府衙官盐的烙印。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继续用匕首撬开箱子。 里面装着洁白细腻的盐粒,竟是难得一见的精盐! 不过只装了半箱…… 她抬头望向连成一片的高大船只,这些难道都是吗? 这么多? 官盐如此昂贵,这些人为何要烧毁? 江面上的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颜漫却觉得脑子越来越热,甚至心脏都开始跟着不舒服了。 身体每每有所不适,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总是会先一步发出警报…… 颜漫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她快速地又连续凿开了几个木箱,发现情况都一样,只装了半箱盐。 还是不对。 她悄然滑下雨布,打开最底层的木箱,竟是空的! 没错,就是这样,这下她终于可以确定了。 食盐这么贵重,不会有人闲着没事烧盐取乐。 就像没人会白白清空自己的猎人积分一样。 一定是有比盐更值钱的东西,或者要掩盖更大的祸事! 恐是有人想演一出盐船被毁的戏码,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 \"谁在那儿!\" 货物拐角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双方都戴着面罩,但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自己人。 第142章 后悔 颜漫眼疾手快,短匕脱手而出。 不等对方拔刀,她已经闪电般锁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她站起身的瞬间,肩膀突然一阵剧痛。 她踉跄了一下,扑倒在木箱上。 寒光闪烁的冷镖深深扎入后背,四面八方突然涌来一群人将她团团围住。 这些人手持大刀,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好手。 \"糟糕!\" 颜漫心中一惊,手下意识摸向胸口的信号弹。 转念一想,这里的货物是假的,如果引来援兵反而中了敌人的圈套。 她冷着脸拔出佩剑,但已经看出自己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 低头看了眼身后漆黑的江水,她皱了皱眉。 她最讨厌水了。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多想,颜漫一咬牙,纵身跃入江中。 弩箭破空而来,搅得江水一片浑浊…… 夜色渐深,江面上突然腾起一条巨大的火龙。 炽热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空,许肆的心瞬间坠入冰窟。 因为连日的大风,码头上的船只都用粗大的铁链紧紧相连。 这不仅让所有船只都遭了殃,还让救火变得异常棘手。 许肆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跃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前面。 他一把揪住一个救火官兵的衣领,眼中燃烧着怒火。 \"船上还有人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没、没看到人……\"那官兵被许肆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势震慑。 声音不由自主地打颤,\"可能是秦……\"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肆狠狠甩到一边。 \"给我找人!\"许肆的怒吼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一旁的魏锃缩了缩脖子,这几日相处下来,他一直觉得许肆不像传闻中那般难相处。 可今天这架势,活脱脱一头暴怒的雄狮,光是站在旁边都觉得胆战心惊。 他赶紧招呼手下加紧救火,别耽误了事。 狂风裹挟着火焰在江面上肆虐,所到之处,木船纷纷化为灰烬。 \"大人,\"一个衙门官兵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这里大部分船上都装着盐,还发现了不少标有官盐的木箱。\" \"肯定又是秦峰岭那帮匪徒干的!\"魏锃愤愤不平地嚷道。 \"这群天杀的,宁愿烧了也不让我们拿到,今年我们伍岩州的百姓怕是要没盐吃了!\" 许肆哪有心思再跟他演戏,一双眼睛不停地在火光中搜寻心中的身影。 一把推开碍事的魏锃,跨步上了燃火的船舱,一脚猛然踢开挡路的焦木,多少带着点泄愤的情绪。 \"给我仔细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是!\" 魏锃用袖子捂着口鼻,冒着危险跑过来劝阻:\"大人,火势太大,您别靠太近,当心有危险啊!\" 许肆从船上一跃而下,正要去搜下一艘船。 突然转身一把掐住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肩膀。 他俯下身,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不能帮忙就别站我跟前捣乱!今天要是找不到我的人,明天整个伍岩州城就等着一起陪葬!\" 魏锃被许肆眼中的杀气吓得面色一凝,肩上的钳制松下,整个人登时瘫软在地。 他连忙扬手跟士兵们招呼道:\"快、快找人!看看船上还有没有活的!\" 这话听的许肆对他又是一记冷眼。 连搜了十几条船,却始终不见颜漫身影。 \"啊——救命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官兵全身着了火,在地上打滚,直到被人泼了一桶凉水才算解救。 冷风如刀,火光似血。 许肆望着漆黑无际的江面,双拳紧握得发白。 他有些后悔,应该多带些人来。 这些地方兵看起来很忙,但根本不顶用,简直就是一群蠢猪。 此时只觉得手脚越发冰凉,明明她才是最重要的,自己才真的是那个蠢透了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透过灼耳的嘈杂,从远处传来。 许肆猛地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女子双手撑在岸边,浑身湿透,刚从水里爬上来。 颜漫趴坐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哎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小风一吹,身体冷得直打哆嗦,她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 左肩后方传来窒息般疼痛,整条左臂都麻木不已。 \"颜漫!\"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强劲的力道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带着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圈,跌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抬头的瞬间,对上那张熟悉的俊脸。 许肆脸上泛着因激动而略显不自然的红晕,那双平日里凌厉的眼此刻也噙着一抹温柔的湿意,眼底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颜漫察觉到他的担心,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紧张自己。 反倒搞得她有点错又不急了,玩笑道:\"怕我死啦,我命硬得很!\" 许肆吸了吸鼻子,脸上凶巴巴的,手上却麻利地解下披风。 小心翼翼地给她系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眉头皱得更紧,心里的无名火也跟着噌噌往上窜。 虽说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但想到是出现在她身上,他就是会控制不住地心疼。 颜漫看着男子微愠的臭脸,试图暖场:\"好冷啊,早知道就在水里多泡会儿了。\" 说完缩了缩脖子,往他怀里蹭了蹭,昂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汲取温暖。 许肆没好气地嗔怪她一眼,说:\"那我再把你丢回去?\" \"好凶哦,人家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这么凶?\" 颜漫嘟着嘴抱怨,眼底却闪着狡黠的笑意。 \"下次还是直接把你捆在我身边比较好。\"许肆用力把兜帽往她头上一扣,\"省得你总是到处跑。\" 颜漫整个人裹在温暖的裘皮里,总算感觉暖和了些。 大火依旧在江面肆虐,根本无法扑灭。 颜漫眼珠一转,这才发现熟悉的人中只有许肆一人赶来。 \"我送你回去。\"许肆语气不容置疑。 \"我自己能走。\" 颜漫倔强地自行往前迈了一步,脸蛋红扑扑的。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况且今晚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许肆伸手摸了摸她发烫的小脸,眉头一皱:\"你发烧了。\" 说着强硬地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回走。 颜漫没忘记正事,扯住他的胳膊道:\"船上那些官盐的箱子,好多都是空的,有人故意引火烧船只制造假象!\" \"嗯,你先别操心这些,回去好好休息。\" 背后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颜漫倒抽一口冷气,\"你……你慢点走呗。\" 第143章 风寒 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许肆立刻停下脚步:\"怎么了?\" 掀开被偌大帽兜盖住的脸,才发现她眼眶发黑没有血色的脸。 \"后背……\" 话音刚落,颜漫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没意识地栽倒了下去。 夜色渐深,刘然居等人匆匆赶回驿站。 \"西边码头一着火,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刘然居神色凝重,\"我们的人已经在前路埋伏,等黑船到了伍洲再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刘素年从房内走出来,正巧碰上匆匆赶来的许肆。 女子声音清淡:\"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多谢。\"许肆抬脚就要进屋,却被刘素年移步拦下。 \"将军,\"她犹豫片刻,道,\"男女多有不便,还是让我守着她吧。\" \"你回去休息。\"许肆语气冷冽,不容反驳,抬手就要推门。 刘素年拦在门前,面对一个人高马大周身气场写满了不好惹的男人,她停顿片刻还是鼓了鼓勇气说道:\"将军,总还是要顾及一下女子清誉啊。\" 许肆冷然开口:\"刘小姐应该听说过我之前砍女子双手的事吧?\" 刘素年闻言一惊,终究还是退到了一边,之前对这位大将军多有耳闻,他可是能对女人动手的人。 许肆眸光一瞥,难得耐心解释道:\"多谢刘小姐照顾,我们已经定下婚期,今晚剩下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刘素年表情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俩的关系竟已经到了这一步。 \"还不出去?\"许肆幽幽的眼神再次扫来,已经在下逐客令。 刘素年回过神来,赶紧出了房门,身后随即就传来了关门声。 屋内,颜漫正趴在软枕上酣睡,长发散在一侧,睡颜安静恬美。 许肆伸手抚上她微微发烫的小脸,目光落在她衣衫半敞的后背,轻叹一口气。 粗粝的指腹轻轻擦过后肩,惹得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半睁的眼眸中映入一道修长的身影。 \"不要欺负我。\"她迷迷糊糊地小声嘟囔。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许肆低声应道,往上给她拉了下被角……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 颜漫朦胧醒来,看到在床边忙碌的刘素年,觉还没完全醒就扬起了嘴角:\"谢谢你啊人美心善的刘大夫~\" 刘素年面容温婉地看了她一眼:\"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那快起来把药喝了。\" 这话听着就有点苦,颜漫咽了口口水,想要撒娇赖皮:\"人家刚醒就喝药吗?\" 刘素年唇角一勾:\"就当喝水。\" \"啊?\"颜漫娇气全无,严肃问,\"刘大夫,您看的是正经医书吗?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 \"没你伤口中的毒药毒,你已经很幸运了,昨晚的高烧没引发你的心疾就烧高香吧!\" 颜漫面色一怔,摸了摸自己跳动的胸口,狐疑地看向刘素年,没想到被她看出了自己心疾的事。 悻悻挑了挑眉,果然在大夫面前没有秘密。 捧起床前的黑漆漆的药碗,仰头闭眼一口闷下。 喝完皱着苦脸,打了个寒颤差点吐出来,哑着嗓音道:\"好苦啊……下次能不能加点糖啊?\" 满嘴的苦味快要把眼泪给挤出来了,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跟前的人撒娇,像只让人无法抗拒的小萌狗。 刘素年见她这可爱模样心头忍不住一软,脸上笑的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冰冷。 \"不可以,想都别想!加糖会影响药效,你是我的病人,可不能让你砸了我的招牌!\" 颜漫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是个铁面菩萨。 房门被人在外轻敲了两声,许肆推门而入:\"我刚走到外面就听到有人不想喝药?\" 一张冷脸看向床上的人时瞬间增添了几分温度。 刘素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死面瘫,昨晚跟自己说话可没这么温和。 颜漫见到来人马上换上一副委屈脸,见他手里拿了一个油纸袋,立刻多云转晴,朗声问:\"拿了什么好吃的?\" 许肆自顾自地在床边坐下,从油纸袋里用竹签取出一颗光泽饱满的蜜饯。 颜漫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伸手就要接。 \"张嘴。\"他命令道。 \"我自己来!\"颜漫皱着小鼻子抗议。 许肆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你是想让我用竹签喂你,还是用嘴巴喂你?\" 颜漫闻言速速扫了屋内的刘素年一眼,朝着许肆腰部狠掐一把:\"你欺负病人是吧?\" 许肆说的委屈:\"现在看好像是病人在欺负我。\" 颜漫故作高冷地昂起下巴,把头别向一边,她索性不吃了。 许肆大手扣住她的脑袋直接在脸上用力啄了一大口…… 刘素年抬眼正见到这过分暧昧的画面,手里的药盒差点打翻。 颜漫有些气急败坏地捂住自己微红的脸:\"你……\" 许肆把油纸袋塞进她怀里:\"我要出一趟门,有事找白昭。\" \"知道了。\"颜漫没好气地应声。 许肆有些不满意她的态度,大手故意按在人家的头顶,把人家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许肆!\" 女子怒吼一声,给门外经过的刘然居都吓得一激灵,往屋里一瞧正对上刘素年的眼。 两人默契地错开视线,互相当做没看到。 此时,另一间房里。 \"水...给我水...\" 冷祈从被窝里探出手,有气无力地哀嚎。 昨晚染了风寒,今早就起不来了,嗓子还变成了奇怪的鸭子声,声音都放不大。 一个人在房间里简直凄惨得很。 \"来了来了,哎呦我的好大儿,你爹来啦!\" 白昭眼底透着关怀,嘴角却咧得老大。 从早上发现冷祈变成这副野鸭子的死动静,他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很不得奔走相告,拉每个人都过来\"看望看望\"他。 她快步上前,站在桌前倒了满满一茶杯水。 \"看你那副嗷嗷待哺的样儿…….咦,怎么是凉的?\" 白昭正犹豫要不要去烧壶热水。 冷祈却等不及了,冲他招手嘎嘎道:\"凉的也行!\" \"……那好吧。\" 白昭一手端杯一手扶他起身。 第144章 面具男 冷祈身上盖了里三层外三层,今天大家知道他病了,一群护卫开玩笑把自己床上的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聊表慰问。 \"你这盖这么多能睡得着吗?\"始作俑者之一此时因为扶他起身费事,在说风凉话。 冷祈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他倒是不想盖这么多,没提起往下扔啊。 白昭对上他那副要杀人的眼神,嬉笑一声,没再说了。 好不容易把人扶起,坐定,不小心手一抖,水扣了病人一脸。 冷祈手上还保持着接杯子的动作:\"……\" \"哎呦呦,手滑了手滑了!\"白昭忙给他擦脸擦衣服。 \"嘎嘎!嘎嘎嘎嘎……(白昭,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边,黄仁邀请许肆一行人到碧空阁观景。 站在高处,整个伍岩州城尽收眼底。 城区被错落有致的山岭环抱其中,黄仁指着东南方向一片最高的山头说道:\"那边就是秦峰岭,这群贼匪仗着地势之利在此盘踞多年,易守难攻,一直是我们伍岩州的心腹大患。\" 许肆和刘然居交换了个眼神,说道:\"黄大人不必着急,已经向锦安城上报了消息,待朝廷派兵下来,定要把秦峰岭一举拿下。\" 魏锃没想到他们已经给朝廷传信:\"不知需要多久?\" \"按路程来回怎么也得十五日左右,关键还得看上面的意思,眼下还不知能否顺利派兵……\" 照许肆这么说,派兵加上剿匪怎么也得一个月。 黄仁和魏锃虽然巴不得巡盐的人赶紧走,但也只能按捺住性子等着。 半月后,颜漫和白昭到秦峰岭附近踩点。 山里的小径四通八达,稍不注意就会迷失方向。 对不熟路的外乡人来说,着实不利。 颜漫看着地图发现好像又走回来了:\"刚才好像来过这儿。\" 白昭忍不住吐槽:\"这林子看着都一个样,不用别人打,我们自己就能在这儿困死。\" \"可以在树上做些记号。\" \"是可以,但要是被人发现,故意破坏更改我们的标记,恐怕会更麻烦。\" \"也是。\" 颜漫双手环胸,有些泄气。 如何在这林子里辨别方向确实是个难题。 突然,她眸光一闪,看向白昭:\"要不用信号弹?定时定点发送信号来确定方位。\" \"这倒是个法子...\" 白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总觉得还有疏漏。 此时,林野高低上卧了几个掩面的黑衣人,正在悄然关注着下面几人的动向。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陷阱都已布好,只要...\" 话音未落,林中突然骚动。 斑驳的日光下,十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与颜漫等人拔刀相向。 顶上的秦焕狐疑地看向尹凡:\"这些人也是你安排的?\" \"这几个……怎么看着有点眼生?\"尹凡摸了摸脑袋,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面色惊诧。 “他们打起来了,现在咋办?” 秦焕直言:“不急,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个左手持棍,在人群中穿梭自如的素青色身影不自觉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白昭,小心!” 这群人势力强劲,他们今天不过十人上山,本想装作游山的先行打探一番,没想到竟会遭到埋伏。 这群黑衣人一看就是本地的,身形高大强壮,个顶个都是高手。 颜漫见白昭被侧面偷袭,长棍一扔,正中那人手腕,,兵器应声落地。 白昭得暇回身,直刺偷袭人命脉,扬声朝颜漫道:“谢了兄弟。” 颜漫长棍一扫:“看来晚上要你请客了!” 白昭被人抵剑逼得连连后退,脚踏到地沟边停下,跟对面的黑衣人玩笑道:“怎么,你也想跟我回去吃饭?” 言毕,脚上一踢,露出脚底利刃,直踢那人腹部…… 颜漫借着一根垂下的藤蔓快速移位,略过刀剑挥舞的人群,脚尖扫地拾起了自己的棍子。 棍影如龙,径直击中两名敌手的膝盖。 借着藤蔓反弹之势,更添几分进攻之力,转眼又是一人倒地。 秦焕手拳紧握,眼中不加掩饰地闪过一丝赞扬之意。 身侧锋芒一闪,颜漫机敏回头,刺向她的剑却先一步被人挡回。 来人一袭深色锦衣,头戴银色半脸面具,露出的双眼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凌厉气息。 颜漫眉眼一眯,虽然刚才这人救了她,但总感觉眼前人不是什么善茬儿。 战局愈发激烈,嗖嗖几声,数道暗箭突然从灌丛中破空而出。 黑衣人大惊,“怎么回事?有埋伏!” 颜漫白昭等人也惊了,防备挡剑。 一支利箭擦过颜漫高高束起的马尾缎带,布料应声而裂,如瀑般的漆黑长发在空中飘散而下。 面具下的神色微愣,这身手竟然是个女子...... 黑衣人很快不敌,只剩一人活口,见势不妙想要逃跑。 白昭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死死压制在地,厉声审问他的来路。 \"黄、黄大人派我们来的!\"男人颤颤巍巍地交代。 秦焕闻言眼底一沉,心里冷笑,若是今天被这个黄仁得逞,怕是又要栽赃到秦峰岭头上。 突然,脚下一紧,只听\"嗖\"的一声,绳索摩擦树干的声音响起,秦焕猝不及防地被缠住脚踝,高高吊在了树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被吸引过来,秦焕狼狈地在半空中晃荡,现在被锁住脚,根本无法动弹。 “女侠,帮帮忙!放我下来!” 颜漫缓步走来,仰头看向树上的人,微微侧头,眼底带着审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们?”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行吗?”秦焕挣扎了两下,这机关却给人捆得更紧了。 颜漫眉眼一弯,觉得他此时狼狈的模样有点滑稽。 这细微的表情却被上面的人捕捉到了,秦焕心里暗恼,她这是在嘲笑自己吗? \"看什么看,还不放我下来!\"秦焕挣扎着喊道,话说得硬气,但处境着实尴尬。 他突然有些心虚,要是她摘下自己的面具,识破了身份,那本该是见义勇为的举动就变成了蓄意为之。 躲在暗处的手下蠢蠢欲动,却被秦焕用眼神制止。 \"帮个忙!\"颜漫朝同行的士兵喊道。 她直觉得这人不是什么民间见义勇为的义士。 第145章 险山 伍岩州跟盐务有关的各方势力都多少跟巡盐一行人利益对冲,怀疑他要么跟今天的黑衣人是一伙的,自导自演栽赃黄仁;要么就是府衙的对家…… 此时位于秦峰岭下,很大概率是秦峰岭的人。 若真被她猜准了,现在在人家的地盘戳破双方的身份,反而对他们很不利。 万一秦峰岭这群人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直接给他们几个包圆了怎么办? 白昭想要追问这个神秘的面具男子,被颜漫在侧边不动声色地拍了拍,示意他先回去。 命只有一条,她最惜命了。 秦焕稳稳落地,心里暗暗诧异,这些人竟然没有趁人之危。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颜漫诚恳道谢,态度恭敬,甚至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我自制的回血丹,聊表谢意。\" 秦焕鬼使神差地接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麻利地转身离去。 连个名字都没问,难道对自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他举起白玉般的瓷瓶,在阳光下闪着圣洁的光芒,打开瓶口轻嗅,一股清苦的药香扑面而来。 秦焕嘴角微扬:\"还会制药,真是个奇女子......\" 解山老大谢宗有顽疾,久治不愈。 听闻宫中来了太医,便特意请人上门,还带了厚礼求医。 刘然居得知后一口回绝,他绝不会让妹妹去那种土匪窝冒险。 许肆一直想要探查解山的谢老二,这倒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可刘然居为了妹妹的名誉,态度坚决,即便许肆亲自陪同也不肯松口。 这日,谢宗的人又来上门求医,这次正巧被刘素年撞个正着。 虽然知道对方是土匪,但本着医者仁心,她心里还是有些动摇。 可刘然居依旧不肯答应,还对许肆故意让妹妹撞见解山的人十分恼火。 刘素年耐心劝解兄长,觉得他实在是杞人忧天。 首先,解山的人把她当成朝廷来的太医,必然有所顾忌,不会轻举妄动——要是伤了太医,那就是跟朝廷作对。 其次,有许肆这些武艺高超的人护送,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更重要的是,谢旸和黄仁勾结,解山一直对朝廷的人避之不见,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打探解山消息的机会。 刘然居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但从小被呵护长大的刘素年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根本不知其中凶险。 若解山真有造反之意,在他们的地盘把她作为人质要挟,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绝不能拿妹妹的生命去冒险! 许肆在一旁悠悠地来了句:\"你这样子,活像护小崽的老母鸡。\" 刘素年看了眼他身边的颜漫,不自觉地紧握双拳——她也想成为能够站在哥哥身旁的人。 她态度坚决地说:\"我一定要去,如果哥哥不同意,我就偷偷去!\" 就凭刘素年能独自从锦安城跑来这一点,刘然居还真担心她会做出这种傻事,只得无奈应允。 得知太医愿意上山看诊,谢宗大喜,第二日便派了马车来客栈底下迎接。 山路陡峭崎岖,到了后半程只能靠两条腿走那狭窄的山径。 不像那些山上住惯了的人,健步如飞。 贴着岩壁,刘素年斜眼瞥了下深不见底的悬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恐高,她的身体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双腿也不由自主地直发软。 走到只能过一只脚的险处,刘素年实在怕了,不敢上前,停在原地哭了起来。 一方面是生理上的极度恐惧,一方面则是对自己无能感受到的无助。 这山路确实惊险,对于他们这些会武功的还好,但对她一个系胳膊细腿的小姑娘确实很难。 刘然居心里也怕得紧,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觉得后背紧绷,一阵发凉。 “各位官老爷还能走吗?”带队的在前面扬声道,“我们小地方的,上百年来都是这么过的,比不上你们皇城下的官路。” 许肆淡淡扫了那人一眼,他多少有点怀疑这些人是有意隐瞒上山路径,故意难为他们走险路。 来为大当家看病,大当家出马驾请人,底下人却带人走小路为难人……这大当家该不会被底下人给架空了吧? 刘素年鼻子再次一酸:“我好没用。” 颜漫直说没事,递给她水囊让她喝水歇会,扬言道:“反正看病这种事急得又不是大夫。” 说完没好气地白了前面语气阴阳的带路人一眼。 她取来缰绳把一头绑到刘素年身上,眼神转了一圈,另一头系到了许肆身上。 许肆嫌弃地掂了掂绳子:“这么多人,你就看准了我一个人不怕死是吧?” 颜漫眉心一跳,抬眸看向他,煞有介事地说道:“明明是看你最靠谱。” 这话许肆听着还算满意,勉强同意她往自己身上系。 颜漫找来一根麻绳,让人前后牵着,权当一个简陋的护栏。 她让刘素年握着绳子,安慰道:“前后都有人护着,放心吧,你就闭着眼睛往前走,算掉下去,我们也能给你捞上来!” 刘素年摇摇头:“不行,我太害怕了。” 颜漫直言道:“你能来就已经很勇敢了”她扬了扬声音道,“实在走不下去我们就打道回府,想必大当家的应该也可以理解我们这些不习惯走危险山路的外乡人。” 领头的闻言垂了垂眸子,好似在思索什么。 刘素年扶着她从倚靠的石头上起身:“来都来了,我一定要上去!” 颜漫笑道:“真不愧是医者仁心的刘大夫。” 领头的突然道:“过了这里前面的路就好走了,还望各位大人能坚持一下。” 一行人继续上路,脚底下的石头松动,脚踩上去瞬间有碎石落下。 颜漫头埋在石壁上,心跳陡然加速。 许肆学她刚才那副安慰人的语气:“放心吧,你就闭着眼睛往前走,就算掉下去,夫君也能给你捞上来!” 颜漫感受到了嘲笑,瞪了他一眼:“瞧不起谁呢,我毕竟比你先爬上山顶!” “小心点!”,许肆让她赌气似的加快了步子,心头根据一紧,“年轻气盛,你这种心态在战场上很容易中敌人的激将法!” “快点走吧,就你稳重,数你稳重了,老男人!”颜漫挑火不怕事大,嘴角噙着笑。 许肆轻嗔她一眼,默默记仇。 刘素年脚底还是发软,走得十分谨慎。 颜漫一边爬一边给她打气:“害怕,还要爬山,才叫勇敢,像他们那种在前面健步如飞的只是算是逛大街罢了……” 刘素年努力扯了扯嘴角:“早知道晚上来了,最起码看不见下面……” 颜漫闻言大笑,感觉她很可爱。 好在越往顶上走,路面越发开阔。 终于看到解山用木桩筑起的高大门匾,顶上刻着气派的\"解山\"二字。 第146章 问诊 山顶宛如一个普通村落,男女老少安居乐业,气氛祥和。 只是人群中不时走过带着兵器的壮年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些外来客,眼神中满是警惕。 应是水土的缘故,这里的人都很高大,个个人高马大,袒露在外的皮肤黝黑结实,看起来都是能打的好手。 终于见到谢宗,和想象中大有相同。 原以为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没想到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高大健硕,五官硬朗,颇具男子气概。 只是因病困扰,面色憔悴,精神萎靡。 就连下床都显得十分勉强,虚弱地招呼众人,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二当家谢旸并不在山上。谢宗急于求医,许肆等人也就没多问什么,直接进入看诊正题。 谢宗的目光不时在眼前的太医身上打量——身形娇小,弱不禁风,虽是男子打扮,但耳垂上的耳洞和平坦的喉颈,轻易便暴露了她的女儿身。 女子的声音柔软悦耳:\"我叫刘素年,先让我给您把把脉吧。\" \"好,有劳大夫了。\" 素年,谢宗没读过什么书,却觉得这名字甚是好听,很配她这清雅娴静的气质。 将手横放在桌上,他的小臂结实有力,满是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白嫩微凉的手指按在脉搏之上,谢宗低头看她,小姑娘垂着眼睫,神色中有种超越年龄的认真和笃定,莫名让人心安。 今日大家都穿了层保暖的暖袍,屋里没有阳光,也没生炭火,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而谢宗却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衫。 \"实在是热得紧,恨不得整日坐在冰窖里。\"谢宗道。 刘素年眉头微挑,他的脉搏洪大,手脚发热,听他这么说应该是热症。 但如果只是普通热症,以谢宗的身份地位应该早就看过不少名医,一直治不好的原因......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将屋外的阳光都遮去了几分。 谢旸听说山上来了朝廷的太医,得到消息后便急匆匆赶了回来。 一进屋就看到许肆等人,两人虽未正式打过照面,但谢旸暗地里见过这张脸。他知道许肆,却猜测对方并不认得自己这个野山匪。 许肆不动声色地坐在位子上喝茶,等谢旸自我介绍后才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 谢旸本就对他们增加盐税一事心怀怨恨,此刻看到在座位上把脉的竟是个女子,眼底更是升起一股难掩的怒意。 \"女子也会看病?\"声音虽不大,却足以传进在座每个人的耳中。 \"谢旸!\"谢大当家厉声喝止,示意他住嘴。 谢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不满,眉头紧锁成个\"川\"字。 在他看来,朝廷根本不把解山放在眼里,派个女子来简直是在羞辱他们。 可屋里几人的气势,都隐隐透着一股子不好招惹的意味。 更何况大哥在场,他也不好当场发作。 \"能否让我看看谢宗当家之前用过的药方?\"刘素年温声细语地问道。 谢旸听罢忍不住冷哼一声,心道:这丫头连抄答案都不避着人,真是嚣张得很! 谢宗挥手示意手下把药方取来,同时给了属下一个眼色,让他们把脸色难看的谢旸带出去。 可谢旸却像是腿在地里生了根似的,即便被拉了两下,那魁梧的身躯依然纹丝不动。 那手下无奈地看向脾气和善一些的谢宗,只见他别过脸去,心中暗暗祈祷弟弟别再闹事。 颜漫不动声色地上下扫了谢旸两眼,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胳膊,看他那拳头一个都能顶自己三个了,若被他打一拳…… 嘶,那不得给她镶墙里去? 不过他胸大肌这么大,平时不影响爬山吗? 就那小山路,那么窄? 颜漫脑海里的思绪飞起,早已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许肆在旁边拐了拐她的胳膊,颜漫诧异回眸看向他。 男人压低声音,略显不满:“他就那么好看?竟敢当着我的面红杏出墙,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 颜漫嘴巴微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看着人家失了神。 朝许肆淡淡一笑,带着讨好。 谢宗谢旸两人虽不是亲兄弟,但一路相扶相持走来,情比金坚。 当年,在街头流浪的谢宗在草堆里发现了冻得瑟瑟发抖的谢旸。 那时的谢宗自己也不过七八岁,即便自己饥一顿饱一顿,也总是把吃的先给弟弟。 后来有次偷东西被抓住,差点被打断腿,城里也不敢待了,这才投奔了山寨。 前寨主看中了他眼里那股子狠劲,认俩小子作了干儿子。 随着山寨逐渐壮大,也渐渐成了朝廷的眼中钉。 干爹死后,谢宗成为大当家,带着兄弟们转行做起了镖局,希望以后他们的后代能在这片土地上有个好名声,活得堂堂正正的。 但现在这世道,哪是那么好混的,山上不少兄弟经常怀念以前简简单单做土匪的日子,因此不少人私底下更加拥戴有同样想法的二当家…… \"白虎汤……\"刘素年轻抚了下药方,声音轻柔地跟谢宗说道,\"这方子治热症确实没错,但一直不见好,原因应该是在于——\" 她拿过桌上的纸笔,在谢宗面前画了个圆形阴阳图。 \"所谓热极生寒、寒极生热\",纤纤玉指在纸上描摹着阴阳两极的临界线,\"您现在是寒极生热的状态。\" \"之前用的白虎汤是去热的方子,一直不见好,想必是您体内有寒。\" \"以前按热病开的石膏、知母都是寒凉的药,但发热的症状是不是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谢宗点点头,确实如此。 从一开始的低烧,现在都变成高烧了。 第147章 送礼 \"若是信得过我,我给您开一副驱寒的方子。\"刘素年声音轻缓婉转,\"不出半月,应该就能好转。\" 谢宗点头表示同意。 谢旸听说要用治寒气的药,更加确信这女子是在胡说八道。 \"你这丫头究竟安的什么心?\"他嗓门陡然提高,\"没看到我大哥正发着高烧吗?你们是不是想要他的命!\" 他又转头对谢宗说:\"大哥,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呀!看着比街上满山头跑的孙二都年轻,能懂什么医术?你可别病急乱投医啊!\" 他的语气虽然恳切,却字字带刺,言语间满是对刘素年的轻视。 \"小妹确实学艺不精,看病也得需医缘。\"刘然居神色微冷,难得带了几分火气,\"既然谢二当家心存疑虑,那我们就此告辞。\" 双方你来我往,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谢宗脸色铁青,眸光愈发深沉,对弟弟这般失礼的举动既恼怒又难堪。 \"出去!\"他终于忍无可忍,朝谢旸厉声喝道。 \"大哥,你……\"谢旸还想说什么。 手下见势头不对,连忙小声提醒:\"大当家要发火了!\"说着赶紧拉着他往外走。 颜漫暗暗咋舌,她从前只知道女子行医不易,却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一位救死扶伤的大夫被人指着鼻子痛骂。 想起初见时在偏僻巷子里偷偷开诊的刘素年,不禁感慨,这份职业不仅需要对医术的由衷热爱,更需要一颗博爱宽容的仁心。 像她这种心狠手辣又没耐心的就干不来…… \"又在看他?\" 许肆忍不了,以为发呆的颜漫又在看肌肉发达的谢旸,直接在背后掐住了她的手。 颜漫看了他两眼,心想这又咋了。 刘素年察觉到谢宗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连忙柔声劝道:\"谢当家莫要动怒,对身子不好。\" 谢宗低头看她那张写满关切的俏脸,语气缓和下来:\"既然请了刘大夫来,用人不疑,我这条命就交到您手上了。\" 这份信任对大夫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慰藉。 刘素年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提笔快速写下方子:\"生附子三钱、干姜三钱、炙甘草五钱……每日煎服,七日后我再来看您。\" \"好。\"谢宗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那就不耽误您养病了,我们先行告退。\"刘素年举止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谢宗不好总是盯着人家姑娘看,但心里却忍不住悸动。 他也见过各色的女人,其中不乏让人血脉喷张的美人,但眼前这个素淡清雅的女子却莫名让他心底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多谢刘大夫。\"谢宗强撑着起身相送,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道婀娜的背影,还特意吩咐手下好生相送。 回去的路倒是比来时平坦了很多,没有走那条险峻的山路,来时的领路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时间悄然流逝,才过了四日,驿站的小二就来报:\"刘大夫,外头有贵客寻您。\" 刘素年迎出门去,居然是谢宗。 只见他身后的小弟手提大包小包,都是些上等的谢礼。 最让人欣慰的是,谢宗的气色明显好转了不少。 \"说来有些羞人……\"谢宗摸了摸鼻子,\"这几日小便特别多,但浑身轻快,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 刘素年抿嘴一笑,看来自己的诊断果然没错,确是寒症无疑。 \"您这是心脏和小肠之间的寒气化开了,都是好现象。\" 谢宗打量着眼前这个聪慧的小大夫:\"你这么年轻,怎会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谢大当家过奖了。\"她微微低头,露出一抹浅笑,\"家中祖母是学医的,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罢了。\" \"之前祖母遇到过一个热极生寒的病例,用了当归四逆汤,可大量石膏下去病人还是手脚发凉。 后来才发现原是寒症,所以看到您的情况,我便有了猜测……\" 刘素年一说起医术来就滔滔不绝,谢宗虽听得云里雾里,却觉分外动人。 尤其是她说话时那双晶亮的眼眸,仿佛会说话般生动,让他下意识跟着扬起了嘴角。 可听她提起家世,心头不禁一沉:这样的闺秀,日后定是要寻个门当户对的豪门贵胄,哪会看得上自己这个山匪出身的粗人。 谢宗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的玉牌:\"这是解山的信物,姑娘在伍岩州的一切消费,凭此玉牌记在我账上便是。\" 刘素年连连推辞:\"谢当家今日已送了这许多礼物,不必再……\" 话未说完,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手,她急忙缩回,方才看诊时的从容不见,脸颊飞起一抹绯红。 谢宗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却趁机将玉牌塞进她手里:\"刘姑娘莫要见外,你救了我的性命,这点心意又算得了什么。\" 第148章 反思 这一幕恰好被刘然居瞧见,他大步流星地走来,将妹妹拉到身后,眼神警惕地盯着谢宗。 平日里稳重有礼的刘然居,一遇到妹妹的事就容易失了分寸。 \"谢当家身体健好。\"他声音微冷。 \"多谢刘大夫妙手回春。\"谢宗诚恳地作揖还礼。 刘然居脸上的戾气稍减,忽然问道:\"谢当家势力不小,想必与黄仁黄大人交情匪浅?\" 谁知谢宗摇头道:\"并不相熟,我们解山极少与官府打交道。\" 刘然居眉间一拧,原以为谢旸与黄仁的勾当是他授意,不知是在掩饰还是当真不知情。 \"这几日常见二当家与黄大人把酒言欢,还以为解山镖局与府衙关系不浅。\" 谢宗听出他话中有话,但谢旸从未在他跟前提起过黄仁的事。 \"我这段日子卧病在床,许是二弟与人有些来往吧。\" 凭着多年在大理寺审问要犯的经验,刘然居觉得他不像在说谎。 谢宗走后,刘然居郑重告诫妹妹:\"离他远些。\" 刘素年悄悄将玉牌藏进袖中,她不喜欢哥哥总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神色有些不悦道:\"我瞧他为人还不错呢!\" 听出她语气中的埋怨,刘然居放缓声调:\"听话,离他远点。我是男人……看得出他那点心思。\" “哥!”刘素年俏脸微红,感觉刘然居多想了,猜测八成又是担心什么名门贵女在外的清誉,故意扯得瞎话。 刘然居刚要开口,就被妹妹怒气打断:\"哥哥是说要我离他远点,还是要离世间所有男子都远点?\"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刘然居的眼,很想要问问他心里是否也跟自己一样…… \"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看什么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把躲在墙角全神贯注看戏的颜漫吓了一跳。 回头见是白昭,她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哦!\"白昭疼得直咧嘴,却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这女人力气真大! \"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闻声回头,只见许肆正朝这边走来,看着两人亲密的姿势,眉头微皱。 白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活像被捉奸在场,手中的肉干差点弹出去。 他一把推开颜漫,举止夸张地指着她,嫌弃道:\"离我远点!\" 转头又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将军!\"行完礼,撒腿就跑。 颜漫慷慨送了他个白眼,再探头去看方才的两人,人家早已不见了踪影…… 许肆顺着她的视线往院中望去,悄然凑近。 颜漫猛然回头,迎面撞上一张近若半寸的俊脸,她一把将人推开,学着方才白昭的语气嫌弃道:\"离我远点!\" 许肆脸色微愠地俯身逼问:\"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颜漫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我觉得……女人的直觉……唉,算了,我也不好在背后说人闲话……\" 许肆直言开口:\"你在偷看刘家兄妹?\" 颜漫张大了嘴,眼底闪着八卦的精光,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有什么独家消息吗?\" 许肆扣着指节,轻打了下的她的脑袋:\"胆子挺肥啊,皇帝的外甥都敢议论?\" 颜漫抱住他的胳膊,眨巴眨巴眼睛,抛之眉眼:\"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许肆想要甩开她,却被人抱得更紧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哎呀将军,告诉我,我帮你保守秘密……\" 解山。 谢旸大步流星地穿过山寨,说是大哥找他,但传信的人并未说明缘由。 刚到门前,就见自己手下的人跪了一地,顿时明白——定是自己与府衙合作的事情东窗事发了,毕竟瞒着大哥只有这件事。 谢宗负手而立,神色威严。 谢旸索性主动交代:\"大哥,我也是为了兄弟们啊!这两年你病了,不知道山上的情况。仅靠走镖那点收入,根本养不活山上这么多人!\" \"山上有田地有牧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二弟,你何时变得如此贪心!\"谢宗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记忆里他还是个追在自己身后要肉包吃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这些年,他早已长大成人,多少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疏忽了。 \"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谢旸语气郁闷,冷笑道,\"当年那个带着兄弟们四处拼杀的你去哪儿了?现在怎么变得畏首畏尾的!\" 兄弟二人是彼此最亲近的人,谢旸从记事起就跟随哥哥。 看着他一次次从死亡边缘爬回来,他一直是自己心中的大英雄。 可这些年,他却变得碌碌无为,只求安逸…… \"以前是没饭吃,但凡有活路谁愿做土匪?孙二刚成亲没多久,你就带他去做这种掉脑袋的营生…… 二弟,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你难道想我们解山祖祖辈辈一直做土匪吗?!\"谢宗声音哽咽,带着几分恳求。 \"后有横行霸道的秦峰岭,前有敛财压榨的府衙,大哥,我们没有活路……眼下这吃人的世道,懦弱就是找死!\" \"你以为跟那些人混有什么好下场?他们会分你一杯羹?做梦!找你当替罪羊还差不多!\" 见弟弟执迷不悟,谢宗怒火中烧,\"现在朝廷的人恐怕已经查到你身上了……\" \"什么?!\"谢旸大惊,手按上腰间的砍骨刀,\"那我去宰了那伙人!\" \"回来!你个混账,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谢宗一声怒吼,吓得外头偷听的人缩紧了脖子,\"你给我跪下!\" \"啊?\"谢旸一脸愕然,下意识后退半步。 \"跪下!\"谢宗又厉声重复一遍。 从小被哥哥养大的谢旸只得乖乖听话,双膝缓缓跪在泥地上。 \"你在这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好好反思,究竟错在何处……\"谢宗俯视着他,语气沉重。 \"把大门都给我打开!以后谁敢跟着二当家掺和府衙的生意,我直接砍了他的脑袋!\"谢宗扬声大喝。 谢旸双拳紧握,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大哥,你为何这样对我……我一心只为了我们解山啊! 浑浊的泪水砸在地上,门窗大开,来往的人群目光如刺,让他这个解山二当家只觉得如芒刺背,颜面扫地…… 第149章 蛊惑 谢旸去酒楼买醉,手下几人都已倒在桌上,东倒西歪,唯有他还在一杯接一杯地灌。 酒意上头时,隐约听见邻桌议论。 \"解山已经不行了,听说那谢宗病了好久,早就不中用了。\" \"他们现在不是改做镖局了吗?\" \"能做来钱快的营生谁会老实赚钱,你们等着瞧吧,等大当家的谢宗一倒,解山很快就玩完蛋了……\" 谢旸闻言拍案而起,惊得众人纷纷侧目看来。 他摇摇晃晃走到说话人身后,大手重重按在对方肩头。 在座的人不知怎么招惹到这个醉汉,尤其是被钳制住的那位,惊愕地想要挣脱,却被死死按回座位上。 \"哪来的醉鬼?\"那人唤来随从,\"快把他轰出去!\" \"你不认识老子?\"浓重的酒气喷在男人脸上,带着危险的意味。 \"你是谁啊?\"男子不屑地扬高音量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从座位上直接拎起,同席众人齐声惊呼,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男子用折扇拍打他的手,强装镇定,再次抬高嗓门给自己壮胆:\"你知道我是谁吗?\"声音微颤,态度却依旧傲慢,\"我上头有人!快放手!\" 有看客认出他来:\"这不是解山的谢二当家吗?\" \"原来是解山的啊,我还当是谁呢。\"男子一听这话,转头与同伴相视而笑,目光更加轻蔑,\"还不松手?信不信让我老爹带人把你们解山给平了!\" 话音未落,男子被重重摔在桌角,如同散架木偶般又再次滚落在地,瘦弱的身子挣扎几次都没能爬起。 周围食客纷纷起身后退,生怕遭池鱼之殃。 \"哎呀,真惨啊,这不是……家的公子吗?伤得这么重,这人完了……\" 谢旸正要上前,耳边传来的议论让他猛然清醒几分。 他虽然性子急,但平日极少在外生事…… 这时,有人扶上他的肩膀,将他从人群中带离。 不知为何视线越发模糊,连眼前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谢旸拍了拍脸,终究撑不住趴在桌上,眼皮沉重地半睁着。 对面的人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一个清朗的男声如同带着魔力般钻入耳中:\"前几日上山给你大哥看病的那个小娘子,是当今长公主之女、大理寺少卿的亲妹妹。 若是得到她,做了这免费女婿,以后解山还愁没人庇护?\" 谢旸虽然醉意上涌,脑袋却还留着一丝清明,趴在桌上的手臂艰难地摆了摆:\"朝、廷的人......\" 他们解山从来不跟朝廷有瓜葛,这是干爹说的。 对方眸光微动,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强龙还打不过地头蛇,这是在伍岩州,你怕什么?真跟你那个哥哥一样没用。只要生米煮成熟饭......\" 秋风萧瑟,后半夜的凉风将趴在桌上的谢旸吹醒。 他艰难地撑起沉重的身子,只觉浑身疲惫,尤其是脖颈——庞大的身躯蜷在矮桌上睡得实在难受。 恍如经历一场漫长的梦,但醒来时眉眼却格外清晰,莫名坚定,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阳光洒在街角,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乞丐蜷缩着在日头落下的墙角,贪恋那一抹暖意。 他身上的破布外衣沾满污垢,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异味。 突然,一阵香甜的气息飘入鼻端。 睁眼一看,是一包油纸裹着的糕饼。 小孩惊喜地坐起,满眼不敢相信地从女子手中接过。 将食物紧紧地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能吃好多天了。 \"谢谢女菩萨。\" 女子眉眼弯弯,声音轻柔:\"不客气。\" 她的笑容倒映在孩子渐渐明亮的眼中,身后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宛若神女。 刘素年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满脸横肉,身着貂裘,一看就不是善类。 果不其然,对方自报家门是解山的人。 一左一右两个壮汉堵在她的面前,气势逼人。 第150章 不善邀请 \"老大突然病发,还请刘姑娘上山一看。\" \"怎么会这样?\"刘素年惊讶道,\"是谢宗让你们来的?\" \"正是。\"来人神色焦急。 \"但是......\"刘素年虽然担心病人,但独自出门总该先告知兄长去向。 她俯身给了小乞丐一粒碎银,请他去东方驿站,找个叫刘然居的人帮她带个话。 小乞丐郑重点头,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神仙姐姐的嘱托。 可瞥见她身后的两个壮汉,不自觉地露出了怯生生的神色。 刘素年上了轿,轿夫步履匆匆,转眼便出了城。 小乞丐抱着糕饼往东风驿站跑去,想抄近路钻进小巷,却撞上一个标榜大汉。 那人身形魁梧,几乎堵满了窄巷,庞大的阴影笼罩着孩子惊恐的小脸。 小乞丐紧抱着油纸包,仰头看着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怯怯地后退两步,转身欲逃。 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包裹散落一地,糕饼沾满尘土。 \"我的糕饼!\"小乞丐拼命挣扎,一口咬在男人胳膊上。 \"啊!\"男人吃痛大叫,抬手将孩子重重摔在地上,抬脚就要踩下。 \"住手!\" 颜漫来这边找刘素年没见到人,听到动静过来,正撞见这一幕。 壮汉不愿惹事,丢下伤痛的孩子扬长而去。 \"你没事吧?\"颜漫查看他的伤势。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突然抓住她:\"姐姐,有位仙女姐姐让我去东风驿站找刘然居,说她要去解山......\" 颜漫闻言心头猛然一紧…… 不同于上次的羊肠小道,这回去解山的路竟异常宽阔。 刘素年撩开轿帘,远眺悬崖下交错的山涧,白雾缭绕,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可她此刻无心观景,总觉得处处透着蹊跷。 上次难道是故意带他们走小路,解山这帮人看着挺实诚的,没想到还藏着心眼。 来接她的两人也面生得很,之前没见过,主要是身上有股莫名让人不舒服的气质。 按照开的方子和上次见面时的情况,他怎会突然病发? 刘素年越想越不对劲,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 该不会根本不是谢宗请她来的?! 轿中的人瞬间正襟危坐,整颗心被高高吊起。 \"不会的不会的。\"刘素年暗自安慰,自己救过谢宗性命,他们不会恩将仇报。 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若真如此,自己一个弱女子,恐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山野寂寥,方圆数里不见人烟,只有一顶孤零零的轿子,缓缓爬上山坡。 她忐忑地绞着手帕,轿子突然停下。 \"刘姑娘,到了。\"外面的声音带着几分轻佻。 刘素年掀开帘角,外面杂草丛生,哪像个人住的地方,分明是荒山野岭! \"这是哪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声音有些发颤。 轿门猛然被拉开,一只大手钳住她的手臂,将她粗暴地拖出轿外。 \"谢旸?\"看清对方面容,刘素年心里不好的念头被印证了大半,眼中登时涌起泪花,\"你这是要做什么?\" \"荒山野岭,还能做什么。\" 谢旸松了松腰带,步步逼近。 刘素年慌乱后退,顾不得什么闺秀仪态,尖声道:\"我救了你哥哥,你竟要恩将仇报!\" 谢旸不再废话,直接带人围了上来。 几个男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眼神中的贪婪令人作呕。 刘素年想要冲出包围,却被一把揽住纤腰,按倒在地。 枯枝落叶扎得后背生疼,一只粗糙的大手在身上肆意游走,灼热的呼吸喷在颈间,宛如饥饿的野兽在啃噬猎物。 她不似山上的村妇,也不像花楼的娼妓。 她的肌肤光滑细腻,唇齿间散发着淡淡清香,让男人逐渐忘记了目的,眼中欲火愈烧愈烈,只想将她拆吃入腹! 第151章 绑架贵女 锦绣华服半敞,露出雪白的肌肤,刘素年泪眼朦胧地抵住男人宽阔的肩膀。 \"求你了,不要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哀求。 男人粗重的呼吸打在她耳畔,见她服软,眼底升起一丝难得的怜惜。 想到人家毕竟是个金樽玉贵长大的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确实不该这般粗鲁。 他挥手示意守在四周的手下退开,沙哑着嗓子警告道:\"都给我退远点,谁要是敢偷看,老子挖了你们的眼睛!\" 刘素年娇小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强迫自己深呼吸平静下来。 \"你、你真的喜欢我吗?\"她仰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怯生生地问。 \"喜欢,非常喜欢......\"男人喉结滚动,眼底燃烧着炙热的欲望。 话音未落,他又要低头吻了上来,刘素年下意识慌乱地推拒着。 \"我是第一次,你可不可以温柔一点......\"她小声啜泣,好似最后的妥协。 男人喉结微动,往下咽了口口水,声音沙哑地应道:\"好……\" 谢旸语气顿了顿,神色郑重地说道:\"……以后我一定好好疼你。\" 刘素年没有回答,准确地说应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男人收敛了之前的蛮横,转而轻柔地亲吻女子细嫩的颈项,像在品味稀世珍馐。 粗糙的手掌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腰间绣着彩蝶的锦带。 一改往常的粗暴直接,他都有点被自己今天的温柔给惊到了。 风吹荒地,纤细的胳膊攀上男人强壮的后颈,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落入刘素年指尖。 眉眼一横,葱白玉指果断落在男人赤裸的后背,准确找到穴位,毫不犹豫地重重刺下! \"啊——\"男人吃痛,身体本能地后仰,两条手臂麻得瞬间失去知觉,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刘素年飞快地拢住衣衫,麻利起身随便选了个方向大步逃走。 \"这女人跑了,快给我抓住她!\"男人指着女子的身影愤怒咆哮。 刘素年被身后的喊话吓得心头一颤,但她顾不得回头,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 头上的花钿叮当作响,脚步不敢有半分停歇,仿佛身后有恶鬼追命。 这片土地人迹罕至,灌木丛生,杂草及腰,视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现在就像个无头苍蝇,来不及分辨,只能闷着头往前冲。 忽然,脚下陡然一空,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 刘素年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在山坡上无措地翻滚坠落。 娇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左右倾倒的杂乱枯叶荆棘丛中,也彻底脱离了身后人追踪的视线。 \"这山坡陡得很,那小娘子怕是活不成了。\"一细瘦男子搓着手低声说道。 \"这可怎么办?她可是朝廷的人,我们......\"另一人面露惶恐。 \"别废话了,快回去禀报二当家!\" 此时山脚下,颜漫仰望着陡峭的山路,只鸟不拉屎的荒野之地,就算她认识路全力攀爬要上去也得要半个多时辰。 人命可没有那么长时间能等,而每耽搁一秒,刘素年都会多一分危险。 情急之下,她掏出火匣子,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山脚的灌木。 夹杂着山野呼啸的冷风,星星之火很快势大,顺着枯枝蔓延上参天古树,连成一片火海。 不多时,山上便有人匆匆下来,为首的正是一身墨色锦袍的谢宗。 颜漫收起往日的客气,拔刀直指,寒声道:\"谢宗,你好大的胆子,刘素年在哪!\" 谢宗一听到\"刘素年\"几个字,眉头紧皱,满目困惑:\"什么意思?刘姑娘怎么了?\" \"有人亲眼看到解山的人把她带上了山,好一个恩将仇报,你还在这里跟我装糊涂?!\" 谢宗闻言脸色骤变,立即吩咐人去找谢旸。 不过伍岩州有多方势力,不一定是他们的人动的手,让颜漫稍安勿躁,他们解山会帮忙一起找。 颜漫气急败坏地利刃扫地,她不好暴露刘素年的身份,但可以直白地告诉他们,如果刘素年出了事,别说是他们解山,整个伍岩州都逃不了干系! 谢宗第一眼见到刘素年就知她绝非普通姑娘,见对方如此紧张,猜测她八成是个公主,要么也是个重臣之女。 解山这么多口人命可不能被牵扯,立即发动手下全山寻人。 就连寨子里的小孩都知道有个姑娘在解山走丢了,大当家的说谁先找到,赏他两只肥羊…… 一群山野里长大的孩子在各个山头上跑跳、找人,凑热闹。 客栈刘然居那边得到刘素年被人绑架的消息,直接通知府衙派兵寻人。 黄仁此前不知道刘素年就是刘然居的妹妹,得知她失踪了,登时慌了神。 此等贵女要是在自己地界出了事,那他头上的这顶官帽…… 别说官帽了,恐怕脑袋都要不保,赶忙出动所有人力上山找人。 不多时,谢旸到场,许肆和刘然居也带人同步到达。 谢旸有些惊讶山上寻人的阵仗,不过心想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好几年都没人去了,很难被人发现。 人八成是找不到的。 谢宗碍于山上有无辜寨民,有妇孺老幼,不想让官府的人上山。 这些当官最会说一套做一套,万一上去了再变卦…… 他不能拿寨子里的百姓冒险! 向来好脾气的刘然居此时脸色很臭,就连许肆都识趣地避免去触碰这个炮仗,往旁边挪了两个身位。 背后一排排羽卫手持弓箭严阵以待,双方剑拔弩张,大战几乎一触即发。 谢旸在两阵营前举手发誓,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根本没见过刘素年,又暗示道:\"会不会是手底下的人看上了美貌的刘姑娘......\" \"住口!\"刘然居怒不可遏,抬脚就要上前给他两拳,被许肆眼疾手快地拦下。 谢宗一脚将不懂事的弟弟踹倒在地,咬牙切齿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了解谢旸,虽然有些不成熟,爱胡闹,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绑架贵女这种事,他没那胆量,也做不出来。 第152章 你喜欢她 许肆轻拍刘然居的胸口,示意他冷静,对大当家谢宗说道:\"人是在解山丢的,若你们心胸坦荡,不如让我们的人上去一起搜山!\" 谢宗扫视许肆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暗道若是不答应,怕是要硬碰硬了。 黄仁此时急得跳脚:\"谢宗,你快让你的人把路让开,丢的可是皇城里的小姐啊,你不要脑袋我还要呢!\" 谢宗眉头紧锁:\"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但山上存在老幼众多,实在不便,可以允许一小队上山,其他人在这里留下。\" 许肆扫了眼后头乌泱泱的士兵,朗声保证:\"我身后的这帮兄弟大都是上过战场的,也都是穷苦出身,不会动百姓的一分一毫,我们此行只为寻人。\" 对面的谢旸语气阴阳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说的好听,谁知道上了山要干嘛……\" 他转而低声说道:\"还不知到底有没有丢人这回事呢,说不定是故意找了个由头想要闯入。\" 刘然居忍不了了,直接开口大骂:\"解山对外说金盆洗手,不再做匪徒,眼下却怕官兵,分明是心里有鬼!\" 突然高亢的语调的给一旁的小眼睛黄仁,吓得猝不及防地往旁边踉跄了两步,左看看又右看看,心想这是要开战? 许肆见刘然居暴怒,也帮腔似的点点头,抬手吩咐道:\"底下的人听着,大理寺少卿有令,立即搜查解山,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是个会撇清自己的。 \"是!\"众士兵齐刷刷地震声回复。 \"慢着!\"谢宗眼见这群人要来硬的,这可不行。 谢旸看向他:\"大哥,他们明摆着一定要搜山,实在欺人太甚,我们不如……\" 谢宗一把按住他的嘴,推到一边,转头跟对面的许肆等人换了副脸色:\"眼下找人要紧,请各位大人随我上山吧。\" 士兵上山,许肆目光在人群中捕捉到白昭的身影,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白昭随即带了几人悄然消失在了嘈乱的人群之中。 此时的刘素年脚踝受伤,泪水和泥土糊了满脸。 头顶是个高高的陡坡,刚才摔下来时脑袋着地,不小心昏睡了过去。 四下寂寥,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了,不像是有人来的地方。 她高声呼叫无果,嗓子都快喊破了,也不见个人影,只能扶着灌木,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 \"终于找到你了。\" 一道清冽的少年音从顶上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女子回首望去,只见一个着深色劲装的男子立在坡上。 他身形修长如青竹,白皙的颈项在稍显昏暗的傍晚格外醒目。 一张银色面具遮面,手持长剑,嗓音温润,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不怀好意的气质。 男子轻松从顶上跳下,距离她只有五步远。 刘素年仓皇地拿身旁捡到的一根短棍指着来人,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你是谁?\" 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抬脚迈着从容的步子步步逼近。 刘素年蜷缩着努力后退,枯枝划破指尖也浑然不觉。 她高声警告道:\"我母亲是长公主,哥哥是大理寺少卿,送我回去,可以给你一大笔钱!\" 男子充耳不闻,好似对她说的并不感兴趣,依旧不紧不慢地靠近。 刘素年警惕又慌张地看着他,来人像是一只捕猎的豹子,自带凶狠。 她看到了面具下那双不加掩饰杀意的眼,泪水不争气地溢出了眼眶。 \"宅院、田地、金钱?你想要多少都可以给你!\"她带着哭腔低声哀求。 \"炫耀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男人半跪在地,虽然被面具遮住了脸,但从他的话里似乎能看到他轻轻抬起的嘴角。 黑色的兽皮手套拍了拍女子苍白的脸。 \"炫耀你有权有势?不像我们这种蝼蚁,得靠本事才能活?\"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死……\" 她唇齿打颤,泪水盈眶。 \"那可由不得你了!\"男人举剑瞄准她的颈项,只要刘素年死在这儿,解山和朝廷的梁子就结下了…… 突然\"砰\"的一声,一颗石子击中剑身,震得剑身嗡鸣,逼退了男子。 冷祈远远抛来几个药包,顿时黄色烟尘弥漫,刺鼻异常。 男子急忙后退,掩住口鼻。 刘素年趴在地上,忽觉手臂被人拉住,吓得本能挣扎。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呆呆望着眼前的冷祈,还未回神,就被他拦腰抱起。 两人瞬间消失在齐人高的茂密灌丛中。 官兵开始搜查谢宗和谢旸的宅院。 \"这哪是搜山,分明是抄家!\"谢旸怒不可遏。 谢宗抬手拦住他,虎目含威,低喝道:\"住口,少在这里掺和!\" 他刚才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实力,不仅人数比自己预想中的多,做事有序,一看就是训练得当的兵。 靠他们寨子这些三脚猫的功夫,真打起来,根本抵不住人家…… 整个山头灯火通明,直到后半夜,官兵才撤离。 谢宗将谢旸叫到屋内,厉声质问此事是否是他所为。 谢旸矢口否认,说他们是借机搜山,什么刘姑娘,从未见过! 屋内一片狼藉,除了几处暗门,几乎都被翻了个遍。 谢宗不信他的话,移开南墙的置物柜,按下帘后机关。 平整的墙面忽然震动,露出一道暗门。 谢宗瞪了他一眼,独自走近查看。 谢旸没有阻拦,任由兄长检查。 暗室漆黑一片,谢宗举起火匣环视,见无人在,稍稍松了口气。 若真是谢旸所为,这烂摊子当真难收拾。 正欲离开,床上一抹亮光突然吸引了他。 定睛一看,竟是他给刘素年的玉牌! 月光下,玉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谢宗一把抓起玉牌,双目圆睁看向同样惊诧的谢旸。 \"这是怎么回事?玉牌为何在你这?\" 谢旸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兄长的玉牌为何会在此。 谢宗瞬间明白,抬腿一记飞踢直击谢旸腰间。 百余斤的汉子双脚离地,撞上实木桌案,连千斤重的木桌都被撞退半寸! \"还说不是你干的?刘姑娘在哪!\"谢宗怒吼如雷。 谢旸扶着腰缓缓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 从小到大,还是首次见大哥如此震怒。 \"大哥,你喜欢她。\"他语气笃定。 第153章 最好的安慰方法 \"胡说!她是朝廷的人,你这般胡来是要连累山上数百条人命!\"谢宗避开话题。 \"大哥,既然喜欢,何不娶她?既得庇佑,又能遂你心意!\"谢旸执拗地说。 谢宗怒极,一巴掌扇去,\"早叫你读书,你、你真是蠢笨如猪!\" 他四下寻刀,似要劈了这不成器的弟弟。 外面的小弟见状忙冲进来劝阻。 \"大当家消消气,这是二当家啊!千万不要因外人伤了和气!\" 谢宗甩开膀子,两名小弟被甩开倒地,摔了个人仰马翻还不忘挡在谢旸的跟前。 “大当家……”底下的人怯怯地看向他,生怕他真的把谢旸给打死了。 谢宗晦气转身,山寨里的兄弟都叫他大哥,他哪里真下得去手,尤其是对从小养到大的谢旸…… 知道谢旸的狗脑子想不明白,但依旧语重心长地跟他说道:“要想解山上下百口人活命,就别再去招惹那群人……” 谢旸垂下脑袋,作罢了心中计划。 临出门时谢宗不放心,留言让人看住谢旸,不许他出门,让他在屋里老实面壁思过,等巡盐的人走了之后再说。 东风驿站。 是冷祈找到的她,让人到山上寻了颜漫回来照顾她。 见她一身狼狈,她没有多问,只知道她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帮她换衣服时发现她手心里印有半块纹路特殊的图案,线条流畅简明,整体呈半圆形但只有半边所以不知全貌。 “这是什么?”颜漫问她手上的印记是哪里来的。 刘素年吸了吸鼻子,一看到这瞬间眼清目明,差点把这个忘了。 当时虽然害怕,但看到他腰间佩剑上那个鲜明的图腾,她就这手心里的血印了下来。 可能是觉得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白死,总得留下点什么痕迹,给自己报仇…… “我在那贼人剑鞘上印的。” “这是很好的线索,素年你临危不惧,简直太棒了!” 颜漫调动气氛失败,刘素年依旧神色淡然,眼底忧伤。 两人将那印记印牢牢地印在了帕子上…… 屋内水雾袅袅,颜漫坐在屏风后,守着里面的人。 想到自己生病时刘素年的贴心照顾,而自己却嘴笨的很,不知如何开口宽慰她…… 波动的水声停下,一室安静,隐约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今天这一闹,就算我是完璧的身子以后也不清白了”委屈的哭声从屏风后传来。 颜漫心中五味杂陈,如果按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告诉她不要在乎那些虚名,恐怕在这个注重贞洁的时代也不现实。 “你放心,少卿大人向来做事严谨,不会让人知道今天失踪的人是谁的,你永远都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颜漫说着稍稍侧目看向身后的屏风。 金黄的缎子映得屋里暖洋洋的,但气氛却冷得很。 “我好没用……如果我像你一样会功夫就好了”,刘素年狠狠拍了下水面,恨不得要将那个登徒子碎尸万段! 颜漫走到屏风后,两人对视一眼,才发现刘素年早已又悄悄哭红了眼。 不自觉地她的眼角也瞬间湿润了,半跪在她的浴桶前,揭开右手手臂上的护腕,露出一条白嫩纤细的小臂。 然而上面却有一条从上臂逼近掌心的可怖的疤痕,在烛光的照射下泛着亮光,跟周围的皮肤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啊,你这!”刘素年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有点像刀伤,从疤痕中间位置的岔口可以看出,应该不止一刀…… 女子在水中用手指抱紧了双膝,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是好久之前留下的,每到阴天下雨就会疼”颜漫的语气有些撒娇。 之前出任务被人剃断了手筋,差点活剥了,还好医疗技术发达,手臂里面打了十几个钢钉勉强保住,但却恢复不到以前。 “我当时以为自己要变成一个废人了,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右手不行就练左手,现在依旧是一个好汉!” 刘素年:“……”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哥哥有爹娘,不像我从小就是个抛弃的孩子,所以我才会学功夫保护自己,你不需要。” 刘素年低头吸了吸鼻子,颜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这次就当是被野狗咬了一口,就像伤疤一样,给它时间愈合就好,但它远不能影响你接下来的人生……” 果然,最好的劝解人的方式就是比惨,刘素年眼泪止住了,精神也好了几分。 直到见她入睡,颜漫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刚出门就看到守候的刘然居,她无声地做口型:\"睡着了。\" 刘然居点头道:\"好。\" \"是哥哥在外面吗?\"屋内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颜漫挑眉离开,刘然居轻推门走进了屋内。 只见刘素年坐在床上,脸上多处擦伤,露在被子外的手上缠着厚厚绷带。 刘然居心疼地深吸一口气,坐到床边揉了揉她的发顶。 \"是哥哥没照顾好你,我这就去灭了解山......\" \"不要!我害怕!\"泪水夺眶而出。 刘素年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平日里,刘然居断不会容她如此放肆地投怀送抱,但这一次,他实在不忍推开。 女子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不似幼时的青涩,如今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醇厚。 他们都长大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留在小时候……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肯让我碰你?\"她声音轻颤。 \"素年,我是你哥哥!\"刘然居轻轻推拒。 \"你能不能抱抱我?\"她收紧手臂,将脸深深埋在他怀中。 刘然居叹息一声,大手缓缓搭上她的肩,轻拍着她的背。 \"有哥哥在,以后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几日不见谢旸的踪影,黄仁和魏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盐没有送到。 那晚点燃了码头的船,调虎离山之计实施得非常顺利,但不知为这盐却迟迟没有送到。 黄仁的亲笔书信被送到了解山,然而却被谢宗拦截。 谢宗问谢旸盐船运送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他贪污了? 谢旸大喊冤枉,说自己这些日子都被关在屋里,根本不知道道什么盐的事。 之前他老老实实把盐送到转运码头就回来了,后面的事他真的不知情。 谢宗抓着他的手放在解山的祠堂的蜡烛烤,让他当着祖宗的面保证。 谢旸被火烤得哇哇乱叫,再三发誓咬定自己没说谎,他可以去找黄仁他们当面对峙。 第154章 坏她心情 谢宗拦住他,不许他露面,也禁止他再与那些人来往。 谢宗主动邀约黄仁到满香楼,同行的还有师爷魏锃和盐商沈翊、钱禅。 他开门见山道出知晓谢旸私下与众人的合作,此番前来就是要断绝解山与府衙的交易。 黄仁追问谢旸下落,其他人也咄咄逼人地讨要那批盐。 谢宗说根据谢旸的交代,解山镖局将盐船护送至转运码头后便返回。 此事可与码头那边核实,若有差错,尽管拿证据来找他讨债。 他以谢宗之名担保,若真是解山贪污了这批盐,他必当砸锅卖铁赔偿! 虽出身山匪,但他一身正气凛然,曾在大旱之年劫富济贫。 在伍岩州百姓心中颇有威望,加上解山实力不俗,还要借助他来制衡秦峰岭。 与解山交恶无益,魏锃在中间调停做和事佬:\"既然大当家都这么说了,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我信谢大当家为人!\" 见师爷开口,黄仁也劝慰其他二人:\"给谢大当家个面子,也给我个薄面。\" 谢宗打断他:\"大人还是先查明实情为好\",坚持丢盐与解山无关。 满香楼的丝竹之声连响三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常。 向来不轻易登台的花魁这两日频频献艺,看客们纷纷猜测是谁如此阔绰。 \"听闻是个姓谢的......\"这话稳稳飘入钱禅耳中。 虽不知全名,但这\"谢\"字入耳,联系到失踪的盐,他立刻想到谢旸。 他急忙告知黄仁和魏锃,怀疑解山贪污盐货,才有钱如此挥霍。 加上这段时日寻不见谢旸踪影,更坐实了他躲藏的猜测。 这日,颜漫和刘素年相约出门散心。 太阳正暖,万里无云,颜漫难得换上一袭粉衣红裙,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两个容貌上佳的娇俏女子着实抓人眼球,引得周围食客频频侧目。 在伍岩州的经历,让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之间的情谊更深了几分。 循着小二的视线一看,竟然是谢宗。 男子装扮低调,但器宇不凡,尤其是九尺高的身材和健硕的肌肉,不得不让人多看两眼。 谢宗长相周正,不做表情时一副冷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实际为人谦逊有力的很,甚至还有些男子难得的温柔和羞涩。 尤其面对刘素年。 “刘姑娘……” 谢宗眼神定定地看着她,仿佛世界只有她一人,要说的话突然哽在喉间,一时语塞。 颜漫被这奇怪的气氛有些搞昏了头,垂眸掩饰眼底过分好奇的情绪,鼻尖却隐隐嗅到一丝八卦气息…… 谢宗一直想要跟刘素年道歉,但又不好意思去驿馆。 今日终于得到消息得知她出门,于是马不停蹄地从山上赶了下来。 刚才远远地看她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他也跟着开心,现在一见自己就冷了脸,看来是自己坏了她的好心情。 刘素年并不想理他,拉着颜漫就要走。 谢宗眼睛快速眨了两下,默默后退一步给她让路。 要平时恐怕没人敢这么无视解山老大。 刘素年冷哼一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直冲冲地就往外面走。 颜漫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回头瞥了眼站在原地黯然神伤的谢宗,心中无声呐喊。 突然想到自己以前看过的羞耻小说,九尺黑皮糙汉和高门白嫩贵女,这是什么狗血配置啊…… 刘素年正要下楼,一只大手突然拦在身前,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拉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一只利箭擦身而过,直直地插在女子身前一指处。 只要偏一点,她恐怕就没命了! 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谢宗的视线正在看向别处。 目转箭射来的方向,颜漫看到了在屋檐上隐匿的人影。 “房上有人,小心!” 腰间短棍一甩变长,瞬间进入防卫模式。 楼上窗户大敞,四处透风,敌在暗我在明,快步带着刘素年下楼,谢宗也紧随其后。 刚走到门口,接连又来了两箭,直冲手无寸铁的刘素年而去。 轻甩长棍挡下利箭,正当他追寻射箭方位寻找射手,第三箭悄无声息地再次袭来! 迎面极速飞来的箭头在眼眶中不断放大,刘素年眼睛圆瞪,双脚直接僵在了原地。 突然一个庞大的身体在面前一闪,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和门框间。 箭头刺穿了他的身体,耳边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男人嘴巴微张,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箭。 刘素年看着顺着箭杆缓缓流出的鲜血,张大了嘴巴尖叫一声,吓得抱头蹲在地上。 “不要怕。” 谢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虽然事态危急,但此时他的眼底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刘素年看的不真切地眨了眨眼。 颜漫护在两人身前,终于认出房上那抹眼熟的身影——姬羽?! 街上人群混乱,听到响动的白昭赶了过来。 “白昭!”颜漫老远朝他挥手,给他指示弓箭手的方向。 白昭跨步飞身上房,直追姬羽而去。 谢宗身体撑不住了,颜漫赶紧上前和刘素年一起搀扶他。 转眼间,脸上便没了血色,看起来凶险的很! “这位兄台伤势很重,我在里面有客房,不如到我那里休息一下!” 男子声音清亮,说着便热心地帮两个小姑娘上前扶住谢宗,带着几人往里面走。 没想到他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还挺有力气,怕是有功夫在身上。 颜漫松开手,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青衣男子的背影,忍不住眼底升疑。 “箭头离心脏非常近,需要快点拔箭!”刘素年言辞急切。 男子转身跟小厮说:“快去请大夫!” 颜漫应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恰巧发现他正在看自己。 男子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笑眼,搭配一张人畜无害的乖巧脸蛋,微微一笑,神色明媚,不由得让人打消了几分芥蒂。 颜漫躬身微微行礼,冲他笑笑,“多谢”,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谢宗躺在床上突然抓住刘素年的手,“别乱动,危险!” 她想要挣开,男人却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语气微弱,艰难开口道:“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弟弟?” 刘素年眉头一拧,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死了与我何干!” 谢宗闻言松开了她的手,神色略显落寞,整个眸子都瞬间暗了下去。 想到他是为自己挡箭才受伤的,刘素年终于还是说了句:“你别死,我不想欠你的!” 一听这话,谢宗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又有光了。 第155章 我的病人 大夫来了查看伤势,发现箭离心脏实在是太近,担心会有风险,犹犹豫豫迟迟不肯下手。 \"我来\"同作为大夫,刘素年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嘴巴比脑子先出口,她其实也有点害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同在屋内的颜漫闻言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上前劝阻. 万一出了什么医疗事故,担心解山的人不是那么好对…… \"你信我吗?\"刘素年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一定会说\"相信\"。 谢宗拉着她的手握到箭上,\"来吧。\" 病人的信任无疑给了她最大的勇气。 女子红唇轻抿,犹豫就会败北。 一手按住伤口,心一横,长箭顺势拔出! 鲜血高溅,呲了床边人一脸。 一把白扇挡住了颜漫的视线,上面却不幸染上了猩红的血渍。 \"本以为姑娘会害怕,没想到竟如此大胆。\"男子收回扇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颜漫的脸。 男子长相打扮儒雅清秀,腰间的虎纹钱袋又增添了几分少年的活泼气质。 肤色白皙,有南方独有的温润气质。 一双带着水光的清澈大眼睫毛浓密,尤为让人羡慕。 但是他的视线有点过分直接了,给颜漫看得有些不自在。 \"啊,哈……\",颜漫此时注意力都在刘素年和谢宗身上,一时没上来话,潦草回复。 谢宗闭眼晕死了过去,刘素年面色铁凝,手上从容不迫地协同大夫快速地给他止血包扎伤口,一系列繁杂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就连这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都夸刘素年利索。 要不是她的额前早已冒出一层细汗,还真以为这女人淡定老练的很。 实际她心里都要紧张死了,先不说谢宗师解山的大当家,这箭的位置十分危险,手稍微歪一点,人可能就会被她亲自送走。 全程给颜漫看得一阵头皮发麻,硬拔呀,真的是…… 这古代的医疗条件也没有麻醉剂,这要是她疼也得疼死…… 不过好在是虚惊一场,谢宗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现在用人参给他吊着一口气,就看今晚了……\" 很快解山的人就来了,谢旸来了,刘然居也来了。 颜漫才发现,刚才那热心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去向。 \"既然他们的人来了,我们就走吧\"刘然居显然并不想跟这些土匪混在一起。 \"等等,你们把我哥哥害成这样就想走?\"谢旸举起明晃晃的砍骨刀拦在门口,挡住他们的脚步。 刘然居对于面前的这个莽夫也是没什么好脾气:\"你这人究竟会不会说话?什么我们害你哥哥,明明是他纠缠不休!\" 今天的事他不用猜就知道,两个小姑娘又不可能去找谢宗,肯定是他自己找上来的。 谢旸不似谢宗那般好脾气,性子火爆得很。 一点就着的他立刻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表情凶狠,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颜漫等人见状,手也顺势按在了武器上,随时准备应战。 路过的行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却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 \"哥,别这样!\"刘素年急忙拦在刘然居面前,一双明亮的杏眼满是坚定,\"他是我的病人,我必须守着他!\" \"你!\"刘然居一听这话气得差点当场开口骂人,但知道自己这妹妹脾气比他还要犟,只得妥协。 晚上谢宗发起了高烧,刘素年担心他醒不过来,提心吊胆的守了一夜。 天色渐亮,街巷间此起彼伏地响起公鸡的啼鸣。 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小石子,惊得鸡笼里的家禽一阵骚动。 冷祈伸了个懒腰,把搭在栏杆上的腿放了下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个人还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慵懒。 晃了晃纸袋里的包子,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容十分灿烂。\"什么事这么开心?\"冷祈拖长了语调问道。 白昭一个轻快的跨步坐上栏杆,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 \"高念回来了,\"他压低声音说,\"还带了几艘船,看样子是准备收网了。\" 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谢天谢地!\"冷祈夸张地双手合十,仰面朝天拜了拜。 屋内,床上的人感受到透进来的晨光,眼角缓缓睁开了一条细缝。 他看到床边模糊的人影,以为是自己眼花。 \"刘姑娘……\"他沙哑着嗓子轻唤。 守在一旁浅眠的刘素年立即苏醒,\"你醒了?\" 微凉的手指探上他的额头,刘素年眸子格外闪亮,惊喜地说:\"太好了,烧退了!\" 谢宗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眸,心头一颤。 \"你……守了我一夜?\" \"你是我的病人,我当然要守着你!\"刘素年笑得温柔又开朗,见谢宗醒来,她整个人都跟着轻快了许多。 女子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只青花瓷壶,倒了一碗温水。 用备好的瓷勺递到他嘴边,轻声道:\"喝点水吧,你的嘴唇都干裂了。\" 谢宗看着盛水的瓷勺,这才知道昨晚迷迷糊糊中送到嘴边的水是怎么回事。 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的羞红:\"我自己来吧……\"谢宗脸上还没什么血色,说着就要撑起身子。 刘素年手里端着水碗,语气生气道:\"你自己什么你自己!\"她瞪着眼睛说,\"你要是敢扯到伤口,影响我刘大夫的声誉,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宗瞬间不敢乱动,被人一勺接一勺地往嘴巴里喂水,眼睛眨得飞快,不知不觉中脸上不争气地又红了几分。 \"你是个好大夫。\" \"那当然!\"刘素年低头浅笑,不知为何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刘然居见谢宗已经醒了,便执意拉着刘素年离开,甚至没有给两人一个道别的机会,连拉带拽直接把人塞进了马车里。 刘素年生气,不明白哥哥为何总是如此? 在他眼里,仿佛自己一直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也是有分寸的,为什么不能把她当作一个大人看待呢? 刘素年愤愤不平地跟他嚷道:\"我知道如何处理自己事,不要你管!\"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跟那些土匪混在一起!\"刘然居双手环胸,由于生气胸口忍不住剧烈起伏。 \"他是我病人,我不管他是不是土匪,在我这里,他就只是一个病人!\"刘素年扬声道。 \"那他也是个男人,他看你的眼睛都要拉丝了,你看不出来吗!\"刘然居说完别过头,没想一气之下,这话竟然不小心给说了出来。 刘素年愕然,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谢宗对她的心意,甚至偶尔心里还有一丝丝小小的得意…… 第156章 满意了吗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有人喜欢很正常啊\",刘素年故作淡然,\"……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哥!\"刘然居看了眼门口,生怕被人听到这荒唐的言论。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男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会喜欢我吗?\"刘素年不懈地问道。 明知是不该问的问题,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要一个答案。 \"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刘然居叉腰气愤地转身,没眼看她。 \"那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我?你在怕什么?\" 刘然居仰头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索性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好,既然你非要听,那我就告诉你。\" 男子声音冷得像冰,他看着刘素年的眼睛漠然道:\"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根本不会正眼看你。\" \"我的天!\"门外,颜漫趴在门缝上,震惊地张大了嘴。 突然脚下一空,她被人扛在了肩头。 她连忙捂住嘴巴,差点惊叫出声。 许肆面无表情地扛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颜漫拼命用眼神示意——还没听完呢! \"哪里学的听人墙角的习惯。\" 许肆不理会她的拳头,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这个习惯可不好。 屋内,刘素年大口喘着气,\"为什么?我不信!\" 她从未在一向绅士有礼的哥哥脸上,看到过这样的嫌恶表情。 \"我有喜欢的人了。\"刘然居漫不经心地扯了个理由。 \"谁?\"刘素年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你不必知道。\" \"是谁?我是你妹妹,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刘素年扯着他的衣袖嘶吼。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崩塌。 她一直以为,哥哥心里是有她的位置的。 \"你还知道你是我妹?\"刘然居冷笑一声。 \"反正那个人不是你,不要再闹了。\" 他抿着唇,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喜欢你,这辈子不喜欢,下辈子也不喜欢。\" \"下下辈子也不喜欢,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好吗?满意了吗?\" 每个字都像冰锥,扎在刘素年心上…… 她别过头,眼泪不争气地簌簌落下。 刘然居装作视而不见,转身大步离开。 重重的关门声让门框都在颤抖。 刘素年怔怔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微张的唇边滑落……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道哥哥真的从来都没有对自己动过心吗? 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自那日起,她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愿出门。 整日里都是一副蔫头耷脑没精打采的样子。 颜漫跟她说伍岩州过两日会有龙舟比赛,约她一起去看。 刘素年低着头说自己没有兴致,打算这两日就回去了。 颜漫那天听到他跟刘然居吵架,要是别人,看姐妹这么伤心她还能帮忙想想办法,但这是她亲哥啊,抛开道德不谈…… 不行,实在是无法抛开。 \"好吧,那回锦安城再聚!\"颜漫柔声道。 \"颜漫!\"刘素年靠在她的肩膀上,嚎啕喊道,想要大哭,但这两天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下说不尽的悲凉。 颜漫刚出门没多久,店小二就来敲门,跟刘素年说外面有人找她。 本来不想下楼的,打开窗户看到树下等待的人影,刘素年决定去跟他去道个别。 \"请我吃个饭吧。\" 河边微风阵阵,树影绰约,女子一身鹅黄金丝软袍,嘴角努力扯出了个笑意,十分温柔。 谢宗一下子看得愣了神,九尺高的汉子因为姑娘的一个笑而感到慌乱无措受宠若惊,这让寨子里的人知道不得丢人死! 他暗自嘀咕,自己以前刀山火海都闯过。 怎么偏偏在一个小女子面前这般不争气,频频失态。 看到他微红的脸颊,刘素年又忍不住低头掩笑,心情好似好了一点。 两人踏上粗木梯,来到二楼最雅致的包间。 推开朱漆描金的雕花门,扑面而来的是诱人的香气。 这家酒楼是伍岩州最负盛名的老字号,精致的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当地特色佳肴。 清炖江鱼汤在青花瓷盅里冒着热气,一旁的铜盆里,麻辣兔头香气四溢。 \"太多了,\"刘素年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多点了些。\"谢宗贴心地递上筷子。 不小心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闷头暗叹一声,知道自己又脸红了。 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怎么这么没出息。 刘素年眼底含笑,她有些好奇,这么容易害羞的人,以前是怎么做土匪老大的。 \"看你年纪跟我兄长差不多,\"她一边品尝着香辣鲜美的水煮鱼,一边随意问道,\"你成亲了吗?\" \"还没。\"谢宗顿了顿,反问,\"刘姑娘有议亲吗?\" \"没有。\"刘素年夹起一块酥脆的锅巴,斩钉截铁地答道。 其实不是没人上门提亲。 刘家这么好的家世,不少人都上赶着巴结。 迟迟没定下,是因为刘家是二皇子的表亲。 二皇子对太子有威胁,若是跟刘家结亲。 某些人会自动把他们归为二皇子一派。 没人敢跟太子背后的王家作对。 刘素年的亲事也因此变得令人头痛。 谢宗虽然心知两人不可能。 但听到她还未议亲,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喜。 \"一直想要跟你道歉,之前的事……我这个大哥也有责任……\" \"没关系,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刘素年朗声道。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特制的酱汁拌面,轻声道:\"而且我马上就要走了。\" 谢宗手上的筷子一顿,抬眼看向她:\"这么快?\"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多失态,马上心虚地收回了落在女子身上的视线,提醒自己注意收敛! \"不是,我先走\"刘素年漫不经心道。 男人闻言心里突然漫过一抹酸楚。 本来因为受伤今天不想喝酒的,结果又顺手拿了起来。 \"干嘛?\",刘素年用筷子隔空点了点他端杯的手,半眯着眼道,\"你竟然当着大夫的面喝酒?\" 谢宗回过神来,尬笑一声,\"没想喝的,习惯了。\" 刘素年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习惯了?酒量听起来不错的样子……既然都拿起来了,给我倒一杯吧!\" 第157章 冲动?后悔! 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在这里玩够了,感觉伍岩州没什么意思,既然没事就早点回去呗\"刘素年继续刚才的话题。 \"过两日有龙舟会……\"谢宗说得小心,筷子下的肉丸像长了腿似的怎么都夹不上来。 \"龙舟会,这倒是没见过……\"刘素年犹豫道,心里突然来了兴致。 \"那你要不要留下来看看?\"谢宗目光熠熠地看着她,似乎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 \"倒也不是不行……\" 刘素年突然想起颜漫之前吐槽\"伍岩州这边陲之地怎么到处都是美男,真是风水养人\"想到姐妹间上不了台面的吐槽,女子眼角不由得弯弯一笑。 \"你在笑什么?\"谢宗问。 \"没什么\"刘素年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装作无视发生,继续品尝眼前的美食。 \"尝尝这个,见你喜欢吃辣的,这个兔头,也是伍岩州特色……不要喝太多酒了。\" 见她脸颊泛红,谢宗以为她是醉了。 刘素年眨着明亮的眼睛看向他。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她轻声问道。 \"好多了,你又救了我一命!\"谢宗感激道。 女子眼眸微转,缓缓开口道:\"那你给我看看……我不放心。\" \"啊?\"谢宗喉结微动,似乎有些难为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如果在此宽衣,脑袋里忍不住冒出一些危险的念头。 \"你在害羞吗?又不是没见过\"女子轻轻咋了咋筷子,笑意盈盈。 男子的脸红让她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几分莫名的悸动,不知道是醉酒还是怎样,她直接起身过来拉扯他胸口的衣服。 这阵仗给谢宗吓坏了,握住她乱动的手腕,神色仓皇地看着她的脸,\"你做什么……\" 多少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看着女子熟透的脸,他不想趁人之危,然而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到她红润的唇…… 长长的眼睫忍不住轻颤,思量片刻还是一把推开了她的手。 刘素年呆愣在原地,瞬间感觉很丢脸。 垂着脑袋喃喃道:\"连你也要拒绝我?\" 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眼眶微红,刹那间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大着胆子再次面向跟前的男人,冰凉的手环上他的后颈,滚烫的红唇缓缓凑近。 谢宗神色慌乱地推开了她,身体微微后倾,此时的眼底再也没了刚才的清明和坚定,嗓音沙哑地粗声道:\"你、你想好了……\" 刘素年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一滞,突然有些后怕。 她也说不清,她喜欢这个男人吗?并不。 她只是单纯想要尝尝禁果,破坏掉刘然居一直警告她的贵女贞洁,好似这样就能惩罚报复那个不长眼的男人…… 但她还是犹豫了,刚要罢手,谢宗突然把人往跟前一搂,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刹那间,似有激烈的电流在两人口齿间瞬间炸开,两个青涩又敏感的身体瞬间被刺激又兴奋和包裹,在恐慌和不安中沉沦…… 大脑的极致缺氧让刘素年理智有些回归,心底忽然又开始害怕起来。 万一她真的没了贞洁怎么办,哥哥会嫌弃自己吗?会用更厌恶的眼神来看她吗? 然而此时的身体好似已经跟大脑解离,她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 大手抚上女子的细腰,将人抱坐到腿上。 隔着纤薄的布料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滚烫,心中的无名火焰越燃越烈。 纤细的手指,揉乱了他的发。 谢宗也紧紧扣着女子的后脑,下颌青筋抽动,不断加深这个吻。 \"想好了吗?一会儿我不会停的……\" 男子的眼底只剩下最后一丝清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问了她一次…… 夜色已深,门框\"吱呀\"一声轻响,一人影蹑手蹑脚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摸索到烛灯,点燃暖黄色的盈盈火光…… \"啊!\" 女子尖叫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刘然居翘着二郎腿,气势逼人地坐在方木椅上,面色凝重,像个石刻的活阎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屋内灯火大亮,女子绞着手指低头后退两步,\"今天在路上遇到一个病人……\" \"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刘然居眼光锐利,一眼发现了脖子上那抹嗳昧的红晕。 \"谁干的?\"他一把抓起女子的手,眉头整个都拧在一起,\"谢……宗?!\" 女子心虚地摸了摸脖子,飘忽不定的眼神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个畜生,我杀了他!\"刘然居说着就气冲冲地往外走。 \"哥!\"女子在后面生气地一跺脚,眼泪瞬间湿了眼眶,\"是我愿意的,要杀先杀我!\" 刘然居惊讶地回过头,扬起手来想要给她一巴掌。 女子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不知羞的!\" 半个时辰前,在欲意正浓之时,谢宗的指腹触碰到一丝凉意。 拿起来一看是块龙纹玉佩。 这是当年皇帝亲自赐给刘素年这个外甥女的。 长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刘素年打小就长得像个小瓷娃娃一般,皇上日常对她的态度比对几个皇子的态度不知好了几百倍。 男人端详着手中玉佩,失控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是贵女,而自己只是一介草莽出身的平民,两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干嘛要毁人家姑娘清白…… 女子睁开眼,湿腻红润的嘴巴微张,看到他支身坐起,第一反应是有些诧异。 男人把衣服重新披回她身上,坐在床头背对着她。 \"你走吧,在我反悔之前……\" 屋内沉寂。 两人心中那瞬间似乎都有万语千言想讲,但又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脑海里有很多声音在打架,然而刘素年还是跑了…… 一边跑一边哭,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这么冲动,后怕、反悔,情绪交织在一起,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剩月光的寂寥街道空无一人,前路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吓得她赶紧躲到了一旁木车下。 三两男人醉醺醺地在大路中央嬉笑走过…… 是啊,她一直是最注重名节的,怎么会差点做出这种荒唐事。 她跟谢宗是不可能的,以后成亲了怎么办,婚前失贞将会成为他们夫妻间永远的芥蒂。 一时的冲动可能会导致终生的后悔…… 谢宗是个好人,但她的这番举动,既对自己不负责,又辜负了人家的真心。 翌日,颜漫从木梯上快步上来,抬头看到刘然居,问他:\"少卿大人,您知道素年去哪儿了吗?\" 第158章 有缘没缘 \"出门了\"刘然居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想多说。 颜漫猜测两人八成又吵架了。 到了晚饭的点儿了刘素年还没有回来,一天都不见个人影,颜漫有些着急便出去找。 刘素年坐在街边的石阶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放空自己。 这时,身前突然伸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小手。 一个小乞丐吮吸着自己脏脏的小手,另一只朝她张开,颔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刘素年刚要从兜里掏钱,发现自己出门太急,忘记带荷包了。 \"姐姐没钱,去找别人吧。\" 小乞丐收回手,但依旧含着手指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不要吃手,不干净。\" 看那褐得发黑的指甲和手背,她忍不住上手要把他的手从嘴里拿出来。 湿滑的小手在掌心抽走,小孩转身就跑。 然刚跑了两步,小孩突然突然捂着肚子躬身躺倒在了地上。 刘素年赶紧快步上前查看。 很快周围就围了不少行人,从人群后钻进来了一个头花花白蓬乱的老乞丐,过来抱着小孩就哭。 然而光打雷不下雨,声势很大却不见有眼泪落下。 嘴里的牙齿就剩上下一左一右两颗,一张嘴臭气熏天,他说话的时候,刘素年就默默屏气不吭声。 \"你给我孙儿吃了什么东西?!\"老人指着刘素年的鼻子问,脏兮兮的手差点戳到她肩上。 刘素年身体后仰,\"我没有,我在给他看病,他现有外邪侵袭,可能是受了风寒或是中毒,应该赶快送医才是!\" \"都说中毒了,还说没给他吃东西!\"老头叫嚣道。 \"我真没给他吃东西!\"刘素年无语凝噎。 围观群众在旁边议论纷纷,有说老头不讲道理,也有的说小姑娘肯定是给小孩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否则怎么会偏偏赖上她…… 小孩躺在地上,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双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难耐。\"啊、我疼!\"他的哀嚎声引得更多路人驻足观望。 \"得赶紧带着孩子去医馆!\"刘素年心中不忍,再次诚恳地征询老人家的同意。 她本是大夫,见不得人受苦,更何况是个孩子。 老头却一直担心她是不是想要跑路,那双粗糙干瘪的手牢牢抓住刘素年的衣袖不放。 他扯着嗓子大声嚷叫,煽动众人一起让这个\"害人的女子\"赔钱。 刘素年不仅声量压不过他,对方那张喋喋不休、口水横飞的嘴也根本不给她半点辩解的机会! \"一个女娃娃懂什么?我看你就是想耍赖!\" 老头咒骂道,根本不听她解释,已经认定她就是害小孩的骗子了,开口闭口就是嚷着让她拿钱。 刘素年有口难言,加上此时身上确实一文钱都没有带,这让她更加焦急。 人群中又来了两个自称是小乞丐叔叔伯伯的男人,一边一个拉扯着要把刘素年带走。 她一个弱女子哪是两个壮汉的对手,脚底直接腾空被人连拉带拐地提着走。 刘素年赶忙向周围的人求救,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 人们在一旁指指点点,有说老汉和小孩可怜,也有说这女子不像是坏人。 总之各有各的说法,人们也无法判定究竟谁在说谎,不知哪方是好的。 他们只是热情讨论,实际没有一个人肯往前走一步了解真相。 反倒有人说:\"这年头,穿金戴银的也有不少是骗子。\"暗指刘素年撒谎的嫌疑也很大。 刘素年此时简直是投告无门,伍岩州的治安不比锦安城,走两步就能碰上一个巡逻的官差,此时街上起了这么大热闹始终不见个伸张正义的人来。 她顿时慌了。 \"放开她!\"一个清朗的男声盖过周围的嘈杂,直达人群中央。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来人一身干净舒朗的红色朗纹锦衣,样式简单的金玉发冠系着一个利索的高马尾。 那张和气温润的笑脸配上颇显富贵的装扮,一看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少爷。 他上下速速扫视老乞丐一眼,手中画着葱葱绿竹的黑金折扇在胸前快速呼扇着新鲜空气,微微垂首探问:\"要多少?\" 神态从容,波澜不惊,一副要为女子做主的样子。 老乞丐本想狮子大开口讹他一笔,但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睛不知为何让人心里发怵。 直视时总觉得像是一只野兽在凝视着自己,让人不寒而栗。 \"嗯……少说也得……\"他吞吞吐吐地开口。 男子不等他说完,解开腰间的钱袋在空中一抖,鼓囊囊的袋子瞬间发出金银碰撞的闷响。 几个乞丐见钱眼开,立刻松开了刘素年,一脸谄媚地凑上前来,几只黝黑的手掌在面前摊开,仿若饿狼讨食。 \"拿去!\"男子话音刚落,钱袋散开,里面的金银洒了一地。 几人像疯狗一样跪地疯抢,画面让人不忍直视。 刚才乐于点评的围观群众也有人参与哄抢,更加引得其他人咋舌摇头,扬声世风日下…… 刘素年被这荒唐的场面吓得后退两步,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这幕人性丑态的露骨展现。 几个乞丐抢到钱后便头也不回地逃走,顺手捞起地上还在装痛的小孩,其中一个走时还一脸油腻地回头打量了她一眼。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刘素年惊魂甫定,神色复杂。 她最心疼的还是那个被利用的孩子,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姑娘看着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男子的声音在身后悠悠传来。 刘素年朝他微微颔首行礼:“感谢公子相救……” 她看着男子红唇微张,喉间话语一时哽住。 明明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不知为何周身却笼罩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素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颜漫一边跑一边踮着脚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神色焦急。 \"我在这儿!\"刘素年朝她挥手示意。 颜漫见到她安然无恙,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快步跑了过来:\"你......快到饭点儿了,我们回去吧!\" 颜漫本想责怪她今天怎么一声不吭就出门了,但话到了嘴边,想到还在外面就又收了回去。 正说着,她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第159章 天差地别 男子身形高挑,装扮利落得体,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又见面了。\"秦焕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眉眼之间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热情。 颜漫眸光微转,脚下小幅度后退半步,这不是上次遇到的那个热心人吗? 她笑道:\"......上次没来得及跟公子道谢,没想到这么有缘。\" 秦焕轻拍了下折扇道:\"我倒觉得跟姑娘差点缘分,伍岩州这么大点的地方,这么好看的姑娘我竟然才发现。\" 颜漫稍显尴尬地失声笑笑:\"三天遇两回,也是够巧了。\" \"颜漫,你身上有钱吗?\"刘素年轻声问道,\"刚才这位公子帮我解决了点麻烦。\" 颜漫……男子美目微眯,心里暗暗重复下这个名字。 \"啊?你遇到什么事了……\"颜漫一边问,一边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荷包。 秦焕收起折扇,神色温和地说:\"不必不必,一点小钱换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简直不要太划算!\" \"啊这……\"刘素年道,\"不行,你已经帮我大忙了……\" 秦焕打断她的话,语气和善道:\"天色渐晚,两个姑娘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去吧,伍岩州的晚上……可不算安全。\" 男子说完便先行告退,只留下一抹红色的背影渐行渐远。 刘素年脑袋轻轻意外,看着他心里总是慌慌的,但人家三番两次相助,她也不好意思胡说。 \"你刚才怎么了?你跟刘然居怎么了?今天为什么一整天不见人?\" 颜漫劈头盖脸地向她抛出一连串问题。 \"哎呀……\"刘素年不知怎么跟她开口。 夕阳给天空染上一抹昏黄的红晕,街头行人寥寥,两个鲜妍的窈窕女子在街上你一言我一语地缓缓消失在街尾。 天气渐暖,伍岩州终于有点春天的样子了。 \"来,你的。\" \"排队,一个一个来。\" 巷口底下空气微凉,墙角染了一层鲜绿的青苔。 衣衫破烂的乞丐规规矩矩地排起了一条长队,有男有女,但多是年幼的孩子和身体有疾、腿脚不利索的老人。 颜漫拿着空篮子走过来,\"没想到这小小的伍岩州城无家可归的人这么多。\" 坐在竹筐旁的冷祈叹气道,\"前阵子接连不断的暴雨冲倒了邻县的河堤,导致很多人流离失所。\" \"这么多孩子可怎么办啊?\"刘素年忧心忡忡地问道。 \"已经在集资搭建庇护所了,\"白昭压低了音量,小声说,\"盐会的几个掌柜都想争这份功呢!\" 一双脏兮兮的带着黑色斑驳的小手伸到了刘素年面前。 刘素年看着这个鬼机灵的孩子,轻声道:\"刚才不是给过你了吗,怎么又来排队,每人只有一份哦。\" \"饿……\"稚嫩的嗓音配上那双无辜的眸子实在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可是他后面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也同样可怜。 \"小手脏兮兮一看就没乖乖洗手,之前怎么说的来着?\"颜漫双手叉腰,一副严厉的幼稚园老师的模样。 刘素年发现篮子里就剩一个馒头,便跳过他给了后面还没拿到的小女孩。 有人发馒头的消息已经在这些人里传开了,这两天来领馒头的人越来越多,今天特意多叫了几人帮忙,但显然他们准备的依旧不够。 \"没有馒头了,大家明日再来吧!\"女子扬声说道。 没排着的人悻悻回头,这时站在面前的小男孩却不干了,掉头就要抢女孩手里的馒头。 女孩虽然瘦弱,但手抓得很牢,紧拿着不放。 馒头被揪成几块,小男孩尖着嗓子喊道,\"给我,我在你前面!\" \"啊——\"小女孩仰面也是厉声尖叫着,死死护住手中得来不易的食物,都是乞丐,也都是孩子,哪个不饿啊。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颜漫上前阻拦,她从未在小孩子脸上看到这种狠厉表情,恨不得将对方碾碎活剐,而这只因一个馒头! \"隔壁有人施粥!\"巷尾有人端着碎了一块的碗喊道,招呼大家一起去。 \"谁啊?\" \"解山镖局……\" 刘素年在细碎的议论声中听到\"解山\"二字,神色一惊,连忙拒绝了冷祈要一起去看看的提议。 她说累了,想回去了。 颜漫随她一起,两人挽着手沿着石板路往回走。 穿过安静的小巷,外面天光大亮,热闹的街道与身后阴暗潮湿的巷子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街头叫卖声此起彼伏,茶楼酒肆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奢华非凡。 大街上行人如织,更多看到的是身着华服的人们,来来往往,像流动的彩缎。 伍岩州作为重要的产盐地,那些匆匆过客只羡慕这里的富贵繁华,却看不见生活在底层黑暗中的老小。 颜漫幽声感叹,巷内巷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有这不是魏公子吗?今天又陪夫人出来逛街啊。\" 一位穿着金钱镶身黄点褐袍的老爷跟街头闲逛的新婚夫妇打招呼。 魏俊知眉眼舒展,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拉着怀里人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甜蜜。 身旁的女人白白胖胖,比他整整矮一个多头。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像风雅美丽有格调的翠竹,一个则像厨房里随处可见的圆矮灌水桶。 在容貌和气质上,两人实在是不相当。 然而这位女子却是伍岩州州长——黄仁黄大人的独生女。 黄仁膝下就这一个孩子,给她找的亲事必定也是一等一的男子。 而她的夫婿确实是这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才貌俱佳不说,就连德行也是极好。 成亲前更是当着黄仁的面跪地发誓,这辈子只娶黄囡囡一人。 魏俊知是师爷魏锃的亲儿子,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今日无事便一起出来转转。\"魏俊知笑道,谈话间始终轻轻拥着妻子,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郎才女貌,真是般配!\"路人纷纷称赞。 两人得体地跟熟人点头告辞,来到一个卖小玩意的摊位前驻足。 黄囡囡虽然容貌一般,但眉眼颇显慧气,不像是那种胸大无脑的人。 最近满香楼的表演带火了一个兔子面具,女子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显然十分喜欢。 然而,一旁的丈夫却将一个脸腮通红、肥头大耳的猪头面具举到她脸前比划,\"这个更适合你!\" 此话一出,站在摊位前的小姑娘忍不住拿起帕子掩鼻轻笑。 第160章 怀念老家 魏俊知扫了对方一眼,眼底笑意更浓,完全没注意到妻子脸上的尴尬和不满。 \"真是虚伪!\"刘素年冷冷地说。 \"嗯?\"颜漫疑惑地看向她。 \"那个男的真是虚伪,人前装作一副相敬如宾疼爱妻子的模样。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只会把美好的东西跟她联系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丑陋的猪头面具!\" 颜漫闻言重重点头,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没想到刘大夫不仅医术好,还擅长洞察人心啊!\" 刘素年轻拍了下她的手,\"你别打趣我了,就算有一身医术还不是没有地方发挥。像祖母医术那么好,生活了一辈子也只能给闺房的姐妹们看看病……\" 两人回到驿馆,坐在池塘边的秋千上。 清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 \"你之前不是开了一个医馆吗,现在怎样?\" \"别提了,自从被家里发现就关闭了,还被父亲关了我三个月的禁足!\" 两人陷入沉默,在这个世道,一个女子开医馆简直是天方夜谭。 颜漫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熠熠地说:\"可以找将军帮忙啊,派两个官兵在医馆外面守着。\" \"嗯……如果他肯帮忙,在我爹娘面前说两句好话的话说不定可以。\"刘素年垂着脑袋思索片刻,突然狡黠一笑看向她,\"话说你们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们……\"颜漫连忙从秋千上站起,到她身后推着秋千掩饰自己的慌乱,\"我们就正常啊……\" \"嗯?多正常,我上次听许大将军说你们已经准备要成亲了\"刘素年说着别过头看她。 \"才没有。\"颜漫说完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他呢!\"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嫁给她呢…… 等伍岩州的事情解决,她准备先回去把心脏治了。 每个时空的任务完成,时空穿梭的窗口会彻底关闭,她不仅要想想如何拖延下窗口关闭时间,还得做好永远留在这里的准备…… \"是吗?\"刘素年脚尖点地停下秋千,凑到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见你这么悲观,还以为你一直是个勇往直前的小炮仗呢!\" \"哎呀,别提他了!\"颜漫手上用力给人荡出老远,想要终止这个烦人的话题。 刘素年脚尖触地停下,握着缰绳,转头看向她,面色稍显严肃:\"你如果没想好要不要跟他在一起,那你们……\" 她小声道:“那你们相处要注意分寸,万一以后分开了,他一个大男人不过是多一件风流韵事,你一个女子可就惨了!” 颜漫点点头,但又有些冥顽不灵道:“你说的对,但是大夫,我看到喜欢的人就是忍不住想要摸摸蹭蹭抱抱怎么办?” 她说着手不老实地戳了戳刘素年的敏感的细腰。 “哎呀!”刘素年站起身,佯装要打她:“你这是病,得治!” “怎么治?” “要不你现在就让许大将军娶你,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 颜漫双手交叉在胸前,煞有介事地摇摇头:“不行,我不能那么早成亲……” 刘素年不解:“为什么?我们也到成亲的年纪了。” 颜漫道:“万一我变心咋办,蓝月没有电影漫画,没有薯条汉堡,有时还真有点怀念我的电子朋友和垃圾食品……” “什么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你老家的东西吗?” “对,地方特色。” 刘素年俏皮地点了下颜漫的鼻尖:“那你老家有跟许大将军一样帅的男人吗?” 颜漫沉默,是啊,那个冷漠的世界,她不想再变成一个人…… \"耳朵什么时候红了,是不是提到某人害羞了?\"刘素年眼尖地发现了她的异样。 \"才没有!你不是要回锦安吗,怎么还不走啊?!\"颜漫慌忙转移话题。 \"就是害羞!\"刘素年轻轻戳了下颜漫已经快要熟透的脸蛋。 \"没有!\"颜漫快步离开,边走边喊,\"哎呀好烦啊,不理你了!\" 庭院重回安静,两个男子从圆石堆叠的假山后缓步走出。 刘然居陷入沉思,突然开始认真考虑帮妹妹开医馆这件事。 之前自己只想着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坏处,却忽略了这是她真心热爱,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做错了…… 在伍岩州这段时间,他发现妹妹远比自己想象中坚强,而且开医馆确实能帮到不少人…… 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出神的许肆,刘然居问道:\"你在想什么?\" 许肆的思绪被人打断,眉梢一挑,浅笑道:\"我是在想如果哪日刘大小姐开医馆的话,我必定亲自到场,送块亲手题的牌匾作为贺礼!\" \"就你那手破字。\"刘然居瘪了瘪嘴,迈步离开,\"还是算了吧。\" 这日颜漫快步来到满香楼,两阶并作一步地往上跑。正上楼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动。 回头一看是冒失的店小二将手里的盘子摔碎了。白色瓷片碎了一地,那一盘伍岩州红烧鱼遭了殃,溅了周围的客人一身。 \"惨喽。\"颜漫啧啧两声。 本想看别人的好戏,自己一回头却跟下楼的人撞了个满怀。 清冽的酒香瞬间充斥鼻腔,下巴乃至脖颈都感觉一阵清凉。 颜漫颔首擦了擦身上的酒渍,一抬头眼底映入一张俊美的脸庞。 \"可惜我这好酒了。\"男子声音清脆悦耳,一双弯月眼微眯时像只魅惑的狐狸。 又是他? \"世界还真是小……\"女子仰头看着高阶上居高临下的男人,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疑惑。这人是不是没事干,整日在大街上闲逛?! \"应该是我们有缘。\"秦焕眸光含笑纠正她的话。 颜漫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中那只精致的酒壶上——镶嵌着紫色宝石的金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酒她认识,紫府金醪啊。 之前见许肆他们点过这酒,一壶就要五十两银子,光是听着这价钱就让她肉疼得很。 男子眼底三分轻佻、三分玩味、四分探究,像是在品鉴什么有趣的东西。 \"原来姑娘也喜欢来满香楼啊,这里确实有几个小倌的曲子唱得不错……\"他说这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脸上打量。 颜漫附和笑笑:\"是啊,英雄所见略同。\"说完,便要侧身往楼上走。 可秦焕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楼梯的雕花栏杆上,姿态优雅却毫不客气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161章 有八卦 他身上那件月白色锦袍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衣袖上绣着的祥云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颜漫抬眼狐疑地看向他,却见对方低头盯着自己另一只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么好的酒没喝两口就洒了,姑娘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说法?\" \"哇塞。\"颜漫肉疼地又看了眼他手里的酒壶…… 然她手头还有事,着急要走,不想跟他纠缠,直言道:\"那我陪您一壶?\" 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同意啊大哥,您有钱,我穷啊! \"好啊,\" 对方答应得十分痛快,秦焕唇角微扬,转身就走:\"上楼吧,刚好我的雅间还空着。\" 颜漫笑容凝住,痛苦扶额,不是…… \"不是,我现在……(有事)\" 秦焕在楼梯上回过头,清澈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略显沮丧地看向他。 仿若一只上一秒还在兴高采烈,下一秒就被人狠心抛弃的小狗…… 看着这张无辜又可怜巴巴的脸,加上想到人家之前三番两次的帮忙,颜漫几度开口,拒绝的话往下咽了又咽,最后实在没忍心说出。 她笑笑:\"请吧。\" 秦焕脑袋一歪,好似没看出她未说出口的拒绝,兴致未减地继续带路, 然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转身就升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冷意。 颜漫跟在后面轻叹一声,事已至此,去跟许肆报备一声吧…… 来到三楼走廊,经过一间房门半敞的包厢时,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混杂着觥筹交错的声响中。 颜漫下意识地转头一看,顿时双目圆瞪,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似的。 \"就在前面。\"秦焕见她没跟上来,好心提醒道。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颜漫快步走了几步,略显心虚地小声应道:\"我今天约了人,先去跟他说一下,马上就来!\" \"好,那我等你。\"秦焕笑容温柔似水,在屋里先行坐下,自顾自给杯中斟满了酒。 嘈杂的屋内,正席上的人无聊地将头杵在下巴上,听着旁边的人说着索然无味的冷笑话。 这时,门口探进一个机灵的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朝里面环视一周。 许肆眸光一亮,弯曲手掌朝她招了招手,动作带着几分醉意慵懒。 颜漫像只灵活的小猫似的,绕道快速穿梭在坐席后,从怀里掏出东西递给他。 完事后,她凑近轻嗅了下许肆身上的酒气,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钻酒壶里泡澡了呢?喝多少今天?!\" 颜漫轻瞪了许肆一眼,多少有点小媳妇要打老公的架势。 许肆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的酒量……\" 颜漫打断他的话:\"还不如我呢!\" 许肆那两杯就倒的酒量她会不知道,连她都比不上! \"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颜漫紧了紧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生怕被人看了占便宜似的。 \"那你在这里保护我。\"许肆红着脸笑道,酒喝了三分,但现在却感觉醉了有七分。 温柔稍纵即逝,颜漫压低声音问:\"要不要听八卦?\" \"什么?\"许肆微微挑眉。 颜漫瞥了眼席上的其他人,抬起手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消息送到,颜漫刚要离开,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你回趟驿馆,把刘然居找来。\"许肆轻声说道,口吻里带着几分深意。 \"您在这里做见证不就得了,还找刘然居干嘛?\"颜漫不解地皱起眉头。 \"我跟他们走得近,若是找我包庇……不好推脱。\"许肆说得坦然,就差把\"我是贪官,我们官官相护\"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颜漫拧眉看着他,一脸\"你怎么这样\"的表情。 \"吃人最短拿人手软\",许肆摊手示意他的无可奈何,像个被迫妥协的可怜人。 颜漫垂眸暗暗翻了个白眼,\"要不说您是战神大将军呢,打入内部的工作这么成功,感觉再过几天就要彻底变成伍岩州县府的一员了。\"她咬牙切齿道,语气里满是揶揄。 \"过奖过奖,快去吧。\"许肆推了推她的肩膀,像赶小动物似的。 \"没有别人了吗?\"她今天还约了人一起吃饭,心里有些着急。 \"今天是盐会私密聚会,没带旁人。\"许肆道。 这聚会是钱禅发起的,邀请了盐会的所有人,除了跟他竞争会长的沈翊。 \"怎么,你有事?\"许肆狐疑地看着她,上下打量着她微微带着红晕的脸。 \"没!\"颜漫讨好似地朝他笑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使命必达,我这就去!\" 秦焕抬眸,正巧忽见一道人影飞快从门前\"唰\"地一下跑过。 只见她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噔噔噔地下楼,像只兔子似的,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门去。 秦焕斜目看了眼隔壁,嘴角轻抿,又悠然自得地坐回了屋里。 很快,官府来了一大波人,齐刷刷地涌进满香楼。 穿着制服的衙役们手持官刀,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不许任何人出入。 花妈妈扭着细腰,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哎呦,黄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慌乱。 手里的绣花帕子还没贴上人家的胸口,就被人别过头粗暴地推开。 黄大人面色凝重,丝毫不讲往日的情分,那张平日里笑眯眯的圆脸此刻板得像块生铁。 花妈妈眼珠子转得飞快,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接到线报,这里有人交易鸦片,官府按律搜查,任何人都不许离开!\"黄仁的声音像是冬天的寒风,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小花,你糊涂啊!\"黄仁晦气又郁闷地朝她摇了摇头,这不是坏自己功绩吗? 鸦片这种毁人神志的毒物,是当朝律例明令禁止的,碰了这东西轻则是砍头的死罪,重则祖宗十八代都得被挖出来鞭尸。 所以举国上下,就是再胆大包天的人,也没人敢轻易沾染。 这玩意儿在民间传得恐怖如瘟疫,人一旦沾上就是死路一条。 这事无论发生在任何地方,都能让当地官员吓得魂飞魄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那顶着乌纱帽的脑袋就得交代在断头台上。 黄仁心里直打鼓,恨不得赶紧跟这玩意儿撇清关系,半点包庇的心思都不敢有! 花妈妈听到这话,腿都软了,她们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第162章 为何不哄 转念一想,又担心是手底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利欲熏心、手脚不干净。 要是东西真的在满香楼被翻出来,她不仅生意没得做,这条小命怕是都得搭进去! 想到这里,她的后背已经要被冷汗浸湿了。 情急之下,她竟抢在官兵前头,一溜烟窜到木梯口拦住去路。 这不拦还好,现在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大人,实在是冤枉啊!\"她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满香楼在伍岩州开了十几年,向来清清白白,从来没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周围衣着清凉的美人们跟着齐齐点头,纷纷低垂着眉眼,抽抽搭搭地掩泪哭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要多惹人怜惜有多惹人怜惜。 就在这时,颜漫和刘然居赶到门前。眼前的场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颜漫突然扬声一嗓子:\"少卿大人,您怎么来啦?\"她这声喊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这一嗓子给旁边的刘然居猝不及防吓得一哆嗦,痛伤友军,颜漫赶紧双手合十跟他赔笑道歉。 不过瞬间整个大堂内,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黄仁和魏锃一看连大理寺少卿都来了,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可不妙,不能再耽误功夫了。 再拖下去,怕是连他们自己都得搭进去,摊上个什么包庇的罪名。 魏锃二话不说,亲自上前一把拉开了往日相好的花妈妈。 用尽了蛮力,哪还有平日里温情脉脉的交好样子。 他径直带人上楼,直奔楼上的厢房而去,脚步声\"咚咚\"作响。 楼内上上下下三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就连屋里的食客都放下碗筷跑出来凑热闹。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议论发生了什么事,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阵仗,怎么当官的都来了?\" \"该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人群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胡乱猜测着。 秦焕兴致缺缺地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框上,一张俊脸写满了不快,仿佛被人打扰了雅兴。 尤其是看到那个跟在人群后面,还不忘捂嘴看戏偷笑的某个身影时,他的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越过人头攒动的人影,颜漫刚注意到远处朝自己投来的冰冷视线。 隔着人群远远向往,那眼神,却好像能把她给冻住似的。 糟糕,忘记还约了人喝酒了! 视线相撞的瞬间,颜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整个后脊梁骨都感觉凉飕飕的。 \"不好意思……让一下,借过一下……谢谢!\"某人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一边道歉一边拨开拥挤的人群,艰难地挪到男子面前。 \"抱歉抱歉,刚才有事耽误些时间……\"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男子眉头微挑,刚要开口数落她,却发现她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自己身上。 颜漫被喧闹的人群声吸引,她没注意的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脸早已没了之前那副明媚样子,简直阴沉得可怕…… \"啊!\"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从里屋传来。 魏俊知正在床上跟人颠鸾倒凤之际,屋门突然被人踹开,随后是一大波人群蜂拥而入。 两具白花花的身子在床上惊坐而起,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 更要命的是,带头的竟然是自己的老爹! 看到床上交叠的人影,魏锃嘴巴大张,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他连忙转身去捂黄仁的眼睛,双手局促地想要将其推搡出门。 然而为时已晚,黄仁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他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门,恨不得当场劈了这个畜生! 本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百分的女婿,结果却是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伪君子! 刚成亲没多久,就出来寻花问柳?这是要气死他不成! \"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青瓷杯被黄仁重重地摔在地上。 碎片四溅的同时,他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这还是头一遭,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魏锃翻了脸。 颜漫站在人群后面,使劲憋着笑。 魏锃这个老狐狸平时牢牢缠着黄仁不放,现在两人关系闹僵,只剩个没头脑的黄仁就好对付多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闹了个天大的乌龙,人群顿时沸腾起来,都在看这两家笑话。 颜漫这才发现身后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回到雅间,只见秦焕守着一大桌子菜,纹丝未动。 那张俊脸上写满了不快,活像是一尊冰雕。 \"这么多菜,你先吃嘛!\"颜漫看出对方的不开心,笑得谄媚,语气带着心虚的讨好。 \"可能是各地习俗不同,客人还没到,我怎么好意思动筷?\" 男子有意阴声怪调地说着,那语气里的寒意都快凝成冰了。 \"这顿我请!\" 颜漫说着拿起了酒壶,想给他倒酒,却发现壶里早就空空如也,她尴尬地抿了抿嘴。 \"我吃不惯冷菜\",男子声音傲娇,气氛没有半点缓和,甚至又冷了几分。 那股子慢慢升起的怨气,就差要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颜漫心里直着急,不知如何哄人,这人之前看着总是乐呵呵的,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没想到生起气来还挺麻烦的…… 秦焕打量着她,见她坐在桌边发愣,有些破防地率先打破沉默,轻哼一声:\"这就完了?\" 他对她的闭口不言十分不满! 喋喋不休道:\"你失言把我晾在这里,有错在先,为什么不哄我?\" \"啊这……\"颜漫一时语塞,心想这人还真是小孩心性,三岁,不对,两岁,不能再多了…… \"那、那我要怎样做,您才会开心呢?\" 女子努力做出一个自以为最有诚意且和善的表情,嫩白精致的小脸歪着头看着他,笑得憨厚又乖巧,活像一个面对幼稚园小朋友的老师。 秦焕垂下眼睑,故作大度道:\"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个小女子置气……\" 对面深深点头,像捣蒜似的。 他微微勾起嘴角,轻启朱唇道:\"明日的龙舟比赛,没人陪我。你如果没事的话,跟我一起?\" 颜漫面色一凝,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陪你?嗯……划船吗?\" 第163章 约定 \"就你这小身板,当然是看龙舟啊!\"秦焕无声失笑,眼里的寒意终于消散了几分。 颜漫点点头:\"行吧。\" “什么叫行吧,姑娘如果很勉强的话就不必来了。”秦焕傲娇地斜睨了她一眼。 颜漫由衷发出疑问:“可以吗?” 秦焕直接送了她个大大的白眼:“毫无诚意!” 颜漫道:“明天不见不散……阿焕,是吗?” 秦焕轻笑点头:“没错,你怎么个子不高记性还不好,真怕你明天又把我忘了……” 颜漫悻悻笑笑:“这次必然不会,我不是那种人,今天完全是个意外……” \"好!那明日辰时陶怡棋院门前见。\"秦焕起身,表情稍显严肃地说,\"这次可不许迟到哦。\" \"当然!\"颜漫扯着嘴角笑笑,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明天得早点起床了。 秦焕展开扇子,潇洒地转身离开,\"明日见!\"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气氛也是凝重得可怕。 屋内书册砚台碎纸片子散了一地,满地狼藉,魏俊知坐在房间中央,双眼无光,满头凌乱,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等明日天亮,整个伍岩州城都会知道他的笑话。 从高人一等的清傲公子变成市井上活色生香的谈资,他无法想象自己将要如何面对那样难堪的场面。 黄囡囡怒气冲冲地冲进来,一把扭住他的耳朵,抱着男人的脑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魏俊知,你竟然去外面偷人,你对得起我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男人如枯木一般被推倒在地上,空洞的眼睛灰暗无光,只有脖颈上两道指甲留下的血痕耀眼得发着鲜红的光。 女人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声嘶力竭地大声哭诉自己的委屈,凄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阵阵回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们才成亲啊?!\" \"是你在我爹面前发誓,说只喜欢我一个,我才嫁你!是你先说喜欢我,我才喜欢你的!\" 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她在一旁撒泼。 他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灵魂已经离体。 完了,都完了,他的名声,他以后要如何做人,如何在伍岩州活下去…… 魏锃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儿媳妇已经走了,下人说少夫人回娘家去了。 他急得直跺脚,赶紧让儿子去把人追回来! 然而魏俊知依旧呆呆地躺在地上,好似没听到一般。 \"夫妻之间床头吵床尾和,不要闹大了!\"魏锃急切地劝道。 \"现在还不大吗,父亲?\"一颗眼泪顺着侧躺的脸庞滑落在地,似要带走主人身上最后一抹温热。 魏锃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魏俊知的衣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老父亲气得怒目圆瞪,面庞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转头对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府里管家吼道:\"快去把少夫人拦下来,别让她回去!\" 倒在地上的魏俊知微微扯了下嘴角,眼神中闪过一丝自嘲。 即便在这种时候,老头子只在乎那已经千疮百孔的体面…… 一旁的下人们低着头,装作没看见这对父子间的争执,速速退下。 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跟着里头的人唉声叹息。 魏锃一屁股坐在朱漆斑驳的门槛上,手指颤抖着指向儿子,声音嘶哑地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管不住自己那三两肉,我这老脸算是被你丢尽了!几十年的清誉,就让你这么毁了!\" \"够了!\"魏俊知猛然从地上窜起,像只受伤的野兽般咆哮。 他随手抓起旁边的青花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不要再说了,你以为我好受吗?!你好歹享福了半辈子,认识的人都敬你三分,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我完了!\" 瓷片四处飞溅,碎成渣的样子就像父子两人今日掉在地上捡不起来的脸面。 魏锃被儿子这突然爆发的样子吓得噤了声。 在这个高大年轻的身影面前,他那副饱经沧桑的躯体显得格外苍老。 一直作为一家之主的他,那一瞬间,在儿子面前,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 \"你这是什么浑样!\"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底气,多了几分无力。 魏俊知草草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珠,眼眶泛红,再不看父亲一眼,直接略过他夺门而出。 门房的小厮想要拦,却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而此时的黄府内,黄囡囡正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嚎啕大哭,梨花带雨地说自己要和离。 身上绣着蝴蝶纹样的月白色大裙裾,早已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黄仁怔怔地坐在一旁,一双粗糙的手无措地摩挲着茶杯。 向来女儿奴的他,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他暗自叹了口气,黄魏两家很多事情都有挣不开的利益捆绑,他有很多事情也需要仰仗魏锃。 而且同在府衙做官,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这门亲事真黄了,两家的情谊也就断了,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囡囡啊,\"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男人都是这样……不过就算他娶二十个小老婆,你也是不可撼动的大房……\"话没说完,就被女儿的哭声打断。 \"爹——\"黄囡囡拉长了哭腔,用力狠狠甩踢了两下自己的两只小肥脚,这是从小到大每次烦躁时跟老爹撒娇赖皮的标准动作,但这次却有点不奏效了。 \"囡囡啊,\"黄仁继续劝道,\"其实俊知除了……除了这事也没其他毛病,平时你们不也挺好的,我看平时对你都很照顾……\" 一说起这个来女子更加委屈,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他总是人前做的贴心,但背后的冷漠和故意贬低只有自己知道。 偏偏她嘴笨,像只吞了饺子倒不出的茶壶。 心中有苦难言,受了委屈也说不清楚,还是个悲催的泪失禁体质,即便想要跟他辩驳,在旁人眼里,也总像是她不讲道理、撒泼无赖。 见女儿哭得更大声了,黄仁手忙脚乱,又是拿她爱吃的蜜饯果子,又是哄着要给她买新衣裳也不见好。 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报说:\"老爷,魏家来人来请大小姐回去。\" \"不见不见,叫他们走!\"黄囡囡使着性子,尖声道。 \"让他进来。\"黄仁却难得的忧思沉稳。 父女二人几乎同时出声,一个坚决,一个犹豫。 第164章 不守约定 黄仁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语重心长道:\"囡囡,人无完人,至少给他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说完便让人叫魏俊知进来。 小丫鬟站在原地,话在口中难开,犹豫片刻后支支吾吾地说道:\"老爷……姑爷没来,是魏府的管家。\" \"什么?!\"黄仁腾地站起来,语调拔高,重重一拍桌案!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自己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魏俊知那个臭小子竟然打发了个下人过来?!这不是存心打他的脸吗! 黄仁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在屋里气得直打转,\"这个混帐东西,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连个面都不露!\" 黄囡囡安静地看着父亲发火,心里暗道:md,我爹终于开始懂我了。 往日里总说要以和为贵的老父亲,今天可算是动真格的了。 黄仁心里握着一把火,抬手想要把屋里的实木桌掀翻,结果曲着颤抖的老腿尝试了两次,那沉重的红木桌纹丝不动。 这些年在府衙里坐得太久,力气都没了……骨气也没了。 正沮丧呢,起身时不小心扭到了自己的腰,疼得龇牙咧嘴。 \"爹!\" 黄囡囡赶紧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爹,是女儿的错,你年纪这么大了,还让你为我操心……\" 看着父亲头顶那藏不住的斑斑白发,她的眼泪不值钱地大颗大颗落下,滴在父亲略显苍老的手背上。 黄仁瞬间也红了眼眶,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紧紧地握着女儿白胖的小手。 \"罢了,日子过得不好咱就不过了……撕破脸就撕破脸,大不了老子这官也不做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你能开开心心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听父亲这么说,黄囡囡哭得脸都皱成一团。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弯下腰,捂着嘴开始干呕,脸色煞白。 黄仁诧异地拍着女儿的后背,神色慌乱道:\"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身后的丫鬟小翠小声道:\"老爷,小姐两个月没来月事了,我们都猜测……\" 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轻。 \"你、有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黄囡囡略显难为情地开口道:\"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黄仁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沉思片刻突然觉得不对,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们成亲差不多也才两个月,难道……这个混小子!这方面的本事真是不少。 \"他总是找理由出去,如果他知道我怀孕……恐怕更放肆。\" 黄囡囡沉着脑袋,声音像蚊子哼哼,越说声音越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你个傻丫头,这些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我?!\"黄仁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拍了拍大腿…… 清晨窗户一开,外面天光大亮,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颜漫不想迟到,一大早便梳洗打扮完毕准备出门了。 桌上打包好的果子被人打开,且明晃晃地少了一个。 她环视一周很快抓到了故作淡定的\"罪人\",眼睛一瞪,\"白昭,我这是要送人的!\" \"帮你尝尝味儿……\" 白昭正说着,嬉笑的脸上笑容一收,敏捷接过对面投过来的装着热茶的杯盏。 里面溢出茶水差点洒了他一身。 颜漫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看着他:\"赔我!\" 白昭装作没听到,拿起茶盏递到嘴边轻尝一口:\"要不说还是你贴心呢,知道让哥哥喝茶顺顺。\" \"讨厌!\"颜漫将果子重新包好,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本来准备带去给人做昨日爽约的赔礼,这下变得不完美了。 刘素年见她要出门,细眉微挑,问说:\"这么早?龙舟比赛还要好些时辰呢。\" \"约得早,我先走了\",颜漫扬手跟她告别,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来到约定地点,人还没来,街上人员稀疏,时间还早,只有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在吆喝。颜漫于是到棋院对面的一棵大柳树下等着,想着秦焕一来就能看到自己。 柳枝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纤细的枝条刚刚发出嫩芽。 然而,左等右等,人却迟迟不见来。 颜漫的耐心和好心情都快磨没了。 龙舟比赛开始了,远远听着热闹得很,鼓声震天,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去看热闹,只有她还站在人影稀疏的大街上。 \"不会是不来了吧?\"颜漫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灼目的太阳,怎么也过了辰时。 远处湖岸边敲锣打鼓、人声鼎沸,热闹得很,她还没看过赛龙舟呢,忍不住朝那边观望。 踩着高处的石头上垫脚看,远远看到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们,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着光,在船头响鼓的统一指挥下动作整齐划一地拨着船桨,两岸人群为声色各异地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呐喊助威,场面好不热闹。 舞龙舞狮的在岸边耍着绝技,彩带飞舞,还有卖花卖小吃的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看着就很香…… \"一、二、三、四、五……\" 女子抬手数着河面上的龙船,一个个跟小火箭似的在水面上窜得飞快,激起汹涌的白色水花,很快就绕到河道另一边看不着了。 颜漫无奈地坐在足有半人高的圆石上,周围的街道安静的很,只有偶尔几个行人匆匆而过,大家基本上都去看比赛了,只有她在这里傻等,多少有些可怜。 她想要一走了之,但又担心他有什么事耽误,万一来了看不到自己,那自己不就失信人家两次了。 颜漫最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她也向来不喜欢失信于人。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接着大量人群返回街头——比赛结束了。 md,你真该死啊…… 颜漫像被掏空了灵魂,手里机械地拔着野花的叶片…… 刘素年见她一脸怨气地蹲在树下,问她在这里干嘛。 颜漫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等人,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杀气。 \"还没来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女子眉头微拧,她其实也想说这人是不是不靠谱,有意放颜漫鸽子,但又觉得不能轻易恶意揣度人,毕竟这世上总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外发生。 颜漫摇摇头,咬牙切齿道:\"他最好是死在了路上了,否则……\"说着她愤愤地一脚踹飞地上的一粒石子。 第165章 疼就对了 刘素年美目微抬,被颜漫突如其来的狠劲吓了一跳。 颜漫挤出一丝笑:\"你先回去吧,我再等他一刻钟!\"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个放她鸽子的家伙。 如果现在有颗火星子落在颜漫跟前,恐怕可以瞬间引燃整个伍岩州城。 但她这人就是这样,该死的道德感…… 别人爽约她,她事后可以把人打死,但她绝对不能爽约别人! \"好,那你也早点回!\"刘素年看她这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颜漫从白天等到傍晚,在树下站站靠靠,几次想一走了之又悻悻回来,十分不甘心。 她拦住过路人,问道:\"请问您认识一个叫阿焕的吗?\" 路人诧异地指了指路边的狗,示意他家的狗刚好也叫这名,惹得颜漫一阵无语。 颜漫在街上手舞足蹈地跟人比划,\"大约这么高,白白瘦瘦,喜欢拿一把扇子(装哔)……\" 这简直是大海捞针,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在楼上喝茶坐了半天的某人,此时正气定神闲地跟人下棋,眼睛时不时留意下对面树下徘徊的身影,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尹凡发现擅长棋艺的少当家竟然落了颗错子,知道他都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毫不留情地吃了他的子。 \"少当家,再这样让人等下去,人家恐怕要发脾气了。\" \"……这就发脾气也太没诚意了。\"秦焕轻轻摇着扇子,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我其实不是怕她发脾气,我怕……\" 尹凡视线转向楼下,颜漫正在石头上磨匕首,又白又锋利的刃面,闪着令人惊恐的光! 秦焕默不作声,就是要让她等。 颜漫侧身倚在石头边看山那边的夕阳,百无聊赖地将两指放在眼前,指间夹着远处的那颗缓缓下沉的小太阳,小声嘟囔道:\"等太阳落山,我就走……\" 这话说得时候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要说一开始是为了信用等在这里,现在是为了自己今天投入的沉没成本,这一天的时间总不能白白浪费。 一脚爆头有点太无聊了,踩地上慢慢碾死又有点麻烦……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几百种报复的方法。 \"嘎达\"一声,手里的枯木枝被她恶狠狠地单手掰断,像是在预演接下来要干的爽事。 等人来,见头就秒! \"颜姑娘!\"一道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应声,一道刺骨的冷光朝秦焕迎面刺来,喷火的眸子沸腾着灼灼杀气! 然而看到来人很快又降温湮灭。 男子手底杵着拐杖,脸色苍白,眼眶下发着乌青,高大的身子无力地垂着肩膀,整个人一副萎靡不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怎么了?\"颜漫快步走上前打量着他,这是闹哪出?昨天不还好好的?! \"无碍,因为想着第二天要见某人……想太多了,一不小心没睡好。\"他虚弱地笑笑。 颜漫被这不着边际的话给酸到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明知故问道:\"谁啊?\" \"街头张家铺子的豆腐西施……\" 秦焕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她的脸,表现略微有些欠揍。 见他没个正形,颜漫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要走。 \"颜姑娘!\" 秦焕瘸着往前追了两步,语气诚恳地在身后快速解释。 \"我昨晚回去碰到熟人,跟人吃了海鲜又喝了酒,痛风的老毛病犯了,今日一早起来便无法下床,很抱歉……你一定等了很久吧?\" 颜漫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道:\"还好啊,一天而已……\" 语气是说不出的幽怨,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原谅他。 \"你既然不能来,为什么不找人给我带个信呢,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我的时间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吗?!\" 即便面对着一个病殃殃的面孔,她还是没憋住,终究是一吐为快。 因为怒火中烧,说话的分贝没控制住,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有几个老太太还驻足看起了热闹。 男帅女美,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小情侣在吵架,纷纷投来暧昧的目光。 颜漫双手环胸抱于胸前,扭头不理会那些视线。 \"对不起,这次确实是我食言了……我担心你知道我生病会取消见面,好不容易有机会约你一次,我怕以后就没有这种运气了……\" 男子说着羸弱的身体晃着就要倒下,像一棵风中摇摆的小树。 颜漫眼疾手快地上前给人扶住,\"小心!\" \"今天是我的错,我请你吃饭吧?\" \"你别吃饭了,你现在这样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秦焕垂眼眸光一黯:\"这里不好找马车……\" 颜漫轻叹一口气:\"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 男子突然双眼紧闭一晕,整个身体都压在了比他身量小了不少的女子身上,呼吸急促无序,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你撑住啊,别死我手里啊喂!\" 颜漫一手穿过腰侧扶着他的背,一手朝远处缓缓而来的马车急切招呼,这货看着瘦,怎么这么重…… 车夫好心地帮她将人抬上了车,但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却有些不老实地在昏睡的男人身上打量,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给颜漫都看紧张了,怎么,对他感兴趣? 马车外的尹凡挥鞭驱车而行,暗暗摇头瘪了瘪嘴——少当家为了糊弄人,不惜吃了伤害身的药丸,这一天到晚不知究竟是折磨别人还是折磨自己…… 车内,男子像个磁铁似的,脑袋从人肩膀滑下枕在人腿上,睡得十分香甜。 只听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给外面的尹凡都听到了,狐疑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秦焕坐起,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竟然敢扇他巴掌?!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打他脸!就连他那暴脾气的师父都没动过他这张脸。 \"你终于醒了!\"颜漫努力憋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假惺惺地询问,语气甜得发腻,\"你还好吗,你家在哪儿啊,得跟师傅说一声!\" 秦焕垂眸敛下眼中的不悦情绪,声音低沉地答道,\"……南郊的竹溪别院。\" \"师傅,南郊竹溪别院!\"她顺势跟外面的人招呼道,清脆的嗓音带着几分难掩的愉悦之色。 \"呦,富户啊!\"外面的伪车夫是懂趁机捧自己主子臭脚的,语气里满是恰到好处的惊叹。 颜漫笑意盈盈地凑过脑袋看着他红肿的脸,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疼吗?\" \"疼……\"美丽的眸子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男子捂着脸垂下脑袋,鼻尖眼眶带着一抹可怜的粉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见他那副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颜漫握了握自己还在隐隐发麻的手,心道:哼,疼就对了…… 第166章 喜当妈 天色渐晚,马车渐渐远离了闹市,往寂寥的山上驶去,四周越发寂静。 颜漫看着外面的逐渐变高的灌丛,乍然警觉起来,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刚才看这车夫贼眉鼠眼的,别不是要带他们去噶腰子吧…… 窗口处徐徐而入的晚风轻轻撩起了她侧脸和颈间的发,露出那张白皙轮廓优越的脸,月光下如玉般莹润。 男子收敛了呼吸,眼睛都不带眨地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这是去你家的路吗?\"她狐疑地问道。 一双闪亮的眸子透着机敏,清澈得像个夜里清凉见底的石潭,里面映着今晚好看的月色,闪烁着点点星光。 他见过不少美人,但大多徒有美貌,乏味无趣,感受到自己失序的心跳,秦焕确定他对眼前的人动心了。 \"烧糊涂了?\"见他迟迟没有回应,颜漫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秦焕轻笑,拿下她的手不留痕迹地在手心揉捏了一下,快速松开,没有给对方怀疑的机会,动作轻柔得像片羽毛。 \"这条路没错。\"男子轻声回答,嗓音温柔。 \"有钱人都喜欢住得这么偏吗?\"颜漫扯着帘子朝外面打量,心里不放心地直打鼓,生怕真的是遇上了什么不法之徒。 跟她想象中富丽堂皇的气派大别墅风格不同,眼前这宅院清雅安静的很,门前院内点了明亮的灯盏,跟周围的装饰和谐成一幅美画,又让整个院子亮如白昼,处处透着雅致。 看得出这宅子主人跟她一样,也是不喜欢黑的,到处都十分亮堂。 一进门只见到一个中年的管家,就没见什么人了,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 颜漫本想把人送到就走,结果管事的却跟门口的车夫小声唠上了,这么大的宅子也没见其他出来搭把手的下人,反常得很。 \"见笑了,有点冷清,我平时喜欢自己一个人住。\"秦焕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 颜漫暗暗吐槽,这也太冷清了,要不是这人摸着有温度,不然在这没人气的荒郊野岭,她还真以为自己进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想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男子走起来摇摇晃晃,像是片秋风中的落叶,颜漫主动给他当了个扶手。 骨节分明的大手顺势扶上女子的肩,两人缓缓而过,秦焕低眉偷笑,看向月下的一双暗影,心底觉得十分般配。 身后,一胖一瘦的两人低声嘀咕。 \"这女子是?\"管家压低了声音问道,以前这院子可从没来过外人,就连夫人都不知道少当家这处私宅,今儿个怎么带了个姑娘回来。 还能怎么回事,尹凡眼神晦涩地跟他对视一眼,对方瞬间了然。 \"让屋子里的都躲着点,别耽误少当家好事!\"管家连忙招手示意几个探头探脑的丫鬟小厮赶紧躲起来。 …… 颜漫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精致的摆设一尘不染,却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还真是一个喘气的活人都没看见,眼底逐渐染上几分惊悚。 这宅子该不会不干净吧…… \"你病了,这没人照顾你怎么办?\" \"我喜欢安静。\"男子声音虚弱,费力地抬脚上在了床上。 \"这也太安静了……\"颜漫低声喃喃,忍不住探头在敞开的窗边打量,视线在院子里来回搜寻人影,警惕非常。 她想说安静得都让她感觉有点阴森森的…… 男子侧躺在床边,眼睛微合,像只黑暗里隐蔽的猎手,视线默默跟随在女子身后,眸光深邃。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但这是第一次,他想要得不到一个人的心。 \"有人吗?你家主子快(死)……病了!\"颜漫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喊道,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没有得到回复的颜漫悻悻地来到床前,男子脸颊绯红,气息沉重,看起来情况比刚才还要严重一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颜漫来到窗前,刚要关上灌风的红木窗,视线一亮,月光下一根微微泛着银光的细丝吸引了她的注意。 横在窗口处的丝线在靠近窗框边处挂了个染了同色的铃铛,做工巧妙,若不是月下的光线反射,根本发现不了。 微不可察的细线和几乎隐身的铃铛应是主人有意放在这里给自己做警报的,以防从窗而入的贼人? 这老道的手法,像是江湖中人常用的机关,跟略显单纯无脑的阿焕有些不符。 颜漫轻移眼眸看向床边,这小子看着心大但总觉得可疑,难道真的是什么江湖人物? 馥郁芬芳的花香让她留意到种在窗口外的一丛茂密的五颜六色的野菊,这都入春了还有菊花,也是少见。 窗口正对着一潭清澈的小池塘,倒映着皎洁的月色,池塘边种了一棵刚长出新芽的梧桐。 月光明亮,利落又不失温暖的小院静谧又祥和,处处透着主人的用心。 床边闷哑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虚弱。 \"你回去吧,不必管我。\" \"有人照顾你吗?要不要我去把刚才门口的那个家丁找来?\"颜漫转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不必管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这话说得坚强,但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想要留人的可怜。 可惜对面不是个心软的主。 颜漫掉头就走,离开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闷响,男子迷糊中从床上摔下,发出一声痛呼。 这药丸作用强劲,秦焕不争气地真的晕了过去…… 迷糊之中,额头传来湿哒哒的冰凉触感。 男子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唇角轻启,带着几分惊喜:\"你还没走?\" \"我怕你死了\",颜漫把温水沾湿的帕子放在他发热的头上给他降温。 完事,重新坐到桌边,翘腿翻开上面的书册,沉着脑袋闷声说道:\"作为最后一个见到你的人,我可不想被人扣上杀人凶手的帽子。\" 男子扶了扶额头上降温的帕子,斜着脑袋看她,目光温柔,\"你在看什么?\" 颜漫拿起书来看了眼外面的书名,一字一顿地念道:\"武、林、少、侠、传……有点意思。\"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我也喜欢看那本书……\"秦焕扯着干涸的嘴角笑,声音沙哑,\"我渴了。\" 女子闻声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见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又好心地扶他起来。 脑袋发烧,手也废了? 张着嘴等人喂水,像个半身不遂的病号。 咕咚咕咚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喝得急了还呛到了自己。 \"我还要。\"男子抬眸看着她,水润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他的睫毛浓密,眼睛很大很好看。 秦焕自己知道,他向来是个会物尽其用的人,尤其了解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然而他以为自己正顺利地施展美男计的时候,颜漫心里却全是慈爱。 女子红唇紧抿,怎么莫名有种突然当妈的感觉? 第167章 对牛弹琴 秦焕躺在精致的雕花木床上,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房间里点着一盏青瓷琉璃灯,暖黄的光晕洒在他绣着金线的白色寝衣上。 他偏过头,用带着几分撒娇的沙哑嗓音问道:\"我睡不着,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 \"我平日无聊得很,哪有什么故事……\"颜漫看书看得正起劲,头也不抬地敷衍了一句。 \"那天在街上看你身手不错,你功夫在哪里学的?\"秦焕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继续追问,完全没有看到对方不耐烦的样子。 颜漫轻轻抿了抿唇,随便扯了个理由:\"我师父不让我出门说他的名字……\" \"听你口音,北边的?\"秦焕不死心地继续打探。 颜漫置若罔闻,翻过一页书,纤长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挲。 \"年芳几何,可有婚配?\"秦焕又换了个话题。 \"……\" 见她还是不理会,他又问:\"有心上人吗?\" \"有,心里一个,肚子里一个……\" 秦焕眼眶微睁,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知道她在敷衍自己,捏了捏头底下的软枕,眼底满是不悦。 颜漫手握着书册靠在灯下,全身心都在故事里,嘴角还时不时无声地笑两下。 房间里的铜香炉袅袅升起一缕檀香,秦焕深吸一口气,目光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的人,嘴巴喋喋不休,锲而不舍道:\"你生辰八字多少,我其实也会看点手相。\" 颜漫终于忍无可忍地合上书,长睫毛下的杏眸闪过一丝恼怒。 她几步走到床前,俯身威吓道:\"闭眼!\" 床上的人略显不服地抿了抿唇,乖乖合上了眼,还想张嘴说什么,却被颜漫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额上的帕子拍在了嘴上。 \"……\" 秦焕睁开眼,对上一张写满\"再多说一个字就让你好看\"的脸,识相地缓缓将湿哒哒的帕子重新盖在额头上,眼神无辜得像只做错事的孩子。 夜深人静,颜漫在他房间轻声查看,突然发现一把藏在绣屏后的染血长剑。 这人还真是挺令人惊喜的…… 颜漫斜看了内屋一眼,轻拿起剑来细细打量。 剑身上若隐若现的花纹莫名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蹙眉沉思半刻,突然感觉心头一震! 这花纹……和刘素年手中的那把剑有几分相似。 \"我想喝水……\"床上登时传来虚弱的声音。 给做贼心虚的颜漫吓了一跳,速速将东西放下去倒水。 \"水来了\",她端着杯子轻声唤道,床上的人却闭着眼睛并没有醒。 她凑上前瞅了两眼,刚要走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秦焕应是在做噩梦,眉头紧锁,手烫得厉害,出了一掌心的汗。 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清冷的月光从窗棂斜斜洒进来,照在他安静的睡颜上。 他的睫毛又密又卷,像把小扇子般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侧脸的线条柔和,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奶狗。 颜漫暗自腹诽,这人害得自己站了一整天,活该发烧! 正想抽回手,男子突然睁开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你刚才一直在用这种眼神看我吗?\" \"什么眼神?\"颜漫挑眉反问。 秦焕不答,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低沉温柔:\"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开来,他的眼眸像曜石般明亮水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仿佛黑夜里一片蛊惑人心的深海,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却又暗藏危险。 颜漫嗤笑一声,手努力往回抽了两次没有成功…… 她的眼底顿时升起一抹警备,冷眼打量着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俊脸。 \"……那你是有点惨哦。\" 秦焕闻言满脸黑线,丢开她的手,把脸埋在被子里,像个受了极大委屈似的长叹一口气 \"我都生病了,你还说这种话……\" 颜漫被他夸张的反应逗乐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男子如此明目张胆地撒娇。 秦焕侧躺着露出半只略显晦暗沮丧的狐狸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用好听的少年音喃喃道:\"你应该说——我们是朋友,互相照顾很正常。\" 颜漫略显叛逆的表情,显然没有一副虚心接受教导的好学生模样。 女子学着他撒娇的语气,故意逗他:\"嗯,好吧……我们是朋友,但照顾你主要是因为我心善!\" \"哎呀不是这样!\"秦焕气呼呼地扭过身子,抱着被子背对着她。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谈情说爱哪有这么麻烦…… 这简直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对牛弹琴,白费功夫! 半夜,秦焕正睡得迷糊,额前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还好脑子比手反应快,见没有危险,眼睛又不留痕迹地再次合上。 颜漫本想给他换块新的降温水帕,站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长舒一口气,看来烧已经退了。 秦焕心中五味杂陈,还以为这女人纯冷血呢,没想到她真的有在照顾自己。 第二天一早,秦焕醒来时房间已经空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语气多有抱怨:\"竟然不告而别……\" 尹凡进屋见他醒了,问他身体怎样,要不要再吃一次解毒丸。 秦焕觉得不必,药劲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一觉起来,身体已经没什么不适。 尹凡提醒他,颜姑娘走时还特意给他做了饭哦~ 秦焕眉梢一挑,走出里屋,这才发现外面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碗,旁边压着一张字条。 展开一看,原来是她有急事先回去了。 \"这还差不多……\" 秦焕捧着温热的粥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尹凡见少当家这副铁树开花春心萌动的样子,靠在墙根低头偷笑。 \"噗!\"米粒和汤汁瞬间喷了出来,男子满脸厌弃地擦了擦嘴,一张俊脸被咸得拧成了包子。 \"这个女人是把盐罐当糖罐了吗?!\" 早知如此的尹凡丝滑地转身躲到门后避嫌,伸出只手来指了指屋内:\"少当家,书案上好像还有张字条。\" 秦焕气急败坏地走过去,拾起案上的纸条一看——几个比鬼画符还要粗犷的毛笔字乍入眼眶。 第168章 公事检查 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黑体大字:\"死小子害我苦等了一天,此仇不报非女子也!!!\" 纸张右下方还特意画了个双目交叉、吐舌头的恶鬼,颜漫下笔时的力道快要把那张薄纸给戳穿了! 满篇的浓墨重彩足以看出本人内心汹涌的滔天怒意! 男子眼睛盯着字条,脸上的不悦慢慢化成一抹隐晦的笑意。 \"哎呦,第一次见少当家笑得这么春心荡漾啊~\"尹凡贱兮兮地躲在门边补刀,那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臭小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粥里有鬼!\" \"我知道也不能破坏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呀……\" 话没说完拔腿就跑,机敏地躲过了落在门上的话本册子。 颜漫对昨晚看的那本《武林奇侠录》意犹未尽,没想到在这个以男尊女卑为主的时代,居然还有以女性为主角的本子。 画册中的女主角妙玉通篇主打一个不服就是干,咔咔乱杀。 刚看到第一百八十三回,已经捅男主三次了…… 颜漫边走边翻看着书册,脸上笑得像个傻子。 今早一回城首先就先去了趟书铺蹲守,看有没有出后续,她运气很好,昨天晚上刚到的新书册! 许肆目光追寻着院中缓缓走来的人,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女子头埋在书里,也不看路,脚下的青石板一个个踏得倒是挺稳。 \"早啊!\" 颜漫走到跟前抬头扫了他一眼,草草打了声招呼。 女子一双大眼下面布满熬夜留下的青色,看起来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但却莫名精神,一双水眸闪着俏皮的光,像个偷了糖的开心孩子,眸光熠熠。 许肆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平日里的温柔此时被一股子阴沉取代,声音低哑带着审问意味:\"昨晚去哪儿了?\" \"啊?\" 冷得跟淬了冰似的语气登时让颜漫从书里的故事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许肆那张表情森然的脸。 这大哥眉头皱得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昨晚……\" 颜漫大脑带着强烈的求生欲高速运转! 如果老实交代自己跟一个男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了一整晚,而自己只是在看书? 他能信吗? 算了,说真话他肯定不爱听。 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许肆理着袖口,淡淡说道:\"刘素年说你昨晚在她屋里睡的。\" 颜漫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像找到救星般咧嘴一笑:\"哦对,昨天我们心血来潮便一起睡了。\" 她说着这话还是有些心虚,感觉要被他的眼神盯穿刺骨,十分不好受,仿佛自己真干了什么坏事…… \"撒谎!\"许肆面色一冷,刚巧这时高念几人晨练回来的,许肆拉着颜漫到廊下的石柱后。 他的手劲很大,颜漫吃痛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只怔怔地看着他。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夜未归,昨晚到底去干什么了?\" 颜漫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石柱上,知道谎言被戳破,手讨好似的抚着他的胸脯给他顺气,语气撒娇似的跟他解释:\"有个朋友病了,我去照顾一下,仅此而已!\" \"这么快就认识新朋友了?\"男人拧着眉,手上青筋暴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表情并没有好一点。 \"之前碰到过几次,人家帮过几次忙,我也不太好拒绝……\" 颜漫眨着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理解。 许肆额角跳了跳:\"几次?为何你之前从未跟我说过这些?\"神色更加不满了。 \"你太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特意说呀。\" 许肆冷哼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是没必要,还是故意瞒着我?\" 颜漫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嘴,不知怎么跟他解释。 许肆继续道:\"男的吗?前日晚上,满香楼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小白脸?\" 颜漫的表情再次出卖了她,瞳孔猛地一缩 ,这事他怎么知道?! 许肆那日在楼上见她在人群中一顿扒拉,努力往前走,以为是来找自己,结果转弯去了别人屋里,这笔账还没来得及跟她算呢…… \"被我猜中了\",许肆轻笑一声,咬了咬后槽牙。 \"这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颜漫歪着脑袋问他,突然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心里不自禁地有些生气。 直言道,\"你既然怀疑为什么那天不直接问?!我最讨厌对方什么都不说,自己在那边瞎想了!我们既然选择在一起,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讲啊,沟通很重要!\" 许肆表情怔了怔,自己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过错方…… 颜漫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在我眼里根本没有人比你帅,比你有魅力,也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好吗?!\" 许肆听到这一通表白,眸子里的冷冽瞬间凝不起来了,甚至有点得意得想笑。 他赶紧蹙紧了眉头,保持自己的凶狠…… 该死,这个油嘴滑舌的女人! 颜漫知道这马屁有效,低头吸了吸鼻子,快速掩饰眼底闪过的一丝笑意。 许肆冷言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说起这个颜漫突然想起了昨晚在他屋里看到的那把剑…… \"秦峰岭的少当家、秦焕\"许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事你那个好朋友有跟你说吗?\" \"什么?!\"因为过于惊讶,颜漫的声调都不自觉地抬高了八度。 看她这反应应该是不知。 昨晚发现她不在,他都要急疯了,线人说秦峰岭和解山都没什么动静。 他派人隐秘在城里搜寻了一整夜,连住在外室那里的魏俊知都发现了,也没找到她。 伍岩州山林众多,不似锦安城那么好搜寻,对方又是当地的一个狠角色,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事大。 许肆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紧盯着女子的眉眼,煞有介事道:\"本将军现在怀疑你跟伍岩州的私盐交易有勾结,所以要公事公办地检查你一下。\" 说着,他抬臂将人圈在石柱前,视线不自觉地下移。 颜漫抱着书护在胸前:\"什么检查?姐的身体没有我的允许别人不许乱看的好么!\" \"我是别人?\"许肆没好气地说。 第169章 林药师 颜漫推开他,眨着一双大眼有恃无恐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秦峰岭的人,只是见过几次面,顶多算是个普通朋友罢了!之前以为见过一面就没有交集,就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跟你说。\" 颜漫表示对她说的话,可以举手发誓。 许肆才不信什么荒唐的誓言,撩起她耳侧的一缕头发,于指间轻捻:\"你对普通朋友的定义好像跟我有些不一样啊。\" 许肆低头凑近,逼视着她的眼:\"我也想知道,像我们这种在一张床上睡过的算是什么关系……比普通朋友亲密一点?\" 颜漫一听他这话,脸\"唰\"地一下红了:\"别乱说,被人听到,还以为我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一整晚都在看话本!\" 许肆把人重新按回石柱上,口吻略显不相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晚上的、看了一夜书册?\"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这么漂亮,那些男人心里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颜漫,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颜漫气鼓鼓地把手里的册子往他身上狠狠一砸:\"那你不相信我怎么办?我说的就是实话,是你不相信啊!\"说罢,便要走。 大手抓住她的肩,将人扳正:\"你真知道怎么惹我生气!\" 刘然居来到院中,见到两人本想要打招呼,见气氛不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挪步绕远一圈,装作没看见,默默离开。 这边,许肆依旧没有要放人的意思,颜漫也狠狠回瞪着他,两人多少有点一公一母两只老虎要打架的意思,还没开战,已经感受到了恐怖的杀伤力。 空气静默半分,颜漫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拽进了房内。 房门一关,女子反手将人推到了门上,抱着他的脖子霸道地吻了上去。 清冽的缠绵搞得许肆有些措手不及,残存的怒火在她柔软的唇瓣间渐渐化开,手握住她的腰将人抱了起来…… 颜漫跨坐在他腰间,细细端详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喘声道:\"还生气吗?\" 许肆眉眼间的冰霜寒意早已不争气地消解,凤眸一眯:\"这点就想让我消气?\" 颜漫眼睛笑得弯弯的,捧着他的脸,道歉道:\"昨天是我欠考虑了,我以为他只是个单纯犯闲的公子哥,我很清楚自己的分寸……\" 背后的大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许肆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晦涩抬眸道:\"晚点再跟你算账,先把我哄好了再说。\" 颜漫红着脸揉了揉他的耳朵,低头轻轻亲了一口,眉眼弯弯地笑着问道:\"还生气吗?\" \"……\" \"再亲一下?\" \"……\" \"还生气嘛?\" …… 昨日刚刚下过新雨,地上留下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坑。 街市上,男子一袭锦缎深蓝色长袍,搭配着白色缎面内衬,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愈发透亮。 手中画着水墨竹林的白色折扇轻轻摇曳,那俊美的容貌配上冷漠疏离的气质,立于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颜漫老远就看到了那抹身影,赶紧躲到正在烤地瓜摊前等候的白昭旁边。 \"干嘛,我先要的,这个是我的啊!\" 白昭双手环胸,低头睨了她一眼,一脸护食的模样。 颜漫紧了紧鼻子:\"小气鬼!\" 她抱着手臂臂故意侧身别开他肩膀,比他往前半个身位,有意和他抢位置。 白昭挑了挑眉,松垮着叉腰错身站到她身前,一下子就把她占据的\"优势\"扳回。 颜漫轻哼一声,抱着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 白昭也不示弱,两人你来我往,一个两岁一个三岁。 远处,冷脸的某人看到那抹背影有些眼熟,眼眸瞬间一亮,收起折扇,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颜漫!\"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许肆大步流星地走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卓然的气质在人群中尤为出众。 颜漫看着他这身雁灰褂衣加深紫色内衬,跟自己穿得这套萱紫色衣裙刚好相配,心中暗暗得意——姐的男人,必须要为姐服美役! 许肆抬手敲了下颜漫的脑袋,\"发什么呆呢?\" 颜漫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脸颊泛红:\"很疼诶,能不能轻点!\" 许肆笑着帮她揉脑袋,整天跟一群糙汉子待在一起,在女孩子面前竟忘记收力了。 \"吃地瓜吗,大人?\"白昭殷勤地将包好的地瓜递给许肆。颜漫看他这副狗腿样,忍不住撇嘴。 白昭笑得\"谄媚\",许肆接过地瓜,转手就递到了颜漫手里。 颜漫眉开眼笑地双手接过,\"多谢将军!\"一双弯弯的笑眼得意地看着白昭,故意捧着地瓜嗅了嗅,一副狐假虎威的得意样。 白昭本想发作,可瞄了眼正在看着颜漫的许肆,只得无可奈何地抿了抿嘴,感觉自己站在这里纯属多余。 两人并排在路上走着,俊男靓女十分养眼,无论谁看了都得夸句\"般配\"。 看到她跟前的水洼,许肆自然地单臂揽住她的腰给人抱了起来。 颜漫手里捧着香喷喷的烤地瓜,被人突然提了起来也毫无惊讶,腾空跨过水洼,抬头朝许肆灿然一笑。 秦焕站在人群中,阴鸷地看着远处逐渐消失的人影,手中的扇子垂下,神色说不出的落寞。 一旁的尹凡舔了舔嘴巴,欲言又止,没眼看地闭上了眼。 秦焕说要去拜访一下林药师,尹凡听到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捂着小腹躬身半蹲,开始哀嚎。 \"哎呦老大,我好像是吃坏肚子了,好痛……\" \"吃坏肚子你捂右边干嘛?\"秦焕拿着折扇指了指他手掌的位置,眼神略显惋惜,\"怕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虚?\" 尹凡悻悻地把手换到左边……继续捂着,讪笑道:\"啊对对对!是左边疼。\" \"哦,是吗?\"秦焕冷面翻了他个白眼他,\"但吃坏了肚子疼的位置明明就是右边……\" 就知道这家伙是不想去故意找借口。 \"哎呀,老大!\"尹凡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扭捏地握着大粉拳轻轻捶了下他的肩,\"人家,怕虫~~~\" 秦焕长舒一口气,收起扇子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狠抽:\"让你撒娇!让你撒娇!让你撒娇!\" \"林药师喜欢安静,我还是自己去吧。\" 尹凡闻言开心地点头如捣蒜。一想到那个面白如纸、舌头发黑,还喜欢把玩黑曼巴蛇的怪人,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伍岩州山地众多,大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毒虫毒物肆意生长,俨然成了一片天然的毒物圣地。 这里常年阴森潮湿,毒物滋生,自然也不乏一些善于利用这些毒物的异人。 山路蜿蜒曲折,由窄而宽,由暗入明。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走过长长的沉木板桥,眼前豁然开朗。 此处天地辽阔,碧水如镜,蓝天如洗。 右手远处的瀑布被层层叠叠的白雾环绕,宛如天上人间。 左侧则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茂密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整体空间虽然不大,却是难得的风水宝地,一处世外桃源。 碧水中央有座小亭,被翠竹环绕。 林药师一如既往地独坐亭中品茶,时而自己跟自己对弈,时而逗弄罐子里的\"小宠\",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师父。\"秦焕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姿态端正。 \"你怎么来了?\"男人微微抬眸睨了他一眼,那细长的眸子闪着诡异的光,不像人的眼睛,倒像他腰间那条黑曼巴蛇的竖瞳——阴鸷、疏离,带着一丝敏感又危险的兽性。 \"学生过来看看老师。\" \"有话直说。\" \"锦安城来人了。\" 男人瞳仁骤缩:\"啥意思,秦峰岭要完啦?!\" 他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从不跟人绕弯子。 朝廷之前也不是没有派人过来,但秦焕这是第一次因这事找他,显然这次来的人不同往常…… 林药师之前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 年轻时,因为用自己的名讳开了家毒物铺子,结果只卖毒药没有解药被朝廷依法取缔了。 坐牢里时,他闲着无聊整天就爱玩些小蜘蛛、拿老鼠粪便丢人,搞得狱友不堪其扰,纷纷举报,几番闹腾下反倒让他提前放了出来。 后来他退隐山林,几经周折来到伍岩州,在秦峰岭混了几顿饭,阴差阳错成了秦焕的启蒙老师。 可惜秦焕从小就对制毒不感兴趣,尤其厌恶虫子,见之必杀。 在他连续拍死了林药师精心培育的三只蛊虫后,林药师只能委婉地向秦武爷反馈:\"教不了!\" 这段师徒缘分断断续续勉强维系了两年。 之所以还能续上,说白了是因为林药师实在吃不上饭。 第170章 动情蛊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一边自诩物欲很低,一边又无限宠溺自己——鱼虾一定要当天现捞的,青菜必须得加糖又加盐…… 总之就是生活简单,但绝不委屈自己半点。 平日里,林药师只跟自己作伴,甚至有点厌恶被人打扰。 虽然跟秦峰岭来往不深,但其实一直靠秦焕的供养维持着现在这份清闲自在的生活。 被扼住嘴巴的黑曼巴扭动着半臂粗的身体,缓缓缠上了男人雪白的脖颈。 \"他们为何而来?\"林药师问道,语气平淡如水。 \"还是因为盐。\"秦焕老实回答。 \"那不一样吗?\"掌心一松,蛇终于获得自由,这条平日里火爆脾气的毒物此刻却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溜烟滑到圆石桌下,盘成一团。 秦峰岭一直在经营私盐生意,查官盐跟查秦峰岭本就是一回事。 \"师父,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 秦焕沉默不语。林药师太了解这个徒弟了——这小子的性子比他爹还要厉害。要不是现在秦峰岭还在他爹手里,恐怕巡盐的人还没到,两方半路就打起来了。 \"保留底线反击,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林药师慢悠悠地说,\"给人家点甜头,这年头谁不是混口饭吃……\" \"有了师父助力,徒儿一定事半功倍。\"秦焕眼睛一亮。 \"别别别,我什么都没说,没说!\"林药师连连摆手,一副赖皮小孩的模样。 秦焕微微颔首,犹豫道:\"师父,其实徒儿还有一件事……\" \"?\"林药师微微侧过头,斜看向他。 \"师父,您知道怎样得到一个人的心吗?\" \"炼丹还是制药?\" \"不是……\" \"哦——\" 林药师拉长了声调,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明白了,你馋人家身子!\" 他眸中闪过一抹喜色,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到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还真是有趣。 \"不是,我只是想让她喜欢我。\"秦焕耳根微红,直白地说出了心里话,希望能听听师父有什么高见。 林药师摸了摸那对稀疏的白眉,一语点破:\"人家没看上你。\" \"她只是还没有看到我的魅力罢了。\"话虽这样说,但秦焕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张男人的脸,令他心里十分不爽。 \"情这种东西……很简单,下药即可。\"林药师挑着眉,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他。 \"不是……\"秦焕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师父,我是认真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药师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那高瘦的骨架近有两米,像竹竿一样摇摇晃晃。 他理了理宽大的衣袖,背着手往亭子外面慢慢挪步。 \"我也是认真的,傻小子,不是你想的那种药……\" 两人来到昏暗的藏妖阁,高不见顶的药柜像一面密密麻麻的棋盘平铺在墙上,各种瓶瓶罐罐在烛光下投下诡异的影子。 苍老无色的指间摸了摸干瘪雪白的下巴,视线巡视着这满目的药匣子,闪亮的眸子一沉,林药师回身翻开桌子上的医书,\"老了,还是看看书上怎么写的吧……\" 秦焕手持桌角的烛灯给师父照明,昏黄的房间里不时传来各种淅淅索索的细小声响,一群形态各异的小生命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爬动。 突然,脖颈传来一阵微痒,极小的触感密集且快速地往上移动。 秦焕下意识地要抬手拍打,却被对面的人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悻悻地放下手。 这也是尹凡不愿意来的主要原因之一——每次来都得带几只\"土特产\"回去,实在骇人得很。 找到秘方的林药师变戏法似的快速配了一副药剂,最重要的是挑选了一只肥嘟嘟的蛊虫一同塞进了青瓷罐里。 \"这是动情蛊,中蛊之人会不自禁地爱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人。\" …… 自从发生了满香楼的那档子丑闻后,黄仁和魏锃的关系就大不如从前。 可突然降临的孩子又让黄囡囡无法割舍,这段看似摇摇欲坠的婚姻便这样勉强延续了下去。 秦焕这日前去私下联络黄仁,特意带了厚礼,摆了一桌美酒佳肴盛宴。 他想缓和与府衙的关系,尤其是之前转运码头丢失官盐的事——这事秦峰岭没干,自然不想认。 为了展现最大的诚意,秦焕表示可以推两个人出去给他交差。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和解,不想真的跟朝廷撕破脸。 然而黄仁看到对方这般着急,反倒觉得是秦峰岭怕了。 他心中压抑多年的怨气一下子冒了出来,故意狮子大开口,要私盐七分利。 秦焕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从袖口掏出一个金手镯,随手扔到了对方面前。 那足金的浑粗圆镯在桌上转了半圈,\"邦\"的一声扣在桌上,声音厚重响耳。 黄仁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宝贝女儿黄囡囡的贴身之物! 秦焕马上换了副神色,冷着脸,不再绕弯子。 \"我知道丢失的官盐有一部分还在谢老二那里。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拿一千两黄金来换你那个大胖闺女,要么就揭发谢老二。\"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老父亲看着桌上的金镯子,心痛如绞——一千两黄金,那差不多是他的全部家产…… \"生意跟谁做不是做。\"秦焕的声音不疾不徐,\"解山现在毕竟还是谢宗当家,他的态度您应该也清楚……我们才是同类。\" 黄仁没想到之前跟谢宗私下会面的事也被秦焕知道了。 此刻什么都比不上女儿的安危,他只得咬牙同意跟秦峰岭合作,把谢旸推出去。 破罐子破摔的魏俊知整日在家里喝的烂醉,没想到老丈人这天会突然找上门。 进屋嗅到满屋子酒气,顿时来气,朝着他这摆烂的样子就破口大骂:\"蠢东西,妻子都丢了还在这里喝酒!没出息的东西!\" 往日里黄仁看这个姑爷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比亲生儿子还要喜欢几分,现在完全变了。 魏俊知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痛骂,赶忙从躺椅上滚下来,连声说自己这就去救人。 黄仁的态度比想象中的傲慢,要不是绑架了黄囡囡,这事八成谈不成。 秦焕对尹凡吩咐道,\"关注下魏锃父子,别让他们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第171章 解救 毕竟黄仁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但那对父子可就不一定了…… 这日,黄仁慌慌张张带人来驿站报信,说有人在山上发现了藏匿官盐的组织和赃物! 许肆和刘然居立马带着人跟随一起上山。 弯曲陡峭的小径直通山顶,人迹罕至,恐怕只有砍柴夫才会路过这荒地。 茂密的林子难得地静谧,这时节就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安静中隐约藏着一丝诡异。 一路上黄仁不安的神情,四下张望的可疑态度,也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 跟随目击人来到所说地点——一个并不算深的宽口山洞,往里大约只能走上五步。 若当做一个藏匿点来看,这山洞无论是隐秘性还是安全性都明显不足,最多只能算是个临时的货物存放点。 山风呼啸而过,带着丝丝潮湿阴冷的气息。 洞里最深处堆放着几个能装下三人的大木箱子,但全都空空如也,箱底只有几根潮湿发霉的长毛杂草。 腐朽的木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显然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许肆冷冷地扫视向报案人,目光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这人在戏耍他们?! 黄仁的反应却比他更加激动,挺着臃肿的大肚子在山洞周围左走右看,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想着停下。 如果是做戏给别人看,他倒是有几分演技。 \"这里应该并没有赃物,黄大人不必再费事了。\"许肆好心提醒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黄仁悻悻地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眼神中透着慌乱——按照约定,谢旸应该在这里啊,他人呢?!是哪里出了岔子?他的囡囡该怎么办?! 此时,隔壁山顶上,一架精致的铜制望远镜正在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个黄仁家敢骗我。\"面具下的脸阴沉如水,咬牙切齿,就连语气都冷得渗人。 \"看来你在你父亲眼里的分量也不过一般啊。\"他的视线落在身后不远处的胖姑娘身上,声音里带着讥讽。 黄囡囡的嘴巴被粗布堵住,雪白的手肘被细线勒得破了皮,因为太疼根本不敢动弹。 她白嫩的大脸上涕泗横流,眼里满是恐惧。 这两天在这些人跟前,她看了太多血腥的场面,他们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人命早就麻木…… \"老大,这女人咋办?\"尹凡有点不耐烦,一路上拉着这样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实在费劲。 \"先下山吧,留着她还有用。\"语气一顿,他继续说道:\"晚点砍个小指送给府上。\" \"是。\" 黄囡囡听到这话,害怕地发出一声被堵住的尖叫,却没人理会,被大力地推搡着准备下山。 就在这时,几道人影突然从树上落下,挡在了他们去路上,落叶纷飞中显得气势逼人。 看到来人,面具下的脸不由得微微一震。 颜漫冷眼看着对面为首的银色面具男,语气平静却带着威胁:\"又见面了,路见不平的‘有缘人’……放了那个姑娘,价钱好商量。\" 面具下的嘴角微扬:\"这姑娘可不是你们想带走就能带走的!\" \"别跟他废话!\"白昭一声暴喝,长剑出鞘,寒光闪闪。 面具男正面接刃,两人视线交汇,杀意四起,谁也不让谁半分! 剑光交错间火星四溅,空气中不断传来金属碰撞的尖啸。 空气中弥漫开血腥味,黄囡囡作为双方争夺的对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前瞬间染红的利刃晃得她眼花缭乱,惊吓过度的她蹬着腿往后挪,却见身前迅速站了几层人来护住他们的人质。 厮杀间,冷祈从怀里掏出信号弹,一只红色光球带着刺耳的尖鸣直冲上天,在白日里炸开一道响彻晴空的红色烟花。 颜漫抢先冲向黄囡囡,跟挡在面前的人展开激烈缠斗。 第172章 兵围秦峰岭 混乱中,尹凡被人挑开了面具,下意识一捂,但还是被人瞅了个正着。 颜漫眸光一紧,这张脸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脑海中快速搜寻,一张脸瞬间跟眼前人重合——是那个车夫! 紧密的战斗不等她细想,木断石破,刀剑挥舞之间,一支羽箭突然在白昭脚边落下,狠劲的力道直接插入土里半寸。 \"小心弓箭手!\"颜漫大喊。看那钢箭上的特制羽尾,一眼就能认出来者身份。 \"你带人掩护断后,我去会会他!\"冷祈朝白昭招呼,只需一个眼神对方便足以会意。 颜漫突破层层包围,领先带着黄囡囡往山下跑。 然而此时的黄囡囡由于怀有身孕,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黄囡囡已经忍痛跑了好久,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颜漫眸光一惊,这才发现她的衣裙已经被血湿了一大片。 \"你受伤了?!\" \"我的孩子!\"女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颜漫这才明白过来。 黄囡囡已经拼到了极点,几日的精神折磨和身体劳累在此时彻底瓦解。她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地上,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我背你!\"颜漫伸手想拉她起来。 \"你先走吧。\"黄囡囡用力推开颜漫,不想拖累她,哽咽道,\"……帮忙给我爹带个话,以后不要再做坏事了……\" 两人很快被追上,颜漫直起身正视着面前的面具男。 那双好看又熟悉的眸子此时冷厉得不像话,让她一时有些恍惚——真的是他吗? 她手中短棍一甩变成三节,毫不犹豫地展开攻势。 身形交错间,咫尺相距,那双愈发清晰的眸子逐渐让她看得真切。 双方默契地没有向对方下死手,但也都没有留情。 秦焕被人卸了胳膊,颜漫被剑伤了腿。 \"秦焕?\"她轻声道出这个名字。 男子身体一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出来。 本以为是朋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有这副面孔。 颜漫气他欺骗自己,一顿连招输出私愤似的直击他面部,想要打下他的面具。 \"我来了,小心!\"突然,冷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点燃炸药包引线,朝这边用力掷来。 突如其来的炸弹让众人四散逃开。颜漫趁机和赶来的白昭架起黄囡囡就往山下跑。 身旁的炸药包被尹凡一脚踢开,但无意间掉落的火匣子不小心引燃了所有炸药包! \"快趴下!\" 警告的嘶鸣声刚落,四处就响起震耳欲聋的轰响。震波传到不远处的许肆等人,都能感受到地表的剧烈震动。 \"不好,保护少卿!\" 许肆骑马飞身轻功快跑,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沙石飞溅,山顶的场面一片混乱。为了躲避炸药包,颜漫将黄囡囡推到一边,自己却栽到坡下,正面受到不远处炸开的火药波及。 瞬间一阵耳鸣,眼前白茫一片。她紧皱着眉头捂着胸口,感觉脑袋要炸开了,但却听不见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感受到不时有刺痛的沙石打在身上。 最重要的是心脏……那里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她侧躺在地,手指慌乱地扒着泥土,想要找到她的钢棍,试图借着武器找回一丝安全感。 \"颜漫,快趴下!\"不知是谁在喊她,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黄囡囡在仓皇躲避中,脚下一空不幸滑落断崖。 白昭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但在拉扯间两人竟一起滑了下去。 许肆赶到时,眼前是一片烟熏火燎的残破战场。 他穿过轰鸣声,掐着人中将昏迷的冷祈唤醒。 \"他们人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秦峰岭……\"冷祈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便又昏了过去。 黄仁怒气冲冲地去找魏俊知质问,为什么谢旸没有按约前去。 \"囡囡呢?!\"他声音发抖。 魏俊知一个八尺高的大男人跪在他面前,哭得眼红脖子粗:\"没想到秦峰岭这么不讲道义,我按约去了之后根本什么人都没有见到!\" 黄仁双腿无力地瘫坐在地,恨自己这个生了锈的转不过弯的脑子,满心只担心姑娘的生死。 兵围秦峰岭。 山底下黑压压的人群让人望而生畏,这是从哪里冒出这么多兵力? 一架架投弹器以及巨型多箭齐发弓弩,毫不掩饰地在山林各处露出头角,仿佛一头头蛰伏的巨兽。 这些经过冷祈改良后的武器杀伤力倍增,少说也有以一敌十的效果。 锋利的箭镞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散发着肃杀之气。 黄仁看着埋伏在山野的气势磅礴浩瀚的军队,虽然没有确切的概念,但目之所及至少几万人是有的,对付秦峰岭绰绰有余。 锦安城来的就是气派,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对,就得这样!\"黄仁扬着大嘴,扶着腰带颐指气使地站在队伍最前,下巴恨不得昂到天上。 他一个朝廷命官一直被这帮土匪压迫,今天就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知道知道,绑架他女儿的下场! 许肆命人去给秦武爷带话,现在把人交出来还有谈判的余地。 \"哎呦呦\",穿着虎皮裘的大汉因为步履太急,下坡时不小心摔了个屁股蹲,手下赶紧上前搀扶。 听到战神许肆就在山下,这还是秦武爷第一次未战先怯。 他两步并一步地快速下山,心想这阵子秦峰岭一直消停,自己老实地陪着夫人待产,虽然有接受外面的消息,但一直都在山上足不出户。 他猜测此行是为了之前有人打劫官盐码头的事,但那并非秦峰岭所为,他手里也有些证据。 \"我秦某人虽是土匪,但行不名坐不改姓,没有做的事我们是不会认的!劫持官盐码头的不是我们秦峰岭,天地皆可作证!\" \"今天不谈官盐的事,而是让秦大当家放人!\" \"放人,什么人?\"秦武爷听得云里雾里,转头看向自己的手下。 有人凑过来低声耳语:\"少当家下山了。\" \"这个孽障!\" 秦武爷骤然变了脸色,对许肆说:\"我家夫人这几日即将生产,不想动了杀气,希望大人能给我半天时间让我查个明白!\" 半天?人恐怕都凉透了!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想必大当家也听过我许肆的几分虚名。\"许肆眼神冷厉,\"半个时辰之后见不到我的人,就别怪我铲平了你秦峰岭!\" \"这……\" \"秦大当家,被搜出来和自己交出来还是有区别的。\"刘然居扬声提醒。 \"对对对!都交出来!\"黄大人也在一旁附和,还有他宝贝闺女。 另一边。 \"放开我!\" 女子被人钳制在地上,挣扎中手里的短刃划伤了男人的脸。 白皙细嫩的面皮上瞬间流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骨节分明的大手有力且蛮横地卸去了她紧握的武器,指腹轻抚脸上的伤口,看着那抹殷红的血色,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第173章 哪里比不上他 夜色渐深,油灯在简陋的木屋里投下摇曳的光影。 秦焕一身剪裁利落的墨色劲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此刻正单膝压在地上,制住眼前这个不安分的姑娘。 他屈膝压着她乱动的腿,一只手稳稳抓住那纤细的皓腕。 俯身在她耳侧,声音里带着狠厉:\"再乱动我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颜漫却像只倔强的小兽,挣扎着在他结实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你个骗子!土匪!盐贩子!\"她柳眉倒竖,声音里带着愤怒。 秦焕手上力道加重,单手将她的手腕高高吊起。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厉声反驳:\"就算没有我们,也会有别人,而且可能会更狠!这世道就是这样!\" \"呸!\"颜漫眼中含着泪光,却倔强地瞪着他,\"小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哼,小人......\"秦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语气轻佻地重复着她的话,\"就只会说这些吗?\" 他从腰间抽出一条粗壮的麻绳,动作利落地将她的手腕缠了两圈,打了个死结,防止她跑走。 颜漫没好气地骂道:\"我都这样了,还不放心?你当我是铁人啊!\" 男子冷哼一声,他向来做事严谨,知道她是个爱耍小聪明的,更不会掉以轻心。 颜漫身体紧紧贴在地上,眼睛疼得厉害,睁眼视线一片茫然,只能看到些许光亮。 她大口喘着气,紊乱快速的心跳让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保持稳定的心脏,在刚才的爆炸中出问题了…… 危险的处境以及糟糕的身体状况,迫使她的精神警报瞬间拔高到了顶点。 \"你抓了我,许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颜漫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厉声说道,\"你不怕他荡平你们秦峰岭吗!\" \"我怕他?!\"秦焕一把拉起她的领口,将人猛地从地上捞起。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山上埋伏了千斤炸药等着,他敢上山,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颜漫眉头紧蹙,声音里带着担忧:\"杀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你这是找死!\" 秦焕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我们本来就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土匪,死有何惧......\" 粗粝的大手抬起女子倔强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仔细端详着她白皙的小脸:\"倒是你,是不是有点太在意那个许肆了?他来了伍岩州之后,整日跟那群道貌岸然的小人厮混在一起。什么战神大将军,我看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颜漫别过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满香楼没少安排眼线吧?还说不在意。\" 秦焕眉头紧皱,大手不自觉地掐住她纤细的腰,慢慢上移在她后背摩挲:\"别想别的男人了,现在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 温热的喘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侧,\"秦焕,你无耻!\"颜漫像只受惊的兔子,拼命想要躲开。 可她的每一次躲闪,却让他愈发地靠近。 他的小舌轻轻舔过她鬓角和耳窝处的敏感点,惹得她浑身一阵战栗。 \"滚开,别碰我!\"她声音里带着颤抖。 \"怎么这么不听话......\"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 他对她的反抗很不满意。 将人放在地上,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蛮横地低头吻住那张不停抗议的红唇! 救命!刺激的触感让她的脑袋瞬间炸开,小臂牢牢地抵在男人肩头,捆在一起的手却被人抓起套在了他的脖间。 第一次尝到甜头的某人哪里会浅尝辄止。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被蹂躏得红肿的唇,手上力道加重,强势地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鼻间全是他特有的气息,颜漫感觉自己羞愤地快要窒息了。 湿润的眼角泛起红晕,掐得发白的指尖渐渐失去了力气,嗓间溢出一声如小兽般绝望的哀鸣。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老大,大夫来了。\"门外传来尹凡略显尴尬的声音。 听到屋内隐隐的响动,尹凡识相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去。 他站在门外,搓了搓手,一时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心道:刚才还急着找大夫,这会儿怎么又不着急了? 秦焕呼地一声起身,抬手摸了摸嘴角的伤口。 他望着地上衣衫凌乱、面色潮红的颜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女人下手真狠! 低头闷声看着哭得可怜的小女人,泪水在她的鼻侧和眼角形成一窝小水洼。 \"亲一下而已,就这么不情愿……\"胳膊上的力道控制不住的收紧。 \"你、你别这样,我害怕\"话说得黏糊,带着委屈的鼻音让人听得有些心疼,她哭起来像个孩子,仰着脸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掉。 秦焕眉头一紧,莫名觉得自己不是人,脸上的狠厉消失又换上那张人畜无害的温柔模样,将人揽在怀里柔声哄着,给她擦眼泪。 \"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别哭啦,多大点事,我不碰你还不行吗……\" \"那你放开我......\"颜漫抽噎着小声说。 \"我怕你磕到......\"秦焕轻声解释道。 第174章 杀九族大罪 颜漫在心里暗骂,表面抽噎着像个委屈无助的小女孩,没有再多加反抗。 自知现在的处境就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怕是真怕,哭也是真哭,但脑子始终很清醒。 她想要试探下他的态度——吃软不吃硬,感觉有机会! \"进来。\" 过了半晌,屋里终于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尹凡耳朵一动,赶紧带着大夫进门。 屋内敞亮,没有太多陈设。 一进门就是一面大大的蓝绿色玉面屏风,将房间分成了内外两部分。 两侧窗户大敞,能看到外面的小池和绿树...... 就是眼前的氛围有些微妙。 颜漫眼睛看不见,但其他的感官却变得更加清晰了。 由远及近的两道脚步声,一个听起来身量较重,但脚底生风,应该是个会武功的。 另一个则步子没有那么大,频率更快,八成是个比较矮小的人,所以步子也更紧一些。 身量较轻,但步伐更重,应该是个不会功夫的。 进来的大夫一身灰青色粗布薄棉褂,高高瘦瘦,长相老实巴交。 他紧紧拽着肩上药箱的布条带子,显然是被人硬拉来的。 他这种平头百姓只求吃顿饱饭,生怕招惹到秦峰岭的人。 看到屋内这凌乱又不太正常的场面,心里更是直打颤。 秦焕周身气场透着凶狠,让人不自觉地心生畏惧。 他直接走到一旁的方椅上坐下,昂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地上坐着的女子容貌绝佳,让大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凌乱的发丝被别在耳后,露出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鼻尖微红,一副倔强又委屈的模样。 然见她微红紧合的眼皮,看起来眼睛受了伤。 嘴唇也红中带紫,好像心脏也有点问题…… 座上的秦焕轻抚了下被咬破的嘴唇,不悦的声音幽幽传来:\"愣着干嘛,会看病吗?\" \"会,会!\"清瘦男子应声后不敢耽搁,赶紧半跪在地,仔细查看起女子的情况。 站在一旁的尹凡偷偷瞥了眼秦焕的臭脸,看来是在姑娘面前吃瘪了。 他正要抿嘴偷笑,却被当事人狠狠剜了一眼,只好赶紧收敛笑意。 眼皮被人轻轻掀开,不适感让颜漫微微蹙眉。 她能感受到大夫的手在微微发抖,显然是被秦焕的气场吓到了。 窗口处的清风带着花香徐徐吹来,让人心神一荡。 菊花?!这熟悉的香气让颜漫心头一震。 难道这里是—— 她在脑海里快速回忆之前见过的屋子里的陈设和方位。 西墙角的床......南墙的窗......横放在房间中央、南北方向的玉面屏风......记得屏风内侧还有个香炉。 记忆中离香炉最近的窗口大概在它的四点钟方向、五步远处......颜漫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香炉倒是个不错的武器...... \"她的眼睛怎么样?\" 秦焕冷不丁的发问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吓得大夫一下子抬起了落在女子脉搏上的手。 \"姑、姑娘的眼睛是因外力直接作用导致受损,继而出现突然看不见的情况,伴随着眼部疼痛、红肿、流泪等症状......\"大夫战战兢兢地回答。 \"废话少说,怎么治?\"秦焕不耐烦地打断道。 \"好在并无大碍!\"大夫赶紧说道,\"开一副活血化瘀、补肝肾和清热解毒的方子,结合针灸和外治法,不日即可痊愈。\" \"好,多谢大夫了。\"秦焕语气稍缓,收敛了刚才的凌厉,一副温润有礼的纯良公子模样。 大夫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要不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秦峰岭,真会被他那副眼含笑意、人畜无害的皮相给骗了! 颜漫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下半辈子做个瞎子。 可就在这时,她那双敏锐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骨骼断裂声。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里带着惊恐:\"你做了什么?!\" \"处理了一个不必要的人。\"男子口吻平淡,仿佛在说自己今早吃了两个肉包一个鸡蛋一般的小事。 封口是一定的,他还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她在这里。 \"我的天,杀他干嘛!你会遭报应的!\"颜漫愤怒地吼道。 刚才还以为大家只是立场不一样,没想到他做事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秦焕没有跟她多做解释,转头问尹凡:\"东西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尹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千金的足量炸药,定要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你疯了秦焕,杀害国家重臣是株连九族的死罪!\"颜漫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放心,我会护好你的。\"秦焕说着就要大步往外走。 \"......马的,有病!\"颜漫无语凝噎,脑子飞快转动——第一反应是不能让他走,得给许肆他们争取些时间!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吧。\"她故意让声音听起来冰冷,带着一丝怨恨,\"我恨你!你让我成为杀害蓝月战神的罪人!\"说完,她就开始一下一下地往坚硬的屏风上磕头。 秦焕停下脚步,大步过来阻止她自残:\"你这是干什么!\" \"......你喜欢我吗?\"颜漫轻声试探道。 \"喜欢,我希望你站在我这边,成为我的人。\"秦焕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到一旁的椅子上。他顺势不动声色地把桌面的东西清理干净,无声地递给尹凡让他拿走。 \"你的喜欢就是这样?\"她动了动被粗糙麻绳勒红的手腕,别过头装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然而对方却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等我回来,晚点再说我们的事。\" 见他又要走,颜漫马上开口:\"许肆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君子,你完全可以跟他谈条件。这么着急杀他,是不是嫉妒,觉得自己比不过......\" \"住口!\"男人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扬声道,\"什么冠冕堂皇的战神、大将军......来到伍岩州后,我看也不过是个只知道饮酒作乐的官僚小人罢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嫉恨。 \"那你也比不上他!\"颜漫冷声打断他的批判。 第175章 天时地利 \"什么?!\"秦焕一把掐住她的下颌,手上力道发狠,捏得她白皙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你是不是喜欢他?\"他咬牙切齿地问道,语气凶狠,仿佛只要她敢说个\"是\"字,下一秒就会把她的骨头捏碎。 \"他......最起码不会像你一样滥杀无辜,\"女子艰难开口,\"就算没有许肆,我也不会喜欢你!\" \"老大,老大!\"刚出屋没多久的尹凡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秦焕不耐烦地吼道。 \"老大......大当家在找你!\"尹凡上气不接下气地捂着膝盖说道,\"许肆说半个时辰之内不把人交出去,就要荡平秦峰岭!\" \"好大的口气!\"秦焕气愤地起身,刚要离开又想到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肥胖扭动的蛊虫连带着药粉一起倒进了满水的茶杯里。 他单手搂过颜漫的脑袋,强硬地让她喝下那冰凉的液体。 \"噗!这是什么!\"颜漫剧烈挣扎,粉红的药水撒了一身,药汁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进了微微露出的内衬。 甜腻黏糊的口感让她害怕地想要干呕,但被人强行制止,很快就感觉到了药效。 秦焕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暗想:可惜她现在看不见,否则就能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了......他将人塞进了屋内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漫蜷缩着身体侧躺在箱底,隐隐感觉胃里有东西在蠕动,似乎在轻轻触碰她的五脏六腑。四肢麻木失力,加上心悸,眼泪不受控制地在鼻尖快速掠过。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自救! ...... \"大当家、大当家!\" 一个小弟一路连滚带滑从山坡上下来,速度太快刹不住车,被大当家旁边的江鸣提着肩膀直接拎了起来。 \"慌慌张张地成什么样子!\" 才十几岁的年纪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小弟唯唯诺诺地起身理了理衣服,举起刚在山上小径发现的一把鲜艳的金色小旗,\"大当家,这是我们在山上发现的,怀疑已经有人闯入,在做标记!\" 他不识字,但是秦武爷和江鸣认识,那旗帜上毫不掩饰地明晃晃地写了一个\"许\"字。 \"不用怀疑,确实有人上山了。\"秦武爷沉声道,面色铁青。 \"他们定是忌惮山上地形复杂才没有马上出击。武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江鸣激动地说道。 秦武爷狠狠地将旗子往地上一摔,没有应他的话,转头对手下人交代:\"派人到夫人门前守着,不要让她知道外面的消息,以免动了胎气。\" \"是!\" \"快去!\" \"武爷,大当家!\"站在他身后的江鸣满眼担忧,想要占据战斗先机。 \"少当家找到了吗?\"秦武爷问其他人。 \"还没消息。\" \"这个孽障究竟跑哪里去了!\"秦武爷咒骂道,拳头紧握,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少当家来了。\"身后不知谁说了一声,只见穿了一身深色劲装的白面少年从人群中夺目而出。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 \"父亲......\"秦焕话刚开口便被人打断。 \"他们说秦峰岭抓了官府的人是不是你干的!\"秦武爷怒喝道。 \"是。\"秦焕长舒一口气,并没有打算狡辩。 秦武爷闻言双目圆瞪,眼里冒着火光,扬手就是一巴掌。 白皙的脸颊瞬间红紫,鼓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你个逆子,这是要拉秦峰岭几百口人一起送死!\"秦武爷又要去打他,被江鸣一把扯住拦下。 \"这场仗早晚要打,躲不过的!\"秦焕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父亲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朝廷此次派兵就是为我们秦峰岭来的!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你个逆子!\"秦武爷被人拦着,抬腿就要去踢他。 江鸣松开他,劝道:\"武爷,少当家说的是,我们不能等死,事已至此不如来个鱼死网破!毕竟是在我们的地盘,天时地利都在我们这边。\" 秦武爷双手一背,远望山底下的军队陷入沉思。来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这仗打起来没那么简单。 见父亲还在犹豫,秦焕主动坦露:\"我已经在山上设了百亩炸药做埋伏,只要把许肆引入,我们的胜算很大!\" \"一旦打起来可就没有回头路了......\"秦武爷如黑蜡般的脸凝重肃穆,眼底深邃沉重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和山头上站着的、随时待命的弟兄们。 他以前从不怕硬刚,但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还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少了些闷头就是干的血性,顾虑变多了...... \"大当家,夫人要生了!\"一个小弟急匆匆跑来报信。 秦武爷猛然转头,心里的纠结瞬间有了决断。 山下,许肆一身黑衣金甲,铁衣护体,手持长枪,背挺宽阔地坐于马背之上。 他座下的骏马毛若黑色华缎,紧实分明的肌肉在阳光照射下泛着五彩的光,昂着嚣张的头颅站在阵前。 黑蛋仿佛知道自己是蓝月第一战马,气宇轩昂! 许肆周身杀气翻涌,目光冷冽似剑,再现了沙场上那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战神。 远处临时亭下的黄仁和刘然居窃窃私语:\"以前听闻大将军不好亲近,伍岩州这阵子的相处我只当的传闻都是谣言,今日一见好像明白了几分。\" 地上的燃香烧了大半,时间快到了,许肆的耐心也要耗尽。 见到来人,他的视线落在对方空荡的身后,眼底的不耐烦和狠戾杀意尽显。 \"大将军,我夫人今日突然生产,考虑到母子两人的安危,还请通融一天!\"秦武爷抱拳说道。 在蓝月国这个注重礼节和子嗣的地方,尤其是对那些爱自称君子的世家来说,这个请求应是可以理解的。 第176章 放人 日光之下,许肆牵着缰绳前后踱了两步,紧蹙着眉间扬声道:\"秦武爷,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找人的!\" 秦武爷此时认定许肆就是要开战,所以才借口否决他的恳求——否则什么人能让他这么声势浩大地摆这么一场?他忍不住低声咒骂:\"浑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肆眸眼微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把人带过来。\" 底下的士兵将在山头上找到的活口一把推到地上。 那人身形强悍,身上还残留着一丝从爆炸现场逃离时的火药味。他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眼神向秦武爷投去求助的目光。 秦武爷见还真是他们秦峰岭的人,心头一惊。 只见许肆抬起长枪丝滑一挥,一道白光划过,直接取了那人性命。 \"秦武爷,若是秦夫人丢了,您会安心等上一晚吗?\"许肆冷声问道。 秦武爷紧蹙着眉头,眼眸微转,回身四处搜寻,小声问手下:\"少当家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手下回道,他也没注意秦焕什么时候不见的。 \"快去找!\"秦武爷神色焦灼地交代,生怕真是把许肆的人给掳来了。 燃香燃尽。 \"时间到了,\"许肆扫了眼地上,\"既然武爷找不到,那也别怪我们自己上山找了......\" 秦武爷赶忙举起双手上前阻止:\"将军,再等等......\" \"众将听令!\"许肆一声令下。 箭在弦上,盘踞在对面山上的几路队伍整齐划一地往山脚下汇合。 人数比想象中还要多,黄仁惊讶地从坐席上站起——这就是传说中的许字营?! 每个士兵都精神振奋,行军铿锵有力,果然是会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队伍! 秦武爷顾不上危险,直接跑到许肆阵前与他面谈:\"将军再给点时间,人我一定给你找到!\" 许肆居高临下地轻瞥了他一眼,不想再多废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好心提醒一句,我的人现在应该已经见到夫人了。\" \"什么?!\"秦武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手下来报:\"大当家,官兵围了夫人院子,杀了我们好多弟兄!\" 此时,高念拿着带血的长剑立于庭前,里面传来女人生产的痛苦呻吟...... \"许肆,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就算是牢狱里的罪犯按蓝月律例也不会伤害怀孕妇人,你难道要违背王法,不怕被天下人指责吗?!\" \"我许肆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如果我的人出了事,别说是产妇、整个秦峰岭的人头我都得给你砍了!\" \"你!\" \"上山!\" 扬旗击鼓,高高弓箭架环山形成一个包围圈,瞬间万箭齐发,大军涌入。 滔天的阵仗给围观的黄仁吓了一跳,连忙抱着木桩掩身,突然有点担心自己的小命...... 与此同时,封闭的黑箱突然被人打开,乍然出现的亮光让颜漫不由得紧了紧眼。 秦焕要靠她做诱饵,引许肆进埋伏圈。 颜漫浑身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艰难开口说不舒服,问他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 她怀疑是个活物,感觉胃里一直有东西在蠕动。 \"只是不致命的蛊,死不了。\"秦焕现在的声音冷冷的。 来的官兵阵仗超出了他的预期,之前说好要合作的姬羽也迟迟没有出现...... \"你要带我去哪儿?\"颜漫指尖无力地捏拽着他胳膊上的布料,声音微弱。 秦焕心底觉得有些不对,她怎么突然状态这么差,但现在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带你去找许肆!\" \"我、我心疾犯了......要吃药。\"她断断续续地恳求,因为喘息不顺,话都连不成句。 \"你有心疾?\"秦焕不知道她还有这病。 看她孱弱的状态,不像是装的。\"有药吗?在哪儿?\" 他赶紧将人放到椅子上坐下。 颜漫扶住他搜寻乱摸的手,顺势摸走了他腰间的匕首藏到身后。 \"在刚才的箱子里,不小心掉到箱底了,黄色的......\"颜漫声音虚弱地说道。 秦焕立马去箱子旁翻找。原本是放闲置衣物的箱子,为了藏人里面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尽数拿出来了,只剩底下薄薄的一层,几乎一览无余,没看到什么黄色药丸。 就在秦焕抖落着箱里东西细细查看时,突然腰间一紧。 一股慢慢清晰、在神经上蔓延开的刺痛让他额间瞬间青筋暴起。 女子手持匕首,指尖溢出一道道殷红的血。 \"颜漫......\" 利刃一拔,空中顺势扬起一道温热的血痕。 秦焕如被抽去精气的木偶一般,半跪在地,涌上泪花的眼睛猩红地看着眼前人。 刀上有毒...... 颜漫握着短刃,大口喘息着。本想再补一刀,但刚才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 她刚刚已在在箱子里就吃了随身携带的强效药——这是时空局给每个猎人的福利之一,这种绝密不外售的药丸可以让处于绝境的猎人瞬间满血拼死一搏,以获得逆风翻盘的机会! 但持续性不长,颜漫很快就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尹凡带秦武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这样一个狼狈又残血的对立场面。 秦武爷一眼就认出颜漫就是许肆要找的画像上的女子,真人比画上生动,更显惊艳。 \"儿啊!\" 秦武爷赶紧捞起地上的男子,只见深色的衣袍湿漉了一大片,失去血色的脸白得瘆人! \"快去拿吊命的人参来!\"秦武爷喊道。 平时爱玩闹的尹凡见秦焕突然成了这副样子,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慌张地跑出门。 \"他中毒了,想要解药就放我走。\"女子的声音很小,但语气决绝不容商量。 女子苍白的脸上格外憔悴,但黑白分明的眼底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好,我放你走。\"秦武爷沉声道。 \"父亲!\"秦焕捂着伤口开口阻拦,\"父亲不可啊,她现在是我们唯一的筹码,把她交出去那些人肯定会......\" 一旁的颜漫听到这话眼神不由得暗了暗——刚才怎么没直接抹他脖子?!以前真是错看他了。 秦武爷陷入犹豫。 第177章 我来换她 \"父亲,您怎么变得如此懦弱?!以前那个威风凛凛振兴秦峰岭的人去哪儿了?\" 秦焕打小没少听山上的长辈说秦武爷的\"光辉\"事迹,父亲一直是他的偶像,在他心里是跟话本子里闯荡江湖的大侠一样的大英雄! 秦武爷缓缓开口:\"他们围了你母亲,我一个人死没事,但不能让你们娘俩出事!\" 听到这话,秦焕陷入沉默,没想到许肆动手这么快。 秦武爷让一同来的江鸣看住秦焕不许他出去,多年的老友视线交汇,双方了然——若是他死了,以后秦焕将是新的当家人。 此时,大军已经长驱直入。 相比于日夜操练上过战场的军队,山野的蟒匪终究还是弱了些,很快就被人压制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但很多人依旧在负隅顽抗。 许肆站在庭院前,里面的小孩迟迟没有落地,女人的呻吟声也渐渐微弱。 秦武爷架着颜漫出现,跟他谈判:\"放过我的妻儿,否则就杀了她!\" 许肆看到眼睛受伤、衣衫凌乱、被折磨得不像话的小人,此时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人蛮横地拖拽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怒火中烧,忍不住要拿着长枪上前一步想要取了秦武爷的脑袋。 高念赶紧将他拦住,低声劝他不要冲动。 见对面锋利的刀锋又逼近她的脖子一分,许肆那双黑金缎面长靴警惕地缓缓后移一步。 \"放开她,饶你妻子一条性命。\"许肆说完,将手里的长枪往身侧重重一插,枪尖掩入泥土半寸。 \"让你们的人退到山下!\"秦武爷要求道。 \"......好。\"许肆抬起压低的眉眼,步伐小幅缓缓后移,身后的官兵也跟着后退。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凶狠的光芒,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待会儿怎么让对方生不如死。 颜漫的双腿此时根本支撑不住身体,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秦武爷身上,紧绷的神经渐渐瓦解,耳边开始嗡鸣。 \"不好了,夫人血崩了!\"这时,产婆子从门口台阶上跑下来,满身血腥气地向秦武爷求助。 \"大当家,夫人受惊过度使不上力,孩子和妇人现在都有危险,得赶紧找个大夫来啊!\" \"大夫呢?!\"秦武爷厉声问道。 底下的人低声答道:\"大夫在山下没有上来,看到有官兵就跑了......\" \"怎么现在才说!\"秦武爷怒吼。 \"没、没来得及......\"知道耽误了大事,底下的人声音如蚊鸣般小。 \"我是大夫!\"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音色柔软但气势有力的女声。 只见一身淡蓝暗纹罗纱裙的刘素年从谢宗身后走出。 得知颜漫等人遇到危险,担心他们可能会受伤,她特意带了医药箱过来。 正巧在山下遇到了谢宗,便托他带自己一起上来。 刘然居一脸忧心地看着她,担心她犯傻。 \"我可以帮夫人助产,但有个条件......我来换她!\" 刘素年早看出颜漫状态不好,不能再耽误了。 秦武爷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见她气质清秀文雅,肩上背着药箱......但他有点不相信一个年轻姑娘的医术。 谢宗看出秦武爷的顾虑:\"刘姑娘确实在医术上很有造诣,之前我的顽疾就是她治的,对此可以用我谢宗的名声做保!\" 夫人情况危急,秦武爷面色一紧。现在也没有别的大夫了...... \"我是长公主之女......\" \"素年!\"刘然居走出来阻止她不要再说了。 刘素年没有看哥哥,扬声跟秦武爷道:\"我来当你的人质应该够格了吧!\" 颜漫虽然意识不明,但还是听到了刘素年要换自己,很是震惊! 她努力睁开眸子循着声音看向她,那模糊的身影虽小小一只,但她早已不是那个胆小的、动不动就哭的小姑娘,她变得更有勇气了,甚至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朋友出狼窝...... \"好……\" 秦武爷应允了。把许肆的女人还给他,一来能平复他现在随时爆发的怒气,二来刘素年的身份也确实够分量,怎么算都不算亏。 许肆答应暂时撤兵,等秦夫人生下孩子再细算他们之间的恩怨。 \"一队留守,其他人撤离。\"他下令道。 高念带了几人留在庭院保护刘素年,其他人则退到山底下驻扎。 许肆抱着颜漫快步离开。怀里的小人紧紧闭着眼,脸色很差。 凌乱的前襟半敞,隐隐透出里面的底衣,不知那群该死的对她做了什么!许肆紧抿着薄唇,抱着人步履匆匆地走在最前面。 冷祈本想过来替换许肆,但看到他那副要吃人的脸色,瞬间闭紧了嘴,不敢招惹。 颜漫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心脏非常不舒服。加上强效药的作用,还有胃里那个蠕动的恶心感......指尖微动,想要挣扎着停一会。 她太难受了,但说不出话,身体麻痹无法动弹,只能一直努力吞咽憋着...... 突然胃里一阵翻涌,半路终于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赃秽物涌出,男人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好像静止了——颜漫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他此时僵硬的肌肉,知道他现在的脸色一定是难看极了! \"抱歉。\"她想继续解释自己不是有意的,但一说话又忍不住想吐。 许肆现在并不是嫌恶心,而是看到了污秽物中的血。 吐血可不是长久之相,看到那抹鲜艳的红色,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你怎么样?\"男子赶紧停下给她清理。 坐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助感使得眼泪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麻烦。 许肆发现她只是鼻子流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 \"胡说什么呢,坚持下马上就到了!\"顾不上其他,许肆赶紧抱起她继续下山。 颜漫微微侧头埋在他逐渐汗透的胸膛,轻声啜泣...... 躺在床上时,她意识已经有些含糊不清。 耳边人声嘈杂,但她现在脑子已经失去了语言处理能力,自己渐渐像是进入了一个密闭封锁窒息的空间,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迷糊中,她来到了之前经历过的一场噩梦。 第178章 乱投医 \"颜漫,颜漫。\"正感觉飘飘然的时候,身体传来隐约的声音叫住了她。想要回头,但是身体却动不了。 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也有些急切,仿佛在怕她做傻事一样...... 白光乍现,明亮的前方出现一个身形优越高大的背影,完全是她喜欢的款...... \"将军,秦峰岭来人了!\" 许肆一出门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人。 尹凡恭敬地向他行礼,身后则站了一个奇怪的人——身高近两米,面白红唇,过于高瘦的躯体像只随时会被风吹倒的竹节虫。 \"将军,这位是林药师,来帮颜姑娘解身上的蛊。\"尹凡说明来意。 林药师微微扬起鲜艳的红唇,做了个自认为热情礼貌的表情。 帐外带兵的冷祈瞬间带人拔剑,将其包围其中——一看来人笑得那副鬼魅样子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尹凡手扶到腰间佩刀上,身后却闷声一响。 回头一看,林药师花容失色地高举着双手跪在了地上,细长的眉眼左看看右瞧瞧,一副求饶的模样。 \"冷祈......\"许肆轻声喝止,走上前来眼眸深邃地打量着这个装扮和举止都实在怪异的男人,觉得自己好像还没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先生请起。\"许肆耐着性子,扬手虚扶了他一下。 林药师面色有些尴尬,骷髅般的大手搭在尹凡的肩上扶着他起身——这些年一直呆在山里,突然出门见这么多人有些社恐,反应一时太过激烈,真是没面子! \"你们刚才说她中了蛊?\"许肆直接进入正题。 刚才来的几个大夫都说是心疾,而且......都说她已经时日不多,无药可医。 \"是。\"林药师双手交叉在身前,轻启冷艳红唇缓缓开口,\"但听闻姑娘情况复杂,其他病症还得看了才能知道。\" 缠在胳膊上的黑曼巴刚才一直隐在漆黑的袖纹里不显眼,这时突然缓缓丝滑地移动到他的脖颈才被人看到,挂在胸前像一串耀眼夺目的黑珠子。 一旁的冷祈看向许肆——这个什么林药师看着实在古怪,将军不会真信他的话吧?! \"随我来。\"许肆转身带人进了帐篷,这举动让冷祈大跌眼镜,将军是被蛊惑了吗?他不是这样会轻信别人的人啊! 然而许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指腹按上脉搏的那一刻,女子腕上的金环微微一亮。 林药师眉间渐拧,深不见底的眼珠似有一个漩涡在快速涌入,惊讶错愕——独属于时空局猎人的共鸣在触碰的那一瞬间被激发了! 他在这里待了几百年第一次遇到同类! 见他突然弹开的手,许肆随之沉声问道:\"怎么了?\"视线安静地打量着他。 对方并没有回话,脖子上的黑曼巴沿着胳膊爬到了被子上,在女子鼻前轻嗅。 冷祈见状抬手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但瞟了眼侧边的许肆又紧闭上了嘴。 许肆提心吊胆地盯着床上,眉心紧蹙,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竟然就这么相信了一个怪异的陌生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艰难流逝,气氛焦灼。 林药师终于开口:\"我要跟将军单独聊聊。\" \"这......\"冷祈有些不放心。 \"你们先出去......离开帐篷十步。\"许肆吩咐道。 其他人离开后,黑曼巴又缠上了林药师的脖子。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它的头高高昂起,跟随着主人的行为而动,眼底的情绪仿佛能听得懂人话一般。 许肆上前查看颜漫状态,见她睡得很沉,眉头舒展,看起来比之前安稳了些。 \"姑娘中的是动情蛊,并不会伤她性命。\"林药师说道。 \"什么是动情蛊?\" \"所谓动情蛊......\"林药师想起书上写得那一串把简单道理往复杂解释的话,轻叹了一口,直言道:\"就是她会爱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现在难受是因为眼睛受伤了,蛊毒无处发作,所以蛊虫才在身体里作祟!\"一长串的话他直接不喘气地一口讲完。 \"那现在怎么办?\"许肆问。 第179章 没有不同 \"等眼睛好了,看到人,蛊虫会自然消解。\" \"那岂不是会被药物控制她的意识?\" \"......这对将军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林药师小声喃喃道,头上的蛇也跟着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好似真的听懂了似的。 \"而且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心疾,进气多出气少,简言之,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肆听到后倒吸一口凉气,这说法倒是跟今天来的其他大夫一致。 \"请问先生有办法吗?\"许肆闷声问道。其他人都说她已经药石无医了...... \"有倒是有。\"林药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乌漆漆的黑色药丸。 许肆眼眸一亮,刚要拿却被人收回。 \"?\" \"若用这个药丸换秦峰岭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将军愿意交换吗?\"林药师拉长了尾音,打量着许肆的脸,细看他的反应。 许肆眼底渐深——消灭秦峰岭是这次来伍岩州的主要行动之一...... \"好心提醒,她没有多少时间了,看情况可能挺不过今晚,救不救就看你了......\" ...... 白亮安静的时空局突然传来一声电音传讯:\"猎人00,坐标蓝月77年,锦安城......申请医疗支援......\" 中央大屏上陡然出现的红色大字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很快在场的都聚集了过来。 \"00开头?!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都属于元老级了吧!\" \"00,这个编号好像在哪里见过......\" 屏幕上的字体再次更新:\"sos,紧急紧急紧急!时空猎人00,坐标时空窗蓝月77年,锦安城,申请医疗支援!\" \"有猎人需要支援,快去安排!\" 刚到的范慕行一来就听到了消失多年的猎人重现信息的八卦,然而平日爱凑热闹的他现在却兴致缺缺,专心忙自己的事。 范慕行已经去蓝月两次了,然而由于没有颜漫的坐标信息,所以找她只能靠推测和运气跳转到她可能在的时间和空间。 依照玉镯主人的时空线去找,然而一次见到的许肆太小,一次见到的许肆太老,都没有颜漫的踪迹。 由于猎人在异时空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想要准确跳转的难度属实太大。但他有点担心她的身体,决心要去帮忙。 时空穿梭对身体有耗损,他已经错失了两次机会,不能这样盲目试下去...... \"忙什么呢,怎么愁眉不展的?\"何逸之侧身敲了敲他的桌子。他俊逸的浓颜长相加上一头放肆的红发,给他增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邪气。 范慕行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着他:\"头发不错,像只公鸡。\" \"心情不爽,张口就怼?\"何逸之自恋地摸了摸刚做的新发型,满意得很。 \"走开,烦着呢!\"范慕行没好气地说,他现在可没空跟这公子哥插科打诨。 对方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最近怎么没见到你那个小女朋友啊?\" \"我女朋友多了去了,你说哪个?\" \"......颜漫,小半月没见人影,听说去出任务了,去哪了那么久......该不会接了什么大单子要冲刺榜单前五吧?\" 范慕行抬眸,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时空局的单子不都是对外标明的吗,再说了我们这些人不清楚很正常,你老爹是局长你能不知情?\" \"......就是因为不知情才来问你。\" \"......?!\" 范慕行才知前段时间内网曾被侵入出现了历史级bug,而颜漫接的那个所谓的金玉凤尾雕花镯的任务根本就不存在! 而他这阵子忙于时空穿梭竟然错过这个消息! ...... 半夜,天空电闪一片,照亮底下的帐营,只出现了一瞬又快速消失。 林药师握着苍白的手腕,轻轻吐了一口长气。 \"叮当......\"他腰间挂的小蛇听到主人的召唤迅速爬到他的肩上,隐隐发出嘶嘶的响声。 \"看来我们又要搬家了......\"他浑浊狭长的眼看着这片住了十几年的辽阔山野,心中五味杂陈。 \"检测......\"昏黄的帐内传出一声轻微的机械音,一只两拳大的微型救援机器人正在扫描床上人的身份信息和身体状况。 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系统快速处理着破解信息,机器人前方的液晶屏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一一尽显。 许肆刚要掀开帘子进入帐篷,乍然出现的黑色身影,张着血盆大口迎面扑来...... \"身体检测评级:c级......心脏健康等级:危。\" \"是否立即开启时空窗?\" …… \"警报警报!电量过低,电量过低,需立即返航!\" 颜漫微微抬眸,看到突然出现的机器人助理表情愕然,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我的心脏最多能坚持多长时间?\" 机器进入速算,回答:\"52天。\"然后液晶屏上瞬间开始倒计时。 \"心脏危险程度高,请问是否开启时空窗,立即返航?\" \"否。\" 翌日,天空大亮,万里无云。帐营外的喧嚣声早已开始,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许肆从床上醒来,感觉脑袋沉重,竟然忘记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居然一觉睡到天亮。 手下人来报,说林药师已经走了,颜漫也醒了。 许肆进屋时,只见颜漫正静静地坐在床边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敷着眼药,整个人显得小小一团。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认出了来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怎么样?\"男子放轻声音问道。 \"感觉好多了\",她笑着说,看起来心情不错。 \"看起来确实比昨天好了许多。\"许肆挑眉,有点惊讶她好转得这么快,看来那个古怪的林药师还真有两下子。 他注意到她眼睛上蒙的纱布,突然想起林药师的话,暗暗心想后面换药的活看来都要亲力亲为才行。 \"眼睛怎么样?\" 颜漫歪着小脑袋说:\"其实好多了\",说着就想把纱布摘下,只是还有些畏光流泪。 许肆连忙拉住她的细腕:\"我来帮你吧,顺便换药。\" \"好。\" 不知为何,许肆突然有些紧张,他不自觉地想到动情蛊,手指竟微微有些发颤。 就在他的指尖刚碰到轻薄的纱布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将军,白昭他们平安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许肆回头望去。 冷祈见许肆脸色一沉,瞬间收敛了笑容,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赶紧合上门帘,收回那只迈进了一半的脚。 \"太好了,白昭没事!\"颜漫欣喜道。 许肆闻声看去,见她已经把布条拿在了手上,瞳孔猛地一缩:\"你什么时候把纱布摘下来的?!\" \"就,刚刚啊。\"颜漫笑盈盈地把手里的纱布放到一边。 她看着他,眉眼弯弯,扬起的嘴角露出一排白白的贝齿,笑得温柔又灿烂。 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肩上和侧脸,干净又明亮,看得许肆有些恍神。 \"你怎么这副表情?\"颜漫眨着眼问道。 \"你......第一眼看的是谁?\"他暗暗发誓要骂死冷祈那个死小子。 \"你呀!你离我最近不是吗?\"颜漫俏皮地歪了歪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道。 许肆胸口莫名跳得飞快,\"......那你感觉胃里有什么不舒服?\" 她看起来好似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只见颜漫摸了摸胸口和肚子,微微蹙眉。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饿了。\"颜漫垂下肩膀,可怜巴巴地跟他撒娇。 许肆紧缩的眉眼终于展开:\"你身体刚好,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拿!\" 为了保险起见,她现在还是别见到其他人为好! 冷祈看到乍然从帐内走出的男子,许肆眼底是藏不住笑意。 他满头问号,真是个善变的男人,不知这么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