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年嫁首辅,锦鲤娇妻超旺夫》 第1章 被送去陆家 “二丫,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你爹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谁出事,他都不能有事啊,听娘的话,你就嫁了吧。” “娘听说山里陆家的大儿子是念过书的,还是童生呢,可见是个知书达理的,再有俩月你也十四了,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去了之后可以与人家好好谈谈,养你两年再圆房也是无碍的。” “再说了,你那婆婆是个寡妇,身体又不好,估摸着也是个短命鬼,等她一去,你就没有公婆侍奉了,好日子在后头哩。” 赵春花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儿,苦口婆心的劝道。 自楚月从昏睡中醒来,她就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听的她直想伸手赏她一巴掌。 但看在她是这个身体亲娘的份儿上,还是忍住了。 最关键的是,她打不过。 一旦动手,最后受伤的人还得是她。 就跟刚才原主只是想拒婚出逃一样,人还没跑出院子,就被她爹一扁担敲在地上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了这么一次穿越的机会。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是个勤劳肯干,性格温和的人。 之所以拒婚,主要是因为隔壁吴家的吴勇,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不到私定终身的地步,但吴勇先前对原主确实照顾有加。 奈何她爹赌博输了钱,将山里陆家的猪偷了去还债,之后被陆家的大儿子顺藤摸瓜查到头上,要拉他去见官,没办法才求他放过自己,并将楚月抵给他做媳妇儿的。 将脑海中的记忆整个梳理了一遍,楚月这才望向滔滔不绝的赵春花。 “你别说了,我嫁!” 见楚月愿意嫁,赵氏顿时松了口气,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她拍了拍楚月的手:“这就是了嘛,你再歇会儿,娘去给你收拾东西。” 楚月根本也没指望赵氏会给她准备多少东西,却没想到赵氏比她想象的还要离谱。 除了她平日里换洗的那套打满补丁的衣裤,她甚至连楚月冬日里唯一的一件破袄子都扣下了。 那件袄子,还是用赵氏的旧棉衣改的呢。 可能在他们心里,自己还不如那头猪。 赵氏将包袱递给楚月,假意抹了把泪。 “二丫,娘听说从咱们牛头村到陆家要翻过好几个山头,得走上足足半日的功夫哩,往后来一趟怕是不容易了,在婆家要放勤快些,别坏了咱家的名声,小桃如今还小,往后要嫁人哩,总不能耽误了她。” 楚月在家里排老二,上头有个十八岁的哥哥,好吃懒做惯了,因为家里穷,今年才说上亲。 下头还有个五岁的妹妹,几乎是楚月一手带大的,和她感情最要好。 楚月拽着包袱的手紧了紧。 “我知道了。” 想了想,赵氏又说:“也别总想着往家里跑,逢年过节的来上一趟,让娘看看你也就足够了。” 楚月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她的眼神有些冷,似是在为死去的原主不值。 从前任劳任怨,结果换来的却是亲爹的闷棍和爹娘的压榨,甚至不惜用她最在乎的妹妹来威胁她听话。 赵春花见楚月不说话,只以为她心里不情愿,也并不在意。 她赶忙拉着楚月的胳膊出了屋。 “当家的,大山,你俩趁早将二丫送去山里,不然回来得走夜路了。” 有两个大男人看着,这个小丫头片子总不会跑掉。 “来了。” 楚有前和楚大山听见声音,从各自的屋里出来。 另一个方向,一个小脑袋从门帘后面伸出脑袋,可怜巴巴的望着楚月的方向直抹眼泪。 似是有所察觉,楚月侧头往楚小桃的方向望了眼,紧接着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一走,小桃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咯。 只是她自己如今都自身难保,听说山里陆家穷着呢,也不知道到底穷成了什么光景。 “走吧,还杵着干啥呢?舍不得啊?” 楚大山剔了剔牙,脸上带着不耐烦。 楚月紧了紧手中的包袱,抬腿往外走去。 一路上,她也并未想办法逃脱身后两人的视线,今年年成不太好,已经连着快两个月未下雨,不少庄户人家的田里都干的开裂了。 如果这种天气持续下去,在这个靠着几亩地维持生计的古代,怕是得闹饥荒。 一旦闹饥荒,世道就乱了。 她一个十三岁的弱女子,独自行走在外,根本没有安全可言。 倒不如先去陆家瞧瞧。 如果陆家人实诚,她便先留下,如果跟自家一般恶劣,那就再做打算。 楚大山边走,边瞅向楚月。 “往后在夫家手头宽裕的话,记得接济接济大哥,你好歹也是从咱家出来的,可不能当个白眼狼。” 楚有前忙接过话,“大山说的对,有好东西,多想着点娘家,往后在婆家受了欺负的话,还得靠娘家人给你撑腰哩。” 楚月走在前头,脸上的神色愈发清冷。 “靠你们撑腰?确定不是再给我敲一扁担?” 楚有前一噎,暴脾气一上来就想给她一巴掌,但想到马上就要到陆家了,如果将她的脸打花了,陆家人不要怎么办? 他可不想去坐牢。 这么想着,他忍着脾气将手放了下来,冷哼一声,催促着两人加快了脚步。 陆家虽然住在大山里,但这里住着的却不止他们一户人家,只是因为陆家所在的这个小村子,被群山环绕而已。 这里出门比起别的地方相对麻烦,但因为家贫的缘故,最终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家寥寥无几。 …… “亲家,我将女儿给你们送来了。” 楚有前领着两人来到村尾山脚下的一户人家屋前,伸长脖子往院里头喊道。 听见声音,正在厨房忙碌着午饭的云翠荷领着两个儿子出来了。 “是亲家公来了!”她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却难掩脸上的喜悦,她忙望向身旁的小儿子,“星平,赶紧去开门。” 陆星平点了点头,小跑到门口将院门打开,亮亮的眸子掠过楚有前和楚大山,望向缩在后头的楚月,露出一口小白牙。 “嫂嫂快进来。” 第2章 陆家长子陆星河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冲他笑了笑,紧了紧肩膀上的包袱,随楚有前和楚大山一起走进院子。 云翠荷赶忙又望向另一个小儿子:“星安,你去给亲家公和大舅子还有你嫂嫂倒水喝。” 稍许内敛的男孩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陆星平和陆星安是双胞兄弟,同为八岁,让楚月奇怪的是,两人长的并不像,连性格也是天差地别。 云翠荷走向楚月,面前的小姑娘有些干瘦,五官却生的极好,一双眼睛圆圆的,亮亮的,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云氏将她肩上轻飘飘的包袱接到手中,拉着她的手,笑的一脸温柔。 “走了这许久的路,累了吧?” 楚月还没开口,楚大山首先说道,“咱们农户人家都是粗鄙之人,不过小半日山路而已,有什么累不累的?” 云翠荷脸上笑容僵住。 难怪她昨日跟人打听的时候,人家都说楚家女儿日子不好过,有个爱赌的爹,有个自私偏心的娘,还有个将妹妹不当人的兄弟,日子能好过就怪了。 楚月倒是并不在意楚大山的话,浅浅笑道,“多谢婶子关心,我没事的。” 看着面前善良无害的小姑娘,云翠荷打心眼儿里喜欢。 “傻月月,往后你便是星河的媳妇儿,该叫我娘了。” 楚月低下头,用极细微的声音唤了声,“娘。” “哎!”云翠荷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便往其中一个屋子走去,“这是星河的屋子,你往后就跟他一起住在这里了,月月先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娘出去招呼客人了。” 说完,她将楚月的包袱递回给她,便出门了。 楚月打量着这间茅草屋,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屋里一炕一桌,仅有的几件衣裳整齐的叠放在床尾。 窗前的桌上摆放着笔墨,旁边还堆着一摞小册子。 楚月上前,拿起小册子粗略翻了翻,册子上的字体遒劲有力,大气饱满,就如同印刷出来的一般好看。 不过册子上的内容都一致,想来是陆星河用来维持生计的赚钱方式之一。 之前她就从她娘赵春花的口中得知了陆家的基本情况,陆星河的爹是半坡村里唯一的秀才,九年前进城赶考,人就失踪了。 许多人传闻他是得罪了高官,被害了。 他离开后不久,云翠荷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没多久,陆星河童试结果也出来了,他以九岁之龄,成了整个南坪镇,最年轻的童生。 云氏当时怀的是双生子,生产的时候极其凶险,据说生下孩子之后,她便伤了身子,常年用药维持着,花销极大。 养着母子四人,就意味着家里多了四张光吃饭的嘴和巨额的药费,于是陆星平和陆星安还不到半岁,爷奶便将他们家分了出去。 好在分出去的时候,给他们留了如今的这个茅草屋栖身。 当时十一岁的陆星河,作为家里的大哥,自然而然的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 这也是为什么他十八岁了,还没有成亲的原因,不仅穷困潦倒,一嫁过来便有一屋子人要伺候,哪怕陆星河自身条件再好,姑娘家都得犹豫再三。 毕竟,人都是现实的。 …… 因为陆家的家长就只云翠荷一个女人的缘故,楚有前进了陆家的院子,神色有些拘谨。 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拉扯到如今,可想而知陆家曾经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陆星河呢?”楚大山问。 云翠荷从屋里搬出来两把椅子,招呼着两人坐下,楚家父子毕竟是外男,她又没有男人当家,让人进屋的话,只会平白招惹闲话。 这会听到楚大山问到自家大儿子,云翠荷面露愁容。 “星河一早就去挑水浇田了,天干了快两个月,别说田里,河里的水都快见底了,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有点收成。”她说着,望向门口处的陆星平,“星平,你大哥应该在回家路上了,你脚程快,去接一接,让他快些回家。” “好嘞!” 陆星平话音刚落,就不见了人影。 楚有前一听陆星河快到家,心里有些犯怵。 陆家穷归穷,他家大儿子却一点都不好糊弄,不仅脑瓜子聪明,一身力气更是出奇的大。 万一他觉得二丫太小,不同意了,让自己领回去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便着急忙慌的拉着楚大山离开了。 云翠荷挽留了两句,见两人确实没有留下的意思,便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楚月将自己仅有的两件衣服整理好之后,也去了厨房。 “娘,我来帮你吧。” 云翠荷忙摆手,“不用,只两个饼子了,要是闲着,月月帮忙摆上碗筷吧。” “好。” 楚月欣然答应。 就在这时,陆星平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娘,大哥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进入院中,陆星河刚将肩上的扁担和水桶放下,云翠荷便拉着楚月从厨房走了出来。 “星河回来了。” “娘。” 陆星河抬起头,一眼就望见了云氏身旁的楚月。 小姑娘有些羞怯,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浑身不见几两肉,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怪可怜。 “你就是楚有前的女儿?” 他的声音很好听,长的也很好看,高高大大的,比楚月至少高出了两个头。 楚月点头,小声应道:“是。” 顿了顿,陆星河继续开口。 “其实我之所以答应你爹将你换来,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想找个人照顾我娘,她身体不好,往后你就跟着她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洗了把手。 “家里有人照顾我娘,我在外头忙活也能放心一些。” 云翠荷听罢,提高了声音。 “星河,你说什么呢?人楚家可是说的清楚明白,月月是送来咱们家当媳妇的,不是来照顾我的,你这么做,叫月月往后如何做人?要么你就认了她这个媳妇儿,要么你一开始就别答应亲家公的请求!” 许是太过激动,云翠荷脸色越加的苍白,还有些难受的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连带着脑袋也开始眩晕。 望着摇摇欲坠的云翠荷,陆星河急坏了。 “娘,你怎么样?” 第3章 你懂医? 眼看着就要倒下去,距离她最近的楚月赶忙将云翠荷扶住。 “快将那把椅子拿过来。” 楚月将脸瞥向不远处的椅子。 陆星平手脚麻溜的搬来椅子,陆星河则上前和楚月一起将云翠荷扶坐下。 楚月松了手,麻利的解开了云翠荷的腰带,使她呼吸顺畅,又伸手在她头顶的百会穴和四神聪穴进行按压。 边按压,边宽慰。 “娘,其实我跟着你照顾也没事的,总归我现在还小,大不了你就将我当女儿看待呗,我会干很多活,也会尝试着赚钱补贴家用,绝对不会在家白吃白喝的。” 这世道,她暂且也只能依附陆家母子生活,回楚家说不定还得被她爹再卖一次。 至少在她这么一番接触下来,云氏母子心不坏。 片刻,云氏的情绪逐渐稳定,呼吸也恢复规律。 她望了眼身后的楚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孩子。”说着,叹了口气,“唉!还是女孩儿贴心,比我们家几个臭小子好多了。” 楚月给云翠荷进行的一系列动作,陆星河都看在眼中。 他有些惊讶的望着她。 “你懂医?” 楚月抬眉。 对于前世的记忆,她虽然大多记不得,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死的,但却依稀知道,自己是医学院即将毕业的学生。 虽然临床经验缺了点,主修的也不是中医,简单的症状还是能处理的。 只是当着陆星河的面,她不能这样说,否则人家指不定得将她当怪物了。 楚月摇了摇头:“没有刻意去学,住我家隔壁的吴伯伯就是村里的行脚大夫,看的多了,就懂了点皮毛。” 吴勇的爹,确实是牛头村唯一一个行脚大夫。 医术虽然一般,但治疗普通的头疼脑热还是没问题的,只是他这个人过于心善,遇上穷苦人家,收取诊费总是喜欢看心情,这一看,时常将家里看的揭不开锅。 吴勇幼年就是因为饿肚子的次数多了,总觉得当大夫赚不到钱,便死活不肯跟他爹学医,后来拜了个木匠师父,学习帮人家打家具去了。 听得楚月的回答,陆星河显然信了。 “如此,甚好。” 陆星平则满脸崇拜的朝着楚月竖起大拇指。 “嫂嫂好厉害!” 楚月抿唇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听得动静从厨房出来的陆星安见云翠荷无恙,不由松了口气。 “娘,大哥大嫂,先吃饭吧。” “哎。”云翠荷在楚月和陆星平的搀扶下站起身,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行了,都饿了就先吃饭去吧,其余的事,吃完饭再说。” 无论如何,她都是家里唯一的长辈,她的话,陆星河还是得听的。 饭菜很简单,每人一碗糙米粥,一个饼子,就着桌上的一小碟盐菜,饥肠辘辘的楚月吃的津津有味。 待吃完饭,云翠荷望向楚月。 “月月,你先回房去歇歇,这会外头太阳大着,别乱跑。” 楚月听话的点头,离开了厨房。 也不知道云氏在厨房和陆星河说了什么,没一会,他便乖乖的回到了屋里,对于刚才让她照顾他娘的话闭口不提,只坐在窗前认认真真的抄写着桌上堆放的空白册子。 楚月也不打扰他,在屋里坐了会,听见外边有动静就出门了, “星平,星安,你们要去山里吗?” 兄弟两点头。 “去山上挖野菜。” 楚月听罢,赶忙从厨房寻了个篮子。 “我和你们一起吧。” 去挖点野菜,运气好,兴许还能寻点药材。 三人刚将院门打开,陆星河也从屋里出来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这会日头已经下去了一些,家里确实多日未吃到绿叶菜了,去挖点野菜回来改善下也好。 “山里不安全,我随你一起去。” 他去厨房拿了把铲子。 “星安留在家里照顾娘,星平可以随我们一起。” 说完,他拿着铲子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楚月和陆星平。 如陆星平所说,近处别说野菜,就连草皮都快被铲干净了,陆星平突然有些庆幸。 “大哥,幸好咱家的猪被偷了,不然咱们还得为了它的吃食犯愁呢。” 陆星河望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犯愁的?养得了就养,养不了就卖。” “那可是娘攒了好久的银子买来的,她还说养大之后要卖了给你娶媳妇儿呢。”陆星平嘀咕完,嘿嘿一笑,“不过现在不用了,已经有大嫂了。” 楚月听罢,只觉得脸颊有些滚烫,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三人径直往大山深处走。 又往里走了一里地,陆星河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能再往里走了,不安全,就在这里寻一寻吧。” 陆星平四处一望,眉头蹙起。 “大哥,这里没有野菜啊。” 楚月没有说话,目光扫过一簇丛生的杂草时,抬腿往前走去。 陆星平神色好奇的紧随在楚月身后。 “大嫂,你发现什么了?” 楚月来到那处‘杂草’前,蹲下身,一边伸手采摘上头的嫩叶,一边说,“这是柴胡,嫩叶用沸水焯一焯,可以凉拌着吃,根块挖出来晾干还可以卖去药铺。” 陆星平眼里亮晶晶的。 “大嫂好厉害,懂的真多。” 他说完,赶紧蹲下来帮忙。 楚月浅笑。 “不过我听说柴胡叶微苦,味道可能不怎么好。” 陆星平嗐了一声,“有得吃就不错了。” 因为从楚月口中得知她娘家隔壁就是行脚大夫的家,所以对于她知道这些,陆星河也没觉得奇怪。 “星平,和你嫂子在这里别乱跑,我去那边瞧瞧。” 陆星平欣然答应:“好的大哥。” 楚月望着陆星河高大的背影,又想到他刚才脱口而出的‘嫂子’二字,一时间没适应过来。 这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陆星河离开没一会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背上背着一大捆干透的柴火,柴火是用已经泛黄的蒲草随意拧成的草绳绑起来的。 两个弟弟太小,平日里也不敢让他们来深山,云翠荷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干不得重活,像打柴挑水这种活,也只能陆星河一人来干。 “也只有往山里多走走才有干柴打,外边那些树,就差树皮没被扒拉干净了。”陆星平感慨。 陆星河将柴火往地上一放,“如果这天继续旱着,冬日里你恐怕连树皮都见不到。” 第4章 挖药材,打野猪 陆星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虽然人小,也不太懂这些事情,但大哥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得拉着星安多拾点柴火存着。 楚月听着兄弟俩的对话,心里则寻思着,如果入秋之后还是这光景的话,今明两年,老百姓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恐怕得提前囤点粮了。 毕竟,如果真闹饥荒的话,严重起来可是能吃人的。 将最后一片嫩叶摘进篮子,楚月站起身来,“嫩叶摘完了,接下来把根挖出来就可以了。” 陆星河赶忙拿起铲子,“我来吧。” 他力气大,柴胡生长的地方土质又相对疏松,没花多长时间就将那簇柴胡根部的土壤挖松了。 楚月赶忙蹲下身,将柴胡的茎从靠近根部的地方去掉,整齐的堆放在篮子的一角。 陆星平和陆星河也没闲着,纷纷效仿楚月的方法处理起来。 一刻钟后,陆星河将柴火藏在回家路上的一处山坳中,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三人走走停停,只要是能吃的,不管是叶子还是根茎亦或者果实,都被楚月揪出来挖了个干净。 不知不觉,三人来到了一处矮山崖底部的山泉旁,这里虽然被天旱的快要见底,但上面还是有细细的水流在往下淌,泉水清澈见底。 陆星平看到水,心里欢喜不已,赶忙放下篮子去泉边捧着水洗了把脸。 “嫂子,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们肯定挖不到这么多野菜。” 楚月一笑,提着篮子走上前,想将刚才挖的带根茎的野菜在泉水中洗一洗,然而,她刚将篮子放下,就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水响。 定睛望去,前方的石缝中居然卡着一条鱼。 由于太过兴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相公快来,那里有条鱼!” 听得楚月的称呼,陆星河微愣,但动作却不慢,赶忙上前将困在石缝中的那条鱼给捞了起来,随后扯过一旁的蒲草将鱼鳃鱼嘴给串起来了。 陆星平看到那条小臂长的鱼,兴奋的直拍手。 “大哥,我们晚上是不是有鱼吃了?”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扫了眼,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浅笑。 “好,今晚吃鱼。” 三人蹲在山泉边将野菜清洗干净之后,便挎着篮子往回走。 这会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再不回家,天一黑就愈加不安全了。 望着挎着满满一篮子野菜,脸上还带着略微兴奋的楚月,陆星河上前,伸手拿过她的篮子。 “我来拿吧。” 望着陆星河完美的侧颜,楚月小声说道:“你等会还有柴火要背……” “不碍事,跟紧我,别走丢了。”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陆星平望着陆星河轻飘飘拎在手中的篮子,一脸谄媚:“大哥,你也关心关心我呗。” 陆星河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你篮子小,可以自己提。” 陆星平撇了撇嘴:大哥变了…… 已经能看到藏柴火的山坳了,但从深山方向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让三人纷纷停下脚步。 陆星河神情谨慎的将楚月和陆星平两人护在身后。 陆星平心底有些害怕,他之前听人说,山里的野兽是真的会吃人的。 “大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楚月心里也有些犯怵,隐藏在暗处的危险,让她一颗心慌的怦怦直跳。 陆星河没有说话,将篮子放在一旁,一手紧捏着铲子,一手提着鱼。 “你们慢慢往后退,能走多远走多远。” 如果没猜错的话,暗处那个东西是被鱼腥味给吸引过来的。 随着“哼哼”一声,一头体型中等的野猪冲了出来,它速度极快,直奔陆星河手中的那条鱼。 果然! 陆星河眼神一亮,提着那条鱼就往一旁跑,试图引开那头野猪。 野猪紧紧的盯着陆星河手里的鱼,穷追不舍。 陆星河将野猪引开之后,径直往一棵粗壮的大树跑,并且一边跑,一边将速度放慢。 待靠近大树的时候,野猪距离他也很近了。 就在这时,陆星河突然加快速度,野猪心里一急,也同样加快速度。 他迎面奔向前方的大树,待临近,直接一个跳跃踩着凹凸不平的树干就往大树上爬,身手极其敏捷。 但野猪不会爬树,又因为奔跑速度过快,停不住脚,最终一头撞在了大树上,直撞的头昏眼花。 陆星河瞅准时机,赶忙回转身,手中的铲子,对准了野猪最薄弱的部位——两眼中间偏上方的位置。 一记重击之下,野猪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紧接着,它晃了晃身子,栽倒在地。 陆星河落在地上,上前踹了它两脚,已经完全没了动静。 楚月和陆星平在不远处看的心惊胆战,见陆星河已经将野猪杀死,两人皆松了口气。 “大哥,你没事吧?” 陆星河回头望向两人。 “没事。”他将拔出的铲子和鱼往两人的方向递去,“但这两样东西你们恐怕得帮我拿着了,我要扛野猪。” 楚月小跑上前,接过陆星河递来的铲子和鱼。 “我来拿,咱们快离开吧,血腥味太重,恐怕会引来别的东西。” 陆星河嗯了一声,便在楚月的帮助下将野猪扛在肩上,领着两人快速下山了。 三人刚从林子里钻出来,正站在院中等他们回来的云翠荷便望见了。 见陆星河的肩上背着庞然大物,她连忙吩咐正在厨房忙活的陆星安。 “星安,快来帮帮你大哥。” 说完,捂着胸口以尽快的速度往院门口走去,将院门打开。 “这么大一头野猪呢。” 陆星平忙笑道:“是啊娘,这野猪还是大哥亲手打死的呢。” 云翠荷将院门打开之后,立马让出了一条道:“快进来,不是挖野菜去了吗?怎的带着他俩去了深山,万一出点事可咋办?” 刚将米下锅的陆星安听见声音,赶忙出了门,见陆星河背着一头大野猪,眼底带着一丝惊讶,立马上前帮他将野猪卸了下来。 陆星河双手叉腰,深呼出一口气。 “明日一早我去趟镇上,家里缺什么吗?我明儿一起带回来。” 第5章 想要野猪蹄髈的李婆子 “家里米不多了。”陆星安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大哥可否带点盐回来?趁着如今还能挖到野菜,我做点腌菜留着冬日里吃。” 陆星河点头。 “好。” 云翠荷则将楚月拉到陆星河面前。 “明日要去镇上的话,将月月一并带去吧,这孩子身上的衣裳破烂的不像样子,你给她挑两块喜欢的布料子,回头娘给她缝两身换洗。” 云翠荷因为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一直在家里精绣活,平日里绣两块帕子让陆星河带去镇上卖掉,或者给村户人家加工一两套衣裳,多少也能赚点银钱贴补家用。 楚月听到云翠荷的话,忙摆手。 “不了不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能穿,家里如今这么难,不如多买点粮留着过冬吧。” 望着这么懂事的姑娘,云翠荷有些心疼。 这要是她的女儿,可不得捧在手里疼着,不过如今她成了自己的儿媳妇,跟女儿是一样的。 她拉起楚月的手。 “甭管那许多,家里还有娘和星河撑着呢,大不了娘多绣几块帕子就是了,不是多大的事。” 陆星河打量了一眼楚月,又回想起堆放在床尾那套比楚月身上还要破烂的衣裳,轻声说道:“粮会买的,衣裳也要做,不过娘身体不好,你到时候多给她帮帮忙就是了,今儿要不是你眼尖,我们也发现不了那条鱼,没有那条鱼,就吸引不来这么大一头野猪。” 楚月抿了抿唇,最终说了个好字。 陆星河作为读书人,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但说者无意,听者留心。 云翠荷在听到这头野猪是因为楚月才被星河扛回来的时,心底对她就更是满意了,她望着楚月笑道:“看来,我们家月月也是个有福气的。” 就在这时,院外有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人探头探脑。 “哟!星河扛回来这么大一头野猪呢,目测有一百五十斤往上了吧。” 这人是隔壁孙大柱家的亲娘李婆子。 李婆子这人在半坡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以至于大柱的媳妇实在忍受不了,就主动提议和公婆分了家。 前些年大柱爹死了之后,李婆子觉得人生不过如此,突然就不想努力了,轮流在两个儿子家里小住,过起了休闲惬意的养老生活。 望见李婆子,云翠荷将野猪往身后挡了挡。 “是婶子啊。也不是多大的猪,如今行情不好,怕是卖不到几个钱呢。” 望着云翠荷那一脸护犊子的神情,李婆子在心里哼唧了一声。 瞧那小气吧啦的模样,难怪会没了男人。 看在好久没沾过荤腥的面儿上,李婆子也并未将不好听的话骂出来。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家大柱又与你们住的近,往后说不定得相互帮衬,有了好处,也别忘了他啊。” 云翠荷强挤出一丝笑。 “婶子说的是。” 平日里星河不在家的时候,大柱媳妇罗氏对他们挺照顾的。 她倒是不介意给好处大柱家,但却不喜欢别人明晃晃的讨上门,尤其是这个李婆子。 从前大柱媳妇给她帮点忙,没少被这老太婆明里暗里的指着骂,连带着还骂到她家里来,不仅如此,还骂到星河的爷奶那里去,平白惹的全村人看笑话。 这种情况,在罗氏接连生下两个女儿,又添了一个小子后,才稍稍好了点。 不过,罗氏虽给她帮了点忙,她家三个孩子缝缝补补,自己也没少忙活,算是各取所需。 李婆子往野猪的方向一指。 “我瞧着那野猪的蹄髈就挺肥硕的,指定好吃哩。” 气氛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这野猪是他们打算扛去镇上卖了换钱的,根本就没想过要吃,再者,野猪那蹄髈可不小,至少得有十来斤呢。 这李婆子当真是好意思。 就在这时,原本一言不发的楚月上前拉了拉云翠荷的袖子,一脸委屈。 “娘,您不是说野猪卖了的钱要给我买布做衣裳吗?这要是分出去了,我岂不是又没得衣裳穿了?您可是先答应过我的。” 最后一句话,她带着众人能明显感受到的气愤。 云翠荷和楚月虽然相处不久,却大概知道她的性格,她不由在心底将楚月会来事夸赞了一番,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娘不将野猪分出去,卖了给你做衣裳。” 李婆子眉头一挑,望向云翠荷。 “这就是楚家给你们送来的儿媳妇?” 云翠荷和楚月相视一眼,扯了扯嘴角。 “是呢。” 李婆子顿时看楚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要我说,这丫头也忒不懂事,这个家除了你还有星河呢,哪里能轮到她来做主?且不说她爹做的那档子事,还不夹起尾巴做人,还有脸来找你要衣服穿,怎开的了这个口!” 听着这话,云翠荷就不乐意了。 “李婶子,你是个长辈,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家儿媳妇一没骂你二没打你,你作甚要这般说她?她爹做的事,错的是她爹,她也不过是被拉出来顶包的可怜孩子罢了。你都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就不能给自己留点体面?” 她越说越激动,差点将自己说的再次厥过去。 楚月见状,忙伸手轻抚云翠荷的背。 “娘,与这般泼妇一般见识作甚?没得将自己气出毛病来。” 但云翠荷能这般维护她,她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至少在牛头村的时候,她爹娘就从来不会管她死活。 楚月冷冷的望向李婆子。 “我先给你提个醒,今日我娘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你可别想跑掉。” 李婆子也不是个怕事的主。 “你这妮子乱喷什么呢?我怎么就气她了?我连她手指头都没碰着哩,是她自己要死不活的,就算咽气了也与我老婆子无关吧。” 听到这话,院中几人都很气愤,陆星河一张脸更是阴沉的吓人,他朝着陆星安兄弟两使了个眼色。 有些事情他这个大男人不方便做,陆星平和陆星安这两个孩子做出来却不碍事。 陆星安闷不做声的端了一盆洗米水,陆星平则从地上抓了把土,兄弟两如同约好的一般往李婆子的方向泼去,淘米水溅在泥上,浇了她一身泥水。 “滚!以后不要再来我家。” 第6章 你给我闭嘴 李婆子被淋了个透,恼的直跳脚。 “天杀的!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赔钱货,活该你们死了男人没了爹,平日里我大柱和我儿媳妇是怎么关照你们的都忘了吗?打这么大个野猪也舍不得给一点,真是白瞎了他们对你们的好……” 李婆子的喋喋不休让云翠荷气的浑身颤抖,已经说不出来话。 楚月生怕她出事,一手扶住她,一边朝着李婆子喝道:“你给我闭嘴!” 这一声吼,还真让李婆子闭了嘴,也让众人将注意力放在了陆家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身上。 能一嗓子将李婆子这泼妇吼到闭嘴的人可不多,厉害啊。 不过,这丫头泼辣归泼辣,她一来陆星河就扛回了一头野猪,可见是个有福气的,陆家往后的日子说不定要翻身咯。 陆星河、陆星平和陆星安三兄弟也有些意外的望着她。 面前的女孩儿虽然仍旧瘦瘦小小,但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却突然变的高大起来。 几个妇人开始帮着云氏一家说话。 “老婆子,你自己想吃肉自己买去啊,人星河打回来的野猪,凭什么分给你?你是长的好看啊,还是给他们钱了?再说了,大柱和罗氏是有帮衬过云氏母子,但他们家但凡有个布头布脑儿的,哪个不是拿来让云氏妹子帮忙缝补的?” “就是,也太没口德了,人家当家的没了,又不是他们愿意的,你何苦去揭人家伤疤?” “这也就是大柱二柱媳妇的脾气好,我家婆婆要是跟你一般泼辣,我指不定得捅破天去。” 这些人平时可没少找云氏帮忙缝补,自然是向着她说话的。 听见一众妇人们的议论,李婆子怒火中烧,她气的往地上一坐,便开始撒泼。 “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年轻时候当牛做马,死了男人还要被这么多人合起来欺负,还有没有天理啊!” 然而,众人望着她,没有怜悯,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天地良心,我们可没人欺负你,是你自己个儿在这里找不痛快。” “娘!” 就在这时,一男一女铁青着脸色走了过来,正是听见动静的孙大柱和罗氏。 原本他们觉得丢人,是不想来的,奈何自家娘闹的太过没脸,这才不得不出面。 “你在这里闹什么?” 李婆子看到儿子,犹如见到靠山。 “大柱,娘命苦啊,他们都欺负我。” 她说着,一指楚月的方向。 “尤其是陆家的那个儿媳妇,我连云氏的衣角都没挨到,她竟然说云氏有个好歹要算在我的头上,还有云氏那两个天杀的小儿子,瞧娘这一身被他们泼的,难道就因为你爹死了,老娘就这般好欺负吗……” 孙大柱和罗氏望着哭爹喊娘的李婆子,只觉得脸上臊得慌,纷纷上前,一人一个手钳着就往家里走。 奈何李婆子死活不肯走,还骂自己的儿子儿媳没良心,胳膊肘往外拐。 孙大柱有些无奈。 “娘,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您就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李婆子破口大骂:“什么我丢人现眼?娘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们都不为娘讨回公道,白养你这个白眼狼了……” …… 云翠荷望着吵吵闹闹走远的三人,松了口气,又望向院子外刚才帮着说话的那几个妇人。 “刚才的事,多谢大家了。” 几人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不是多大事。”转而望向楚月,“不过你们家这儿媳妇挺有意思的,翠荷,你熬到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云翠荷忙说是。 又和几人拉了几句家常,因着快到饭点的缘故,便都各回各家做饭去了。 将众人送走,云氏就如同虚脱了一般,一张脸又白了几分。 楚月看在眼里,心底也着急。 “娘,要不你先去歇一歇吧,晚上的饭菜交给我们就行了,这些事情我在娘家经常做,都会的。” 云翠荷没再坚持,点头。 “好。” 将云翠荷扶去屋里坐下,楚月麻利的将两个篮子中的野菜和药材拿了出来,野菜分出一部分清洗干净,另一些松散着装回篮子里,洒上水,堆放在厨房的墙角。 又从厨房拿了竹匾将药材摊开晾在院中。 旱了这么久的天,放在院里倒是也不怕下雨。 吵架一结束,陆星安就回厨房生火煮饭去了。 陆星河也没闲着,刚才的骂仗他一个大男人没办法参与,做事却不含糊,趁着楚月在整理菜篮子的时候,先将鱼杀了处理干净,随后搬出一块木板,将野猪放在上头就转身去厨房拿刀了。 趁着这会野猪死的时间不长,放了一大钵猪血。 整个过程,陆星平都在一旁帮忙。 楚月将药材晾晒完毕就去了厨房,这会陆星安的糙米粥已经熬的差不多了。 厨房只有一口锅,楚月将粥用大钵盛出,将锅用清水涮了涮就开始煎鱼了,为了方便,野菜也没另外炒,直接放鱼汤里,炖了一大锅鲜鱼野菜汤。 乳白色的汤汁鲜香四溢,翠绿色的野菜叶点缀在鱼汤上,让人看了食欲大动,为了能有点盐味,她还将中午吃剩的咸菜也倒在鱼汤里了。 村子不大,不少人家已经许久没沾过荤腥了,此刻闻到陆家飘散出来的鱼汤香气,馋的直咽口水,更有妇人开始撺掇自家男人明日去已经快要干涸的河塘里捞鱼。 陆家都能吃上鱼,河塘里指不定还有哩,再不济,能从塘泥里翻出两条小鲫鱼也是不错的。 隔壁李婆子闻到这味儿,望着面前的清汤寡水,更是半点食欲都没有,气鼓鼓扔了筷子便回屋里躺着去了。 罗氏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想起身去叫她,却被孙大柱拦住了。 “左右饿一顿无大碍,她不吃,我们吃。” 说完,便将李婆子碗里的粥给面前三个孩子分了。 …… 楚月将鱼汤从锅里盛出,小心翼翼的端去了桌上。 陆星安已经将碗筷都摆上了桌。 “娘,大哥,星平,吃饭了。” 没一会,三人便来了屋里,云翠荷眉眼带笑。 “在屋里就闻到鱼汤的味道了,没想到月月做菜竟这样香,我们有口福了。” 第7章 奶奶王雪兰 陆星平忙端着碗先给云翠荷盛了一碗汤,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娘,你多吃点鱼汤补补身体。” 陆星安依葫芦画瓢给楚月也装了一碗。 “大嫂今天辛苦了。” 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似是害怕楚月会嫌弃似的,一双眼睛都不敢往她的方向看。 楚月大方的接过陆星安递来的汤。 “谢谢星安。” 陆星河望了眼自家两个弟弟,没有说什么,低头便将糙米粥往嘴里扒。 因着有了这一大锅鱼汤,一家人难得的吃了个七成饱。 云翠荷望了眼外边的天,太阳虽然已经望不见,天却仍旧亮着。 “星河,野猪可都处理好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 “已经杀好了。” 云翠荷转头望向他:“趁着这会天还亮着,你将猪肉剁一部分下来,分成小块小块的,也不消多,给邻近几个关系好些的叔叔婶子们送过去,乡里乡亲的,平日多亏了他们的关照,另外再切两块大一些的,大概两三斤就行,一块送去里正家,一块送你爷奶家。” “对了,猪血也给你爷奶端一碗去,你爷好这口,剩余的咱们就自己个儿留着。” 原本他们家住在山脚下,野猪扛回来也不会有人知道,晚点借个板车,明日一早天蒙蒙亮就能推去镇上卖了。 但是李婆子这么一闹,大家就都知道了,不分点出去也有点说不过去。 对于云翠荷的吩咐,陆星河连连点头。 “行。” 说完,便出门分肉去了,陆星平连忙跑去帮忙,陆星安则自觉的开始收拾起碗筷,放在盆里搬出去洗了。 楚月出了厨房,一眼便见到了被陆星河如同扔垃圾一般和扒下来的猪毛一起堆放在角落的猪大肠。 这可是好东西,难道他们想扔掉? 楚月当即来到那堆杂七杂八的垃圾面前蹲下身,便要伸手去将猪大肠给捞出来,却听得身后传来陆星河的声音:“别动,脏。” 楚月有些不解的转过头。 “这些都不要了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 “都是脏秽之物,你别碰了,等会我来清理。” 楚月咬了咬唇,带着些许试探的语气。 “猪下水能留着吗?” 一旁的陆星平已经将要送去几个叔叔婶子家的猪肉装进篮子里,听得楚月的话,有些疑惑的望向她。 “那等又脏又臭的东西,咱们半坡村虽然穷,但向来也是没人吃得下的,大嫂还留着作甚?” 楚月面带惋惜:“丢了可惜,要不还是留着吧,我或许可以将它做的好吃点儿。” 略一沉思,陆星河点头。 “姑且留着吧。” 总不过是费点油盐,若实在吃不下,倒去给爷奶家的鸡吃便是。 当年爷奶给他们分家,是因为三个叔伯和婶子伯母们嫌弃他们一家四个干不了活还得花钱,闹的太厉害,也算是无奈之举,分家之后的这些年,有点好东西都会想着给他们分一点,也还算过的去。 陆星河将要送出去的另外两块大一些的肉分别用几根拧在一起的稻谷桔梗穿好,正要去将角落中的猪大肠给捞起来,却听的外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星河,我听说李婆子今日欺负上门来了?” 陆星河回头望去,是他的奶奶王雪兰。 “奶,你怎的来了?” 王雪兰眉头一拧:“还不是听人说起李婆子的事?你们兄弟三又都是男娃,你娘那泥捏的性子,没在那悍妇手里吃亏吧?” 陆星河回想起楚月护住自家娘的情景,没来由的抿了抿唇。 “放心吧奶,我娘没事。” “娘来了?” 听见声音,云翠荷从屋里出来,赶忙将门口的王雪兰迎进来,又给她倒上了水。 “方才正想让星河给你们二老送块肉去呢,既然娘来了,倒是省的他再跑一趟了。” 她说完,转而望向陆星河的方向,让他将穿好的肉拿来,顺便打上一碗猪血。 王雪兰叹了口气。 “我来也不是为了要你们的肉,就是听人说李婆子欺负到头上来了,过来瞧瞧,当年要不是老大老二老四坚持让你们分家出去,哪能让你们被那个泼皮欺负了去?”她望向云翠荷,“往后要是再有这种事情,只管让星平去村头寻我,你们家住的远,好多事情娘也顾不着。” 哪怕三儿子不在了,三个孙子好歹也是老陆家的种,哪有让个外人踩在头顶上的道理? 云翠荷听着,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不过过去的事情,娘也莫要再说了,省得让大嫂二嫂和弟妹听了心里不快,再说了,今儿我们家也没吃亏,那李婆子走的时候可是被泼了好大一身泥水呢。” 王雪兰恨恨的呸了一声。 “活该她!” 转而望向站在一旁的默不作声的楚月。 “这就是星河的媳妇儿?” “是。”云翠荷朝着楚月招了招手,给王雪兰介绍道,“月月是牛头村楚家的二闺女,在娘家日子也不好过,不过却是个有福气的,她一来,星河就打到野猪了哩。” 说完,又给楚月使了个眼色。 楚月心领神会,来到王雪兰面前,脆生生的叫了声:“奶。” 因着初次相见,望着面前年龄虽小,但五官却出挑的小姑娘,王雪兰虽然说不上多喜欢,但也绝对谈不上不喜欢。 她从自己的袖带里一摸,拿出了一小块银疙瘩塞进了楚月手里,估摸着有个一钱的重量。 “这个你拿着贴补家用,爷奶年纪大了,家里人又多,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值钱的物件儿来,往后和星河好好过日子,一家人就该和和美美,才能越过越好。” 一钱银子换成铜板,可是能换一百文的,从前的楚月从未拿过这么多钱,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云翠荷。 云翠荷似是也觉得自家婆婆给的多了些。 “娘,你们日子也艰难……” 王雪兰摆了摆手。 “这也是你爹的意思,让月丫头拿着吧。”她站起身来,“既然你们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一堆事儿呢。” 见王雪兰要走,云翠荷忙喊道:“星河,再给你奶多切两斤肉带着。” 最终,王雪兰拗不过,提着四五斤野猪肉端着一碗猪血喜滋滋的回家去了,经过孙大柱家的时候,还站在外边骂了李婆子好一会。 李婆子这会倒是想出去和她对骂,但因为没吃晚饭,根本也提不起劲儿,只能躺在床上生闷气。 …… 第8章 去镇上 王雪兰走后,楚月望了眼手里的银疙瘩,便往云翠荷的方向递去。 “娘,这个你收着吧。” 云翠荷将楚月的手推了回去。 “这是你奶给你的,就权且收着,明日进城,有的是花钱的地方哩。” 楚月这才收回手,将碎银子当成宝贝疙瘩似的,藏在自己胸口处的褡裢里,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这时候,给几个邻居送猪肉的陆星平已经回来了,篮子里还多了邻居们回的几个鸡蛋和一小把野菜。 他将篮子里的东西清空,将另外一块大些的猪肉放进篮子,再次出门往里正家去了。 陆星河已经将猪大肠清理出来,楚月将猪大肠放在盆中,又从灶膛中捧了些干净的草木灰,草木灰不仅能去味,还能吸附脏污,用来处理猪大肠经济实惠又实用。 将猪大肠洗干净挂在厨房房梁上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了,为了不摸黑,一家人早早的洗漱完毕便回了各自的屋里。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楚月和陆星河的新婚之夜。 但因着楚月还太小,且陆星河也没有这方面心思的缘故,两人自进了屋,一个缩在炕上的角落坐着,一个则坐在窗前,借着微微亮的灯光聚精会神的抄写小册子。 过了许久,久到楚月都快要睡着了,她才压住心底的紧张,轻轻唤了一声:“相公?” “嗯?” 伏案抄小书的陆星河自然而然的应了一声。 楚月壮着胆子:“你不睡觉吗?” 他回过头,望着缩在炕上,看起来像个可怜虫的小姑娘,突然意识到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一个夜晚,心下有些不忍。 “明日就要去镇上,省得过两日再跑一趟,我先将这些本子抄了,你先睡。” 楚月打了个哈欠。 “那你别忙的太晚。” 见她关心自己,陆星河唇角微微扬起:“好。” 楚月实在是困了,倒头就睡,根本也不知道陆星河什么时候上的炕,只知道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陆星河已经起床了。 望了眼屋外蒙蒙亮的天,楚月忙踩着鞋子起床,稍稍洗漱一番便去厨房里忙活早饭了。 早饭熬了个糙米粥,炒了一碗野菜,每人烫了个饼子。 吃完早饭,陆星河将野猪肉和昨日在山上挖的药材放在一早借来的板车上,又抱了稻草桔梗整齐的铺盖在野猪肉上,便推着板车带着楚月一起出发了。 距离半坡村最近的一个镇是南坪镇,半坡村因为穷,路也不好走,连牛车都没得坐,从这里走到南坪镇需要足足一个时辰。 楚月边走边擦汗,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刚出村口不远,陆星河便将板车停了下来。 “要不要上来?我可以推你。” 楚月忙摇头:“还是不了,板车上的东西已经很重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陆星河也没有强求,只让楚月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上了板车,篮子中装着的是云翠荷让楚月带去镇上卖掉的帕子,倒也不重。 两人中途没有歇脚,一鼓作气走到了南坪镇。 南坪镇算是临近几个镇子中发展最好的,南坪镇的入口两边伫立着两根高大的祥云石柱,两根石柱的上方架着一块梁,上书“南坪镇”三个大字,大气恢弘。 入口处虽有士兵把守,但最多也就是维持进入镇子的秩序,并不会如何难为老百姓,故而这种大热的天,都远远的坐在石柱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纳凉。 楚月随着陆星河进城之后,直奔南坪镇最大的酒楼——花雨楼。 陆星河平素打到猎物了,都是往这里送,花雨楼生意极好,对这些野味几乎是来者不拒。 两人从花雨楼的后门而入,直接找到了花雨楼管事,管事本就认识陆星河,人也大气,直接将他们的野猪肉以二十五文钱一斤的价格全收了。 除去送出去和自家预留的一小块,余下一百三十斤野猪肉总共卖了三千一百五十文,楚月让管事将其中三千文换成了三两银子,另外一百五十文用麻线串成了一贯放进了篮子里。 将野猪卖了之后,两人先是去了趟布庄,将云翠荷近两个月抽空绣的十三条帕子以八文钱一条的价出给布庄老板之后,又花了八十文扯了两块布给楚月做夏衣。 也就是云翠荷手工好,这要是一般人绣的帕子,布庄老板怕是也只肯给个三文五文。 买了布,两人又去了一趟忘尘书铺,陆星河抄的书,每本三十文,总共有十本,一共结算了三百文。 临走时,陆星河将目光放在了书铺其中的一本书上。 “那本书怎么卖?” 书铺小厮忙回道:“那本《列国传》是三两银子。” 楚月心底惊讶,这里的书还真是贵! 听到这个价格,陆星河当即收回目光。 “近日里没有要抄书的活了吗?” 小厮摇了摇头:“近日恐怕是没了,你今日交的这批还是书院里一个先生批量定下的书,今年年成不好,下半年入学的学子怕是更少了。” 若非陆星河字好看,这书铺抄书的活也定然落不到他头上去。 陆星河点了点头,跟小厮道了谢,便领着楚月往陈记药铺去了,他平日给云翠荷抓药都是在这里,陈记药铺在南坪镇还算是良心药铺。 两人进了药铺,正在柜台后扒拉算盘的掌柜便抬起头来。 “两位是抓药还是看诊?” “掌柜,你们这里收药材吗?新鲜药材,我们昨日在山上采的。”楚月上前问道。 掌柜一听,当即说道:“可否给老夫瞧瞧?” 楚月点头,将装入篮子中的药材拿出,除了柴胡根,还有两头三七和几味常见的药材,分量虽然不多,胜在采摘和处理的方式得宜。 内行人看门道,陈掌柜的一看便知晓,这怕是碰上懂行的人了。 “小丫头怎么称呼?” “楚月。” 他又望向楚月身旁的陆星河。 “那这位是?” 楚月面色微红:“他是我相公,姓陆。” 陈掌柜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这陆星河和楚月是兄妹,原来竟是夫妻。 “小娘子这么年轻便嫁人了。” 楚月含糊道:“家里穷,没办法。” 掌柜的点了点头,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也没再继续追问。 “这药材是你处理的?” 楚月点头:“是,可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楚丫头可是懂医?”掌柜的也没有拐弯抹角,“是这样,最近有个夫人到处在求女大夫,如果姑娘懂医的话,老朽或可引荐你去试一试,据老朽观察,她应该不是太难处理的毛病。” 第9章 相公,你以后还会继续科考吗 女人求医,还是求的女大夫,还不就是那方面的问题吗? 但楚月之前已经明确和陆星河表示过自己只是略通皮毛,况且,她前世主修的是西医,中医只是辅助,对于摸脉开方,委实不太擅长。 “多谢掌柜好意,但我也只是因为娘家邻居是村里行脚大夫才勉强识得几味药材,认真诊病,我是不行的。” 掌柜面带惋惜:“那就可惜了。” 楚月指着柜台上的几味药材说道:“掌柜若是收药材的话,可否先帮我算一算?” “收的。” 片刻,掌柜望着楚月说道,“丫头,既然你懂药材,我也便不与你说那些个虚的了,这些柴胡数量比较多,品质也都不错,我给你算八百文,两头三七给你算六百文,剩余的这些都是最常见的药材,我便给你凑个一百文了。” 掌柜边说着,边拨了拨手边的算盘。 “总共是一两又五百文,你看如何?合适的话,我便将你这些药材全收了。” 楚月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当即便点了头。 “行,我卖。” 陆星河有些意外,这么一篮子药材,居然能卖这么多钱。 到此刻,他不禁觉得,兴许娶了她,倒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掌柜给楚月结算了银钱之后,陆星河又花了两百六十文给云翠荷抓了点药,两人就一起离开了药铺。 也亏得卖了野猪和药材,不然单凭帕子和抄书赚的那几百文,根本不够花,买点药材就去了多半了。 难怪陆星河自身条件不错,却没多少姑娘肯嫁。 这年头,能吃饱肚子才是关键。 楚月不禁想,她本就有医学基础,这要是能拜个厉害的师父重新将中医给拾起来就好了,这些药铺坐诊的,向来以男大夫为主,她如果懂医的话,应该会比较受那些夫人们的欢迎吧? 两人在镇上转悠到这会,已经到了正午,垂直的阳光晒的两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陆星河推着板车领着楚月去了一处小摊位,两人花了十三文钱点了两碗面和一壶茶,一上午没喝水让楚月干的喉咙像要裂开似的,茶水刚上来便给自己灌了三大杯。 “累了吧?” 陆星河突然问道,明明还是个孩子,一整个上午跟着他东跑西跑却没有半句怨言,也不知道从前在牛头村过的是什么日子。 楚月微微一愣,摇头:“还好。” 但其实她的腿早就酸痛了,只是没说罢了,毕竟两人不太熟,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陆星河知道她在逞能,一张俊脸上带着不容反驳的神色:“等会吃完面我们就去买东西,回家你可以坐板车。” 楚月抿了抿唇,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只是话还没说出口,面摊老板便将已经下好的面端来了。 吃过面,将茶水喝了个干净,两人留下十三文钱便往粮店去了。 这会正值正午,外头又极热,粮店并没有客人。 陆星河和楚月刚推着板车到粮店门口,守在门口处的小厮便眼神一亮,赶忙上前招呼。 “两位客人,需要点什么?” “要三十斤糙米。”陆星河开口说道。 糙米是五文一斤,三十斤就是一百五十文,这要不是今日赚了点钱,陆星河也不敢这么买,平日里都是十斤一买的。 楚月上前拉了拉陆星河的袖子,指着门口特价出售的陈米。 “相公,我们再买点陈米吧。” 陈米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却比糙米好下咽,新米是八文钱一斤,陈米的价格应该和糙米差不了太多才是。 而且,以如今这形势,多囤点粮食肯定是明智的选择。 一旁的小厮听罢,忙笑着给两人介绍道:“这位姑娘好眼光,这米是去年压仓的粮食,是前年产的货,因着这两年天儿相对干燥,保存的还算好,霉味也不重,我们自家都是吃的这米哩,才五文钱一斤,跟糙米一个价,划算着哩。” 刚才楚月也抓了把米闻了,确实如小厮所说。 况且才五文一斤,这样的好事,可不是一直有。 楚月面露兴奋,刚好今天推了板车来,多买点也是能拿回去的。 她轻轻的捏着陆星河的衣袖,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小声说道:“相公,要不咱们多买点陈米吧?如今这天旱着,万一没收成,接下来肯定会闹饥荒,到时候粮食指不定会涨价呢。” 耳畔糯糯的声音,让陆星河略带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侧头望着楚月亮晶晶的眸子,他喉咙微动。 “好。” 总归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手里又有点余钱,多买点粮食有备无患,转头望向小厮。 “你们这里陈米总共还有多少?” 小厮竖起两根指头:“大概两百斤。” 略一沉思,陆星河再次开口:“都给我吧。” “好嘞,客人稍等片刻,我这便去仓库里将剩余的陈米一起搬来。”小厮有些兴奋,没想到大中午的还能遇上这么一个大客户。 这单要是成了,他能得好几个铜板的抽成呢。 最终,两人买了两百斤陈米,三十斤糙米,总共花费了一两又一百五十文,楚月又好一通软磨硬泡,让粮店半卖半送了五斤白面才罢休。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他们购买的粮食应该足够一家子撑到明年春天了。 原本轻便的板车,因为这两百斤陈米,压的咯吱作响。 好在粮店旁边就是卖油盐酱醋的铺子,因着盐太贵的缘故,楚月只舍得买了五两。 都说三担米一斤盐,虽然没夸张到这个地步,但也确实是贵的吓人,十五文一两呢,这五两盐足足花了七十五文钱,都够买十五斤陈米吃上好一阵了。 除了盐,她又花了十五文买了点花椒、生姜和大蒜瓣,还花三十文买了一小罐红糖。 买好调料,两人便推着板车往回走了。 刚出南坪镇,陆星河便望着一旁推板车的楚月,“你上板车去吧,我能推的动。” 楚月摇头:“不行,太重了。” 陆星河望了眼前方:“接下来一段都是下坡路,等到有上坡路的时候,你再下来帮我推就是了。” 楚月听罢,这才同意上了板车。 她坐在板车上,望着一脸轻松的陆星河。 “相公,你以后还会继续科考吗?” 陆星河的动作明显一僵,随后恢复如常。 “应该没可能了吧。” 第10章 水田被撅了口 这次也就是运气好,才赚了几两银子,往常赚的给娘吃药都还不够,更别提需要花更多钱的科考了。 他爹当年考个秀才,几乎就将家里爷奶叔伯们耗个干净,就在他们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他又一去不返,原本家里免税的田地,因着他的消失,又开始照常纳税了。 楚月听了,心底有点酸涩。 他这算是为了自己的娘和两个弟弟,放弃了科考的梦吧。 身为长子,身为兄长,这是他无可推卸的责任。 要是能想个什么法子多赚点钱就好了。 楚月沉思的时候,陆星河突然抬头望向她:“你是如何想到这么旱下去会闹饥荒的?” 许多人在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想到的只有眼前,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能这般有远见,他还是挺好奇的。 楚月神色坦然。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已经旱两个月了,牛头村那边不仅是田,水塘都干了,稻谷壳子都是扁的,今年的纳税怕是都得贴老本,到明年就更难了。” 陆星河点头嗯了一声。 “是这样。” 楚月察觉到板车慢下来的速度,知道已经开始走上坡路了,赶忙跳下车来,帮着陆星河一起推着板车往家走。 两人边走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不知不觉,便到了村口。 楚月赶忙拉着原本压在底下的稻谷桔梗将粮食遮盖起来,陆星河知道她的想法,便帮着一起遮盖。 盖好之后,两人绕了条稍远一些的道到家,避开了村子里村民们的围观。 云翠荷透过窗户见到两人,赶忙喊道:“星平,快去帮忙,你大哥大嫂回来了。” 陆星平听见声音,赶忙将院门打开,帮着陆星河和楚月一起将板车推进门。 “大哥大嫂,你们买了什么东西这么沉?” “粮食。” 陆星河说着,将被稻草盖住的两大包陈米和一小包糙米拎了下来。 “星平,你先将板车还去林婶子家。” “好嘞。” 瞧着这么多粮食,陆星平心里也高兴,这说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家不用饿肚子了。 陆星平一走,云翠荷便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星河,怎的买了这么多粮食?今日赚的银子岂不是都花完了?” 陆星河将粮食往屋里搬。 “娘,你别操心那么多,我心底有成算的,反正这些粮食一时半会又不会坏,囤着慢慢吃。” 既然陆星河说心里有成算,云翠荷也没再多问,只说千万不要将自家有粮的事情说出去了,免得让人惦记。 楚月将买的佐料、药和两块布归置妥当,才将剩余的三两多银子塞进云翠荷的手中。 “娘,剩下的银钱你收着吧。” 云翠荷往手里一望,眼底有些惊讶。 “这么多呢。” 楚月笑道:“今日总共赚了五两多,不然我们也不敢买这么多粮食回来。” 云翠荷点头,从一大贯银钱里数出两百个铜板串成了一贯塞到楚月手中。 “这些你拿着零用,其余的娘先一起存着,没了再跟娘要,往后咱们一家人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好。” 楚月没有推辞,将两百文收了回屋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放了便出了屋。 她将昨日让陆星河用草木灰搓洗过的猪大肠取下来切了三分之一放进大锅,倒水没过大肠,又放了几块姜片,先煮一煮,打算晚饭的时候做一份爆炒肥肠。 剩余的大肠被她搓了点盐继续挂在房梁上,做成熏肠慢慢吃。 “大嫂,我来生火吧。” 陆星安见楚月在厨房里忙活,赶忙进来帮忙。 陆星河将陈米放好就担着水桶去田里了,天太干,昨天浇田的水怕是已经快要晒干了,得再担点水泼进去。 只是等到他晚间回来的时候,脸上神色有些沉闷。 楚月觉得不对劲,也不敢问,只闷头闷脑做自己的事情。 倒是云翠荷满脸不解的开口:“星河,你这是怎么了?” 陆星河的双瞳间闪过一丝恼怒:“我昨日挑了二十多担水浇田,原本田里的水应该足够应付今日的,不知道被谁撅了口子,水全流别人家田里去了。” 云翠荷一听,气愤的不行。 “是谁这么不要脸,人家辛辛苦苦挑的水,他们凭什么撅口子?这明显是想断人家来源啊,是要遭报应的啊。” 陆星河望了云翠荷一眼,宽慰道:“娘,你也别心急,好在之前我们一直有往田里浇水,土还是湿的,我刚才也已经挑了几担水浇田里了,待明日一早,我再继续去挑水。” 云翠荷捂着胸口长叹口气。 “倒不是因为这个,娘是心疼你啊,自从上头的水下不来之后,你都连着挑了一个多月的水了,你在这里辛辛苦苦挑水浇田,那些个狼心狗肺的懒东西只管坐享其成,娘气啊。” 正在切姜蒜的楚月放下了手里的刀。 “娘,你就别生气了,回头气坏了身子,受罪的是自己,我们也得跟着担心,对偷水的坏蛋还起不到丁点作用,不值当。”她说着,望向陆星河,“相公,要不明日我随你一起去田里吧。” 她想看看那田里的谷子壳满不满,如果费了这么多心力,收成却远远对不起这么多日的挑水养护的话,还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去干点别的。 如果有半数左右是满壳的话,反正距离收割的日子也就二十多日,届时花点气力应付着也就是了。 陆星河望了楚月一眼,本是想拒绝的,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好。” 切好姜蒜,楚月便端进去炒肥肠去了,肥肠原本就有它独特的味儿,此刻有了生姜大蒜和花椒的提香,味道一飘散出去,直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尤其是隔壁孙大柱家的娘。 李婆子昨日便想讨块肉吃,谁知最后陆星河和陆星平单单没给他家送,惹的李婆子今日在家里又生了一天的闷气。 这会闻到从陆星河家里飘散出来的爆炒肥肠的香味,一边咽口水一边望着孙大柱和罗氏骂骂咧咧。 “要我说,云氏那一家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那么大一头猪,挨家挨户的邻居都分了肉,怎的就不能给你分一块?你们平日里帮他们还少啊?” 第11章 总算是开窍了 孙大柱拧着眉头,“娘,你就别说了,咱一家和云氏母子这么多年的邻居,他们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因为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事,理亏的确实是他娘,这要是别人这么对他,他也不给送肉。 李婆子翻了个白眼。 “不是这种人,怎的猪肉也不给你分一块哩?瞧不起人还是咋的?” 罗氏心里也有些埋怨。 不过埋怨的对象并不是云氏一家,而是李婆子。 “娘昨日要是不那么闹,人家指不定就分了哩。” 李婆子眉头一挑,声音尖锐起来。 “哟!这是怪起我老婆子来了?”她说着,望向一旁的孙大柱,“大柱,你瞅瞅你这媳妇儿,在娘老子面前这么没大没小的,都要反了天了,你就不管管?” 罗氏不甘示弱。 “原本就是娘错在前,怎的成我没大没小了?眼巴巴去要人家一只蹄髈,您那脸是真大。” 眼见着两人就要干起来,孙大柱立马上前制止。 “行了!你们就不能消停点?不就是一块肉吗?赶明儿空了,我去镇上剁一块回来也就是了。” 李婆子听了李大柱的话,当即笑的脸上褶子都堆起来了。 “还是我儿心疼娘,那娘就等着你的肉哩。” 说完,回屋做吃肉的美梦去了。 罗氏有些埋怨的睨了孙大柱一眼:“买肉买肉,你张嘴就来,咱家哪还有闲钱去买肉?咱家三个孩子都得吃喝哩,总不能为了你娘一个把钱花了。” 孙大柱叹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怕她日日在家里闹的不安生,咱家孩子们也确实好久没吃肉了,明儿我也不买多了,大家都能分上一两块就行。” 罗氏听罢,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从公爹死后,日子被这老太太一搅和,还真是越过越憋屈了。 …… 楚月将爆炒肥肠盛出来,又烫了个野菜,一家人就着熬好的糙米粥吃的一脸满足。 陆星平擦了擦嘴,亮晶晶的眸子望向楚月。 “大嫂,你是如何将猪大肠做的这样好吃的?” 楚月笑弯了一双眼。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将猪大肠本身的味道处理掉就很好炒了。” 陆星平竖起大拇指,“大嫂这厨艺,肯定比那镇上大酒楼的厨子还要好!” 说到镇上的大酒楼,楚月不禁想,这里的人虽然将猪大肠当垃圾,但它也确实是道好菜,也不知道将手头的菜谱卖去酒楼靠不靠谱? 就在这时,陆星河放下手里的筷子,难得的夸赞了一句。 “确实不错。” 他平日里话本就不多,更是极少夸谁,这会听到他夸奖楚月,云翠荷有些乐了。 “从前星平星安可劲儿的在你面前表现,也没见你夸赞半句,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陆星河微微勾起唇角,并未反驳什么。 这个态度,看在几人眼里,那就是他已经完完全全的承认了楚月的身份。 倒是楚月,被云翠荷的话落了个大脸红,忙起身去收碗:“我先洗碗去了。” 还未等楚月离开,陆星河站起身,修长的手夺过她手中的碗。 “我来洗吧,你今日随我走了大半日路,先去歇着。” 云翠荷满脸欣慰的望着自家大儿子的背影。 “总算是开窍了,知道心疼媳妇儿了。” 之前他一直不愿成亲,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再加上家里这情形,她还担心,自家儿子将来会打光棍呢。 不过月月这丫头性格好,又聪明,长的也好看,应该很难让人不喜欢吧? 楚月只觉得厨房的氛围让她有些尴尬,打了盆水,便往房里去了,今日在外跑了一天,回来又做爆炒肥肠,浑身黏腻的紧,她只想赶紧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裳。 要是能洗澡就好了,可惜这里连个像样的浴室都没有,茅房对于她来说,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每次上茅房,她都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掉下去。 看来等条件好上一些,家里得修葺一下,尤其是头顶看起来这不太稳当的房顶,冬日里下雪的话,怕是不太安全,回头与陆星河说一说。 楚月正想着,突然房门被推开,陆星河从屋外走了进来,一眼便见到了脱去外衣,正穿着肚兜和底裤擦洗身子的楚月。 两人四目相对,纷纷从各自的眼底看到了尴尬。 楚月也没惊慌,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微微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陆星河则赶忙转身紧闭房门。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擦身子。” 好半晌,楚月都没有说话,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好了。” 两人毕竟是夫妻,自己反应过大反而尴尬,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总归自己也不是完全光着。 再者,她相信陆星河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乱来的。 陆星河听见声音,再次转过身,已经穿戴整齐的楚月正将自己白日里穿的脏衣服浸在盆里。 似是察觉到陆星河望向自己的眼神,楚月抬起头。 “我要去外头洗衣服了,可以让一让吗?” 陆星河回过神,忙将堵在门口的身子往一旁挪了挪。 楚月端着盆子,顶着他的目光,略微低着头从他身旁走过,陆星河则在窗前的书桌旁坐下,原本还想提起毛笔蘸着水在桌上练几个字,脑海里却如同魔怔了一般,全是刚才进门时候撞见的画面。 半晌,他甩了甩脑子,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她还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呢,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月将自己的衣裳洗干净,晾在屋外之后,云翠荷趁天还亮着,将楚月叫去屋里给她量尺寸。 如今的楚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云氏便想着在她原有的基础上,将衣服稍稍做大一些,这样今年穿了明年还能继续穿。 “还没问过呢,月月具体是几月几日生人?”云翠荷边给楚月量身,边问道。 “八月十五。”楚月回答。 云翠荷一笑。 “难怪你爹娘会给你取名月字,原来你是在拜月节这一日出生的,如今才七月初,想来在你生辰之前,两套新衣裳能做好了。” 楚月摇头。 “娘,我不着急的,总归还有衣服穿,您身体要紧。” 听着楚月的话,云翠荷心底一暖。 “你这孩子啊,就是心善,也是我们家星河运气好才能找着你,放心吧,做两套衣服而已,这点气力娘还是有的。” …… 第12章 大嫂做的什么不好吃? 量完尺寸,云翠荷便将楚月打发回自己屋里了。 如今人家小夫妻两个感情刚有进展,她这个做娘的当然不能拖后腿。 楚月回屋的时候,陆星河正蘸着水在桌上练字。 她看着有些心酸,但也无比佩服他的毅力,那一手字写的是真的漂亮。 在炕上坐了许久,楚月突然开口,“相公,咱们如果赚到钱了,家里也不用你操心了,你还会继续科考吗?” 陆星河握笔的手一顿,回头望向楚月。 “那你希望我继续科考吗?” 这句话将楚月问住了,她没想到,陆星河会将这个问题反抛给她。 半晌,楚月神色认真的答道:“如果科考是你的追求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梦想。” 听到这里,陆星河笑了。 这个傻丫头…… 罢了,总归家里这个情景,科考的可能性怕是也不大,便好好与她过日子吧。 这么想着,陆星河放下手中的笔,出门洗漱一番便往炕上走去。 楚月有些紧张的往里挪了挪。 陆星河见状,忙宽慰道:“放心吧,你如今年岁尚小,我不会将你如何的。” 楚月支支吾吾。 “我……我没这样想,只是第一次与你……同床共枕,有些紧张。” 陆星河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背对着楚月躺在了靠外侧的炕上。 “可不是第一次,昨夜我就睡在这里,只是早晨起的时候见你睡的正熟,便没闹醒你罢了。” 楚月望着陆星河的背影,心里有些微的触动。 她在床的里侧躺下,背对着陆星河缩在靠墙的位置。 “相公,你知道是谁撅的咱家的田吗?” 紧闭着双眼的陆星河嗯了一声:“大概能猜到。” “那你打算怎么办?”楚月又问。 一般遇上这种事情,哪家不是骂骂咧咧?对方估计就是吃准了家里没有豁得出去的妇人才如此作为。 半晌,陆星河才睁开眼:“我今日回来之前,卸了他们下边的整个田坎,想来他们会喜欢这份回礼。” 楚月一听,有些意外的回头望向陆星河。 “你将人家田坎都卸了?” 陆星河也回望向她,朦胧的月色中,小丫头的双眼亮晶晶的。 “嗯,反正他们家的谷子都是瘪壳,卸不卸田坎,都不会影响收成,但我至少得出口气,省的叫人家以为咱们好欺负。” 楚月听罢,笑弯了一双眼。 “那人估计会恼的跳脚。”转而又一脸担忧,“咱们是泄愤了,那户人家明日看到田坎都没了,不会来咱家里找麻烦吧?” 望着那一脸忧虑的小丫头,陆星河原本想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但手刚伸出去便又缩回来了。 “不怕,总归理亏的是他们,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高个子顶着,你别睡的太靠墙了,土墙灰多,会弄脏衣服的。” 说完,他重新背对着楚月睡好。 楚月听了,将身子稍稍往里挪了挪。 “相公,等赚到钱了,咱们将家里修葺一下吧,我瞧着这屋顶好似不太稳妥似的。” “好。” …… 第二日一早,楚月是被叫喊声吵醒的。 “陆星河,你出来,我们家田坎是不是被你撅掉的?断人生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今儿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个说法!” 楚月醒来的时候,见陆星河已经穿好了鞋子,她也赶忙下床,踩着鞋子和他一起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见陆星平和陆星安从一个屋里钻出来。 兄弟两恐怕都是被吵醒的了。 陆星河打开院门,那人便要冲进来,却直接被陆星河拽着胳膊甩出去了。 “去外面说,别吵着我家的人了。” 那人因为力气比不过陆星河,只能在陆星河摄人的目光中,随着他去了稍远一些的山脚下。 楚月望了眼陆星平兄弟俩,小声问道:“你们知道那是谁吗?” “是里正的侄子,叫陆大贵,因为又懒又爱占便宜,刚成亲便被他爹娘分了家。”陆星平满脸不屑的往陆大贵的方向瞥了眼,“旱了这么两个月,田里也干了一个多月了,就没见他去挑过一次水,撅田放水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楚月点头,望着不远处陆大贵在陆星河面前丝毫不占优势的模样,突然也就不担心了。 这种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是陆星河的对手? 洗了把手脸,她就去厨房做早饭了。 楚月将昨日粮店掌柜半卖半送的五斤白面匀出来三斤,早饭打算给一家人做个面条。 将面揉好先放一边醒着,将锅烧热,挑了点猪油放在锅里煎出油来,之后将邻居们回的几个鸡蛋拿出一个打在锅里,煎好之后倒水开汤。 待面条煮熟之后,楚月先将五个装着蒜末的碗浇上面汤,然后将洗的一小把野菜也下进面汤里烫了烫便起锅了。 “星安,火可以息了,快去叫娘和你大哥他们来吃饭吧,面条放久就不好吃了。” “好。” 陆星安赶忙将灶膛里的柴火抽出来浇湿,便出厨房喊人去了。 没一会,几人一起进了厨房,楚月将唯一装着煎蛋的那碗面推到了云翠荷身前。 “娘,这个你吃吧,你的身体需要好好补一补。” “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补不补都不碍事,你们正长身体呢,还是你们吃吧。” 云翠荷用筷子夹起鸡蛋正不知道往谁碗里放,只见几人都将自己的碗捂的严严实实的。 “娘,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吃,一个鸡蛋而已,你就吃了吧。”陆星平说道。 陆星安将嘴里的面条咽下:“娘吃鸡蛋,我们吃面就行了,大嫂做的面很好吃。” 陆星平嘿嘿一笑:“那是,大嫂做的什么不好吃?” 他说完,挑了一筷子面条塞嘴里,眼神当即亮了起来。 娘做的饭虽然也不难吃,但大嫂做的是真好吃啊! 陆星河吃着碗里的面没有说话,云翠荷则是有些无奈的摇头望着自家的双胞胎儿子。 “你们啊,快被你们大嫂养叼嘴了。”转而又望向楚月,“月月上午要随星河去田里的话,不用着急跑回来,中午的饭我来做就行,不能总叫你忙里又忙外,娘如今还能干些活。” 楚月望了眼陆星河,点头:“好。” 云翠荷望着碗里的鸡蛋,只她一个人吃的话,实在是吃不下。 最终,她将原本就不大的煎蛋分成了五小块,往每人碗里夹了一块。 “一起吃。” 大家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整整齐齐,心里总归是暖洋洋的。 …… 第13章 田里捉鳖 吃了饭,楚月便和陆星河下田去了。 陆星平陆星安两兄弟洗了碗之后,挎着篮子绕着林子外围去找野菜,顺便寻一寻草药。 云翠荷则在家里裁布做衣,想早些将楚月的两套衣服赶出来。 楚月和陆星河到自家田里的时候,发现陆大贵正在下边田补缺口,倒是难得的勤快了一次。 楚月见状,附在陆星河耳边小声问道:“相公,你早上是如何将他解决的?” “陆大贵怕他伯伯,昨日我回家之前,为了这事先去找过里正。”陆星河回答。 里正之前得了他家的野猪肉,吃人家的嘴软,而且这事本也是陆大贵的错,他当然没理由不站在陆星河这边了。 陆大贵远远的便望见了两人,早上被里正伯伯骂了一顿,这会还在气头上呢。 “陆星河你真是有种!将我家水田撅成这样,还不忘恶人先告状,你这种人真阴险。” 陆星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根本不想与他一般见识。 楚月却不想陆星河被他欺负了去。 “也亏你这人有脸说出这话,要不是你先撅我家水田偷水,谁会没事跑去挖你家田坎?要我说,你就是该!” 陆大贵怒的将手里锄头一扔:“你又算哪根葱?凭什么掺和老子的事?难道你爹做的事情就光彩?” 陆星河有些不悦的拧起眉头,将楚月拉到身后。 “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冲我来,跟一个女人吱哇乱叫算什么本事?” 楚月知道,她爹偷猪的事情会让半坡村的人瞧不起她,只是这两日先是被李婆子骂,这会又被陆大贵指着鼻子骂,着实让她心底有些憋屈。 偷猪的又不是她,为什么来个人就得抓着这件事情说一遍? 更气的是,她爹偷猪是事实,自己也无从辩解。 望着挡在身前的高大身影,楚月突然觉得也没那么气愤了,她拉了拉陆星河的袖子。 “相公,咱们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了,你去挑水浇田吧,我去田里拔草。” 家里的田地并不多,就面前这挨着的两亩三分田,还是在陆星河他爹失踪之前,云翠荷用自己平日里赚的零用钱攒下来买的,当时攒了六七年才买了这么点田呢。 不过也幸好有这两亩多田,这些年多少给家里添了点进项。 “你自个儿小心点,有事叫我,水塘就在那边不远。” 陆星河给楚月嘱咐一声,便挑着水桶顺着田坎往水塘的方向去了。 楚月将鞋脱在田坎上,便踩着水田里的稀泥往中间走去,陆星河这段时间日日在家里和田里打回转,四周倒是没见什么草。 往中间走,偶尔能看到几株水竹叶,这倒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水竹叶生命力顽强,而且生长极快,如果不及时拔除,会严重影响水稻的生长,但它也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可以作为野菜食用,营养价值极高,还具有一定的食疗作用。 这要不是从前学医的时候,兼修了中医,认了几味药材,她也不会知道的这般具体。 楚月也没想到,自己跟着陆星河来一趟田里,还能有些收获,心底一雀跃,顺带着找水竹叶也找的愈加投入了,并未注意到陆大贵在离开之前,将她唯一的一双鞋子踩进了田泥里。 陆星河挑着水来到田埂另一边的时候,见楚月已经钻到了水田的正中间。 他眉头微拧:“月月,不必找的这般仔细,小心田里有蛇。” 楚月朝着陆星河摆了摆手,但眼睛仍旧在田里寻找:“没事,田里的蛇毒性一般不大,我会小心的。” 田里的蛇一般是水蛇,这种蛇要么是微毒性,要么无毒,被咬之后,只需将血水挤出来,保持伤口干燥不要被感染便好,不会有大碍。 虽然对于蛇这种生物她心底也有些犯怵,但如今能多寻些野菜回去更重要。 陆星河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底也不禁感叹,这丫头的胆子真大,他将桶中的水倒进田里,便又继续挑水去了。 楚月在田里寻了一刻钟,已经寻完了水田的一半,但这会怀里的一大捆水竹叶和水草已经快要抱不下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自己脱鞋子的方向走去,只是才走了不到十步,便察觉自己脚下踩着了一个硬物。 因着突然出现的硬物,让她浑身一僵。 随即满脸忐忑的低头望去…… 竟是一只鳖。 还是一只不小的鳖。 似是知道自己被人踩着了,那鳖将脑袋伸出来便要去咬楚月,楚月惊的大叫,赶忙将手里的水草抽出来一把快速往鳖的嘴里塞去。 陡然被塞了一把草,那鳖的动作都停顿了片刻。 楚月见状,赶忙抬起头去找寻陆星河的身影,陆星河这会正从水塘往这边走,听到楚月的惊叫声,加快了脚步。 “相公,你快来,我踩到鳖了。” 陆星河担心鳖会咬人,赶忙放下水桶便脱了鞋往楚月的方向跑。 “离那个东西远一点,别被它咬了。” 因为害怕鳖会跑掉,楚月并未离开,等陆星河三五步赶到她身旁的时候,便见她脚下的那只鳖嘴里还咬着一大把草,仍旧维持着刚才扭头想要咬人的姿势…… 他松了口气,弯腰将那只鳖捡了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大致有三斤重。 紧接着,他上下打量楚月。 “你没事吧?” 楚月望着陆星河手里的鳖,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我没事。” 怕这鳖跑掉,陆星河将桶里的水倒掉,只余一个桶里还剩了一底水,随后将鳖放进去,便也下田和楚月一起拔草了。 至于水竹叶,则被陆星河放进了另一个桶里。 因为有陆星河的加入,剩余的半块田没花多长时间草便拔干净了。 只是在楚月拔完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田埂上走时,脚底相似的触感让她再次激动起来。 为了避免鳖反过来咬自己,她用力将鳖踩进泥里,随后仰起头喊道:“相公快来,这里还有一只鳖!” 第14章 大嫂肯定是天上的仙女 陆星河满脸惊讶。 这田他也不是第一回种,这么几年下来,别说王八,泥鳅鳝鱼都少见,这小丫头一来居然就踩着两只。 虽然他不信鬼神之说,但这事也确实玄乎。 他赶忙往楚月的方向跑去,将已经被她踩到泥里的鳖给抠出来,比方才那只略小一些,大致两斤重。 楚月脸上带笑,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神采飞扬。 “下次去镇上,将这两只鳖卖去花雨楼,咱们又能赚一笔了。” 鳖一直是大酒楼想收又收不到的食材,是有钱人家里的滋补之物,向来值钱。 陆星河望向她。 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笑容,深深的印在了他的眼底。 楚月并未察觉到陆星河的神色,只催促道:“这会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说完,便转身往放鞋子的方向走,陆星河深深的望了眼楚月的背影,转身往水桶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挑着水桶来到楚月面前的时候,见小姑娘正光着白皙纤细的脚丫子,低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 见到陆星河,楚月赶忙蹲下身,将自己的双足给遮挡起来。 “我记得我将鞋子脱在这儿的,怎么都找不着了。” 她的眼底带着一丝懊恼。 望着面前弱小无助的小姑娘,陆星河心底一软,便将自己的鞋脱下,送到她脚边。 “你那双鞋底子都快磨穿了,没了就没了,回头叫娘给你做一双就是,先穿我的吧。”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 “那你呢?” “我皮糙肉厚的,光脚也不会磨破,女孩子家皮肤娇嫩一些,不穿鞋可走不得这山路。”陆星河说完,将水桶重新挑了起来,越过楚月往前走去,“快跟上,不然在山里遇上狼,可是会将你叼走的。” 楚月望着陆星河的背影,抿唇一笑,赶忙踩着他宽大的鞋子跟了上去。 ……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陆星平和陆星安正在院子里晾晒今日采到的草药。 因着山外围野菜被挖绝了的缘故,兄弟俩也只将村里人认不全的草药采了点回来。 总归也算是有点收获。 转头望见远远走来的陆星河和楚月,陆星平忙喊道:“大哥大嫂回来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娘呢?” “娘正在屋里纳鞋底儿呢。”陆星平脱口而出。 陆星安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娘说好要保密的,就你大嘴巴。” 陆星平抬了抬眉,紧闭起嘴:好险,差点说漏了。 “纳鞋底?”陆星河放下水桶。 正巧云翠荷从屋里走了出来:“今日回来的这般早可是饿了?娘这就做饭去。” 陆星河忙说道:“不着急,娘,月月今日去田里拔草,起来的时候鞋不见了,你可否帮她做双鞋?” 云翠荷嗐了一声。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不是要给月月做新衣嘛,娘本就寻思着给她再做双新鞋,正开始纳鞋底子呢。” 望着楚月脚上那双如同踩着船一般的大鞋,云翠荷抿唇一笑,进屋将早前给自己做的一双鞋拿出来递给楚月,“这双鞋娘做好之后还没穿过,可能不大合脚,月月先凑合一下,过两日娘将你的鞋子做好了,再穿你自个儿的。” 楚月推脱不肯要。 “娘,这个我不能要,您随便给我找双烂鞋子踩两日得了。” 云翠荷却说道:“明日就是你来这里的第三日了,得回门哩,回头让你得娘看到你踩烂鞋子,还不得心疼坏了?” 楚月低下头,小声嘀咕着:“他们才不会心疼我。” 云翠荷听罢,心底一酸,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倒是楚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抬头问道:“娘,能不回门吗?” 望着面前神色中带着一丝倔强的小姑娘,云翠荷耐着性子说道:“那怎么行?回门是礼节,哪怕他们做的再不好也是你爹娘,不是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哩?去看看她也好啊。” 一想到妹妹小桃,楚月挑了挑眉,心底似有不舍一般,憋的慌。 云翠荷将鞋子塞到楚月手中,催促道:“去将鞋换了吧,星河的鞋太大,仔细绊着自己。” 楚月拗不过云翠荷,只得去将鞋换了。 云翠荷的鞋虽然大了点,但鞋底子却很舒服,穿在脚上走起路来软绵绵的,像踩在云朵上似的。 “娘,你的鞋真舒服。”楚月笑着说道。 正在淘米的云翠荷笑道:“舒服就好。” 陆星河将桶里两个鳖拿出来放进了潲水缸里:“娘,这两个鳖先放缸里养着,煮饭的米汤放冷再往里边倒,别将它们烫死了。” 云翠荷往缸里瞅了眼:“恁大两个鳖哩?” 陆星平和陆星安也都跑来看。 “大哥,这鳖是你抓的吗?” 陆星河淡声说道:“你大嫂在田里拔草的时候踩到的。” 云翠荷眉头一挑:“听说鳖咬着人,不剁脑袋不松口哩,月月胆子也是真大,幸好没咬着她。” 想到第一只鳖一嘴草,第二只鳖踩的深陷田泥里的情景,陆星河忍着笑摸了摸鼻子。 “嗯,她胆子是挺大。” 陆星平趴在潲水缸旁边,啧啧两声。 “要我说,大嫂肯定是天上派下来拯救我们家的仙女,每次出门运气都好到让我羡慕,咱一家也没少下田,怎就没踩上一次哩?” 陆星安白了他一眼。 “就你这心比天粗的性子,怕只能是鳖踩到你吧?” 被陆星安的话一噎,陆星平鼓着腮帮子哼哼着往另一个桶望去。 “咦?大哥,咱家的猪都没了,你还将草带回来作甚?” 陆星河淡声回答:“你大嫂让带回来的。” 陆星平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楚月听见陆星平的话,开口说道:“这个叫水竹叶,人也能吃,我寻思着咱家人多,带回来也是一道菜,这一桶至少能应付两三餐哩。” 云翠荷在一旁笑了笑。 “还是月月会过日子,如今好多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咱也别挑,能吃的就吃,总归不会将人吃坏也就是了。” 楚月点头:“娘说的是。” 第15章 聪明的月月 中午是云翠荷拿的锅铲,楚月在一旁打下手,做了一锅猪血野菜汤,香气四溢。 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了饭,趁着这会日头正烈,各自回屋歇着去了。 楚月见云翠荷总在屋里坐着做针线活,便敲门进了她的屋。 云翠荷望了楚月一眼,就绪纳鞋底:“月月怎的来我屋里了?” 犹豫再三,楚月终于开口。 “娘,我见你日日坐着,其实对身体也不好,不如我教你一套动作,你跟着练一练如何?听说能强身健体呢。” 她的本意,也是希望云翠荷好,毕竟她对自己也不错。 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让她生气。 云翠荷并未生气,她放下手中的针线。 “那动作,也是你隔壁伯伯教的?” 楚月摇头,脸上不见丝毫破绽:“那倒不是,这动作是那位伯母教的,至于伯母是不是伯伯教的,我就不知道了。” 云翠荷倒也不是不想练,只是她的身体不允许。 她凑近楚月的耳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了几句话。 楚月听罢,抬起了眉头。 刚才娘说的,明显是产后漏尿的毛病,看来当时怀孕生下星平星安的时候,受了不少罪,以至于到如今都没恢复。 不过,这好像是很多女人生了孩子之后会出现的症状吧? 这事儿,倒是相对好解决。 “娘,您这症状很严重吗?”楚月小声问道。 云翠荷摇了摇头。 “倒也还好,但就是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也不能拿重物,尤其打喷嚏……”她说着,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倒是让月月见笑了。” 楚月上前握住云翠荷的手,丝毫没有因为这事而瞧不起她的意思。 “娘,其实这没什么的,我听那个伯母说,生产伤身,很多女人生完孩子都会经历这些,但只要后期做好康复训练,是可以缓解甚至恢复的。” 云翠荷听罢,这才提起精神。 “月月说的可是真的?” 楚月俏皮的眨巴眨巴眼。 “真不真的,娘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我总归不会害娘就是了。” 先将漏尿这个毛病解决了,再好好调理身子,强身健体,一步一步来,她相信,肯定能有好转的。 云翠荷笑的一脸无奈。 “行吧,反正我日日在家也无别的事可做,便听你的,试一试。” 如果按照楚月的法子,身体真的能好上一些,她倒是也乐意。 被苦药养了这么多年,确实有些烦腻了。 “娘先在床上躺平吧。” 楚月将云翠荷扶着躺下,开始指导她做动作。 “第一个动作很简单,娘先深吸一口气。”见云翠荷照做,楚月继续说道,“然后做提肛的动作,这种感觉,类似于内急的时候,憋屎憋尿,娘只管使劲儿的往回憋就是了。” 一开始,云翠荷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动作做的也极为收敛,总觉得羞耻,慢慢找到感觉之后,就要顺畅很多。 楚月一直将手放在云翠荷的小腹上,仔细的感受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发力,大概也能通过小腹的收缩判断出她的发力是否正确。 “好,呼气,放松。” 如此,循环个大概几十次之后,楚月望着云翠荷说道:“娘应该找到感觉了吧?” 云翠荷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楚月再次说道:“既然这个动作找到感觉了,我再教娘下一个动作吧,也是躺在床上就能完成。” 连续教了三组动作之后,云翠荷已经浑身是汗。 “娘,这几个动作你先练着,每日两次,每次至少两刻钟,一个月之后应该能看到明显效果。” 云翠荷瞪大双眼。 “就这几个动作就行?不用吃药?” 楚月一笑:“这种问题,吃药可解决不了,娘信我一次,就这几个动作就行了。” 既然楚月这么说,云翠荷索性将心放回肚子里。 “行,娘听你的,每日好好练。” 楚月嗯了一声:“那娘再熟悉熟悉,我先回屋去了。” 云翠荷一边继续练习楚月教的动作,一边说道:“去吧去吧,出去的时候,帮娘将门带上就行。” 这些动作可,不消叫人看了去。 楚月回到屋里,坐在窗前蘸水练字的陆星河嘴唇微启,想问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倒是楚月走近陆星河,望着桌上还未干透的字迹,一脸羡艳的说道:“相公,你能教我认认字吗?” 字她虽然认识,但毕竟她是出自一穷二白且无人识字的农家,能认得几味药材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让人很惊讶的事情了,要是还认字的话,指不定人家真的会将她当怪物。 陆星河点头。 “行。” 虽然不知道她能学多少,但能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总归这会闲着也是闲着。 说罢,他用毛笔蘸着水在桌上写了几个简单的字教楚月认,末了,还将靠桌的位置让给楚月,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蘸水,如何运笔将方才认的字写出来。 好在楚月“聪明”,不过半日的功夫,就能认出并且写下来二三十个字,着实让陆星河惊讶了许久。 直呼可惜她不是个男儿。 这般聪明的脑子,要是男儿的话,指不定真能考个功名出来。 楚月只抿唇笑了笑,并不语。 …… 第二日。 因着要回门的缘故,云翠荷一早便给楚月准备了二十斤陈米,又从房梁上将两块野猪肉中大一些的那块取了下来,大致有两三斤重,还串了一百个铜板塞进篮子里,和肉放在一起,用布盖着。 楚月吃过早饭,云翠荷便开始催促两人。 “该动身了,到牛头村要走上半日哩,早去早回。” 楚月提过篮子,发现挺沉,于是揭开布一看,她惊呆了。 “娘,这么多东西?” 云翠荷摆了摆手:“不多不多,拿去吧,也让你爹娘知道,他们当草的女儿,咱家重视着哩。” 楚月摇着头将那一百个铜板拿了出来。 “娘,米和肉我尚且能带去,总归我那小妹也是要吃饭的,但这钱不行,你也知道,我爹好赌,这钱最后肯定不会有一分钱花在家里,与其带去给他输掉,倒不如咱们留着慢慢用。” 第16章 姐姐可以带着小桃一起走吗 云翠荷一时间没了主意,往陆星河的方向看去。 最后见他点了点头,也没强求,伸手接过了楚月递回的铜板。 “行吧,你不想带那就不带了,咱自己用。”转而继续催促道,“你们快去吧,仔细去的太晚,饭都没得吃。” 两人点头,便出发了。 刚走出半坡村,陆星河便将手伸向楚月的篮子。 “我来拿着吧。” 楚月本想说不重,奈何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大了些,还没等她开口,便将篮子拎过去了,顺便将手中的大米也塞在篮中一起拎着。 楚月心底一暖,咬了咬唇,低头小声问道:“相公,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听到这个问题,陆星河脸上有些不自在。 他将脸撇向别处:“你是我的妻子,不对你好,难不成还去对别人好?” 因着望向别处的缘故,所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楚月并未注意到。 听到这个答案,她的心里,没来由的闪过一丝失望。 心想着,如果他的妻子是别人的话,他是不是也会对她很好。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想有些矫情,也觉得他的回答没毛病,但心底却还是别扭的很,以至于这一别扭,接下来小半日的路程都没主动和陆星河说过一句话。 陆星河没有和女孩子相处过,也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会让楚月心里不舒服,只以为她是走路走累了才如此沉默,心里还在暗自想着,待回来篮子里的东西空了,兴许能被她一段距离。 …… 终于,两人在太阳顶着脑袋照的时候,到达牛头村。 不少人家见楚月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并肩从自家门前路过,纷纷与她打招呼。 “二丫,这是你男人呢?” 听到“你男人”这三个字,楚月一颗心嘭嘭直跳,原本就因为赶路而被晒的红彤彤的脸颊愈发滚烫。 她略微低垂着脑袋,点头说了声:“是。” 声音小的,得竖起耳朵才能听见。 那些人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紧接着又会感叹上一句:“你家男人可真好看!” 楚月望见那些人直勾勾盯着陆星河的眼神,不知怎的,心底泛起一股酸意,拉着陆星河逃一般的快步往家走。 好不容易来到自家门口,楚月才最终舒了口气。 陆星河抿唇笑了笑,拉过自己的袖子将楚月额角的汗蹭掉:“跑的这样快作甚?他们又不会吃人。” 他们不会吃人,但会吃你。 这句话,楚月没有当着陆星河的面说出来。 楚家院子不大,厨房里忙活的赵春花耳尖,两人一出现在门口便听到了动静,她出了门,在望见楚月和陆星河时,赶忙上前去开院门,还一边喊道:“当家的,大山,二丫领着姑爷回门了,快出来招呼客人。” 二人听见动静,赶忙从各自的屋里出来。 楚有前在望见陆星河的时候,眼神还是没来由的出现了闪躲。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太想跟这个男人有往来。 楚大山一出门,望见陆星河手里沉甸甸的篮子时,赶忙上前接过,还笑嘻嘻说道:“来就来,还带甚东西呢?多见外啊。” 他一边说,一边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在望见陈米下的那块肉时,喉咙一阵翻滚,吞咽口水的声音,饶是站在一米开外的楚月都听的清清楚楚。 真,够丢人的。 赵春花和楚有前相视一眼,忙笑着打破刚才尴尬的一幕。 “哈哈,瞧我,总在外头站着作甚,赶紧进屋,外头热着哩,进屋聊去。”又望着楚有前说,“当家的,你好好招呼姑爷,我去厨房忙活了,咱家也没什么好吃的,等会二丫和姑爷将就着吃个饭再走。” “好。”楚有前连忙朝着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姑爷快随我进屋。” “姐姐!” 就在这时,小桃从之前和楚月一起住的屋钻出来,站在门口小声喊道。 她的眼底带着激动和恐慌,眼眶微红,一双小手更是无处安放。 楚月压住心底的情绪,望了眼陆星河,又望了眼楚有前。 “我去陪陪小桃。” 楚有前一挥手。 “去吧去吧。” 楚月拉着小桃进了屋,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可是想姐姐了?” 小桃忙点头。 楚月蹲下身,望着她小声问道:“这两日过的可好?” 她看的很仔细,小桃原本是想摇头的,但就在准备有摇头的动作的时候,小脑袋突然又上下点了两下。 “小桃很好,就是好想姐姐,姐姐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望着面带委屈的楚小桃,楚月心底有些不忍,却还是如实说道。 “会走的,姐姐嫁人了,往后就不能总回来看你了。” 虽然心底知道答案,但在听到楚月的话之后,她的心底还是没来由的闪过惊慌。 小桃拉着楚月的手,打着哭腔说道:“那姐姐可以带小桃一起走吗?” 她从小就是楚月带着。 从换尿片,哄睡,到爬,到走,到学说话,没有离开过楚月一日。 如今楚月一走,她的心底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楚月红着眼眶将楚小桃轻轻抱进怀中。 “好小桃,姐姐也想带你走,但是姐姐不能,你是爹娘的孩子,他们不会让我带走你的,往后姐姐尽量多来看看你可好?” 楚小桃听到这句话,眼泪当时就掉下来了,压抑的啜泣,让她消瘦的小肩膀一直不停的抖动,看的楚月愈加不忍,只能伸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唉!如果小丫头有个七八岁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如今留她一个人在楚家,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 待楚小桃情绪稳定了一些,楚月如同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个小纸包,她将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小块精致的糕点。 糕点是她前天去镇上回来时候买的,当时花了五文钱买了一小包,听说要回门,便特意剩了两小块带给小桃吃。 楚月从纸包中拿出一块糕点放到小桃的手里。 “尝尝,姐姐特意给你带的呢。” 第17章 这双鞋不能给你 楚小桃没吃过糕点,只姐姐在的时候,趁娘出门,将她藏在房梁上篮子里的一小罐红糖偷偷取出来用筷子沾了点给她尝过。 那是她唯一吃过的一次甜食。 因为怕被娘发现,姐姐也只敢用筷子沾了给她舔一舔。 也因为味道过于美好,她便深深的记住了。 望着手里印着精致花纹的糕点,仍在打着哭嗝的楚小桃伸出小手轻轻的摸了摸。 “真好看。” 随后,她将糕点往嘴里送去,踮着牙尖,咬了绿豆那么大一点,细细的在嘴里品尝它的味道。 糕点很细腻,一吃到嘴里便化开了,甜甜的味道,安抚了小姑娘惶恐不安的心。 她笑着望向楚月。 “姐姐,真好吃。” 楚月摸了摸她的脑袋:“喜欢就好,快吃吧,还有一块呢。” 楚小桃摇了摇头:“姐姐也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能只她一个人吃。 楚月心底一暖,笑着说道:“傻小桃,姐姐还能带来给你吃,自己肯定也吃过了,这两块都是你的。” “那……”楚小桃有些不确定的望着楚月,“小桃可否将另一块留着肚子饿的时候再吃?” 听到这里,楚月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但情绪刚起来,便被她压下了。 “小桃还不知道娘吗?咱们这里聊了许久,她定会以为我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回头将糕点翻出来,你不仅会没了糕点,恐怕他们还会因为你吃独食而将你打一顿。” 都说子不言父过,女不道母奸,但这些她们俩在楚家都经历过,并非她要故意去离间小桃和父母的关系。 如今将这其中的厉害说出来,也只不过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小桃受到伤害而已。 小桃吃到糕点的喜悦,因为楚月的话而熄灭下来。 她点了点头,低下脑袋,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着泪,一边将第一块糕点吃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想姐姐担心的,可就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是不是因为她太没用了,姐姐才要离开她? 楚月一手拿着糕点,一手给她擦泪。 “小桃再哭的话,姐姐哪怕离开,也会担心的。” 五岁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露出了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 “小桃不哭了,姐姐不要担心小桃,小桃会好好的。” 楚月忍着心酸将手中剩余的糕点往小桃的方向递去:“小桃最乖了,将这块也吃了吧,等会娘该叫咱们吃饭了。” “嗯!” 楚小桃点了点头,接过楚月递来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吃了下去。 刚才哭的时候,没太能吃出来糕点的味道,这会糕点的香甜在嘴里弥漫,小桃才算是真正的平复了情绪。 “当家的,带着孩子们来吃饭了。” 赵春花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楚月望向楚小桃,将她唇角的糕点碎屑擦去,又往她手里塞了两个铜板。 “等会我离开之后,你将这个给娘就是了,就说是我给你的,你一个孩子,她必定也知道我不会给你太多东西。” 楚小桃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再次抬眼时,水汪汪的大眼中,多了一分坚强。 楚月会心一笑,便拉着她出门往厨房走去。 午饭是一碗稀的只能看见几颗糙米的米汤水,许是舍不得家里那点米,赵春花只是在原本给一家四口熬的粥里多添了点水。 除此之外,倒是破天荒的挑了点盐菜出来,这盐菜还是原主亲手腌制的。 赵春花望着楚月和陆星河。 “咱家条件不富裕,本也没什么吃的,你们又来的急,一时间没什么东西招待你们,月月和星河不要见外。” 这是赵春花能干的出来的事,所以楚月也没说什么,她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丝毫的不满,便也松了口气。 吃过饭,赵春花便将楚月拉去了屋里。 楚月不知道赵春花想要做什么,不过心里也知晓,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赵春花嘿嘿一笑,一副讨好的神情。 “二丫,娘听说,你去半坡村的第一日,姑爷就扛回了一头野猪?” “娘这消息还挺灵通。”楚月在心底腹诽了两句,继续说道,“不过是半大的野猪,给邻里们分了之后便也没剩多少了。” 既然她都打听到了,瞒着也没用,反而会让她觉得自家赚了多少钱似的。 赵春花有些埋怨,又有些心疼,就如同他们割的是自己的肉一般。 “好不容易打了头野猪,怎的还分别人了哩?有那些个好处,咋也不给娘家多捞点来?带个二三十斤的,咱一家人也能吃一向好的了。” 楚月紧了紧拳头。 想骂她两句,但又忍住了。 “娘也知道,野猪是我相公扛回去的,我又才到陆家不久,哪里有什么话语权?”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不悦,“而且,爹干了那么光彩的事,别人不清楚,娘还能不清楚?我在陆家几乎日日被人指着鼻子骂爹呢,人家防我还来不及,还捞好处?” 末了,还小声嘀咕。 “就算我想捞,人陆家也得有才是,那野猪前脚才卖了钱,后脚就贴给我婆婆抓药了。” 听着这话,赵春花神情一怔,她差点忘了,陆星河还有个常年在药罐子里泡着的娘。 她说陆家防着她也正常,确实是当家的偷猪那事做的不光彩,平心而论,自己儿媳妇的爹要是这么个人的话,她也得防着。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信了楚月的话。 女儿虽然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了,但总归女娃心软,心还是向着娘家的。 赵春花眼咕噜一转,又问道:“你方才与小桃待了那么久,是给她带什么好东西了?” 今日没捞到多少好处,她心里总归还是不甘心。 楚月眼神微闪。 “我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许久不见小桃,与她亲密亲密罢了。” 楚月做的故意,赵春花看的也真切。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如往昔一般打骂她,毕竟楚月嫁人了,往后还得指望她往娘家送些好处哩。 小桃得了什么东西,回头问一问就知道了。 转而又望见了楚月脚上那双崭新的鞋子。 “咦?还穿上新鞋子了哩,这鞋子看着就舒服,不过好像不大合脚,倒是跟我的鞋一般大,正好家里还有一双你的旧鞋子,不如这双给娘试试?” 说着,便要去脱楚月的鞋子。 “娘都好久没穿过新鞋了,还是你这丫头福气好。” 楚月有些窒息的将脚往回缩了缩。 “娘,这双鞋不能给你。” 第18章 相公,你吃醋了? 赵春花的手一僵,声音当即尖锐起来:“你这死丫头,一双鞋而已,怎的就不能给了?你好歹也是娘肚子里出来的,回门给娘点东西又怎的了?” “这双鞋不是我的,是我婆婆的。“楚月说道,“昨儿下田,我的鞋放田埂上不知道被谁顺走了,我婆婆就给我拿了双她的先踩着,毕竟回门,总不能鞋都没得穿,回头人家得说陆家虐待儿媳妇了。” 见赵春花仍旧盯着她的鞋,楚月继续说道:“这双鞋回去还得还她哩,给娘了,我拿什么还给人家去?我如今在陆家已经够难了,娘就不要再难为我了。” 见确实从楚月这里捞不到好处,赵春花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姑爷这会应该也休息好了,你们便早些回吧,省的回去还得走夜路。” 楚月点头,便出了赵春花的屋子。 出来的时候,陆星河正站在堂屋的屋檐下等着她。 刚才屋里的动静,他倒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两人的声音也没有刻意藏着掖着,加上他听力本就好,便传入了耳中。 他清楚,楚月一个劲儿的卖惨只是为了让赵春花不要纠缠。 也有些心疼,她从前在楚家的处境,竟这般艰难。 见她出来,他提起手边的篮子道:“回家吧。” 楚月嗯了一声,往小桃的屋门口望去,见小丫头正咬着下唇站在门口处,小脸上满是不舍。 楚月没说什么,只冲着她笑了笑便快步随着陆星河出了院门。 “月月。” 楚月和陆星河并肩而出,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侧头望去,是隔壁的吴勇,与从前的楚月青梅竹马长大的男孩。 虽貌不惊人,却也干净清爽。 “吴勇?你不是在柳树村学木匠吗?怎的回来了?”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楚月的话,他望了眼楚月身旁身形高大且面容俊朗的男人,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她身上。 吴勇比楚月大两岁,今年十六,原本是想趁现在还年轻,早些将木匠这个活儿学到手,过两年十八就可以跟楚家提亲好好和楚月过日子的。 却不曾想,等他听到信的时候,她已经被楚家父子送去了半坡村。 本想去半坡村将她带回来,却又被他娘拦住了。 说楚月已经去陆家一日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自己这么做只会坏了她的名声,便生生忍了下来。 今日是听到她回门,连午饭都没吃就一直在院外守着,只为守到楚月出来。 “我听说,你嫁人了?” 少年的神色阴霾压抑,一改往日在她面前阳光开朗的模样。 这种神情的吴勇,是楚月从未见过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好似此刻的自己成了薄情寡性的负心汉似的。 但她如今已经嫁人,有些事,就不能给人留幻想。 她鼓起勇气,拉过陆星河稍显粗粝的大手,点头说道:“是,我嫁人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相公陆星河。” 陆星河感受着大掌中柔软的触觉,反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 望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吴勇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受伤。 片刻,他强挤出一抹笑:“恭喜你。” 楚月颔首。 “谢谢。”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不过我恐怕不能和你多聊了,不然回去得摸黑了。” 吴勇笑了笑:“快回吧,路上当心。” 楚月点头,忙拉着陆星河转身离去。 只是两人还未走出十步,便又听得吴勇喊道:“陆星河。” 陆星河眉头微挑,转身望向吴勇。 “何事?” “好好待我妹子,不然我可是会去将她抢回来的。”他说完,还举着拳头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望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少年,陆星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紧了紧楚月的手。 “放心吧,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说完,便拉着楚月离开了。 吴勇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直到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才转身往自家走去,离开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抬起袖子往脸上蹭。 …… 院子里。 望着院门外已经走远的两道身影,楚小桃来到赵春花面前,她摊开手,将手中的一枚铜板往赵春花的方向递去。 “娘,这是姐姐给我的钱,小桃怕自己保管不好,还是娘拿着吧。” 赵春花笑着捻过小桃手心的那枚铜板。 “小桃可真懂事。”她蹲下身,望向小桃,“你姐就只给了你一个铜板?” 小桃乖巧的点了点头:“姐姐说她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姐夫只肯给她一个铜板,因为太少,给娘的话又拿不出手,便让我拿着买零嘴吃。” 五岁大的孩子是不会骗人的。 赵春花一听楚小桃的话,心底不由升起了一丝愧疚。 看来她在陆家的日子确实不容易,或许自己方才是真错怪她了。 …… 走出吴勇的视野之后,楚月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将自己的手缩回来,却发现,陆星河将自己的手抓的紧紧的。 无奈,便也只能继续让他抓着。 两人手拉手从牛头村不少人家面前走过,不少人还朝着他们投去暧昧的目光,更有些小声议论。 “原想着楚有前做的那事,二丫嫁过去日子不好过哩,瞧她男人多紧张她。” “就是,走个路都手拉着手,小两口恩爱着哩。” “真是让人羡慕。” 陆星河听到众人的议论,唇角微微上扬。 楚月被人这么一围观,只想早些离开这里,这么想着,脚上的步子又加快了一些。 两人离开了牛头村的范畴,走向大山,陆星河才将楚月的手松开,主要是看着丫头的脸色,似乎挺难为情的。 “之前听你说,你隔壁的吴伯伯是行脚大夫,那个吴勇是他儿子?”陆星河边走边问,还用余光观察楚月的神色。 楚月点头:“是,他比我大两岁,往常对我挺关照的。” 她和吴勇之间本就清清白白,委实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陆星河和楚月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还算了解她的为人,所以并未多想什么。 “往后还是与他保持点距离吧。” 楚月听到这里,歪着头望向陆星河。 “相公,你吃醋了?” 第19章 捡到官银 陆星河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躲闪,他假咳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没有。” 楚月哦了一声:“我可不信。” 陆星河眉头一挑:“为何?” 楚月一笑:“相公要是没吃醋,又为何要让我和他保持距离?” 陆星河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让你和他保持距离,难不成还叫你与一个外男多亲近?” 楚月想了想,理是这么个理。 但也正因为是这么个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刚才还以为他会为了自己吃醋呢,人家这会不会以为她在自作多情吧? 这么想着,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陆星河也不知道楚月怎的突然要走那么快,只一个劲的跟上她的脚步,还时不时在后头提醒,让她慢点走,别崴到脚了。 走着走着,楚月脚下不知道踩着一个什么东西,当即一个踉跄,差点扭到脚。 陆星河赶忙上前扶住楚月的胳膊。 “你没事吧?” 楚月摇头,往脚下望去,以为是石子,正想踹走呢,看见那颗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的银锭子时,惊讶的往陆星河望去。 两人相视一眼,楚月忙弯腰将银锭子捡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银锭大概十两重,银锭的缝隙中积了些泥土,也不知道在这里存在了多久,显然已是无主之物,其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底部刻着“南渊库银”四个大字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对于这四个大字代表的意思,楚月不太懂,但她却也清楚,类似于这种记录了来路的银子,必定是不能乱用的,否则可能会引火上身。 她将银锭子放在陆星河手中。 “相公,你瞧瞧。” 陆星河一边打量着这枚银锭子,眉头紧锁。 “这银锭,似是从国库出来的。” 山路上都能踩到银锭子,这小丫头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楚月面露疑惑。 “从国库出来的?” 陆星河点头:“只有从国库出来的银锭子,才会刻上南渊库银四个字,这种银子主要是用在军饷,官薪,皇宫用度,各地建设,赈灾这些方面,轻易不会流落到老百姓手中。” 楚月面露可惜。 “那按照相公的意思,这个银锭咱们就不能用了吗?” “官银当然不能用,寻常百姓也好,当官的也好,私用官银是会被砍头的,但将它融成碎银子就不妨碍了。”陆星河将银锭子重新放回楚月手中,“既然是无主之物,你便先好生收着,待到天冷一些,咱们去烧窑的时候将它一起融了就行,别让娘知道,省的她操心,也别对外说,省的被人惦记。” 楚月点头,慎重的将那十两银锭子藏在了自己的袖带中。 十两呢! 可不是小数目。 虽然拾金不昧是美德,但上交之后的银锭子恐怕最终也落不到失主手中去,自家那么缺钱,还是留着一家人用吧。 耽误了小片刻,两人继续赶路。 楚月边走边打量四周,见到草药便要去采上一些。 大概走了一半的路,楚月刚才踩到银锭子的那只脚,竟有些微微的痛了起来,连带着走路都有些吃力。 陆星河望着她一走一跛的模样,忙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她。 “拿着。” 楚月满脸不解的提过篮子,又见陆星河绕到她身前蹲下身来。 “上来,我背你。” 楚月忙摆手:“不用的,我能走。” 陆星河回头望了她一眼:“你的脚不适合走远路了,难不成你想让我抱你?” 楚月神色一滞,乖乖往他的背上趴去。 “那还是背吧。” 至少看不到脸,还能少些尴尬。 陆星河勾了勾唇角,背着楚月在山间行走如风,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且比刚才和楚月一起赶路的时候,速度还要快。 楚月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感受着男人背部时而鼓起的清晰的肌肉线条,安全感十足。 长的好看,对人又体贴的男人,女人很难不喜欢,虽然家里穷了点,但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其实也不错。 她突然觉得,能嫁进这样的家庭,在这个女人地位低下的世道,已经很好了,实在没必要去纠结感情问题,倒真显得自己矫情了。 这么想着,楚月抱紧了陆星河的脖子,将脑袋枕在他的宽肩上,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察觉到小丫头逐渐放松的身体,陆星河微微扬起唇角,略微放慢了脚步,又快又稳的行走在山间。 最终,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之后,两人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半坡村。 因为怕被村民们围观,楚月小声说道:“相公,你将我放下来吧?否则叫人看了去不太好。” 陆星河却并没有要将她放下的意思:“相公背媳妇儿,天经地义,管别人怎么说作甚?” 听到陆星河的回答,楚月没出息的红了脸。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道声音。 “哟!这是怎的了?” 此刻陆星河已经背着楚月到了村口,说话的是村口不远处一户人家正从厨房端着野菜出来洗菜的王雪兰。 楚月随着陆星河唤了声:“奶。” 陆星河继续说道:“今日随月月回门,回来路上她扭到脚了,我就背了她一段。” 王雪兰一听,忙放下手中的盆:“严不严重?严重的话明日千万去找大夫瞧瞧。” 楚月忙摇头:“不严重的,就是稍稍扭了下,又走了太远的路,所以才有些疼,休息一两日便好了。” 就在这时,家中人听到外边的动静,全都出了屋。 有陆星河的爷爷,还有他的大伯、二伯,四叔、大伯母、二伯母、小婶,还有三个叔叔伯伯的一堆孩子孙子儿媳妇。 足足二十多双眼睛,全都直勾勾的盯着陆星河背上的楚月。 楚月原本也不是个太爱热闹的性子,这会被这么多人看着,委实有些不好意思,便附到陆星河耳边小声说道:“相公,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这还只是村口,待会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她岂不是得这么被人当猴一样一路围观过去? 第20章 老陆家分家 陆星河好看的唇角抿起一丝浅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放心,等会咱们绕上次那条路回去就是了。” 转而又望向不远处的院子,“爷奶,大伯,二伯,四叔,月月脚不舒服,我们就先回了,等她脚好了再带她来看你们。” 陆星河的爷爷陆铁生赶忙摆手。 “去吧,回去了好生歇着。” 陆星河点了点头,便背着楚月离开了。 自两人离开之后,陆铁生和王雪兰所在的院子热闹起来了。 四叔陆守成望着陆星河远去的背影,啧啧称奇:“原本以为星河那性子,讨媳妇儿难哩,没成想,楚氏那小丫头进门之后,转变还挺大。” 大伯陆来福满脸不认同:“转变大有甚用?多了张嘴要养活,怕是日子更难过。” 二伯陆来财点头:“大哥说的有理。” 小婶姜秀芹小声说道:“一个女娃能吃多少东西?说不定有人看着这个家,星河在外边打拼也能安些心,日子会好过一些呢。” 二伯母赵桂琴冷哼:“楚氏那模样瞧着也不是个勤快的,几步路都走不了还让人背,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能帮上多少忙?” “可不是?也就是运气好,刚来那日碰巧星回扛回了一头野猪,就将自己当宝了,看着吧,这样下去云氏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哩。”大伯母田春燕满脸的幸灾乐祸。 陆铁生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三个儿媳,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一个个都是当爹娘又当爷奶的人了,别整日的在人家背后嚼舌根,索性星河一家已经分出去,就是多了张嘴也不用你们养活,顾好你们自己个儿就行了。” 大儿媳田春燕眼咕噜一转,赶忙问道:“爹,分家的事情,你和娘考虑的如何了?您二老如今都这般年纪了,我们也不好再继续让你们为一大家子操劳,我们又都是当爷奶的人了,家里这么多人挤挤囔囔的聚在一起,实在是不合适。” 陆铁生将自己的旱烟杆子放在嘴里抽上一口,又与自家老婆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分。” 这两年,重孙子一个又一个往外蹦,家里确实人太多了,儿子媳妇,甚至孙子们就开始闹腾着要分家,甚至连各自的宅址都看好了,也下了脚,只等一分家,便拿着分到的钱去修屋子。 陆铁生心里清楚,这一家人要是分了心,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倒不如将他们分出去,他和老婆子两个人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众人听见陆铁生的回答,心里一喜,脸上皆带着愉悦。 尤其是那些孙媳妇儿。 一进门就面临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实在是想做点什么都不自在。 陆铁生将自己的旱烟杆子敲了敲,望向自己的小儿子。 “守成,你去一趟你三嫂家,让她明日带着几个孩子过来一趟。” 陆守成点了点头,便出门往陆星河家里去了。 其余人几人相视一眼,大儿媳田春燕忙问道:“爹,咱家分家,还将云氏一家叫来作甚?” 陆铁生再次吸了口旱烟。 “之前老三媳妇一家分出去的时候,除了你们帮忙建起来的屋子,什么都没得,这次分家,他们也该有份儿的。” 他这么一说,几个媳妇儿子脸上的神情就有些不愉快了。 “爹,您做事得凭良心啊,老三一家都分出去那么些年了,没有为家里做一点贡献,老三也没了那么多年了,凭什么他们也有份儿?”大儿媳田春燕说道。 二儿媳赵桂琴赶忙附和:“就是啊爹,您可不能这样偏心,老三从前在的时候,也算是咱一家人供着他才能考上秀才,那时候就指望他出人头地,咱们也好跟着沾光,谁知道最后人财两空也就算了,还给咱们丢下恁大个烂摊子,咱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众人吵吵囔囔的,都不同意自家白花花的银子和田地分出去。 见几个儿子在边上也想说些什么,陆铁生抬起手。 “你们先听我说几句。”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陆铁生的脸上闪过一丝沉痛。 “首先,老三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便考上了秀才,咱们家的田,至少因为他免了十二年的赋税,这是一笔不小的钱,咱们一大家子都是有享受过他的好处的。” “再者,老三原先在的时候,每次农忙他可有躲懒?云氏那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老三要念书的缘故,家里有事从来都是抢着干,从无半句怨言,如今不仅生下老三的三个孩子,还独自抚养他们成人,也算是咱家的大功臣,哪怕老三没了,她这个儿媳妇,老头子还是认的。” 他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们问我凭什么?”他环视众人一圈,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和你们娘的子孙,为何你们有的他们就不能有?” 儿子儿媳们听了,纷纷低下头。 但人都是为自己考虑的,哪怕云氏一家过的再难,与如今的他们也无关,他们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呢。 大儿媳田春燕频频往自家男人的方向使眼色。 陆来福被自家媳妇儿瞪的没法,只得硬着头皮问道:“爹,老三一家都分出去那么久了,总不能得到的还跟我们一般多吧?” 就在这时,洗完菜的王雪兰也已经来到陆铁生身旁,她在围腰上摆了摆手上的水,望着面前的几个儿子媳妇。 “这事,我也和你们爹商量过了,知道你们会不服气,明日田地你们三家人先挑,这样总没意见了吧?” 几人听了,这才作罢。 …… 陆星河背着楚月回家的时候,将云翠荷吓了一跳。 “这是怎的了?咋还背着回来了?星平,快去将院门打开。” 陆星平赶忙上前开门,并且接过楚月手里提着的篮子,将两人让了进来。 陆星河进了院子,才将楚月放下来。 楚月下地之后,跛着脚走了两步来到椅子上坐下,捞开裤腿,在望见微微肿胀的脚踝时,有些无奈。 明明当时也没多痛的,怎么就肿了呢? 只是望了眼,她便赶忙放下裤腿。 第21章 走不了就让大哥背呗 但那肿起的地方,云翠荷和陆星河却看的真切。 云翠荷蹙着眉头,满脸关切的望着楚月:“脚怎的肿了?得找个大夫瞧瞧才好呢。” 楚月摇头:“娘,不碍事的,等会我用冷手帕敷一敷,明日应该就能消肿了。” 陆星河听了,忙取了帕子沾了水,拧成半干递给楚月。 “先敷一敷吧。” 转而想着在外边敷脚不方便,陆星河直接上前,将楚月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 这一动作,将楚月惊的轻呼出声。 云翠荷望着两人的背影,捂嘴直笑,连带着心底的担忧也少了许多。 陆星平的双眼一直追随着陆星河直到他进了房,眼神仍旧停留在紧闭的门扉上,被云翠荷望见,睨了他一眼。 “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这般重作甚?还不赶紧干活,将药材晾晒好去厨房给星安帮忙,你嫂子指不定是鞋不合脚才受伤,娘继续给她做鞋去。” 陆星平扶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好嘞,娘。” 被陆星河抱在怀中,楚月整个人都是僵持着的,一张脸更是滚烫的可怕。 陆星河将她放在炕上,伸手正要去拿她的脚,却被楚月缩回去了。 她伸手拿过陆星河手里的帕子。 “我……我自己来吧。” 知道小丫头面皮薄,陆星河也没强求:“那你先敷脚,我去外头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等会晚饭我给你端屋里吃,你就暂且别下地了。” 楚月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好。” 陆星河望了她一眼,便出了屋。 正巧来陆守成这会已经到了院外。 “星河。” 陆星河抬头:“四叔?” 他赶忙上前开了院门:“四叔这会来我家,可是有什么事?” “你娘呢?”他说着,昂起脑袋朝屋里喊道,“三嫂在家吗?” 拿起鞋底子缝了没两针的云翠荷听见声音,只能先将鞋子放下,出了屋。 “守成来了。” 陆守成哎了一声:“三嫂,爹叫我来与你说一声,让你明日带着星河几兄弟去老宅。” 云翠荷面带疑惑。 “可是有啥事?” 陆守成叹了口气:“嗐,还不是为了分家的事,最近因为这事,大嫂和二嫂一直在爹娘面前提。” 云翠荷有些惊讶。 “爹同意分家了?” 之前他们闹着让公婆将自家分出去的时候,一开始爹怎么都不愿意,说父母在不分家。 后来也是因为闹的太过厉害,没办法才如此做的,如今二老都还健在,便决定要分家,估计也是被大嫂二嫂两房人闹的烦了。 陆守成点头。 “是,今日大嫂一提,爹就同意了,不过我们就算分家,应该也会和爹娘住一块,他们年纪大了,放他们独自生活我也不放心。” 云翠荷忙说:“那是肯定的,爹娘都是快六十的人了,身边还是得有人看着才妥当。” 陆守成说完,转身出了院门:“话我带到了,嫂子记得明日带星河他们来就是了。” 云翠荷往院门的方向走了几步。 “哎,守成,吃了饭再走啊。” 陆守成一边走,一边摆手。 “不了,家里做了饭,就不叨扰嫂子了。” 陆星平从厨房跑了出来,站在云翠荷身旁,望着自家四叔远去的背影,小声问道:“娘,爷奶叔伯们分家,叫上咱家作甚?咱们不是早就已经被分出来了吗?” 云翠荷摸了摸陆星平的脑袋:“甭管叫上咱们作甚,叫咱们过去,咱去就是了,你们都是你爷奶的孙子,给什么咱就拿着,不给的咱也不争抢,总归得了好处,往后好好孝顺你们爷奶就成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 “人啊,就这么一辈子,其实也就这么回事,与其计较这个计较那个,倒不如让自己活的舒坦一些,至少心里快活。” 说完,便去厨房炒菜了。 陆星平半懂半不懂的哦了一声,转身去了房里。 楚月将鞋子脱掉,敷着冷帕子坐在炕上,听着外边的话,心底不由感慨。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没一会,陆星河端着一盆冷水进来了。 他将楚月敷了一小会的帕子拿了放在冷水中泡了泡,拧干水之后重新放在了楚月的脚踝处。 “饿了吧?娘已经在炒菜了,等会我先将饭菜给你端来。” 中午才喝了一碗米汤水,又走了那么远的山路,胃里的那点东西,肯定早就消耗完了。 楚月接过帕子,小声说道:“不碍事的,我也没那么饿,倒是你,中午才吃那么点,又背了我一路,肯定又累又饿吧?” 陆星河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还有空关心我,脚好了?” 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楚月脸上有些发烫,她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没……没有。” 陆星河笑了笑,便站起身来。 “我去给你拿吃的。” 陆星河走后,楚月捂着自己的脸,只觉得一颗心嘭嘭直跳。 没一会,陆星河就将吃的端来了。 一碗熬的浓稠的米粥,一小碟新鲜的绿色野菜,还煎了个鸡蛋。 楚月望着碗里的鸡蛋,一脸的受宠若惊。 “我有米粥和菜就行了,鸡蛋你拿给娘吃吧,她身体虚,得多补补。” 陆星河将粥和菜放在桌上,又将桌子搬到楚月的床边。 “这鸡蛋是娘特意给你煎的,你吃就是了,她猜到你会推辞,还特意打了一碗蛋花汤,今晚上大家都能吃到鸡蛋。” 楚月听了,心底一暖。 “代我谢谢娘。” …… 休息了一晚,楚月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脚腕处微微肿起的地方已经消下去了,只内里还略微有些酸胀,不过下地走路已经无碍,只要不做幅度过大的动作便好。 吃过早饭,一家人便要去老宅了。 云翠荷有些忧心的望着楚月的脚。 “月月,你这脚能走得这么远不?” 还未等楚月回答,陆星平没心没肺的接过了自家娘的话:“反正大哥有力气,走不了就让大哥背呗,娘操这心作甚?” 陆星安翻了个白眼,星平也太没谱了。 本以为自家娘会责备陆星平,却没想,她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也是,便当先往院门走去。 陆星安:??? …… 第22章 分家 两刻钟后,一家人到达老宅,给他们开门的是陆守成的媳妇姜秀芹。 “三嫂一家来了。” 云翠荷笑着进了门。 “四弟妹近日可还好?” 姜秀芹笑了笑:“什么好不好的?日子就那样过呗。” 这会,大房二房和四房的所有人,包括孩子孙子都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子里了。 见到姗姗来迟的云翠荷,赵秀琴翻了个白眼,开始冷言冷语。 “三弟妹当真是个大人物呢,叫爹娘等好些时候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因为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今日分家公婆将他们叫来,她肯定心里不愉快,所以云翠荷也并未跟她一般见识。 “二嫂言重了,我身子不好,走不得太快,倒是让爹娘久等了。” 说完,望着歉意的眸子往陆铁生和王雪兰望去。 楚月咬了咬嘴唇。 其实他们本不至于这样慢,是因为考虑到她的脚伤才故意放慢速度的,倒是连累的娘被二伯母编排了。 她本想上前说话,却被陆星河拉住了手臂,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爷爷会处理的。” 话音刚落,便见陆铁生摆了摆手。 “无妨,你身子不好,慢慢来才妥当。”转而又望向赵桂琴,“老二媳妇,今儿想顺利分家的话,你也少说两句。” 赵桂琴被自家公公的话一憋,不由在心底暗骂几句老头子偏心,只是哪怕这会再不愉快,为了能顺利分家,也只能将怨气压着。 倒是一旁的陆来财,连着被她瞪了好几眼。 陆来财一脸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寻思着这婆娘自个儿嚼舌根被爹说了,关他什么事?怎的反而瞪上他来了? 王雪兰望向陆星河。 “星河,去屋里给你娘端个椅子来。” “好。” 陆星河点了点头便往屋里去了,没一会端来了两把椅子,一把给了云翠荷,另一把给了楚月。 这小丫头脚伤还未痊愈,刚才又走了那么远的路,还死活不让自己背,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脚会不会痛。 因着这一举动,在场所有孙子辈的人中,就只楚月一人坐下了,其余的哪怕是手里抱着孩子的,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呢。 那些个小媳妇们纷纷往身旁男人望去,又望了眼不远处的陆星河,这一对比起来,突然觉得自家男人怎么看都不顺眼了。 瞧人家陆星河,不仅长得好看,还能断文识字,还会心疼媳妇儿呢。 同样是老陆家的亲孙子,这差距怎的就这样大哩? 有些气性大的小媳妇儿甚至将孩子往男人手里一塞,自己图个轻松自在。 原本还想酸楚月两句的大伯母二伯母,为了能顺利分家,闭紧了各自的嘴,但在听到身后孙子在儿子们手中呜哇造反的情形,眉头拧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田春燕往后望去,怒道:“能不能安静点儿!还想不想分家了?” 她不叫还好。 一叫,儿子们手里的小祖宗被惊吓到,哭的更大声了。 赵桂琴睨了田春燕一眼:“大嫂,你没事咋咋呼呼干啥呢?我乖孙儿都被你吓哭了,自个儿嗓门有多粗心里没数啊?” 她忍了田春燕这么多年,终于要分家,也不想再忍了。 田春燕也不甘示弱,掐着腰回道:“你个死婆娘,你朝我嚷嚷啥?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怕我吓着你乖孙,你让你儿子儿媳妇将孩子抱远些不就行了。” 陆铁生拧着眉头,将手里的烟杆子在石头上用力敲了敲。 “日日吵,日日闹,还没闹够呢?就不能消停消停?”他说着,指了指姜秀芹和云翠荷,“瞧瞧,同样是当娘的人呢,就不能学学你两个弟妹?” 田春燕听了来气,抱着自己的胳膊往椅子上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反正爹偏心,自然看云氏和姜氏怎么看都顺眼,哪像我们两个,怎么做都不讨爹喜欢,总归都是个错,学不学的也就那样了。” 在这一点上,赵桂琴倒是与田春燕意见一致。 “就是,爹这偏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你们……”陆铁生说到一半,又深深的叹了口气,“也罢,总归各自心里有杆秤,你们说老头子我偏心,那就偏心吧,索性要分家了,分了之后你们赶紧搬走,省的你们看着我也心里烦。” 从始至终,姜秀芹和云翠荷都没有说话,一众小辈更没有说话的份儿了。 楚月坐在角落,见陆铁生朝着王雪兰使了个眼色,王雪兰便从屋里拿出一个荷包来。 见到那个荷包,众人都坐直了身体。 “这里是六十两银子,我和你们娘年纪也大了,往后也没能力赚多少钱,就自己留了一些用,剩余的便给你们几家人分了,每户十五两,你们可有意见?” 每家一样多,对于这点,几个儿媳妇自是没有意见,儿媳妇没意见,儿子们自然也没意见了。 “爹,我们没意见。” 陆铁生点了点头,示意王雪兰将银子分下去。 当着众人的面,将银子分的明明白白,每户十五两。 云翠荷拿着手里沉甸甸的十五两银子,内心里有些激动,有了这些钱,一家人的日子可以好过些了。 “接下来就是田地和山了。” 陆铁生“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旱烟,继续说道:“咱家的田,上等田有六亩,中等田十二亩,还有一座二十余亩的山。” “这些年咱们家人勤快,中等田被咱们培的与上等田也差不了多少,我和你们娘的意思是,将村口近一些的上等田留两亩,我们老两口种着混口饭吃,至于远一些的四亩上等田分一家,另外十二亩中等水田平分两家,二十余亩的山分一家。” 老大媳妇田春燕的声音适时响起。 “爹,那山上还种了不少树哩,那树原先是咱一家人一起种下的,爹打算咋处理哩?” 陆铁生抽了口旱烟,眼神中出现了片刻的空洞。 “我前些日子去数了数,那里的树大致有一百五十余棵,再养个两三年也就成材了,能卖了,谁家要是得了那林子,树就归谁家。” 第23章 毒用的好,也可以是良药 老二媳妇赵桂琴心底一惊。 “这怎行哩?” 陆铁生扫了她一眼:“怎的不行?一亩水田多钱,一亩林子多钱,你们自己算。林子又种不了吃的,总得从别的方面补贴一二吧?” 王雪兰也说道:“你们爹说的没错,那林子至少还得养上两三年哩,又不是马上能卖,而且也不是多值钱的木材,你们要是眼红,自个儿先将那林子挑了去便是。” 这么一说,众人便闭了嘴。 他们可没想过要那个林子,又不能种吃的,种树也要等上好些年才能有收获,要它作甚哩? 回头要是收成好的话,自家的水田一两年就赶上了卖树的收入。 田春燕忙问道:“爹,娘,你们二老昨日说让我们三家先挑,可还作数?” “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作数的。”陆铁生说着,转头望向云翠荷,“云氏,你们一家分出去这么久,这些年也没在爹娘身边,今日分家的田地让他们三家先挑,你可有意见?” 云翠荷笑着摇了摇头。 “爹安排就是,我没意见。” 今日能分到十五两银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哪里还有什么意见? 就算最后她得的是二十余亩的山,她也认了。 陆铁生见云翠荷这般体贴,心里一阵慰藉,忙转头望向王雪兰:“回头分鸡的时候,给老三媳妇家里多分一只。” 当家的都发话了,王雪兰当然点头。 “行。” 接下来,老大老二家各要了六亩中等水田,老四一家要了那四亩上等水田,二十余亩的山便落到了云翠荷一家头上。 凭空得了一座山,虽然面积不太大,总归也是开心的。 好歹他们家如今也是有田有山的人了。 分好田地之后,王雪兰便抓鸡去了。 云翠荷一家离开之前,还提了两母一公三只鸡,让大房二房两个嫂子在背后编排了好久。 不过楚月就乐坏了。 她昨晚吃鸡蛋的时候,正好寻思着在家里养几只鸡生蛋吃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回到家,陆星河赶忙在院子的一角给鸡围了个活动空间,省得鸡到处拉鸡屎,弄的院子里臭烘烘的。 围好养鸡的圈子,又和了泥,用木板和陆星平兄弟俩捡来的石块给鸡砌了一个扎实的鸡窝。 这一番折腾下来,便到了下午。 待到晚间,鸡窝墙壁的泥干的差不多以后,陆星河还在鸡窝里垫了厚厚一层稻谷桔梗防潮。 楚月因为脚伤的缘故,在家里休整了一日,一家人啥也不让她干,闲得慌,便只能去找云翠荷学针线活。 不过绣花这个事情既要看天赋,耐心也很重要。 楚月坐了一日,便也不想再坐第二日了。 索幸第三天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一早吃过早饭,她便提着篮子和陆星河三兄弟一起去山里了。 “大嫂,你当心些,千万别又扭到脚了。”陆星平边走边提醒。 陆星安眉头一挑:“你就不能盼大嫂点好?” 陆星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吐了吐舌头。 “我这不也是担心大嫂的脚么?” 望着两个小孩子,楚月笑了笑:“没事的,星平的心意我收到了,我会小心的。” 又走了一会,来到一处稍显疏松的丛林中,陆星平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丛绿色植物问道:“大嫂,那是野菜吗?” 楚月循声望去,朝着那丛绿叶植物走近,蹲下身来观察了一番之后摇头说道:“这是半夏,是一味药材,且全株有毒,根茎处的毒性最大,可不能作为野菜食用。” 陆星平顿感意外:“怎的有毒还能入药呢?” “不然怎么说,是药三分毒呢?医毒从来都是不分家的,毒用的好,也可以是良药。” 楚月一般说着,一边用手里的小锄头将半夏的块茎挖出来放在篮子中。 陆星河望向楚月,只以为她是从小被隔壁的行脚大夫熏陶才懂得这般道理。 这也就意味着,她幼年在吴家的时间比较长,和吴勇相处的时间也很多。 而且,她对药材和药理如此熟悉,难免老吴家也是存了私心的。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心里弥漫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陆星平朝着陆星河招了招手:“大哥,这边也有许多,可否来一铲子?铲松了我就可以将块茎抠出来了。” “好。” 陆星河铲松土,陆星平和陆星安就负责从土里将小块茎一一扒拉出来。 没一会,这一片的半夏便被四人采挖干净。 “大哥,要不只能去咱们自家的山头瞅瞅吧,我们都还没去过呢,咱也去认个路。”陆星平建议道。 陆星河点头。 “行。” 他走在前头,带着三人便往爷奶分给自家的那片山走去。 自家的那片山距离村口不远,站在山坡上,还依稀能瞅见爷奶的老宅。 刚走到这里,楚月的目光便被一株植物吸引了。 那植株长在大树不远处。 植株的高度大概到小腿,上头生长着五轮掌形复叶,顶端还有一簇鲜红色的扁圆形果实。 陆星安瞅见楚月这神情,当即问道:“大嫂是又发现什么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和楚月出门挖草药,只觉得大嫂神奇的很,似乎大山里的药材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楚月的脸上带着兴奋,她努力的咽了咽口水。 “如果没看走眼的话,我应该是找到好东西了。” 说完,便往植株的方向走去。 三兄弟纷纷跟随在楚月身后,只见她拿着手里的小锄头挖的万般仔细。 “大嫂,这到底是什么宝贝啊?”陆星平满脸好奇。 陆星河则蹲下身来,伸手拿过楚月手里的小锄头:“我来帮你吧。” 楚月没有反对,只嘱咐道:“你小心些,可千万不要伤到它的根须了,人参一旦伤到根须,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听到是人参,陆星河挖的更小心了。 “这是人参呀!”陆星平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巴。 陆星安也同样惊讶。 星平一直说大嫂运气好,他之前还不知道是怎么个好法呢,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随随便便遇上人参,可不是谁都有这般好运气。 “嘘!”他朝着陆星平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可千万别说出去了,仔细被人惦记。” 第24章 四婶求帮忙 陆星平瞥了他一眼:“我又不傻。” “你也没多聪明啊。”陆星安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来看着陆星河挖人参。 待陆星河将人参全须全尾的挖出来之后,因为怕直接放在篮子里损坏根须,楚月忙从怀里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将人参包裹起来,才将它放在篮子的一侧。 之后,几人又在一处山坳里挖了点野菜便回家了。 到家之后,篮子还未放下,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三嫂,在家哩。” 云翠荷抬头望去,姜秀芹挎着个篮子来到了门外。 “弟妹怎的来了?快进来坐。” 因着家里来了外人的缘故,楚月暂且将篮子放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还倒了杯水端给了姜秀芹。 “四婶,喝水。” “好嘞。”姜秀芹接过楚月递来的水,三两下喝了个干净,又将杯子递回给了她,“多谢。” 说着,还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来一个浅粉色绣着兰花的小荷包递给楚月。 “之前见了月月两次,都没有机会说上句话,这个,便当是四婶的见面礼了。” 楚月拿不定主意,便往云翠荷的方向望去。 “既然是你四婶的一番心意,就收着吧。” 得了云翠荷的准许,楚月这才接过荷包,“多谢四婶。” 姜秀芹之前不大了解楚月,但经此一事,她对楚月的印象还不错,并没有大嫂二嫂所说的那般不堪。 “不必客气,你不嫌弃就好。” 云翠荷忙笑道:“瞧四弟妹说的这话,你绣工好,荷包又精致,女孩子家家的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 楚月笑了笑,便去厨房放杯子了,再次出来的时候,荷包已经被她挂在了腰间。 姜秀芹来到云翠荷身旁,笑着问道:“三嫂,我听我家小伟说,最近几日星平星安都在采药材,可是有这个事?” 这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自家屋前日日晒着药材呢,云翠荷也不好否认。 “是这样,月月从前在娘家的时候,隔壁是行脚大夫,识得几味药材,就教星平星安认了些,让他们挖野菜的时候遇见了药材就一起采回来,回头带镇上去换点钱。” 姜秀芹一听,有些惊讶的往楚月望去。 “没想到月月还有这本事呢?” 楚月忙摆手。 “四婶别这样说,我这也不算啥本事。” 姜秀芹一笑。 “能赚到钱,就算本事的。”她说着,转而又望向云翠荷,“三嫂,我也就不与你绕圈子了,我家小伟和玉芳这几日也依着星平星安找的草药寻了几种,我和星河他叔对药材都是一窍不通,便想着拿来让你们帮忙瞧瞧,回头去镇上卖的话,帮我们一起带去卖掉可好?” 这次轮到云翠荷拿不定主意了。 药材她也不懂,方才人家来的时候又给楚月送了荷包,拒绝的话,有些不近人情,便只能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月月,你看……” 楚月走上前来。 “四婶能否将药材拿出来给我瞧瞧?” 姜秀芹赶忙放下篮子,揭开上头盖着的蓝底花布,露出了里边整齐摆放着的药材。 楚月将药材提到一旁的树下遮阴,将药材一一从篮子中拿了出来,除却三两株不能入药的草,其余倒都是药材。 “我们明日会去一趟镇上,这篮子里的药材就数这头三七值点钱,这一篮子大概能卖三四百个铜板,四婶要是信得过我们的话,倒是可以帮你一起代卖了。” 姜秀芹一听能卖这么多钱,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忙笑着点头。 “信得过的,你们去卖,总比我们两眼一抹黑的人好。”她说完,便站起身来,“卖药材的事,就拜托月月和星河了,家里还有一堆事,我就先回去了。” 云翠荷将姜秀芹送到门口,转而来到处理草药的楚月身旁。 “月月,如果是为了你四叔四婶一家,大可不必特意跑一趟镇上的,你这脚才刚好,哪里能走得这般远的路?” 楚月将药材收到篮子里,忙拉着云翠荷进了厨房,将包裹在帕子中的那根人参拿了出来,微微压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兴奋。 “娘,我们今日在山上挖到人参了!” 云翠荷也喜不自胜。 “难怪你说明日要去镇上,可你的脚……” 就在这时,陆星河进了灶房。 “晚些时候,我去将林婶子家里的板车借来,明日用板车推着月月去。” 云翠荷一听,点了点头:“也成,总归家里药材和鳖也都得拿去卖,用板车推着轻便一些,那明日你们早些动身,下午也别着急赶路,稍晚些回来没事的,这几天日头烈着哩。” 两人忙点头:“知道了,娘。” …… 第二日一早,云翠荷便将楚月喊进屋里,将做好的鞋子拿给了她。 “来,试试看。” 楚月踩了上去。 鞋底子纳的又厚又柔软,踩在脚上刚刚好,淡紫色的鞋面上还绣了几朵小花,很是精致。 楚月穿在脚上,眼底满是欢喜:“娘,这鞋子真好看,我从来没穿过这样好看的鞋子呢,谢谢娘。” “喜欢就好。” 云翠荷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自这丫头来了之后,家里的日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兴许她真是自家的福星吧。 楚月走近云翠荷,小声问道:“娘,你这几日,有坚持做那几个动作没?” 云翠荷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屋外,压低声音说道:“有呢,没一日落下的,好似是有些效果了,这两日我走动的时候,也不似之前那般坠的厉害。” 听到已经初见成效,楚月很是开心。 “很好呢,既然在慢慢恢复,娘每日凉快的时候多在院中活动活动,待再过些时日,我教娘另外几个难度大一些的动作。” 等有机会,最好找个厉害点的大夫给她调理调理,虽然说身子伤了这么多年,但也是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医治,加上长期营养不良,拖成如今这光景的。 好在她如今也才三十四五岁的年纪,早些调理,应该能慢慢好的。 看到效果了,自是楚月怎么说,云翠荷便怎么应着。 “行,都听你的。” 第25章 规划将来 吃过早饭,陆星河将两只鳖从潲水缸里拿出来装到水桶里,又将水桶和装着药材的背篓搬到板车上,便和楚月推着板车往村口去了。 经过村口的时候,还见四婶姜秀芹站在院子里跟他们挥手呢。 路上,坐在板车上的楚月望着陆星河:“相公,如今咱们家里条件也好些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继续科考?” 陆星河神情微愣,没有说话。 他何曾不想? 他还想自己往后有能力了,能找到爹的下落呢。 只是如今家里这光景,没有个男人顶着,他实在放心不下。 似是知道陆星河的顾虑,楚月继续说道:“其实家里你也不必担心,娘的身体我会慢慢给她调理,星平星安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实在不行,回头咱去镇上租个屋子,咱们一家人就镇上和村里两头跑,也就不用分开了,你仍旧可以边照看家里边念书。” 陆星河一听,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都说靠山吃山,如此一来,咱家里不就断了来源了?” 楚月却并不这样认为。 “相公觉得今年年成如何?” “不好。” 也就是半坡村这边树多,塘里还有两口水,其余地方都干的不成样子了。 楚月继续说道:“年成不好,田里没有收成,还得上交赋税,靠田为生的百姓手头没钱,天一冷,那些维持生计都困难的人家肯定会卖田。” 这种饥荒年卖田,价格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 到时候将这些田收了,来年再租出去,光收租子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接下来的话,楚月没有说,但陆星河已经猜想到了。 他有些惊讶的望着楚月。 “你这小脑袋瓜子,还真是……” “聪明吧?” 楚月接过陆星河的话,脸上带着一丝小得意。 这些日子两人同吃同住,已经逐渐熟悉,有时候也能说上一两句玩笑话了。 望着她那张明媚的笑颜,陆星河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你点子多。” “还不止这个呢。”楚月继续说道,“昨儿四婶不是来咱家让咱们代卖药材吗?我寻思着,咱往后也不必要日日靠自己去挖药,倒是可以在村里收药材。” 陆星河挑眉:“收药材?” “嗯。”楚月抓紧板车上的背篓,“你想啊,类似于人参这些名贵的药材,找到全凭运气,大多都是普通药材,普通药材其实药铺收的价格也不太高,咱们收了,卖去药铺,赚个差价不是要轻松许多?那些个不懂药的村民们自个儿去卖,还不定能卖到好价钱呢。” 这么一想,陆星河笑了。 “倒也是,到时候咱们每隔半个月一个月的回村收一次药材,再回镇上卖掉。” 转而又望向楚月。 “不过,到时候收的药材量大的话,光靠咱们自个儿两条腿来去可不行。” “这事咱们也不必着急,到镇上住,估计也得是明年的事情了,今年年成不好,先熬过去再说。”说到这里,楚月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相公,反正今日不着急回去,有时间的话咱们去牙行看看可好?” 望着小丫头亮晶晶的眸子,陆星河点头。 “好。”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楚月也会趁着上坡的时候从板车上跳下来帮陆星河推推车,一个时辰后,总算是到了镇上。 因着有人参的缘故,两人到了南坪镇之后,径直将板车推去了陈记药铺。 陈记药铺今日有大夫坐诊的缘故,人格外多。 两个伙计在柜台后抓药忙前忙后都有些手忙脚乱,上次见过的那个陈掌柜则满头大汗的在一旁拨着算盘,抬头往药铺外边瞅了一眼,在见到楚月和陆星河时,先是因为面熟愣了愣,随后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暂且将算盘放在了一边。 “两位今日也是来出药材的?” 陆星河将背篓背进了药铺,楚月望了眼铺子里火热的场面,走近柜台。 “陈掌柜,这会可有时间借一步说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挽着的篮子揭开了一条缝。 在望见那只人参时,掌柜当即睁大了眼,就在刚才,还有人匆匆忙忙的来找他高价求购人参呢,奈何这种名贵的药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他铺子里也没了存货。 这下可巧,转过身,便有人给他送来了。 陈掌柜喜笑颜开,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朝着后院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位里边请。” 陆星河随着楚月来到后院,楚月这才将篮子里的人参小心翼翼的捧了出来。 “陈掌柜,我来您这里也不是第一回了,您掌掌眼,看看我这人参如何。” 陈掌柜将人参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片刻之后,说道:“这人参的芦碗有七个,年份应当在十年左右。” 楚月点头,倒是与她看的不相上下。 “陈掌柜给出个实在价吧。” 陈掌柜一笑:“那是一定的,这年头人参难遇,全须全尾的更是难求,十年份人参,我可以出到这个数。” 他说着,举出一只手。 “五十两。” 楚月心里一喜,和陆星河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行,掌柜再给瞧瞧另外这些药材吧。” 陈掌柜得了人参,因着心里着急,便也没心思再与楚月细算了:“两位今日来的凑巧,我如今前头正忙着,另外这些药材想来也是寻常药材,我也不具体算了,便一起算作二两银子如何?” 似是怕楚月不同意,赶忙解释道:“其实两位也知道,具体算的话,恐怕还不到二两银子。” 楚月从背篓中将四婶昨日交给她的那头三七拿了出来。 “掌柜,不是我小气,只是这一筐药材里头还有一头三七,卖二两银子的话,我们确实有些吃亏了。” 陈掌柜一愣。 “倒是鄙人没考虑到这个,既如此,二两半如何?再多,我就得亏本了。” 楚月笑着点头。 “行,那就二两半。” 两人将陈记药铺结算的五十二两银子用楚月的荷包装着放进了背篓中,让陆星河背在身前,另外的五百文则放在楚月挎着的篮子里。 第26章 人命关天 刚从后院出来,楚月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匆匆忙忙的跑进了药铺。 “朱大夫在吗?求求大夫救救我家夫人!” 正在给众人看诊的朱大夫一脸为难。 “这位姑娘,方才我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老夫又不是稳婆,就是去了也无能为力啊,而且老夫面前还有一堆人等着治病呢。” 在南渊国,男大夫向来忌讳给产妇看病,所以女子生产,请一个经验丰富的稳婆尤其重要。 那丫鬟在朱大夫面前跪了下来,哭着求道:“大夫,求求您了,我家夫人已经晕过去了,都说医者仁心,您就去瞧一瞧吧。” 朱大夫叹了口气。 “你家夫人那情况,老夫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就在这时,排着长长队伍的众人也纷纷说道:“朱大夫,咱们这些人也都不是扛不住的病,索性等一等还是没问题的,要不您先随这位姑娘瞧瞧去?” 众人这么一说,朱大夫便往刚从后院出来的陈掌柜望去。 “老陈,你看这……” 陈掌柜捻了捻手里刚从楚月处收来的人参:“既如此,朱大夫便先去一趟吧,无需太大压力,尽力就好,想来黄员外也不会怪罪你的。” 朱大夫叹了口气,有些不大情愿的收拾起了自己的药箱。 楚月心底实在是好奇,便上前问那丫鬟:“这位姐姐,你家夫人可是生产遇上什么问题了?” 面前的小丫头虽然看着比自己还小,丫鬟却也并没有轻视的意思,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家夫人难产,生了三日孩子还未出来,就在方才已经力竭晕过去了,稳婆说,孩子再不出来的话,恐怕大人孩子都不保了。” 她说着,眼泪又不自觉落了下来。 原来是难产。 像这种情况,如果不采取特别措施的话,基本上就是没救了,朱大夫过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种事没遇上还好,既然遇上了,楚月便也想跟着去瞧瞧。 她回头望向陆星河。 “相公,这黄员外你了解吗?” “是个大善人,从前和爹也算是同窗,想来如今也是老来得子,可惜了。”陆星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楚月听罢,这才下定决心。 “相公,你一人去花雨楼可好?我想跟着朱大夫去黄员外家瞧瞧。” 陆星河有些不大放心楚月一人在外。 “你若是想去,我可以陪你去,花雨楼那事儿咱晚点去也是一样的,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望向楚月,“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去那里能些做什么呢?” 楚月小声说道:“我最近运气这般好,万一我去了,黄夫人顺利生产了呢?” 中医她虽然没把握,外科她多少还是有些实操经验的,万一成功,不仅能救下两条命,说不定往后在镇上活动还能得黄员外庇护呢。 陆星河一听,觉得这丫头说的有些道理。 “那就去吧。” 总归是爹的同窗,往昔也见过两次,从前年成不好的时候,为百姓做过不少好事,要是小丫头去了能将好运带给他们,倒也不失为一桩善缘。 楚月心底一喜,拉着陆星河出了陈记药铺,两人推着板车便往小丫鬟和朱大夫离开的方向跑去。 因着情况紧急,又考虑到朱大夫年纪过大走的慢,丫鬟来的时候还带了顶轿子。 抬轿的轿夫脚步稳健,速度极快,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便到了黄员外家所在的栖云巷,这条巷子里住着四五户大户人家,都是南坪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朱大夫坐着的轿子在左手边第一户门前落了下来。 丫鬟许是心急,赶忙撩开轿子遮挡的布帘,将朱大夫扶了出来。 就在这时,黄府内的人似是听到动静,赶忙将府门敞开来。 “朱大夫,您总算是来了。” 朱大夫刚在轿子上颠了一路,人还没缓过神来,便又被丫鬟匆匆忙忙的拉出了轿子,人还有点恍惚,正要跟着几个下人进黄府的时候,便听得巷口处有人喊道:“朱大夫,等一等。” 众人往巷口处望去,一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正推着板车往这边跑来。 朱大夫满脸疑惑:“你们是?” 楚月忙说道:“朱大夫忘了吗?我们是刚才给陈掌柜送药材的,陈掌柜怕朱大夫行事不便,正巧我又通点皮毛,特意叫我来给您帮忙呢。” 朱大夫一听,赶忙招手。 “那还愣着作甚?人命关天,快随老夫进去。” “好嘞!”楚月赶忙提着裙子跑上阶梯,进门的时候,还不忘对门边的管家说道,“这位大伯,下头推板车那位是我相公,日头太晒,可否让他进府里等我?” 管家忙点头。 “这是应该的,姑娘赶忙随朱大夫去吧。” 她身上的衣裳虽然破破烂烂,但却整洁大方,黄府之人也并未因为她的穿着而看不起她。 望着楚月着急忙慌的模样,陆星河不由摇着头笑了笑。 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居然还不忘惦记他。 不过也正是因为楚月的这份赤诚,让陆星河的心底,暖了几分。 目送楚月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陆星河才将板车停在墙角,随着管家进了黄府。 楚月随着朱大夫和那个叫小莲的丫鬟一起去了后院,进了一个叫倚梅苑的院子,要不说古代的有钱人家就是讲究,楚月只觉得倚梅苑内的花花草草都要比寻常百姓过的精致。 一位焦急的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见大夫来了,忙从石凳上起身迎接。 “朱大夫,你总算是来了,无论如何,还请朱大夫救救我家夫人和孩子啊。” 朱大夫忙作揖。 “黄员外,还是先让老夫瞧瞧夫人的情况再说吧。” “这边请。”黄员外朝着屋里的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小莲,赶紧带朱大夫进去。” “是,老爷。” 小莲福了福身,便赶忙扶着朱大夫往产妇生产的偏屋里去了。 楚月一声不响的跟在两人身后,心里在寻思着等会会遇到的情况和一些紧急处理方案。 三人一同进了屋,便见躺在床上的妇人面色煞白,气息微弱,似乎随时有可能咽气。 她的小腹高高隆起,因为有外男进入的缘故,身子已经被紧实的包裹在薄被中。 第27章 剖腹取子 楚月眉头微蹙,这般热的天,哪怕是寻常人这般包裹着被子都会受不了,何况是一个虚弱到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产妇? 她赶忙上前,将黄夫人身上的被子松了松,至少得保证黄夫人能顺利呼吸。 稳婆和丫鬟想上前阻止,却见朱大夫手一举。 “她这么做是对的,黄夫人本就气息不畅,你们还将被子包裹的这般严实,有害无益。” 望着楚月熟练的动作,朱大夫也有些了解为何陈掌柜会让楚月来帮忙了。 这丫头年岁虽小,看着却机灵,是个可塑之才。 小莲忙端来一把凳子放在床边,又将黄夫人的手拿了出来,搭上帕子,让朱大夫把脉。 半晌,朱大夫摇了摇头。 “难,老夫只能施针让她醒来,但她已经生产了三日,元气耗损的厉害,哪怕醒来,恐怕也难以坚持到生产结束了。” 说完,还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哪怕来,也于事无补。 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生了三日还未出来,后果可想而知。 门外,黄员外听到朱大夫的声音,忙说道:“还请朱大夫尽全力抢救我家夫人,孩子我已经不敢想了,只要我夫人能平安无虞,事后必定重谢。” 朱大夫满脸难色:“倒不是我不想救……” 话还未说完,刚大致摸了摸黄夫人腹部的楚月抬起头:“朱大夫可听说过剖腹取子?” 朱大夫眼瞳一缩。 “剖腹取子?”他神色谨慎,“此法,我倒是听我师父说起过,只是因为太过凶险,并未实践过,恐怕不妥。” “我方才摸了黄夫人的肚子,她腹中的孩子不小,想顺利生下来恐怕很难,最好的办法便是剖腹取子,方可有一线生机。”顿了顿,楚月又说道,“但也如朱大夫所说,此种法子过于凶险,运气好,母子平安,运气不好的话……” 她说着,望向屋外。 “黄夫人如今情况危急,不知黄员外可愿意冒这个险?” 稳婆之前就与他说过,孩子太大,不好生产。 如今这姑娘一摸便知晓其中关键,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没想到方才跟在朱大夫身后的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黄员外略一沉思,便下定了决心。 “好,一切拜托姑娘和朱大夫了,需要些什么东西,尽管吩咐。” 楚月将路上已经在心底陈列的器具一一说了出来:“一柄小巧锋利的匕首,一把干净的剪子,酒和针线,烧开晾凉的清水和干净的棉布,要是有金疮药就更好了。” 古代的金疮药有止血消炎的作用,用在刀口处倒是正正好。 屋外,黄员外忙点头:“有的,都有!管家,赶紧去将姑娘要的东西准备好,顺便去库房将珍藏的那瓶金疮药给拿来。” 屋内,朱大夫胆战心惊的望向楚月:“丫头,剖腹取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今两条人命摆在眼前呢。” 楚月小声说道:“我也怕,可咱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既然有机会咱们就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朱大夫瞅着一张脸。 “你这孩子,怎的胆子这样大?”转而又问道,“刚才让黄员外准备的那些东西,也是你一早便计划好了的?” 楚月点头。 “黄夫人都生三日了,肯定是没有气力了,当然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朱大夫虽然觉得楚月胆大妄为的行事作风有些不妥,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提出的剖腹取子,无疑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哪怕大人救不回来,至少能救下她腹中的婴孩。 但朱大夫显然高估了自己,他刚拿起匕首,还未靠近黄夫人,便双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楚月和小莲忙上前扶住他,才不至于栽倒在地。 朱大夫哆嗦着自己的手说道:“不行啊,老夫实在是下不了这个手。” 楚月见状,咬了咬唇。 “没办法了,我来吧。”转而又望向一旁的小莲,“小莲姐姐,你可以给我帮忙吗?” 小莲虽然不知道楚月行不行,但看她刚才一系列的吩咐,总觉得她好厉害的样子。 “好。” 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黄夫人的床已经按照楚月的要求,抬高了许多,正好方便接下来的剖腹取子,楚月洗净双手,又在手上搓了白酒消毒,这才拿着抹过白酒的匕首来到床前。 如今黄夫人已经昏迷,之前又生了三天,想来不用麻沸散,应当也不会有很强的痛感了。 手起刀落,黄夫人的腹部被一层又一层切开,手法看着极其娴熟,楚月赶忙让小莲帮忙用干净的棉布擦拭鲜血。 期间,黄夫人似是察觉到了疼痛,迷迷糊糊睁了睁眸子,在听到小莲安慰的话时,又再次昏睡过去。 两刻钟后,孩子被顺利取出,只是取出的时候孩子面带青色,并未传出啼哭的声音。 这是在母体内憋久了的缘故。 稳婆手法娴熟的将孩子脑袋略微朝下,拍了拍他的背,随着嘴里的羊水流出,孩子开始呜哇大哭起来。 稳婆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孩子算是保住了。” 取出孩子之后,楚月仍旧没有闲着,她将黄夫人腹中的胎盘取出,腹腔中的血水用干净棉布吸收干净之后,整个用酒消毒了一遍,之后才接过小莲递来的针线开始熟练且细致的将伤口一层又一层进行缝合。 因为怕不好拆线,她都没敢缝合太紧太密,里面的伤口,每一层只单独缝了一两针,缝合之后的线头会露在外面,方便拆取。 且每缝合一层,她便会在那一层的刀口抹上金疮药。 整个过程,处理的小心细致,生怕出现丝毫的差错。 朱大夫在缓过神来之后,因为黄夫人是女子,他也不敢站的太近,但看楚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不禁有些疑惑。 望着这丫头的神色,倒好似从前也这么做过的一般,但一想到她的年纪,他当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该。 也就是他听师父说起过剖腹取子,这要是搁在寻常百姓家里,定是没有人敢如此让她去冒险的。 不过,这丫头也有些本事,恐怕天生便是吃这碗饭的人。 又是两刻钟过去,黄夫人腹部的刀口终于缝合完毕,楚月用白酒给伤口消了毒,上了金疮药之后,便用纱布给伤口包扎起来了。 将伤口包扎好,起身的那一刻,楚月长呼出了一口气。 “母子平安,只要熬过接下来的这一夜,好好将伤口养好便无大碍了。” 小莲满脸崇拜的望着楚月。 “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第28章 大恩 “今夜黄夫人身旁不能离人,要时时关注她的体温,如果发烧了就用帕子沾水给她擦拭降温,伤口的位置早晚得上药,明日黄夫人能顺利醒来,那就应该是无碍了,只不过刚醒的时候伤口可能会痛,让她仔细些,千万莫要将伤口绷破了。” “如果无大碍,三日之后可以扶着她下床稍稍走动,有益于恢复,七日后我会来这里给黄夫人拆线。” 将一连串要注意的事情与小莲说了之后,楚月转而又望向朱大夫。 “朱大夫,等会还得麻烦你给黄夫人开个解毒汤防止伤口感染,散气之前少量服用,散气之后按正常剂量服用即可。” 具体丹方她不记得,但却知道有这么一道药汤,主要用于消炎,发热这些症状,正是适合黄夫人。 这里没有西药,便只能借助中药消炎了,总归比没有的好。 至于后期能不能撑过去,就得看黄夫人自个儿了。 朱大夫忙点头:“好。” 对于楚月知道黄连解毒汤,他并不意外,她能给陈记药铺送药材,想必也是懂药的人,这点倒是不奇怪。 做好这些,楚月摸了摸已然饿瘪的肚子。 “既然黄夫人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妥当,我便不多留了,我家相公还在外头候着呢。” 这么一小会不见,好像隔了许久似的。 小莲赶忙将楚月送出了屋,又在黄员外面前将楚月刚才所为陈述了一遍。 黄员外满脸感激的望向楚月,抬手作揖:“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保下我家夫人和小儿的性命,” 楚月侧过身,忙摆手说道:“黄员外不要客气,我也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也是黄员外和夫人平日里广积善缘,才让夫人和小公子逃过一劫,不过黄夫人今夜很是关键,挺过今夜方能平安无恙,黄员外可找个大夫在府中守上一夜。” 黄员外虽然家境好,家里却并没有小妾之类的,只黄夫人一个妻子,平日里感情极为要好,饶是两人成亲之后多年未出,他也并未休掉她。 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就在这时,已经开好药方的朱大夫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黄员外一招手,便见管家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他揭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了四个崭新的大银锭子,望着面前两人说道:“两位都是我黄家的大恩人,黄某人无以为报,这二百两银子,还望两位能收下,往后在南坪镇遇上任何难处,都可以来黄家找我,黄某人虽然不是什么高官贵人,但在这南坪镇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朱大夫忙摆手说道:“说来惭愧,今日尊夫人能顺利产下小公子,都是这个小姑娘的功劳,老夫确实没帮上什么忙,这银子,老夫也实在没脸收,届时,黄员外只需差人去将陈记药铺的跑诊费结了便好。” 黄员外抱拳。 “如此,那便劳烦朱大夫跑这一趟了。” “黄员外客气了,告辞。” 朱大夫说完,又朝着楚月微微点了点头,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黄员外亲手接过管家手里的托盘,递给楚月:“还请姑娘一定收下。” 楚月没有推辞,毕竟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况且这也是她应得的,只是没想到这黄员外出手竟如此大方。 她伸手接过托盘,落落大方的福了福身:“多谢黄员外。” 黄员外摆了摆手。 “姑娘不必客气,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比起我家夫人和孩儿的性命可是差的远了,往后姑娘便是我黄家的贵人,只是不知姑娘贵姓,家住何处?” 见她有些迟疑,他立马解释道,“姑娘不必多虑,主要是我家夫人如今还未醒,知道姑娘住处,万一我家夫人出现什么状况,好及时找到姑娘,再者,我也只是想知道恩人名姓,并无恶意。” 楚月了然,当即说道:“我姓楚,我夫家姓陆,住在半坡村,我家里离镇上远,尊夫人万一有什么情况,黄员外去找朱大夫会更方便,我充其量就是胆子大,朱大夫才是有真材实料的大夫。” 黄员外顿时觉得面前这姑娘有趣又实诚:“姑娘倒是谦虚的紧。”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实话实说罢了,我相公还在外头等着,就不多叨扰黄员外了,告辞。” 黄员外点头,望向一旁的管家。 “替我送送楚姑娘。” “是,老爷。”管家说完,便领着楚月离开了倚梅苑,“姑娘,七日后我们驾马车去半坡村接您如何。”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毕竟自己是收了银子办事的。 管家忙摇头:“姑娘不必跟我们客气,从南坪镇驾马车去还是很快的,不麻烦。” 楚月想了想,便说道:“那七日后,管家驾车到村口就行,辰时之前我会在村口等候。” 她不想太惹人关注。 管家倒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低调,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小姑娘的印象就愈加好了。 果然有真本事在身的人,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炫耀什么。 路上,楚月将二百两银子装进衣兜,又将托盘还给了管家,见到前方站在凉亭中等着她的陆星河时,楚月笑着一路小跑奔向他。 “相公。” 因为跑的太急,没注意脚下凸起的一小块鹅卵石,差点栽倒在地,幸好陆星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怎的这般不小心?” 责备的语气中更多的是担忧。 楚月吐了吐舌头,低着头小声说道:“这不是见到你了嘛。” 陆星河顿感无奈,扶着她便往黄府外走去。 “饿了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楚月笑着点头。 “好。” 管家将两人送出了黄府,一路目送两人离开栖云巷才关上大门。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下午,面馆中的人也不多,两人寻了一处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楚月将膈的难受的几个大银锭子用帕子包着递给了陆星河。 “相公,这个放你那里比较妥当。” 将沉甸甸的银锭子接在手中,陆星河无比意外。 “这是黄员外给的?” 楚月点头,小声说道:“黄夫人顺利生下孩子,黄员外便给了我这个数。”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竖起两根指头。 望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陆星河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而将银子放在了身旁的背篓中。 第29章 买书 吃了面,两人在面馆中又歇了一小会便出发往花雨楼去了。 路过忘尘书铺的时候,楚月还不忘让陆星河等一等,她从背篓中拿了点碎银子便钻进书铺将上次他问的那本三两银子的《列国传》买了,还买了一些宣纸和墨,总共花费了五两银子。 如今赚到钱了,买这些东西她也舍得。 当楚月兴冲冲的将这些东西交到陆星河手里的时候,他的心底没有多少兴奋和激动,更多的是感动。 这丫头,赚到钱的第一件事,竟不是给她自己买东西,她竟还记得他上回在书铺问过这本《列国传》的事情。 紧了紧手里拿着的书和纸墨,陆星河望着她说了一声:“谢谢。” 楚月望向陆星河,有意外更有心酸:“我们是一家人呀,相公不必跟我说谢的。” 说完,便走向板车,做出准备推车的动作。 陆星河将东西在背篓中放好,转身抬起板车两边的把手:“我来吧,城里路平,我一个人能推动,你在一旁跟着便好。” 如上次一般,两人直接去了花雨楼的后院。 因着这会饭点过了,花雨楼内并不忙,管事很快便出来了。 “哟!这是又猎到猎物了?” 陆星河将手里提着的水桶放下:“在田里踩着两只鳖,不知花雨楼收不收?” 管事低着头一看,这鳖肥着哩,忙点头:“收的,当然是收的,这鳖可是难得的滋补之物哩。” 他略微沉思之后,再次开口。 “两位也是常客了,我便不与你们拐弯抹角,两只鳖,一起八百文,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楚月不太懂,只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 只见陆星河点了点头:“行。” 两只鳖八百文,是个公道价,其余酒楼,怕是卖六百文都难。 管事与两人结了账之后,因着天不早了的缘故,楚月也便没有急着卖菜谱了。 陆星河怕楚月脚痛,让她上了板车,推着她往回走。 “今日不早了,咱们便先回去,下次有时间了,再去牙行转一转可好?” 楚月自是点头答应。 毕竟,家里也不着急买代步的牲畜,娘家那边的人如今还盯着她呢。 万一让他们抓到把柄找上门来要这要那的就不好了。 “相公,咱们这次回去先将家里的屋子修一修吧,等稻子收了之后天就要冷了,要是下雨下雪的话,家里那屋子怕是不好过。” 陆星河一边推着板车小跑,一边点头。 “好,我也早有这个想法了,明日我去找大伯二伯,这事他们比较擅长。” 楚月撑着下巴问道:“相公,修砖瓦房贵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不便宜,建一个适合咱一家人居住的院子,大概要五十两之多。” “那镇上的院子呢?”她又问道。 陆星河略微沉思之后回道:“镇上的话,至少也得一进的那种院子才能住的下咱们家这么多人,偏远一些的至少都是八十两以上,要是位置稍好的,得一百五十两到三百两不等。” 楚月哦了一声:“那看来咱们暂时还只能修屋子了。” 一进的院子住房就三间,一家人如今住着还好,等再过些年,星平星安大了,也就不大方便了,最关键的是,去镇上的话,暂且还没有一个能赚钱的营生。 在山里就不一样,她还能靠采药赚点钱。 毕竟,她也没别的本事。 陆星河点头:“先修一修吧,明日让大伯二伯去咱家瞧瞧,尽量修的扎实点,过完这个冬再说,明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也是,年底要是真闹饥荒的话,镇上还不一定有家里安全。” 两人边走边说,在太阳刚落山的时候到达了村口。 姜秀芹今日在家里忙活,时不时的便往村口的方向瞅,这会见到陆星河推着板车进了村,立马开了院门往两人的方向小跑去。 “星河,月月,回来了。” “四婶。”楚月跳下板车,将自己篮子里串好的四百文卖药材的钱塞到了姜秀芹手里,“这是卖药材的四百文,四婶数数。” 见到那一大串钱,姜秀芹笑的合不拢嘴,她实在没想到,那么一篮子药材居然能卖这么多钱。 姜秀芹立马将钱往袖带里一藏,压低声音说道:“不用数,四婶信得过你们。” 楚月一笑。 “四婶的篮子还在我们家里哩,到时候可要记得去取,我们就先回了,娘肯定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吃饭哩。” “行,你们这一走就是一日,三嫂在屋里怕是也等急了。”姜秀芹说着,回头望向老宅,“玉芳,到屋里拿两个鸡蛋,随你哥嫂去三伯母家将咱家的篮子取回来。” 屋里的女孩应了一声,没一会便追上了陆星河和楚月。 “星河哥哥,嫂子。” 楚月回头望去,身后是一个比她略高的女孩。 她穿着素净的衣裳,手里捏着两枚鸡蛋,正快步往两人走来。 陆星河望了她一眼,只微微点头,回头继续推板车。 难得遇到同龄人,楚月上前挽过她的手臂。 “玉芳今年多大呀?” “快十五了,嫂子呢?”她有些疑惑的望向楚月。 楚月一笑,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我快十四。” 陆玉芳有些惊讶。 “你还这么小,你爹娘就将你嫁出去了!” 她都快十五了,爹娘还没给她说亲呢,说等她满了十五再说亲,说亲之后还得养两年再出嫁。 楚月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并未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嗯,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这倒是。”陆玉芳捂嘴一笑,附到楚月耳边小声说道,“星河哥哥长的好看,对你又这般体贴,大伯母二伯母家的嫂子们都羡慕着呢。” 楚月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你净瞎说。” 陆玉芳吐了吐舌头。 “我才没有瞎说,我说的可是真的,这几日,那几个嫂子一和哥哥们拌嘴就拿星河哥哥说事,我听的真真儿的。”她突然叹了口气,“再过两三个月我爹娘也要给我说亲了,还不知道会落在哪家哩,那人要是有星河哥哥一半好我也就知足了。” 楚月笑了笑。 “会的。” 第30章 你开心就好 陆玉芳的脸上带着一丝憧憬:“那就借嫂子吉言了。” 楚月晃了晃她的胳膊:“哎呀,你比我都大,就别嫂子嫂子的叫了,我听的别扭,要不咱俩相互叫名字吧。” 陆玉芳愣了愣,压低声音说道:“那我也跟我娘一般叫你月月如何?” 楚月忙点头:“月月,二丫,楚月,这三个号,你想怎么叫都行。” 陆玉芳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那我就换着来,今日叫月月,明日叫二丫,后日叫楚月,每天都可以不重样。” “噗!”楚月没忍住大笑起来,“你别太荒谬。” 陆玉芳也跟着大笑:“我决定了,我就要这样叫。” “不行,你只能选一个。” “嘴长在我身上,我哪个都不选,想叫哪个就叫哪个。” 陆玉芳说完,便往一旁跑去,楚月见状,趁机去挠她的痒痒…… 两人笑笑闹闹的声音传到了陆星河的耳中,让他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楚月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的,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该和同龄人多待待才对。 玉芳心思单纯,正是适合。 三人很快就到了家,云翠荷因为担心,太阳落山后便搬了椅子在屋檐下做楚月的衣服,边往外头瞅,看两人回了没有。 这会见陆星河和楚月远远的走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星平,快去开门,顺便帮你大哥将板车送回你婶子家去。”转而又望向厨房,“星安,咱家连着借你婶子家两回板车了,你拿三个鸡蛋,跟着星平跑一趟,那毛孩子拿鸡蛋,娘不放心。” 陆星平在心里嘀咕了两句,跑去开了院门。 陆星安听到云翠荷的话,赶忙从厨房拿了三枚鸡蛋出来。 两只母鸡来到家里三天,总共下了四个蛋,陆星安每日负责捡蛋,将这四个蛋数了又数的,这一下去了三个,还挺心疼的。 陆星河将板车停在门口,将板车上的水桶和背篓拿下来之后,陆星平就推着板车走远了。 陆玉芳首先进了门,将两枚鸡蛋塞到云翠荷手中。 “三伯母,我过来拿我家的篮子,这鸡蛋是我娘让我带来的。” 云翠荷忙说道:“拿篮子就拿篮子,还带鸡蛋作甚?你家里爹娘要养你们姐弟四个,也不容易哩。” 陆玉芳却说道:“还得多谢星河哥哥和月月代我家卖药材哩,这两个鸡蛋也是我娘一点心意,三伯母就拿着吧。” 她说完,拿过楚月递过去的篮子便回老宅去了。 云翠荷见儿子媳妇都回来了,心里的担心也少了多半,忙将手里的针线放去屋里,拿着两个鸡蛋去了灶房。 “星河月月先歇着,我去做饭。” 楚月将背篓里的银子拿了一起放在篮子里,也去了厨房。 “娘,这个给你。” 正在敲鸡蛋的云翠荷望见篮子里那一堆碎银子和银锭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怎的这样多?人参这般值钱吗?” 楚月将今日卖的东西一一算给云翠荷听。 “今日人参卖了五十两,药材除去四婶家的,总共卖了二两余一百文,鳖卖了八百文,总共是五十二两九百文钱,不过我给相公买书和纸墨花了五两银子。” 云翠荷点头,一指其中四个最大的银锭子,满脸好奇。 “那这几个银锭子又是如何来的?” 楚月避重就轻的说道:“碰巧镇上黄员外家的夫人难产,我跟着陈记药铺的朱大夫去帮忙,这二百两银子,是黄员外赏赐的。” 云翠荷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是帮个忙而已,黄员外竟赏赐了二百两银子! 还真是大手笔! 不得不说,月月这运气真真是太好了。 她从篮子中将那四个最大的银锭子拿出来,放在楚月手中。 “卖东西的银子,娘暂且收着一家人用,这二百两既是黄员外给你的赏赐,你便自己拿着,你给星河买了书,想必也存着让他继续念书的心思,往后开销还大着哩。” 楚月咬了咬唇,心底有些感动,低着头小声说道:“我还以为娘会怪我花了那么多银钱给相公买书。” 云翠荷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这孩子,赚了钱首先想到的不是给自己添置东西,而是给星河买书,娘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再说了,星河要不是被我们娘仨拖累,也不至于到如今还是个童生,娘这心里愧疚着呢,快去将银子收好,仔细叫别人撞见了。” 楚月哎了一声,便回了她和陆星河的屋里。 进门的时候,见陆星河正拿着那本列国传坐在窗前看的入神。 她轻手轻脚的将银子分别用旧布条包好,塞进四个小竹筒中,在屋里藏了四个地方。 陆星河虽然没有往楚月的方向望,但察觉到她在身后上蹿下跳的动静时,还是有些好笑的勾起了唇角。 “如果家里有耗子的话,你藏的那些东西可能也不算稳妥。” 望着面前看起来似乎一碰便能倒的土墙,楚月顿感无奈:“那怎么办?” 陆星河合上手里的书,面上闪过一丝宠溺。 “先就这样放着吧,待以后修缮屋子,我定会在家里多弄几个方便让你藏钱的地方。” 楚月忙笑道:“那我要是不多赚些钱,岂不是对不起你给我花的这点心思?” 陆星河摇头,眼底带着憧憬。 “那倒不必,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就好。 明明也不算是多么甜言蜜语的话,却让她的心里跟吃了蜜一般甜。 将板车和鸡蛋送去林婶子家的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两已经回来了,云翠荷的菜也已经炒好。 今晚炒了个野菜,还敲了两个鸡蛋打了个蛋花汤。 一家人坐在一起,边喝米粥边吃菜,一脸满足。 因着这几日家里伙食好了不少的缘故,一家人的气色看起来都比之前好多了。 云翠荷望向陆星平两兄弟。 “你们将板车送去林婶子家,她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陆星平抢着回答,“林婶子看到星安拿去的鸡蛋,笑的合不拢嘴哩,直说让我们再要板车,就去她家拿。” 云翠荷点头:“那就好。” 第31章 商量起屋子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碗筷,望向云翠荷:“娘,我想将家里的屋子修缮修缮。” 云翠荷微愣,望着他好一会没说话,随后抬头瞅了一眼屋子。 “是该修缮了,屋顶霉了,也不扎实了,墙面也总落灰,这八年的风风雨雨,把墙刮薄了不少,天一凉,指不定又和往年一般,得受罪哩。” 听到要修缮屋子,陆星平和陆星安眼底带着一丝憧憬。 “娘,大哥,咱家屋子修缮的话,暂且住哪儿呢?爷奶的老宅吗?” 云翠荷摇了摇头,再次抬头望向自家的屋子。 “咱这草屋,还不定能修缮呢,明日将你大伯二伯叫来先瞅瞅吧,要是没有修缮的必要了,咱就另找个便利点的地方下脚重新建房子。” 陆星河望向云翠荷。 “娘已经想好位置了吗?” 另外几人也全都望向云翠荷的方向,只等着她发话。 云翠荷望着几个孩子,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你爷奶分给咱家的那个山头呀,那里距离出村的村道又近,离你爷奶家也不远,前头不远处有个大水塘,水塘过去不远就是咱家的田,你们说是不是很方便?” 陆星河眼神一亮:“娘想的地方,倒是与我想的地方一样。” 云翠荷忙笑道:“娘从前就让你爷奶腾一小块山出来给咱们将屋子建在那里,奈何你几个叔叔伯伯意见不统一,怕咱家占了那座山,就建到如今咱们住的这个地儿来了,没成想,到头来那山还是咱家的。” 陆星平满脸兴奋。 “娘,那咱家不是很快就要有新屋子住了?” 云翠荷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跟着娘,让你们兄弟几个受苦了。” 陆星平忙摇头。 “没有受苦,只要有娘在,哪怕日日让我吃糠咽菜,日子也是甜的。” 云翠荷刚酝酿出来的伤感,被陆星平这么一句话给弄的哭笑不得。 “你这皮猴子……” 陆星安也点了点头:“娘,星平虽然平日里多数时候不着调,但今日这话说的没错,只要咱一家人能在一起,日子就不苦。” 陆星平白了他一眼。 “什么叫我多数不着调,陆星安,你给我说清楚。” 陆星安忙起身往外跑去。 “你本来就不着调,我没什么好说的。” 陆星平见状,起身追赶:“有本事你别跑啊,我怎么就不着调了,我也给家里帮了不少忙好不好……” 云翠荷望着门外打闹的两个儿子,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俩当心些,别磕着碰着,回头该疼了。” 到这时候,她心底残余的那点子伤感才真是一扫而空。 楚月笑望着屋外闹腾的兄弟俩,起身将碗筷收到一起,正要拿出去洗,却被陆星河摁住了手。 “我来吧。” 楚月却没有松手。 “你今日推了一日的板车,肯定累了,先歇一歇吧,几个碗,我很快就洗好了。” 陆星河见楚月坚持,也没强求。 云翠荷望了眼屋外忙活的楚月,转而望向陆星河。 “娘之前怎么跟你说来着,娘就说月月是个好孩子吧?”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扫了眼,低头嗯了一声,声音虽然清冷,但细看的话,会发现他露在外边的耳朵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云翠荷看破不说破,笑着回了自己的屋。 ……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陆星河便将大伯陆来福和二伯陆来财请来了,同行的,还有四叔陆守成。 三人刚进院子,楚月便端来茶水让三人喝。 待三人喝了茶,她又将杯子收去水缸边洗了拿进了厨房,整个过程话不多,做事却利索。 让陆来福和陆来财两兄弟对她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三人在几个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院中坐下,陆来福摇着头说道:“这草屋在八年前修的时候本也不是多牢固的屋子,屋顶虽然换过一次,如今也完全要不得了,这墙壁更是脱落的厉害,要我说,修缮不如推倒重建省事。” 陆来财则有不同意见。 “你张嘴就来,推倒重建费工费钱哩,星河赚点钱也不容易,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陆守成则望向陆星河和云翠荷。 “不知三嫂和星河是甚想法?” 都是长辈在说话,陆星河自是将话语权交给了自家娘。 云翠荷见几人望着自己,敛声说道:“昨儿我便和星河商量过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重新起屋子,我家土墙这样薄,修缮起来费时费工还不好看,关键修缮的屋子,维持不了一年两年的,又要重新请人修,倒不如重起一个。” 陆来福、陆来财和陆守成三兄弟有些惊讶。 “三嫂预算可够?” “暂且应该是够的。” 一想到自己婆娘那厉害模样,以免她给自己递刀子,陆来财便想先将丑话说在前头:“弟妹可得考虑清楚,咱几户都是才分家,手头可没有多余的银钱借你,如果重新起屋子的话,得手里头有钱才行,可不是张嘴就来的事。” 陆来福忙点头:“是啊,虽然我也希望你们能重新起屋子,但也要量力而行。” 一旁的陆守成则无所谓的说道:“土坯房倒是花不了多少钱,关键是耗工时,嫂子要是不够的话,可以去找秀芹拿点,不过我家孩子多,能借出的也不多,怕是最多一二两。” 这年头,愿意给家里借一二两银的,可都是天大的恩情。 云翠荷笑了笑。 “多谢大哥二哥提醒,也多谢四弟的慷慨,建屋子这事,我和星河也是心里有成算才这般打算的,银钱的事不牢几位哥哥弟弟操心,只是到时候起屋子……” 三人兄弟一听,松了口气,纷纷拍着胸脯说道:“起屋子这事,三弟妹就别操心了,大哥二哥保管给你弄的妥妥的。” 不过他们也有些惊讶,三嫂家里居然还有些余钱能建屋子,该不会是将爹娘分的那个山头给卖了吧? 但也没在村里听见风声啊。 云翠荷喜笑颜开。 “那行,那就多谢大哥二哥了。” 陆来福陆来财兄弟忙摆手:“好说好说。” 第32章 大花脸 云翠荷忙望向陆星河:“星河,领你大伯二伯和四叔去咱们昨晚上商量好要起屋子的地方瞧瞧,等会看好地方,就带你叔伯回家里吃饭。” 陆星河点头:“好。” 陆守成第一个出了院子:“那我回去拿把锄头,等会到地方了好做记号。” 四人出了院子,楚月才望向云翠荷。 “娘,咱家是建青砖房还是土坯房呀?” 云翠荷望向她:“月月的想法呢?”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楚月就是家里的福星,下意识就觉得,她的想法也很重要。 楚月想了想,认真说道:“其实我觉得,咱家如今也不是没钱,要建的话,还是青砖房最好,咱这个村在山里,也就是今年干旱,往年湿气还是挺重的,土坯房不经造,每隔一年两年总要修缮的,倒不如青砖瓦房省事又舒服。” 云翠荷点头,回想这八年来,每到阴雨天一家人就提心吊胆担心屋子会垮掉的情形,也觉得楚月说的在理。 但是青砖瓦房建下来得不少钱哩。 楚月似是看出了云翠荷的顾虑,上前拉着她的手。 “钱的事,娘也不用担心。”她压低声音说道,“我那里不是还有吗?咱都是一家人,总归银子是花在刀刃上,往后还能赚回来的。” 她这么一说,云翠荷便也下定了决心,反握住楚月的手。 “好,那咱们就建青砖瓦房!不过娘这里起屋子的钱暂且还有,你那些先自个儿存着,往后实在不够了,娘再找你。” 陆星河和楚月去镇上卖的两次东西加上分家分的十五两和原本手里存着的一两多,总共还有六十七八两银子,起个青砖瓦房还是勉强够的。 大不了接下来他们一家省着点吃用就行了。 总归有了扎实的房子住,心里也舒坦。 楚月点头:“都听娘的。” 云翠荷望了眼厨房上挂着的那串猪大肠说道:“中午你大伯二伯和四叔在家里吃饭,将那猪大肠取下来炒了吧,也熏了这么几日了。” 楚月忙往厨房走去:“那我这便取了洗干净。” 吩咐好楚月之后,云翠荷望向陆星平两兄弟的屋子。 “星安,去打两壶酒来,回头先给你爷送一壶去,另外一壶中午给你大伯二伯四叔喝。” 陆星安应了一声,从云翠荷手里拿了十文钱便跑远了。 “星平,去厨房给你嫂子帮忙,今儿午饭就交给你们了。” 云翠荷嘱咐完,便回屋里继续给楚月做衣服去了。 陆星平来到厨房,见楚月正将厨房房梁上挂着的那串猪大肠给取了下来,他忙咽口水:“大嫂,咱中午吃猪大肠吗?需要我做些什么?” 楚月望了眼锅里。 “你去生火吧,我先给猪大肠焯焯水。” “好嘞。” 陆星平赶忙绕到灶台后,没一会厨房便开始烟雾缭绕,熏的楚月几乎要睁不开眼。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在厨房忙活的都是陆星安了,陆星平虽然做别的事情还算靠谱,一遇到细致活,基本上就是拖后腿的节奏。 云翠荷似是也呛到了烟,忙伸长脖子喊道:“星平,你是想将厨房烧了吗?” 陆星平缩了缩脖子。 “娘,你别急,马上就好了。” 楚月被烟熏的泪流满面:“星平,要不你去拔点草来喂鸡吧,厨房我来就好了。” 陆星平望着楚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模样,心底无比内疚:“大嫂,对……对不起,我这里真的马上就好了。” 楚月忙摆手。 “没事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去做你自己擅长的就好了。” “大嫂相信我,这火我马上就能烧起来。” 陆星平似乎是为了急着证明自己,拿起吹火筒大口吹出一口气,在将自己扬了一身草木灰之后,火果然就燃起来了。 望着灰头土脸的陆星平,楚月有些忍俊不禁。 “星平,你平日里都是这样生火的?” 陆星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就是做事情有些粗糙,但生火我还是会的,大嫂不会嫌弃我了吧?” 楚月噗嗤一笑:“当然不会。” 她倒是觉得,家里有这么个活宝,还挺有趣。 正巧这时,陆星安提着酒回到了家,望着灶房外浓烟笼罩的情况,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星平,你怎么又祸祸到厨房里去了?” 陆星平吐了吐舌头,从厨房跑了出来。 “还不是娘让我给大嫂帮忙,既然你回来,厨房就交给你和大嫂了,我割草喂鸡去了。” 说完,提着篮子便跑远了。 陆星安赶忙进了厨房,将陆星平塞的满满当当的灶膛抽空出来一些浇湿,又重新将灶膛中的柴火架了起来,这才少了些烟。 楚月将猪大肠放进锅里,又丢了几片生姜在水里就出屋缓了缓才又重新进去。 她将煮了一小会的猪大肠捞了起来,用清水重新清洗了一遍,切成了一小段小段。 这时候,陆星安已经麻溜的洗了米放进锅里开始熬粥了。 陆星河带着陆来福、陆来财和陆守成回到家的时候,粥已经熬好,楚月也已经在炒猪大肠了。 半坡村的庄户人家里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两餐肉,这会闻着爆炒猪大肠的香味,陆来福三兄弟眼神都亮了。 “真香!” 陆来财伸长脖子往灶房里瞅了眼,见是楚月,当即夸赞道:“没想到侄媳妇炒菜还不赖哩。” “哟!”陆来福也往里望了眼,“我还以为炒菜的是三弟妹呢,没想到是侄媳妇,这手艺,可比你大伯母的好多了。” 陆守成笑了笑:“看来今儿中午有口福咯。” 陆星河抿了抿唇,让三位叔伯先歇息歇息便去了厨房。 “可要我帮忙?” 楚月往他的方向望去,笑着说道:“不用,简单着哩,猪大肠马上可以出锅了,再炒个野菜就行了。” 陆星河望着楚月那张脸,不由摇了摇头。 “怎的做个饭还给自己弄个大花脸?” 楚月微愣。 “我的脸怎了?” 陆星河没有回答她,转身从外边取了条帕子,用水打湿之后稍微拧了拧便进了灶房。 第33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楚月伸手想去接帕子,望着她那双脏兮兮的手,陆星河轻声说道:“我来吧。” 他拿着帕子,一下又一下,轻轻将楚月脸上黑色的锅底灰擦干净之后,又伸手接过了楚月手中的锅铲。 “剩下的我来就好了,你去洗把手摆碗筷吧。” 楚月哦了一声,她伸手接过陆星河递来的帕子便略微低着脑袋出了厨房。 灶膛后,极力降低存在感的陆星安眼底带着惊讶,大哥还从未对谁这样过呢,幼时他和星平玩的脏兮兮,大哥也只会将帕子扔给两人,让他们自己擦,跟大嫂比起来,他们俩兄弟简直就像是没人在乎的可怜孩子。 锅里的猪大肠本也调好了味,陆星河翻炒几下便起了锅,将锅重新用清水涮了涮,把野菜一炒,就可以吃饭了。 因着厨房太小,桌子被搬去了屋外院中的那棵大树下。 陆来福、陆来财和陆守成坐在一块,陆星安将打的酒给三人各倒了一杯。 三人一阵惊讶,一边欢喜终于能喝上一杯,一边又在心里埋怨三嫂乱花钱,星河赚点钱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分家分到点银子,这般不精打细算的话,迟早会败干净的。 存钱犹如针挑土,花钱好似浪淘沙,他们都是过日子的人,深知赚钱不易。 云翠荷并不知道兄弟三人心里的想法,指着桌上那一大钵爆炒猪大肠说道:“这猪大肠是月月的拿手菜,味道很不错呢,大哥二哥和四弟都尝尝。” 三人原本还觉着那道菜香,这会听说是猪大肠,筷子伸到一半,转道去夹了一筷子野菜合着米粥吃了起来。 陆星平见三人都不下筷子,忙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碗里吃了起来。 边吃还边说:“这猪大肠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陆守成有些好笑的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小屁孩才吃过几口饭?就知道什么是人间美味了?” 不过听到陆星平说这话,他还是有些心酸的。 自家平日里吃穿虽然也拮据,至少一年还能吃上两餐肉,三嫂家里条件清苦,一年到头怕是都没得肉吃,所以孩子才会觉着猪大肠也好吃吧。 陆来福和陆来财兄弟俩听着两人的话,面上神情也有些动容。 陆来福抿了一口酒,望着陆星平说道:“回头大伯家的屋建好了,去镇上买两块肉来,到时候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 陆星平吃的腮帮子鼓鼓,伸手从钵中夹了一块猪大肠放进了距离他最近的陆守成碗里。 “可这个猪大肠是真的好吃啊,大伯二伯四叔尝尝就知道了。” 孩子都吃,自己也没啥吃不得的。 陆守成将信将疑的夹起碗里的猪大肠往嘴里放去,刚入口时没有膻味也没有臭味,咀嚼了两下之后,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嗯,好吃!” 望见他这神情,陆来福和陆来财兄弟俩也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都是一脸陶醉的神情。 难怪炒出来这样香,这猪大肠味道确实不错。 就在这时,隔壁孙大柱的娘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 “哟!吃着呢?吃的什么好吃的,给老婆子也夹一筷子呗!” 陆来福三兄弟见状,刚才陶醉的神情一变,顿时就愁眉苦脸了起来。 “还以为味儿闻起来不错会好吃呢,没想到还是这么臭。”陆来福说着,灌了一大口酒。 “三弟妹家里这情况,能有猪大肠吃,大哥就别再挑了。”陆来财说着,也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陆守成立马会意,望向站在院边眼睁睁望着那盘猪大肠的李婆子。 “李婶,装猪粪的猪大肠你吃的不?要不给你夹一筷子?” 望着三兄弟那难看的神情,又听说那钵菜是猪大肠,李婆子差点将刚扒进嘴里的粥呕出来,忙摆手说道:“不了不了,老婆子年纪大了,可吃不得这般重口味的东西。” 说完,赶忙跑回家去了。 孙大柱家,罗氏望着李婆子找人家讨菜吃的那一幕,气的给孙大柱翻了好几个白眼。 “瞧你娘,又丢人现眼去了,就她那张嘴金贵,这前两天才吃过肉哩,又跑人家里讨菜吃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亏待她了。” 孙大柱脸上也挂不住,却也只能安慰自家媳妇。 “能怎么办哩?她是我娘,又不听咱的,总不能将她赶出去吧。” 就是因为这样,罗氏才更气。 她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碗筷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便回房去了。 “你就守着你娘过日子吧,看这个家还能被她折腾多久。” 孙大柱望着自己媳妇气冲冲的模样,还想再安慰几句,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自家娘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李婆子边呕边回了家中,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我早就该想到,云氏那蹄子家能有什么好东西?猪大肠她也拿出来待客,真真是丢人的很,平白的让人恶心。” 说完,又干呕了两下。 孙大柱放下碗筷,望向李婆子。 “娘,你如今手脚也能动,要不你还是住回老宅去吧,往后只要我能赚到钱,每隔一月给你买块肉如何?” 继续将她留在家里,这个家迟早得散。 听到孙大柱前半段话,李婆子本是想骂的,但在听到每隔一月能吃到肉的时候,她眼神当即就亮起来了。 “你说的是真的?每隔一个月有肉吃?” 孙大柱点头:“当然是真的。” “好!” 李婆子将碗往桌上一放,立马就同意了。 她原本也不想在这里受那罗氏的白眼,回老宅去住着,还能有肉吃,多好呀。 自己一个人自在又舒心,简直就是过神仙日子哩。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孙大柱见自家娘同意,立马催促着李婆子去收拾东西,怕老宅没粮食,还特意从自家米缸里给她匀了点粮食出来,之后他主动拎着大包小包,将老娘送去了老宅。 外边的动静,罗氏是知晓的。 与其让那老婆子日日在家里作妖,倒不如送去老宅,虽然家里花销大了些,好歹耳根子清净。 …… 第34章 新衣 陆星河家里,陆来福三兄弟见李婆子走远,继续夹着钵中的猪大肠吃的一脸满足。 陆来福满脸陶醉的喝了口酒。 “三弟妹,往后那婆子欺负到头上也别怕,实在不行去老宅叫娘和你大嫂二嫂来,她们掐架在行,保准给你将那婆子治的服服帖帖。” 云翠荷捂嘴一笑。 “总归我们平日里也惹不到她,往后起新屋子搬走了,也就清净了。” 陆守成点头:“也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无需花心思去理会她,省的惹了自己一身骚。” …… 兄弟三人吃完饭就回家去了。 云翠荷将陆星河叫到一旁,将自己在家跟楚月商量的建砖瓦房的事情与他提了提。 陆星河听了,倒也点头:“原本我也是想着青砖瓦房会好一些。” 只是昨日听楚月问到镇上买房的事情,才有些犹豫要不要建青砖瓦房,如今既然楚月也这样提议,那便还是青砖瓦房吧,总归一家人还得在这里住上许久呢。 三人的想法一拍即合,便就这么决定了。 只是田里的庄稼也快收了,再浇上个十日,等稻子一收,新屋就可以着手下脚了。 陆星河等太阳偏斜一些,往田里挑了一个时辰的水。 晚些时候,陆铁生来家里了。 云翠荷听到陆铁生的声音,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出了屋。 “爹,你怎的来了?” 陆铁生眉头微蹙:“我听守成说,你们要起新屋了?” 云翠荷忙点头。 “是呢,等大哥二哥家的屋建好之后,我们家的新屋也可以开建了。” 陆铁生嗯了一声,拿起旱烟啪嗒啪嗒的抽了两口。 “钱够哩?不够的话,去找你娘拿点,回头赚到钱了,再还给我们就是。” 云翠荷一听,心里有些感动,忙说道:“够呢,我们也是盘算好才建屋的,不然也不敢开这个头不是?不过还是谢谢爹了。” 听云翠荷说建屋的钱足够,陆铁生点了点头。 “日子是自己过的,你们心里有杆秤就行,开工的时候跟爹知会一声儿,爹跟去帮帮忙。” “哎,到时候让星河告诉爹。” 陆铁生嗯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 “我回去了,往后不必要给我买酒,你们过好自个儿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看着陆铁生离开,云翠荷有些动容的蹭了蹭眼角,关好院门之后,转身回了屋。 接下来几天,陆星河上午挑水浇田,中午在家看书练字,时而写些小文章,一般这个时候,为了不打扰到陆星河,楚月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大多时候都去了云翠荷的屋里,跟着她一起学针线。 下午太阳下去一些,陆星河会带着陆星平两兄弟去圈好的那块山地挖土,整平地基。 还让陆星平和陆星安捡了不少石头填在地基中。 因为想到马上要建新屋子,两个小孩干的格外起劲。 楚月除了每日学学针线活,其余时候就是和云翠荷一起做做饭,或者上山采药挖野菜,负责家里的事情。 这几日楚月的两套新衣服已经做好了,因着这些日子养的好了些,穿上崭新的浅粉色棉质上衣和藏蓝色襦裙,衬的她整个人越发的好看了。 云翠荷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月,笑的合不拢嘴,“要我说,还是月月好看,这衣服才能穿出来这样儿的效果,星河你说是不是?” 她说着,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 陆星河原本就在看楚月,听到云翠荷的声音先是愣了愣,随后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好看。” 望见他那粉红的耳尖,以及不自在的神情,云翠荷乐的笑出声来。 楚月低着头,只觉得面颊热热的。 …… 很快就到了与黄府约定的日子,该去镇上给黄夫人拆线了。 陆星河因为不放心楚月一人前往,自然是要跟着去,楚月原本想将云翠荷一起带上的,回来的时候让朱大夫给她诊诊脉的,奈何云翠荷不想去花那个钱,说等屋子起好,手头宽裕点再去。 因为她过于坚持,楚月也便没有再强求。 毕竟只是去的时候有马车,回来是肯定不好意思再叫人家送的,这些日子云翠荷的身体看起来虽然比起往常要好上一些,但走远路肯定还是会吃力,要是有大夫愿意到村里看诊就好了。 还不到辰时,楚月和陆星河就出了半坡村,只是才出来走了没一会,便见一辆马车停在路旁等着。 毕竟这个村里,来了一辆马车,那绝对是稀奇事,一旦有人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人围观。 管家就是知道楚月不想兴师动众,才将马车停在相对隐蔽的位置。 自楚月和陆星河刚露面,黄府的管家便跳下了马车,朝着两人作了一揖。 “楚姑娘来了。” 楚月笑着与管家打过招呼,便和陆星河一起钻进了马车。 管家立马调转马车,载着两人往南坪镇的方向驶去。 马车的速度比走路要快上许多,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南坪镇,因着马车上有明显的黄府标志,入了镇子之后,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黄府门口,陆星河首先跳下马车,随后转身将楚月一把抱了下来。 楚月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和陆星河一起,随着管家进了黄府。 陆星河一个男子,自是不方便进后院的,便只得跟上次一般在前院等着,楚月则被丫鬟带去了倚梅苑。 “夫人,楚姑娘来了。” 屋内,小莲得到黄夫人的授意,当即说道:“快些让姑娘进来。” 楚月进屋的时候,小莲正和一个婆子扶着黄夫人在屋里走动,望见她进来,两人赶忙扶着黄夫人上了床。 黄夫人靠左在床上,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小姑娘看起来十四岁上下,身段仍旧稚嫩,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这姑娘看着面善,必定也是个心地善良的。 黄夫人朝着楚月微微颔首。 “多谢姑娘前些日子救了我和我的孩子。” 楚月忙摆手:“夫人莫要如此客气,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好在上天保佑,夫人和小公子福大命大,否则此事定要在我心底留一辈子的阴影了。” 望着一脸后怕的楚月,黄夫人不禁捂嘴轻笑。 “你这孩子,也是个有勇有谋的,我听小莲说当时朱大夫都无法了,这法子还是你想出来的呢,我醒来之后啊,小莲就差没将你夸天上去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望向站在旁边的小莲。 第35章 金镯子 小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哪有夫人说的这般夸张?奴婢只是见楚姑娘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本事,心生钦佩罢了。”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有本事的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呀。 当日朱大夫都差点被吓晕过去呢,偏巧这小姑娘完成的干净利落,当时那一幕,委实是惊艳到她了。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运气好罢了,当不得小莲姐姐这般夸赞。”她转而望向黄夫人,“不瞒夫人,我家住在山里,靠采药为生,这些日子跟着我家相公在药铺进进出出的,这法子也是无意听到,当时见夫人情况危急,便想着试一试,就与朱大夫提了。” 黄夫人听罢,点了点头。 “难怪,原是有底子的。” 楚月抿唇一笑:“不如我先给夫人看看伤口吧?” “好。” 黄夫人说完,便由小莲和那婆子扶着躺了下去,并将黄夫人腹部的衣服撩开来。 楚月走近一看,黄夫人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伤口部位的疤也已经脱落完毕,她不禁感慨,这金疮药的功效当真是不错。 如果没有金疮药,这伤口怕是还好不到这个地步呢。 她在黄夫人腹部轻轻按压了两下。 “夫人,可还有之前那般痛?” 黄夫人微微摇头。 “比前几日好多了。” 就在这时,小莲已经将用酒抹过的干净剪子用托盘装着端来了。 楚月拿起剪刀,细心的将黄夫人腹部的线拆卸干净之后,站起身来。 “夫人的伤口恢复的极好,这些日子还是得让伤口保持干净,三个月以内不要干重活,以免让愈合的伤口崩开。” 黄夫人将楚月的嘱咐一一应下,事后,跟小莲使了个眼色,小莲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首饰盒端了来。 黄夫人一边打开首饰盒一边说道:“这里有一对金镯子,是我成亲的时候,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楚姑娘想必刚成亲不久,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楚月忙摇头。 “夫人,这金镯子我可不能要,前几日离开的时候黄员外已经给了我不少银子,再拿了夫人的镯子,倒显得我贪心了。” 望着这样的楚月,黄夫人倒是更加欢喜了。 谁人都爱财,只是这姑娘却知道取之有度,并非是那些个见钱眼开的人,倒是更让人信服。 她拉住楚月的手。 “傻姑娘,也就你会拒绝这些好东西,楚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往后或可叫我一声江姨。” 楚月一愣。 “可夫人看着这般年轻,真的可以这样叫吗?” 黄夫人一笑:“我本名叫江卿婉,大概长你十四岁,叫我一声江姨好似也不过分吧?” 楚月展颜,在江卿婉面前微微福身。 “楚月见过江姨。” “哎。”江卿婉笑着从小莲手里接过那个首饰盒塞到楚月手中,“既然都叫我江姨了,往后我便是你的娘家人,这点东西,就当是江姨给你添置的嫁妆,你大胆的拿着,谁要是敢说你半句不是,就告诉江姨,江姨定不轻饶他。” 喜欢楚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小丫头有这般厉害的本事和经历在,又能抵挡得住诱惑,走出南坪镇是迟早的事,不如先结下一桩善缘。 江卿婉这般说,楚月也不好再推辞。 “那就谢谢江姨了。” 就在这时,奶娘抱着江卿婉的孩子从偏房走了进来。 “夫人,小公子醒了。” 江卿婉听见自己儿子醒了,忙让小莲扶着自己坐直了身体。 楚月望向那个孩子,孩子长的倒是挺大个儿,就是面色有些微的发黄。 “江姨,孩子这几日可是没有见过阳光的?” 江卿婉神色有些紧张。 “确实没有,难道有什么问题?” 刚才奶娘从偏屋进来的时候,楚月瞧的真切,偏屋比较暗,想来是为了不吵到孩子睡觉,便将窗户给封起来了。 “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他瞧着似乎有些阳黄,每日趁着日头不烈的时候,或可让他见见阳光,多吃多拉,不日便能恢复正常。” 不太严重的阳黄倒是好解决,只是也要引起重视,以免发展的严重了,到时候处理起来也棘手。 江卿婉听了,当即便重视起来。 “小莲,快去将偏房封住窗子的布给揭了,奶娘,等会日头下去些,你就将摇篮搬去院里,让皓儿晒晒太阳。” 楚月见大家都忙碌起来,产妇也需要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江姨,我家相公还在前院等着呢,我便先告辞了,你好生休养,等空了,我再来黄府看你。” 江卿婉点头,脸上带着些微的疲倦。 “好,路上当心些。”转而又望向偏房的方向,“小莲,你送月月去前院,顺便跟管家说一声,让他驾马车送月月和她相公回家。” 楚月出了倚梅苑,在小莲的带领下来到前院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在凉亭中等着她的陆星河。 “相公!” 自楚月出现,陆星河也望见了她。 避免她跑的着急再次绊倒,他主动出了凉亭,往她的方向快步走去。 “可还顺利?” 他一边问着,自然而然的拉住了她的手。 好半晌,楚月的注意力一直在拉着自己的那只大掌上,待反应过来,她微红着脸点了点头:“顺……顺利。” 小莲虽比楚月大上些许,却并未成亲,这会见楚月的相公不仅相貌好还待她极好,自是羡慕的紧。 她捂嘴笑了笑,便往门口的管家望去。 “刘管家,夫人让你送楚姑娘和她相公回家。” 楚月忙摆手:“不必了,我和我相公还想在镇上转一转,就不耽误黄府的马车了。” 最终,两人与小莲和刘管家告辞之后,便出了黄府。 他们先是去了一趟陈记药铺,原本是想问一问朱大夫是否愿意下乡的,只是今日不是朱大夫坐诊的日子,楚月让陈掌柜代她问一问,便随着陆星河往忘尘书铺去了。 远远的望见前方的书铺,楚月侧着脑袋问道:“相公,你如果继续参加科考的话,需要买些书吧?” 第36章 遇恶霸 陆星河嗯了一声:“有几本没抄过的书需要买,可能得花不少钱。” 至于抄过的书,反正他已经记住了内容,到时候再买几本空白的书册回去抄下来就是了。 楚月摸了摸腰间四婶送她的浅粉色钱袋子。 “正好我带了钱,这些必需品,该买还是得买的。” 陆星河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来的时候,娘给过我银子了,她还说顺便让我们去镇口不远处的窑厂问问青砖的价。” 楚月咬了咬唇,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陆星河见状,有些不明所以。 “怎了?” 楚月吸了吸鼻子,面上带着一丝委屈。 “相公,我赚钱是为了给咱们一家人改善生活的,你和娘总是生怕花了我的钱似的,是因为嫌我小,想和我划清界限,往后再娶别人进门吗?” 前世的记忆,除了医术,她也没记住多少,今生得了楚月的记忆,她便也当自己就是这里的楚月。 她从小便没有得到过家人的关怀,自嫁给陆星河之后,一家人对她都很好,她也是真心将陆星河当成自己的丈夫的。 一想到如果自己付出了真心,最终遭来的却是抛弃,她心里就难受。 陆星河见楚月眼眶红红的模样,突然有些乱了分寸。 片刻,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不花你的钱,你倒不乐意了。”想到楚月从前在楚家的处境,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年纪不大,心思怎就这样重?我要真嫌你小,一开始就不会给你当相公了,毕竟身边养个孩子也挺麻烦的。” 楚月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压的极低。 “我才不是孩子。” “比星平星安也高不了多少,怎就不是孩子了?”陆星河再次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转而将她垂放在身侧的手紧握在手中,“既然你想给我买书,那今日就花咱们自己的钱,不花娘的。” 望着他紧握自己的手,楚月展颜一笑。 “好。” 陆星河这些年给忘尘书铺抄了不少书,里头的小厮伙计都认识他,所以一看到他进来,便立马有人跟他打招呼。 “陆星河,你来了。” “陆星河?”一个正在书铺中挑书的男子抬起头往书铺门口望去,在见到陆星河时,面上闪过惊讶,“你真是陆星河?” 陆星河并不认识那人,他眉头微蹙。 “你是?” 男子忙介绍自己:“我是许恒啊,与你同窗过两年,后来去县里念书的许恒,你不记得了吗?” 陆星河仔细一回忆,九年前,他念书的那个书院,似乎是有个叫许恒的人,只不过当时自己一门心思都在学业上,对周围人印象不太深刻罢了。 能遇见往日的同窗,许恒面上带着一丝兴奋。 “陆兄当年以九岁之龄成为南坪镇年纪最小的童生,大家都将你视为榜样呢,如今可是早已经考上秀才了?” 还未等陆星河回答,一道声音冷不丁的撞进几人耳中。 “哼!什么秀不秀才的?人现在还得靠抄书维持生计呢,穷的叮当响的人,恐怕没余钱去考什么秀才了吧?” 楚月听见声音,眉头紧蹙。 她回头望去,只见三五个约摸十八九岁、身着长衫的男子正往这边走来,说话的正是为首一身深绿色锦缎长衫的人,脸上一副倨傲的神色。 没来由的,只是瞅上一眼便觉得讨厌。 楚月原本想为陆星河说上两句的,奈何还未开口,便被陆星河悄无声息的拉到了身后。 许恒望见来人,微微抱了抱拳。 “蒋兄,许久未见,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许蒋两家为世交,许恒几乎每年都能见到蒋高义,对于蒋高义这个人,他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只消不惹到自己身上来便好。 “好说好说,许兄倒是一如既往的深明大义。”蒋高义再说深明大义这四个字的时候,语速极慢,眉飞色舞,明眼人都能从中听出他对许恒的不屑。 许恒冷哼一声,并不想与这等纨绔子弟过多言语。 蒋高义没再理会许恒,而是仰着下巴望向陆星河身后那道小小的身影:“哟!陆星河,这么标志的小姑娘,是你妹妹吧?今年多大了?要不将她卖给我吧,我出十两银,足够你们一家三五年不愁吃穿了,如何?” 话音刚落,蒋高义便觉得脸颊一痛,随即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 陆星河拍了拍手。 “我劝你不要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否则……” “否则什么?”蒋高义用大拇指揩了一把唇角的血渍,一脸讥讽的望向陆星河,“啧啧啧,陆星河,我是真没写想到你会蠢到来打我,看来你很看重那小丫头啊……” 说到这里,他给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心领神会,纷纷朝着陆星河和楚月走去。 许恒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即张开手拦在陆星河和楚月面前:“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吗?” 蒋高义站起身来,一脸邪笑。 “王法?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说完,一招手,“上!” 话音刚落,许恒便被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摔翻在地,还将额头撞的青紫一块。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根本不是这些纨绔子的对手。 楚月见对方来势汹汹,脑子里急忙想着应对之策,随后趁着这会书铺门口正乱着,她借着个子小猫着腰从书铺另一旁的门跑了出去。 蒋高义望见溜的飞快的楚月,忙嘲笑陆星河。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老子了,陆星河你瞧瞧,你心心念念要保护的漂亮妹妹,丢下你跑了。” 陆星河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楚月能跑掉,他反而松了口气。 这边四五个成年男子,哪怕是他,也不确定能保她万全,万一他们将她拿到手中威胁他,那才是最被动的局面。 至于自己,最多也就挨两拳的事,很快就过去了。 蒋高义并没有去追楚月,只要将陆星河拿到手中,就不怕她会跑掉,迟早还会回来的。 第37章 反转 书铺的伙计因为忌惮蒋高义的身份,并没有上前帮陆星河的意思,不过好在陆星河身手敏捷,力气也大,三五个成年男子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住他。 楚月跑出忘尘书铺之后,径直往栖云巷的方向跑。 她在南坪镇认识的人不多,看蒋高义那穿着,必定也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兴许只有黄员外能帮她解决此事。 楚月不敢在路上耽误分毫,没一会就来到了黄府。 “刘管家,快开开门。” 刘管家打开府门,见楚月去而复返,忙问出了何事,在听到楚月说她和陆星河被人欺负时,忙让人与江卿婉只会一声,就领着十来个家丁与楚月一起风风火火的往忘尘书铺去了。 一行人到忘尘书铺的时候,许恒正抱着脑袋坐在书铺门口‘哎哟’叫疼。 而陆星河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刘管家,我相公在那里!” 刘管家一招手,身后的家丁纷纷拿起棍子将书铺门口的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住手!” 见是黄府的家丁,蒋高义立马让人住了手。 黄员外的员外郎一职可是自己考上去的,不是用钱捐出来的,当年如果不是他想留在南坪镇造福百姓,早便被调到县里当县令去了,上头还是有些关系的。 对于黄家的人,他多少是有点忌惮的。 蒋高义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忙抬手作揖:“刘管家怎的有空来这里了?我不过是在教训一两个不听话的贱民,黄府不会连这种事情都要管上来吧?” 刘管家眉头一挑:“贱民?蒋公子将我家夫人的侄女和侄姑爷称之为贱民?” “黄夫人的侄女?”蒋高义难以置信的指向楚月,“刘管家说的是她?” 他没想到,自己随便惹到的一个小丫头竟有这样的来头。 刘管家的唇角带着一丝嘲讽:“蒋公子,你往日在南坪镇上横行霸道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明目张胆的欺负到我黄府之人的头上来,这是不将我家员外放在眼里哩了?” 蒋高义一听,赶忙狡辩。 “刘管家这是哪里话?今日可是那陆星河先动手的,我这完全是正当防卫呀。” 刚将陆星河从蒋高义几人的包围中拉出的楚月望着陆星河青肿的嘴角,满脸愤怒。 “你撒谎!我们才是正当防卫!” 蒋高义冷笑:“你看看我们这边的人,哪一个比你男人伤的轻?是不是撒谎,这么多人在场,都可以为我作证,你说是吧,许兄?” 他说着,往许恒的方向望去。 原本先动手的人就是陆星河,许恒是秀才,又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作为当事人,只要他点头,陆星河打人的罪责一旦坐实,黄家想找他麻烦自然就理亏了。 而且,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陆星河送去衙门报官。 说不定到时候黄府还得求到他这里来哩。 自家爹被黄员外压了这么久,恐怕也是恨极了黄员外的,他要是能让黄员外求到他爹头上来,爹岂不是要将他当祖宗供起来? 望着蒋高义那张有恃无恐的脸,许恒第一次对他产生反感的情绪。 他仔细回忆了刚才的情景,确是陆星河动手在先,但他也不想稀里糊涂被蒋高义利用陷害,便将双方争执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陆兄虽然先动手,却也是因为蒋高义出言不逊在先,若非他出言轻佻,甚至还想强抢民女,陆兄不会动手打他。” 蒋高义听见许恒的话,忙指着他喝道:“许恒你卑鄙,能不能实话实说,你哪只眼睛看我碰那个丫头了?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你竟这般胳膊肘往外拐?” 许恒望着气急败坏的蒋高义,脸上神情未动。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况且,刚才让我作证的也是蒋兄不是吗?” “你……” 蒋高义气的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理亏,冷哼一声,便想带着自己的人离开,谁知还没走出两步,便被刘管家带来的家丁全都扣起来了。 蒋高义大骂:“刘管家,你这是作甚?我爹好歹也是员外郎,在南坪镇的地位并不比黄员外低,你凭什么抓我?” “可不是我要抓你,强抢民女的事情你都干出来了,要是不将你送去衙门长长记性,当我黄家是泥捏的哩?” 说完,一招手便领着一众家丁扣着蒋高义等人往衙门走去。 楚月望向陆星河,伸手碰了碰他青紫的嘴角,满脸心疼。 “相公,你疼不疼啊?”她有些内疚,“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与人打起来了。” 陆星河摇头:“没事,我不疼。” “其实,我刚才没想要跑……” 陆星河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事实证明,月月很聪明。” 楚月笑了笑,转身望向许恒,朝着他微微福身。 “今日,多谢许公子了。” 许恒侧过身,摆了摆手。 “姑娘不必谢我,我也不过是看不得人当街作恶罢了。” 陆星河望向他:“蒋家和许家是世交,你今日如此帮我们,回头蒋高义回了蒋家,可会怂恿蒋老爷伺机报复打压许家?” 许恒满脸不在乎。 “那也得他们有那个本事才是,此事不必陆兄担心,许家还有我爹撑着呢,我家那老头可不好糊弄。” 听到许恒的回答,陆星河和楚月相视一笑。 这许恒,倒是个性情中人。 许恒望向陆星河,面带疑惑:“陆兄今日来书铺所为何事?” “买书。” “《四书五经》?”许恒又问了一句。 陆星河点头:“是。” 许恒面上带着一丝激动:“看来陆兄是打算继续科考了?也好,正好能赶上明年三月的院试,说不定还能拔得头筹。” 陆星河笑了笑:“你对我倒是比我自己还有信心。” “那是,这天下能有几人在九岁考得童生?我当年都是考了两次才通过呢。”许恒的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楚月见两人聊的投缘,忙说道:“今日得许公子相助,待我们买了书之后,便去如意居点上两个小菜,届时可否请许公子赏脸和我家相公一叙?” 第38章 请客 花雨楼那种大酒楼楚月不敢去,那里的菜品贵的吓人,动辄一二两银子的饭钱,如意居这种地方的菜品虽然也不便宜,花上一百多文点上两三个小菜,她还是能接受的。 许恒有些不好意思:“怎能让你们破费?” 陆星河知道小丫头这是想为他积累人脉呢,上前拍了拍许恒的肩膀,便往书铺走去:“许兄稍等片刻,我先去买书。” 陆星河挑了五本有字书,十本空白的无字书,总共花费了十三两银子。 楚月将找零的三十七两碎银子装进钱袋子,便和陆星河一起出了忘尘书铺,领着许恒往如意居走去。 楚月因为是女子,不方便和外男同桌吃饭,点上三个小菜付了菜钱之后便去了距离如意居只一条街距离的面摊。 吃饱喝足,考虑到陆星河和许恒还没那么快,直接绕到了如意居的后厨,与后厨正在洗菜的婆子说明来意之后,见到了管理后厨的赵管事。 赵东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心下有些不大相信这么个小孩子能给自己什么好菜谱:“就是你要给我卖菜谱?” 楚月忙点头:“是,不知赵管事可需要?” 赵东剔了剔牙。 “先说说吧,什么菜谱?” “是关于猪下水的菜谱。”似是怕赵管事拒绝,楚月连忙补充了一句,“赵管事可否先听我说一句?” 赵东耐着性子:“你说。” “像花雨楼那等大规模的酒楼,南坪镇只有两家,但似如意居这种小酒楼南坪镇却有三五家之多。” 赵东听了楚月的话,点了点头,倒是对她接下来的话有些感兴趣了。 “你接着说。” 楚月说道:“一般的庄户人家是不会来酒楼吃饭的,因为吃不起,往往来酒楼吃饭的,都是家里有点闲钱的人,这些人,往往就是吃个新鲜,既然是为了吃个新鲜,自是谁家的菜品有特色,便去谁家,赵管事觉得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赵东点头。 “道理是没错,小姑娘,你要是有别的菜谱,我兴许能让你试试,这猪下水……”他摇了摇头,“连普通农户人家都不吃的东西,恐怕是行不通。” 楚月知道卖猪下水的菜谱不会有这么顺利,可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赵管事可否让我试试?如果尝试过我做出来的菜的味道,赵管事还是坚持不要这个菜谱的话,我马上离开。” 赵东想了想,总不过是费点油盐的事,便答应了。 “正好今日杀的猪猪下水还没扔,既然你想试,那就试试去吧。” 顺着赵东手指的方向,楚月见到了挂在墙角的那副猪下水,所幸已经被人处理干净。 她忙将猪下水取下,切了三份的量,先用草木灰搓洗去味,随后焯水切段爆炒,因着酒楼佐料比家里齐全的缘故,做出来的猪大肠味道更香了。 赵东顺着香味来到楚月身旁,望着锅里已然被酱汁包裹的泛着金黄色泽的猪大肠咽了咽口水。 “姑娘这厨艺不错啊。” 楚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道:“从前在家里做的多了,练出来的,不过肯定比不得赵管事。” 她说完,便拿过旁边垫着翠绿菜叶的碟子,将猪大肠盛了一些放上去,并递到赵东面前。 “还请赵管事品尝。” 虽然一想起面前这盘菜是猪大肠有些犯恶心,但赵东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 一边嚼,眼神都亮了。 被这小姑娘处理过的猪大肠非但没有了膻味臭味,吃在嘴里还别有风味,竟格外好吃。 赵东边吃边点头。 “不错!” 楚月笑着指了指锅里:“锅里还有一些,赵管事或可分为小分量的作为赠送菜品分给老主顾品尝。” 赵东听了楚月的话,忙安排起来。 楚月并不着急,和赵东一直在后厨等着前头老主顾的反馈。 等了大致一刻钟后,只见前头负责招呼客人的小厮匆匆忙忙的跑进了后厨。 “赵管事,前头客人纷纷要求上爆炒肥肠,后厨还够吗?” 对于这个结果,赵东并未感到意外,毕竟这猪大肠的味道确实不错。 他望了眼院子墙角还挂着的那一大串猪大肠,正想说够,却听得楚月说道:“赵管事,过犹不及。” 赵东心领神会,忙跟小厮说道:“去告诉顾客,就说这爆炒肥肠是咱们铺子的新菜品,今日只是给大家品尝,并未准备那么多食材,明日推出十份,先到先得。” 小厮得了吩咐,忙活去了,赵管事这才望向楚月。 “姑娘这菜谱,我愿出三两银子,但姑娘这菜谱卖给我,就不可再卖别家了,姑娘看可合适?” 一个菜谱能卖出三两银子,确实是个大数目了,楚月忙点头:“成,就卖赵管事一家,但别家若是抄了去,赵管事可不能怪到我的头上来。” 赵东忙笑道:“那是自然,不过等别家抄去的时候,我们兴许已经换别的菜谱了。” 楚月拿到赵东结算的三两银子就出了如意居的后院,刚一出来,便见陆星河正在门口等着她。 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打包的肉菜,隐隐还能闻到菜香。 楚月眉眼弯弯。 “相公,你怎知我在这里?” 陆星河牵过他的手:“这还不简单,看到后厨赠送的爆炒肥肠就猜到了,许兄是那里的常客,所以我们也得了一小份呢。” 楚月笑道:“所以,那些客人纷纷要求上菜,也有你的功劳了?” 陆星河揉了揉她的头:“真聪明。” 楚月发现,自从和陆星河熟悉之后,他似乎特别喜欢摸自己的头,这是真将自己当孩子了? 望了望仍旧瘦小的身体,她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如今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相公,你怎么还从如意居打包菜了?” 陆星河瞅了眼手里提着的油纸包。 “这是特意点了打包回去吃的,如意居的菜味道不错,便想着带一份回去给你们都尝尝。”转而又望向楚月,“你中午可吃过了?” 楚月点头:“当然了,我才不会委屈自己。” “那就好。”陆星河拉着楚月转了个弯,“我们直接出镇子去附近的窑厂瞧瞧吧,等问了价,价格合适的话,咱就先将砖买了,要是价格不合适,咱们就早些回去,到时候再去邻村的窑厂问一问。” 第39章 有钱了就捂着点 楚月望向陆星河:“每个窑厂的砖价格还不一样吗?” 陆星河点头。 “砖窑的东家不一样,位置不一样,自是有区别的,不过价格区别不会太大,最大的区别在青砖的品质,有的砖窑烧出来的砖成色好,硬度高,不容易碎,有的砖窑烧出来的青砖不仅色泽差还容易碎裂。” “可你不是没去邻村的砖窑看过吗?怎知他们的品质?”楚月疑惑。 “是没去过,但见过他们的砖,所以有点印象。” 两刻钟后,两人终于到达窑厂。 砖窑很大,到处都码放着烧制完好的青砖,因为常年烧窑的缘故,窑厂周围没有草被树木,温度也比别处要高上许多。 一小厮远远的望见两人,边擦着汗边跑上前来问道:“两位是想看看青砖吗?” 陆星河点了点头:“不知你们这儿的青砖是什么价?” “两文三块。”小厮忙指着身后的砖,“两位可以来看看我们的青砖,我们这个砖窑在南坪镇上百年了,镇上有半数以上的屋子都是用的咱家的青砖哩。” 陆星河上前瞧了瞧,又在青砖上敲了敲。 小厮见状,忙拿过两块青砖敲击在一块,声音清脆不沉闷,也没有出现断裂的情况。 不愧是老砖窑,烧出来的青砖品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陆星河望向他。 “这青砖的价可否再便宜些?姚家沟那边也有砖窑,比你们窑厂的便宜。” 小厮立马笑道:“嗐,就姚家沟那小砖窑,跟咱烧了上百年青砖的老砖窑哪里能比?客人既然了解过姚家沟的砖窑,却又没去那里买砖,想必也知道他家那品质,咱做生意都是一分钱一分货,客人想要品质过硬的青砖,方圆百里还真就非咱家开阳砖窑厂莫属了。” 陆星河心里早有数,这种大窑厂的砖价格肯定比小作坊的稍高,两文三块这个价虽然比姚家沟的青砖价格贵了不少,但重在品质好。 他将自家要建的屋子大小大致与小厮说了说,小厮立马便给他算出了要用砖的大致数量。 “大致需要用到六万砖,多想必是不会多的,要是到时候少了您可以再来补,实在多了,如果您家里不需要那么多砖的话,只要砖没有损坏,您还能拿来退,您看如何?” 六万青砖,总计需要四十两银子,这么一算下来,足足比姚家沟的砖窑价格高出了十两银子!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陆星河回头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又在心底思忖了片刻,才点头说道:“好。” 紧接着,他又问了瓦的价格。 开阳砖窑厂的瓦价倒是和姚家沟的差不多,品质却是姚家沟的瓦比不上的,他便也直接在这里定下了,瓦总计是六两银子。 最终,陆星河支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金,定下六万青砖和需要的瓦之后便领着楚月往回去了。 青砖和瓦的烧制需要些日子,砖窑约定是半个月之后将砖和瓦送到半坡村,半个月之后,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好,大伯二伯家的屋子应该也起的差不多了。 等青砖一到,他们家就可以开始起屋子了。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时末。 因着过了几个时辰的缘故,陆星河唇角上的伤也没一开始那么明显了。 未免云翠荷担心,回到家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之后,便将身上剩余的银子交给云翠荷,挑着水桶去了田里。 楚月回到屋里,将身上的碎银子用竹筒装好,分几个地方藏了起来,那放金镯子的盒子太大,墙洞藏不下,就被楚月用旧衣服包了塞进了炕里。 反正近些日子热,也不会烧炕,等到要烧炕的时候,想来他们已经搬去新屋了,到时候就有地方藏这些东西了。 将东西藏好之后,她就去了厨房,将陆星河在如意居打包的肉菜从油纸包里拆了出来。 陆星平闻着香味进了厨房。 “大嫂,这是什么?” “你大哥在镇上打包的菜,说带给你们也尝尝。”她用碗将菜装出来,往陆星平的方向递去,“尝尝看。” 陆星平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还是不了,再过会就到饭点了,到时候咱一家人一起吃。” 楚月笑了笑,便将手中的菜用一个大一些的钵倒扣在灶台上,以免进灰。 刚出了灶房,便见云翠荷从屋里出来。 “月月,你随我到屋里来。” 楚月满脸不解的跟着云翠荷进了屋。 “娘,怎么了?” 云翠荷将陆星河给她的银子拿了出来:“我记着早上给了星河五十两银子,让他买书和青砖的,青砖定金花了十两,怎的这里还有四十两哩?那么多本书没花钱啊?” 家里出了两个读书人,她心里明白的很,镇上的书比金还贵哩。 楚月笑了笑:“娘,相公买书,用的是我们自个儿的钱。” 云翠荷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了,还什么我的你们的,你们往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哩,科考这条路,哪怕是顺风顺水,都得折腾好多年,星河一旦继续走这条路,家里帮不上忙不说,你还得跟着忙前忙后,过几年等你成年了,家里再添个大胖小子的,那花销就更大了。” 楚月没想到云翠荷会想的这样远。 “娘,还没到那时候呢,往后咱们努力多赚点钱就行了。” 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近些日子也是运气好,但谁也不能保证一直有这个好运气不是?有钱了就捂着点,星平星安娘倒是不担心,他们还小,倒是星河这些年太苦了。” 听到这里,楚月不禁问道:“娘,星平星安也不小了,娘可有为他们往后做打算?” 云翠荷有些犯愁:“星安倒是个沉稳的性子,如果能识得几个字,往后当个账房先生也算是个轻松活,至于星平那皮猴子,娘还真是没法子了。” 她是个务实的人,家里有陆星河一人走科考这条路就行了,大家都要生活,如果都送去念书,根本负担不起。 楚月宽慰道:“娘也不必忧心,星平虽然跳脱了点,却也是个胆大心细的,兴许将来能有他自己的际遇哩。” 第40章 倔驴 云翠荷无奈的笑了笑。 “希望如此吧,娘这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好,眼下你们年岁都不大,娘这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哩。” 听到这话,楚月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 “娘,这些话可不消说,你还年轻着呢,身体也迟早会好的,就别胡想了。” 她没有将今日在镇上请朱大夫的事情说出来,否则一想到要花钱,娘怕是又要心疼了。 云翠荷只以为楚月是在安慰她,满脸慈爱的笑道:“好,娘不胡想,娘尽量多活些年,娘要看到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 晚饭是楚月做的,陆星安负责烧火,陆星平负责摘菜洗菜。 “大哥,咱家里野菜只够吃一餐的了,近地方的野菜都被挖干净了,明日恐怕还得去远一些的山里挖。” 家里也没别的菜吃,如果不去挖野菜的话,便只能日日喝米粥了。 刚将水桶放下的陆星河擦了擦额角的汗。 “再往里一些不安全,明日我一个人去吧。” 在屋里做针线活的云翠荷听罢,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活:“实在没得吃,咱们就喝米粥将就一段日子算了,听说深山有虎哩,前些年你林婶子家的大壮就是去了深山没再回来的,你要有个好歹,娘这身体怕是也遭不住了。” 陆星平一听山里这么凶险,忙附和:“娘说的是,咱家里还有米粥,就再撑一撑,等天下雨咱们自己种点菜好了。” 陆星安也从灶膛后伸出了脑袋:“明儿我和星平再去附近山里转一转吧,找得到野菜我们就挖回来,找不到咱就米粥凑合凑合,大哥就别冒险进深山了,有那功夫,不如在家里看看书。” “是哩,大哥可是我们家的希望,大哥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陆星平说着说着,傻笑起来,干起活也更带劲儿了。 两个弟弟的话,让陆星河心底一暖。 这些年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每每看到一家人齐齐整整,他便也觉得值得。 厨房里,听见几人对话的楚月心底犯愁。 再这样干下去,怕是喝的水都够呛。 也好在这是山里,实在没水了,还能去山上找水,牛头村那边日子怕是比这里还难过,也不知道小桃怎样了? 她还那么小,一旦有个好歹,楚家人根本不会将她当人对待的。 要是隔的近,她还能偷偷去瞅上一眼。 如今嫁的这样远,还真是鞭长莫及。 粥熟了之后,楚月将粥盛出,中午带回来的肉菜热一热,再炒个野菜就可以上桌吃饭了。 因着家里的菜就快吃完,几人如同约定好的一般,谁也没敢大肆吃肉,每人从碗里挑了两三块,便合着米粥和野菜吃下去了。 吃完饭回到屋里,楚月坐在炕上,望向窗前正在看书的陆星河。 “相公,咱家建屋的话,可还要再买些米回来?” 陆星河的目光从书上移开。 “要的,镇上的陈米怕是再难遇到,到时候将糙米买回来,建屋的时候咱一家人也跟着吃糙米,陈米留着搬家之后再吃吧。” 楚月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星安腌在地窖里的盐菜也差不多能吃了,建屋的话,实在没菜,咱就只能盐菜拌粥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这个年成能有碗吃的就行了,大伯二伯他们都不是讲究的人。” …… 上次楚月去陈记药铺找朱大夫没遇上人,第五天的时候,朱大夫抽空来了一趟半坡村。 他牵了头驴子,背着药箱到了村口,站在村口第一户人家的院门外喊道:“有人在吗?” 出门来看的是陆星河的大伯母田春燕,见到院门外背着药箱的大夫,忙扫了眼几个屋子。 “家里谁请大夫了吗?” 朱大夫忙解释:“大妹子,我就是来问路的,你知道陆家在哪里吗?” “陆家?”田春燕上前打开了院门,“巧了不是?这里就是陆家啊。” 朱大夫揪了揪自己的胡子,当时那丫头可是跟陈掌柜说她婆婆身体不好的,面前这大妹子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可不像是个生了病的人。 “就没有别的陆家么?” 田春燕眉头一挑。 “我们老陆家是村儿里陆家人最多的一家了,半坡村陆姓人家不少,大夫要问的人家,就没别的特征了吗?” 朱大夫一思索,当即说道:“那女娃只说她婆婆身体不好,具体叫甚我也给忘了,我只记着她住半坡村,夫家姓陆。” 朱大夫形容的不清不楚,田春燕一时半会还真猜不着。 而且,她压根儿也没往楚月的身上猜,毕竟以老三家里那条件,找大夫上门看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说诊费高昂,除非是沾亲带故,一般的大夫还真不会随随便便上门给谁看诊。 再者,在她的印象里,楚月就不像是个好心肠的人。 “大夫这就让我不好猜了,我们这村儿里,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多少都有些毛病,要不我让我儿领你去村里几户陆姓人家问问去?” 朱大夫一听,立马皱起了眉头。 他一个大夫,一户一户上门去问人家要不要看病,这要是不介意的人家还好,有忌讳的人家还不得给他打骂出去? 就在这时,陆玉芳也来到院门口。 “大夫要找的人,前些日子可是去药铺卖过药材?” 刚才朱大夫说话的时候,她就站在自己的屋门口,听的真切。 她当时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人就是楚月,毕竟楚月前些日子才去镇上卖药材,而且也与大夫形容的人家完全符合。 “卖药材?”朱大夫眼神一亮,“是是是,那丫头是给陈记药铺卖过药材,就是她说她婆婆身体不好我才来看的,这要是别人,我还不来哩。” 陆玉芳展颜一笑:“那就是了,我带您去我三伯母家吧。” “那就多谢这位姑娘了。”朱大夫忙拽着自己的倔驴,跟在陆玉芳的身后往陆星河家里走去,见陆玉芳走走停停等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娘在前头走着,我会跟上的,我这驴也不知怎的突然就闹脾气了,这会倔的很哩。” 陆玉芳捂着嘴笑了笑,转身在前头慢慢走着。 第41章 引荐师父 田春燕望着走远的两人一驴,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快活了。 她两个儿媳妇嫁进来也有三五个年头了,往常去镇上,只晓得从她手里扒拉点银钱去用,连帕子都没给她买过一块呢。 那楚月嫁过来才多久?又是卖药材又是请大夫给云氏看病的,真有这么好心?怕不是有别的想法吧? “小心毒死你?” 田春燕没好气的重重将院门关上,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望着屋里三个正在熟睡的小孙子,她突然又没那么气了。 “哼!娶了个还没长齐的儿媳妇,指不定没我家两个能生呢,可不得使劲儿讨好老三媳妇。” …… 一段不太长的路,因为那头倔驴,朱大夫生生拽了两刻钟才到。 这还是有陆玉芳在驴子屁股后头推,否则怕是还得更慢。 “星河哥哥,月月,你们快来。”一看见陆星河家的院门,陆玉芳就扯着嗓子喊道。 正在屋里看书识字的陆星河和楚月听见声音,赶忙出了屋。 楚月在望见两人满头大汗的推着驴往前走这一幕时,乐的抖了抖肩膀。 陆星河抬手掩了掩自己的唇角,去灶房打了一瓢水端去了驴子面前。 驴子停下了扒拉地面的蹄子,站直身体,认认真真的喝着水。 朱大夫松了口气。 “早知道它是渴了,我就不费这劲儿了。”随后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哎哟!这一路被这倔驴害惨咯,一开始非要跟马车比快,到后来索性不走了。” 陆星河勾起了嘴角。 “驴子渴了你不给它找水喝的话,它脾气上来就会一直扒土,直到扒到水为止,而且,它们也不喜欢被人拽着走,会让它们感觉不舒服。”他说着,转头望向朱大夫,“朱大夫这驴应该也是才买不久吧?” 朱大夫叹了口气。 “原本我家是有一头骡子的,只是因为年份太长,前不久死了,前些日子就买了这头驴,这不还没摸清它的脾气么。” 陆星河点头:“驴子性格温顺,倒是适合朱大夫。” 朱大夫摆了摆手:“慢慢熟悉吧,我来这里,是因为陈掌柜说你们去找过我,不知病人在何处?” 楚月忙指向云翠荷的房门:“朱大夫请随我来。” 她说着,敲了敲云翠荷的房门:“娘,大夫来了,让大夫给您瞧瞧身体吧?” 云翠荷一听有大夫上门,心里一突。 大夫上门的诊费可不便宜,早知道楚月会请大夫上门,她上次倒不如随他们去镇上了,但这会人家已经来了,她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她从床上起了身,开了房门。 “大夫快进来吧。” 朱大夫瞧着她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在她的床边坐下,给她把了脉。 片刻之后,他提着药箱出了屋。 楚月一直跟在朱大夫身后:“朱大夫,我娘的身体如何了?” 朱大夫皱起眉头:“你娘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是身体亏虚严重,想来是当年生产之后伤了身,家里境况不好,一直拖到如今,总的来说,现阶段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大小问题不少,也该早早的重视起来。” 听到这里,楚月心里大概也有了底。 “还请朱大夫先开药吧。” 朱大夫略作沉思。 “我先开一副补益气血,健脾养心的方子,坚持服用一段时间会逐渐消除因为体虚导致的头晕、疲倦、嗜睡和乏力这些症状,但身体亏虚,药补终归还是不如食补,楚姑娘或可在吃食上多下点功夫。” 楚月点头,“我知道了。” 朱大夫从药箱中拿出炭笔写下方子递给楚月:“根据你娘的身体状况,这个方子至少得吃上两个月,其中有一味比较重要的药材是人参,可能会不便宜,至于黄芪、当归、白术、茯神之类的就相对平常了,先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将她的体虚调理好,后续的病症处理起来才能立竿见影。” 楚月听的仔细,对于朱大夫所说,她一一点头应下。 事后,她望向朱大夫:“朱大夫,我其实一直都挺想学医的,我能拜你为师吗?” 陆玉芳一直在院外的大树下坐着,刚才听到楚月和朱大夫交流自如,还很是羡慕她能懂得这么多呢,这会见楚月话锋一转便要拜师,直接惊的张大了嘴。 朱大夫也是一愣,因为楚月的反应在他看来反差挺大的。 刚才还在讨论云氏的身体状况呢,怎的这会突然就要拜师了? 不过鉴于上次在黄府的经历,他也确实没脸收楚月为弟子,这姑娘是个好苗子,他不想耽误了:“如果姑娘真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将你引荐给我的师父。” 在他看来,楚月这样大胆的弟子,如果让师父去带,或许将来会有更高的成就。 楚月听了朱大夫的话,眼神一亮。 朱大夫的师父?那不就是比朱大夫还要厉害的人吗? 楚月忙点头,“学当然是真想学,只是,您师父会看上我这样的弟子吗?” 朱大夫扶着胡须哈哈一笑:“放心吧,他要是知道你之前在黄府所为,怕是会求着让我带他来见你呢。” 楚月听罢,展颜一笑,朝着朱大夫盈盈一拜:“那就劳烦朱大夫为我引荐了。” 朱大夫忙摆手:“姑娘不必客气,只是我这师父有点神出鬼没,也不知道下次何时出现在南坪镇,不过待他出现的时候,我会领他来半坡村见姑娘。” 楚月连连说好。 给朱大夫结算诊费之后,便送他出了门。 这时候,朱大夫的驴子在陆星河的安抚下已经吃饱喝足,也没刚才那般倔了,他亲自将朱大夫扶上了驴子,又将驴子的注意事项与他说了说,便看着他骑驴远去。 陆玉芳见朱大夫离开,从树下的凳子上站起身来,无比羡慕的望向楚月。 “月月,你好厉害,居然能让朱大夫给你引荐他的师父。” 楚月淡笑道:“这没什么的,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收我呢。” 见她半点没有因为此事沾沾自喜的意思,陆玉芳对楚月的印象就更好了。 她拉住楚月的手,“那等你有空的话,可否也教我识得几味药材?” 第42章 收割 楚月忙将陆玉芳拉到自家晾晒在院中的竹筛旁,将竹筛中的药材教她认了一遍。 “家里目前就这些药材,也只能教你这么多了,待下次采了新的药材,我再说与你听。” 陆玉芳侧着头又将竹筛里的药材认认真真的认了一遍。 “够了够了,再多我一时半会也记不住,谢谢月月,我先回去记一记这几种药材,回头采了药材再来找你。” “去吧。” 目送陆玉芳离开,楚月才敲了敲云翠荷的门:“娘,你歇下了吗?” 云翠荷叹了口气,“月月进来吧。” 楚月进了屋,站在门口有些忐忑的望向床上的云翠荷:“我自作主张让朱大夫来咱家给娘看病,娘可是生气了?” 云翠荷揉着脑袋摇了摇头:“怎会?月月这般孝顺,娘高兴还来不及哩,只是今日觉得头有些晕,怕摔倒便没起来罢了。” 头晕? 楚月想了想便去了厨房,从房梁上取下了吊篮,将第一次去镇上买的红糖从里头拿了出来。 随后在锅里加了水,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羹端去了云翠荷的屋里。 汤羹里还放了两片生姜,这三样东西配伍可以补血活血,温胃健脾,最适合因为贫血导致的头晕症了。 幸好家里还有这三种食材,不然她还真是束手无策了。 “娘,先将这碗红糖水喝了吧,喝了头便不会那么晕了。” 云翠荷支撑着坐起身,伸手端过楚月递来的一大碗红糖水,“怎的还放了鸡蛋哩,你们都没吃。” 楚月将瓷勺递到云翠荷手里。 “娘,你的身体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年纪小,身体也都康健,平日里多吃两个少吃两个的,不碍事。” “哎,你这孩子。” 云翠荷不得不再次感叹,这样好的闺女,楚家人之前怎的就不懂珍惜哩,真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将一碗暖烘烘甜滋滋的红糖鸡蛋汤喝下,云翠荷发了一身汗,便也觉着脑袋都没那么晕了。 “月月这汤,倒是真见效。” 见效果不错,楚月也松了口气:“娘先在屋里待着,我去给你烧一锅热水,等会用盆端来给你擦擦身子,再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云翠荷点头:“好。” 没一会,楚月便将热水端进了云翠荷的屋里,云翠荷起床将身上的汗擦洗一遍换上干净衣裳,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只觉得身子许久都没这么轻松过了。 她将换下的脏衣服放在盆里,端着便出了屋,楚月见状,忙上前,“娘,衣服我来洗吧。” 云翠荷将身子偏了偏,避开了楚月的手。 “月月都为我折腾一上午了,还是先去歇一歇吧,娘自己能动,干干活身体也舒坦一些。” 楚月见状,忙端过一个小凳子放在大树下。 “那娘在这里搓衣服吧,莫要蹲久了,洗完衣服起来的时候要慢着些。” 云翠荷一一应下,满脸慈爱的笑道,“好,我都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早晨不是还念叨让星河教你认字么?快去快去。” 她在屋里可是听的真真切切的,朱大夫要将自己的师父引荐给楚月呢,往后要是真学医,可不得会写药方子? 也是这丫头聪慧,才会让朱大夫刮目相看,这要是真能学点本事在手里,往后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就不怕了。 楚月去了屋里,见陆星河正在窗前蘸墨写着什么。 她原本是想悄无声息退去屋外的,奈何陆星河已经望向了她。 “忙完了吗?今日我教你用墨写字吧。” 楚月愣了愣,随后笑着上前,“好啊。” 因着前些日子用毛笔蘸水练了几天字,楚月很熟练的用毛笔蘸了墨,在泛黄的干净宣纸上写下了一个‘星河’两个字。 她眉眼弯弯的望向陆星河,“相公,我写的怎么样?” 字虽然比不得书法大家,但横平竖直,字体娟秀,初次在纸上写,能写的这般好,也算是极为不错的。 “写的很好。” 听了陆星河的夸赞,楚月笑着再次蘸了墨,在星河两字的旁边写下了楚月。 陆星河望了望纸上的字,又望了望楚月认真写字的神情,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大树下的云翠荷一边洗衣服,一边往陆星河的屋里瞄上一眼,见小两口相处愉快,也乐的合不拢嘴。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他俩能这么和和美美生活一辈子,她看着心里也舒坦。 写了整整一张纸的字,楚月才放下了笔,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望了眼屋外的天。 “呀,得去煮饭了。” 人还未走出去,却被陆星河给牵住了手腕。 “不着急,星平星安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呢,中饭就交给他们了,我先给你揉一揉。” 说完,拉着她的手腕在几个穴位上揉了揉,果然要轻松许多了。 “相公,明日田里的庄稼收了之后,后日我们去一趟镇上可好?我想给娘先抓几副药,顺便买点糙米回来,等青砖和瓦送上门咱家里不是就要开始起屋子了吗?再往后恐怕也没那么多时间往镇上跑了。” 陆星河点头:“好。” 一家人简单吃了米粥和一小碟野菜,到下午的时候楚月又给云翠荷熬了一碗生姜红糖水,只不过这次没再放鸡蛋。 第二天,一家人全都忙活起来了。 陆星河和楚月拿着镰刀在田里将成熟的稻穗割下,陆星河一边割一边将稻穗捆成捆,陆星平和陆星安两兄弟就负责在家里和田里奔波,将大捆大捆的稻穗背回家去晾晒在院子里。 云翠荷因着昨日喝了两碗红糖水的缘故,今日身体状态好了不少,便帮着在院子里翻晒谷穗,顺便负责几人的饭食。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两亩三分田的稻子已经收割完毕。 楚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陆星河一起回了家,云翠荷见两人回来,忙端出两大碗水,“快喝口水歇歇,今儿辛苦了。” 陆星河灌下一大碗水,将镰刀放去了厨房,“娘,我去爷奶家将连枷借来,等会吃了饭,好将稻子打下来。” 第43章 抓药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云翠荷伸长脖子望向屋外。 “哎,那你得快些,米粥已经熬好了。” “知道了,娘。” 陆星河说完,小跑着离开了。 楚月喝完水,将碗放去了厨房,先打了盆水用皂角将头发洗了,又打了第二盆水进了屋。 她将身上的旧衣服脱下,又将手臂上包裹着的布套子给取下来,用清水将身体擦洗了一遍,再换上干净的新衣裳,才终于舒服了不少。 浅蓝色的上衣搭配藏蓝色的襦裙,倒是将她衬的多了一分书香气。 刚端着衣服出门,便见陆星河正在屋檐下坐着,听到开门声,他才起身望向楚月。 “先去吃饭吧,衣服等会再洗。” “好。” 楚月将装着脏衣服的盆放在屋前,便跟陆星河一起去了灶房。 晚饭是米粥,野菜和一大碗蛋花汤,因着今日一家人下地干活的缘故,米粥煮的比平时多了不少,每人足足两碗的分量。 吃饱喝足,楚月就洗衣服去了,陆星河则拿着连枷将晾晒了一日的谷子敲下来。 最近大家都在收谷子,都要用到连枷,他也只能趁着天黑将谷子敲下来,明日爷奶叔伯们都要用,总不好耽误了他们。 云翠荷从屋里拿出簸箕,将飞到远处的谷子扫在簸箕中。 楚月洗好衣服,也帮着一起将谷子装进箩筐里,随后陆星河将谷子担去灶房码放着,只等明日后日再拿出来晒两日就可以送去村里有石臼的人家进行脱谷了。 陆星河将谷子码放进灶房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也出来了。 自楚月来到这里,还从未如今日这般忙活的这样晚过呢,望着衣服已经湿透的陆星河,她忙打了一大盆水,拿了帕子便端去了屋里。 “先去洗洗吧,连枷咱明日一早去镇上的时候再顺路送去爷奶家可行?这会挺晚了,反正夜间他们也用不上。” 陆星河点头:“好。” 陆星河在屋里擦洗的时候,楚月就在屋外守着,许是太累,坐着坐着便睡了过去,只知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自己是在炕上。 她揉了揉眼睛,望了眼屋外的天,已经大亮。 楚月忙踩着鞋子下床,陆星河已经在院子里将谷子摊开晾晒了,至于连枷,也早已被陆星平送去了爷奶家,陆星安和云翠荷则在灶房里忙活。 见所有人都在做事,只自己睡的迷迷糊糊,楚月心底有些内疚。 “相公,你起来的时候怎么都不叫我啊?” 望着小姑娘满脸自责的模样,陆星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没事,昨日累着了,多睡睡也好。” 云翠荷似是也察觉到楚月醒了,忙在厨房里喊道:“月儿,洗把脸来摆碗筷了,马上要吃饭了。” “好的,娘。” 楚月原本还忐忑家里人看她睡懒床会有意见呢,听到云翠荷对自己的称呼,便也放了心。 吃了早饭,楚月就和陆星河出发往镇上去了。 临行前,她还特意将前天朱大夫给开的方子也塞进了自己的荷包中。 板车是一早上陆星平去送连枷的时候顺便从林婶子家里借来的,这会楚月背着装满了药材的背篓坐在板车上,陆星河轻轻松松的推着一路往南坪镇的方向走,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看的楚月心底惊奇不已。 同样都是十八岁的年纪,自己那好吃懒做的哥哥在家里却是什么都不干的,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据说他快成亲了,也不知道倒霉的是哪家姑娘。 想到楚家,她就又想到了小桃,也不知道小桃如今怎样了,要是离牛头村近一些就好了,她就可以抽空去看看小桃了。 一刻钟后,两人到达南坪镇,直奔陈记药铺。 楚月和陆星河也不是第一次来,陈掌柜一见到两人便立即打招呼。 “小姑娘,又和你相公来卖药材了。” 楚月笑道:“不只是卖药材呢,还要抓药。” 她说完,从荷包中拿出朱大夫开的药方往陈掌柜递去。 “陈掌柜帮我瞧瞧,按这个药方抓药,大概需要多少钱一副药。” 陈掌柜接过药方,忙让伙计先领着陆星河去后院清点药材,自己则将药方放的稍远一些,仔细的打量着药方上的用药和分量,最后在算盘上扒拉一阵之后望向楚月。 “楚姑娘,这药方上有一味人参,这东西你也在我这里出过,该知道它的贵重,哪怕一副药只是放上几片三年份的人参,至少都要这个数。” 他说着,举起了三跟手指。 “三百文一副?” 楚月在心里吸了口凉气。 这么算下来的话,一天三百文,一个月就是九两银子,朱大夫还说至少得吃上两个月呢,那不得十八两? 难怪以前相公给娘买药吃总也不见好,每次花两百多文一拿就是六副药,想来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但娘的身体,总归是要治的。 楚月咬了咬牙,望向陈掌柜:“还请陈掌柜先给我照着这个方子抓十副吧,然后再另外给我称二两枸杞,二两当归,一两黄芪。” “行,楚姑娘稍等。” 陈掌柜现在柜台上扑了十张油纸,随后将药方上的药一一称重放进油纸中,每一副药分量都不少,将药材全部称好之后,陈掌柜便将十份药材打包好递给了楚月。 又将她另外要的药材也称了一些给她,陈掌柜才说道:“煎药的时候要先冷水浸泡两刻钟,再小火煎煮,三碗水煎至一碗水服用,姑娘可记住了。” 楚月点头。 “多谢陈掌柜提醒,都记住了。” 她将三两又两百文的药钱结给陈掌柜之后,陈掌柜转身从身后其中一个小抽屉里抓了几根党参往楚月的方向递去。 “这个党参也是滋补之物,煲汤最是合适,便送你了。” 楚月忙接过党参道谢:“那就多谢陈掌柜了。” 正好这时,将药材清算完毕的陆星河背着空空的背篓从后院出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刚才一起进去的伙计。 今日的一背篓药材里没有什么名贵药物,只卖了一两八百文,不过相对于以往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第44章 偶遇楚大山 与陈掌柜结算好银钱之后,楚月和陆星河先是去了卖调料的铺子,买了两斤红枣,两斤花生米,生姜、大蒜、酱料和盐,总共花了两百一十五文,又去隔壁粮油铺子花了五百文买了一百斤糙米。 买好这些东西之后,楚月望向陆星河。 “相公,咱们再往卖菜的集市去一趟吧?” 陆星河没有反对,推着板车便领着楚月往卖菜的那条集市走。 这会快到正午,集市上买菜的人并不多,原本近日因为天旱的缘故,卖菜的人也不是很多,到了这个时候,菜摊子就更少了。 楚月径直去了卖肉的摊子,指着摊位上两根猪大骨问道:“大婶,这大骨怎么卖?” 卖猪肉的大婶声音爽朗:“大骨上都没甚肉哩,姑娘可要顺带买点肉?我们家猪肉十八文一斤,买两斤的话,大骨五文钱,就当送姑娘了。” 楚月点头:“那就麻烦婶子给我切两斤肉,要瘦一些的。” “好嘞。” 紧接着,楚月又一指旁边的一小堆猪皮:“大婶这猪皮卖吗?” 那大婶说话也直:“这猪皮是之前的客人嫌膻味儿重又难嚼,让我给剔下来不要的哩,姑娘要的话,一起送给你得了。” 楚月忙应道:“多谢大婶。” 大婶称好肉,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见面前的姑娘长的干净漂亮,便问了一句,“瞧着你年纪不大哩,可是镇上哪户人家的姑娘?正好我家老二还未说亲,姑娘要是愿意的话,别的不敢保证,但一定是餐餐有肉吃的。” 楚月一愣,正酝酿怎么回复这位大婶呢,陆星河已经来到身旁了。 “肉买好了吗?” 一边说着,还悄悄将她的手握在大掌中。 望着陆星河脸上有些僵硬的神情,楚月掩唇笑了笑,忙望向卖肉的大婶。 “大婶,不好意思,我已经嫁人了。”她弯弯的眉眼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喏,他就是我的相公。” 大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哈哈哈,瞧我这眼神儿,不好意思啊姑娘,婶儿也不知道你已经嫁人了,不过你相公长的可真好看,姑娘有福气哩。” “谢谢大婶。” 楚月说完,给大婶数了四十一个铜板。 陆星河则伸手接过大婶递来的猪肉、猪大骨和猪皮放进背篓中,便拉着楚月快速离开了。 楚月走在陆星河身后,望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上扬的唇角久久未能下去。 买肉的大婶伸长脖子望着远去的小两口,满脸羡慕,“到底是年轻,上个街都牵着手哩。” …… 这一次,因着背篓中放了肉的缘故,两人并没有在镇上多逗留,只买了四个包子,又在出镇子的茶摊花一文钱点了一壶茶,吃饱喝完便往家里赶了。 路上,陆星河从背篓中拿出一包糕点递给楚月。 “再吃两块糕点垫补垫补吧。” 楚月将油纸包包着的糕点拿在手中,并未拆开:“我刚吃了一个包子,又喝了那么多水,已经饱了。” 就在这时,楚月的右后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楚月,真的是你啊。”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楚月心里一突,侧头望去,楚大山正大步往她的方向走来,待走近了,他朝着陆星河抬了抬下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伸手往楚月的胳膊拉去。 楚月知道楚大山拉她准没好事,趁着个子小,避过楚大山伸来的手便赶忙往陆星河身后一躲。 “大哥,我都成亲了,你别再这么拉拉扯扯了。” 楚大山紧了紧牙帮子,往楚月的方向一指,“成,你如今嫁人了翅膀也硬了,不想要娘家了是吧?” 楚月小声嘀咕:“我可什么都没说。” 陆星河望了眼身后的楚月,转而又望向楚大山,冷冷的说道:“她本就是我跟你爹换来的,我如果不让她和娘家来往,也没人会说什么吧?” 楚大山立马指着陆星河的鼻子:“陆星河,你少在这里挑拨我妹妹和我们家的关系。” 陆星河的唇角带着一丝嘲讽。 “我听说她在娘家的日子,穿不暖吃不饱,不是被打就是被骂,你真的有将她当妹妹过么?” “你!”楚大山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楚月一眼,“你过不过来?” 从前的楚月是个泥捏的性子,只要他眼神一狠,她就得乖乖听话,但这一次,楚月显然没有妥协。 “我不过去,你有事直接说就好了。” 楚大山怒极而笑,哪怕他不要面子,想要钱的话当着陆星河也不好开口,“好,你有种。” 他说着,眼神便往板车上的东西望去。 楚月见状,连忙伸手将背篓一把捞在手中:“这里可是给我婆婆抓的药,你不会还想把药提走吧?” 楚大山听说背篓里是药,顿时就没了兴趣。 紧接着,他扫了眼板车上的那袋糙米,但陆星河就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他就是想扛也根本扛不走,于是只能伸出指头指了指两人便离开了。 楚月望着楚大山离开的背影,眉头一拧,伸手摇了摇陆星河的胳膊。 “相公,我大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爹娘要是知道咱家里有钱了,恐怕会闹上门来。” 陆星河回头,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放心吧,还有我在呢,至少你爹是不敢上门的。” 楚有前那次差点被他送进衙门,怕是吓破了胆,一时半会的,肯定不会来他面前找茬。 楚月将背篓重新放回板车上,和陆星河推着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我娘这人也不好糊弄,回去之后咱得有些防备了。” 陆星河则有不同的看法,“牛头村到半坡村不是一两步的距离,你娘要来也得有空才是,况且马上就是拜月节了。” 八月十五的拜月节,是南渊国相对重要的节日,往常这种节日,出嫁的女儿多少要给娘家捎点东西的。 楚月望向陆星河,“相公的意思是,我爹娘可能会在家里等着我去?” 陆星河嗯了一声:“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在家里吗?” 楚月推板车的手紧了紧。 是啊,她还有个妹妹,往常和她感情最要好的妹妹,从前家里人打骂她的时候,那傻丫头总是冲到身边抱着她一起挨打,她又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要是能让小桃脱离那个家就好了。”楚月低低的说道。 第45章 骨汤香味飘满村 在那个家里,女孩子是最不值钱的,他们唯一看重的,只有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楚大山。 如果小桃能脱离那个家的话,养一个妹妹她还是有办法的,就是不知道陆家这边会不会同意。 陆星河知道楚月的想法,便给她分析道:“依照你爹娘和你哥的性子,小桃距离脱离楚家恐怕也不久了,关键是,你能狠下心来。” 楚月往他的方向看了眼,面上带着茫然。 “可脱离楚家之后呢?” 陆星河一边用力拉板车一边说道:“脱离楚家之后,咱就养着呗,总归就是多了一张嘴,女娃娃饭量也不大,还可以在家里给娘帮帮忙解解闷,从前家里就我和星平星安的时候,娘对小闺女稀罕着呢。” 望着在前头努力拉着板车上坡的陆星河,楚月感动的眼眶泛红,她奋力帮着将板车推到坡顶。 “可娘真的会同意吗?” 陆星河点了点头,无比肯定的说道,“娘会同意的。” 楚月咬了咬唇,便下定了决心。 “那我要怎么做?” 如果是医术,她尚且能说个一二三四,但论智谋,陆星河明显要更擅长。 “接下来不要理会你娘家那边,他们要是敢来,我就假意拉你爹去见官,再过些时日,等饥荒一严重,家里没了吃食,你爹娘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肯定会将主意打到你妹妹身上,到时候咱只需花点钱,就可以让小桃从那个家里脱离出来了。” 楚月眉头微蹙:“可让谁去出头花那个钱呢?” 半坡村的人肯定不行,他们肯定会认出来,到时候说不定人财两空,如果是生人,她又不放心,她可不想小桃真的变成奴籍。 陆星河继续拉起板车的把手。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陆星河远去的高大背影,给了楚月满满的安全感。 …… 回到家之后,两人将糙米和背篓卸下来,就让陆星平去还板车了,还让他揣了几颗红枣在兜里,回头给林婶子的小孙子吃。 云翠荷望着楚月从背篓中将东西一样又一样拿出来,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楚月将能存放的东西放进了吊篮里,挂上了厨房的房梁。 “娘,钱花了,咱们还能赚回来的,您就别操心了。” 云翠荷望了眼厨房的方向:“往后咱睡觉的时候得将厨房门给锁起来,仔细东西被别人摸走了。” 楚月将东西挂好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好,我记着了。” 她将两斤猪肉切了一小块新鲜的下来,其余的全都改成拳头大小用酱料、盐、生姜八角腌着了,到时候做成酱肉,还能在地窖里多放几日,想吃的时候,只需拿出来切几块就好了。 将肉腌制好之后,楚月又用烧红的火钳将猪皮一块一块把残余的猪毛烧掉,随后用刀将表面刮干净,就加了几块生姜丢到锅里焯水去了。 焯水之后的猪皮晶莹剔透,楚月将猪皮上的肥肉刮干净之后,又将所有猪皮切成小长条,从中挑了几小块出来,其余的被她用竹筛装着晒到院子里去了。 “大嫂,猪皮晒干了还能吃吗?”陆星安在一旁看的满脸不解。 楚月笑了笑。 “能吃的,主要是一时半会也吃不完,晒干能保存的久一些。”她侧头往陆星安望了眼,“猪大骨熬的怎样了?” “正熬着哩。” 陆星安不由在心底感叹,自从大嫂来了之后,家里的伙食真的要好上太多了。 楚月从厨房里翻出了一个陶罐,清洗一番之后,将熬的差不多的大骨汤盛出来一些,往里倒了个七成满,随后放入刚才挑拣出来的猪皮,以及清洗干净的枸杞、红枣和姜片,放到灶膛里的火边上煨着了。 “星安,你烧火的时候仔细些,别将那陶罐给弄翻了,那是给娘煲的。” 陆星安忙点头。 “我会注意的,大嫂。” “往灶膛里放几根大柴就行了,不用在火边上守着,这两日虽然没前段时间热了,火边上还是滚烫着哩。”楚月将一小碗花生倒入汤锅之后,边将锅盖盖上,边提醒。 “哎,我知道了。” 大骨汤熬好之后才开始煮粥。 因着半坡村原本就处于山坳坳里,熬了许久的骨汤香味从陆星河家里的厨房飘出,几乎蔓延了整个村庄。 平日里不怎吃肉的人家自是馋的紧。 不少人从屋里出来,咽着口水说道:“咦?谁家里在炖肉了?真是香哩。” 有些鼻子灵的已经顺着香味找到了人家,站在院外跟云翠荷打招呼,“老三家的,你家今日吃肉哩?” 云翠荷忙笑道:“孩子今日去镇上给我抓药的时候,馋肉吃,就买了两根大骨回来解解馋。” 那人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竟是大骨哩,又没甚肉,花那冤枉钱作甚?” 云翠荷叹了口气,“这不也是许久没吃了嘛,家里就这条件,买不起肉,只能买来大骨尝个肉味儿。” 这么一听,众人当即就没了兴致。 有人翻着白眼骂骂咧咧:“为了自个儿尝味儿,将咱一村子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真是缺德哩。” 听了这话,云翠荷当即就不愉快了,她将手里的针线重重的往篮子里一放。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往常哪户人家吃肉没炖出点味来?又有谁说过甚?如今我家炖个骨头是偷你们的了还是抢你们的了?让你们嘴这样贱哩?” 骂人的人自知理亏,见闹得人家不愉快,灰溜溜的散了去。 陆星河合上书,从屋里走了出来。 云翠荷见了,忙起身:“哟!可是惊扰到你看书了?” 陆星河摇了摇头。 “没事的娘,这会天不早了,我出来收谷子。” 他望了眼天边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将屋檐下的箩筐拿出来便开始收谷子,陆星平见状,赶忙拿着簸箕和扫帚在后头帮忙。 楚月望了眼屋外的动静,忙跟陆星安说道:“星安,你也去帮忙收谷子吧,厨房有我就行了,收完正好吃晚饭。” “好。” 陆星安往灶膛里又塞了一根柴就去院子里帮忙了。 第46章 口头上的娃娃亲 收完谷子,几人洗了把手脸就上桌吃饭了。 桌上是一大碗飘着几根野菜的猪大骨花生汤,云翠荷的米粥旁边,还放着一小碗猪皮红枣枸杞汤。 她有些错愕的望向楚月:“这是给我的?” 楚月点头:“上次朱大夫说,吃药的时候,食补也得跟上效果才好,这汤里放了红枣和枸杞,味道该不错,听说补血效果很好呢,娘可千万要喝完,这是我和星安煨了一下午的。” 一旁的陆星安听了,忙将嘴里的一大口粥咽下,点了点头。 “主要是大嫂费心了,我们都希望娘的身体早些好起来呢。” 见身边几个孩子都孝顺,云翠荷开心到眼眶泛红。 “好,娘喝了,娘会积极将身体养好的。” …… 接下来几日,楚月变着法子的给云翠荷做药膳,今日是骨汤米粥配枸杞,明日就是当归猪肉汤,后日又成了黄芪红枣枸杞鸡蛋汤。 谷子收了以后,天气逐渐放凉,没有那么燥热的天,山里的空气都像是甜的。 云翠荷从楚月那里学了套奇奇怪怪的动作,日日得空了就在床上练一练,还时不时在山脚下快走锻炼身体,很是积极。 经过这些天的内调外养,身体是肉眼可见的好了。 也不像之前那般一走就喘,甚至有时候还能跟着陆星平陆星安两兄弟上山找野菜呢。 这一改变,让兄弟几人喜上眉梢,心底对楚月的感激也就更甚了。 终于闲下来,陆星河便也没到处跑,而是一直在家里看书抄书写文章,家里人知道读书需要安静,时常出入都是静悄悄的,生怕干扰到了他。 …… 很快,就到了窑厂约定要来送砖的日子。 因着浩浩荡荡的送砖队伍随着陆星河去了村口那处已经下好脚的山腰,半坡村的人几乎人人都知道陆星河家里买了六万砖的事。 六万砖啊! 单是这些砖,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最重要的是,这砖还是从开阳窑厂买的哩,谁不知道开阳窑厂的砖又贵又好? 买那里的砖的人家,可都是家底殷实的人家。 这在半坡村还是头一户! 陆星河家里何时这般有钱了? 村民们纷纷围在村口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人羡慕,也有人眼红嫉妒。 陆铁生和王雪兰听到消息后,从屋里跑了出来,在弄明白情况后,纷纷跟着队伍往不远处的半山腰跑去,这山的坡度并不高,上山的路也被陆星河几兄弟弄平整,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上去了。 “星河,你过来一下。” 陆星河回头一望,赶忙往两位老人的方向走去,“爷奶?怎了?” 陆铁生指向被壮汉们整整齐齐摆放在地基上的青砖。 “怎的这么多青砖哩?” 陆星河笑了笑:“这青砖是半月前我和月月一起去开阳砖窑厂定的,这不今日送到了。” 陆铁生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拉过陆星河的手臂,“你告诉爷,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别是去镇上借了斡脱钱【1】?” 陆星河一愣,忙摇头说道:“爷,我何时成了这般不稳妥的人了?” 陆铁生听罢,松了口气。 “爷知道你稳妥,这不是怕你成亲后,被楚月那丫头迷了心窍吗?爷担心人家想要住砖瓦房,你就巴巴的去借钱买砖,那钱可借不得呀。” 陆星河眉头蹙起,虽然知道爷是关心他,但听到他说楚月的不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爷放心吧,我没有去镇上借那钱,而且楚月也不是爷说的这种人,爷往后莫要再这般说她了。” 那丫头要是听到了,指不定心里得不舒服呢。 王雪兰往陆铁生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没根没据的话哩,老头子莫要乱说了,那丫头我看着甚好,还叫大夫来给老三媳妇看病哩,搁哪家的媳妇能有她孝顺?” 陆铁生叹了口气。 “倒成我的不是了,但我这也不是担心星河干傻事嘛?” 王雪兰拉过陆星河的手臂:“星河,这六万青砖加瓦得不少银钱吧?你们建屋的工钱还够不?还有梓人【2】的吃食,可都是大花销。” 陆星河忙点头:“暂且够的,爷奶都放心吧。” 王雪兰听罢,心里也算是有了成算,她和陆铁生相视一眼,喜笑颜开。 “难怪前些日子你和楚月那丫头总往镇上跑,原是撞上大运了。” 陆铁生一听,捻着自己嘴边的胡须笑道:“老头子倒是没看出来,那丫头竟这般旺星河呢。” 话音落下,他望了眼地基上的青砖,又望向四周的山林:“这么多砖放这里恐怕不妥当,待我去你建齐伯伯家里牵条狗来,今儿晚上我就睡这里给你们看砖了。” “爷……” 陆星河原本想叫住陆铁生,说他自己看砖,奈何王雪兰一把拉住了他。 “让你爷去吧,你们能建上砖瓦房,你爷高兴着呢,他许是要去里正家里炫耀去了。” 里正的小女儿陆姗姗和陆星河原本是口头上定了娃娃亲的,陆家老三一去不返,陆星河家里穷困潦倒之后,人家转个身就不认了,说当时只是口头的玩笑话,便又与别家定了亲。 虽说这事陆星河不在意,但陆铁生当时却是恼了好一阵,直骂里正一家狗眼看人低。 如今陆星河能翻身,他可不得去人家面前显摆显摆? 陆星河听罢,便也随陆铁生去了,大不了晚上自己陪着他一起守砖,毕竟放一个老人家在这里,他还是不放心的。 没一会,云翠荷、楚月和陆星平两兄弟都来了。 “娘,你也在呢?” 因着身体好了不少的缘故,云翠荷说话的声音也比从前要大了一些。 王雪兰见着两人,忙笑道:“这不是动静闹的大了,就来瞅瞅么?你这气色看着比往常可要好多了。” * 【1】斡(wo)脱钱:蒙、元时期中亚贵族出资交商人们经营的商业称为“斡脱”,在土耳其语中有商队伙伴等含义,“斡脱”放出的高利贷即叫做斡脱钱。 【2】梓人:泛指木工、建筑工匠。 第47章 旺夫 云翠荷一笑,亲昵的拉住了楚月的手。 “这还不得多亏了月月,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的,简直比家里三个小子加起来都贴心哩。”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娘,你可别这么夸我了。” 就连一向最喜欢抬杠的陆星平,这会都觉得他娘这话没毛病,要不是大嫂,娘这会指不定还是老样子呢。 王雪兰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眼楚月,小丫头眉目清秀,面相看着便是个和善的:“还别说,这丫头看着便是个有福气的哩。” 云翠荷对王雪兰这话表示赞同。 “谁说不是?能娶到月月,是星河的福气。” 很快,砖瓦都运送到了地基上,陆星河清点了一下数量,便领着管事的那人去了云翠荷那里。 “娘,砖和瓦的数量我都清点过了,都对得上,上次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金,剩余三十六两银子,结给这位周管事就行了。” 既是陆星河清点过的,云翠荷自是信得过,赶忙从腰间拿出钱袋子递给了陆星河。 “娘不懂这些,你去给这位周管事结算吧。” 陆星河跟那个周管事签了个文书,便将三十六两银子结给了他。 王雪兰亲眼看着陆星河将银钱结给开阳砖窑厂的周管事之后,总算是相信他们如今是真的有钱建屋子了。 待周管事一走,她立马说道:“既然今日都到了这里,中午就都到家里吃饭去吧,省得又跑回去做了,回头我让老四媳妇多做一些。” 云翠荷往几个孩子的方向望了眼,见他们都没反对,便点头说道:“那就辛苦娘和四弟妹了。” 王雪兰忙摆手:“不碍事,我先回去准备了,你们等会来家里就行了。” 望着远去的王雪兰,云翠荷应道:“哎,好嘞。” 陆星河望了眼身后满满当当的砖瓦,“娘,等会你们下去吃吧,我在这里看着砖瓦。” 云翠荷蹙起了眉头:“你爷给看的起屋子的日子,在后日哩,难不成这几日你都在这里守着?” 楚月望向云翠荷,“守着就守着吧,砖贵呢,确实怕人偷,到时候我将相公的书拿来这里,跟他一起守。” 陆星河连连摇头。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风餐露宿不好,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况且爷还说去建齐伯伯家里牵条狗子来与我一起看砖呢。” 这年头,家里还养的起狗的可都是富裕人家。 “娘,建齐伯伯是哪一户啊?” 云翠荷的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是里正家,咱半坡村的里正就叫陆建齐,他太爷和星河爷爷的爷爷是堂兄弟,虽然隔了五六代,在村里却也都是沾亲带故的。” 楚月哦了一声,心想这亲戚扯的还真是挺远。 一家人在山里待了没一会,陆铁生就牵着一只高大的犬来了。 “爹,您来了。” 陆铁生望了云翠荷一眼:“身体还病着哩,怎的不在屋里歇息,跑山上来作甚?” 云翠荷笑道:“爹,我如今身体好多了,前两日还能跟星平星安上山找野菜哩。” 自陆星平陆星安兄弟俩生下来之后,这云氏可是一直都病着,没想到星河成个亲,不仅走了运,连云氏的身体都跟着好了。 陆铁生往常不苟言笑的脸上突然绽放笑颜。 “好,身体好了就好,下山去吧,你娘刚嘱咐我,让我叫你们先下去吃饭哩。” 陆星河立马牵过陆铁生手里的狗绳,“爷也去吃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陆铁生没好气的抢回陆星河手里的狗绳。 “臭小子,赶紧吃饭去,爷还不到你管的时候哩,回头你要来,就晚点过来,白天在屋里多看看书,你四叔就在山脚下,有事喊上一嗓子他也就来了。” 陆星河拗不过自家爷爷,便也只能随着云翠荷一起下了山。 给几人开院门的是陆玉芳,待几人一进来,她就拉着楚月去看自己近些日子采的草药了:“月月,你来帮我瞅瞅,我有没有认错药材。” 两个小姑娘正交流着的时候,云翠荷去了厨房,这会四弟妹姜秀芹正和自家婆婆王雪兰在厨房里忙活呢。 “娘,四弟妹,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姜秀芹忙说道:“不用了三嫂,你身体不好就坐着去,不过是几个人的饭菜,很快就好了。” 王雪兰听了,忙拦住姜秀芹。 “老四家的,可不消这么说,老三媳妇如今身体好着哩。” “哦?”姜秀芹有些惊讶的望向云翠荷,“三嫂的身体好了是好事,瞧我这张嘴,净瞎说了。” 云翠荷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碍事的,四弟妹,我还想与你商量个事。” “怎了?”姜秀芹擦了擦额边的汗,“三嫂说便是,之前我还让你们帮我卖草药哩,最近我们家玉芳又采了些来,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你们帮忙卖掉。” “这些都是小事,到时候月月和星河去镇上的时候,来家里拿就行了。”她抿了抿唇,正色道,“是这样,星河最近白天都在念书,从前耽误他太多年,如今他好不容易将书本捡起来,家里的事情便不能再耽误他了,所以我想问问老四有没有空,想请他去我家新屋的地基上帮忙看着?” 姜秀芹和王雪兰对望一眼,忙伸长脖子喊道:“守成,你来一下。” 正和陆星河兄弟坐在一块说话的陆守成听见自家媳妇的召唤,赶忙应了一声,往厨房小跑去。 “怎了?啥事?” 姜秀芹将云翠荷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反正你最近也闲着,去帮帮忙呗。” 陆守成一拍大腿,“嗐,我当是什么事,之前不就说好了会去帮忙吗?那些砖瓦三嫂就放心吧,有我和爹看着哩,保管少不了。” 云翠荷一喜。 “那就劳老四费心了,不过我们也不是要你白帮忙,星河也与我说了,大哥二哥家里建屋子我们家人少没人去帮忙,我们家起屋子,大哥二哥和老四帮忙都会算工钱的。” “大哥二哥是起屋子的正式劳力,按规矩是三十文一日,老四做小工顺带夜间看砖的话,从今儿开始我也给你算三十文一日,你们看可合适?” 第48章 陆姗姗 她不喜欠人人情,总归是星河的叔伯,自己人帮忙,还是相对稳妥的,工钱给出去,人家或许会更尽心力帮忙做事。 云翠荷话音刚落,陆守成当即举手表决心:“嫂子放心,从今儿开始,我就睡地基上去,直到你家新屋落成为止,绝不会少你一块砖。” 姜秀芹见他这模样,捂嘴一笑:“行,你去睡地基,我便日日让玉芳和小伟轮流给你送饭。” 王雪兰在围腰上擦了把手。 “老三媳妇,你这是打算让星河重新走科考了?” 云翠荷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是月月的意思,索性星河自个儿也想走这条路,我们支持就好了。” “三嫂一家如今是苦尽甘来了。”姜秀芹笑道。 云翠荷叹了口气,“嗐,算不上多好,不过比起从前饿肚子的时候强一些罢了,等屋子一起,家里恐怕又要揭不开锅了。” 王雪兰忙宽慰,“总归起好了屋子,一家人至少能住的舒坦,钱嘛,后头还是能挣的,总不会比从前还要潦倒去。” 云翠荷连连点头:“娘说的是。” 午饭没一会就好了,糙米粥,一小碟野菜和一碟盐菜。 “最近山里都被扒的秃噜皮了,家里也没什么菜,三嫂一家将就着吃点。”姜秀芹说道。 云翠荷摆了摆手,“自家人,不消这般客气。” …… 里正家里,陆建齐的小女儿正闹脾气。 陆姗姗从前就稀罕陆星河长的好看,学问也高,附近几个村儿里,挑不出来一个比他条件更好的同龄人了。 谁知他爹一走,家里一日不如一日,她爹怕她跟着陆星河吃苦,及笄之后就另外给她许了一户人家。 当时因为看陆星河家贫,不想跟着他一起吃苦,便也顺了家里的意,毕竟定亲的那户人家可是姚家沟的大户,家里有三十多亩田呢。 谁知,陆星河才成亲一个多月,如今家里就要建砖瓦房了? 这让一向心气儿高的陆姗姗给憋屈坏了。 “爹,我不管,你给我将姚家沟那桩婚事给退了,我现在看到那姚尚术就烦。” 陆建齐愁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哎哟,我的祖宗哎,这婚哪里是说退就能退的啊?你当是过家家哩?” 里正家里老大老二是儿子,女儿就陆姗姗这么一个,从小就被一家人骄纵惯了。 陆姗姗一脸的气急败坏:“将他们的彩礼退回去不就成了?” 里正的媳妇陈淑芬上前拉住了陈姗姗嫩滑的手:“乖幺儿,姚家来的那些彩礼,可一直是你收着的,爹娘是半点没沾过,你前一向又是买簪子又是买手镯的,确定咱还能将彩礼退得回去?咱家里可没姚家那么有钱,爹娘是万万拿不出那么多钱去补你的亏空的。” 说着,还给陆建齐使了个眼色。 陆建齐忙说道:“你娘说的是,姚家有三十亩田,家里也是砖瓦房,比那陆星河肯定要强多了的,且不说那陆星河已经娶了媳妇儿,听说那云氏对自家儿媳妇紧张着呢,你插不进去的。” 一听到这里,陆姗姗心里就更不愉快了,活像是别人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好日子一般。 “不过是个没长齐的毛丫头,再紧张她这会也不能给陆星河生孩子,云婶子指不定就是想做做样子恶心我。” 陆建齐听见这话,顿时就有些恼了。 “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的说话这般没羞没臊?往常教你的礼义廉耻都狗肚子里去了?” 陆姗姗被自家爹说了一通,满脸不愉快,哼了一声,就回屋去了。 陈淑芬愁容满面的望向陆建齐:“当家的,你看咱女儿这……” 陆建齐叹了口气,“唉,看着些吧,莫让她去做傻事败了这桩好姻缘,总归再过两个月就成亲了,到时候嫁去姚家也就好了。” 陈淑芬呸道:“那陆星河也真是,什么时候起屋子不好,非要这个时候,好似怕别人家不知道他撞大运了一样,你那铁生叔也是,还特意为了给他看砖来咱家借狗,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陆建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咱能有什么办法?这事儿本就是咱理亏在先,还不许人家转运之后来炫耀了?” 一听这话,陈淑芬就不乐意了,“什么理亏不理亏的,他陆家当时那样的条件,难道要将咱幺儿嫁过去吃苦?况且从前也只是嘴上说说,一没信物二没文书的,咱怎就理亏了?” 陆建齐还想说什么,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屋外。 …… 陆家老宅,一家人吃过饭,陆守成就抱着一捆水稻的秸秆去半山坡的地基上睡觉去了。 云翠荷则将王雪兰和姜秀芹拉到了一旁,小声说道:“娘,四弟妹,星河让我提醒你们一句,今年年成不好,年底粮食许是会涨价,你们最好能囤点粮食在屋里,省得回头花冤枉钱去,我们家前些日子也买了一百斤糙米,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呢。” 两人听说是陆星河让提醒的,心里当时就有了成算。 “星河这孩子平日里话不多,做事情向来稳妥,看来咱是得买些粮食回来了。”王雪兰说着,望向姜秀芹,“老四家的,去你大哥二哥家的新屋跑一趟,将这事儿告诉你两个嫂子一声,顺便让她们嘴上把个门儿,莫要声张出去了。” 这事也是猜测,谁也说不准的,自家人买也就买了,反正家里人多,吃着就是。 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跟风,年底粮食真的涨价了,人家也不会感谢星河。 万一没涨价,恐怕人家还会怪星河胡乱散播谣言呢,她可不想让自己人去当这个冤大头。 姜秀芹说了句是,就跑出去了。 王雪兰见姜秀芹走远,忙从厨房的房梁上取下来三个鸡蛋塞到云翠荷的手中。 “星河念书,得多吃些好的,娘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三个鸡蛋,你拿去一家人吃。” 云翠荷忙摆手:“娘,上次分的两只母鸡也在生蛋呢,你和爹也上了年纪,需要补身子,这鸡蛋我不能要,你们自个儿吃。” 第49章 被当成贼的陆姗姗 王雪兰不由分说的将鸡蛋塞到云翠荷的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从前咱家都指望老三,往后还得指望星河哩。” 云翠荷没办法,只能收了她的鸡蛋,便领着几个孩子回家去了。 “星河,这些年娘身体不好,也没往你外祖家里去过,每年都是你两个舅舅轮流来送点东西,马上就是拜月节了,所幸这两日地基上有你爷和你四叔看着,咱们明日一起去一趟仓河镇可好?” 她的娘家在清酒村,紧邻仓河镇,路途其实跟去南坪镇差不多,只是仓河镇要渡河,往年家里条件差,再加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走不上几步就要喘,她便也不想去了让两个老人担心。 如今身体终于好了些,便着急想去瞧瞧,让两个老人看上她一眼,好放下心来。 再者,今年年成不好,还得去跟爹娘哥哥一家提个醒哩。 陆星河面露担忧,“娘,你这身体……” 云翠荷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娘这身体,娘心里有数,左右坐船也不需要走多少路,明儿咱回来的时候,可以让你大舅赶牛车送咱们到渡口,便不碍事了。” 想着这八年一家人都没往外祖家去过,陆星河便也点了点头。 “好。” 云翠荷听了,红着眼眶去了屋里。 这八年,她不仅拖累了星河,还亏欠了自己的爹娘,让一对老人一把年纪了还为她担心,大哥二哥每年来的时候,她都让两位哥哥带话给爹娘说自己过的很好,可八年不回娘家,两个老的又怎么会真的放心? 娘自五年前从这里抹着泪回去之后,就没再来了,许是腿脚越加不便利了。 …… 一整个下午,陆星河都在屋里看书,楚月就端了个椅子在院子一角的大树下做针线活。 她的针线活也是最近学的,看陆星河腰间的荷包都打上补丁了,便也想着给他做个荷包。 坐下没一会,便察觉到侧边有道目光在打量着自己,回头望去,是个比她要大上三四岁的姑娘。 这姑娘虽然不是长的很惊艳的那种类型,却也小家碧玉。 楚月忙放下手里的针线,“你是?” 转而便望向云翠荷的屋,想跟她说来客人了,却听得那姑娘‘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别喊。” 楚月有些不解的后退两步,这姑娘她也没见过,来家里却不让她喊人,还这般鬼鬼祟祟,难不成是想来偷东西?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可在家里藏了不少银子呢。 “快来人啊,有贼啊。” 陆姗姗见楚月将她当贼,恼的跺了跺脚,为免让人误会,赶忙撒丫子跑远了,没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云翠荷和陆星河都从屋里跑了出来。 云翠荷抄起竖在门边的扫把来到楚月身旁:“月月,贼在哪儿呢?” 楚月一指刚才那姑娘逃跑的方向:“人往那边跑了。” 云翠荷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 楚月摇头:“娘,我没事,就是看刚才那人挺怪的,怕是贼哩。” 陆星河望了眼楚月刚才手指的方向,又重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去屋里吧,别在外头待着了。” “就是就是。”云翠荷也忙说道,“屋里待着去,今年还真是不太平哩。” 楚月点了点头,就跟着陆星河一道去了屋里。 陆星河继续在窗前看书,她就坐在床上做荷包,等快要到饭点的时候,陆星平和陆星安提着篮子回来了,一脸无精打采的神情。 云翠荷见状,忙问道:“这是怎了?” 兄弟两人皱着眉头说道:“娘,近处的山上,连草都难寻了。” 云翠荷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寻不到就寻不到吧,索性明日要去你外祖家,干脆近些日子都不要去山里了,你大嫂今日还看到贼了哩,别是偷拐人家孩子的。” 两人一听,纷纷望着楚月的方向。 “大嫂没事吧?” 正在淘米的楚月笑了笑:“我没事,那贼鬼鬼祟祟的,还没进院子哩,被我一嗓子喊的跑不见了。” 两人见家里人都无恙,便也松了口气。 陆星安将篮子放回厨房,就去烧灶了。 陆星平将路上扯来的嫩叶子剁碎,掺在前几日筛出来的瘪稻壳里喂鸡,还对着三只鸡念念叨叨,“最近山里干净的连条虫都抓不到了,你们就将就着吃点儿吧。” 晚饭,楚月熬了一锅粥,还从地窖里将酱肉拿出来切了几片放在盘子里,没有菜,至少还能吃一两片酱肉下粥,多少能补充点营养。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楚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想今日来的那姑娘的穿着打扮也还算精致,她头上还簪着钗子呢,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 她回头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 “相公,你睡了吗?” 背对着楚月的陆星河听到声音,睁开了眼。 “怎了?” 楚月将身体躺平。 “相公,你说今日来家里的那个姑娘会是谁呢?我在想,我是不是误会人家了。”转而又说道,“但她当时的样子确实挺奇怪的,我又不认识她,她居然让我不要喊人,我就以为她是贼了。” 陆星河也躺平身体,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既是不认识的人,还想那么多作甚?” “这不觉得奇怪嘛。” 楚月说着,打了个哈欠,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明明上一刻还在说话,竟转眼就睡着了,陆星河有些好笑的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还说自己不是孩子,只有孩子才会这般没心没肺。” 他说完,将手抬高枕在自己脑后,回想着楚月的话。 今日来的小偷竟是个女人? 这事,确实挺玄乎的。 不过有些女人擅长装柔弱,博取同情来骗取钱财的也是有的。 宁可信其有。 想到这里,陆星河起了床,将楚月之前藏在各个角落的藏银子的竹筒全都找了出来,踩着书桌放上了房梁的凹槽里,还用房梁上闷坏的旧木方往凹槽的地方推了推,倒是完全看不出里边藏了东西了。 这样,哪怕真的进小偷了,这些银子他们也找不到。 毕竟是小丫头亲自赚来的,要是真被偷,她就该伤心了。 …… 第二天一早起来,陆星河将自己的笔墨和书收好之后,将书桌搬去了陆星平两兄弟的屋里。 第50章 大嫂才不是怪物 兄弟俩摸不着头脑。 “大哥,你将书桌搬我们屋里来做甚?” 陆星河淡声回道:“先放一放,待从仓河镇回来我就搬回我屋里,莫要对外说。” 兄弟俩哦了一声,虽然还是一脸懵,却也都没再问。 因为要去仓河镇的缘故,云翠荷起了个大早。 她将家里剩的红枣匀了一斤出来,又从装陈米的袋子里装了三十斤米一起放在了背篓里。 “星河,咱家里那些晒好的稻子,改天去大林家里剥出来吧?” 陆星河应了一声,“今年年成不好,咱家那些谷子估计也只能剥个两百来斤米,到时候就留着咱一家人自个儿吃吧。” 云翠荷点头,“成,总归咱家里有这么多张嘴,到时候剥了之后留家里慢慢吃吧。” 吃完早饭,陆星河就背起背篓领着几人出发了。 楚月挽着云翠荷的胳膊走在最后,“娘,咱也不着急,今日要实在到的迟了,咱就住上一晚,总归新屋的地基上还有爷和四叔看着呢。” 云翠荷点头,“好,不着急。” 许是回娘家心切,脚步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 楚月没办法,只能扶着她快步往前走。 半个时辰后,一行五个人终于到了渡口,也幸好今儿天不热,否则顶着大太阳的天气,云翠荷肯定是走不远的。 因着干了许久的缘故,河堤中的水位降了许多,要渡河的话,得顺着有些陡峭的河堤往下走到船边儿上。 “上头的几位,可是要渡船?”船夫站在船上喊道,“今儿只要两文钱一位,上来就能走,还不用等人呢。” 最近天旱,河堤中的水位不高,大概到成年人的胸腔下部,不少人因为不想花那三文钱的渡船银子,直接脱了衣裳淌过去,过了河对岸,再找个隐蔽的地方将里头的湿衣服换了,这也导致船夫的生意差了许多。 云翠荷一听今日渡船比平日还便宜了一文,立马说道:“行,那就劳烦老伯将我们渡到仓河镇了。” 船夫哎了一声,便将竹竿往水里一撑,让船尽量靠近河堤,好让客人上船。 陆星河是第一个上船的,他上去之后,便转身将云翠荷扶上了船,楚月和陆星平两兄弟随后也也被他拉了上去。 “几位坐稳了,开船咯。” 船夫用竹竿往岸边一撑,几人就出发了。 从这里的渡口到仓河镇得两刻钟的功夫,楚月将云翠荷扶进了船篷里,避免她吹着河风之后头会痛,还用船篷外的竹篾将前头稍稍挡了挡。 陆星平和陆星安则趴在船边,满脸好奇的望着船夫撑船前行。 “老爷爷,您在这里撑多久的船了?” 船夫哈哈一笑,“我从十二岁就在这里撑船了,大概得有四十年了吧。” 两人脸上都带着些微的惊讶,陆星平往船夫的方向看去,“是撑船很赚钱吗?” 老人笑着叹了口气,满是沟壑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 “哪里是赚钱,只是因为撑船撑久了,只会撑船罢了,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他转头望向两个小男孩,“小家伙,别想着跟老头子一样一辈子困在船上,这世上,比撑船有趣的事情多着哩。” 两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楚月坐在船篷边缘,将手放进水里划拉着。 河水水位虽然不高,却很清澈,河中的水草随着水流的流动微微摇摆着,突然,楚月的手被一个冷冷的滑滑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她本想缩回手,低头望去,见是一条鱼时,便趁着那条鱼从手边经过,直接扣住了它微微活动的鱼鳃,因为被拿捏住命脉,水中的鱼奋力的摆动着尾巴,劲道之大,楚月一下子无法将它提起来,导致船身也开始晃动。 “相公,快来帮忙!” 陆星河赶忙上前将楚月抓住的那条鱼给拎上了船。 胳膊长的鱼,怕是得六七斤呢。 船上几人望见这一幕,哑口无言。 半晌,船夫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的这般好运气呢?老头子撑了四十年的船,还从没见哪个船客在船上捉到过鱼呢。” 云翠荷忙笑着打哈哈,“像今年这般干,也少见呢,许是水太低了,才让我家孩子有了机会。” 那船夫一笑,便释然了。 “也是,今年这般干的天,也是少见呐。” 说完,继续撑船前行。 陆星平和陆星安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笑。 玩个水都能抓到大鱼,确实很大嫂。 两刻钟后,船在仓河镇外的渡口靠岸。 云翠荷给船夫支付了十文钱的渡船费用,嘱咐自家晚些时候还会渡船回去,便在陆星河和楚月的搀扶下上了岸。 陆星河背着背篓,提着鱼走在前头,云翠荷由楚月扶着走在后头。 陆星平来到楚月身旁小声问道,“大嫂,刚才那条鱼你是怎么抓到了?” 楚月抿唇一笑,脸颊边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可不是我要去抓它,是那条鱼自个儿碰到了我的手,本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后面见是鱼,才抠住它的鱼鳃的。” 陆星平抓了抓脑袋,眉头挑的额头都堆起了褶子,“竟还有这般邪门儿的事。” 云翠荷有些无奈的望着两个小儿子,“嘴巴都严实点儿,别将这事说出去了,免得不知情的外人将你嫂子当怪物了。” 陆星平微微抬起下巴,“大嫂再不济也是个仙女,才不是什么怪物。”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走走歇歇,终于到了清酒村。 刚到村口,便有人认出了云翠荷。 “哟!翠荷回娘家了?” 云翠荷忙笑道,“是呢,婶子。” 那妇人将手中正打着补丁的衣裳放回针线篮子里,“哎呀,都八年没见你了,你娘总念叨着,要不是她走不了了,早要去看你了。” 云翠荷心底一突,“我娘怎的了?” 那妇人见云翠荷似乎不大了解家里的状况,便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到,“回去瞧瞧吧,你娘在屋里盼着你呢。” 云翠荷有些慌,忙加快脚步往娘家的方向走去,饶是路上再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笑着回应一句,没有再停下来。 第51章 老寒腿 没一会,几人来到一处小院前,云翠荷红着眼眶敲了敲院门。 “爹娘,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纷纷出了屋,云大保赶忙上前将院门打开,见真的是云翠荷,满脸激动。 “小妹今日怎的回了?娘还念叨让我过些日子给你们送点米过去哩。” “想家了,就回了。”云翠荷一边说,一边往屋里瞅,“大哥,娘呢?” “娘在屋里呢。”云大保打量着她,面带关切,“走这么远的路,身体可还受得住?” “大哥放心,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转而望向一个又一个从屋里出来的亲人,云翠荷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爹,大嫂,二哥,二嫂,我回来了。” 两个嫂嫂没说话,却都跟着红了眼眶。 云正平望着许久不见的女儿,眼中也泛着泪花,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好,回来了好,去屋里看看你娘去吧。” 云翠荷哎了一声,便进屋去了。 “娘,我回来了。” 听见声音,李秋莲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我的囡啊,你可算回来了。” 母女俩抱着哭了好一会才松开,云翠荷摸了摸李秋莲的腿。 “娘,您这腿到底怎么了?” 李秋莲叹了口气,“娘这老寒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放心吧,只要你好好的,娘就没事。” 云翠荷望见自家娘苍老了不少的面容,既心疼又内疚,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是我不争气,让娘担心了。” 李秋莲满脸慈爱的抚了抚云翠荷的背。 “从前将你嫁去半坡村的时候,就是因为打听到老陆家一家心善,家辉那孩子又是个秀才,想着你往后日子能好过,娘也没想到他……”似是怕触碰到云翠荷的伤心事,李秋莲重重的叹了口气,“苦了你了。” 云翠荷摇了摇头:“娘,我不苦,这些年他虽然不在,但三个孩子都很听话,也孝顺,我不后悔,也从没怪过爹娘。” 李秋莲蹭了蹭眼角的泪,转而拍了拍云翠荷的手。 “今日赶了半日的路,身体可还吃的消?” 云翠荷吸了吸鼻子,脸上带着一丝笑:“娘,我的身体好多了,月月前段时间给我请了大夫,又抓了药,还买了不少东西调理身体,要不是因为身体好了些,我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李秋莲坐直身体,“我听人说星河娶媳妇儿了?” 云翠荷点头,“是呢,叫楚月,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等会我便让几个孩子进来一一给娘瞧过。” 李秋莲满脸欣慰,连说了三个好。 屋外,陆星河将手里的鱼和背篓中的米和红枣一并交到了云大保手中。 “大舅,这些是我娘让带的,你拿去厨房吧。” 云大保眉头紧拧,“你们自个儿日子都不好过,还往这里拿东西作甚?这么大条鱼,花了不少钱吧?” 陆星河将空了的背篓放去了屋檐下,“鱼是我们在河里抓到一并拿来的,并未花钱,大舅先归置这些东西吧,我们去屋里看看外婆了。” 说完,便带着楚月和陆星平陆星安两兄弟去了屋里。 云正平则望向不远处的两个儿媳妇,“老大媳妇,你和老二媳妇快些去做饭,中午将那条鱼剁了,咱一家人吃。” “好嘞,爹。” 两人赶忙从云大保手里接过鱼,就去厨房忙活去了。 陆星河四人进了屋,纷纷开口叫了声外婆。 李秋莲笑着应了之后,满脸慈爱的朝着楚月招了招手,“孩子,过来让外婆瞧瞧。” 楚月望了眼云翠荷,落落大方的走了过去。 陆星河三兄弟毕竟是男子,在跟李秋莲打过招呼之后便出去了。 李秋莲抓着楚月的手,从枕头下的帕子里摸出了一个细银镯子套到她的手上,脸上带着一丝缅怀。 “这镯子,还是外婆年轻时候,家里给置办的及笄礼,后来做活多了,手腕粗了便也就戴不下了,前些日子听说你和星河成亲,便让你大舅拿去镇上洗了洗,戴在你手上,倒是好看的紧。” 楚月望着手腕上看起来崭新的细银镯,有些无措的往云翠荷的方向望去。 这细银镯,云翠荷从前也见过,娘宝贝的很,从前家里条件潦倒的时候,她也舍不得融掉换粮食。 “既是外婆给的,就拿着吧。” 李秋莲将楚月的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个细银镯子,“拿着吧,外婆的一点心意。” 楚月抚了抚自己袖子下的细银镯,心底覆上了一丝暖意。 娘家人巴不得能从她身上剥层皮下来,但嫁给陆星河之后,这边的亲戚,似乎每一个都善意待她。 云翠荷望向楚月:“月月,你之前可有听你隔壁的那位伯伯说起过如何治疗老寒腿?” 楚月这才望向李秋莲的腿。 “外婆的老寒腿很严重吗?可否先让我瞧瞧?” 老寒腿这一毛病可大可小,轻症可以采取积极治疗进行缓解,症状过重,甚至有截肢或者生命危险。 她得看看,外婆的老寒腿究竟严重到了何种程度。 还不等李秋莲回答,云翠荷首先撩开了床上的薄被,帮着李秋莲将腿露了出来。 “娘,月月从前在娘家的时候,隔壁就是行脚大夫,她多少还是懂得一些的,您就让她给瞧瞧吧。” 听到楚月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李秋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几年膝盖总是酸麻胀痛的厉害,近几月天旱都还稍稍好一些,多少能下床走上两步,要是碰上阴雨天,脚不沾地都疼,冬里更是不敢下床。” 想到这天马上就要凉下来,她心里就直犯愁。 楚月往李秋莲的腿望去,膝盖处微微有些肿胀,再伸手捏住她膝盖骨的位置摸了摸,随后又抬起她的一条腿活动了一番,望见她脸上痛苦的神情,楚月重新将她的腿放回床上,又将她的裤管给放了下来,盖好被子。 “外婆的老寒腿虽然严重,但还有治,只要保养的好,至少生活上是能恢复正常的。” 第52章 宝贝疙瘩 李秋莲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楚月。 “真的?” 这些年,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可太希望自己能正常下地走路。 云翠荷更是喜极而泣:“那可太好了,月月,外婆这腿要如何治疗?” 她知道,楚月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她有把握的事,那肯定是错不了。 就在这时,一道细细的声音传入了几人耳中:“都需要注意哪些,表嫂和我说说可好?平日里都是我在照顾奶,届时表嫂说的,我都会注意的。” 楚月回头望去,是个十二岁左右,长相标致的小姑娘。 “这是你二舅的小女儿梦香,今年十二,这丫头啊,又孝顺又妥贴。”李秋莲说着,忙朝着云梦香招了招手。 云梦香走近了,望向楚月微微福身。 “梦香见过表嫂。” 楚月忙跟着行礼。 “梦香妹妹,家里可有艾草?” 云梦香忙点头:“有的,端阳的时候,家里割的那把艾还在厨房挂着呢,我这就去取来。” 没一会,云梦香就取来了艾草,楚月抽了一根点了,指着膝盖上几个重要穴位给云梦香做示范。 “这里是鹤顶穴,这两个地方是内外膝眼穴,这里是三阴交穴和阳陵泉穴,隔日一次,给外婆灸这几个穴位,需要长期坚持。”似是被艾草的烟味呛到,楚月咳嗽了两声才又说道,“我手里的艾是没有经过处理的,回头可以让大舅二舅将这些艾草捣碎成艾绒,做成粗一些的艾柱,烟没有这么大,效果也更好一些。” 云梦香忙点头:“我记着了,还有吗?” “天寒的时候可以买些粗盐和花椒混合在一起炒热放到布袋中,给外婆外敷在膝盖上,能驱寒通络,再泡上一些杜仲酒,泡七日之后饮用,每日两次,每次一小杯,可千万要盯着外婆,莫要贪杯了。”楚月望向云梦香,“其余就是多按摩,适当下地活动,不要负重和受寒。” 见楚月说的这般具体,又头头是道,云梦香既羡慕又佩服。 “表嫂可真厉害,比咱们村儿里的大夫还厉害。”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罢了,也就是从前见大夫给人这么治疗过,要真遇上棘手的,我可没辙。” 李秋莲望向云翠荷,“囡从哪里找来的宝贝疙瘩?年纪不大,竟这样厉害?” 云翠荷捂嘴一笑,“那可不?月月如今还真是我家的宝贝疙瘩呢,连南坪镇药铺里的坐堂大夫都说要给她引荐师父,可见这孩子还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李秋莲点了点头。 “好啊,孩子们越出息,老婆子就越高兴。” 大夫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若能习得一手医术,往后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云梦香望着楚月,满脸崇拜。 她要是能有表嫂这般能干就好了。 因着艾草没有经过加工的缘故,烧起来极快,没一会手里的艾便烧完了。 楚月将手里没烧完的艾草梗子扔去了屋外,又给云梦香交代了一些事情,厨房那边的大舅母二舅母便叫吃饭了。 午饭是糙米粥,一大砵熬的浓稠的鱼汤,一碟盐菜,楚月盛了一碗鱼汤,将帕子里包着的几颗枸杞放进了鱼汤里,递到云翠荷身前。 这个动作做的极其自然,并没有刻意去博取关注,看的一旁的大舅母许氏满脸羡慕。 “翠荷,你这儿媳妇可真孝顺。” 云翠荷一点头,忙笑着说是。 二舅母江氏则小声哼唧道,“莫不是做做样儿吧?” 谁出个门儿还随身带着枸杞子的? 厨房里的气氛因为江氏的话,突然凝滞了。 云翠荷有些不悦的蹙起眉头,因为是娘家人,所以没有立即反驳。 陆星河眉眼微沉,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陆星安则板着一张小脸,差点就将不满两个字写脸上了。 陆星平放下手里的筷子,噘着嘴闷闷的说道,“二舅母这话说的不对,我大嫂在家里就这样,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大嫂在家里对娘有多照顾,他们几兄弟比谁都清楚,谁要说大嫂的坏话,他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就在这时,云正平将手中的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戳。 “老二媳妇,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江氏这才讪笑着打着圆场,“嗐,你们别在意,我也就是嘴巴没把住门儿这么一说,三妹将我当个屁放了就是了,都快些吃饭吧。” 因着江氏是自己的嫂子,吃完饭再过会就要离开的缘故,云翠荷便也没和她计较什么。 吃完饭,云翠荷又陪着李秋莲坐了一会,将装着一百文钱的荷包悄悄塞到她枕头下之后,一家人便告辞离开了,毕竟回去还有一段不短的路呢,不早些回的话,恐怕得天黑了。 云大保忙去牛棚里牵来了自家的牛,套上牛车便载着几人往仓河镇去了。 “大哥,爹和娘就劳烦你和二哥照顾了,往后我要是有时间,便会多回来瞧瞧,只是家里马上就要起屋子了,下次再来,怕是得过年了。” 赶着牛车前行的云大保有些惊讶的往云翠荷望去。 “起屋子?”仔细想了想,小妹家里那屋子确实不大牢靠了,是该起新屋了,“钱够不?在家的时候怎的不说,大哥二哥虽然手头不宽裕,好歹能支持你一两二两的。” 云翠荷心底一暖,忙笑着摇头,“够的,不够的话,方才在家我就与大哥二哥开口了。” 云大保想了想,又说道:“啥时候开始起屋子呢?” “我公爹给看的日子,明儿就开始了。” 云大保眉头一抬,“哟,这样快?回头我跟爹娘说一声,到时候和成材去给你帮几天忙。” 土砖房砖大,起屋子快的很哩,多两个人帮忙,想来不用多久就能建起来了,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云翠荷满脸笑意,半开玩笑的说道:“成,到时候给大哥二哥开工钱。” 云大保听了哈哈一笑,“你也不容易,大哥二哥帮也就帮了,可不兴计较这个。” 第53章 簪花 云翠荷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就被爹娘和两个哥哥宠着,如今出嫁这么久了,爹娘和哥哥们还待她这般好,她很知足。 待到了渡口,一家人下了牛车,与云大保告辞之后,趁着天还早,便进了仓河镇,想顺带买点必需品回家。 仓河镇的繁华程度远不及南坪镇,这里甚至连如意居那样不算太大的酒楼都没见到两家。 街道两旁的店铺也都比较陈旧,因为上次给云翠荷抓的十副药已经喝完,楚月便当先进了一家药铺,将朱大夫给开的方子递给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的老头。 “老伯,你们这里能配齐这副方子吗?” 并非她要这么问,实在是面前这个药铺看起来比陈记药铺要潦倒太多了。 那老头眉头一挑,接过楚月递来的药方看了看,转而又望向她。 “你们之前可是去南坪镇看过诊?” 楚月略微意外的点了点头,“您是如何看出的?” 老头望着那张方子嘿嘿一笑,“我那徒弟的开方习惯和这手狗爬的字,老头子我可太熟悉了。” 楚月有些惊讶的望向他。 “您就是朱大夫的师父?” 他虽然看着邋遢,却比朱大夫的精气神儿还要好哩。 老头眉头一挑,“哟!那老小子还与你提起过我呢?” 楚月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你徒弟要将你引荐给我做师父吧? 就在这时,药铺后头走进来一个中年人,望着老头说道:“师父,里头的客人已经可以进行施针了。” 老头忙将手里的方子往那个中年人递去,“喏,这个小姑娘是你朱师兄的客人,你来给她抓药吧。” “好勒。”中年人忙笑着接过方子,“不知这药,姑娘要开几副?” “要十副。” 那中年人跟楚月说了声稍等,便去柜台后抓药了。 楚月望着忙活的中年人问道,“刚才那个老伯,是这个药铺的老板吗?” 中年人忙摇头,“我才是这里的掌柜,他是我师父,最近来了个棘手的病人,恰巧师父他老人家来仓河镇吃烤田螺,我才有机会将他老人家请来这里哩。” 难怪说话不像这里的口音。 “他来仓河镇,就只是为了吃烤田螺?”楚月又问道。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 “师父随性自在,走到哪儿诊到哪儿,他走过的地方,有不少大夫得过他的指点,这些人无论年龄高低,一律叫他师父,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中年男人的脸上满是崇拜。 “我们这些弟子的医馆,也便成了老头儿觅食的落脚处,不过他也不是免费在这里吃喝,要么会帮我们解决一些棘手的病症,要么会给我们解答医术上的疑难。” 看来朱大夫这位师父,还真是挺厉害了。 喜欢美食? 楚月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寻思着要是想让老头能多教她一些医术,她是不是得多研究些好吃的东西出来,每天换着花样的做给他吃? “他接下来会去南坪镇吗?” 中年男人再次笑了笑,“还真是,师父他老人家最近总念叨南坪镇出了一道新菜式呢,要不是我们这儿有个病情复杂的病人将师父给拖住了,他老人家老早就去了。” 楚月捂嘴一笑,还真是个可爱的老头。 中年男人将给楚月抓的药材打包好,便交到了她的手中。 “姑娘,你要的十副药总共是三两银子。” 楚月付了钱,因着等会要去渡口的缘故,便直接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陆星河和云翠荷不知道去了何处,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两正等在门口,见她来,陆星平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药。 “嫂子,娘在对面的布庄买布,说要给你做衣裳呢,让你抓好药也过去瞧瞧去。” “做衣裳?” 楚月瞅了瞅自己身上才穿不到一个月的衣裳,这不是才做了吗? 待到对面布庄的时候,便见云翠荷手里正款着一大包棉花,手正捏着一块红色的布捻着,望见楚月来,她忙招手,“月月,快来看看这个红布怎样?” 楚月进了布庄,将云翠荷手里的棉花款在自己肩上。 “娘,怎的又要给我做衣服了?” 云翠荷的手得了空,这才拿过红布在楚月身上比划了一番,还边说道,“这都八月了,天看着凉了,不提前给你做好衣裳,回头你不得挨冻了?” 说完,还满意的笑了笑。 “我瞧着这红布正正好,回头做好了冬里穿,喜庆。”说着,便望向掌柜,“掌柜,就这块红布吧,襦裙要青色,给我扯够做两身衣裳的布就够了。” “哎。”掌柜的应了一声,就去裁布了。 买了布和棉花,出门的时候,陆星河正等在布庄外了,他将抓的药,以及棉花和布全都放进了背篓中。 云翠荷和陆星平兄弟走在前头,楚月故意落在陆星河身旁,小声问道:“相公,你方才去哪儿了?” 陆星河笑望着她,“怎了?” 楚月抿了抿唇。 “没怎了,这不是好奇吗?不过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 陆星河摸了摸她的头,转而从自己的褡裢里取出了一朵粉白色的小簪花簪在了她的头上。 小姑娘五官本就生的精致,养了一个多月,原本瘦到脱相的面颊也饱满了不少,粉白色的簪花别在她头上,衬的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刚才路过一处小摊的时候,瞧着这个挺别致的,便想着给你也买一朵,果然很合适。” 楚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的簪花,唇角上扬,转而望向前方脑袋上空无一物的云翠荷。 “你给我买簪花做什么呀,娘都没有呢,万一给人看见了多不好?” 陆星河从褡裢里再次取出一根简单朴素的簪子。 “娘也有的。” 楚月展颜一笑,“咦,这个很适合娘哩,相公真会挑。” 陆星河牵起她的手,“咱快些走吧,娘和星平星安都要到渡口了。” 楚月望着陆星河拉着自己的手,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牵着了,却还是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欢喜。 第54章 家里进贼 云翠荷母子三人刚到达渡口的时候,原本回过头想叫陆星河和楚月快一些的,瞧见小两口手牵手的模样,忙又将脑袋给转回去了。 “都别看,回头你嫂子该害羞了。”云翠荷忙摁住了两个儿子的脑袋。 陆星平望着云翠荷,“娘,你有没有觉着,大哥大嫂还挺般配的?” 陆星安白了他一眼,“笨蛋!人家是夫妻,当然般配了。” 云翠荷有些无奈的笑着摇头。 “你们俩呀,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转而望着前方一人面前放着两个箩筐,里头叽叽叽叽叫个不停,忙拽着两个儿子往那边走去,“那边有人卖小鸡仔哩,咱先瞧瞧去。” 待走近了才发现,这两个箩筐里,一个装的小鸡仔,一个装的小鸭仔。 “老人家,你这小鸡小鸭怎么卖的?” “小鸡仔三文钱一只,小鸭仔五文一只,小鸭仔是养了半个多月了的,比鸡仔要大上不少哩。” 云翠荷蹲下身,轻轻的捞起其中一只小鸡仔细观察,“您自家养了许多鸡鸭吗?” 老人叹了口气。 “养了一些,往年就靠这些鸡鸭过日子哩,今年田里没收成,鸡鸭也没得粮食糊口,买粮食也不划算,便想着卖掉一些。”见云翠荷在观察鸡鸭,老人又继续说道,“客人尽管放心,我这些鸡鸭都健康着哩,保管存活高。” 云翠荷笑着拍了拍手,“那行,老人家便给我二十只小鸡仔,五只小鸭仔吧。” “哎。” 最终,小鸡小鸭被装进了陆星河背后的背篓中,至于背篓中的东西,则由几个人分别拿在手里了。 回去的船上,仍旧只有一家五口人,渡船的也仍旧是来时的那个老人家。 望见几人手里提着的东西,他笑道,“哟,还买了不少东西哩。” 云翠荷笑了笑,“都是些必要的。” 船舱里,楚月将陆星河给云翠荷买的簪子拿了出来,“娘,这是相公特意给你挑的簪子哩,我给你戴上吧?” 云翠荷有些意外,“怎的还给我也买了哩?你们小丫头戴戴就行了,娘都一把年纪了,戴着像什么样子?” 话虽然这样说,眼睛却一直望着楚月手里那根簪子。 楚月笑了笑,抬手将那根簪子别在了云翠荷的发间。 “谁说娘老了?明明还年轻着哩,这簪子娘戴着真好看。” 云翠荷没好气的笑望了她一眼。 “哪里就年轻了?娘都三十五了哩,你要是年岁稍稍大一些,娘指不定明年都抱上大胖孙子了。” 听到这话,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娘,你说什么呢?可是嫌我年纪小了?” 云翠荷忙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天地良心,娘可没有半点嫌弃你的意思,娘就是开个玩笑,孙儿这事,娘没那么急的,再说,星河如今还要将心思用在念书上哩,待他考出个成绩,再考虑这些事也不迟。” 楚月一听,心情才放松下来。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回到家中。 只是刚到家,陆星河便发现了不对劲。 院门虽然没有被损坏,但院墙一角的篱笆,却有明显的歪曲,显然有人从那里进来过。 他忙开了锁,“都去屋里瞧瞧,可有丢什么东西?” 几人一听,都慌了。 云翠荷眉头紧锁,“怎了?难不成咱屋里进贼了?” 陆星河摇头:“不确定,先去看看吧。” 几人一听,忙往各自的屋子去了,待陆星河将背篓放在墙角,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却见屋里的小丫头急红了眼。 “相公,怎么办啊?我藏的银子都不见了。” 今日出门的时候,她总共带了不到五两银子,还有足足一百九十两藏在家里呢。 这要是都丢了,她前些日子不就白忙活了吗? 听见小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陆星河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先不急,你的银子都没丢。” 楚月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 “可是,我藏的那几个地方,都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她藏东西的地方昨晚陆星河虽然全都动过,但在将银子拿出来之后,他可是全都归原了的,看来家里是真的进过贼了。 陆星河敛去眼底的黯芒,笑着抚了抚小丫头的背:“放心吧,我料想到家里买了青砖,村里会有人眼红,便将银子换了个地方藏着了。” 他说着,往藏银子的房梁处望了眼。 楚月心领神会,忙笑着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我说你今早上怎么将书桌搬去星平和星安的屋里呢,原来是因为……” 陆星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某个小财迷时不时要去瞅上一眼,我当然不能让银子丢了。” 楚月有些不太敢看陆星河的眼神,她抿了抿唇,低着头往屋外跑去。 “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少东西。” 望着楚月离开的身影,陆星河的眼底闪过一抹沉思,今日来家里行窃的,会是谁呢? 将这个疑问放在心底,陆星河往陆星平和陆星安两兄弟的屋里搬桌子去了。 楚月将厨房房梁上两个吊篮给放了下来,细细检查了一番,倒是没少东西,看来那贼的目的是银子了。 没一会,云翠荷也出了屋,见楚月在厨房,忙走过去问道,“月月,你那里没丢什么吧?” 楚月摇头,“没有,娘呢?” 云翠荷松了口气,“娘也没丢,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我屋里被翻的乱糟糟,针线篮子都撒了一地,这人怕是瞅准了咱今日不在家,所以就来了,恐怕就是村儿里的人哩,娘走的时候也没想到这茬儿,不过幸好娘留了一手。” 楚月笑了笑,“总归家里没丢东西,咱往后仔细着些就是了。” 云翠荷忙点头。 “是呢,今年年成这般差,往后世道也只会越来越乱,可不得仔细着些。”转而望向楚月,“月月往后要去哪里就让星河跟着,可千万得当心,莫要一个人到处跑了。” “好,我听娘的。” 云翠荷突然觉得脑子有些晕晕的,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紧蹙起了眉头。 楚月见状,连忙起身扶着她进了屋。 “娘今日走了这般远的路,许是累了,先歇息一会吧,等会晚饭我来做就好。” “哎,辛苦月月了。” 楚月忙说道:“都是一家人,没这么多计较,娘只管先将身子养好便是。” 云翠荷拍了拍楚月的手,寻思着养闺女儿还是知冷暖,家里三个小子虽也孝顺听话,却远没有这般体贴舒心。 第55章 吃醋 楚月刚从云翠荷的屋里出来,便见陆星平愁眉苦脸的撑着下巴坐在屋檐下。 她满脸疑惑。 “星平,你这是怎了?” 陆星平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们的东西都没少,为什么就我的少了哩?” 楚月一听,神色严肃起来。 “你少什么了?” 少年再次叹了口气,小小的脸上满是忧愁,“每年过年的时候,娘会给我一文钱的压岁包,我还寻思着可以攒着往后娶媳妇儿哩,这下好了,还不到娶媳妇的时候,攒了八年的压岁钱全没了。” 见他这愁眉苦脸的样,楚月突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攒了八年,你到底攒了多少?” 陆星平撑着脸颊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八文啊。” 楚月先是一愣,随后满脸淡定的哦了一声,便往厨房去了。 陆星平坐在屋檐下噘着嘴哼哼唧唧,“怎么都是这表情,难道我丢了钱不应该被同情吗?哼!大嫂和大哥、星安一样过分!” 没一会,陆星安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就八文钱,也值得你这般惆怅?回头我分你一半,咱俩就又是一样多了。” 楚月在厨房听的既心酸又想笑。 因为家贫,这两个孩子对于钱并没有太大的概念,今日去仓河镇还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也并不知道家里最近发的几笔横财。 或许,他们会以为自己手里的八文钱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吧? “星安,我刚下好了米,你来帮我烧把火。” “好嘞。” 陆星安应了一声,马上往厨房去了。 楚月去了一趟屋里,从自己的钱袋中拿了二十文钱,出屋子之后,将陆星平也叫去了厨房,随后将二十文分成两份,放在他们手中。 “喏,这是给你们的零花钱。” 陆星平有些愣愣的望了眼手里的十文钱,又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大嫂……” 楚月打开了盖着地窖的木板,从里头取出了一枚鸡蛋,边将木板盖上边说道:“拿着吧,想买点什么或者攒着往后用都行,不过往后可得藏严实点儿,别再被人摸走了。” 陆星平有些感动的吸了吸鼻子,还是大嫂最好。 “谢谢大嫂,往后我会跟孝顺娘一样孝顺你的。” 楚月‘噗嗤’一笑。 “我可不要你孝顺,你们好好孝顺娘就行了。” 她将手里的蛋给云翠荷做了份红糖鸡蛋汤端去了她的屋里,让她先喝碗糖水缓一缓。 随后又从吊篮里抓了小把花生米,清洗干净炒了一小碟,晚上就着花生米下粥了。 前些日子连野菜都没挖到,一家人已经好久没吃过绿叶蔬菜了,只能家里有什么就做点什么。 吃完晚饭,陆星安和陆星平无比积极的收了碗筷就出去洗碗了。 云翠荷则望向陆星河。 “星河,你说来咱家里偷钱的人会是谁呢?” 之前家里那头猪被偷的时候,他都能顺腾摸瓜找到楚有前,在她看来,自己儿子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陆星河摇了摇头。 “不知道,总归丢的东西不多,咱往后仔细些就是了。” 虽然八文钱也是钱,但明儿家里就要开始起屋子了,他实在没工夫为了八文钱去大费周章,往后多留个心眼,行窃的人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楚月突然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姑娘。 会是她吗? 虽然不认识,但她就是觉得,那姑娘给她的感觉不怎么好。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云婶子,你在家吗?” 听见声音,云翠荷微微拧起了眉头,她出了屋,望见站在院子外边的陆姗姗时,假意热情。 “是姗姗来了,可是你爹有什么吩咐?” 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快要到交赋税的时候了,但往常这种事情可都是里正自个儿来的,如今怎的陆姗姗上门了? 陆姗姗鼓足勇气,“云婶子,我可以跟星河说两句话吗?” 云翠荷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姗姗,你我两家,从前也就是多嘴开了句玩笑,如今我家星河已经娶媳妇儿了,再来见你也不合适,你要是有什么话,就先与我说吧,我寻思寻思有没有必要为你转达。” 听到云翠荷这般毫不客气的话,陆姗姗眼里的泪就开始打转儿,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婶子,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想要破坏星河的家庭。” 云翠荷哦了一声,“那你还来作甚?” 陆姗姗咬着唇,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委屈。 厨房里,楚月听到外头的对话,眉头微挑。 什么情况? 外头来的姑娘与陆星河有关? 转而瞟了眼陆星河那张没有丝毫涟漪的脸,她起身出了屋,在望见陆姗姗那张脸时,楚月的眼底带着些惊讶。 竟是她! 居然还想单独和相公说话。 难怪她总觉得这姑娘上次的表现太过怪异,她之前偷偷摸摸来这里,怕是为了见陆星河吧?亦或者,想看看嫁给陆星河的她是什么模样。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娘,这是怎么回事?” 云翠荷心底一慌,忙将楚月拉到身后。 “不是什么大事,月月先去屋里吧,这事娘来解决。” 这小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万一介意这事,往后和星河在一起,心存芥蒂怎么办? 也怪这陆姗姗,都已经快要成婚了,还来招惹他们家作甚? 从前嫌弃自家家贫,不承认口头上的娃娃亲,如今看到自家要建青砖房,就找上来了,真真是个嫌贫爱富的墙头草哩。 幸好星河娶的人不是她。 “姗姗,你回去吧,大家都在一个村儿里,沾亲带故的,我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婶子家里境况虽然不好,待下月你成亲,我还是会备上薄礼去吃酒的。” 陆姗姗心里急了,她吸了吸鼻子,上前握住了云翠荷的手。 “婶子,我是真有事情要找星河,我或许知道是谁进你家里偷东西了。” 云翠荷一愣,竟没有立即将她的手剥离开。 楚月低头用脚尖揉着地上的土。 星河星河,喊的可真够亲密呢,这不知道的,恐怕还真会以为他们有什么了。 她抬起头,直视陆姗姗,“我们家进贼,我们都是晚饭前到家才知道的,根本没有对外说过,你为何会这般清楚?” 第56章 哄媳妇儿 原本云翠荷是没想到这一茬的,被楚月这么一提醒,看陆姗姗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月月说的对,你为何会知道我家进了贼?难道这事是你干的?” 陆姗姗心里一慌,忙摆手。 “不,婶子你别误会,不是我。”转而又望着楚月怒道,“我爹是半坡村的里正,我根本不可能是小偷,你不能因为我和星河曾经有过婚约就诋毁于我。” 原来,他们有过婚约。 楚月被陆姗姗的话惊的后退了一步,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臂膀中。 “没事吧?” 怀里的小丫头有些木木的摇了摇头,却怎么都藏不住眼底的委屈。 陆星河轻抚着她的背,往陆姗姗望去,“你确定我们之间存在过婚约?可有信物和文书?这种造谣诽谤的话,官府向来是严惩不贷的,今日念在你是初犯,便不与你计较,倘若再让我听见一次,那你便等着对簿公堂吧。” 对簿公堂! 两人从前毕竟还是有婚约在身的,陆姗姗本以为,陆星河对自己至少是有那么一丝丝怜惜的,但他此刻冷冰冰的语气,犀利的言辞,让她惊的倒退了几步。 望着被他护在身前的楚月,她的心底有些酸涩,如果前些年家里不否认这桩婚约的话,如今被他这般护着的人就是她了吧? 这边的动静,逐渐被周围的人听见,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热闹。 见陆星河一家人都向着楚月,陆姗姗也实在是没脸继续在这里待着,便只能捂着脸跑远了。 云翠荷叹了口气,回头便跟楚月解释。 “月月不要介意,从前星河和那陆姗姗的婚约,就是他们年幼的时候,两家人说的玩笑话,之后咱家里落魄之后,里正一家自个儿也不认这门亲事了,三年前就将陆姗姗定了别的人家,婚期就在下个月哩,到时候娘带你去吃酒。” 低着头的楚月点头说了声好,便回屋去了。 云翠荷见楚月离开,转而望着陆星河嘱咐道,“回头哄哄去,月月性子温顺,刚才陆姗姗那凶巴巴的样子,怕是吓到她了。” 陆星河往屋里望了一眼,忙点头,“好。” 今日买的鸡和鸭,晚上也不敢和大鸡一般放在屋外的鸡窝里,云翠荷便让陆星河将早已打扫干净的猪圈给围了起来,将鸡鸭放了进去。 如今不冷不热的天,温度倒是正适合这些鸡鸭生长,待到天冷下来,鸡鸭都是半大的个头了,便也能扛冻了。 陆星河将家里的事情忙活完,便进了屋。 本想和楚月说一说陆姗姗的事情,却见小丫头已经缩在炕里头睡着了。 他忙伸手拉过叠放在床头的被子轻轻的盖在她身上,便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他原本对陆姗姗所谓口头上的婚约就不甚在意,没成想这件事情居然还影响到身旁的小丫头。 不知怎的,他的心底莫名的便有些怒意。 片刻之后,陆星河翻了个身,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第二天是起屋子的日子,一家人起了个大早。 早饭是云翠荷和陆星安两人做的,陆星平一起床就给鸡鸭拌食去了,楚月起床之后,便将猪圈里的小鸡小鸭们一起捉到了屋外的鸡圈里,待晚上再捉回屋里去。 陆星河本想找机会与楚月说上两句话,但她好似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一般,他也能看出来,小丫头是故意避着他呢。 没办法,他便只能先回屋里看书去了,但因为心里藏着事,时不时便要往屋外望上一眼。 云翠荷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这种事情,如果不好好说清楚,矛盾会越来越大。 她忙给陆星河使眼色,又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陆星河知道云翠荷的意思,便合上了身前的书,起身去了猪圈帮楚月一起将小鸡小鸭挪去了鸡圈,随后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关上了门。 揉了揉小姑娘低垂着的小脑袋。 “还在生气?” 楚月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没有。” 陆星河轻轻一笑,解释道,“我和她什么都没有,要不是她昨日来家里,我恐怕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 楚月微微抿唇,“哦。” 其实她也不是生气,也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因为人家都闹到家里来了,还当着她的面那样吼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便不想听陆星河的解释。 就在气氛再一次凝滞的时候,陆星河突然上前一步,将她轻轻的抱在怀中,如同哄孩子一般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从前星平星安小时候哭闹,我便是这般哄的,心情可好些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为难,“我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相处,不太会哄人,如果哄的不够好,月月可否不要生气?” 怀里的小丫头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没好气的嘟哝。 “我又不是孩子,才不要你这般哄。” 见她愿意同自己说话,陆星河才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又听到怀里的小丫头说道:“我昨日也根本没想要去诋毁她,当时跟她说那话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是里正的女儿,也不知道你和她之前有过什么联系。” 毕竟昨日家里进贼,连周围的邻居都不一定能知道,陆姗姗突然跑来说那些话,她问上一句是很正常的反应了。 陆星河捏了捏楚月的小鼻子,更正道:“最后一句说错了,我和她还真没什么联系。”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所以,前日你看到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就是她?” 楚月点头,“是她。” 陆星河想了想,便再次望向楚月,“昨晚上那事,想来旁边几户人家都听到了动静,若是有人问起,你就对外说,咱家丢了二两银子。” 楚月满脸疑惑,“为何?” 陆星河揉了揉她的头,“只管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兴许不需要咱们亲自动手,小偷便会被人给揪到咱们面前来,到时候,我再与你解释为什么。” 第57章 起新屋 楚月满脸崇拜的望着陆星河,“相公,你好厉害啊。” 陆星河笑了笑,牵起了楚月的手。 “走吧,娘恐怕已经做好早饭了,等会吃完饭,咱还得早些去新屋地基呢……” 转身推开门,面前站着的三个人,陆星河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娘?” 云翠荷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转而讪笑道,“嗐,早饭做好了,我寻思着来喊你们吃饭,正准备敲门哩,没成想你们就出来了。” 说完无比自然的摁着身旁两个儿子转了个身,往厨房走去。 “快些来,吃了饭,咱一家人还得去地基上呢。” 楚月捂着嘴笑了笑,随着陆星河一道去了厨房。 吃了饭,一家人将门关好,便出门了。 路过隔壁孙大柱家的时候,云翠荷还将自己随手抓的一小把花生给了他的小儿子,并嘱咐罗氏帮自己看着点屋里。 罗氏忙应下来,小声问道,“嫂子,我听说昨日陆姗姗上你家作妖了?这几日,我总见她在这边转悠,怕不是看你家要起青砖瓦房了,想吃回头草了吧?” “回头草是不可能让她吃的了。”转而凑近罗氏,小声问道,“妹子,昨日你可见到有旁的人来过我家?我家里昨日丢了二两银子呢,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可恼死我了。” 云翠荷一脸愁相。 罗氏倒吸一口凉气。 二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几乎是一户人家小一年的吃用呢。 “只见陆姗姗来过,旁的人还真没瞧见。”她拉住云翠荷的手臂,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昨儿我在屋里恍惚听那陆姗姗说,她知道是谁去你家偷东西了,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儿,她又是如何知晓的?她这几天总鬼鬼祟祟在你家前后猫着,莫不是偷东西的人就是她吧?” 云翠荷左右瞧了瞧,忙反手拉住她,“她也就是那么一说,咱也没证据,还是莫要乱传了,万一将里正得罪狠了,咱日子也不好过。” 罗氏叹了口气。 “怎的她是里正的女儿,就应该被宽容处理了,嫂子,不是我说,你也别太良善了。” 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行了,我也不与你多说这些了,还得去地基上瞧瞧,我家孩子可都走远了。” 罗氏忙说道,“那行,嫂子去忙你的吧,屋这边儿我给你看着。” “好嘞,多谢了。” 云翠荷说完,便赶忙往陆星河四人身后追去。 来到地基上的时候,陆来福和陆来财给请来的梓人也才到齐,就等着主人家一声令下开工了。 云翠荷将带来压地基的祈福类的物什埋了下去,又点了香,领着自家人和工人们朝着三个方向拜了拜,随后将香插到地基的一角,随着梓人们一声起哄,新屋开建了。 这是习俗,几乎家家户户起屋子都会这么祭拜一番,祈祷新屋吉利,家人平安顺遂。 陆星河将随身带着的图纸拿了出来,上头是他根据楚月的建议琢磨出来的房屋布局,还有一些细节构造,他将图纸递给陆来福和陆来财。 “大伯二伯,你们瞧瞧这图,按照这上面建能行吗?” 两人仔细瞅了一番,忙点头。 “行。” 由于是开工第一日,陆星河三兄弟便留在这里帮忙了。 云翠荷和楚月则转身回家去了,还得烧水往这边送,做的吃食也得往这边送,家里还需要人忙活。 只是两人在经过老宅的时候,却被王雪兰叫住了。 “老三媳妇,你等会。” 云翠荷回过头去,“娘,怎了?” 王雪兰赶忙走近云翠荷,拉着她的手臂小声问道,“我听人说,家里被偷了二两银子?” 云翠荷见四周没人,这才附在王雪兰耳边说道,“娘,钱没丢那么多,只是家里进了贼,星河想将偷银子的人揪出来才故意说的多了些。” 王雪兰当即骂道,“这些个狗娘养的,偷盗偷家里来了,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小偷儿混蛋,这要坏铁定也是坏了一窝,是得找出来用唾沫星子淹死他们,这要是半坡村的人,最好还得将人给赶出去,留着败坏风气,我呸!” 云翠荷上前抚了抚她的背。 “娘,您也不消动怒,伤的是自个儿的身体,总归星河心里有数就是了,再说了,咱家里也没多大损失。” 王雪兰叹了口气,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他们这是欺负我家三儿不在了,他要是在的话,谁敢欺负你们娘几个。” 听到这里,云翠荷突然就红了眼眶。 “娘,过去的事情,咱就不提了,人总得往前看不是?眼下几个孩子健康孝顺,我也别无他求了。” 王雪兰拍了拍她的手。 “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是你养的好,看着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转而又说道,“这些日子梓人的吃食你就拿老宅来做吧,家里几个都还小,星河又要念书,省得你们一趟一趟的跑来跑去送水送饭的麻烦,在这里还可以让秀芹跟着一起帮忙,总归你给老四多了十文钱的工钱,也不能亏了你不是?” 云翠荷笑了。 “我正寻思着家里到这里有些远,每日往返麻烦呢,既然娘开了这个口,那我就不跟娘客气了。” 王雪兰笑了笑,“跟娘还客气作甚?只不过你们得自己打些柴火,不然家里的柴火恐怕不够用。” 云翠荷忙说道,“那是应该的,我们这就回去将家伙什搬来。” 说完,便拉着楚月往家里去了。 两人从林氏家里借了板车,将家里的锅、一小坛盐菜、调料、三十斤糙米以及一捆柴火放上板车,推着便往老宅去了。 东西还算轻便,云翠荷在前头拉,楚月在后头推,两人虽然力气都不大,却总算还是将东西运送到了老宅。 云翠荷捂着胸口坐在老宅的院子里喘粗气,许久不干体力活,还真是比不得从前了。 “月月,等会歇一歇你便去将你林婶子家的板车先还了,娘将锅碗瓢盆归置好,再去井里打些水来。” 在老宅做饭烧水不仅离新屋近,井也隔的不远,不到半里路的距离,倒是省得星河每日晨间一趟一趟的挑水了。 第58章 帮着捉贼 “娘,你将东西归置归置,就歇一歇吧,水等会我来打。” 楚月说完,忙转身推着板车往回去了。 待到她回老宅的时候,云翠荷已经在生火烧水了。 楚月眉头一簇,“娘,不是让你别去挑水?你这身体还虚着呢,这要是突然又头晕了可如何是好?尤其井边儿上那等地方,太危险了。” 她觉得自己得将其中的厉害说在前头,才能引起娘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云翠荷笑着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柴火,“放心吧,水是星河挑的,娘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 这段时间食补药补,再加上楚月教的一些奇怪的动作,身子利索了不少,人也有些气力了。 楚月松了口气,待一锅水开,她将水舀出来凉了凉,陆玉芳便和她抬着往新屋送去了。 …… 不到半日的功夫,陆星河家里被偷了二两银子的事,以及陆姗姗是最大嫌疑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整个半坡村的人都明里暗里的听说了。 昨儿陆姗姗哭着回到家,就给陈淑芬心疼坏了,但因着这事是自家女儿犯糊涂在先,她也不好上人家里去找麻烦。 就是她想,家里男人也定不会同意。 今日从妯娌嘴里听到几句冷嘲热讽陆姗姗的话,她终于忍不住了,待人走后,彻底爆发,掐着腰就是一通骂。 “云氏那个天杀的,我家姗姗马上就要成亲了,她给老娘来这一出故意败坏姗姗的名声,当老娘好欺负呢?看我不去将她家搅个天翻地覆!” 说完,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却听得坐在一旁的陆建齐用力敲了敲手中的旱烟杆子,满脸的不耐烦。 “吵吵什么吵吵?还不是你没将女儿看好让她跑出去丢人现眼?如果不是她跑去人家里晃荡,人家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陈淑芬本就在气头上,这会被陆建齐劈头盖脸一通呵斥,心里的火就更大了。 “陆建齐你什么意思?外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居然还偏帮着外人说话,咱家女儿如今都没法见人了你不知道?亏你还是村里的里正呢,自己女儿被人诬陷,居然还有心思坐在那里抽旱烟,抽死你去。” 陆建齐猛的站起身来,陈淑芬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要招呼到自己身上来,忙往后一躲。 下一刻却听得他开口说道,“你他娘的放屁,我自己的女儿我不心疼谁心疼?你以为跑去人家里闹能闹出什么名堂来?人指名道姓说咱家女儿偷东西了?未必我要跟着你一起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我可丢不起那个脸。” 听到陆建齐这话,陈淑芬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 “那咱该怎么办?” 陆建齐面露愁容,“还能怎办?当然是将那贼给揪出来还女儿清白,二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总不能让咱家女儿一辈子背着这么个罪名。” 陈淑芬满脸气不过的呸道,“人诬陷到头上来了,咱还得帮着他们找贼,回头好处都被他们自个儿占了,咱劳心劳力半点好处都捞不到,这云氏一家当真是晦气!幸好咱家姗姗没嫁给陆星河,指不定和他家相冲呢,我呸!” 陆建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成了成了,你也不消说这些难听的话,我去找姗姗问问情况去。” 说完,便转身往自家女儿屋里去了。 …… 楚月和陆玉芳将喝的水送去了新屋,便提着个篮子钻进了林子里,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可以吃的野菜。 总归家里有四婶帮着忙活,她们能找点野菜回去改善下伙食也好。 “咦?月月,你来看这里,这个能吃吗?” 楚月往陆玉芳蹲着的地方瞅上一眼,望着那一簇叶片呈小花骨朵状,上面还长着绿色小果子的草,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还是不要乱采了吧。” 长在这样明显的地方,还没被别人挖走,要么是不好吃,要么就是不能吃,如果有毒的话,指不定得吃坏肚子了。 陆玉芳笑望向她,“没想到你还有不识得的草呢。” 楚月无所谓的往四处望了望,“我也不是什么都认识,不过既然我都不认识,咱们还是不要采摘了。” 陆玉芳有些不死心的扯了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尝了尝,随后呸呸的往外吐。 “真苦,难吃。” 楚月捂着嘴一笑,“我就说了,莫要乱采。” 陆玉芳边皱着眉头吐,边起身说道,“咱们赶紧去别处瞧瞧吧。” 楚月点头,便领着她继续往山里走去。 两人转悠了好一阵,一无所获,如今已然入秋,山里哪怕是之前能吃的嫩叶,如今都老的硌牙。 陆玉芳垂丧着脑袋,“这段时间我们日日往山里跑,已经好多日没找到野菜了。” 楚月抬头望了望天。 “不早了,既然找不到野菜,咱们就先回去吧。” 就在她们打算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的丝茅草丛中传来了“咕咕”的声音。 陆玉芳胆子小,惊的直接跳到了楚月的身后。 楚月将手里的篮子往陆玉芳手中一放,小声说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看看。” 陆玉芳一把拉住了楚月的手臂,“你疯了!万一有毒物怎么办?” 秋日里的蛇,可毒着呢。 楚月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放心吧,我就远远的看一眼,如果是毒物,我转身就逃。” 陆玉芳拗不过楚月,只能提着篮子站在原地干着急。 月月看着娇滴滴的,胆子怎就这样大呢? 楚月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在隐约瞥见前方半青半黄的丝茅草中露出来的棕褐色带着黑斑的毛发时,心底松了口气。 她猜的没错,刚才那个声音,果然是野鸡。 待距离那丛丝茅草只有两米距离的时候,楚月停下了脚步,缓缓蹲下身来,随后猛的一个前冲,趁着野鸡逃脱之际,伸手揪住了野鸡翅膀上的毛发。 “玉芳,快提着篮子来,这里有好多野鸡蛋!” 话音刚落,便见草丛里蹿起来一条蛇,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她咬来,吓的楚月立即转身,边跑边大喊,“玉芳别过来,快跑!” 第59章 我家相公好看呀 楚月拽着野鸡一路奔逃,直跑的不见了蛇的影子才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月月,我再不要与你一道进山了,你这胆子忒大。”陆玉芳一脸后怕,也幸好刚才楚月反应快,否则要真被蛇咬就惨了。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也没想到那里还会有条蛇。”不过如果没那条蛇,她恐怕也发现不了手里这只野鸡,“就是可惜了那一窝野鸡蛋,至少得有十个呢。” 陆玉芳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些野鸡蛋,到底是野鸡蛋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还用说,当然是命重要啦,咱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楚月笑着挽上陆玉芳的手臂,两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 临近中午的时候,赶了两个多时辰路的云大保和云成材两兄弟终于到了半坡村。 才刚到村口,便瞅见了不远处地势高一些的地方正在建屋,兄弟俩看热闹一般往那处地方远远的瞅上了好几眼。 云成材满脸羡慕的说道,“大哥,真是没想到,这半坡村出了个富户呢,居然修上青砖瓦房了,恁多的砖瓦,怕是能修上一个不小的院子。” 云大保嗯了一声,“咱也赶紧往小妹家去吧,趁着这会还没到饭点,兴许还能帮上点忙。” “好嘞。” 云成材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老宅,云翠荷正在外头淘米,便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从前边不远处经过,她忙站起身喊道:“大哥二哥?” 云家兄弟听到声音,侧头望去。 “呀!小妹在这儿呢?怎的没在自己屋里?原来那老屋住不得人了?” 云翠荷将手往围腰上擦了擦,上前开了院门,“老屋还能住人,只是老宅离我家新屋近,就白天在这里做做饭,晚间还是得回去睡的。” 兄弟两人点了点头,“新屋在何处,我们先去帮帮忙。” 云翠荷却将两人拉进了院子,“大哥二哥赶了一上午的路,不着急,先坐着歇会喝口水,等会吃了饭,下午再跟着起新屋吧。” 她说着,便往屋里倒水去了。 “大哥二哥,家里可买粮食了?” 云大保忙点头,“买了,你昨儿在屋里那么一说,今儿我们将牛车赶到仓河镇,我和老二渡船来了这里,爹和阿广赶着牛车买粮食去了。” “买了就好。”话音刚落,云翠荷端着两碗水出了厨房。 …… 楚月从山上下来,经过新屋的时候,正好做活的人要收工去吃饭。 陆星河望着楚月手里的野鸡,面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哟!星河媳妇居然捉到野鸡了?”陆守成也是满脸惊奇。 陆玉芳见着自家爹,一时间嘴巴把不住门,忙说道,“爹,你是不知道,方才可凶险了,月月捉野鸡的时候,差点被蛇咬了呢。” “嘶!”陆守成眉头一挑,“这丫头怎的胆儿这样大哩?人没事吧?” 楚月望了眼陆星河已经有些黑了的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事的,四叔。” 陆星河沉默着从楚月手里接过野鸡,拉着她便往回家的方向走。 陆星平和陆星安不敢说话,他们知道,大哥往常这神情的时候,是生气了。 其余不了解陆星河的人忙起哄道,“哟,瞧不出来,星河还这样疼媳妇儿呢。” 陆玉芳望着两人紧握的手,也羡慕的不行。 她将来的男人要是有星河哥哥一半好也就够了。 回到老宅,叫了声大舅二舅之后,陆星河找了根带子将野鸡的翅膀和脚捆了罩在厨房里的箩筐下。 云翠荷望着他闷声不语的样子,忙小声问道,“月月,星河这是怎了?” 楚月摇了摇头。 “许是生气了吧?” 云翠荷疑惑的放下手里的火钳,“怎就生气了?” 陆星安放下手里的水杯,抬起袖子蹭了蹭嘴上的水渍,“听玉芳姐姐说,大嫂捉野鸡的时候,差点被蛇咬了。” “呀!”云翠荷一惊,忙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月,“人没事吧?” 楚月摇了摇头,“娘,我没事,当时也不知道那野鸡旁边还有毒物盯着,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转身就走。” 云翠荷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往后莫要去山里了,你这丫头运气虽好,娘看着也心惊,可别到时候出什么事。” 楚月乖巧的应道:“我知道了娘。” 云翠荷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星河这孩子话虽不多,却是个重情义的,许是也被你吓着了,回头你说两句好话他许是就气消了。” “好的,娘。” 楚月看了眼坐在院子角落的陆星河,转而将锅里熬的浓稠的糙米粥一碗一碗盛了出来,往其中一个碗里夹了点盐菜之后,便端着往陆星河的方向去了。 “相公,吃饭了。” 陆星河没有说话,只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粥吃了起来。 楚月咬了咬唇,又跑厨房端来了自己的粥,就坐在他旁边吃着,时不时还往他的方向瞟上一眼。 似是被她看的不自在了,陆星河才闷声问道,“总看着我做什么?” 小丫头笑弯的双眼中,满满当当都是他的身影,“我家相公好看呀。” 陆星河听了,忙将脸撇向别处,耳朵在阳光下呈现出了粉嫩嫩的色泽。 “你一个姑娘家,不害臊。” 小丫头有些不满的翘起唇瓣,“我光明正大看自己的相公,有什么好害臊的?” 望着她那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陆星河心里也便气不起来了,他淡笑着伸手擦了擦她的嘴角。 “总说自己不是孩子,吃个粥都能糊满嘴。” 楚月赶忙抬起袖子蹭了蹭自己的嘴角。 “哪有?” 陆星河笑了笑,扒拉完最后一口粥,将碗送去厨房之后,又抓过了盖在厨房簸箕下的那只野鸡,出厨房的时候望向楚月。 “我先回去看书了,等会吃完粥就回来,莫要去山里了。”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严肃。 “好。”楚月说完,继续扒粥。 陆星河叮嘱完楚月,转而又望向另一边,“爷奶,娘,大伯二伯四叔,大舅二舅,我先回去了。” 众人忙说道,“快回去吧,这里还有我们呢,保管将新屋给你修的妥妥当当。” 第60章 找到贼了 陆星河离开之后,楚月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粥扒干净,便帮着云翠荷一起收碗洗碗。 “娘,家里可有菜种子?这天看着凉快了,我想在老屋前头种些菜,到时候天冷了,咱也能混口菜吃。” “你这一提醒,还真是。”云翠荷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家里倒是还有点萝卜种子,去年剩下的,回头你去厨房的吊篮里翻一翻,如果没被耗子叼走的话,应该还在里头。” 一旁的王雪兰听罢,忙说道,“去年买的种子怕是没多少能发出芽,回头从家里拿点去一起种了吧,你爹前一向从镇上买了萝卜和白菜种子,正好多买了些哩。” 云翠荷笑道:“哎,那就多谢娘了。” 云大保两兄弟吃完饭,便被众人领着往新屋地基去了,兄弟俩越走越心惊,忙望向一旁的陆守成。 “星河他叔,咱没走错道儿吧?” 陆守城往地基的方向努了努嘴,“喏,那边就是星河家的新屋哩,怎会走错道?” “嘶!”云家兄弟对视一眼,倒吸凉气,“竟是青砖瓦房?” 他们一直以为,小妹家里还是修土砖房哩,难不成最近星河走运了? 一旁的陆铁生满脸自豪。 “老头子我当时知道这事的时候,跟你们一样惊讶,开阳砖窑厂的青砖瓦房,在我们村儿里,还是头一户哩。” 云家兄弟在惊讶过后,脸上带着欣慰:“咱家小妹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回头跟爹娘说,指不定两个老的得开心坏了。 …… 洗完碗,楚月从王雪兰那里匀了点菜种子就回家去了。 云翠荷则留在老宅歇着,总归这边有空屋,下午还得烧水,晚点还要做饭哩,跑来跑去的也麻烦。 回到家的时候,陆星河正在屋里看书。 见鸡圈里头拌了食,楚月轻手轻脚的从厨房拿过锄头在院子里锄地。 好在屋前的地常年种也不算紧实,两小块地很快便翻好了,她将土弄的平整细碎,先薄薄的撒了一层秸秆、猪粪和草木灰混合起来的堆肥,用锄头将土和肥混合之后,再撒下种子。 之后又抓起旁边的碎土在种子上盖了薄薄一层,还从厨房将多余的大蒜拿了些出来,掰成小瓣小瓣埋在另一块地里。 做好这些,再整个浇透水就可以了。 楚月忙活完,刚洗了手,便见一群人往家这边来了,其中一人她见过,正是之前撅了家里水田的陆大贵,这会许是被人逼迫着往这边走,正一脸不情愿。 楚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忙朝着屋里喊道,“相公,外头有人来了。” 陆星河出了屋,见来了一群人,忙将楚月拉到身后。 “里正来家里可是有事?” 陆建齐直接表明来意,“这不是听人说你家里丢了银子,便将偷银子的人给你揪出来了。” 陆星河勾起唇角,“里正的速度还真是快哩。” 陆建齐有些不自在的摆了摆手,随后恨铁不成钢的将陆大贵一把推了出去,“喏,进你家偷东西的人,便是我这不成器的侄子,要打要骂,你看着办吧,我也管不了他了。” 跟着看热闹的人见是陆大贵偷的银子,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混子在村里的口碑向来不好,他爹娘管不了,一成亲就给分出去了,只里正还能说上一两句,但里正也只是他的伯伯,也不能真如亲儿子一般事事都去压着他。 不过从前陆大贵也没混账到去人家家里偷东西,如今这样子,倒是越发的不着调了。 “里正,偷东西就该赶出半坡村才是。” “就是,这往后他在村儿里,谁还能过安生日子?” “怕是蛇鼠一窝哩,最好将陆大贵一家都赶出去!咱半坡村可容不得这种偷鸡摸狗的人。” 陆大贵往日里虽然不着调,却也没被这么多人抵制过,今日这场面,让他有些慌乱,自他出生之后就一直住在半坡村,如果大家伙真要将他赶走的话,他也根本不知道能去哪里。 原本是见陆星河家里建了青砖瓦房,想来找一找有没有银子,结果钱没找到什么,自己却被大伯家的蠢货堂妹站出来指认了。 里正眉头紧拧,捂着嘴假咳两声。 “你们的意思,我也跟着离开半坡村?”他环视一圈,见没人再说什么,再次开口说道,“你们无需再说什么,待这件事情之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下还是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 陆星河见里正将目光望向他,云淡风轻的说道,“都是一个村儿的,打骂就不必了,只需将我家丢失的二两银子交出来即可。” 二两,是对他进入家里行窃的惩罚。 但他也知道,以陆大贵的情况,拿出二两估计都够呛。 陆大贵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陆星河,说话要凭良心,你们家根本没有丢二两银子,而是八文!” 陆星河面露嘲讽。 “让我凭良心?你进屋行窃的时候可有良心?我家墙体本就不扎实,如今被你抠的到处是洞,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住在这里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我……” 陆大贵被陆星河堵的哑口无言,紧拽起了双拳。 “上个月撅我家水田的第二天,我家月月下田拔草,起来的时候不见了鞋,当时田里除了我和她,就只你去过,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做的。” 陆星河继续说道,“我们家是不富裕,但既然修得起青砖瓦房,二两银子的余钱还是有的,如今我家急需这二两银子开修新屋的工钱,我也不与你多计较什么,只需将我家的银子交出来,这两件事情便一笔勾销,否则,村里这么多人都能为我作证,我随时可以拉你去见官。” 陆星河的话一针见血,半点不像是看玩笑。 陆大贵深知陆星河的脾气秉性,心里又气又急,看来今日他是要栽在陆星河手里了。 “可我……我没这么多银子啊,我真的只从你们家拿了八文。” “那咱们就衙门见吧。”陆星河不由分说。 “哎,别。”陆大贵有些为难的望向陆建齐,“大伯,我手里头没钱,你能借我点儿吗?我不想蹲大牢。” 二两银子搁谁家里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借钱给陆大贵,那极有可能是打水漂的结果。 这次确是他做的太过分,居然还干上这种入室行窃的勾当了,活该让他长个教训。 望着可怜兮兮的陆大贵,陆建齐狠了狠心,“往常你惹出麻烦,大伯都给你兜着,这一次,你还是靠自己吧,大伯家也没有闲钱借给你。” 陆大贵想了想,再次望向陆星河。 “我是真的没有钱,今年年成不好,家里一度揭不开锅,我婆娘前些日子跟人跑了,我家里还有一个孩子要养活哩。” 陆星河并不为所动。 “这不是你偷盗的理由。” 第61章 浪子回头 楚月不由唏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偷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如今摊上事,倒是想到了这一茬。 陆大贵急了,忙拉着陆星河的胳膊。 “那我去你家帮忙起新屋用工钱抵扣那二两银子,这样总行了吧?”见陆星河不说话,陆大贵差点要给他跪下了,“我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我知道我从前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对,往后我真的不会了,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我真的不能去坐牢,否则我家铁蛋可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一壮汉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不好了,陆大贵,你家铁蛋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人已经快不行了。” 看热闹的人见状,忙让开一条道,陆大贵从那壮汉的手里接过儿子,望着他通红的脸以及逐渐瘫软的身子,彻底慌了。 “铁蛋,你怎么了,你别吓爹,爹如今可就只有你了。” 楚月见那孩子的模样,根本来不及多想,赶忙上前从陆大贵的手里抱过孩子,让他趴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手托住他的头颈部,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他的背部。 大致拍了三五下,那孩子吐出一个果核之后,才“哇”的大哭起来。 楚月松了口气,将孩子递回给了陆大贵。 “好了。” 陆大贵接过孩子,忙跟楚月道谢。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幸好陆星河这媳妇机敏,否则卡了那么大一个果核,这铁蛋今日指不定就没了。 “陆大贵,你瞧瞧自己都做的什么混账事儿,平日里搞些小动作就罢了,如今还摸进人家屋里,今儿要不是星河媳妇,你儿子怕是没了。” “就是,人家这叫以德报怨,偏生你偷了人家钱财还不肯给,丢不丢人?” “一条人命,天大的恩情哩。” 陆大贵心里五味杂陈,之前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人家却能不计前嫌,在关键时候救下自己的儿子。 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经了这一事,他好似突然就清醒了一般。 陆大贵抱着儿子在楚月和陆星河面前跪了下来,神色诚恳。 “之前是我不对,我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跟你们道歉,但我家里真的没有那么多银子,可否宽限我些时日?我保证不会赖账,就是当牛做马也会将银子还清的。” 里正似是也有些不忍,帮着求情,“星河,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看……” 陆星河扫了里正一眼,重新望向陆大贵。 “从今日起,去我家新屋帮工抵债吧,千万不要再起什么歪心思,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陆大贵忙磕头,“哎,我知道了,多谢,多谢!” 陆星河侧过身。 “别拜了,先去将你儿子安顿好吧,今儿下午已经开工了。” “好嘞。”陆大贵红着眼抱着儿子站起身来,“铁蛋,爹先带你回家。” 众人望着陆大贵的神情,与从前相比,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纷纷叹了口气,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如果能改过自新,都是沾亲带故的,也没人会真想要赶他出去。 如今他媳妇跟人跑了,孩子可怜着哩。 待父子两人到了院外,只听得陆大贵边走边问道:“铁蛋,你哪来的果子?怎会卡到喉咙?” 铁蛋红着眼睛说道,“我见大爷爷将爹带走,因为担心爹就一直跟着,后面在路边看到一个果核,上面还有些没啃干净的果肉,我实在是太饿了,就……” 听到这里,陆大贵突然抹起了眼泪。 “是爹的错,爹没照顾好你,回去爹先给你弄点东西吃,铁蛋吃饱之后就在家里不要乱跑,等爹晚间回来再给你做饭吃。” 铁蛋低下了头。 “爹,娘是因为铁蛋不听话才离开吗?爹会不会也觉得铁蛋很麻烦就离开我?” 陆大贵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儿子的头。 “娘离开是因为爹做的不够好,与铁蛋没有关系,往后爹会振作起来的,爹不会抛下铁蛋……” 父子两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众人不禁唏嘘,这陆大贵要是这能浪子回头,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陆建齐望着自家侄子的背影,叹了口气,与陆星河道了别就回家去了。 所有人散去,院子里又恢复清净,楚月望向陆星河,“相公继续去看书吧,等会晚饭我从老宅给你端来。” 陆星河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楚月朝着屋里瞅了眼,便抱着针线篮子坐在屋檐下继续缝起了陆星河的荷包。 正在书桌前看书的陆星河往屋外望了眼,看到小丫头一脸认真的神情时,唇角勾起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 将荷包给缝好,趁着天色还早,楚月便拿了竹竿和篮子,也想去附近山里找些果子回来。 这里的野果虽然酸,做成蜜饯好歹还是能吃一吃的,只是人还没走出院子,便被陆星河叫住了。 “月月,你去哪里?” 楚月忙望着屋里回道:“相公,我不会跑远的,就在附近转一转,找些果子。”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书,“山里的果子那样酸,又不能果腹,要它作甚?” 楚月转身开了院门。 “不是直接吃,我想去打些来做蜜饯。” 陆星河起身出了屋。 “那我与你一道去吧。” 楚月见陆星河出了屋,忙摆手道,“不用你跟着,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得看书哩,明年开年就得院试,可得趁现在有空多写几篇文章出来。” 陆星河不由分说的上前拿过楚月手里的竹竿,拉着她的手出了屋,反手又将门给带上了。 “科考更多凭借的是积累、见解和眼界,可不是单单背几本书,写几篇文章就能成功的,总归打果子不需要多久,等会打完果子,咱就一起去老宅给娘帮忙。” 楚月觉得陆星河说的很有道理,“相公说的对,我觉得你明年肯定能考上的。” 陆星河唇角微微上扬,“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就是相信你。” “那万一没考上怎么办?” “没考上也没关系啊,下次再接再厉呗。” 陆星河笑了笑,紧了紧手里握着的小手,往印象中长着果树的方向走去。 第62章 请木匠 两人打了满满一篮子的青梅和酸李子便回家了,出于好奇,楚月在路上还各拿了一个尝了尝,结果愣是酸的不敢再咬第二口。 陆星河见小丫头酸到眼睛都睁不开,忙从她手里将果子拿了重新放回了手中的篮子里,“说了这果子酸你还不信,别吃了,回头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将果子放回屋里之后,两人便去了老宅。 楚月一到老宅,就忙去厨房帮着云翠荷烧水做饭,陆星河则趁着这会还没到饭点,去新屋帮忙去了。 他到的时候,陆大贵正在帮忙运砖,丝毫没有从前偷懒耍滑的样子。 转而望向一旁揉着腰的陆铁生,陆星河忙上前扶住了他,“爷,这里有大伯二伯四叔和我大舅二舅看着,你就回去歇一歇吧,莫要伤到腰了。” 陆铁生哼了一声,推开了他的手,“爷还没老呢,就是弯腰久了有些累着,缓缓就好了。” 不远处的陆守成望了眼倔强的老头。 “爹,这会快到饭点了,你先回去吧,这里人多,屋子也起的快,不差您这一会。” 陆铁生这才哼哼唧唧的起了身,边走边说道,“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就是嫌我老,我如今还干的动活呢。” 陆守成忙点头拍彩虹屁,“是是是,知道爹干活麻溜,威风不减当年,这不是怕您累着了吗?爹就回去歇着吧,等会晚上咱还得守砖哩。” 听到守砖,陆铁生一愣。 “也是。” 这才轻轻松松的回家去了。 望着远去的老头,陆守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爷就是嘴硬,五十多的人了,还半点不肯服老,天天当自己是精壮的小伙子。” 陆星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帮着砌砖的人运砖。 大伯二伯都是实在人,请的两个工人做事情也麻溜,九个人忙活了一日的功夫,屋子便起了有半人高了,再忙活三四日,怕是都能架梁了。 忙活完下工的时候,陆大贵不好意思跟着众人一起去老宅吃饭,家里又有儿子在等着,便径直回去了。 云翠荷知道后,忙让陆星平陆星安两兄弟送了两碗糙米粥去。 陆大贵原本见着冷冷清清的家,以及见了底的米缸,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下一刻望见送到面前的两碗糙米粥时,感动的抬手抹了把泪。 他偷了人家的银子,人家不仅救了他的儿子,还给他送吃的,真真是好人啊。 虽然心里觉着不好意思,但送到嘴边的饭,陆大贵还是要吃的,毕竟家里已经没米了,他接过两兄弟手里熬的浓稠的糙米粥,“谢谢星平星安,你们先回吧,等会吃完了,我自己将碗送回去。” “行,那我们回了。” 兄弟俩说完,一溜烟的跑回老宅吃饭去了。 …… 这么一日忙活下来,大家也都累了,吃了饭,将老宅这边收拾妥当,一家人便回家了,因着家里屋子不够的缘故,云家兄弟两就暂且睡在老宅了。 总归老宅屋多,老大老二两家人搬出去之后,空出好几间屋子哩。 夜里,陆星河躺平了身子。 “月月,以后不要往山里去了?” 楚月本迷迷糊糊要睡觉的,听到陆星河的话,懒懒的问了一句,“怎了?” 他望了眼楚月纤瘦的背影,“总归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往山里跑就行了。” “我知道了。” 楚月说完,打了个哈欠,没一会便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陆星河无奈的笑了笑,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总是睡的比较快的。 …… 陆家这几日风风火火的建屋子,牛头村楚家那边也没闲着了,楚大山先是怂恿自家爹娘去陆星河家里找楚月要钱,赵春花说反正拜月节快到了,总归他们要来的,没必要跑这一趟。 见怂恿无果,他开始差人打听陆家的情况,之后听说陆家要起屋,又撺掇爹娘去瞅瞅,一家都不是勤快人,想到要走上两个时辰的山路,万一去了没得好处还得帮忙,就更不想费那功夫,只想着楚月自个儿送回家了。 终于到了拜月节的前一天,一家人总算是意识到,楚月怕是不会来了。 吃了晚饭,赵春花就掐着腰骂道,“这贱蹄子莫不是翅膀硬了,不要娘家了?眼皮子浅的赔钱货,当真以为陆家是她的靠山哩,那陆星河也就是一时新鲜,待过两年腻了,看她还能指望谁!” 楚大山在一旁煽风点火,“娘,我说什么了?我就说她被陆星河收买了吧?你是不知道她上次见着我有多嚣张。” 因为上次偷猪的事情被陆星河吓了一通,楚有前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但最近又开始手痒。 要不是家里没钱,他早往镇上赌坊里去了。 这会听到两人的对话,他一拍前头的桌面。 “明儿我去一趟半坡村,哪有嫁出去的闺女过节不往娘家送东西的道理?” 楚大山忙说:“爹,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小桃缩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他们讨论着对付姐姐的话,只觉得这一家人的嘴脸丑恶至极。 也幸好姐姐嫁的远,否则日日被他们骚扰,人都得气出毛病来。 “去去去,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倚仗,早些回也就是了。”赵春花说着,往缩在一旁的楚小桃瞪了一眼,“你个小蹄子,还愣着作甚?桌上的碗筷不收拾了?跟你姐姐一样,都是没用的赔钱货,日日干不了多少活还得天天浪费家里的吃食。” 说完,愤愤的踹开椅子便回屋去了。 楚小桃避开了赵春花踹过来的椅子,什么都没说,只伸长手臂够着桌上的碗筷收拾到一起,随后有些吃力的将碗搬去水缸边上洗了起来。 小小的身影缩在水缸边,虽瘦小,却透着坚韧和倔强。 姐姐不在家里,她要学会保护自己,希望往后她也能成为姐姐的倚靠。 …… 云氏兄弟在半坡村帮了十日的忙,今日屋子盖了瓦便回去了,第二日就是拜月节,总得回去和一家人团聚。 云翠荷给了每人三百文的工钱,一开始兄弟俩不肯要,却被云翠荷坚持塞到了两人的手里推出了门。 兄弟俩拗不过云翠荷,便也只能拿着铜板回家了。 “星河,咱家的新屋屋顶盖好了,接下来就是屋里铺青砖,抹墙,打灶,打炕,根据你们的要求修茅房,到时还得请木匠打家具,咱请谁好呢?”云翠荷眉头紧蹙。 陆星河想也不想便说道,“柳树村的柳师傅吧,他的木工是远近几个村儿里出了名的好,工钱也公道。” 云翠荷点头,“成,那就柳师傅。” 一旁的楚月听到柳树村,眉头一抬。 吴勇不就在柳树村学木匠吗?相公要请柳师傅的话,吴勇恐怕也会跟着他师父来吧? 第63章 画像 楚月抿了抿唇,问道,“相公,没别的木匠师傅请了吗?” “倒不是没有,只是柳师傅的手艺过硬,怎了?月月知道更好的师傅?” 楚月笑着摇头,“我能认识什么木匠师父?既然相公觉得柳师傅好,那就柳师傅吧。” 她总不好与他说,因为吴勇是柳师傅的弟子,换个人吧,这样说的话,指不定人家心里会怎样想她了。 陆星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明日就是你十四岁生辰了,过了明日,月月又长大一岁了呢。” 楚月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 “相公,你别总摸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云翠荷捂嘴一笑,“女孩子家家的,要那般高作甚?咱家有星河这个个儿高的就行了,不过月月来了家里俩月,似乎长高一些了哩,这小脸,也比来的时候有气色多了。” 她望向楚月,慈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陆星河望着胸前的小丫头,也嗯了一声,“是长高了些。” 听到自己长高了,楚月别提多开心,如今她刚好十四岁,还得趁着现在能长高多做点努力,待往后来例假,再想猛蹿个头就难了。 …… 八月十五拜月节,因着这一日也是楚月的生辰,云翠荷起了个大早,取下灶房房梁上的篮子,将楚月和陆星河第一次去镇上买米时送的白面给拿了出来。 这白面之前楚月匀出来三斤做过一顿面食,剩下两斤就搁置在这里了,云翠荷将剩余的两斤白面全倒出来和面做了顿面条,又烫了五个饼子,给每人煎了鸡蛋。 陆星平来到厨房,面露惊讶,“哇!今儿早饭好丰盛啊。” 云翠荷边忙活边笑道,“那可不?今儿不仅过节,还是你嫂子生辰哩,鸡已经喂好了?” 陆星平忙点头,“都喂好了,我办事,娘放心。” 望着他拍着胸脯满脸自信的模样,云翠荷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你这性子是随了谁,你爹从前也不这样。” 坐在灶膛后的陆星安淡声说道,“他是娘从山里捡回来的吧?长的与我也不像,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陆星平一听,当即就不干了。 “陆星安你别乱说话,你才是山里捡的哩,我又不是你生的,干嘛要和你长的像?” 陆星安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别恼羞成怒啊,娘都还没说话哩,是不是捡的,娘说了算。” 陆星平这才满脸委屈的望向云翠荷,“娘?” 望着这两个冤家,云翠荷有些哭笑不得,她摸了摸陆星平的头,满脸温柔,“你啊,又善良又单纯,星安说什么你都信,娘当时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功夫从山里抱孩子回来?你若真不是娘生的,早就在山旮沓里喂了狼了。” 陆星平听了,这才抱住云翠荷吸了吸鼻子。 “娘最好了。” 云翠荷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都八岁了,怎的还跟个小娃娃似的爱撒娇哩?没得叫人看见了笑话你?” 听了云翠荷的话,陆星平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我才不管别人哩,哪怕十八岁了,我也是娘的孩子。” 望着满脸孩子气的儿子,云翠荷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背。 “你大哥大嫂还在屋里看书认字哩,面快好了,去叫他们来吃饭。” 陆星平这才松开云翠荷,出门喊人去了。 “月儿,这是你的。” 楚月刚坐上餐桌,云翠荷便将里头放着两个鸡蛋的碗端到了她面前。 她有些错愕的望向云翠荷,“娘,怎的还给我放了两个蛋?” “今儿是拜月节,又是你的生辰,双喜临门哩,可不得多吃个蛋?”云翠荷说着,将另外几碗面和饼子也一并端上了桌,“快吃快吃,等会该冷了,咱家里没有别的吃食,今儿过节也只能多打几个蛋了。” 楚月望着碗里的两个鸡蛋,很是触动。 她虽生在拜月节这一日,但在娘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在这一日提及过她的生辰。 每天一睁眼,等待她的只有干不完的活。 同样是娘,差距咋就这般大哩? 吃了饭,陆星河从自己的书桌上拿出了一张画像,画像上的女孩发髻上簪着粉白色的簪花,手里端着一碗米粥,好看的小脸上笑容明媚,亮晶晶的眸子直视画外的人,仿若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属于他的倒影。 楚月见陆星河捧着一张纸看的神情愉悦,忙走过去问道,“相公,你在看什么呢?” “画像。”陆星河淡笑着回答。 楚月往画纸上瞅了眼,只觉得画上的场景有些熟悉,“这是?” 陆星河将画像放在桌上,提笔在画纸的一角写上年号,还特意在一旁用小字记下“将笄之年”四个字。 楚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相公,这画上的人是我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是你的。” 楚月些许不满的小声嘀咕道,“为何手里还要端个碗呀?而且这笑容也太花痴了。” 陆星河好笑的抿了抿唇,“我本想着每年生辰都给你画一副画像,提笔之后,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这个画面,觉得有意思便将那日的场景给画下来了。” 楚月面上有些发烫,她将眼神瞟向屋外,心里头则寻思着,原来相公喜欢她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啊。 但心底,到底还是甜滋滋的,比吃了蜜还要甜。 …… 临近中午的时候,楚有前和楚大山终于赶到了半坡村。 半日的路,让两个懒汉走的抱怨连连,一路上将楚月不主动给娘家送东西骂了个狗血淋头。 来到半坡村的村口,楚大山指着不远处的砖瓦房满脸兴奋的惊呼道,“爹,半坡村居然出现富户了哩,你看那砖瓦房,建的可真够气派的。” 楚有前将楚大山的手给拍了下来。 “气派就气派,别指指点点的,叫人看了笑话你没见识。” 楚大山有些不满的嘟哝道,“我本来就没见识,咱家要是能起砖瓦房,我至于这么羡慕别人家吗?” 第64章 极品对极品 被自家儿子一通话说的哑口无言,楚有前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咱快些找到二丫,这会快正午了,今儿你娘可没给咱们准备干粮,别到时候一口吃的都混不到,下午得饿肚子哩。” “好嘞,爹。”楚大山忙跟了上去。 陆大贵远远的便瞅见了楚有前父子俩的身影,他有些奇怪,怎的这父子俩过节不在家里,居然还跑来半坡村了? 这两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一向也确实没见那楚氏回娘家去,他们来这里怕是没安好心。 “铁蛋,你在屋里待着,爹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跟自家儿子说了一声,便撒丫子往陆星河家里跑去,待望见陆星河家的院门,忙喊道:“陆星河,你老丈人和大舅哥来半坡村了。” 屋里,楚月和陆星河听罢,对视一眼,一起出了屋。 “我爹和我大哥来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们能在拜月节当天来,还是让楚月有些意外,哪有过节来找嫁出去的女儿要东西的? 她将头上的簪花摘下藏进袖带里,下一刻,便见楚有前和楚大山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陆大贵见着楚月刚才的动作,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什么,待楚有前和楚大山走近一些,忙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故意扯着嗓子说道,“陆星河,你家里起屋子借了那么多钱,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我今儿可是帮村儿里借你钱的几户人家来讨账的,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总不能你一家得了好处去不是?” 楚月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不由得在心里为陆大贵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对付祸害,还得祸害本身来。 走近了的楚有前和楚大山听到陆大贵的话,心底一个激灵,他们本以为陆星河家里修屋子是因为走运了,没想到竟是借的银子哩。 听陆大贵的意思,还借了不少人家? 但他们人已经到了这里,总不好转身离开,好歹也得吃口饭再说。 陆大贵假装才发现两人,忙打招呼,“哟!这是亲家公和大舅哥来了,难不成陆星河还从你们手里借了银子?我跟你们说,如果借了可得早些讨回来,他们家欠的一屁股债,怕是这辈子都还不完哩。” 陆大贵这人的混账名声,也是远近闻名的,他能代表村里的人家来向陆星河要钱,楚有前深信不疑。 “怎的借了这样多的钱哩?” “还不是因为修屋子?”陆大贵满脸痞气的嘲讽道,“要我说,没钱修什么屋子?凑合凑合住着也就得了,真当欠钱是个好法子。” 楚有前讪笑道,“是这个理。” 对于楚有前和楚大山的到来,楚月看着有些提不起兴致。 “爹和大哥来了。” 过节被人讨债上门,兴致不高两人倒也能理解,并未在意。 楚大山眼尖,一眼便瞅见了院子里围着的鸡和鸭。 “哟,家里还养这么多鸡哩?” 陆大贵眉头一挑,冷笑道,“这些鸡他们哪里能捞的着?欠了那么多银子,怕是只能拿着家里的东西先抵息钱了。” 转而眉头一挑,望向楚有前和楚大山。 “亲家公和大舅哥身上可带了银子?要不先借点给陆星河还债?你放心,陆星河这人虽然穷,信用还是有的,我给你们做个中人。”他拍着胸脯保证,随后伸出小指比了比,“只是还钱的日子会稍稍长那么一点点。” 楚有前父子对视一眼,忙往后退了两步,与陆星河一家划出界限。 “我们家那情况,邻近几个村儿谁不知道?哪里能借的出钱来,你可莫要说笑了。” 陆大贵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就可惜,借不到钱的话,你女儿跟着陆星河怕是今年的年都过不好哩,指不定就得饿肚子去。” 楚大山满脸淡漠,“出嫁从夫,过不过的好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不是?” 陆大贵勾起一侧唇角笑了笑。 “恐怕到时候就不是一句你们管不了就能了事的哩,你们根本不知道陆星河借的钱息钱有多高。”他说着,故作神秘的朝着两人伸出了三根指头,“亲家公,你也是常年在南坪镇上混的人,该知道那些人的手段。” 陆大贵本就是混子,对这些事情不说了如指掌,多少还是有听说的。 楚有前也是常年在赌坊活动的人,对于息钱这些,自是比陆大贵更熟悉,望见陆大贵竖起的几根指头,他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拉着楚大山远离这里。 “陆星河,我家二丫既然抵了你家那头猪那就是你的人了,与我楚家无关了,往后你别招惹到牛头镇来了,我们两家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冷眼望着远去的楚家父子,陆大贵满脸唏嘘,这父子两人够不讲情面的,女儿就这么卖了不说,遇到困难就撇清关系。 他这个向来没心没肺的人,都有些同情楚月了。 原本以为楚月会因为自家爹和哥哥的话而伤神,转而望向她的时候,只见那小丫头朝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大贵哥,你好厉害啊,居然这么轻松就唬住我爹和我哥了。”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是看不惯这两人才跑来通知你们,没想到你爹会说出那样混账的话,你们不会怪我吧?” 楚月忙摇头,“不会,我都习惯了,还得谢谢你哩,大贵哥等着。” 她跑进厨房,拿个小碗抓了把红枣又抓了把花生,转身出了厨房将碗递给了陆大贵。 “这些大贵哥拿回去给铁蛋吃吧。” 陆大贵不好意思要,却又想将这些东西带回去给自家儿子补身体,一时间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满脸为难。 楚月不由分说的将碗塞到他手中。 “大贵哥就拿去吧,回头给我将碗送来就成了。” “哎,用不着碗。” 陆大贵忙将红枣花生倒在自己的衣兜中,将碗还给楚月道了句谢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兜里的几颗枣和一小把花生,他突然觉得,给别人帮忙的感觉,好像比干混账事的时候心里要畅快的多了。 …… 第65章 引情敌入室 刚才那样的场面,云翠荷作为一个长辈也不太好出面,这会听见外边没了动静,她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月月,你爹和你哥走了?” 楚月点头,“走了,近些日子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云翠荷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他们毕竟是你的娘家人。” 楚月低下了头。 “娘,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她想将小桃带到身边来,哪怕别人会觉得她对娘家无情,她也想这么做。 陆星河走上前拉住了楚月的手。 “娘,这件事我们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 云翠荷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行吧,总归你们两个商量好就行,亲家公那样子,不来往也就不来往了,没什么,咱一家人过的舒心就好。” 楚家父子都是贪婪的人,如果让他们有机可乘,不只是他们,赵氏也会跟着一起来闹,到时候一家人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月月,你爹今日说的话,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楚月点头,“我知道了,娘。” “我回屋继续做袄子去了,这几日早晚凉着哩,得早些将你那袄子给赶出来。” 云翠荷说完,就回了屋。 十日的功夫,屋前的萝卜种子和白菜种子在楚月的悉心照料下,已经长出了两寸长的小苗,再长个三四日,便能将中间密集一些的萝卜苗拔出来移栽了。 吃完中饭之后歇了一会,楚月便拿来锄头,将菜苗边上的另外三块地翻了翻,陆星平两兄弟则跟在她后头撒上了沤好的草木灰秸秆猪粪肥。 这些菜肥水需求大,追了底肥,菜秧子的长势会更好。 三人忙活完的时候,太阳也即将下山,陆星平接过楚月手里的锄头,“大嫂先歇会吧,浇水由我和星安来就好了。” 楚月点了点头,洗了手,喝了水便坐在树下歇息,手里还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陆星河正在屋里写着什么,下意识的往屋外瞥了一眼,望见小丫头低垂着脑袋的模样,便知道她有心事。 他放下笔,起身出了屋,来到楚月面前。 “在想什么?” 楚月抬头望了眼陆星河,转而继续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我在想,朱大夫的师父,有没有去南坪镇。” 陆星河蹲下身来,直视她说道,“不着急,到了的话,朱大夫会将他带来的。” 楚月嗯了一声,眼神中带着迷茫。 “相公,我是不是很无情,很卑劣?” 陆星河摇头。 “如果是因为你爹娘的事,我并不这样觉得。”他站起身,“有句话你或许没听过,但道理你一定懂,叫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你爹娘那个样子对你,根本没有任何亲情可言,你如今的反应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人虽活在世俗里,却不能太在乎世俗的眼光,才能活的通透畅快。” 楚月略微沉思之后,才抬头看向着他。 “相公,谢谢你。” 陆星河伸出手,原本想去揉一揉她的头,想到她怕长不高的话,转而捏了捏她的脸便回屋继续看书去了。 楚月双手托腮,望着屋里认认真真看书的陆星河,眉眼中满是笑意。 …… 拜月节的第二日,家里开始铺青砖和抹墙,陆星河去了趟柳树村,柳师傅是他一早就托人打好招呼了的,今日去,就是要将柳师傅给定下来。 上午去,中午回。 柳师傅在陆星河回家的第二日,便带着他的工具领着吴勇来到了半坡村。 从村口领着他们去新屋的是陆守成,他跟柳师傅将要打的门窗和家具嘱咐一通,才望向一旁的吴勇。 “小兄弟是哪里人?” 吴勇忙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吴勇,是牛头村的人。” 陆守成有些意外,“咦?倒是跟我那侄儿媳妇一个地方,小兄弟可识得楚月?” 听到楚月的名字,吴勇的心底一丝酸涩稍纵即逝。 “自是识得,她娘家就在我家隔壁,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哩。” 陆守成听了,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可太巧了,这院子便是我那侄儿家的哩,小兄弟既是我那侄儿媳妇娘家人,回头可得好好在木工上帮他们把把关。” 吴勇怔愣在原地。 “这青砖瓦房的院子,是陆星河家的?” 陆守成点头,“没错,就是陆星河家的哩。” 他们居然能建起青砖瓦房了? 吴勇心底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终于能过上好日子,忧的是,往后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了。 “叔放心,这里的事情,我不会打马虎眼的。” 陆守成再次拍了拍吴勇的肩膀,“成,那这里的木工就交给你和柳师傅了,我先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待这两日打了门,能上锁了,他也就不必要日日守在这里了,已经半个月没给自家婆娘暖被窝了哩。 吴勇回头打量着这个宅子,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就在这时,柳师傅的声音响起,“吴勇,过来帮我把这棵树扛过去。” 吴勇忙将手里的工具放到一旁。 “哎,师父,我马上来。” …… 梓人们的午饭仍旧是在老宅吃,今儿中午的饭是楚月和云翠荷一起做的。 楚月将老屋前长的密集的萝卜苗拔了一小把,清洗干净之后放在了即将起锅的糙米粥里,因着许久未吃过新鲜蔬菜的缘故,只觉得这萝卜菜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陶醉。 吴勇有些忐忑的跟着柳师傅进了陆家老宅,在望见端着粥碗进进出出的楚月时,目光好似移不开一般。 她长高了,也不似从前在楚家的时候那般消瘦了,面颊饱满了不少,比从前更好看了。 陆星河望着吴勇盯着楚月的神情,眉头微微收紧。 他倒是没想到,吴勇居然是柳师傅的弟子,真真是巧合的让人犯愁。 “咳咳!” 陆星河假咳两声。 吴勇听见声音,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第66章 再见老头 陆星河瞥了一眼吴勇,用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想的别想,否则便是害人害己。” 小丫头清清白白的,他不想她因为吴勇而沾上名声上的污点,虽然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小丫头似乎容易钻牛角尖。 吴勇一怔,点了点头,便收敛心思随着自家师父在桌前坐了下来。 陆星河转身进了厨房,接过楚月手里端着的粥碗。 “我来吧。” 楚月点头,见陆星河将最后一碗粥端上了桌,自己便也端着两人的粥碗去了院墙的一角。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太方便和外男一桌吃饭,每每到了饭点都是自己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但无论她缩在哪个角落,陆星河都会过去陪着她一起吃。 见陆星河朝自己走来,楚月笑着将粥碗往他的方向递去,“相公,这是你的。” 陆星河望着碗里多了几片菜叶子的粥,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用筷子挑了些到楚月的碗里,“你也许久没吃菜了,多吃点。” 正在扒粥的楚月一愣,抬头望向陆星河,“这还是我特意给你多夹的几片菜叶子哩。” 陆星河在楚月身旁坐了下来,挡住了吴勇的视线,“小孩子得多吃才能长身体,我都成年了,多吃少吃点没所谓。” 楚月一抬眉毛,不满的嘟哝道,“我都说好多次了,我不是孩子。” 陆星河忙顺着她,“好好好,不是孩子,是我想要我媳妇儿多吃点总行了吧?” 楚月赶忙低头继续扒粥,上扬的唇角却久久未能下去。 陆守成望着小两口腻腻歪歪的模样,面上带着一丝羡慕,“年轻真好啊。” 不远处的姜秀芹给他飞了个刀子眼,“从前年轻的时候怎的也没见你跟星河一般会疼人哩?就你这德行,哪怕再年轻一次,也就这样了。” 陆守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媳妇,你别戳穿不是?我也就是想一想,别太当真了。” 姜秀芹不想与他多说话,哼了一声,便回灶房放碗去了。 陆守成望着自家婆娘扭着腰臀的背影,内心一阵躁动。 半月没上炕,这娘们儿脾气都涨了不少,竟然敢公然跟他蹬鼻子上眼儿了,看来回头真得好好收拾收拾。 一旁的人见姜秀芹不在场,忙小声打趣,“哟,守城,真没看出来,你还怕自家婆娘哩?” 陆守成哈哈笑着摆了摆手,“哪里是怕?我这不是怕我话说重了,那娘们儿掉豆子么?回头不让我上她的炕了,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熬。” 众人听罢,哄堂大笑,忙说:“是这个理儿。” 这一桌吃饭的人,也就吴勇没成亲,听着几人嘴里的荤段子,只觉得面红耳赤,他赶忙将碗里的粥扒完,便放下碗回新屋继续干活去了。 …… 眼见着到了八月底,天一日比一日凉了。 云翠荷给楚月做了两件袄子之后,又用剩余的一点布料子给她做了个薄棉的马甲,如今的天气穿着正好合适,待再冷一些,直接裹上袄子也就好了。 不过天虽然凉了,却一直未曾下雨。 村里总共有两个井,往常都是供人喝水的,如今不仅要喝水,还得浇地,水也不太够用了。 这日,云翠荷从老宅那边回到家之后,便跟陆星河说道,“星河,你明儿去一趟镇上可好?家里调料没了,眼看着屋里的活到了尾声,还得买上一块肉祭一祭新屋,顺便犒劳犒劳大家伙,之前月月抓的那只野鸡咱也绑在鸡圈里养了快一个月了,到时候一并拿镇上去卖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那明日就让四婶给娘帮帮忙可好?月月跟着我一道去镇上给娘再抓点药来,娘的药也停了小半个月,好不容易身体好些,还得吃上一段时日才行。” 一想到吴勇还在这里,他就半点不想让他有跟楚月接触的机会。 云翠荷听了,捂嘴一笑。 “成成成,月月跟你一道去,左不过就是熬个粥,还有星安星平在家里帮忙哩,没多少事。”她叹了口气,“你呀,如今是上哪儿都得捎上月月,生怕她跑了似的,到时候科考可得好几日哩,难道没办法将她带进考棚,你就不去了?” 陆星河淡笑。 “那倒不会。” “明日就让月月跟着去吧,总归上午去下午就回了,路上有个伴儿也好。” 云翠荷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柳师傅那徒弟和楚月是同村,又是邻里,从小一道长大,怕是对小丫头有意哩。 她都能看出来,星河本就聪慧,自然早就清楚了,只是未说罢了。 一想到向来沉稳内敛的儿子竟还有拈风吃醋的时候,她就觉得有意思的紧。 …… 第二日一早吃完早饭,陆星河和楚月便背上背篓往南坪镇去了。 “相公,家里还那么多事要忙活哩,怎的要我也跟你一起去镇上?” 陆星河瞅了身旁的小丫头一眼,“你不想与我去?” 楚月忙摇头,“那倒不是,这不是怕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嘛。” “放心吧,家里还有星平星安和四婶,只中午一餐饭,咱下午就回了。”说完,便拉着楚月加快了脚步。 让楚月没想到的是,她和陆星河刚到南坪镇,便见朱大夫正牵着驴子迎面走来,驴子上坐着的正是上次在仓河镇药铺里见到的那个老头。 老头坐在驴子上,满脸的不情愿。 “哼,老夫才到这里一日就要被你拉着去认徒弟,等会要是那丫头没啥本事,你可得补偿我两顿……”他望向自己竖着的两根指头,又再次掰起来一根,“三顿爆炒肥肠。” 朱大夫忙拍着胸脯保证。 “师父放心,我要是骗了师父,别说三顿,十顿都成,这总行了吧?” 老头扬着下巴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楚月望见两人,赶忙打招呼,“朱大夫。” “哟!这不是巧了。”朱大夫赶忙“吁”了一声,让驴子停在路边,“这都一个来月不见你们了,还以为你们暂且不来镇上了哩。” 楚月笑了笑,“最近家里有些事情,又没采着什么药材,便没有往镇上跑。” 坐在驴身上的老头望见楚月,只觉着这丫头面熟的很,“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67章 美食诱惑 朱大夫翻了个白眼。 师父这老不羞,竟用这般拙劣的方式搭讪长的好看的小姑娘,他一个云游四方的人,怎会见过山旮沓里的楚月? 这也就是要给人小丫头引荐师父,要不是这个缘故,他早拆穿师父的真面目了。 下一刻,便见楚月点了点头,“不知老先生可还记得这个月初,我曾拿着朱大夫开的药方去仓河镇抓过一次药,当时那药铺就是您给我接待的哩。” 老头想了想,便哈哈大笑起来,“确有这么一事,老夫当时还说我这徒弟的字是狗爬呢。” 朱大夫听到狗爬二字,忙捂着嘴假咳两声。 “师父,慎言。” 原来他们真的见过,看来方才是他误会师父了,不过这老头也说了他坏话,两人算是扯平了。 老头瞥了他一眼,嘴边的小胡子抖了抖,“人小姑娘又不是没瞧过你的字,还不让人说了?” 原来他就是朱大夫的师父。 陆星河悄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老头,刚才听他的口音,倒不像是同知县这边的人,也不知道来自哪里,不过看朱大夫这毕恭毕敬的模样,想来这老头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朱大夫有些尴尬的笑望向楚月。 “楚姑娘,我师父就是爱开玩笑,你别听他的,他便是我之前说要给你引荐的师父,既然在这里遇上,看来我也不必要再往半坡村跑一趟了。” “哟!”那老头一听,忙从驴背上下来,“原来你之前跟我说的就是这姑娘呢?” 朱大夫忙点头,“没错,她叫楚月,旁边这位是她的相公,叫陆星河。” 转而又跟楚月介绍道:“楚姑娘,这是我师父,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师父的医术挺厉害的。” 楚月大大方方的朝着老头福了福身,“楚月见过老先生。” 那老头哈哈笑着虚扶一把,“好说好说,我听小朱说,之前黄夫人那孩子是你帮忙接生的?可否跟我说说具体的过程和你当时的想法?”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因为怕耽误太久下午回去的晚了,便说道,“正好我们今儿要去陈记药铺抓药,老先生可否随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成。”老头说完,便硬挤入陆星河和楚月中间,将陆星河挤的往旁边移了两步,“你说,我听着。”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这小丫头是个有些秘密的人,这种事情毕竟血腥,一般人恐无法接受,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朱大夫望着自家师父这般挤到小两口中间的模样,只觉得没眼看,但因为是师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楚月的另一旁,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陆星河跟在三人后头,望着被两个老头夹在中间的楚月,眉头逐渐拧紧,他突然有些后悔将楚月带来南坪镇了。 一路到了陈记药铺,楚月先去抓药了,那老头则靠在陈记药铺的大门边儿上沉思着楚月方才说的话。 这小丫头哪里只是略知皮毛,她懂得的东西,分明多的很呢。 看来小朱那老小子没说错,这丫头是个有天赋的,女弟子倒也收得,但是不是要收作亲传弟子,还有待考量。 他望向不远处的陆星河,问道,“那丫头的生辰八字你可知晓?” 陆星河知道有些人收徒喜欢对照生辰八字,看来小丫头在这老头心里算是过关了。 “璟元十四年八月十五,戌时末。” 老头伸出手指头掐了掐,先是一脸惊讶,随后满脸喜意的点了点头,“妙啊,竟是药神娘娘给我送来的好徒儿呢。” 见着老头神神叨叨的模样,朱大夫往他的方向凑了凑,“师父,您刚才在算甚哩?” “这女娃娃倒是适合当老夫的弟子。”老头说着,面露愁容,“但半坡村那样的地方,想吃顿好的,怕是难咯。” 陆星河往老头的方向望了眼,淡声说道,“爆炒肥肠、花生猪皮冻、脆皮猪肝,后面这两个菜,老先生怕是还未听说过吧?之前如意居推出的爆炒肥肠,菜谱便是我家月月卖给他们的,你要是想吃有特色的,我家是个不错的去处。” 老头听罢,忙咽了口口水,没想到来一趟南坪镇,倒是让他捡到宝了,他一拍大腿。 “成!老夫今儿便随你们去半坡村。” 楚月抓完药,给掌柜支付了三两银子,便告辞出了药铺,朱大夫已然坐回自己在陈记药铺的位置给刚进来的病人把脉了,从陈记药铺出来之后,那老头便一直跟在身后,边走还边哼着小曲儿,一副要赖上自己的模样。 她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小声问道,“相公,那老先生如果去咱家的话,咱将他安置在哪儿好呢?” 陆星河薄唇微启,“总归咱新屋已经落成,到时候先倒腾个屋给他睡也就是了。” 楚月一想,也有道理,新屋除了一间堂屋外,还有四间卧房,到时候让星平星安睡在一块,留一间屋给老头睡正好。 她放慢脚步,望向已经走上前来的老头。 “不知老先生贵姓?” “张政。”老头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淡声回道。 “张老先生可愿收我为弟子?”楚月补充道,“我说的不是类似于朱大夫那般的弟子,我想学到张老真正的本事。” 陆星河则在心底琢磨着张政这个名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九年前他该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只是时间太久,竟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不过既然他都听说过张政的名字,那么这位老先生必定就不是寻常医者了。 看来,自家这小丫头倒是冥冥之中又走了大运。 张政望着小丫头亮晶晶的眸子,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拒绝,“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他还没有吃够天下美食呢,如果真要收亲传弟子的话,必定就没有如今这般自由了。 但如果这个小丫头足够有悟性,他也愿意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承下去。 第68章 进衙门 楚月听得张政的话,脸上并未出现失望的神色。 先拜得师父,多少从他身上学点东西,再结合从前的中西医临床经验,在这里混口饭吃应当是不难的。 她福了福身,“此刻在大街上,不好与师父行大礼,待回去了,再与师父敬茶。” 张政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无妨,老夫也不在意这些个虚礼。” …… 三人先来到花雨楼,因为张政身份特殊,不大方便让他跟着一起去后厨,楚月便在外边陪着他,让陆星河绕到了花雨楼的后厨卖野鸡去了。 陆星河才离开,便见蒋高义领着三五个人如同打了胜仗的雄鸡一般往这边走来,楚月想躲,但对方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根本躲不掉。 蒋高义面带嘲讽,“哟!这不是陆星河家的小媳妇儿吗?怎的?嫌他穷,便自甘堕落的傍上老头儿了?” 楚月心底一怒,“蒋高义,你别胡说八道,这是我师父!” “师父?”蒋高义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语气暧昧的说道,“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师父?” “你!”楚月紧了紧双拳。 “你什么你?陆星河不在,你能将我如何?还想去黄府告一次状,让黄府的管家将我拉到衙门打上三十大板?”他说着,怒从心起,伸出手便想扇楚月一巴掌。 张政望着蒋高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种纨绔子弟他见的多了,最是没脸没皮没节操,回头你自己气坏了,他还得幸灾乐祸呢。 他伸手钳住了蒋高义的手腕,又将楚月往身后拉了拉,“你姓蒋?你是蒋员外的儿子?” 蒋高义见这老头力道不小,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揉了揉被他捏痛的地方。 “你这糟老头还知道我爹哩?”他打量了老头一眼,见他穿着极为普通的粗布衣裳,眼底染上了一丝肉眼可见的鄙夷,“你又是哪个山旮沓里出来的破落户?” 张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抚须说道,“十九年前,蒋夫人难产,老夫还给她施过针呢,没想到竟生出来这么个横行霸道的狗东西,早知道老夫当时就不该出手了。” 蒋高义略过老头话里的重点,眉头一挑,便指着自己说道,“你居然敢说我是狗东西?你个老东西找死!” 他说完,愤怒的举起拳头朝着张政砸去。 楚月一慌,张政虽然力气不小,但终究是个老头,回头给砸坏了,她可就学不到他的本事了。 情急之下,她忙从路边抄起一根棍子便直接朝着蒋高义猛敲过去。 只听“噼啪”一声,木棍被敲成了两截,这一幕过于突然,不仅蒋高义的几个同伴看呆了,连一旁的张政也怔愣住了。 这小丫头,胆子够大哩。 片刻的安静之后,血水便顺着蒋高义的脸颊往下淌。 他望着眼前被血水染红的视线,连忙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喊:“救命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望着蒋高义那模样,楚月心底有些犯怵,自己刚才下手似乎有点重了,听说蒋家在南坪镇有些声望,今日又是她先动的手,不会真被抓去蹲大牢吧? 路过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围过来看热闹,不少人朝着楚月指指点点。 “这姑娘真是狠,怎的还动手伤人了哩?瞧将人打成啥样了。” “手劲儿大哩,那么多血,看着就吓人哩。” “也不能这么说,那蒋高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是惹上人家小姑娘了才不得不出手哩。” 楚月强装镇定,四处张望,只是陆星河还未来,首先等来了在镇上巡逻的两个官吏。 “怎么回事?” 蒋高义忙指着自己冒血的脑袋说道,“官爷,你们给评评理,瞧我这脑袋被那泼妇打的,这是要害我的命哩,哎~哟~” 他说着,双眼一翻便往身后同伴的身上倒去,看的楚月不由的蹙起了眉头。 这模样装的也太过了些。 她上前朝着两个官吏福了福身,“两位官爷,还真不是我要行凶,是蒋高义动手在先,我方才只是正当防卫。” 官吏在南坪镇上当差也不是一日两日,自然清楚蒋高义的为人,两人点了点头,“此事,我们会调查清楚。” 蒋高义见状,假意哭诉。 “官爷可得为我做主啊,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此等凶神恶煞之人,就要被拉去砍头才好。” 说完,便直接晕了过去。 两个官吏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原本以为蒋高义的伤情无大碍,能糊弄就糊弄了,眼下他晕过去,便只得先将人带去衙门了。 这蒋高义还真是惯会给他们找事儿的。 还未等两个官吏说什么,楚月忙望向张政,“师父,蒋高义是我伤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不连累师父了,不过可否劳烦师父代我去一趟栖云巷左手边第一户人家,与黄夫人将这里的情况说明一二?” 张政望着面无惧色且冷静勇敢的小丫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难怪能在这般年纪进行剖腹取子的冒险举动,这丫头不仅胆大,做事还挺有章法的,至少知道审时度势。 “行,老夫这便去。” 张政说完,便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一行人将蒋高义运到了衙门,说是衙门,其实也不过是县衙在这里设置的一个驻点,比起真正的县衙,规模小了不少。 仍在晕厥中的蒋高义被一行人放置在衙门厅堂的地上,楚月望见他满脸是血的模样,当即望向两个官吏。 “官爷,可否为我备上一小份盐、一盆冷开水、伤药和纱布?我出钱买都行,我想将蒋高义脑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别到时候真死在这里,我可就有理都说不清了。” 两人见楚月一路淡定的跟到了衙门,也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不由觉得有趣。 “你竟不怕我们?” 楚月大大方方的回道:“官爷也是人,而且还通情达理,也并没有任何仗势欺人的意思,我为何要怕哩?” 她心底终归还是忐忑的,只是眼下为她撑腰的人还未来,便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撑腰罢了。 见楚月回答的诚恳,两人对她的印象很是不错。 “你会处理伤势吗?别回头给他弄残了,你麻烦更大了。” 第69章 装晕? 楚月微微福身,“官爷放心,我家里靠采药为生,对于岐黄之术也略知一二,不会出错的。” 其中一人这才望向自己的同伴,“老方,你去将这丫头要的东西弄来吧。” 那人点了点头,便往后院走去了。 只片刻的功夫,那人便将楚月要的东西给拿了过来。 楚月将那小碟中的盐按大概比例掺入冷开水中混合均匀,随后用干净的帕子沾了淡盐水给蒋高义处理伤口,她处理的很细致,待蒋高义脸上和头上的伤口都清理干净,这才看清楚了他伤口的情况。 脑袋上有一处两公分长的口子,这会已经没流血了,伤口处没有凹陷,头骨的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脑震荡应该还是存在的,她不禁在心底嘀咕,自己也没下多重的手,这蒋高义也太不扛揍了。 衙门里都是大老爷们,针线是肯定没有的,但伤口已经止住血了,不缝针也不碍事,总归就是愈合的稍稍慢一些。 她给蒋高义脑袋上的伤口撒上药粉,再用纱布包扎好,最后将纱布挽到他的头顶系上一个标准的蝴蝶结就算完事儿了。 许是楚月包扎的时候动作重了些,蒋高义的眉头蹙了蹙,顺带着睫毛也有微微颤抖起来。 楚月距离他近,看的真切。 难不成他在装晕? 不过她也并未戳穿他,而是将手边的东西整理好,拍了拍手便站起身来。 “官爷,不知我方才用的这些东西需要多少银子?” 望着小丫头娴熟的手法,两个官吏面带惊讶。 “没想到你真会包扎哩,银子就不必了,在衙门里当差,碰伤擦伤是常有的事,这些东西也都是常年备着的,都是公家的东西,不必你另外给钱。” 楚月听了,忙笑着说道,“两位官大哥人真好,是南坪镇百姓的福气哩。” 这话听在两个官吏的耳朵里,很是受用,对面前这个好看的小姑娘就越加和蔼了。 她再次往蒋高义的方向瞅了眼,只见他的鼻孔突然扩充的老大,许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能开口,只能通过鼻孔出气了。 …… 楚月离开一小会,陆星河才从花雨楼后厨绕出来,只是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楚月和张政的身影,但却看到他们方才站着的地方,有零星的血迹。 他心里一急,忙抓住一旁摆摊的人问道,“麻烦问一下,这里方才发生了何事?” “你还不知道吧?刚才呀,一小丫头差点将蒋员外家的儿子给敲开瓢了哩。” 听到受伤的不是楚月,他心底松了口气,“可知是何缘故?” 那人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缘故,那蒋高义许是看人家小姑娘长的好看,故意找茬儿呗。” “那你可知,他们现如今去了何处?” 那人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被官爷一起带衙门去了,走了有一小会了。” 陆星河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在后厨等了一小会管事,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转身便赶忙往衙门的方向跑,边在心底祈祷小丫头没事。 衙门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是刚才从案发现场跟着过来的。 陆星河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站在衙门栅栏外,望见厅堂里那道细瘦的身影时,舒了口气:“月月。” 听见熟悉的声音,楚月忙转过身,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的陆星河。 “相公。” 她也不知怎的,方才只她一个人的时候,理智的可怕,如今见着陆星河,好似有了依靠一般,心底竟生出了一丝委屈。 陆星河听见小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忙跟一旁的官吏说明情况便走了进去。 他来到楚月身旁,牵起她的手。 “没事吧?” 楚月吸了吸鼻子,摇头说道,“我没事,有事的是他。” 她边说着,边指向躺在地上的蒋高义。 陆星河瞥了蒋高义一眼,“他那是活该,你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张政领着几人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官吏见是黄员外和蒋员外,忙将人放了进去。 “儿子,你这是怎了?” 蒋员外见自家儿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忙趴在他身旁喊道。 楚月先是和黄员外点头致意,随后望向张政。 “师父,这蒋家公子怕是得放点血才能醒,我记得您不是有根筷子粗的银针吗?兴许给他扎上一针,再放点血,就醒过来了哩。” 张政心领神会,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徒儿说的有理,蒋员外,先容老夫给令郎扎上一针,待他醒后,咱也好对簿公堂。” 张政话音刚落,便见蒋高义的手微微颤了颤,他看到了,其余人也看到了,将注意力放在楚月身上的蒋员外却没有发觉。 方才楚月说话的时候,蒋员外就想骂她蛇蝎心肠,这会见张政也跟着胡闹,一张脸更是比锅底还黑。 他站起身,朝着张政作揖。 “今日之事,与老先生无关,还望老先生不要掺和,如今我儿伤成这般模样,我定是要为他讨个公道的。” 陆星河直接上前一步。 “蒋员外,不知今日之事,你可有确切的了解过?” 蒋员外根本没有将陆星河放在眼中,他冷哼一声,避重就轻的说道,“无论事实如何,我儿伤重是事实。” 陆星河并没有被他的强势所折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南渊律法有云,若有人在外无事生非,起哄闹事,殴打伤害无辜,肆意挑衅,横行霸道,一律以寻衅滋事罪论处,是要蹲大牢的。”陆星河望向他,“蒋员外不如找人去打听打听,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蒋高义是成年男子,身旁更是有四五名同伴同行,如果不是他寻衅在先,我相信我娘子不会动手去打他。” 蒋员外被陆星河一通话说的哑口无言,他也就是捐出来的员外郎,哪里真的会懂什么南渊律法,这会听得陆星河的话,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陆星河下意识的紧了紧楚月的手,“如果我的妻子只是正当防卫,哪怕蒋公子因为意外一命呜呼,一旦查清实情,她都会被无罪释放。况且,我觉得蒋公子或许也并没有蒋员外所说的那般伤重。” 第70章 养师父难 楚月抬起头,恰好望见陆星河坚毅的侧脸,心脏突然‘砰砰砰’的猛烈跳动起来。 相公好厉害! 陆星河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一早便了解过情况的官吏也走了过来。 “这位兄弟说的没错,今日,确是蒋公子滋事在先,蒋员外若不接受调解的话,可以上同知县的衙门找县令伸冤。” 按照陆星河的说法,伸冤的话他们并不占据优势,但蒋员外还是不服气,他指着自家儿子说道:“那我儿子如今还昏迷不醒呢,万一有个好歹的,我老蒋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你们让我下半辈子怎么过啊?”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装模作样的嚎啕大哭起来。 官吏眉头紧蹙,只觉得脑仁疼,片刻,他指了指张政,“蒋员外或可让这位老先生给令郎放一放血,我看这小姑娘处理伤口的手法挺不错,这老先生既是她师父,想来医术不错便是。” 蒋员外止住哭声,往张政看去,最终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老先生了。” 只是还未等张政走近,蒋高义便睁开了眼,满脸惶恐的喊道,“不要扎我,我不要放血。” 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黄员外适时开口了,“你这醒的够及时的,知道要给你放血,你小子就醒了,想来是无大碍了吧?” 蒋员外往自家儿子望去,只觉得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敢情这臭小子是在装晕呢。 蒋高义立马从地上坐起身,头上顶着的蝴蝶结让他看起来格外滑稽,他抱住蒋员外的腿,“爹啊,你要给我做主啊,他们这是想杀了我。” 黄员外一笑,“刚才这位官爷也说了,如果蒋公子不满意调解的话,可以去县里报官,不过我刚才可是也差人去打听过情况的,如果真要报官的话,蒋公子怕是还得蹲上一段时间的大牢呢。” 蒋员外面露不悦,“黄庄贤,咱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你缘何要做的这般过分?”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他一指旁边的楚月,“再者,这女娃可是我家夫人的侄女儿,我不帮她,难不成还帮你?” 蒋员外面露惊讶,似是没想到楚月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他冷哼一声,“走,我们先回家。” 蒋高义满脸不情愿,“爹,我都被打成这样了……” “打成这样还不是你自找的?往后你再招惹是非,老子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说完,便将蒋高义一把扶起,拽着他离开了衙门。 见蒋家父子终于离开,众人都松了口气。 与官吏告辞之后,几人便一道出了衙门,在衙门外,楚月又朝着黄员外福身说道:“今日多谢黄员外慷慨相助,楚月感激不尽。” 黄员外摆了摆手,“姑娘之前救了我家夫人和孩子,已是天大的恩情,况且今日就算是我不来,这位陆小兄弟也会将事情解决的妥当漂亮。” 陆星河朝着黄员外作揖,“如果没有黄员外在场,今日不会如此顺利。” 黄员外哈哈一笑。 “你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意思。”他说着,望向楚月,“我家夫人时常念叨着姑娘呢,空了就去黄府坐坐,我先走了。” 楚月福身,“黄员外慢走。” 待黄员外走后,楚月望向陆星河,“相公,你之前还背过南渊律法吗?” 陆星河摇头:“南渊律法岂是咱这种普通老百姓能接触到的?我也不过是之前在学堂的时候,听夫子说起过这样一桩案例罢了。” 张政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抚了抚须,此子能举一反三,如果走科举之路,将来说不定能有一番成就。 楚月边走边问道,“那位夫子如今还在教书吗?” “没教书了,他从前便是京城的大官,因为朝廷的风气隐退下来的,前些年又被一道圣旨给召回去了。” 楚月哦了一声,心底带着一丝遗憾。 相公若能拜得一个好的夫子,说不定科考之路会更加顺畅呢。 …… 在衙门耽误了这许久,这会已经是正午了,三人来到一处面摊,点上三碗面便吃了起来。 张政的胃口出奇的大,一碗面条吃完不够,再次点上了一碗,直到两碗面条下肚,他才一脸满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楚月看的心底有些犯愁,师父吃饭一个顶俩,她真能养的起吗? 陆星河放下碗筷之后望向楚月,“月月,我先去一趟许家,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楚月知道他去许家肯定是去找许恒有事,忙点头,“好。” 待陆星河走后,楚月给面摊的老板付了二十四文的面钱,便将背篓交给张政看着,自己去了不远处的杂货店买调料了。 因为张政要跟着一起回半坡村的缘故,调料也买的多了些。 买了一斤盐,一小罐红糖,还有生姜、花椒、芫荽【1】、茴香、桂皮这些,七七八八总共花了两百六十文,着实让她心疼了好一阵儿。 买好调料,她还跑去隔壁卖种子的铺子多买了些菜种子,又到隔壁粮油铺称了二十斤白面。 回到面馆没一会,陆星河就回来了,他的手上还抱着一摞写的满满当当的宣纸。 “相公,这是什么呀?” 陆星河将宣纸卷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背篓的一角,“许兄收集的往年院试通过的文章,拿回去借鉴一二,也好心里也有个底。” “相公真聪明。”楚月夸赞道。 陆星河笑了笑,背起背篓便领着两人出了面馆。 三人去了一趟集市,随着天气转凉,吃食逐渐供应不上,猪肉的价格也看着上涨,之前十八文一斤的猪肉,今儿就已经涨到了二十文。 楚月咬牙买了十斤猪肉,两副猪大肠,还有两根猪大骨,一个猪肘子,总共花了两百四十文钱。 买好东西,三人便一同往回走了,要是没有蒋高义那档子事儿,兴许回去还能给家里帮帮忙,耽误到这会儿,回去能赶上晚饭就不错了。 原本楚月还担心张政年纪大,走不得那么远的路,但老头看着精神的很呢,便也不操心了。 不愧是到处跑的人,身体都比一般人要硬朗。 【1】芫荽(yánsui):香菜在古代叫芫荽,别名胡荽、香菜、香荽。 第71章 骂架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村口的时候,云翠荷才总算松了口气,忙朝着两人招手。 “星河,月月,你们可算回来了。” “娘。” 两人望见等候在门口的云翠荷,脚步都快了些。 待进了院子,楚月忙给云翠荷介绍道,“娘,这是朱大夫给我介绍的师父,姓张,怕是暂且得在咱家里住下了。” 不远处的王雪兰听了,忙说道:“哟,还是贵客哩,老三媳妇,赶紧给张大夫倒杯水去。” 云翠荷哎了一声,招呼张政在院子里坐下,便往厨房倒水去了。 一家人简单吃了饭,待工人离开之后,楚月才端来一盅茶,恭恭敬敬的在张政面前跪了下来。 “师父请喝茶。” 张政敛了敛神,伸手接过楚月端来的茶喝上一口,才开口说道,“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往后我会将自己所知的教给你,但能领悟多少,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无论你能掌握多少东西,我对徒弟的要求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初心,切不可用学来的本事去做害人的勾当,一旦发现,你便不再是我的弟子。” 楚月听的认真,末了,无比诚恳的点了点头。 “弟子都记住了,往后定不会辜负师父的嘱托。” 张政笑了笑,“起吧。” 楚月磕了三个头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就算是正式拜师了。 一旁的云翠荷连忙问道,“张大夫,不知我家月月跟您学医的话,需要交多少钱的束脩?” 张政摆了摆手,“束脩就不必了,我这人也不好黄白之物,管饭就行。” 听到这里,原本还很羡慕楚月的陆玉芳神情一愣,寻思着怎的月月这师父医术这么强,连口吃的都混不上哩? 当大夫的还能穷困到如此地步? 她突然对大夫也不是那么向往了。 其余人只以为张政是因为看到自家穷不好意思要束脩,便寻思着往后张大夫在的时候,好生招待他也就是了。 陆铁生忙吩咐道:“老四媳妇,你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张大夫住,老三媳妇那新屋刚落成还得空几日哩,得让屋里味儿散一散再住进去。” 姜秀芹忙点头,“好嘞。” 转而又望向云翠荷,“老三媳妇,趁着这会天还亮着,你们早些回吧,别到时候还得摸黑走夜路哩。” 云翠荷忙站起身,“哎,好嘞爹,张大夫就麻烦您照顾一二了。” 陆铁生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有爹在,保管将张老哥照顾妥当。” 张政扯了扯胡子,望向陆铁生。 “等会,咱俩到底谁大?” 陆铁生嘿嘿一笑,“甭管谁大,总归你的本事高过我不是,叫你一声老哥我也不亏。” 张政眉头一挑,“这是亏不亏的问题吗?万一你比我大,你叫我老哥不是就将我喊老了?” “怎会?你明明比我大。” 望着两个老头因为年龄争的面红耳赤的模样,在场的人全都捂嘴笑了。 王雪兰与云翠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回家,便也往屋里去了。 从前年轻的时候都争着做老大,如今年纪大了,反而抢着做小弟了,这男人啊,有时候还真挺幼稚的。 云翠荷领着陆星河几人离开老宅,在经过村里水井不远处的时候,便见四五个妇人站在井边不远处的大树底下聊天,在他们路过的时候儿,眼神还有意无意的往他们的方向瞟。 “咱村里总共就两口喝水的井,今儿其中一个开始已经打不起来水了,另一口水位也明显低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村里来了什么不祥之人。” “真真儿的,这两口井在咱村里用了上百年,怎就突然干了哩?” “嗐!要我说,咱就得将这种扫把星揪出来给赶出去,莫要平白的害了咱村儿里的人。” “哎,你们说着扫把星会是谁哩?” “还能是谁?最近两三月谁家添了新人,那就是谁家的原因呗。” 原本云翠荷是不想理会的,但听着这几个妇人越说越离谱,便又往回退了几步。 “陈氏陆氏林氏,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在半坡村过日子,我们也算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可莫要在人身后乱嚼舌根。” 一妇人翻了个白眼,“怎就是乱嚼舌根了?我们说的又没错,这井眼见着干的哩,指不定就是咱半坡村来了灾星。” 云翠荷如今身子骨硬朗了些,气性儿也比从前大了不少,见那妇人往楚月的方向瞟了又瞟,忙掐着腰说道,“原本今年就格外旱,许是地下河道干了也说不定,怎的又是不祥之人又是灾星的?是你家茅房没盖好又让你给爬出来了哩?竟满嘴喷粪。” 说完,还朝着她呸了一口。 那妇人怒了,“你这婆娘真真儿的多管闲事,我们在这里说话,点名道姓说你了还是怎的?还骂起人来了哩?” “你们在说谁心里有数,要么你们就关起门来小声喷,莫要让我听见,一个个的指桑骂槐真当我听不出来?” 那妇人的声音也愈发的大了,“这井干了也是事实,咱半坡村里五六十户人家哩,怎的就你家日子好了?这不明摆着了吗?指不定咱村儿里的好运气都被你家给吸走了。” 云翠荷一听,顿时就有些上头了,指着那妇人就骂道,“这般没谱儿的话,是哪个说与你们听的?老娘撕烂他的嘴。” 村里就这两口井,如今到处都是干荷塘,根本也没处挑水去,这泼妇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们家在井里挑水喝了,这才是真的要断人生路哩。 几人的吵闹声将附近的人全引了过来,其中便有王雪兰和姜秀芹三个妯娌,几人了解情况之后,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骂起来了。 田春燕挑眉望向挑事的林氏,眼底满是讥讽。 “哟!林香桃,往日在我家当家的面前卖弄被我收拾的还不够,又跑来这里瞎说八道了哩?敢情咱南渊国的传统美德都夭折在你脸上了呗?人咋能那般不要脸哩?” 第72章 陆星河对你好吗? 云翠荷面带感激的往田春燕的方向望去,“大嫂……” 田春燕大手一挥,“打住,我这会可没工夫跟你掰扯,今儿不将孙氏骂的三天不敢出门,老娘往后不姓田改姓地了。” 说完,她撸起袖子继续开骂。 虽说她从前也不喜老三一家在屋里拖后腿,但毕竟是一家人,屋里人怎么嫌弃都行,外人欺负到头上来就是不行,这是她的原则。 这边骂的不可开交,快要动手打起来的时候,得知消息的里正终于来了。 里正了解到这里的情况之后,先让众人停止骂架,随后望向挑事的四五个妇人。 “你们都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没根据的话?今年大旱,近些日子家家户户挑水种菜的,水干了很正常,与星河媳妇有甚的干系?” 其中一人小声嘀咕着,“我们也是听人这般说起过……” 陆建齐眉头一簇,指着那几人说道,“快莫要在这里搬弄是非了,都各回各家去吧,家里没汉子消遣了?还是没孩子看管?你们怎就这样闲哩?” 被陆建齐这么一说,方才挑事的那几人才悻悻的离开了。 待那几人走后,他转而望向云翠荷,“云氏,这事虽不是你挑起来的,但今日确实也闹的大家伙都不得安生,往后再要是有这种不好的传闻,可以先来与我说,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云翠荷忙点头,口头上应着,“哎,我知道了。” 陆建齐走后,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离开了,云翠荷领着几个孩子回到家里,突然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幸好楚月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了她。 “娘,你这是怎了?” 陆星平也忙上前扶住了云翠荷的另一边手,“娘,你没事吧?” 云翠荷摆了摆手,“没事,许是方才过于激动了。” 楚月和陆星平忙扶着云翠荷往屋里走,“我知道娘是想为我出头,但娘如今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咱也不必将那些个泼妇的话放在心上,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就行了,她们就是看咱家日子好了,眼红咱们哩。” 云翠荷叹了口气,“唉,可不是?往常咱日子苦的时候,人家也没施舍过一粒米,如今日子好了,他们倒是眼红起来了,可咱家的日子,与他们有什么干系呢?” “碍着人家的眼珠子了呗,她们眼珠子疼。” 听着楚月这没好气的话,云翠荷突然就笑了。 “那就让她们继续疼着吧,他们越是这样,咱就越是要将日子过的红火。” “娘说的是。” 将云翠荷扶上床,楚月便出了屋,趁着这会天还有些亮光,忙将今日买来的东西归置了一番。 调料那些她没动,只将猪肉、猪大骨和猪肘子拿出来用盆扣着放在了水缸上头,如今夜里寒凉,猪肉也没那么容易坏掉,待明日再拿去新屋开火。 猪大肠则被陆星河拿去处理了,他先将猪大肠清洗一遍,随后捧了几大捧草木灰放在猪大肠里揉搓着。 两人将买的东西处理好,天已经暗下来了。 折腾了这一日,楚月也很累,躺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陆星河想着今日那几个妇人的话,一下子没办法入睡。 都说众口铄金,哪怕是这种没有根据的话,说的人多了,难免会让人信以为真。 这要是年成继续不好,他们铁定还是会联想到小丫头的身上去。 井也不是一两日表现的没水,之前也从未听到村里人有过这样的传闻,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散播谣言?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看来,他明日还得去查一查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正当他想的入神的时候,身旁的小丫头突然抱紧了他,眼睛仍旧紧闭,脸上一副害怕的神色。 小丫头这是梦魇了哩。 陆星河不由觉得好笑,“今儿打人的时候胆子倒是挺大,居然闹到衙门去了,这会知道怕了?” 嘴上虽这样说着,手却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拍着楚月的背,直到他自己也睡了过去。 …… 第二日,陆星平一大早便去林婶子家里借来了板车,一家人将锅碗瓢盆和昨日买的吃食调料放上板车,便推着往新屋走。 经过老宅的时候,楚月朝着屋里喊道,“师父,我们去新屋了,你要一起吗?” “哎,来了。” 张政从屋里出来,随着一行人去了新屋,在望见面前的青砖瓦房时,微微怔愣了片刻。 “我昨日来的时候,还寻思这是村里哪户人家,没成想竟是你们的屋呢。” 在这个村儿里,砖瓦房可不多见,这丫头屋里倒也还算有点家底。 楚月笑了笑,“可惜这屋子才修好,还得空上几日呢,不然师父就能直接住新屋里了。” 张政摆了摆手,“我倒也不计较这个,还是那句话,有口吃的就成。” 昨儿许是不知道家里会多个人吃饭,他只得了一碗粥,但显然一碗粥只能够他塞牙缝儿的,天将将黑就饿了,只是因为不想麻烦人家,便一直饿到今儿早上。 楚月满脸抱歉的说道,“昨儿晚上委屈师父了,等将东西卸下来,我便给师父做吃的去。” 主要是昨儿老宅人太多了,不然她就给师父开小灶了。 睡在新屋里的柳师傅和吴勇也起了个大早,今日只最后一点点活干完就能回家了。 柳师傅倒没什么,活干完了就可以拿到工钱了,倒是吴勇,心里挺舍不得的。 这些日子陆星河虽然对他千防万防,但好歹还能远远的望上楚月一眼,离开之后,再想见一面怕是难了。 陆星河因为心里挂着事,将东西安置好之后,便推着板车出门了,吴勇见陆星河离开,与自家师父说一声之后,便去了厨房。 正将东西归置好的楚月微微一愣,“吴勇,你怎的来厨房了?” 吴勇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面对楚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楚月摇头,“这里我一人就能搞定,要不你还是去帮柳师傅吧。” 吴勇并没有离开,他咬了咬唇,继续问道,“那个……陆星河对你好吗?” 虽然知道自己问的是句废话,但还是想从她嘴里听到答案。 第73章 打井 “他对我很好。”楚月一边将手边的调料放到篮子中,一边回答,“娘对我也很好,比我的亲生爹娘好多了。” “能看出来,你在这里,比在牛头村的时候长的好多了。”许是怕自己在这里待久了被人误会,便说道,“既然这里没事需要我帮忙的话,那我先去师父那里了。” 楚月忙点头,“忙你的去吧,饭很快就好,待你们将最后一点活干完了,还可以吃了饭再走哩。” “哎,好。”说完,便出了厨房。 楚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吴勇的背影叹了口气。 人倒是个好人,就是缘分浅薄了些,她也无能为力了。 就在这时,将屋里扫洒了一番的云翠荷也来到厨房,“月月,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娘,已经整理好了,我正准备做饭哩。” 一个月下来,一百来斤糙米已经吃了个干净,楚月便直接舀了陈米出来洗米熬粥。 新屋的厨房有两个灶,熬粥和炒菜便可以同时进行了。 楚月切了一大截猪大肠,做了份爆炒肥肠盛了两碗,其中小些的那一碗叫陆星平端着送老宅去了,又将从老屋拔来的半大的白菜摘了洗净炒了一钵,便招呼着众人吃饭了。 因着屋里其他活已经竣工的缘故,吃饭的人除了一家子之外,便只张政和柳师傅师徒。 张政望见桌上的爆炒肥肠时,眼睛都亮了,一边吃着肥肠,一边扒着碗里的粥,一脸满足。 “要我说,这肥肠还是得吃你做的,我吃着比如意居的还好呢。” 楚月笑了笑,“师父说笑了,我哪里比得过如意居大厨的手艺。” 张政指着碗里的肥肠,一脸认真的说道,“哎,师父可从来不瞎说,你这肥肠味道才正宗。” 一旁的柳师傅和吴勇听罢,将信将疑的夹了块肥肠吃了起来。 “嗯!肥肠还能做的这样好吃哩?咋做的?” 因为承诺过如意居不能外传,但此刻人家问了也不好不说,楚月省略了一些细节,“其实做法不难的,将肥肠清理干净,用草木灰搓洗去味,焯水后用刀刮掉多余的肥油再切断爆炒,炒的时候多放些大料和酱料,回头有机会,柳师傅也可以去试试。” 柳师傅听了忙点头,“我记着了,回头叫我家婆娘去镇上收一副大肠来试试。” 猪大肠这食材算不上贵,两文三文的就能收上一副,只是因为味道难吃,便也不常有人买罢了。 按照楚月说的法子做,就算赶不上如意居的味道,也不至于太难吃就是了。 吃了早饭,柳师傅和吴勇领了六百文的工钱就告辞离开了。 加上之前建屋的工钱一起,总共花了五两银子,这还是没有将陆铁生的工钱计算在内,他从守砖瓦到新屋落成,出了不少气力,这份情云翠荷承了,回头该算的工钱还是得算的。 楚月本想收碗去洗,却被云翠荷给拦下了。 “月月如今可是有正经事儿要做的人,赶紧随着张大夫学本事去吧,家里头这些事有娘和星平星安呢。” 楚月拗不过云翠荷,便只得将碗交给她去洗了,自己则给张政倒了杯茶端去了他面前。 “师父先喝口茶水吧。” 张政原本正在院中走来走去用脚步丈量着什么,见楚月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将杯子放回她的手上,随后在院子的一角蹲了下来,拿着棍子挑了挑地上的土,又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听。 楚月看的满脑门不解。 “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 张政没有听话,只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楚月见状,大气都不敢出,只端着茶杯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张政一会伏地一会拨土的。 片刻之后,张政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圆形图案,指着这里说道,“你们如果要打井的话,这个地方能出水。” 楚月面露惊讶,“师父说的是真的?” 如果自家能打一口水井出来的话,便也不必要日日去村里挑水了,用水倒是要方便很多。 张政去水缸边洗了把手。 “老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虽说主修医术,但旁的歪门邪道也知道一些,想来不会有错。”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楚月忙朝着屋里喊道,“娘,相公,你们快来。” “怎了?” 两人从屋里出来,望着楚月问道。 楚月忙指着张政画圆的地方,“娘,我师父说,咱院里这个地方打井的话,能出水。” 云翠荷面露惊讶,从前村里也不是没人家打井,但出水的却极少。 这要是自家能打出水来,关于月月是灾星的谣言不攻自破不说,家里用水也方便许多,倒是个一举两得的法子哩。 不过家里的事情,她向来习惯问问陆星河的意见。 “星河觉着哩?” 陆星河的想法,其实和云翠荷是一样的,他虽然通过细枝末节的消息猜测到昨儿那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好将人如何,目前来看,往后只能多加防备了。 他望向张政,“张大夫,我们这儿地势比村里的屋舍都要高一些,你能大概推测到多深能出水吗?” 张政略微寻思片刻,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指,“不超过六丈【1】。” 楚月在心底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般打井需要两个人,三天大约能往下打出一丈的深度,打井这种活相对危险,工钱也比建屋高,普遍是五十文一日,两个人一天一百文,如果打到六丈出水,工钱就是一千八百文,加上吃食要二两银子左右。 这个工钱虽然不低,但是如果真能出水,这二两银子花的也值。 陆星河略微沉思了片刻,才望向云翠荷,“娘,要不咱在家里打口井?” 云翠荷听到这话,当即松了口气。 “我还寻思着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偷摸摸找人去打哩,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想法,等会娘将碗洗了就去老屋那边找你大柱叔去,大柱二柱兄弟俩从前帮人打过井,应当在行哩。” 陆星河点头嗯了一声,便回屋继续给家具抹桐油去了。 张政再次端过楚月手中的茶水饮了个干净,“成了,将茶碗放回去,便随我去山里转一转吧,我先领你去认一认你不熟悉的药材和炮制方法。” * 【1】1丈=3.33333米,6丈≈20米。 第74章 吃货本质 楚月赶忙将茶碗洗了洗,放回厨房之后,便拎着篮子,拿上陆星河给她订的小本本和炭笔随着张政出门了。 两人来到山里,楚月首先领着张政来到上次陆玉芳发现的那一小片草丛前。 “师父,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政蹲下身,仔细端详了一番面前的小草,随后摘过叶片闻了闻,“这叫泽漆,四五月开花的时候采收全草,晒干。味苦,全株有毒,可入药,主治水肿症、咳喘症、癣疮等,但不可食用,否则会导致中毒,轻则恶心呕吐、腹痛,重则头痛昏迷甚至有性命之忧,汁液沾染皮肤,还有可能会出现红肿敏感的现象。” 楚月听罢,忙拿出炭笔将张政所说记录在小本本上。 她不禁在心底庆幸,幸好上次玉芳没有真将这草吃下去,否则还不知道会如何哩。 将要记的重点记好之后,她便将这一小片泽漆全都采摘了,虽然如今不是采收的最佳时期,但眼下年成不好,指不定就有人在饿极了的时候将这些草采去吃了。 张政等着楚月将泽漆采摘完毕,才领着她继续往山里走去。 因着前些日子山上被采挖的过于彻底,一路上遇到的草药并不多,就算有,也大多是有毒或者微毒的。 楚月寻思着,山里人家虽然不识得药材,却能自动将这些有毒的植株避开,还真挺神奇的。 楚月跟着张政认了六种药草,还听他说了不少药理病理的知识,眼看着快到正午,两人便转身往家里去了。 到家的时候,云翠荷正在厨房里擦擦洗洗,陆星河将屋里的家具上了桐油之后,又在院子里用篱笆圈了一块地种菜,地里的土都已经松好了,还将老屋那边的鸡鸭全都抓了过来,围在菜地另一头的鸡圈里养着。 之前买的二十只小鸡仔折损了一只,如今都长成了一斤多的半大的鸡,再过段时间,这些鸡便也能杀了吃肉了,小鸭倒是一只没少。 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俩在一旁帮忙,饶是如今九月初的凉爽天气,兄弟三人都忙的汗流浃背。 楚月忙往厨房走去,“娘,我来给你帮忙。” 得先烧一大锅水让外头三兄弟冲冲澡,这个天出汗容易着凉,忙完了得冲个热水澡才稳妥。 很快,楚月便烧好了一锅水,她用盆将水打好便端去了厨房隔壁的浴室中。 “相公,星平星安,你们谁先来洗?洗好了回头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陆星河望向后头的两个弟弟,“星安,你先去吧。” 星安见着活儿已经不多了,便站起身先将手上的泥冲了冲,这才去屋里拿了衣裳去浴室了。 楚月将锅里剩余的大半锅水舀到桶里拿东西盖着,便开始做饭了。 中午直接煮了一锅白米饭,烧了个肉片白菜汤,一份小葱鸡蛋饼。 饭菜端上桌,楚月笑望向张政,“师父,今儿午饭做的匆忙,您将就着吃点儿,晚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张政摆了摆手,“你们都忙,不必特意为我做什么菜,管饱就行了。” 这老头胃口虽然大,也喜欢美食,但却不挑,只要不是味道做的难吃,他几乎是吃嘛嘛香。 一家人吃了饭,张政就回老宅休息去了,陆星河回了老屋那边看书,陆星平和陆星安两兄弟则帮着楚月一起在新屋整理东西,顺便将昨日买的菜种子种下去。 趁着如今天气还不太冷,种点菜种子至少在冬里能混口吃的,家里这么多张嘴哩,老屋那边种的几块地怕是也不够吃的。 这次种的种子还是以白菜和萝卜为主,再就是云翠荷上午找孙大柱打井的时候,罗氏给分的一小把葱和韭菜。 将菜种好,再浇上水也就是了。 云翠荷因着上午忙活的累了,便坐在屋檐下一边做着手里的绣活,时不时往楚月和陆星平兄弟俩的方向望上一眼。 “娘,您今儿去大柱叔家,他们怎么说?咱家里啥时候开始打井啊?”楚月浇完水,站起身问道。 云翠荷笑了笑,“他们明儿就来,待咱家里打出水了,我看谁还敢在外面乱嚼舌根。” 楚月将使用过的物件都归原。 “咱原本商量的后日请之前建屋的人来吃饭,还请吗?” 云翠荷嗯了一声,“照常请,总不过多了大柱二柱两兄弟吃饭,他们也在咱家里帮忙打井哩。” 楚月点头,“也是,咱买的肉也放不了太久,最多后日就该吃了,等会我切五斤肉下来和肘子一起卤了好存放,其余的就后日直接炖着吃如何?” 云翠荷笑了笑,“你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这些你做主便好。” 楚月听了这话,便进厨房忙活去了。 她将肘子和五斤瘦肉放在一个锅里卤,另一个锅里则炖上了猪大骨。 也幸好这里的朝向不直接对着村儿里,否则飘散出去的香味怕是又得被不少人编排上好一阵儿了。 其余地方闻不到味儿,山下的老宅可是每一个人都能闻到。 原本在屋里休息的张政就是闻着味儿从床上竖起来的,他咽了咽口水,踩着鞋便出了院子,往新屋去了。 陆铁生也想跟着去,奈何早上陆星平都送来一碗肥肠了,他也拉不下那个脸去找小辈要吃的,便只能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王雪兰见状,忙埋汰道:“抽抽抽,你这烟可否少抽点儿?日日腾云驾雾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成仙哩。” 笼罩在旱烟里的陆铁生一脸享受,“老头子要是真能成仙就好了,到时候我就带着你云游四海,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咱也潇洒自在去。” 望着他越来越不着调的模样,王雪兰瞬间没了脾气,她从厨房里将早上陆星平装肥肠的碗拿了递到陆铁生面前。 “这是老三媳妇家的碗,我已经洗干净了,要不你给送去?” 陆铁生望着那个碗,眉头一挑,“哟!碗还没送去哩?” 他敲了敲旱烟杆子,便拿着碗往山上去了。 王雪兰站在院子里看着陆铁生匆匆忙忙的背影,摇着头笑道,“这老不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赶饭的哩。” …… 第75章 小伟醉酒 因着孙大柱兄弟被云翠荷请去了新屋,几乎整个半坡村的人都知道,陆星河家里要打井啦。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这云氏莫不是疯了吧?就她家那地势,还打井?” “就是,至少得多打上三五米的,才能与咱们的地基齐平哩,那般高的地势,能出水才怪了。”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这不是害人么?一口井打下来至少得二三十米,得好几两银子的工钱哩,有这钱干点什么不行,非要去打出不来水的井?” 更有人拍着胸脯说大话,“看着吧,要真能出水,我将他们挖出来的土全吃了。” 众人哄笑一堂。 “行,到时候我们都看着你吃土。” …… 请梓人和叔伯爷奶几家人吃饭的日子,也是陆星河一家入住新屋的日子。 这几天老屋的东西都陆陆续续转移到了新屋,从今儿开始,晚上就能在新屋入住,不必再新屋老屋两头跑了。 楚月和云翠荷一早就在厨房里忙活,陆星安则帮着烧两个灶的火,不少过来看热闹的人闻着从厨房飘出来的炖肉香味,一个个馋的拼命咽口水。 除了炖肉,两人怕不够吃,还掐了一大把青蒜炒了一碗卤肉,另外还有一大钵爆炒肥肠,一大盆白菜。 之前大伯二伯家里屋子起好之后也请他们一家过去吃饭了,如今他们建了屋子当然也不能例外。 不过三个妯娌都不是空手来,大伯母提了二十个鸡蛋,二伯母提了十斤糙米,四婶则送了一块质地柔软的棉布,估摸着能做两套衣裳。 这几家人一来,新屋就越加的热闹了。 陆铁生背着手在院子里到处看,时而逛逛鸡圈,时而瞅瞅菜地,时而又跑去还没打多深井边望上一眼。 要是见到外边有熟人经过,别提多热情了,几乎人人都要打上一声招呼。 “哟!老孙,吃了没?我今儿在我老三媳妇家吃肉哩,我老三媳妇家这屋子咋样?修的还不错吧?” “嘿!胡嫂子也来看我老三媳妇家里的屋子啦?这屋修的可以吧?我可是帮着守了大半个月的砖哩。” 不少人见着他这得意劲儿,瞟上一眼,便赶忙离开了。 但陆铁生却似乎并不在意人家的表情,只一个劲儿的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乐此不疲。 中午人多,便分了两个桌吃饭,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男人们的桌上放了两壶酒,女人和孩子们的桌上也放了一壶,众人边喝边吃边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三弟妹,你如今是苦尽甘来了,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能修上这样气派的青砖瓦房哩。”大嫂田春燕望着面前修的体面的青砖瓦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明明之前比自己条件差了那许多,怎的就修上砖瓦房了哩? “三弟妹,今儿在这里呢,嫂子要与你说一声抱歉。” 二嫂赵桂琴喝了点酒的缘故,面上带着一丝红晕,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说说笑笑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她借酒壮胆,继续说道,“我们都是有各自的家庭,人嘛,往往都是为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在奔波,所以从前对你们家确实苛刻了点,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嫂子这种心眼儿小的人一般见识。” 云翠荷忙说道,“二嫂说的哪里话?我要是真计较,今儿就不请你们来了,都是为了自个儿的家,我理解的,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嘛。”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总归如今分了家,她也就是碍在星河几兄弟的面上与他们维持基本的体面,真想要她为这几家人付出点什么,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些事情自己心里有杆秤就行了,倒是也没必要说出来。 随着云翠荷的话音落下,院子里又再次热闹起来。 陆铁生举着酒杯说道,“唉,老头子这辈子,就希望看到子女中能有个发达的,自从三儿没了,我都好久没这般畅快过了哩,老三媳妇功不可没,来,咱们继续喝!” 王雪兰听得陆铁生的话,颇有感触的蹭了蹭眼睛,不过因着是大喜的日子,便强忍着没有让情绪发泄出来。 就在这时,姜秀芹七岁的小儿子摇了摇她的胳膊。 “娘,我的头好晕啊。” 姜秀芹往自家儿子望去,只见他这会脸色泛红,人也蔫吧了一般,有气无力的靠在她胳膊上,她当即急红了眼。 “小伟,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娘啊,小伟。” 因着这一动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满脸担忧的往陆晓伟的方向望去。 “哟!这是咋了。” 王雪兰心底一惊,忙站起身来,往小伟的方向走去。 楚月和陆晓伟就坐在一桌,看那孩子脸色不对,忙起身探了探他的额头,随后将陆小伟面前的空杯子拿起来闻了闻。 “小伟,你刚才是不是喝酒了?” 陆晓伟无比难受的蹙起了眉头,“我见大家都在喝,以为好喝,就喝了一小杯,娘,我好难受啊。” 姜秀芹满脸心疼,“你这皮猴子,酒哪里是小孩儿能喝的呀?这可怎么是好?” 楚月见状,忙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姜秀芹,“四婶也别担心,小伟这情况,给他多喝些汤汤水水将酒排泄出去也就好了,幸好只是一小杯,往后可要盯牢,莫要再让他喝酒了。” 姜秀芹忙点头应着,一边给陆晓伟喂水。 另一桌,陆守成望向张政。 “张大夫,可否请您去给我儿子瞧瞧?” 张政抚须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放心,丫头的处理方法妥当的很,你家孩子不会有事的。” 既然张大夫都这样说,大家便也松了口气,继续吃喝了。 姜秀芹给陆晓伟灌了一大杯水,又喂他喝了一碗汤,直喝的他解了两三次小手,才放他去睡觉了。 见她面上仍旧挂着愁容,楚月宽慰道,“四婶要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小伟在我家睡,一旦有什么问题,还有我师父在哩。” 云翠荷也点头说道,“这样也行,将他放星平星安屋里睡去吧,待醒了没问题了,再叫他回家。” 第76章 滚入怀 有张大夫在这里,姜秀芹自是没什么好操心的。 “那就劳三嫂费心了。” 云翠荷一摆手,“都是一家人,这么点事情,不算什么。” 田春燕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脸上神情不冷不热,“看不出来哩,星河媳妇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她之前还以为这小妮子就是个绣花枕头来着,没成想竟还让她拜着师父了,不过她那师父恐怕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老四家孩子都醉成那样儿了,居然都说没事哩,怕也就是个混吃混喝的。 楚月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敏感,知道大伯母不喜她,只冲着她礼貌的笑了笑,连话都不想与她多说。 …… 一餐饭,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吃完之后便各回各家去了。 云翠荷和楚月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娘,今儿这菜吃的可真够干净的,汤都不剩下哩。” 云翠荷叹了口气,“咱这村里的人家,一年上头的也吃不上两餐肉,有的吃可不得使劲儿的吃。” “许久不见油荤的人吃这样多的肉,大人还好,小孩子怕是会吃坏肚子哩。”楚月淡声说道。 云翠荷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哪里懂得那样多?只当是好东西,生怕委屈了自家孩子似的,恨不得全装他们肚子里去。” 楚月又想到了小桃,也不知道她如今能不能吃饱穿暖?往年天气时冷时热的时候,她最喜欢踢被子了,这要是着凉了,那个家里可没人会照顾她。 云翠荷见楚月说着说着就没了声,不由往她的方向望去,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月月在想甚哩?” 楚月抬头望向她,“娘,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云翠荷将手中的抹布放下,在桌旁坐了下来,温柔的看向她,“你说,娘听着哩。” 这丫头往常可极少这样,指不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与她说哩。 楚月紧了紧手里的抹布,“娘想必也知道,我还有个五岁的妹妹,叫小桃,按我爹娘那个性子,估计再过些日子家里没粮了指不定会将她卖掉,我想养着她。” 她说着,低下了头。 原本以为云翠荷会犹豫,下一刻,却听她说道,“其实这事,星河早便与我提过了,娘是不反对的,娘唯一担心的是,万一你爹娘知道小桃来了咱们这儿,上门闹可怎么办?” “冬里冷,咱家又隔的远,他们必定不会往这边跑,到时候我给小桃改个名儿,一时半刻的他们也发现不了。”楚月低着头,“再者,卖女儿的是他们,虐待女儿的也是他们,总归咱手里捏着小桃的卖身契,他们要是敢来闹,我就上衙门告他们去。”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以我爹娘那性子,怕是也不会为了小桃大动干戈。” 云翠荷点了点头,“成,这事娘同意了,咱家里屋少,到时候小桃来了,可以先让她与我睡一个屋,等咱手头再宽裕一些,沿着屋后再起一进屋子也就是了。” 楚月红着眼眶笑道,“谢谢娘。” “傻孩子,娘稀罕着闺女哩。”说完,云翠荷起身继续擦桌子了,“早些将这里收拾好,你就去屋里跟星河认几个字吧,别到时候张大夫讲的你都听不懂哩。” “哎,好嘞。” 楚月和云翠荷一起将外边的锅碗瓢盆和桌椅收拾妥当,便回屋里去了。 陆星河正在看之前从许恒那里借来的往年院试通过的文章,一边看,还一边在手边自己装订的小本子上写着自己对于文章的理解。 楚月怕打扰到他,静悄悄走到另一个小一些的书桌旁坐下,翻看这几日张政与她讲述的要点。 最近这几日,张政每天都只是领着楚月往山上转上一圈,教她认药材通药理,以及告诉她相对应药材的炮制方法,顺带讲一讲病理的产生,并未涉及到人体经脉、诊断切脉和方剂搭配。 好在楚月聪慧,凡是他讲述过的内容,她都能记得大差不差,回头再翻一番自己的笔记,也就能记熟了。 夜晚,楚月躺在新屋的炕上左右滚了滚,随后面对陆星河侧卧着。 “相公。” “嗯?”陆星河睁开了眼。 小丫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你有没有觉得,新屋的炕都要软一些?” 望着小丫头一脸期待的眼神,陆星河也没来由的勾起了唇角。 “何以见得?” 楚月躺平身体,“虽然被子的厚度都一样,但我就是觉得新屋的炕软一些。” 陆星河嗯了一声,将自己一只手枕在脑后,“那是因为我在被子底下多铺了些稻草秸秆。” 小姑娘唇角上扬,“难怪这么软乎乎的,相公真聪明。” 她一边说着,还一脸惬意的在炕上滚了滚,结果滚的过于忘我,一不小心翻到了陆星河的怀里。 楚月身子一僵,红着脸一个翻滚,离他远了些。 “相公,我不是故意的……” 他该不会觉得她轻浮吧? 目光清冽的陆星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幸好没叫你睡外头,否则半夜三更的,我还得在地上捡人。” 楚月嘟哝道:“才不会,我睡觉不会乱动的。” 陆星河嗯了一声,“一般情况下,是不会。” 除非是特殊原因,比如像上次在镇上打人受惊了,小丫头晚上睡觉就会往他怀里钻了。 他闭上双眼,“早些睡吧,明儿张大夫怕是还得领你去山里认药材呢。” 楚月点了点头,背过身便闭上了双眼。 陆星河睁眼往小姑娘的方向望了眼,长吁一口气,背对着楚月睡了过去。 …… 眼看着陆星河家里的井打了半个月还没出水,一直在看他家笑话的人已经在背地里笑话他们了。 孙大柱和孙二柱兄弟两对这口井能不能出水也没什么把握,这天中午,兄弟两趁着吃饭的时候,有些没底气的望向云翠荷。 “嫂子,这井还要继续打吗?” 云翠荷抬眼望向两人,“怎了?” 孙大柱说道,“这井已经整整打了五丈了,你们家这地势,我怕再打下去也是浪费钱,不如你们再商量商量?” 这要是别的人家,他也不会说这话,毕竟多打一天多一天工钱。 云翠荷一家毕竟与自家是七八年的邻里,往日里两家关系也还算不错,便也不想他们继续走弯路花冤枉钱。 被孙大柱兄弟这么一问,云氏心里也没了底,她下意识就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 “星河,你觉着哩?” 第77章 出水了 陆星河想也不想便说道,“不是才五丈么?能不能出水,再打个两三日的也就知晓了。” 孙大柱眉头微微蹙起,“也并非打到六丈就一定能出水,我们打到五丈,那土都不见湿哩,何必再多花那两三百文?” 张政吃完饭,默默的放下碗筷。 “等会我下去瞧瞧。” 这位置毕竟是他看的,总不能真叫人白忙活了,到底能不能出水,下去一探便知。 楚月一听,差点被嘴里的饭呛到,“咳咳咳,师父,您就别下去了吧?您这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跟朱大夫交代啊。” 张政唇边的胡子抖了抖,“老夫这身体硬朗着呢,五丈深的井算什么?为师去年还能爬上几十丈高山崖采药呢。” 楚月似笑非笑,“那您还真挺硬朗的。” 见老头这倔强的模样,楚月一时间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去反驳他。 吃了饭,张政执意要下井,便也只能依着他,孙大柱兄弟俩将他腰上的麻绳检查又检查,确保万无一失才将他缓缓放了下去。 楚月胆战心惊的趴在井边喊道,“师父,小心啊。” 张政紧紧的拽着麻绳踩着井壁往下爬。 “放心吧,我没事。” 片刻之后,张政被从井底给拉了上来,他揉了揉被麻绳勒疼的腰,往孙大柱兄弟的方向伸出一个巴掌。 “再往下挖五尺【1】,明儿再不出水的话,就不用挖了。” 孙大柱点头,“成,总归就这一两日的活,那我们就继续挖了。” …… 这日挖了一下午,第二日上午又挖了一上午,仍旧没有看到出水,孙大柱本也没抱希望,这张大夫的医术兴许了得,但看打井的位置和看病可不一样,不是那么容易掌握规律的。 反正只半日的活了,干完今日就带着家伙什收工回家了。 刚吃完中饭,陆铁生就来了。 “哟,爹上来了。”云翠荷忙起身去厨房给陆铁生倒水喝。 陆铁生背着手,在井边望了望。 “今儿过后就不打了?” 一旁从井底往上拉土的孙二柱点了点头,“是哩,这井想打出水来,怕是难。” 陆铁生眉头紧拧,“怎就不出水哩?” “爹,喝水。”云翠荷将水递到陆铁生手中,“爹莫要站井边了,仔细坠下去,来这边坐着吧。” 她一边说着,从堂屋里端出了一把椅子。 陆铁生喝了口水,望向云翠荷,“这井怎不打了?钱不够还是怎的?钱不够爹给你支持点儿,村儿里的人可都盯着你们家这口井哩,要真打不出水来,咱面上都不好过,不蒸馒头争口气不是?” 云翠荷笑了笑。 “爹娘留点钱过日子也不容易,我们当子女的,哪里能伸手跟爹要钱?之前打这井,也是一家人心血来潮,如今觉着差不多了,就不打了。” 陆铁生面露惋惜,“这也才五丈多,还不深哩,真不再往下打一打?” 云翠荷望着井的方向,“待今儿过后再看吧,到时候我再与星河商量商量。” 陆铁生点头,“行吧,你们娘俩商量着来。” 话音刚落,便听得井底下传来了孙大柱的声音,“出水了!出水了!二柱,快拉我上去,这水涨的好快。” 孙二柱忙拉着麻绳往上拽。 屋里人听见声音,全都往井边围了过来,陆星河也上前帮着孙二柱一起将孙大柱给拉上来了。 因为水冒的快的缘故,孙大柱的裤腿已经湿了大半截,衣服都有些溅湿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往水井的方向望了眼。 “我之前还说这井打的不见半点湿气,原来不是因为底下没水,是因为地下河道和上边儿的井中间隔了一层石壁,方才我一铲子将那石壁给凿了个大窟窿,那水冒的老快了。” 陆铁生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出水了好!”他望向云翠荷,“老三媳妇,井里出水是喜事儿,回头可要记得给大柱二柱包个彩头。” 云翠荷忙笑着应道,“我知道的,爹。” 陆铁生摆了摆手,便朝着院门口走去。 “你们继续忙着,我得下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娘了。” 张政抚须往井里望了眼,在望见下边反光的水面时,笑了笑便回屋里去了。 他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 楚月望着张政的背影,忙转身去鸡圈里抓鸡。 “娘,咱今晚吃鸡吧。” 云翠荷哎了一声,“行,咱这里人多,杀两只,星平星安,你们帮着大嫂忙活去。” 陆星平和陆星安点头,忙跑去鸡圈帮着楚月一起抓鸡去了。 孙大柱因着衣裳湿了的缘故,便先回去换干净裤子了,随着他一路跑,不少人见到他一身湿淋淋的模样,忙问道,“大柱,你这是落水里了?” 孙大柱忙摆手,“不是不是,是云嫂子屋里的井打出水啦,我得赶忙回去换身衣服,回头还得继续去给他们将井湄修好哩。” 说完,便跑远了。 他知道村里人一直在看热闹,就是因为这样,刚才他说话的时候才故意放大了声音,好让这些个爱嚼舌根的妇人们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 众人一脸错愕。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陆星河家里居然真的能打出水来。 “不是骗人的吧?就他们家那地势,也能打出水?” “是真是假,咱去瞧瞧就知道了。” 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热闹的陆姗姗听了,将手中的帕子都绞的皱皱巴巴了。 她咬着一口细牙,“这都能让你们给打出水来!哼!” 说完,她跺了跺脚,便转身回家去了。 刚到家,便见陆建齐正坐在门口抽着旱烟,她赶忙收敛情绪,整个一副乖乖女的形象,“爹,你怎的坐这儿哩?” “不是说婚期近了,让你莫要出去跑?” 陆姗姗撅起嘴,“爹,我也不能总在家里待着不是,会闷坏的,我就是出去放放风,这不是回来了嘛。” 陆建齐不动声色的将旱烟杆子在一旁的石墩儿上敲了敲,转身便进了院子。 “随我来吧。” * 【1】一尺=33.3333333厘米,5尺≈1.67米。 第78章 发威 片刻之后,陆姗姗被陆建齐锁进了屋里。 陆姗姗眉头紧锁,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房门,“爹,您这是做什么?缘何要将我锁起来?您叫我莫要折腾,我最近一直本本分分的呀。” 陆建齐站在屋外冷冷的说道,“从前就是太纵容你,才让你这般无法无天,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总归还有十日就到你成亲的日子了,这几日在屋里好好想一想吧。” 陆姗姗拍门的声音更大了。 “爹,你不能将我锁起来,快放我出去!我不要被锁在屋里!” 陈淑芬有些不放心的往陆姗姗的屋子瞅了眼,“当家的,咱这样将她锁在屋里能行吗?” 陆建齐扫了她一眼,“有什么行不行的?她的亲事快了,你最近也盯着点,屋里该采买的采买,将两个儿媳妇叫上,要操办起来了。” 陈淑芬忙点头,“哎,我知道了。” …… 王雪兰听到消息后,也跟着陆铁生来了家里。 “哟!真出水啦!” 陆铁生一脸得意,“老头子还能骗你?” 王雪兰笑着睨了他一眼,“我要不上来瞧瞧,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瞎说八道。” 云翠荷端来两把椅子,“爹,娘,来这边坐着吧,今儿家里杀了两只鸡,等会留下来一起吃饭。” 因着井里出水的缘故,一家人都红光满面的,别提多喜庆了。 两人忙笑道,“哎,好。” 随着两人到来之后,村里不少人陆陆续续来了家里,这次不是为了来看新屋的,而是为了去瞅家里出水的井。 “还真有水哩。” “太不可思议了,还不到六丈深哩!底下这水似乎还不少。” “大柱二柱,你俩是怎么知道这里能打出水的?” 一旁正忙活的孙大柱兄弟往那人的方向望了眼,“我俩要是有这本事,早发财了,这位置是张大夫看的哩,我们只负责凿。” 众人面面相觑,张大夫不就是楚月前些日子拜的师父么? 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哩。 王雪兰往其中两个看热闹的人瞟上一眼,“你们还造谣说我老三媳妇家有灾星,如今她屋里的井都出水了哩,往后谁要是再乱嚼舌根,老婆子撕烂她的臭嘴!” 一人尴尬的笑了笑,“婶子莫要恼不是,咱也就是听人在背后提了这么一嘴,便就信了那人的鬼话,事后我们当家的也说过我们哩。” “哟!”王雪兰站起身来,“这混账话,你是听谁人说的?” “好似一开始是从陆姗姗嘴里听来的。” 王雪兰一听是陆姗姗在背后作妖,气的不行,叉着腰骂道,“那小贱蹄子真真儿是大脑通肛门,满脑子都是龌龊玩意儿,真以为有个当里正的爹就了不起哩,从前看不起我家星河的是她,如今在背后搞下作手段的也是她,老娘今儿还真就要去出了这口恶气。” 说完,便气冲冲的出了院子,往山下去了。 云翠荷望着如同一阵风一般出了院子的王雪兰,心底一惊,“哎,娘……” 陆铁生朝她摆了摆手,“就让你娘去吧,上次那架她还没骂泄气哩,你们先忙,我去给她撑撑腰,等会我们来吃饭。” 云翠荷望着两个老人走远,心底满是担忧,两个老的这气性她也了解,既好面子又护短,别人欺负上门了,愣是要骂的别人举手投降下次不敢再犯上来才罢休。 许是那陆姗姗还不了解这两个老的的威力哩,让她感受感受也好。 “娘,要不你也跟着去瞅瞅吧,顺带将四婶也带上,陆姗姗家里人多,别真叫爷奶被人家欺负了才是。”楚月一边拔鸡毛一边说道。 云翠荷点头,“那成,屋里的事交给你们了,我瞧瞧去。” “哎,屋里的事娘就放心吧。” 楚月知道自己不是打架的料,便也就没跟着一起去,她将两只鸡的鸡毛拔干净,将其中一只去除内脏之后,用酱料、盐和姜给揉搓腌制起来,等会可以裹了面糊做个炸鸡。 另外一只鸡被楚月清理内脏之后剁成了小块,等会下内脏和鸡血一起炖萝卜吃。 两只鸡都只有两斤左右的个头,这么多人吃,光吃肉怕是不够的。 “星平星安,你们去老屋那边挑个儿大的萝卜拔一些来,菜叶子也别丢了,到时候可以炒了吃。” 萝卜长了有将近五十天了,差不多能吃了,新屋种下的萝卜种子,才分栽下去不久,估计得霜降后才有得吃。 “好嘞,大嫂。” 兄弟两应了一声,忙从屋里拿过篮子就跑出门去了。 一来一回两刻钟,兄弟两拔了四五个萝卜放在楚月面前,“大嫂,这些可够了?” 他们也不敢拔太多,老屋虽然还有几块地,但家里人多,还得省着些吃哩。 楚月望了眼那五个拳头大小的圆萝卜,点头说道,“够了够了,再过个十日,这些萝卜便能全部采收回来了,到时候我做些泡萝卜,晒些干萝卜丝留着冬里吃。” 泡萝卜和干萝卜丝是什么味道,他们也不懂,不过大嫂做的,总归不会难吃就是。 “那我先去洗萝卜了。” 陆星平一边说着,将五个萝卜的叶子一一揪下来放在一旁。 说道泡萝卜,楚月倒是想到了自己之前腌在罐子里的果干蜜饯,也不知道是否能吃了。 趁着这会还早,楚月去了一趟地窖,新屋的地窖门在厨房,比老屋的地窖大多了,可以储存不少东西哩。 她从地窖几个坛坛罐罐中拎出来两个,出地窖之后,重新掩上了门。 其中一个坛子上的盖被揭开,夹杂着青梅的糖香味散发出来,楚月喜滋滋的揭开另一个坛子,每样尝过一颗之后,才各自装上一几颗送去了张政的屋里。 “师父,快来尝尝我自制的蜜饯,之前差点儿忘记了哩。” “哟!”张政见那果子瞧着颜色鲜艳,味道清香,忙拿了一颗往嘴里放去,边嚼还边点头,“嗯!好吃。” 楚月笑着说道,“虽说好吃,师父也别吃太多了,回头晚上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哩。” 说完,便再次去了厨房,拿了两颗青梅蜜饯放在杯中,泡上一杯水送去了陆星河的书桌上,又给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也分别分了些品尝。 剩余的被她再次封好放进了地窖。 上次因为家里糖不够,只腌制了两小坛,可得省着些吃,如今山里已经没有合适的果子打了。 …… 第79章 泼粪 大半个时辰后,陆铁生哼着小曲儿领着王雪兰和云翠荷回来了。 走到门口,王雪兰有些嫌弃的闻了闻自个儿身上的味儿,“不成,我得先回去换身衣裳,闻着这味儿等会我饭都吃不下。” 陆铁生笑望向她,“你说你吵架就吵架,干啥还得往人家闺房里浇粪哩?” 王雪兰哼了一声,“那小蹄子活该!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到咱家人身上来,这要是让她得逞,星河媳妇不就真要被整个半坡村的人赶了?” 云翠荷捂嘴笑道,“娘如今气也撒了,咱也消消气,想必那陆姗姗往后再不敢招惹到咱家身上来了的。” “倒了瓢儿的冬瓜,一肚子坏水,瞧着吧,依着那小蹄子的性子,怕是还有后招哩。”王雪兰摆了摆手便出了院门,“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得先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陆铁生望着王雪兰的背影,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娘年轻时候就这样泼辣,这些年好久都未动过真格儿了,这是看不得自家人受欺负哩,你们也莫要惊着吓着,她对咱屋里人还是好的。” 云翠荷面上带着感动。 “我知道哩,爹娘都是好人,能嫁到咱家来的,都是有福气的,爹先坐着,我去灶房给月月帮忙去了。” 楚月在厨房听的目瞪口呆,听爷奶的谈话内容,好似方才那一架打的还挺刺激? 可惜她没有跟着去,要是能看一看陆姗姗气急败坏的模样,那也是极为解气的。 …… 里正家,陆姗姗这会正在哭爹喊娘。 “娘,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往后该怎么活啊,别人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哩,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往墙上去撞,陈淑芬惊的上前拉住了她。 “女儿啊,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要是没了,叫娘怎么办?” 就在两人抱着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陆建齐有些不耐烦的望向两人,“行了,什么大不了事儿的要让你寻死觅活的?还不赶紧将屋里弄干净了,回头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我不要睡这个屋了!”陆姗姗朝着陆建齐怒吼,“爹,都怪你!要不是你将我关在屋里,那粪也不会泼到我身上来,如今我被欺负了,你还只知道碍着面子一味的退让,我讨厌你!” 说完,拔腿便跑出了屋。 陈淑芬指着陆建齐骂道,“当家的,你这是要将咱女儿往绝路上逼啊,姗姗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说着也要往外跑,却被陆建齐给叫住了。 “让她去!她已经成年了,实在要寻死觅活也是她自个儿的事,女不教母之过,从前我便让你不要过度娇惯她,如今好了,女儿已经教歪了,这要是姚家那边不知道这事还好,总归成亲了他们也没法反悔,要是知道,万一成亲前过来退亲,咱这脸面都要丢到姚家沟去了!” 说完,叹了口气,便出门去了。 陈淑芬如同乏力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呜呜的哭着。 “陆建齐你个天杀的,女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怎能全怪在我身上哩?” …… 待王雪兰换了衣裳回来后,厨房里的萝卜炖鸡已经快好了,粥也已经煮熟被盛出,楚月这会刚调好面糊,提着鸡往面糊里滚上一圈儿便下锅了,多余的面糊被她放了些萝卜丝拌匀炸成了萝卜团子。 孙大柱兄弟俩的活也已经干完,众人围着桌子坐下,望着桌上的萝卜炖鸡以及炸的金灿灿的炸鸡和萝卜团子直咽口水。 “真香哩!”陆铁生一边说着,提起了筷子,“都开吃吧,开吃。” 一顿饭吃的无比满足,张政对那只炸鸡更是欢喜的很,“丫头,你这炸鸡的手艺要是拿去镇上摆摊,怕是能赚大钱。” 楚月笑了笑,“摆摊就算了,如今年成不好,养鸡成本也大,卖便宜了自个儿得亏本,卖贵了又没人要,折磨人呢。” 张政点头,“说的也是。” 王雪兰一边吃着萝卜,一边问道,“你家的萝卜长这样快哩?我们那萝卜才有你们家半个大小。” 云翠荷笑着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我家的菜地都是月月和星平星安在打理哩。” 王雪兰有些惊讶的望向楚月。 “倒是没想到星河媳妇还这样能干,饭菜做的好吃,菜园子也摸的这样好。” 之前还以为这姑娘长的好看,做事多少会有些娇气呢,倒是自个儿看走眼了。 楚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奶下次种菜之前,可以试试将土弄的细碎一些,稍稍多追些底肥。” 之前建屋的时候,天天待在老宅,她自然是见识过老宅那几块地的。 王雪兰一愣,叹了口气,“咱家那地都是你四叔种的,他那急躁性子,怕是光知道图省事儿了,回头我给重新整整去。” 陆星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瞧着逐渐和一家人打成一片的楚月,面上只余欣慰。 吃了饭,陆铁生两个老的趁着天还亮着,回家去了。 云翠荷给孙大柱兄弟两每人结了八百五十文的工钱,又用红线给两人各串了二十文钱的彩头,便让两人离开了。 刚吃完饭,张政也睡不着觉,便泡上了一杯青梅茶,在院中的小凳子坐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夜空,半晌,突然指着其中一颗星星问道,“月丫头,你看那颗星辰,像不像你?” 楚月抬头往张政所指的方向望去,“师父还会观星象哩?” 张政神秘的笑了笑,“略知一二罢了,我一直都比较好奇,你是从何处来的。” 后面这句话,听的楚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父又说荤话了不是?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从牛头村来的。” 张政笑了笑,“是我糊涂了。” 说完,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便回屋去了。 如今已是九月下旬,山里的夜有些寒凉,所有人早早的回屋之后,楚月听得院子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她踩着鞋子下床,尽量不干扰正在窗前借着油灯苦读的陆星河,跑去院子里开门去了,来到院门前,借着微弱的光见到来人时,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怎的是你?” 第80章 摸脉 陆姗姗眼眶红肿,并不想理会楚月。 “我是来找云婶子的,你去将她叫出来。”她一边打量着面前的青砖瓦房,一边说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陆星河的新家,比远处看要大许多,哪怕比起姚尚术家的青砖瓦房,这里也不得差了,况且陆星河家里用的青砖还是开阳砖窑厂的哩,无论是品质还是价格,都不是姚家沟那边的小作坊能比的了。 “月月,这么晚了,外头是谁?”云翠荷在屋里问道。 楚月往云翠荷的屋瞅了眼。 “娘,没事,来了只野狗,在外头乱吠呢。” “那你可得当心点……”云翠荷脱口而出,随后又寻思着不对劲。 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该是人说话的声音? 好奇心作祟,云翠荷当即披着外衣出了屋,在望见陆姗姗时,她眉头一簇,面上带着明显的不喜,“你怎的又来了?” 陆姗姗深吸口气,红肿的眼里再次蓄满了泪水。 “婶子,我知道你不喜我,但我如今已经被我爹赶出来了,我实在没地方去了,婶子可否收容我一晚?”她伸出一根指头,“一晚就好!” 云翠荷不知道陆姗姗要整什么幺蛾子,也并不想让她住进自家屋里来。 “女儿和爹娘哪里有隔夜的仇?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回家去比较稳妥,我们这儿实在是不方便收留你。” “婶子,我求你了,您就让我进去住一晚吧。”陆姗姗继续恳求着。 云翠荷的面上带着一丝厌恶,“陆姗姗,你该知道你我两家的矛盾是因何而起,原本没有你折腾出来的这些事,我们在村儿里还能和平相处,如今闹的这般模样,你居然还有脸上我家来借宿,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回吧,我们一家人都不想见到你。” 说完,便拉着楚月的手腕转身往屋里走去。 陆姗姗望着她们的背影,大声质问道,“婶子,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楚月那个贱丫头?她除了能在屋里帮着你干点活,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了!但我可以啊,她能做的我都能做,而且我已经成年了,还可以早些给星河生孩子呢。” 听到这里,云翠荷突然停下了脚步。 楚月心底一紧,以为云翠荷是听到陆姗姗的最后一句话,心底产生了动摇。 谁知,云翠荷只是回头望向陆姗姗,“就凭我们一家人都喜欢月月,讨厌你,你就不可能进我家门。” 陆姗姗忙摇头,“不!婶子,你不能代替星河!除非星河亲口与我说,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信。”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 “我娘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你和月月根本没有可比性,我不会娶你的,趁早死心吧。” 陆姗姗哭着摇头,“不会的,我们之前明明是有婚约的啊,我都有偷偷喜欢你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看不到我?怎么可能一点点都没有欢喜过我?” 她说着,突然一翻白眼,人便瘫倒下去。 楚月和云翠荷相视一眼,心底一慌,这陆姗姗可是里正家的宝贝疙瘩,虽然恶劣,但万一在自己门口有个好歹,两家完全结仇不说,说不定还得惹上官司。 云翠荷将陆姗姗扶坐起来,楚月则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这段时间张政教了她几种最常见的脉象,正好她也没摸过几个人的脉,先拿陆姗姗练练手。 云翠荷有些紧张的望向楚月,并没有打扰她。 片刻,楚月收回手,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云翠荷,“娘,陆姗姗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吗?” 云翠荷点头,“怎了?” “我方才似乎摸出了喜脉。”楚月小声说道。 “确定吗?” 楚月伸出手,“我有八成的把握,可要叫师父来确认一下?” 云翠荷忙摇头。 “娘相信你,咱犯不着为了她惊动张大夫。”她望向陆姗姗,面带鄙夷,“就她这种不知捡点的贱货,还想与你比?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她说着,便想将陆姗姗从地上扶起来,“月月,来搭把手,咱俩将她送回里正家去,别真让她死在咱家门口了,晦气!” 两人阖上院门,便架着陆姗姗往山下拖去,路过老宅的时候,云翠荷还朝着屋里叫道,“秀芹,来帮帮忙。” 姜秀芹听见声音,忙披上衣服出了门,另一个屋里,王雪兰和陆铁生也出了屋,借着夜色往云翠荷的方向瞅去。 “老三媳妇,你们扛着的这人是谁呀?” 云翠荷和楚月将陆姗姗放在地上歇口气,“娘,是陆姗姗,方才上我家让我收留她一晚,我没答应,她一激动就撅过去了。” “哟!”王雪兰提高了音量,“我怎么说来着,就说这小蹄子还有后招儿吧?居然都舞到屋里去了,我看她这模样儿,八成是装的,看老娘怎么收拾她。” 她说着,从屋檐下端了盆潲水就要往陆姗姗的身上泼,云翠荷惊的忙上前拦住了她。 “娘,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王雪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向她,“她都欺负到屋门前来了,你还这般护着她作甚?你可不能心软,不让她长个教训,她往后怕是得蹬鼻子上眼儿。” 云翠荷抿了抿唇,附在王雪兰耳边说了两句话,便见她脸上怒气渐渐消散,转而一脸鄙夷的望向陆姗姗。 “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怀孕了都还舞到星河面前去,恶心不恶心?我呸!” 姜秀芹有些没回过神儿来,“啥?怀孕?她不是……” “许是空闺寂寞,找了个野男人解决需求哩。”王雪兰摆了摆手,“老四媳妇,你和老三媳妇一起将她送回去吧,星河媳妇个儿太小,怕是架不动她。” 姜秀芹忙上前,“哎,好的,娘。” 几人说话的功夫,陆铁生已经点好了一个火把递到楚月手中。 “路上点个火吧,别摔着了。” 楚月接过火把,“谢谢爷,我们先走了。” 她说完,举着火把走在前头,云翠荷则和姜秀芹架着陆姗姗走在后头。 一会的功夫,几人便到了里正家,许是陆姗姗跑出去还未归家的缘故,里正家屋里的油灯还未熄灭。 “建齐大哥,嫂子。” 随着云翠荷一声喊,两人从屋里出来了。 不只是陆建齐两口子,旁边的几户人家被惊动之后,也纷纷将门开了条缝往这边瞅。 第81章 姚尚术不行 陈淑芬在望见被她们架在怀里的陆姗姗时,吓的赶忙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我的女儿啊,这是怎么了?你们到底将我女儿怎么了?” 云翠荷将陆姗姗放下之后,缓了口气,“我们可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她都怀孕了,你们还让她到处乱跑,可不得晕倒么?” 陈淑芬先是错愕,随后指着云翠荷大骂道,“云氏,我们家姗姗虽然和你们家有过节,但吵架归吵架,你可不能这般无中生有,辱我家姗姗的名声!” 云翠荷一挑眉,声音也跟着大了些,“这还能有假?我们家里就住着个大夫哩,嫂子不信陆姗姗怀孕了的话,重新找个大夫来把把脉不就清楚了?” 见云翠荷说的斩钉截铁,陈氏一时间没了主意,往陆建齐的方向望去。 “当家的……” 陆建齐叹了口气,但因为这事涉及到自家女儿的清白,当然得关起门来解决才好。 “云氏,多谢你将姗姗送回来,今儿天也晚了,你们先回吧。” 云翠荷本也不想过多掺和人家屋里的事情。 “既然人已经送到,我们就先回了,建齐大哥往后可得看好自个儿的闺女,莫要再让她舞到我们家里人面前来了,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又沾亲带故的,闹的太难看,往后见面也尴尬。” 陆建齐面带歉意,“这次的事,确实我们家姗姗的不是,我代她向你们道歉,往后定不会再让她胡作非为了。” 云翠荷点了点头,便带着楚月和姜秀芹一起离开了,周围几户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掩上了自家的院门,一个个满脸兴奋的猫进屋里传播方才听到的八卦去了。 楚月爬上床之后,陆星河也熄了书桌上的油灯。 见小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不禁开口问道,“怎了?” 楚月敛了敛眸子,“相公。” “嗯?” “你往后会因为我太小,就不要我吗?”楚月说这话的时候,背过身面对着墙壁的方向,不敢看陆星河的脸。 陆星河的双眸中带着不解,他在楚月身后躺下,身子微微往里移了移,在与她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怎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我也不知道怎了,就是突然想问一问。”楚月低声说道。 半晌,才听得身后传来了陆星河的声音,“放心吧,我不会。” 话音落下,便阖上了眸子。 听着陆星河说话的语气,楚月心底有些内疚,他白天念想必已经挺累了,自己居然还在怀疑他。 “相公,对不起。”楚月小声说道。 身后的声音带着疑惑,“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质疑你的。” 听见小丫头内疚的话,陆星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多给我点信任,我或许没有你想的那样卑劣。”说完,伸出臂膀将她揽进怀中,“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感受到身后宽阔的怀抱,楚月身子一僵,红着脸说道,“可你这样抱着,我不习惯。” “慢慢习惯就好了。” 话说完没一会,身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楚月这才微微动了动身子,将陆星河的手从腰间拿了下来,转个身将他的手臂当抱枕一般抱在怀中,甜甜的睡了过去。 …… 第二天,陆姗姗怀孕的消息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 这事本也不是光彩的事情,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陆姗姗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甚至还有不少人朝着里正家里指指点点,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架势,将陆姗姗腹中孩子的生父列了一箩筐。 陆姗姗在第二天清早便已经醒来,得知外边的传言,气的将屋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狗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般编排我!” 陈淑芬忙上前拦住了她。 “哎哟,我的祖宗,你可莫要这般砸了,咱屋里的东西不要钱买的哩?” “娘,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儿啊?”陆姗姗委屈的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还不是你自个儿干的糊涂事!娘早说过不要去打陆星河的主意,人家已经有媳妇儿了,你哪怕硬挤进去,也只能是个小,何必哩?”陈淑芬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压低声音问道,“姗姗,你实话告诉娘,你肚子里的种究竟是谁的?” 陆姗姗听了这话,心底委屈不已,抽抽搭搭的苦着,“还能是谁的?当然是姚尚术的,几个月前我去山里找野菜,姚尚术一直尾随我到山里,将我强要了。” 一听到这话,陈淑芬就觉得气血上涌。 “这姚尚术也太他娘的混账,竟敢这般对你!婚事都快了,还这般心急作甚。”不过一想到陆姗姗肚里的孩子是姚尚术的,她反而松了口气,总归两人是未婚夫妻关系,如今姗姗也怀了身孕,一嫁过去地位就稳了,“就那一次就怀了?” 陆姗姗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尝到甜头之后,又来了半坡村几次,每次都是尾随我去了山里,我想着反正与他的婚期近了,便也没作挣扎,也没好意思与爹娘说,就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容易怀孕。” 关键那姚尚术根本不行,头两次她只以为是姚尚术刚接触女人,所以心急了些,但次次这样,她也厌烦,这才将主意重新打到了最近发了家的陆星河身上。 一想到近两个月没有来月事,早该警惕起来的。 “你糊涂啊!”陈淑芬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万一那姚尚术提起裤子不认账了,你清白又没了,回头找谁说理去?如今这事儿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要是传到姚家沟去了,指不定姚家人怎么看你哩,这姚尚术要是个护你的还好,他要是个三心二意的,你往后日子可怎么好过?” 陆姗姗哼了一声,“我也不屑和他好好过。” 对于姚尚术,她倒是半点不担心,就他那模样,哪怕有偷吃的心,也没偷吃的本事。 陈淑芬叹了口气。 “你如今没得选择,你都已经是姚尚术的人了,无论如何都得嫁到姚家沟去。”她站起身来,“这些日子你就好生在屋里养着身子,其余的事情娘来处理,切莫要再打陆星河的主意了,要是让姚尚术知道了,你们之间怕是会生出嫌隙哩。” 说完,便出了屋。 屋里,陆姗姗万般不甘的咬了咬唇,再次捂着脸哭了起来。 “嫁给姚尚术,我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但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跟旁人说的。 陈淑芬出了屋之后便找到了陆建齐,“当家的,姗姗腹中的孩子是咱准女婿的,我觉着不是坏事哩,姗姗一嫁过去,对于姚家来说,就是双喜临门了。” 陆建齐眉头一挑,“她何时与姚尚术……” 陈淑芬老脸一红,“哎呀!总归两人是未婚夫妻关系,都是年轻气盛的,难免就没忍住,如今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咱说的再多也于事无补,就是外边儿的传言毕竟对姗姗无益……” 说到这里,她带着些许期盼的目光往陆建齐的方向望去。 陆建齐知道陈淑芬心底的想法,当即便表态,“外边的传言不必担心,我这便去姚家沟一趟,中午不必给我留饭了,你看着女儿就好。” 陈淑芬忙点头,“哎,放心,我一定将姗姗看好了。” 陆建齐嗯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 第82章 买糠 接下来的几日,楚月要么跟着张政跑山里去认药材,要么跟着他在村里给人瞧病,他每次给人把脉的时候,都会让楚月再摸上一次。 随着摸脉的次数多了,楚月对于脉象的把控也越来越熟练了,如今已经具备了单独给人瞧病的本事。 “师父,常用的药材我也认的差不多了,剩余的可以往后慢慢认,如今你将病理和脉象教了我不少,是否也可以尝试着教教我开方和针灸了?” 别的不说,张政的这一手针灸之术是真的厉害。 村里人与其有个头疼腿疼胳膊疼的,他几针下去,立马就不痛了,再给开个方的,疼痛也就慢慢缓解了。 至少这十来日,奶的头痛症就没再犯过。 张政抚了抚须,往鸡圈的方向瞅了一眼,“倒也不是不行……” 自从上次吃过一次炸鸡后,他都想念这个味道好久了。 楚月心领神会,转身就往鸡圈跑去,“师父等着,我先去抓只鸡,中午给师父做炸鸡吃。” 望着楚月风风火火的身影,坐在堂屋里做针线活的云翠荷无奈的摇了摇头,“月月,抓两只吧,等会做好了送半只去你爷奶家,之前存着给鸡吃的稻谷壳子也不多了,这些鸡怕是得慢慢吃掉才行。” 楚月一边抓鸡,一边问道,“娘,大林哥屋里常年给人剥谷壳,他们家有稻谷壳子卖吗?有的话,咱买点来养鸡呗,再过些日子镇上怕是肉都没得卖,咱还得留几只鸡生蛋才好,咱家不是还有只母鸡在抱蛋吗,等小鸡大了点,也要吃呢。” 云翠荷听了,当即站起身来。 “月月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这就问问去。” 说完,将手里的针线篮子放回屋里,便出门往孙大林家里去了。 两刻钟的功夫,她便挑回了一担掺着少许碎米的谷糠。 正在拔鸡毛的楚月忙起身将手上的水渍擦了擦,“还真有米糠?” 云翠荷跨进门槛,“一担碎谷壳二十文,比平日里贵了五文钱都不少人家抢着要呢,幸好我去的早,要是再迟一些,这些谷壳子就要被别家买去了。” 无论如何,屋里这些鸡的吃食算是暂时充足了。 楚月上前帮着云翠荷将肩膀上的担子卸下,“那些人将谷壳买去也是要喂鸡吗?” “那当然不是。”云翠荷缓了缓说道,“将米糠掺在粥里熬着吃能饱腹,你没嫁星河之前,咱屋里也这么吃过,虽然不好咽,但确实比单吃米粥扛饿。” 楚月抿了抿唇,“总归如今咱家里条件好些了,也不必再靠咽糠饱腹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云翠荷笑了笑,“那是,只要咱一家人齐心,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楚月帮着云翠荷将米糠倒在自家的簸箕和箩筐中,便继续拔鸡毛去了。 云翠荷拍了拍身上的糠灰,朝着屋里喊道,“星平星安,你们先帮娘将箩筐和扁担送去大林家,等会回来再习字吧。” 前段时间陆星河给两人抄了本千字文,许是新鲜劲在,最近认字习字积极着呢,连带着平日里跟个毛猴似的陆星平都文静了不少。 “娘,来了。” 兄弟俩应了一声,便出了屋,将两个箩筐串到扁担上,抬着一路飞跑下山去了。 云翠荷忙追到院门口,“慢着些,别摔了。” 走在前头的陆星平边跑边挥手,“知道了,娘。” 云翠荷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毛猴,还以为看书识字能收敛他的性子,怕是早就坐不住了。” 楚月忍不住笑道,“娘,星平不一直都这样嘛,我觉着挺好的。” 云翠荷也捂着嘴笑道,“这倒是,没心没肺没烦恼。” 楚月将鸡毛清理干净之后,又放在明火上晃了晃,将鸡身上细小的绒毛给烧掉,随后去了内脏,用生姜、酱料和盐给鸡揉遍全身,腌制在钵里了,就去堂屋找张政了。 “为师之前与你说过,察色按脉,先别阴阳。浮、数、滑、洪是阳盛的脉象,反之,沉、迟、涩、细是阴衰的脉象,除了阴阳之外,还有表里、寒热、虚实这六个要素,在确认患者的病位之后,才能对症下药,该补的补,该泻的泻。” 楚月点头,这些要素,前段时间跟着张政摸了不少人的脉,也算能做到心里有数。 “关于四气、五味与归经,之前在教你认药的时候,都已经讲过,便不再重复了,今日便着重与你说一说,关于药材配伍的七种情况和药方里的君、臣、佐、使关系。” 楚月听的入迷,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饭点。 她跑去厨房给张政添了杯茶水,便去厨房里调面糊炸鸡去了。 正在烧灶熬粥的陆星安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大嫂,那张大夫说的,你能听懂吗?” 这些天张大夫给楚月讲课的时候,他时不时会坐在旁边听上一听,但每每听下来,东西没学到不说,脑子里还越来越空了,一空就只想打瞌睡。 “自是能懂的。”楚月笑着说道。 陆星安的眸子里满是崇拜。 “大嫂恐怕就是那种医术上天赋异禀的人了。” 楚月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原本就有基础,如今不过是将从前没学完整的中医捡起来继续学而已,师父也是因材施教,讲的内容,都是她这个水平正好能听懂的东西。 换个基础差些的人来,怕是就不一定能跟的上了。 她将滚好面糊的鸡滑下油温正好合适的油锅翻炸起来,直炸的两面金黄,外表酥脆,才捞出来控油。 随后炒了份白菜,一家人便上桌吃饭了。 “娘,过些日子咱老屋那边地上的萝卜白菜收了之后,咱再继续种上一批如何?”楚月问道。 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年成,多种些食物出来才安心。 云翠荷皱起眉头,“那边的萝卜收了之后都已经到十月了,咱这里天冷,菜芽怕是会被冻坏去。” 楚月有些犯愁,“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地空着,我之前买的菜种子还有不少呢。” 陆星河放下碗筷,“其实也不是不行,可以将老屋那边存放的水稻秸秆在地上铺垫一层保暖,我之前也这样种过菜,萝卜白菜都还算耐寒,有秸秆保温,应该能扛一段时间,等到将要下雪的时候,再将菜收回来也就是了。” 楚月眼神一亮。 “那到时候将白菜萝卜收了之后,我试试这样做,老屋那边的白菜怕是能收一担多,到时候咱在自家屋里留几个吃,其余的可以拿去镇上卖,如今这年成,白菜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第83章 开荒 云翠荷有些心疼的望着楚月。 “也就你这孩子勤快,我原本还想着如今年成不好,咱一屋人就窝在家里好生过日子,明年再想法子赚钱,倒是我有些不思进取了。” “娘才将身体养好一些,能将屋里收拾妥当就不错了,我也就是看咱家里水够用,要是多少能赚点钱,咱一家人日子也好过一些。” 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不想点法子赚钱的话,就得坐吃山空了,明年还不知道什么行情呢。 楚月说完,起身收碗。 待将碗拿去屋外的时候,陆星平已经打好了水在盆边上等着了。 “大嫂,我来洗吧,如今这水凉着哩。” 楚月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就不怕凉?” “我可是男子汉,当然不怕。”说完,捞起袖子就开始洗碗。 楚月摇了摇头,从灶上热水的陶罐里舀了热水掺在盆里,“这样水就没那么凉了。” 陆星平侧着脑袋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笑道,“谢谢大嫂。” 楚月笑了笑。 “你啊,有时候没心没肺,有时候又爱逞能,男子汉也是人,莫要太过委屈了自个儿。” 陆星平神色一愣,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一时间感动不已。 “大嫂,你真好。” 楚月将水瓢放去厨房,转身便见陆星河走了进来。 “相公,你来厨房做甚?” 陆星河将靠在厨房门后的锄头拿在手中,“咱屋旁不是还有块空地?我寻思着与其跑老屋那边去种菜,不如就在旁边开垦一块出来,到时候围上篱笆也方便咱照看着,浇水也不需要一趟一趟的担过去。” 原本旱了这般久,地里缺水缺的厉害,这丫头劝别人不要逞能倒是挺会说的,轮到自个儿的时候,有时候恨不能一个当两个用。 指不定到时候怕影响自己念书,她就一趟一趟的往老屋那边挑水去浇了。 身旁的小丫头笑的眉眼弯弯。 “还是相公脑子灵活,我都没想到可以开荒呢。”关键她也垦不动,又怕耽误陆星河念书,就没往这方面想,楚月跑去墙角拿了一个簸箕,跟在陆星河身后一起出了院子,“相公,我与你一起吧,我可以跟在你后面捡石头。” 得知陆星河要开荒,陆星平陆星安兄弟俩也没闲着,拿着小铲子也出屋帮忙去了。 云翠荷坐在屋檐下,一边绣着帕子,时不时往屋旁忙碌着的几个孩子望上一眼,只觉得如今这日子比吃了蜜还要甜。 四人忙活了一下午,总算开了出五垄两丈长,半丈宽的地。 陆星河放下锄头,长呼出一口气,“今儿就到这里吧,明日再有个半日,这块地就能完全垦出来了。” 楚月将装了石头的簸箕交给陆星平兄弟抬走之后,洗了把手便去屋里喝水了,喝完还顺便给陆星河也倒了杯。 “相公,先歇歇吧,忙活了一下午,怪累的。” 陆星河接过楚月递来的水,一口喝了个干净,随后将杯子放回楚月手里,“你也一下午没闲着,去休息吧,今晚上的饭就交给娘了。” “好。” 楚月笑了笑,就放杯子去了。 陆星河洗了把手,便去厨房倒了盆热水端去了浴室。 小丫头最近可粘人了,总喜欢抱着他的胳膊睡觉,得将身上的汗味和土味清洗掉,不然得熏着她了。 吃了饭,陆星河便趁着天还微微亮,去屋里看书去了。 楚月进了屋,见房里昏暗,便从他的书桌上拿了油灯点了放在他桌旁,整个过程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到他。 但陆星河还是被干扰到了,他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望向楚月,唇角微微上扬。 “谢谢月儿。” 楚月红着脸转身走到床边,小声嘟哝道:“跟我还说什么谢。” 陆星河听着她那话,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相处久了,小丫头也越来越有气性了。 第二天上午,几人再接再厉又开了五垄地才罢休,陆星河在将地开出来之后就拿着砍刀砍竹子扎篱笆去了,楚月和陆星平兄弟先将几块地撒上底肥和土混合均匀,随后撒上了种子,盖土浇水之后,便去给陆星河帮忙了。 …… 九月一过,陆姗姗最终还是嫁去了姚家沟,楚月终于松了口气,陆姗姗嫁人了,往后想必就不会总盯着陆星河了。 入冬之后,天越加冷了,山里已经完全挖不到野菜。 正如楚月所预料的,如今粮食的价格看着涨,许多人家已经将锅里熬的粥稀了又稀,就差一颗一颗数着米下锅了。 不少家里用水不方便又懒得花心思的人家,菜园子都没摸出来,如今不仅吃饭困难,连菜也没得吃。 对于已经存够了粮食的陆星河一家来说,这些暂且都不是他们担心的问题,家里的陈米和新米,足够他们一家挺过明年夏天了。 王雪兰来屋里坐,面上带着庆幸,“要我说,得亏了你们之前的提醒,否则咱得花不少冤枉钱,如今糙米都卖到八文了,据说还要涨,也不知道要涨到多少去。” 云翠荷点头,“想必来年粮食收成之前,粮价是下不来了的,娘家里可有多囤一些?至少得撑过明年夏天才好。” “之前守成去镇上买了两百斤,怕是只能熬到明年春天。”想到这里,她一拍大腿便站起身来,“不行!还得让守成再买些去,家里人多,指不定就不够吃了。” 说完,风风火火的下山去了。 云翠荷往屋里瞅了眼。 “星河。” 陆星河放下手里的书,“娘,怎了?” “咱要不要再去买些糙米回来?前段时间咱自家人吃,家里又建屋又打井的,糙米已经吃完了,陈米也只剩百来斤了,两百斤新米倒是还没动,但也恐怕只能够咱一家人熬过明年春天,再买点米回来的话,万一明年有什么变故,咱有粮食心里也不慌。” 陆星河点头,“成,我明儿一早就去。”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云翠荷忙跑去开了门,在见到吴勇时,面露惊讶,“吴勇?你怎的来了?” 第84章 小桃病了 吴勇跑的气喘吁吁,“婶子,月月在家吗?我找她有急事。” “哟!”云翠荷虽然对于吴勇跑来找楚月心底有些芥蒂,但还是朝着堂屋喊道,“月月,牛头村的吴勇来找你,说有急事。” 正在听张政讲解经络和穴位的楚月听见声音,心下疑惑,吴勇怎的来半坡村了? 她忙出了屋,望向院门外的吴勇,“怎了?” “小桃病了,高热不退,人已经昏迷两日了,听我爹说,她这病拖了大半个月了,怕是……怕是难好。”吴勇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 楚月一听,担心的直掉眼泪。 陆星河听见动静,当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出了屋。 “病了那么久,她爹娘没给治吗?” 吴勇摇头,“一开始怕花钱,便没将她带我爹那里去,以为能拖好,谁知越来越严重,据说几日前下不来床了,才让我爹去瞅的,我也是最近没活儿做了,回到屋里才知道这事儿,就赶紧跑来与你们说了。” 陆星河点头,望向一旁的云翠荷。 “娘,我与月月去一趟牛头村,会尽早赶回来。” 云翠荷知道楚月在乎她的妹妹,当即点头。 “行,你陪着月月去吧,实在不行就将小桃抱来家里治,有张大夫在,想来不会有事的。” 楚月吸了吸鼻子,“谢谢娘。” 她跑去屋里拿了钱袋子,又和张政打了声招呼后,便和陆星河随着吴勇一起出门了。 待到了村口,陆星河望向楚月。 “月月,我脚程快,先跑一趟镇上,你和吴勇先去牛头村,如果顺利的话,我应该会跟你们差不多时候到牛头村。” 楚月点头,“好。” 陆星河又望向吴勇,“我暂且将她交给你了。” 吴勇满脸认真,“放心吧,我会护好她的。” 三人分成两路,陆星河往南坪镇的方向跑,吴勇和楚月则往牛头村的方向跑。 “月月,你慢一些,别摔了。” 但楚月好似听不见他的话一般,只一个劲儿的往前跑,哪怕摔了,她爬起来又继续,就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吴勇望着前头倔强的小姑娘,只觉得她与从前相比,虽然有了些改变,但对小桃的关心却是不变的。 他叹了口气,赶忙跟上。 两人一路上没有停,楚月跑累了就走一走,原本两个时辰的路,只一个半时辰的功夫,便赶到了牛头村。 吴勇一路跟着楚月跑回楚家,赵春花在看到楚月来的时候,破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小蹄子不是能耐了么?不要娘家了么?怎的如今还有脸回来了?那陆星河咋没跟着你一道来?新挖的茅坑三天香,你还真以为哪个男人能长情呢?我呸!” 楚月并不想理会赵春花的冷言冷语。 “我是来找小桃的,小桃呢?” 厨房门口的水缸敞开着,缸沿上都已经干燥到出现了裂纹,水缸边上堆着一堆没有清洗的碗,想来是小桃病的起不来了,家里的碗都没人去洗了。 楚月抬腿跨进院门便想往小桃的屋里走,赵春花眼神一阵闪躲,直接上前将她给拦了下来。 “之前你爹和你大哥去半坡村的时候可是说的清楚明白了,你已经被抵给陆星河就是陆家的人了,往后与我们家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你快走,莫要将讨债的惹来我们家了。” 楚月眼神一冷,“今儿不见到小桃,我是不会走的,你要是不想讨债的上门,就赶紧让我进去。” 赵春花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满是得意,“我原本还以为你不要娘家了,顺带着妹妹都不要了,原来竟是回来看小桃的,不过你恐怕是见不到她了。” 楚月心里一急,“你们将小桃如何了?” 赵春花笑着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唉,要我说,还是小桃这丫头值点钱,刚才有人拿了五两银子将小桃买去,说是要给他家里的小主子配阴婚,我想着小桃反正都活不了,就允了,总归嫁入这样的人家,小桃就算是去了底下,也是享福去了,他们驾着马车走了有一小会了,你怕是追不上了。” 这个地方配阴婚,不管人最终死没死,都是要随着死去的人一起下葬的,相当于活埋了,一想到年仅五岁的楚小桃要经历这样的事情,楚月就气的浑身发抖。 “你们真不配当父母,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说完,她红着眼眶转身便往村口的方向跑去。 赵春花跟着追到门口,见楚月跑的快,只扶着门框大骂道,“你这小蹄子居然连老子娘都敢骂了,活该你被陆星河揣了,往后再敢回娘家,老娘打不死你!” 楚月没再理会发癫的赵春花,只拼命的往前跑,牛头村能行马车的道就这么一条,不管能不能追上,她都不能放弃小桃。 吴勇一直默默的跟在楚月身后。 这些年楚月和小桃的日子有多不好过他都知道,所以他时不时的便来给她帮帮忙,但楚有前和赵春花却似乎没有下限。 好好的女儿竟能被他们活生生折磨到死,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这种人,当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在村口的时候,楚月遇见了刚从镇上回来的楚有前,他边走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在望见楚月的时候,他面上带着一丝惊讶,“哟!你还知道回来?是来看小桃的吧?可不是爹不给她治病,人吴大夫说了,她治不好了,爹也没办法啊。” 话虽这样说,脸上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悲伤的模样。 楚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那可不?刚在镇上赢了一百个铜板哩。”他一边说着,还将手里大概十斤重的米袋子在楚月面前晃了晃,“喏,刚买来的糙米,又可以好一阵不用饿肚子了。” 楚月冷笑,“小桃被卖了你知道吗?” 楚有前面露惊讶,“卖了?她那病恹恹的模样,谁家敢要?” “卖给有钱人家配阴婚了,娘说是八两银子卖的,爹回去可以找娘问问去,我就不与你多聊了。” 说完,她继续往前跑去。 既是用小桃的命来的换钱,当然不能让他们用的这般轻松。 第85章 拦马车 赵春花自己都没想到,原本只是在楚月面前显摆了这么一嘴,转过身便让她撞见楚有前,还顺带将卖了银子的事抖了出去。 楚有前回到家,将手里的十斤糙米放下之后,便开始质问赵春花将钱藏在了何处。 赵春花心里一惊,忙狡辩,“当家的,咱家这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因为没钱办酒,大山的婚事都推迟了,我要是有钱,还不得给咱家儿子将亲成了?” 楚有前今儿上午在镇上赢了钱,这会兴致正高哩,见赵春花不仅不给钱,还跟自己隐瞒那‘八两’银子的事实,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二丫都已经与我说了,你将小桃卖给人家配阴婚得了八两银子,这会居然还不承认,小桃哪怕是女儿,也是老子的种,老子都没计较你害了她的性命,你倒是先跟我隐瞒起来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货!老子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让你隐瞒我,让你隐瞒!”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赵春花拳打脚踢,直将赵春花打的哭着求饶,同意给他银子,才停下了动作。 赵春花从屋里拿出了二两银子交给了楚有前。 “我只卖了这么点钱,真的没有八两银子,要是有八两银子的话,我早就送去陈家当聘礼将儿媳妇娶回来了,二丫那小蹄子看重小桃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心底指不定憋着坏哩。” 楚有前知道赵春花最近一直为着儿子的彩礼钱犯愁,索性手里已经有了二两银子,便也没有再强迫她将另外的钱拿出来了。 “我这会再往镇上去一趟,买些米回来,回头你要是拿不出另外六两银子,看我不揍死你!” 待他走后,赵春花瘫坐在地上哭爹喊娘。 “什么买米?不过是要去赌坊里消遣银子罢了,天杀的楚有前,竟敢打我,那小贱货也该死,明明只卖了五两银子你跟他说卖八两,这不是存心想害我的命吗?你个没良心的小贱货,老娘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 楚月跑出村口没一会,便见前方来了一辆马车,坐在车厢外的除了车夫,还有指路的陆星河。 在见到楚月和吴勇时,陆星河赶忙让车夫将马车给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车,上前拉住了楚月的手。 “怎么跑这里来了?小桃不在家吗?” 楚月忙点头,一看到陆星河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相公,我娘将小桃卖给人家配阴婚了,她说买小桃的那人是驾着马车来的,你们在路上见到过吗?” 陆星河伸手擦了擦楚月脸上的眼泪。 “不着急,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 随后跟吴勇道了声谢,便将楚月抱上了马车,自己也跳到方才的地方坐着了。 “师傅,麻烦您掉个头,去追方才我们遇到的那辆前头挂着白布的马车。” “哎,好嘞。”车夫应了一声,当即驾着马车掉了头,往前驶去,“我听说这年头配阴婚,不管人死没死,最终都是要随着死人一起下葬的,相当于将人活埋,可惨了。” 陆星河回头往车厢的方向望了眼,面上闪过担忧。 这要是小桃追回来了还好,要是没追回来,楚月这丫头还不得好一阵伤心? “师傅,麻烦再快一些。” 车夫点头,“成,坐稳咯。” 说完,手中的鞭子一抽,马车跑的更快了。 吴勇望着远去的马车,松了口气。 还是陆星河有先见之明,这要是没马车,小桃铁定就追不回来了,“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说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便转身回家去了。 …… 楚月被陆星河抱上马车,进到车厢之后,发现里头还坐着一个人,正是上次帮着对付蒋高义的许恒。 许恒见到楚月,忙与她打招呼。 “楚姑娘,又见面了。” 楚月微微颔首,因着心底挂念楚小桃的缘故,面上带着浓重的担忧,“我家小妹的事情,多谢许公子出手相助了。” 许恒摆了摆手,“我和陆兄虽然相识不久,却也算是兴味相投的朋友,这点忙不算什么的。” 楚月点了点头,撩开车帘望向陆星河。 “相公,你们之前遇到的那辆马车过去多久了?” “小片刻的功夫而已。”他一指前方被山丘遮掩的弯道,“想必饶过那个地方就能看到了。” “他们会将小桃给咱们吗?”楚月有些担心。 陆星河想了想,点头说道,“会,但可能要花点钱。” 楚月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子,深吸口气,只要能将小桃换回来,钱往后还能赚的。 “驾!” 绕过前方的山体之后,前方果然出现了那辆藏蓝色的马车,马车前头挂着的白幡随着马车的跑动不停的晃动着。 楚月紧盯着前方那辆马车,拽着车厢边沿的骨节都有些泛白。 好在前头那辆马车行驶的速度不算快,这会许是察觉到身后马车急匆匆的往这边来,以为他们赶时间,还特意往旁边的道让了让,速度也稍稍慢了下来。 车夫见状,赶忙驾着马车超过前头那辆马车,随后将马车横停在道路上,拦住那那辆马车的去路。 陆星河从马车上跳下之后,将楚月也一把抱了下来,便拉着她往那辆藏蓝色的马车走去。 许恒也与他们一道下了马车,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那辆藏蓝马车前头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车夫,另一个看起来倒像是大家族管家模样的人,在见到来人时,面上全是不解。 “几位拦着我家的马车作甚?”他往自家马车上挂着的白幡望上一眼,“我们马车上可是我家公子的阴亲,劝你们莫要冲撞了。” 陆星河身旁的楚月一指车厢的方向,“那里头可是一个五岁的女孩,叫楚小桃?” 那人有些惊讶,“你是如何得知?” “她是我妹妹。” 那人了然,面上谦逊有礼,态度却强硬,“这位姑娘,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我们出了银子,她便只能是我家公子的新娘,奉劝你莫要招惹是非,我们沈家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老爷夫人说,哪怕是配阴亲,也只能找将死之人,如今这马车里的姑娘年纪虽然小了点,但也是他们好不容易打听之下寻到的,再想找着一个合适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86章 赎回小桃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意在询问他这沈家是什么人。 下一刻,却听得许恒开口了,“李管家可还认得我?” 那名被唤作李管家的人往许恒的方向望去,又瞅了眼三人身后的马车,随即抱拳,“小人眼拙,方才竟未瞧出来是许公子。” 许恒满脸谦逊,“无妨无妨,车里的女孩是我友人的妹妹,不知李管家可否将她还给我们,我们愿意出钱买下。” “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李管家面上犯愁,“我家公子就要下葬了,已经没时间再去寻别的符合条件的姑娘了,这小女孩总归也医不活,你们还带回去作甚?总归给我家公子配婚,你们还能得一笔钱哩。” 五两银子,在农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陆星河朝着李管家作揖,“多少钱能赎回她?还请李管家开个价。” “我不是说……” 楚月适时开口了,“李管家,我爹娘可能还没告诉你吧,我妹妹的病,最开始是由咳嗽引起的,如今极有可能拖成了肺痨,如果你们一定要将她带走的话,我不确定你们最终都会安然无恙,李管家应该知道,肺痨的传染性有多强。” 没有人不惜命,楚月虽然不确定小桃的病情到了何种地步,但如果不吓一吓这些人,他们肯定不会这般轻易将小桃还给她。 听到楚月的话,气氛突然凝固了,就在这时,马车内传来了两声虚弱的咳嗽声,惊的李管家赶忙离马车远了几步。 这种病得了可是要死人的! 那个卖丫头的人家也忒不地道,竟将得了肺痨的女儿卖给他们。 “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月摇头,“我不确定,我与娘家关系一直不大好,也是才知道我妹妹病了,但她也确实是咳病拖久了才这般严重的,李管家如果不想冒这个险的话,我愿意出多一倍的银子将我妹妹买下,如何?” 多一倍的银子,也就是十两。 比起有可能得肺痨,他宁愿再多费些功夫去寻找适合的姑娘。 李管家面带挣扎的往马车的方向望了眼,最终点头,“成,我也觉着这姑娘太小了,不大合适,你快些将她抱走吧。” “谢谢李管家,谢谢!” 楚月红着眼眶往李管家的方向鞠了一躬,从钱袋中拿出十两银子交给他之后,便立马从马车上将小桃给抱了下来。 望着怀中小姑娘惨白的小脸,以及瘦的皮包骨的模样,楚月一颗心揪的生疼,颤抖着声音问道,“小桃,你能听到姐姐说的话吗?姐姐来接你回家了。” 似是听到了楚月的声音,小姑娘干枯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话,似是觉得委屈,睫毛颤了颤,眼角便滑下泪来。 楚月见小桃有反应,一边擦着她眼角的泪一边柔声安慰道,“不着急,姐姐这就带小桃去治病,小桃一定能好起来的。” 李管家见楚月抱下了小桃,当即跳上马车,让车夫赶着马车跑远了。 许恒见状,忙说道,“快些上马车吧,我领你们去镇上找大夫去。” 楚月听罢,朝着许恒微微颔首,“找大夫就不必了,可否请许公子送我们回半坡村?” 许恒面露惊讶,指着楚月怀里的楚小桃说道,“她病的这般严重,你们不找大夫治病?” “我家里有大夫。”楚月说道,“而且我自己也是大夫。” 比起朱大夫,她更信任师父。 许恒一愣,随后挠了挠头,他倒是没想到,陆兄的这个小媳妇居然还是个懂医的,“那还等什么?快上马车,我送你们回家去。” 三人赶忙跳上马车,朝着半坡村赶去。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半坡村的村口,马车没有停下,一路顺着往上的山路驶到了陆星河家的院子前。 老宅的人见陆星河坐在马车前往自家驶去,纷纷惊讶的张大了嘴。 陆铁生望向正在淘米准备做晚饭的王雪兰,“老婆子,煮饭的事交给老四媳妇吧,你上山瞅瞅去,看老三媳妇屋里来的什么贵客。” “哎,我这就去。” 王雪兰起身将双手往围腰上擦了擦,随后将围腰扯了下来,整了整自己的发髻和衣裳,便往山上去了。 …… 一到屋门前,陆星河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娘,我们回来了。” 云翠荷听见声音,赶忙上前开了院门,望着面前气派的马车,心底带着些微的惊讶。 “怎还坐马车回来的?” 听见动静的陆星平和陆星安也赶忙跑了过来,他们还没见过马车呢。 头一次见到,自是稀奇的很,围着马车上下打量着。 下一刻,楚月抱着小桃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陆星河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小桃,就往屋里找张政去了。 许恒也下了马车,望着面前的青砖瓦房时,心底带着惊诧。 原本他还以为陆星河家里真如蒋高义说的那般一贫如洗,没成想他家里住的还是青砖瓦房呢。 果然,有时候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为真。 楚月跳下马车之后,忙给云翠荷介绍,“娘,这是镇上许员外家的公子,这次多亏了他,否则我们怕是追不回小桃了。” 许恒朝着云翠荷作了一揖,“许恒见过伯母。” 云翠荷忙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许公子快进来坐,月月,先去给许公子泡杯茶吧。” 对于吃这一方面,楚月的心思要精巧一些,一杯茶在她手里都有许多种泡法,自己泡的茶,许公子这等年轻人怕是也不一定爱喝。 “哎。” 楚月应了一声,便往厨房去了。 她泡了两杯青梅茶送去堂屋给许恒和陆星河,又给车夫也送去一杯水,便去张政屋里看小桃去了。 “师父,我妹妹如何了?” 张政听见楚月的声音,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将位置让了出来,“你也来摸摸脉,看看咱两的结论是不是一样。” 许恒一边在堂屋里喝着茶,偶尔往张政这边屋里望上一眼。 “真是没想到,你家里竟还真有一个大夫呢?” 陆星河嗯了一声,“是我媳妇儿的师父,只是暂住我家。” “楚姑娘年纪这般小,真是大夫?”许恒的面上满是好奇。 第87章 奶奶的心思 陆星河不动声色的望向他。 “一个人能成多大的事,不能光看年龄,还有天赋。” 想了想,许恒点头,“也是,陆兄从前能以九岁之龄考上童生,楚姑娘就未必不能在豆蔻之龄成为大夫。” …… 屋里,楚月给小桃把了脉,又将小桃的嘴撬开瞧了瞧舌苔和咽喉。 “脉象浮紧,气急,无汗,舌苔薄白,风寒袭肺。” 张政点了点头,“你还忽略了一点。” “师父请说。” “气短气急,不得平卧,胸部膨满,这是肺部病情长期未愈导致的肺气虚损,这小丫头的病,拖的够久的,要是再迟上一两日,老夫怕是也无能为力了。”张政叹了口气,便提笔写方子去了。 楚月万般心疼的摸了摸小桃的脸,端起一旁准备好的温水一点一点湿润嘴唇之后给她喂了下去。 嘴唇都干的泛白起皮了,可见病在家里也是没人照看的。 就在这时,云翠荷和王雪兰一道来了屋里。 “月月,小桃如何了?” “有点严重,但还能治。”楚月边喂水边回答。 “你们家隔壁就是行脚大夫,不过是一嗓子的事儿,你爹娘这心也忒狠。”云翠荷唏嘘不已。 望着瘦的没几两肉的孩子,王雪兰心下也有些不忍,“好好的孩子,怎的能将病拖的这般严重?” 楚月叹了口气,“我爹娘根本不将我们女孩儿当人看,否则小桃也不至于病了半月起不来床了才叫大夫给她瞧病。” 王雪兰呸了一声,“女孩咋的了?他们难不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老娘年轻的时候还想要一闺女呢,就是可惜了没这福分,一蹦一个小子,后来就寄希望于你爹和叔伯,最终也只得了玉芳这么一个孙女儿,其余都是小子。” 楚月淡淡一笑,“玉芳是个有福气的。” 这点,王雪兰倒是无比赞成,“可不就是?叔伯间哪怕有时候闹的脸红,也都还算疼她的。” 就在这时,张政将开好的药方交给楚月。 “按这个方子抓三服药,连着服三日,另外再买些防风回来,和葱白煎取药汁,去渣,混合到熬好的粳米粥里喂给她喝【1】。” 楚月点头,“多谢师父。” 坐在堂屋中的陆星河听见屋里的动静,忙起身来到门口,他伸手拿过楚月手中的药方,“我去镇上抓药吧,正好许兄的马车还在这里,我可以骑马快去快回。” 说完,与许恒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云翠荷和王雪兰在看过楚小桃之后也出了屋,云翠荷笑望向堂屋里的许恒。 “正好家里要做饭,许公子就留在屋里吃晚饭吧。” 许恒忙起身,点头说道,“哎,麻烦伯母了。” “不麻烦,许公子要是觉得屋里闷,可以去院子里转一转,我先忙活去了。”云翠荷与许恒说完,忙走出堂屋吩咐两个小儿子,“星平星安,去鸡圈里抓只鸡来。” “好嘞。” 在外头观察马车的兄弟两听见声音,赶忙去了鸡圈。 吩咐完自家儿子后,云翠荷就去厨房烧水了,等会杀了鸡,好给鸡烫毛拔毛。 许恒见陆星平和陆星安两个小孩抓鸡,忙走过去要帮忙,却听得陆星平说道,“许公子还是别过来了,鸡圈里脏着呢,仔细将你的衣裳弄脏了。” “无碍的,我来给你们帮忙。”许恒捞起袖子就跟着兄弟两进了鸡圈,“我与你们大哥差不多大,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也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陆星平和陆星安相视一眼,大哥这些年都没交过什么朋友,他既是大哥认可的人,他们叫上一声大哥倒也合适,于是纷纷开口,“许大哥。” “哎。” 许恒笑着应了。 三人一起抓了鸡,陆星安便拎着鸡翅膀往厨房去了,许恒从鸡圈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不仅长衫上沾了鸡毛,脑袋和脸上都是。 因着刚才接触了一小会,与他也有些熟悉了,陆星平便没心没肺的指着他哈哈大笑。 “许大哥,你方才是趁我们不注意钻鸡窝去了吗?” 许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失误,失误。”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陆玉芳的声音,“奶,我娘让我来喊你回家吃饭啦。” 正在厨房和云翠荷唠嗑的王雪兰听了,忙朝着外头应道,“哎,就来。” 正在杀鸡的云翠荷忙说道,“娘今晚就在我们屋里吃呗,杀鸡哩。” 王雪兰摆手,“不了不了,你们还这么多客人在哩,哪里够吃?屋里那边煮了我的饭,我回去吃也就是了。” 院子里,陆星平朝着院门外喊道,“玉芳姐姐,快进来坐。” “坐就不必了,我叫了奶就得回去吃饭了。”陆玉芳走进院子,一眼便望见了浑身鸡毛的许恒,觉得滑稽,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许恒往院门口的姑娘望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身去拍身上的鸡毛。 “让姑娘见笑了。” 陆玉芳笑问道,“这位公子便是星河哥哥的朋友吧?” 可真有意思。 一旁的陆星平忙回答,“是呢,许大哥是大哥的朋友,姐姐也可以跟着叫一声大哥。” 陆玉芳听了,脸上一红。 “这不好吧?” 许恒总算将身上的鸡毛清理干净,这才望向陆玉芳,“无妨,星平星安也都这么叫我,姑娘叫我一声大哥也未尝不可。” 三人正聊着,王雪兰与云翠荷说一声之后便出了屋,“玉芳,咱回家。” “哎。”玉芳应了一声,又朝着许恒摆了摆手,“许大哥,我们回去了。” 许恒颔首,“慢走。” 王雪兰往许恒的方向望了眼,这许公子瞧着倒是不错,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婚配? 不过想了想自家这情况,她还是摇头否定了。 那许公子出自富贵人家,自家只是农户,过于高攀了,女娃娃容易吃亏,倒不如找个家世相当或者低一些的,女娃在婆家也能多些底气。 …… * 【1】偏方:防风10-15克,葱白2茎,粳米50-100克,防风和葱白煎取药汁,去渣,混合到熬好的粳米粥内,趁热服食;主要用于风寒引起的小儿肺炎。 第88章 文竹 屋里,张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银针包,一边取银针扎入楚小桃身上的几处穴位,一边给楚月讲解,“灸大椎、风门、风池、肺俞、列缺、合谷这几个穴位,有祛风散寒解表宣肺的作用,好好记着,回头为师得考你了。” 楚月看的认真,将那几个穴位暗自在心底记了下来。 “我记着了,师父。” 小桃针灸完,又喂她喝了点温水之后,楚月拜托张政帮自己看着点妹妹,便去厨房给云翠荷帮忙去了。 晚饭做了一锅萝卜炖鸡,又做了一份醋溜白菜,饭菜刚做好,陆星河就将药买回来了,骑马的速度,比坐马车要快上不少。 楚月将小桃的药放在灶上熬着,便招呼众人吃饭了。 因着白菜的独特做法,在饭桌上极受欢迎,没一会便吃了个干干净净。 “没想到白菜还能做出这般独特的口味!”张政有些惊喜的说道。 一旁的许恒也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筷子,“确是没尝试过的味道,竟还意外的好吃,楚姑娘这手艺当真不错。” 楚月笑了笑,“家里没什么菜,许公子莫要嫌弃才好。” 许恒忙摆手说道,“往日里鸡鸭鱼肉我家里都不缺,但今年旱太久,果蔬确实有些供应不上,突然吃上这么一次,竟比山珍海味还要味美。” 许恒和车夫吃完饭,天已经有些暗了,避免赶夜路,两人忙套上马车就要回镇上了,临走前,云翠荷还将从老屋那边割来吃的两个白菜和七八个萝卜也让许恒给捎上了。 “这会天晚了,不然的话,还能让星河去老屋那边给许公子再多割几颗白菜萝卜的。” 许恒忙摆手,“伯母家里养点菜也不容易,我这连吃带拿的已经觉着不好意思了,再多我也不敢要了。” “那许公子慢走,往后有空了再来屋里坐。” “哎,伯母不必送了。” 一家人站在院门口,望着马车从村口消失才进了屋。 楚月将小桃从张政的屋抱去了云翠荷的屋里,因着针灸过又喝了点水的缘故,小桃也逐渐恢复了些清醒,在楚月给她小口小口喂粥的时候,自己会用力吞咽了,虽然吞咽的时候表情痛苦,但能吃点米粥下去,多少还是对身体恢复有帮助的。 “小桃再吃两口,等会歇一歇了再喝点药,待明日病就好了。” 她一边给小桃喂粥,一边柔声说道。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娘家饿了多久,依着爹娘那性子,怕是也没耐心给她喂两口吃的。 给小桃喂了小半碗粥,让她消化两刻钟之后,又将凉的正好合适的中药喂她喝了下去,便放她睡过去了。 “成了,小桃这里晚上还有我看着,月月也去睡吧。”云翠荷小声说道。 楚月点头,“哎,那就劳烦娘了。” 云翠荷脱了鞋子上了床,一边整理被子一边说道,“你这孩子,跟娘还说啥谢?快去歇着吧,你明日还得随星河去镇上买米卖菜呢,仔细卖菜的时候打瞌睡。” 楚月“噗嗤”一笑,“娘说的越发离谱了,卖菜的时候怎可能打瞌睡?关乎着咱家的收益呢。” “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快去睡吧。” “哎,娘也好生歇着。” 从云翠荷屋里出来,楚月将药碗洗了放回厨房就回屋了。 屋里的油灯仍旧亮着,陆星河靠坐在床头,手里正抱着一本书翻看着,望见楚月进屋才合上书,伸手将书放去了桌上。 “小桃如何了?” “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忙碌了这么一日,楚月的面上也带着疲惫。 “她那里有娘看着,你也别担心了,快来睡吧。”陆星河说着,拍了拍里边的炕。 楚月爬上炕,钻进被窝里,发现整个被窝都是暖烘烘的。 “相公,被子里好暖和啊。” 陆星河嗯了一声,吹熄了床边的灯,也钻进了被窝,“睡吧。” 小丫头习惯性的抱住了陆星河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便睡了过去。 望着身旁喊睡便能瞬间入睡的楚月,陆星河突然就有些羡慕了,“星平星安也不见得能有你这般本事。” …… 第二天一早,楚月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云翠荷房里看小桃。 经过昨天的治疗和一晚上的休息,小桃已经醒来了,这会云翠荷正在一勺一勺的给她喂温水喝。 许是见着楚月,小桃突然就无声的哽咽起来了。 望着小丫头这般模样,云翠荷忙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你这孩子,见着姐姐怎的还哭了?” 楚月红着眼眶上前,“娘,还是我来吧。” “哎。”云翠荷将手中的帕子和碗勺递给楚月,“你们姐妹两待一待,我去做早饭了。” “辛苦娘了。” 楚月将小桃安慰好,又继续给她喂了两勺水便转身去放碗。 楚小桃以为楚月要走,忙伸手拽住了楚月的衣角,颤着声音说道,“姐姐,不要走。” 见她噙着泪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模样,楚月心底一软,忙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姐姐不走,姐姐不过是想放个碗罢了,往后小桃就在这里生活,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可好?” 小桃瘦的凹陷下去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眼底带着期盼,“真的可以不回爹娘那里了吗?” 对于她来说,爹娘就是噩梦。 平日里动辄打骂不说,就连生病了都还得被娘薅起来洗衣洗碗打扫院子,病的躺在床上动不了,家里活儿没人做了,不是骂难听的话就是咒她死,那种时候她便想着,倒还不如真如了他们的愿。 可她要是真死了,唯一疼爱她的姐姐肯定就会伤心了。 楚月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不想去,往后都可以不用去了。” 小桃忙摇头,“小桃不要去,小桃只想和姐姐在一起,等小桃好了,小桃可以干很多很多活,洗衣洗碗做饭扫地打水我都学会了,我都能做。” 楚月强忍着心底的酸涩笑道,“你一个五岁的孩子,哪里需要你做这样多?我之前回门,也是碍着你的缘故,你既不想回去了,咱们便与他们断个干脆,小桃这个名儿也不要用了,就当他们以为你没了,姐姐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丫头点头,神色坚定,“好。” 楚月在心底寻思了一阵,几乎将自己脑子里所有的好词好字都搜寻了一遍,想着想着,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药材名。 “往后你便叫文竹吧,楚文竹。” …… 第89章 交赋税 将小丫头安抚好,楚月让她继续卧床休息,才起身去了厨房。 她将楚文竹的药给熬上,往旁边忙碌着的云翠荷望了眼,“娘,我刚给小桃重新起了名字,叫楚文竹,往后咱叫她小竹吧?” 云翠荷忙点头,“成,改个名儿也好,文竹这个名字也好听,小竹叫着也顺口。” “是呢,娘在厨房忙着,我先去浇地了。” 见早饭还要一会,楚月提着桶子出了屋,从井里打两桶水上来便要担着往出院子浇水去。 才刚咬牙将水给挑起来,便觉肩膀上一空,抬头望去,陆星河正站在她身后,将她肩膀上的一担水用双手架到了自个儿的肩上。 “不是说了么?往后这种重活让我来。” 楚月笑弯了一双眼,“今年你在家还能帮点忙,往后你要是外出求学或者科考不在家呢?星平星安还小,娘身体又不大好,我不是还得自己来。” “我不在家,那就少挑点,你不是怕长不高吗?别到时候压的都不长个儿了。” 陆星河说着,挑着水便出了院子。 楚月一直紧跟在陆星河身后,低头望了望自己仍旧纤细的身体,没好气的说道,“我之前不让你摸我的脑袋,如今倒是成为你打趣我的理由了。” 走在前头的陆星河抿了抿唇。 “没有打趣你,干重活真的得量力而行,否则容易受伤不说,往后还可能会落下腰痛的毛病,你是大夫,对这种事应当比我清楚。” 听着他这话,楚月噘了噘嘴。 “你都用我的话来堵我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往后注意就是了。” 陆星河将水桶放在地垄中间,回头摸了摸楚月的脑袋,“乖,我去老宅割白菜了,顺带借个板车回来,你慢慢忙活,等会吃了早饭一起去镇上。” “好好好,我知道了。” 楚月一边用水瓢浇水,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说道。 陆星河笑着摇了摇头,便回院子拿了箩筐和篮子,领着陆星平一起往老屋去了。 楚月往陆星河高大的背影望了眼,弯着眉眼拿起水瓢继续浇水。 将十垄地的水浇完,见陆星河和陆星平还没回来,楚月先将熬好的粥给楚文竹盛了一碗。 “小竹,喝粥了。” 她将碗放到桌上,先将小竹从床上扶起,随后将粥吹冷,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 许是昨儿针灸吃药的缘故,今儿不仅人清醒了,胃口也好了不少,直吃了大半碗粥才停下。 “姐姐,我还有多久能好啊?” “你现在不是已经好多了吗?”楚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刚吃完饭先休息一会,等会有精神了可以下床走动走动再喝药。” 小竹点头,“好。” “对了。”楚月望着她说道,“等会我和你姐夫要去镇上买米,回来怕是得下午了,你在家里要听话,乖乖等我回来。” 小竹满脸乖巧的应着,“我知道了,姐姐。” 才从屋里出来,便见陆建齐正好来到院门外,正透过院门往里头瞧,望见楚月时,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星河媳妇,你娘在不在屋里?” “在的,建齐伯伯。”楚月忙朝着厨房喊道,“娘,里正找你来了。” “哎,来了。”云翠荷嘱咐陆星安看着厨房,便出门去了,“建齐大哥来了?可是咱村儿里要交赋税了?” 陆建齐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册子翻开之后稍稍放远了些,眯着眼睛瞅清楚上边儿的字才望向云翠荷。 “你们屋里今年总共收了两百斤米,按照二十税一的田租,要缴十斤米,折算成如今新米的粮价是一百二十文钱,屋里有两个孩子和三个大人,孩子的口钱一年二十三文,大人一年一百二十文,人口税总共是四百零六文,加起来就是五百二十六文钱,你们自个儿算算对不对?” 云翠荷在心底略微沉思之后,忙望向陆建齐。 “既然建齐大哥都算明白了,肯定没差了,只是我家里如今又多了个孩子,昨儿才抱回来的,可需要交口钱?” 陆建齐一愣,似是有些惊讶,如今这年成,他们竟还有多余的粮食养不相干的人,他摆了摆手,“既是昨儿才抱回来,如果明年还在村儿里的话,那便明年再交吧。” “哎,好嘞,我这便拿钱去,建齐大哥稍等我片刻。” 交了五百二十六文的赋税,陆建齐便离开了,下山到半道儿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推着满满一车白菜回家的陆星河。 陆建齐忙让到道边儿上,面带惊讶的望着陆星河那一板车菜,“哟!星河,地里收成这般好呢?” 陆星河嗯了一声,“今年肥追的好,收成还不错。” 往年种的大白菜,确实没这般大个儿过,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楚月从地里种出来的,他也不大敢相信这是旱年能种出来的菜。 不只是白菜,萝卜个头也不小,他今儿还拔了半箩筐萝卜,地里剩余的萝卜他就没动了,那是楚月说了要用来做泡萝卜和干萝卜丝的。 将白菜和萝卜推回家,一家人正吃着饭,小竹一个人扶着墙慢慢走到了厨房。 “姐姐。” 细小的声音传入楚月的耳中,她忙放下碗,上前将小竹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要起床怎的也不叫一声?万一头晕岂不是就要栽倒了。” 楚文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凑近楚月的耳朵说了句话,楚月听罢,忙起身将她扶去了茅房。 这里的茅房和家里的不一样,地面铺的是青砖,踩上去可扎实了,也不怕掉下去,底下的便池是一条小槽,斜向下直通屋后的化粪池,便也见不到排泄物。 小竹解了小手,扶着墙出了茅房,望着面前宽敞的院子和青砖瓦房,眼底满是惊讶。 之前爹娘说姐夫家里穷,她还当真了呢。 她拉着楚月的手,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姐姐,这里当真是姐夫家?” 楚月一笑,“咱都住这里了,难不成还能有假?” 小姑娘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真好,姐姐在姐夫家,日子比她想象的要好过呢,“原来姐夫家也并没有爹娘说的那般不堪,他们的话果然都不能信。” 楚月笑了笑,将小竹扶去了屋里。 …… 第90章 卖菜 吃了饭,楚月和陆星河从屋里拿了块烂布将板车上的菜盖住之后,便推着板车往南坪镇去了。 两人路上没停,一个时辰之后到了镇上,今日镇子口来来往往的人比起往常要多了不少,许是怕粮食继续涨价的缘故,离开的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了些粮食。 这会巳时刚过,天色还早,陆星河和楚月推着板车便直接往集市去了。 卖了菜,还得去粮油铺子买粮食,也不知道今日的粮油铺子人多不多,需不需要排队。 “相公,要不你一个人去集市,我先去粮油铺子瞅上一眼?” 陆星河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今日镇上人多,这种年成向来不太平,你跟紧我,哪儿也别去,回头将菜卖了再一起去不迟,大不了今日没买到米,明日我再跑一趟就是了。” 楚月望了望四周,点了点头,紧跟在陆星河身旁。 集市上摆摊的人比往常多,不过大多都是出售家里闲置的物件换银子的,这些人中,不乏面黄肌瘦之辈,至于卖菜的人,集市上少之又少。 陆星河和楚月将板车推到一个不算显眼的空位置,怕引起乱子,楚月只从板车上拿了两颗白菜和五个萝卜出来放在路边。 因着卖的是食物的缘故,她刚将菜拿出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走了过来。 “姑娘,你这白菜和萝卜怎卖的呢?” 价格是楚月和陆星河之前就商量好了的,见机行事,“萝卜十文钱一个,白菜三十文一颗,我家这白菜甜着哩,大娘可要买一颗去试试?” “恁贵呢?” 那大娘听着菜价,犹豫起来。 这要放在平时,三五个萝卜也只十文钱呢,这般大个儿的白菜,平日十二文顶天了,如今年成不好,这粮价涨了不少,菜价涨的也更吓人。 另一个大娘见她不买,忙将她挤到一旁,指着楚月身前的白菜和萝卜说道,“姑娘,你这些萝卜白菜我全要了,一起多少钱?” 楚月还没回话,只见方才问价的大娘说道,“你这糟老婆子怎的回事?我又没说不买,你将我挤开作甚?” 挤到前方的大娘白了她一眼。 “你这要买不买的,妨碍到人家姑娘做生意了没见着?不买就边儿去,你不要我还要哩。” 说着,便掏出了自个儿的钱袋子,“姑娘,这些菜一起多少钱?” 楚月笑了笑,“一起一百一十文。” “哎。”那大娘应了一声,忙从自个儿的荷包里掏出钱给了楚月,便将她面前的萝卜白菜一股脑的塞进篮子里离开了。 刚才问过价的大娘当即不乐意了,忙拉着楚月评理,“姑娘,你这生意做的不地道,明明是我先来的,怎的东西给她买走了?” 因着两个大娘这一闹腾,集市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楚月挣开她大娘的手说道,“大娘,如今粮食金贵,我能理解你的犹豫,但我总不能为了等你下定决心连生意都不做了吧?买卖向来都是先到先得。” 她说着,又从板车上掏出两个白菜来。 那大娘见楚月这里还有存货,便也不计较了,怕被别人抢走,忙数了六十文钱往楚月递去,“姑娘,这两颗白菜我要了。” 楚月笑着将刚拿出的两颗大白菜放进了大娘的篮子里,“大娘拿好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卖了一百七十文钱,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相公,咱是不是可以将菜价往上提一提?” 方才她也看了,这集市上卖菜的人几乎没见着两个,她种的白菜个儿大又新鲜,想来卖个五十文也是有人要的。 陆星河点头,“你看着来。” “行。” 楚月笑着再次从板车上拿出两颗白菜,三个萝卜,菜一现面,马上就又有人过来了。 “姑娘,你这菜怎卖的?” 楚月忙回答,“白菜五十文一颗,萝卜十五文一个。” 那人听着菜价太贵,埋汰两句便也离开了。 提价之后虽然流失的客人多,但也有不少有钱人家听了菜价之后,一个两个买的,如果遇上大家族采买的,一买就是三五个。 满满一板车的白菜萝卜,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卖了个干净。 楚月细算了算,这一板车白菜萝卜,卖了将近三两银子呢,这要是在往常,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百文去。 况且,往常萝卜白菜多,大家伙屋里都种了有,极少有人去外边儿买,铁定是卖不了这么快的。 “相公,这会还早,咱先去粮油铺瞅瞅吧。”楚月边收拾东西边说道。 “好。” 陆星河领着楚月走到集市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了?”楚月疑惑的顺着陆星河的目光望去,便见前方有人牵着一匹骡子在吆喝,“相公,咱要买骡子吗?”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带银子了吗?” 楚月点头说道,“带了,但不多,加上咱刚才赚的,不超过十八两的话,可以拿出来。” “咱先问问价去。”陆星河拉着板车来到那人面前,“大叔,你这骡子怎么卖?” 那大叔叹了口气,“我这骡子才养了三年,要不是今年年成不好,我还真舍不得将它卖了,这骡子不仅能犁地,还能套马车代步,跑的可比驴子快多了,你们诚心想要,便十八两银子卖与你们了。” “十五两。”陆星河开口还价。 那大叔面上带着一丝为难,“三年的骡子正好到了身强体壮能干活儿的时候,这要是放在寻常时候,至少能卖二十二两银子呢。” “但现在不是寻常年间,我就是将它买回去,也得费些功夫给它搜罗吃的,十五两,能卖就买,不行的话,我们便走了。” 说完,便要领着楚月离开。 那大叔见状,忙拦在他们身前,“可否加一点点?我屋里正等着去钱交赋税哩,多少再加点,我也就卖了。” 陆星河想了想便说道,“加两百文,不能再多了,再多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 第91章 买骡子 那大叔犹豫了好一阵,才点头说道,“加两百文就加两百文吧,你们既买了我这骡子,回头可得好好待它。” 他都在这里守三日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要买的,要是再不卖,指不定啥时候才能卖的出去。 给大叔付了十五两二百文钱,陆星河便和楚月牵着骡子离开了。 虽然已到中午,粮油铺外仍旧排了七八个人在买粮。 “这可咋整,粮价一日比一日高呢,我不过耽误一日,今儿糙米都涨到十文了。” “可不是?往常大米都才八文,这样下去,咱迟早得喝西北风。” 听着这些人的谈话,楚月往陆星河望去,“相公,糙米都涨到十文了,咱还要买吗?” “买些吧,再过些日子,怕是还能涨。” “这种时候,朝廷不下拨赈灾粮吗?” “还没有严重到引起朝廷重视的时候,再者,就算下拨赈灾粮,中间道道关卡,过程冗长复杂,真正到老百姓手里的怕是也没多少了。”他说完,将骡子的缰绳递到楚月手里,便去排队买粮了。 楚月望着陆星河,心底不禁寻思着,自家相公体会过民间疾苦,也不大会受利益诱惑,他往后要是能高中的话,指不定会是一个好官。 七八个人的队伍排的很快,没一会便轮到陆星河了。 “我要两百斤糙米。” 卖粮的听了,朝着他伸出手,“两百斤糙米二两银子。” 陆星河付了钱,将两百斤糙米搬上板车之后,便领着楚月离开了。 “相公,咱之前不是说只买一百斤吗?怎的又买两百斤了?” “多买点心里踏实。” 楚月笑了笑,“也是。” 她往之前卖糕点的地方跑了一趟,本想买一份糕点带回去给小竹吃,倒是没想到,之前卖十文的糕点,如今都涨到二十文了。 问了价,忙拉着陆星河离开了。 “怎的又不买了?” “太贵了。”楚月抱怨道。 陆星河听罢,声音放缓下来,“想吃就买点,总归也不常吃。” “没事,我回去自个儿做去。” “你还会做糕点?”陆星河的面上带着诧异。 “不会啊。”楚月笑的双眼弯弯,“但我吃过,捣鼓捣鼓也就成了,要是没成功,咱就当饭吃得了。” 听着小丫头这话,陆星河突然笑了。 “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觉得你能做成。” 两人出了镇子,便用绳子将板车拴在骡子身上,让骡子拉着往前走,楚月则坐在板车上赶着骡子前行,陆星河走在后头稳着板车的把手,这样一来,两人赶路倒是轻快了许多,速度也比来的时候要快上不少。 两人赶着骡子拉着板车径直从村口回了家。 “娘,我们回来了。” 云翠荷开了门,在望见那头高大的骡子时,眼底带着惊讶。 “怎的还牵了头骡子回了?” 陆星河一边拆卸拴着板车上的麻绳一边说道,“今儿镇上有人在卖,瞧着比往常要便宜六七两银子就将它买来了,总归咱家里能用得着,买个来也方便。” 云翠荷倒是没说什么,她往屋里环视了一圈,“正好咱家猪圈空着,倒是可以将骡子牵那里去。” 整个屋里,只有猪圈是用泥砖建的,不过当时建的时候,陆星平陆星安兄弟还捡了不少石头掺在泥砖里,比起寻常的土坯房倒是要稳固许多。 陆星河将骡子牵进了猪圈,用铡刀将水稻桔梗切碎,混合从萝卜上拧下的萝卜菜碎叶子便倒进食槽里喂骡子了。 将糙米卸下来之后,云翠荷从厨房拿了两个萝卜交给陆星安。 “星安,你和星平去将板车送到林婶子家,顺便将这两个萝卜也带去给婶子。” “哎,好。” 两人说完,一人抱着萝卜另一人推着板车如同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楚月往兄弟两的方向望了眼,回头望向云翠荷,“娘,小竹睡了吗?” “吃了饭就睡过去了,这孩子如今病才好点,身子还虚着,怕是得好生养上一段时间。”云翠荷拍了拍手上的灰,“忙活一上午,饿了吧?我去将锅里热着的吃食端出来。” 楚月忙上前,“娘,我们自个儿来就行了,你歇歇去。” 云翠荷摆了摆手,“不是多重的活,娘如今的身体硬朗着呢。” 楚月见状,便转身和陆星河一起将两包糙米运进地窖,随后洗了把手坐在桌旁吃饭了。 云翠荷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吃完,便起身收碗,“星河,今儿骡子多少钱买的?” “十五两二百文钱。” 云翠荷心底一惊,“你们今儿带恁多钱去镇上了呢?也不怕被偷。” “我想着要去镇上买米,鬼使神差的就带了十五两,不过咱家今儿这一车白菜萝卜赚大钱了呢。”楚月说着,满脸神秘,“娘猜猜看,我们卖了多钱?” 云翠荷抿唇一笑,“你这丫头,如今倒是与星平星安一般,越发的皮了,娘又没跟着你们去卖菜,哪里能猜的准?” 楚月笑了笑,伸出三根指头,“那一车菜,卖了将近这个数。” 云翠荷满脸惊讶,“竟这么多!” 楚月点头,“今儿集市上人不少,卖菜的却没见着两个,咱家的菜一拿出来,不少人就围过来了,今儿咱家的白菜卖五十文一颗,也不少人买,再过些日子怕是一百文都有人要。” 一旁的陆星河开口了,“一百文,咱得去县里卖,镇上最多几个大户会买上一个两个的,其余人怕是吃不起。” “总归咱家有骡子了,去县里也不是啥难事。”楚月说到这里,干劲十足的忙站起身来,“娘,我去老屋拔萝卜了,你帮我烧一锅水晾凉可好?我等会泡萝卜要用到。” 云翠荷忙点头,“行,小事,你要去老屋的话,将星平星安也叫上吧。” “哎。”楚月应了一声,便出了厨房,“星平星安,去老屋拔萝卜了。” 刚送完板车回家的兄弟两屁股还没坐热,便又从屋里跑了出来,从屋檐下拿过篮子和背篓就出门了。 陆星河见楚月去老屋还扛着锄头,拿着上次剩余的一些菜种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与云翠荷说一声之后,也随着几人出门了。 第92章 分担 察觉到肩膀一空,楚月有些惊讶的往身后望去。 “相公,你不在屋里看书,跟着我们作甚?” 陆星河扛着锄头越过几人,“将那几块地薅了,我就回来看书。” 楚月笑着追上他,“你怎知我要薅地种菜?” 陆星河唇角上扬,“你猜。” 楚月望了眼他肩上的锄头,又望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菜种子,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总归自家相公聪明,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愿意跟出来分担,这是让她觉得最开心的事情。 片刻的功夫,四人便到了老屋。 老屋前头的地,土很松,萝卜长的也好,轻轻一拔就是一大颗萝卜,根本不大费力,没一会两块地的萝卜便全被三人拔了出来。 才收了菜,地上的土相对较松,陆星河将地上的白菜桩子给清理出来整平之后,陆星平兄弟俩则跟着后头追底肥。 楚月将萝卜叶子全部拧下来,萝卜装进了背篓中,叶子则全部塞进了篮子里。 待她将萝卜处理的差不多之后,陆星河已经整理好了三垄地,他停下锄头歇口气。 “萝卜先放那儿吧,等会我将地薅完了背回去。” “哎。” 楚月将背篓和篮子放在一处,便也去地里帮忙了。 陆星河锄完地就背着背篓提着篮子回家去了,将种地和追肥的活交给了楚月和陆星平兄弟俩。 待三人将地里的活忙活完的时候,陆星河又牵着骡子送来了四桶水。 他一边将骡子背上的水卸下来一边说道,“刚才回去的时候找爷奶借了两个桶,有这骡子在,往后咱浇水就要省事许多了。” 楚月望着那四桶水,忙笑道,“相公,你这法子真不错,这样我们每次浇水就不用来来回回的跑了,一趟就能解决问题。” 陆星河嗯了一声,“到时候叫村里的匠人再给做两个桶,还得给这骡子配个车厢,待下次出门的时候,就便利许多了。” 听到这里,陆星平不禁站起身问道,“大哥,三毛哥会做车厢吗?” “不是很擅长,但我可以给他提供图纸和思路。”陆星河一边帮着楚月浇水一边说道,“镇上买一个车厢至少得八两十两的,找村里人做的话,加上木材最多不超过三两银子。” 楚月点头,“成,那就找村里人做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哟!星河,你屋里买骡子了?” 就在几人忙活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院外传了出来。 陆星河起身望去,见是孙大柱的娘李氏,便只是朝着她微微点头,说了声是就继续埋头浇水了。 那李婆子见这边几人都不想搭理她,冷哼一声,便悻悻的离开了。 回到屋里,她便开始数落孙大柱,“你说你这个榆木疙瘩,给人井里打出水来了就落了二十文的彩头,就不能多要点?如今人屋里发起来了,哪个还记得你是谁?你瞧那陆星河屋里几个,方才老婆子和他们打招呼,人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哩,这瞧不起我,不就是打你的脸么?” 一旁的罗氏白了她一眼。 “娘想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你得有个当长辈的样儿,之前又是讨猪蹄膀又是讨菜的,有便宜就去占,哪个会喜欢?”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将人送去老宅清净了一段时间,结果最近行情不好,猪肉的价格看着涨,这个月没给她买肉,她就又赖家里来了,有这事儿精的婆子在,她是一刻都不想过了。 李婆子听了自家儿媳妇的话,指着她骂道,“你就是典型的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你还能不吃不喝怎的?讨口菜怎的了?我又没挖他家祖坟。” “你永远都不会反思自个儿,总觉得自己是对的,脸这般大呢?” 孙大柱见婆媳两个一言不合就开骂,也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脑袋。 “娘,你就别吵吵了,好好过日子不行么?”转而又望向罗氏,“罗氏你也是,怎么跟娘说话的?” 罗氏这段时间原本就怄了一肚子气,这会听着孙大柱的话,心底也委屈不已。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罗氏。 关键李婆子不仅不劝架,还适时的在边儿上补刀,“她这么对老婆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连最基本的孝顺都谈不上,也不知道你从前在娘家时候,爹娘怎么教的?早知道你这般没教养,老娘就不该让大柱将你娶进门,没得教坏了我的乖孙儿。” 罗氏听了这话,只觉得气血上涌,浑身发抖。 孙大柱见着她这模样,心底也有些犯怵,忙上前去抓她的胳膊,“媳妇儿……” “别碰我!”罗氏望向孙大柱,眼底带着失望和委屈,“孙大柱,算我看错你了,反正这日子有她在我也不想过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红着眼将自己身上的围裙解下往地上一甩,便出门去了。 孙大柱见状,想去追罗氏,却被李婆子用力给拽住了。 “你别追,让她走,我看这罗氏就是被你给惯坏的,她都嫁你生三个孩儿了,我就不信她还能不回来。” “娘!”孙大柱用力甩开李婆子,“我求你了,你就回老宅去吧,从前你是怎么对她的你不记得了吗?” 他一指罗氏离开的方向。 “她那时候怀孕难受,吃什么吐什么,乏力到躺在屋里起不来的时候,你杀了鸡连汤都没给她喝上一口,后面她好些了,看到屋前的鸡毛才知道家里杀鸡吃了。” “她生咱家老大的时候在冬里,原本那次生产就艰难,生下第二天你就趁着我去外头做工,让她洗一大家子的衣服,结果大出血差点要了她的命,之后的桩桩件件我也不例举了,当时强烈要求分家,也是因为受不了你,与其你有个长辈的样子,她也不会这样,如今能同意家里继续养着你我已经很感激了。” 想到罗氏从前过的日子,孙大柱一把鼻涕一把泪,如果刚才不是两人将他吵烦了,他也根本不会凶她,一想到罗氏受委屈离开,他既内疚又担心。 孙大柱朝着李婆子跪了下来。 “娘,就当我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我们这个家散掉,也不想三个孩子没有娘,你回老宅去吧,我保证,只要我家里还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第93章 无奈 李婆子望着自家儿子,神情怔愣。 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儿子这般痛苦。 她抹了把泪,便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好啊,你们都大了,翅膀也硬了,你爹也没了,你们就欺负我,让我一个人在老宅过日子,回头哪天我闭了眼,你们怕是也没人看见。” 收拾好自个儿的东西,她便抽抽搭搭的回老宅去了。 孙大柱这次没再心软,目送李婆子离开之后,嘱咐大女儿看好弟弟妹妹就跑出门找罗氏去了。 …… 楚月四人刚将水浇完,便见吵了架的罗氏从屋里跑了出来,似是不知道去哪里,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那儿哭。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将水瓢递到他手里就出了院子。 “婶子,你这是怎了?” 罗氏将脸埋在自己的双臂间,“我没事,就是不知道该去哪儿。” 家里待不了,娘家不能去,就如李婆子说的那样,她不可能真的不跟孙大柱过,总归也就是撒撒气罢了,回头气消了,还是得回家,这就是成了亲的女人的无奈。 楚月寻思了片刻,便蹲在她身旁说道,“要不婶子跟着我们去家里坐一会儿?正好能陪我娘聊聊天儿呢,从前在这里,我娘还能时不时找你聊上一句,如今搬去村口了,聊天儿的机会都不多了。” 罗氏一听,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在楚月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行,我去看看你娘,正好还没去你们新屋看过呢。” 楚月笑道,“我娘也许久没往这边来了,要是看到你去屋里,指不定多开心哩。” 望着楚月脸上明媚的笑容,罗氏颇有感触的说道,“你娘是个明白人,知道好好待儿媳妇好,儿媳妇也会好好待她。” 楚月没说话,毕竟不是同辈人,有些事不太方便开口说。 正好这会陆星河将老屋的院门也关好了,便牵着骡子领着几人一起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小竹正从茅房出来,许是汤汤水水喝的多了的缘故,醒着的时候总往茅房跑,不过这会精神头明显比早晨的时候好多了。 见着楚月,小丫头的脸上满是喜悦。 “姐姐!” 楚月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问道,“小竹觉着身体如何了?好些没有?” 小丫头忙点头,“好多了,今儿张爷爷还给我扎针了,我都没有哭呢。” 说完,又微微咳嗽了两声,但症状比起之前确实要轻许多了。 正在井边洗萝卜的云翠荷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这丫头也是个懂事的,我看着都疼,许是怕我们看了担心,她都一声不吭的。” 小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确实也没那么疼,张爷爷扎的很轻的。” 比起之前生病难受的时候,扎针真的要好受许多了。 楚月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快去屋里休息去吧。”她说完,便往云翠荷的方向走去,“娘,我来洗萝卜吧,罗婶子来屋里了。” “哟!” 云翠荷正要起身,却见罗氏进了院子,摆着手说道,“不碍事,我和你们一起就行了。” 云翠荷将手在围腰上擦了擦,“那怎行?你是稀客哩。” 她能看出来,罗氏这会眼眶还红红的,指不定就是她那混账婆婆又在家里作妖了。 罗氏笑了笑,拿了把小凳子在云翠荷身旁坐了下来,从盆里拿了个萝卜便开始搓洗,“什么稀客不稀客的,咱这么多年邻居,嫂子也太见外了。” 三个人一起,萝卜很快就洗完了。 云翠荷去厨房给罗氏泡了杯茶,两人便在屋檐下坐着聊起了天。 楚月在萝卜的水分晾干之后,就开始切萝卜了,她将刚才洗的萝卜一部分切成了细长条,另一部分切成了萝卜丁。 细长条的萝卜被她放在竹匾中晾晒着,萝卜丁则撒了些盐进去腌制起来了,待腌制出水分,将水挤干净之后,放进坛子里,加煮开过的凉水,米醋和少许糖密封起来,家里没有冰糖和白糖,就只能用红糖代替了。 泡萝卜整整装了三个小坛子,这种萝卜腌制好之后酸酸甜甜的,最是开胃了。 …… 云翠荷和罗氏聊了会,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之后,也不好多说什么,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孙大柱也没有特别的过错,关键是要看他怎么处理婆媳两人之间的矛盾了。 究根结底,关键还在那个李氏,之前她也算和李氏有过接触,那婆子确实不讨喜。 “你今儿个就在我家里吃晚饭,让大柱也紧张紧张,待吃了饭我再让星平星安透露你在我家的消息,让他亲自来接你回去,他要是不来,你就别回去了,大不了咱挤一晚上。” 不过依着孙大柱对罗氏的看重,怕是消息刚出去他就得来将罗氏接走。 罗氏有些不好意思,“那怎行?岂不是得叨扰你们?” “多大点事?你安心在这里坐着,我去给月月帮忙了。”云翠荷拍了拍罗氏的手,便站起身来。 罗氏见状,也忙跟着起身,“我也不好在坐着吃闲饭,我给你帮忙去吧。” 今晚的饭是罗氏和云翠荷做的,吃了饭没一会,得知罗氏在家里的孙大柱便来寻人了。 “云嫂子,我媳妇儿在你屋里不?” 云翠荷起身去开了门,便见孙大柱一个劲儿的往家里瞅,几乎要拦不住人了。 云氏有些好笑的说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的还这般毛毛躁躁?” 孙大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神情,“嫂子,我媳妇儿不在这里吗?她从下午跑出去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刚还往我岳丈家跑了一趟也没见着她回去,刚回到村里,听人说她在你这里就立马来了。” 云翠荷有些惊讶,“哟,你还跑去罗家庄了?” 厨房里的罗氏听到了孙大柱的话,终于沉不住气了,忙跑出来说道,“你没事跑罗家庄去作甚?没得惹爹娘为我操心。” “媳妇儿,你真在这里。”孙大柱满脸激动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也没和爹娘说什么,只送了点菜去,见你没在那儿就回来了,你放心吧。” 罗氏将自己的手从孙大柱的手里抽了出来,没好气的问道,“你找我做什么?你下午不是维护你娘吗?” “我那也是突然犯糊涂,往后不会这样了,真的,往后我要是再和你说一句重话,你就打我,我绝不还手。”他说着,拉起罗氏的手便往胸口捶。 第94章 开导 罗氏又怎会真的捶他?回头捶出毛病来了,还得自己伺候着。 “你娘呢?” “她已经回老宅去了,往后都不会让她在咱家里住了。”孙大柱一边回答,还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罗氏的神色,生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好,又惹得她生气受委屈。 “哦。”罗氏不痛不痒的回道。 孙大壮见状,再次拉起罗氏的手,“媳妇儿,你就随我回去呗?几个孩子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吃饭哩。” 罗氏不咸不淡的说道,“兰心会做饭,没什么好操心的。” 孙大壮见孩子已经动摇不了罗氏的决心,心底越发的急了,忙说道,“就算不心疼孩子,你也心疼心疼我可好?为了找你,我跑了一下午,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呢。” “你这是活该!” 嘴上虽这样说,罗氏的神情却已经开始有些动容了,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孙大柱往常对她确实也挺好的,要不是因为李婆子在中间瞎搅和,家里日子肯定比现在更好过。 云翠荷见着两人这藕断丝连的模样,心底也羡慕的紧。 “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再腻歪吧,只要两口子感情好,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大柱往后说话也悠着点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媳妇儿的为人,她要真是个心坏的,就不让你管你娘死活了。” 孙大柱一脸诚恳,“哎,往后不会了,今儿多谢嫂子收留我家媳妇儿了。” 云翠荷叹了口气,“那能怎办呢?女人成了亲之后与家里闹个矛盾,自个儿家不想回,娘家不能回的,她也只能来我这里避一避了。” 听了她这话,孙大柱就越发的自责了。 “媳妇儿,对不起,是我错了。” 罗氏白了他一眼,“不是说饿了?还不走?” 说完,便朝着云翠荷点了点头就出了院门,孙大柱紧随其后。 “哎,这就回去,媳妇儿,你吃了没?等会回去咱一起吃可好?” 罗氏走在前头,冷冷的说道,“我才不和你一起吃。” “媳妇,你这是还没原谅我吗?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你就是生我的气,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 “你有完没完……” 望着一边拌嘴一边走远的两人,云翠荷笑了笑,便掩上了院门。 楚月瞧着她那神色,心知她怕是见着孙大柱夫妻感情好,想起没有见过的那个公公了。 “娘,爹从前对你好吗?” 云翠荷一愣,点了点头,“他的性子和孙大柱不一样,他话少,人也斯文,我们相处了十个年头,极少吵架。” “听起来,爹对娘该是极好的。” 云翠荷叹了口气,“好是好,就是没的太早了。” 楚月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话,“总归如今娘还有我们,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云翠荷恬淡的笑了笑,“纵使心底有遗憾,现在想起来,却不似从前那般伤心了,月月不必担心,娘觉得如今这般过日子也挺好,能吃饱穿暖,儿女孝顺,住的还是青砖瓦房,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楚月展颜,“娘能这般想就极好呢。” 屋里看书的陆星河听着婆媳两个的谈话,唇角也微微上扬。 都说家和万事兴,这要是自家屋里跟孙大柱家里一般闹的不可开交,他必定是无法静下心来念书科考的。 如今自家和和睦睦的氛围倒是极好,在这里,方能感受到安静平和。 …… 小竹来家里的第三日,因为一家人的照顾,病情明显好转,除了伴随着些微的咳嗽外,其余症状几乎都没有了。 病一好转,她的胃口也大了不少。 前三日,因为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为多,楚月怕她积食,每次都是给她准备半碗米粥,秉着少吃多餐的原则,好了之后自个儿上餐桌与大家伙一起吃饭,一餐一碗粥不够,还得添上半碗。 楚月有些担忧的望向张政,“师父,她这般吃,没问题吧?” 张政摇头,“放心,孩子病了一场,身体消耗过大,如今病好了,能吃就让她吃,总归也不是什么难消化的食物,吃完之后让她多动一动就好了。” 小竹听着两人的谈话,有些敏感的放下了手中的粥碗。 “我……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姐夫和婶婶不会嫌弃她能吃吧? 陆星平嘴快,当即笑道,“就你那芝麻大点的个头,可不得多吃点吗?” 小竹皱起了鼻子,一副委屈的模样,这是还嫌她年纪小了? 陆星安知道小姑娘心思重,怕她多想,便用手拐子怼了怼陆星平,“少说两句,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云翠荷见状,睨了陆星平一眼,忙将小竹的碗筷放回到她手里,“没人会怪你吃的多,婶婶巴不得你能多吃点呢,多吃身体才能好的快,你姐姐也就是怕你吃多了积食伤身,莫要想歪了。” 听了云翠荷的话,小竹才接过饭碗吃了起来。 吃完饭,小竹便习惯性的伸手去够桌上的碗,想收碗去洗,却被陆星平抢先将碗收到了手中。 “小不点,这是我的活儿,你可不能跟我抢。” 小姑娘听罢,有些尴尬的低着脑袋站在原地,双手无措的放在身前拨弄着。 楚月见状,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星平星安两个哥哥都是极好的,星平哥哥这是心疼你年纪小,不想让你干活呢。” “我虽然年纪小,这些活我都会的。”小竹忙说道。 “会也轮不到你,洗碗的活是我的,大嫂都没份儿呢。”陆星平说完,便满脸神气的抱着碗去水缸边上打水洗碗去了。 楚月望着陆星平那神情,不由觉得好笑,她重新望向小竹。 “姐姐既然将你带来这里,是早前便跟你姐夫一家商量过的,大家都很欢迎你的到来,只是可能彼此都还不熟悉,一开始的相处便会有些不习惯,小竹应该也感受到了,他们对你没有恶意,既然决定和姐姐一起在这里生活,便要学会早些融入这个家庭,明白了吗?” 小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楚月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玩儿去吧,刚吃了那么多东西,多在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要是实在闲不住,便帮着将院子里的落叶扫一扫吧。” 小丫头听了,这才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好。” 望着小竹的背影,楚月的眼底带着一丝酸涩,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原本还算开朗纯粹的小丫头,如今竟这般畏手畏脚了。 第95章 去沈府 楚月从米缸里舀出了一些大米,淘洗之后泡在钵中便从水井里打水浇地去了。 刚浇完水,便见一辆马车径直朝着自家屋子这边来了,她忙提着水桶就往家里跑,刚到门口,马车便也停了下来。 下一刻,朱大夫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楚姑娘,师父可还在你家?” “在的在的。” 她正要朝着屋里喊人,听见声音的张政已经从自己屋里出来了,“什么楚姑娘?她如今是老夫的徒儿,你得叫师妹。” “师……”朱大夫望着面前稚嫩的小丫头,一时间竟叫不出口,他抿了抿唇,忙上前拉着张政就往马车的方向拽,“师父,我遇上棘手的病情了,还请师父随我去瞧瞧。” “你这糟老头子,尊师重道懂不懂?叫师父帮忙,哪有你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张政嘴上虽不情愿,脚步还是随着朱大夫往马车的方向挪动。 楚月见状,忙将手中的水瓢和桶放下,“师父,师兄,我能与你们一道去吗?” 听着楚月叫自己师兄,朱大夫动作一滞,面带怪异的往张政望去,“师父,咱能不能各叫各的?她叫你师父倒是无碍,我可至少比她大了三轮儿,喊声爷爷都不过分了,师兄妹相称未免也……” 望着他那一脸欠揍的表情,张政冷哼一声,“她叫我师父,叫你爷爷,为师岂不是还得唤你一声叔啊?” “哎……” 待反应过来,朱大夫正想辩解,却被张政给拍了一巴掌,“哎个屁!你个没轻没重的老家伙。” 朱大夫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不是,师父你听我解释,我没这个意思,我……” “你那病人不想救了?还不走等着老夫和你师妹去给他收尸?”张政说着,自顾自的钻进了马车车厢。 楚月见状,朝着屋里说了一声,也随着张政进了车厢,朱大夫是最后一个上的,年纪虽和张政不相上下,爬马车却不如他利索,最后还是楚月搭了把手才顺利爬上来的。 三人坐上马车,便朝着村口的方向去了。 楚文竹望着自家姐姐离开的方向,往云翠荷的方向望了眼,“婶婶,我姐姐如今是不是很厉害了?” 正在给小桃做棉衣的云翠荷笑了笑,“可不是?你姐姐一直厉害着呢。” 小丫头听到这话,面上带着自豪的笑容。 真好! 姐姐越厉害,她就越开心。 “婶婶,等会扫完地,你可以教小竹做针线活儿吗?姐姐是个做大事的人,小竹想给她帮帮家里的忙。” 听着楚文竹的话,云翠荷满脸欣慰。 “小竹乖,咱也不着急,你还小哩,等你有个七八岁了再学针线活不迟,你如今的主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快些长个儿。” 望着云翠荷温柔和善的模样,楚文竹只觉得无比亲切,这是往常在自家娘脸上看不见的神情。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开口问道,“婶婶,往后我也可以跟姐姐一般叫你娘吗?” 话说出口,她突然又后悔了,婶婶不会觉得她得寸进尺了吧? 云翠荷却满脸开心,“当然可以,娘稀罕着小闺女呢。” 楚文竹展颜一笑,甜甜的唤了声,“娘。” “哎。” 随着这一声娘喊出口,小丫头突然觉得自己心底踏实了一般,再次低头扫地的时候,也越加的有干劲了。 …… 马车上,张政望向坐在左侧的朱大夫。 “这次又是哪家?病人是什么症状?” 朱大夫忙说道,“是镇上沈家的夫人陈氏,陈氏的身子骨一向弱,不过常年调理着也还算好,前些日子沈家小儿子意外身亡,配了阴亲前两日才下葬,陈氏因为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变故,小儿子一下葬就病倒了,主要症状是昏聩、鼻鼾痰鸣、半身不遂、频繁抽搐,已经有两日了。” 张政往楚月的方向看了眼,“丫头可能判断出来是何病症?” 朱大夫描述的症状,楚月从前是见过的,倒是与中风患者极其相似。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外感风邪。” 朱大夫有些惊讶的望向楚月,“哟!这你都能知道?你不是才跟着师父学了两个来月么?” 张政无比自豪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你当人人都与你一般,这种小问题还得找为师来镇场子。” 这小丫头就是天赋强,一点就通,这也是他愿意花这么多时间待在陆家教导她的原因。 朱大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陈氏一发病沈家就找上我了,当时诊断之后给她喂下了续命汤,原本治疗及时,这种汤药喂几日也就能缓解了,但沈夫人的病却越发的严重,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便只能来找师父了。” 张政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 马车很快就到了沈家,三人下了马车,便见沈府内的管家迎了出来。 “朱大夫,您可算来了。”转而在望见楚月的时候,面露惊讶,“这位姑娘,你怎的也来了?” 楚月微微笑着点头打招呼,“李管家,又见面了。” 刚才听到朱大夫介绍沈府的时候,她便料想到应当是上次将小桃买走打算配阴亲的那个沈家,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朱大夫望了眼楚月,又望了眼李管家,寻思师妹这的人脉圈子还挺广,竟连沈府的李管家都识得。 “师妹,你们认识哩?” 楚月落落大方的承认,“见过一次,不是太熟。” 李管家不禁庆幸上次没有真的将这姑娘的妹妹扣下,否则就是得罪面前这几个人了,毕竟得罪大夫,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朝着府中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位快随我来,我家老爷正在夫人院中等着呢。” 三人不敢耽误,忙随着李管家进了沈府,直奔沈夫人的院子。 沈夫人的院中,除了沈家老爷,一旁的沈家公子和小姐们也在院中站了一堆。 见到李管家领着三人来,沈家老爷起身,径直朝着张政作了一揖,“想必这位便是朱大夫的师父吧?内人的病情就麻烦神医了。” 张政摆了摆手,“好说,病人在何处?” 第96章 乡绅 沈老爷忙望向身后的女儿,“知雪,你领着大夫去你母亲屋里。” “是。”沈知雪朝着主屋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位大夫请随我来。” 张政等人进屋之后,沈老爷也随后走了进来,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身后几个子女,众人隔着屏风望向床上的病人。 张政先上前给沈夫人把了脉,确定沈夫人的病情之后,将位置让给了楚月。 “丫头,你来吧。” 楚月点头,上前给沈夫人细细把脉,又掰开她的眼睛和嘴瞧了瞧。 “脉象弦滑数,除了之前师兄说的那些症状之外,还有手足厥冷,舌质红绛,苔黄腻的症状,初步判断是痰热内闭心窍所致的风邪,沈夫人是否在发病短时间内就已经是如今这种状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沈知雪的方向望去。 此刻,不仅身为师兄的朱大夫惊讶,站在一旁兀自抹泪的沈知雪也心惊于楚月的准确判断,忙点头说道,“姑娘说的没错,确是如此。” 楚月这下更确定自己的判断了,“那就是了。” 张政无比欣慰的抚须说道,“既然已经确定病因,那便说说你的想法吧。” 楚月想了想,“以针灸,药浴,让沈夫人尽快恢复清醒,再服用汤药益气活血、化瘀通络,应当是最快的法子了。” “没错。”张政将自己的银针包在床边展开,“我来说穴位,你负责行针。” 楚月面带诧异,“师父?” “无碍,有师父兜着,大胆做就是了。”张政给足了她底气。 楚月呼出一口浊气,这才从银针包中拿出了第一根银针。 “百会、内关、三阴交、足三里、丰隆……”随着张政报出的穴位名称,楚月虽然下针稳健,额头上却也因为第一次给人针灸而浸出了细细的汗珠。 屏风外的沈老爷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里头给沈夫人行针的新手大夫。 小半个时辰后,针灸结束,沈夫人原本频繁抽搐的状况,肉眼可见的得到了缓解。 “有救了!娘有救了!”沈知雪喜极而泣。 朱大夫看着这一变化,满脸惊诧的往楚月的方向望去,“师妹竟连师父最拿手的针灸都学的这样好!” 他就是因为悟性不够,胆子也小,只能进行简单的放血操作,所以师父便也没有耗费太多的心力在他身上。 难怪师父能在半坡村一待就是两月,老人家这是将师妹当成能传承他衣钵的人对待哩。 他虽羡慕,却也明白,这丫头的天赋值得师父花这心思。 张政望向楚月,“开方去吧。” 楚月点了点头,来到是沈家人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面前,在脑海里慎重思索推演药理和病理之后,提起毛笔蘸墨写下了两张方子。 一张是药浴方子,另一张是口服的汤药方子,字虽然比不得大家,却也娟秀工整。 “还请师父过目。” 楚月将两张方子交给张政,他点头之后,才将方子交给了朱大夫。 三人从屋里出来,沈老爷便忙上来问道,“大夫,我家夫人究竟如何了?” 张政指了指朱大夫手里的药方。 “依着这个方子去抓药吧,药浴每日两次,五日一个疗程,待沈夫人醒来之后,照常服用汤药即可,之后还得施针一月,沈夫人这种情况,修养得当,完全康复需得三到六个月的时间。” 沈老爷听罢,松了口气,“能好就行,能好就行。” 楚月往他身后七八个子女望了眼,除了沈知雪和另外一名成年男子,其余人听到陈氏的病能治,脸上神情并未有多大的变化,更多的是不耐烦。 她便也明白了,像沈府这种家大业大的人家,沈老爷后院必定不止沈夫人这一个,其余的子女,估计都不是沈夫人生的了。 沈老爷朝着楚月作揖问道,“这位楚姑娘想必是本地人吧?” 楚月点头,“是,我是半坡村人。” “姑娘看着和我家知雪和知夏的年纪不相上下,这一身本事却是半点不差哩。”沈老爷不遗余力的夸赞道。 朱大夫的师父听口音就不是这里的人,这等高人,行踪必定是捉摸不定的,但这姑娘不一样,既是本地人,便不会轻易离开,往后自家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难免会找上门去。 这年头,有点真本事的大夫可不好找。 楚月不卑不亢的朝着沈家老爷颔首,“沈老爷谬赞了。” 沈泰哈哈一笑,吩咐下人拿着方子去抓药,便朝着沈夫人的院外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会已经到了饭点,今儿中午几位就在府里用膳吧,我已经让膳房在准备酒菜了,几位神医可千万要赏脸,等会用了膳,我再让府里的车夫驾马车送几位回去。” 张政一听有酒菜,眉头微挑,就随着沈泰出了院子。 楚月和朱大夫没得话语权,便只能紧随其后。 她心底有些疑惑,也不知道这沈泰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沈府看着,竟比黄员外的黄府还要气派。 “师兄,你知道这沈老爷是什么来头?” 朱大夫小声说道,“他是这一带的乡绅【1】,从前在县里的衙门当主簿,据说还是举人身份哩,只是后来年纪渐大,官场沉浮多年又不得上位,就回家当起了乡绅,过起了快活日子。” 楚月点头,难怪,竟还是南坪镇有些身份地位的人。 几人随着沈泰来到用餐的厅堂,各自在自己的席位前坐下,楚月初次在这种场合吃饭,显得有些拘谨。 沈府的菜很丰盛,味道也极好,几人吃了饭,便结算诊费出了沈家。 到了马车上,楚月将那五十两银票往张政的方向递去,“师父,这个还是给你吧。” 张政往楚月的手里瞟了眼,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今日出力的人主要是你,接下来还有一个月的针灸呢,这银子你自个儿拿着。”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师父,今儿也就是你在场,你要是不在,我铁定没这胆量给沈夫人瞧病,这钱理应师父收着才是。” 张政哼了一声,“区区五十两,为师还不放在眼里,我要是想赚钱,招招手便有人大把大把的送银子你信不信?拿着吧,要实在过意不去,明儿给为师炸只鸡过过嘴瘾。” * 【1】乡绅阶层是中国封建社会一种特有的阶层,主要由科举及第未仕或落第士子、当地较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退休回乡或长期赋闲居乡养病的中小官吏、宗族元老等一批在乡村社会有影响的人物构成。 文中的脉象、病症、治疗方法和穴位、药方都是有迹可循的,不过因为是小说,就没有全部细写出来,大家不要盲目模仿哦。 第97章 莫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 “一只炸鸡哪里值五十两银子?就算没沈家这档子事儿,给师父炸鸡吃也是应该的。”楚月嘀咕着,却也没再强求,而是小心翼翼的将银票折好,放进自己的袖带里。 一旁的朱大夫望向张政,“师父,明儿你还去沈府吗?” 张政往身后一靠,“明儿不去,过七日后再去给沈夫人复诊,有这丫头在,老夫乐得轻松自在。” “师父倒是放心。” 张政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嗯,确是比你要让人省心。” 朱大夫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张政的耳边凑了凑,“师父,我好歹也是这丫头的师兄,您给留点面儿?” “成,念在你年纪一大把了,高低得给你留点儿。” 听着张政那敷衍的语气,要不是马车正在往半坡村的方向跑,他都想步行回家了。 两刻钟后,马车到了家门口,楚月跳下马车,将张政给扶了下来,朝着马车挥手,“师兄,慢走啊。” “哎,好。” 朱大夫朝着两人招了招手,马车便载着他跑远了。 云翠荷见着师徒两进家门,忙问道,“月月,你和张大夫吃饭没?锅里还给你们留着吃的哩。” 楚月笑道,“娘,我们在沈府吃了才回的,锅里的就留着晚上吧。” “成,那我这就去从锅里端出来。”云翠荷说完,就往厨房去了。 听到楚月回家,小竹拿着一根绳子兴冲冲的从屋里跑了出来,“姐姐,你来陪我玩花绳儿可好?娘上午刚教会我呢。” 听到小竹对云翠荷的称呼,楚月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走向她。 “好啊。” 她在院子里陪着小竹玩了会花绳,便将云翠荷拉到一旁,将袖带里的五十两银票塞到了她的手里。 “娘,前些日子咱家里建房的钱都是从你那里出,你身上钱应该不多了吧?这五十两银票是我今儿得的诊费,你拿着贴补家用。” “这样多?”云翠荷有些惊讶。 楚月小声说道,“还不是因为师父出手了,要不是他,我哪里敢喊这般高的诊费?” 她一个新手大夫,也就是跟着师父才有点底气。 “那这钱,该给张大夫哩?” 楚月再次压低声音,“师父不肯要,他老人家娘又不是不知道,总不过就是在意一口吃的。” 云翠荷将银票拽在手里,叹了口气,“唉,年成不好,就是想弄口吃的,都不知道去哪儿整。” 楚月宽慰道,“娘也莫要烦心,总归师父也没要求什么,接下来一个月,我日日都得往镇上去给沈夫人行针,明儿一早娘先杀只鸡腌制起来,待我中午回来了做。” “成。” 云翠荷应了一声,便去屋里放钱去了。 楚月才一转过身,正好见到陆铁生快走到院门口。 “爷来了。” “哎。” 陆铁生进了院子,瞅了瞅鸡圈,又望了望水井,随后便往拴着骡子的那个屋去了。 “这骡子,你们养的好哩。” 楚月笑了笑,“幸好咱家里还有些吃的,不然也没辙。” 陆铁生嗯了一声,半晌才又问道,“今儿来的马车又是谁家的?” “是镇上沈家的马车,沈夫人病重,朱大夫便来请师父去给瞧病的。”楚月如实回答。 陆铁生了然,“多结识一些富贵人家是好事,但也莫要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懂得爷说的话。” 楚月知道,爷说这话也是为了警醒自个儿,是出于好心,便认真的点了点头。 “孙媳记住了。” 将钱放好的云翠荷出了屋,忙从堂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爹,快来屋里坐一坐吧。” 陆铁生摆了摆手,转身往院门口走去,“不必了,我就是闲着没事到处走动走动,你们忙,我再去老大老二家瞅瞅。” 楚月往陆铁生的背影望了眼,笑望向云翠荷,“娘,爷这架势,像不像镇上巡逻的官爷?” 云翠荷“噗嗤”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倒还拿你爷打趣起来了。” “可不就是看着像嘛,您瞧他那派头,活脱脱一副官爷架势哩。” “哈哈哈哈,你还说。” 正在屋里看书的陆星河听着外边的欢声笑语,抬起头往窗外望了眼,在看见小丫头明媚的笑颜时,唇角不自觉的跟着上扬。 又和云翠荷聊了两句,想到大清早泡的大米,楚月赶忙跑去了厨房,伸手捻了捻,见米一捻就碎,便直接将钵中的水给沥了出来,随后拿来石臼,将米分成三份,全部捣碎成粉末状。 小竹搬着矮凳子站在灶台边上,双手叠放在灶台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小脑袋随着楚月手中的石臼上上下下,看的一头雾水。 “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她歪着脑袋问道。 楚月笑望了她一眼,“想试试自个儿做糕点,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一旁的小不点绽放笑颜,“姐姐肯定行。” 将米捣碎之后,她又从篮子里将剩余的几颗红枣全部拿了出来,洗干净之后往小竹嘴里塞了一颗,其余的全都被她去核用刀切成了碎丁。 楚月从屋里拿了一个方形的小屉子,将清洗干净的槲树叶垫在屉子里,先撒上一层碎米粉,随后撒上薄薄一层切碎的枣子,再撒上一层红糖,反复两次之后,将剩余的碎米粉均匀的撒在了上面就放锅里蒸去了。 加了红枣和红糖的米糕,蒸出来格外香。 厨房里的小脑袋也由一个变成了三个,陆星安蹲在灶膛后烧火,陆星平和小竹则站在灶边上玩花绳。 没一会,米糕蒸熟了。 楚月将米糕从屉子里倒出来,用刀切成小块装入盘中。 “快来尝尝。” 早就等不及的陆星平先拿了一块放在小竹面前的小碗中冷着,随后自己拿了一块往嘴里塞去,烫的龇牙咧嘴。 楚月见状,忙给他倒了杯冷水。 “你慢着些,够呢。” 她拿了两个小碟子,给张政和陆星河每人装了三五块,又泡上两杯青梅茶便送去了他们各自的房里,随后端着剩余的米糕去了院子里和云翠荷一起吃。 “别说,自个儿蒸的这米糕也不差,真香哩。”云翠荷边吃边说道。 楚月点头,四处望去,“就是不知道哪里桂花,要是能弄些桂花来,我还可以试着做点桂花糕呢。” 第98章 同骑骡子 听到桂花,屋里正在写字的陆星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记得从前念书的书院旁边是有棵桂花树的,每年到了八九月开花的时候,香味能持续足足两个多月,如果没被砍掉的话,如今十月初的天,树上应该还挂着花瓣吧? …… 第二天,楚月起了个早,吃完早饭就要出发往镇上去给沈夫人针灸了。 陆星河不放心她一人前往,便主动陪着一起去。 他从屋里牵了骡子,绑上一个简单的垫子之后,便将楚月抱了上去,随后自个儿也跳上去坐在她的身后。 这是楚月第一次骑骡子,面上带着兴奋。 “相公,这骡子跑的也不慢啊。” 陆星河嗯了一声,“比驴快多了,虽然跟马的速度比不得,耐力却很好,吃的也相对少。” 楚月往身后望了眼,“只是我得连续一个月去镇上给沈夫人进行针灸,你要是日日跟着,岂不是得浪费很多时间?” 陆星河摇头,“无事,明日我带着书去,等你的时候我可以看看书,或者到镇上转一转,看看荒年间的形势变化。” 原本走路要一个时辰的路,因为有骡子,两刻钟过便已经到了镇子口。 陆星河从骡子背上跳了下来,牵着骡子进了南坪镇,直奔沈家。 待到了沈家,陆星河将骡子上的楚月给抱了下来,“你去给沈夫人针灸吧,我牵着骡子到处转转,等会过来接你。” 楚月点头,便朝着沈府的府门走去,这会,沈知雪正站在门口等着楚月,见她来了,赶忙笑着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楚姑娘,方才那人,是你的家人吗?” 楚月一笑,“他是我相公。” 沈知雪有些惊讶,“你成亲这般早哩?”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将手臂从沈知雪的胳膊中挣脱出来,“娘家家贫,有人愿意娶,当然就嫁了。” “那你运气还挺好,相公好看又体贴的可不多呢。”沈知雪的话里话外都是羡慕。 楚月没有再与她聊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沈夫人昨日可泡了药浴?” 沈知雪忙回答,“泡了,昨儿下午一次,今儿早上一次,每次都泡了两刻钟。” 楚月点头,“如果泡久了不适,时间也可以稍稍短一些。” “好,我记着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沈夫人的院子。 今日的陈氏脸色看着确实比昨日要好上不少,抽搐的症状比起昨日也要好了许多,只是人仍旧还未苏醒过来。 楚月先给她把了脉,清楚了她的身体状况之后,才将张政交给她的银针包给拿了出来。 针灸的过程很顺利,仍旧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待沈知雪将她送出府门的时候,便见陆星河已经等在沈府门口了。 他本就长的高大,相貌也俊朗,再加上最近日日苦读的缘故,身上带着属于读书人的雅气,一时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楚月望见他,忙回头望向沈知雪,“沈小姐留步,沈夫人接下来的针灸还有二十多日,往后让下人领我去沈夫人院中便好,沈小姐就不必在这里等着我了,如今天越来越凉哩,莫要着凉了才好。” 沈知雪微愣,余光往陆星河的方向扫了眼之后,微微点头。 “那楚姑娘慢走。” 两人福身一拜,楚月便朝着陆星河跑去了。 “相公,咱走吧。” 陆星河淡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跑这般快作甚?仔细摔着了。”随后牵着骡子掉了个头,“这会还早,需不需要从镇上带点东西回去?” 楚月想了想,“去杂货铺吧,家里调料不够了,得买点回去,也不知道如今的调料贵不贵?” 陆星河一手牵着骡子,一手牵着楚月,“去瞅瞅就知道了。” 楚月边走边耸起鼻子嗅了嗅,“咦?我好像闻到桂花的味道了。” 陆星河瞅了眼骡子身上绑着的那个小布包,“刚才趁你在沈府忙活,去学堂附近采了一些,你不是说想做桂花糕?” 楚月顺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笑着前后摆了摆他的手。 “回头做了桂花糕,第一个给你尝尝。” 陆星河微微勾起唇角,“依你。” 两人来到杂货铺,这里的生意比起想象中要冷情许多,隔壁卖米的队伍都排成长龙了,这边铺子里一个客人都没见着。 望见楚月和陆星河直奔铺子而来,掌柜忙迎出来问道,“二位想买些什么调料,今儿可以适当给你们便宜些。” 楚月往隔壁的粮油铺望了眼,“你们这边,跟隔壁还真是天差地别。” 那掌柜叹了口气,“可不是?荒年哩,今儿粮食价都涨到十二文了,大家伙都快吃不起饭了,哪里还有闲钱来咱这儿买调料?” 楚月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掌柜给我称一斤盐吧,还要一罐糖,一坛米醋,两斤红枣,两斤花生,生姜也要一些。” 既然今儿价格能便宜些,那便多买点回去,总归家里要吃的。 掌柜将楚月将要买的东西全都称好,原本给她便宜之后总共是两百九十五文钱,又在楚月的讨价还价中给她抹了五文钱的零头。 楚月给掌柜付了两百九十文钱,便和陆星河一起出了南坪镇,随后坐上骡子,往家里去了。 路上,陆星河低头望了眼怀里的小丫头,“待过几日骡车的车厢做好了,咱们赶来会轻松许多。” 楚月一边看向两旁的风景,一边笑道,“如今这般,也挺好的。” 陆星河笑了笑,便加快了速度。 两人到家的时候,中饭才刚开始做,楚月被陆星河抱下了骡子,提着坛坛罐罐便往屋里去了。 “娘,我们回来了。” 云翠荷忙说道,“哎,回来好,我正寻思着你之前那面糊是怎样调的呢,鸡都腌制一上午了,该入味儿了。” “我来吧。”楚月将买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娘帮忙将买的东西归置归置,我来调面糊炸鸡。” 云翠荷将身上的围裙接下来递给楚月,“行,你来炸鸡,我去收拾东西。” 楚月接过围裙,一边往身上系一边朝着外头喊道,“星平,你去洗两个萝卜,等会让娘切丝,多余的面糊咱炸点萝卜丸子吃。” 第99章 打不过,咱就哭 “哎,好嘞。” 陆星平应了一声,赶忙从厨房的篮子里拿了两个萝卜跑出去了。 小竹也想帮忙做点事情,见陆星平抱着两个萝卜往水缸边上跑,忙上前从水缸舀水到盆里给陆星平洗萝卜。 陆星平笑望着面前的小丫头,“小不点,你还真是闲不住哩。” 小竹声音极小,“不是闲不住,是习惯了。” 听着小丫头的回答,陆星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语气也软了下来,“在咱家里不必这般小心翼翼,咱家人多,不会在乎你一个小孩子干不干活的,往后你就叫我二哥,星安是三哥,谁要是欺负你了,回家告诉我们,保管给人揍的服服帖帖的。” 小竹望着陆星平眨巴眨巴眼,“你们也都是小孩子,能打的过吗?” “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大哥从前跟我们说过,就算打不过,咱还能智取。”陆星平哼了一声,“到时候咱三个就一起哭,烦都得烦死他们。” “噗!哈哈哈哈……” 小丫头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 屋里的陆星安听见外边的动静,伸长脖子说道,“陆星平你别在小竹面前丢人现眼了,要哭你自个儿哭去,我可丢不起这人。” 陆星平翻了个白眼,“我这可不是丢人,是策略你懂不懂?” “不懂。”陆星安当即回怼,“还有,往后在外别说大哥教过你这话,大哥也丢不起这人,你别给他招黑了。” 陆星平哼了一声,没再理会陆星安。 “小不点,咱不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脸臭的很哩。” 小丫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憋的可难受了。 楚月和正在收拾东西的云翠荷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憋着笑,星平这猴子,当真是家里的开心果。 楚月一边将裹好面糊的鸡下锅,一边问道,“娘,咱家的小鸡还没孵出来呢?” “还没,不过应该也快了,明儿就二十日了。” “那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云翠荷点头,“咱上次买的二十只鸡还有十二只,能撑一段时间,待这些吃的差不多了,小鸡也大了。” 说完,继续切起了手里的萝卜。 中午炸了鸡和萝卜丸子,又将上次泡的酸甜萝卜挑了一小碗出来,一家人便上桌吃饭了。 香脆油腻的炸鸡和清爽可口的酸甜萝卜,简直是绝配,张政边吃边夸,“你这萝卜腌制出来的味道也能与别人的不一样呢,好吃。” 他突然觉得,这丫头不去开酒楼,还真是可惜了这一身厨艺和别出心裁的心思。 楚月笑了笑,“师父喜欢就好,这萝卜我泡了三坛呢,足够吃上一阵儿了。” 原本她也不确定泡出来的萝卜味道会怎么样,如今看大家都喜欢,等新屋的萝卜成熟之后,倒是还能再泡上一些。 这是小竹第一次吃炸鸡,抱着云翠荷撕给她的鸡腿啃的满嘴是油,但吃了一个,便觉得饱了,原本能喝一碗半粥的饭量,今儿中午只喝了半碗就喝不下了。 “这孩子没事吧?”云翠荷有些不确定的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小竹平日里吃的清淡,突然吃点油荤,肚子饱的快也正常,娘别担心。”她说着,将小竹剩下的小半碗粥倒在了自己碗里。 如今糙米都卖到十二文了,大米怕是都涨到十五文以上了,贵着呢,可不能浪费了。 云翠荷听着楚月的话,便也放下心来。 吃了饭,楚月将上午陆星河在镇上采的桂花放在竹匾里摊开,挑拣干净杂质之后,放在院子里晾晒着了,等晒干水分,可以放在罐子里密封保存着,至少这个冬天是不会坏的。 做好这些,她便去堂屋和张政汇报今儿给沈夫人复诊的脉象和病情变化了,一边听张政分析,一边听他讲解关于人体筋脉穴位之间的联系,直到云翠荷喊两人吃晚饭,才起身去了厨房。 “娘,怎的做饭了也不喊我一声,我也能跟着帮帮忙。” 云翠荷笑道,“你跟着张大夫学习哩,怎好耽误你?有星平星安和小竹在边上帮忙,做顿饭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一家人吃了饭,在院子里消消食,便洗漱往床上去了。 接下来五日,楚月照常往镇上去给沈夫人针灸,第四日的时候,她便已经清醒了,只是身体还有些僵硬。 这几日,沈知雪也确实没再去沈府门口迎接楚月,只是每每在楚月给沈夫人医治的时候,她都会领着丫鬟给前院等着的陆星河送去一杯茶,也不与他聊天,只送了茶便离开。 陆星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沈知雪送来的茶从未喝过,只喝了李管家给他准备的茶水。 这日回到家,陆星河便牵着骡子往三毛家去了。 三毛姓孙,在家里排行三,便取名叫孙三,因着小时发量少,村里人三毛三毛的叫着便也就叫习惯了。 “三毛,我那骡车你做好没?” “星河来了,骡车今儿一早完工的,我正寻思着给你送去哩。”孙三忙上前开了门,将陆星河给迎了进来。 骡车太大,索性这天儿也没下雨,便直接被他放在了院子里,不过他上午在忙活别的事情的时候,也时不时会往院子里瞅上一眼,毕竟这骡车的木材,可是花了一千八百文的高价买来的呢,要是让人偷了,就不好交差了。 陆星河来到骡车旁检查了一番,确定骡车没问题之后,给孙三付了两百文的工钱,便将骡车套在骡子身上,赶着回家去了。 一到家,三个孩子便围着骡车观摩着,满脸好奇。 “大哥,咱家这骡车稳当不?” “自是稳当才拉回来的。” “那我们可以坐上去试试吗?”陆星平的眼里满含期待。 陆星河望着面前几个小不点,不禁有些好笑,转而想到陆星平陆星安兄弟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南坪镇,便说道,“今儿我已经将骡子牵去棚里了,待明日你们嫂子去镇上看诊,你们三个也跟着一起去吧。” 陆星平兴奋的又蹦又跳,差点没将一旁的小竹给撞倒。 第100章 穷则独善其身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陆星河便赶着骡车,带着楚月、张政和三个孩子往镇上去了。 三个孩子上骡车之后新奇不已,一会撩开骡车旁边的小窗子往外瞅,一会又撩开前头的车帘观察陆星河怎样赶骡车。 最后,陆星平和陆星安索性在陆星河身旁坐了下来。 “大哥,要不你教我们赶骡车吧?往后你要是忙的话,我们俩也可以赶车载着嫂子去镇上。” 陆星河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你们还小,等有个十一二岁再学不迟。” 陆星平不干了,拉着陆星河的衣角便开始撒娇,“大哥~你就让我试试嘛~你就坐我边儿上看着我赶车也不行吗?” 陆星河神色不动,平静的眼神往自己的衣角瞅去,陆星平见状,忙松开了手,一脸憨笑的将捏皱的衣角弄平整。 “嘿嘿,我就是说笑,大哥也可以不用管我。”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大哥从前教导他和星安的话,他可是理解的清楚透彻。 “给。” 最终,陆星河还是将骡车的缰绳递到了陆星平的手里,教他如何赶骡车。 但自从缰绳到了陆星平的手里之后,骡车的速度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下来了。 望着路边清晰可见的搬家的蚂蚁,陆星安面色淡然的往陆星平的方向望了眼,“陆星平,你信不信这些蚂蚁都能比咱先到镇上?” 陆星平连忙反驳,“你胡说,我这速度不慢了。” “哦。”陆星安当即跳下骡车,在陆星平边儿上跟着骡车慢走,时不时的还往他的方向瞅上一眼,语气平淡,“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陆星平咬了咬唇,“我这不是怕走太快,不安全么?” “怎的?还怕骡子摔着?”陆星安翻了个白眼,助跑几步跳上骡车,“我倒是没关系,你别耽误大嫂和张大夫的正事就好。” 陆星平听了这话,忙将手里的缰绳递回陆星河手中,“大哥,还是你来吧。” 陆星河勾唇一笑,一抖手里的缰绳,赶着骡车又跑了起来。 车厢里,小竹虽心底好奇,但女孩子毕竟要文静一些,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楚月身旁,只时不时的撩开车窗往外望上一眼。 这会听到外边的动静,车厢里三人的嘴唇都挂上了笑容。 …… 待到了沈府,楚月和张政下了骡车,因为今日带着三个孩子的缘故,陆星河并未进沈府,而是将骡车停在一个稳妥的位置之后,便领着三个孩子去镇上转悠了。 如今已经到了十月中旬,镇上的人比往常时候还要多些,陆星河怕三个孩子走丢,便一手拉着一个,至于小竹,则让陆星安紧拽在手里。 陆星平那性子,自个儿不丢就不错了,根本也不能指望他还能看着个孩子。 路边几乎每相隔三五米便有乞讨的乞丐,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身形干瘦,老人居多,孩子也有不少,陆星平看着这些人,心底有些不忍。 “大哥,这些人好可怜啊,咱们能做些什么帮帮他们吗?” 陆星河摇了摇头,“达则接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有善心是好事,但咱们如今才刚刚达到温饱,没有一定的权利和手段,莫要惹是生非,否则只会殃及己身。” 陆星安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里,有些是真穷,有些恐怕家里的田比咱还多哩,只是因为今年没收成,就也跟着来乞讨了。” “啊?” 陆星平一脸震惊。 陆星河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星安说的没错,这些人里,我看到了三张熟面孔,但装乞丐在这里博取同情的人,必定不止我见过的这三个。” 听着两人的话,陆星平便也歇了方才的心思。 因着最近镇上人太多,为免出意外,陆星河也没带几人在外边晃悠太久,街边买了些小零嘴便带着他们回了骡车上等着了。 …… 楚月和张政进了沈府,李管家忙领着两人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大概是掐算到时间,楚月一进院子,沈知雪领着端着茶水的丫鬟来了外院,“李管家,那位陆公子今日没来?” 李管家作揖说道,“三小姐,陆公子将楚姑娘和她师父送到门口便离开了。” 沈知雪身后的小丫鬟伸长脖子往府门外望了眼,面露惊讶,“咦?他竟没进府来?咱小姐还特意给他送茶水来了呢。” “荷香!” 荷香听着沈知雪的声音,赶忙闭了嘴。 李管家朝着沈知雪再次作揖,“其实小姐不必这么做的,那陆公子每日来,小的都给他备了茶水,况且小姐送的茶,他一次都没喝过,小姐实在不必要费这个心思。” “一次都没喝过吗?”沈知雪的神情中闪过略微的失望,“我知道了,往后都不送了。” 说完,便领着丫鬟离开了。 荷香快跑两步追上沈知雪,“小姐,那陆公子也太不将小姐放在眼底了,小姐送的茶水他竟一次没饮过,您给他送的都是上好的茶哩。” 沈知雪一脸无所谓,并未因为陆星河不喝她的茶而生怒,“不喝便不喝吧,总归往后不送了。” “您确定如陆公子这般高傲的人,从前会对您施以援手?” 沈知雪摇头,面上带着肯定,“不会有错的,当时我被人推倒在地言语羞辱,便是他和另外一位公子为我出的头,虽然如今已然长大成年,面貌却与从前极为相似,我见他第一面就认出了,只是却没想到……”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沈知雪的面上带着一丝惋惜。 片刻,她摇了摇头,“罢了,我本也没有多余的想法,不过是想还他个恩情罢了,咱们去喜林苑看看娘吧,也不知道今日大夫复诊之后是何情况。” 荷香应了一声,便和沈知雪一起往喜林苑去了。 两人到的时候,见张政正给沈夫人把脉,楚月在一旁看的认真仔细。 沈知雪没有惊扰两人,让荷香候在外头,自个儿踏着极轻的步子进了屋,静静的在一旁守着。 没一会,张政收回了手,楚月见状,忙上前将沈夫人的手放进被子中。 “大夫,我娘如何了?”沈知雪的声音适时响起。 第101章 大贵卖田 张政往沈知雪的方向望了眼,“有好转,但接下来的调理也至关重要,日常饮食需得清淡,不要受风不要着凉不要劳累,如果可以的话,适当扶着下地走动,多开导开导。” 娘是因为三哥的死而病倒的,可不得多开导身体才好的快? 沈知雪望向张政,“大夫,我听人说,我娘这种情况可以放血缓解,效果大吗?” 张政摇头,“如果是热症引起的,放血当然有用,但你娘的病是因为寒症引起的,放血只会加重病情,治疗法子因人而异,切莫跟风。” 沈知雪一脸后怕,忙福身说道,“多谢大夫提点,否则知雪该酿成大错了。” 张政起身,望了眼沈夫人有些伤感的神情,“接下来可以带你娘到附近的庄子上疗养,养养花,逗逗鸟,散散心,有助于病情恢复,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睹物思人。” 说完,将后续的事情交给楚月,便出了屋子。 楚月给沈夫人施针完毕,沈知雪才上前问道,“不知楚姑娘家里与罗家沟那一带隔的可远?” “倒是比镇上要近了许多,沈小姐想带沈夫人去那边庄子疗养吗?” 沈知雪点头,“我娘在罗家沟那边有一处庄子,庄子上还有一处天然的汤泉哩,如今天渐渐冷了,去那边疗养再合适不过。” “沈夫人这情况,能多泡泡汤泉也是好的,不知沈小姐何时带沈夫人去?” 沈知雪想了想便说道,“等会便收拾收拾出发吧,既然在这里对我娘的病情没有好处,不如早些离开。” “行,那我明日便去罗家沟的庄子给沈夫人行针了。” 楚月说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随着张政一起离开了沈府,出来的时候,陆星河的骡车正守在沈府门口。 …… 到了家,楚月便开始从井里打水,老屋那边新撒下的菜种子已经陆续发芽,因为天没有前段时间热的缘故,地上的水蒸发的也没那么快了,便三四日浇水一次。 陆星河将骡车卸下,又将楚月打的四桶水绑在骡子身上,与她一道往老屋去了。 浇完水回到家,厨房上空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楚月忙去了厨房帮忙,陆星河则将骡子拴去了猪圈,又给它喂了点饲料,转身出来的时候,见陆大贵正站在院门口往里边张望着。 “什么事?”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星河,可否与你商量个事儿?” 踌躇了片刻,陆星河抬腿来到院门口,“说吧。” “我之前欠你们的二两银子,帮工的时候抵了一两,剩余的可否用田来抵?”似是怕陆星河不同意,陆大贵忙说道,“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让我还钱,我一时半刻还真拿不出来,如今我家里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便想着将田抵给你们,我自己也能得点银子来糊口。” 如果说村里如今谁家还能买的起田的话,他也只能想到陆星河了。 儿子都饿了两顿了,要是还不想法子弄点钱去买米,父子两个怕是都挺不过今年。 陆星河面上神情没有变化。 “你要卖哪块田?” 陆大贵忙说道,“就挨着你们的那块田,是之前分家的时候我爹娘分给我的中等田,你常往那边跑,应该也知道那块田的土质还是很不错的,那里总共有一亩五分田,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便宜些,半卖半抵给你们。” 陆星河略微沉思,便朝着厨房的方向喊道,“月月,你来一下。” “哎,来了。”正在炒菜的楚月将锅铲交给云翠荷便跑出了屋,“大贵哥来了。” 陆大贵忙笑道,“我是来问你家要不要买田的,就挨着你们家那一块,我想卖了抵你们家的债,顺带混点银子糊口。”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便又将目光重新放回陆大贵身上,“不知大贵哥想卖多少银子?” 原本她也是打算年成不好的时候趁低价多囤点田地的,如今陆大贵能主动问上来,卖的田距离自家田又近,那当然是最好了。 “往常卖田,中等水田大约是七两银子一亩,我给你们算六两,一亩五分田总共是九两,去掉一两的债钱,给我八两银子就行了。” 楚月想了想,便望向陆大贵,“不瞒大贵哥,我原本也是想要趁着年成不好低价收点田地回来种,但如今这个世道,六两银子一亩的中等水田,价格也确实不低,如果能五两银子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我也可以承诺大贵哥,往后要是凑到银子想将田赎回去的话,可以同价出给你。” 陆大贵家里情况不好她清楚,但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如今这个行情,水田只值这个价,能做出这个承诺,也是念在同村一场的份儿上。 陆大贵听了这话,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好,那就五两一亩。” 总归往后还能同价出,等有钱了,再将田赎回来就是。 楚月笑道,“大贵哥可吃过饭了?”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断粮了,还等着银子去买粮食哩。” 楚月听罢,忙跑去屋里舀了碗糙米给了陆大贵,“我家里余粮也不多,大贵哥先回去煮点吃的吧,铁蛋还小,不能饿呢,等会吃过饭了,我们再去里正家里办过户。” 陆大贵从楚月手中接过糙米,满脸感动的朝着她鞠躬,“多谢,到时候买了米,我再来还你们。” 说完,便红着眼眶转身回家给儿子煮粥去了。 望着陆大贵的背影,楚月颇有些感慨,“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好像真的变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最近确实好多了,但即便如此,他从前做下的混账事也是事实,人都得为自己从前做过的错事负责,铁蛋虽然可怜,陆大贵却不值得同情。” 楚月点了点头,便回厨房去了。 吃了饭,将家里收拾妥当之后,楚月便拿了钱和陆星河一起往里正家走去。 经过陆大贵家里的时候,见他正蹲在门口等着他们。 三人一起到了里正家,说明来意之后,便由陆星河提笔,在里正的见证下重新写下了一份田契,双方在田契上签字画押之后,楚月便将早已准备的六两五钱银子交给了陆大贵。 里正拿着手里的田契,“成了,买卖离手,这份田契等我去官府给你们报备盖章之后再给你们送去,最近卖田的人不少哩。” 楚月点头,“那就有劳里正了。” 陆建齐摆了摆手,“我分内的事儿,你们先回吧。” 第102章 姐妹相称 “哎。”楚月三人出了里正家,她望向一旁正盯着手中银子的陆大贵,“大贵哥,镇上的粮食一天一个价,你如果要买可得早些去,去的晚了,恐怕还有得涨哩。” 陆大贵听了,拔腿就往家里跑,“那我现在就去。” 楚月和陆星河回到家,与云翠荷说一声之后,便去屋里找张政了。 “丫头,为师恐怕得离开几个月。”下午的讲解结束之后,张政突然与楚月说道。 楚月微微怔愣。 “师父要离开了?何时走?” 虽然心里舍不得,但师父这种高人,哪里会真在一个地方久待,这次他教她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张政抚须说道,“嗯,得离开了,有个重要的病人要去复诊,不过也不着急,我还能在这里待上半个月,下次来,怕是得明年了。” 楚月望向张政,带着些许鼻音说道,“那师父可得说话算数,明年一定要来。” 张政哈哈一笑,“那是当然,别的不说,师父还念叨着你这一手厨艺呢,你之前说的烤全羊,火锅,叫花鸡,麻婆豆腐师父是一样没尝过,待明年来了,可不能小气。” 楚月捂嘴一笑,“明儿我便给师父做一只叫花鸡尝尝,只是其余的东西,今年这个年成怕是也难弄到食材,只能等明年了。” 张政丝毫没有为难楚月的意思,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师父等得的。” 因着沈知雪带着沈夫人到了罗家沟的庄子上休养,从家里过去要近了许多,骡车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沈家的庄子很好找,远远的望见一处氤氲着雾气的青砖瓦房的院子就知道到地方了。 骡车顺着修的平整的山路一路行驶到了那处青砖瓦房的院门外,楚月从骡车上跳下来,上前敲了敲院门,让她意外的是,开门的不是沈知雪,而是之前在沈府见过一面的沈知夏。 沈知夏见着楚月,面上神色比沈知雪要冷淡的多,“楚姑娘请进吧,母亲还在屋里等着呢。” 楚月没说什么,在沈知雪贴身丫鬟的指引下进了主屋。 屋里,沈知雪给沈夫人盖好被子之后,面带歉意的望向楚月。 “楚姑娘,今儿实在是不好意思,方才你来的时候,我正在给我娘擦洗身子,便没有前去相迎,我那妹妹没有对你无礼吧?” “那倒没有。”楚月走上前瞧了瞧沈夫人,“沈夫人脸色倒是比昨日还好上一些,看来这庄子当真是个好地方哩。” 因着这处庄子有汤泉的缘故,连带着这处院子都比别处要暖和一些。 沈知雪一笑,“是呢,昨儿个你们一走我便去与我爹说要带我娘来这处庄子疗养,他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楚月一边给沈夫人把脉,一边问道:“外头那位沈四小姐也是来照顾沈夫人的?” 听到这话,沈知雪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她低头敛去面上的无奈。 “她不帮倒忙就行了,倒也不指望她照顾。” 楚月了然,大家族里那点事儿,她虽没有接触过,但多少也有听说,只是这沈夫人是自己的病人,万一有个好歹,招惹到自个儿身上就不好了。 “俗语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如今沈夫人身子还没恢复好,沈小姐莫要让人趁虚而入了。” 沈知雪有些惊讶于楚月的通透。 “也就是我爹耳根子软,她说要跟着一起来便让她跟着了,当真以为她会侍奉主母哩,我也不懂药,真怕她做什么手脚,万一连累到姑娘,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望着她面上的无奈,楚月略微犹豫后,从褡裢里取出了一个小药包。 “这个药包里头包着的叫痒痒粉,沈小姐可以见机行事,只需沾染一点,便能让人痒上三日,与水土不服的症状极为相似。” 这药包是她配来防身用的,没想到这会倒是派上用场了。 听见楚月最后那句话,沈知雪眼神一亮,拿过药包就要朝着楚月下跪,却被她一把扶住了。 “沈小姐莫要如此,我也不过是想保全自个儿罢了。” 沈知雪拉着楚月的手,“楚妹妹深明大义,与我又极为投缘,往后我们便姐妹相称吧,我是璟元十三年腊月生人,该比你大上一些,你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楚月大方一笑,“那往后我便叫你沈姐姐了。” “哎。” 两人各自福身行了一礼,楚月才在床边坐下,掏出银针给沈夫人进行针灸。 针灸结束,她还将银针拿出一根交给了沈知雪,“往后在庄子上吃的用的,沈姐姐都可以先用银针验一验,如今沈伯母病着,就怕旁人会动什么歪心思。” “妹妹费心了。” 沈知雪忙接过楚月递来的银针,用帕子仔细包好放在自个儿的袖袋里,随后将手腕上的玉镯子给滑下来,套在楚月的手上。 “这镯子是我十二岁那年用攒下的三十多两月例银子从县城的宝和斋买来的,虽不是多么名贵的物件儿,却也是我一直戴着,今儿便送与妹妹了。” 楚月忙推脱,“沈姐姐这镯子太过贵重了,我不能要,之前给沈伯母诊病的时候,沈家都已经给过诊费了。” 沈知雪却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说道。 “妹妹听我说,沈家是沈家,我是我,咱两如今既然以姐妹相称,这镯子便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的见面礼,你要是拒绝的话,那便是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她都将话说在这个份儿上了,楚月要是还推脱,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她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朝着沈知雪微微颔首,“那就多谢沈姐姐的礼物了。” 躺在床上的沈夫人虽然暂时失语说不出话,心底却也是赞成自己女儿的做法的,她见过的牛鬼蛇神比沈知雪多,但却也能看出来,这些日子给自己针灸的小姑娘是个好的。 有这般医术在身的高人,多结识一些,只会有好处。 楚月又与沈知雪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了屋,出来的时候,见沈知夏正站在门口偷偷往陆星河的方向瞟。 沈知雪送楚月出屋,自是也看到了沈知夏的动作,她假咳两声。 “知夏,你在做什么?” 第103章 有人呼救 沈知夏一惊,忙低头掩去眼底的慌乱。 “姐姐,我见陆公子一个人等在外头,寻思着要不要邀请他来院里坐坐,没成想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沈知雪冷着脸。 “咱院里都是女子,邀请一个成年男子来院里坐你是怎么想的?” 刚才楚月来的时候,她都只是让荷香给陆星河泡了杯茶,就是因为顾忌到男女之防,所以并未邀请他进来坐着等楚月。 “我……” 沈知夏咬了咬唇,面上带着愤懑。 沈知雪这个贱人,竟当着外人的面要她难堪,回头定要跟爹告一状。 楚月朝着沈知雪微微颔首,“沈姐姐,我先走了。” “妹妹慢走。”目送楚月离开,沈知雪才望向沈知夏,“你既跟着来庄子上服侍娘,那便给我本分些,如果实在觉得无趣,可以早些回去,我一个人也可以将娘照顾的很好。” 沈知夏却只是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爹让我来,我还不想来呢,穷乡僻壤的,啥也不是。” 说完,扭头便往屋里去了。 荷香上前拉了拉沈知雪的袖子,“小姐?” 沈知雪四处望去,在看见沈知夏晾在院子里的衣裳时,微微勾起唇角,随后悄无声息的将袖袋藏着的药粉拿出来往衣裳的方向抖了抖,整个过程极为顺利,并未被人发觉。 …… 楚月上了骡车,也没进车厢坐着,而是与陆星河并排坐在一起,撑着下巴望向他。 陆星河望见身旁小丫头的神色,面带不解,“怎了?这般看着我作甚?” 楚月淡声说道,“想将你藏起来了。” 陆星河的唇角微微上扬,“藏起来作甚?是觉得拿不出手吗?” “是太拿得出手了。”楚月小声嘀咕道,“走到哪儿都有人惦记。” 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陆星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管别人作甚?咱顾好自个儿就行了。” 楚月噘着嘴说道,“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陆星河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放心吧,你家相公自带防盗,旁人偷不走的。” 望着陆星河手里的缰绳,楚月突然来了兴致,“相公,要不你教我赶骡车吧?反正罗家沟也不远,明儿我自个儿就能来了。” 陆星河想也不想便摇头,“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被人惦记上了,岂不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楚月想了想也是,如今世道乱,她还是少做些冒险的事情吧。 …… 回到家里,楚月便将沈知雪送的那个玉镯给取了下来,放进了陆星河为她特意打造用来藏东西的暗格里。 她不是沈知雪那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玉镯子在她手上怕是不经磕碰,索性手腕上已经有外婆送的细银镯了,倒是没必要戴这般贵重的玉镯子,等往后家里条件好了,不必她干活了,再拿出来戴也不迟。 收好镯子,楚月又从鸡圈中抓了只鸡,杀鸡去毛之后,用家里的调料给鸡做了个全身按摩腌制起来。 小竹眨巴眨巴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楚月的动作,“姐姐,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想试试做一只叫花鸡。”楚月用钵将腌制在大碗里的鸡倒扣起来,洗了把手便挎上了篮子,“小竹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去摘树叶?” 今年干成这样,荷叶是别想了,只能摘点槲树叶回来凑合凑合。 小竹点了点头,便跑上前拉着楚月的手一蹦一跳的出门了。 从前在牛头村的时候,她出门也最喜欢这样拉着姐姐。 离家不远处的林子里就有槲树,倒也不必往深山里边跑,楚月将篮子放在地上,伸手便去够槲树的叶子。 “小竹,你不要乱跑,仔细被山里的猛兽叼走了。” 小竹听了楚月的话,吓的四处望了望,不敢离开她半步。 就在楚月去摘树叶的时候,小竹突然见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往这边跑来,一开始没看清楚长相,吓的小竹高声尖叫,“啊!姐姐,有怪物。” 楚心底一惊,忙抱着小竹闪到一旁,那毛茸茸似是被小竹的声音吓着,乱窜之下,撞上了一旁的大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抽缩。 楚月这才看清那团毛茸茸的模样,忙放下小竹上前揪着耳朵给拎了起来。 “哈哈,小竹,不是怪物,是兔子啊,还挺大只呢。”转而望向兔子鼓鼓的腹部,“还是一只受孕的母兔呢,看来咱们今儿又撞好运了。” 小竹望着那只兔子,一双亮晶晶的眸中带着新奇。 “原来兔子长这模样哩。” 话音落下,便听得林子深处传来一道树枝哗啦的声音,转而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救……救我。” 楚月想也不想,一手拎着兔子和篮子,另一只手抓着小竹便往山下跑。 倒不是她冷血,山里野兽多,她自己也没什么力气,还带着个孩子,要是真碰上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怕是都得跟着完蛋。 这种情况,当然是明哲保身。 小竹有些不大确定的往身后望了眼,“姐姐,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 楚月嗯了一声,“咱不用管,回去再说。” 两人一道跑回了家,云翠荷望着她们急匆匆的模样,忙问道,“跑这般快作甚?没得摔着了身上疼哩。” 转而望见楚月手里提着的兔子,云翠荷面上带着惊讶。 “哟,你们刚在山上抓到兔子了?” “这兔子刚才在山里蹿的急,一头在树上撞晕了。”楚月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屋里喊道,“星平,帮我拿个箩筐出来。” “哎。” 陆星平忙出了房门,往厨房去拿箩筐了。 屋里人因着外边的动静,全都出来了,望见楚月手中的兔子,陆星河眉头微蹙。 “又去山里了?” “就在屋边儿上不远处摘槲树叶,这兔子不知怎的便从山里蹦出来了。”她将兔子罩在箩筐下,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兔子身上,拉过陆星河来到一旁,“相公,我跟你说个事儿。” 望着她一脸慎重的模样,陆星河满心疑惑,“怎了?” 楚月凑近他的耳朵将刚才山里的情况说了说,便见陆星河的神色出现了些微的凝重。 “你们就在家里别出去了,我去山里瞧瞧。” 楚月忙拽住他的衣袖,“那你当心点。” “放心吧,势头不对我就跑。”陆星河说完,便出了院子,往山里去了。 楚月长呼出一口气,将篮子里的槲树叶拿出来清洗干净之后晾在篮子里,便站在院门口等着陆星河了。 第104章 搜家 陆星平从菜地上揪了几片菜叶子扔进了箩筐,这会兔子已经完全缓过神来,一看到菜叶子便抱着啃了起来,几个孩子看的津津有味。 “大嫂,你这运气真是好,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运气的。” 云翠荷在一旁笑了笑,“也得亏你嫂子运气好,不然咱家如今还在老屋里窝着哩。” 陆星平一边观察着吃菜叶子的兔子,一边点头说道,“娘说的是,大嫂就是咱家的福星,有大嫂在,咱家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云翠荷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做起了手里的针线活,这段时间,除了家里人要穿的衣裳,她还绣了不少帕子,也不知道这年成,帕子能不能卖上价? 楚月等了好一会,才终于见着陆星河从山里扶了一个人回来。 那人身形高大,穿着黑色的细棉布衣裳,脚上一双黑色的靴子,腰间系着同色的革带,这惨白着一张脸,一手紧捂着腹部,指缝间隐约能望见鲜血。 楚月一惊,忙上前,“相公,你没事吧?” 陆星河摇头说道,“我没事,咱先回家。” 楚月点头,忙扶着那人的另一边胳膊进了院子,进去之后,还反手将院门给阖上了。 见着陆星河扶了个受伤的人进门,云翠荷满是惊讶,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这是怎了?” “刚才在山里发现的他,便扶回来了。”陆星河淡声说道。 张政望见那人的装扮,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熟悉。 “将他扶去我屋里吧。” 正巧不知道将这人安排去何处呢,这会听着张政主动开口,楚月也丝毫不含糊,“好的,师父。” 两人将他扶进房里,许是知道自己暂且到了安全的地方,竟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楚月这才看清他腹部的伤口,瞧着倒像是利器刺伤的一般。 她什么都没说,只去了厨房打了水来,将他的衣裳解开之后,用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的将他腹部的伤口清理干净。 “师父,这是剑伤。” 张政有些惊讶,“你是如何判断的?” “刀伤面积大,伤口相对浅,剑伤面积小,却深,他腹部的伤口是一条细长且较深的口子,明显是被剑和匕首一类的锐器刺伤,不过好在伤的不太深,没有殃及脏腑,否则他怕是早已经死了。”楚月认真分析道。 张政点头,“丫头从前见过刀伤和剑伤?” 楚月摇头,“倒是没有,我也是推测。” 张政不禁觉得,这丫头不仅在医术上天赋过人,逻辑也清晰准确,是个有想法的孩子。 “你推测的没错,确是剑伤,先给他包扎吧。” 因为伤口较深,为了能让伤口尽快恢复,楚月又从云翠荷那里拿来了针线,绣花针用火过了一遍,才开始给那人缝针。 她的手法看着极其熟练,刀口处的线头处理的干净利落,足足缝了二十针,楚月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在缝到第三针的时候,那人便已经痛醒了,得知楚月在给他处理伤口,便也咬着牙不动不动,直到这会缝完针,他才总算松了口气。 伤口缝好之后,楚月又从怀里将之前配好的伤药给他撒了些在伤口上,便撕了棉布条给他包扎起来了。 张政一直在旁边看着,心底带着惊讶,难怪朱大夫说这丫头上次给黄夫人缝针的手法看着像补衣服一般熟练,要不是他清楚这丫头实际上的针线活只是个摆设,他都要将刚才看到的这一幕归功于楚月的绣工了。 将那个人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楚月望向师父。 “师父,我这样处理应该没问题吧?” 张政摇头,“没问题,缝针之后的伤口便不会那般容易崩开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问一问这位壮士。” 楚月知道,看这人穿着的衣服便不简单,她收拾收拾东西,就出去了。 没一会,张政就从屋里出来了。 楚月面带疑惑,“师父,那人睡了?” 张政点头,“他睡一觉,等会有力气了就会离开。” 楚月惊讶,“他伤还没好完哩。” “他留在这里,对你们没有半点好处。”张政说完,便又回屋去了。 果然,中午吃过饭,那人就离开了,就好像他没有来过一般,离开之前,还给楚月付了二两银子的药费和伙食费。 他走了没一会,村里便来了一群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着,也不说搜什么,上来就将屋子翻的乱七八糟。 一家人只能站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他们搜,大气都不敢出。 待搜完了,领头的那人才来到几人面前,“你们今日可有看到过一个眉心长着一点红痣的孩子?” 几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一身黑衣的男人确实见过,眉心红痣的孩子还真没瞧见过,但哪怕这些人真的问有没有见过一身黑衣的男人,他们也是不敢言语的。 否则指不定就被安排个莫须有的罪名惹祸上身了。 陆星平平日里虽跳脱,这会嘴皮子却紧实的很,不该说的话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小竹则有些害怕的紧拽着楚月的手,望见那些官兵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的直往她身后藏。 这些官兵见寻不到人,便匆忙离开去下一家了。 众人目送官兵离开,都松了口气,云翠荷更是一脸后怕的拍着胸脯,幸好上午那人离开的早,否则要是真被发现了,他们一家子怕是得遭殃。 “都先去将屋子整理好吧。” 几人点头,便各自往屋里去了,楚月见一旁的矮柜没有被移动过,便也知道自己藏银子的暗格没有被发现,那里不仅有自己存放的一百多两银子,还有一个玉镯和两个金镯子呢,只要这些东西都还在,房间乱了整理好就是。 刚将屋子整理好,便听见了院子外有敲门声,紧接着是王雪兰压的低低的声音,“老三媳妇,你们一家没事吧?” 云翠荷听见声音,赶忙去开了门。 “娘,快进来。” 王雪兰进了院子,又重新将门给上了拴子关紧了。 “老宅那边官爷才走我就来了你们这里了,家里人都还好吧?” 第105章 孤本医书 云翠荷拉着王雪兰在堂屋里坐下,“娘,我们都没事,咱又没做亏心事,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官爷不会将咱如何的,索性娘来了就不着急回去,省的撞见那些官爷了有理说不清。” 王雪兰忙点头,“哎,行,等他们走了我再回去。” 楚月将屋里整理妥当,与王雪兰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厨房,腌制了大半天的鸡也差不多入味了,她用槲树叶将鸡里里外外的包裹了好几层之后,又用和好的黄泥巴在槲树叶外边糊了厚厚一层,随后拿着裹好的泥团出了屋,在院子里挖了个浅坑埋了下去。 屋里的人也没见楚月用泥巴裹鸡的过程,见她挖土埋泥巴,满是好奇,“大嫂,你咋还埋泥巴哩?” 楚月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星平眉头一挑,越发的好奇了。 将鸡埋好之后,楚月又从屋里抱了些柴火,架火烧了起来。 “娘,奶,这边暖和,来烤火了。” 如今虽然入冬,没风也没雨的,但坐在屋里不动还是有些冷清的。 两人出了屋,一边在火旁烤火一边唠嗑,眼见着快到饭点,王雪兰见楚月一趟又一趟的搬些锅碗瓢盆出来,面带疑惑。 “星河媳妇,你这是作甚?难不成想在外边儿做饭?” 楚月用三块石头将锅给架了起来,“是呢,今儿个在外头做饭试试。” 王雪兰一听,不由笑道,“你都这样大了,还当是小孩子办人家哩?屋里有现成的柴火灶不是更方便?” 楚月抿唇一笑,“这不是看外边正好在烧火么?省些柴火。” 云翠荷一脸的无所谓,忙起身给楚月帮忙,“娘待会在屋里吃了饭再回去吧,外头这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哩。” 总归是一餐饭的事儿,王雪兰便也同意了。 “我娘家侄子给我送了几斤黄豆,赶明儿给你们匀一两斤来,可以留着明年做种。” 云翠荷笑道,“那就谢谢娘了。” 王雪兰摆了摆手,“我听人说,镇上的粮食都卖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幸好前些日子又让守成去买了些粮食回来,否则明年得饿肚子哩。” “大哥二哥家里买米了吗?”云翠荷问道。 “买了,只是没那么多,之前说的时候,也是每户两百斤,如今吃了这么久,剩下的怕是不足一百五十斤了,前几日我让守成去与他们说再买点,你两个嫂子觉得近些日子买粮食的钱花多了,好像是没让你大哥二哥去买。” “大哥二哥家里人比老宅还多,怕是熬不住哩。” 王雪兰面上带着些许气愤,“如今已经分了家,熬不住也是他们自个儿的事情,谁让那两个婆娘眼皮子浅,活该饿,她俩要是来找你借粮食,你可千万不要心软。” 云翠荷点头,“哎,听娘的。” 晚饭熬了一锅粥,楚月还装了一小碗泡萝卜出来。 这还没完,她将外边已经烧了一个多时辰的火熄灭之后,挥动锄头将之前浅埋在地下的那个土包给拿了出来。 土包因为高温的炙烤,表面已经变硬,楚月拿过榔头敲了敲,剥去外边的一层土,又将包裹着鸡的树叶给掀开,一时间,鸡肉的香味飘散出来,馋的众人频频咽口水。 楚月将叫花鸡用一个碗装好端上了桌。 “叫花鸡来咯。” 王雪兰望向桌上散发着香味的鸡。 “你这丫头点子恁多哩?” “可不是?月月手艺好,我们都跟着沾光呢。”云翠荷说着,望向张政,“张大夫,您先尝。” “哎。”张政起身撕了个翅膀放在嘴里啃着,边说道,“好吃,香!你们也吃。” 鸡肉在土里烤了这么久,已经烤脱骨,因为事先有腌制,黄泥里又掺入了一些白酒,拷出来的鸡肉不仅肉质鲜嫩,还带着树叶的清香,丝毫膻味都没有。 王雪兰一边啃着手里的鸡肉一边感慨,自从星河媳妇嫁到老三家里,还真是咸鱼来了个大翻身,不仅建上了青砖瓦房,这吃食上,也是另外几个儿子家不能比的。 哪怕是整个半坡村,也做不到隔三差五吃肉呢。 吃了饭,王雪兰就回去了。 张政则将楚月叫去了一旁,“丫头,我恐怕明儿就得走了?” 楚月眉头一挑,“这么急?是因为今日来的那人吗?” 张政压低声音说道,“听师父一句劝,往后对外不要说起这个事儿,就让它烂肚子里。” 楚月慎重点头,“我记着了,不会乱说的。” 张政嗯了一声,恢复刚才的神情,“接下来这段日子哪怕师父不在,也莫要懈怠,待师父下次来,还得考你的。” “我会好好学的师父。”楚月的眼底带着一丝不舍。 “这个给你。”张政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泛黄的书,放到楚月手中,“这是个孤本,里边记载着一些病例和独门药方,便当我送你的拜师礼了。” 末了,还小声说道,“这可是你朱师兄没有的待遇。” 楚月听到这里,满脸惊喜的望向张政,“师父这是将我当成亲传弟子了吗?” “你觉着呢?” 张政说完,便转身往屋里去了。 楚月笑望着张政的背影,“师父,没否认我就当你是承认了。” 听着楚月这话,张政一个踉跄,“你这丫头哪里学来的这霸王条款?” 楚月将那孤本抱在怀里,一副赖上了张政的模样,“我不管,反正我当师父同意了,师父要是反悔,那就是出尔反尔了,说话不算数。” 张政哈哈一笑,扶着胡须说道,“成,不反悔,孤本都送出去了,老夫总不好意思收回来。” 楚月一笑,她就知道,这老头就是嘴硬,人还是挺好的。 夜幕降临,楚月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陆星河有些意外,“往日不是沾床就睡,今儿这是怎的了?” 楚月情绪有些低落,“相公,师父明日就要离开了。” 陆星河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归往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怕是不超过三月,那老头就会乖乖回来了。” 第106章 木头病了 楚月眨巴眨巴眼,“何以见得?” “那老头最在乎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吧,兴许还不用超过三个月呢。”陆星河说着,将自己的胳膊往楚月的方向递去,“睡吧,不要想太多了。” 被陆星河一开导,楚月便也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抱着陆星河的胳膊便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张政吃了早饭就要离开了,因为去镇上路远,楚月让陆星河赶着骡车去送送他,自己则步行往罗家沟去了。 到地方的时候,庄子半山腰院子的门大开着,沈知雪正站在屋门前往院外张望,见楚月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她往外瞅了瞅,“怎的自个儿就来了?” “我相公送我师父去镇上,我便自己来了这里,他送了师父便会过来接我回家。” 沈知雪听了,捂嘴一笑,“你这相公心也够大,这么好看一小媳妇儿,也不怕被别人拐了。” 原本她还以为是因为沈知夏的缘故,让两人回去吵架了呢,听到两人好好的,倒是松了口气。 楚月大大方方的随着沈知雪进了院子,“沈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乡野丫头,谁会拐我?” “我啊。”沈知雪浅笑着拉着楚月往沈夫人的屋里走,“就是可惜了我不是个男人,否则指不定还真要和你相公抢人呢。”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白了她一眼,“沈姐姐怪会打趣我,像姐姐这般的美人儿才会被人惦记哩。” 沈知雪一笑,拉着楚月进了屋,“娘,楚妹妹来了。” 躺在榻上的沈夫人艰难开口,“好。” 楚月有些惊讶,“伯母能开口了?” 沈知雪满脸笑意,“是呢,昨儿个你走了之后,我娘便可以开口说话了,只不过每次只能一个字两个字的说。” “这是个好现象,继续调养,会越来越好的。” 屋外,沈知夏望着沈夫人的房间,眼底带着一丝不屑。 “能说话了又如何?就她如今这半身不遂的模样,爹嘴上不说,心底不定怎么嫌弃呢,否则又怎会让她搬来这穷乡僻壤之地?”她说着,不禁叹了口气,“这沈知雪也是个蠢的,为了自个儿的娘,放弃了大好的前程,长期不与爹亲近,真当爹还能记得她这个女儿。” 一旁的丫鬟忙点头说道,“小姐说的是,这个家毕竟还是老爷说了算的。” …… 楚月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自家的骡车已经停在院外了,只是却不见陆星河的身影。 她满脸疑惑,忙走出门喊道,“相公?” 下一刻,陆星河从骡车里钻了出来,“我见你还没出来,便坐在骡车里看看书,忙完了吗?” 楚月笑着来到骡车旁,“忙完了。” 陆星河跳下骡车,将楚月给抱了上去,“忙完了咱就回家。” 说完,自己也跳上骡车,赶着骡子掉了个头,便朝着山下走去。 沈知雪望着骡车离开的背影,眼底满是羡慕,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将来的男人要是能有陆公子对楚妹妹这般体贴,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沈知夏往沈知雪的方向扫了眼,轻飘飘说道,“姐姐昨儿个还说我呢,瞧瞧你自个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沈知雪满脸淡定的转身望向她。 “我光明正大的羡慕,不丢人。” 说完,便去了沈夫人屋里。 沈知夏望着沈知雪的背影,双拳紧紧的拽在一起,心底恼的不行。 “这个贱人!”说着,睨向一旁的丫鬟,“看什么看!还不去准备衣裳?既然这里用不着我照顾,我便泡汤泉去。” 那丫鬟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奴婢该给小姐准备哪套衣裳?” 沈知夏满脸不耐烦,“昨儿换下的那套就行。” “正好干了哩,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拿去。”说完,转身往屋里跑去。 …… 楚月随着陆星河刚回到家,便见王雪兰在门口等着两人了。 “奶来家里了。”楚月笑着跳下骡车。 王雪兰面上带着一丝焦急,望见楚月,忙拉着她就往山下跑。 “星河媳妇,你快随我去一趟。” 楚月没有将王雪兰挣脱开,她从未见老人家露出过这般神色,怕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奶,发生何事了?” “你大伯家的木头病了,烧的迷迷糊糊哩,村里有人说是鬼上身,你大伯母正寻思着找人做法,我琢磨着这事不对,就来寻你了。”王雪兰边走边说道。 木头是大伯家的孙子,今年四岁,楚月是见过的。 “烧的迷迷糊糊与鬼上身有甚关系?最近的天骤冷骤热的,怕是着凉引起的吧?” 王雪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懂医,自是能知道缘由,那些个乱嚼舌根的人就是大老粗看佛经,没得害了人家性命,关键你那大伯母也是个蠢的,竟还信了他们的鬼话。” 楚月了然,毕竟是一家人,今儿这事她怕是逃不开了。 没一会,两人便来到了大伯母家里。 院子里,一个老婆子正拿着一张黄色的纸在那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四岁的木头被人摆在院子里,身下垫着稻草桔梗,身上裹着薄被,小脸通红,他娘许氏依偎在大堂哥怀里哭的眼睛红肿。 随着老婆子的念念叨叨,木头开始抽缩起来,众人见了,忙起哄。 “真是鬼上身哩,快看,木头在发抖了,该是那鬼要从他身体里出来了。”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后退,生怕从木头身体里出来的那“鬼”缠在自个儿身上。 那婆子念叨了好一阵,便将符纸在香烛上点燃,化在水里,随后指了指面前的那碗水,“行了,将这碗符水喂下,他就能好了。” 田春燕端着那碗水就要去给木头喂下,王雪兰却赶忙拉着楚月进了院子,“田氏你住手!” 田春燕瞅见王雪兰,明显的愣了愣,“娘,你怎的来了?” 王雪兰指着她骂道,“你瞧瞧你干的什么混账事?木头病了不找大夫,找这么个神神叨叨的婆子做什么?” 第107章 堂嫂有孕 田春燕丝毫没有意识到自个儿的错误。 “娘,我这不也是为着木头好么?他这是鬼上身哩?您没瞧见他都开始抽搐了,我还是赶紧将这碗符水给他喂下吧。” “你如果想害他的话,尽管喂!”楚月的声音适时响起。 田春燕愣住了,“星河媳妇,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我怎么会害了木头?我可是他亲奶。” 楚月来不及和田氏多争论什么,赶忙蹲下身将木头领子上的扣子松开,随后让他侧躺在地上,一手还微微将他的脑袋托起。 “奶,快去帮我拿根筷子来。” 王雪兰赶忙往厨房跑去。 楚月将筷子咬在木头的嘴里,“奶,您帮我拖着木头的脑袋。” 王雪兰赶忙照做,楚月的手得了空闲,忙掐了木头的人中穴和合谷穴,又窝着手掌在他后背用力一拍,“哗”的一声,木头吐出一大口浓痰之后,慢慢停止了抽缩。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了,面面相觑,瞧这模样,星河媳妇还真有两下子呢。 “王婶子,你家孙媳妇儿可真厉害哩。” 自家的人得到夸奖,王雪兰只觉得面上有光,当即望着那人回道,“星河媳妇可是正经拜了师父学过的,自然是有两下子。” 半坡村能有个大夫,这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事儿,往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大老远跑去隔壁村儿找大夫了。 这么想着,这些人看楚月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见木头的症状逐渐稳定,楚月也松了口气。 “孩子发烧用温水给他擦拭身体退烧就行了,实在烧的厉害了,就找大夫开退烧药,而不是喝符水,如果今日不是奶拉着我过来,木头本就惊了风,你们还给他灌这么一大碗符水,要是呛到或者吸入肺里,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田春燕心底一惊,往那婆子的方向望去,只见方才还成竹在胸的婆子早已经跑的不见了人影,这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怕是险些酿成大错了。 许氏更是直接扑向木头,将他抱在怀里痛哭。 “都是娘不好,娘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你奶找什么神婆,差点害了你啊。” 楚月站起身来,“堂嫂将木头抱回屋里去吧,免得受了寒凉又加重病情。” 许氏一边哭一边朝着楚月磕头,“多谢弟妹救了我家木头,多谢。” 楚月侧过身,“堂嫂这样做,可是折煞我了。” 王雪兰将许氏扶了起来,“要是早些找星河媳妇过来瞧瞧,木头也不至于病成这般模样,你们啊,都是死要面子。” 田春燕在一旁小声说道,“怪我,我本以为星河媳妇是个没甚本事的绣花枕头,便也没想着让他们去找。” 王雪兰忙说道,“星河媳妇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人家有多少本事在身上,你们怕是想都不敢想,你们就是眼皮子太浅,再说了,不找她,还不能找别人?” 田春燕面露难色,“咱家里情况娘也知道,才分家,又建了这么个屋子,如今年成不好,粮价又贵,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还有闲钱去找大夫?” 王雪兰压低声音说道,“之前让你们多囤点粮食你们不乐意,如今家里没粮了还不是得买?” 田春燕也后悔不已。 “娘说的是,早知道粮价会涨的这样快,当时就应该多囤点。” 话音刚落,便见正要抱着木头回屋的许氏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众人急了,田春燕忙抱住了许氏怀里的木头,避免他摔着,大堂哥陆长金则上前将许氏托在怀里。 “媳妇儿,你怎的了?” 楚月和王雪兰对视一眼,忙蹲下身搭上了许氏的脉搏,只觉得指下脉搏犹如来回滑动的滚珠一般,来往迅疾。 这个脉象楚月不陌生,之前给陆姗姗摸脉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放心吧,堂嫂没事。” “没事怎的还晕哩?”陆长金满脸担忧。 楚月面露浅笑,“那是因为大堂哥又要当爹了。” 陆长金一愣,“又要当爹?” 一旁的王雪兰反应过来,满脸喜悦,“傻小子,许氏有身孕了,你可不就是又要当爹了么?” 对于楚月的诊断,王雪兰深信不疑,毕竟之前陆姗姗那小蹄子的身孕就是她给诊断出来的,这孩子本事大着哩。 田春燕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满脸惊讶,“真的假的?” 楚月淡声说道,“自是真的,大伯母要是不信,可以另外找个大夫来把个脉。” 田春燕讪笑道,“信的信的,哪里能不信?” 陆长金满脸惊喜的抱住了许氏,“媳妇儿,你听到了吗?咱又有孩子了。” 楚月望向一旁的田春燕,“大伯母多关注一下木头的体温,在体温降下来之前,用勤快些用湿毛巾给他擦拭身子,待温度下去一些,可以小口给他喂些水,回头我让星平星安给你们送点退烧的药来,要是实在烧的厉害,就给他喂点药下去,避免他再次复发惊风。” 田春燕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着头,“我知道了,今儿个多谢星河媳妇了。” 楚月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王雪兰望向陆长金,“快将许氏扶屋里歇息去,刚怀上身孕,可莫要劳累了。” 陆长金还没从喜当爹的喜悦中缓过神来,这会听着王雪兰的话,自是点头说道,“哎,听奶的。” 王雪兰又往田春燕的方向望去,“老大媳妇,近些日子,木头的事情你就多上点儿心,许氏身子还没坐稳,莫要让木头惊扰到她肚里那个了。” 田春燕忙应道,“我省得的,今儿也多谢娘了。” 王雪兰摆了摆手,“回头让长金去家里拿几个鸡蛋来给许氏补补身子,我就先回去了,屋里头还有事儿要做哩。” 这一个个的,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娘慢走。” 田春燕说完,满脸笑意的抱着木头转身回屋去了。 …… 楚月回到家里,云翠荷便望着她问道,“月月,你大伯母家的木头没事吧?” 楚月摇头,“娘放心吧,已经没什么事了,倒是堂嫂又怀上身孕了。” “那许氏?” 楚月点头,一边从院子里晾晒的药材中抓出了几味药来,“是哩,刚把出来的喜脉。” 第108章 羞羞的小心思 云翠荷笑道,“你大伯母一家可不得高兴坏了?” “那是自然,大堂哥当时老半天没回过神,待反应过来,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云翠荷哈哈一笑,“他也不是第一回当爹了,怎的还跟个愣头青似的。” “都是自个儿的孩子,来了自是一样的欢喜。”楚月说着,往屋里喊道,“星平,你帮我送份药材去大伯母家里吧。” “哎,来了。” 云翠荷也朝着屋里喊道,“星安,你拿几个鸡蛋跟着星平一起去,就说是给你堂嫂补身子的。” 虽说如今不甚亲厚,该做的人情还是得做的。 兄弟俩出门之后,楚月便往屋里看书去了,只是拿着师父送的那本孤本翻看了许久,脑子里却记不住什么内容。 她双手托腮,心底则琢磨着,往后她和相公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她偷偷往陆星河的方向瞟了一眼,相公长的那样好看,孩子应该会像他吧? 正想着呢,陆星河的声音突然响起。 “总看我做什么?” 楚月一脸悠闲自在的模样,“不做什么就不能看你了?” “那倒不是。”陆星河一边蘸墨写字,一边淡声说道,“我是你相公,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楚月原本撑着下巴的手往脸颊的位置移了移,掌心传来滚烫的触感让她一颗心跟着怦怦乱跳。 相公不会发现她羞羞的小心思了吧?(????) …… 第二日,楚月再次前往沈家的庄子时,院子里却不见沈知夏。 沈知雪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沈知夏昨儿个水土不服,身上痒的难受,便回镇上去看大夫了。” 楚月了然,“也好,往后伯母在这里养身体,就要自在多了。” “谁说不是?” 沈知雪笑着,将楚月领进了屋里。 沈夫人今日的状态比起昨日又要好上一些,自从失语症得到好转之后,说话也一日比一日利索了。 “伯母这失语症恢复的极好,依照这速度,不到半月便能完全康复。”楚月望向沈知雪,“沈姐姐平日里没事的话,可以多陪着伯母聊聊天,多说话可以加速康复。” 沈知雪忙点头,“这两日也没别的事情做,我便日日在房里陪着娘唠嗑儿,看来是起到作用了。” “那是自然的。” 给沈夫人针灸结束之后,陆星河便载着楚月回家去了。 一到家,便见陆星平、陆星安和楚文竹在兔子窝旁围观。 见楚月回家,小竹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兔子窝的方向走,“姐姐快来,好多小兔子呢。” 楚月走近一看,原来是之前在山上抓的那只兔子生崽儿了,生了五只小兔子,不过身上光秃秃的。 “兔崽儿原来是这样的。” 陆星平接过话,“可不是,丑兮兮。” 陆星安扫了他一眼,“丑兮兮你还看的这么津津有味?” 陆星平翻了个白眼,“你不也在看么?” 陆星安一脸的云淡风轻,“我没说兔崽子丑啊。” 望着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开始拌嘴的模样,云翠荷忙说道,“你俩够了,一天到晚跟对冤家似的,从小到大还没吵够哩?” 陆星平吐了吐舌头,“娘,星安就是一日不跟我怼怼就嘴痒。” “你才嘴痒。” 陆星安说完,哼了一声,就回屋里去了。 楚月笑着去了井边打了几桶水,让陆星河绑在骡子背上,两人就一起往老屋去了。 到老屋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长出来的菜秧子缺了一小块。 楚月紧紧的蹙起了眉头,“相公,咱家的菜被人偷过了。” 毕竟是自个儿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突然被人偷了些去,心里当然是不痛快的。 陆星河望向缺了的那一小块菜秧子,眼底闪烁着不明的神色,“先将密一些的菜秧子拔一些往这处地方补一补吧,我去屋里瞅瞅。” 如今已经被人偷了菜,又没见着是谁,楚月便也只能照着陆星河说的做了。 陆星河挨个儿的往几个屋子望了眼,待来到最后一间的时候,他才一露面,便被一柄长剑抵在了喉间。 “不要出声,否则杀了你!”那人将声音压的极低。 陆星河并未因为抵在喉间的利器而胆寒,“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我也不想,但我必须这样做,否则我和我家主子都有危险。”黑衣人沉声说道。 陆星河神色淡淡,“你的小主子,来历不简单吧?” 男人虚眯起眸子,没有说话。 “他是否眉心红痣?”陆星河再次问道,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那人的眼底带着明显的惊讶,“你是如何得知?” “不只是我,张大夫想必也知道你们的身份吧?”陆星河低头望了眼抵在脖子上的长剑,“你确定要杀我?带着个病重的孩子,还惹上命案官司,这不是明智之举,只会让你们暴露的更快。” 见陆星河了解的如此多,那人将架在陆星河脖子上的长剑收了回来。 不说别的,单是张政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他都不能忽视。 谁会不要命的去招惹一个弟子遍布南渊国的神医?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问的有些多余了,我只不过是普通的农家人而已。”至于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推断出来的罢了。 片刻之后,男人朝着陆星河鞠了一躬,“可否请你的妻子,救救我家主子?” 陆星河一脸的云淡风轻,“刚才要杀我,这会却要求我?” 那人将长剑往陆星河的方向递去,“如果你咽不下刚才那口气的话,你也可以砍我一刀,我绝不还手。” “然后还得劳烦我妻子救两个人吗?我没这么蠢。”陆星河望向他,“你叫什么?” “左一。” “左一,我记着了。” 陆星河说完,便出院子与楚月一起浇水去了。 左一满脸不解的望着陆星河的背影,根本琢磨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好歹给句话啊。” 要不是知道这个男人出自何处,他还真会怀疑他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呢。 第109章 眉心红痣的男孩 楚月见陆星河来到身旁帮她提桶,淡笑道,“相公,你方才去屋里找什么了?” “没什么,我以为是耗子偷的菜,就去家里找了找。” 楚月一愣,“找着了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找着两只。” “还真是耗子哩?”楚月站起身来,“那耗子还在屋里吗?” “还在,等会浇完水,咱俩再去抓耗子。”从始至终,陆星河脸上的神情都很平静,楚月看不出半点端倪。 正仔细观察着两人动静的左一听了,嘴角猛抽。 敢情那陆星河说的耗子,是自己和主子? 他刚才也不过拿剑吓唬吓唬罢了,他居然将自己和主子说成耗子?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浇水完毕,陆星河便一把拉过楚月的手。 “去屋里瞧瞧吧。” 楚月点头,望着他紧握住自己的手,唇角带着浅笑。 她本也不是那等胆小之辈,从前还解剖过动物呢,区区老鼠,便也不觉得什么。 陆星河见着她这般淡定的模样,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不怕?” “老鼠,又不是老虎,该它怕我才是。” 陆星河笑了笑,“你倒是胆大的与众不同。” 他差点忘了,这丫头看着瘦瘦小小,胆子却从来都大,只是自己总习惯性的觉得她需要被保护罢了。 待进了屋,想象之中的耗子没见着,倒是见到了一张熟面孔,楚月惊讶的往陆星河望去,压低声音问道,“相公,这就是你说的耗子?” 陆星河嗯了一声,“是不是挺像?” 听着陆星河的话,楚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相公,人家就站咱面前呢。” 关键这人怀里还抱着长剑,一看就不好惹,要是惹的他不痛快了,指不定就得小命不保。 左一没有理会陆星河,朝着楚月作揖说道,“还请姑娘救救我家主子。” 楚月这才往床上望去,床上躺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身上衣着不凡,一张脸却脏的几乎看不真切他原本的模样 不过眉心处的那颗红痣却仍旧显眼,楚月有些惊讶,这孩子不正是前两日官兵搜查的对象吗? 这要是救了他,会不会惹火上身? 她有些不确定的回头望着陆星河的方向,“相公?”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报酬,救不救随你心意。”陆星河淡声说道。 话一出口,左一额头一阵狂跳,赶忙从褡裢里揪出了一个小号的银锭子。 “楚姑娘,只要您能答应救下我家主子,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楚月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她虽爱财,这会却并未表现出十足的兴趣,如今这个世道,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钱财再多,也买不来命。 陆星河不动声色,“你主子的命就值十两银子?” 左一面露难色,“可我这里只有十两啊。” “那我们走吧。” 说完,牵着楚月就要往外走,却被左一一把拦住了。 “两位稍等,你们想要什么,咱们可以谈一谈不是?不如两位开个价吧?” “一千两,否则免谈。” 左一满脸惊讶,“一千两?没开玩笑吧?你们就是将我卖了,我也弄不来这么多钱啊。” 之前自己在山里没有提报仇,这个男人也将他救了回去,他肯定还在因为自己威胁他的事情耿耿于怀,早知道他这般小心眼,一开始他就不该这么莽撞了。 陆星河淡声说道,“首先,你主子的命值这个钱,再者,我们救你主子也承担了一定的风险,你如果不同意,我们现在就离开,权当没见过你们。” 左一见陆星河态度坚定,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我可以答应一千两银子的诊金,但我这会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他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个腰牌,跟手里的十两银子一起交给了楚月,“这枚腰牌对于我而言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还请姑娘务必收好,待日后凑足了另外九百九十两银子,我再来赎回。” 楚月拿不定主意,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 见他点头,这才接过左一递来的东西收好之后,去床边给男孩看诊了。 她先是观察了男孩的面色,随后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紧接着将他胸腔伤口上绑着的棉布给取了下来。 因为伤口处理的过于潦草,棉布和血肉已经粘在一起,楚月将棉布取下的时候,昏迷中的男孩还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转头望向身后的陆星河,“相公,要不你回去帮我将药箱拿来吧,顺便带点水、盐、针线和干净的帕子来。” 陆星河点了点头,往左一的方向望了眼便出门去了。 左一望着陆星河的背影,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这相公够小心眼儿的。” 听到这话,楚月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是吗?” 望见那小丫头骤变的神色,左一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个……我只是开个玩笑,楚姑娘莫要当真。” 楚月听罢,这才没与他一般见识。 没一会,陆星河便将楚月要的东西给送来了。 楚月将所有东西准备就绪之后,望向一旁的左一,“你有匕首吗?” 左一一愣,上前将绑在男孩小腿上的匕首拿出递到楚月手里。 楚月接过匕首,用火折子过了一遍之后,开始给男孩清理伤口上的腐肉。 想来是敌人的兵器上带着毒,以至于伤口处的皮肤出现了腐烂。 如果不及时清理,待毒素入脏腑,就麻烦了。 望着楚月在男孩的伤口处一刀又一刀的清理腐肉,左一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也不知道主子痛不痛? 床上的小孩似是察觉到了疼痛,悠悠转醒,目光触及穿着朴素的楚月,朦朦胧胧中,只觉得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光,他有些委屈的望向她。 “痛……” “我在给你清理伤口,很快就好,你先不要动。” 温软的嗓音入耳,男孩微微点头,再次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一刻钟后,男孩伤口处的腐肉清理完毕,楚月用清水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之后,拿来针线将他开口稍大的皮肤缝合在一起。 半个时辰之后,男孩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妥当。 第110章 转了性子 楚月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胸口处的刀伤有毒,回头我开一个清毒的方子给你送来,伤口缝了针之后不能碰水,动作幅度也不宜过大,否则伤口崩裂可能会引起感染化脓,你如果能弄到金疮药之类的伤药,会比普通伤药效果好很多,伤口处的线大概七日之后拆除。” 似是想到什么,楚月再次说道,“对了,你的伤口也是缝了针的,过几日怕是也要拆线了。” 左一点头,从前受伤的时候,都只是上了药简单包扎,动作幅度稍稍大一些,伤口就会崩裂。 这姑娘用针线缝合起来之后,伤口倒是比从前愈合要快速的多。 这次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了张大夫的弟子,否则自己和主子怕是回不去京城了。 “只是姑娘就是开了方子,我恐怕也无法出去抓药,可否劳烦两位帮我们将药抓来?我家主子如果能早些好转,我们也好早些离开。” 楚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陆星河,这种事情还得家里男人说了算。 陆星河声音淡淡,“我下午去一趟镇上。” 左一忙抱拳,“那就辛苦两位了。” 楚月跟左一嘱咐好之后,便和陆星河一起回了新屋。 回来的时候,云翠荷正在厨房里做饭,陆星安在厨房里帮忙,陆星平和楚文竹在院子里喂兔子喂鸡。 这些日子楚月每日上午要去给沈夫人针灸,家里附近的地都是几个小不点和云翠荷一起抬水浇的,老屋那边因为距离太远,他们没办法将水运过去,就还是楚月和陆星河在家的时候去浇水。 不过能为自个儿家里做点事情,几个孩子也乐意的很。 察觉到外边的动静,云翠荷忙喊道,“月月,星河,饭菜快好了,洗把手就来吃饭吧。” “哎,好嘞,娘。” 楚月先去了趟屋里,将银锭子和左一的腰牌一起放进了藏银子的暗格中,又蘸墨写下了一张清毒的方子,随后洗了把手便去厨房吃饭了。 桌上,云翠荷望向两人。 “今儿是谁家有人病了还是怎的?星河居然还跑回来拿药箱了。” 楚月点头,“是去看诊了一个病人。” 那孩子具体是什么身份,她也不清楚,能被人追杀,来头肯定不小,但这事她也不好与云翠荷多说什么,说了也只会让她心里增添一份负担,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见楚月没有透露更多消息的意思,云翠荷也便没有多问。 “忙活了一上午,快吃饭吧,等会该凉了。” 吃了饭,楚月随着陆星河去了屋里,“相公,咱要不要给老屋那边送点吃的去?” 陆星河点头,“我去送吧,别到时候饿死在老屋,还得怪罪到咱们头上来,等会送了吃的,我顺便往镇上跑一趟,可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东西?” 楚月摇头,“家里东西都不缺,不过要是有菜种子,倒是可以再带些来。” 陆星河说了声好,便拿着药方子去了厨房,他从米缸里装了点米就出门了,老屋的厨房里还有两个陶罐,上午打的那桶水也没用多少,至于左一会怎么做,就不归他管了。 云翠荷见陆星河抱着一小包米出门,心底虽好奇,却也没多过问什么。 这孩子瞒着她,估计是怕她担心,既如此,自己就替他们打好掩护就行了。 …… 陆星河刚走一会,陆大贵便抱着他家的铁蛋匆匆忙忙的往家里来了。 “婶子,星河媳妇在家吗?” “是大贵啊,找我家月月有什么事儿吗?”云翠荷忙上前开了院门,望着他怀里的铁蛋,“哟,你家铁蛋儿怎的了?” “像是病了,今儿上午开始就没什么精神,这孩子从前都是他娘带着,我也不懂,寻思着抱来给星河媳妇瞧瞧。” 屋里的楚月听见声音,赶忙出了屋。 “大贵哥来了。” “哎,弟妹,你帮我瞧瞧我家铁蛋到底咋回事,要不要紧哩?” 楚月上前摸了摸铁蛋的额头,把脉之后又看了他的喉咙和舌头。 “没什么大问题,怕是最近冷热交替着了凉,回去用生姜、红糖和葱白熬水喝一大碗,再裹紧被子睡一觉就好了。”【1】 陆大贵面露难色。 “这些我家里都没有哩,可以用别的么?或者婶子家里有的话匀我一些,我可以出钱买。” 楚月往云翠荷的方向望了眼,便见她站起身来。 “这些东西我家里倒是有,要不我去给你熬了算了,你抱着个孩子来来去去的也不方便,家里又没个婆娘照看的。” 陆大贵感动的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哎,那就多谢婶子了,婶子人真好。” “大贵哥也不要在外头待着了,将铁蛋儿抱去厨房吧,灶里头烧火,要暖和许多哩。”楚月提醒道。 “哎,好,听弟妹的。”陆大贵说完,便抱着自家儿子进了厨房。 待糖水熬好,给铁蛋喂了一大碗之后,楚月又说道,“大贵哥平日里多给铁蛋喝些温水,孩子只要没啥大毛病,多喝些水身体好的快。” “好,我记着了。”陆大贵说完,从怀里拿了三十文钱放在桌上,“这是糖水的钱,婶子收着,我先带铁蛋回家了。” 云翠荷望着桌上那三十文,忙拿起钱追出屋外,“大贵,一碗糖水用不着三十文哩。” 陆大贵边走边回头。 “那星河媳妇不是还给我家铁蛋看诊了么?多的就算诊费了,婶子安心收着,往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来麻烦你们哩。” 说完,便将铁蛋紧紧裹在自己打满补丁的大衣里,快步往家里去了。 云翠荷望着手里的三十文钱,面上满是感慨,“往常坏透的人突然转了性子,还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 【1】中药偏方:红糖、葱白、生姜熬水喝,有发汗解表、祛风除湿以及降逆止呕的功效,对风寒感冒、阴寒腹痛、四肢手脚冰凉、鼻塞、流鼻涕以及打喷嚏等能起到治疗作用,此外,还能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类风湿等病症。 第111章 娃娃亲 楚月笑了笑,“是呢,从前撅咱家田埂的时候恨的牙痒痒,如今这般竟又觉得他可怜。” “人啊,矛盾着哩。”云翠荷说完,便将手里的三十文钱往楚月的方向递去,“月月,这钱你收着吧,好歹是你看诊的钱。” 楚月摇头,“还是娘拿着吧,往后病人多了,我也没有太多时间顾着家里,如今娘身子好利索了些,家里的事情还得娘多操心哩。” “咱自家的事情,娘操心是应该的,只是往后星河要念书科考,家里弟弟妹妹也都还小,娘又没有个一技之长的,赚钱的事儿就得辛苦月月了。” 楚月上前拉着云翠荷的手,“娘说这些作甚?都是为着咱这个家越来越好,我倒是觉着家里的事儿更磋磨人哩。” 云翠荷拍了拍楚月的手,“月月说的对,都是为着咱这个家。” 就在婆媳两个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三婶,弟妹,在家哩。” 云翠荷往院外望去,见是许氏牵着她家木头来了,赶忙上前开门,“是桂英啊,你这刚怀上身子怎的还到处跑?快进来坐。” “我也就是在家里闲的,正好木头今儿个身子好了些,就想着拉他来给弟妹道个谢。”她说着,将木头拉进了院子,“木头,快给你堂婶磕个头。” 楚月见状,忙上前扶住木头。 “这可使不得,咱一家人不兴这个,我也不习惯人拜我,嫂子莫要让木头这样做了。” 许氏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住了木头的手腕。 “既然你婶子不习惯,那便不拜了。”她走上前,将手里一方帕子塞到楚月手里,“昨儿的事多亏了弟妹,要不是你去了,我家木头就凶多吉少了,我家里也没甚好东西,这帕子是我自个儿绣的,弟妹莫要嫌弃。” 楚月也不是个缺帕子的人,顺手就将帕子塞回了许氏手中。 “这帕子我就不收了,嫂子自个儿拿着,昨儿个我也就是赶的巧,只要木头没事就好。” 云翠荷从厨房里端来一杯水递到许氏手中,“月月说的没错,帕子就不必了,木头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昨儿个一整天都没见大哥家里有个表示的,今儿下午轻飘飘拿方帕子就想将人情抵消了,对外两家人有来有往是扯平了,实际上谁占了便宜也只有自个儿知道。 她倒不是觉得这帕子廉价,要是真心实意想感谢,两家隔的也不远,大哥大嫂这两个当家的来一趟她也就领了这个心意,月月也不是菩萨,这第一次是碍在亲戚的情面上,总不能往后有点什么事就往她这里跑,回头自个儿家里吃了亏,还没处说去。 许氏将帕子收回了自己的袖带中,面上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要不是自家婆婆死要面子不肯来,她也不至于跑这一趟,结果好了,婆婆面子是赚到了,自个儿这脸倒是火辣辣的疼。 好在三婶一家都是和气的,要是碰上个泼皮的人家,怕是得指着她好一顿数落哩。 许氏低头喝口水缓解自个儿尴尬的情绪,转而望向蹲在地里找虫子的楚文竹,笑着找话题。 “这便是弟妹的妹妹吧?眉清目秀的,长的和弟妹一样好看哩。” 楚月一笑,望向地里的楚文竹。 “小竹,菜地里的虫被你和星平捉的够干净了,过来歇会儿吧。” 小竹站起身,望向楚月,“姐姐,地里的萝卜长好大了。” “那是肯定的,八月底种下的,如今十月下旬了,再过些日子都能收了。”楚月边说着,边来到水缸边上舀了一瓢水,“快来洗把手。” 趁着楚月两姐妹说话的功夫,许氏打量了一番院子里的情景,如今家家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三婶家里居然还种着大片的菜地,养着鸡鸭兔子,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桂英,你也莫要在外头站久了,去屋里坐着吧。” “哎,好嘞婶子。” 许氏随着云翠荷去了堂屋。 小竹洗了手,又去厨房喝了口水,出院子的时候,见木头正蹲在兔子窝边上,拿棍子拨弄着笼子里的小兔子。 “你不能这样,会伤害到小兔子的。” 这几只小兔子自出生以后,小竹和陆星平陆星安当宝贝疙瘩似的养着,这会看到木头拿棍子拨弄的小兔子一副受惊害怕的模样,生怕他伤着小兔子,说话自然就严肃了些。 木头瞧见小竹的神色,吓的眼眶都红了。 “我……我就是想让小兔子动一动,没想伤害它们。” 小竹见着木头的神情,心下有些内疚,忙去地里剥了两片菜叶子递给了木头,“试试用这个喂大兔子吧,小兔子才出生哩。” 木头接过菜叶子,便和小竹一起蹲在窝边喂母兔子。 许氏出来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正撅着小屁股蹲在兔子窝边上的两个小萝卜头,她不禁笑道,“我说木头怎的半天没进屋里,敢情在这儿喂兔子哩。” “这兔儿也是前些日子自个儿撞晕了被月月捡回来的,没想到捡一个,生了一堆来,便暂且养着了。” “弟妹这运气可真是好。”许氏眼眸一转,又压低声音说道,“婶子,小竹看着和我家木头很是投缘哩,总归她和咱陆家也没有血亲关系,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咱两家定个娃娃亲如何?嫁的近,将来也能和弟妹两姐妹相互照应着,一举两得哩。” 云翠荷愣了愣,当即留了个心眼,“这我可做不得主,得问过月月才行。” 想法一上头,许氏也不想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忙朝着楚月屋里问道,“弟妹,咱两家给小竹和木头定个娃娃亲,你觉得如何?”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仅楚月听到了,屋里习字的陆星平兄弟两听到了,小竹也自是听到了。 她虽然才五岁,但在经历楚月嫁给陆星河这件事之后,也大概知道成亲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生怕姐姐一个点头就同意了。 第112章 做梦 正在屋里看孤本医书的楚月抬起头,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只是却没有将这种情绪表露在人前。 她转过头,朝着屋外说道,“嫂子,小竹还小哩,我不想太早框定她的将来,待她再大些吧,要是及笄之后她自个儿愿意,我自是没意见的。” 听到楚月的回答,小竹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陆星平也朝着屋外打趣道,“嫂子,你家里木头才那么点大的小萝卜头,就忙着定亲也太早了吧?小竹比木头还大一岁哩。” 许氏笑了笑,“你知道甚?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砖哩,何况小竹只大了木头一岁,我瞧着倒是正正好。” 关键小竹这丫头能干,又有个当大夫的姐姐,这门亲事要是真能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在她异想天开的时候,楚月的声音再次传来。 “嫂子,我方才想了想,怕是不成,差着辈分儿哩。” 云翠荷也反应过来,忙跟在楚月后头帮腔,“还真是,小竹叫我一声娘哩,那往后他俩真成了,木头得叫我什么?叫月月什么?这也太离谱了,桂英啊,往后再莫要说这话了,没得让人笑话了去。” 许氏听罢,这才万般不甘的哎了一声,领着自家儿子回家去了。 云翠荷关上院门,冷哼一声。 “狐狸找羊谈交情,就知道那一家子不安好心,还想将咱小竹给定了去,这面儿也忒大。”想了想,似是还不解气,又继续说道,“你大伯母也做的出来,救了她孙子命,当家的自个儿不来,就让许氏拿条帕子来,跟瞧不起谁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缺她那条帕子。” 楚月出了屋,抚着云翠荷的背。 “娘,事情已经这样儿了,人也救了,咱也就翻篇了,回头气坏了身子,自个儿还得受累。” 云翠荷叹了口气,“这也就是你奶将你拉去的,我也不好说什么,换个人来拉你,我都得骂人一顿,要是你爹在的话,这事儿铁定又是另一个结果。” 出嫁从夫,要不是没了丈夫,她在半坡村过日子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说到这里,云翠荷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 楚月见状,忙安抚道,“娘,过去的事儿就别想了,你还有相公,星平星安,还有我和小竹,相公往后要是能科考入仕,给您赚个诰命夫人的官身,他们见着你,还不得点头哈腰的?” 听了楚月的话,云翠荷“噗嗤”就笑出了声,“你这孩子也是个没谱儿的,星河要赚诰命,也是给你赚,到那时候我都老太婆一个了,还要那等虚名作甚?” 楚月笑着挽住云翠荷的胳膊。 “我不管,到时候我就凭自己的本事给自己赚,相公就负责给娘赚,看往后谁还敢欺负咱们。” 因着楚月这一通话,云翠荷将刚才的情绪忘了个干净,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呀,有时候比谁都懂事,有时候又跟个孩子似的,真是拿你没办法。” 随即想了想,才十四岁的姑娘家,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楚月笑了笑,将云翠荷扶去了屋里。 “娘就负责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没一会,从镇上买了药送去老屋的陆星河回来了。 楚月见陆星河回家,忙上前去开了院门,“相公,这一路可还顺利?” 陆星河没有说话,直到进了院子,将骡子牵去了猪圈,才低声说道,“如今镇上难民越来越多,进镇子也被官兵设了关卡,得交三文钱才给人通过,镇子外头的难民都成堆了。” 楚月面露惊讶,“现如今进镇子都得交钱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不仅得交钱,镇上的医馆和药铺都有人把守,买什么药,治什么病,都得登记造册才让人离开,如果买的药是解毒或者治伤的,还得抓起来盘问。” 楚月面露担忧,“这么严?那你……” “我没事,我那药是朱大夫拆分成三份抓的,方才去了老屋,才将需要的那几味药给挑拣出来。” 楚月松了口气,“幸好师兄机灵。” 虽说她如今也能赚钱,但处在这个世道,家里没有个男人的话,还真是不敢想象。 “往后咱没事还是少往镇上去,估摸着再过一段时间会更乱。” 云翠荷循着声音出了屋,“镇上咋了?不太平了?” “娘,如今镇上有官兵把守了,进镇子得交三文钱哩。”楚月忙说道。 “这年成,唉!没办法。” 她说完,便又转身进了屋。 楚月与陆星河说完话,两人就回屋里看书去了。 …… 接下来几日,怕老屋那边的左一和男孩暴露,楚月和陆星河都没再往那边跑。 直到第五日,她才和陆星河如往常一般,牵着骡子驮着四桶水去老屋浇水,顺便还给左一拆了线。 那男孩已经清醒,伤口也愈合的极好,许是因为故意,他的脸上仍旧脏的看不清相貌,但那双眸子却又亮又有神。 给左一拆了线,楚月望向那个男孩。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清冷的神色中带着疏离,“千羽。” 陆星河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探究,千应该不是他真正的姓氏吧? 楚月却没有多想,只是笑道,“这个名字真好听,你在这里好生养着伤,待再过几日,我来给你拆线。” 男孩望着她干净舒服的笑容,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好感,连带着神色也有所缓和,“左一拆了线我们就得离开,刚才看了你拆线,我已经知道怎么拆线了,到时候我自己也可以。” 楚月一愣,随即说道,“千羽真聪明,不过这拆线虽然简单,拆的时候可得仔细着些,工具得保持洁净,拆线之后记得用白酒涂抹一遍伤口,至少三个月内不得做过于剧烈的运动,以免伤口绷破。” 千羽将楚月的话记在心底,点头说道,“我都记着了。” 左一见状,朝着两人抱拳。 “这些日子叨扰两位了,待我和主子安顿好之后,便会将欠两位的诊费给送过来。” 陆星河点头,便和楚月浇完水之后一起离开了老屋。 这天夜里,楚月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身来。 陆星河被楚月的动作惊醒,也跟着坐了起来,“怎了?做梦了?” 第113章 受伤 楚月有些担忧的望向陆星河。 “相公,我梦到咱老屋塌了。”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突然做这种梦,她心里还是挺慌的,“你说千羽和左一还在不在咱老屋?他们不会有事吧?” 陆星河眉头微蹙,眸底闪过沉思,“如今又没风又没雨也没下雪的,老屋应该不会突然塌吧?” 但心里却也明白,老屋那墙都薄成那样,就算在这个天儿塌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只是如果屋里的人死在坍塌的房子下,他们一家人恐怕得惹上祸患了。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她抓着陆星河的胳膊,“相公,要不咱去老屋那边瞧瞧可好?” “你再睡会,我看看去。” 陆星河说完,掀开被子便穿衣服下了床。 楚月这会也没了睡意,穿了棉衣和陆星河一起出了屋,山里早晚的气温极低,虽然裹着棉袄,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楚月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 云翠荷睡眠浅,两人从屋里开门出来她便听到了动静。 “月月,星河,是你们起来了吗?” 楚月赶忙回道,“娘,是我们。” “今儿怎的起这般早?早晨的天凉着哩,莫要着凉了。” “没事的娘,我们都穿上袄子了。”楚月说着,朝着空气哈了一口气,面前雾气缭绕,“相公,如今的天这般凉了,再过些日子会不会下雪?” “也许吧。” 陆星河说着,将楚月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便拉着她往老屋的方向去了。 待到了老屋,屋子倒是没倒,只是屋前的篱笆却不知道被什么被撞破了,地里原本种的好好的菜也被破坏了三分之一。 望着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菜被毁坏,楚月有些气恼的蹙起了眉头。 陆星河往身旁默不作声的小丫头望去,一路行来的寒风将她的鼻头吹的通红,面上更带着不甘和委屈。 他淡笑着将她揽到怀里低声哄着。 “没事的,前些日子你不是又让我买了些菜种子吗?大不了咱再种就是了。” 楚月没有说话,只蹲下身去将那些还有机会抢救的菜秧子重新种回地里,断裂的半大的菜秧子则被她整理到了一旁,到时候拿回家洗洗还是能吃的。 “昨儿个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也不知道是谁这般缺德。” 陆星河蹲下身细细观察着地上的印记,“月月,弄坏咱家菜地的,恐怕不是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人……”楚月欲言又止,转头望向陆星河,“相公,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陆星河嗯了一声,起身顺着直通老屋的脚印望去。 楚月见状,也站起身来,面上带着一丝紧张。 “相公,你的意思是,搞破坏的贼还在屋里?” “地里断掉的菜梗子还很新鲜,它可能还没来得及离开,只是察觉到有人来便躲了起来。” 但菜地会被破坏,也就说明左一和千羽已经离开。 否则有左一那等高手在,自家菜地被这般破坏,他不会坐视不管。 陆星河话音刚落,屋里便传来了“呦呦”的叫声,这声音楚月不熟悉,以为是什么猛兽,便往陆星河的身后躲了躲。 陆星河往身后望了眼,压低声音说道,“你就在这里,保护好自己,我去厨房瞅瞅。” 他说完,便从屋檐下操起一根木棍往厨房走去。 楚月四处一望,忙将院子旁边一根断成两截的棍子拿在手中,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厨房的方向。 眼见着陆星河进了厨房,里头立马传来了木棍敲击的声音,紧接着,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猛兽从厨房的窗子撞了出来,原本脆弱的土墙霎时间出现了一个大洞。 待看清那只野兽,楚月双目瞪的老大。 竟是一只鹿! 只是因为刚才从厨房破墙而出,头上的鹿角被撞断,脑袋上出现了一个血洞,正往外冒着鲜血,楚月趁那只鹿还没反应过来,赶忙拎着手里的棍子就朝着鹿的脑袋一顿砸。 陆星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鹿的脑袋已经被楚月砸的血肉模糊,四肢也因为眩晕而歪歪倒倒,最终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楚月,明明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家,怎的胆子会如此之大? 往常女孩见到这一幕,怕是只会吓的尖叫逃跑。 “怎的不躲着些?要是这鹿反应再快些,你可就危险了。” 楚月有些虚脱的扔掉了手里的棍子,揉着被震的生疼的手腕,“我也就是看它有些发懵才冲上去打的,要是它反应再快些,我肯定就跑了。” 她说着,便往窗子方向的那两只鹿角跑去。 作为一个大夫,她深知这鹿角是个好东西,能卖上好价钱呢。 只是刚到近前,便被陆星河揽住了腰,随后背朝着厨房将她给整个护在怀中。 下一刻,只听“轰”的一声响,靠窗子这半边厨房整个坍塌下来。 两人被一股力道推着往前扑去,头顶传来的闷哼声,让楚月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她颤抖着声音,“相公,你没事吧?” 顾不上坍塌的老屋,楚月赶忙将陆星河从身上推开,随后扶着他坐在地上察看背部的情况。 陆星河的背部被一根木头砸中,出现了大面积的青紫,甚至有些地方都砸出了血。 望着他背上恐怖的伤势,楚月既心疼又内疚。 明明昨晚做梦梦到屋子会倒塌,她刚才怎的就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鹿角再值钱,哪里有命重要?白白害的相公为她挡了一灾。 楚月红着眼眶,颤抖着声音说道,“相公,对不起,都怪我,方才是我莽撞了,我没想到屋子会在这个时候坍塌。” 陆星河龇着牙,忍住背上传来的剧痛,故作轻松的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没事的,我不疼,你没事就好。” 楚月吸了吸鼻子,“我先扶你回去上药吧?” 却见陆星河摇了摇头,“你去叫陆大贵将家里的骡车赶来,咱们将这鹿一道带回去。” 陆大贵从前虽然混,但旁的事也没少学,至少赶骡车,他还是在行的。 楚月有些不放心的望向陆星河。 “你真的可以吗?” 她是大夫,自然清楚陆星河这会是在强撑,只是还得回家去,才能对他进行进一步的检查确定伤势。 陆星河点头说道,“我没事的,去吧。” 想着有骡车,陆星河回家会轻松一些,楚月立马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往陆大贵家跑去了。 她的身影一消失,陆星河便又重新趴回了地面,剧烈的痛感,让他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带着腥咸的味道。 第114章 雇工 “噗。” 一口血吐了出来,陆星河才稍稍觉得轻松了些。 他挣扎着再次坐起身来,没一会,便远远的见着匆匆忙忙往这边赶的骡车。 骡车一停下,楚月便赶忙从车上跳了下来,她来到陆星河身旁,望见他嘴角的血,都快急哭了。 “相公,你怎么还吐血了?” 吐血,说明内脏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挫伤。 外伤好判断,内伤却需要小心养护,还不知道到底严不严重,思及此,楚月忙拿过陆星河的手,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陆星河望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轻声宽慰道,“不用着急,我这会感觉好多了,不会有事的。” 楚月没有再与他说什么,而是仔仔细细感受着陆星河的脉象,片刻,确定陆星河内伤不严重,才转头望向刚将鹿搬上骡车的陆大贵,“大贵哥,劳烦你帮我将我家相公扶到骡车上去。” “哎,好。” 陆大贵应了一声,赶忙来到两人身旁,将陆星河给扶上了骡车。 “幸好你们搬新屋去了,要是继续住在这里,一家人都危险哩。” 陆星河在骡车上坐好,捂着胸口说道,“主要是那鹿,如果不是它一脑袋将厨房撞个洞出来,厨房一时半刻还塌不了。” “虽然毁了点菜,好在这鹿还算肥大,听说鹿角也值钱。”陆大贵说着,又望向陆星河,“你还好吧?” “缓过来了,好受多了。” 陆大贵心里是羡慕的,老天爷还真是眷顾陆星河一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家,可见还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楚月和陆大贵一起将陆星河扶上骡车,便又跑去了厨房前的那堆倒塌的土堆旁将鹿角给挖了出来。 拿着鹿角上骡车之后便径直往家里去了。 到家的时候,云翠荷的早饭已经做好,见陆星河是被楚月扶着下骡车的,心底一惊,忙上前帮忙扶住了他,“星河,你这是怎的了?” 陆星平、陆星安和楚文竹听见动静,也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脸担忧的望着陆星河。 为免一家人跟着担心,陆星河轻描淡写的说道,“老屋那边房子塌了,被飞出来的木头砸了一下,没什么事,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知子莫若母。 云翠荷是极了解陆星河的,他是个很能忍的人,往常小病小伤的,从来都跟个没事人一样,今儿这情景,怕是还伤的不轻。 楚月扶着陆星河便先往屋里走去。 “娘,你们先吃饭吧,我先给相公将背上的伤处理一下,将饭留着就行了。” “哎,好。”云翠荷心底虽然担忧,但如今家里还有外人在,她又不是大夫,也帮不上楚月的忙,于是望向一旁的陆大贵,“大贵也一起吃吧,你家铁蛋儿已经在桌前坐着了。” 如今这世道,能给口吃的就是天大的好处。 陆大贵寻思着,他和铁蛋也不能在这里吃白饭,于是先将骡车上的鹿给搬了下来,又将骡车卸下,给骡子牵去猪圈,才洗把手进了厨房。 不得不说,转了性子之后的陆大贵做起事情来,还是有板有眼儿的。 …… 楚月扶着陆星河坐在床上,因着屋里寒凉,她还跑出屋将屋里的炕给烧热了才给他解开衣服察看伤势。 一番检查下来,陆星河不仅背部有大片的淤青,背部肋骨还有轻微骨裂,内伤虽然不严重,却也得吃点药才能好的快。 楚月松了口气,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恐怕需要养上一些时日。 陆星河见楚月一脸闷闷不乐,闷头给他检查伤势的神情,开口宽慰道,“别担心,我身体一向好,恢复起来肯定会很快的,只是今日怕是没办法赶骡车送你去罗家沟了。” 楚月一边给他处理伤势,吸了吸鼻子,“伤筋动骨一百日呢,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歇着吧,罗家沟那边总共十日不到的功夫就结束了,我自个儿也能去。” 陆星河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望向楚月,“陆大贵不是还在家里么?咱就雇他十日,包他和他儿子的饭食就成了,如今世道乱,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跑不安全。” “你都这样了还关心我,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受伤。” 陆星河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是我媳妇儿,难不成我要见死不救?如果这是一场逃不掉的灾难,我已经替你挡了,往后你便能平安顺遂了。” 楚月心底感动,上前抱住了陆星河,将脑袋埋在他胸口。 “相公,你真好。” 陆星河的伤势已经处理完,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楚月感受着他胸腔有力的心跳声,心底满足。 低头望向抱着自己的小丫头,陆星河的唇角微微上扬,“这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楚月听罢,避开陆星河受伤的部位,抱的更紧了。 “那是因为我家相公真的很好啊。” 陆星河抿唇一笑,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声音低沉温柔,“往后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鹿角再值钱,也没性命重要。” 今日幸好他在,他要是不在,这丫头怕是会受伤不轻。 楚月点头,“我知道了。” …… 给陆星河处理好伤势,固定好肋骨,楚月便去了厨房。 “娘,大贵哥,我想跟你们商量点事儿。” 见楚月神色严肃,云翠荷心底一慌,“怎的了?是星河有什么事吗?” 楚月忙摇头。 “娘,您别着急,相公是受伤了,但不会危及性命,只是得养上一段时日。” 云翠荷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陆大贵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望了望云翠荷,又望了望楚月,“啥事还用商量,知会我一声就成了。” 楚月上前说道,“最近几日可否请大贵哥在我家里帮帮忙?就赶车,帮着家里做点活计啥的,也不会太多事情,我们拿不动的你给帮帮忙就行了,作为报酬,会包你和铁蛋的伙食,另外再给你结算十文一日的工钱,你看如何?” 第115章 出身不一样 楚月话音刚落下,云翠荷也点头说道,“这倒是行,星河刚受了伤,近些日子怕是干不了体力活,不如大贵就在屋里帮着动一动?总归你现在在家里也闲着,咱两家又知根知底的,你在这里忙活我也放心。” 单是能包伙食这一项,陆大贵就足够心动了,听得两人都这样说,当即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只要有饭吃,多少日都行。” 楚月和云翠荷能摒弃前嫌雇他在家里忙活,陆大贵心里就很感动,就他这种有前科的人,哪怕不是荒年,也是不会有人家愿意雇佣他的。 “行,那咱就从今日开始,接下来几日,劳烦大贵哥了。”楚月说完,盛了碗粥便去了房里。 陆星河从她手中接过碗。 “你也去吃吧,等会还得去罗家沟,别耽误了。” 楚月点头,“好,等会去罗家沟给沈夫人施针了,我再去镇上给你抓药。” “我这伤,不是太严重,就不必要去抓药了,如今镇上不太平,更何况,你抓的是伤药,别到时候被官府的人盯上了。” “上次师兄不是还给你拆分药方抓药吗?这次也可以这么做。”楚月望着他,“你这伤,得吃点药我才放心,好的也会快一些。” 陆星河若有所思,“就怕官府那边有别的对策……” 还没等他说完,楚月便已经上前捏住了他的袖子,“相公,你要相信我,我心里有数的。” 陆星河拗不过楚月,只能无奈的点头同意。 “那你千万小心。” 楚月才从房里出来,见陆铁生正站在院外。 “爷来了。”她忙上前去开门。 陆铁生进了院子,“我听说你们老屋那边的灶房倒了一边,星河没事吧?” 厨房里的云翠荷听见动静,也忙出了屋,“爹上来了,月月方才给星河看过了,说大问题没有,养上几日便也就好了。” 陆铁生眉头紧皱,“如今没下雨没刮风的,屋子怎的突然倒了?” 云翠荷望向屋檐下那头鹿,“还不是这畜生,偷吃菜不说,还将老屋的墙撞了个大洞出来。” 陆铁生顺着云翠荷的目光往屋檐下望去,面露惊讶,“恁大一头鹿哩。” 就在这时,陆星河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鹿在老屋的院子里偷菜吃,许是察觉到我们过去了,就躲屋里了,爷不用担心,我们都没事。” 陆铁生见着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瞧你那脸色,怕是也伤的不轻,好生在屋里养着,待伤好了再出来晃悠。” “哎,好。” 陆星河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楚月见状,忙上前扶住了他。 将陆星河扶到床上,又给他拿了本要看的书,便收起桌上的碗去厨房吃饭了。 这会陆铁生已经回家去了,云翠荷正在陆星河房里嘘寒问暖。 楚月往厨房外望了眼。 “大贵哥,你帮我将那鹿脑袋上剩余的角给弄下来,等会罗家沟那边的事情忙活完,我们再往镇上去一趟。” “好嘞。”陆大贵应了一声,便往鹿的方向去了。 云翠荷从陆星河屋里出来之后,径直去了厨房,“月月,那鹿要带去卖吗?” 楚月摇头,“如今行情不好,鹿肉价高的话不好卖,价低了卖了不划算,总归还有一两个月就过年了,与其费那个心思,倒不如留着自家吃,娘觉着哩?” “星河也说如今不好卖,既然你们都这样想,那咱就自个儿留着,回头我将你四叔喊来将这鹿给处理了,顺便给你爷奶四叔一家分个三五斤去,再给你们外婆家分个三五斤的,咱提前将年礼给送去清酒村,其余的咱就留着自个儿慢慢吃。” 楚月点头,“好,听娘的,不过老屋那边,上午怕是得让人看着些,别让人再钻空子去地里偷菜了。” 云翠荷忙说道,“我让星平星安去那里守着,等你们回来了,就让大贵去将那院子修一修吧。” “成,娘这主意挺好的。” 吃了饭,陆大贵便套上骡车,将鹿角放到了骡车上,载着楚月先去了一趟罗家沟。 沈知雪远远的望着驾车的人,面带疑惑。 “今日驾车的,似乎换了一个人。” 丫鬟荷香忙点头,“小姐看的没错,今日驾车的确实不是陆公子。” 没一会,陆大贵已经驾着骡车在院子前停了下来。 沈知雪忙笑着上前将楚月给扶了下来。 “妹妹今日让我好等。”转而又望向从骡车上下来的陆大贵,“这位是?” 楚月并不想透露太多关于自家的事情,便只简单说道,“这是与我相公同族的大哥,今日我家相公不便,便由他送我来这里了。” 她说着,上前挽住沈知雪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去。 “伯母今日情况如何了?” 沈知雪展颜一笑,“有你这位神医在,自然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楚月笑了笑,“那就好,看来接下来这几日针灸完毕,伯母只需慢慢调养就行了。” 沈知雪的面上带着不舍。 “这几日之后,再想见你一面,岂不是就难了?”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你想见我还不简单?” 沈知雪微微低垂着脑袋,“我与你不一样,我爹是举人出身,最是注重规矩礼仪,在他看来,未出阁的女子在外边抛头露面有失体统,往常想出个门都是千难万难的,所以我还挺羡慕妹妹,不仅医术了得,家里人也没有迂腐陈旧的观念。” 楚月一脸豁达的笑了笑,“姐姐到底是出自大户人家,规矩自然比别处多一些,我们是农户出身,要是在乎那些个礼数的话,怕是饭都吃不上了。” 沈知雪点头,“也是,咱也算各有各的难处,我在沈家,至少是不愁吃穿的。” “那就是了,寻常农户人家,最大的愿望便是图个温饱,姐姐一出生就已经胜过许多人了。今年荒年,不少人连饭都吃不上呢。” 楚月说完,快步进了沈夫人的屋子。 因着进了屋,沈知雪便也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不愧是带有汤泉的院子,这里比起别处,暖和许多哩。” 沈夫人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当年,就是因为这里有汤泉,我才买下的。” 虽然说话的时候舌头还有些没捋直,但比起之前只能一个字两个字的崩确实要好上太多了。 “伯母这话说的越来越利索了呢。” 不止如此,精神状态比起之前,也要好上太多了。 第116章 坐堂大夫换人了 沈夫人满脸慈爱的笑望着沈知雪的方向,“亏了雪儿陪我唠叨,才能有这般成效。” 楚月笑道,“沈姐姐孝顺,是伯母的福气。” 她说完,便开始给沈夫人把脉针灸,一番功夫下来,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 因着要去镇上,她并没有在这里多耽误,与沈知雪告辞便坐上骡车让陆大贵载着往镇上去了。 沈知雪望着骡车的背影,眼底带着羡慕。 荷香望了望自家小姐,又望向远去的骡车,言语中也满是羡艳,“自个儿没空,便托人载她来,陆公子对楚姑娘还真是贴心。” 沈知雪嗯了一声,“这等男子,天底下怕是难找出第二个,不过她也有与之匹配的本事。” 说完,转身往屋里走去。 荷香追在沈知雪身后,“不过小姐,奴婢始终觉得,以您的身份,将她当个普通的友人就行了,深交委实是衬不上您的身份,有那心思,咱不如多往县城跑一跑,和那边的公子小姐们走动走动增进感情,往后也能有个帮衬。” 沈知雪淡笑着往前走,“怕是你想多了,你何时见那楚姑娘和我交过心?她虽姐姐前姐姐后的喊着,却是礼貌有余亲密不足,人家心里明白着呢,何须你多言?往后莫要再说这个话了。” 荷香忙点头,“是,奴婢省得了。” “不过我倒是挺希望交她这个朋友的,不说那一身医术了得,单是她这个人,我就觉得挺有意思,不似那些个公子小姐的,一个个虚伪的很。” 荷香眉头微蹙,“可是,小姐也得为往后着想啊。” “往后……”沈知雪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后摇头说道,“经此一事,我倒是觉得,能潇洒自在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处庄子住了段时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心境都开阔了,往常在乎的计较的,如今都看淡了。 …… 陆大贵驾着骡车将楚月带到了南坪镇。 往常一派和平的南坪镇,如今通往镇子口两边的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有些是饿倒的,还有些是病倒的。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个好现象。 因为一旦尸横遍野,指不定会爆发瘟疫,到时候老百姓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陆大贵赶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楚月见状,撩开骡车的帘子说道,“大贵哥,要不我就在这里下吧?你在镇子外头等我,我很快就来了。” 却见陆大贵想也不想便摇头说道,“那不成,如今镇子上这般乱,回头你丢了,我上哪儿找人去?星河可是嘱咐过我,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的。” 楚月一愣,“他何时与你说的这话?” 陆大贵也没有藏着掖着,“你在厨房吃早饭的时候与我说的,只是没让你听见。” 楚月没办法,只能让陆大贵赶着骡车和自己一起进了镇子,如今的镇子口有官兵把守,想要进去,每人得交三文钱的过路钱,骡车更是得交五文钱的过路钱。 单是她和陆大贵还有这辆骡车,楚月就交了十一文钱的费用,心底不由有些抱怨。 如今正值灾荒年,官府不作为也就算了,还想方设法的剥削百姓的血汗钱,这样下去迟早得出更大的乱子。 待进了南坪镇,陆大贵望着四处巡逻的官兵,压低声音说道,“星河媳妇,等会咱将那鹿角卖了就早些回去吧,我瞅着这镇上不太平哩。” 楚月忙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大贵哥直接载我去陈记药铺吧。” “哎,好。” 陆大贵之前时不时在镇子上跟人鬼混,对这里的路线也是清楚明白的很。 没一会,他便驾着骡车来到陈记药铺前。 “大贵,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是发财了还是怎的,竟还赶上骡车了。” 楚月还没下骡车,便听得有人与陆大贵打招呼。 陆大贵摆手说道,“我家里饭都吃不起了,哪里可能发财?这是我东家的骡车,可不是我家的。” “哟,竟还有人家敢要你做工哩?”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从前是做了不少混账事,但我东家这不是心善吗,就让我试试。” 转而见楚月从骡车上下来,那人又问道,“你说的东家,就是这个长的好看的小姑娘哩?” 陆大贵见状,忙将楚月挡在身后。 “她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是我族弟的媳妇儿,成了亲的。” 与他说话的人轻笑一声。 “放心吧,我虽然在镇上混,却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不过念在咱两相交一场的份儿上,我给你们提个醒,不要在镇上待久了,据说这里来了位大人物,见着好看的小姑娘便会抓去暖床哩,万一你的小东家被抓走了,你回去就不好交差了。” 说完,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便转身离开了。 陆大贵听了那人的话,忙望向楚月。 “星河媳妇……” 话还未说完,便见楚月从骡车上将装着鹿角的背篓给拿了下来。 “大贵哥等我一会,我将这鹿角卖了咱就回去。” 她说完,便背着背篓进了陈记药铺。 门口倒是不见了把守的官兵,但往常在这里坐诊的朱大夫却不见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生面孔。 楚月将面上的疑惑压在心底,“陈掌柜?” 正在柜台后打算盘的陈掌柜抬起头,见是楚月来,忙迎了出来,“楚姑娘,许久不见,可是又来卖药材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给楚月使眼色。 楚月看的真切,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呢,陈掌柜近来可好?” 陈掌柜忙说道,“一切都好,怎的你相公今儿没来?” “他有事耽搁了,就让族里的大哥领我来了。” 陈掌柜哈哈一笑,“今儿要卖的是什么药材?” 楚月放下背篓,将背篓里用旧布包裹着的鹿角拿了出来,“最近山里没得寻常药材采,我便带了一对刚得的鹿角给陈掌柜掌掌眼。” 陈掌柜眼神一亮。 “哟,你们还猎着鹿了?” “倒也不是猎的,这鹿闯进我家里偷吃,被抓着了。” 陈记药铺换了坐堂大夫,也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她手中的药方子怕是会被他看出名堂来,还得想个法子才行。 第117章 搜骡车 正寻思着呢,便见坐诊的大夫起身绕过看诊台,往楚月的方向走来。 “姑娘,这鹿角可否让老夫瞧瞧?” 楚月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不知这位大夫贵姓?” 陈掌柜忙给楚月介绍,“这位是张大夫,原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近些日子上头来了个大人,说是让几个药铺的大夫替换着看诊,今日正巧就轮到张大夫来陈记药铺了。” 楚月了然,据她所知,回春堂与陈记药铺一直不太对付,这张大夫怕是得防着点儿。 她从布袋中又拿了一截鹿角往张大夫的方向递去。 “张大夫请过目。” 那张大夫拿过鹿角瞅了瞅,当即望向楚月,“姑娘,这鹿角可否卖与我?” 楚月面上带着为难。 “还请张大夫见谅,今儿来,我是先找的陈掌柜,张大夫要是也想要这鹿角,恐怕得与陈掌柜商量一二才行。” 这是规矩,她原本就先找的陈掌柜,而且陈掌柜也没说不要,张大夫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没错,但毕竟没得交情,她总不能为了迎合他而得罪陈掌柜。 张大夫脸上并未出现不悦的神色,而是将目光望向陈掌柜。 “老陈,我近些日子正好有个病人需要用到鹿角,你看这……” 陈掌柜见楚月是个拎得清的,心底带着一丝欣慰,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这丫头夹在中间难做人。 “张大夫想要,咱可以一人一半,至于价格,是多少就给多少,我也不赚你钱,你看如何?” “成!” 张大夫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陈掌柜见状,望向楚月。 “楚姑娘,你自个儿也懂药医,我便与你实话实说了,这鹿角已经逐渐骨化,与鹿茸的价格肯定是不一样的,而且你这两支鹿角都已经断裂,我的估价是三十两银子。”转而又望向一旁的张大夫,“张大夫以为这价格如何?” 张大夫略微沉思之后,点了点头,“这个价格,倒是合理,回春堂从前回收鹿角大概也是这个价,如果是鹿茸的话,价格至少能在这个基础上翻三番。” 楚月听罢,点头说道,“既然陈掌柜和张大夫都这般说,三十两就三十两吧。” 三十两已经不少了。 陈掌柜见状,忙去柜台后拿银子了,而张大夫因为没有带银子,与陈掌柜和楚月说一声之后,便抱着鹿角往回春堂去了。 楚月见张大夫离开,忙上前将之前在家里列好的药方交给了陈掌柜,压低声音说道,“劳烦陈掌柜按照这个药方各抓三服药。” “行。”陈掌柜往外头望了眼,见没有人盯着,立马给楚月抓好了药,“这药寻常人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张大夫却不一定,这人老精着哩,莫要让他发觉了。” “多谢陈掌柜。” 楚月将药用包鹿角的旧布裹着垫在了背篓下面,为了掩人耳目,她又给云翠荷抓了些补药散落着放在背篓上头。 张大夫回来的时候,便见楚月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将自己应付的十五两银子交给楚月,这才望向她的背篓,“楚姑娘今儿也抓了药呢?” 楚月大方的笑道,“是呢,家里婆婆从前生双胎小叔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如今还没好利索,所以得时不时的给她来抓点药回去,张大夫可要瞧瞧我这药?” 她说着,便要解下自己的背篓。 张大夫见楚月神色自若,便也就信了她的话,毕竟才收了人家的鹿角,这会搜人家的背篓也不大合适。 “瞧瞧就不必了,姑娘这花容月貌的,还是快些回家去吧,最近镇子上长的好看的姑娘家都不敢出门哩。” 这还是今日第二个人说起这话,楚月便也就放在心上了。 毕竟刚才进镇子一路到陈记药铺,路上的乞丐和难民虽然已经被清理,但也确实没见着几个妙龄女子。 与张大夫和陈掌柜告辞之后,楚月钻进骡车便让陆大贵赶忙出镇子,还从鞋底蹭了些灰土往脸上摸。 没一会,一张白皙小巧的脸蛋,便被她捣鼓的跟煤坑里捡来的倒霉孩子一般,身上披着包裹鹿角的旧布,头发也乱糟糟的,发丝间甚至还顶着几根草屑。 这草屑,还是她趴在车厢里寻了好久才找到的。 做好这些,她也没坐车厢里,而是与陆大贵一起并排坐在骡车外,微微低垂着脑袋,看起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陆大贵一边赶骡车,一边往身旁望去,以为自己大白天见了鬼,吓的差点一头栽下骡车。 “你你你……” 望着他乱了分寸的模样,楚月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大贵哥,是我。” 陆大贵见状,这才收敛心神。 “星河媳妇,你怎的给自己捣鼓成这般模样了?” “这不是怕被抓走吗?” 陆大贵一想,也是,与其被抓走不知道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还不如伪装伪装。 “你好歹与我知会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坐在我旁边,还以为见鬼了哩。” 楚月笑道,“看来我的伪装很成功。” 陆大贵点头,“那是,你刚才不说话,我一时半刻的还真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拦在了骡车前,“站住!” 楚月见状,忙将手里的碎银子塞到了陆大贵手中,陆大贵心领神会,跳下骡车便笑嘻嘻的来到领头的那人面前,将手中的碎银子塞到他手里。 “不知官爷有何吩咐?” 那领头的官兵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随后熟练的将手往袖子里一缩,银子便掉到了他的袖袋中。 “你们的骡车上都有什么?” 陆大贵摇头,“我们的骡车里什么都没有啊,就刚抓的几副药,还是给家里身体不好的婶子买的,还是药铺大夫亲自开的药哩。” 领头的那人撩开车帘瞅了瞅,又往楚月的方向望去,因着她身材原本就瘦小,又其貌不扬的,便直接将她略过了。 “你们走吧。” 陆大贵忙点头哈腰,“哎,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他一边说着,一边跳上骡车,驾着骡车快速往南坪镇的出口驶去。 第118章 大哥只听大嫂的 坐在骡车上的楚月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了一口气,直到骡车彻底离开南坪镇,她才重新爬进了车厢。 “星河媳妇,最近这镇上咱还是别来了吧?怪惊险哩。”陆大贵一脸后怕的说道。 楚月是个听劝的人。 “如果没有必要,最近都不来了。” …… 回到家的时候,陆星河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 望见楚月从骡车上跳下,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望见她那蓬头垢面的模样,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 云翠荷自是也望见了,忙上前问道,“月月,你这是怎了?谁欺负你了?” 楚月拉着她的手。 “娘,我没事。” 陆大贵一边将骡车牵着往院子走一边说道,“也亏得星河媳妇机灵,听说镇上最近有些姿色的姑娘家都被抓走了,也不知道抓去了哪里,星河媳妇卖了鹿角一上骡车便将自己给捣鼓成这般模样才逃过一劫。” 云翠荷一惊,“竟还有这事?” “可不是?我当时都吓着了,生怕那些人将星河媳妇也抓走了,回头我就不好与婶子和星河交差了。” 别的不说,楚月在这半坡村,相貌算是顶顶好的了。 这还是没有打扮,要是打扮打扮,怕是也不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差。 陆星河听着这话,心底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慌乱。 他知道镇上的情况会有变化,却没有预料到如今竟还沦落到到处抓女子。 要是这丫头被抓去…… 他不敢想,一想到这里便觉得绝望和恐慌。 察觉到陆星河的目光,楚月满脸担忧的朝他走去,“相公,你怎的在外头站着?不是说了这几日得好生歇着吗?” 说完,便扶着他往屋里走。 陆星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由着她扶着自己走。 正在院子里摘菜的陆星平见状,啧啧两声,大哥有了大嫂之后果然变了,如今只听大嫂的话了。 “大嫂,你是不知道,大哥都站在这里快半个时辰了,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回房,这要不是娘拦着,他怕是都要出门找你去了。”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微微蹙起了眉头。 “在外头站那般久作甚?你本就有伤,外头又寒凉,万一着了凉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陆星河看似淡然,“看你那么久还没回,有些担心。” 这还是陆星河第一次说出担心她的话,楚月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好在她这会脸脏,哪怕真脸红了,也看不真切。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有事么?”她扶着他在床上坐好,说话也越发的温和了,“莫要再到处跑了,我去洗把脸了给你煎药。” 望着小丫头如同老成的大人一般给他作安排,陆星河突然觉得,他的丫头好似长大了。 …… 楚月出了屋,将背篓中的药拿了出来,先将陆星河需要的伤药挑拣出来之后,其余的全被她归置到一处干燥的屉子里保存着了。 多余的这些药,到时候有需要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陆星安这会正在厨房里熬粥,楚文竹领着铁蛋从院子的地里拔了两个萝卜进了屋。 “姐姐你看,咱家萝卜长好大了。” 楚月笑道,“还真是,不比老屋的小哩,小竹去将萝卜洗了吧,等会我来切。” 老屋那边的地已经是种过多次的,而新屋这边的地是才开垦不久的,萝卜能长的这样好,还真是让人惊讶。 灶台后的陆星安抬头望向楚月,“大嫂,镇上那行情也不好,咱这些菜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 “不着急,等过几日再说,实在不行,咱就自个儿吃,冬日里长着呢,那时候可不大好种菜。” 陆星安点头,“总归大嫂别再去镇上冒险了。” 楚月一笑,“不会的,咱一家人如今也不愁吃穿,不贪那点卖菜的钱。” 她将烧开的药小火煨在灶旁,便去切了萝卜,又将今日杀的鹿排骨砍了两根下来,加入八角、红枣、生姜和水跟萝卜一起放在钵里炖着了。 刚将鹿肉炖在锅里,便听得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楚月还未走出厨房,从屋里出来的云翠荷先她一步开了院门。 “守成,你怎的来了?” 陆守成手里提着一个水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嫂子,咱村儿里的水井都快见底了,打上来的都是泥浆水,得镇好一会才能用,这两日打的水哪怕将泥浆镇下去了,吃起来也有一股味儿,我可不可以在你家打一桶水去用?也不消多的,足够我们做吃食的就够了。” 云翠荷忙将他让了进来,“我当是什么事儿,不就打个水,你打就是了,不说别的,我家这水井供咱两家人还是能供应上的。” 陆守成却并没有得寸进尺。 “多谢三嫂,我就这段时间来家里打水,待往后村里的水井有水了,就不会来叨扰三嫂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村里没水,你就上我家来打水便是,那浑水吃了恐怕会坏肚子哩。”云翠荷说着,还去地里扯了两个萝卜一并交到陆守成手中,“这萝卜你拿去一家人吃,爹和娘年纪大了,得亏你们照看着。” “三嫂说的哪里话?照顾自己爹娘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应该做的,三嫂上午才让我拿了五斤鹿肉回去,这会又拿萝卜,叫我怎么好意思?” 云翠荷笑道,“拿着吧,下午还想请你帮个忙呢。” 陆守成忙说道,“要我做什么,三嫂说便是。” “我家老屋那边不是塌了半边么?正巧大贵在家里帮忙,我寻思着想让你搭把手,帮着将那边的院子给修缮修缮。” “修缮院子,屋子可还要修?” “那屋子反正也不住人了,倒也不必修了。” 只是那边的地是自家开的荒地,都是有契书的,自然不能弃了。 陆守成忙说道,“那就简单了,三嫂放心,等会吃了饭我便和陆大贵一起去,不用半日便能给你修的妥妥当当的。” “成,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 “哎。”陆守成一手提着水,一手抱着两个萝卜,“三嫂,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等着用水哩。” “好嘞,慢走啊。” 目送陆守成离开,云翠荷关上了院门。 “娘,咱村里总共两口水井,剩余的这口井不会也干掉吧?”楚月坐在水缸边,一边搓洗刚换下的衣服一边问道。 云翠荷叹了口气,“今年这天干的太久了,再不下雨,怕是真干了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村里那些人会不会也上咱家来讨水用?” 第119章 不要出息要面子 云翠荷叹了口气。 “万一来讨水,那能怎办哩?咱也不能断了人家生路。” 楚月蹙起眉头,“咱这村里人家可不少,家里这水井自己几户人用倒是足够,要是村里人都来挑水,怕是不成。” 云翠荷点头,“那是自然的,就希望这老天快些下雨,莫要再旱了。” 她也不是个大善人,往常有点交情的,来家里打点水去吃无可厚非,她也愿意,但如果是不甚亲厚甚至是有些过节的人,她也是不愿的。 眼下,就祈祷这老天快些降下雨来,这样大家日子才能好过。 “娘,咱什么时候去外婆家?” “过两日等星河好一些再去吧,到时候星平星安和小竹就在家里看家,顺带照顾星河,咱娘俩去仓河镇,你外婆那腿也不晓得如何了,还得你去瞧瞧我才放心。” 楚月点头,“成,沈夫人那边也只几日了,针灸完这两日我便和沈小姐说一声,中间空一日陪娘去仓河镇。” “好。” 婆媳两个正聊着,便听得院外有人喊道,“三弟妹,你在家哩?” 云翠荷和楚月对视一眼,起身便去开了院门。 “二嫂来了?” 赵桂琴是担着水桶来的,单看这架势,也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三弟妹,可否到你们这儿讨点儿水?咱村里的井就要干了,打的都是泥浆水,已经喝不得了。” 毕竟是妯娌,云翠荷也不好拦着,便将她让进了院子,“二嫂去打水吧,喝的水我家还是够的,不过得紧着些用了。” “哎,多谢三弟妹了。”她将绑着绳子的水桶往井里丢去,听到“噗通”的水声时,笑着说道,“还是你们家有先见之明,提前就打了井,如今大家伙连吃个水都困难了,你们家里还有多余的水浇地哩。” “哪是什么先见之明?还不是之前村里人乱嚼舌根,说我们家月月的坏话,张大夫才给我们在院子里看了个好地方,说起来,还得感谢张大夫哩。” 赵桂琴一边将井里的水桶往上拉,一边说道,“我听说星河媳妇医术了得,前些日子还将大嫂家的木头给救回来了,当徒弟的都这般厉害了,张大夫这个当师父的本事自然也不小。” 说起这个,云翠荷叹了口气。 “那日也就是月月去的及时,听说大嫂还请了神婆给木头做法哩,那一碗符水要是真灌下去,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赵桂琴将打的水倒在自家水桶中,“大嫂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墙头草的性子,看似主意大,实则谁有理听谁的,我也没想到她竟就信了别人的鬼话去请神婆,这要是还没分家的话,指不定爹娘第一个就制止了。” 云翠荷点头,“是呢,那日就是娘将月月给拉过去的,第二天桂英拿了方帕子来感谢月月救了她家木头,不过月月也没收她的东西,她在这里坐一会就回去了。” 这话不说出来她憋在心底也难受,别到时候别人都以为大哥大嫂给了自家多大的好处似的。 赵桂琴一愣,“大哥大嫂两个当家的没亲自来?就让桂英拿条帕子来了?” “嗯,他们许是忙吧。”云翠荷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两人还真是不知道事儿,你们两家才几步路?这事儿要是让爹娘知道,指不定得怎么教训他们,敢情他家木头的命就值一条帕子?”赵桂琴说完,还啧啧了两声。 云翠荷摆了摆手,“算了,都是一家人,又是头一次的,便也不计较这个事儿了,往后再要是找月月,咱也得按规矩办事,不说跟对待外边人一般,至少不能让她白忙活不是?” 赵桂琴虽然不想接话茬,这会却也不得不点头,“弟妹说的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免费的道理?” 实则,她在心底将田春燕骂了个遍。 原本家里可以有个实惠的大夫,竟被她就这般生生作的明算账了,一家都是眼皮子浅的货。 将自家的水桶打满水,赵桂琴便挑着水离开了。 楚月洗完衣服之后,锅里炖下的鹿骨已经散发出阵阵香味。 “哇,好香啊。” 陆星平伸手便要去揭锅盖,却被陆星安一巴掌给拍回去了。 “大嫂可是说了,炖肉的时候不能揭盖,你别坏了这锅肉。” 陆星平一脸委屈的抚着自己的手背。 “陆星安你过分了,好好与我说不就成了,居然还动手,你真当我打不过你啊。” 陆星安也是个不嫌事儿小的。 “我还真觉得你打不过。” “你!我不和小人一般见识。”陆星平冷哼一声,转身往堂屋跟云翠荷告状去了,“娘,陆星安对我动手了,你看,他将我手都拍红了。” 云翠荷无奈的摇了摇头,伸长脖子往厨房的方向喊道,“星安,下次动手的时候轻一些,你大哥不是常说兄友弟恭么?” 厨房里马上传来陆星安的声音。 “我知道了,娘。” 陆星平有些不满的跺了跺脚,“娘,他都打我了,你就惯着他!” 云翠荷斜了他一眼,“那不然呢?你们兄弟两打架,我这个做娘的将其中一个揍一顿?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可下不去这个手。再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被欺负了还总想着跟娘告状,出息!” 陆星平满脸骄傲的抱住了云翠荷的胳膊。 “我才不要出息,大哥有出息就行了。” 云翠荷被他这鬼灵精怪的模样逗乐了,忙伸长脖子朝着陆星河的屋里喊道,“星河,你听见没?你弟弟啃不到爹,已经打起你的主意了。” 陆星平见状,忙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嘘!娘,你与大哥说什么,铁蛋儿和小竹还在院子里呢,我不要面子了?” 屋外,楚文竹和楚月对视一眼,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 云翠荷白了陆星平一眼,随后低头自顾自的绣起了手中的帕子,“你出息都不要了,面子留着还有何用啊?不如早早丢了,也好名正言顺的赖着你大哥。” 陆星平撇了撇嘴。 “娘,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云翠荷轻掩着嘴唇笑道,“成了成了,娘与你开玩笑哩,去院里看着小竹与铁蛋吧,莫要让他们靠近井边了。” “遵命!”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 第120章 她自有我来撑腰 云翠荷望着麻溜的跟个猴儿似的陆星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猴儿,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长大。” “娘。” 就在云翠荷准备继续绣帕子的时候,陆星河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她忙将帕子放在针线篮子里,起身去了陆星河的屋,满脸担忧的问道,“怎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陆星河摇了摇头,“娘,我是想和你商量星平和星安的事,他们两个跨过年就九岁了,该学点东西了,不知道娘是怎么想的?” 云翠荷略微思忖之后说道,“星安这孩子性子与你一般沉稳,我想着让他念几年书,好歹懂点道理,往后能找一份儿轻松点的活计,至于科考,得看他自个儿的意愿,星平的话……那猴子怕也不是个念书的料,与其让他在学堂浪费银子,不如学几个字之后,他自个儿爱干嘛干嘛去吧。” 陆星河点头。 “那等外边情况稳定了,将他俩一起送学堂去,星平虽然跳脱,目不识丁也不是个好法子。” “成,这事你比娘懂,听你的安排。”云翠荷满脸关切的望向他,“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陆星河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其实无大碍,是月月过于紧张了。” “她还不是担心你?”云翠荷将陆星河的被子捻了捻,“成了,你好生歇着吧,娘也不打扰你了,厨房饭菜快好了,等会让月月先给你将吃的送来。” 说完,便出门去了。 厨房里的鹿骨炖萝卜已经出锅了,楚月给陆星河送了吃食,自己便也去厨房吃饭了。 吃了饭,陆大贵和陆守成一起去了老屋修院子。 估摸着吃完饭有半个时辰,楚月将熬好的药冷却之后端去了屋里。 “相公,该吃药了。” 陆星河接过楚月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充斥在嘴里的苦味,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楚月见状,忙伸手将手里拿着的酸酸甜甜的果脯塞进他嘴里。 “这是奖励。” 霎时间,苦涩的味道被果脯的酸甜味替代。 望着小丫头明媚的笑容,陆星河的唇角也微微上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相公嘛。” 小丫头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豪,说完,她笑着将陆星河喝完的药碗收了便出门洗碗去了。 陆星河望着小丫头的背影,心脏的位置好似被什么猛烈的撞击了一般,眼底闪过从未出现过的情愫,只是很快,这种情愫便被他深藏在心底。 最近几个月虽然冒了不少个头,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他拿起手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只是眼神虽在书上,心思却久久无法沉浸到书里。 …… 两日后的清晨,楚月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是要和云翠荷去仓河镇的日子。 趁着云翠荷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她从打过霜的地里拔了七八个萝卜和三颗白菜,将萝卜的叶子清理干净之后,和白菜一起放进了背篓,还从厨房拿了一块大概五斤重的鹿肉也放了进去。 “娘,打过霜的萝卜味道甜着哩,咱要不要多带两个?” 云翠荷往背篓的方向望了眼,“足够了,再多咱两个女人家也背不动,况且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礼太重反而是负担。” 楚月点头,“娘说的也是。” 她拍了拍手,起身将地上剥下来的菜叶子抱起来放到了屋檐下的簸箕中,到时候切碎了和桔梗混合在一起给骡子当饲料。 云翠荷望着楚月忙忙碌碌的背影。 “月月,你娘家那边过年还是不去吗?” 楚月回答的干脆,“不去了,娘给外婆家送东西,好歹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都心疼娘,我给娘家送东西,他们只会觉得我东西拿少了,从未在意过我这个人,我又何必去找不自在?” 听到她的话,云翠荷还是有些心疼她的。 “成,不去就不去,往后咱一家人好生过自己的日子,你放心,只要有娘在,星河要是敢欺负你,娘就跟他没完。” 楚月捂嘴笑道,“娘可得说话算话。” 云翠荷哈哈大笑,“那是,娘说的话向来算数。” 坐在桌前看书的陆星河陡然被泼了一瓢脏水,蹙着眉头说道,“娘,您能不能盼我们点好?我何时欺负月月了?” 云翠荷伸长脖子望向屋里,“月月没得娘家人庇护,娘不得给她撑腰么?” 陆星河一边看着身前的书,淡声说道,“娘将心放肚子里吧,她自有我来撑腰。” 听着陆星河的话,楚月微微低下了脑袋,唇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云翠荷笑着往楚月的方向,小丫头那张脸正微微泛红呢,她满脸欣慰的感叹,“星河自从有了月月,那嘴儿就跟开了光似的,之前怎的就没发现你这般会哄女孩儿哩。” 陆星河一愣,“没有哄,我只是将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楚月笑着跑去了厨房。 “星平、星安、小竹、铁蛋吃饭啦。” …… 一家人吃了饭,陆大贵便套上骡车载着楚月和云翠荷往渡口去了。 有骡车,去渡口要快了许多,下午也可以早些回来。 “大贵哥,你先回去吧,屋里还得人看着哩,下午我们大概未时到码头,到时候你稍稍早些来这里等我们就成了。” 陆大贵忙点头,“成,那你们当心着点,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驾着骡车掉了个头,往家里去了。 如今渡船的人少,不需要等船,楚月背上背篓,扶着云翠荷便上了渡口的小船。 不过这次船上摆渡的不再是上次那个老头,而是一个中年人,长的倒是与之前那老大爷有些神似。 云翠荷望向摆渡人,“这位大哥,之前渡船的老伯怎的没来了?” “你说我爹啊,老人家年纪大了,到了冬里就受不得这河上的湿寒,如今年成不好我也找不到事儿做,便替他来了。” 最近坐船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未免耽误两人的行程,那中年人待两人坐稳当之后便直接往仓河镇出发了。 …… 第121章 清酒村的异样 半个时辰后,到达仓河镇。 仓河镇这边的情形比起南坪镇好不到哪里去,镇子外边到处是难民,入口处有官兵把守,进镇子同样要交钱。 云翠荷见着那些官兵,忙将脖子上的深灰色项帕取下套在楚月的头上,将她的脑袋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月月乖,这项帕是娘今儿早上才围的,等会离镇子远一些了,咱再将它取下来。” 望着专心给自己绑头巾的云翠荷,楚月的心底带着一丝暖意,她也不是小孩子,娘居然还这般哄她。 楚月甜甜一笑,“谢谢娘。” “你这孩子,跟娘还见外什么?” 绑好头巾,两人给船夫付了钱便要下船,那船夫还不忘嘱咐道,“最近镇上乱着哩,你们背篓里的东西可得捂着点儿,莫要让人瞧见了。”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我们知道了,多谢这位大哥提醒。” 下了船,云翠荷将背篓往背上一背,“月月,你帮我将背篓上的布掩好。” “娘,这背篓怪沉哩,还是我来背吧。” “无碍,我先背一段,等会背不动了换你来,去你外婆家还有一段路,咱俩轮流来。” “哎,行。”楚月说着,将背篓上搭着的旧布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娘,可以了。” 云翠荷听罢,忙领着楚月绕着偏僻人少的地方快速离开。 两人脚步不停,直走出两里地,路边已经看不见难民了才停下脚歇一歇。 气喘顺了,楚月才将脑袋上的项帕取下来还给云翠荷,又伸手将背篓背在了自个儿背上。 “娘,咱继续走吧。” “哎。” 两人边走边歇脚,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清酒村,这次来清酒村,不似上次那般热闹,一路走过,所有人家大门紧闭,也没瞧见一个人,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 云翠荷心里担忧,忙加快脚步往娘家走去。 “爹,娘,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面前的院门很快就被打开,开门的是大舅云大保,见来人是云翠荷两人,忙将人往屋里拽。 “小妹,星河媳妇,快些进来。” 云翠荷和楚月不明所以,赶忙随着云大保进了屋。 “大哥,怎了?这般着急忙慌的。” 云大保往屋外望了眼,赶忙掩上院门,压低声音说道,“今儿咱村里来了一队官兵哩,挨家挨户的搜查,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你们没撞上吧?” 云翠荷面带惊讶,“没呢,清酒村今儿也有官兵搜查哩?” “你们那儿也被搜查过了?” “是,不过我们那儿被搜查都是好几日前的事情了。”云翠荷说着,将背上的背篓解了下来。 云大保见状,忙上前接住了背篓,拿在手里的那一刻,他面带惊讶,“这样重哩?” 云翠荷一笑,“是重了些,不过我和月月轮流背着的,倒也还好。” “背这么多东西作甚?” “这不是冬里了嘛,担心家里没有吃食,便早些给爹娘送年礼来了。” 云大保眉头微蹙,“你们家里才修了屋子,自个儿也不容易,哪里需要你们送年礼?” 云翠荷长呼出一口气,“好多年不曾给家里送年礼了,正好如今身子养好了些,能到处走动便想多回来看看爹娘,这里头的东西大哥先收进屋里吧,我进去看看娘去了。” 云翠荷说完,领着楚月往屋里去了。 进了堂屋,便见家里其余人都守在这里烤火,如今天凉,饭食还得省着吃,为了节省家里的柴火,就只在堂屋烧了个壁炉取暖。 许氏见是云翠荷,忙站起身来,“哟,竟是翠荷回来了。” 云翠荷笑道,“大嫂,最近家里可都好?” “好着哩。”许氏上前拉着云翠荷的手,“之前你大哥二哥从半坡村回来,说你们屋里修了青砖瓦房,我们一直都不敢相信,今儿个你来了,正好想问问你呢,到底是真是假?” 屋里其余人听罢,也全都望着云翠荷的方向,都想从她嘴里听得一个答案。 云翠荷望着众人的反应,淡淡一笑。 “真是真,不过也不是多大的屋,足够一家人容身罢了。” 她神色如常,并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 许氏听罢,眼底闪过一丝羡艳。 “妹子莫要谦虚了,你大哥二哥可还说了,你们买了足足六万青砖,六万砖修的可是大院哩,青砖瓦房,我们想都不敢想,你们如今居然还建上了,当真是让人羡慕。” 云翠荷一笑,“大嫂就莫要羡慕我了,你家继业也根生如今都有了正经手艺在身上,往后一家人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的。” 许氏叹了口气,“他两兄弟我倒是不担心,如今茂学也十一岁了,今年年成不好,镇上又太乱,已经三月没去学堂了,星河可是九岁就中了童生的,我家这个到如今还没个谱儿。” 云翠荷拍了拍许氏的手,“看孩子自个儿吧,大嫂也没必要太过强求。” 她也不好说太多,毕竟是大哥大嫂的家事,她一个做姑姑的,点到为止就行了。 一旁的老二媳妇一直想和云翠荷说上句话,但因为上次他们来,自己一句话没说好,双方落了点不愉快,一直没好意思插上嘴。 这会望见站在云翠荷身旁的楚月,忙说道,“咦,小妹,你家儿媳妇几个月不见,长高了哩。” 毕竟是一家人,如今人家主动示好,云翠荷也不好摆冷脸。 “二嫂说的是,月月身上这衣裳我当时做的时候,还特意做大了一些,如今穿着竟刚刚好了,明年怕是得重新做了。” 话音落下,便见云正平从里屋走了出来。 “翠荷,去看看你娘吧,她在里头念着哩。” “哎,爹。” 云翠荷与两个大嫂打过招呼,便拉着楚月往屋里去了。 “娘。” 李秋莲见着云翠荷,笑的一脸欣慰,忙拉住她的手,“囡啊,看着你越来越好,娘这心里啊,总算是畅快了。” 云翠荷眼眶泛红,“之前让娘操心了,往后娘就不必担心我了,我会守着几个孩子好生过日子的,也尽量多回来看看娘。” 第122章 表嫂求医 李秋莲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慈爱。 “只要你们过的好,娘每年能见着你一两次,看到你好好的也就知足了,总来倒也不必,来来去去的船钱都不简单哩,倒不如留着好生过日子。” 云翠荷笑着将脸颊的眼泪拭去,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娘的老寒腿近些日子可好些了?” 李秋莲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之前楚月丫头给我看了之后,按照她的法子确实好了一段时间,也能下地走路了,最近天凉的快,镇上的物价又水涨船高的,便没去买那些个东西,只能躺在炕上保暖。” 楚月忙说道,“外婆,最近粮食确实涨的厉害,调料却没怎的涨,花椒和生姜甚至还跌价了。” “真的?” 楚月点头,“是真的,大家伙都留着银子买粮食去了,买调料的就少了,我前些日子买调料的时候还与那老板砍了不少价。” “还真是,我一直以为粮食价格涨了,调料也跟着涨,到时候你大舅二舅再去镇上,让他们带点来。” 云翠荷听到自家娘的腿有了好转,也松了口气。 她将自己身上的包袱解下,拿出了一双厚厚的棉护膝,“娘,这是我特意给你做来护住膝盖的,里头掺了月月配的药,冬里天冷你就日日戴着它莫要摘了。” “哎,好。” 对于李秋莲来说,儿女平安康健又孝顺,便是她最大的福气。 楚月给李秋莲检查一番之后,又给她扎了银针。 李秋莲绑好云翠荷送给她的护膝,扶着云翠荷的手踩着鞋子下了床,满脸笑意的望向楚月,“还真别说,丫头施针之后,我这腿确实要轻松的多了。” 楚月笑道,“就是可惜家里离这里远,待明年天暖和了,外婆或可去半坡村住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日日给外婆针灸,定要比现在还轻松许多。” 老寒腿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哪怕好转了也会复发,不过要是好生治疗与保养,便能与常人无异了。 云翠荷忙搭腔,“月月说的,娘也考虑考虑,明年得空了,我便来接娘去小住。” 李秋莲听罢,哈哈一笑,“成,总归我如今也做不成什么事,待明年天气暖和了我就去住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你们可不许嫌弃我。” 云翠荷埋汰道,“娘说的什么话?我要是嫌弃,就不开这个口了。” 几人说着,便出了里屋。 众人见李秋莲起了床,面上都带着惊讶。 “娘这腿不麻不痛了?” 李秋莲笑着走了两步,“星河媳妇刚给我扎银针了,这会要轻松多了。” 众人听了,纷纷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哟,星河媳妇长本事了,居然还会扎银针了。” 楚月并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只腼腆一笑,并未搭言。 云正平见状,忙望向许氏和江氏两个儿媳妇,“成了,马上到饭点了,赶紧去将饭煮了,烧两个好菜,如今不太平,等会翠荷和月丫头吃了饭还得早些动身回去。” 两人忙点头,“好嘞,爹。” 说完,便出去了。 云翠荷扶着李秋莲在屋里走动,而一旁的云梦香则满脸羡慕的上前拉住了着楚月的手。 “表嫂如今越发的厉害了。” 楚月笑道,“哪里厉害?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表弟妹莫要妄自菲薄,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使得好银针的?你这水准,比起镇上那大夫,怕是也不得差了。”说话的是大舅家的二儿媳苏妙。 楚月朝着苏妙颔首致意,“表嫂。” 两人见过礼后,苏妙又说道,“不知可否请表弟妹去我屋里坐一坐?” 楚月心里知道,这苏氏怕是有求于她了。 如今在外婆家,她也不好拂了苏妙的面子,便与云梦香说了一声,随着苏妙出了堂屋,往她屋里走去。 两人进来的时候,发现云根生这会也在屋里,正坐在桌旁拿着小刀不知道雕刻着什么东西。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忙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一藏。 “媳……媳妇儿,你怎的来屋里了?” 见他心虚,苏妙往他的身后瞅了瞅,“藏的什么?” 云根生抿了抿唇,将藏在身后的东西缓缓拿了出来,“我寻思着你生辰快到了,便想给你刻一根簪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最近一段时间,媳妇儿也不知怎的,都不让自己碰她,原本他刻簪子就是为了讨她欢心的,这要是生气了可咋整? 云根生本就是是木匠,木簪子雕刻的很是精巧,簪身流畅,上头还有桃花和树叶。 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苏妙笑了。 “送簪子就送簪子,这般遮遮掩掩的作甚?”她上前将簪子拿在手中瞧了瞧,“这簪子好看,我喜欢。” 云根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媳妇儿喜欢就好,只是还有一点点地方没处理好,待我刻好了再给你可行?” 苏妙点头,将簪子重新放回了桌上,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的楚月。 “表弟妹,你进来吧。” 楚月进屋之后有些拘谨,毕竟对于她来说,云根生是外男。 “不知表嫂叫我来屋里,所为何事?” 苏妙望向云根生,“相公,你可否先出去一会?我找弟妹有话要说,你在这里不太方便。” 云根生也没问什么事,点了点头,便出门去了。 女人家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待着确实尴尬。 见他走远,苏妙这才掩上房门,拉着楚月在桌边坐了下来,微微低垂着脑袋,面带娇羞。 “不瞒表弟妹,我找你来,主要是想问你个事儿,我和你表哥成亲一年多了,肚子一直没反应,近些日子……那个的时候更是觉得疼痛难忍,就一直没让他碰我,我想着,一直没怀上是不是因为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楚月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方面的问题了。 “除了那个会痛,可还有别的症状?” 苏妙将自己的症状一一说了,楚月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又把了脉,大概也知道了病因。 “表嫂的身体没有太过严重的问题,但也要引起重视,平常时候要注意洁净,尤其是……那个之后。” 楚月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说起这种事情,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她从自己的褡裢里掏出了一支炭笔和一小张空白的宣纸。 “我先与表嫂开个方子,到时候二表哥去镇上,可让他将药带回来。” 第123章 助孕的法子 苏妙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将这个病治好了,我便能怀上身孕了?” 楚月摇头,“这个我不能确定,不过表嫂和表哥都还年轻,病好之后,放轻松心情,兴许会更容易心想事成。” 苏妙听着,面颊泛红。 “那弟妹这里可有什么助孕的法子?” 她十七岁嫁给云根生,跨过这个年就十九了,虽然家里人都没说什么,云根生也并没有因此而嫌弃她,但这个世道,成亲之后的女人没个孩子,在婆家是无法立足的。 如今倒是还年轻,待再过几年,单是无子这一条,就足够让她在这个家抬不起头。 “我再给表嫂开一剂温经汤吧,待身上好利索之后开始喝,连着喝七日,对受孕兴许会有帮助。”楚月将两张药方写好递给苏妙,“月事干净之后,大概九日到十八日是最容易受孕的时候,表嫂可在那个时间段多做些努力。” 苏妙伸手接过楚月递来的药方,连连道谢。 “多谢弟妹,要是喝了这个药真能让我怀上,你就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 对于楚月的医术,她并不怀疑。 奶那般严重的老寒腿她都能治好,自己这点问题想来也是不在话下的。 苏妙将那两张药方珍而重之的收入袖袋中,随后转身去了床边,从枕头下翻出了一个钱袋子,从里头数了三十文钱放到了楚月手中。 “这是诊费,还望弟妹收着。” 镇上药铺里看诊的诊费也是三十文,只不过女人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去药铺找男大夫看诊,如今楚月在这里,倒是正好称了苏妙的意。 楚月忙将她的手推回去,“诊费就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表嫂太客气了。” 苏妙不由分说的将三十文塞回楚月手中。 “弟妹莫要与我客气,往后身子要是再有个不舒服的,我还得找你哩,你不收钱的话,往后我都不敢找你看病了。” 楚月拗不过她,最终只同意收了二十文的诊费。 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的从屋里出来,恰巧被许氏撞见,她望了望楚月,又望向苏妙的肚子,霎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忙上前问道,“星河媳妇,我们家苏妙没事吧?” 楚月一笑,“大舅母放心吧,表嫂没事,我先去堂屋找我娘去了,大舅母和表嫂聊着。” 说完,便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许氏见楚月走远,忙将苏妙拉到一旁,“那楚月怎么说?你这身子,没啥毛病吧?” “弟妹说问题不大,让我放宽心。” 许氏压低声音说道,“我之前怎么与你说的?我就说孩子这事得看缘分,你放轻松些,你还这般年轻,哪里会有什么大问题?往后行房之后,记得将屁股垫高一些。” 苏妙满脸娇羞的低下脑袋,小声说道,“娘,我知道了。” “成了,你二婶还在灶房里忙活,我得帮忙去了,省得回头又在你爷奶面前嚼舌根。”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便转身往厨房去了。 苏妙望着许氏的背影,能遇到这样开明的婆婆,心里还是感恩的。 她表姐当时嫁表姐夫大半年肚子没动静,就被她婆婆给赶出去了,好在表姐回到娘家便诊断出了身孕,表姐夫将她接回去日子才好过一些。 但即便回去了,心里终究还是横了一根刺。 她都来这里一年多了,公婆心里虽然也着急,却也从来没有苛责过她。 楚月与云翠荷在这里吃了饭,云大保便用牛车载着她们往仓河镇去了,同行的还有去镇上给苏妙抓药的云根生。 临走之前,李秋莲还千叮咛万嘱咐两人要小心,见到官兵莫要顶撞,绕着些走。 “大哥,家里的粮食可买够了?” 云大保忙点头,“暂且够的,省着些吃,到明年春里没问题,想来到了那个时候,朝廷的赈灾粮也就下来了,也幸好你们之前来家里提了醒,不然我们如今可没这般轻松。” 云翠荷一笑,“我又不能常回来,爹娘和大哥二哥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近些日子太乱了,小妹这次回去之后,今年就莫要再往家里跑了,你们两个女人家在外头跑,我们都跟着担惊受怕。” 云翠荷忙点头。 “哎,这也就是怕家里没吃食,想着过来瞧瞧,下次来,怕是得明年了。” “明年就明年吧,这个冬里关好门过自个儿的日子就成。” 快到仓河镇的时候,云翠荷同样拿自己的项帕给楚月围的严严实实。 云大保将她俩送上船,眼看着船只行远了,才和云根生一起进了镇子。 …… 回到家的时候还早,最近家里的事情都被陆大贵抢着干了,楚月闲着无事,便去了屋里看书。 陆星平来到云翠荷身旁,“娘,上午的时候,大伯母和长廉堂兄来了。” 云翠荷一挑眉,“他们来作甚?” “还不是来咱家挑水。”陆星平有些不满的鼓起了腮帮子,“挑水就挑水吧,也没说不让他们打水,来来回回挑了四担走了,我也不好与他们说什么。” 云翠荷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现如今大家用水都难,挑点水去吃她也没意见,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来又是几个意思? “我在家会不让他们挑水还是怎的?专挑我不在的时候来。” 就在这时候,门外又想起了一道声音,“翠荷,你在家吗?” 云翠荷哎了一声,上前开了院门。 “是林嫂子啊,快些进来。” 林氏往家里瞅了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上午知道你出去了,便没往这边来,是这样,村里的井干了,我可不可以上你家挑担水去用?” 之前自家总跟她家里借板车,她来讨水,云翠荷自是肯的。 “这个自是没问题,只是最近来我家里打水的人也不少,嫂子怕是得紧着些用。” “哎,那是自然的,村里井水都干了,不少人还在挑着泥水浇地哩,我家里今年也没种什么菜,一担水足够家里人应付一日了。” 第124章 闹事 林氏从院门旁挑过一担水桶便随着云翠荷进了院子。 她将自家两个桶装满水,与云翠荷道了谢便离开了。 村里人见林氏从家里讨的水干干净净,一个个的都打起了主意,能讨到清澈甘甜的井水,谁还愿意去喝那带着泥腥味的浑水? 于是,关系好的差的都挑着桶来了家里,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么多人,哪怕一人挑一担,家里的井怕是也不够他们祸祸的,云翠荷当然不同意,叫上陆大贵一起便将院门给堵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挑水去村里的水井,来我家作甚?我家的水井是自个儿打的,可不是大家伙凑钱打的。” 众人见状,当即就有人站出来说大道理。 “云氏,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就帮衬帮衬呗,咱这里除了大家共用的两口井,就只你家里和孙大柱家里有水井了,孙大柱家那口水井也马上见底了,你总不能还捂着你家的井不让我们喝水吧?这不是看着我们去送死么?” 云翠荷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孙大柱家那口井之所以会干掉,就是因为这些人没有节制的取水。 如今的天这般旱,这些人不仅自个儿吃喝,还效仿自家大面积种菜,从井里挑水去浇地。 菜是长起来了,村里的井水却越来越少。 “别以为我不知道孙大柱家里的水井是怎么干的,原本我们两家的水井就没有村里的水井深,结果你们半个月不到就给人家捣鼓干了,我要是让你们在我家里这般祸祸,岂不是也要步他们家的后尘?到时候怕是我们自家喝水都困难哩。” “铁打的公鸡一毛不拔,说白了你这人就是自私,只顾着自个儿,将我们这一村人不当回事哩,早知道这般,真得让里正将你们赶出半坡村。”一人带头挑事。 不少人忙跟着起哄,“没错,你要是不让我们挑水,就滚出半坡村。” 楚月见状,端了盆潲水就往外泼。 “都离我家远着些,莫要将我家院子给熏臭了,谁规定我们家要给你们供水?我们打井的时候,你们是帮过忙还是出过钱了?当我们家欠你们的?” 站在前头的人见楚月泼来潲水,纷纷往后退,但还是溅了不少在身上。 “楚氏你这个少条失教的贱蹄子,说话就说话,拿污水往人身上泼作甚?有娘生没娘养的,都不知道陆星河是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没教养的小泼妇的,我呸!” 还未等楚月反击,便见一人从说话的那个妇人身后揪住了她的头发。 王雪兰和陆铁生领着大房、二房和四房的人来救场了。 王雪兰揪着那个妇人的头发边骂边打。 “林春桃,你个嘴臭的贱蹄子,你怎的还有脸在我老三媳妇家里撒泼的?我老三媳妇家里没打井的时候,你可是跟着人起哄说星河媳妇是灾星的,如今不要脸讨水上门,竟还骂星河媳妇没教养,真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二嫂赵桂琴原本就因为这林春桃行为不端有过节,这会见自家婆婆揪住了人家头发,举着宽厚的巴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招呼。 婆媳两个合力,打的林春桃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得大哭大喊,“哎哟!快来人啊,杀人啊,老虔婆要杀我了。” 众人见打的激烈,却不敢上前拉架。 毕竟陆铁生正带着一众儿子孙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呢,上前拉架怕是得挨打。 因为闹的过于激烈,有人跑去将里正叫来了。 因为陆姗姗的原因,陆建齐实在是不愿来陆星河家里,但没办法,村里连着几次的矛盾都与他家有关,不得不来。 他到这里的时候,王雪兰和赵桂琴也打累了,便将那林春桃扔在地上的潲水中。 望着林春桃肿的像猪头的脸,以及浑身脏污、衣不蔽体的模样,太阳穴猛烈的抽动了几下。 这林春桃平日里行为是不检点,但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怎的还将人打的这般严重了?” 赵桂琴也不是个怕事儿的,拍着胸脯说道,“里正,今儿这人主要是我打的,我娘都没机会下手,这林春桃先是在我家门口勾引我男人,之前与她吵过她也不知悔改,今儿又到我三弟妹家里带头撒泼骂人,便借着这个机会新仇旧恨一起算了,你要怪就怪我,我绝无怨言。” 蜷缩在地上的林春桃呜呜的哭着。 “里正,你得为我做主啊,她们要打死我。” 陆建齐叹了口气,“你是该!好好的人不做,去勾引人家男人,打死你都是你该。” 林春桃顶着秃了一块的脑袋艰难的从地上爬坐起来,继续哭道,“我有什么办法?我男人死的早,我一个女人也没有赚钱的本事,不靠自个儿赚点钱,还怎么活啊?” 她虽哭的可怜,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村里好几个女人甚至恨透了林春桃,自家男人之前都本本分分的,因为林春桃的勾引,如今也会背着他们偷腥了,甚至还将自个儿的小用钱都给了林春桃。 赵桂琴抬起一脚将她踹翻。 “我呸!自己贱还将这一切推到没有男人身上,你空虚寂寞不会找个男人再嫁吗?非要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弄的人家家里鸡飞狗跳,你这种人就该浸猪笼!” 陆建齐听罢,望向林春桃。 “从前,我念在贵生与我们都是同族的份儿上,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觉得,倒是我的宽容增长了你的气焰,林春桃,等会你回去便收拾收拾离开半坡村吧,我们这里容不下你了。” 林春桃慌了。 “不要啊里正,我一个女人家,离开这里无处可去啊,你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她一边哭着,便要用占满潲水和泥巴的手去抓陆建齐的衣摆,却见陆建齐满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她的手。 “你不仅扰的村里几户人家不得安生,还屡次挑事,我怎能继续容你在这里胡搅?你也莫要在我面前装可怜,至少你还有娘家可以回。” 说完,也不顾林春桃的哭闹,便让三五个族中的妇人驾着她离开了。 第125章 公婆撑腰 处理完林春桃,陆建齐这才望向围在院门口的众人,“你们这些人也是,看到别人来这里闹事,你们也就跟着起哄,怎的?云氏家里的水井是你们凑钱打的?她家里花钱打的井,不给你们用水就是他们的错?” 陆建齐冷哼一声,将双手反派在身后。 “这水井是人家私有,人家愿意让你打水是情分,不给也是本分,怎的就又是骂人又是要将人赶走的?你们是觉得自个儿的权利比我这个里正还大哩?” 众人理亏,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里正,我们这也不是看那林春桃在这里闹,就跟着起哄吗?” 陆建齐抖了抖自己的八字须,“哦,你们不跟着她一起闹事,她一人能将这事儿闹大哩?” 云翠荷在一旁听着,也明白里正这是想大事化小将,将主要责任推到那林春桃身上去。 但无论林春桃是不是挑事的人,面前这些人也并不无辜。 “里正,今儿这事我不管你如何处理,这些闹事的人想喝到我家的水,门儿都没有。” 众人一听,心里急了。 “云氏,你怎的这般小气哩?我们还等着水活命哩,你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我呸!”王雪兰指着说话的那人骂道,“姓孙的,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记得你们刚才是怎么闹的了?谁规定我家老三媳妇就得以德报怨了?” “乡里乡亲的,怎就是以德报怨了?” 二嫂赵桂琴望向说话的那人,语气中带着嘲讽,“你这会也知道乡里乡亲了?方才闹事要将人赶出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哩?真真儿是老太太靠墙喝稀粥,背壁无齿又下流。” 那人被怼的一时间回不上话。 陆铁生见状,也站出来说道,“我老陆一家,在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儿孙们,从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从前我家三儿在的时候,总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就想问问,今日换成是你们自家被人这般堵着闹事,不知你们是何想法?可是也会以德报怨?” 他在村里算是辈分最高的长辈了,说的话,也还是有些分量的,面前这些人听了,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别说我老三媳妇不同意,哪怕她同意你们用水,老头子我也是不让的,今儿我也将话撂这儿了,你们要是想打我老三媳妇家的水,除非从我老头子的身上踩过去,她是没了男人,可她还有爹娘兄弟,不是你们能随便欺负的。” 云翠荷听着这话,神色动容。 当时爹娘让她嫁到陆家,就是看中了公婆的人品,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些年当家的不在她着实吃了些苦头,但关键时候,这对父母还是挺管事儿的,也从没明里暗里的算计过她。 陆建齐见陆铁生都说话了,忙站出来打圆场。 “铁生叔,话可不消这样说,您可是这村里辈分顶顶高的长辈,您说的话,谁敢忤逆?不打水就不打水,您也莫要气恼,我这就将他们遣回去。”说完,转身望向围在院门口的众人,“还杵着作甚?麻溜儿的各回各家去,如今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哩?实在嫌村里的水浑,你们可以去仓河打水不是?” 众人面露为难,“里正您就别说笑了,咱这里到仓河,得走半个时辰哩。” “半个时辰咋的?难不成就因为远了点你们就不喝水了?天无绝人之路,勤快点,至少今年是干不死的。” 说着,与陆铁生打了声招呼,便和众人一起离开了。 云翠荷松了口气,望向陆铁生和王雪兰,“今儿多亏了爹娘领着几个哥嫂来给我们撑腰,看里正那架势,怕是一开始也是想让我们给村里供水的。” 王雪兰朝着陆建齐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口。 “可不是?他精着哩,那么多人闹事,就罚了林春桃一人,刚才我们可是看的真切,林春桃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主要闹事的可不止她,那陆建齐就知道和稀泥。” “法不责众,处在他的立场,当然希望能息事宁人,将闹的最厉害的处理了,其余人便也能略过了。”陆星河的声音适时响起。 楚月听见声音,抬头望去,发现陆星河正站在她的身后。 她忙伸手搀扶住了他,“相公,你怎么出来了?” 陆星河望着她,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 陆铁生在一旁叹了口气。 “人嘛,都是为了自个儿,这也幸好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否则家里这井高低得给村里做点贡献,单凭咱一家人是拦不住的。”随即望向身后的儿孙们,“都回去吧,没事了。” 众人散了之后,云翠荷将陆铁生和王雪兰请进了屋里。 “爹娘今儿晚上就在屋里吃饭,待吃了饭回去。” …… 转眼便到了冬月中旬,沈夫人那边的针灸在前两日已经结束,山里寒凉,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炕。 为了省柴火,白日里一家人都窝在堂屋,燃了个炭盆就足够一家人取暖了,今日外头已然刮起了寒风,见陆星河从外边回来,楚月忙迎出去接过他手里的一捆炭拿去厨房码放好了。 “相公,你的伤不碍事吧?” “都十多日了,早就没事了。”陆星河说着,便解下钱袋子将里头的碎银子一股脑倒出来交到楚月手中,“这是熔了的十两官银。” 楚月将碎银子接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压低声音问道,“没人发现吧?” 陆星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说完,便转身往堂屋去了。 楚月笑了笑,将碎银子装进自己的钱袋子,正想往堂屋走,便听得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月月,你在家吗?” 是陆玉芳的声音。 楚月忙上前开了院门,“玉芳,你怎的来了,快随我去屋里,外头冷着哩。” 她将院门重新拴上,拉着陆玉芳去了堂屋。 陆玉芳搓了搓手,将手放在炭盆上烤着,眼神则望向一旁的陆星河,“星河哥哥,这天是不是要下雪了?” 第126章 许恒上门采买 陆星河嗯了一声,“看这情形,大概就在这两日。” 听到要下雪,楚月倒是犯愁了,“咱屋前的萝卜白菜都熟了一阵了,屋边开荒的那十垄地也差不多成熟了,近些日子不敢往镇上去,咱家里一时半刻的也吃不完,下雪不知道会不会被冻坏。” 陆星河想了想,站起身来。 “我去一趟陆大贵家里,让他明儿陪我去一趟县里。” 之前雇了陆大贵十日,在给沈夫人针灸完便让他回去了,不过家里要是有个什么重活的,楚月还是会找他来帮忙,作为报酬,会包他和铁蛋一餐饭食。 “哎。”楚月忙起身拉住陆星河,“相公,你身上的伤虽然不痛了,还得好生养段时间哩。” 陆星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到时候体力活让陆大贵做就成了,我只看着。” 他说完,便出了堂屋,往院门口走去,只是刚开院门,便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许恒正踩着马镫走了下来。 见着陆星河,他面带惊喜。 “哎,陆兄,真巧啊,你可是听着我的马车声儿了?” 友人登门,陆星河心底自是欢喜的。 “你怎的来我家了?” 许恒直接说明来意,“我上次见你们家里种了不少菜,便想来问问可有多余的卖?原本今年行情不好,卖菜的农户就少,如今进镇子要交钱,去的人就更少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过像样的菜蔬了。” 陆星河勾起唇角,这许恒来的还真是时候。 “有,许兄先与我去屋里吧。” 他说完,将许恒和车夫领进了堂屋。 众人见着许恒,纷纷起身与他打招呼。 云翠荷忙端了把椅子来,“许公子快来坐,家里为了省柴火,只在堂屋燃了一个炭盆,还望许公子莫要介意。” 许恒摆手说道,“伯母切莫如此说,随意就好,我这人也不讲究那些。” 云翠荷笑着望向楚月,“月月,快去泡茶来。” “哎,好。” 楚月应了一声,便往厨房去了。 安排了楚月泡茶,她又望向陆星河,“星河,要不你去将你屋里的炕烧热了,让许公子与你去屋里叙一叙吧?” 许恒忙说道,“不用了伯母,不必这么麻烦。” 陆星河望向云翠荷,“娘,许兄是来咱家买菜的。” 云翠荷一愣,随即笑道,“巧了不是?” 许恒摸不着头脑,“怎的巧了?” 陆玉芳也捂嘴一笑,“刚才星河哥哥和嫂子正在商量明日要去卖菜哩,正巧这个时候许大哥就来买菜了,可不就是巧了嘛,迟来一日都没得菜买了。” 许恒温润一笑,“那还真是赶巧了。” 就在这时,楚月端着茶进了堂屋,刚才几人的说话,她自是也听见了。 “我们家只有萝卜白菜,不知许公子需要多少?” “也不消多,毕竟你们自个儿还要菜吃,多余的匀我一些就足够了,价钱的话,我听说之前有人在镇上卖菜,白菜卖五十文,萝卜卖十五文,你们可以适当在这个价钱上提一提。” 楚月笑道,“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买东西的人要卖家提价的。” 许恒满脸憨厚的挠了挠头。 “我也不能欺瞒你们不懂行情不是?” 一旁的陆玉芳则惊的瞪大了双眼。 镇上的白菜都卖到五十文了?那不是二十颗白菜就能卖一两银子了? 自家还有四垄地的菜哩,是不是可以让爹拉去镇上卖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淡定的从自个儿的位子上站起身来。 “许大哥,三伯母,星河哥哥,月月,你们要买卖东西,我就不在这里待了,我先回去了,等会再上来。” 说完,便如同一阵风一般跑回家去了。 云翠荷望着陆玉芳远去的背影,笑望向许恒,“玉芳这孩子做事情有些风风火火,实则没有多余的心思,许公子莫要介意。” 许恒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许公子再坐一会,我去地里给你弄些菜来。”云翠荷说完,拿起屋檐下的镰刀,便往菜地去了。 楚月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新泡的五坛泡萝卜,忙望向许恒。 “泡萝卜许公子可需要?新鲜的萝卜白菜存放不了多久,泡萝卜却没有这个顾虑。” 许恒疑惑,“泡萝卜?” “我去拿来给许公子尝一尝吧,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她再次转身去了厨房。 许恒尝了泡萝卜,直呼好吃,便从楚月这里匀了三坛。 三坛泡萝卜,白菜和萝卜码放了半个车厢,将屋前的菜地掏空了一半。 最终,许恒结算三两银子之后离开了。 许恒走后,云翠荷望着手里的银子,有些没回过神来。 “现如今卖菜这般好挣钱了?” 楚月笑了笑,“许公子是相公的朋友,咱也不好喊太高的价,这要是去县城,怕是能卖的更多。” 没一会,陆玉芳再次来了家里。 “星河哥哥,你们下次去卖菜可否叫上我爹?我爹说我家里的菜可以卖掉两垄,其余两垄留着吃。” 陆星河点头,“我们明日会带点菜去县里,回头你让你爹也带一些,不要太多。” 说完,便出门找陆大贵去了。 楚月拉着陆玉芳来到炭盆旁边烤着火,“这卖菜的事儿,可不要到处说,就咱两家知道就成。” 陆玉芳忙点头,“我当然知道,爷奶也说让我别说出去哩。” 楚月一笑,“你上来找我可是有啥事?” “我后日及笄,爷奶便让我上来与你们说一声,后日让你们一家人去老宅聚一聚,今年年成不好,这次聚了之后,过年就不聚了。” 云翠荷放好钱,从屋里走了出来。 “成,我们知道了,后日肯定会去的,转眼玉芳都是大姑娘了呢,你爹娘可有给你相看好人家?” 陆玉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 “倒是看了几家,要不就是人品不端,要不就是屋里头有厉害的长辈,全被奶给否了。” 云翠荷笑道,“你奶这是全心为你哩。” “我知道,我也感念奶的爱护,只是我这相看恰好碰上荒年,今年要是没说成,往后怕是越加难了。”陆玉芳说着,叹了口气。 听到这里,楚月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我知道一个人,人品各方面都还不错,家里长辈待人也和蔼,玉芳或许可以考虑一二。” 第127章 他俩挺配的 “是谁?” 云翠荷和陆玉芳同时问道。 楚月笑望着两人,“牛头村的吴勇啊,之前随着柳师傅在咱新屋做木工的那个,他家就在我娘家隔壁,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最是了解他们一家人了,而且吴勇今年十六,比你大一岁多点,倒是正正好。” 吴勇这人憨厚老实,陆玉芳善良大方,如果两人能走到一起,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合。 最关键的是,吴勇的爹娘都不是厉害的人,往后也不怕陆玉芳被婆家欺负。 陆玉芳是见过吴勇的,长的干净高大,人也谦虚有礼,只是之前都没往这方面联想过。 这会回忆起来,倒是觉得还不错。 云翠荷望见她这神色,也一拍大腿。 “你还真别说,那吴勇性子温厚,人也柔和,倒是个好孩子。”她站起身来,“你们先聊着,我下山走一趟,找你们爷奶提一提,看他们怎么说。” 虽说那吴勇之前对楚月有意,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想来也放下了,再者,那孩子本性温和,将来无论娶的是谁,应该都会好好待人家姑娘。 她围好项帕便往山下去了。 陆玉芳见云翠荷走远,面上带着娇羞。 “三伯母可真着急,比我还积极。” 楚月笑道,“可不是?你是老陆家唯一的女娃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哩。” 陆玉芳埋汰道,“月月,你就别打趣我了。” 楚月眉头一挑,“那可不行,现在不打趣,过几年你成了亲,我就没处打趣了。” 陆玉芳听了,笑着伸手去挠她的咯吱窝,“你虽是我嫂子,比我还小了九个月哩,怎的这般没大没小的。” 楚月也伸手挠向她。 “我既是你嫂子,按辈分就比你大,你要是有本事,辈分高过我去啊。” 两人笑闹了一阵,便停了手。 楚月起身去厨房泡了杯青梅茶,又用小碟子装了几颗果脯来到堂屋,几人边吃边聊。 一旁默不作声的小竹眨巴眨巴眼,在小丫头心里,吴勇哥哥是个好人,从前帮了她和姐姐不少忙,玉芳姐姐人也很好。 他们俩在一起的话,应该会很好吧。 “玉芳姐,吴勇大哥是木匠,将来你要是真和他成了亲,我可以跟着他一起学木匠吗?”陆星平望着陆玉芳问道。 陆玉芳听着这话,满脸通红。 “你这臭小子说甚哩?我和他的事儿八字都没一撇,你这般大嘴巴,万一我和他的事情没成,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了?” 陆星平嘿嘿一笑,虚心认错,“是我说错话了。” 楚月瞥了他一眼,“学木匠你暂且就别想了,你大哥说了,明年你和星安是要一起去学堂念书的。” 陆星平听了,立马蔫吧了似的。 “可我根本就不是念书的料啊。” “你还没明白你大哥的良苦用心哩?哪怕你往后要去做别的,总不能目不识丁吧?” 陆星安在一旁云淡风轻的说道,“他愿意堕落就让他堕落呗,到时候大哥要真的考取功名在身,人还会笑话他有个目不识丁的弟弟哩。” 陆星平翻了个白眼。 “论说风凉话,还得是你陆星安。” “我实话实说罢了,你好好想一想,用脑子想。”陆星安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陆星平沉默了片刻,冷哼一声,便转身往屋里去了。 楚月伸长脖子一看,人正坐在桌前用手指一笔一划的在桌上比划着呢。 她笑了笑,“星安这话虽不好听,但管用。” 陆星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打击打击,他得飘天上去了。” 楚文竹望向陆星安,“三哥,你能教我识字吗?” “小竹这么小便想要认字了?” 楚文竹耸了耸自己的小鼻子,“我已经不小了,过了年就六岁了,可以认字了。” 陆星安摸了摸她的脑袋,拉着她站起身来,“走,三哥带你认字去。” 楚月望着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唇角抿起了笑意。 “小竹好似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些,也没之前那般瘦小了。”陆玉芳记得,她第一次看见小竹的时候,瘦瘦小小的跟个猴儿似的,看着怪可怜。 楚月嗯了一声,“我们两个最大的幸运,便是脱离了那个家。” 陆玉芳有些心疼的望着她。 “过去了的事,就别想了,你也算是苦尽甘来,我看星河哥哥和三伯母待你都挺好的。” 楚月一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了?我这么明显的庆幸你没看出来?” 陆玉芳一愣,随后详装生气一般说道,“成,是我盐吃萝卜淡操心,我早该想到你这般没心没肺的人是不需要我担心的。” 楚月笑着揽住了她的胳膊,“别啊,我这不是逗你玩了么?” 陆玉芳的唇角露出一丝狡黠,悄悄伸手挠向楚月的腰。 “哈哈哈哈,这次总算被我挠到了。” “好啊,你故意的。” 两人再次笑闹在一起。 …… 陆玉芳又在这里坐了会,便回家去了。 云翠荷和陆星河母子两是同时回来的。 陆星河一回到家,便从厨房里拿来簸箕,想去地上拔萝卜,楚月见状,忙上前制止了他。 “相公,我来,你去屋里歇着。” 云翠荷也从屋檐下拿了把镰刀去了地里,“星河,你去看书吧,家里的事情有我和月月哩,开年你就得去县城备考了,别到时候耽误了你。” 楚月一边拔萝卜,一边往云翠荷的方向望去,“娘,你刚才去老宅,爷奶怎的说?” “老两口都看好呢,你四叔和你四婶也觉得那孩子不错,这会已经找人往那边打听去了,要是吴勇家里有想法的话,应该会找媒人上门来了。” 楚月展颜一笑,“真好。” 云翠荷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月月看着很高兴呢。” 楚月没有藏着掖着,话说的坦白大方,“我从前在娘家,吴勇帮了我不少忙,对我来说,他比我亲大哥还亲,玉芳也是个善良的,他们两人要是能成,我当然开心。” 云翠荷听罢,松了口气。 “我也觉得他俩配,无论是相貌人品还是家事,都挺衬的。” 第128章 发烧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得鸡窝里传来“咯咯哒”的叫声,楚月距离鸡窝近,站起身往鸡窝的方向望了眼,面上带着一丝惊喜。 “娘,咱后来买的鸡好像开始生蛋了!” 云翠荷兴冲冲的进了鸡圈,从窝里掏出来一个蛋壳上带着血迹的小鸡蛋。 “还真是初生蛋哩,往后咱自家吃鸡蛋就不用发愁了。” “剩余的鸡有九只是母鸡,待这些鸡都开始生蛋,咱家还有多余的鸡蛋卖呢,后来孵的小鸡也还有十几只,再长一长,过年的时候也能做炸鸡吃了。” “是呢。” 云翠荷笑着叫来了小竹,让她将鸡蛋放去厨房之后,便又继续低头割白菜了。 剩余的萝卜白菜被婆媳两个一股脑的全拔了起来,陆星平兄弟两蹲在一旁拧萝卜叶子,剥白菜的枯叶,小竹则抱着处理干净的萝卜白菜小心翼翼的装进背篓和箩筐中。 楚月去厨房拿了锄头,将残余在地里的白菜根给挖了出来。 这白菜根可是好东西,不仅能炒能腌,还能入药。 与生姜红糖搭配煮水喝能治感冒,秋季用来煮水洗头还能预防脱发呢。 地里的白菜根,楚月一个没放过,待全部挖出来之后,一部分被她清洗干净泥巴,切成了片状放在竹匾里面晾着,另外一小一部分则被她放在墙角堆着,到时候腌着吃或者炒着吃。 在灶屋里做饭的云翠荷见楚月忙前忙后的,忙说道,“月月,你歇着点儿,别以为现如今年轻没事,将来年纪大了毛病就出来了,仔细将来腰疼。” 楚月听了,笑道,“娘,我知道了。” 她洗了把手,便去拿了碗筷摆上桌,“相公,星平星安,小竹,吃饭了。” …… 第二天,陆大贵一大早就领着铁蛋来家里了。 吃过饭,他便牵了骡子套上骡车,还主动将两个箩筐一个背篓的萝卜白菜搬上了骡车。 楚月有些不放心的望向陆星河。 “相公,你在外头千万得注意着些,莫要用力,仔细扯痛刚长好的骨头了。” 陆星河点头,未免家里记挂,他嘱咐道,“县城比镇上远,我们中午恐怕是回不来了,如果卖的快,我们就天黑之前赶回来,如果卖的太晚,我们就在县城将就一夜再回来,不要担心,有陆大贵和四叔在,我不会有事。” 楚月面带不舍,“我知道了,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陆星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转身上了骡车。 陆大贵驾着骡车下了山,又来到老宅将陆守成也捎上了。 因为不知道行情,陆守成只带了一箩筐萝卜白菜,待摸清了县城的形势,下次多带些去就行了。 …… 天将黑的时候,陆星河还没回来,楚月打开院门远眺,村口外延伸好远一段路都不见骡车的踪迹。 她往自己的手心哈出一口白雾,随后搓了搓,“娘,相公今儿会不会不回来了?” “这会还没回,怕是在县城耽误了吧,在那里休整一夜也好,赶夜路不安全哩,你也别总在外边看着了,外头冷,莫要着凉了,他们要是回来的话,总会到家的。” 倒不是云翠荷不担心,只是到了她这个年纪,比楚月沉得住气而已。 “哎,好。” 楚月有些失望的掩上了房门。 她洗漱完之后,烧了炕便上床睡觉了,往常习惯了抱着陆星河的胳膊入睡,今日没有他在身旁,倒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翻到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炕里头塞的炭火燃尽之后便熄灭了。 陆星河在身旁的时候,他身上热量大,没了碳火,她倒也不觉得冷,今日碳火熄灭没一会,楚月便瑟缩在被窝里发抖,中途被冻的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是陆玉芳及笄的日子。 楚月起了个大早,只是早间起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吃早饭的时候,云翠荷见楚月面色不好,面带关切的问道,“月月,你昨儿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楚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是,突然一个人睡,有点不习惯。” 云翠荷笑了笑,“吃了早饭,你便烧了炕去睡个回笼觉吧,星河他们在县城休息了一夜,今儿应该会早一些回来,玉芳的及笄你四叔想来不会错过,等会他们回来了,我再喊你一起去老宅。” 楚月点头,早晨强迫自己喝了几口粥,便硬撑着烧了炕躺床上睡觉去了。 陆星河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 骡车进了院子,便只见三个小萝卜头和云翠荷,不见楚月的身影。 陆星河跳下骡车,将昨日卖菜的钱交给了她。 “娘,这是昨儿卖菜的钱。” 云翠荷在手里掂了掂,“这样重哩?” “县城卖价高,便在那里滞留了一夜,不过收益可观。”他四处一望,“月月呢?” 往常哪怕只出门一小会,回来的时候那小丫头都会迎出来,今儿倒怪了,自己隔夜才回,却不见她的人影。 云翠荷一指屋子的方向,“早晨起床的时候,我见她脸色不好,便让她去睡个回笼觉,你去叫她起床吧,咱得去老宅了。” 陆星河说完,便往屋里去了。 云翠荷从钱袋子里数出三十文钱交到了陆大贵手中。 “大贵,你跟着星河也辛苦了一日,这钱算是工钱,今儿我们怕是不能包你和铁蛋的饭了,玉芳今儿个及笄,我们一家都得去老宅哩。” 陆大贵望着手里的铜板,咧嘴一笑。 “没事,婶子给了这样多的工钱,我们回去吃也是一样的。” 他说完,将空了的箩筐和背篓放去了厨房之后,卸下骡车,将骡子牵去了猪圈里,又往食槽中放了饲料,便领着铁蛋回家去了。 陆星河轻手轻脚的进了屋,便见楚月背对着他睡在床上,身子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看着好似很冷一般。 他眉头微蹙,走上前,伸手抚上楚月的额头,只觉得手心滚烫不已。 小丫头果然发烧了! 第129章 这样好的相公,怎的就叫她给遇着了? 陆星河的眸子里闪过慌乱,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他走出屋,望向云翠荷,“娘,你领着星平星安和小竹去老宅吧,月月发烧了,我要在家照顾她。” 云翠荷一惊,心底有些自责,“发烧了?早晨见她脸色不好,我还以为她是没睡好哩,要不要去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陆星河摇头。 “不用了,我能处理好,这会也不早了,娘快些去老宅吧,记得帮我和月月与爷奶四叔四婶说一声。” 云翠荷一想,点头说道,“行吧,你好生照顾着她,要是烧退不下来,咱还是得去给她找个大夫来,等会下头忙完了,娘给你们送饭。” 陆星河说了声好,便去地里拔了几根葱,取葱白和生姜片、红糖熬了一碗水端去了屋里。 他虽然不擅长医术,但与楚月相处了这般久,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月月,先起来喝碗姜糖水。” 楚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烟,“相公,你回来了?” 陆星河将她给扶了起来。 “我不过一日不在家,怎的就病成这样了?” 楚月有气无力的说道,“昨儿晚上炭火熄了之后冷,我睡的迷迷糊糊便没起床添炭,早上起床头昏脑涨的。” 本以为睡上一觉能好,结果还发烧了。 喝了一碗姜糖水,楚月便又重新躺下了。 “相公,你去老宅吧,莫要错过玉芳的及笄了,我怕是没法去了,我再睡一会。” 陆星河将手中的碗放下,“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还冷不冷?” 楚月的声音中带着鼻音,“冷。” 陆星河用温水打湿帕子,拧干之后敷在楚月的额头上,随后脱了鞋子和外衣,掀开被子将楚月紧紧的裹进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楚月往身后靠了靠,感受到陆星河宽阔的胸膛只觉得心安,没一会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望着怀里熟睡的小丫头,陆星河伸手抚上了她烧的红扑扑的脸,心底有些自责。 昨日将菜卖完,已经到了傍晚,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冬日里的天黑的快,怕路上出事便也没有急着赶回来,在县城找了个最便宜的住处,三人凑合了一夜,与小丫头朝夕相处了半年,昨日她不在身边,他也不甚习惯。 早知道她会因此生病,昨晚就算赶夜路,也该赶回来了。 午时刚过,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陆星河摸了摸楚月的额头,小丫头的烧已经退下,只是身上却出了一身汗,不仅她自己的里衣汗湿了,自己的衣服也扯了些水汽在上头。 为免着凉,陆星河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将自己扯湿的里衣换掉,随后披上棉袄去院子里开了门。 “娘。” “哎。”云翠荷端着手里的碗进了屋。 “那边刚结束就给你们送饭来了,不过有些微的凉了,娘去厨房给你们热一热。”她边往厨房走边问道,“月月如何了?” “烧已经退了。”陆星河从屋檐下拿了盆,跟着云翠荷进了厨房,“娘,吃饭先不急,先烧一锅水吧,月月出汗了,得擦一擦。” “好。” 云翠荷做事麻溜,水很快就烧好了,陆星河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屋里的炕早已经被陆星河烧好,整个屋里暖烘烘的。 他将盆放在床前,将楚月从炕上扶坐起来,“月月,先擦一擦换身干净衣裳,否则穿着湿衣服又得着凉了。” 退烧之后,楚月觉得脑袋没方才那样沉了。 她望了眼炕上已经给她备好的衣裳,又望了眼陆星河想去解自己的衣服,又不敢伸出的手,只觉得面颊又开始烫了起来,“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陆星河松了口气,忙背过身去。 “屋里暖和,快些将衣服换了吧,我不看你。” 楚月嗯了一声,踩着鞋子下床给自己擦了身子又换上干净衣裳之后才说道,“我好了。” 陆星河回过头,楚月已经将棉袄都穿妥当了。 “饿不饿?” 楚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 知道饿,说明有好转了。 陆星河蹲下身,将他换下的里衣和楚月的衣服放进了盆里,“娘在给咱热饭,我先去将这些衣服洗了,等会给你端饭来吃。” 说着,便端起盆准备出门去。 楚月上前,想将盆夺回手中,却见陆星河的身子侧了侧,“你才好一些,莫要出去撞风了,乖乖在屋里等我。” 说完,便抬起修长的腿几步跨出了房门,去水缸边上搓洗衣服去了。 楚月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偷偷的望着陆星河的方向,在见到他认真搓洗衣服的模样时,只觉得甜蜜又幸福。 这样好的相公,怎的就让她给遇着了? …… 陆星河将楚月的衣服洗好晾晒在院子里,便去厨房端饭回了房间。 中饭有糙米粥,还有鹿肉炖萝卜和小炒的白菜。 早上只吃了两口粥的楚月这会退了烧,只觉得腹中饥饿难忍,端起粥碗便开始扒粥。 陆星河夹了一大块鹿肉放到了她的碗里。 夹起第二块时,却见楚月用手将自己的碗盖住了,“我生病了不能吃太多油荤,总共就两块肉,另外一块相公吃。” 见小丫头神色坚定的模样,陆星河没办法,便只能将鹿肉放到了自己碗里,随后又给她夹了一块萝卜。 “别光顾着吃粥,也吃点菜。” 两人吃了饭,陆星河便将碗端出去了,楚月因为身子好了一些,便起身去了堂屋。 云翠荷见着她,忙放下手中的针线。 “月月怎的出来了?也不多休息休息。” “娘,我这会感觉好多了。”楚月在火盆旁边坐下,“娘也不要总是做针线活,屋里头暗,伤眼睛哩。” 她每次一闲下来就是绣帕子,家里怕是积攒了不少帕子了,只是如今年成不好,还没拿出去卖。 云翠荷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些年都习惯了,坐着就闲不住这双手,娘也没别的本事,便想着多赚几文算几文。” 楚月听罢,从云翠荷手中夺过针线篮子,放去了一旁的案台上。 “娘要听劝,咱如今也不差这一条两条帕子的钱,留着眼睛往后才能享受好日子哩。” 第130章 下雪了 “哎……” 云翠荷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星平一把拉住了手臂。 “娘,我觉得大嫂说的没错,咱家又不缺那两条帕子的钱,回头娘的眼睛熬坏了,难过的还是娘自个儿。” 陆星安也点头,“星平今儿倒是说了一句靠谱的话。” 见陆星安难得夸自己一次,陆星平心底满是得意。 “那是。” 楚文竹也笑着揽住了云翠荷的另一只胳膊,“娘就歇一歇吧,我们都盼着娘好好的呢。” 云翠荷无奈,只得重新坐好。 “你们啊,都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赶明年星平星安都要去念书,家里开销大哩。” 陆星安面色沉静,“之前大哥不是时常给人抄书赚银子嘛,待我将字练好了,便也能靠这个给家里补贴点家用了。” 陆星平眉头一挑,抄书这活他怕是干不了的。 “要不就让星安去念书,我在家里给娘帮忙吧,一来省了钱,二来星安回来还能教我。” 陆星河洗完碗进屋便听得陆星平在那里瞎说八道,当即回道,“想都别想,你给我老老实实念几年书,满十三岁之后你想去做什么,我都随你。” 十三岁之后就是半大的小子了,人也踏实稳重一些,再想做些什么,也基本上不需要太过操心。 陆星平听了陆星河的话,根本不敢忤逆,顿时蔫吧了一般靠在云翠荷的肩膀上,愁眉苦脸的说道,“娘,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云翠荷笑着睨了他一眼,“行了,要你念书,又不是要你的命,别整的跟上刑场似的。” 陆星平小声呢喃着,“我还不是怕家里花销太大,大哥大嫂和娘都辛苦。” 三人听了这话,神色都稍稍怔愣了片刻。 陆星平不知道家里赚了多少钱,这么考虑也是情有可原。 但他能这般想,几人还是很欣慰的,他虽然比陆星安要皮,但心地却是纯善的。 “放心吧,供你和星安上学,咱家还是没问题的。”楚月说着,望向陆星河,“相公,你们昨儿卖菜赚了多少钱?” 陆星河往云翠荷的方向望了眼,“银子我都给娘了,我也没具体数,大概有七八两吧。” 楚月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么多!” 云翠荷听罢,站起身往屋里去了,“今儿上午给了陆大贵三十文便将银子放屋里去了老宅,你们不说我都忘了数一数了。” 她从屋里拿出了一包钱。 有碎银子,也有铜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云翠荷和楚月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开始数钱,碎银子放在一边,数好的铜钱每一千个串成一贯,足足串了三贯,还余了三百多文。 加上四两碎银子,总共是七两又余三百多文。 “哇!咱家有钱了。” 陆星平满脸喜悦的拍着手说道。 楚月笑着望了他一眼,“这下你可以安心去念书了吧?你之前存几个铜板都能娶上媳妇了,这么多铜板供你念个书还是没问题的。” 近些日子对钱有了些概念的陆星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嫂,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之前不是不懂么?” 一家人望着他那满脸窘迫的模样,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 楚月的病来的快,在陆星河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去的也快,到第二日就已经完全没事了。 陆玉芳吃了早饭便来了屋里。 “月月,我听说你昨儿病了?可好些了?” 楚月笑道,“没事,今日已经好了。” 陆玉芳拉着她的手,“昨儿家里客人多,我舅舅舅母们都来了,便也没空上你们这儿来,后来等他们走了,太晚我又怕打扰你休息,便寻思着今日来看你。” “没事的,我就是着凉了,不是啥大毛病,你昨儿是寿星哩,我病的突然,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一声生辰快乐。”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将布包的四个角揭开,里面是一朵精美的珠花,“喏,迟到的及笄礼,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却是我一点心意。” 珠花为粉色,往常农户家里从未见人佩戴过珠花,怕是不便宜呢,陆玉芳虽然见着心里也欢喜,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楚月笑了笑,从帕子上拿过珠花,“咱两这关系,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来给你戴上吧。” 她说完,便将珠花插入陆玉芳的发间。 陆玉芳本就生的清秀,戴上珠花之后衬的她整个人越发的出彩了。 “呀,真好看,比画上的仙子还美哩。”楚月不遗余力的赞赏道。 陆玉芳轻轻摸了摸脑袋上的珠花,生怕碰坏了似的,随后面带娇羞的睨了楚月一眼,“你惯会打趣我。” 楚月笑了笑,拉着陆玉芳在火盆旁坐了下来。 “仙子怕不怕冷?要不随小女子来烤烤火?” 陆玉芳噗嗤笑出声来,“这么贵重的珠花你眼睛都不眨就买了,赶明年你及笄,我岂不是也要大出血一次?” 楚月笑着摇头,“那倒不必,心意到了便好,再说我如今都已经嫁人了,不兴那些个礼。” 那珠花是昨儿让相公在县城买了带来的,一百一十文钱,对于农户人家确实算贵重了,不过及笄礼,总也不好太过寒酸。 陆玉芳没再说什么,只在心底记着楚月的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陆玉芳便起身回家了,刚一出门,便见外头飘起了雪花。 “哇!下雪了!” 听见她的声音,所有人都出了屋。 云翠荷望飘忽的雪花,不住的念叨着,“谢天谢地。” 雪,就是水,看来今年的干旱,要因为这场雪画上句号了。 似是想到什么,云翠荷回屋拿了项帕便要出门,“我去老屋那边瞅瞅菜地去。” 楚月也要跟着去,却被陆星河拉住了手臂。 “你病才好,好生在家里歇着,我叫上陆大贵与娘一起去。” 说完,便去厨房铲了一担草木灰挑着出门去了。 楚月望着陆星河的背影喊道,“相公,你小心啊。” 她转身进了屋,拿了镰刀和篮子去了屋旁的那处园子。 第131章 黄夫人送礼 这里十垄地的萝卜白菜也已经长成熟了,面积比屋前的地也要大了一倍,如果按照前天的卖价,这地上的菜怕是能卖出大几十两的高价。 楚月拔了一篮子萝卜,又割了一个白菜便回了屋,省得雪下大了再去地里割菜。 之前的五坛泡萝卜卖了三坛给许恒,还得再做一些,因为家里只剩两个空坛子,她便只泡了两坛。 泡萝卜刚做好,忙活完的云翠荷和陆星河便回家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陆大贵和铁蛋。 这会雪已经下的有点大了,陆大贵便让铁蛋赶紧去了堂屋。 陆星河从厨房里拿出两顶斗笠,将其中一顶交给了陆大贵,“我们去园子里收点菜,明儿再往镇上跑一趟,这雪不知道要下多久,要是大雪封路,再过一向怕是走不出去了。” “成。” 陆大贵接过陆星河递来的斗笠戴上,便挑着箩筐往屋旁的菜地去了。 两人刚出门,便见山脚下驶上来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陆星河不陌生,正是许恒每次来坐的那一辆。 他让陆大贵去收菜,自己则站在院门口等着马车靠近。 下一刻,便见裹着厚袄子的许恒撩开了马车的车帘,朝着陆星河招手,“陆兄。” “许兄,你怎的又来了?” 许恒嘿嘿一笑,待马车停稳,从上头跳了下来,“上次楚姑娘不是托我带两个白菜和七八个萝卜到黄府么?今儿黄府的刘管家随我一道来了,也想从你们这儿采买点新鲜的菜蔬回去。” 下一刻,刘管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陆星河作揖。 “我家夫人让我代她向陆公子和楚姑娘问好,多谢两位赠送的菜蔬。” 陆星河忙抬起了刘管家的手。 “不必客气,送菜是我家月月的意思,如今年成不好,她也担心黄员外和黄夫人在镇上买不到菜蔬。” 正好这时,听到动静的楚月和云翠荷也都来了院门口。 “刘管家!” 刘管家赶忙朝着楚月行礼,“楚姑娘,别来无恙。” “江姨和皓儿可都还好?许久未见他们了呢。”楚月笑问道。 “都好,夫人还总念叨楚姑娘呢。” 楚月眉眼弯弯,“刘管家也不是不知道最近镇上那情形,我也不敢往那边跑。” “也是,最近还是不去为好,听说上头来了一位大人物,我家老爷都是提心吊胆的哩。”刘管家说着,转身撩开身后的马车帘,“我家夫人说如今粮价高,怕你们粮食储备的不够,便让我带了二百斤白米来。” 他说着,先从座位上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交给了楚月。 “这是我家夫人让我带来的,说是提前给楚姑娘准备的过年礼,还望楚姑娘收下。” 单是看这个盒子,楚月就知道里头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她将盒子往刘管家的方向一推,“之前已经得了黄员外和江姨不少东西了,今儿还让刘管家送了两百斤粮食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收下这重礼。” “我家夫人本还说让我在姑娘家里采买些菜蔬回去哩,楚姑娘要是不收这礼的话,我回去真不好交差。”刘管家不由分说的将锦盒推到楚月怀里,“年礼姑娘权且收着,只是这车里的粮食,怕是得来个人搭把手抬到屋里去。” 楚月忙伸长脖子往菜地的方向喊,“大贵哥,你来一下。” 家里吃饭的人多,师父还没走的时候,之前买的两百斤陈米就已经吃完了,连带着自家的新米也吃了三十来斤,最近吃的都是后来买的那两百斤糙米。 如今家里剩余的粮食,糙米一百六十斤,新米一百七十斤。 省着些吃,熬过明年春天是没问题的,如今黄府又送来了两百斤白米,就更不必担心吃饭的问题了。 总归家里有粮食心不慌。 陆大贵将两百斤粮食扛到地窖中,心底不住的惊叹楚月的好人脉,送了两个白菜和几个萝卜,居然就得来这么大两包米,要知道,如今镇上的粮铺可都已经关门了,有钱都买不到了。 屋外,楚月让云翠荷将刘管家和许恒迎到堂屋烤火之后,先去屋里放好锦盒,随后又去厨房给两人泡了两杯茶。 “刘管家今儿想带多少菜回去?” 刘管家稍稍寻思片刻之后便说道,“咱府里人少,也不消带太多,三十个白菜加一筐萝卜足矣。” 这些菜与家里的熏肉配着,足够熬到明年了,明年一开春,庄子上便能种菜了。 “成,刘管家先和许公子在屋里喝杯热茶,菜很快就可以准备好。” 楚月说着,便顶着风雪出了院子,“相公,刘管家说要一筐萝卜,三十颗白菜,咱先将他要的菜准备好吧。” 正在割白菜的陆星河忙站起身。 “我知道了,你赶紧进屋去,别又着凉了。” 刚将粮食放去地窖里的陆大贵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星河说的是,这里还有我帮忙哩,星河媳妇,你没戴斗笠就先回屋里去吧。” “哎,行。” 楚月将双手挡在头顶,跑回屋檐下将身上的雪花拍去才进屋。 陆大贵和陆星河的速度很快,没一会,萝卜和白菜已经准备妥当。 楚月原本不想收钱,奈何刘管家不乐意,说楚月不收钱,这菜他便不要了,楚月没办法,又从地窖中搬出了两小坛泡好的萝卜。 “刘管家,江姨送了我那样重的礼,我也没什么好回报她的,这两坛萝卜是我前些日子泡的,正好能吃了,刘管家便一同带回去吧,至于菜钱,便与之前给许公子的一个价就成。” 最终,在一番计算下,萝卜白菜总共卖了二两又三百五十文钱。 顶着风雪将刘管家和许恒送出院子,一回到堂屋,楚月便将卖菜的钱交到了云翠荷手中。 “娘,家里卖菜的钱你拿着。” “哎。”云翠荷也没推脱,便接着了,总归到时候也是一家人用。 想到黄夫人送的锦盒,楚月转身又往自己的屋里去了一趟。 将桌上的锦盒打开,里头是一小套头面,总共有五件,一支顶簪,一对长簪,一对耳饰,一个挂着长命锁的链子,首饰上头点缀着浅色的玉石,整个看起来清新淡雅,倒是极适合楚月。 第132章 月月,你打扰到我看书了 虽然觉得好看,楚月却并未佩戴,而是将锦盒重新阖上,放去了存银子的暗格中。 如今住在村里,戴这般贵重的饰物,着实是有些不合适。 而且,财不外露。 不过黄夫人这样大方,待镇上形势好一些了,还得登门去拜访一下。 屋外,陆星河和陆大贵总共拔了两筐萝卜,割了两垄地的白菜码了半个车厢,剩余的一半位置还得留着坐人,便没再继续收菜了。 屋旁十垄地,加上卖给黄府的,今日总共收了六垄。 两人回来的时候,斗笠的帽檐上积了薄薄一层白雪。 陆星河一到屋檐下,楚月便迎了出来,将他脑袋上的斗笠揭下便说道,“相公,到屋里歇一下,你身上的伤还得多注意呢。” 陆星河呼出了一口寒气,“无碍,我主要帮着收菜,体力活都是大贵干的。” 楚月又望向一旁的陆大贵,“大贵哥,今儿辛苦你了。” 陆大贵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这么点事,我还是做得的。” 随着他粗重的呼吸,身前的寒雾不断的形成和消散。 楚月笑着接过陆大贵取下的斗笠,“灶房里饭已经好了,我去将斗笠放好,再给你们打点热水洗手。” 她说着,便去了灶房,从热水的翁子里打了热水端去屋外。 陆大贵望着楚月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起自家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的媳妇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陆星河家里比他家还要穷还要难,楚月也陪他过来了。 自己之前虽然混账,也没苛待过她,孩子他娘怎的就不能再熬一熬呢?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孩子他娘还没走的话,他如今怕还是从前那浑浑噩噩的模样。 走了就走了吧,这么久了,他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总归他往后好好将铁蛋抚养成人便是。 陆大贵和陆星河洗了手便上桌吃饭了。 中午有粥,有楚月炸的一大碗萝卜丸子,还有葱花鸡蛋汤和一碟炒白菜,香喷喷的饭菜让人食欲大开,大人孩子都吃的一脸满足。 “星河,明儿去县城的话,将咱家攒的三十个鸡蛋一并拿去卖了吧,之前买的鸡有五六只开始生蛋了,咱家里暂且也不缺鸡蛋吃。” 陆星河点头,“好。” 吃了饭,云翠荷给陆大贵塞了两个萝卜一个鸡蛋,让他带回去了。 往常帮上半天小半天忙也不好结算工钱,一般都是包吃食,顺带给点吃的让他带回去,陆大贵也乐意,至少能饱肚子,铁蛋这些日子吃的好了些,身体也长的越发壮实了。 楚月望了眼外头越下越大的雪。 “娘,咱家的鸡需要换个地方吗?下雪的天,继续圈在院子里养怕是会冷吧?” 尤其是才孵出来不久,才长到拳头大小的小鸡,别到时候真给冻死了。 “月月倒是提醒我了。”云翠荷忙解下自己的围裙,“我去猪圈里圈一个地儿,咱将鸡鸭关去那里。” 说完,便匆忙去了厨房隔壁的猪圈。 猪圈里只一个猪栏,猪栏里面如今圈着骡子,猪栏外边还有一块不小的地方,将鸡鸭圈在这里正正好,和骡子互不妨碍。 有陆星平和陆星安的帮忙,四个人没一会便将鸡鸭转移了阵地。 楚月去鸡圈里想将鸡生蛋的窝也挪去猪圈,却发现鸡窝旁边的角落里,有三四个比鸡蛋大了些许的青壳蛋。 这不是鸭蛋吗? 她心下一喜,忙将那四个蛋拿在手中,望向猪圈中还在忙活的身影。 “娘,咱家的鸭子也开始生蛋了。” 云翠荷没来,倒是刚进去堂屋烤火的三个孩子跑了出来。 “大嫂,给我们看看鸭蛋吧。”陆星平顶着风雪便往楚月的方向跑。 楚月笑着将手中的四枚鸭蛋交到他手中。 “仔细着些,别摔破了。”转而又望向陆星安和小竹,“你们都回屋里去,外头冷哩,别着凉了。” 说完,转头抱起鸡窝便往猪圈去了。 将鸡窝安置好,楚月往自己冻红的手掌哈了口气。 云翠荷见状,忙说道,“快回屋里烤火去,仔细手指长冻疮了,你这手是拿银针的,可不能有事哩。” “哎,鸡鸭安顿好了,娘也别在外头待久了。” 说完,便将手搭在头顶,冒着风雪跑进了堂屋。 正在火盆边上背对着门口看书的陆星河似是知晓进来的人是楚月,忙往一旁挪了挪,将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 楚月见状,笑着上前坐在了他的身旁。 正要伸出手去烤火,却被陆星河的大掌握在了手中,“冻成这样,不能马上烤火,否则更容易长冻疮。” 楚月一笑,“你怎么知道?” 陆星河满脸淡然的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随即眼神又重新回到书上。 “生活经验。” 短短四个字,让楚月先是怔愣,再是心疼,随后望着被他的温热大掌紧紧包裹的手,心底时不时泛起丝丝甜蜜。 要不是三个小萝卜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和陆星河,她都想在他脸上啜一口了。 “咳咳!”楚月假咳两声,故作淡定的望向一旁三人,“看什么看?没自己的事情做了?” 陆星平和陆星安相视一眼,抿着唇赶忙低下头,继续拿着手里烧黑的柴火棍在地上练字。 楚文竹则将认字的书往上一举,赶忙挡住了自己的脸。 “姐姐,我什么都没看。” 楚月扫了她一眼,立马翻了个白眼,“你书都是倒着拿的,能看见什么?” 气氛出现了瞬间的宁静之后,陆星平“噗嗤”一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陆星安用手挡了挡自己的嘴,只是上扬的唇角却清晰可见。 楚文竹望见众人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书掉了个头,背对着陆星平看书去了。 陆星河轻笑一声,眼神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手里的书。 楚月见三个小不点都不在盯着她了,便将自己的侧脸枕在手臂上,面向陆星河的方向,一眨不眨的欣赏着他完美的侧颜。 下一刻,便见陆星河握着她的双手略微紧了紧。 “月月,你打扰到我看书了。” 第133章 陆姗姗上门求诊 楚月挑了挑清秀的眉,“我可什么都没做。” 陆星河唇角上扬,“是,你什么都没做,但也打扰到我了。” 楚月听罢,这才将脑袋转向另一边。 “好吧,我不看你了。” 陆星河笑了笑,继续看书。 正低垂着脑袋在地上写字的陆星平和陆星安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背对着火盆,凑在一块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没一会,小竹也满脸好奇的凑了过去。 楚月往三个小脑袋的方向望了眼,却也并未上前去问他们聊的什么,毕竟对于小孩子的话题,她是没有兴趣的。 ……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外边的积雪已经到脚踝的位置,比起昨夜的鹅毛大雪,今日的雪也已经下的小了些。 楚月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往厨房走。 “相公,你们今儿真的要去县城吗?这么深的积雪,路都看不见了,会不会不安全?” 陆星河从厨房拿出了铲子,“路我们都已经很熟悉了,不必担心。” “也不知道今日这雪会不会停。”正在做早饭的云翠荷转头望向屋外正在铲雪的陆星河,“星河,今儿要是还下雪,你们就在县城住着,待雪融了一些再回来。” 陆星河点头。 “我心里有数的,娘。” 没一会,院外响起了敲门声,“云婶子,星河,是我。” 楚月上前去开了门,见陆大贵正背着铁蛋站在门口,“大贵哥来了。” 陆大贵直将铁蛋背到厨房,才将他放下。 “今儿这天可真冷。” 云翠荷笑着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柴,“待化雪的时候更冷哩。” “婶子说的是。”陆大贵说着,便拿了扫帚跟在陆星河身后扫雪,“星河,咱今儿卖了这一车菜,下次等化雪了再去吧?” 陆星河点头,“好。” 陆大贵望了眼陆星河手中的铲子,忙上前与陆星河交换了工具。 “我来铲雪吧,你别扯到背上的伤了。” 陆星河抿了抿唇角,“谢谢。” 听到这声谢,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咱俩谁跟谁?谢字往后就不必说了。” 两人将屋前的雪一直清理到院外,正好早饭也做好了。 吃了饭,临走之前,楚月还往骡车中塞了个燃着碳火的陶盆给陆星河取暖,陶盆的底下还垫上了一块隔热的木板。 “相公,回来的时候,帮我带几个坛子,到时候泡萝卜用,省得在地里冻坏了。” 陆星河点头,“好。” 陆大贵见陆星河已经放下车帘,便驾着骡车往山下走去。 下到山脚,捎上陆守成便直接出发前往县城了。 陆守成上次的一箩筐菜卖了将近二两银子,今日又带了一箩筐,趁着现如今菜价高,将自家的口粮省一省,多少赚点钱补贴家用。 总归到了明年开春,家里又能种出粮食来了。 …… 楚月和云翠荷在家里也没闲着,两人一人拿起铲子一人拿起扫帚将屋前的雪一直清理到了山脚下,今日早晨趁着雪下的不大铲掉一些,要是继续下雪的话,积雪也好清理。 如果一直不清理待雪越积越厚,处理起来就更吃力了。 铲完雪,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云翠荷趁着这会还没到饭点,便往老屋那边去了,楚月回到院子的时候,四个孩子正在院子里滚雪球。 她也没拦着,玩是孩子的天性,不该早早的便将这种天性给剥夺了,否则往后长大了,终归会留下遗憾的。 “你们都别玩太久,仔细着凉了,玩一会便去屋里烤火暖暖身子。” 几人忙点头应着。 楚月才在堂屋里坐下,便听得院外响起了敲门声,只是她刚才铲雪累着了,这会也不想动。 “星平星安,你们去瞅瞅是何人。” “好嘞,大嫂。” 两人开了门,见到来人时,纷纷蹙起了眉头,“姗姗姐,你怎的又来我家了?” 陆姗姗的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怎的?谁规定我不能来了?” 陆星平兄弟两对视一眼,随后望向她,“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姗姗往院子里瞅了眼,“我来找你们嫂子的,她在家吗?” 陆星安眉头拧的更紧了,“你找我们嫂子作甚?” 陆姗姗有些好笑的望向他,“你嫂子不是大夫么?我来找她自然是为了瞧病,我如今都已经嫁人了,难不成还能将你们大哥抢去不成?” 陆星平冷哼一声,“你就是想抢也没这机会,我大哥今儿不在家。” 陆姗姗有些意外,“你大哥去哪里了?” 陆星平鼻孔朝天,“我不告诉你。” 屋里听到声音的楚月出了屋,望向院外小腹微微隆起的陆姗姗,秀眉微微挑起,“你挺个大肚子来我家作甚?没得出了什么意外回头还赖在我们身上。” 陆姗姗拂开陆星平和陆星安便往院子里走,陆星平兄弟两望着她那个肚子,也不敢阻拦。 “楚氏,你好歹也是个大夫,都说医者仁心,你就不能念我点好?” “与其你是个让人省心的,我也不会这么说不是?你来我家作甚?” “我今儿给我爹娘送年礼,听说你的医术不错,便想着来找你瞧瞧病。” 楚月略感意外,“你病了?” 陆姗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是我。” 楚月望着她那神色,哦了一声,“那是你男人?” 陆姗姗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楚月进了屋,“你声音小一些不成?院子里还有几个孩子在哩。” “什么病还得遮遮掩掩的?”待来到屋里,楚月有些不耐烦的望向陆姗姗,“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陆姗姗能为她相公求医,说明两人处的还不错,这倒是如了楚月的意。 只要他们夫妻感情好,她便不会再打自家相公的主意了。 陆姗姗清了清嗓子,往屋子前后一望,见没人靠近堂屋,才凑近楚月小声说道,“我相公那方面的事儿……好像不太行。” 楚月瞬间觉得得一股气血从脚后跟冲到颅顶,尴尬的脚趾头都蜷起来了。 “这种事情,你让你相公去镇上找大夫瞧岂不是更好?来找我一个姑娘家作甚?” 第134章 担心 陆姗姗有些惊讶的望向她。 “你未必还未和星河……”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哦,也对,你还小,不说你愿不愿意,以星河的性子,暂且也不会对你做那方面的事,怎么?是不是对自己年龄尚小而感到惋惜?” 不愧是成了亲的女人,还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望着她一脸揶揄的神情,楚月翻了个白眼,指着屋外说道,“你还是回去吧,你相公的病我治不了。” “是治不了,还是不肯治?”陆姗姗并未离开,而是悠哉悠哉的在火盆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伸出手在火盆上晃动着,“我相公要是肯去看大夫,我便也不来找你了,你也知道,我从前一直仰慕星河,如今我嫁了人,对你来说便意味着少了个情敌,我相公好了,我也能踏踏实实与他过日子,你真不考虑一下?” 陆姗姗侧头望向楚月。 “再者,我是带了诊费来的,今日你若愿意治,我出比镇上多十倍的诊费,如何?” 多十倍,便是三百文。 坐在家里赚三百文,楚月当然乐意,毕竟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她在陆姗姗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当真十倍诊费?” 陆姗姗取下钱袋子,从里边取出了三钱银子递到楚月手中,“先付诊费再看病,可够诚意?” 楚月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收入自己的袖袋之后,才望向陆姗姗。 “你将他的症状说一说吧。” 陆姗姗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音将姚尚术的症状详细的说了出来。 楚月硬着头皮听完,思忖之后才说道,“我未给病人摸过脉,他的身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情,不过他既然讳疾忌医,想来也不会随你一道来我这里,我先与他开一剂药,回去之后喝上一段时间调理,下次要是有好转了,可以领他来把把脉。” 陆姗姗心底一喜。 “成,要是有好转,下次我抬也要将他抬来。” 姚尚术虽然男人方面的事儿不成,但待她还是极好的,这段时间相处,她也慢慢接受了他,这也是她来找楚月为他拿药的原因。 楚月掏出炭笔和一张空白的宣纸枕在凳子上边写边说道,“附子,肉桂和鹿角胶为君药,能温补肾阳,熟地黄、枸杞、山茱萸、山药为臣药,能滋阴益肾,另外还有几味药为佐药,每日一剂,水开之后小火煎服,三碗水煎至一碗水,每日三次。” “这药得吃多久?”陆姗姗问道。 “先吃半个月看成效,如果有效,说明药对症,如果效果仍旧不佳,恐怕还是得让他亲自去瞧病。” 楚月写完,便将方子递给了陆姗姗。 “好走,不送。” 陆姗姗接过药方,撅了撅嘴。 “好歹也是给你看诊的病人,茶水都没一杯就罢了,态度居然还如此恶劣。” 但不得不说,这楚月看着还是有些道行在身上的。 究竟这道行多深,回去一试便知。 她站起身来,扶着些微酸胀的腰出了堂屋,“总归你也不欢迎我,走了。” 说完,便挺着肚子离开了。 过了一会,去老屋的云翠荷回来了。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堂屋里的楚月,“月月,我刚瞧见陆姗姗了,她是否又来家里作妖了?” “娘,她这次是来看病的。” 云翠荷松了口气,“不是来作妖的就好,还以为她又欺负你了。” 楚月笑着从云翠荷的手里接过斗笠。 “娘放心吧,她如今自个儿都怀着身子呢,只我欺负她的份儿。” 云翠荷一笑,“哟,我们家月月长本事了,不再是总需要星河护着的小可怜虫了。” “哪有娘说的那般夸张!” 楚月跺了跺脚,便跑出了堂屋,去厨房放斗笠了。 云翠荷笑着往屋外望了眼,“星平星安,带着小竹和铁蛋进屋里来烤火,你们在外边玩的够久了,仔细着凉。” “好嘞,娘。” 说完,大手一挥,几个孩子便一起进了堂屋。 吃完午饭,原本纷纷扬扬的小雪突然又变成了鹅毛大雪,没一会,屋前被清扫干净的路便重新被雪花所覆盖,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到了傍晚,地面上的雪已经不浅了,踩上去嘎吱作响,楚月拿了铲子,戴上斗笠,将屋前的路再次铲了一遍。 虽然陆星河晚上很可能不会回来,但万一回来的话,屋前的雪不至于太深,至少让骡车顺利上山还是能做到的。 将雪铲到山底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 云翠荷戴着斗笠站在院门口大喊,“月月,雪下太大了,别铲了,总归星河今晚也不回,咱明日一起铲。” 由于雪下的太大,云翠荷站在山顶,已经望不见山脚下的情形了。 “娘,我已经铲到山脚下了,您赶紧回屋去吧,我这就回来。”说完,拿着铲子往屋里走去。 站在屋檐下的云翠荷见着楚月,忙上前将她头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的帽子给取了下来,还将她肩头的雪给拂去。 “这雪下的大哩,你这病才好两日就忘了?” 楚月望着屋外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遮掩的大雪,眉头紧锁,“也不知道相公他们在外边情况如何,明日回来路好不好走。” 望着她这般模样,云翠荷既心疼又欣慰,不枉星河疼这丫头一场。 她拉起楚月的手,便往屋里送。 “成了成了,烧了炕便睡去吧,星河回来还得明日呢,他那般聪明,又有大贵和你四叔在一旁,稳妥着哩。” 楚月一笑,“娘也早些休息。” “哎,娘放了斗笠,便去屋里,小竹这会怕是都已经睡着了。”她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铁蛋则和上次一样,与陆星平陆星安兄弟两睡在一个屋里,这会三人的屋里也没听见动静,怕是都睡着了。 楚月将炕烧热便上了床,她抱着陆星河的衣裳,轻嗅着衣裳上的皂角香,慌乱的心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楚月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院外响起的敲门声突然传入耳中。 这道声音,让原本睡意朦胧的楚月完全清醒过来。 “是谁啊?” 她一边问,一边披上棉袄,踩着鞋子下了床。 第135章 让陆大贵帮忙收田 这会天已经完全黑,银装素裹的山峦,映的原本漆黑的夜空都明亮了几分。 “月月,是我。” 陆星河好听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楚月听见声音,欣喜的脚步都快了几分,几乎是飞奔向院门。 在开门见到陆星河的那一刹那,楚月忍住想扑到他怀里的冲动,上前拉着他的手好一通打量,“相公,你怎么回来了?路上还好吧?” 陆星河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都好,一切顺利。”说完,便牵着她的手先往屋里去了,“衣裳都没裹严实就敢往外跑,又着凉了怎么办?” 楚月的脑袋往他的手臂靠了靠,“我这不是听到你回来了,太开心了嘛。” 云翠荷原本是想出门与陆星河说上一句话的,只是裹着衣服到了门口,望见小两口如胶似漆的模样,便又笑着退回屋里去了。 陆星河将楚月送回屋里,陆大贵已经卸了骡车,将骡子牵去了猪圈里。 为免吵到屋里睡着的人,他压低声音。 “星河,铁蛋我明日来接可好?这会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我怕他着凉。” 陆星河忙点头,“成,明日一早顺便来家里吃饭吧,到时候再将你今日的工钱结给你。” “行,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朝着陆星河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陆星河关好院门,转过身,便见厨房已经燃起了柴火,已经穿戴整齐的楚月正在厨房里给他烧水。 陆星河笑了笑,不禁在心里寻思着,这便是自己执意要连夜赶回来的原因了吧。 他将心思隐压在心底,抬腿走进了厨房。 楚月见着他来,一双眼都笑成了月牙,“相公,你先坐会,水很快烧好了。” “嗯。”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她又问道。 陆星河摇头,“太晚了,不吃了。” 楚月又往他的方向望了眼,“相公,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呀?晚上赶路多危险。” 陆星河脱口而出四个字,“怕你着凉。” 听到他的回答,楚月只觉得双颊有些滚烫,灶膛里的火光在她的脸颊上跳跃着,将她的脸映的橘红橘红的。 望着小丫头将脑袋栽的低低的样子,陆星河抬手掩了掩自己上扬的唇角。 待水烧好,楚月将厨房留给了陆星河。 她重新给炕里添了炭,便躺在床上等陆星河了。 陆星河梳洗完毕躺上床,楚月便很自然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相公。” “嗯?” “陆姗姗今日来了。” 陆星河低头望了眼躺在自己身旁的小丫头,“她没将你如何吧?” “没有,她怀着身孕呢,不过她好似已经接受她现在的相公了,今儿还为她相公找我求方子来着。” 求的是什么方子,楚月没打算说,陆星河也半点不感兴趣。 “既然是送上门的病人,有钱赚咱赚着便是。” 楚月笑的眉眼弯弯,“我也是这样想的。” 陆星河摸了摸她的脑袋,“睡吧,不早了。” “嗯。” 楚月抱着陆星河的胳膊闭上了双眼。 片刻之后,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狡黠,抬头在他的侧脸上轻啜了一口,便放开他的胳膊,转身背对着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看似仍旧保持镇定,但一颗心却因为自己疯狂的举动,“噗通噗通”的狂跳着。 相公不会觉得她轻浮了吧? 猛的被小丫头吻了一口,陆星河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随后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侧过身将她抱在怀中。 “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楚月没有说话,笑着抱住他环着自己的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望着怀里熟睡的小丫头,以及她发间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皂角香,陆星河一颗心变的极为平静。 …… 第二天,院子又重新被大雪覆盖。 院子里的雪虽然才到脚踝,但周围没有被清理过的地方,已经快将小腿淹没了。 陆大贵来了个大早,他到的时候,铁蛋早已经起床了,和家里几个孩子一同坐在灶房里。 灶房里做早饭烧了灶火,暖和。 见着陆大贵,铁蛋满脸惊喜的朝他奔了过去。 “爹。” 陆大贵望着院中的雪,忙伸手制止他,“你别过来,仔细将裤腿弄湿了,我过去就成。” 铁蛋听罢,便站在灶房门口等着。 陆大贵走近灶房,摸了摸他的脑袋,“昨儿可听话?” 正在做饭的云翠荷忙笑着说道,“铁蛋是个听话的孩子,眼里有活,人也机灵,家里有点事要忙活的时候,他还与小竹一起帮着干哩。” “那就好。” 陆大贵一只手将铁蛋抱起来,重新放回了饭桌前。 就在这时,陆星河走进厨房,将手中一个小灰布包往陆大贵的方向扔去。 “你的工钱,接着。” 陆大贵见状,忙伸手将那裹好的布包接在手中。 他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无论是大小还是重量,这包铜板似乎都不止三十文,他面带疑惑的往陆星河望去。 “这是?” “月月的意思是,接下来想让你帮忙去问问谁家要卖田地,依着如今的情形,田地的价格怕是不会太高。” 陆大贵一听便明白了陆星河的意思,忙拍着胸脯保证。 “你们放心,打听消息这事儿我在行。” 陆星河嗯了一声,“最好是大面积的、土质好一些的田地,到时候我们承包出去也便利,另外,每成交一亩,给你十文钱的抽成,你看如何?” 给抽成,是陆星河自己的意思。 之前对外说家里被偷的二两银子毕竟也不是真事儿,如今陆大贵改过自新,在自家做事又这般尽心力,便想着从别的方面补偿一二。 听到买进田地还有抽成,陆大贵眼睛都亮了。 “成,等会吃了饭我就出去问去。” “倒也不必这样急,等雪小一些再说吧。” 陆星河说完,便出了屋,将昨天楚月让带的坛子从骡车上拿了下来,总共二十个,全部码放在了厨房的一角。 一家人吃了饭,陆大贵便将斗笠顶在铁蛋的脑袋上,背着他回家去了。 趁着云翠荷和楚月都来了堂屋中,陆星河将昨日卖菜的钱拿了出来,“哗啦啦”一大包铜板撞击的声音,让几个孩子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么多!” 第136章 老屋塌了,大嫂借粮 陆星河瞥了陆星平一眼,“别干瞪眼了,赶紧帮着数。” 他说完,便坐在一旁看书去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几个孩子赶紧忙活起来。 这一堆,除了八两的碎银子,其余的都是铜板,几人数了两遍,足足六千二百五十六个铜板。 陆星平揉着自己有些酸了的胳膊。 “大哥,你下次直接让人给碎银子不成吗?幸好咱家人多,要是人少,可不得一上午才能数明白?” 陆星安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如果人家没带碎银子,这菜你就不卖了?有钱数你还不乐意了。” 小竹歪着脑袋,眼里闪过沉思,随后抬头望向陆星河,“姐夫,每个铜板的重量是一样的吗?” 陆星河点头嗯了一声,“每一个都是差不多重。” 小竹重新将目光放回那一大堆铜板上,“如果每个铜板是一样重的,铜板数量太多的话,称重能算出铜板个数吗?” 听到这里,楚月眼神一亮。 “小竹说的对,不过单个铜板的重量不太好称,咱可以将一贯钱的重量称出来,然后再将所有铜板的总重量称出来,这样就很容易计算出铜板的大致个数了。” 云翠荷、陆星平和陆星安听的一头雾水。 楚文竹虽然是提称重这个法子的人,却也不明白要怎么去计算。 只有陆星河点了点头,“确实,如果铜板够多的话,这样最为便利。” 楚月笑着摸了摸楚文竹的脑袋,“小竹真聪明,竟能想出这样好的法子。” 小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哪里是我想的?明明是姐姐想出来的。” 虽然她没有给出确切的计算方式,但不得不说,小竹还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云翠荷才将钱收进屋里,便听得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云嫂子,是我。” 她听见声音,忙跑出屋开门。 “大柱,你怎的来了?” 孙大柱将自己的斗笠往上扶了扶,“嫂子,你家那老屋方才被雪压塌了,轰的一声就整个塌下来了,我媳妇让我过来与你们说一声,我就赶忙来了。” 听得孙大柱的话,云翠荷心底一惊,“没伤着人吧?” 孙大柱摇头,“如今天寒地冻的,也没人出来,人倒是没伤着。” “没伤着人就好。”云翠荷转身朝着屋里喊道,“星河,咱家老屋塌了。” 陆星河听着声音也出了门。 “我去看看。” 说着便要往外走。 楚月忙从厨房拿了斗笠追着他的身后跑出了院子,“相公,你戴个斗笠,仔细雪水化在身上着凉了。” 陆星河回头接过楚月递来的斗笠,随后转身。 “娘,你和月月就在家里待着,我叫上大贵和四叔去看看,总归如今屋子已经塌了,拾点柴火回来也行。” “成,你自个儿别努力,仔细身上的伤。” “知道了,娘。” 陆星河说完,便随着孙大柱下山去了。 老屋那边撘梁的干木头被陆大贵一车一车运了回来,灶房里堆不下,便往猪圈里堆,除了给骡子和鸡鸭腾的地儿,其余角落被塞的满满当当。 陆星平望着厨房里堆积如山的木头,没心没肺的说道,“这下好了,家里不愁没柴火烧了。” 云翠荷原本因为老屋倒塌而沉重的心,因为他这一句话,不由笑出了起来。 “你这猴子说的什么话?” “咱建如今这新屋,本就是因为老屋不稳当了,如今塌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娘也没必要伤怀。”陆星安在一旁劝慰道。 云翠荷叹了口气,“理是这个理。” 中午熬了一大锅粥,上午帮忙拆木头的人都在家里吃饭。 吃饭之后,雪小了点,楚月和云翠荷带着斗笠再一次去了老屋,去看看是否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两人搜罗了一阵,除了几根小柴火,什么都没寻到,不过就算里头真有什么,也要被坍塌的屋子给砸个稀碎。 好在屋前的菜地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被雪掩的几乎看不真切菜园子的模样了。 “这样大的雪,这些菜怕是不成。”云翠荷说着,便上前从萝卜地里拔出一个萝卜来,“才半大的萝卜,可惜了。” “娘,这些菜先放地里吧,等雪停了,再让相公拉去镇上卖了,总归不会叫咱亏了就是。” 云翠荷点头,抱起刚才从老屋的废墟里翻找出来的一小捆柴火,“也成,镇上近一些,再卖就不往县城跑了,大晚上的赶路,怪让人担心哩。” ……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却见田氏从堂屋里迎了出来。 “三弟妹回来了。” 云翠荷略感意外,“大嫂怎的来了?” 这田氏往常都不往自家跑,今儿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翠荷将怀中的柴火放去了厨房,田氏则一直跟在她身后。 “三弟妹,是这样,前些日子老宅那边来与我们说怕粮食涨价,我们也是将信将疑,只买了百来斤粮食,后面涨价又买了三十斤,以为不会涨太高,没想到如今镇上的粮食都限量卖了,而且还是价高者得,你大哥去镇上排了几天也没轮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便想着来找你借点粮食。” 听到是要借粮食,云翠荷眉头微蹙。 之前她可是让爹娘提醒几个兄弟家里提前囤粮的,自个儿不听劝,不多囤点怪得了谁? 况且自家的粮食也不多,要是借了她,指不定二嫂家也会跑来借。 “不瞒大嫂,我家里如今的粮食也都是紧着吃,实在是没得多余的借出去。” 田春燕脸上顿时就有些不快了。 “不至于吧?我看那陆大贵和铁蛋还时常在你家里吃饭哩,不相干的人都能在家里吃上饭,怎的轮到自家人,就没得粮食借了?” 云翠荷动作一顿,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不是星河受了伤,家里总有事麻烦大贵么?人家在这里帮忙,总得留人吃一顿吧?” “好歹咱才是一家人,你们想要人帮忙大可去叫我家长金长廉,或者去老二家里喊人,三弟妹倒好,宁愿将这油水留给一个外人,也不顾念自家兄弟。”见云翠荷语气强硬,田春燕心底也有些恼火。 第137章 妯娌吵架 听着田春燕指责的语气,云翠荷心底也憋着一股气。 这田氏如果能好言好语找她说,让她匀个二三十斤粮食也不是不可以,但如今上来就说自己不顾念兄弟情义,这话她听着就来气。 “长金长廉会赶骡车?” “不会也能学不是?那陆大贵难道是一开始就会么?” “他还真是原本就会。”云翠荷望着田春燕,“况且,我们家里找谁来帮忙,是我们自个儿的事情,大嫂在这里指手画脚不合适吧?我们可是在六七年前就已经分出来了哩。” 田春燕眉头紧拧,“云氏,你怎这般说话哩?我好歹是这个家的大嫂,说一句让你顾念着点自家兄弟也有错?” 云翠荷冷着一张脸,“我顾念兄弟情义,你可顾念过我们一家?六七年前的事情,大嫂不记得,我还记在心底哩,看在星河三兄弟和爹娘的面子上,我今儿对大嫂说话已经够客气的了,总归今日我是没粮食借你的,大嫂还是回去吧。” 堂屋里,陆星河听见厨房的吵闹声,忙望向一旁的陆星平。 “去山下将爷奶叫来,就说大伯母在咱家跟娘吵起来了。” 陆星平应了一声,便一溜烟的跑出门去了。 转而又听得厨房里传来田春燕的声音。 “云氏,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表面上对谁都客客气气,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亏得爹娘还总夸你识大体哩,早知道这样,之前你家建屋子,就不该让当家的来帮忙。” 云翠荷被田春燕的话气笑了。 “大哥来家里帮忙的时候,我们是没给工钱还是怎的?当时屋子竣工的时候,大哥二哥做了多少日的工,三十文一日算的明明白白的,一分不少,大嫂现在拿这个与我说事,立得住么?” 田春燕据理力争,“怎就立不住了?好歹也是老三的亲兄弟,你们家如今发达了,帮衬帮衬怎的了?不就是让你们借点粮食么?也值得你去翻从前的旧账?” “我一开始不是明白与大嫂说过我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借么?要不是你在这里胡搅蛮缠,我也不至于翻旧账!况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大嫂从前那般对我们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凶,陆星平将陆铁生和王雪兰领进了院子。 “田氏,你自个儿家里待不住了还是怎的?跑你三弟妹家里来作甚?” 田春燕原本还想继续和云翠荷吵,听得王雪兰的声音,便只能压下心底的怒气,转身出了厨房。 “爹娘,不是我要与云氏吵,家里没了粮食,如今都快揭不开锅了,我便来找三弟妹借点,她不仅不肯借,还翻从前咱将她一家分出去的旧账哩。” 见田春燕恶人先告状,云翠荷气不打一处来,忙指着她骂道,“田氏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我何时提到爹娘了?” 田春燕开始胡搅蛮缠,“你就是有!明明自家三个兄弟,家里有事的时候你一个都不叫,单单叫上陆大贵那个混子,不就是记着将你们一家分出去的仇么?” “放你娘的狗屁!”云翠荷破口大骂,“是,我是记仇,但要记也是记你的仇,我都明确说了我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你还非要胡搅蛮缠,我就该借你粮食还是怎的?我欠你的了?” 云翠荷因为太过激动,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楚月见状,忙上前给她顺气。 一边望着陆铁生二人说道,“方才我们一进门,大伯母就来找娘借粮,娘说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大伯母就开始拿大贵哥在我家吃饭说事,说娘不顾念兄弟情义,将好处给了外人,爷奶是知道相公的情况的,要不是他受了伤也不至于请人在家里帮忙,作为一个晚辈,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大伯母这求人的态度确实恶劣了一些。” 见田春燕想要反驳,王雪兰忙将她给拉到一旁。 “田氏你少说两句!” 田春燕还不罢休,指向云翠荷,“娘,你们别听那小蹄子瞎胡说,陆大贵和铁蛋父子两在这里吃饭就有粮食,自家兄弟借就没得粮食,云氏这人根本不念兄弟情义,亏你们之前还什么都想着她一家。” 见田春燕还在继续挑拨,陆铁生当即喝道,“田氏,你闭嘴!” “爹!” 陆铁生加重语气,“我让你闭嘴!” 见陆铁生是真的发脾气了,田春燕这才不得不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就在这时,陆玉芳将陆来福也叫来了家里。 陆来福进了门,望着安静过头的气氛,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哎哟,这天儿可真冷,爹娘,你们怎的都站在外头?不冷啊?” 然而,陆铁生和王雪兰正眼都没给他一个。 “刚才的事情,我大概也了解了。”陆铁生缓声说道,“之前星河就与我们说,今年年成不好怕粮食涨价,我当时还挨家挨户的提醒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个儿眼皮子浅囤的少,怪不得别人,如今没粮食了就来找你三弟妹借,敢情人家自个儿囤粮食,还将你家的也一起囤了哩?她都说没多余的粮食借了,你还在这里胡搅个什么劲儿?搅得一家人不得安宁你就满足了?” 田春燕不满的嘀咕道,“我这不是看那陆大贵和铁蛋经常在这里吃……” 陆铁生伸手制止了她。 “甭管谁在这里吃,这是你三弟妹家里的事情,与你何干?从前你与赵氏联合起来让我和你娘将星河一家分出去的时候,你做的还不够过分?那时候你又顾念兄弟情分了?自个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也该有点数才是,今日这事,云氏没做错。” 田春燕不服,“那我就错了?” 王雪兰叹了口气。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老大媳妇,你就自求多福吧。” 她清楚云翠荷是个什么脾气的人,吃软不吃硬,如果田氏能好生与她说,指不定人家会架不住软磨硬泡给她分点粮食,这田氏就是性子太傲,总觉得自己是老大,让她受受挫也好。 第138章 荷香送请帖 在院里站了好一会的陆来福满脸疑惑。 “到底怎了?” 王雪兰将刚才两人吵架的内容与他说了一遍,随后又将陆来福拉到了一旁,压低声音说道,“今儿这事,说起来也是田氏理亏,你将她领回去好生说道说道,莫要再让她闹的一家人离了心,等会将她安抚好,去家里拿二十斤糙米先垫补着。” “哎,好嘞。” 陆来福说完,便来到田春燕身旁,拉着她的手臂便往外走。 田春燕想要挣脱开陆来福的手,奈何男人手劲儿大,根本挣脱不掉。 “你做什么!?” 陆来福头也没回,径直拉着田春燕出了院子,“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带你回家。” “回家回家,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回什么家?要不是你不顶用,咱一家人也不用饿肚子,我也不必来这里找气受。”田氏这会心里的气还未消,只想找个地方出气。 陆来福听着她这话,并未生气,而是揽住她的肩膀继续往外走,“媳妇儿,咱先回家,回家之后我就给你拎二十斤粮食回来。” 田春燕有些不信,“你说的是真的?”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当然是真的,娘方才允诺我了。” “这还差不多!” 有了这二十斤粮食,省着些吃,一家人又能熬段时间了。 见老大家两个走远,陆铁生才望向云翠荷,“老三媳妇,你也别气了,老大媳妇那张嘴你也知道,从来就不饶人,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王雪兰也忙说道,“你爹说的没错,生气气的是你自个儿的身子,好容易才将身子养好一些,别给气坏了。” 云翠荷这会脾气也得到了缓和。 “爹娘,我方才与大嫂说话,针对的只是她个人,根本没有扯上大家。” “爹娘都懂。”王雪兰上前拉着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爹娘与你相处这么多年,也知道你的脾性,除了老四家的,数你最温和了,莫要管你大嫂,她就是那张嘴坏,回头气消了,我让她来给你道个歉。” “道歉就不必了,我心里明白,大嫂瞧不起我家哩。”云翠荷望向两人,“爹娘去屋里坐坐吧?别在外头着凉了。” 王雪兰拍了拍她的手,“坐就不坐了,我们还得回去哩,这雪下个没停的,等会天黑了不好下山。” 说完,便走向陆铁生,两个老的相互搀扶着出门去了,陆玉芳见状,赶忙上前搀住了王雪兰的手。 望着两位老人日渐佝偻的身躯,云翠荷望向一旁的楚月,“月月,你说我是不是做的不对?让你爷奶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来操我们这些晚辈的心。” “娘没有做错,过分的是大伯母。” 屋里传来了陆星河的声音,“镇上买不到粮食,县里的粮食却相对充足,只是价格也不低,四叔是知道这事的,娘就不必操心他们了。” 听了陆星河这话,云翠荷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成,咱自个儿家里的事情都忙不完哩,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操别人家的心?” 说完,便和楚月一起回了屋里。 …… 又断断续续下了几日的雪,到冬月二十六这一日,天终于放晴了,外头的雪水化了两日之后逐渐消融。 这日一早,一辆马车在老宅前面问了路之后,便径直往旁边上了山坡。 “楚姑娘,你在家吗?” 听见外头的敲门声,楚月满心疑惑的上前开了门。 “咦?荷香?你怎的来我家了?” 荷香笑着将一封红色的请帖交到楚月手中,“楚姑娘,这是我家小姐让奴婢送来的请帖,腊月初三我家小姐及笄,届时,欢迎楚姑娘来沈府参加小姐的及笄礼。” 楚月略感惊讶,“沈姐姐回镇上了?” 镇上最近不是不太平么? 荷香笑着回答,“是哩,夫人看小姐将及笄,前几日便领着她回镇上了。” “沈夫人的身体如今如何了?” 荷香朝着楚月福身说道,“姑娘妙手回春,我家小姐照料的也妥帖,夫人恢复的极好,已经能自个儿行走了,只是还有些不大灵活。” “恢复的确实不错。”转而又问道,“不是听说镇上到处在抓女子吗?沈夫人和沈姐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去,可是已经恢复太平了?” “楚姑娘还不知道吧?听说近些日子靖王接管了南坪镇,已经将南坪镇的秩序肃清了,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官兵抓人闹的太凶,那些姑娘家仍旧不大敢出门了。” “那是肯定的。”楚月望着她,“既然如今镇上的情形已经明朗,腊月初三沈姐姐的及笄礼,我定会前往沈府为她庆生,还望荷香姑娘替我转达一二。” “是。”荷香恭恭敬敬的朝着楚月福了福身,“请帖已经送到,奴婢该回镇上去了,我家小姐还等着奴婢前去复命哩。” “那行,路上小心。” 目送荷香离开,楚月才关上院门,转身回了堂屋。 “相公。”楚月望向正在看书的陆星河,“听说镇上如今被靖王接管,已经将秩序肃清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靖王? 那个传说中以军功震慑朝野的三皇子? 他早该来了南坪镇才是,怎的如今才站出来维持南坪镇的秩序?难道此次朝廷派来南坪镇的不是一波人? 楚月来到陆星河身旁,揪着他的袖子说道,“刚才沈小姐托她的贴身丫鬟送了请帖来,想邀请我参加她腊月初三的及笄礼,到时候相公送我去镇上可好?” 陆星河望着她的神情,最终点头,“好,但前提是,我得先确定是否真如那个丫鬟所说,镇上已经平安。” “如何确定?” “明日我和大贵往镇上跑一趟,正好将老屋那边的菜给拉到镇上卖掉。”他说着,阖上了手中的书,起身往外走去,“星平星安,随我去老屋收菜。” 楚月忙跟在陆星河身后出了屋。 “我也去。” …… 四人将老屋的菜收了刚回到家,便见陆大贵气喘吁吁的从山脚下跑上来。 “星河媳妇,我打听到赵家村挨着咱们村有户人家要卖田,好似是因为年成不好,在镇上的生意亏了,便想将家里的田卖出去十亩周转,我去瞅了瞅,那十亩田都挨在一处,且都是上等田,价格压一压,单亩六两银子应该能拿下。” 第139章 赵家村的上等水田 楚月心下一喜,往常上等水田都是九两一亩,要是能六两拿下,倒是划算。 “你去交涉一下,如果对方同意的话,那十亩田我要了。” “哎,我这就去。” 陆大贵一边摆着手,一边飞跑下山。 这段时日家里已经陆陆续续在村里购入十亩中等水田,五亩下等水田,总共花费了六十两,如果能将赵家村的十亩谈下来,加上原本家里就有的田,便有将近三十亩田的资产了。 在半坡村里,算是顶顶的富户。 堪比陆姗姗嫁去的姚家了。 …… 中饭过后,陆大贵又兴冲冲的赶来了家里。 “星河媳妇,谈妥了,只是之前的十亩上等水田变成了十二亩,被我压到了七十两银子,那户人家说他们急用钱,今儿就能去村里将户过给你们。” 楚月听罢,忙站起身来。 “大贵哥,快套上骡车,我随你往赵家村去一趟。” “哎。” 陆大贵的速度很麻溜,跑去猪圈将骡子牵出来套上骡车便载着楚月出发前往赵家村了。 陆星河望着小丫头急匆匆的模样,淡笑着摇了摇头。 买田这事因为是楚月一手在抓,陆大贵最近几乎要将她当姑奶奶给供起来了,对她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 不过陆大贵有从前在外头混的经历,打听消息和与人交涉确实也稳妥,从不吃亏。 陆星河便也放心,随他俩折腾了。 陆大贵载着楚月直奔赵家村要卖田的那户人家,到了地方之后,双方先熟络片刻,便一起去赵家村的里正那里过户了。 两人到里正家里的时候,正巧见一个妇人从院儿里出来,楚月见着那妇人,赶忙将脑袋转向一边,甚至放慢脚步走在陆大贵身后挡了挡。 陆大贵见那妇人离开,才压低声音问道,“星河媳妇,你怎了?可是见着熟人了?” “那是我娘的娘家人,要是发现我在赵家村买田,铁定会去与我娘说。” 赵春花要是知道她有闲钱买田,指不定就会和楚有前一起找上门来了。 毕竟如今饿肚子的大有人在,想来他们也不例外。 陆大贵了然,转身往院子外头瞄了眼,见方才离开的妇人已经不见人影,便也没当回事,人家许是没认出楚月哩。 在赵家村里正这里交涉完,楚月没做停留,嘱咐里正和卖田的那方为自己保密之后,便坐上骡车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便见之前见过的那个妇人从一旁的大树后边钻了出来。 “里正,方才走的那丫头是不是叫楚月?” 她是赵春花的大嫂,往常是见过楚月的,只是之前见到的时候都是黑黑瘦瘦的,也没如今这般高,身上更没有那么体面的棉衣和簪花,更别谈骡车了。 开始擦肩而过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之后回想起来只觉得似曾相识。 与那小蹄子还真是像哩。 里正和那卖田的因为楚月的嘱咐,都与她打起了太极。 “不知道,方才那姑娘也没与我们说她叫什么。” “那她来咱赵家村作甚哩?咱这里也没见几家有骡车的,怕是邻村的富户吧?” “你问这么多作甚?” 那妇人打着哈哈,“我还能问了作甚?里正也知道,我家三儿今年束发,也该定下一门亲事了,这不是看着那姑娘长的好看么?” 里正勾起一侧嘴唇。 “找她做媳妇儿?门不当户不对的,你们家三儿拿什么去娶人家?” 妇人心里一咯噔,“怎说?” 难不成那姑娘是出自什么有钱人家?这样的话,兴许她就不是楚月,只是与那小蹄子长的有些相像了。 “不可说,不可说。” 说完,里正便转身往屋里去了。 妇人正要去问那个卖田的人,便见他摇了摇头,也快步离开了。 妇人没办法,跺了跺脚,便回家去了。 …… 楚月刚到家,便见王雪兰正在堂屋里与云翠荷说着什么。 她将陆大贵应得的一百二十文买田的抽成交给他,便往屋里去了。 “月月回来了?事情可办妥了?” 望见楚月进门,云翠荷首先问道。 楚月往自己的手掌哈了一口气,“都已经办好了,只等过几日去拿东西就成了,到时候就让大贵哥跑一趟,我就不去了,今儿在赵家村还遇上我大舅母了。” 随即与王雪兰打了声招呼就在火盆边上坐下了。 云翠荷听了,满脸关切的问道,“她没将你如何吧?” 楚月一笑,“娘放心,她压根儿没认出我来。” 云翠荷松了口气,“那就好,省得将这事儿传到你娘家耳朵里,到时候他们又上门来闹哩。” 王雪兰望着两人,满脸不解。 “你俩说了这半天儿,在打什么哑谜哩?” “奶,没什么,就是买田的事儿。” 这段时间他们在村里收了十五亩田,这是整个村都知道的事情,王雪兰和陆铁生自然也知晓,楚月便也没完全隐瞒,省得老人家心里多想。 听到是买田的事情,王雪兰哦了一声,便也没再过问。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田地是根本,与其将银钱花在别处,倒不如买些田来的实在,虽然盈利及不上做生意,至少是不会亏本的。 “成,你们娘俩聊着,我也该回了,明儿星河去镇上路过老宅叫你四叔一声,他随你们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陆星河忙点头,“好的,奶。” 王雪兰见他应着,便离开了。 楚月望向云翠荷,“娘,四叔家里不是没菜卖了吗?怎的也要跟着相公去镇上?” “你奶听人说镇上最近开始发赈灾粮了,便想让你四叔也跟着去瞧瞧哩。” “老宅没粮食吃了?”楚月问道。 “可不是?你二伯母知道你大伯从老宅拎走了二十斤糙米之后,便也胡搅蛮缠的要了二十斤去,你四叔家里原本孩子就多,买的米也是将将够吃到开春的,如今一下少了四十斤,怕是年还没过完,家里的粮食就没了。” 云翠荷心底唏嘘不已。 “二伯母还真是……”楚月欲言又止,“不过四叔去镇上瞅瞅也好,要是有粮食,就领一些回来垫补垫补,要是没有,到时候咱免不了得救济一点儿。” 云翠荷叹了口气。 “是哩,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你爷奶不是,老两口这么多年横在几个兄弟妯娌中间,够不容易的了。” 第140章 掺了泥沙的救济粮 婆媳两个聊着聊着,外边的天已经微微有些暗了。 云翠荷往外头一瞅,便拍着大腿站起身来。 “瞧我?光顾着说话,饭都不做了。” 楚月忙笑着与她一起起身,“总归咱家做饭也容易,我来给娘打下手。” “星安,你来烧灶。” “好嘞,娘。” 陆星安忙跑进了灶房,轻车熟路的将灶膛里的火给燃了起来。 为了庆祝今日家里购进了十二亩上等水田,楚月割了一块熏的半干的鹿肉清洗干净,放姜蒜和葱段爆炒了。 还炒了一份小白菜。 熏过的鹿肉香味独特,众人直夸好吃,几个孩子更是吃的满嘴油。 “星河,明儿去叫你四叔的时候,将家里的鹿肉也带上一小块给你爷奶吃,我记得你爷喜吃熏肉。” 陆星河点头,“好。” “之前送老宅的几斤鹿肉,玉芳及笄的时候给祸祸干净了,我瞧着你们爷奶也没吃上一块,都让给小辈吃了。”云翠荷说着,叹了口气。 陆星平边吃边撅起嘴,“倒不如将爷奶叫家里来吃饭,否则咱就是将家里鹿肉都送去给他们,他们也舍不得吃。” 云翠荷一听,忙点头。 “星平倒是提醒我了,星河,那明日就不必送了,索性下次吃肉的时候将你爷奶叫家里来吃饭得了。” “好。” 一家人吃了饭,外头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几人洗漱完就各自回了屋。 烧的暖烘烘的炕上,楚月抱着陆星河的手臂,“相公,你说沈小姐及笄,我送什么好呢?” 沈知雪好歹也送了自己一个玉镯子。 如果自己送的东西过于敷衍,她也拿不出手,送的过于贵重,自己又买不起。 “既要送的出手,还得不失体面……”陆星河低头望向身旁的楚月,“月月或许可以从自个儿擅长的事情入手。” 楚月抬起头,“相公说的是?” “医术。”陆星河望着小丫头的双眼,“你的医术这样厉害,又与沈知雪有过接触,可以仔细想想,这方面有什么东西是她需要的。” 楚月想了想,突然绽放笑颜。 “我知道要送什么了,相公真聪明!” 说完,“吧唧”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这是楚月第二次情不自禁亲陆星河,但她这会过于兴奋,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否合适。 陆星河却因为她的亲吻,眼神微动,心底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冲动。 只是很快,那点冲动便被他扼杀在摇篮中。 他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快些睡吧,不早了。” …… 第二日虽是晴天,天气却也寒凉,早晨起来的时候,屋檐下挂起了小臂长的冰溜子,就连水缸里的水都是冻起来的,早晨用水,都是从井里现打的。 陆大贵一早便带着铁蛋来了家里,将自己的双手塞进了袖管中,冻的一直站在屋檐下跺脚。 “星河,今儿路上结冰了,等会去镇上怕是得慢点走,怕打滑。” 正在打水的陆星河嗯了一声。 “不急,慢点就慢点,冷的话你就去灶屋里烤一会火吧,灶屋里正在做饭,暖和。” “哎,好。” 陆大贵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吃了饭,陆大贵将昨日收的两箩筐菜放上骡车便跟陆星河一起驾车往镇上去了。 云翠荷望着骡车走远,这才望向一旁的楚月,“月儿,咱将旁边剩余四垄地的萝卜白菜都收回家来吧,之前下雪时候倒还好,如今下冻,温度又极低,别到时候给冻坏了。” 如今天寒,收回屋里既不会被冻坏,存放的时间也能久一些。 “好。” 楚月应了一声,便去屋里拿了簸箕和竹篮,随着云翠荷一起往地里去了。 这个天收菜,极具考验手指的耐寒能力。 才割了五颗白菜,楚月便觉得自己的手指失去了知觉一般,这些白菜外边的叶子,也确实有些被冻坏了。 她赶忙朝着手指头哈了口气,便拿起镰刀继续收白菜。 两人忙活了好一阵,终于将四垄地的菜全部采收完毕。 陆星平和陆星安在院子里将萝卜上头的叶子揪下来,小竹和铁蛋则负责将白菜外头的枯叶和冻叶剥去,随后将白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了灶房的一角,待晾几日再放地窖去。 待忙活完之后,云翠荷倒了一盆热水让几人洗洗手,又将两筐萝卜搬去了地窖中保存着。 临近中午的时候,陆星河和陆大贵回来了。 云翠荷见着两人,忙上前问道,“星河,镇上可是真能领救济粮了?” 陆星河点头,“有是有,不过吃不得。” “怎了?”云翠荷满脸疑惑。 陆大贵嗐了一声,“救济粮中掺了许多泥沙,根本不能吃,我们今儿也领了两包,婶子瞧瞧吧。” 他说着,便将自个儿领的救济粮交给了云翠荷。 云翠荷将袋子解开,果然,十斤救济粮,光沙子便占据了七成。 “官府怎能这样糊弄人哩?这不是不给老百姓活路么?” 陆星河沉着一张脸,“怕是有人要从中牟利。” 几人一听,便没有再说话了。 其中的利益纠葛,会牵扯到哪位大人物他们都一无所知,切不可因此说错话得罪人才是。 “相公,镇上如今的秩序如何?”楚月上前问道。 “确实已经没有到处抓人了,只不过我们去的一路上,到处都是冻死饿死的人,官府那边正在处理,好似是要将那些尸体集中烧毁,怕爆发瘟疫。”陆星河回答。 楚月点头。 尸体不及时处理确实容易出现瘟疫,只是如今处理还来得及吗? 好在如今天寒,又才经历大雪冰冻,想来那些尸体还没有腐烂才对。 接连听到这两个消息,一家人的心情有些沉重。 看这形势,朝廷是将人派下来了,但因为官员的一系列操作,百姓的日子却并没有得到丝毫改善,饿肚子的仍旧在饿肚子。 “可官府这么明目张胆的派发掺了泥沙的救济粮,就没人闹事吗?”云翠荷问道。 陆大贵眉头一挑,神色夸张的说道,“谁敢?那么多拿着长刀长枪的士兵盯着哩,你要是敢闹事,下一刻就被冠上扰乱赈灾秩序的名声,一命呜呼了,我和星河可是亲眼所见,老百姓有苦不能言哩。” 一向没心没肺的陆星平也大吸凉气。 “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第141章 跟陆大贵道歉 陆大贵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这世上多的是肮脏事,你还小,待你大了,就能一一见识了。” 云翠荷听到这里,赶忙催促众人。 “将骡车卸了就去厨房吃饭吧,再炒个白菜饭菜就好了。” …… 吃了饭,陆大贵还没离开,便听见有人在外头敲起了门。 “云嫂子,你在屋里不?” 正在厨房洗碗的云翠荷扭头便喊道,“大贵,你去帮我瞅瞅门外是谁。” “哎,好嘞。” 陆大贵应着,便来到门口开了门,见到面前三五个妇人时,眼底带着一丝疑惑。 这几个婆娘往常与星河家里也不甚走动,怎的今儿结伴来了? 几个妇人一反常态,并未如从前那般瞧不起陆大贵,而是一脸讨好的笑道,“大贵也在呢。” 随后便要进门,却被陆大贵一把拦住了。 “哎,等等!你们来这里作甚?” 有村民蹙着眉头说道,“陆大贵你干啥呢?都是一个村儿里的,拦着我们作甚?我们又不会干啥。” 陆大贵却没有任何让开的意思。 “会不会干啥先不说,这里是星河家,你们总得说来干啥的吧?” 一人满脸鄙夷的嘁了一声,“真当自己是条看门的狗呢?也不想想自个儿从前什么德行,偷了人家的银子,还好意思在人家里做工。” 陆大贵听着这话,脸色当即就冷下来了。 另外几人见状,忙拽了拽说话那个妇人的袖子。 “李氏,你说话注意些,别忘了我们干啥来了。” 李氏翻了个白眼,也没再理会陆大贵,而是望向屋里大声喊道,“云嫂子,你在屋里吗?” 好半晌,云翠荷才悠哉悠哉的端着一锅烧热的脏水出了屋,一出门便望见了几张熟面孔。 “哟,你们几个怎的来了?” 那几人见着云翠荷,忙笑着打招呼,“云嫂子,忙着呢?” “可不是?家里忙不完的事儿呢。” 云翠荷神情有些冷淡,刚才那李氏骂陆大贵她听得真切,这不明摆着上门找茬来了么? 几人虽也察觉出来,但却还是笑脸相对。 “云嫂子,我们就是想来跟你借点粮食,现如今大家伙都没饭吃了,镇上的救济粮也不顶用,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多少给我们匀点粮食吧。” 云翠荷将手中端着的锅放在地上。 “倒不是我不借你们粮食,我家粮食也不充足,今儿星河还去镇上领救济粮了,只是那粮食确实不顶用,全是沙。” 听到这里,那些人也满心愤懑。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将那救济粮兑了沙子,摆明了就是想断了咱的生路。” “不过云嫂子,咱都是乡里乡亲的,如今咱村里,你们家是实打实的富户了,我们也都知道,你家里多少还有点余粮,你就匀我们一点,就当救个命,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讨上门来,日后待我们缓过来了,定会好生报答你们的。” 这几人态度倒是极好。 关键从前住在老屋的时候,她们多少与自己有些交情,上次也并没有因为井水的事情与村里人一起来落井下石。 云翠荷知道,今儿不吐点粮食出来,怕是也说不过去。 “想让我匀一点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她望向李氏,“不过李氏,你得先和大贵道个歉,如今大贵已经浪子回头,又在我家干活,你方才辱骂他就是不对,也是不将我家放在眼里。” 一旁静默不语的陆大贵听了云翠荷的话,心底着实是感动了一把,要说这个村里,怕也只陆星河一家还将他陆大贵当根葱,在其余人家眼里,屁都不是。 “哎呀。”李氏上前握住了云翠荷的手,“云嫂子,我刚才就是心直口快,可并没有半点不将你们家放在眼里的意思。” 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 “我知道你对我家没这个意思,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与陆大贵道个歉,这事就算暂且了了。” 李氏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云嫂子,你都知道我没这意思,还让我跟陆大贵道歉作甚?” 说白了,她心底还是看不上陆大贵这种人的。 云翠荷听罢,冷下脸将李氏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推了下去。 “那你们就请回吧,我家实在是没得多余的粮食借出去。”说完,转身便要往屋里走,“大贵,送客!” 陆大贵立马应了一声,“好嘞!” 另外几个妇人急了,忙于李氏使眼色。 李氏见状,这才不得不拉住了云翠荷的手。 “云嫂子,我道歉,道歉还不成吗?”下一刻,便见她望向陆大贵,面上有些不自在,“大贵,方才的话,是婶子口不择言了,婶子向你道歉。” 陆大贵见状,便也没与她一般见识。 “婶子言重了,我知道我从前做了不少混账事,只是希望大家不要总以从前的眼光看待我,人都是会变的。” 李氏面带羞愧。 “大贵说的是,你不与婶子计较便好。” 云翠荷见状,这才从屋里将自家快要见底的米袋子拿了出来。 “今儿我也没法分你们太多,怕是一家最多匀个两斤三斤的,我家也得留个一二十斤糊口,还不知道接下来什么行情呢,不过你们回去之后,可千万得在村儿里给我做个证,我家里是真没粮食了。” 说完,便给五个妇人每人分了一大碗糙米。 几个妇人心里清楚,云翠荷这是怕别人家也来向她讨要粮食哩。 她们纷纷翻起自己的衣兜得了米,也连连点头应着云翠荷的话,“云嫂子放心,再要是有人像上回讨水那般闹到家里来,你便让星平星安去我们几个家里说上一声。” 得了几人的承诺,云翠荷的唇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 “上回星河从县城回来与我说,镇上没得粮食买,县城却有,总归你们手里的粮食能勉强应付个两三日,要是手里还有点余钱,便可去买些回来应付着。” 总归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虽然粮价高了些,好歹能保命,大哥二哥前些日子也是从家里借了骡车往县城买了点粮食回来的。 自家也不是菩萨,能指条明路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屡次帮扶的道理。 第142章 借粮 几个妇人忙点头道谢。 “多谢云嫂子,回头我便让当家的带点干粮往县城去一趟,要真能买到粮食,好歹能应付一阵也就知足了。” 走路去县城的话,来去就得两日,晚上怕是得在那边过夜了。 不过这才与人家讨了米,总不好再开口与人家借骡车。 云翠荷又嘱咐道,“你们要往县城去的话,多结几个伴,省得买的粮食在路上被人抢了,如今外头的人为了能吃口饱饭,不要命哩。” “哎,知道了,得亏了婶子提醒,等回去我们就鼓动村里人家一起去县城买粮。” 这几个妇人得了粮食,便兴冲冲的回家去了。 云翠荷收起脸上的笑容,提着米袋子刚一转过身,便见陆星河和楚月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星河,你的法子还真管用,如果她们真能将人组织起来去县城买粮,既不怕路上被人抢,村里人也不会总盯着咱家不放了。”云翠荷笑着往陆星河走去。 陆星河望向已经走到山脚的几个妇人,“县城毕竟路远,如今家里有两三日的粮食打底,她们自然乐意让家里的汉子去碰碰运气,有这五个人牵头,应该会有不少人会跟着去瞧瞧。” 陆星河身旁的楚月捏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满脸自豪的说道,“相公就是聪明。” 云翠荷见状,不由打趣道,“是,整个天底下就你家相公最聪明。” 说完,便提着糙米袋子进了厨房。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 陆星河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转而望向一旁的陆大贵,“今儿辛苦了,这会家里的事情已经忙完了,你便先带着铁蛋回去吧,下次再有事,我再去你家叫你。” “不辛苦,不辛苦。”陆大贵笑望着铁蛋,“儿子,跟爹回家去了。” “好。” 下一刻,铁蛋从堂屋里飞跑出来。 楚月见状,忙去屋里抱了两个萝卜塞到陆大贵手中。 “大贵哥,这个你拿着。” “多谢星河媳妇。”陆大贵一手抱着萝卜,一手拉着铁蛋离开了。 得亏了陆星河一家,才让他们父子两人有菜有饭的坚持到了如今,之前家里买的三十斤糙米,还余了二十斤左右,看来熬到明年开春是没问题了。 待一家人都去了堂屋,陆星河将今日卖菜的钱给拿了出来。 这次只一两碎银子,其余都是铜板,总共加起来有二两余六百文。 陆星河望向云翠荷,“娘,剩余的菜,暂且就不卖了吧,待过了年,看是什么行情。” 云翠荷点头。 “好,听你的,暂且不卖了。” …… 村里人因为那五个妇人的鼓动,半数以上的人家愿意去县城碰碰运气,第二天一早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刚吃完饭,陆守成和姜秀芹一起来了家里。 “守成和秀芹来了。” 云翠荷开了院门,忙让两人去堂屋烤火去了。 陆守成将手在火盆上方上下翻动烤热之后望向一旁看书的陆星河,“星河,你啥时候再去县城?” 陆星河抬头望了他一眼。 “四叔是想去县城买粮食?” 陆守成一愣,“你怎的知道?” 陆星河淡笑,“不难猜。” 姜秀芹笑着往陆守成的方向扫了眼,“你这人就是个直愣子,想要做什么都写在脸上,星河这么聪明,怕是不用猜都看出来了。” 听了自家媳妇的话,陆守成嘿嘿笑了两声。 陆星河合上手中的书,望向陆守成。 “如今县城的粮价极高,四叔想要粮食,其实也不必这样麻烦,我家里可以匀点粮食给四叔,待你们明年收了粮食,再还我们便好。” 这是他之前便和云翠荷商量过了的。 不说爷奶如今靠四叔四婶照顾着,哪怕是看在四叔的面儿上,他们也要帮衬一二。 陆守成和姜秀芹相视一眼,心底带着感动,如今这年成,愿意借粮食的,可都是天大的恩情。 “你家里粮食可够?前段时间托你们的福,四叔去县城卖菜也赚了三四两银子,倒也不是买不起粮食,你们自家如果都不够的话,我也不能拖你们后腿不是?” 陆星河略微沉思,“分个五十斤出去,剩余的吃到年后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里,陆守成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之前你大伯母来借粮食,我还以为你们家里当真没有哩,原来只是不想借她。” 陆星河没有否认,“四叔也知道,我娘这人吃软不吃硬。” 陆守成叹了口气,给了个中肯的评价,“我晓得,大嫂这人确实……宁折不弯,如今有你们家借的这五十斤粮食,我也不必去县城买贵粮了,熬到开春去是没问题的。” 云翠荷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来,“那我去给你们称粮去,月月,你来帮我扶袋子吧。” “好嘞,娘。” 楚月起身随着云翠荷出了屋。 姜秀芹见状,赶忙紧随在两人身后,“三嫂,我也来帮忙吧。” 三人到了厨房,云翠荷一边从自家米缸里舀米,一边问道,“秀芹,玉芳的亲事说的如何了?” “还没个影儿哩。”姜秀芹叹了口气,“之前我们也是觉得吴勇那孩子不错,还有门手艺在身上,往后也不愁没饭吃,结果差人过去一打听,他爹娘说他随着柳师傅去了县城做工,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只托人往家里送来了粮食,吴大夫和那刘氏都是没啥主意的人,做不得吴勇的主,便将这事儿给搁置下来了。” 云翠荷点头,“姻缘姻缘,讲究的可不就是一个缘分么?他不在,咱玉芳还是得继续相看着。” “可不是?”姜秀芹脸上犯愁,“我们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年成,女孩子家家的要是过了十六,这亲事就不好说了。” 往常人家成亲早的,十六岁便嫁了。 再不济,婚事在这之前都是早早便定好了的。 云翠荷又舀了一碗米,宽慰道,“你也不必这样着急,玉芳不才十五么?还有一年的时间相看哩,总能找着一个好的。” “希望吧。”姜秀芹又叹了口气,“从前还小的时候盼着他们长大,如今长大了,又舍不得将人嫁出去。” “那是,向来只有哭嫁的,哪有哭娶的?” 云翠荷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碗放下,将装米的袋子用带子束紧之后拿在手里掂了掂。 “估摸着五十斤够了,你来掂一掂。” 第143章 奶奶的感触 姜秀芹笑着说道,“三嫂掂量的向来准,你说五十斤,那必定是没错了。” 楚月又从厨房拿来背篓。 “四婶用背篓将米背回去吧,省得让人瞧见了。” 姜秀芹知道她的顾虑,忙笑着接过了背篓,“还是月月机灵,等会我们将粮食背回去,便让玉芳将这背篓给送来。” 她说完,便叫上陆守成回家去了。 没一会,陆玉芳便送来了背篓,还神秘兮兮的将楚月拉到了一旁。 “月月,你可否去老宅给奶看看腰?” “奶的腰又开始疼了?” “之前张大夫给她扎针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疼了,最近许是下雪结冰的受了寒,又开始疼了,我说要叫你去瞧瞧,她又不让,生怕耽误了你的事情。” 楚月一笑,拍了拍陆玉芳的手。 “你等着,我去屋里拿银针来,便随你去一趟。” 她从屋里拿过银针,便随着陆玉芳一起去了老宅。 “奶,我将月月叫来了。”陆玉芳一边说,一边撩开了王雪兰的门帘。 王雪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休息个一两日的也就好了,你真的又去麻烦星河媳妇了?” 上回拉着她去给木头瞧病,得知老大家做出来的事情,她只觉得这张老脸都没处搁。 陆玉芳忙上前扶住了她。 “就是因为老毛病才得看,否则拖严重了,问题就大了。 楚月也笑着进了屋。 “玉芳说的是,奶,你也不用觉得麻烦我,您是相公的奶,也是我的奶,给自家奶看病算哪门子的麻烦?” 王雪兰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拉着楚月的手连声说道,“好孩子,你和玉芳都是好孩子。” 楚月抿了抿唇,望向陆玉芳。 “玉芳,咱将奶扶着趴在床上吧。” 两人小心翼翼的将王雪兰扶着趴在床上,楚月的手在王雪兰的腰部摸索了一阵,随后顶住几个穴位,问她痛不痛。 “奶这腰是常年劳累所致的劳损,受寒很容易刺激腰部肌肉紧张痉挛,从而导致疼痛加剧,平日里该好好保暖才是。” “还有别的要注意吗?”陆玉芳问道。 “补充营养,不要劳累,不提重物。”楚月一边说着,一边摊开了手里的银针包,“我先给奶扎几针,应该能缓解一些。” 王雪兰点头。 “好。” “那我再拿些炭火来,将炕烧热一些。”陆玉芳说着,跑出了屋子。 待屋里暖和起来,楚月开始给王雪兰施针,她手中的银针一一扎入肾俞、气海俞、大肠俞、承扶、委中、昆仑等十几个穴位。 楚月施针的速度极快,手法看着也相当熟练,根本不似才学几个月的新手,看的一旁的陆玉芳连连惊叹。 单是这手本事,月月将来必定会前途无量啊! 之前还觉着张大夫混的惨,到如今她倒是有些羡慕了。 施针结束,王雪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果然轻松了许多,“呀!月丫头这手银针,比起张大夫还真是半点不差哩。” “可不是?我方才在边上都看呆了。”陆玉芳一边将王雪兰扶起来一边说道。 楚月笑了笑。 “奶莫要说笑了,师父毕竟是师父,我才学几个月,哪里比得过他?”她收起自己的银针,“这几日我有空就来给奶施针,天凉的时候,奶可在腰部围一条围腰保暖。” 王雪兰点头,“哎,那就麻烦月月了。” “不麻烦,我先回去了,有事可让玉芳来屋里叫我。”说完便出了屋。 王雪兰望着楚月离开,心底有些许的触动。 “从前我总觉得女孩子嫁了人,相夫教子就好了,但看到月丫头,我突然觉得,女孩子成亲之后,也并非只能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她拍了拍陆玉芳的手,“往后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奶这辈子都困在家里,也没出去见过什么世面,却不希望你一辈子也这样。” 陆玉芳的面上也带着憧憬。 “我也很羡慕月月,只是却没她那本事。” 王雪兰叹了口气,“往后的路还长着哩,边走边看吧。” …… 村里人成群结队往县城去了一趟,虽有坎坷,却还是将粮食给买回来了,正因为如此,便也没人再上陆星河家里借粮了。 很快便到了腊月初三这一日。 楚月刚醒来,陆星河便如同变戏法一般从枕边拿出了一套新衣服。 “今儿穿这个吧。” 定睛一看,是一套缎面的藕粉色襦裙,摸上去软软的,绣花精美,走线工整,夹棉也暖和。 “相公,你何时买的这套衣服?不便宜吧?” “倒不是我买的,之前在县城卖菜的时候,用小半框萝卜和布庄老板换来的,原本是想在年节送你,却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 楚月满脸兴奋的起床将新衣裳套在自己身上,大小长短刚刚好,她的五官原本就生的好看,这段时间养的好,人也长开了,再穿上这套粉色的缎面襦裙,当真是人比花娇。 陆星河的面上有些不是滋味,“我突然有些后悔将这套衣裳拿出来了。” 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楚月一愣。 “怎了?不好看么?” 陆星河摇头,“太好看了,怕是会被贼惦记。” 听到他的话,楚月只觉得双颊发热,忙笑着出了屋。 一出来,正巧碰上了要去做早饭的云翠荷,见到楚月的瞬间,一双眼瞪得老大。 “哟!这是哪个仙女下凡了?” 楚月一笑,“娘,你就别打趣我了。” 云翠荷拉着楚月的手转了一圈儿,“还真别说,这套衣裳穿在月月身上,看着比那镇上的小姐还好看哩,咱家星河还真是赚着了。” 楚月小脸一红,“娘净会瞎说,我做饭去了。” 云翠荷忙拉住楚月的手。 “哪里需要你做饭?莫要将这衣裳弄脏了,回头去镇上了叫人笑话你哩。” 说完,便唤了陆星安一声,母子两个一起往厨房去了。 楚月无奈,洗漱之后便去给小竹梳了头发,随后自己也收拾收拾,便去灶屋吃饭了。 第144章 沈知雪的笄礼 吃饭的时候,三个孩子的眼神总往楚月的身上瞟,看的她有些不自在。 “你们总看着我作甚?” 陆星平和陆星安听罢,忙垂下头扒粥,楚文竹则甜甜一笑,“姐姐今儿真好看。” 楚月无奈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成了,别看了,快吃饭,等会饭该冷了,这天凉着哩。” 吃了饭,陆星河便套上骡车载着楚月往镇上去了,毕竟是沈知雪的贴身丫鬟亲自来家里送了请帖的,不去的话,也说不过去。 楚月捂着怀里的包袱,深吸口气。 希望今日能一切顺利吧。 陆星河驾着骡车来到镇子口停下,通往镇子口这条路上,之前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只是进镇子仍旧要交钱。 交了十一文钱的过路钱,他便赶着骡车直奔沈府。 陆星河刚将楚月抱下骡车,便见着许恒扶着他娘从不远处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 友人见面,自是分外欢喜。 “陆兄,又见面了。” “许兄。” 两人抱拳见礼之后,许恒望向一旁的楚月,眼底带着一丝惊艳。 “楚姑娘。” 楚月淡淡一笑,微微福身,“见过许公子,许夫人。” 许夫人朝着她微微颔首致意,随后望向自家儿子,“这两位是?” 许恒忙给许母介绍两人,“娘,这是陆星河,九年前以九岁之龄考上童生那个,之前你还在我面前对他好一通夸呢。” 许夫人面带惊讶。 “竟是那个孩子!” 许恒笑着继续介绍,“这位是他的夫人楚月,娘可不要小瞧这姑娘,她一手医术可不简单。” “哦?”许夫人再次望向楚月时,眼底神色都亮了,“今儿沈府设宴,必定是男女不同席,既然碰上了,楚姑娘便与我结伴进去可好?”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见他点头,这才笑着上前挽住了许夫人的胳膊。 “夫人请。” 许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相公既是我儿的好友,叫我伯母便好。” “是,伯母。” 许恒则上前搭上陆星河的肩膀,“一起进去?” 陆星河笑了笑。 “我已经有了媳妇儿,就不去了,你去吧,等你好消息。” 许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你不去我可要去了,我爹娘最近逼的急,不去不行。” 说完,便转身进了沈府。 陆星河看着许恒离开,将骡子赶到一个不妨碍过路的角落,钻进骡车看书去了。 楚月随着许夫人进了沈府,将自己送的礼交给负责登记的人之后,便往后院去了。 许夫人满脸好奇的望向她。 “楚姑娘那暖宫包真有用处?” 楚月笑着回答,“都是按比例调配的药物,自是有些用处,尤其是月事的时候用,可适当减轻痛苦。” “还有那安神香呢?”许夫人又问道。 “安神香是我前段时间结合沈夫人的身体状况研制的,不仅能安神助眠,对身体还有一定的调理作用,最是适合沈夫人。” 许夫人面带惊讶。 “听说沈夫人前一向病的瘫在床上动不了,后被一个女神医所救,姑娘对沈夫人的身体状况如此熟悉,难不成沈夫人的病是楚姑娘治好的?” 楚月满脸谦虚,“没有伯母说的这般夸张,当时沈夫人病重的时候,正巧我师父在边上指导,侥幸而已。” 许夫人听见楚月的回答,越发的欣赏身旁的小丫头了。 她不仅医术精湛,心思也精巧,最关键的是,为人谦虚,虽有一身本事在身,却并未有炫耀的意思。 “姑娘蕙质兰心,往后怕是会大有作为。” 楚月笑道,“伯母说笑了,我一个女人家,也不需要多大作为,能守着一家人好生过日子便也知足了。” 许夫人想了想,点头说道,“也是,男人有作为就成了,女人嘛,总归是宜室宜家为好。” 两人说着,便已经到了后院。 沈知雪见到楚月忙迎了过来。 “许伯母,楚妹妹。” 两人与沈知雪道了声生辰快乐,便随着沈知雪入了席。 好巧不巧的是,江卿婉也在这里,且安排的位置就在楚月的另一边。 “江姨。”楚月见着熟人,忙上前打招呼。 江卿婉见是楚月,心底带着一丝惊讶,随后满脸笑意的起身拉住了楚月的手。 “你这丫头,许久都没见你人了,近些日子可还好?” 楚月点头,“托江姨的福,好着呢。” 许夫人有些惊讶,“黄夫人和楚姑娘也认识?” 江卿婉朝着许夫人微微颔首,“是,半年前我儿出生的时候,多亏了月月才保下两条命。” 听见江卿婉的话,以及两人亲昵的称呼,许夫人对楚月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江卿婉可是越州知府的小姐,虽是二小姐,却也是正经嫡出,嫁给黄员外着实属于低嫁了,至于黄员外缘何能做官却没有去做官,确是让人费解。 但楚月如今救下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对于江卿婉来说,这便是救命的恩情。 这丫头,身后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甚至连楚月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南坪镇其实也算是“关系户”了。 江卿婉拉着楚月在自己桌旁坐了下来。 “咱两坐一个位子吧,许久没见你,正想与你叙叙旧哩。” “好。”楚月从善如流。 许夫人见状,便在两人旁边的桌坐了下来,时不时与身旁两人聊上两句,更多时候,她的目光都是在一旁几个闺阁小姐的身上流转着,暗自在心底比较着几人的品行和脾性,想为自家儿子寻一个好姻缘。 许是因为荒年,今日来沈府参加沈知雪及笄礼的人也不算多,只镇上几个交好的员外家,还有沈知雪的三两个好友,男女相对而坐,甚至连厅堂都没有坐满。 楚月和江卿婉聊了没几句,及笄礼便开始了。 笄礼很繁琐,好在沈府提前请了教习嬷嬷教导沈知雪礼数,一整个流程下来,没有丝毫的失态之举。 楚月不禁唏嘘,大户人家的小姐看起来也并不轻松,从小便被各种规矩礼仪约束着,这么看起来,农户人家倒也有农户人家的好处,至少过的洒脱自在。 …… 第145章 就凭这个小丫头? 笄礼结束,沈泰笑着望向众人。 “小女知雪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的参与,奈何而今荒年,我沈府便也只能备上一些简单的吃食招待各位,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众人忙说道,“如今能吃上一口饭食,咱们就知足了,哪里还计较这么多,沈老爷委实是太客气了。” 沈夫人坐在主位上,仪态得体,面上带着淡淡的浅笑,不说话不动作的时候,丝毫看不出来之前中过风邪。 下一刻,便有下人将各种菜肴陆陆续续的端上了桌。 沈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厅堂举杯说道,“诸位,请。” 沈知雪吃了几口便饱了,见楚月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便猫着身子来到江卿婉和楚月所在的席位。 “黄夫人,可否将楚妹妹借我一下?” 江卿婉捂嘴笑一笑。 “什么借不借的?我又没拘着月月。”随后望向楚月,“想去便去吧,不用管我。” 楚月点头,起身便和沈知雪去了她的位子。 “怎了?” 沈知雪凑到楚月耳边悄声说道,“我悄悄看了礼单,正好今儿来好事,便将妹妹送的那个暖宫包绑在身上了,原本我还担心今日会因为身子不适影响状态,结果竟意外的舒适,那东西你还有吗?我有两个姐妹也有这样的困扰,我们可以从你那里买些来备着。” 楚月没想到,自己随手制作的一份礼物,竟还能带来赚钱的路子。 “不瞒沈姐姐,我当时只做了三个,且都送你了,不过我回去可以多做一些,但这个暖宫包里头有药材,为了保持药材的药性,也不建议一次买太多,会影响药效。” 沈知雪笑着拍了拍楚月的手。 “成,总归我这里还余了两个,到时候送我那两个姐妹试一试,你多做一些,她们肯定也会喜欢。”想了想,又说道,“妹妹医术这般好,不打算自个儿开一间医馆吗?” 楚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憧憬。 “倒不是没有想法,就是觉得自己如今道行还不够,等过了这个荒年再说吧。” 沈知雪想了想,点头说道,“也是,如今这世道,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不过妹妹要是在镇上开了医馆,往后我便能多个去处了。” 楚月打趣道,“喝茶聊天尚可,我可不希望姐姐日日找我去瞧病。” 沈知雪浅笑。 “那当然不会,有你在,疾病哪敢找上我?” 两人说说笑笑,江卿婉这会也没闲着。 众人见楚月被沈知雪拉走,几个夫人上前与江卿婉搭言,言语中还似有若无的打听着楚月的身份。 这丫头长相好看,也不似世家女那般循规蹈矩,灵动的眉眼一看便知道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很难让人不欢喜。 江卿婉知晓这些人的意图,也着实没想到,自家一没待嫁女,二没适婚郎,竟比那些有适婚儿女的妇人更受欢迎。 她没藏着掖着,“不瞒几位,月月这丫头是我的远房侄女儿,不过她已经婚配,只是因为年龄尚小便一直被夫家当姑娘养着,几位夫人便不要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去看看别的姑娘吧,我瞧着那沈小姐也很不错呢。” 众人听罢,心底虽有惋惜,却也不再提及楚月。 沈夫人因为之前静养了很长时间,近些日子回到沈府为了沈知雪的笄礼操劳了几日,这会有些受不住吵闹的厅堂,便想让一旁的嬷嬷扶她起身回去休息。 那嬷嬷得了命,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只是才起身,沈夫人便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嬷嬷吓坏了,忙扶住她的脑袋。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边的动静吓坏了厅堂众人。 “娘!”沈知雪急的眼眶泛红,忙上前将沈夫人伏在自己的臂弯,哭着望向楚月,“楚妹妹,你快来瞧瞧我娘。” 楚月也没迟疑,起身便往沈夫人的方向走去。 不了解楚月的一众男女心底带着疑惑,这沈夫人晕倒,沈府不叫大夫,反而将一个小丫头叫过去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指望着这个丫头能将沈夫人救过来? 见沈老爷迟迟未有叫大夫的打算,便有人开口提议道,“沈老爷,还是叫大夫来瞧瞧吧,沈夫人这病来的蹊跷,莫要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了。” 沈老爷心底虽焦急,却也并未乱了方寸。 楚月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如果她都没办法将沈夫人给救回来,哪怕将整个南坪镇的大夫找来也于事无补。 “诸位稍安勿躁,先看看这位姑娘如何说。” 众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沈老爷怎能将沈夫人的命压在这个小小的丫头身上?” 还未等沈泰解释,个别读书人更是忍不住指责。 “再怎么说,沈夫人也是沈老爷的发妻,实在厌了给她一个院子好生养着便是,沈老爷缘何要这般无情?” 沈泰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江卿婉眉头一挑,“这位先生说话严重了吧?沈老爷这不是在让人抢救么?” 那人指向楚月,“就凭这么个小丫头?” 江卿婉神情淡然,“就凭这个小丫头,有何问题?” 那人一甩宽袖,愤愤然道,“这简直就是胡闹!” 江卿婉站起身,平视那人,“张先生,我敬您是南坪书院教书育人的先生才以礼相待,但也请先生莫要以貌取人,若有天赋在身上,将笄之年又如何?” 张平冷哼一声,“各个门路都需要时间去磨砺,何况是深奥难懂的医术?往常医术过硬的大夫,哪个不是多年积攒出来的经验?黄夫人如此维护这位姑娘,不过就是仗着和她的关系,今日若是真闹出人命,你来负责吗?” 沈泰见势头不对,忙站出来打圆场。 “两位莫要吵了,仔细惊扰了这位小神医给内人瞧病,楚月姑娘的医术,老夫也是见识过的,如果她都救不了内人,整个南坪镇怕是无人能救了。” 听得沈泰的话,张平掀起袍子便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既然两位都这样说,我倒是想看看这丫头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你们夸到天上去。” “拭目以待。” 江卿婉说完,也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新落座落座。 第146章 沈夫人苏醒 厅堂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一致望向主位上忙忙碌碌的楚月。 只见小丫头不动声色的给沈夫人把过脉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了银针包,随后熟练的取出银针一一扎在沈夫人的几处穴位上。 这一手熟练的银针,使的众人心底惊诧。 尤其是江卿婉和许夫人,两人虽然知道楚月有些本事在身上,但看她使银针还是头一次。 这镇上的大夫,可没见过有谁将银针使的这般厉害的。 “还别说,这丫头看着就不简单哩。”宾客中,一个夫人的脸上带着赞赏。 江卿婉往那人的方向看了眼,两人正好视线对上,便相互点了点头。 没一会,沈夫人悠悠转醒。 沈知雪见状,喜极而泣。 “娘,你醒了。” 宾客们也讶然,“沈夫人果然醒了!” 沈夫人摸了摸沈知雪的脸,“今日是雪儿生辰,可不消哭的,娘没事,许是在这里闹的久了,便有些晕乎乎的,回去歇一歇也就好了。” 沈知雪将脸上的泪拭去,“那我现在就扶娘回去休息。” 沈夫人点头,“好。” 最终,沈夫人在沈知雪和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与众人告别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母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厅堂之后,还依稀听到了沈知雪和沈夫人的声音。 “娘,今儿幸好楚妹妹在这里,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倒是叫那孩子又救了我一次。” 楚月与荷香嘱咐几句之后,便默默的回到了江卿婉身旁,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显摆的意思。 至此,沈泰才与众人解释道,“方才诸位真的错怪我们了,之前内人病重,昏迷不醒瘫痪在床,就是这位楚姑娘给治好的,她年纪虽小,本事却大着哩,正如黄夫人所说,诸位莫要以貌取人才好。” 众人面带羞愧,“我们方才也是着急,倒是会错意了。” 张平也站起身来,朝着沈泰和楚月的方向抱了抱拳,“方才事出紧急,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出言不逊,对不住了。” 楚月略微福身。 “无妨的,先生毕竟不了解实情。”她说完,便望向沈泰,“今日多谢沈家款待,不过我也该离开了,沈老爷,告辞。” 沈泰忙招来管家。 “去送送楚姑娘。” 许夫人和江卿婉见状,也纷纷和沈泰告辞,随着楚月一起离开了。 江卿婉拉着楚月的手,边走边说道,“月月,你是不知道,方才可真解气,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区区几个月没见,你这一手医术竟越发的厉害了。” 楚月笑了笑。 “江姨方才那般为我辩解,就不怕得罪人?那张先生既是南坪书院的教书先生,怕是教出来过不少厉害学生哩。” 江卿婉神色坦然。 “本夫人说的是事实,有何好怕的?况且,那张先生向来清高,这还是头一次见他低头认错呢。” “江姨就不担心我医术不佳,受我连累?” 一旁的许夫人捂嘴笑道。 “这南坪镇可没几人有胆子指责你江姨。” 楚月眉头一挑,难道江姨的身份很厉害? 只是人家没主动说,她也不好去问。 许夫人望见楚月脸上的疑惑,心知这丫头怕是还不知道江卿婉的身份,只是人家黄夫人都未说,她当然不能去多这个嘴。 三人出了沈府,在门口道了别便往各自的马车走去。 楚月兴冲冲的跑向骡车,还未等她靠近,便见陆星河撩开车帘走了出来。 “相公,你怎知我来了?” 陆星河的唇角带着一丝浅笑,“听脚步声音就知道是你。” 楚月歪着脑袋笑了笑,“你吃过东西没?” 陆星河挠了挠脑袋,“一直在看书,方才听到你的脚步声才反应过来。” “不吃东西怎行?”楚月蹙起眉头,伸手去抓陆星河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掌凉的厉害,“外头这般冷,也不知道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着,也不去找点东西吃,这是要气死我哩?” 陆星河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一边抱怨,一边将他一双手捧在手里搓热。 “别捂了,回头将你自个儿的双手都捂凉了。”他说完,也不顾小丫头反对,抱起她便塞进了骡车,“镇上吃食少,就是有也贵的很,总归咱赶骡车速度也快,我回去再吃是一样的。” 楚月撅起嘴,“早知道这样,方才我就拉着你一起进去了。” “我进去不合适。” 楚月哼了一声,“我才不管合不合适。” 陆星河笑了笑,“坐稳些,将毯子搭在身上,我要开始赶车了。” “等等!”楚月从自己的袖带里掏出一块帕子包着的糕点,钻出骡车将糕点塞进了陆星河的嘴里,“特意给你带的,先垫吧垫吧肚子。” 感受着嘴里的香甜,陆星河唇角微微上扬。 “驾!” 由于没有在沈家耽误多久,两人一路赶着骡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午时还未过。 楚月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钻进屋里将身上的衣裳换下,随后去灶房给陆星河做饭了。 她将白米淘洗干净放进钵中,又切了一小块肥瘦相间的鹿肉洗净之后切成薄片,整齐的码放在锅里的白米上,还往米饭上丢了两颗枣子便开火煮饭了。 熏过的鹿肉极香,没一会香味便飘散到整个屋里。 几个孩子吸着鼻子,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待饭快熟的时候,楚月又大方的往饭上敲了一颗鸡蛋,稍稍闷煮之后,将炒好的白菜也放在上头,随后淋上自个儿调制的料汁便用抹布隔着端去了桌上。 陆星河望着面前一大钵饭,又往楚月望了一眼。 “这又是什么做法?” 楚月用小碗盛了三个小半碗出来之后,便将剩余的饭菜全都推到了陆星河面前,“既是用钵做的,相公就当是钵钵饭吧,分量少的时候这样做最方便了,你尝尝。” 家里往常都是吃粥,陡然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简直让人陶醉。 “味道很好。” 楚月笑了笑,伸长脖子朝着堂屋喊道,“星平星安小竹,你们也来尝尝我做的钵钵饭。” 三个孩子听到自个儿也有份儿,一溜烟的便出门往厨房去了。 云翠荷见状,忙叮嘱道,“慢着些,别摔了,中午也不是没吃,怎的跟饿了许多天似的?” 第147章 家里的事情,奶说了算 这还是三个孩子第一次吃上白米饭,香喷喷的饭粒子实实在在嚼在嘴里的感觉,似乎开启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原来,大米饭竟能这么有嚼劲,烧的微黄的锅巴竟能这样香,搭配着楚月自制的料汁,几个孩子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看着几人吃饭,楚月伸手要去收碗,却被陆星河拦下了。 “我来,你去屋里忙你的吧。” 眼见着他将几个碗全都收在手里,楚月没了用武之地,便转身去了堂屋。 “娘,近些日子,你可否再给我做几个上次缝的那种能绑在肚子上的小包袱?” 云翠荷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楚月。 “怎的?又要送人了吗?” 楚月笑了笑,“这次不是送,是卖,沈小姐用了我给她送的暖宫包,说效果很好,便推荐给她的姐妹了,还说要跟我买。” “呀!还有这样好的事情。”云翠荷帕子也不绣了,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放进针线篮子里,便起身去屋里找布了,“之前给你们做衣服剩下的布也不是很多,顶多还能做六七个出来,要是不够的话,下回你们去镇上再买点布回来。” “那娘先帮我做着,到时候不够的话咱再去买些回来。” 她自己的针线活不太行,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裁布啥的,之前给陆星河做的荷包针脚都不平整,不过还好他也不嫌弃,一直挂在腰边带着。 云翠荷从屋里拿出了布。 “这次可还要绣花?” “上回是送人,便也做的精致一些,这次的简单绣一绣也就是了,不需要像上回那般繁琐,麻烦娘了。” 云翠荷睨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忒不会说话,你哪次赚的钱不是咱一家人用的?” 楚月笑了笑,随后心思一转。 “娘,咱不着急开始。”她接过云翠荷手里的布,摊开一块放在椅子上比划着,“之前咱做的是那种一包用一次的,也就是说,绑了段时间药效过了之后便没用了,既费布料,也费绣工,咱今儿做,便将外头绑的,和药包分开你觉得可好?外头绑的可以做的精致一些,做好之后在内侧上下缝上四根绳子绑药包,这样,客人每次只需要更换药包就行了。” 云翠荷一听便知道楚月的想法,当即夸赞道,“月月这想法甚是不错,里侧药包只需要四周针脚周正就好,也不用绣花,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是呢,我也是为往后做打算,今儿沈小姐还问我有没有想法在镇上开设医馆,只是如今年成不好,我不太敢下手,往后要是自个儿开医馆的话,这些药包也能配合着卖一卖。” 她说着,望向云翠荷。 “娘会不会觉得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好?如果娘介意的话,我也不是非要去开这个医馆不可。” 云翠荷拉住了楚月的手。 “咱家多亏了你,才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娘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有用得上娘帮忙的地方,与娘说一声就好了。” 楚月听了,脸上绽放笑颜。 “这是娘自个儿说的,往后可不许嫌我麻烦。” 云翠荷笑着打趣道,“成,给你台阶你还真就顺梯子往上爬了。” “那是,娘都给我递梯子了,难道我还要将梯子踩翻不成?”楚月说完,便继续整理起了椅子上的布。 婆媳两个在屋里将暖宫包的设计敲定完毕,云翠荷便开始着手制作了。 趁着云翠荷正在裁布,楚月将要放入药包中的药材配齐之后,拿了钵开始捣药。 刚才两人的谈话,陆星河在屋外洗碗的时候听的真切。 他洗完碗也没马上进屋,而是出门往陆大贵家里去了一趟,只是很快就回来了,见楚月捣药有些吃力,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药钵忙活起来。 “相公,你还是去看书吧,捣药我自个儿来就成了。”楚月蹲在一旁说道。 陆星河的动作没有停。 “这么大几包药,你的手不要了?” 楚月抿了抿唇,“那还是你来捣吧,我去制另外的药。” 几人正忙着的时候,陆玉芳来了家里,望着一家人忙忙碌碌的样子,面露惊讶。 “都忙着哩?” 楚月嗯了一声,一边用小铲子翻炒着小锅中的药材一边说道,“有人与我定了几个药包,便都跟着忙活起来了,玉芳先坐着烤烤火,待我将这药炒好了便来陪你说话。” “咱都这么熟了,不必迁就我,要不我也来帮忙吧。”闻着屋里浓郁的药材味儿,陆玉芳只觉得浑身舒畅,“要不我来帮你吧?” 楚月摇头,“不用了,我这药材火候不好掌控,你绣工如何?要不你去帮我娘缝药包吧。” “也成。”陆玉芳笑着往云翠荷的方向走去,“三伯母,这个药包要缝成什么样子?” 云翠荷拿出了一个还未封口的药包袋子,“与这个一般就成了。” “哎,好。” 陆玉芳拿起布袋子仔细看了看,便也忙活起来。 她的绣工虽及不上云翠荷,比起楚月却是强了不少,至少缝个药包是没问题的。 没一会,两人便缝好了六个药包,还将剩余的两条长一些的方形布做成了绑带,只是绣花的活她却没参与,全部交给了云翠荷。 这时候,楚月的药已经制好,只余陆星河钵里的药还在捣着。 陆玉芳一边给她搭把手一边问道,“月月如今是接到药包的生意了么?” 楚月嗯了一声,“阴差阳错吧,就送了个礼出去,人家说好用,便要与我买,也不是太多。” “真挺不错的。”陆玉芳满脸羡慕的望着楚月,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月月,我可否跟着你学医?我也不求学出多大的本事来,能认得几味药材赚点小用钱,顺带照顾好家里也就够了。” 楚月望了她一眼,“爷奶四叔四婶可同意?” 陆玉芳忙点头。 “奶前些时候就与我说了,我想做什么,她都赞成。”她说着,凑近楚月的耳边压低声音,“家里看似是爷说了算,实际上他也听奶的,至于我爹娘,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都听爷奶的。” 总而言之,家里的事情最终还是奶说了算。 第148章 收徒 楚月想了想,便点头说道,“成,你想学,我便教你。” 正好她想行情好了之后去开医馆,到时候肯定需要人手帮忙,陆玉芳是个稳妥的,如果她能在旁边搭把手,自己会轻松许多。 陆玉芳听罢,满脸兴奋的抓住了楚月的手。 “谢谢月月。” 楚月则望着她说道,“不过我也要先与你说好了,既然决定学那就好好坚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学不好东西的,如果真是那样,我便不教你了。” 陆玉芳神色认真起来。 “月月放心吧,我也是下了好久的决心才来找你,我要真是一头热,几日前便找你来了。” 楚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你从明日开始来找我,咱们每日花一个时辰来认药材、习药理、辨穴位,剩余的时间,你可自行安排。” 陆玉芳听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着楚月作揖说道,“是,师父。” 见陆玉芳突然恭敬起来,楚月有些不适应的打了个哆嗦。 “成了成了,你还是叫我名儿吧,咱俩太熟悉了,你这般叫我怪不习惯。” 陆玉芳笑着抱住了楚月的胳膊,亲昵的在她耳边不住的唤道,“你答应教我医术就是我师父,你要早些习惯这个称呼,毕竟,你往后肯定不只我一个弟子。” 楚月无奈的笑了笑。 “这你也知道?” 陆玉芳满脸自豪,“那是,张大夫桃李天下,你作为他的弟子,收十个八个徒弟也不过分吧?” 楚月扫了她一眼。 “可别,回头十个八个徒弟还没教会,我先将自个儿给累死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的辈分原本就大过你,如今你又拜我为师,那你的辈分岂不是永远都高不过我了?” 望着楚月脸上促狭的笑,陆玉芳撅了撅嘴,“高不过就高不过呗,星平不是常说要能屈能伸么?自从你嫁给我星河哥哥,在辈分这点儿上,我就不可能赢了。” 正在挑拣药材的陆星平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 “玉芳姐,我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一个女孩子就别掺和了。” 陆玉芳眉头一挑,“女孩子怎了?看不起人还是怎的?” “那绝对没有。”陆星平忙举手投降,“你可是爷奶的宝贝疙瘩,我看不起谁都不能看不起你不是?” 陆玉芳高傲的扬起下巴。 “这才差不多。” 就在这时,陆星河停下了捣药的动作,用小刷子将石杵上头残留的药渣刷下来放在一旁。 “月月,药全都捣好了。” 楚月忙起身,“捣好了你就忙你的去吧,接下来我自个儿就行了,还有玉芳在一旁帮忙哩。” “好。”陆星河起身便去屋里拿书去了。 楚月将六份药材一一装入刚才缝制好的布袋中,陆玉芳则将布袋一个一个缝合完整。 “月月,这药包是做什么用的?” 楚月小声说道,“主要是女子用,对宫寒、小腹疼痛有很好的缓解作用,你来月事的时候肚子痛不痛?回头可以给你也备上两包。” 陆玉芳听到这里,只觉得脸颊发烫,靠近楚月小声嘀咕道,“这种事情,你怎就这样说出来了呀?” 楚月神色如常。 “这没什么的,你既要跟我学医,往后必定也会遇到各种问题的病人,难道就因为某些病症难以启齿,你便不治了?” 陆玉芳微红着脸颊,“那当然不行。” 楚月笑了笑,“那便是了,习惯就好。” 她说完,将手中的药包铺平,在中间横竖各缝了几排线,好用来固定药材不往下坨。 将几个药包做好,云翠荷手中的两个绑带上简单的绣花也已经完成,花样子清新淡雅,看着赏心悦目。 “三伯母,你这绣工做的可真好,比我娘绣的还好看。”陆玉芳发自内心的夸赞道。 云翠荷笑了笑。 “玉芳莫要瞎说,你娘的绣工也不差的,只是她大多时候都在操劳你们一家罢了,三伯母不一样,从前三伯母身子不好,便只能日日做些绣工打发时间,顺带赚点小用钱补贴家用。” 听到这里,陆玉芳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爷奶和爹性格都还算温和的,家里也和睦,只是因为家里孩子多,娘每日一起来便似有做不完的事情一般。 她突然有些懂得奶前些日子与她说的话了,或许,这就是女人成亲之后的无奈吧? 云翠荷将手中的绑带递给楚月。 “月月瞧瞧,可还合适?“ 楚月接过绑带,拿起一旁整理平整的药包在上边做了一番比对。 “娘做的正正好,花样子也好看。” 云翠荷听罢,这才将针线篮子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揉着自己的腰站起身来。 “坐了一下午,腰都痛了。” 楚月忙说道,“辛苦娘了,娘起来活动活动吧,等会晚饭我来做。” “不用,做个饭而已,多大的事儿?”云翠荷一摆手,便往厨房去了,“我去剥个白菜,等会就能洗米下锅了,玉芳可要在家里吃饭?” 陆玉芳忙摆手。 “不了三伯母,我得回去了。”她说着,望向楚月,“月月,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你。” 楚月点头,“回去吧,如今天黑的早,回头你爹娘该念叨了。” 将陆玉芳送出门,关上院门,便将堂屋里的六个药包和两条绑带放去了屋里。 …… 沈知雪生辰之后的第二日,楚月本想着去一趟镇上,结果荷香一大早坐着马车匆匆忙忙来了家里。 楚月见着她,面露疑惑。 “荷香,你怎的来了?” 荷香朝着楚月微微福身,“楚姑娘,我家夫人从小姐生辰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小姐说让奴婢来请您去瞧瞧。” 楚月眉头一挑,“沈夫人身子不好?可是初三那日冷热交替的着凉了?” 荷香将眉头紧蹙起,“奴婢也不清楚,夫人从昨儿晚上开始便昏迷不醒,镇上的大夫请了两个,仍不见起色,小姐都急坏了。” 楚月听了,忙转身跑进屋里拿上昨日做好的药包和绑带就往马车的方向奔去。 “娘,相公,我随荷香去一趟镇上,中午吃饭你们不必等我。” 第149章 沈夫人病倒诱因 云翠荷追着楚月来了院门口,满脸担忧,“你在外头小心些,忙完了就早些回来,莫要在外头待久了,如今世道乱,外头不安全。” 荷香忙朝着云翠荷福身说道,“婶子放心,等会楚姑娘忙完了,我会亲自将她送回来的。” 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劳烦姑娘了。” “婶子言重了,都是我该做的。”荷香说完,再次福了福身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的速度很快,没一会便到了沈府门口,楚月下了马车,随着荷香快步往后院走去。 待来到沈夫人院中,依稀能听得沈知雪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楚月心底一紧,加快了脚步,来到屋里,便见沈老爷一众庶子女和三四个小妾在这里跪了一地,她一时间有些怔愣。 难道她来晚了? 正伏在床边呜呜哭泣的沈知雪见着楚月,如同见着救星一般,忙拉着她往床边跑去。 “楚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娘,只有你能救她了。” 上次朱大夫束手无策,也是楚月给救回来的,沈知雪不知为何,就觉得楚月一定可以。 跪在最前方的苏氏稍稍抬头往楚月的方向瞟了一眼,眼底带着浓烈的鄙视。 她不否认这小丫头有点本事,但陈氏如今病的这般严重,连回春堂的大夫都说没得救了,她就不信这小丫头可以。 她往沈知夏的方向望了眼,母女两人眼神碰触,眼底皆是得意。 见沈知雪哭的眼眶通红,楚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在床边坐下,伸手搭上了沈夫人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从自己随身挎着的小布包中取出银针,依次扎入百会、四神聪、风池、合谷、太冲等穴位,之后又配合针刺水沟、内关给沈夫人醒脑开窍。 最后在沈夫人的耳尖部位用三棱针点刺之后挤出血液。 随着这一系列动作的进行,沈夫人原本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终于得到了缓解,呼吸也逐渐归于正常,连带着指尖也微微动了动。 这一动作,沈知雪看在眼中,才终于觉得有了希望。 直到楚月将银针全部收回,沈知雪才满脸担忧的问道,“楚妹妹,我娘到底怎了?” “急性风邪。”楚月望向沈知雪,“沈夫人这段时间在府内,是否大鱼大肉,口味偏重?” 沈知雪仔细回忆了片刻,才点头说道,“是,自我娘回来后,厨房送到她院中的饭菜总是格外的咸腻,我娘也提议过几次,奈何府中如今中馈不归我娘管,便也没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仍旧我行我素,起初我也没在意,妹妹如今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其中的不妥。” 她说着,便在沈泰面前跪了下来。 “这么多年,娘为爹生儿育女,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反而被那些奴仆如此敷衍欺辱,差点殒命,还请爹为娘主持公道,重重惩罚那些个欺主的奴才。” 沈知雪很聪明,并没有一开始就将脏水往最近主持中馈的苏氏身上泼,只是叫沈泰将府中欺主的奴才处理掉。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其一,没有涉及到阴谋背后的人,她便不好出头维护狡辩,能直接断其臂膀,让沈府的人知道真正的主子是谁,其二,她这样看似不争不抢的作为做更能让沈泰怜惜,从而意识到这后院有人不希望沈夫人活着。 沈泰忙上前将沈知雪扶起来。 “你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爹很欣慰,放心,这件事,爹一定会给你娘一个交代。” 他说着,望向楚月。 “楚姑娘,内人的病,可还有治?” 楚月点头,“运气好的话,应当还能醒来,只是醒来之后是否还能恢复到此前的程度,我不敢保证。” 沈泰听罢,虚眯起眸。 “敢问楚姑娘,我夫人的病,当真是因为食物口味偏重引起的?” 楚月神色认真的说道,“如果方才沈小姐所说为实,对于本就处于风邪的患者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诱因,但也不能排除是不是受情绪和劳累的影响。” 她这种客官的说法,倒是让沈泰更加认定了吃食的因素,转而望着管家说道,“去将厨房的人叫来院里跪着。” “是,老爷。” 管家应下,赶忙往厨房去了。 沈泰又望向底下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子女小妾,“都起来吧,所有人都随我去前厅,在厨房里的事情查清楚明白之前,都不许踏出这个院子。” 话音刚落,便见站在最前方的苏氏拽紧了手中的帕子,但迫于沈泰的压迫,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沈泰说完,便抬腿出了屋,将一众小妾子女都带走,留屋里一个清净。 楚月给沈夫人开了方子,又嘱咐沈知雪一些注意事项,便将昨日做好的药包和绑带拿了出来。 “这是昨日赶出来的,因着今日要来沈府,我便一起带来了,这是药包,这是绑带,使用的时候将药包固定在绑带上便能使用了。” “妹妹这心思还真是精巧。”沈知雪说着,便望向一旁的荷香,“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来,就说是给楚姑娘的诊费。” “是,小姐。”荷香福身,便出门去了。 楚月摆手,“不用五十两的。” 上次是因为师父在这里,她才敢收下那五十两银子,今儿独自一人,她倒是没了这底气。 却见沈知雪握住了她的手。 “妹妹莫要推辞,你救了我娘的命,别说五十两,要不是怕我爹怪罪,就是五百两也给得,妹妹且安心收下,往后还少不得要麻烦你哩。”她说着,往叠放在床边的几个药包望了眼,“还有这些药包,等会我先代我那两个姐妹将钱付给你,不知妹妹这药包是如何定价的?” “这药包原本我是定的三百文一套,内含一个绑带三个药包,如今姐姐既支付了这样多的诊费,这两套药包,我便送与姐姐了。” 药包的成本她是计算过了的,哪怕卖三百文一套,除去成本,有两百文的利润,抛去人工,余个一百五十文是没问题的。 沈知雪摇了摇头,从自己的荷包中取出六钱银子塞到楚月手中。 “你都已经送了我三个那般精美的药包,我怎好意思再让你破费?这钱还是要给的,否则我便也不好意思与我那两个姐妹收钱了。” 楚月拗不过她,便只得收着。 “往后要是单独买药包,又是什么价?”沈知雪又继续问道。 “单药包九十文一个。”楚月回答。 沈知雪点头,“妹妹回去可以多备上一些,我有个姐妹在县城人脉广,回头她用过之后,指不定将县城的生意也给你带过来哩。” 第150章 第一处地方 楚月听罢,当即说道,“若是这般,我便只能与沈姐姐一起合作了。” 人脉毕竟是沈知雪的,只有和她利益捆绑,这个生意才能做的长久。 沈知雪想了想,便望向楚月,“不瞒妹妹,我在县城有个小脂粉铺子,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从你这儿拿些暖宫包到铺子里卖,卖价会与你的定价相当,你以为如何?” 她很清楚,家里姊妹众多,爹的心思又不全在她和娘身上,往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她如今唯一捏在手里的财产便是县城的那个脂粉铺子,只是因为没甚特色,平日里不温不火的,每个月除去开支,只能余三四两银子的进账,今年年成不好,月月都是亏损的状态。 要是还不想个办法盘活,怕是只能卖掉弥补亏空了。 没了那个铺子支撑,娘如今这身体必定也无缘中馈,光靠府里每月二两的月例银子,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对于沈知雪的提议,楚月欣然接受。 “这样更好,我只负责出货,倒是能省不少事情。” “是哩,妹妹给我个价,我先将定金付给你。” 楚月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除去药材、布料、人工成本,保证我自个儿些微盈利的情况下,我可以给到沈姐姐两百文一套的拿货价,单药包五十五文,沈姐姐也知道,这药包最最关键的还是其中的药材,只有效果好才能留住客人。” “那是自然的。”沈知雪略微思忖之后说道,“我便先与妹妹定下一百套,定金五成,待货齐之后结余款,可好?” 楚月点头,“成,不过一百套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赶工,咱们便以十日为期。” “好。” 两人一拍即合,借着方才写药方的笔墨纸砚拟了个契之后,沈知雪给楚月支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金。 最终,在荷香将五十两银票的诊费交给楚月之后,因着沈府内部还有事务要处理,她便先离开了。 这会已经快到正午,原本荷香是要让府里的马车送楚月回去的,只是两人刚从沈府出来,便见陆大贵正驾着骡车等在门外。 “大贵哥,你怎的来了?” 楚月回头与荷香说了一声之后,便转身上了骡车,进到车厢,却发现陆星河也在。 在见到陆星河的那一刻,她喜笑颜开。 “相公,你也来了!” 陆星河勾了勾唇,放下手中的书,将怀里暖烘烘的圆形布包塞到了楚月手里。 “捂了一上午了,还有些热气。” 楚月低头望向怀里,“这是?” “本是想带给你暖手的,却没想到你出来的这样晚,都快凉了。”语气中似是带着些许的抱怨。 “与沈小姐谈了点事儿,便耽误了。”楚月笑着摸了摸手中的布包,“快凉了也没关系,相公能给我带,我就很开心了。” 望着小丫头一脸满足的样子,陆星河也跟着勾起了唇角,这会骡车已经启程了。 “接下来是回家还是?” 楚月望向陆星河,“我接到了一笔生意,怕是得先往布庄和药铺去一趟。” “既然不急着回家,那便先吃点东西垫补垫补吧。” 陆星河说着,拿出了一个油纸包,展开之后将其中一个饼子递给了楚月。 楚月微愣,“今儿怎的出门还带着干粮?” “带你走几个地方。” 陆星河又从油纸包中拿出一个饼子之后,将剩余的一个递给了赶骡车的陆大贵。 楚月满脸疑惑的啃着手里的饼子。 “相公,你要带我去何处?” “等会到了你就知道了。”陆星河说完,望向车帘的方向,“大贵,先去一趟布庄。” “哎,好。” 陆大贵将手中的饼子咬了一大口,便赶着骡车往布庄而去。 因着如今荒年,进镇子要交钱,镇上人少,骡车一路行走的很顺畅,没一会便来到了布庄门口。 陆大贵是男人,吃东西向来风卷残云一般,三两口便将饼子解决了。 楚月吃的小口,陆星河一张饼下肚之后,她这会还有大半张没吃完,陆星河便也不着急下骡车,“不要急,你先吃完咱们再去买布。” 楚月一边吃一边点头,不自觉的加快了速,一张饼子啃完,噎的她直翻白眼。 陆星河见状,忙下了骡车,没一会便端来了一碗温水。 “先喝点水。” 楚月喝了水,才总算将那饼子完全咽了下去。 “相公,这水是哪儿来的?” “向布庄老板讨的。”陆星河一只手接过碗,另一只手扶住了楚月的胳膊。 楚月被陆星河扶着跳下骡车,便见布庄掌柜正笑嘻嘻的站在铺子门口望着自己这边。 不用想也知道,如今布庄的生意怕是也不好做。 之前去布庄买布的时候,掌柜忙的根本没有时间笑脸相迎。 那布庄掌柜见两人往这边走来,忙上前接过陆星河手中的碗,“这位姑娘可还要喝水?我那里多的是。” 楚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用了,多谢掌柜,接下来我们看看布就好。” “哎。”掌柜一听说楚月要去看布,顿时就来了精神,“咱这儿棉麻绸缎应有尽有,各种颜色齐全,不知姑娘想看看什么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楚月领进了布庄。 楚月四处望了望之后,看向掌柜。 “掌柜这里可有便宜一些的棉布?” “便宜一些的棉布?”掌柜微微一愣之后说道,“我这里倒是有几匹放了时间比较久的布,姑娘如果感兴趣,可以拿给你瞧瞧,价格好商量。” 楚月点头,“劳烦掌柜了。” 掌柜摆了摆手,便往铺子后头走去,“姑娘稍等。” 没一会,掌柜便搬来了七匹布,许是因为存放的时间太长,原本素白的布匹已经开始泛黄,但好在颜色还算均匀。 “姑娘瞧瞧,要是年成好,这布早便卖掉了,往常都是卖一百二十文一匹的,如今放的变了颜色,姑娘想要的话,可八十一匹卖给你。” 楚月稍稍用力绷了绷那布,还扎实着,用来作药包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外头的绑带怕是得用稍稍好一些的料子。 楚月站起身,指向旁边一匹料子稍厚的细棉布,“这匹布多少钱?” “姑娘这眼光真好,这可是咱店里质量上好的细棉布,质地柔软亲肤,最是适合做贴身衣物了,往常都是卖一百八十文一匹,姑娘想要,可一百五拿去。” 楚月想了想便说道,“掌柜,您这细棉布我便不与你压价了,这旧布可否再便宜些?六十文一匹,我全要了。” 掌柜本是不愿的,毕竟不想亏太多,听到楚月说全要,他又心动了,毕竟如今这个年成,没什么比回笼资金更重要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开张了。 掌柜在心底抹了把心酸的泪,脸上悲喜交加。 “这细棉布姑娘也要吗?” 楚月点头,“细棉布两匹。” “成!” 见楚月买的东西还不少,掌柜爽快的应下了。 最终,七匹旧棉布两匹细棉布,总共花费了七百二十文钱。 陆大贵麻溜的将九匹布搬上了骡车,几人坐好便驾着车继续出发了。 走了不到一刻钟,陆大贵再次将骡车停了下来,朝着车厢里说道,“星河,第一处地方到了。” 第151章 看铺面 楚月撩开车帘往外看,这里根本不是陈记药铺。 “相公,咱不是说要去陈记药铺买药吗?你们怎的将我带来这里了?” “等会你便知道了。” 陆星河说着,先跳下骡车,稳稳当当的将楚月也扶下来之后,牵着她的手往一处大门紧闭的铺子走去。 来到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便见一个中年男人将门打开,“两位是?” “来看铺子的。”陆星河直接说明来意。 中年男人一听,忙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去,“鄙人王树仁,听得有人要租铺子,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了,两位可随意看看,咱这铺子虽然没在南坪镇的主街,但往常这里人气也不差,而且上下两层地方宽敞,租金也比主街要便宜许多哩。” 楚月满脸惊诧的望向陆星河,压低声音问道,“相公,你怎的带我来看铺子了?” 陆星河拉着楚月的手往铺子里头走去,边打量边说道,“今年年成不好,年底租铺子便宜,待明年年成稳定了,铺子的价格至少要往上翻三成。” “那咱今年租了,万一明年年成好,房主反悔怎办?” “要是看中了,咱可以定契之后去衙门做个公证,房主反悔的话,可以去报官获取赔偿,再重新找一处地方,总的来说,咱也不亏。” 楚月见陆星河都已经考虑好,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相公,你怎么每次都想的这般周到的?” “身处弱势,便要学会借势,我不是纯善之人,但也从不主动去害人,只是希望一家人平安喜乐罢了。”一边说着,陆星河已经拉着楚月看完了一层,便随着王树仁往铺子的二层走去。 楚月望着被陆星河紧握的手,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在身旁,她总能心安。 楚月站在二层的窗前眺望楼下的街道,这处铺子确实足够宽敞,视野也好,楼下一条街道的铺子,首饰脂粉成衣之类的居多,如意居就在五十米处的主街口。 这里楚月是来过的,平日里人气虽比不得主街,但也还不错。 况且,医馆原本也是清净之所,倒是比主街更合适。 陆星河往小丫头的方向望了眼。 “这里如何?” 楚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望向一旁的房主。 “大叔,这处铺子,租金如何?” “姑娘也看了,咱这处铺子位置可以,地方也宽敞,从前五两六两都租过,我这也空了快半年了,如今年成不好,知道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便租姑娘四两银子一月,两位看可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两人。 不待楚月回答,陆星河首先开口了。 “三两银子年付,定契三年,我们可以考虑一下。” 其实价格还能往下压一压,但低于三两,人家不一定会同意定契三年,三两银子,应该是双方都能承受的价格了。 听到这里,王树仁的面上带着一丝为难。 “这位小哥,你这是为难我啊。”他指着楼下只一层的铺子,“那些铺子都能租上三两银子,我这可是上下两层带后院,还是独门独户的,三两委实太低了,而且你还与我定三年的契,万一明年年成好,我岂不是一年得平白亏一二十两?” 陆星河淡声说道,“底下那些铺子我也不是没打听过,往常短租确实要三两银子一月,但年付的时候大多是二两,甚至一两多也是有的,你也说了,这里并非主街,人气终究及不上主街,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还有两处地方要去看,也不急着定下,便先告辞了。” 说完,朝着王树仁微微点头之后,便拉着楚月下楼去了。 两人径直出了铺子坐上骡车,赶紧往下一处地方去了。 骡车上,楚月望向陆星河。 “相公,咱需要租那么大的铺子吗?三两银子的店租是不是太高了?陈掌柜的陈记药铺只方才那个铺子一层的三分之二大小,还是在主街,好像才二两银子一月。” “你开的是医馆,不是药铺,单纯的药铺当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回春堂也是医馆,比我们方才看的铺子还要大,而且他们开在主街,一个月店租怕是得十多两。” 镇上的医馆药铺就这么两家,陆星河当然是清楚的。 楚月面带惊讶,“主街副街差距竟这样大!” 陆星河摸了摸身旁小丫头的脑袋,“否则怎会有主副之分呢?” 楚月抬眸瞟了眼陆星河的大掌,不由在心底嘀咕着,相公怎的总也改不掉摸头的习惯呢? 不过相公说的也没错,她开的是医馆,又是一个女大夫,届时来的女患者必定居多,这些人都是需要隐私的,上下两层倒是正好能满足这一点。 第二处地方在主街,与陈记药铺的位置差不多大小,店租二两二,相比较起来,楚月当然还是觉得第一处地方好。 第三处地方在另外一条副街,也是两层,独门独户,距离主街不到十米,只不过比第一处铺子要大上一倍,院子也宽敞,还带厨房和杂物间,店租八两,如果是开酒楼,这里倒是合适,药铺的话,有点大过头了。 楚月悄悄的朝着陆星河摇了摇头。 “相公,这里太大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他也觉得这里太大,于是和房主说明原因之后,拉着楚月离开了。 两人先去了一趟陈记药铺,将需要的药材采买齐全,因为楚月买的多,陈掌柜的价格也优惠了不少,相当于只在拿货价格上面加了一些人工成本在里头。 陈掌柜叹了口气,“哎呀,今年干完,明年就不在这里了,往后姑娘要买药卖药的,怕是只能往回春堂去咯。” 楚月面带惊讶。 “陈掌柜这药铺不开了吗?” 陈掌柜摆了摆手,“定契年底到期,房主说要涨租,没谈拢,我便想着先歇一歇,顺带着去县里头瞅瞅。” 楚月和陆星河对视一眼,又问道,“陈掌柜,你们药铺里面的药材往常都是从哪里办货的?” 第152章 我所求,不过是一家人平安喜乐 陈掌柜抬眸望向楚月,“怎的?楚姑娘也要开药铺?” “想开一间医馆。”楚月也没瞒着。 陈掌柜听罢,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我还可惜我一走这回春堂没得竞争对手了,这下听到你要开医馆,我这心里也妥当了。” 楚月面上谦逊。 “我也没想要和回春堂竞争,大家都是敞开门做生意,各凭本事罢了。” 陈掌柜一笑,提笔将自己办货的地点和负责人写在一张纸条上递给了楚月,“喏,办货去这里,到时候报我的名儿,我和那老板是老相识了,他不会诓你们。” 楚月接过纸条,忙朝着陈掌柜鞠躬说道,“多谢陈掌柜。” 陈掌柜笑着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我最近在镇上可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事迹,没想到短时间不见,你这丫头竟还偷偷练就了一身本事了。” “道听途说,没有的事。”楚月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纸条,“今儿多谢陈掌柜,我们先走了。” “哎,慢走。” 楚月和陆星河刚出陈记药铺,便见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往这边走了过来,在靠近两人的时候微微撞了一下陆星河的肩膀,随即离开。 陆星河没有与他计较,旁若无人的牵着楚月上了骡车,才缓缓展开了手中的纸条。 “如意居雅间一叙。” 楚月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抬眼望向陆星河,“相公,这是刚刚那个黑衣人给你的?” 陆星河嗯了一声,朝着车帘外头说道,“大贵,先去如意居。” “好。” 陆大贵应了一声,便赶着骡车往如意居而去。 车里,楚月望向陆星河。 “相公,给咱递纸条的人究竟是谁啊?” 陆星河捻了捻手中的纸条,神色淡淡,“我估摸着,是个熟人。” “熟人?” 楚月的眼底闪过沉思,看刚才那人的穿着,倒是与第一次见左一时相似,难道是千羽身边的人? 想到可能是那个不爱笑的小男孩,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陆星河望了她一眼,眸底带着探究。 “你在乐什么?” 楚月淡笑着用手撑住下巴,“想着可能会见着熟人了呗。” 陆星河勾起唇角,“我以为你是开心他来送诊费的。” 楚月瞟了他一眼,“我有那么财迷吗?” “没有吗?” “才没有。”楚月说着,翻了个白眼。 陆星河望着她这般俏皮的模样,只是笑了笑,便也没再逗弄她。 很快便到了如意居,骡车刚停下,小厮便上来帮忙将骡车拉到停车的位置,陆大贵将骡车交给小厮之后,和陆星河楚月一起进了如意居。 这会虽是饭点,如意居一楼却一个客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个一身黑衣人,朝着楼梯的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位请。” 陆星河望了眼楚月,拉着她的手便往楼上走去。 陆大贵也想跟在两人身后上楼,却被那个黑衣人拦在了楼下,“店家,给这位小哥安排一处位置,上些酒菜。” 一旁的小二听罢,忙朝着一侧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大贵见那人面容冷峻,虎口长满了老茧,心知他是练家子,也不敢贸然顶撞,便顺着小二的指引坐上了桌,双眼时不时便往楼梯的方向瞟去。 陆星河和楚月上了楼,入了一处包间,便见面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约摸十岁的孩子。 他一身锦衣,脊背挺直,浑身散发出的气质,高贵天成。 “你们来了。”他回头望向两人,脸上的神色,并未因为见着两人而有些许的波动,只是望向楚月,“帮我救一人。” 楚月眉头微动。 “救谁?” 这孩子的身高,倒是与千羽一般无二,之前因为整日里糊着一张脸,看不真切容貌,如今洁净好看的小脸上,眉眼间的贵气尽显无遗。 包房的一侧,木门被从两侧推开,走出了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 “管他是谁?再磨叽下去人都要归西了,快进来吧。” 望见老头,楚月的眼底带着狂喜。 “师父!” 张政嘿嘿一笑,“怎的?见着师父开不开心?” 楚月点头入捣蒜。 “开心,当然开心!” 张政朝着楚月招了招手,便转身往偏屋走去,“其余的事情稍后再说,丫头先随我来救人。” “好。” 楚月说完,小跑着随张政进了屋。 千羽望向陆星河,不动声色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陆星河嗯了一声,和千羽相对而坐。 “如今这般高调的出现在南坪镇,可是已经摆脱危机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千羽坐下,给陆星河倒了一杯茶,“况且,如今要杀我的人不在这里。” 陆星河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南坪镇的赈灾粮怎么回事?” 千羽往一旁的偏房望了眼,眼底满是自信,“最重要的证人正在接受抢救,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这里的百姓便能领到不掺泥沙的赈灾粮。” 陆星河哦了一声,“先来谈谈诊费的事情吧,” 听到陆星河的话,一向沉稳的千羽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虽然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但却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连包厢外的侍卫都惊动了,忙推门询问情况,见千羽只是被茶水呛到,又默不作声的缩回去了。 待千羽咳嗽平复下来,陆星河又继续说道,“上次欠九百九十两,这次给你便宜点凑个整,一共一千两银子,何时给钱?” 千羽有些为难的蹙起了眉头。 “我如今身上真没钱。” 陆星河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神色淡淡,“你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竟混的这样惨?” 千羽蹙起眉头,“你既猜到了我的身份,又这般急切找我要诊费作甚?钱我迟早会给你。” 陆星河望向他,眼神中透着忌惮和谨慎。 “你们的权利圈子不是我们这等平民老百姓能招惹的,我只想钱货两清,省得事后被人盯上以为咱们之间有什么牵扯,我所求,不过是一家人平安喜乐罢了。” 第153章 回家的感觉 千羽点头,敛声说道,“你放心,左一已经前往京城,不日便能抵达南坪镇,很快我们便能钱货两清。”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子。 “要是急用钱,这个可以先拿着。” 陆星河扫了眼那个银锭,摇头说道,“待你有一千两再一起给我吧,免得你秋后算账,说我连你傍身的钱财都不放过。” 千羽望着陆星河,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个男人,不仅半点亏不吃,还心思缜密,做事半点不留人口舌。 “你将来一定要做官。” 陆星河眉头一挑,“为何?” 千羽往椅子上一靠,明明是一张稚嫩的脸,却带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感,“你很适合官场,就你这滴水不漏的心思,肯定没人能揪住你的小尾巴。” 陆星河笑了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就当是我夸你吧。” 千羽说完,眼神往偏房的方向望去。 陆星河端着面前的茶水再次喝了一口,没有再说话。 房里,楚月和张政正在忙活着,两人神色严肃,做事一丝不苟。 “师父,匕首给我。” 张政连忙将一旁的匕首递给楚月,只见小丫头接过匕首之后,无比熟练的将男人的腹部切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因为刀口周围已经流了许多血的缘故,切开的口子并未有鲜血迸射的画面。 没有镊子,楚月便只能用手一根一根将男人刀口内的暗器拔除,这些暗器奇形怪状,有些还深深的嵌入了肉里,分离出来并不简单,关键是,这些暗器上还有毒。 不过好在张政事先已经给这人解过毒,否则他必死无疑。 “小心些,莫要伤到你自己了。”张政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楚月嗯了一声,继续手中的动作。 林林总总清理出来上十个小暗器,在确定男人体内不再有多余的暗器之后,楚月再次朝着张政伸手,“师父,棉布和水。” 张政忙将东西送到她手里。 楚月将男人的伤口处的血水处理干净,又用白酒给他消了毒,随后望向张政,“师父,有针线吗?” “有!” 张政忙从自己的褡裢中将针线取了出来,看的楚月眉头紧蹙。 “师父将针线放在身上,也不怕伤着自己。” 张政嘿嘿一笑。 “不怕不怕,为师衣服穿的厚实,再者……”他凑近楚月小声说道,“师父胸口还穿着护甲呢。” 楚月看着身旁的老顽童,不由勾起了唇角。 这等隐秘之事,师父愿意与她提及,可见是极信任她的,她也不能辜负了师父的这份信任。 楚月用白酒将针线泡了泡,便开始给男人缝合伤口。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这个小手术终于结束,张政长呼出一口气,“我虽能给他解毒,却没有你的巧手,熬过今夜,他该是没事了。” 楚月边净手边点头。 “师父说的是,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师父的麻沸散是从何处来的?南坪镇的药铺和医馆我之前都去问了,并未有卖。” “见京城那边有,便带了些回来,回头你要的话,可以给你分一些。”张政一边打量楚月的缝针处一边说道,“你这针缝的是真不错。” 楚月一笑,拿过一旁的干净帕子擦拭着手中的水渍。 “师父说话算数,到时候麻沸散可得分我一些。” 张政将男人的伤口包扎好,又将被子盖上,“区区一点麻沸散,又不是多珍贵的东西,给你一些又何妨?” 楚月将手清理干净之后,来到桌旁坐下,提笔在纸上写着方子,这人体内的暗器清理出来了,接下来便是预防感染。 “师父此次出远门,是去的京城?” 张政抚须,“是也。” 楚月将写好的方子交给张政,“师父瞧瞧,我这防止感染的方子可有什么问题?” 张政拿着方子看过之后,便和楚月一起出了偏屋,将药方交给了门外的侍卫。 几人一起吃了饭,张政这才望向千羽。 “成了,原本老夫三日前就要去半坡村见我徒儿了,被你这么一截胡,生生耽误了三日,那人挺过今夜好生养着就该是没事了,老夫便不多逗留了。” 千羽起身,双手抱拳。 “先生慢走。” “你要感谢你的母亲,要不是和她有些交情,老夫也不会来蹚这趟浑水。”说完,便转身往楼下走去。 楚月和陆星河紧随其后。 千羽望着离开的三人,回想起张政的话,眼底带着沉痛和挣扎。 …… 坐上骡车,张政一脸惬意的往后靠去,“哎呀,从前老夫心无挂碍的漂泊了大半生,今儿坐上这骡车,竟生出一种‘回家’的感觉,怪哉,怪哉!” 楚月忙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若不介意,往后我家就是师父的家。” 张政哈哈一笑,一指陆星河。 “这小子的祖父与老夫年纪相仿,为父我可不敢当,回头那老头知道,得与我拼命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星河开口了,“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也至于被你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被道破心思,张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这小子就是不会说话,瞧我这徒儿多讨喜,好生学学人家。” 楚月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张政,“师父离开一两个月,好似清减了不少。” 张政叹了口气,“可不是?今年受灾的地方多,来的路上哪怕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东西,为师肚子都吃不饱,可惨了。” 楚月抱住张政的手臂,“总归马上到家了,家里有吃的,回头我给师父做一个鹿肉钵钵饭尝尝,星平星安和小竹自从吃上一次之后,也总惦记着哩。” 张政听到菜名,眼神都亮了,忙望向一旁的小丫头,“这是又研究出什么新菜式了?” 楚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到时候师父就知道了。” 张政哼了一声,“还与为师卖关子。” 就在几人聊着的时候,往前行了没一会的骡车停下来了,陆大贵的声音从车帘外飘了进来。 “星河,到了。” 陆星河当先拉着楚月下了骡车,毫不知情的张政也从骡车里钻了出来,望着外边的场景,满脑袋问号。 “这是到哪儿了?来这里作甚?” 第154章 买铺子 一旁的陆大贵忙说道,“张大夫,星河和星河媳妇看铺子哩,想在镇上开间医馆。” “哟!那我得跟去瞧瞧。” 张政忙跳下骡车,跟着两人进了铺子。 铺子的门并未关紧,只轻轻一推便开了,上午领着两人看铺面的房主正燃着一个炭盆在里头烤火,见着两人,忙站起身来。 “两位总算是来了,我生怕你们来的时候没人,便从上午等到了这会。” “大叔可考虑好了?” 王树仁恢复了一脸严肃,“我想了想,三月的店租年付并不是不能接受,但定契我最多与你们签两年,两年之后的店租,我肯定得根据当时的行情来,到时候你们能继续在这里做买卖咱就重新定契,不继续你们也可以另外再找铺子。” 要不是买这铺子欠下的贷钱还未还清,他也不想做出这等让步,今年铺子没甚盈利,已经吃了大半年老本了,再这么下去,他也遭不住。 楚月小声说道,“如果只签两年,我便不考虑了,搬铺子太麻烦。” 这里也不是没别的铺子,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找个一层的也不错。 听到这里,张政也算明白了情况,于是在铺子里转悠一圈之后问道,“你这铺子卖不卖?卖的话,多钱?” 楚月心底一惊,忙将张政拉到一旁。 “师父,这铺子少不了得几百两,咱也没那么多钱哩,买不起。” 张政拍了拍她的手,走上前继续说道,“给个实在价,合适的话,我们便买了。” 王树仁见张政要买铺子,当即来了兴致,“老先生当真想买?” 张政下巴微抬,“我人都在这儿了,还能有假?” “这铺子是我三年前买的,当时买的时候,总共花费了五百三十两银子,在我那转手契上写的明明白白。”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三人,“几位不信的话,到时候可以拿给你们瞧瞧,我当时还借了三百两的斡脱钱,息钱高,今年这铺子空了大半年,一直在亏老本,你们要是诚心买,我也乐意卖,五百两,让我回个本就成。” 斡脱钱息钱高的吓人,非必要一般人是不会沾染的,这王树仁也当真是心大。 听到这里,楚月瞳孔睁的老大,“五百两,这也太贵了!” 哪怕将她卖了,她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我开的是实价,铺面通常比住房是要贵一些的,如果低于这个价,恕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宁愿它空在这里,我也不卖。” “成,那就五百两。”张政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交到楚月手中,“丫头,将这铺子买了,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需要给人交租了。” 望着手中的五百两银票,楚月既惊讶又觉得烫手。 “师父,这怎行?” 张政眉头一挑。 “怎不行?你方才不是还说和师父是一家人么?拿着吧,为师往后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楚月心底弥漫着感动,她望向张政,“哪怕没有这五百两,给师父养老送终也是应该的,这钱我就当是师父借我的,待回头我赚到钱便还给师父可好?师父要是不同意,这钱我便不能要。” 见小丫头执拗,张政摆了摆手,“都行,随你高兴。” 钱到位,之后的手续便办理的很顺利了。 楚月双手捧着刚从衙门里盖了章的房契,将所有的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张政也为她开心,却还是压着自己的情绪说道,“瞧一张房契将你高兴成什么样儿了?你只要将本事好生学在手里,往后这样的铺子,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楚月笑着摇了摇头,“那不一样,这可是我们买的第一间铺子。” …… 因为在镇上耽误的时间长,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到饭点。 张政下了骡车,抬头望了眼天。 “怕是又要下雪咯。” 刚从灶房里出来的云翠荷见着张政,忙笑着迎了出来。 “呀!张大夫来了,快进来。” 张政随着几人一起进了院子,四处打量了一番,“哈哈哈哈,还是这里好啊。” “张大夫快去屋里吧,外头凉着哩。”云翠荷将张政领进堂屋里烤火,转而出了堂屋,拉着刚从屋里出来的楚月往厨房走去,“月月,你来帮帮忙,今儿张大夫来我也不知道,熬的粥也不够,你帮我卸一块鹿肉下来,我先和面烫个糙米饼子。” “娘,饼子就不用烫了,咱今儿做上一大份钵钵饭,叫上爷奶一起来家里吃可好?” 云翠荷一听,忙笑着问道,“怎了?今儿可是有啥好事?” 她太清楚这丫头了,一旦家里有点什么好事,恨不能杀鸡宰羊的庆贺一番。 楚月从拿到那房契,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得了一笔生意,顺带买了个铺子,算不算好事?” 云翠荷惊的手中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呀!买铺子了?” 楚月嗯了一声,“我们原本想租,师父让我们买,买铺面的钱也是师父给的,不过我当是借师父的,往后赚钱了再还他。” 云翠荷点头。 “还肯定要还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月月,你先忙着,我先去老宅叫你爷奶了,顺带去春生家里买壶酒来。” 楚月点头,“成,还有星安在这里帮忙哩,娘去叫爷奶吧。” 云翠荷去了自个儿的屋里,拿了钱便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 没一会,陆铁生和王雪兰来了家里。 一进门,便见到了正在烤火的张政,“哟,老哥来了。” 张政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明明只比老夫小半个月,还一口一个老哥的叫着,不嫌丢人。”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陆铁生听到,他也并不在意,而是挨着张政坐了下来,“怎的?大一天不也是大么?何况整整半个月哩。” 张政嘴唇微启,还想说些什么,之后想了想,便又闭上了嘴。 他闲的么?和这等油盐不进的老头计较个什么劲儿? 第155章 何首乌 王雪兰和张政打了声招呼便往厨房去了,她将陆星安从灶房后头赶去了堂屋,自己坐上了他的位置给楚月烧起了火。 “月丫头,我听你娘说你们在镇上买铺子了?” 楚月点头。 “是,买了个小铺面,不过不在主街。” 王雪兰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你们最近又是买田又是买铺面的,花不少钱吧?” “买田的钱是之前存下来的,买铺子的钱是借的,我想着如今也有个手艺在身上,不如在镇上开一个医馆,回头赚了钱再慢慢还。”楚月如实说道。 “买田也没什么,总归捏在手里不会亏,往后日子难还能卖掉,听说镇上的铺子贵的吓人,怕是不好出手吧?”王雪兰的眼底带着一丝担忧,“而且你们这借钱,不是借的斡脱钱吧?这钱可千万借不得,息钱高的吓人,好多人就是因为还不上息钱最后倾家荡产了。” 楚月笑着宽慰,“奶放心,我们不是借的斡脱钱,今儿买铺子相公也在边上看着,我们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你们有分寸就行。”她说着,站起身来,将自己手中拿着的布包在楚月面前展开来。“这是你爷昨儿下午在山里找野菜挖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本想来找你问问,你今儿又一整日不在家,玉芳说怕是什么贵重的药材,便没让我们当野菜吃掉,月丫头给瞧瞧。” 楚月将王雪兰递过来的布包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这确是一个植物根块没假,不足成人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表皮呈黑褐色。 她面带惊讶的望向王雪兰,“奶,这东西,爷是从何处挖的?” 王雪兰摇了摇头,“具体在何处我也不知道,总归不是在山外围,怎了?” “奶,这是何首乌!” 楚月将何首乌递回王雪兰的手里,语气中难掩激动。 王雪兰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何首乌?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就是传闻吃了能长生不老的何首乌?” 楚月捂嘴笑道,“长生不老不至于,但何首乌确实是一味贵重的药材,可遇不可求,奶,这首乌年份虽小,怕是也能卖个八九十两哩!” 说到后面,她将声音压的极低。 王雪兰惊喜过后,又面带挣扎的将那根块递回楚月手中。 “爷奶也不懂,既然值钱,你拿去卖了先还债吧。” 楚月忙将东西往王雪兰的方向推。 “帮爷奶看看可以,但我们不能要爷奶的东西,如今家里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哩。” 王雪兰不由分说的将何首乌塞到楚月怀里,便继续去灶台后烧火了。 “给你你就拿着,要是过意不去,就当是我们借你们的,你们做事稳妥,爷奶也不怕你们乱花,如今在家里我们也花不上多少钱,前头分家的时候,身上还有几两银子傍身哩。” 楚月握着手中的何首乌,只觉得有些烫手,更多的是感动。 她的面上带着浅笑,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几分,“那我到时候帮爷奶将这何首乌卖了,回头再将银子给爷奶送来,总归这钱我们不能要爷奶的。” 王雪兰听了楚月的话,忙站起身,“哎,你这孩子……” 却见楚月已经抱着何首乌往屋里跑去了。 她将何首乌放好才回到厨房,蒸在米饭上的鹿肉已经飘散出阵阵香味,打了两壶酒的云翠荷也回来了。 王雪兰一个劲儿的往盖着锅盖的锅里瞟,“你这做的什么?竟这样香。” 楚月一边调着料汁一边笑道,“等会奶便知道了。” 云翠荷将两壶酒温在锅盖上,又抬手将脖子上的项帕给解了下来,“娘莫要与月月一般见识,这孩子惯会打哑谜哩。” 王雪兰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跟一个小丫头见识作甚?” 云翠荷忙说道,“呸呸呸,娘这话可不兴说,有月月保驾护航,爹娘准能健健康康活到百岁。” 一旁忙着调料汁的楚月听了,笑道,“娘对我有点盲目自信了,不过我也希望爷奶能长命百岁,享到子孙后代的福。” 王雪兰叹了口气。 “享不享福的我也不在乎,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想看的时候能看上一眼就够了。” 很快,楚月便闻到锅里隐约飘散出来的焦香味,她揭开锅盖,将调好的料汁儿均匀的淋到了鹿肉和米饭上,再次盖上了锅盖。 “奶,这边锅的柴火可以退了,余温煨着就成。” “哎,好。” 王雪兰忙将柴火抽出来放到了另一口灶。 楚月炒了个花生米下酒,又炒了一盘白菜,云翠荷见菜已经炒好,摆好碗筷之后,便将堂屋里烤火的人叫来厨房吃饭了。 因着今儿吃饭的人多,楚月便另外搬了个小桌子来了厨房,和四个孩子坐在小桌子上吃饭了。 吃着楚月做的钵钵饭,众人一个劲儿的夸。 陆铁生喝了口酒,满脸陶醉的说道,“哎呀!有酒有肉,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今儿竟让老三一家给我实现了。” 张政满脸淡定瞥了他一眼。 “不就是酒肉,值得你这般感慨?” “老哥,你也别笑话我,我一辈子生活在这大山里,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与你这等到处跑的高人不一样,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他望向张政,“老哥也是这样的人吧?” 被陆铁生的话一噎,张政没有立即回答。 王雪兰将自己碗里的鹿肉夹了两块塞到陆铁生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这张嘴,没得让孩子们看笑话。” 陆铁生一笑,陶醉的咀嚼起了嘴里的鹿肉。 除了几个孩子和女人,男人胃口大,几乎人人都吃了一碗饭一碗粥。 一顿饭吃完,云翠荷便开始收碗洗碗,陆星平也在一旁帮着忙,陆铁生、王雪兰和陆大贵父子两趁着这会还能看到路,回家去了。 “相公,咱那铺子已经买好了,啥时候将铺子修葺一下?” “只是如今这年成,咱怕是也不能弄出太大动静,只能慢慢来。”陆星河望向她,“对于铺子的布局,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第156章 不舍 楚月当即说道,“咱是开医馆,便也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层左侧一面墙打墙柜用来存放药材和柜台,右侧为坐诊台和休息区,楼上的话,我想隔六个小房间出来,其中两间用来休息,另外几间留给有隐私的病人。” 陆星河点头,“这个想法很实用,也好实现,回头我将你说的画下来交给陆大贵,让他去盯着忙活,他之前在镇上混,认得一些人。” “好,这事就交给相公了,到时候需要钱便从我这里拿。” 陆星河一笑,“钱的话,就叫陆大贵直接来找你吧,你有什么需求直接和他沟通,会比我在中间传话要便利许多。” …… 第二天一早,楚月吃了饭便下山去老宅了。 陆玉芳见着她来,忙拉着楚月进了屋。 “这种天出个门我都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你怎的跑下来了?” “昨儿沈夫人病倒,沈家找我往镇上去了,让你跑空了。” 陆玉芳一听,忙摆手说道,“没事,不用跟我解释,我都理解的,你有事就忙你的,闲了再教我就成。” 楚月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转而望向一旁正在做针线活的姜秀芹,“四婶,忙着呢。” 姜秀芹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指着一旁的椅子,“月月快过来坐。” 楚月在她身旁坐下,直接说明来意。 “四婶,我今儿来,是找你和玉芳帮忙的。” “哟。”姜秀芹一听,忙将镇先锋放回了篮子里递给了一旁的陆守成,“需要我帮什么忙就直说,正巧这些日子闲着哩。” “是这样,我昨儿个在镇上谈了一笔买卖,需要做一些药包,这药包,玉芳前天也是帮着我缝过几个的,不是多难,我和人家定了十日的期限,就我和我娘肯定忙不过来,便想让四婶和玉芳一起去帮帮忙,到时候给你们算工钱。” 一旁的王雪兰听罢,忙望向姜秀芹。 “既然你三嫂家有事情忙活,你便领着玉芳去帮帮忙,家里的事情还有我们哩。” “哎,我省得的,娘。”姜秀芹从位子上站起身来,“既然赶货急,我们这就帮忙去,总归没几日活,工钱就不必了。” 她一边说着,还叫上了陆玉芳。 楚月见状,忙和屋里的人道了别便跟上两人的脚步。 “四婶,工钱还是得算的,否则往后再有事,我也不敢来喊你帮忙了。” 姜秀芹哈哈一笑,“你这孩子,就是客气。” 几人很快到了家里,便见云翠荷在堂屋里拼了两张桌子放布,已经开始在裁布了。 姜秀芹见状,忙上前。 “三嫂,我来帮你。” …… 因为不想耽误陆星河念书,陆守成也被叫上来帮忙捣药了。 有了这一家三口的加入,进度要快了许多,五人齐心协力,整整十日的功夫,便将三百个药包,一百个绑带制作完毕,而楚月的药包也已经灌的差不多了,第十日傍晚时分,只余十来个药包的口子还未缝上整平。 吃完晚饭,楚月放下碗筷。 “四叔四婶,玉芳,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剩下十几个我和娘赶个工便能做完,就不麻烦你们了,镇上绣娘的活计比正式工稍高,是三十五文一日,我便也给四叔四婶玉芳都按这个工钱算了,你们一家三口每日是一百零五文钱,十日便是一千零五十文,你们算算可有出错?” 姜秀芹忙说道,“月月算的,那肯定是错不了。” 楚月忙笑着起身,“那四婶等着,我去屋里给你们拿工钱来。” 将工钱结算好之后,陆守成因为帮不上忙,便先回去了,姜秀芹和陆玉芳却留了下来。 “人多力量大,虽然只十几个药包,你们婆媳两个指不定得忙活到天黑去,索性事儿也不多了,我们今儿便晚些回去,不碍事的。” “多谢四婶和玉芳了。”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药包终于昨晚,被几人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桌上。 楚月捂着脸将两人送出了院子,呼啸的寒风嗖嗖的刮在身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关好院门便赶忙跑回了堂屋,搓着手说道,“师父,你之前说要下雪,这雪果然就断断续续下了十日,明儿还得去镇上送货,希望莫要下了才好。” 张政笑着拨了拨炭盆里的火。 “明日会停。” 楚月盯着张政,“师父,我怎的越瞧你越像个神棍了呢?” 张政哼了一声,嘴边的小胡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你这丫头,怎没大没小的?师父要真是神棍,还做什么大夫?直接桌子一摆,动动嘴皮子便将钱财骗到手了。” 楚月捂嘴笑道,“还别说,以师父如今的道行,真要给人算命,生意怕是也不得差。” 转而望了眼身旁开始钓鱼的小丫头,楚月直接抱起楚文竹便将她放去了床上,顺带将这边屋里的炕也烧热了。 刚洗漱完的云翠荷进了屋。 “月儿,这会不早了,去将张大夫屋里的炕也烧热了,让你师父先睡觉去吧。” “哎,好嘞。” 楚月转身便往张政屋里跑去。 待所有人都躺好之后,楚月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床上。 “相公,明日去镇上送货,你要一起去吗?” “去。” 楚月抱着陆星河的胳膊,抬头望向男人的侧颜,“你总跟着我跑来跑去,会不会耽误明年的科考?院试就在三月份,过了年就快了。”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过了年,我恐怕就得去县城了,许兄说要给我推荐一个夫子。” 楚月心底有些不舍。 “相公如今还需要夫子教导吗?” 陆星河刮了刮她的鼻头。“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会?” 楚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噘着嘴说道,“我感觉相公就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陆星河无奈的笑了笑,随后侧过身,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睡觉了,否则你该长不高了。” 楚月被陆星河抱在怀里,闷闷的开口了,“看着吧,明年我准能超过你的肩膀。” “嗯,我等着。”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楚月一想到陆星河过了年便要离开,心里便难受的不行,陆星河时不时往怀里的小丫头望上一眼,将她抱的更紧了。 …… 第157章 伤风 第二天,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外头的雪果然停了,只是天依旧寒凉,也没有化雪的趋势,屋檐下的冰凌晶莹剔透,如同幕帘一般并排垂下,在这个寒凉的冬日里增添了一份美感。 楚文竹起床之后,便一直站在屋檐下想伸手去触摸那些冰凌,奈何个子小,根本触摸不到。 陆星平伸手够了块冰凌给楚文竹之后,便瑟缩着身子去了灶房。 “娘,好冷啊。” 楚月见他脸色不对,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 “星平,你发烧了!” 陆星安往他的方向望了眼,“昨儿晚上炕烧的热了些,他睡觉就不大老实,许是最后炭火熄灭了没盖好着凉了。” 云翠荷忙放下锅铲来到星平面前,也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真是发烧了,快到床上躺着去。” 楚月倒了一大盆水便往陆星平兄弟俩的屋里去了,“星安,你来给星平擦一擦身子吧,给他降降温。” “好。” 陆星安赶忙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楚月将水放到屋里之后,便又回到了厨房,给陆星安熬了个发汗的偏方。 “娘,等会这汤药冷了,让星平喝了。” 云翠荷点头,“成,等会我看着他喝。” 楚月继续忙活。 “总归如今师父在家里我也放心,等会吃了饭我和相公便得去镇上送货了。” 云翠荷忙应道,“好,你们先将自己的事情忙活好,有张大夫在,不必担心星平,那猴子向来泼皮,想来也能好的快。” 没一会,陆大贵背着铁蛋来了,但铁蛋今日似乎也有点不大对劲,早饭都没吃什么,人也蔫吧的很。 陆大贵有些忧心。 “星河媳妇,你给瞧瞧,铁蛋这模样,不会也是着凉了吧?” 楚月上前察看了铁蛋的症状,又给他把了脉。 “有些伤风,不碍事。”她转而望向云翠荷,“娘,等会熬上一大锅葱白红糖生姜水,每人喝上一大碗去去寒。” 云翠荷忙点头,“好。” 吃了饭,趁陆大贵这会正在套骡车搬货物,楚月洗了三个萝卜切成薄片,放花椒、盐和米醋泡起来了。 云翠荷有些不解的望向她。 “月月,你这又是做新口味的萝卜?” “娘,这个萝卜泡上两个时辰之后配香油下饭,可以预防伤风,顺气消食,止咳化痰,我先泡一些备着,到时候咱家人一起吃。” 就怕星平和铁蛋得的是流行性感冒,这病在如今物资急缺的古代相当于瘟疫,致死率极高。 看来这次去镇上,还得买些药回来备着。 “这样好?”云翠荷四下一看,忙从墙角又拿了五个萝卜来,“我再做一些,到时候给你爷奶也送去一坛,你四叔四婶家上有老下有小的照顾起来不容易,可别伤风了才好。” 楚月笑道,“还是娘想的周到。” “这天怕是伤风的人不少,要是天好,咱还能送一些去仓河镇,可惜如今仓河结了冰,没有渡船了。” 云翠荷一边忙活着,继续说道,“今年这天格外的冷,遇上灾年,村里人家日子也不好过,几乎都是靠着一口稀粥过日子,上回去你外婆家我也看了,他们院里也没种上什么菜,要不是咱送上一些去,怕是菜都吃不上一口。” 楚月忙宽慰道,“娘也别担心,外公外婆还有大舅二舅两家人照看着哩,待天好一些了,咱也可以再去仓河镇瞧瞧,到时候方便的话,将外婆也接来咱这里住一段时日。” “好。” 云翠荷叹了口气,继续忙活。 外头,陆大贵已经将货物全都搬上了骡车,楚月往屋外望了眼,忙将腰上的围裙解下,洗了把手,将手擦净便跑去房里拿了之前王雪兰给她的何首乌。 “师父,娘,我们先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钻上了骡车。 云翠荷伸长脖子朝着几人嘱咐道,“路滑,你们当心着点儿。” 楚月从骡车的车窗里伸出脑袋,“知道了,娘。” 待到了山脚下,便见陆守成正抱着胳膊等在路旁,“大贵,停一停。” 听到是陆守成的声音,陆星河忙撩开了车帘。 “四叔,你也要去镇上吗?” 陆守成冻的咬了咬牙,“你爷奶说,昨儿村里有人从镇上回家,领了正经的救济粮,也不知道真假,我便也想瞧瞧去。” “四叔快上车吧。” 陆守成跳上了骡车,钻到车厢里,在烧的暖烘烘的火罐上烤着手。 “这个天,家家户户都在屋里窝着,出个门真是要命。” 村里人家大多家贫,衣服穿的也不甚厚实,再加上天气寒凉,自是只能在屋里烤烤火。 “玉芳的亲事看的如何了?”陆星河突然开口问道。 陆守成有些惊讶,似是没料到陆星河会有此一问。 “怎的?星河可是有什么好人家要说与玉芳?”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书,望向陆守成,“有是有一个,只不过人家比玉芳要大个三两岁,四叔要是不介意,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陆守成一听,当即来了兴致。 “你先说说。” 陆星河淡声说道,“镇上许员外家的公子,跨过年十八,是个秀才,如今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暂且不想成亲,奈何许员外和许夫人逼迫,最近也一直在相看,你们一个怕嫁不出去,一个怕娶不上亲,我看着挺有意思。” 说到许恒,楚月也眼神一亮。 “对啊,我之前怎就没想到呢?许公子人也随和,总归人家这会不想成亲,定亲之后缓个一两年的,玉芳也差不多到年龄了。” 倒是陆守成蹙起了眉头。 “我当然希望玉芳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只是那许员外能瞧上咱这等庄户人家?” 楚月想了想,则说道,“我与许夫人也有些接触,我瞧着她也并非是奔着大户人家的姑娘去的,兴许会有机会哩?” 之前就是因为两家的家世悬殊,她才没有提及。 其实说起来,如果玉芳和许公子能成,倒是比吴勇要合适。 陆守成还是摇了摇头。 “你要说是哪个庄户人家,我还好叫你四婶差人去打听,这员外家不如庄户人家好沟通,咱家是嫁女儿,这要是差人去打听,人还以为咱想攀高枝哩。” 陆星河想了想,再次拿起了手边的书。 “我也就是那样一说,既然四叔觉得不合适,那便看他俩的缘分吧。” 话题到这里也便结束了,大家都没有再提及。 第158章 领到救济粮 很快便到了镇上,一行人先去了沈府,下了骡车,陆大贵便敲响了沈府的门。 经门房禀报之后,没多久,沈知雪便裹着厚厚的披风,领着荷香和几个婆子出来了。 “快,你们帮忙去将东西给搬下来。”沈知雪一边指挥几个婆子一边走向楚月,“楚妹妹,天这般冷,劳烦你亲自将东西送来了。” 楚月扬起唇角,“不碍事,既然和沈姐姐定了契,当然得说话算数。” 沈知雪笑着拉住了她的手。 “要不要去屋里坐坐?暖暖身子?” 楚月摇头说道,“不了,我们等会还有别的事,便不打扰沈姐姐了,等我家铺子修葺好,往后咱多的是机会聚哩。” 沈知雪面露惊喜,“你们在镇上租铺子了?” 楚月笑的一脸明媚。 “是,就在西直街,而今正在修葺。” “成,那我也不耽误你的事儿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沈府找我,这天怪冷,你穿的这般单薄,怕是会着凉哩。”沈知雪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楚月身上,“荷香,将尾款给楚妹妹结了。” 楚月望着沈知雪的动作,抿了抿唇,便从自己的袖带里拿出炭笔和一张小纸条写下了一个方子。 “我刚来的路上见着了不少病人,这个方子有防瘟的功效,姐姐可让府中的人抓些药回来煎着吃,以防万一。” 沈知雪心惊。 “瘟疫?” “也不定是瘟疫,但是先预防着肯定没错。” 她说完,将手中的方子交给了沈知雪。 沈知雪接过方子,紧紧的拽在手中,“多谢妹妹。” “姐姐不必谢我,你这边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差荷香去我家寻我。” 沈知雪笑着点头,“好。” 楚月从荷香处得了十两银子的尾款,便与沈知雪告辞离开了。 “沈姐姐,这披风来日洗了再给你送来。” 沈知雪站在府门口摆手说道,“不着急,我也不只这一件披风,妹妹若没有就先用着。” 见骡车走远,她赶忙从荷香的手里接过汤婆子,往府里走去了。 “小姐,您今儿一定要去县城吗?” 沈知雪的脸上带着一丝愤懑。 “上回厨房那样做,爹最后也只是将厨房的人发卖,罚了苏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中馈仍旧在她手中,趁着大哥近些日子在家,我要是再不做些努力出来,往后娘和我都得喝西北风。”她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问道,“刚才那些药包,都放上马车了吧?” “放上去了。” 听到这里,沈知雪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荷香。 “你不必跟着我了,去马车那边盯着,我回去拿一件披风就过来。” “是,小姐。” 荷香福身,忙转身跑向府门口。 …… 楚月几人从沈府离开之后,当先往领救济粮的地方去了一趟,陆守成的消息没错,如今果然能领到正经的救济粮,虽然每户只能领十斤,但如今这世道,十斤粮食,足够救下一家人的性命了。 得知消息的人不多,加上天寒,领粮食根本不需要排队,很快,陆大贵、陆守成和陆星河便各自领到了十斤粮食回到了骡车上。 坐在骡车上等的楚月忙接过陆星河手中的粮食打开瞧了瞧。 “呀,真的发粮了!” 陆守成的脸上带着激动,“等会回去可得将这个消息传村儿里去,如今天寒,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少哩。” “四叔不着急回家的话,先随我们去一趟西直街吧。” 陆守成将手中的粮食往身旁一放。 “成,我不着急,正好也随你们看看铺子去。” 原本陆守成以为楚月和陆星河买的铺子只是个小铺子,抬头望见身前两层楼的大铺面时,惊讶的差点将脖子给扭了,还是陆大贵在身后扶了一把才将脑袋给摆正的。 “嘶!”陆守成有些难以置信的摇着头,“我这不是做梦吧?这是你们买的铺子?” “如假包换!” 楚月笑着推开了铺子的大门,便见几个人正在铺子里忙活着。 怕里头几人不认识楚月和陆星河从而冲撞了他们,陆大贵首先从一旁挤了进去。 “大家伙都辛苦了,今日东家来察看进度,你们继续忙自个儿的,不必管我们。” 众人见陆大贵这么说,便也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屋中央燃着一盆炭火取暖,陆守成满脸稀奇的走进铺子里,随着陆星河和楚月上下两层转了一圈。 陆守成一边打量一边说道,“这铺子还真够大哩,我之前还以为就那种普通的单个小铺面,没成想竟还是上下两层。” 陆星河望向一旁的陆大贵。 “大贵,这里的事情你盯着点,平日里动工还是得管着屋子,莫要弄出太大动静。” 陆大贵满脸谨慎的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听说前些日子主街那边有个铺子修整,被同行联合难民给砸了,还抢了不少东西。” 陆星河嗯了一声。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陆星河点了点头,便推开了铺子的一侧大门,“先送我们回去吧,等会在家里吃了饭你再来这里。” 说完,便抬腿走了出去。 楚月上了骡车,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儿还有件事情没做,忙朝着外头喊道,“大贵哥,路过陈记药铺的时候停一下,我还有点事儿。” 陆大贵忙应道,“好嘞。” 来到陈记药铺,楚月赶忙下了骡车。 陈掌柜见着她来,忙笑着与她打招呼,“楚姑娘来了。” “陈掌柜可还好?” “都好都好。” 难得的是,今日朱大夫也在,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朱大夫了,今日见着,楚月只觉得惊喜不已。 “难得师兄也在哩。” 朱大夫面露尴尬的站起身来,“你这丫头,什么师兄不师兄的?叫的老夫实在是难为情的紧。” 楚月捂嘴一笑。 “之前师父可是说了,按照辈分,我得叫你师兄。” 朱大夫哼哼两声,“你就听那老头胡诌。” 一旁的陈掌柜见状,有些惊讶的望着楚月,“我说你这丫头近些时日怎的厉害了哩,原是拜得良师了。” 朱大夫那师父他是见过的,虽然不知道何方神圣,但那一身医术,不说南坪镇,就是同知县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尤其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说他能从阎王爷手里夺命也丝毫不为过。 第159章 看诊 楚月笑的眉眼弯弯。 “自是仰仗师父栽培。” “楚姑娘今日来,所为何事?”陈掌柜问道。 楚月忙将身后的何首乌拿了出来,“我这里有根何首乌,陈掌柜收不收?” “收的!”陈掌柜小心翼翼的从楚月手中接过何首乌,放在柜台上摊开来,满脸激动的说道,“何首乌可遇不可求,今日不收,下次就不知道猴年马月还能再遇见了。” 片刻之后…… “是何首乌没错,就是年份差了点。”陈掌柜说着,望向一旁的朱大夫,“朱大夫也来瞧瞧。” 朱大夫看过之后也点头说道,“陈掌柜所言不假,要是再长个十年,价格怕是得翻上两番。” 楚月点头,这何首乌她是仔细看过的,自然知道年份不够是它的短板。 “陈掌柜给个实在价吧,成的话,我便卖了。” 陈掌柜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十两。” “八十二两。”楚月直接还价。 望着她自信满满的笑容,陈掌柜便也点头同意了,“成,你这丫头鬼灵精的,药材方面的事情是骗不了你了。” 楚月笑了笑。 “知道陈掌柜人好,开的价也实在,只是我觉得多二两银子对陈掌柜而言影响也不大。” 没一会,陈掌柜便将八十二两银子结算给了楚月。 “劳烦陈掌柜再给我抓一些银翘散、玉屏风散和桂枝汤的方剂,另外,板蓝根、防风、黄芪、白术这些药材再给我多抓一些。” 一旁的朱大夫满脸惊讶的望向楚月。 “你抓这么多药作甚?” “师兄没发觉,近些日子生病的人尤其多吗?” “多是多了些……”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望向楚月,“丫头是觉得,如今这局面,是瘟疫造成的?” 楚月神色认真的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买些药材在家里备用着,师兄在镇上也要当心,平日里最好将口鼻用棉布遮一遮,多少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朱大夫忙点头应下。 小片刻,楚月便拎着一大包药材出了陈记药铺。 陆大贵见状,忙跳下骡车接过她手里的药材放进了骡车里。 之后路过杂货铺的时候,楚月又买了一大包生姜,因着杂货铺老板咳嗽个不停,她都是用帕子掩着口鼻,待上骡车之前,帕子都扔掉了的。 “星河媳妇,你买这么多药材作甚?”陆守成望着那一大堆东西,表示不解。 楚月只是笑了笑。 “买些回去备着,怕万一能用到。” 陆守成听罢,便也没再多问什么,主要他突然意识到,楚月毕竟是个大夫,买药材好似也没毛病。 回家的路上,楚月透过车窗看到好几波往镇上去的人,症状轻的还只是脸色发白,症状重的,肺都快咳出来了。 陆星河见着她的神色,放下了手中的书。 “月月在担心瘟疫?” 楚月嗯了一声。 “如果陡然爆发瘟疫,朝廷物资补给不及时的话,怕是会死不少人。” 她最害怕的,是这瘟疫会波及到自家人身上。 陆守成不懂医,却也知道瘟疫有多可怕。 “咱这有瘟疫了?” 楚月忙宽慰道,“四叔不必担忧,不是多严重的病,只是得不到及时救治会死人,咱家里还有我和师父在,暂且不会有事的。” 想到楚月和张政,陆守成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凝重了几分。 回到家,楚月和陆星河便将买的药材搬下了骡车。 “呀!买了这样多的药材哩?”云翠荷见状,忙跑过来帮忙,“今儿上午有几家人抱着孩子来找你,我看着各个都和星平铁蛋差不多,听说你不在,他们便走了,说是下午再来。” 楚月一抬眉毛,“师父呢?” 云翠荷小声说道,“他们许是不知道张大夫在家里吧,我也没说,这天凉着哩,那些人只在门口问了问便赶忙抱着孩子回去了。” 楚月了然,总归也不着急,那些人家里的孩子要是病情严重,会再次找来的。 吃了饭,楚月便开始用大锅熬药,还将熬好的汤药装了一罐让陆大贵带去镇上给那些梓人们喝。 家里人也一人分到了一碗,小桃和铁蛋虽然怕苦,却也都捏着鼻子灌下了一碗。 喝了药之后,楚月便让几个孩子去了屋里,堂屋布置出来给病人看诊和抓药,没一会,便陆陆续续有人抱着孩子来家里了。 因着天冷,这些人都是将孩子裹着厚厚的被子抱来的,生怕路上又冻着凉了。 “星河媳妇,劳烦你给瞧瞧,我家孙子从昨儿晚上开始烧,他爷给他特意去买了壶酒抹了也不见好,到底咋回事啊?”妇人愁的不行。 楚月的脸上蒙着一块棉布,闻着孩子身上浓重的酒味儿,蹙着眉头说道,“孩子发热可以用温水擦拭身体,不要抹酒,不仅会伤害孩子娇嫩的皮肤,还有可能引起中毒。” 那妇人满脸惊讶。 “啊?还这样?我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传下来的,还以为酒顶用哩。” 楚月一边给孩子检查身体,一边淡声回答,“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有时候也不一定就是最顶用的,成人发热抹酒都还需要谨慎哩,何况是孩子?” 那妇人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那我这孙儿,要不要紧?” “回去之后给他多喝温水,多用温水擦拭身体,银翘散每日一剂,一日三次,先服用三日看情况,家里有艾的话,每日燃了在屋里熏一熏,避免其余人感染。” 她说着,从一旁包好的药包中拿出了三副药递给妇人。 那妇人接过药,忙感谢道,“多谢星河媳妇,不知这药需要多少钱?” “都不是多贵重的药材,三服药总共六十文,灶房里熬了预防伤风的汤剂,两文钱一碗,我家里每个人都喝了,你们要是害怕感染的话,也可以花两文钱喝上一碗。” 两文钱完全就赚不到钱,主要是怕流行感冒波及到更多人,到时候药材不足,死的人多了,恐怕会爆发更严重的瘟疫。 那妇人掐着手指头数了数。 “我家里大小老少总共十三人哩,每人一碗汤药,岂不是得花上二十六文钱?” 第160章 许氏动了胎气 楚月并未强求。 “汤药熬的不多,喝与不喝都是自愿。” 那妇人一听,忙点头说道,“那成,汤药我们一家先不喝,先给我小孙子拿了药回去喝了看看效果。” 楚月指向一旁的陆星安。 “将药钱结给星安就成了,下一个。” 一整个下午,楚月都在忙着看诊,生病的人包括四叔家的陆晓伟,大伯家的木头和二伯家的小孙子东东,童叟无欺,虽然是亲戚,却也全是算了药钱的,只是汤药却没收他们的钱。 灶房里,云翠荷熬的第二锅汤药也喝了个干净,总共收了六十文钱。 而楚月这边,陆星安数了数,一千零五十文。 望着只能勉强应付三两日的药材,楚月望向一旁的陆大贵,“大贵哥,明儿你可否往县城跑一趟?” 陆大贵不解。 “去县城作甚?” “帮我去县城的庄记药行进些药材回来,也不用往家里拖,就放在镇上的铺子里,那铺子不是修葺的差不多了么?到时候你将那些药材放在二楼的小屋子里,放进去之后就上个锁锁着,待做完这两日的工,便结了工钱让那些梓人先回去。” 陆大贵忙点头。 “成,这事交给我。” 楚月想到什么,便又提醒道,“去了之后,你就报陈记药铺陈掌柜的名儿,他该会给你个公道价的,回头将进价记录下来交给我就成了。” 如今流行感冒没有大面积爆发引起官府的注意,买药材应当要便宜许多,再过些时候,怕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药材了。 且不说药材商会不会提价,就是不提价,也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收走发国难财。 陆大贵得了楚月的吩咐,便先背着铁蛋回家去了。 楚月揉了揉太阳穴,洗漱一番正想去房里休息,大伯家的陆长金上门来了,满脸焦急的拉着楚月的胳膊便往外跑。 “弟妹,你快随我去瞧瞧你堂嫂,她这会腹痛的直冒冷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楚月忙将他的手挣脱开。 “长金堂哥,你先不急,我还没拿药箱哩。” 她转身回屋里拿了药箱,陆星河见她要出门,又拿了件自己的棉衣给她披上,这才让她随着焦急万分的陆长金一起往陆来福家里去了。 楚月到的时候,见许桂英正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发抖,脸颊泛白,被汗水濡湿的发丝紧紧的贴在面颊上。 大伯母田春燕则守在一旁,同样满脸焦急,毕竟这许氏肚子里可是怀着陆长金的孩子。 见着楚月来,田春燕忙将位子给她让了出来。 “星河媳妇,你快来瞧瞧,我这小孙子该没事吧?” 楚月不敢耽搁,忙上前捏住了许氏的手腕,看脉象,明显是动了胎气。 “堂嫂今儿可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陆长金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 田春燕是个急性子,望着他这模样,忙往他的手臂拍了一巴掌,常年做农活的妇人气力也大,这一巴掌拍的陆长金往一旁退了好几步。 “嘀嘀咕咕啥?你哑巴了?倒是说话啊,你媳妇和你孩儿的命不要了?” 陆长金低着头,声音小到竖起耳朵才能听见。 “我就是……没忍住。” 田春燕是过来人,听了这话,当即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再次敲了他一巴掌。 “你属种马的?咋就管不住自个儿的下半身哩?回头你媳妇儿和你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 听到这里,楚月也大致明白了其中关键。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硬着头皮继续给许氏施针。 陆长金挠了挠头,脸上也满是后悔。 “不是说三月之后就稳了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田春燕叉着腰骂道,“稳了也不经你造啊,许氏没怀孕的时候你们屋里有多大动静真当家里人不知道?一天天的,净不让人省心。” 听到这里,陆长金原本就不白的脸,变的黑里透红。 “娘,当着人弟妹的面儿,你好歹含蓄点儿。” “到底是要面子还是要你儿的命?”田春燕睨了他一眼,走向正在给许氏施针的楚月,缓声问道,“星河媳妇,孩子没事吧?” 楚月摇头。 “孩子大人都没事,我先给堂嫂施针,回头再开一副保胎的方剂喝上几日,这几日堂嫂便好生在床上静养,莫要再惊动胎气了。” “哎,你放心,这几日我日夜守着她,不再叫你堂哥有机会靠近她了。” 楚月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一旁的陆长金则眉头紧蹙。 “娘,你不会还想和我们住一屋吧?” 田春燕呸了一口,“谁稀罕跟你一屋?你带着木头和你爹睡去,我和桂英睡这个屋里。” 陆长金满脸不情愿的往炕的方向挪了几步。 “我不,我要和我媳妇儿睡。” “还嫌事儿不够哩?” 田春燕说着,举起大巴掌就要打人。 陆长金见状,忙伸出三根指头说道,“我保证不会再碰她了!娘,你就让我继续睡这里吧。” 田春燕没法,恨铁不成钢的一戳他的脑袋。 “没了你媳妇你活不了还是咋的?” 陆长金没有说话,只低着头嘿嘿直笑,看在田春燕眼里,就像个傻子一般。 一旁的许氏见了,也乐的抿起了唇角。 没多久,楚月施针结束,许氏的腹痛也缓解了不少。 她掏出炭笔写了一个方子之后,望向陆长金,“正巧这些药材我家里都有,长金堂哥与我去家里抓药?” “哎,成!”陆长金往外走了两步,转而回头望向田春燕,“娘,你要不回你屋里去吧,晚上我陪媳妇儿睡。” “知道知道,你去抓药我不得看着她?”田春燕满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快去快去,人星河媳妇都走远了,抓了药回来还得熬哩,拿了药记得将药钱给清了。” “好的,娘。” 见田春燕同意自己继续陪着媳妇儿,陆长金开心的像个傻子似的,忙追着楚月身后跑远了。 楚月给陆长金抓了药,又结算了一百三十文的药钱,便让他回去了,自个儿忙活了一天,也累的不行,回了屋里,脱了外衣便爬进了被窝。 陆星河的怀里很暖和,暖和到楚月才钻进来,便已经昏昏欲睡了。 “今儿忙了一天,睡吧。” …… 第161章 楚大夫 第二天,陆星平的病好转,除了身子还有些虚,其余的症状已经没有了。 陆大贵一早便和铁蛋来了家里,铁蛋身上除了自己打满补丁的棉衣,还罩上了陆大贵的一件破棉衣,宽大的棉衣套在他身上,活像个衣服架子,差点都要看不到人了。 “怎的穿了恁大一件衣服?”云翠荷见着铁蛋,当即问道。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铁蛋那件棉衣跑棉,穿着穿着就薄了,我也不会做衣服,天又实在冷,便只能先拿我的旧衣服给他套在外头凑合凑合了。” “你这爹当的……”云翠荷摇了摇头,“不然怎说家里得有个女人哩,没有娘的孩儿,可怜哩。” 陆大贵微微低下头。 “从前是我太混账,否则铁蛋他娘也不会走。” “走都走了,总归你已经改邪归正,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云翠荷叹了口气,用手大致量了量铁蛋的身长,起身说道,“正巧我家里还有些棉布,回头我给他做一件新袄子,就当是送铁蛋的年礼了。” 陆大贵听了,忙躬身道,“那就多谢婶子了。” 云翠荷摆手说道,“不必谢我,你这段时间在我家做事也算是尽心尽力,一件棉衣不算什么。” 这段时日让陆大贵去镇上去监工,都是给的三十文一日的工钱,家里的事情有他帮忙,楚月要轻松很多。 吃了饭,楚月便给了陆大贵二十两银子,外加一张药材清单。 “大贵哥,今儿你先跑一趟,看看那边行情如何,要是价格合理,明儿我便让四叔陪你再去一趟。” 陆大贵没说什么,只点头说好。 将骡车套好,他便出发了。 没一会,又有人家陆陆续续抱着孩子来了家里,这次,不仅是他们怀里的孩子,甚至好几个大人都开始咳咳喘喘的了。 楚月见状,忙在堂屋熏上了艾草。 陆玉芳因为要跟着楚月学医,吃了饭就上来了,带着面巾在她旁边一边看她如何分析病症,一边帮着抓药,还得去厨房给人端药,忙的连歇脚的功夫都没有。 “玉芳,你先歇一歇吧,我慢些来,没事的。”楚月在一旁说道。 陆玉芳摇头。 “别看我跑进跑出的,其实还没你累哩,你是劳心又费神的。” 还一边抓药一边劝说村民。 “我说你们也别舍不得花钱,那预防的汤药该喝也得喝,平日里一副药大几十文最多也就熬个三碗药出来,两文钱一碗的汤药已经是亏本的买卖了,月月也是怕大家伙都染上疫病没得药医治才想出的这个法子,昨儿喝了汤药的人家大都没事,今儿又每人喝了一碗预防着,花两文钱喝碗汤药总比花更多的钱买药的好,自个儿还得受罪,你们觉着哩?” 众人听了,面露惊讶。 “疫病?!” “传染的这样快,不是疫病是什么?”陆玉芳望向大家伙,“大家伙可得重视起来,平日里没事尽量在家里不要乱跑,有艾草的就每日在屋里熏一熏,也就是咱村里还有月月和张大夫在,其余村儿里都是拖着病往镇上跑哩。” 这么一说,村民们突然反应过来了。 “那这汤药还真得喝,我这就回去将家里人都叫来喝药。” “我也得赶紧去。” “天啊,居然是疫病,难怪最近村里病了这么多人。” “可不止咱村儿哩,我昨儿下午去镇上领救济粮的时候,好多咳咳喘喘的往镇上赶。” 一听着这话,原本还舍不得花那两文钱喝药的人,这下也顾不上什么钱不钱了,纷纷带着家里人来陆星河家里排队领药喝。 眼见着云翠荷和陆星安两个人熬药忙不过来,陆玉芳便下山将自己娘也叫来帮忙了。 足足熬了四锅药,村里人基本都喝到了。 到第二日,来家里看病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大多是来讨预防的汤药喝的。 昨日陆大贵从县城进了药材,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些,家里药材暂且足够,今儿叫上四叔和陆大贵又往县城去了。 越是这种时候,药材充足显得尤为重要。 见着屋里病人不多,有张政和陆玉芳在,楚月也终于得了空,便拿着上回卖何首乌的银子去了一趟老宅。 开门的是王雪兰,“月丫头,你今儿不忙了?” 楚月搓了搓自己的双臂,笑道,“刚闲下来,便往爷奶这边来了。” 王雪兰忙将她拉进了屋里。 “快进来,天凉着哩。” 楚月进了屋,跟陆铁生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将那八十二两银子拿了出来。 “奶,这是卖何首乌的钱,总共八十二两,你数数。” 听到银子的数目,陆铁生没忍住往楚月的手里望了眼。 “卖了恁多钱哩。” 楚月笑道,“何首乌值钱,爷下次再挖到,可得认仔细了。” 陆铁生叹了口气。 “嗐,这种好运气有一次就已经是老天爷开了眼,万万不敢想有第二次了。” 王雪兰拉着楚月的手,“数是不必数了,我还能不信你?只是你们那买铺子的钱,究竟是从何处借来的?人家不急着让你们还?” 楚月没有瞒着。 “是师父给的,他老人家孑身一人,也没得什么花钱的地方,也不着急让我还,说有了钱再给他。” 二老一听是张政给的,当即松了口气。 “没想到那张老哥还挺有钱。” 王雪兰白了他一眼,“张大夫深藏不露哩,你以为跟你似的?家里有点好东西,恨不得家家户户显摆显摆。” 楚月捂嘴一笑。 “既然钱已经交到奶手上,我便先回去了,家里恐怕还有事哩。” “哎,这几日病的人多,你快些回去吧。”王雪兰说着,便要将楚月送出门。 楚月忙将她推回了屋里。 “外头寒凉,奶在屋里待着,等会我出门会将院门带上的。” …… 回到家里的时候,门外领汤药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楚大夫回来了。” 往常大多称呼楚月为“星河媳妇”的人,这两日不少人改口叫起了楚大夫。 之前不大相信楚月医术的人,随着村里人病情的好转,也纷纷对她刮目相看,原本探究的态度,如今更多的是肯定和尊敬。 楚月笑望着其中一个妇人。 “李嫂,你家大茂今儿好些了吧?” 那李氏忙笑着说道,“托你的福,今儿好多了,还有些烧,却也没昨儿烧的那般厉害了,能下地到处跑了,也能吃饭了。” “那就好,你们继续排着,屋里还有病人,我先到屋里去了。” 楚月说着,便往堂屋的方向走去了。 众人忙说道,“哎,你忙自个儿的,不必管我们。” 楚月来到堂屋的时候,见陆玉芳正打了水,给一个发烧的孩子擦拭身体。 “月月,你来了。” 楚月嗯了一声,走近她,“这孩子怎了?” 第162章 李婆子病了 “烧的厉害。”陆玉芳一边给孩子擦拭着手心脚心和背心胸口,一边说道,“刚才张大夫给看过了,烧的太厉害,便让我打水给擦一擦,等会体温没降下来,怕是还得施针。” “开药了吗?” “已经开过了,灶房里正在熬着。” 楚月点头,上前探了探那孩子额头上的温度。 “体温似有下降的趋势,再擦一擦,多观察,如果没再烧上来喝了药就能先回去了。” 陆玉芳这两天跟着楚月看诊了这么多人,自是心里有数,忙点头说好。 晚间的时候,陆大贵驾着骡车和陆守成回来了,这会家里的病人也全都离开。 “星河媳妇,我看县城那边也病了不少人,庄记药行的徐老板开始与我说药材不能按昨儿的价卖,我软磨硬泡了好久,他看我买的多,又是陈掌柜介绍的才松口。明儿再去,药材怕是得翻一番才买得到。” “今日买了多少?” “你给我的二百两银子全买了。” 楚月点头,铺子修葺总共花费了八两银子,原本她身上剩余的银子只一百二十两,二百两银子,还是找云翠荷凑的,买了这些药材,家里的钱算是掏的只剩下不到十两了。 “铺子里的梓人都回去了?” “都回了,我想着,铺子里那么多药材,是否要去看着?”陆大贵蹙起眉头,心里总在惦记着那二百二十两的药材。 这些药材可是关乎着陆星河一家的命运,他们一家的命运,也就是他的命运。 陆大贵深知自己没什么本事,只有陆星河一家越好,他和铁蛋的日子也会过的越好。 就在两人聊着的时候,陆星河走进了堂屋,“今日药材运回来的时候,动静大不大?” 陆大贵想了想。 “大冷的天,外边倒是也没遇见什么人,再加上咱那铺子又是在副街,注意到的人不多,就算是别人注意到了,应该也联想不到是药材。” 陆星河点头,“明儿你去镇上的铺子里看着,顺便定做一块招牌,腊月二十开张。” 陆大贵面露惊讶。 “这么快!不是说年后开张?”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趁着现如今缺医少药,正好能将铺子的名声打出去。”陆星河说着,望向楚月,“月月觉着呢?” 楚月展颜一笑,“我原本想的是,趁着如今疫病肆虐,将医馆整理妥当便先去铺子里看诊救济灾民,所以才叫大贵哥采买药材,也没想的那样久远,倒是与相公的想法不谋而合。” 陆星河摸了摸她的头。 “只是如今都快到年节,镇上家里两头跑,恐怕会很辛苦。” 楚月眉头微挑,“总归也不能闲着,多接诊一些病人,才能积攒更多经验。” 她如今缺的就是一个阅历。 师父一眼能看出的毛病,她得在心里斟酌再斟酌才能得出结论,这就是区别。 陆星河笑了笑,“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吧。” …… 第二天,陆大贵去镇上铺子里盯着药材,顺带定做招牌,楚月给自己的铺子取名星月医馆。 村里仍旧有人生病,症状和数量却有所缓解,不过让众人后背发凉的是,隔壁村因为疫病,近些日子死了三四个人了,正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村里的人就更加感念楚月的恩德了,每日的预防汤药更是一碗都不敢落下。 楚月接诊完堂屋的两个病人,便去灶房里帮忙熬药。 “娘,我来帮你吧。” 云翠荷和陆星安忙顺手之后,便也没叫姜秀芹过来帮忙了,毕竟她有自己的事情,总麻烦人家也不好。 “你来分药吧,我去将另外一锅的药渣倒掉,重新熬一锅。” “成。” 楚月接过大勺,便开始一碗一碗给人分药。 陆星安则负责在一旁收钱,顺带看着两个灶的火。 刚分出半锅药,便听得外头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星河媳妇,楚大夫,你在家里吗?” 灶房里,云翠荷望向楚月。 “好似是大柱的声音。”她一把接过楚月手里的勺子,“接下来我来分药吧,你去外头瞧瞧,莫要耽误了病人的病情。” 楚月点头,将围腰取下,便出去了。 孙大柱正巧从院外进了门,许是走的太急,一个踉跄差点跪了下来。 楚月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大柱叔,怎了?” 孙大柱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你可否随我去瞧瞧我娘,她病的起不来了。” 楚月挑眉,“她怎病的这样严重?” 孙大柱叹了口气,蹙着眉头说道,“我也是才知道,她舍不得花钱,这几日都没有来你家喝过汤药,前天去给她送粮食都没事,今儿老宅那边的邻居发现她躺在家里起不来了才来叫我。” 楚月听了,忙从屋里拿了针灸包,边走边问道,“这会是什么症状?” 那李婆子虽然不讨喜,但她作为大夫,也不能说不喜欢谁就不给治病,毕竟人家都是会支付诊费药费的,该一视同仁。 “病迷糊了,都喊不醒。” 孙大柱说完,领着楚月一路小跑,生怕去的迟了自家娘就断了气似的。 “烧不烧?” “烧着哩,额头上的温度高的吓人。” 楚月随着孙大柱来到李婆子的住所,这里的屋子是孙大柱和孙二柱今年给翻修过了的,还算扎实。 孙大柱将楚月领进了门,李婆子便躺在屋里的炕上,孙二柱在一旁笨手笨脚的照看着,炕也被他烧的暖烘烘的。 “楚大夫来了。” 见楚月进门,孙二柱忙起身站到了一旁。 楚月朝着他微微点头之后,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搭上了李婆子的脉搏,片刻之后,又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只觉得烫手。 也不知道人烧出什么毛病来没有? “两位叔,快些将炕熄了,打盆水来给她擦擦身子降温,顺带给她灌点水下去。” 孙二柱心里一惊。 “不能烧炕?” 楚月将自己的银针包展开,一边给李婆子扎针一边说道,“病人烧的严重,烧炕不利于散热,我先给她扎几针,随后开个方子给你们,需要的药我家都有,先去抓来煎着。” 第163章 星河媳妇她爹真不行了? 两人也不懂,这会自是楚月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针灸结束,楚月又用银针刺破了商阳穴、四缝穴、少商穴、少泽穴等穴位放血退烧,随后开了方子,孙大柱便火速跑去抓药了。 楚月则留在这里继续关注着李婆子的状况。 片刻之后,孙二柱端来了水。 他和李婆子虽是母子,却也有男女之防,又不好叫楚月帮忙,于是便只能硬着头皮闭上眼睛给李婆子擦身子。 “叔,你怎的不将婶子叫来?” 孙二柱面露难色。 “这病不是会传染么?她还得照顾家里几个孩子哩,我和大哥身体硬朗,大不了就在这里凑合几日,等娘的身体好了再回去。” 楚月点头,倒也是这个理儿。 主要这李婆子与两个儿媳妇的关系似乎都不好,人家不愿来也是正常的,但儿子不一样,毕竟生养了他们,该尽的孝道还是得尽的。 没一会,抓药的孙大柱回来了,他着急忙慌的洗了个陶罐就开始熬药去了。 李婆子身子也擦了,水也喂了,楚月觉着差不多了,便上前再次探了探她的额头,烧退了不少,于是一根银针扎了下去,便见李婆子的眼皮颤了颤,悠悠转醒。 孙二柱见自家娘终于有了反应,趴在她床边又哭又笑。 “娘,你终于醒了。” 李婆子眉头一簇,抬了抬手指,有些不耐烦的望着眼泪婆娑的孙二柱,“哭什么?我又没死。” “有楚大夫在,娘怎会死?”孙二柱抬起袖子擦了把脸,“娘这会感觉如何了?” 李婆子见他嘴皮子一直在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皱起眉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你声音大一点,我听不见。” 孙二柱听罢,忙望向一旁的楚月。 “楚大夫,我娘说她听不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话的声音也不小了。” 楚月上前检查了一番李婆子的耳朵,这才说道,“之前烧的太厉害,烧的时间又长,脑部神……受损导致的失聪。” “能治好吗?”孙二柱满脸关切的问道。 “不太好治。”楚月如实说道,“不过可以通过针灸试一试,但哪怕有好转,也肯定恢复不到从前的状态,而且治疗费用极高。” 言下之意,没得治。 孙二柱一听,便也歇了心思。 他和大哥两家人手头都不宽裕,哪里那么多钱财去给娘治耳朵? 索幸耳聋也不会妨碍她的生活,便先这样吧,至少耳根子清净。 楚月见李婆子醒了,便站起身来,“成了,病人暂且没事,我得回去了,再有什么事,可以去家里喊我。” “哎,楚大夫慢走。” 孙二柱将楚月送出院子,才重新回到房里。 …… 这会,陆星河家门前的队伍已经不剩几人,喝了药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两道狼狈的身影站在队伍最后,一个劲儿的往院里头瞅,好奇半坡村竟还有这样的富户。 前方一人往后扫了眼,脸上带着打量的神色。 “你们不是咱半坡村的吧?” 妇人忙点头笑道,“我们不是半坡村的,我们是牛头村的,隔这里有点儿远,大婶,你们这是在作甚哩?” 那大婶指了指前方的队伍。 “没看出来吗?排队啊。” “排队作甚?” “当然是领药啊。”大婶有些不耐烦的望着那妇人,“我说你又不是这里的人,为何也排在这里领药哩?” 那妇人叹了口气,瘦到凹陷的脸颊上沟壑丛生。 “唉,我是来半坡村寻女儿的,自从她嫁到这里之后,娘家也不要了,过年过节都见不到人,这不实在想的紧,便让我儿子领我找来了。” 大婶听罢,当即起了八卦心思,“可怜见的,世上竟还有这等不孝女?不过你既是去寻女儿,又跑这里来作甚?” 赵春花心底窃喜,但面上却不显。 “她叫楚月,我那女婿叫陆星河,方才我去那边山脚下寻她,他们从前住的泥砖房都塌了,挪地儿了也没与我们说一声,害的我们到处找,这不看这里人多,便想来这里问个路,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最近村民们听了楚月的话,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很少理会外头的人,赵春花没处问询,便只能往村口这处人多的地方来了。 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青砖瓦房是楚月家,也根本没将这处青砖瓦房与楚月联系起来,在她心里,自家的赔钱货根本不配过好日子。 而且这边人多,面前的富户在半坡村明显有点话语权,要是这事儿闹大,便好拿捏楚月了,不论如何,今儿得让她吐点出来,好让他们一家过了这个冬。 那大婶听说面前妇人的女儿是楚月,面上神情一滞,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望着她这神情,赵春花心生疑惑。 “大婶,怎了?难道陆星河一家搬走了?” “倒不是。”那大婶神色复杂的望向她,“我怎么听着,星河媳妇是因为她爹偷了猪,抵给星河的?这又没嫁妆,娘家人还特意来这里与他们一家断了联系,女儿不与娘家走动,不是很正常?” 她早该想到了,这楚大夫不就是从牛头村出来的么? 不过楚大夫良善,待人也亲和,要是不了解她的人,怕是真会信了面前这妇人的话哩。 赵春花听这人翻楚有前的旧账,也并没有气恼,而是无奈的说道,“事是这么个事,但总归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不是?她爹混账,我这个当娘的毕竟心软,将她送出去,怎能真的舍得?” 一旁的楚大山也叹了口气。 “我爹病的都快不行了,这不也是后悔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想见我妹子最后一面,否则她都不认我们了,我们也不会巴巴的跑来这里找她。” 赵春花一愣,随即满脸悲戚。 “是啊,当家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这个冬,我们两家离的远,最近他总念叨着我家二丫哩。”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竟跟真实的一般。 那大婶一听,便也信了一半。 “星河媳妇她爹真不行了?” 楚大山煞有其事的点头说道,“这般紧要的事,我又岂会瞎说八道?” 第164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那大婶听着,便也有些于心不忍,最关键的是,楚大夫医术高超,说不定她能将自家爹救下来,从而让娘家人重视她,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至亲。 “于情于理,最后一面确实得去瞧瞧。”她说着,指着面前的青砖瓦房问两人,“你们可知这是谁家?” 赵春花和楚大山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大婶,其实我们也挺好奇的,半坡村竟还出现了住得起这种青砖瓦房的富户哩。” “如果楚月真是你女儿的话,你可以去家里头问一问。” 那大婶说完,便也没和两人唠了,因为队伍已经排到头了,下一个就得轮到她进灶房喝药了。 赵春花和楚大山满脸不解,两人纷纷伸长脖子往里头望去,见到云翠荷时,楚大山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是……” 赵春花望向自家儿子,“怎了?” 她是没有见过云翠荷的,所以并不知道亲家母长什么模样。 还未等楚大山回答,便听得后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们怎的来了?” 两人回头一看,楚月正神色淡漠的站在他们身后。 她脊背挺直,脸色红润皮肤白皙,比之前要高了许多,气质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不是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熟悉她这张脸,两人都不敢与她相认了。 难怪前几日去赵家村送年礼的时候,娘家的大嫂说遇到一个像二丫的人坐着骡车离开了。 这样看来,指不定就是她哩。 赵春花当即哭着走上前,想将楚月抱在怀里。 “二丫,娘总算找到你了。” 楚月见状,忙往后退了两步,“有事说事,别碰我!” 赵春花痛心疾首,“二丫,你就是嫁人了,也不能不要娘家不是?娘想抱抱自己的女儿也能有错?” 楚大山见状,装模作样的上前扶住了赵春花。 “就是,你好歹也是从咱们家里出去的,怎能这般对娘,她可是生养了你的人。” 屋里,小竹听到娘和大哥的声音,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 陆星平瞧的真切,便伸手抚了抚她的背。 “你别出去,他们不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楚文竹望了陆星平一眼,低下了头,比起娘和大哥将她抓回去,她更怕姐姐被欺负。 屋外,那些喝了汤药还没离去的妇人们在一旁看起了热闹,云翠荷将灶房交给陆星安也出门去了,屋里看书的陆星河也放下了手中的书。 “生养了我?”楚月冷笑着望向面前虚伪的两人,“那头猪还不够抵的吗?你们是不是不记得之前上门来说过什么了?” “说的什么混账话?当时那情景,不将你送来半坡村,你爹岂不是要去蹲大牢。”赵春花打量着楚月身上穿着的细棉布衣裳和头上的绢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样的好日子她都没过过,“娘看你如今过的也挺好,要是不将你送来这里,你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楚月面露讥讽。 “那小桃呢?你也生养了她,结果呢?五岁的孩子要照顾一家人的起居,将她的病拖的严重了,便将她卖了配阴亲,我们两个女儿,只不过是你们敛财的工具而已,如今见我日子好过了一些,又来我面前装慈母,真不是因为别的目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心底满是惊诧。 且不说要让五岁的孩子照顾手脚健全的一家人了,寻常人家,哪里真会看着孩子生病不治?又有几家会将尚且活着的女儿卖了配阴亲? 楚有前那一家子还真是阴毒又缺德,难怪楚大夫不往娘家去,敢情他们根本不将女儿当人看哩。 刚才那个起了怜悯之心的大婶斜眼望着赵春花。 “亏得你还好意思说女儿是从自个儿身上掉下的肉?能将女儿卖去配阴亲,你就不配当娘!我呸!” 楚大山灵机一动,望着楚月说道,“你就是不认爹娘,总得回去看爹最后一面吧,爹都病的躺床上起不来了,要不是他日日念叨着你,我们也不会来这里瞧你脸色不是?” 这儿人多,他们母子两不占优势,等将楚月诓回去了,必定得让她脱层皮,让她知道不要娘家会有什么后果! 楚大山的神色,楚月瞧的真切。 他这人向来说不出几句实话,说楚有前病了,怕是也不一定为真。 “我和你们早就断了关系,他病了也好,死了也好,与我有什么干系?也别想来道德绑架我,这套对我不起作用,毕竟我不回牛头村也是我的本分。” “你!” 楚大山见楚月油盐不进,恼羞成怒的伸手便要去抽她巴掌,却被从屋里出来的陆星河给捏住了手腕。 “私闯民宅,还想伤人,你是想与你娘一起去蹲大牢吗?” 陆星河一边说着,一边重重的推了楚大山一把,楚大山虽和陆星河年岁相当,却矮了他半个头,人也跟个瘦杆子一样,这会被陆星河一推,噔噔蹬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赵春花见状,忙上前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扶了起来,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开始大哭。 “天杀的,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女儿不要娘家也就算了,如今女婿竟还当众殴打大舅子,没天理啊。” 刚才她是亲眼见陆星河从屋里出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青砖瓦房就是他们的新家啊,也说明,他家里如今发达了,有钱了。 哪怕他们随便给点,自家就能继续熬着。 众人见着赵春花这模样,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楚月并没有因为赵春花的哭闹而动恻隐之心,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表演。 赵春花瞥见陆星河一家的神色,自己也觉得哭的没意思,便停了下来,她往楚月的方向蹭了蹭,伸手便想去捞她的裙摆。 “二丫,娘好歹也生养了你一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你如今就这般狠心吗?竟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要?你这样做,就不怕别人闲话?” 第165章 下毒 楚月冷着脸再次往后退了两步,不让赵春花碰到自己。 “别人要说闲话是他们自个儿的事,我不在乎,倒是你们,要是还这般胡搅蛮缠,我便要拿扫帚赶了。” 赵春花见楚月这般无情,指着她骂道,“老娘好歹也养了你十多年,你倒好,转个身就不认人,都说父母健康儿女福,儿女不孝苍天报,你这般不顾自己爹娘,将来是要遭天谴的!” 楚月见她说话这般难听,也没再说什么,只从屋檐下拿了扫帚便一顿扑,抽的赵春花和楚大山一边惨叫一边恶毒的骂着脏话往外蹦跶。 楚月提着手里的扫帚,哪里痛就打哪里。 “要说遭天谴的,该是你们才对,卖掉两个女儿的是你们,将小桃卖到别人家配阴婚的也是你们,你嘴上说着生养,只见你生,哪见你养?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被你们打骂,指挥干这干那的,还只能吃你们剩下的,为奴为婢也够还你的生恩了,爹偷的那头猪真真是便宜了你们。” 将两人赶出院子之后,楚月将扫帚扔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劝你们往后不要再往这里来,与其掏空心思从我这里获取,不如老老实实去镇上领救济粮,往后要是再敢来,我便让相公将爹告上衙门,娘要是不怕他蹲大牢,尽可试试?” “你!” 赵春花颤抖着手指向楚月,下一刻,竟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娘。”楚大山赶忙将赵春花扶在手中,他满脸怨愤的望向楚月,“二丫!是不是将娘气死你就如愿了?打骂自己的娘和兄长,背弃亲爹亲娘,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也不在乎陆星河的前途吗?” 听到这里,楚月的心底闪过一丝怒意。 如楚大山所说,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在意陆星河的前途,如果楚大山将这事闹大,对陆星河的声望没有好处,如今倒还无所谓,将来考取功名当了官,恐怕会被人在朝堂上将此事恶意放大弹劾。 她想了想,便在楚大山面前蹲了下来。 “张嘴。” 听见楚月的命令,楚大山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 楚月勾起唇角,将手中准备好的药丸塞到他嘴里,药丸入口即化,化在嘴里的药汁竟还带着甜味儿,楚大山咂吧咂吧嘴,便将药液吞入腹中。 待吞下去之后,他才觉得不大对劲。 “你给我吃的什么?” 楚月笑了笑,望向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大家喝了药的话,就都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主人家这样说了,这些人自是不好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便忙与她告辞离开了。 见村民们离开,楚月才再次望向楚大山,“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楚大夫吗?” 望见她脸上的笑,楚大山只觉得渗人。 “为……为什么?” 楚月的声音变的轻飘飘的。 “笨!因为我是个大夫啊。”她说完,便站起身来,“再猜猜,我刚才给你吃的是什么?” “吃的什么……”楚大山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才睁大了双眼,“难不成是毒?” 楚月笑道,“这次倒是聪明了,怎么样?味道是不是还不错?” 楚大山一听,怀里的赵春花也顾不上了,将她扔在一旁便一边抠喉咙一边催吐,饶是将眼泪水都挤出来了,刚才的药液也没有吐出来分毫。 楚月轻飘飘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用的,我制作的药丸入口即化,很快便能被身体吸收,毒素瞬间便能蔓延全身,你仔细感受一下,胸口的位置是不是已经开始疼了?” 楚大山刚才经历过呕吐,原本胸口就因为他呕吐的动作拉扯的生疼,这会听了楚月的话,只以为是体内毒素发作,便摁着胸口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起来。 地上,原本装晕的赵春花也装不下去了,她将楚大山的脑袋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指着楚月大骂道,“你这个毒妇!竟要毒死自己的亲哥哥,你不得好死!大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与你拼命!” 她生了三个,就这么一根独苗,平日里看的比她的命还重要,这要是出了事,她也不要活了。 楚月并没有被她的话唬住。 “想要他活下来,你就给我闭嘴!” 听得楚月的话,赵春花听话的闭了嘴。 “我给他吃的虽是毒,却不至于马上要了他的命,不过得定期从我这里获取解药。”楚月望向母子两人,“我的要求很简单,往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每年的解药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去牛头村,如何?” 赵春花一听,脸上闪过挣扎,随后望向怀里仍在蠕动的宝贝儿子,这才满脸不甘的点了点头。 “好,往后我们不来了。” 楚月见状,这才俯身将另一枚小药丸塞进了楚大山的嘴里,起身进了院子。 “将解药吃了就离开吧,下一年的解药,我会在明年的这个时候让人送去,记住刚才答应我的话,你儿子才能安然无恙,要是不在乎他的命,你大可试试。” 这是赵春花第一次因为楚月的气势而脊背生寒,她也顾不上要从楚月这里得好处了,将楚大山扶起来便搀着他往山下走去。 察觉到两人离开,楚月才长呼出一口气往屋里走。 陆星平贱兮兮的扶着门框笑望着楚月,“大嫂,你方才喂你大哥吃的真是毒药吗?什么味儿的?” 楚月幽幽的望向他。 “你也想尝尝?” 望着楚月的神色,陆星平一脸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不想。” 心里则暗自思忖,往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嫂,这要是一把药下去,指不定明年的今日就成了忌日。 楚月扯了扯唇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不想就别问了,乖。” 她说完,便进了堂屋。 正躺在躺椅上享受人生的张政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满脸淡定的问道,“丫头,你方才那毒是怎么回事?” 他可不记得自己给这丫头传授过毒术。 第166章 合作 楚月走向张政,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便见张政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倒是狡猾的很,也不怕人家识破。” 听得张政的话,楚月浅笑着说道,“师父放心,我娘宝贝着我大哥哩,她哪怕不信我的话,也断不会拿我大哥的性命开玩笑的。” 她哪里会制作这种毒?不过是为了哄孩子喝药制作的糖丸罢了,唬一唬贪生怕死的楚大山和爱子如命的赵春花还是足够的。 “说起制毒……”张政坐起身来,“都说医毒不分家,你要是想学,我便也能将这毒术一起教给你。” 楚月点头如捣蒜。 “学的,还望师父指教。” “成。”张政端起手旁的青梅茶喝了一口,缓声说道,“前段时间给你说了药理医理,今儿便来与你说一说这毒理……” 中午过后,便没什么人来家里吃药看病了,陆玉芳下午一般会拉着陆星安教她认字,为的是往后能认字写方子,倒也不需要楚月做指导,楚月得了空,就拉着张政继续讨教起了毒术。 医毒虽是一家,但毒术深究下来,里头却也藏着大学问。 “师父,听你这语气,平常是不是毒用的不少?” “胡说!”张政瞥了她一眼,嘴边的胡子也跟着抖了抖,“你师父我像是那种人吗?” 楚月没有说话,但表情却足以回答张政的话。 张政望着她这神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虚的说道,“为师用毒,一般是为了救人,有问题?” 楚月忙摇头,神色诚恳,“没问题,我相信师父,哪怕不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自保。” 张政一笑。 “孺子可教也,早前我便与你说过,咱们学医,不能忘了初衷,你将这个觉悟贯彻的很好。” 楚月弯起唇角,“师父,你方才与我说了药草的毒如何克制抵消,那如果不是药草呢?” “不是药草,首先的判断毒的来源,才好对症下药,比如蛇毒,又比如蛊毒……” 张政讲的细致,楚月听的入迷,因为本身就有基础,领悟起来也非常快,张政讲过一次,楚月便大致在心底有了概念,只待日后慢慢摸索实践了。 …… 接下来两日,陆陆续续有妇人自愿来家里帮忙熬药,云翠荷在厨房忙活,要轻松许多,一锅药虽然只能赚个几十文钱,整个半坡村却得到了保障,至少自家人暂且能平安度日,这是最重要的。 只是半坡村以外的村庄却一片惨淡。 星月医馆开张的前一日,傍晚时分,左一骑着高头大马来了家里。 陆星平开门望见左一,面上神情带着茫然,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来。 “你是?” “我来找你大哥大嫂的,他们在家吗?”左一直接道明来意。 “在的在的。”陆星平说着回头往屋里喊道,“大哥大嫂,有人找你们。” 楚月当先出了屋,在望见左一时,面上带着惊讶。 “左一?” 左一仍旧一身黑衣,手中还握着一把剑,单是看那剑鞘,便知不是一柄寻常的剑。 就在这时,陆星河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左一的时候,脸上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神色淡定的说道,“来屋里吧。” 左一点头,朝着陆星河的方向走去。 陆星河又望向楚月。 “月月,你也来。” 楚月听了,忙小跑着跟上两人的脚步进了屋。 房门被关上,云翠荷的眼底带着担忧。 “那人手中还拿着长剑哩,你大哥大嫂不会有事吧?” “大哥既然敢叫他进去,想来是不会有事的。”陆星安对陆星河有着十足的自信。 堂屋里烤火的张政拿起棍子拨了拨火盆里的火苗。 “放心吧,他没有立场伤害丫头和你家那小子。” “张大夫认识他?” 张政嗯了一声。 “认识,但算不上熟悉。” 听得张政认识那人,云翠荷便也松了口气。 屋中,原本因为陆星河在这里看书的缘故,炕一直烧着,这会三人来到屋里,暖烘烘的。 陆星河在书桌前坐下。 “你家主子叫你送银子来的?” “是。”左一将褡裢中的银票取了出来,总共两张,每张五百两,“这是一千两银票,我家主子让我带来给还两位的。” 陆星河接过,见银票没有问题,这才交给楚月。 “月月,将他的东西还给他吧。” 楚月点头,从枕头下将左一的腰牌拿了出来。 这腰牌是陆星河昨日让她拿出来的,她一开始不明白相公为什么要让她将腰牌拿出来,现如今看来,是因为他料想到左一最近会来这里找他们。 将腰牌交给左一之后,陆星河便直接送客了。 “行了,钱货两清,你可以走了。” 左一神情一愣,挠了挠头。 “那个……” 话还未出口,便听得陆星河说道,“我们不会和你主子合作的。” 似是早就料想到陆星河会拒绝,左一神色淡定的抱拳说道,“我家主子说,不需要以他的名头行事,而是让楚姑娘打着张大夫的名头,在南坪镇上救济灾民,至于诊费和药费,主子会暗中周旋救济款,由朝廷承担大部分。” 相当于楚月救人,钱由公家出,楚月名利双收,怎么算,这都是不会亏本的买卖。 陆星河略微惊讶的望向他。 “你家主子甘愿放弃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我家主子的目的,只是不想百姓受苦,至于名声,他说他一个孩子,承受不起。” 陆星河点头,“他很聪明,知道收敛锋芒。” 听见陆星河夸赞自己主子,左一的脸上满是自豪。 “主子自出生到现在,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果不是因为他足够聪明,早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陆星河想了想,便抬头望向左一。 “你说的,我会考虑,明日我们镇上的医馆开张,如果你家主子足够有诚意,可以带着文书来谈。” 左一见陆星河松口,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成,我回去便和主子说,先告辞了。” 陆星河点头,由着楚月将左一送出院门之后,又折回了房中,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相公,你们方才说的什么?我怎么好似没听明白一般?” 第167章 星月医馆开张 陆星河望着楚月,眼底带着温柔。 “我早料到千羽会让你去镇上帮忙救济灾民,但是怕你卷入他的权利斗争中,便想着让咱家医馆提前开张,借着医馆遮掩你们本就相识一事,之后见你大肆购买药材,我料到了你的想法,便也没有阻止,因为不管你买不买药材,他最终都会请你出山。” 楚月歪着脑袋,“可师父就在咱家,他请师父不是更好?” “如果我所料没错,张大夫的来头应该不一般。”陆星河说着,望向她,“方才左一的意思是,朝廷出钱,你出力,最终名和利是你的,受益的是百姓,你可愿意?” 楚月眼神一亮。 “听起来还不错。” “是还不错,所以我没有直接拒绝他,运气好的话,兴许这次救灾之后,作为做出主要贡献的大夫,会得到朝廷的嘉奖,或名或利,但无论是什么,有了朝廷这个靠山,往后你在南坪镇行医,百姓更加信服,也没人敢轻易招惹。” 再加上楚月本身在南坪镇的人脉和张大夫,一般人根本也没胆量招惹到她身上去了。 日后他外出求学科考,才能稍稍放下心来。 楚月听了,这才明白了陆星河的良苦用心。 “相公,你考虑的真周到。” 陆星河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媳妇儿开的第一家医馆,我当然得考虑周到,如今天黑的早,快些去洗漱了睡觉吧。” 楚月点了点头,便跑出屋去了。 她先去了一趟堂屋,将其中五百两银票递给张政,“师父,还你的。” 张政望着楚月手中的银票,面上带着一丝惊讶。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楚月的脸上满是坦诚,“赚的呀。” 张政摆了摆手,“为师向来丢三落四的,你先帮我存着吧,往后我要是需要,再找你拿。” 楚月听罢,这才收回了手。 “成吧,师父要是有需要,可一定来找我。” 说完,便跑出屋去了。 张政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 第二天,是星月医馆开张的日子。 一家人起了个大早,这两日村里的情况逐渐稳定,每日只需要喝汤药预防便可,这种事情向来是云翠荷和陆星安在负责,村里偶尔也会来几个妇人帮忙的,便也用不上楚月。 吃了饭,楚月便领着陆玉芳和张政坐上骡车出发往镇上去了,同行的还有陆星河和赶骡车的陆大贵。 因为疫病的缘故,原本干净的街道上人又多了起来,街道两旁搭了不少雨棚,雨棚里还放置着不少炭盆供这些灾民们取暖,还开设了施粥棚,不过因为人多的缘故,施粥棚外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如今进镇子也不再需要交钱了,陆大贵赶着骡车进了南坪镇,径直去了西直街的铺面。 待骡车停稳,陆星河第一个跳下骡车,紧接着,他将楚月给抱了下来。 陆玉芳从骡车上一跃而下,望着面前两层的独栋铺面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月月,你不是说,只是个小铺面吗?怎这样大?” 楚月笑了笑。 “不是多大,不过对于咱们开医馆来说,足够了。” 陆玉芳一把抱住了楚月的手臂。 “简直太够了。” 两人一起沿着医馆门前的楼梯而上,刚将铺门敞开,便听得热闹的锣鼓声由远而近,原是沈知雪携江卿婉来了,两人身后还跟着许恒。 “月月,恭喜啊,这么快便将医馆开起来了。”江卿婉笑着说道。 之前楚月担心出现瘟疫,便给三人都送了防疫的方子,是以,如今大家都在与病痛纠缠的时候,他们几家人尚且能平安康健。 楚月笑道,“谢谢江姨。”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些看热闹的人,不少人朝着这处铺子指指点点,纷纷猜测新开张的铺子是做什么买卖的。 敲锣打鼓结束,楚月伸手揭开了上方牌匾上的红布。 “星月医馆”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江姨,沈姐姐,许公子,快请进。” 楚月将几个熟人迎进医馆,嘱咐陆大贵将骡车牵去后院,顺便燃一个炭盆过来取暖。 江卿婉三人进了铺子之后,在楚月的带领下,在铺子里上下转悠了一圈,才在一层休息的位子上坐下来烤着火,喝着陆玉芳刚从后院泡来的青梅茶。 “月月,你这铺子位子虽然没回春堂显眼,胜在安静,再加上你的医术,将来的生意怕是不一定比回春堂差。” 刚从后院打量了一番的许恒来到几人面前,“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医馆生意好坏,还得看大夫的医术。” 对于医术这一点,沈知雪对楚月深信不疑。 “楚妹妹的医术,南坪镇当之无愧的第一。” 楚月笑了笑。 “沈姐姐可莫要在外头这样说,平白的给我拉仇恨哩,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厉害的,必定大有人在。” “妹妹谦虚了。” 江卿婉满脸慈爱的望向楚月,“谦虚点好,月月这性子,将来不容易吃亏。” “师父,师妹!” 就在几人聊着的时候,铺子外头响起了一道呼唤声。 楚月听见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喜悦,忙迎了出去,“师兄,快请进。” 朱大夫随着楚月进了铺子。 “恭喜师妹,得知师妹今儿医馆开张,师兄便想来问问,你们这儿缺不缺坐堂大夫?” 见他将话说的这样直接明了,楚月面露惊讶。 “师兄是想来我这儿?” 朱大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陈掌柜不是将铺子搬去县城了嘛,我一家老小都在南坪镇,我又一大把年纪了,便也不想跟着折腾了,便想来问问,师妹这里如果缺人的话,你看我合不合适?如果不缺也没关系,我便回去当个行脚大夫也悠闲自在。” 楚月捂嘴一笑。 “师兄愿意来,我自是欢迎的,那便从今日开始可好?” 朱大夫听罢,松了口气。 “行的行的,正好近些日子镇上病人多,我恰好能帮上忙。”朱大夫一边说着,目光四处寻找,“师父他老人家呢?” 话音刚落,便听得楼道的方向传来一道声音,“老夫在这儿。” 朱大夫听见声音,与楚月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提着袍摆往楼上去了。 …… 第168章 求诊的女人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陆星河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将楚月拉到一旁,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见楚月点了点头,转而吩咐一旁的陆大贵。 “大贵哥,有件事情要交与你去做。” 陆大贵忙上前。 “你说,我去张罗。” 楚月与陆大贵吩咐一通,便见陆大贵点了点头,忙跑去后院拿东西去了。 见楚月已经开始忙活,江卿婉因为身份的缘故,也没在这里多停留,领着丫鬟告辞离开了。 见陆玉芳跑上跑下搬药材,许恒忙上前给她帮忙。 “我来吧。” 沈知雪也没闲着,两人搬药材,她便根据屉子上的名称,将药材一一整理到其中。 虽然没有楚月的安排,几人却有条不紊。 楚月在将事情安排给陆大贵之后,便也开始和三人一起整理药材,这是正式开张之前,最后一个步骤了。 陆玉芳跑上跑下,满头大汗,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月月,你怎的买了这样多的药材?也不怕受潮。” 二层楼上隔出来的六个房间,四个房间被药材塞的满满当当。 “前段时间虽然下雪,却也干燥,再者,如今灾民多,这些药材怕是也不够用的。”楚月一边说着,一边将药材对应入屉,“玉芳,整理药材的活计交给我们,你先配上一副预防的汤药熬上一大锅,等会拿去铺子门口分发。” “哎,行。” 陆玉芳说完,转身便要往后院的方向走,却和抱着满怀药草正往这边来的许恒撞了个满怀。 两人纷纷往后跌倒在地,许恒手中抱着的几包药材滚落在两人中间。 楚月见状,忙上前将陆玉芳扶了起来。 “没事吧?” “我没事。”陆玉芳揉着有些发红的额头望向许恒,“许大哥,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不好意思,因为图省事,这次搬的有点多了,便没看仔细路。”许恒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拍了拍袍摆上的灰,面上带着一丝难为情。 他记得第一次见陆玉芳的时候,自己抓鸡栽到鸡窝里,沾了一身鸡毛,这次倒好,直接将人姑娘给撞翻了。 看来娘说的也不完全错,自己念书都快念傻了。 望着他脸上露出的歉意,陆玉芳也大方的摆了摆手。 “不碍事的,我这人皮实,经撞。”陆玉芳一指后院的方向,“我先去后院洗锅了,还有几包药材就劳烦许大哥帮我搬忙一下了。” 许恒忙点头。 “行,交给我吧。” 陆玉芳一笑,便快步往后院去了。 许恒望着她的背影,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姑娘家家,哪有形容自己皮实的?” 说完,他便和楚月一起,将地上的药包拾起,放去了柜台后头,正要起身往楼上去将最后几包药材拿下来的时候,却见陆星河已经抱着几包药下来了。 “药我都拿下来了,许兄先歇一歇吧。” 许恒一愣,随后说道,“哎,行。” 因为柜台后有楚月和沈知雪,陆星河也没多逗留,只将药材放好,便和许恒去休息区说话了。 将药材整理到屉子之后,沈知雪望向楚月,“妹妹,那药包你还有空做吗?” 楚月转头面向沈知雪。 “怎了?姐姐上次拿的药包就卖完了?” 沈知雪的神色中满是自信。 “再有个三五日的,定能卖干净,如今知道药包的人越来越多,往后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 因为这药包的缘故,最近铺子里的脂粉都卖的格外好。 沈知雪的生意能好起来,楚月也很为她开心,“姐姐这次要多少?我今儿回去,便安排人赶制一些出来。” “这次不要绑带,只要药包,先定五百个。” 楚月点头,“成,我尽量在年前赶制出来,届时做好了,便给姐姐送去沈府。” 沈知雪笑道,“那就有劳妹妹了,今儿出来身上也没带什么银钱,等会回去了,便让荷香给你送定金来。” …… 两人说着,便见陆大贵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星河媳妇,外头来了不少百姓,咱们何时开始施药?” 楚月听了,忙用特制的布巾将口鼻遮掩起来。 “你先去后院的小厨房看看玉芳的药熬的如何了。” 陆大贵哎了一声,赶忙往后院跑去了。 吩咐了陆大贵,楚月又望向沈知雪和与陆星河在一处的许恒,“沈姐姐,许公子,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这儿患者多,莫要让他们过了病气给你们,你们家里也都是一大家子的,还是小心为上。” 两人见铺子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并未多停留,与楚月和陆星河告辞便离开了。 陆大贵从后院跑了过来,“星河媳妇,玉芳说药还得一刻钟。” 楚月想了想,便又问道,“咱铺子两旁都搭上棚子了吗?” “正在搭,不过已经陆陆续续有灾民过来了。” “你去二楼抱一捆艾草将里外都熏一熏,尽量将百姓和灾民隔离开,让百姓做好防护,最好让他们排队的时候用帕子捂住口鼻。”楚月说着,从柜台后取出另一方布巾递给陆大贵,“大贵哥,这个你戴着,自个儿也得多注意。” “哎,我知道了。” 陆大贵从楚月手中拿过布巾绑在脸上之后,便出门去了。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朱大夫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楚月一边整理药箱一边往楼梯的方向望了眼,“师兄,你来的正好,铺子外头的看诊台已经搭好了,等会给灾民诊病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得将身份信息记录下来。” 朱大夫忙点头,“好。” 就在楚月整理好药箱,准备往外走的时候,一个身形狼狈的女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却被陆大贵拦在了门外。 “想看病的话去棚子那一侧排队,等会便有大夫出来给你们看诊。” 那女人忙哀求道,“这位大哥,你行行好,我家孩子已经昏迷两日了,回春堂的大夫根本不给看,再耽误下去,她就活不了了。” 第169章 张秋英 见女人哭的眼泪婆娑,陆大贵也不好再赶人,便只能回头望向铺子里的楚月。 楚月见状,忙与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让人先将孩子抱进来。 女人抱着孩子进了医馆,随着楚月在一侧的休息区坐了下来,楚月细细给她怀里的孩子诊断了一番,才说道,“孩子病了多久了?” “五日了。” “一直没给看大夫么?” “我……”女人的脸上带着无奈,她低下头,“我身上没钱,回春堂的门都进不去,更别提给孩子看病了。” 楚月抬头往女人的方向望了眼,她看着二十岁上下,脸上虽然有些脏污,五官却生的端正。 这样乱的世道,让一个年轻女人独自抱着孩子来看病,她的家人还真是心大。 “你叫什么?家住何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女人的脸上带着一丝为难。 “一定要说吗?” 楚月点头,“这是我们医馆的规矩,诊病之前,得先记录病人的来历。” 女人咬了咬唇,这才小声说道,“我叫张秋英,夫家是大舍村的,只是我丈夫死了,婆婆也死了,村里人都骂我是扫把星,便将我和孩子赶出来了。” 楚月的面上带着惊讶。 “是因为这次的病?” “不是。”女人摇了摇头,缓声说道,“我丈夫是个傻子,待我却极好,我没嫁过去之前,他和我婆婆母子两相依为命,我嫁过去之后,便和婆婆一起卖菜做些小生意,想着赚了钱带他去治病,因为他的傻病不是天生的,只是因为病了没钱治才变成那样。” “我和婆婆每天起早贪黑,原本日子还挺有盼头的,却因为这个孩子,让他丧了命。”女人低头抚了抚孩子的脸颊,“他是为了给孩子抓鱼熬汤喝淹死的,婆婆得知消息后,因为承受不住,便疯了,我拖着孩子照顾了她整整一年,前不久我来镇上领救济粮,她不知怎的将屋子点了,自个儿被烧在屋里了。” 楚月听了,面上带着一丝歉意。 “很抱歉。” 女人忙摇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楚月起身将银针包从药箱里取了出来,“你娘家人也不管你么?” 提到娘家人,女人脸上只剩下木然,“我就是被娘家卖去大舍村的,否则一开始也不至于嫁了个傻子,再回娘家去,指不定还得再被他们卖一次,便想着,就是饿死也不要去投靠他们。” 楚月点头,这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不由生出了一丝同情。 她望向一旁的朱大夫,“师兄,我有银针包就成了,将这位姐姐的信息记录好之后,你便将药箱先拿出去给人诊病吧。” “成。” 朱大夫说完,放下手中的笔,拎着药箱便出门去了。 望着给孩子扎针的楚月,张秋英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姑娘,竟还有如此精湛的医术。 方才她还以为那个年长的大夫,是这个姑娘的师父或者爷爷,却没想到,她竟然称呼他为师兄。 思虑再三,张秋英才试探着开口,“大夫,我也没钱给你付诊费,要不我留在这里帮忙抵你的诊费可好?之后做顺手了,你要是觉得我做事还行,我也可以继续在这里做,我不要工钱,母女两有口吃的就成了。” 楚月抬头望向女人,年轻,之前做过小生意,待人接物应该也麻利,总归铺子里人手不够,多个人帮忙倒是也不错。 想了想,她便说道,“我们医馆今日开张,接诊的多数为穷人,穷苦人家不收诊费,不过你要是愿意在这里帮忙,我可以给你二十文一日的工钱,吃食的话,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女人听了楚月的话,激动的眼眶泛红。 “我愿意!只要有口吃的我便愿意,多谢大夫。” 楚月摆了摆手,“先不急着谢我,我也得看你做事行不行再决定要不要留下,你抱着孩子不方便做事的话,可以暂且将孩子放楼上去,楼上有小房间可以睡觉,等会孩子醒了,你可以给她喂点药和米粥。” 女人忙站起身来,“不用,我有背带,我背着她一样可以做事。” “放楼上去吧,天凉,你背着孩子跑进跑出,恐怕会加重她的病情,再者,今儿事情多哩,你生产不足三年,不仔细着自个儿的腰,将来是会落下病根的。”楚月边将银针收回到银针包中,一边善意提醒道。 张秋英微红着脸颊,小声说道,“我还没生过孩子呢。” 楚月一愣,随即想到她的亡夫是个傻子,便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倒是我会错意了。” 张秋英忙摇头说道,“大夫,这事我也只与你说了,在我心里,她便是我的亲生孩子,希望大夫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楚月点头。 “放心吧,这事,我不会与任何人说起的。” 张秋英一笑,“那我将孩子放楼上去便来帮忙。” 她上楼的时候,发现张政正坐在二层的小厅里喝茶,一边望着楼下的灾民,她没有打扰他,只将孩子放在距离他最近的那间小房间内,便转身下楼帮忙去了。 下去之后,女人已经将脏乱的脸和发髻整理好。 果然,这样一番整理,看着好看多了。 “秋英姐,你和大贵哥去外头施药吧,我让玉芳进来抓药收钱。” “好。” 张秋英应了一声,去了门口顶替陆玉芳的事情。 见陆玉芳进了医馆,楚月忙朝招了招手,“玉芳,你来柜台这里忙活,我去外头给朱大夫帮忙。” 陆玉芳立马小跑着去了柜台后。 “哎,来了。” 楚月与她交代一些事情,便出门给病人看诊去了。 朱大夫一个人面对一大群患病的灾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的晕头转向的。 医馆旁边已经搭起了长长的棚子,这会棚子里全是来看病的灾民,楚月没有迟疑,直接便上前一个一个给察看起他们的病情来。 陆星河和千羽虽然谈了合作签了文书,却并非对所有人都免费,看诊不要钱,抓药还是正常收费的,只不过民众出极少的部分,其余的登记造册,到时候统一由官方出。 条件稍好的人家,药费自理。 这样一来,便能让民众花极少的钱,得到最有效的救治,从而减轻疫病灾害。 第170章 陆大贵的心思 灾民这边有陆大贵的几个“兄弟”和千羽派来的几个手下共同维持秩序,人虽多,却也有条有序的。 张秋英做事情很麻溜,人也能干,有了她的加入,医馆内部的分工恰到好处,陆玉芳抓药收钱,陆大贵和张秋英负责熬药施药,楚月和朱大夫给人瞧病。 原本医术就不差的两人强强联手,再严重的病症他们都能轻易攻克,不过半日的功夫,整个南坪镇的人便都知道了这家新开张的医馆。 这里不仅治病便宜,大夫的医术更是高超,原本一家独大的回春堂,因为凭空杀出的星月医馆,生意一落千丈。 回春堂的胡掌柜望着医馆里寥寥无几的病人,眉头紧锁。 “顺子,你去西直街瞅瞅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口的小厮忙应了一声便一溜烟往西直街跑去了,片刻之后,他回到回春堂,将刚才看到的情况汇报给了胡掌柜。 却见胡掌柜虚眯起了双眼。 “如今生病的人数不胜数,他们不仅免费施药,诊费还收的那样便宜,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顺子哈着腰问道,“掌柜,要不要小的去打听一下他们的来头?” 胡掌柜摇头。 “不必,跳梁小丑而已,如今拥护他们的百姓多为灾民,不过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一般有钱人家也不屑于去那边排队,咱做好自己分内的生意便是。” “是。” …… 星月医馆,几人忙的脚不沾地,到了饭点,才终于能歇一歇。 张秋英闲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楼上将自己的孩子抱了下来,好在孩子没有哭闹,醒了之后便在张政身旁待着,还吃下了一块米糕,这会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小女孩两三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看着有些胆小。 张秋英给她盛了一小碗粥放在角落里,又拿了个小勺子,让她自己舀着喝,又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坐在小姑娘身旁吃了起来,因为是母女两人吃,怕大家闲话,她都不敢将碗里的粥装太满,小碗粥喝完,虽然肚子将将吃了个五分饱,好歹比饿肚子强。 陆大贵似是看出了张秋英的心思,忙说道,“秋英妹子,灶房还有,没吃饱再去盛一点。” 张秋英忙摆手,“不用了,我吃小半碗差不多了。” 知道她是因为有孩子一起,不好意思多吃,陆大贵便将自己手中还没动筷子的粥递到她手里,转而将她手里的空碗拿了过来。 “一个成年人,只吃半碗粥哪里够?下午多的是事儿哩,我这碗还没动过的,你先吃着,我再去盛一碗来。” 一个人带着孩子有多不容易,陆大贵比谁都能体会。 但他运气比较好,有陆星河一家帮衬他。 张秋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连个像样的容身之地都没有,比他要难的多了。 张秋英望了眼陆大贵的背影,转而望向自己手中的粥碗,眼眶有些泛红。 萍水相逢的人,比所谓的至亲要让人温暖多了。 她将碗里的粥给身旁的孩子又匀了点,满脸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苗苗,你多吃点,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正埋头吃饭的苗苗往张秋英的方向望了眼,小嘴唇一扬,一双圆圆的眼睛笑的弯成了小月牙。 吃了饭,一行人又继续忙活起来了,因为中午的一碗粥,张秋英面对陆大贵时,也多了一些话。 “陆大哥,你家里几口人?” 陆大贵一边施药一边回答,“我和我儿子。” 张秋英有些惊讶,“你家里就两口人吗?嫂子呢?” “她走了。”陆大贵无比淡定的说道。 如今他也已经接受这个事实。 “走了?”张秋英的脸上带着不解。 陆大贵点头,并没有遮遮掩掩,“我从前不学无术,家里又穷,她受不住,便丢下孩子离开了,今儿我看你抱着个孩子到处奔波,便想到了我一开始的不容易,那时候家里都揭不开锅,真挺难的。” 陆大贵的脸上满是缅怀。 望着身旁一脸风霜的男人,张秋英不由生出了一丝好奇,“那后来你是怎么熬过去的?” “是楚大夫一家帮了我,才让我脱离了之前的困境。” 张秋英点头,“那楚大夫一家还真是好人。” 陆大贵满脸认同。 “可不是?他们都是我的贵人。”他说着,往张秋英的方向望了眼,“你呢?你之后什么打算?” 张秋英的脸上带着茫然,“不知道,我没地方可去,如今楚大夫好心收留我在这里帮忙,我便帮着做点事,等攒点钱之后再说吧。” 陆大贵望向她,“你还这么年轻,不打算再嫁人了么?” 张秋英无奈的摇了摇头,“我都过了二十了,一个成过亲还带着孩子的女人,嫁人哪有那么容易?” 陆大贵打量了一眼张秋英,身材纤瘦匀称,丝毫看不出来生过孩子,长的不错,也老实能干,总归都是带着孩子,要是能搭伙过日子,倒是也不错。 这段时间他是越来越觉得云婶子说的有道理,家里不能没有女人。 他在外边赚钱养家的时候,至少还有人看着家里。 不过他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想着等再接触一段时间,镇上的情况稳定了,再找个媒人来说会比较好。 察觉到陆大贵的神色,张秋英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陆大哥,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陆大贵笑着继续施药,“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不容易的。” 张秋英笑了笑。 “都会熬过去的。” 两人说说笑笑,落入了人群中一道身影的眼里,许是觉得两人的笑容晃眼,原本排着队的女人遮着自己的脸灰溜溜的退出了人群,往远处去了。 因为排队的人太多,陆大贵并没有注意到那道身影。 第一日很快就过去,转眼便到了傍晚时分,忙碌了一整日的人都需要休整,医馆也要打烊了。 这时候,张秋英母女的去留成了一个大问题,医馆没有炕,睡人肯定会着凉,再加上对她还不是很熟悉,楚月也不放心将这一屋子药材与她放在一处。 但直接不管不顾,又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就在陆大贵打算说话的时候,陆玉芳开口了。 “要不去我家吧?我家屋子多,可以腾一间出来给你们住。” 第171章 小哑巴苗苗 张秋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陆玉芳,“这不太好吧?咱们非亲非故的,你家里人会同意吗?要不我就带着苗苗在镇上,索性铺子外边的草棚里还能凑合凑合,明儿上工也方便,前两个晚上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前两个晚上是你运气好,一个女人家带个孩子,在这里可不安全。”陆大贵望向她,“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给人付点租金意思意思不就好了?玉芳爹娘爷奶都挺好说话的。” 张秋英听了,面带迟疑。 “这……” 陆星河见天已经越来越黑,当先将楚月扶上骡车,随后自己也爬了上去,“先回家吧,不早了,回家再商量。” “哎!”陆大贵也跳上骡车,朝着张秋英伸出了手,“快上来,回家了。” 张秋英将孩子放在骡车上之后,红着脸拉住了陆大贵的手,借着他的手劲儿爬上骡车之后,也不敢往骡车里头去,便将孩子裹在怀里,在骡车的另一侧坐下了。 “你坐在这里作甚?快去骡车里头坐着,外头冷。”陆大贵说道。 张秋英忙摆手,“没事,我不冷。” 主要是和这一车人都不太熟,进去了大家都不自在。 骡车里,楚月也说道,“秋英姐,你就进来吧,苗苗好不容易才恢复点元气,别又给着凉了。” 望着怀里的女儿,张秋英没再犹豫,抱着孩子钻进了骡车。 很快,一行人出发了。 张秋英第一次坐骡车,显得有些不自在,心里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这么麻烦人家了,草棚里冷是冷了点,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在。 回到家,张秋英和苗苗被安排住到了老宅,她本想给姜秀芹和陆守成付点租金租一个月的屋子,但寡妇门前是非多,住个一晚两晚的还行,住太久家里人也不乐意,便推辞着不肯收她的钱。 张秋英不傻,知道人家这么做的意思。 不过她也并没有怨怼,毕竟她如今这情况,人家能收留她住上一晚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楚月回到家里,便与云翠荷说了五百个药包的事情。 “娘,这五百个药包,年前能赶制出来吗?” 云翠荷忙说道,“不需要绣花的肯定能,到时候我叫上你四婶,顺便在村里再叫两个绣活好的,先把布袋赶制出来,至于里头那药材,到时候便将你四叔叫来帮忙。” 楚月点头,“制作药材上次四叔已经很熟练了,可以再找个人来给他打下手。” “那得找个稳妥的人才行。”云翠荷说着,望向楚月,“我听说,你们带了个抱着孩子的寡妇回来了?” “也是个可怜人……”楚月将张秋英的大致情况与云翠荷说了说,“那大舍村的人都骂她是灾星扫把星,克死丈夫又克死婆婆,怕她将灾难带给村里人,便将她赶走了,我见她抱着孩子没处去,铺子里又恰巧需要人帮忙,就暂且将她留下了。” 云翠荷叹了口气。 “遇上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她说着,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你们要发善心娘也没意见,她若真是个灾星,可莫要让她的霉运牵连到咱一家人的头上来了。” 楚月一笑,“娘还真信灾星一说?” 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我自是不信,但这事儿玄乎着哩,谁也不能保证完全不存在不是?娘只是希望咱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 楚月听了,满脸认真的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一旦事情不对,我便给她点钱,让她离开。” “是该这样。”云翠荷说着,将身上的被子整了整,“成了,这会不早了,你也洗洗睡去吧,药包的事情交给娘,保管给你弄的妥妥当当的,你只需顾好你的医馆就成了。” 楚月站起身来。 “哎,好,那我先出去了,娘好好休息。” …… 第二天一早,张秋英便抱着孩子随陆大贵铁蛋一起来了家里,望着两大两小一道出现,云翠荷的眼底带着一丝惊讶。 张氏长的不赖,虽然有个孩子,但这身材还真是半点看不出来,要是没有灾星那一说,与陆大贵只相差了三岁,倒是还挺般配。 “快进来。” 张秋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婶子,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不麻烦不麻烦。”转而又望向陆大贵,“大贵,你先将秋英带去堂屋里烤火,灶房的饭马上就好了。” “婶子太客气,你在灶房忙活,我们哪里好意思在堂屋烤火?我来给你帮忙吧。”张秋英笑着说完,便随着云翠荷一起进了灶房。 两人在灶房里忙活了一阵,苗苗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餐桌前。 楚文竹见状,拿了跟绳子便要与她一起翻花绳,却见苗苗自始至终都没吭过声。 “苗苗,你怎么不说话呀?姐姐带你去看兔子好不好?我们家里有五只小兔子,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苗苗眨巴眨巴眼,往张秋英的方向望去,见张秋英笑着点头,这才从椅子上跳下来,抓着楚文竹的手去了堂屋。 云翠荷往两个孩子的背影看了眼,“苗苗那孩子过于安静了?都不见说话的,这样下去可不成。” 张秋英叹了口气,“苗苗有哑病,只能听见我们说的,自个儿说不出话。” 云翠荷有些惊讶。 “竟是哑病,我还以为是她胆儿小不敢说哩,您们找大夫看了没?” 张秋英的脸上带着无奈,“之前看过,大夫也说不出个原因来,家里也没钱看病,便一直拖着。” “那只能慢慢来了。”云翠荷说着,将一摞碗放在灶台上,“秋英,你将锅里的粥盛一下,我去叫人吃饭了。” “哎,成。” 云翠荷到堂屋的时候,便见楚文竹和苗苗、铁蛋正趴在兔笼子边上逗弄小兔子。 “兔……兔。” 突然,从苗苗嘴里崩出来了两个音,让云翠荷无比惊讶。 “咦?苗苗不是小哑巴。”她忙往灶房的方向喊道,“秋英,苗苗会说话了。” 第172章 谢谢你,楚大夫 张秋英忙放下勺碗便去了堂屋,听见苗苗断断续续说出来的兔兔两个字时,激动的眼眶泛红。 “苗苗,你真的能说话了。” 苗苗似是被大家伙的反应吓到,缩在张秋英的怀里不敢出来。 就在这时,张政说话了。 “昨儿我便给这孩子检查过,她并非不能说话,只是因为平日里大人与她交流少,她便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多多引导,她是能正常讲话的。” 听到张政的话,张秋英开心的抱着苗苗直掉眼泪。 云翠荷见状,望向众人。 “都吃饭去吧,早饭已经好了。” 一家人吃了早饭,陆大贵便赶忙从猪圈里将骡子牵了出来,套上骡子便载着众人出发往镇上去了。 楚月到医馆的时候,外头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望着咳咳喘喘的人群,张政望向楚月。 “丫头,越是这种时候,预防大于治疗。” 楚月心神一凛。 “师父的意思是?” “人力有限,你能治一个也只是一个,但如今受灾群体庞大,如果只能治疗身前区区几个,甚至几十个人,收效是极其微弱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成千上百的病患得不到医治。” 楚月点头,“那我们要怎么做?” “既然他们得的是一样的病,那便将附近受灾严重的村庄统计出来,每个村架上两口锅,其中一口锅供病人喝,另一口锅供还未生病的人预防,病情严重到吃药都起不到作用的,再由你去出手诊治,这样效率会大大提高。不过这种事情,得借助千羽那小子的势力才行。”张政说着,望向另一旁的陆星河,“星河小子,你以为如何?” 陆星河点头,“可以。” 只是这样做的话,小丫头到处跑也挺累的。 楚月见两人都这样说,当即点头,“那就按师父说的来吧,相公,你先去找千羽商量这个事,我们先给铺子这边的病人看诊。” “好。”陆星河说完,便离开了。 如张政所说,对于这种大范围的疫病,预防比治疗更重要。 于是,在千羽的安排下,不只是南坪镇,附近几个村庄也开始每日定点施药。 医馆中的药材,被千羽尽数买了去,原本二百多两银子拿的药材,按照正常价卖出去,足足赚了三百两银子的差价,总共到手五百两银子,楚月则和朱大夫坐着骡车各个村庄走访,给那些病情严重的人诊病。 这种法子效率确实不错,不过区区几日的功夫,附近村子的瘟疫便得到了控制,当然也累坏了楚月和朱大夫。 尤其是朱大夫,一大把年纪跟着楚月一起折腾,人都没了半条命,第三天他便支撑不住倒下了。 没办法,楚月让他好生休息,便拉着陆玉芳给自己打下手,坐着骡车继续走访附近的村子,几乎每天都是吃了早饭就出门,忙到天黑才回家,吃饭不方便,便随身带着干粮走,饿了就啃干粮应付。 村民们对楚月感恩戴德,直言等病好了要亲自去镇上感谢她。 腊月二十六,就在医馆里的药材即将耗尽的时候,朝廷下拨的药材到了,解了南坪镇的燃眉之急。 至此,南坪镇的瘟疫才算是彻底得到了控制。 南坪镇的情况刚好转,楚月也累的病倒了,躺在床上高烧了两日,直接在高烧中过了这个年,期间,她还不忘嘱咐陆大贵将沈知雪定的五百个药包给送去。 正月初五,许恒便坐着马车来了家里。 “陆兄,你准备的如何了?县城那边的关夫子我去年便与他打过招呼了,只等咱们过去了。” 陆星河一开始便与楚月打过招呼,过了年他就该走了,许恒要将县城的夫子引荐给他,如今真到了分别的时候,楚月越加不舍。 望着面前小丫头红着眼眶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楚月吸了吸鼻子,“咱们说好的,院试结束你就回来看看我们。” 陆星河嗯了一声,“院试就在三月,很快的,两个多月后我便能回来了。” 楚月想了想,从自己的钱袋里又掏出了一些碎银子交到陆星河手中,“这些碎银子你也拿着,出门在外用着方便。” 陆星河一指自己的书箱,“我这里有……” 楚月不由分说的将银子塞给陆星河,还细心的嘱咐道,“那是整的,这是零的,不一样,我们在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在外面什么都得买,也别太节省,要是没钱了,你就托人带个信,到时候大贵哥去县城进药材,我让他顺带给你送去。” 陆星河一笑,弯腰将地上的书箱拎起背在自己的背上。 “好了,我该走了。” 云翠荷也满脸不舍的提醒道,“一个人在外头要小心些,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凡事尽力就好。” “我知道的,娘。” 陆星河说着,上了马车,根本不敢再回头看小丫头,他怕自己不忍心,再看一眼便走不成了。 “走吧。” 车夫一扬缰绳,马车便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楚月吸了吸鼻子,望着马车消失在视野,才转身回了院中。 陆星河走了,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第二日,她便和陆玉芳一起往镇上的医馆去了。 “师兄,新年好。” 楚月笑着将早便准备好的红喜袋交到了他的手中,至于陆玉芳和陆大贵的,过年的时候就已经给了。 朱大夫拿着钱袋子,摸着里头的碎银子,也笑着回道,“新年好。” 楚月又去了后院,找到了张秋英和苗苗。 “秋英姐,新年好,这是你和苗苗的。” 张秋英拿着手里的红袋子,“这怎么好意思?你对我们娘俩已经够好了,怎好又叫你破费。” 楚月笑着摆了摆手,“不是多少钱,秋英姐拿着就是,去年过年前我便病了,这段时间一直也没来镇上,全靠你们将医馆打理的井井有条,今儿来了,可不得将压岁包给你们补上?” 张秋英听了,这才将钱袋子捏在手里,满脸感激的望向楚月。 “谢谢你,楚大夫。” 第173章 冤家路窄 去年在半坡村住过一晚之后,张秋英便没有随着众人往半坡村去了,而是带着苗苗在医馆后院的灶房里休息,楚月见她们娘俩总睡灶房也不是个事儿,便直接让陆大贵找人在灶房旁边起了一间小屋子,供母女两休息。 张秋英对楚月感恩戴德,但凡是医馆里的事情,她都抢着干。 而陆大贵因为这段时间随着楚月到处跑,忙的脚不沾地,便也将一开始的心思压在了心底。 “哟!你们都在这儿哩。” 陆大贵将骡子从后门牵进来,便望见了张秋英和楚月。 他将骡子拴好,上前摸了摸苗苗的脑袋。 “苗苗,这段时间可乖?没有惹你娘生气吧?” 苗苗撅了撅小嘴。 “苗苗…乖。” 陆大贵听了,哈哈一笑,“几天不见,小丫头说话越来越利索了。” 张秋英淡笑着说道,“自从知道苗苗不是小哑巴,我便从张大夫那里学了些法子教苗苗说话,从前为了生计,疏忽了她,往后不会了。” 楚月望着陆大贵和张秋英,突然觉得,还挺般配。 “你们聊着,我去看看玉芳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说完,便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陆玉芳见着楚月来,忙将自己昨儿个统计好的账簿拿给她看,“月月,咱们这儿有些药材要补充了。” 楚月拿起账簿瞧了瞧,便放回了柜台上。 “该补充的补充,该采买的采买,钱先从公账走,回头将账目明细列出来就成了。” “哎,行,回头我将需要的药材列出来,让大贵哥往县城去一趟。”陆玉芳说着,望向楚月,“某人需不需要大贵哥给我星河哥哥带句话?” 楚月扫了她一眼。 “我们这才分开,不用带话。” 陆玉芳朝着楚月抛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说真的,月月,你想星河哥哥吗?” 楚月抿了抿唇,没有忸怩,直接承认,“想啊,怎会不想?” “既然想,你怎舍得分开?”陆玉芳的脸上带着疑惑。 楚月一笑。 “难道我要拘着他不让他去参加科考?”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继续说道,“过日子,不能只看到眼前的情情爱爱,时间长了,感情再好也会变淡,相公该有他更远大的抱负,我也是。” 听着楚月的话,陆玉芳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单手托腮,面带惆怅。 “唉!你说的我是半点体会不到。” 楚月笑了笑,“等你找着你的真命天子,便能懂了。” 陆玉芳噘着嘴嘀咕道,“人家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沓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呢。” 楚月望着她,“那不见得,许是个读书人呢?” 陆玉芳不以为然,“读书人哪里能看得上我?” 楚月本想说让她莫要妄自菲薄,却见门口有两个丫鬟打扮的人,搀着一位年轻的夫人进来了。 这夫人一身绫罗绸缎,脑袋上各种珠钗,插的像一只花孔雀,许是因为条件好,保养的不大能看出来年龄。 陆玉芳见着人,忙迎上去问道,“这位夫人,是抓药还是看诊?” 那年轻夫人面上带着一丝慵懒,“我是来找楚大夫的,她在吗?” 楚月忙站起身来,“夫人找我何事?” 年轻夫人往楚月的方向望去,在见到人时,面上闪过惊讶,“你便是楚大夫?” 她将身旁两个丫鬟拂开,忙走近楚月,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楚大夫,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面前这人虽然打扮的花枝招展,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颐指气使的感觉。 楚月笑了笑,便朝着楼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夫人随着楚月上了二楼,来到一处包房中,才将自己的诉求说与楚月听。 楚月一边听着,与她检查了一番,才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头我给夫人开些药,夫人平日里也要多注意洁净,勤洗勤换贴身衣物便好。” 那夫人听了,拉着楚月的手说道,“楚大夫,你是不知道,我被这个问题困扰许久了,要不是听说星月医馆有女大夫,我都不敢来瞧。” 楚月笑着颔首,“承蒙夫人厚爱。” “别夫人夫人的叫了,我许是比你长个三五岁,我姓童,你叫我童姐姐便好。”年轻夫人说着,拍了拍楚月的手,“你可得一直在这里做大夫,往后我可就只找你看病了。” 见这童姓夫人半点架子也没有,楚月也乐了。 “姐姐是哪家的夫人?” “蒋家。” 楚月并没有细想是哪个蒋家,只是笑道,“那看来姐姐和姐夫感情甚好。” “还行,那厮去年差点被人打开瓢之后,回到家竟醒悟了一般,也不出门拈花惹草了,就喜欢粘着我。” “好事呀,说明那一顿打挨的值。” 童莹莹眉飞色舞,“可不是?这要是我当时在场,还得好生感谢人家呢。” 两人一边说着,到了楼下,正巧见一高大的男人从医馆门外跨了进来。 “莹莹,我听人说你来了医馆诊病,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怎的也没见你说与我听?”待见到童莹莹身旁那张面孔时,男人如同见鬼了一般,瞳孔瞪的老大,他伸手指向楚月,“你,你你你……” 童莹莹望了眼自家男人,又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面上带着疑惑。 “相公,你这是怎了?” 蒋高义冷哼一声,忙将童莹莹拉到自己身后,“莹莹,切莫要与这等蛇蝎女人靠的太近,上次差点将我敲开瓢的人可就是她。” 童莹莹先是一愣,随后强忍住笑意。 “刚才还与楚大夫说这事呢,没想到正主就在眼前,那我可得感谢楚大夫,要不是她,你如今都还浑浑噩噩,游手好闲哩。” 蒋高义听罢,满脸不乐意。 “莹莹,她可是差点将你相公给打死,你不与我一起同仇敌忾,居然还感谢她?有你这么当人妻子的吗?” 楚月眉头一挑,原来这位童姓夫人,是蒋高义的妻子。 还真是冤家路窄,这都让两人遇见了。 秉着一个大夫的原则,楚月没有理会蒋高义,而是去了柜台处,将童莹莹的药方开出来之后交给了陆玉芳。 “玉芳,按这个方子给这位夫人开药。” 第174章 合伙做生意 蒋高义见童莹莹在楚月这里看病,还得拿药,忙说道,“药不开了,我们才不到这种蛇蝎毒妇这里看病,媳妇,我们走。” 说完,牵着童莹莹便要离开。 楚月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星月医馆这段时间在南坪镇积攒了足够的口碑,多一个病人少一个病人对于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她又怎会因为蒋高义的行为便有所动容? 若真那样做了,只会增长蒋高义的气焰。 蒋高义想要离开,童莹莹却并没有由着他胡闹。 “蒋高义,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蒋高义满脸讨好的望着她,“哎哟,宝贝儿,我怎会见不得你好呢?我可太希望你好了。” 童莹莹冷哼一声,“既然希望我好,你怎的药都不让我买?” 蒋高义耐心的哄着,“莹莹听话,咱去回春堂找胡掌柜和张大夫,才不到这劳什子的星月医馆看病,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得什么?” 然而,无论他怎么哄,童莹莹就是不肯走。 “我才不去回春堂,我就在这里,也只要楚大夫给我看病。” 蒋高义见童莹莹油盐不进,便将矛头指向楚月。 “你这个毒妇,你到底给我媳妇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迷魂汤?” 楚月冷冷一笑,伸手握住了一旁的捣药杵。 蒋高义望着楚月的动作,生怕她再次给他一棒槌,惊的往后跳了一大步,躲在了童莹莹身后。 “毒妇!你又想杀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转而望向身前的童莹莹,“媳妇儿,咱就走吧,我早就说了,这毒妇不是什么好人。” 楚月将捣药杵拿在手里敲了敲。 “我就算要杀人,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杀人,不要太将自己当回事,你的命在我这里,根本不值钱。”她说着,望向童莹莹,“蒋夫人这药,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要的!” “不要!” 蒋高义和童莹莹几乎是同时回答。 楚月见状,有些不耐烦的将捣药杵往柜台上一放。 “要不你们先出去商量商量再做决定?我还有别的病人要看诊,便不奉陪了。” 说完,便要往楼上去。 童莹莹见状,忙上前拉住了楚月的胳膊,频频朝着她使眼色。 “楚大夫,我要抓药的,你别和我相公一般见识,他就是小心眼儿。” 楚月望着这姑娘,顿觉有趣,不是说出嫁从夫?这姑娘倒是个不怕事的。 “玉芳,抓药!” 陆玉芳忙回答,“哎,好。” 蒋高义见状,气的胸部剧烈起伏。 “童莹莹!” 童莹莹才不理会气的快冒烟的蒋高义,仍自顾自的结账买了药材,领着丫鬟出了星月医馆,蒋高义怒气冲冲的随着她离开。 “童莹莹你给我站住!” …… 陆玉芳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眼,“月月,这小蒋夫人回去不会被人欺负吧?” “她要是怕欺负,方才便不会在咱们这里买药了。”楚月往童莹莹的方向努了努嘴角,“你看她头上的珠钗,可没有一样是便宜货色,我猜想,她的娘家应该也有些来头。” 陆玉芳点了点头。 “还得是你眼光独到,这些东西我就看不大出来。” 楚月笑了笑,“往后见的多,自然就会了。” 这会医馆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病人,楚月见朱大夫有些忙不过来,便去了他旁边的看诊台。 一直忙活到快正午,眼见着只剩最后一位病人,当搭上最后一人的脉搏的时候,楚月面露疑惑的往面前的人望去。 “沈姐姐!” 沈知雪捂嘴一笑,“我见你忙的入迷,便混在这一堆病人中,妹妹莫要见怪。” “我说怎的没病还来找我诊脉,原是沈姐姐在这里逗我玩呢。”楚月起身,拉着沈知雪上了二楼,在窗台矮桌旁的蒲团上坐下,“沈姐姐今儿怎的来找我了?” 沈知雪拉着她的手,满脸关切的问道,“听说你来了医馆,便想着来瞧瞧你,身子可好了?” “已经大好了,多谢姐姐记挂。”楚月一边说着,给沈知雪倒了杯水。 沈知雪优雅的端着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望向楚月,“妹妹,那药包在县城卖的挺不错的,我今儿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可有别的好东西能让我搭着卖?” 楚月双手托腮。 “姐姐既是开的水粉铺子,便也能卖改良的胭脂,口脂,还有各种功效的中药面膜。” 女子的钱向来好赚,爱美女子的钱尤其如此。 沈知雪面露疑惑,“面膜?” 楚月一笑,拉着沈知雪去了小房间,让她躺在床上,将自己调配好的面膜均匀的抹在她的脸上,片刻之后洗去药膜,敷过药膜的脸蛋犹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嫩滑。 沈知雪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惊呼,“脸上好滑好舒服,这面膜的效果真不错。” 楚月笑道,“这便是面膜的特别之处。” 沈知雪对楚月的中药面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面膜,妹妹可以给我一个什么价?” “这种药膜中有几味相对名贵的药材,我可以给姐姐两百六十文一斤的价格,到手之后姐姐可以用盒子分装售卖,至于定价,可以根据县城的物价来。” 沈知雪点头,“我倒是想和妹妹定一些,但我更想拉妹妹一起合伙做生意。” “我如今经营着这处医馆,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捣鼓别的生意。”楚月婉拒道。 沈知雪望着她,态度诚恳,“我县城那处铺子,位置其实也不差,我想着,既然妹妹能改良胭脂水粉,咱可以租个场地做小作坊,生产的东西咱们自个儿卖,到时候妹妹这里出个可靠的人与我一起经营生意便好了,也不需要妹妹分心太多。” 楚月细细思索一番,点头说道,“听起来倒是不错。” “肯定不会有错,到时候技术和产品由妹妹负责,我出铺面管经营,咱们三七分成,妹妹占大头,你看如何?” 沈知雪的能力,楚月还是信得过的。 “回头姐姐拟一个具体的契出来,咱们再细细商定。” 沈知雪展颜一笑,“好,那我便先回了,下午再来找妹妹。” 楚月起身相送,“沈姐姐慢走。” 沈知雪摆了摆手,“不必送了,妹妹先歇着。” …… 第175章 铁蛋的娘 在楼上坐了一阵,楚月才起身下了楼。 下来的时候,见底下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过于安静了。 楚月望向陆玉芳,“玉芳,出什么事了吗?” “铁蛋的娘来了。” “林氏?”铁蛋的娘楚月没见过,只知道她姓林,“她人呢?” “在后院哩。” “她不是跑了吗?怎么又找过来了?” “听说在哪个大户人家当了妾,许是日子过的不如意,便又找上大贵哥这里来了。”陆玉芳说着,凑近楚月小声说道,“秋英姐刚才还差点被她打了。” 听到这里,楚月眉头微蹙。 陆大贵从前的事情,楚月多少也有所耳闻,虽说混账,但却没有苛待过妻儿。 那林氏许是见陆大贵改过自新,日子过的一日比一日好,又打起了吃回头草的主意了。 “秋英姐,你来一下。” 没一会,围着围裙的张秋英便来了楚月面前,“楚大夫,可是饿了?锅里的粥马上就好了。” 楚月朝着后院努了努嘴。 “后头什么情况了?” 张秋英压低声音,“好似是嫂子后悔跑出来了,想归家。” “大贵哥同意了?” “没有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毕竟是铁蛋的亲娘。”张秋英说着,望向楚月,“楚大夫,我在这里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人家误会着哩,你这边可还有旁的事情能指派给我?” 原本她对陆大贵还是有点好感的,但如今人家正经的媳妇儿找过来了,她夹在中间难免尴尬,也害怕苗苗会受影响,倒不如远远的避开比较好。 她可不希望别人戳她的脊梁骨。 楚月点头说道,“还真有个事情打算交给你去做,等我下午和沈小姐碰面之后再与你细说。” 张秋英听了,也松了口气。 “好,那我去后院忙活去了,你们收拾收拾就轮流来吃饭吧。” “行。” 楚月再来到陆玉芳面前,“我总觉得这个事儿,没有那么容易?” 陆玉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说的是?” 楚月往后院的方向望了眼,小声说道,“那林氏啊,人都将她抬回去当妾了,会那么容易放她离开?大户人家可不是咱这种小门小户,不付出点代价,轻易不会放人离开的。” 陆玉芳的面上满是嫌弃。 “要我说,她走也就走了,之前走的那样干脆,家也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如今跟过别人又跑回来,当真是让人瞧不起,哪怕大贵哥最终因为铁蛋同意她归家,心里也总会有隔阂。” “多少会有些的,不过这是大贵哥自家的事情,咱也管不了。”楚月说着,望向陆玉芳,“你和师兄先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看一会,方才在上面灌了一肚子的茶水,这会还不饿。” 陆玉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成,在这里站了一上午,当真是饿了,那我先吃饭去了。” “去吧。” 楚月站在柜台后,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因为如今还是大年初六的缘故,街道上的人并不算多,医馆里还算清闲。 没一会,便见一群拎着棍棒的混混从外头闯了进来,这些人看着五大三粗的,看的楚月心里直犯怵。 “几位是抓药还是诊病?” 为首的那人将手中的木棍在楚月面前的柜台上敲了敲,抬头打量了一番医馆,“我们是奉曹老大的命,来找人的。” 曹老大?曹记牙行的大当家? 楚月虽有听说曹记牙行大当家的背景,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惹上他。 “几位大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连曹老大人都没见过,怎么会藏他的人在医馆里?” 那人根本不听楚月的解释。 “少废话!我们的人看着人进来的还能有假?赶紧将人叫出来,不然我们就砸了你这间医馆。” 楚月不敢耽误,她忙朝着后院喊道,“秋英姐,大贵哥,你让后院的人全都来一趟。” 医馆里几个人的背景她再清楚不过,她很确定医馆里不会藏有曹老大找的人。 没一会,几人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望着面前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苗苗吓的一个劲儿的往张秋英的怀里躲,陆玉芳更是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楚月忙望向一旁的几个男人,“几位大哥,我们医馆里就这么几个人,可有你们要找的?” 为首的男人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几人,面上带着疑惑。 “你们医馆里,就这么几个人?” 楚月忙点头,“大哥,我们医馆里一直就这么几个人,你们也知道,咱们开门做生意的,每天来来往往人多,尤其是医馆,就算你们要找的人上午来医馆看过病,这会人也走了不是?” 就在这时,楼上楼下翻找了一番的几人也来到了领头的那人面前,纷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找到。 领头人见状,这才大手一挥。 “既然不在这里,我们走。” 那帮人走后,楚月才总算是出了口气。 陆玉芳望着走远的那帮男人,一脸后怕的拍着胸脯来到楚月面前,“月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月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他们进来就说要找人,也不知道找谁。” “我吃完饭了,这里就交给我和朱大夫,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楚月从柜台后绕出来,经过陆大贵的时候说道,“大贵哥,你随我来。” “哎,好。”陆大贵紧随其后。 张秋英也随着去了后院,给楚月盛了一碗粥,还将留给她的菜端在她面前,便带着苗苗去了自个儿的屋里。 自从上午林氏出现之后,张秋英便一直与陆大贵保持着距离。 楚月挑了挑碗里的粥,却并没有多大胃口。 “大贵哥,方才那些人你也看到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来找嫂子的?” 陆大贵心里一惊,“林氏?” 楚月嗯了一声。 “曹老大在南坪镇的影响力你该知道,如果嫂子是曹老大的人,你想从曹老大的手里抢人,没有任何胜算,一旦让曹老大知道你和嫂子的过往,说不定连你都有危险。” 那些人来医馆,说明医馆确实出现过他们要找的人。 综合上午出现过的患者来看,也只有林氏的嫌疑最大,而且林氏进来之后,是从后院离开的,他们许是没看到,便一直以为林氏还在医馆中。 第176章 只因为她是铁蛋的娘 陆大贵沉默了。 楚月说的不无道理,林氏是铁蛋的娘,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真让曹老大知道了林氏和自己的牵扯,不只是自己,连星月医馆都会受到牵连。 曹老大可不是个善茬,悄无声息弄死一两个人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思及此,陆大贵也有些犯难。 “那我们该怎么办?” 楚月望向他。 “我想知道,对于嫂子,你是怎么想的?” 陆大贵的面上带着无奈,“我还能怎么想?她毕竟是铁蛋的娘,她要是想回来,我还能拦着不成?” 毕竟之前不着调的人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不会走,也便不会酿成如今的局面。 但要让他从心底里接纳她,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大贵哥重新接纳嫂子,只是因为她是铁蛋的娘?” “是。”陆大贵大方承认。 “那你们的夫妻情分呢?” “夫妻情分……”陆大贵自嘲的笑了笑,“从她抛弃我和铁蛋离开,从她被别人抬做妾,就已经没有了。” 不只是他,她应该也是吧。 如果感念夫妻情分的话,她当初便不会轻易离开。 “既然没了夫妻情分,大贵哥大可不必为了铁蛋重新接纳嫂子。”楚月望向他,“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铁蛋的爹,我并不认为,嫂子回来之后,你和铁蛋的生活能比现在更好。” 在她看来,大多数体会过富足日子的人,是很难再甘于贫穷的。 如果她来了又走,铁蛋说不定会受到二次伤害。 陆大贵再次沉默下来。 “如果嫂子需要帮助,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可以搭把手,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过具体怎么做,还得看大贵哥自己,但在这之前,我希望大贵哥能先将嫂子的去处弄明白,莫要稀里糊涂就淌了浑水。” 楚月点到即止,陆大贵是个聪明的人,他该清楚要如何取舍。 陆大贵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忙你的去吧,玉芳今儿统计了要进的药材,明儿恐怕还得劳烦你往县城跑一趟。” “好。” 陆大贵说完,便出门去了。 楚月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粥,不过三两口,便已经觉得饱了。 “要是相公在就好了……” 这些事情,便不需要她来操心了。 还以为让自己忙起来便不会总想着陆星河,没想到闲下来之后,脑子里想着的仍旧是他。 …… 下午,沈知雪来了,还带来了拟定好的契。 两人商定斟酌过后,便将契签了下来。 楚月负责租场地开作坊,提供原材料和秘方生产产品,沈知雪负责铺面和人工,铺子所得两人三七分成,沈知雪得三,楚月得七。 对于两人来说,一个缺稳定的产品,一个没时间和精力去管理铺子,如今这么一结合,倒是个双赢的局面。 当天下午,楚月便将张秋英给叫了过来,给了她一张图纸,将作坊的事情派给了她。 张秋英也没耽误,抱着苗苗便出门打听去了。 去年经历了灾荒、大雪和瘟疫,如今镇上还未恢复元气,趁着如今行情低迷,兴许场地要好租一些。 因着下午没什么人,楚月早早便将铺子打烊,坐着骡车回家去了。 楚月到家的时候,云翠荷正在整理屋旁的几块地,“月月,今儿铺子就关门了?” “是,如今还在过年哩,镇上经过去年那么一折腾,便也没人出门来了。”楚月说着,换了双鞋,便接过了云翠荷手里的锄头,“娘,我来吧。” 正好这时候将骡子放去猪圈中的陆大贵走了出来,“还是我来吧,婶子和星河媳妇都歇着去,这点地,我很快就能翻好了。” 云翠荷很敏感,一眼便瞧出了陆大贵今儿神色有些不对,忙望向楚月,“他这是怎了?” 楚月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铁蛋的娘找去医馆了。” “哟!”云翠荷有些惊讶,压低声音问道,“她还能找回来呢,怎的?如今过的不如意?” “哪里能不如意?听说当上大户人家的姨太太了。” 对于上赶着给人家做妾,云翠荷是极其不看好的。 “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去人家当姨太太,说的好听点是个妾,本质还不是个奴才?不过她愿意当妾是她的事,大贵在这里愁啥?还舍不得她?” 楚月摇头,“人想归家,大贵哥为这事犯愁。” 云翠荷一愣。 “归家?都这样了还归什么家?”随后叹了口气,“唉,再不济,她也是铁蛋的娘,没办法。”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自个儿想回来,旁的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关键得看陆大贵自己怎么想了。 “其实我倒是觉得那张氏挺不错的,人老实,也重情义,还以为他俩最后能成呢。”云翠荷说着,摆了摆手,“都是缘分,强求不得,我做饭去了。” 她说完,便去厨房忙活去了。 楚月忙随着云翠荷进了厨房,“娘,我来给你帮忙。” 晚饭吃的粥,还有酸甜萝卜和一碗鸡蛋汤。 “如今正月,天还冷着,地上也种不了菜,再过一向,咱家里怕是吃口菜都困难了。”云翠荷有些犯愁。 原本一家人吃的菜是够的,只是最近又是家里又是医馆,消耗委实大了些,新鲜的菜便只剩下几个微微干瘪的萝卜了。 “如今都没得菜吃,咱省着些,等天气稍稍暖和点,便种一些长的快的菜先应付着。” 这还是师父年前有事离开了,他要是在,自己指不定就得到处搜罗食材了。 之前为了给师父打牙祭,将几个孩子养的五只兔子都薅走一只烤了,之后小竹边吃边哭,伤心归伤心,兔腿啃起来也是丝毫不含糊。 “只能这样了,这几日我将家里的地全部翻一翻,施点底肥下去,回头天气暖和一些便能直接种菜了。”云翠荷说着,望向陆大贵,“大贵啊,我听说林氏来找你了?” 陆大贵点头,“是。” “你咋想的?” “我原本想着,她走了就走了,我和铁蛋好生过日子,今儿她一出现,我有些乱了分寸。” 如果她没有给人做妾都还好说,为了铁蛋,他还是能大大方方的将她接回家继续过日子,如今这情形,他也为难。 再加上原本他是有意于张秋英的,还不知道人家如今在心里怎么想他,幸好之前没有挑明自己的想法,不然人还以为他脚踏两条船呢。 第177章 想念 “你想将她接回来?”云翠荷问道。 陆大贵干脆的回答道,“不想。” 不仅不想,他还希望她不要再找上门来,今儿下午他也去打听了,曹老大去年确实纳了个林姓的姨娘,一开始恩宠有加,不过曹老大这人不长情,他玩腻了的姨娘们,日子都不太好过,不满意非打即骂的,却也不会轻易放她们离开。 他虽然同情她的遭遇,但这是她自个儿的选择,而且他能力有限,帮不到她什么。 只是希望她不要连累了星月医馆。 “既然不想,那就没什么好发愁的,她是成年人,如今过怎样的日子,想来也都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陆大贵点头,“婶子说的是。” 铁蛋在一旁听的似懂非懂,他抬头望向陆大贵,“爹,你和云奶奶说的是娘吗?” 陆大贵揉了揉铁蛋的脑袋,“铁蛋希望娘回来吗?” 铁蛋点头,“虽然不知道娘之前为什么要丢下爹和铁蛋,但铁蛋还是希望娘能回来,只是爹好像不太希望娘回来,这是为什么?” 铁蛋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疑惑。 陆大贵想了想,并不想对铁蛋有所隐瞒,他虽是小孩子,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因为娘又有了自己的家,让她回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铁蛋哦了一声,“那铁蛋也不希望娘回来了。” 陆大贵惊讶,“为什么?” 铁蛋咬了咬嘴唇,眼眶里弥漫着点点泪花。 “爹不是说娘如今有了自己的家吗?她肯定是不想要爹也不想要铁蛋了,既然是这样,没关系的,只要娘过的好就行了,铁蛋要是实在想娘了,以后长大可以悄悄去看她。” 娘可以不要他,可她却仍旧是他唯一的亲娘。 望着身旁看似懂事坚韧的小小身影,陆大贵一阵心疼,连带着眼眶也开始泛红。 “铁蛋乖,咱们先回家吧。” 铁蛋点了点头,便任由陆大贵拉着离开了。 望着父子两个的背影,云翠荷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楚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都是被迫懂事,铁蛋的娘要是不走,他的心思也不会这样敏感。” 云翠荷点头说道,“谁说不是?你和小竹也是一样,都是可怜的孩子。” 陆星平忙从翁子里倒了热水,便接过楚月手中的碗洗去了。 “娘,你说大哥去了县城,现如今如何了?” “不知道。”云翠荷叹了口气,“娘就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只要咱一家人整整齐齐,别无他求了。” 楚月一边从瓮子里舀水到盆里,一边说道,“大贵哥明儿要去县城进药材,到时候让他去瞧瞧就知道了。” 云翠荷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楚月,“月月,你可知道县城那边的书院何时入学?” 楚月一愣。 “这我倒是还没问,去年经历了那么多劫难,估计会迟一些,明儿我去镇上打听打听。” 云翠荷点头,“行,星平星安也该入学了,到时候我就带着小竹去镇上给你帮忙。” 一旁的小竹听说可以去镇上给楚月帮忙,当即来了兴致。 “我也能去镇上吗?” 楚月将盆放在桌上,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明儿带你去和苗苗玩可好?” 楚文竹忙点头,“好。” 云翠荷则微蹙着眉头,“你自个儿还得忙活,带小竹去会不会不太好?” 楚月将楚文竹的帕子放到盆里,将盆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自个儿洗脸。 “如今大家都在屋里过年,镇上人少,有朱大夫在我也没多少事情做,而且小竹也听话,不会乱跑的。” “成,那就让小竹跟着你去镇上瞅瞅吧。” 楚月想了想,便又从地窖中搬出了两坛泡萝卜,“昨儿相公走的急,也不知道县城那边有没有菜吃,明儿大贵哥去县城,让他给相公带两坛泡萝卜去。” 她早该想到的。 相公这次提前去县城,是因为许恒要给他引荐夫子,拜夫子难免得交束脩,这要是将泡萝卜带上一坛,在如今菜都吃不上的年成,相当于是一份重礼。 云翠荷见楚月是要给陆星河带粮食,当即问道,“要不要顺带给他捎点粮食?” 楚月点头,“带三十斤去吧,如今县城的粮价指不定怎么贵,不过相公怕是也没空做饭吃,再有两个多月就是院试了,他怕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念书上哩。” 云翠荷眉头蹙起,“那怎办?” “明儿让大贵哥去看了就晓得了,实在不行,让他在县城雇一个做饭的婆子照顾他两个月。”楚月一边说着,一边将要带的泡萝卜和粮食都整理到一堆,到了明儿不至于忘记。 做好这些,楚月便洗漱一番烧了炕上床睡觉了。 这是陆星河离开的第二晚,她仍旧不习惯身旁空荡荡的位置。 楚月将被子鼓成一团抱在怀中,小声呢喃道,“相公,快些回来吧。” …… 县城,某一处陈旧的小院中,陆星河正在桌前看着书,陡然觉得屋里寒凉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抬头望去,原是窗户被风吹开了。 他起身想去关窗,望见窗外的一弯月,原本清冷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也不知道小丫头这会睡了没有?冷不冷?会不会着凉?没有他在身旁,她能不能习惯? 一直以来,他都只当自己身边养着一个孩子,如今离开了,竟也会想念的厉害。 不知道下次相见,他的小丫头是否会长大一些? 寒风迎面刮来,呼吸之间,鼻腔里似是都在刺痛,陆星河关了窗,重新回到了书桌前埋头看书。 …… 第二天,楚月带着楚文竹一起去了镇上。 陆大贵一将他们送到医馆,便驾车往县城去了。 楚文竹的到来,让张秋英轻松了不少,她可以领着苗苗在医馆楼上楼下玩。 张秋英空出双手,独自出门找场地,效率要高了不少。 当天中午回来的时候,她便兴冲冲来到楚月面前。 “楚大夫,我看了一处地方觉得合适,只是位置稍稍偏了些,但咱只是开作坊的话,我觉得偏一些不是问题,你要不要也去瞧瞧?” 第178章 看房子 楚月点头,“成,总归今儿不忙,下午我跟你去看看。” “哎。” 张秋英说完,便往后院做饭去了。 吃了饭,楚月与陆玉芳和朱大夫说了一声,便牵着小竹与张秋英一起出了门。 因为带着两个孩子的缘故,四人的脚步并不快,从医馆那处院子,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地方。 张秋英看的院子在偏城郊的位置,分前院和后院,前后院分别带了三间房。 楚月见院子比较大,便在心里规划着将前院布置出来给一家人住,后院留一间宽敞的主屋做作坊,顺带将后院和屋外的一大块地方也利用起来,另外两间屋子,一间留给张秋英母女居住,另外一间收拾出来做客房。 平日里货物进出可以走后门,也不会扰了前院的安宁。 这样看起来,楚月倒是也觉得这处院子还不错。 “秋英姐,这处屋子什么价?” “上午我找房主细细的问过了,因为院子还比较大,收三百文一个月的租金。” 楚月点头,“这里距离书院远不远?” 张秋英之前经常跑镇上做小生意,自是清楚镇上的布局,“咱医馆和这处院子在西边,书院在南边,从这里过去,比到医馆大致多一刻钟的路程。” 听到这里,楚月对这处院子,便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满意了。 “不着急定下来,咱再往南边的位置找找院子。” “往南边距离书院近,院子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张秋英望向楚月,“楚大夫可是觉得这处院子距离书院太远了?” 她是去过半坡村的,知道楚月家里有两个八九岁的小叔子,便也猜测到了楚月的顾虑。 楚月点头,“是。” “我今儿上午倒是在偏南边的位置看了一处院子,比这里小了些,房主要求只卖不租,楚大夫可要去看看?” “先领我去看看吧。” 张秋英先领着楚月往徐记牙行跑了一趟,将过年在牙行里值守的小厮叫上,便往距离南坪书院稍稍近一些的那处院子去了。 刚才看的院子相对简陋,房主就住在边儿上,所以去看院子,开门相对便利,接下来要去的那处院子,房主住的远,来一趟不方便,便将钥匙放在了徐记牙行,让牙行的小厮帮忙跑腿带看。 小厮开了门,便将楚月和张秋英迎了进去。 “我先领两位看看吧,之前在这里居住的是南坪书院一位教书先生,还是举人出身呢,院子一直打理的很好,也非常雅致,没有需要特别修缮的地方,将东西搬进来便能直接入住。” 楚月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处院子,确实如小厮所说,不需要特别修缮,直接可以拎包入住了。 “既是教书先生,这里距离书院不算远,来去也便利,为何会想要将院子给卖了?” 小厮的言语中满是崇敬,“据这位先生说,他要卖掉院子凑盘缠前往京城参加科考,许是有更好的出路,否则也不会将院子卖了。” 楚月点头,看来去京城科考的花销不小。 她将院子整个转了一圈,这院子虽然没之前看的院子那么大,一家人住却也足够,这里总共有五间住房,其中一间为主屋,另外四间为客房。 主屋在前院,位置比较大。 四间客房在后院,右手边两间,主屋正对面两间,左边一条长廊再往后走便是灶房和茅房,还有马棚和一小片竹林的造景。 四处看了之后,楚月才望向小厮。 “这个院子是什么价?” “那位先生卖的急,他开价是四百二十八两银子。”小厮说道,“姑娘也看了,这里的家具都保养的极好,直接便能用,四百二十八两确实也合适。” 虽然知道镇上的院子不便宜,但这个价格,确实有些超乎想象了。 “如果是往年年成好的时候,四百二十八两确实公道,如今这年成,着实是虚高了。”楚月话音一转,“三百五十两,劳烦这位大哥帮我转达给那位先生,如果愿意,明儿我便能来与他过契。” 买卖,就是坐地起价坐地还价。 人家是教书先生没错,但总不能因为他是先生,自己便去当那个冤大头。 “这……” 小厮愣住了,他原本以为楚月只会抹去零头,谁知人家开口便往下压了七十八两的价。 “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院子是四百二十八两的价格,不是三百七十八两。” 楚月点头。 “我知道是四百二十八两,但这个院子,我只能出得起这个价。”楚月说着,便牵着楚文竹往院子外走去,“无论成与不成,大哥帮我问一问那位先生,如果有眉目了,便可去星月医馆告知我一声。” 听得星月医馆几个字,那小厮眼神一亮。 “姑娘是星月医馆的人?” “是。” 楚月说完,摆了摆手便领着张秋英回医馆去了。 小厮望着楚月的背影,眼底闪过感激,原本见楚月将价格压的太低,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帮她问一问,但这会听到她是星月医馆的人,立马变的坚定起来,毕竟星月医馆去年可是救了不少百姓,其中也包括他和他的家人。 无论那位先生愿不愿意,至少他问过,便也能给那位姑娘一个交代。 路上,楚文竹抬头望向楚月,“姐姐,咱家要在镇上买院子吗?” 楚月嗯了一声,“回头你星平星安两个哥哥要念书,可不得在镇上住着才便利?” 刚才那处院子到南屏书院只有一刻钟的路程,来去要方便许多,环境也比一开始看的那处地方好了不少。 “楚大夫,那城郊的那处院子,咱还考虑吗?”张秋英抱着睡着的苗苗追在楚月身后问道。 楚月见状,放缓了脚步。 “那个院子,你明日去找房主谈一谈,咱们年付,如果能谈到三两银子一年的价格,便可以租下,租下之后,我从半坡村找几个稳妥的人来,你再在镇上招几个,咱将需要的东西置办好,便能开工了。” 她想了想,作坊和住房还是不凑在一起比较好,作坊嘈杂,各种药材气味也重,不便于星平星安念书。 第179章 县城的情况 张秋英边走边应着,“行,今儿已经不早了,等会回去便得做饭了,明儿上午我再去找那房主问一问,尽量将租金压到三两银子一年。” 楚月点头,“好。” 回到医馆的时候,陆大贵正好从骡车上一趟一趟将药材搬去医馆里。 因为怀里的苗苗正睡着,张秋英也没敢在外头多逗留,直接抱着她便往后院去了。 如今这天还凉着,得将孩子放炕上盖着被子才不至于着凉。 “大贵哥,县城那边的情况如何?”楚月站在门口问道。 陆大贵一边搬货物一边回道,“可不比咱镇上好。” 楚月眉头一簇,“怎么说?” 陆大贵抬手将脸上的一小缕散下来的头发往脑后扫了扫,“那边还有不少人病着哩,南坪镇也就是咱们医馆早早的采取了措施,才能让疫病在短短时间内控制住,县城人口多,听说之前的死人都是一车一车拉出去的,如今虽然没那么严重了,但病情还在蔓延。” 其实,在楚月的星月医馆没有开张之前,镇上每天也有死人,而且数量还不少,这种情况,也是楚月开始施药之后,才得到的缓解。 “相公如何了?他没有受到影响吧?” “我瞧着他好像没事,住的地方虽然陈旧了一些,却也干净敞亮,他将自己照顾的挺好的,不必担心。”陆大贵宽慰道。 楚月松了口气。 “那就好,大贵哥快些将货物卸了便休息休息吧,等会该吃饭了。” “哎,好。” 陆大贵说着,加快了速度。 楚月走进医馆,便见一位年轻的小姐正坐在空着的那个看诊台旁,只是那处看诊台有薄薄的幕帘遮挡着,看不太真切身形和容貌。 见楚月进门,她身旁的丫鬟忙拉了拉她的衣角。 “小姐,好似是楚大夫回来了。” 那小姐忙捂着腮帮子说道,“快快叫人。” 丫鬟福了福身,便望向楚月,“这位可是楚大夫?” “是。”楚月让楚文竹去了陆玉芳那里,才走向看诊台,“两位可是要看诊?” 丫鬟微微颔首,“我家小姐近两日牙疼的厉害,还请楚大夫给瞧瞧。” 楚月在那位小姐的对面坐了下来,这姑娘倒是生的花容月貌,许是因为牙痛的缘故,单手捂着腮帮子,脸上神情痛苦。 “之前可有找别的大夫瞧?” 那位女子捂着脸颊说道,“找是找了,但过不了多久又会疼,便找来楚大夫这里了。” “我瞧瞧。”楚月让那女子将手掌放下,才发现她的一侧脸颊已经肿胀起来,又拿过干净的竹签给她检查了一番牙齿,才说道,“龋齿引起的牙龈红肿,舌尖还有些发红,姑娘最近可是心烦气躁?” 那姑娘再次将手捂上了腮帮子,“大夫说的极是,不知我这牙齿要如何治?” 楚月一边在身前的纸上写着什么,一边说道,“用莲子,枸杞子和冰糖煮水喝,七日一疗程,少吃甜食,每次进食之后,最好用盐水漱口,保持口腔洁净。” “大夫,可有好的镇痛法子?我家小姐这牙齿实在痛的厉害,这两日都没睡好觉。”一旁的丫鬟问道。 楚月望向她,“将煮好的花椒水中加入白酒,冷却之后滤掉花椒封存起来,牙痛时,可以用洁净的棉布蘸了放到牙痛部位紧紧咬住,很快便能起到止痛的作用。” 她说着,将开好的药方交给那丫鬟。 “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平日里须得注意,甜食莫要多吃了。” 丫鬟接过楚月递来的药方。 “多谢楚大夫。” 两人去柜台拿了药,结了账便离开了。 陆玉芳望着两人的背影,“月月,她俩在这里等你半天了,也不是多大的毛病,朱大夫也能治,怎的非得等你来?” 楚月摇了摇头,“闺阁小姐大多娇贵,许是觉得男大夫瞧病不好意思。” 陆玉芳不置可否,“那她从前生病,不也得有人瞧么?” “谁知道呢?总归也不是多麻烦的病,等着我我就给瞧瞧呗,总不能将人赶出去。”楚月说完,便拉着楚文竹上楼认字去了。 刚吃完晚饭,徐记牙行的小厮便找到楚月这里来了。 “楚大夫,那个院子的事情,我帮你问过了,那夫子没说同意也没反对,只说让你明日去院子谈。” 楚月听了,点头说道,“成,我明儿再去瞧瞧。” “哎,好,这会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许是因为知道了楚月的身份,小厮态度极好。 楚月笑道,“慢走。” 送走小厮,楚月便也和陆玉芳楚文竹一起坐上骡车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天蒙蒙亮,陆大贵将骡车放好,又给骡子喂了食,便带着铁蛋回家去了。 “娘,明儿你们随我一道去镇上瞧瞧呗。”楚月来到云翠荷的身旁。 云翠荷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向她。 “怎了?” 楚月抱住了她的胳膊,“星平星安不是要去镇上念书么?我便想着,索性咱医馆也开在镇上,买个院子住着,省得来来回回跑的麻烦。” 云翠荷的眼底带着凝重。 “这镇上的院子不便宜吧?月月是已经看到合适的了吗?” 楚月点头。 “这两日,我让秋英姐在给我找作坊的时候,顺带看了一处院子,到南坪书院只有一刻钟的路程,到医馆也不远,那院子之前是南坪书院一个教书先生住的,如今想卖,开价四百二十八两银子,我让牙行的小哥给我压到三百五十两的价格,人家还没同意,也没反对,就说让我明儿去面谈,我想着,如果真要买的话,还得娘过目才行。” 云翠荷听了,叹了口气,“这看院子的事儿,我也看不好啊。” 楚月将脑袋靠在云翠荷胳膊上,“看不好没关系,娘在边上我底气也足一些不是?” 云翠荷满脸慈爱的拍了拍楚月的手。 “成,那咱一家人明儿便都瞅瞅去。”她说着,望向楚月,“对了,那张氏怎的还在给你找作坊?是要忙活别的营生了吗?” 第180章 连教书先生都夸大嫂 “确是与人合作了一桩生意,总归是一个赚钱的路子,也不需要太大的成本,我便想着试一试看可不可行,不过那作坊,娘到时候可得给我帮忙看着点。”楚月说着,望向云翠荷。 云翠荷一笑,“行,到时候需要娘做什么,与我说便是,娘虽然很多都不懂,但娘能学着去做。” 楚月展颜,“娘最好了。” 云翠荷拍了拍楚月的手。 “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撒娇,快些洗洗去床上吧,这天马上就黑了。” 楚月从云翠荷的房里出来,便去了灶房,将云翠荷热在翁子里的水倒出来洗漱了一番之后,烧了炕便爬上了床。 如今这天,看着倒是又像要下雪一般,凉的厉害。 她将被子抱在怀里,没一会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家人吃了饭,全都坐上了骡车。 因为惦记着家里的鸡鸭和兔子没人喂,在离开之前,云翠荷还特意跟姜秀芹叮嘱了一番。 “那几只兔胃口不小,这几日家里没得菜吃,看着瘦了。” “咱下午早些回来杀一只吧,别真给养瘦了,到时候肉都没得吃。” 楚月说着,往楚文竹的方向扫了眼,小丫头这会正趴在车窗上看着外头的风景,似是没有听到楚月的话一般。 她知道,小丫头这是不反对了。 剩余的四只小兔再吃掉一只也还有三只,母兔的胃口比小兔大,可以杀了熏起来,到时候师父回来又是一道菜。 至于剩下的三只兔子,如果山上有嫩叶揪着喂一喂都还好,实在没得吃的,便只能吃兔肉了。 没一会,一行人便到了镇上。 云翠荷和陆星平陆星安是第一次到星月医馆,望着面前气派的两层楼时,眼里都带着惊讶。 “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大了不少。” 一旁的陆玉芳笑了笑,“三伯母,我第一次看到这间医馆的时候,跟你一样惊讶。” 楚月一笑,上前开了锁,将几人迎了进去。 “秋英姐,倒几杯茶来。” 后院的张秋英听见动静,忙应声说是。 云翠荷见状,直接便往后院去了,“咱自家人的事情,叫秋英作甚?我自己去倒就成了。” 陆星平陆星安进了医馆之后,对什么都好奇,和铁蛋一起东看看西瞅瞅的。 云翠荷倒了水过来,望见几个孩子那一脸好奇的模样,笑着说道,“成了,你们几个也别到处乱晃了,莫要给你们嫂子找麻烦。” 没一会,朱大夫也来了。 楚月将医馆的事情交给朱大夫和陆玉芳,顺便让陆大贵也在这里盯着,便先领着云翠荷几人去了一趟徐记牙行找昨儿领她看院子的小厮。 随后便由小厮带着往那处院子去了。 至于张秋英,则是带着苗苗去了城郊的那处院子。 小厮便领着几人往院子的方向走边说道,“楚大夫,那位先生怕是还没这么早来,等会您几位先看着,这院子的价格,怕是得那位先生来了才好谈。” 楚月点头,“好,等会我们看了之后,便在院子里等上一等。” 没一会,便到了地方,小厮在前方开门,云翠荷则有些紧张的朝着院子里头张望,待门开了,望见里边的景象时,陆星平哇的一声惊呼出声。 “娘,这院子跟花园似的,住在这里怕是会长寿吧?” 云翠荷原本紧张的情绪,因为陆星平这句话“噗嗤”笑出声来,她笑着睨了陆星平一眼,“你这猴子,净瞎说。” 陆星平吐了吐舌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楚月捂嘴一笑,“院子住着心情舒畅,确实也能延年益寿,星平这话倒是也没错。” 陆星平满脸神气,“看吧,大嫂都说我说的没错。” 云翠荷笑道,“这猴儿怪会顺杆子往上爬,你就由着他胡说。” 小厮将几人让进了院子,楚月因为昨儿参观过一次,便也不用小厮领着,自个儿便带着云翠荷几人再次在院里转了一圈。 这院子,可比自家那青砖瓦房要气派多了。 自家那青砖瓦房在村里,已经是头等好的院子了,面前这个精致的院子,他们之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娘,这里如何?” 云翠荷没有表现的很欢喜,也没有表现的不喜欢,只微微点头说道,“倒是还行,就是价格贵了些。” 楚月知道她的用意,便转头望向小厮,“那位先生大概什么时候来?” 小厮望了望天,刚过辰时。 “该是快了。” 果然,几人在院里等了没一会,巳时初,那位先生来了。 这先生楚月不陌生,正是之前在沈知雪笄礼上遇到的那位张平先生。 楚月见着人,浅笑着微微福身,“我竟不知,这里竟是张先生的院子。” 云翠荷见状,也朝着张平微微颔首。 张平摆了摆手。 “头一次见你,是我眼拙,转过身你便救了整个南坪镇,人人都说星月医馆的大夫菩萨心肠,倒是令我意外。” 语气中没有讨好,只有对楚月的看好。 楚月不卑不亢,并未因为张平几句话而沾沾自喜。 “张先生过誉了。” 张平笑了笑,望向楚月,“你这丫头倒也怪,往常这般年龄的孩子,又有一身本事在的,无不高傲自大,你倒好,谦逊的很。” 楚月浅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张先生是做学问的,自当知道戒骄戒躁的道理,若是有一点成绩便骄傲自满,往后怕是难以进步了。” 张平哈哈大笑起来。 “是这个道理,你这丫头,每一次见都能让人刮目相看。” 之前之所以不看好楚月,是因为她年龄尚小。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目光短浅了,往后看人可不能因为年龄大小而下定论,有些人就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就比如面前这个丫头。 见楚月和张平聊的投机,秉着对教书先生的敬重,云翠荷几人站在一旁没有搭言,只是陆星平和陆星安在看向楚月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崇拜和自豪。 连教书先生都夸大嫂哩。 第181章 林氏的窘迫 楚月望向张平,“听说先生此次卖掉院子是要远赴京城赶考?” 她总觉得,这位张平先生提议要与她面谈,肯定还有别的要求才是。 “是,也不全是。”他缓声说道,“家母身子虚弱,在镇上找了几个大夫看了都不见好,卖掉这处院子,一是想进京赶考,二也是想带家母前往京城找大夫看病。” “先生拳拳孝心,令人感动。” 张平摆了摆手,“照顾长辈,是我们这些当晚辈的职责所在,这处院子是我三年前买的,当时买院子加修葺便花了近四百两银子,昨日徐记的这位小哥来找我说你想三百五十两将这处院子买下,我倒也不是不愿,只是想厚脸皮与姑娘多提一个要求,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楚月听着张平的话,大致也猜想到了他的想法。 “先生请说。” 不得不说,与读书人交流还是挺费力的,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与相公一般言简意赅。 张平朝着楚月作揖说道,“我知姑娘医术高超,便想请姑娘上门去给家母瞧瞧身体,且接下来几个月我都不在家,还望姑娘能在我不在家的日子,每隔三五日去给家母号个脉,诊费另算,若姑娘愿意,我今日便能跟姑娘去官府过契。” 他原本确实是想带着老母亲往京城去找大夫的,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愿意离开故土。 面前这位姑娘倒是医术不错,若是在她的调理下,老人家的身体能少些病痛,自己在外便也无需太过担忧了。 楚月抬眸望向张平,眼中带着一丝认真。 “去给老夫人诊脉我倒是能答应,只是先生也知道,人到晚年,有些问题,并非是医术能解决的。” 她虽觉得上门麻烦,但这位张平先生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且又愿意出诊费,去瞧瞧倒也没事。 张平无奈的叹了口气。 “姑娘说的,我又何尝不知?生老病死乃常态,只是希望老人家晚年能少些痛苦罢了。” 楚月略微沉思之后点了点头。 “先生豁达,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先生。” 张平见楚月松口,心底松了口气。 “姑娘这会可有空?正巧我将要带的东西都带着了,今儿便能将契过给姑娘。” “有空的。”楚月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平先生请。” 几人一起到了衙门,将房契过了,楚月给张平支付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又应承他第二日上门给张家老夫人看诊之后,便领着云翠荷几人回了医馆。 这会已经到了中午,折腾了一上午的几人刚回到医馆,便见一个年轻的妇人将铁蛋抱在怀里,手心的帕子上正拖着几块糕点给他吃。 “林氏?” 那年轻妇人听见声音,忙回头望去,在见到云翠荷几人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云婶子,这段时间,我家大贵和铁蛋麻烦你们了。” 听到林氏说“我家”两个字时,云翠荷有些反感的蹙起了眉头。 都给人做妾了,还在这里以大贵家女主人的身份自居,也不知道她怎想的?人大贵同意了? 云翠荷没有表现的多讨厌,也没有表现的多热情,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如今脱离主家了?” 听到这里,林氏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笑容也凝固住了。 “没……没这么容易。” 林氏紧紧拽着自己的拳头。 云婶子怎的知道她如今嫁人做妾了?她都知道了,那半坡村的人不是都知道了?这往后要是真回去过日子的话,岂不是会被人戳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上次林氏来,楚月没有瞧见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氏。 那张脸虽谈不上倾国倾城,生的倒也标志,难怪能被人看上抬回去做妾,确是有做妾的资本。 “既然没这么容易脱离主家,你往后还是少往这里来比较好,要是被发觉了,大家都讨不到好,尤其是大贵,你要是真为他爷俩着想,就忍着些,等彻底脱离主家了,自是你想如何便如何。” 云翠荷虽然不知道林氏如今进的是哪家的门,却也明白大户人家内里肮脏,这要是人家发现了她和陆大贵的关系,而她又常往这里跑,陆大贵受一顿毒打都是好的,要是人家起了歹心,直接将人给弄死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星月医馆说不定都会受到影响。 见林氏脸色有些不好看,云翠荷又说道,“婶子说的话是不好听,但既然咱是一个村儿出来的,又涉及到大贵和我们家的医馆,该说的我还是得说,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旁边几人听着云翠荷的话,大气不敢出。 也就云翠荷辈分在这里,才有立场和林氏讲这么一番话,其余的人都是同辈,自是不好如何开口。 林氏将手中帕子拖着的糕点放在桌上,又将铁蛋放下来,便站起身来直视云翠荷,眼底带着一丝委屈。 “婶子可是觉着我如今被人抬为妾室,不干净了?” 云翠荷摆了摆手,“你又不是跟我过日子,大贵都没说嫌弃,我嫌弃你作甚?我只是怕你连累了他们爷俩还有医馆,万一人家发现你和大贵还有往来,将大贵打杀了呢?你岂不是得平白连累了一条人命?” 对于林氏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说话就得简单明了,否则人家根本不会当回事。 听着她这话,林氏没来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确实,以曹老大的性子,他是会杀人的。 之前她并不是没想,只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如今不受重视,应该不会被他发现。 如今云翠荷将这其中的黑幕明明白白的摆到明面上来,她也不得不顾虑一二,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最终她和陆大贵不成了,也不希望他出事。 如今她不在,铁蛋至少还有个爹照料,陆大贵要是没了,铁蛋就真成孤儿了。 “我知道了,往后我不会随便往这里跑了。” 林氏说完,便直接跑出了医馆。 铁蛋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糕点,望着林氏离开的背影,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让它流下来。 第182章 招聘 云翠荷不忍,上前摸了摸铁蛋的脑袋。 “铁蛋可是会怪云奶奶将你娘赶走了?” 铁蛋忍着眼泪摇了摇头。 “铁蛋知道,云奶奶是为了我和爹好。” 他能听出来,娘如今有自己的家,她要为她的新家考虑。 云翠荷叹了口气,夫妻两个分道扬镳,苦的是孩子,陆大贵虽然没见着人,但林氏在这里他刻意避着便说明了一切。 “你爹呢?” 铁蛋一指后院,“爹在后院给张姨帮忙。” 云翠荷牵着铁蛋去了后院,陆大贵正在院中劈砍柴火,见铁蛋来,他略微惊讶。 “铁蛋,你娘走了?” 铁蛋点头,“走了。” 他说完,便安安静静的去桌旁坐下了。 云翠荷也没说什么,直接去了小厨房给张秋英帮忙。 待吃完饭,张秋英便直接找到了楚月,“楚大夫,那处院子我给谈好了,三两银子一年的租金,房主同意定五年的契。” “成,这事儿便交由你负责,到时候我找两个人来辅助你,至于要准备的东西,根据我交给你的图纸上来就行,银钱可先从铺子里支出。” 张秋英略微迟疑之后问道,“那我将院子租下来之后,可否搬去那里住?” 楚月望向她。 “怎了?这里住着不方便么? 张秋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倒也不是,铁蛋的娘似是对我有些敌意,每次来这里防我跟防贼似的,我瞧着挺尴尬的。” “接下来她应该不会轻易来这里了。”想了想,楚月又说道,“不过作坊那边也确实需要你去盯着,将那边的院子租下来之后,你便搬过去吧,这两日铺子里做饭的事情你还得兼顾一下,回头我找到人了,你便不用两头跑了。” 张秋英忙点头,“这个没问题。” 楚月将手头上的药材归置好,便提笔写了一张招聘的告示贴在门口,张秋英毕竟带着孩子,两边跑也不容易,先贴个告示出去,尽量在这一两日找到一个煮饭的婆子。 只是她似乎低估了现在人的生活有多艰难,告示贴出去没多久,便有几个妇人从识字的人口中知道了告示的内容,进来医馆里问情况。 其中年轻的二十七八,年长的有四十出头。 几番比对之下,楚月留下了一个姓方的中年妇人。 这个妇人虽然穿着普通,却衣着整齐,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手上虽有老茧,指甲却修剪的干干净净,可见是个极其讲究的人。 楚月领着她上下转了一圈之后说道,“方婶子,咱医馆里的事情不算太多,中午晚上两餐饭,顺带负责医馆里的扫洒就成,工钱一个月六百文,你要是觉得行,明儿便能来这里上工。” 那方氏立马点头。 “行的,那我明日便来。”想了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楚月,“我瞧着后院还有个小屋子能睡人,我可否搬这里来住下?” 楚月有些惊讶的望向她,“方婶子不是住镇上么?” 因为刚过完年的缘故,最近来镇上的村民可不多,街道上活动的,几乎都是镇子上居住的人。 “是住镇上。”方氏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便不说与楚大夫添堵了,只是我如今确实需要一个地方住。” 平日里离开之后,医馆前后门是锁着的,后院可以自由进出,方氏住在这里,倒也不妨碍。 “正好秋英姐今儿要搬去别的地方,婶子明日来的时候,便将东西搬来吧。” 方氏喜笑颜开,“哎,行,多谢楚大夫了。” 方氏的年纪和云翠荷相差不大,从楼上下来之后,还被云翠荷拉着唠了一会嗑。 将铺子里的事情忙活完,楚月便让陆大贵先将自己一家人送回去了,一到家,楚月便从笼子里提出来一只兔子剥皮去内脏腌制起来了,还让云翠荷将母兔子也杀了腌了盐放进地窖中。 “娘,咱这几日可以慢慢将一些要用的东西带去镇上,到时候便能直接去住了。” 云翠荷嗯了一声,“其余的倒还好,咱家的鸡鸭到时候怕是也要带去,我就怕鸡鸭多了,将那院子给熏臭了。” 楚月一笑。 “张先生是个教书先生,住所看着自是不食人间烟火,咱一家都是过日子的,养些鸡鸭不是很正常?娘就不要有这些顾虑了。” 云翠荷有些心疼的说道,“好歹也是新买的院子,修葺的那样雅致,养鸡鸭,岂不是要将那院子的景致给破坏了?” 楚月一边忙活手头的事情一边说道,“那院子后头不是还有一片小竹林么?咱可以将鸡鸭圈在那里养,既不会脏了院子,鸡粪鸭粪还能肥了竹林。” 云翠荷点头,“成,鸡鸭就带去镇上养吧,不过咱家里的地到时候还是得种着,得空了便回来瞅瞅,总归有骡车也方便。” “好,听娘的。”楚月说着,去井边洗了把手,便将身上的围腰取了下来,“娘,我去老宅找四叔四婶有点事儿,马上就回来。” “好。” 楚月去老宅的时候也没空着手,而是将家里的萝卜带上了两个。 “四叔四婶,你们在家吗?” 听见声音,姜秀芹忙出来开了院门,将楚月迎进了堂屋。 “来找四叔四婶何事?” 楚月直接道明来意,“四婶,我想在镇上办一个作坊,想让你和四叔去帮帮忙,不知道你们有空没?” 大伯二伯两家人私心重,楚月信不过,四叔四婶两口子倒是实诚的很,让他俩去帮忙,她也放心。 姜秀芹忙说道,“自是有空的,如今天寒地冻的,啥也做不成,我们巴不得能有点事情做哩,只是你医馆才开张不久,如今又办作坊,能忙的过来吗?” 楚月笑道,“这不找四叔四婶来帮忙了吗?届时还有娘和秋英姐盯着,也不需要我费多少心思。” 就在这时,陆铁生和王雪兰也来了堂屋。 陆铁生将手中的烟斗敲了敲,望向陆守成两夫妻,“月丫头既然需要你们帮忙,你们就去镇上忙活着,家里还有我们两个老的看着,几个孩子也都大了,如今都各有各的事情,暂且不需要你们操心,农忙的时候你们能回来帮帮忙就成了。” 第183章 被人套麻袋 王雪兰也在一旁搭腔,“你们爹说的没错,咱们一家人,有劲儿便该一处使,家里的事情你们不必操心,我们会处理好。” 楚月适时补充道,“家里有骡车,四叔四婶想家了便能时常回来看看,不需要等到农忙,我那边事情也不重,四叔四婶要是愿意,可以一起去。” 每天来回肯定不现实,不过租的那处院子有房间住,还是青砖瓦房的院子,住着也不埋汰。 陆守成一拍大腿。 “行,我们去。” 他不像大哥二哥有一门泥瓦工的手艺在身上,最多也就是出去做做小工,又累工钱又低,倒不如跟着三嫂一家走,高低还能赚点钱,索性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当是给自家做事了。 陆守成都发话了,姜秀芹自是没意见的,毕竟如今自家闺女也跟着楚月在学医。 “主要是做些啥?你与我们说一说,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作坊里的事情就类似于之前做的药包之类的,不是特别重的活,不过四叔的事情会稍稍多一些,除去作坊里的事情,有需要的时候还得和大贵哥一起赶车去县城送货。” 陆守成听了,大手一摆,“这都是小事,别的没有,四叔这身力气还是不小的。” 姜秀芹睨了他一眼,“空有一身力气,你也好意思吹。” 陆守成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那是。” 没有一身力气,这婆娘能满意?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望着他那神色,姜秀芹便知道他心里所想,害怕他瞎说,忙转移话题。 “月月,镇上那事儿就说定了,明儿四叔四婶便和你们先去瞅一瞅。” 楚月一笑,站起身来,“行,那我先回去了,明儿骡车经过老宅,我再来喊四叔四婶。” “哎,我送送你。” 姜秀芹一边说着,一边将楚月送出了屋。 “四婶不必送了,回去吧。”她说完,便提着襦裙往家里跑去了。 晚饭比较丰盛,除了往常都会吃到的酸甜萝卜外,还烤了一只兔子,一家人吃了饭,便趁着天还亮着,洗漱完爬炕上去了。 楚月将床头的油灯点燃,拿起张政之前送她的孤本医书翻看起来。 这段时间先是忙着医馆里的事情,后又生病,都没好生看过书,这一看,直到油灯里的油直接燃尽,楚月才迷迷糊糊的靠在床头睡了过去。 …… 第二天,陆大贵赶着骡车载着楚月下山的时候,路过老宅时,将陆守成夫妻俩和陆玉芳也捎上了。 几人一到镇上,楚月便领着陆守成和姜秀芹去了作坊。 开门的是张秋英,昨儿她将这个院子租下之后,便将本就不多的东西搬来了这个院子,母女俩在后院找了个偏屋住下了。 “楚大夫来了。” 楚月嗯了一声,“我带四叔四婶来这里瞧瞧,秋英姐,你领着人先去后院转一圈,然后将我的想法说一说吧。” 这里的事情,本就是要张秋英负总责的,当然得由她来领着人介绍比较合适。 张秋英听了,忙领着两人往后院去了。 “叔,婶,你们随我来,咱们这个作坊主要布置在后院,昨儿我便将地方清理出来了……” 按照楚月的设想,作坊主要布置在后院,后院院子比前院要宽敞,小作坊完全足够,前院便作为宿舍,给住所偏远的人住。 陆守成夫妻两随着张秋英前后转了一圈之后,来到楚月面前。 “月月,你们一家人之后也要住这里吗?”姜秀芹问道。 楚月摇头,“我们不住这儿,星平星安要念书,我们会住在离书院稍稍近一些的地方。” “我倒是也想将小伟送去书院念书。” 姜秀芹心下一合计,便将陆守成拉到了一旁,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才有重新来到楚月面前。 “月月,你这前院这样宽敞,光给工人住着也不合算,要不租给四叔四婶可好?” 楚月面带疑惑,“原本我将四叔四婶叫来镇上,便是给你们留了屋的,四婶怎的还要花钱租?” “我知道,只是我想将小伟接来镇上念书,到时候我们在这里做事,住在一起会方便一些,再者,玉芳如今在你的医馆里做事,总往老宅跑也不方便,与我们住在一块,我们也放心。” 之前家里不宽裕,公婆又供着一大家子人,两对哥嫂又各有各的心思,上头两个儿子便都没有念过书,长到十三岁便各自拜师父学手艺去了。 一家人总要有一个认字的才是。 如今两人在楚月这里干活,一天就是七十文钱,一个月好歹也有二两多银子,供小伟念书还是勉强能应付的。 楚月听到这里,便也点头说道,“既然四婶要租,便算一百文一个月的租金吧,到时候我找人将前后院隔起来,后头的人也不会扰了前头的清净。” 姜秀芹展颜一笑,“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四叔四婶先将屋子归置一下,回头秋英姐找的梓人来了,四叔四婶帮我看着点,我得回医馆了。”楚月说着,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姜秀芹忙将楚月送到门口。 “这里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刚才张氏也将图纸给我们瞧了,有你四叔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哎,那就麻烦四叔四婶了。” 楚月说完,便离开院子,往医馆去了。 走到途中,被突然从一旁跑出来的人用麻袋罩住了脑袋。 陡然被人蒙住脑袋,楚月眼前的视线暗淡下来,她心里虽然慌,却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包粉末,便凭感觉撒向四周。 也不知道撒到人身上没有,她用力一撞,便将身旁的人撞开,朝着医馆的方向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将脑袋上的麻袋解下,并大喊道,“救命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啊!” 面前这一段路是一条长长的巷子,两旁虽然都是人家,但门却并没有对着巷子开,是以短时间内并没有人出面给楚月解围。 第184章 伸冤 身后两个男人虽然被楚月撒了痒痒粉,却并不妨碍他们一边挠一边往楚月的方向追。 他们今儿可是收了钱出来的,要是没抓到人,回去指不定得受到处罚呢。 思及此,两人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站住!” 楚月往身后望了眼,见两人穷追不舍,心思一转,便再次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包药粉往后撒去,两个男人跑的快,又不是身手多敏捷的人,直接与楚月洒出的药粉迎面撞上,扬了一身。 下一刻,两人直直倒了下去。 楚月望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两个男人,眼底带着冷意。 “是谁派你们来的?” 刚才撒的粉末,是根据师父前些日子教给她的毒理,掺了麻沸散研制出来的,中了毒粉的人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这还是楚月第一次将这种药粉撒在人身上,没想到效果还挺不错。 许是麻沸散的药效过大,痒痒粉又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身上奇痒无比,却又没法用手去挠,难受的一张脸胀的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赶紧将我们放了,否则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放了你们让你们再将我抓回去?”楚月瞟了他们一眼,面露讥讽,“我可不傻。” 就在这时,有几个附近的居民听到楚月的呼唤声,拎着家里的棍棍棒棒来到了巷子。 楚月望着那几人,忙说道,“几位大哥,我是星月医馆的大夫,刚才经过这里的时候,这两人要将我抓走,暂且被我的药制服住了,可否劳烦几位大哥帮我将他们带去衙门?” 要不是自己机灵,这两人将自己绑走,无法想象最终会面临什么。 涉及到自己的人身安全,楚月不敢大意,这种人就是要一查到底,将背后之人揪出来才好,否则祸患无穷。 她在南坪镇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也不知道在背后动这种歪心思的人是谁? 巷口的这些人年前有不少在星月医馆领过药的,之前楚月虽然蒙着脸,但那双眼睛却又黑又亮,极好分辨。 她一将身份亮出来,便有人认出来了。 其中一个妇人指着楚月,“这可是楚大夫啊,年前救了咱整个南坪镇的楚大夫,这还得了,人做了好事,竟还差点被人抓走,咱可得将那两个畜生送去官府才行。” “对,楚大夫可是我们的大恩人,竟还有人想要将她抓走,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 一时间,不少人跟着起哄,更有甚者,直接从家里拿出了麻绳绑在那两个男人的腿脖子上,将人拖着往衙门而去。 那两个人的衣服虽然穿的厚,但在粗糙的地面蹭了没一会便磨了个底儿穿,没一会两人拖过的地面便出现了血印子。 不过两人因为身上奇痒难耐,背部皮肤被蹭破,痛并快乐着。 暗处,蒋高义一拍自己的额头,怒道,“连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都对付不了,两个废物!” 他身旁的小厮一脸担忧。 “公子,这楚大夫似是想拉赵城赵祥兄弟两去衙门,万一他俩将你招供出来可咋整?咱原本只是想吓一吓那楚大夫,可没有动别的歪心思,这要是官府计较起来……” 听到这里,蒋高义的脸上也闪过慎重。 直接去找那些拥护楚月的百姓要人,人家肯定不会愿意,自己又没带多少人出来,也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眼下,只能回去找老爹出面了。 “快,赶紧回家找我爹。” …… 楚月一行人从巷口出去之后,了解到情况的人越多,便有越多人跟上了他们的队伍,全都为楚月鸣不平,一行人一路到了衙门,惹得衙门的官爷心惊胆战,还以为民众要造反了。 楚月径直走向两个领头的官吏,福身说道,“还请官爷为我做主。” 官吏望了眼地上一脸痛苦的两人,转而看向楚月。 “这是怎了?” 看这情形,地上那两人才像是受害者。 楚月指向地上两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方才我经过永通巷的时候,这两人尾随着给我套上麻袋,想将我抓走,幸好我反应快,才脱离了两人的掣肘,当时周围不少居民听到我的呼救声赶到,都可以为我作证。这两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可见情节恶劣,也不知道背后之人有何歹心,还请官爷严查。” 随着楚月的话音落下,四周的百姓也纷纷说道,“那麻袋还在永通巷,官爷要是不信可以去考证,还请官爷给楚大夫一个公道。” 两个官吏的脸上带着凝重。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确是罪大恶极。 况且,面前这女子还是星月医馆的大夫,这么多百姓盯着,想蒙混过关都不行。 那两个官吏望向身后的官兵,“将人带进去。” 最终,受了一番刑罚,那两人经不住吓唬,才哭着说道,“官爷,是蒋员外家的公子让我们这样做的,他说星月医馆的楚大夫和他有些私仇,便给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将楚大夫给他绑过去,我们见了银子,便鬼使神差的应了,还望官爷能网开一面,放我们兄弟两一条生路。” 两人不住的给官吏磕头。 见两人招了,两个官吏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怎的又是蒋员外家的混世魔王? 原本几个月不见他,还以为人醒悟了呢,转过身便又干出了这样的勾当。 有如此多的百姓在,怕是不能轻易揭过了。 “去将蒋高义带来。” 没多久,蒋高义来了,不只是他,蒋员外和童莹莹也来了。 一帮人进了衙门,官吏朝着蒋员外抱了抱拳,才望向蒋高义,“蒋公子,刚才有人招供说你给了十两银子去绑架星月医馆的楚大夫,可有此事?” “怎会?我和楚大夫之前虽有些过节,但也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我这段时间在家安安分分的,可没有指使人做过这等事。”蒋高义说着,上前一脚将赵城赵祥两兄弟踹倒在地,“你们两个畜生,自个儿见色起意,竟还污蔑到老子身上来,活的不耐烦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恶狠狠的朝着两兄弟使眼色,示意他们再乱说话,便不会放过他们。 两人战战兢兢的缩在地上,对自己头脑发热答应蒋高义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后悔不已,一开始他们只是想着,对付一个弱女子应该容易,未曾想到受了一番折磨不说,还因为此事而惹上了官司。 第185章 替罪羊 赵城抱着自己的胳膊,“蒋公子,之前确是你找的我们啊,那十两银子,我刚才交给官爷了。” 见蒋高义伸出腿,欲再次去踢踹地上的两人,官吏忙上前制止,“衙门重地,还请蒋公子注意自己的举止。” 楚月也在一旁冷冷的说道,“蒋公子莫不是想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蒋高义满脸愤怒的指向楚月。 “你这个毒妇,你快说,这是不是你自导自演,试图陷害我的一出戏?” “我陷害你?”楚月望向他,眼底带着一丝嘲讽,“你有什么值得我陷害的?衙门重地,说话做事要讲证据,不是如同蒋公子这般张口就来的。” 她早便料到这事可能是蒋高义所为,所以赵城赵祥两人招供的时候,她并未觉得惊讶。 只是这会蒋高义倒打一耙,属实出乎她的意料。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无耻之人。 蒋员外虚眯着眼,似是要将楚月诬陷一事坐实一般。 “楚大夫,去年疫病横行,你虽是南坪镇的大功臣,却也不能如此诬陷我儿,这天下是没有王法了吗?你可知随意诬陷他人是何罪?” 这个小小女子一而再的与自家儿子对上,也该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今日黄员外不在场,便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蒋员外只以为楚月是弱女子,殊不知如今的弱女子,却得了百姓的拥护,他虽为员外郎,却也不是轻易便能动得了她的。 “我是不是诬陷,周围的百姓看的清清楚楚,都可以为我作证,可以说人证物证俱全。”楚月直视蒋员外,“倒是蒋员外,张嘴就说我诬陷,可有证据?” 衙门外,一众百姓听到了楚月说的话,忙跟着应和。 “是,我们都可以为楚大夫作证!楚大夫才是受害者!” 蒋员外冷哼一声,转身望向衙门外的百姓,“这么说,你们亲眼看见我儿找人绑架楚大夫的?若无此事,你们便是楚大夫的帮凶,是要蹲大牢的。” 外边的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哑口无言。 楚月冷笑道,“这么看起来,蒋员外一张抹黑事实的嘴倒是了得,从前没少为蒋高义粉饰太平吧?” 也亏得南坪镇没有县令,指不定得了蒋员外的好处,便信了他的话,稀里糊涂的就将自己给送进大牢了。 蒋员外神色泰然。 “衙门是秉公执法的地方,可不是靠伶牙俐齿便能蒙混过关的!你说我儿找人绑架你,面对两个成年男子,你怎的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我可不信你一个弱女子能从两个成年男子的手里逃脱。” 童莹莹在一旁看的心里着急。 她既不希望自家相公出事,也不希望楚月因此被送进大牢,但如果非要选择一方的话,她当然还是站蒋高义,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 楚月面上并无畏惧,她一指旁边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 “蒋员外,你要搞清楚,说你儿子绑架我的是这两个凶手,不是我,给他们钱的也不是我,你莫不是还想将我这个受害者拖下水?我想只要不是个傻子,应该都不会选择拿自己的清白去诬陷人。” 今日她毕竟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哪怕闹到县城去,费时费力不说,有蒋员外在一旁打理着,蒋高义也不一定会有丝毫损伤,毕竟那十两银子可没有任何蒋家的记号,单凭这两个证人的一面之词,难以定罪。 不过那两个男人已经招供,倒是能让他们受到该有的处罚。 而她已经知晓了背后之人是谁,便能多加防范,甚至先发制人。 楚月突然意识到了,权和利对于普通老百姓的重要性。 哪怕只是个员外郎,在地方上都能瞒天过海。 蒋员外见楚月轻轻松松便将自己摘出来,又被楚月挑明了心思,心里有些恼怒。 真是没想到,小小农家女,竟如此的牙尖嘴利。 思及此,他便也不再纠缠楚月,眼下还是将自个儿的儿子先摘出来比较明智,蒋员外双手抱拳,“官爷,这两个刁民无中生有,诬陷我儿,还请官爷还我儿一个公道。” 两位官吏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见她没再多说什么,便大手一挥。 “既然这边事情已经明了,我们即刻便将两个犯人押送至县城衙门定罪。” 地上连人连忙磕头求饶。 “官爷,我们没有啊,是蒋高义指使我们做的,我们只是替罪羊啊。” 其中一名官吏厉声说道,“哪怕你们是替罪羊,我们也不能单凭这十两银子就下定论,而且,你们既然起了歹心,将你们送去县衙定罪也不算冤枉了你们。” 楚月见事情已了,便也没多逗留,将这边的事情交接好便离开了。 去年南坪镇上不少女子被抓,她曾听陆星河提起过,南渊律法有云,当街强抢民女者,仗一百,流放三千里,未遂者亦然。 那两个人,罪有应得。 …… 楚月刚从衙门出来,便见陆玉芳和陆大贵满脸焦急的等在外头。 两人刚才因为进不去衙门,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会见楚月完好无损的从里头出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陆玉芳忙上前拉住了楚月的手。 “月月,你没事吧?” 楚月浅笑着摇头,“没事,先回医馆吧。” “好。” 三人回到医馆,楚月便开始默不作声的收拾自己的药箱,她该兑现承诺去给张平先生的母亲诊病了。 见楚月一言不发,陆玉芳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月月,你真的没事?” 楚月望向陆玉芳,浅笑着摇头。 “真没事,放心吧。” 只是心里有些不服气,没有让背后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玉芳只以为楚月是被吓着了,便拍着她的背叮嘱道,“往后要去哪儿还是让大贵哥跟着吧,你一个人出门,还真不安全。” 楚月点头,“这次是我大意了,往后尽量避免独自出门。” 想了想,又望向陆玉芳,“你也是,往后出门得注意安全,我怕蒋高义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来。” 第186章 陆姗姗的变化 陆玉芳一听,心里闪过慌乱。 “我会小心的。” 突然想到什么,楚月继续说道,“对了,四叔四婶将作坊的前院租下了,说往后你可以去那里住,往后医馆关门之后,我们便先将你送到那里再离开。”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蒋家父子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心里指不定还憋着坏呢。 陆玉芳也没有推辞,“好,我爹娘之前就说想送小伟去念书,想来之后也会将小伟接来镇上吧?” “四婶是这么说的。”楚月将整理好的药箱往背上一背,望向陆玉芳,“蒋家父子那边这两日不知道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若是我不在,医馆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尽力压着,一切待我回来再说。” 陆玉芳忙应道,“我知道了,只是咱们总这么防着也不是办法。” 楚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咱们不会一直被动的。” 说完,便背着药箱出了医馆。 陆大贵早已套好了骡车,见楚月来,忙接过她手中的药箱塞进了车厢,载着楚月往张平先生母亲居住的庄子驶去。 路上,陆大贵几番犹豫之下终于问道,“星河媳妇,秋英怎的不在医馆做活了?” 楚月淡声回道,“我有别的事情交给她去做了。” 陆大贵哦了一声,半晌才又问道,“她往后都不会回医馆了吗?” “暂时不会回了吧。” 陆大贵抿了抿唇,“她离开的这么匆忙,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楚月嗯了一声,“或许还有铁蛋娘的原因吧,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差点闹出一些不愉快的事。” 陆大贵没再说话,只是心里却不怎么好受。 虽然没挑明,但这段日子以来,张秋英也没有明确的拒绝过他的关心,如今被林氏一搅和,他突然有些茫然了。 张秋英往后怕是不会搭理他了吧? 楚月这会的注意力并不在陆大贵身上,她撩开车帘往外望去,“大贵哥,快到了吗?” “前面就是了。” 陆大贵说着,赶着骡车加快了速度。 楚月到庄子的时候,已是巳时,她敲了门,便见一个面容温婉的妇人上前开了门,将楚月迎了进去。 “这位可是张夫人?” 那妇人稍稍腼腆的点头应道,“是,楚大夫请进。” 张平也适时从屋里走了出来,朝着一处屋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请随我来。” 楚月点头,随着张平进了屋,一股浓重的药味儿迎面冲进了鼻腔,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她强忍住冲鼻腔的味道,“张老夫人这屋,可是许久未通风了?” 张平点头,“家母身子虚弱,如今天气又寒凉,通风怕她受凉,门窗便时常紧闭着。” 楚月四处打量之后说道,“屋子里常年不通风,并不适合病人养病,若怕她受凉,开门窗通风的时候,可将张老夫人先转移到旁的屋子。” 听着楚月这话,跟在两人身后的王氏趁着这会没风,便将一边不对着炕的门帘用钩子卷起来了。 “从前没有听大夫说起过此事,便一直没注意到这上头,往后我会留意的。” 张平来到张老夫人炕前,贴心的附在她耳边说道,“娘,大夫来给你把脉了。” 张老夫人没有睁开眼,只点了点头,便歪着头继续睡觉了。 张平见状,忙将张老夫人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楚月将药箱放在一旁,伸手搭上了张老夫人的脉搏。 片刻之后,楚月收回手,并将张老夫人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随着张平出了屋。 张平望着楚月问道,“不知姑娘诊断的结果是?” 楚月如实说道,“许是年轻时候积劳成疾,张老夫人如今已逐渐有了油尽灯枯的架势。” 张平听罢,脸上闪过一丝悲痛,果然,与之前的大夫诊断结果一样。 “姑娘可能判断出,家母大概还能有多长时间?” “好生保养,兴许两年,兴许三年,张先生,我很抱歉。” 哪怕她医术再好,也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听到这里,张平当即朝着楚月抱拳说道,“接下来两三年,家母的身体,便劳姑娘多费心了。” 往常大夫都说不超过半年,他生怕自己往京城这一去,便会遗憾终生,所以一直拖到如今还未进京,此刻听到楚月的话,倒是能稍稍宽心了。 楚月点头,给张老夫人开了药,便拿了王氏结算给她的诊费,坐着骡车离开了。 回到医馆的时候,陆玉芳和朱大夫已经吃过饭,后院忙活的方氏将楚月和陆大贵的饭食热在了锅里,见两人回到医馆,忙从锅里将两人的饭食端了出来。 方氏的厨艺不错,一碗普普通通的粥,经她的手熬出来,竟格外的香甜。 吃了饭,楚月刚回到医馆,便见一个男人扶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不过一个多月没见,你竟在镇上开了这样大一间医馆,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女人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听便知身体康健。 楚月一笑,望向走进医馆的陆姗姗。 “看你这模样,最近应当过的不错。” 许是在婆家吃食上都紧着她,如今怀着六个月身子的陆姗姗,整个人胖了一圈,瞧着笨重了不少。 要不是熟悉她的声音,楚月都快不认得人了。 陆姗姗径直走向她,“好着呢,可否借一步说话?” “随我来吧。” 楚月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去。 陆玉芳望着陆姗姗的身影,似是还没认出人来,眼底满是疑惑。 “大贵哥,你瞧着那人像不像陆姗姗?” 陆大贵声音淡淡,“什么像不像的?那就是她。” 两人虽为堂兄妹关系,陆大贵却一直不怎么喜欢陆姗姗,只觉得她这个人被伯伯伯母宠的目中无人了。 陆玉芳听了陆大贵的回答,惊的捂住了嘴,“刚才上去那个,是陆姗姗?” 这变化也太大了! 楼上,陆姗姗和姚尚术随着楚月进了一个小房间。 陆姗姗在位子上坐下,便望着楚月说道,“前些日子我相公吃了你开的药,似是有些效果了,只是去年总下雪,便没有去寻你,今儿我将人给拉来了,你得好生给他把把脉。” 第187章 要是不退婚该多好啊 楚月往一旁的姚尚术望去,相貌平平无奇,人也干瘦的很,双眼下淡淡的乌青,看着一副消耗过度的模样。 原本这种类型的病人,她是极不愿意接诊的,只是如今人都上门了,不接手都不行了。 “手伸出来。” 姚尚术捏了捏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太好意思往楚月的方向看,还是陆姗姗横了他一眼,才乖乖的将手伸出来的。 望着那只搭在自己手腕上的纤细玉指,姚尚术只觉得移不开眼。 楚月一边诊脉一边问道,“平时是否腰痛脚软,小便多,腰部以下常有冷感?” 姚尚术一直盯着楚月的那只手,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楚月眉头微蹙,往他的方向看去,在望见男人的神色时,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 陆姗姗见姚尚术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放在桌底下的脚忙往他的方向踹去。 “你倒是说话啊?” 姚尚术这才清醒过来,张着嘴问道,“什……什么?” 楚月又将刚才的问题复述了一遍,才见姚尚术点头说道,“是,都……都有。” 听了他的回答,楚月收回了手,随后拿过一旁的炭笔和纸一边写着方子一边说道,“不是太严重,不过平日里需得将一些不好的习惯纠正过来,多吃多补,会慢慢好的。” 陆姗姗面带疑惑,直直的望向楚月。 “什么不好的习惯?” 楚月假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具体是什么习惯,我不便说,你留意他的需求便是。” 听到这里,陆姗姗便也没继续问了,楚月不说,肯定是私密的事情,待回去了,找姚尚术一问便知。 楚月将方子写好之后,交给陆姗姗。 “这个方子中八味药材相辅相成,有温通阳气,补肝脾益精血,利水渗湿,调血之瘀滞的作用,能使邪去而补药得力,最是适合姚公子,不过这几味药研末之后炼蜜为丸直接服用效果更佳,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在这里等等。” 陆姗姗立马点头,“成,那就按你说的来,我们等等不碍事的。” 说着,便站起身要拉着姚尚术去楼下抓药,却听得楚月再次开口。 “既然都已经到了镇上,你要不要也请个脉?” 陆姗姗一愣,回头望向楚月,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我?” 楚月点头,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不过得说好,两个人得看诊,得给两份诊费。” “又不差你那点诊费,给我瞧瞧吧。” 陆姗姗说着,坐下来将手伸向楚月。 在她的印象中,楚月不像是个多事的人,刚才既然那样说,肯定是看出了点什么,以至于陆姗姗这会一颗心忐忑不安,生怕真诊断出来了点什么。 片刻之后,楚月收回了手。 “孕前期是不是恶心呕吐的症状比较严重?” 陆姗姗忙点头,“是,最近才好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有点不太严重的毛病,不过得重视起来,否则孕后期吃力不说,生孩子恐怕也会有风险。” 听到这里,不只是陆姗姗,连姚尚术脸色都凝重起来。 “大夫,我媳妇儿究竟是什么毛病?对腹中孩子可会有影响?可需要吃药?” 楚月望了他一眼。 “主要是前期食欲不振导致的营养吸收障碍,极容易造成孕后期水肿,她现如今看着胖,其实主要是水肿的厉害,我给你们开四味药回去熬水喝,一天三次,先吃上七日再来复诊,平日里也可以多吃些鱼肉蛋和新鲜蔬果。” 楚月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继续在空白的纸上写起了方子。 姚尚术听了她的话,面露难色,“鱼肉蛋,花点代价倒是也能弄到,新鲜蔬果,这还真是有些难为人了。” 楚月抬头,将写好的药方递到两人手中。 “如今这年成,确是难为人,多少弄点补补身子总好过于无。” 姚尚术忙点头,“哎,行,回头让我娘想想办法。” 两人拿了药方,便下楼抓药去了。 基于此,陆姗姗对于楚月的医术,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能一眼便看出自己的问题所在,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难怪最近人人都说镇上星月医馆的楚大夫菩萨心肠,一手医术更是了得。 如今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 “星河哥哥,许大哥,你们回来啦!”就在楚月在楼上愣神的间隙,突然听到了陆玉芳的惊呼声。 她顾不上多想,起身便往楼下跑去。 才跑到楼梯口,便见两道身影从医馆外头走了进来,一人身着锦衣,温文尔雅,另一人虽身着布衣,内敛沉稳的气质和俊逸的面庞,却让人无法忽视。 “相公!” 楚月满心满眼都是激动,忙朝着陆星河的方向跑去。 陆星河见状,快步走向楚月,大掌伸出,便揽住了差点从楼梯上扑下来的楚月。 “跑这样快作甚?我若不在,你方才便摔了。” 虽是责备,语气中却难掩心疼。 楚月噘着嘴回道,“你若不在,我便不跑这样快了。” 陆星河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松开了揽着楚月的腰。 “往后可不许这样了。” 和姚尚术坐在一旁坐着等待制作药丸的陆姗姗自陆星河进医馆之后,眼神的便一直在他身上,几个月不见,陆星河身上的气质,让人越发的着迷,只是她如今哪怕再痴迷,都不敢上前打扰了。 再望向他怀里娇小依人的楚月,她的面上带着一丝羡艳。 那时候,要是不退婚该有多好啊! 似是怕被陆星河认出,看到自己如今大变的模样,在陆星河看过来的同时,忙撇过头,将脑袋看向墙壁的方向。 楚月见陆星河环视了一圈医馆,视线触及陆姗姗时,也只是很平常的一眼扫过,似是根本没有认出她似的,她也没想要去特意提醒。 “相公今儿怎的回来了?” “许兄回南坪镇有些事情,我便跟着一起来了,路上听人说起你上午在永通巷的事情,没事吧?”陆星河一边说,一边担心的打量着楚月。 四五日不见,恍如隔世,这小丫头,还真是让人惦记的紧。 楚月笑着摇头,“我没事。” 望着她明媚的笑容,陆星河便也信了。 毕竟这丫头在他面前,向来藏不住心事。 第188章 任务 许恒走向两人,笑着调侃道,“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卿卿我我,全然不顾旁边人的死活,这合适么?” 陆星河拉住了楚月的小手,转身望向许恒。 “你不是还有事?” 许恒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此次来的任务是什么。” 陆星河蹙起了眉头,“那便去楼上谈吧。” 正要牵着楚月往楼上走,却被她拽住了胳膊。 “相公,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想来谈事情比这里更合适。” 她能感受到,陆星河这次回来不会待很久,镇上的那处院子,还是得告知他才行,至少下次回来,他能直接找着家门。 而且她隐约觉得,许恒像是来找她的,一起带去更好。 陆星河有些意外的望向她。 “哪里?” 楚月神秘一笑,“与我来便知晓了,距离这里也不太远。” 一刻钟后,楚月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宅院前,在陆星河和许恒些许惊讶的目光中,她从袖袋中掏出钥匙开了门。 “快进来吧。” 两人随着楚月进了院子,许恒一边打量着这里,一边问道,“楚姑娘,这是你们新买的院子吗?我记得张平先生之前好像就住在这里。” 楚月点头,“许公子记得没错,这院子,正是从张平先生手中买来的,外头凉,去屋里吧。” 她一边说着,将两人领去了屋里,顺带将屋里剩余的炭火放进炭盆里燃了起来。 “相公,你帮我去后院打点水来吧,等会我烧了水,给你们泡一壶茶。” “好。” 陆星河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后院打水去了。 正好屋里茶壶和杯子都不缺,楚月全都清了出来,打算拿去洗一洗。 “许公子稍坐片刻,我相公应该马上便回来了。” 许恒在蒲团上坐下,微微点头。 “不着急。” 楚月出了门,便直接端着手中的杯杯盏盏去了后院,见陆星河已经将水打了上来,便说道,“相公,你去陪许公子说说话吧,我先将杯子洗了。” “如今井水寒凉,我来洗。” 陆星河说完,接过楚月手中的杯杯盏盏便洗了起来。 楚月蹲在一旁,看着陆星河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一掠过盆中的杯盏,只觉得赏心悦目。 “相公,许公子是不是找我有事?” 陆星河嗯了一声,“同知县的县令得知他是南坪镇的人,又与你相识,便想让他前来请你去同知县,辅助那边的大夫救治整个同知县的灾民。” 楚月有些惊讶,“同知县的县令也知道我了?” 陆星河一边清洗着手中的杯子一边说道,“同知县下辖多个城镇,南坪镇这边原本受灾最严重,但如今却成了周边几个镇子里最太平的,他作为同知县的县令,自是有所关注,知道你也不奇怪,而且,他让许兄来请你,也是得到了上头知府大人的授意。” 许恒在县城那边好几年,作为许员外的儿子,又是个年轻的秀才,认识县令不奇怪,只是有一点楚月不解。 “难道去年朝廷没有派人到同知县处理疫病一事?” 朝廷太医不少,医术不至于比她差。 从去年到今年,足足一个多月,哪怕是庸医,只要用药得当,疫病也会得到控制,怎的如今还需要派许恒来请她? “不是所有太医都有张大夫和你这般好的医术,也不是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如千羽一般愿意为百姓着想,这两者缺一不可,同知县的疫病迟迟得不到缓解,同知县县令头大,作为下辖同知县的越州知府压力也不会小,若再次爆发,这两人首当其冲。” 至于其中更为深奥的关系,陆星河没有说与楚月听。 少些烦恼也是好的。 蹲在地上的小丫头将自己的下巴枕在手臂上,小声嘀咕道,“可去年不是听说朝廷派了那什么靖王来这里治理灾情了吗?还战功赫赫呢,居然连这么点事情都处理不好。” 陆星河将杯杯盏盏清洗干净之后,起身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 “他是来了,只是后来北方战事吃紧,便又转道去了边疆。” 楚月也随着他一道站起身来。 “那他来之前,南坪镇的乱象都是预谋?有人要从中敛财?” 陆星河擦手的动作一僵,似是没想到楚月会有此言论,片刻之后,他伸手揉了揉楚月的脑袋,“想要长高,便少想一些,这些暂且还不是你能操心的事情,往后莫要再说了,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恐惹来杀身之祸。” 楚月俯身将杯盏端了起来。 “也就是在你面前说一说,这要是在外头,我才不会开口呢,咱们快去前院吧,许公子还在那里等着呢。” 两人回到屋里,楚月便将装满了水的壶架在火盆上热着水。 “让许公子久等了。” 许恒忙笑着摆手。 “无碍无碍,不知楚姑娘最近可有空?”他直接道明来意,“我这次来,是受同知县县令之托,请你去赈灾的,如今南坪镇疫病已解,同知县却仍在水深火热之中,若不将那边的瘟疫解除,今年的科考官府那边怕是都腾不出手来。” 楚月略微沉思之后说道,“我倒是可以去同知县,只是,我怕我去了也是孤掌难鸣。” 同知县县令都开了口,她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没有权利拒绝。 “这个楚姑娘不必担心,同知县所有参与赈灾的人,除了太医,都会尽量配合你。”想了想,许恒又补充道,“除了太医,其余参与赈灾的,都是咱们同知县的人。” 楚月听了,望向陆星河。 “相公的想法呢?” 大事上,她总是习惯性的问一问陆星河的意见。 陆星河稍一沉思,“可去,只是有些繁琐的事情,大可吩咐底下的大夫去完成,无需事事躬亲。” 他可不想小丫头再跟去年一样,忙到最后生生累倒了。 楚月点头,“我去同知县是没问题,只是得先与家里交代一番,再者,今儿上午永通巷的事情,我还有些担心蒋高义会对医馆不利。” 第189章 交代 许恒当即说道,“蒋高义的事情,我和陆兄已经了解了经过,到时候回县城,会与县令大人说起此事,这一点,姑娘不必忧心。” 陆星河定眸望向手中的水杯。 “他既敢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便得承受相应的代价。” 听得两个人的话,楚月放下心来。 蒋家在南坪镇是有些地位,但比起县令,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如今既是给县令办事,县令为了卖她这个面子,必定不会轻易揭过蒋高义的罪行。 而且,还有许公子和相公在一旁运作着,她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既如此,我这两日将南坪镇的事情安排好了,便去县城。” 许恒点头。 “我要去跟县令复命,今日便得回,陆兄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陆星河。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杯子,“你先去县城吧,顺便帮我跟夫子告个假,我等月月安排好这两日的事情,便和她一起回县城。” “行。”许恒站起身来,“那我便不打扰你们做安排了,我先回县城了。” 人家小两口如胶似漆,自己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太合适。 陆星河点头。 “好。” 楚月将许恒送出院子,回到屋里的时候,便径直在陆星河身旁坐下了。 “相公,你觉得咱这个院子买的如何?” “你一个人看的?” 楚月摇头,“与张平先生过契的时候,我还将娘和星平星安也带来了。” “挺好的,你眼光不错。”陆星河说着,伸手将楚月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说道,“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你了。” 说完,便将她松开,就好似刚才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这是陆星河去县城之后,一直想做的事情,抱一抱她,与她说说话,这会许恒终于走了,终于得了机会。 楚月怔愣在原地,抬头往陆星河的方向看了眼,望见他一脸淡定的模样时,唇角忍不住的上扬。 陆星河望了眼身旁的小丫头,耳尖微微泛红。 “你笑什么?” 楚月笑着揽住了陆星河的胳膊,“没什么,相公回来了,我开心。” 陆星河的眼底闪过宠溺。 “待你去了县城,想见便能时常见到了。” 楚月摇头,“那不行,到时候我面对的都是身患疫病的人,要是不小心过了病气给你,岂不是得耽误你科考?” 陆星河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去年你四处给患病的人看诊,回来不也日日与我在一处?” 楚月将脸贴在陆星河的臂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马上就要科考了,一旦生病,会影响到你的。” 其实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安排,只是这会陆星河在身旁,她便只想靠着他坐一坐。 陆星河听了楚月的话,便也没再说什么。 小丫头心善,总在为他考虑。 片刻的功夫,楚月站起身来,“相公,我要去交代一些事情了,一起吗?” “好。” 两人牵着手出了院子,将门重新锁好之后,便往作坊的方向去了。 这作坊,陆星河也是第一次来。 他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小丫头竟也将自己的生意规划的有模有样的,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作坊,主要是做什么?” 楚月的小脸上洋溢着自信。 “那可多了,像药包,还有我改良的一些胭脂水粉,不过我们属于自产自销,作坊便也不需要太大。” 陆星河点头,“想法挺好的。” 两人进了作坊,陆守成是第一个看到他们的。 在见到陆星河的时候,他的面上闪过惊讶。 “星河,你回来了!” 屋里和张秋英正在忙活的姜秀芹听见声音,忙跑出来,“星河怎的回来了?” “四叔,四婶。”陆星河淡声回道,“我是随许兄回来看看的,后日便得回县城了。” 陆守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叔总觉得,科考对于你小子来说,那都不是事儿。” 陆星河微微勾起唇角,“月月马上要随我去县城一段时间,这作坊,就拜托四叔多上点儿心。” “那是自然,自家的事,哪有不上心的?”陆守成说着,一脸促狭的望向陆星河,“你特意回来,就是为了将你媳妇儿接去县城?” 这小两口,他如今是越看越满意了,般配着哩。 “四叔误会了。”陆星河耳尖微红,“月月去年在南坪镇有救治灾民的经历,同知县县令让许兄来请月月去县城辅助赈灾,她去县城,是为公事。” “哟!”陆守成满脸惊讶的往正在与张秋英和姜秀芹交代事情的楚月望去,“这丫头不得了啊,如今竟连同知县的县令都来请她出山了。” 听见陆守成夸楚月,陆星河的唇角微微上扬。 “她是挺厉害的。” 他从未在心底否定过楚月的聪慧和能力,小丫头年纪虽小,本事却不容小觑。 楚月将一些细节和张秋英姜秀芹沟通好,又与陆守成交代了几句,顺带让他晚些时候去接一接陆玉芳,便与陆星河离开这里往医馆去了。 两人走到永通巷,陆星河望着这条狭长且人烟稀少的巷子。 “你上午,便是在这里与那两人起的冲突么?” 楚月点头,“他们突然从暗处冒出来给我套上麻袋准备掳走,还好我反应快,将随身带的痒痒粉扬了他们一身,然后趁着他们不注意便开溜了,之后他们追我,又被我新研制的毒粉放倒,再之后周围的居民便陆陆续续来了。” 陆星河的眼底闪过黯芒。 “你没事便好。” 小丫头虽然形容的轻松,但他心里清楚,当时的情况必定凶险。 蒋家…… 两人来到医馆里的时候,朱大夫正好闲下来了。 楚月在朱大夫的看诊台对面坐下,“师兄,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往县城去一趟,医馆的事情,便劳你费心了。” 朱大夫眉头微抬,“你怎的突然要去县城?” “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楚月并没有明说。 朱大夫望向她,“既然有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先去处理,铺子里我暂且帮你盯着,不是还有玉芳那丫头在么?她可以给我帮帮忙。” 第190章 大伯母二伯母上门 楚月抿唇一笑。 “玉芳恐怕也要随我一起去,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师兄便跟去年一样,辛苦辛苦。” 朱大夫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去年年底陆玉芳跟着她跑这跑那,对于这种疫病,她还是有些经验在身上的,由她跟着去,再合适不过。 听到这里,朱大夫心底便也有了些猜测,他故作无奈的摊了摊双手。 “你是老板,老板发话了,我除了听着还能作甚?” 楚月展颜一笑。 “师兄辛苦几日,待县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们会快些赶回来的。” 她说完,提着襦裙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朱大夫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 楚月叫陆大贵去套了骡车,又嘱咐陆玉芳晚些时候陆守成会来接她,便坐上骡车回家去了。 云翠荷开了院门,望见站在门口的陆星河时,神情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星河怎的回来了?” “娘。” 陆星河和楚月进了院子,给陆大贵和骡车让出了一条道。 “娘,这会天还早,咱昨儿收拾出来的东西,叫大贵哥先送一车去镇上吧,接下来一段时间,娘怕是得和大贵哥一起去医馆给朱大夫帮忙了。” 云翠荷面带疑惑,“发生啥事了还是怎的?” 楚月简单将事情与云翠荷叙述了一遍,便见她点了点头。 “成,镇上的事情你也别操心,我们会仔细些盯着的。”她说着,又望向陆星河,“星河,月月和玉芳两个女孩子去了县城,你多看着些,莫叫歹人钻了空子。” 月月如今长开了些,样貌越发的好看了,女孩子的特征也越来越明显,难免会遭人惦记。 陆星河慎重的点了点头。 “娘放心,我会注意的。” “成,咱先搬些东西去骡车上吧,让大贵趁早往镇上跑一趟,等会我跟着一起去,将东西归置归置,月月和星河就在家里,晚饭就交给你们了。”云翠荷说着,便直接往屋里走去。 楚月忙跟上云翠荷的脚步,“娘,我和你一起搬。” 陆星河也紧随其后。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骡车便被塞满了。 其实要带去镇上的东西也不是太多,无非就是粮食和换洗的衣物。 半坡村这边他们时不时还得回来的,锅碗瓢盆和被褥这些自是不会撤掉,到时候去了镇上重新置办。 毕竟是搬新屋,总得置办些新东西。 云翠荷随着陆大贵往镇上去了,楚月将地窖中的兔肉拿出来剁了四分之一。 陆星河这些日子在外头,吃食上肯定不比家里好,明儿上午家里的东西再搬两趟,便得去镇上置办东西了,她也没功夫弄这些菜。 “相公,你拜的那个夫子人可好?” 陆星河一边劈砍柴火,一边点头说道,“关夫子人不错,师母性子也温和,都挺好的。” 灶房里的柴火还是他离开前劈的,如今还剩下一些,再劈一些,明儿便能直接带去镇上用了。 楚月听了,浅笑着说道,“那就好。” 两人忙活了一阵,楚月寻思着陆大贵和云翠荷该快要到家了,便将米淘洗干净下了锅,刚将锅盖盖好,听得外头的院门被人敲响。 “星河媳妇,你回来了吗?” “好似是大伯母的声音,她来做什么?”楚月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起身往院门口走去。 陆星河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院门的方向。 门一开,不只是大伯母田春燕,二伯母赵桂琴也站在门口,两人见到楚月,脸上堆着笑。 “听人说你们家骡车回来过一次,我们便寻思着你到家了。” 楚月神色中带着疑惑,“大伯母二伯母找我有事?” 看这两人的神色,没开口也知道,指不定是有求于她。 果然,似是怕屋里的人听见他们的谈话,田春燕和赵桂琴一人挽住了楚月一只胳膊去了院门外,两人都是长期在田里地里做活的妇人,自是臂力惊人,差点将瘦小的楚月给托了起来。 田春燕往屋里望了眼,小声问道,“星河媳妇,我听说你四叔四婶和玉芳都随你去镇上做工了,可是真的?” 这事楚月本也没遮着掩着做,四叔四婶长期不在家,大伯母二伯母迟早会知道的。 “是。” 赵桂琴拉着楚月的胳膊说道,“丫头,咱都是一家人,你也不能厚此薄彼呀,怎的好处让你四叔一家全占了呢?有什么事情,也该知会知会大伯二伯两家人不是?” 田春燕忙应和道,“就是啊,不说跟你四叔家一般一次去三个,能去一个两个的也行啊,咱自家人做事,肯定比外头的人可靠,你说呢?” 这两人平日里和平相处的时候也不多,这会统一利益之后,一唱一和,倒是意外的和谐。 楚月将自己的胳膊从两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倒不是我不叫大伯二伯两家人,玉芳随我认了一段时间的药材,正好能给我帮上忙,去年便去了医馆帮忙,这事大伯母二伯母是知道的。” “那你四叔四婶哩?”田春燕忙问道。 “四叔四婶之前给我帮过忙,我寻思着他们两人有经验,才说通人大东家将他俩送过去,我就是一小股东,没啥话语权的。” 赵桂琴和田春燕相视一眼,才又望向楚月,“合着你四叔四婶那事儿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楚月一脸认真的摇头。 “确实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两人寻思了小片刻,田春燕才又抓住了楚月的胳膊说道,“星河媳妇,那你可否再去找你们大东家说一说,咱家人口多,去几个都行。” 赵桂琴在一旁忙点头,“是啊是啊,去几个都行。” 楚月有些尴尬的再次从田春燕的胳膊中挣脱出来。 “大伯母二伯母两家都没经验,人家怕是不会同意,四叔四婶都是好不容易才进去的。” 田春燕眉头一挑,“没经验,咱可以学不是?” 看楚月这推推搡搡的模样,她心里猜测,怕是人家根本不想自家和老二两家人去。 这丫头的心,还真是跟公婆一般偏哩。 第191章 相公心里,该是有她的吧? 楚月面露难色,“主要那边暂且也不缺人,再招人进去的可能性不大,大伯母和二伯母不要抱希望的好,不过如果碰到大东家的人,我会帮着问一问的。” 索性她明儿便要去县城了,哪里真有空去问什么“大东家”? 就在田春燕和赵桂琴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屋里传来了陆星河的声音,“月月,你在和谁说话?再不回来,锅里的饭要糊了。” 楚月朝着屋里应道,“哎,相公,我马上来。”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她刚才都听出来是大伯母二伯母的声音了,相公又怎会不知道? 他这是在替自己解围呢。 赵桂琴听见陆星河的声音,面上带着惊讶。 “呀!星河不是去县城了吗?怎的回来了?” “相公的友人今儿回镇上有事,他便随着一起来了。”楚月望着身旁两个伯母,“大伯母二伯母,家里还有事,我便不与你们多说了,再说下去,我的饭得糊了。” 说完,便借着个子瘦小,从一旁溜进了院子里。 两人望着比泥鳅还滑溜的楚月,面上皆是错愕。 田春燕往门口的方向望了眼,小声呸道,“原本还以为小姑娘好拿捏哩,竟狡猾的跟只狐狸似的,比云氏要难应付的多了。” 赵桂琴叹了口气,“兴许老四两口子那事儿她真做不了主呢?” 田春燕睨了她一眼。 “你信?” “不信能怎样?”赵桂琴望了她一眼,便大步往山下走去,“咱还是先回去吧,回头该过了饭点了。” 田春燕心有不甘的走在她身后,哼哼唧唧的说道,“反正我是不信她做不了主,来日方长,一次不成,总能逮着第二次,凭什么老四一家轻轻松松就能赚到钱,咱两家人啥也没有?” 赵桂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田春燕。 “说起这个,咱要不要去找爹娘说说情?我看三弟妹一家对爹娘还是挺孝顺的,说不定爹娘的话管用哩。” 听到这里,田春燕的神色也亮了起来。 “这法子倒是不错,只不过找爹娘说情不能光咱俩去,得将家里那两个傻大个儿叫上。”她满脸得意的望向赵桂琴,肥大的臀一摆,将赵桂琴撞出了两步远,“儿媳妇的话,毕竟没有亲儿子管用不是?” 赵桂琴被田春燕撞的差点跌倒在地,好容易稳住身形,揉着自己的臀说道,“大嫂,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手动脚了?” 田春燕说完,翻了个白眼,便扭着臀快步往家里去了。 赵桂琴鼻孔瞪的老大,但这会田春燕已经走远,刚憋的一股子气没法出,便从鼻孔中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也抬腿往家里去了。 …… 楚月回到院子,关上院门,便去了灶房。 这会,饭已经熟了,灶膛里的火已经退到了另一口锅下。 楚月上前,炒了一份葱段爆兔肉,另外又从坛子里挑了点酸甜萝卜出来。 “最近家里的菜全吃完了,只能靠这口酸甜萝卜吊着胃口了,相公在县城,吃食上可还宽裕?” 陆星河从柜子里拿出碗筷,“粮食能买到,只是价格不低,你让大贵送去的粮食和萝卜,恰好能派上用场。” “那萝卜我特意准备了两坛,你可是送了一坛给那位关夫子?” 陆星河点头,“送了,夫子和师母都挺喜欢的。” 楚月一笑,“那就好。”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云翠荷的声音。 “星平,快去开门,娘回来了。” 陆星平应了一声,忙跑去院门口开了门。 灶房里的楚月伸长脖子望向屋外,“娘回来的正好,我这饭菜刚做好。” 云翠荷听了,忙望向陆大贵,“大贵,卸了骡子先洗手吃饭吧,咱吃完再喂骡子,如今天儿凉,饭菜容易冷。” 陆大贵忙着手中的动作。 “不碍事,你们先吃着,喂骡子花不了太多功夫,我很快就来。” 他说完,便拉着卸下的骡子往猪圈去了。 云翠荷洗了把手便进了屋,将手放在灶膛里烘烤着。 “不得不说,咱家买的那院子还挺方便的,我是越看越满意,刚将粮食归置在厨房,还买了把锁上着了,衣服那些我倒是没拆包袱,只堆在炕上,你们明儿去了自个儿收拾自个儿的。” 楚月一边将盛好的饭端上桌,一边笑道,“这些都是小事情,就不劳娘费心了,我们自个儿收,要找的时候也好找。” 云翠荷点头,“就是这样想,才没有动你们的衣裳。” “娘过来吃饭吧,大贵哥那边应该也马上好了。” 楚月话音刚落,陆大贵的声音便传进了灶房,“我已经将骡子喂上吃食了。” 下一刻,人便出现在了灶屋的门口。 楚月一笑,“速度这样快,大贵哥是不是已经闻到肉味儿了。” 陆大贵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这样香,还真是想闻不到都难。” 一家人吃了饭,天已经蒙蒙亮,陆大贵趁着这会天还没黑,便领着铁蛋回家去了。 楚月洗漱完毕便去了房间,炕已经被陆星河烧的暖烘烘的,她爬上炕,抱着陆星河的胳膊,只觉得满足又心安。 “相公,你走的这些日子,我都睡不踏实。” 听着小丫头带着鼻音的话,陆星河些许宠溺的低头望向她,“不习惯?” 楚月抱着陆星河的胳膊蹭了蹭,“嗯,确是不习惯。” 陆星河微微勾起唇角,“接下来还得好几个月,往后要是去京城赶考,动辄半年一年的,你可怎办?” 楚月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头望向他,黑亮的眸子里带着探究,“那没我在身旁,相公习惯吗?” 陆星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当然不习惯。 只是,他却也不想将这些话挂在嘴边。 丫头还小,有些话,确实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说。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说道,“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说不失望是假的。 只是很快,这种失望便消散一空,相公本就是内敛话少的人,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她却能从以往的朝朝暮暮中,感受到他的呵护。 相公心里,该是有她的吧? …… 第192章 最了解儿子的,还得是老子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田春燕和赵桂琴便领着各自的男人去了老宅。 “爹,娘,你们吃了吗?”陆来福和陆来财兄弟俩站在院门外喊道。 陆守成两口子不在家,陆玉芳又去了镇上,家里除了三个孙子,便只陆铁生和王雪兰老两口了。 两个老的听见声音,相视一眼。 自家儿子的声音,他们当然是能听出来的。 “老大老二怎的一大早来了?”王雪兰的脸上带着疑惑。 陆铁生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咽下肚,“他俩来了,田氏和赵氏怕是也跟着来了,去开门吧,瞧瞧他们想做什么。” 不得不说,了解儿子的,还得是老子。 “成。” 王雪兰放下碗筷,便起身开门去了,在望见院门外站着的两男两女时,她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错愕,还真是叫老头子给蒙准咯。 “你们怎的来了?” “这不好几日没见着爹娘了么?便想着过来瞧瞧。”陆来福一边憨憨的说着,往屋里瞅了瞅,“爹娘早饭还没吃完哩?” “刚放碗,都进来吧。” 王雪兰说完,便转身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老大老二夫妻四人随着王雪兰进了灶房,见王雪兰伸手去收碗,赵桂琴忙上前给她搭把手。 “娘,我来吧。” 王雪兰动作一滞,这两个儿媳妇可从来都是半点亏不肯吃的人,今儿怕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们。 想到这里,她便也停了手中的动作,在陆铁生身旁坐了下来。 “说说吧,你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陆来财忙嘿嘿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刚才大哥不是说了么,我们就是来看看爹娘。” 他话音刚落,就被端着碗从身旁路过的赵桂琴一脚踹向了腿肚子。 陆来财眉头一拧,随后又恢复了刚才的憨笑。 陆铁生望了眼面前的儿子儿媳,“权且当你们是来看我们老两口的,这会看过了,你们也别在这里忙活了,各回各家去吧。” “哎,好。” 陆来福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只是还未动作,后腰的位置却被田春燕一把揪住,痛的他不敢动弹。 田春燕一手拧着陆来福的后腰,笑望着二老。 “爹,娘,当家的有话要跟你们说。” 她说完,便松了手。 陆来福伸手揉着后腰被拧痛的位置,望着投向自己的数道目光,只觉得头大。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之前又是去老三家闹,又是跟爹娘要粮食的,已经让他这个家里的老大觉得很没脸了,结果倒好,家里这婆娘还不知足的跟他面前闹,吵的他脑仁都是疼的,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了。 “爹,娘,那个……”陆来福挠了挠头。 陆铁生扫了他一眼,“有事说事,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田春燕性子急,见陆来福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当即说道,“可否请爹娘去三弟妹家里说个情?让我们也能跟老四两口子一样去镇上帮帮忙?” 陆铁生抬眼望向她。 “旁的事还好,这事,我们怕是没法帮忙。” 田春燕眉头一挑,连带着说话都尖利了几分。 “为何?” 陆铁生缓声说道,“老三媳妇家里的生意,都是星河媳妇在管着,用多少人,用什么人,她心里都有成算,我和你娘年纪大,是家里的长辈,若是去找她说情了,为了我们老两口这张脸面,她或许会同意让你们去镇上帮忙,但这样做难免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星河媳妇是个聪慧的孩子,做事情有条理,但如今这年成生意也不好做,她又才刚起步,若是因此叫她亏损了工钱,导致生意维持不下去,我和你们娘岂不是成了罪人?” 陆铁生说的有条有理,陆来福和陆来财兄弟两听了连连点头。 “爹说的是。” 田春燕气的再次在陆来福的腰间拧了一把。 “是什么是!凭什么老四两口子能去,我们两家人去不得?合着我们去了人家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这又是什么道理?爹娘不要太偏心!” 王雪兰一拍面前的饭桌,“田氏,你休要在这里满口胡言!这事又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往常老三媳妇家里有点事情要帮忙的时候,你们跟个透明人一般,怎的如今赚钱的事情没叫你们,你们反倒急了?” 田春燕面上不服气。 “往常又不是我们不去帮忙,他们也没叫我们啊。” 王雪兰斜了她一眼,“你也不想想之前人家叫你帮忙你是怎么拒绝的,你当人家愿意贴你的冷屁股?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与其你们跟老四两口子一般少些计较,念在你们是老三的骨肉至亲,人家也不会这么忽视你们。” 田春燕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来福一把拉住了手臂。 “行了,你少说两句。” 这时候,赵桂琴已经将碗清洗干净。 她将碗放在桌上,望着陆铁生老两口说道,“爹,娘,我们从前有些事情是做的过分了,在三弟妹家里屋子建成的时候,我便与三弟妹道过歉,之后村里人诬陷星河媳妇,我们也帮着骂过架,但人都是有私心的,从前家里那般难,我们便也只想着自己的小家日子能好过一些。” “如今我们和大哥两家成了四个兄弟里面最困难的了,要不是日子不好过,家里有一顿没一顿的,也不会求爹娘去帮忙说情。” “今儿这事,爹娘愿意就帮我们两家人说一嘴,不愿意的话,我们再想别的法子赚钱就是了。” 王雪兰与陆铁生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错愕。 这老二媳妇从前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今儿竟还讲起道理来了,看来是真心悔过了的。 “我和你们爹从来没有偏向谁,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有些事情,由我们出面确实不合适,你们与其在我们老两口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修补和老三媳妇一家的关系。” 话说到这里,哪怕田春燕再如何不满,也没法再说些什么。 四人离开了老宅的院子,田春燕气不过,拧住了陆来福的耳朵便开始飙口水沫子。 “你刚才在里头拉着我做什么?我说两句话怎么了?这下好了,赚钱的事情又与我们无关了,这下你开心了?” 第193章 陆来福发威 陆来福原本性子还算温和,只是这会见田春燕无理取闹,心里也怒了。 他猛的捏住田春燕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耳朵上分离开,然后反手一巴掌扇向她。 “你这个泼妇!刚才我不拦着你,难道还让你和爹娘吵起来?你怎的就这么不讲道理!明明自己都不占理,还在爹娘面前胡搅蛮缠。” 田春燕捂着自己的脸,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陆来福。 “你打我!陆来福,你竟然敢打我!我……我……” 从来没被陆来福打过的田春燕实在是太意外,也太生气了,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解气。 陆来福这次没有怂,壮着胆子喝道,“你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哩?走走走,赶紧回家去,回去之后你爱咋整咋整。” 说完,便拉着她的胳膊往家里去了。 赵桂琴看好戏一般的望着走远的大哥大嫂,眼中带着惊艳。 “从前大哥啥都向着大嫂,跟个怂包似的,今儿倒是发了一次威风,别说,挺有男子气概的。” 望着自家媳妇儿一脸花痴的模样,陆来财眉头一挑,假咳两声。 见她似是没听到一般,再次假咳两声? 赵桂琴听见咳嗽声,满脸嫌弃的望向自家男人,“病了就去找星河媳妇瞧病,咳咳咳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不让你看病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家里去了。 陆来财眉头一挑,这婆娘,当着他的面看别的男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他有病? 真是给她点颜色就开染坊了,看来也得跟大哥一样,收拾收拾她才能听话。 …… 云翠荷吃过饭,便先让陆大贵拉了一车柴火和鸡食往镇上去了,同行的,还有楚月和陆星河。 他们得先去镇上将竹林那处地方给围起来,等鸡鸭到的时候,便也能直接往竹林赶了。 楚月将自己的首饰和银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一般,毕竟怀揣着一千二百多两银子和玉镯金镯,算是很大一笔财富了。 陆星河望着她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小财迷模样。 到了镇上,楚月下了骡车的第一件事,不是帮着卸东西,而是去房里藏钱财。 云翠荷之前便说过,主屋宽敞,留给她和陆星河两人住,主屋旁边还有个偏房,主要是做书房用的,楚月将财物藏在书房之后,便先将放在炕上装着她和陆星河衣服的包袱收拾了一番。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衣服也就换洗的一套冬衣,再加上去年夏天两套夏衣。 收拾完毕之后,楚月便去了后院。 陆星河和陆大贵已经将骡车上的柴火卸下来了,并从竹林中就地取材,砍了竹子在围篱笆。 楚月走近,发现他们都是从竹林里头砍的竹子,并没有破坏竹林外头的景致。 她也没有含糊,忙加入两人,开始帮起忙来。 待篱笆的大致框架绑好,且竹条都片好了,陆星河才让陆大贵回半坡村去将鸡鸭和云翠荷母子几个给载来。 “相公,咱等会是不是还得在竹林里头给鸡搭一个鸡窝?”楚月问道。 陆星河想了想,一指竹林的方向,“就在院墙脚下搭窝吧,正好能借助现成的两面墙,可以省不少功夫,那边距离院子远,味儿也不会飘散过来,更不会扰了院子里的清净。” 楚月点头。 “好。” 接下来,楚月给陆星河递片好的竹片,陆星河便将这些竹片一片一片的扎入绑好的篱笆中。 两人扎了一半的时候,陆大贵赶着骡车回来了,将鸡鸭和云翠荷母子几个还有铁蛋也一起带了过来。 这还是铁蛋第一次看到这个院子,只觉得看哪儿都觉得稀奇。 “星平哥哥,你家里真好看。” 陆星平满脸得意,“那是,这院子可是我大嫂选的。” 说完,便和陆星安一起,跑去楚月和陆星河的方向帮忙去了。 云翠荷下了骡车,便将装着鸡鸭的箩筐先担去竹林抛了出来,又给它们拌了食放在竹林里头,外边有人在扎篱笆,这些鸡鸭怕人,也不会到处乱跑,只在林子里散步吃食。 陆大贵将骡车卸下,便将骡子牵去了后院的马棚,还给骡子喂了点吃食,也开始着手扎篱笆。 有了陆星平兄弟两和陆大贵的加入,进度要快了不少。 陆大贵一边忙活,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星河媳妇,如今你们都搬镇上来了,我和铁蛋住哪儿呢?” 楚月想了想,还真是,最近事情一多,安排的又匆忙,倒是将陆大贵给忘了。 “大贵哥,作坊那边你可去过?” 陆大贵摇头,“还没。” “我家这院子,屋也不算多,倒是作坊那边的后院还能腾一间屋子出来,我这边的事也少不了你帮忙,你看是住作坊还是我们就在这里给你安排一间屋子出来?” 楚月倒是想在灶房旁边的空地上再砌两间屋子出来,往后家里条件再好些,买两个奴才也能有个地方住下。 陆大贵听到作坊的时候,眼神一亮。 作坊后院? 张秋英不就在那里么? 难道他的机会又来了? 就在他想点头答应的时候,楚月又说话了,“也不太好,作坊后院就秋英姐母女住着,你要是也住那儿的话,孤男寡女的怕是会惹来闲话,还是先在这里安排一间屋子给你和铁蛋住吧,这段时间除了医馆的事情,你顺便帮我找几个梓人来修两间屋子,就修在灶房和马棚的对面,等会我将那里的地画好,建屋子不要越过水井就行。” 到手的机会又飞了,陆大贵的心情有些沮丧,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不过他也没抱怨什么,楚月说什么,他都点头应和着。 将篱笆扎好,云翠荷的饭也做的差不多了。 忙活了一上午,一家人都饿了,安安静静吃完饭,楚月便拉着云翠荷出门采买东西了,如今家里缺的东西不少,趁着她今儿在镇上,一趟水买齐全了,待明日一早,她就得和相公一起往县城去了。 第194章 去县城 “娘,咱先去布庄吧,被褥咱就直接买全套现成的,省的回家还得折腾,换洗的可以买些布回来慢慢做。”楚月挽着云翠荷的胳膊在前头走着。 云翠荷点头。 “成,我也是这样想,再买点好一些的布料,给你们都做几套衣裳,你如今在医馆里头看诊,也该穿的体面一些。” “娘还是别忙活我们的衣服了,回头咱直接找绣娘做就成了,工费也不是太贵,你这眼睛还得悠着点,这要是伤着了,往后做什么都不方便。” 楚月一边说着,一边挽着云翠荷上了布庄前面的楼梯。 陆大贵牵着骡车紧跟在两人身后,在阶梯前将骡车停了下来。 婆媳两个进了布庄,掌柜便立马出来迎接了。 “呀!竟是楚大夫来了。”那掌柜望见楚月,满面殷勤,“楚大夫今儿想买些什么?无论您要什么,咱都只收原本价格的八成。” 相当于给楚月打了个八折。 楚月问道,“掌柜这里可有现成的被褥买?” “有的有的,咱这儿东西齐备着哩。” 那掌柜说完,忙吩咐铺子里的人往后院去拿楚月需要的东西了。 最终,两人买了五个屋的被褥,挑挑拣拣又买了几匹布,给掌柜支付了近三两银子便离开了。 之后,两人又去了一趟杂货铺,买了锅碗瓢盆和佐料、茶叶等一堆东西,总共花了二两银子之后,便将东西一股脑塞上骡车,回家去了。 该买的东西采买的差不多,各自归置之后,婆媳两个才歇了下来。 “看着事情不多,也忙活快一下午了。” “家里的事情从来就不少,娘忙完了便去歇一歇吧,仔细累着了。” 除了楚月和陆星河住的主屋,家里总共有四间厢房,云翠荷和楚文竹住着并排挨在一起的两间,陆星平、陆星安和陆大贵父子则住着另外并排在一起的两间,倒是也刚刚好,只等马棚和灶房对面两个屋子砌好,陆大贵父子现在住的厢房便要腾出来了。 回头师父回来了也有地方住,再者,等陆星平陆星安兄弟俩大了些,也是要分开睡的。 楚月从侧边的门进了屋,便见陆星河坐在卧房旁边的小厅里看着书,他的身旁,自己离开之前给他烧来烤火的炭盆仍旧燃着,炭盆上头还温着一壶水,壶嘴上袅袅水汽蒸腾着。 男人一边看书,偶尔会伸手端起身前的茶水喝上一口。 楚月在陆星河的对面坐下,双手托腮望着正在看书的人,身前的男人眉眼俊逸,好似从画中走出的一般,让人不由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书,深沉的眸望向楚月。 “看着我作甚?” 楚月歪着头笑道,“没什么,就觉得能这么看着你很开心。” 陆星河稍许清冷的面庞上,唇角微微扬起,随后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怎么看书?” 楚月眉头微抬,双手支撑着站起身来。 “行吧,你看书,我还得去琢磨琢磨我的胭脂水粉了,我也很忙的。” 作坊那边,楚月已经叮嘱好姜秀芹三人,等那边的设备弄好之后,便先做些药包所需要的布袋和面膜粉出来,这种药粉不麻烦,四叔有经验,交给他们应该没问题。 至于胭脂水粉这些东西,目前为止,她也只是光有理论,还得调整和实践之后,再进行生产。 也不知道县城那边的事情得多久才能解决,脂粉铺子开张的事情怕是得往后延期了,回头还得与沈知雪知会一声才是。 陆星河望着楚月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便低头继续看起了手中的书。 ……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过早饭,陆大贵便套好了骡车,等着楚月的陆星河两人了。 楚月将自己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便提着包袱出了屋,楚文竹正满脸不舍的站在屋外望着她。 她在小丫头面前蹲了下来,拉着她的手问道,“小竹怎么了?” 小丫头吸了吸鼻子,“小竹舍不得姐姐。” 楚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县城那边的事情不严重,姐姐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楚文竹咬了咬唇,上前抱住了楚月,“姐姐在外头,一定要小心,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也不要生病,小竹会在家里等姐姐回来。” 听着小丫头的嘱咐,楚月有些动容。 她轻抚着小丫头的背,“放心,姐姐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小竹也是,在家听娘的话,帮着娘干干活,镇上如今不太平,不要到处乱跑,听到了吗?” 趴在楚月肩头的小丫头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姐姐不用担心我。” 楚月笑着将小丫头拉出了自己的怀抱,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拢至耳后。 “倒是姐姐忘了,我们家小竹一直都很能干的。” 一家人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后,楚月和陆星河便坐上骡车出发了,先去了一趟医馆将早已准备妥当的陆玉芳接上,便径直上了去县城的官道。 这还是楚月和陆玉芳第一次去县城,两人因为好奇,时不时便撩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 陆星河则旁若无人的看着手中的书。 骡车在沿途没有停顿过,中午时分,终于到达县城。 县城的城门口,许恒早已等在那里,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深褐色长衫,外头套着一件同色系的暗纹绣花长马褂,瞧着倒像是衙门师爷一类的人。 许恒见到骡车,忙上前打招呼。 “陆兄。” 陆星河听见声音,忙让陆大贵将骡车停下。 他撩开车帘,望着站在不远处朝着他招手的许恒,“你怎的还来城门口了?” 许恒笑道,“这不是受县令嘱托,领着柴师爷来迎接楚大夫么?” 柴师爷见人已经到了,忙随着许恒来到骡车前,恭恭敬敬的抱拳问道,“敢问哪位是楚月楚姑娘?” 楚月从骡车里探出头。 “是我。” 柴师爷再次朝着楚月抱拳,“楚大夫,县令在府里略备了薄宴,还请楚大夫携家属过府一叙,共商赈灾之事。” 第195章 唯有一人能救他 楚月微微福身。 “我来县城,本就是为了赈灾一事,县令太客气了。” 坐在车厢里的陆玉芳面上带着惊讶,合着月月来县城是为了赈灾一事? 一旁的许恒二话不说,便扶着柴师爷往骡车上爬,“柴师爷也上骡车吧,咱们一起过去。” 两人上了骡车,便再次出发往县衙的方向去了。 县衙后院,柴师爷亲自将几人领到了县令面前。 县令一身布衣,并未着官服,瞧着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许是操劳,两鬓有些斑白,面相瞧着颇为和蔼。 “见过县令。” 罗元忠忙上前托住了几人的手。 “几位莫要客气。” 他说着,往柴师爷的方向看了眼。 柴师爷在罗元忠身旁待的时间长,只一个眼神,他便心领神会,忙指着楚月跟罗元忠介绍道,“县令大人,这位便是楚大夫。” 罗元忠望向楚月,面上带着一丝惊讶。 “之前听人说南坪镇的楚大夫医者仁心,医术高超,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姑娘。” 楚月笑着行礼。 “大人谬赞。” 罗元忠望向身前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里边请。” 几人进了厅堂,在各自的位子前落座。 罗元忠再一次指向几人身前的食物,“几位,先吃,咱吃饱肚子再谈公事。” 主人家发了话,几人便开始吃了起来。 饭食虽没有山珍海味,却也还算丰盛,在如今这种天灾人祸的年成里,算是顶顶好的伙食了。 刚放下筷子,便有门房来报。 “大人,蒋家父子到了。” 罗元忠拿起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和手,随后放在一旁。 “让他们进来。” 蒋家父子?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眼底带着探究。 难道是蒋员外和蒋高义? 很快,门房便将蒋家父子领进了厅堂。 蒋家父子进门,望见坐在席位上的楚月,心里一咯噔,尤其是蒋员外,他如今员外郎的身份,尚且没有被县令大人独自招待过,楚月一个小小民女,却成了县令的座上宾,这说明了什么? “拜见县令大人。” 蒋高义战战兢兢的在罗元忠面前跪拜下来,而蒋员外作为员外郎,面对县令,是不用行跪拜之礼的,他朝着罗元忠抱了抱拳,“不知县令大人宣我们父子来,所为何事?” 罗元忠并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望向父子两个,虚眯起了眸子。 “本官听说,令郎买凶,欲将楚大夫掳走?是真是假?” 蒋员外忙狡辩,“冤枉啊罗大人,当时那两人已经招供,是他们自己色迷心窍想要绑架楚大夫,陷害我儿,与我儿并无半点干系啊。” 罗元忠一拍身前的案几,指着两人怒道,“若真与他无关,人家怎的不陷害旁人,偏生要将你儿子供出来?蒋员外,你能在一众官吏面前蒙混过关,却逃不脱本官这双眼,奉劝你们父子从实招来!否则楚大夫一定要追究,本官不介意让你们也尝试一番这南渊的酷刑。” 他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确。 如果楚月要计较父子两个的过错,他便会严惩不贷。 蒋员外一听,心里也慌了。 这楚月不过是小小民女,究竟是凭什么让县令大人如此出头? 正如罗元忠所说,官吏好对付,他这里可不是能蒙混过关的,如果他非要计较,蒋家这边必定讨不到好,倒不如将这事认下来,再让自家儿子与楚月那个小贱人道个歉,看在以往的情面上,说不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几番思想斗争之下,蒋员外忙朝着蒋高义喝道,“混账,你还不跟县令大人陈清事由!” 蒋高义懵了。 “爹?” 蒋员外忙朝着他使眼色。 “你这个逆子!还不与县令大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白!” 蒋高义这才开口,“不瞒大人,去年楚大夫当街敲破了我的脑袋,养了许久才好,差点就要了我的命,前两日,我媳妇儿不知怎的去了她的医馆瞧病,楚大夫又拿着捣药的杵威胁了我,我气不过,便想找两个人去吓一吓她,并没有想要伤害她啊。” 罗元忠似是没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转头望向楚月。 “楚大夫,蒋公子所说,可是真的?” “水分比较大。”楚月淡声回答。 “怎说?” “敲破脑袋是事实,但敲他脑袋的前提是,他带着人想将我绑走,我打他,属于自卫,而且也没有他说的那般严重,毕竟如蒋员外这般爱子如命的人,蒋高义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不会这般轻易饶过我,此事,大人问一问当时负责的官爷便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楚月说着,望向蒋高义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嘲讽。 “至于前两日我有没有威胁他,当时医馆里的人不少,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没那个功夫,也不至于蠢到当众威胁他。” 罗元忠听了,这才望向蒋高义。 “蒋公子,楚大夫说的,你可认?” 蒋高义急了,“大人,您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啊,她明明就是想杀我灭口,莹莹可以给我作证的。” 童莹莹出自县城富商童家,未出嫁之前,在县城也算有些名头,罗元忠自是知晓。 “童氏是你的妻子,她的证词怎可信?既然你承认自己做过买凶绑架楚大夫的事情,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都已经触犯了南渊律法,便理应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你可知罪?” 蒋员外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这一百棍要是真打下去,可是会要人命的,更别提流放三千里了。 他忙朝着罗元忠磕头。 “还请大人饶命,我儿纨绔不懂事,犯下大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错,是我没教导好他,我愿意替他受罚,还请大人恩准。” 蒋高义忙望向身旁的蒋员外。 “爹!” 他没想到,自己的临时起意竟要面临这样的后果。 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平日里对自己万般管束的老爹竟会挺身而出代他受过。 再回想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每次犯错都是爹在给他擦屁股,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愧疚。 老爹这身子骨,要是一百板打下去,怕是会熬不住。 眼下,唯有一人能救他了。 第196章 蒋家父子的补偿 虽然觉得屈辱,蒋高义还是朝着楚月的方向跪了下来。 “楚大夫,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做下错事,还请楚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往后绝不会再有此事。” 蒋员外也忍痛说道,“楚大夫若是愿意饶过我儿,我愿赠送一处三十亩的庄子,附带一千两白银作为补偿。” 罗元忠与童老爷子还算有些交情,自是不希望他的女婿真的被流放,于是望向楚月。 “楚大夫,你看?” 他将蒋高义父子提来这种私宴,便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如今县城和周边镇子灾情严重,他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处理这两人的事情,最关键的是,楚月也没有真受到伤害。 就此揭过,对大家都有好处。 别人的面子不给,罗元忠的面子还是得给的,况且,还有那么丰厚的一笔补偿呢。 在蒋员外和蒋高义满脸紧张的情绪中,楚月发话了。 “既然蒋家父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定罪一事,罗大人自便。” 罗元忠望向蒋家父子。 “楚大夫宅心仁厚,不与你们计较,但蒋高义毕竟触犯南渊律法,重罪可免轻罪难逃,丈三十,蒋员外包庇儿子,是非不分,丈二十,另外,作为赔偿,蒋家须尽快将庄子的地契和银两送到楚大夫手中,往后不得再行此龌龊之事,你们可还有异议?” 父子俩忙磕头。 “没有异议,多谢罗大人网开一面。” 罗元忠摆了摆手,“饶过你们的不是本官,是楚大夫,要感谢,你们便感谢楚大夫吧。” 两人又朝着楚月拱手,“多谢楚大夫。” 让人将蒋家父子带走打板子之后,罗元忠这才望向楚月。 “楚大夫,本官方才那般处理,可消气了?” 楚月微微颔首,“多谢罗大人为我做主。” “那接下来,我们便来谈一谈赈灾一事可好?” 楚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请说。” …… 将赈灾的事情商定,楚月又将需要的药材列给罗元忠之后,便领着陆玉芳和陆星河许恒一起离开了县衙。 陆玉芳这会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捧着自己的脸,“我居然和县令大人在一个屋里吃饭了。” 楚月抿唇一笑,“还是县令大人请你吃的呢。” “我这是在做梦吧?” “可需要我掐你一把试试?”楚月说着,便将手往陆玉芳的腰伸去。 陆玉芳望着楚月伸来的魔爪,忙往旁边一闪。 “我不要!就算是做梦,也是美梦,我可不想醒来。” 身后,走在一起的陆星河和许恒看着打闹的两人,面上皆带着笑。 “陆兄,这楚姑娘好似很旺你一般。” 陆星河没有否认。 “她的运气是挺好。” 好到,有时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路上虽然没有之前南坪镇的乱象,却也到处是扶着墙行走的咳咳喘喘的病人。 县城有几处收纳难民的落脚点,大夫便也集中在那几处。 据罗元忠所说,县城因为药材充足,大夫也多,情况还算好,周边几个镇子,才是重灾区。 到时候楚月不仅要负责在县城里给灾民诊病,还得前往周边的镇子辅助赈灾。 几人戴着面巾在县城里一路走到陆星河租的那处院子。 许恒才跟三人告别。 “明儿开始赈灾,我会跟在她们身后帮忙,马上就要院试了,陆兄如今的任务,还是念书为主,后年的秋闱,希望我们能一起。” 他说着,满脸真诚的拍了拍陆星河的肩膀。 陆星河望着面前的许恒,微微颔首,“多谢!” 许恒一笑,“咱俩这交情,用得着说谢?我还望着你往后能罩着点我呢。” 陆星河展颜。 “若有机会。” 许恒笑着点头,“成,这可是你说的,我先回去了,明儿我再来接楚姑娘和陆姑娘。” 说完,便摆摆手朝着远处走去。 陆星河望着许恒走远,转身开了门,将楚月和陆玉芳两人领进了院子。 “进来吧,这院子简陋,你们将就将就,玉芳,你便住那间屋子。” 陆星河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仅有的两个屋子中的一间。 只要有地方住,陆玉芳也不挑,应了一声,便往那间屋里去了。 楚月望着面前破旧的院子,眉头微蹙。 “相公,你来县城的时候,我不是给你银子了吗?怎的住这样的屋子?” 满院子杂草不说,屋子也破旧,许是怕进风,窗子都是用木板封死的,只书桌前的那扇窗户能正常开关,根本不通风,还阴暗的很,屋里虽整洁,炕上的被褥却又僵又冷。 这环境,还不如半坡村的青砖瓦房呢。 陆星河在书桌前坐下,抬头打量了一番屋子。 “这里地段还算好,消息也灵通,距离关夫子家里也近,县城租房价高,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来,想着一个人能应付便应付了。” 这院子虽然只两个屋子,却要一百二十文一月的租钱,这要是修葺的稍稍好一些,至少能租一百八十文出去。 一百二十文,三个月便是三百六十文。 总归自己在这里也不会待太久,住三个月也无妨。 楚月的心里泛起了一丝心疼。 相公这是怕花钱呢,屋里又潮又阴暗的,霉味还极重,这样的屋子住久了可不太好。 她将自己的行礼放下之后便出了门。 陆星河不知道楚月要做什么,但看小姑娘一言不发,便也由着她去了。 大概两刻钟过去,楚月领着一个小厮回到家里。 小厮的手上还抱着两床厚厚的被褥,楚月的手里也提着大包小包。 “玉芳,来帮忙。” 陆玉芳听见声音,赶忙跑了出来。 “买了这么多东西?” 楚月一指跟在身后的小厮,“你从这位小哥手里抱一床被褥去屋里换下。” “行,我自个儿来就成。”陆玉芳说完,便从小厮手中抱过被褥去了屋里。 楚月先进屋将东西放下,随后出门从小厮手中接过被褥之后,便给了他几文钱的赏钱让他离开了。 正在看书的陆星河抬眸,望着楚月忙忙碌碌的身影时,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 “可要我帮忙?” 第197章 关玲珑 见楚月手中抱着被子,陆星河上前将原先的旧被褥给撤了下来。 楚月将新被褥铺在床上,一边说道,“相公,你先去看书吧,我来就好了,你就当我不存在。” 陆星河望向手中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被褥,“旧被褥要怎么处理?” 楚月一边铺被子一边说道,“先放门口吧,等会我搬去杂物房,往后这屋子退掉的话,旧被褥还得换回来,省得房主拿它说事。” “好。” 陆星河说完,便直接将被褥放去了杂物房。 回来的时候,炕上的新被褥已经被换好。 不仅如此,原本凹凸不平的桌面被楚月铺上了一块厚厚的桌布,上头还多添了一盏带着灯罩的油灯。 楚月指着那盏油灯说道,“我看你这油灯都是从前的旧款,又矮,亮度也不够,便买了个新款来,这个会亮一些,晚上要看书眼睛会舒服不少。” 陆星河来县城总共也才几日,他本身也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又一门心思在念书和科考上面,见这里东西暂且够用便一直将就着。 如今被楚月这么一收拾,整个屋里看着精致了不少,也温馨了不少。 果然,家里有个女人还挺重要的。 见楚月拿了工具准备去撬窗户上的木板,陆星河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我来吧,仔细伤着你的手了。” “我可以……” “明儿你便要去救济灾民了,手要是受伤,会影响你使银针的。” 陆星河说完,一把拿过楚月手里的工具,按照她的意思,将三个窗户上封的严严实实的木板全都给撬了下来。 窗子撬开之后,屋里的空气便开始流通了,原本带着些许霉气的味道,顿时消散了不少,屋里也没一开始那般昏暗了。 就在这时,楚月手中的一小锅糊糊也熬的差不多了。 “相公,这窗子该不是你封的吧?” 陆星河一边整理撬下来的木板,一边回答,“不是,我来的时候就这样。” 楚月哦了一声,便又将自己特意买的封窗户的油纸拆了出来,之后在陆星河的帮助下将屋里的窗子仔细的涂上糊糊贴好了油纸。 待油纸贴好,楚月环视一圈,拍了拍手中的灰。 “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陆星河点头,“我之前想着只住两三个月,便也懒得去弄,这么看来,换上油纸确实要亮堂许多。” 楚月用短木头将几个窗子支开。 “你日日在屋里看书,光线是最重要的,再者,发霉的被褥睡久了是会伤身体的。” 望着面前即将长到自己肩膀高的小丫头,陆星河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 “谢谢月月。” 楚月抿了抿唇,双手抱住了陆星河的腰。 “我明儿便得随着罗大人的人去赈灾,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就住他们安排的地方了,相公一个人在这里,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会的。” 两人刚忙活完,便听得院门处响起了敲门声。 陆星河转身去开了院门,便见门口站着一个打扮娇艳的少女,脸上带着一丝错愕。 “怎么是你?” 少女的面上带着淡淡娇羞。 “星河哥哥,我听说你从镇上回来了,便想着亲自给你将吃食送来了,顺带替我爹娘来问一问,你这里可缺什么东西?” 因为平日里念书经常忘了做饭,有时候索性就在关夫子家里吃了,他便将自己的粮食寄存在夫子家,让他们每日一起做了,匀自己一份。 平日里都是关家厨房里的婆子负责给他送饭的,今儿倒是稀奇,关夫子的女儿关玲珑将饭食送来了。 楚月也陆玉芳听到声音,几乎是同时出的屋。 望着面前这个打扮的娇艳的姑娘,楚月没来由的便生出了敌意。 “相公,这位是?” 陆星河回望向楚月,见她面上带着不悦,满脸宠溺的将她的手握在大掌中。 “她是关夫子的女儿。” 关玲珑望见院子里突然出现的两个女子,面上神情愕然。 难怪上次娘问他是否婚配,他说已经娶妻,原是真的。 她望向楚月,面上带着一丝不明的情绪,“难怪之前星河哥哥与我爹娘说已经娶妻,想来这位便是姐姐吧?” 楚月眉头一簇,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陆玉芳开口了。 “关小姐怕是叫错了,我嫂嫂似乎比你还小呢。” 星河哥哥都说他娶妻了,这关小姐还能上赶着往上舔,可见本身也不是多纯善的姑娘。 难怪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心眼子多呢,这关夫子家的千金,亦是如此。 关玲珑扫了眼陆玉芳,转而又望向陆星河。 “星河哥哥,这位又是?” “我是他妹妹。”陆玉芳斜了关玲珑一眼,“你别叫我哥星河哥哥了,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从小就这么叫,也没觉得什么,如今被关玲珑这么一叫,她往后都不想再叫星河哥哥了。 她都受不了,月月这会心里指不定怎么恶心呢。 关玲珑缴着手中的帕子,面上带着委屈,活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可怜。 “我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来送吃食而已,你们可否不要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陆星河轻轻捏了捏楚月的手,抬头望向关玲珑。 “关小姐能亲自给我送饭食来,我很感激,只是这种活往后还是叫厨娘来做比较合适,关小姐莫要再自降身份做这等下人的活计了,陆某一介布衣,实在承受不起。” 陆星河这番话,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下人的活计?”关玲珑满脸的难以置信,“星河哥哥,你怎能这样说我?” 往常在关家见面,他对自己还算有礼,怎的这会说话会这么不讲情面? 印象中,爹娘都没与她说过这般重的话。 陆星河颔首。 “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关小姐见谅。” 一口一个关小姐,直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关玲珑捏着帕子的手骨节泛白,心里满是不甘和委屈,却还是脊背挺直,仪态良好,保持着她原本的骄傲。 “既然陆公子这般见外,是玲珑打扰了。”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 第198章 相公居然亲她了! “小姐!” 丫鬟望了眼手中的食盒,又望了眼跑远的关玲珑,直接上前将食盒塞到距离最近的陆玉芳手中,便撒丫子追赶关玲珑的脚步。 “小姐,你等等奴婢啊。” 陆玉芳望着面前两人,将手中的食盒抬了抬。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然人家都送来了,咱们就吃呗。”楚月说完,转身便往厨房走去。 陆玉芳望着楚月的背影,转而望向陆星河,小声问道,“哥,你说月月会不会生气了?” 陆星河没有说话,直到楚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厨房,才望向身旁的陆玉芳。 “先去吃饭吧,回头该凉了。” “好。” 陆玉芳立马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进了厨房,便见楚月从坛子里挑出来一小碗酸甜萝卜,又摆出三个空碗。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将里面的食物一一端了出来,里头不仅有一钵米粥,还有一小碟点心和一小碟切好的酱肉。 “哥,你这伙食不错啊。” 话一出口,陆玉芳就后悔了。 她这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刚进门的陆星河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往常,关家的厨娘充其量也就会送一钵米粥,最多添几块酱肉,今日酱肉比往常多也就罢了,还多送了一份点心,他是越发不好与小丫头解释了。 陆玉芳感受着厨房的氛围,默不作声的将米粥均匀的分了三碗,三人安安静静吃过饭,她便赶忙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哥嫂两口子的事,还是让他们自个儿去解决吧。 她搅和在中间,说不定越整越乱。 …… 陆星河见楚月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柔声问道,“没胃口么?” 楚月嗯了一声。 “许是中午吃的太多了。” 见小丫头有些闷闷的,不似之前那般活泼,陆星河放下手中的筷子。 “生气了?” 楚月摇头,继续挑着碗里的粥。 “没有。” “她是关夫子的女儿,之前在关夫子家里见过几次,不过没什么接触,你不要误会。”陆星河解释道。 楚月放下手中的筷子。 “相公不必和我解释,我都知道的。” 她当然相信陆星河的为人,只是今儿是关小姐,明天会不会有李小姐赵小姐?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民女,论容貌,论气质,论手段,论权势,又如何比得过那些后院中的千金小姐? 况且,她和陆星河虽是夫妻,但两人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过。 万一哪天,他看自己看腻了呢?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楚月便有些心慌。 为了压抑心底的慌乱,她站起身便要去收拾碗筷,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少些胡思乱想。 只是陆星河却并没有让她的手碰到碗筷。 “我来洗碗,今儿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去屋里歇着吧。” 楚月点了点头,便起身去了屋里。 陆星河洗完碗回到屋里的时候,便见小丫头正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枯黄的杂草,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 这种眼神,他是第一次见。 他走上前,将小丫头圈进自己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又在胡思乱想了?” “没有。” 陆星河将楚月的身子掰过来对着自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还与我说没有。” 楚月噘着嘴。 “相公都看出来了,还问我作甚?” 望着面前醋意浓烈的小丫头,陆星河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我向来不会给人承诺太久远的事情,不过你所想的事情,大概率不会发生?” 楚月抬起头,“真的?” 陆星河低头望着怀中的那张小脸,忍不住俯身而下,擒住了小丫头粉嫩的唇瓣。 两人唇瓣相抵,楚月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嘴唇直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陆星河从楚月的唇瓣上移开。 “以此为证。” 楚月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滚烫,心跳也快的吓人,忙挣脱开陆星河的怀抱,钻进了炕上的被窝中。 啊啊啊,相公居然亲她了! 原本看起来清心寡欲的相公,竟然亲她了! 被窝中的楚月面红心跳,被陆星河唇瓣触碰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望着钻进被窝中久久不肯出来的陆星河无奈的摇了摇头,浅笑着走向书桌。 “不要在被子里盖久了,仔细喘不过气。” 楚月听见声音,便将被子朝里头开了一个小口子,将自己的鼻子露在外头呼吸。 陆星河看了一会书,又提笔写了一篇文章,便也上床睡觉了。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楚月。 似是察觉到身旁的陆星河,楚月一个翻身便如八爪鱼一般,手脚攀附在他身上,将他当成了抱枕。 陆星河身体一僵,侧头望向身旁的小丫头,眼神掠过她柔嫩的唇瓣,分明的喉结一阵滚动。 早知道尝过味道之后会上瘾,他之前便不该这般莽撞了。 ……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许恒便来了。 楚月和陆玉芳与陆星河道了别,便直接上了许恒的马车。 陆星河望着许恒,满脸慎重的说道,“她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许恒怕了怕了他的肩膀。 “我办事,你放心。” 说完,便转身跳上马车,朝着远处驶去。 马车上,陆玉芳一脸狡黠的望向楚月,“月月,你可还生我哥的气?” 楚月的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 “谁说我生气了?” 陆玉芳耸了耸肩膀,随后双手环胸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昨儿是谁脸色那么臭,都不肯理人,吓的我吃完饭就躲屋里去了。” 楚月睨了陆玉芳一眼,伸手挠向她的腰间。 “让你胡说。” 陆玉芳忙用手去挡,“我可没胡说,我说的是事实,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楚月气急败坏,“你还说!” 许恒坐在马车外,听着里头的动静,不禁愉悦的勾起了唇角。 “两位姑娘打闹归打闹,可得坐稳当了,仔细摔着。” 两人听见声音,忙停了手中的动作。 楚月假咳两声,故作镇定,“让许公子见笑了。” 许恒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无妨,无妨。” 很快,马车便到了县城灾民最大的一个集中点。 楚月从怀中拿出几条干净的帕子让几人绑在脸上,刚跳下马车,便立即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人上前问道,“可是楚大夫来了?” 第199章 县城赈灾 楚月将药箱背在肩上,望着那位有些面熟的姑娘。 “是我。” 那姑娘朝着楚月微微颔首,“几位请随我来。” 几人相视一眼,便跟上了那个姑娘的脚步,这里大大小小的草棚搭了不少,里头躺着的全是面色泛白的患者。 只一眼,楚月便能看出这些人的症状。 与南坪镇当时的情景极其相似。 几人进了一处屋子,屋里有三五人正在熬药,小炉子和药罐摆了满屋,姑娘领着他们来到一个正蹲在地上熬药的女子身旁。 “小姐,楚大夫来了。” 女子放下手中的扇子,起身揭开了自己的面巾,朝着楚月福身说道,“楚大夫,别来无恙。” 楚月望向她,面露惊讶。 “你不是……” 之前去医馆里说牙疼的那个小姐么? 陆玉芳也同样惊讶,当时那个女子在医馆里等了楚月一上午,她还吐槽了两句呢。 许恒忙给楚月介绍道,“楚姑娘,这是罗大人之女罗素心罗小姐。” 罗素心捂嘴一笑,将面巾重新绑在脸上。 “三四日前,我去姑娘的医馆看过牙,见过一次。” 楚月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键,“看来罗大人叫我来县城,是有意为之了。” 罗素心微微颔首,“之前未明说,还请姑娘见谅。” 楚月摆手说道,“无妨,这处集中点可是罗小姐在负责?如今我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早些开始吧。” 罗素心点头说道,“我爹怕旁人不服管教,便让我来辅助楚大夫赈灾,楚大夫有何吩咐,尽管与我说便是。” “昨儿让罗大人提前准备的药材,已经备好了?” “县城现有的搜罗了一批,其余的差人快马加鞭赶往外地采购药材了。” 楚月听了,找了个桌子,将自己的纸笔拿了出来,写上了两份方子交给了罗素心。 “这两张方子,一张是预防的,一张是治疗的,我之前在南坪镇试验过,效果极好,罗小姐差人准备两口大锅将药熬出来在灾民集中点和城中分发就行了,至于严重的患者,咱们便集中到一处进行治疗,省时省力,至于周边几个镇子,待我一一看过情况之后再做决定。” 见楚月将事情安排的如此干脆利落,罗素心的眼中带着惊讶和欣赏。 “姑娘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往常十四五岁的姑娘,可少有这般能干的。 楚月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倒是一旁的陆玉芳满脸自豪。 月月老厉害了。 将这里的事情安排好,楚月又问道,“罗小姐这里可有什么人在周边几处镇子是说得上话的?我这两日将周边镇子先走一遍,好尽快将各处的赈灾方案确定下来。” 话音刚落,柴师爷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便由我随姑娘去吧。” 楚月望向陆玉芳,“玉芳,我与柴师爷往周边镇子跑一遍,你就在这里辅助罗小姐赈灾,我会尽快回来。” 见陆玉芳点头,她又望向许恒,“许公子,玉芳这两日就劳烦你照顾了。” 许恒有些担忧的望向楚月。 “照顾陆小姐倒是没问题,倒是你,我答应了陆兄要看顾好你们两个的。” “许公子放宽心,不是还有柴师爷与我一起么?” 许恒听罢,当即朝着柴师爷抱拳说道,“楚大夫是许某友人之妻,此次随柴师爷下镇,还望柴师爷照看好她,否则许某将无法与友人交代。” 柴师爷忙说道,“照看好楚大夫,是柴某人的职责所在,此次外出,还有官兵随行,许公子放心便是。” 几人道别之后,楚月便随着柴师爷坐上马车,往周边的镇子去了。 “柴师爷,朝廷来的太医,如今在何处?”楚月坐在马车上问道。 柴师爷轻抚胡须,“县城总共有三处赈灾点,朝廷派来的两位太医分别负责一处。” 楚月挑眉,“从去年到今年,都是小范围医治吗?” 柴师爷叹了口气。 “楚大夫有所不知,这些太医并非没有本事,只是行事过于守陈,背后又有朝廷的人操作,想从中牟利,这疫病便迟迟不见好转,毕竟疫病时间拖的时间越长,他们能赚取的钱财就越多。” 楚月点头,自古以来发灾难财的人便不在少数,毕竟其中牵扯的利益巨大。 “那我如今的所作所为,会不会阻了那些人的路?被他们给……” 她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柴师爷望着她那模样,吓的忙摆手。 “楚大夫可莫要瞎说,楚大夫此次访遍几个镇子,届时凭借医术一鸣惊人,又得民心,谁还敢动你?” 楚月不以为然。 “在此之前呢?我还是危险的。” 这就是她的无奈,虽然知道她如今的做法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但却因为自己无权无势,不得不来。 所以,她不敢让陆玉芳和许恒待在自己身边,怕他们受到牵连。 柴师爷凑近楚月,悄声宽慰道,“姑娘放心,此次与姑娘随行的,可不是只表面上这几个人,知府大人深知其中的厉害,特意叮嘱过县令大人的。” 原本这是极隐秘的事情,柴师爷也没想到面前的小丫头会有如此玲珑心思,便将这事与楚月提了一嘴,好叫她安心赈灾。 楚月点头,知道身旁有人保障她的安危,确实要安心不少。 不过也说明,这知府大人和控制太医的那帮人,不属于同一个势力支配,就是不知道,知府大人的背后又是谁呢? 一行人利用两天时间,走访了附近四个镇子,将各个镇子的症状结合起来先进行防治,以减少疫病带来的死亡,仓河镇便是其中之一,仓河镇邻水,灾情格外严重,楚月还带着药往清酒村去了一趟,解了外婆一家的燃眉之急。 得知她如今是在给县城的县太爷办事,一家人别提多惊讶了。 只是楚月不能多逗留,只将一家人需要的药留给他们,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第二天回到同知县的时候,天色已晚。 楚月在柴师爷的安排下,与陆玉芳一起住进了距离灾民集中点最近的一个客栈中。 楚月的屋子就在陆玉芳的隔壁,许恒为了照看到陆玉芳,便也在她的隔壁住下了。 第200章 有情况 “月月,你可算回来了!”陆玉芳拉着她的手说道。 这两日,她虽人在县城,却一直挂念着楚月的安危,这会见着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楚月的目光越过陆玉芳,望向她身后的许恒,微微颔首说道,“这两日,多谢许公子了。” 许恒摆手说道,“无妨,我答应过陆兄的,楚姑娘不必跟我客气。” 陆玉芳微微低垂着头,脸上闪过一丝娇羞。 楚月瞥见她这模样,神情一愣。 看来这两人单独待了两日,好似是有点情况了,也好,这两人要是能成,倒也是桩良缘。 至于家世悬殊,楚月并未放在心上。 玉芳每日都在长进,将来的成就定不止眼前的学徒,配许恒倒也配得。 “这两日,城里情况如何?” 陆玉芳忙说道,“汤药已经分发下去了,目前时日尚短,还没看见成效。” 楚月嗯了一声。 “接下来几日,我会在县城的灾民集中点施诊,玉芳,你的任务便是走访城中各处,将病情严重的患者转移至集中点,症状轻的,便交由你了。” 陆玉芳点头。 “好。” 楚月又望向许恒,“许公子,接下来的几日,玉芳的安危仍旧要麻烦你了。” 许恒满脸爽朗,“没问题。” 楚月望了眼屋外的天,“都去休息吧。” 许恒朝着两人抱拳,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陆玉芳则抱着楚月的胳膊不肯撒手。 “月月,咱俩一起睡可好?” 楚月望向她,“怎了?” 陆玉芳将脑袋枕在楚月的肩膀上,“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住客栈,心里怪没着落的。” “那就一起吧。” 楚月说完,起身便往床上去了。 客栈的褥子厚实,床也柔软,躺在上头,确实比家里的床要舒服不少。 楚月这两日都没好好睡觉,昨夜在仓河镇滞留了一夜,也是睡在客栈中,一个人在外,如何都睡不踏实,这会躺在床上没一会,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让原本还在与楚月聊着天的陆玉芳着实惊讶了一把。 聊着天都能睡过去,这睡眠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 第二天,许恒起了个大早,先是去敲了隔壁陆玉芳的房门,见房里没动静,心里一惊,即刻往旁边敲响了楚月的门。 “楚姑娘,陆姑娘可在你这里?” 楚月听见声音,猛的睁开眼,往旁边一摸,人还在。 她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口,随后伸腿碰了碰身旁睡的正沉的陆玉芳。 “别睡了,有人找你。” 陆玉芳听见声音,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她揉了揉眼睛,往窗外望了眼,这会天才蒙蒙亮,不由蹙起了眉头。 “这么早,谁找我?” 来不及多想,陆玉芳踩着鞋子下了床,门一开,望见外头穿戴整齐的许恒时,彻底清醒过来的陆玉芳“嘭”的一声,赶忙又将门给关上了。 “许大哥,你……你等等。” 她这会还蓬头垢面的,居然还跑出去见人!真是太丢脸了。 楚月这会已经起床穿好了衣裳,她往陆玉芳的方向望了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快些梳洗穿衣吧,等会吃了早饭,咱就得忙活起来了。” 陆玉芳愣愣的哦了一声,赶忙低着头去架子上拿自己的棉袄穿上了。 屋外,许恒似是也没想到陆玉芳会直接这般冲出来。 回想起她关门时候慌张的神色,他的唇角不由扬起了一丝笑意。 还真是个赤城又可爱的小丫头。 两人穿戴整齐之后出了屋,一起吃了早饭之后陆玉芳和许恒两人便领着一帮人离开了。 楚月则是去了灾民集中点,诊治那些病情严重的灾民,刚到那里的时候,便见罗素心忙的焦头烂额。 楚月也没料到,一个千金大小姐,对这些灾民竟如此上心。 “楚大夫,你终于来了,今儿有几个病人病情突然严重,情况不太乐观。” “都是多大年龄?” “五十上下。” “我知道了。” 楚月说完,便撩开帘子,进了其中一处草棚中。 草棚中药味很重,里头躺着七八个病人,全都苍白着面色,更有甚者,呼吸都出现了困难。 她没有迟疑,将药箱中的银针取出,便往最严重的那个患者去了。 罗素心一直在旁边给楚月帮忙,这是她第一次见楚月救治患者,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之术,着实是惊艳到了她。 一上午,陆玉芳和许恒虽然没有往这边来,却时不时让人将病重的患者往这边抬。 不过因为之前两日汤药施下去的缘故,同知县城中的情况,相对于之前,好转了不少。 楚月一上午忙的连水都没空喝上一口。 罗素心见状,忙说道,“楚大夫,病人太多了,不如先去歇一歇喝口水?你要是累倒了,他们可就真的没救了。” 楚月点头,收了银针包便站起身来。 “先将病人的药熬了给他们喂下,让人仔细留意情况便好。” 罗素心听了,望向草棚旁边两个女子,“听到楚大夫的话了吗?” 两人忙福身说道,“是。” 如此,一直到太阳下山,楚月三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客栈,随便应付几口,便躺倒在床上只想睡觉。 半夜时分,睡的迷迷糊糊的楚月听见了一点点声音,她赶忙睁开了眼,整个人也立即清醒过来。 因为害怕会有人加害于她,晚上她都不敢睡太沉,以至于一点点声音,便足够让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仔细留意着动静,察觉到外头的人似是还在撬窗户,她直接翻了个身,睡在了床的外侧,将陆玉芳往里头推了推,用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了起来。 楚月壮着胆子起了床,因为害怕屋内传出声音,便直接赤足踩在地上,朝着有响动的那处窗户走去。 来到窗边,楚月从怀里摸出了一包药包,深吸口气之后,便直接从里推开了窗子,顺便将手中的药包撒了出去,并朝着窗外大喊道,“救命啊!快来人啊!” 第201章 心慌 外头挂在墙上的两人被突然推开的窗子撞到,身子往后仰去,就在他们拼尽全力想攀住窗台的时候,又被楚月新研制的药粉撒了一身,两人皆动弹不得,便只能任由自己往楼下掉。 很快,便有三两个拿着刀剑的黑衣人跳出来,用刀架着那两个动弹不得的人离开了。 楚月拍了拍手,重新关紧窗户。 被蒙在被窝中的陆玉芳似是听到了动静,往身旁摸了摸,见楚月不在身旁,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月,你在哪儿?” 楚月转身便往床的方向走去,“我在这儿?” 陆玉芳松了口气,“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干啥去了?” 楚月在床上坐下,将被子好生盖在自己身上,“睡着睡着就醒了,便在屋里走动走动,睡吧,明儿还有事呢。” 陆玉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还在寻思刚才听到的求救声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许恒些许焦急的声音。 “楚姑娘,你没事吧?” 楚月忙回道,“我没事,许公子继续睡觉去吧。” “行,你没事就好。” 听见许恒的声音,陆玉芳这才确定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做梦。 她望向身旁的楚月,“月月,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为了不引起陆玉芳的恐慌,楚月摇头说道,“没什么,不过明儿开始,咱俩怕是不能睡在一处了,我瞧着屋里似乎有耗子。” “嗐!我当是什么。”陆玉芳满不在意的说道,“从前我还跟我爹一起打过耗子哩,我才不怕。” 楚月没有再说话,只是第二天便没有再睡在客栈,而是直接在灾民集中点找了个空屋子凑合了。 这边有看守的官兵,还有灾民和赈灾的百姓打掩护,相对于客栈,要安全许多,也不会因此而连累了陆玉芳。 只是,对方似是看出楚月早有防备,接下来四五日都没有再动手。 整个县城中到处都在熏艾、施药,历时八天,县城的疫病终于得到了控制,之前症状轻的早已康复,症状重的,除了个别救济不及时死亡的,其余基本都有好转,只需好生养着便行了。 期间,蒋家还将蒋员外之前承诺过补偿楚月的庄子地契和一千两银子给她送了来。 地契和银子楚月都不敢揣在身上,当天便让许恒帮她送去陆星河那里收着了。 楚月接诊完最后一个病人,终于松了口气,回了自己在集中点的住处。 县城人虽然多,但好在集中,镇子和村庄的人相对分散,真正累人的活计还在后头。 而这八日,县城的所有人几乎都听说了南坪镇楚大夫的名声。 以一己之力一挽狂澜,是不可多得的神医,若非她及时出手,城中不会这么快恢复太平。 百姓们全都感念这位楚大夫的恩德。 背后之人得知了这一消息,神情阴郁的可怕。 一身着黑衣,脸上带着黑色金属质感面具的人说道,“如今同知县的百姓将那个女子奉若神明,这不是好现象,若罗元忠将她的所作所为上达天听,咱们便没有机会动手了,届时,那两个太医死有余辜,上头那位很可能顺藤摸瓜查到主子头上来。” 另一黑衣人抱拳。 “大人,那女子处理好同知县的事情,接下来必定会下镇,属下愿领人埋伏在中途,让她有去无回。” 领头的人略微沉思。 “行,本官给你指派六名杀手,若没有将那女子解决,你也不必回来了。” 黑衣人忙回道,“是!” …… 休息了一晚,楚月便乘坐马车出发前往周边的镇子了,同行的还有陆玉芳和许恒。 除了南坪镇外,同知县下辖的镇子还有四个,分别为仓河镇、乌溪镇、黄沙镇和青石镇。 其中,南坪镇是相对富庶的一个镇子,其余几个镇相差不大。 他们这会要去的,是距离相对近一些的乌溪镇。 从同知县到乌溪镇要经过狭长且相对险峻的山道,虽是官道,但蜿蜒崎岖的山路仍旧将马车上的人晃的晕头转向。 半个时辰后,陆玉芳终于受不住,撩开帘子便朝着外头吐。 楚月见她难受,忙让队伍先停下来。 “装药材的马车先行,我们很快跟上。” “是,楚大夫。” 话音刚落,后头的五辆马车纷纷绕过楚月几人所在的马车,往前行去。 楚月和许恒将陆玉芳扶下马车,轻抚着她的背。 “好些没?” 陆玉芳惨白着一张小脸,“吐完之后舒服了些。” 许恒一手扶着陆玉芳的胳膊,望着楚月问道,“楚姑娘,你可知这段路还有多远?” 楚月四处望了望。 “这段山路我之前和柴师爷走过,根据行驶的时间来算,如今走到这里,大概过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山路,大致还有三分之一。” 许恒蹙眉往陆玉芳的方向望了眼。 “马车得行驶两刻钟。” 比半坡村到南坪镇还要远。 若是路程短一些,他倒是能陪陆玉芳走一走,但这样远的距离,走路怕是不成。 陆玉芳捂着胸口回道,“没事,我能坚持,咱们继续出发吧,早些到乌溪镇,趁着这会还早,能多救几个人。” 说完,便要往马车上爬。 许恒见状,忙扶住她的双肩,将她托上了马车。 感受到身后托着自己双肩的那双大掌,陆玉芳上了马车之后,带着些许娇羞的回望向许恒,“多谢许大哥。” 许恒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我毕竟答应了陆兄要照顾你们姑嫂。” 听了许恒的话,陆玉芳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她微微颔首,便钻进马车,靠坐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了。 马车继续前行,可越往前走,楚月便觉得心里越慌。 “师傅,停车!” 车夫停下马车,望向车厢的方向,“楚大夫,怎了?” 楚月撩开车帘,望向四周的山林,静悄悄的,连一只鸟雀都没有,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内心里甚至根本不想再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了。 她的第六感向来准确,能有这种抵触心理,也并非空穴来风。 楚月望向车夫。 “师傅,去乌溪镇是否还有别的道走?” 车夫想了想,便指向来时的方向,“往回五里路过的那条岔路,能绕出这处林子通运河,可顺着运河而下到乌溪,到乌溪镇下渡口大概需要半个多时辰,整个行程会比直接坐马车多上一刻钟的时间,楚大夫可是要走水路?” 第202章 追杀 楚月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走水路。” 马车车夫听了,忙跳下马车,“成,待我先将马车掉个头。” 车夫的速度很麻利,掉了头便驾着马车行远了。 楚月撩开马车后头的车窗往后望去,后方不远处的山林中,树叶无风自动。 她赶忙将帘子放下,朝着前方的车夫说道,“师傅,麻烦速度快一些。” 车夫只以为楚月是想早些到乌溪镇,好争取更多的时间救治那些灾民,赶车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后方不远处,树叶的“沙沙”声也越来越大了。 楚月攥紧了双拳,心里紧张不已,只希望马车能快些,更快些,那些人就算有些功夫在身上,毕竟是靠人力,只要马车够快,他们便不一定能追上。 “师傅,再快!” 驾车的车夫面露难色,“楚大夫,我知道你担心乌溪镇的百姓,但咱不能再快了,山路崎岖,太快不安全啊。” 楚月再次撩开马车后的车窗往后看去。 山林间树叶抖动的地方,比刚才又近了一些。 这时候,许恒似是也看出了不对劲,“楚姑娘,怎么了?” 楚月将车帘放下,神情凝重,“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陆玉芳也睁开了眼。 “什么麻烦?” 楚月没有回答她,而是望向许恒,“许公子,等会你和玉芳先下马车,找个地方藏身。” 许恒眉头一挑,“那你呢?” 楚月的神情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冷静。 “我先随马车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在码头会合,如果我没来,你们便先离开。” “这怎么行?你岂不是有危险?”许恒眉头紧拧,摇头说道,“不行!我既然答应陆兄要照顾好你们,便不能放你一人在马车上,等会你和陆小姐先下马车隐藏起来,我和车夫去将他们引开。” 听到这里,陆玉芳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坐直身体。 “意思咱们这会很危险?”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们被我连累了。”楚月望向许恒,“许公子,暗处有保护我的人,由我引开他们再合适不过。” 她说着,又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了几瓶药交到他手中。 “这些药有伤药也有毒药,瓶身上都有注明,你们拿着防身,记住,半个时辰后,码头会合。” 眼见着这会到了树木葱郁的路段,楚月便直接让车夫停车,将万般不情愿的陆玉芳和许恒赶下马车,便继续前行了。 马车一边走,楚月还将车窗后的帘子掀开来,试图引起暗处人的注意。 许恒两人下马车后,便直接在旁边的树丛中隐藏起来。 陆玉芳满脸焦急。 “怎么办?咱不就是来赈灾的吗?怎的还被人追杀了?” “许是咱们的所作所为阻了一些人的财路。”他望了眼身旁的陆玉芳,伸手牵住了她,“陆小姐,冒犯了。” 说完,便猫着身子,拉着她往林子深处走去。 陆玉芳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男人牵,她望着被许恒牵住的手,一颗心“嘭嘭”直跳。 …… 果然,之前的那些人并没有在意已经不在马车上的许恒和陆玉芳,仍旧追着马车的方向走。 楚月时不时翻开车帘,望着山间抖动的树叶不断靠近,忙掀开了前头的车帘。 “师傅,敢不敢跳车?” 车夫心里一惊,差点没稳住缰绳。 “跳车?” “后头有人在跟踪咱们,如果不跳车,怕是会有危险。”楚月言简意赅。 她不确定马车的速度这样快,暗处保护她的人是否还会跟着她,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民女,县令和知府恐怕不会太在意她的死活。 楚月不想将希望放在不确定的因素上,越是这种时候,靠自己反而是最稳妥的。 车夫一听暗处有人跟踪,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拉的前方的马匹一阵嘶鸣,马车都差点停下来。 好在车夫赶车技术超群,很快,马车便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 车夫的脸上闪过挣扎。 “那我岂不是要损失一辆马车?” 楚月忙回道,“这会自然是命最重要,放心,等回到同知县,我就说咱们的马车半道上报废了,届时让县令上报,赔你一辆马车。” 得到楚月的保证,车夫便也不再犹豫了。 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那我要怎么做?” 楚月很快便将自己想好的方案说了出来,“马车正常行驶,不过得换个方向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咱们要去码头,等会到前方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跳车,让马车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吸引暗处人的注意力,咱们则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车夫遇到紧急事件,脑子便习惯性打结,这会自是楚月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成。”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阵,随着楚月一声令下,两人同时跳下马车,直接翻滚进了旁边的草堆中。 只是因为马车速度太快,楚月不仅手被路边的锋利的石头划伤,额头更是撞上一棵大树,青肿了一块,还有鲜血流出。 身上几处更是被凹凸不平的石块硌的疼痛不已,尤其是后腰部位,不用看也知道,绝对也会出现淤青。 车夫的情况稍好,毕竟是皮糙肉厚的男人,除了摔下来有些疼痛,其余的都还好。 他匍匐着来到楚月身旁,望着她痛苦的神色,面上带着担忧。 “楚大夫,你没事吧?” 楚月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后腰,神情中虽有痛苦,双目却一直盯着山林中树叶移动的地方。 她吸了一口凉气,小声说道,“我没事,咱们先藏着别动,等那些人离开之后再穿过林子前往码头。” 车夫听罢,与楚月一起将脑袋低了下来,整个人掩藏进了草丛中。 半晌,确定那些人随着马车跑远,楚月才捂着腰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了小段路,将扔在草丛中的药箱收拾好之后,便在车夫的带领下钻进了山林,往码头的方向而去。 陆玉芳和许恒走了两刻钟便到了运河码头。 她焦急的环顾林子的方向,却迟迟未发现楚月的身影。 “许大哥,月月不会有事吧?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我哥交代?” 一想到楚月如今一个人在马车上,身后还跟着追杀的杀手,她就担忧不已,迫切想知道她如今的处境。 第203章 楚大夫失踪了? 许恒见陆玉芳急的快要哭了,心里竟觉得莫名的酸涩,忙安抚道,“你先别着急,刚才楚姑娘不是说半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么?这还有两刻钟的时间呢,她肯定会来的。”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只是从县城到乌溪镇的这处林子极大,如今双方分开的太久,这会马车声儿都听不到了,他也无法确定楚月的方位。 一刻钟过去,楚月仍旧未出现。 陆玉芳来回踱步,眼眶和鼻子在河风的吹拂下已经泛红,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着转。 许恒想安慰她,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她无法与陆兄交代,自己又何尝不是? 明明之前都交代的好好的,关键时刻,竟还得楚姑娘一个弱女子去引开杀手。 两刻钟过去,楚月仍旧没有来。 距离双方分开,已经过去足足半个时辰。 陆玉芳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拂去,满脸坚定的转身走向码头的船只。 “我得去找我哥。” 许恒小跑着跟在她身后,“咱们不去乌溪镇了吗?” 陆玉芳吸了吸鼻子。 “我本就是来协助月月赈灾的,如今她都生死不知,我还去乌溪镇作甚?先找到我哥再说,他那么聪明,肯定能有办法救月月的,咱们快点,兴许还能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她说完,提着襦裙便小跑着上了一艘船。 许恒听罢,点头说道,“行,待回了县城,便能找到帮手了。” 两人登了船,便直接往距离县城最近的码头驶去了。 …… 楚月因为跳车的时候腰部被撞击的厉害,不仅身上疼,撞破的额头更是让她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严重影响了前行的速度。 她心底虽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楚月一只手撑着一根粗壮的树枝,另一只手被车夫扶着,药箱也背在了车夫的背上。 “江师傅,要不你别管我了,先去码头吧,咱俩速度太慢了,帮我给许公子和玉芳报个平安就行了,省得他们担心了,我自己慢慢走去码头也可以的。” 江徊想也不想便摇头说道,“那怎么成?深山野岭的,丢你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在山里,跟给野兽投食有何区别?” 楚月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你和我走一起,可能会连累你的。” 江徊满不在意。 “我孤家寡人的,连累就连累了呗,只能怪我运气不好,而且我那维持生计的马车还得靠你去帮我找县令大人要呢,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就是回去了,也得上街上要饭了。” 楚月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说白了,你就是在意你的马车。” 江徊边扶着楚月往前走,叹了口气,“吃饭的家伙,谁能不在乎?” 片刻,楚月又问道,“江师傅,你没成过亲吗?” 江徊的脸上带着一丝缅怀,转而化为遗憾。 “成过,死了。” 楚月微愣,面上带着一丝愧疚,“对不起。” 江徊摇了摇头,“都过去快二十年的事了,她是难产死的,大人孩子都没保住,我亲眼所见,便也不敢再娶了,生怕祸祸了人家姑娘。” 楚月也为江徊感到遗憾。 “可惜那时候我帮不到你们。” 江徊有些好笑的望了眼楚月。 “楚大夫,你就别开玩笑了,十八九年前都还没你呢,这都是命。”转而又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遗憾,“我那亡妻腹中怀的是个男孩,要是顺利出生,健康长大,如今也该娶妻生子了。” 楚月点头。 “若是顺利长大,该与我相公一般年纪,我相公也是十八九岁。” 江徊听了,有些惊讶的望向她。 “楚大夫成亲了?” 楚月坦然点头,“是,我成亲了。” 江徊收起脸上的惊讶,“看来楚大夫的相公对你不错。” 大多数姑娘成亲之后,婆家都不会让她们出来抛头露面,操持家务,生孩子养孩子便成了她们一辈子的事情。 楚月笑的一脸甜蜜。 “他是很好。” 接下来一段路走的还算顺利,之前那些杀手也没追上来,江徊扶着楚月到达码头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两刻钟。 楚月见码头没有许恒和陆玉芳的身影,只以为他们提前往乌溪镇去了,便上了一艘船,顺着运河直下,去往乌溪。 …… 陆玉芳和许恒一路匆匆忙忙,终于回到了县城。 两人站在陆星河的院门外敲了门,没一会,便见陆星河带着疑惑的目光给两人开了门。 在望见面前些许狼狈的两人时,他眉头紧拧,心底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慌乱。 “你们不是去乌溪镇了吗?怎么回来了?” 陆玉芳见到陆星河,一路上强忍的情绪直接倾泻出来,哭的泣不成声。 “星河哥哥,你快找人去救月月吧,再晚她就危险了。” 陆星河双拳一紧,忙望向许恒。 “怎么回事?” 许恒将事情的经过简单概括,“我们在半道上遇到追杀,楚姑娘为了引开杀手独自坐着马车离开了,原本我们说好了半个时辰在运河码头会合的,最终一个时辰过去也不见她人,便回来寻救兵了。” 引开杀手?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应付得了凶残的杀手? 陆星河眼尾微红,原本清晰的思绪,也出现了瞬间的混乱,只是很快,他便将心里的恐慌给压下。 为今之计,还得找罗元忠出动官府的人马才行。 陆星河不敢有丝毫迟疑,撒开腿便往县衙的方向跑,边跑还边在心里祈祷着楚月不要出事。 陆玉芳跟着陆星河跑出门,奈何陆星河的速度太快,她根本追不上,片刻的功夫便不见人影。 陆玉芳急的在原地直跺脚。 “哥,你去哪儿啊?” 许恒掩好院门,来到陆玉芳身旁。 “他应该是去找罗大人了,陆姑娘先随我去我家吧,我让家丁也帮忙去山里找人。” “好。” 陆玉芳一边蹭着眼角,一边跟着许恒身后跑向许家。 陆星河来到县衙,说明来意之后没一会,罗元忠便让人将他引了进去。 陆星河朝着罗元忠抱拳。 “县令大人,我的妻子在赈灾路上遇到刺杀,如今杳无音信,还望县令大人能派人随我去寻找。” 罗元忠心里一惊。 “楚大夫失踪了?” 陆星河点头,“是,就在今日上午,去乌溪镇的路上。” 第204章 马背上定情 “此事,倒是本官疏忽了。”罗元忠说着,忙望向屋外,“来人,集合一队人马,随这位陆姓兄弟前往乌溪镇营救楚大夫。” “是。” 见外头集合人马需要时间,陆星河再次朝着罗元忠抱拳。 “还有一事,如果我妻子最终无碍,罗大人又希望她继续为同知县效命的话,我希望你能尽快将她在民间赈灾一事上达天听,如此才能更好保证她的安全。” 罗元忠眉头微蹙。 “上达天听是早晚的事,只是你怎知如此做,暗处之人便一定不会惦记她的性命?” 陆星河压下心底的担忧,目光平视罗元忠。 “有朝廷关注,有民众拥护,暗中之人便会多有顾虑,再者,她虽是平头百姓,却也并非全无依靠,只要那些人稍作调查,便不敢轻易动她。” 罗元忠面上带着难以置信,“听你这意思,楚大夫背后还有人撑腰?” 据他所知,楚大夫不过是个民间医术高超的女大夫罢了。 出自农家,亦嫁在农家,并无依靠。 “当然!”陆星河回答的无比肯定。 听了他的话,罗元忠不得不慎重考虑陆星河的提议了。 既然楚大夫背后撑腰的人,能让朝廷身居高位的人都有所忌惮的话,他这个小角色自然也不值一提。 略微沉思之后,罗元忠才望向陆星河。 “行,我答应你,一旦得到楚大夫无恙的消息,我便立马八百里加急,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上达天听。” 陆星河双手抱拳,“那我便先谢过罗大人了。” …… 许恒领着陆玉芳回到许家,与父母亲说明来意之后,他们并没有反对他带着家丁去营救楚月。 毕竟她才拯救了整个同知县。 只是当许夫人望见同坐一骑的许恒和陆玉芳时,面上闪过惊诧。 自家儿子向来是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极少与女子厮混,平日里往来的都是男人,如今倒是难得能有一个姑娘能距离他如此之近。 眼前这一幕,真是比祖坟冒青烟还让她觉得稀奇。 待许恒领着队伍走远,许夫人才回头望向许员外,一脸的姨母笑,“老爷,你瞧见了吗?” 许员外将手中的书放在身旁的茶几上,面上带着不解。 “看见什么了?” 许夫人一指屋门口的方向,“与咱家儿子坐在同一匹马上的那个姑娘啊。” 许员外哦了一声,“好像还算清秀。” “不是清不清秀的问题,我在想,是不是咱家儿子的桃花开了。”许夫人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以四十五度角仰望上苍,“菩萨保佑,我儿多次相亲都不如意,希望他能早些娶得贤妻,也好让我早些抱上大胖孙子。” 望着许夫人神神叨叨的模样,许员外眉头微蹙。 “你说你成天操心这些事情作甚?咱恒儿这般好,迟早能找着媳妇儿的,幸好咱年轻的时候只生了这一个,否则你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 倒不是许夫人从前不想生,只是生了许恒之后便伤了身子,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也怀不上。 这会听到许员外的话,许夫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惋惜。 “我倒是想多生几个,老天爷不给机会,我也无能为力。” 许员外听罢,有些心疼的望着她。 “成了,过去的事情就莫要想了,你既想抱孙子,还不快些去打听打听那个姑娘?” 许夫人一听,当即来了兴致。 “哎,成,我这边让人打听去。” 说完,便火急火燎的出门去了。 …… 陆星河领着县衙的人马在县城外语许恒带领的家丁会合了。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去往乌溪镇的路上狂奔,队伍后方尘土飞扬。 由于速度太快,陆玉芳满脸惊恐的坐于许恒身前的马背上,俯身抱着马脖子吓的根本不敢睁开眼。 许恒望了眼被吓的花容失色的陆玉芳,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 这姑娘还真是傻,自己脸都吓白了,竟还一声不吭。 “你这般抱着马脖子,马会不舒服的。” 陆玉芳闭着眼睛说道,“可是不抱着的话,我怕……” 许恒听罢,“吁”了一声,在路边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与陆玉芳调换了一个位置,又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 “抱紧了,我们要追上前面的队伍了。” 陆玉芳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点头嗯了一声之后,许恒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一开始,陆玉芳没有抱紧许恒的腰,差点往后跌落下去。 幸好她反应够快,关键时候拽着许恒的腰带抱紧了他,才不至于掉下去。 陡然被娇软的身子贴近,许恒身形一凛,整个人都僵持在马背上。 陆玉芳似是也觉得如此抱着不妥,待适应马的速度之后,便将身子与许恒保持了一些距离。 她红着脸望着身前的许恒,“许……许大哥,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许恒勾起唇角,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 “无碍,驾!” 速度再次加快,陆玉芳一个不稳,吓的再次搂紧了许恒。 她脸颊滚烫,心里则寻思着,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搂搂抱抱,要是被人得知,往后是不是就嫁不出去了? 不过如果嫁的人是…… 陆玉芳摇了摇头,还得找月月呢,这种时候,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而且,许大哥家境如此优越,又岂是她能高攀的? 正因为有了这个认知,陆玉芳的心底闪过一丝惆怅。 “许大哥,咱们能找到月月吗?” 许恒快马加鞭的追赶着前方的队伍,一边说道,“楚姑娘吉人天相,又那般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月月一直都很聪明。” 所以她会没事的吧? 去往乌溪镇的那条山道高高低低,许恒骑马的速度也是快快慢慢的,陆玉芳见总是一抱一放,最后索性不撒手了,她抱着许恒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原本不安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 没一会,许恒便追上了陆星河。 “陆兄,我知道与楚姑娘分开的地方在哪里,你们跟着我走。” 骑马的速度比马车要快了许多,很快,一行人便来到许恒和陆玉芳被楚月赶下马车的地方。 陆星河下了马,牵着马顺着路上的马车轱辘印记一路前行。 第205章 找到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骑马进了深山,在即将到达山路尽头的时,看到了之前乘坐的那辆马车,正破损着倒在道路边,不远处,树枝掩映之间,似乎还能望见那匹拉车的马,正伸长脖子啃咬着树上的嫩叶。 陆星河一个翻身下了马,便朝着那处破损的马车跑去。 许恒也下了马,并将陆玉芳抱了下来。 陆玉芳下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朝着马车车厢的方向跑,她来到陆星河身旁,便见他些微颤抖着手伸向马车,双眼中更带着恐惧、自责和挣扎。 这一幕,带给陆玉芳的冲击极大,在她的印象中,陆星河是个沉着内敛的人,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还从未见陆星河有过如此反应。 这是不是说明,月月在星河哥哥心里,分量挺重的? 陆玉芳深吸口气,上前帮着陆星河将马车掀开来。 望着空空如也的马车车厢,两人皆在心底松了口气,既然人不在马车里,那便极有可能还活着。 就在这时,身后的官兵也将远处那匹马给牵了来。 陆星河似是想到什么,翻身上马,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刚才路过一个地方,路边的草出现了不正常的倾斜,只是一开始他光想着马车会留下痕迹,便自动忽略了那处细节。 许恒将陆玉芳扶上了官兵牵来的那匹马,将她的马绳拽在手里,一边前行,一边寻找山间是否有楚月的身影。 …… 陆星河仔细观察着路边倾斜的草丛,陡然望见石块和树干上的血迹时,一颗心不自觉揪紧。 她受伤了! 地上有血,说明她在这里出现过,而马车又距离如此之远…… 陆星河很快便通过蛛丝马迹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小丫头这一出瞒天过海的法子,倒是使用的不错。 随后,他又观察了一番山间的脚印,转而望向身后的人马,“你们可知,这个方向通往何处?” “好似是运河码头。” “运河码头……”陆星河呢喃了一句,便再次翻身上马,“你们继续在山里搜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往运河码头那边瞧瞧去。” 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官兵们和许家家丁分别往各自的方向搜寻楚月,边找还边喊着楚大夫。 陆玉芳也没闲着,随着许恒往乌溪镇的方向到处寻找。 …… 陆星河先去了一趟运河码头,找了几个船家仔细询问了一番,确定疑似楚月的姑娘顺运河下了乌溪之后,他再次上了马,往乌溪镇的方向赶去。 他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知道小丫头的消息。 想知道她现如今在何处,是否受伤,是否害怕。 陆星河的心里弥漫着自责,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开始他便应该陪着她。 陆星河马不停蹄的赶到乌溪镇,几番询问之下找到了乌溪镇的灾民集中点。 从县城运来的药材已经送达乌溪镇,只是却没人见过楚月的身影。 陆星河的眼神由一开始的希望满满,逐渐冷却下来。 他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环顾四周,一颗心揪成了一团,一种莫须有的无助感遏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他彻底绝望之际,眼神突然瞥见了远处被江徊搀扶着往灾民集中点走来的楚月。 她的额头上绑着透气的棉布,棉布的中央,被血水染的些微泛红。 左手手掌也被棉布包裹着,这会正微蹙着眉头往这边走来。 望着极为狼狈的楚月,陆星河意识到,自己眼前所见,不是幻觉。 “月月!” 陆星河微微泛红的眼眶里,有激动,更有心疼。 听见声音,楚月以为自己是因为受伤出现了幻觉,忙抬起头四下望去,在望见陆星河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她内心压抑的害怕和委屈便抑制不住的往外喷涌。 “相公!” 听见小丫头带着鼻音的呼唤,陆星河赶忙小跑向楚月,从江徊的手中接过她,并扔掉了她手中的树枝,小心翼翼的将她横抱在了怀中。 “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疼不疼?” 楚月环抱着陆星河的脖子,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好多了,相公,你怎么来乌溪镇了?” “玉芳和许兄没等到你,便回了一趟县城,将你被追杀失踪一事告诉了我。” 楚月了然,转而望向江徊的方向,“相公,这是江师傅,这一路若不是他,我恐怕没办法这般顺利到达乌溪镇。” 陆星河听罢,朝着江徊鞠了一躬。 “多谢江师傅搭救!” 江徊牵过陆星河骑来的那匹马,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是楚大夫宅心仁厚,否则我也不是谁都愿意帮,咱先找个地方将楚大夫安置好吧,我瞧着她身上的伤不轻。” 陆星河点头,忙随着江徊往集中点的方向走去。 只见他与集中点的人交涉了几句,便又牵着马往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客栈去了。 楚月伏在陆星河的怀里,只觉得无比的安心。 “相公,你的马是哪里来的?” “县衙提供的。” 她面露惊讶,“县令也知道此事了?” 陆星河淡声回答,“从县城到乌溪镇,覆盖的地域太广,自是得找人帮忙。” 到了客栈,江徊将手中的马交给伙计,又将楚月的药箱放进她的房间,便先忙活去了。 陆星河将楚月抱进屋,反手关上了门,小心翼翼的将她往床上放去,在腰部触及床板的那一刻,楚月痛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陆星河见状,忙又将她从床上抱起,让她在床边坐下,随后才望向她,“刚才是哪里痛?” 楚月的眼里噙着泪,“后腰。” 她眼里的泪好似针尖一般,刺的他心底泛疼。 陆星河收敛情绪,温声说道,“我瞧瞧。” 他说完,先帮楚月将外衣退去,随后又扶着她趴在床上,在掀起她衣服的那一刻,陆星河的眼底闪过黯芒。 “可是跳马车的时候伤的?” 这么大一块青紫,当时肯定很痛。 “是。”楚月突然反应过来,回头望向陆星河,“相公怎知我跳马车了?” “我找到你们之前坐的马车了,还在一处草丛间发现了血迹,便料想到你应该是跳马车掩盖了自己不在车上的事实,好叫继续行驶的马车将杀手引开。”陆星河一边说着,一边将楚月的药箱打开。 楚月听罢,语气中带着一丝崇拜,“还是相公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星河望向楚月,“你这药箱里可有活血化瘀的药?” 第206章 上药 这个药箱是楚月吃饭的家伙什,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在最底下那层,白瓷瓶里装着的就是。” 陆星河将上层的小屉子拿开,从最底下的那层拿出了一瓶半个拳头大小的白瓷瓶放到楚月眼前。 “可是这个?” 楚月忙点头,“对,就是这个。” “你忍着些,我要给你上药了。” 陆星河开了药瓶,用柔软的棉布蘸着瓷瓶中的药液,小心翼翼的往楚月的腰上擦,擦完之后,还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给她轻轻揉了揉,痛的楚月汗都冒出来了。 陆星河望着她那神色,手中的力度轻了又轻,恨不能自己代她受了这痛。 片刻,上完药之后的陆星河将楚月的衣服放下。 “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楚月眼神躲闪,“没了。” 只一眼,陆星河便知道小丫头在撒谎。 “受了伤便得上药才能好的快,你若不说,我便自己检查了。” 楚月面颊一红,“不……不必,其他地方,等会玉芳回来了,我让她给我上药就行了。” 主要是怕陆星河担心。 陆星河满脸无奈的望向她。 “月月,我是你相公,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给你上药了。” “那……那好吧。”楚月咬了咬唇,才硬着头皮说道,“背上,手臂、肩膀和膝盖应该都有伤。” 陆星河望着趴在床上的小丫头,眼底乌云密布。 背后要杀她的人,究竟是谁呢? 不过无论是谁,待他将来有能力了,定要查个清楚明白,然后为她报今日之仇。 陆星河收敛心神,继续给楚月上药。 刚上完药,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月月,你在吗?” 楚月望向陆星河,“是玉芳。” 陆星河嗯了一声,动作并没有因为听到陆玉芳的声音而加快。 “等会我去开门。” 楚月见状,便朝着外头喊道,“玉芳,我在。” 确认楚月就在房内,陆玉芳总算是松了口气。 “太好了,月月没事太好了!” 一旁的许恒满脸笑意,“我就说了,楚姑娘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片刻的功夫,两人身前的房门被打开。 陆星河望着两人,“进来吧。” 陆玉芳跨进门便往楚月的方向跑,“月月,你怎么样了?” 坐在床上的楚月笑道,“我没事。” 望着她那惨兮兮的模样,陆玉芳的眼底闪过心疼,“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那怎样才叫有事?” 楚月拉着她的手。 “我真的没事,就是看着吓人。” 陆玉芳没有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闻着屋里的药味儿也知道,她身上的伤,肯定不是自己所见到的这样。 许恒望向床上的楚月,面上带着自责。 “楚姑娘,幸好你回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如何跟陆兄交代。” 楚月微微颔首,“许公子不必自责,当时叫你们先离开,肯定是想到了应对的法子,我还得多谢你照顾玉芳呢。” 听了楚月的话,许恒的脸上闪过欣赏。 往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早已吓的六神无主,她倒好,不仅将身边之人救下,还能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中保全自己,当真是聪慧又果敢。 “楚姑娘不必谢我,照顾陆姑娘是我的责任。”许恒说完,便朝着她微微抱拳,“得知楚姑娘没事,我便也不打扰了,姑娘好生歇着,我回自己的房里了。” 楚月颔首,“许公子慢走。” 许恒离开房间之后,陆星河走近楚月,“肚子饿了吧?可有什么想吃的?” 这会已经过了午时,折腾了一上午,小丫头铁定饿了。 楚月笑望着他,“有吃的就行,我不挑。” 望着她明媚的笑容,陆星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你和玉芳先聊聊天,等会吃了东西再休息。” 楚月乖巧点头,“好。” 见陆星河出了房门,陆玉芳抓着楚月的手说道,“月月,你是不知道,我哥今儿听说你不见了,表情可难看了。” 楚月面上带着好奇,“怎么说?” 陆玉芳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我从没见我哥有过那种反应,从来都没有过,有绝望,有恐慌,还有……嗯……”她眉头轻蹙,“我想不起来用什么词形容,反正我只知道,你在我哥的心里,很重要很重要。” 楚月听了,内心带着一丝惆怅。 “可他从未与我说过这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向来话不多的。”陆玉芳打量了一番楚月,“而且,你年纪还小,他许是怕自己吓到你了。” 听了陆玉芳的话,楚月脸上的神情突然明媚起来。 “希望吧,不过他虽然没说,我却能感受到。” 陆玉芳望见楚月的神情,开玩笑似的叹了口气。 “唉!还是某人有福气,能遇到我哥这样好的男子。” 楚月满脸得意,“那是,能遇到我,也是他的福气。” 陆玉芳笑着睨了她一眼,“你就不害臊,哪有人这般夸自己的。” 楚月一指自己,“我就是啊,你不是见识过了吗?” 要不是楚月这会浑身是伤,陆玉芳怕弄疼她,指不定就得将她压在床上一顿痒痒了。 两人正说笑着,陆星河将吃食端进了房里。 “先吃饭吧。” 楚月左手手背受伤,绑了绷带,端碗不方便,陆星河便坐在床边,将粥一勺一勺给她喂完自己才去吃。 陆玉芳则坐在不远处的桌椅旁,便吃着自个儿碗里的食物,便往楚月的方向望上一眼。 时而对上的楚月的眸子,还一脸挪掖的朝着她抛个媚眼。 每每这时候,楚月都是无声的勾唇浅笑。 吃完饭,陆星河将楚月扶着躺下,便和陆玉芳一起去了许恒的房里。 “许兄,我要劳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陆兄尽管说。” 许恒满脸爽朗。 陆星河望着他说道,“我想让你帮我跑一趟县城,给罗大人送封信,月月这边离不得人,我得守着她。” 许恒忙点头,“成,你将信写了交给我,今儿下午我便能跑一趟,明儿再来这里帮忙。” 陆星河说了声好,转身去了放置笔墨纸砚的书桌,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之后,用牛皮纸折了信封封好递给许恒。 他深邃的眸子扫过许恒,转而又望向一旁的陆玉芳。 “玉芳,你随许兄一起去,帮我去县城的住处拿些书来。” 第207章 表白被拒绝 其实让许恒顺带将书捎来也是一样的,只是这一日观察下来,面前这两人似乎有点苗头。 陆星河相信许恒的为人,便想为他们多制造点相处的机会。 陆玉芳眨巴眨巴眼,并没有反对,“星河哥哥要留在这儿吗?” 陆星河点头,“留在这儿,直到赈灾结束。” 许恒将信放在褡裢中,便拉着陆玉芳出门去了,“快走快走,咱就别耽误陆兄照顾楚姑娘了。” 陆玉芳望着被许恒拉住的手腕,面上有些不自在。 “许大哥,这次回县城,我可否不骑马?” 她之前本就没有骑过马,从县城来的这一路,先是快马加鞭,后又在山间找了一路直到来到这里,双腿间已经在火辣辣的疼了,要是回县城还骑马,指不定得磨破皮。 许恒回头望向陆玉芳。 “我也没打算让你继续骑马,第一次骑马,能跑这么远已经不容易了。” 他从前学骑马的时候,感受过磨破腿皮的痛苦,当然能体会到陆玉芳如今的感受。 陆玉芳笑着松了口气,随着许恒出了客栈,坐上家丁牵来的马车之后,便往县城去了。 一路上,陆玉芳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上不敢往许恒的方向看。 每看上一眼,都觉得自己的心要从喉咙眼儿跳出来一般。 许恒也察觉到了陆玉芳的反应,忙凑近她问道,“你这是怎了?我长的扎眼睛么?” 陆玉芳小脸一红,“没……没有。” 许恒哦了一声,脸上的神情被担忧取代,“是不是上午骑马伤着了?” 他以为是陆玉芳不舒服,不敢与他说。 陆玉芳忙摇头,“不是的。” 确定陆玉芳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不敢与他说之后,许恒的唇角突然抿起了一丝笑意,“那我大概清楚了。” 小丫头怕是想到上午骑马一事,害羞了。 陆玉芳低下头,用鞋尖蹭着马车的板子。 “许大哥清楚什么了?” 许恒打量着面前的小丫头,长相清秀,单纯善良,时而活泼,时而温顺,还挺有意思的。 关键自己还有些欢喜她的亲近。 男未婚女未嫁的,上午骑马一事,总归是自己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他当然得负起责来。 “玉芳定亲了吗?” 听到许恒突然称呼自己的闺名,陆玉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反应过来之后,忙摇头。 “还……还没。” 她的心里满是疑惑,不明白许恒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对自己有意? 可两人身世毕竟悬殊…… 许员外和许夫人待人随和是一回事,但让自家儿子娶一个农家女子,想必也是不愿的。 而她所愿,不过是嫁一平常人,三餐四季,相濡以沫罢了。 陆玉芳很清醒,虽然对许恒有心动的感觉,却也并未在这种感觉中迷失自我。 思及此,她立马又补充道,“不过我娘和我奶一直在给我留意着,应该也快了。” 听到这里,许恒微微蹙起眉头,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她这么说,难道是在变相的拒绝他? 想了想,许恒又硬着头皮问道,“玉芳觉得我如何?” 话一开口,许恒又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这会有种坏叔叔诱拐小姑娘进入圈套的错觉。 陆玉芳的眸子中带着点点疑惑。 “你?” 许恒注视着她。 “对,我如何?可能入你的眼?” 陆玉芳从面颊红到了耳尖,将脸撇向别处说道,“许大哥莫要说笑了,你是员外之子,又是秀才出身,将来肯定会考上更高的位置,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咱们中间隔着鸿沟呢。” 难以跨越的阶级和世俗。 她若一意孤行,不仅自己会被人瞧不起,弄不好爹娘也可能会被人说闲话。 故而不敢去赌。 许恒的眼底闪过失望。 “其实我也没有说笑。” 陆玉芳没有再回应他,只是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假寐。 许恒见状,为了不吓着她,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了。 他的心里弥漫着酸涩,十八九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生出好感,也是他第一次与姑娘家表白,却没想到竟被拒绝的这样彻底。 ┭┮﹏┭┮ 傍晚时分,马车到达县城。 陆玉芳与许恒道别,约定第二日早晨一道前往乌溪镇之后,便钻进了陆星河的院子,反手关好了院门。 她靠在门后,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对于许恒,她应该是早就生出了好感,只是没有胆量去尝试。 这是她的无奈。 许恒站在门外干望了好一阵才离开。 他直奔县衙,见到罗元忠之后,将陆星河的书信交给了他。 罗元忠展开书信,望着宣纸上俊逸潇洒的四个大字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看来,楚大夫确实是有些背景在身上的。” …… 乌溪镇。 陆星河回到房间的时候,楚月已经睡着。 折腾了这么久,头又受了伤,她早就昏昏欲睡了,这会安静下来,想到陆星河就在身边,她自是睡的毫无顾虑。 陆星河来到床前,望着伤痕累累的小丫头,伸手将她柔软的小手捏在掌心。 “年龄不大,胆子怎的这样大?跳马车……” 他深沉的眸中,闪过不明的情绪,随后将楚月的手塞到了被窝中,又将她身上的被角给捏好,便转身下了楼。 客栈中的伙计见陆星河从楼上下来,赶忙上前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你熟悉乌溪镇,可否劳烦你帮我去买一份笔墨纸砚?” 伙计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这个……” “怎了?” “不瞒公子,小的连书本都没摸过,更别提笔墨纸砚了,小的怕买不好。” 陆星河有些不放心的往楼上望了眼。 “无妨,买一套普通的就成。”陆星河将手中的二两银子交到伙计手中,“多余的就当是你的小费了。”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楼。 如今他是一步都不敢离开楚月,生怕暗处的人再次下杀手。 伙计听说有小费,心底一喜,赶忙跟掌柜告假之后,便小跑着往书铺去了。 第208章 聚贤阁 两刻钟后,陆星河得到了笔墨纸砚。 那伙计还算实诚,纸也没给他少买。 陆星河当即提笔写下了一封信,用牛皮纸封了去楼下交给了伙计,让他给自己投去驿站之后,便再次回到房中。 罗元忠那边,他不确定他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那么就得做两手准备。 虽然信寄出去不一定会有回应,全在一个赌字,至少他做了最大的努力,在拼尽全力保全她。 楚月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只书桌上一盏昏暗的油灯还在闪烁着亮光,陆星河正坐在桌旁,蘸墨写着什么,神情专注的让她着迷。 楚月侧过身,望了陆星河好一会,便见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睡醒了?” 楚月一笑。 “相公,你都没往我这边看,怎知我醒了?” 陆星河没有回答她,他来到她身旁,俯身摸了摸她的头。 “身上可还痛?” 楚月摇头,“上了药,又睡了一觉,这会好多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饿不饿?” 楚月如同小懒猫一般抱着陆星河的胳膊蹭了蹭,“都这么晚了,还是明天再吃吧。” “晚饭错过了,就当吃宵夜,这会还不太晚,等会吃完我扶你在屋里走一走。” 说完,便起身出了屋。 楚月望着陆星河的背影,心里眼里全是依恋。 相公对她可真好。 …… 第二天早上,楚月起来的时候,头也不似昨日那般晕了,整个人的状态要好了不少。 陆星河照顾她吃了早饭之后,她戴上面巾便想出门去瞧瞧,却被陆星河一把拦住了。 “你要去哪儿?” 楚月望向他,“相公,我是来乌溪镇赈灾的,总不能一直在客栈住着。” 陆星河眉头紧拧,“你这个样子还如何赈灾?等身体养好一些再说。” 楚月一指灾民集中的地方,“那那些灾民怎么办?” 陆星河淡声说道,“我只在乎你的死活。” 楚月无比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做出一副可怜状,拉着陆星河的手便开始撒娇。 “相公~你就让我去看看吧,我不会待很久的,而且这次有三四个大夫随我从县城来到了乌溪镇,他们之前都跟着我赈灾,有些经验,我只去看看情况就行了。” 听见楚月温温软软的声音,陆星河额角抽抽,喉结也跟着一阵滚动,他低头望向身前的小丫头,半晌,才终于松口。 “不能超过半个时辰,也不许离开人群,看到可疑的人要立马避开,还有,带两个官府的人在身边。” 知道陆星河是为着自己好,对于他的要求,楚月一一点头应下。 “都听相公的。” 说完,便转身往楼下去了。 陆星河望着楚月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来到窗前远眺,便能将灾民集中点的情况尽收眼底。 …… 同知县。 许恒依照约定,一大早就去了陆星河租的那处院子。 敲门没一会,门从里侧被打开,入目的便是陆玉芳无精打采的模样。 许恒既意外又担心,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的脸色怎的这样难看?没事吧?” 陆玉芳微微摇头,“我没事,只是家里没吃的,有些饿了。” 昨天将自己关进屋才想起来,星河哥哥都是关家厨房做好之后给他送的现成的,如今他不在,关家自是不会往这边送了。 所以,从昨晚到这会,她都没有吃上一口饭。 而且昨晚回来的时候,天色渐黑,她一个人也根本不敢到处跑。 许恒的眼底闪过错愕。 “陆兄的书都收好了吗?” “收好了。”陆玉芳有气无力的往屋里一指,“都在那个屋。” 许恒小跑进屋里将陆星河的书搬上马车之后,便赶忙又将陆玉芳给拉了上去。 “先去聚贤阁。” 车夫应了一声,便驾着马车出发了。 陆玉芳望向许恒,面上带着疑惑,“许大哥,聚贤阁是什么地方?咱们不直接去乌溪镇吗?” 许恒故作淡定的翻看着手中的书,淡声回道,“直接带你去乌溪镇,回头你大哥以为我虐待你,不给你东西吃了。” 陆玉芳眉头一挑,原来是要带自己去吃东西。 没一会,车夫便告知两人到地方了。 许恒将陆玉芳扶下马车,便领着她走进了聚贤楼。 第一次进这么雅致的酒楼吃饭,陆玉芳有些不自在,因着许恒熟悉这里,便自作主张给陆玉芳点了几样小食。 有南瓜小米粥,酱黄瓜,卤肉片和两个肉包子。 “聚贤阁的早点做的不错,不过如今粮食紧缺,菜品没有上全,只能吃到眼前这些东西了。” “有口吃的就行了,许大哥要一起吃吗?” 许恒微微摇头,“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陆玉芳实在是太饿,伸手拿起一个肉包子便啃了起来。 只是吃的太急,噎的整张脸都胀的通红。 许恒见状,忙将南瓜小米粥往她的方向推去,“快喝两口粥。” 终于将食物咽下,陆玉芳眼泪都被挤出来了。 许恒又给她递了一块帕子,“慢着些,不着急,咱们中午能到乌溪镇就行了,也不用太赶时间。” 陆玉芳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她吃的极其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许恒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且看的津津有味。 她埋头吃饭的模样,像极了陆兄家里认真啃白菜萝卜的小兔子。 待将面前的食物吃了个干净,陆玉芳才擦了擦嘴,随后将手伸进自己的荷包中掏了掏,将里头为数不多的铜板一股脑掏了出来放在桌上数着。 许恒额角一阵抽动,随后抬手掩住自己的嘴假咳两声。 “那个……我已经让车夫买过单了。” 陆玉芳一愣,抬头望向他。 “这怎么好意思?” “不过一餐饭,就当是我请你吃的。”许恒说着,站起身来,“该走了,再耽误,中午便赶不到乌溪镇了。” 见许恒已经开始下楼,陆玉芳赶忙将桌上的铜板塞回钱袋里,小跑着追上了他的脚步。 …… 第209章 她就是楚大夫? 临近中午的时候,许恒和陆玉芳回到了客栈,将陆星河的书交给了他,中午吃了饭,两人便又恢复了之前在县城的相处模式,一起去处理灾民的事情了。 接下来三日,楚月因为身体原因,每日上午下午都会来灾民集中点半个时辰,处理一些大夫们处理不好的病情,如果没有特别需要她出手的病患,便着重与几位大夫讲解这种疫病的特点和应对情况。 于是,她原本的医疗队伍由三人变成了五人,且人人都被她的医术所折服,更有甚者,会尊她一声师父。 三日之后,楚月因为伤情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顶着头上的纱布正式投入赈灾一事。 陆星河见她无恙,也没再刻意拦着,只是会提醒她多注意休息,且时不时还会通过客栈的窗户观察楚月那边的情况。 一旦见到她露出疲态,还是会强制将她给带回客栈休息。 在离开乌溪镇的前一天,在家里耐不住的关玲珑打听到了陆星河的去向,待楚月一行人转移到仓河镇时,便缠着罗素心一起带着丫鬟婆子来了。 如今已经是正月底,天气也逐渐放暖,不似之前那般冻人。 与一身便服的罗素心不同,关玲珑着一身藕粉色的夹薄棉袄子,同色系的藕粉绣花襦裙,将玲珑的身段修饰的恰到好处。 头上插着珠钗步摇,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若是平日里,这身打扮倒是娇俏可爱,只是如今在这种赈灾的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陆玉芳见着人从马车上下来,便暗自翻了个白眼,凑到楚月耳边嘀咕道,“月月,你瞧那关小姐,说是来赈灾,这又是丫鬟婆子,又是绫罗绸缎、珠钗步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游山玩水的呢。” 楚月拍了拍她的手。 “无妨,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说完,便浅笑着走向罗素心。 “罗小姐怎的也下镇来了?可是县城的情况稳定了?” 望见楚月,关玲珑的眉头微微拧起,有些不悦的往身旁的丫鬟望了眼。 “她怎么也在这里?” 丫鬟小声说道,“奴婢也不知,不过难怪陆公子会来这里,原来是被这个小贱人勾引来的呢。” “一个乡野丫头罢了,许是想通过赈灾一事赚点银两补贴家用的,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赈灾的人中,不乏家境困难的人。 都是为了生计罢了。 就在主仆两个小声聊着的时候,罗素心走近楚月,笑着拉住了她的手。 “县城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否则我也不敢下镇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楚月,“听说楚大夫去乌溪镇的路上受伤,如今可好些了?” 楚月笑的眉眼弯弯。 “已经没事了。” 罗素心满脸欣赏的望向楚月。 “如今县城到处在传,楚大夫是位女神医呢,就差给你塑像供起来了。” “哪有罗小姐说的这般夸张?” 听着两人的谈话,关玲珑一脸惊讶的望向身旁的丫鬟。 “她就是楚大夫?” 不仅她惊讶,身旁的丫鬟也惊的微微张开了嘴。 “这个……奴婢之前还真未打听到。” 不过惊讶归惊讶,关玲珑对楚月却仍旧喜欢不起来。 就在这时,罗素心回头望向关玲珑。 “给楚大夫介绍一下,这是关夫子的女儿,关玲珑。”她说着,又开始给关玲珑介绍,“玲珑,这位便是负责赈灾的大夫楚月,接下的赈灾,咱们可得服从楚大夫的安排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赈灾还得听从楚月的调遣,关玲珑就浑身都不得劲儿。 关键人已经到这里了,这会喊走,她也没脸,便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以示自己打过招呼了。 楚月往关玲珑的方向望了眼,“关小姐,这里的环境不比县城,往常都是别人伺候你,到了这里,你可是要伺候别人的,如若接受不了这种改变,可早些离开。” 关玲珑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小生的一副倔强脾气,听见楚月的话,她当即不服气了。 “你别太小瞧我,我是不会离开的!” 楚月的唇角勾起一丝轻笑,“与其中途吃不得苦离开,不如这会离开,既保全了自己的脸面,又不用在这里吃苦,多好?” 关玲珑面上满是愤懑,她微微抬起下巴指责道,“你既知道这里苦,还将星河哥哥也弄来作甚?他可是马上要科考的人,你这么做只会耽误了他。” 楚月面上神情冷了下来。 “他想去哪里想去做什么,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什么关系?” 关玲珑见楚月油盐不进,声音也尖细起来。 “你这么自私,迟早要耽误了他。” 周围的人听见声音,全都竖起耳朵往这边探听。 楚月却并不想与关玲珑理论,她侧过身,浑身的气势降到了冰点。 “关小姐若是真心来赈灾的,我代仓河镇的百姓们表示欢迎,若你此次来别有目的,还请关小姐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很忙,没空与你掰扯。” 罗素心听到这里,便也差不多了解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原来关玲珑来仓河镇的真是目的,竟是为了楚大夫的丈夫? 难怪一向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竟还心心念念的要跟着她来赈灾。 只是这明目张胆惦记有妇之夫,还真是让人瞧不起。 “我竟不知道,你们认识。”罗素心在中间调解,“楚大夫,玲珑是我带来的,闹的你不愉快,我感到抱歉,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转而又望向关玲珑。 “玲珑,若你来这里只是为赈灾,这会便要开始安排事情了,若不是,你便上马车原路返回吧,省得节外生枝。” 关玲珑见罗素心向着楚月,一脸不满的跺了跺脚。 “素心姐姐,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怎的还偏帮一个外人?” 罗素心掩去眼底的情绪,淡声回道,“我没有偏帮谁,就事论事罢了,楚大夫的相公是有妇之夫,人家伉俪情深是他们自个儿的事情,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莫要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坏了关夫子的名声。” 第210章 我所求,不单单是学识 关玲珑又羞又恼。 她不过是看着科考在即,担心陆星河耽误学业罢了,这楚月当真是不知好歹。 关键是,罗素心作为她这么多年的好姐妹,竟也跟着那个小贱人指责自己,也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几人的谈话,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着,时不时还朝着关玲珑的方向指指点点。 “这姑娘可真不要脸,人楚大夫的相公去哪里与她有什么关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盯着有妇之夫不放,放在寻常人家可是要浸猪笼的。” “这姑娘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勾引人家丈夫哩,比勾栏里的女人还叫人恶心。” 勾栏里的女人就算是勾引成功,充其量也只能抬回去做小妾,就是个玩物。 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一样,是极有可能直接挤掉正妻上位的,憋屈不说,一着不慎命都得没了。 “什么高门大户?什么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肮脏龌龊的货色,竟然还敢惦记楚大夫的丈夫,呸!” …… 周围骂人的,大多是村里和镇上的妇人。 这些妇人平日里一张嘴最是不饶人,这会骂起人来也丝毫不含糊。 最关键的是,楚月如今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听见四周不堪的声音以及嘲讽鄙视的嘴脸,关玲珑将手中的帕子捏的皱皱巴巴,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她双眼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 环视了四周,仍旧不见陆星河的身影,便跺了跺脚,捂着嘴崩溃的大哭着迅速上了关家的马车,领着丫鬟婆子回县城去了。 楚月望着离开的关玲珑,不由松了口气。 她不留下最好,否则事情做不了多少,指不定还会给自己制造麻烦。 关玲珑离开之后,一行人又继续忙碌起来。 楚月将事情处理好便回客栈了,到房间的时候,陆星河正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写文章。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将米粥盛了两碗出来才望向陆星河。 “相公,先吃饭吧。” 陆星河嗯了一声,写完笔下的字,便放下毛笔起身,在楚月身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相公,今日关小姐来过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我看到了。” 他说完,拿起了筷子。 楚月放下手中的筷子,侧头望向身旁的陆星河,“她来这里似乎是因为你。” 陆星河伸出的筷子微微一顿。 “我不打算去关夫子那里了。” 话毕,从桌上的菜碗中挑了点盐菜拌在身前的粥碗里。 楚月听罢,面上带着惊讶。 “为何?难道是因为关小姐?”似是怕陆星河因为怕她吃醋而耽误学业,忙又说道,“相公,我虽不喜欢关小姐缠着你,但我一直相信你的为人,如今科考在即,一切当以学业为重,我心里都明白的。”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微微摇头说道,“关夫子学识是很好,但我所求,不单单是学识。” 还有谋略,做人,为官等等。 关夫子在同知县的梧桐书院教书十余载,确实是位学识渊博的先生,但也仅限于此。 他有自己的判断,知道什么样的夫子,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听到这里,楚月眨巴眨巴眼。 “可相公还能去何处寻得良师?” 陆星河搅了搅自个儿碗里的粥,看似淡漠的眸子一凛,“再等等,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楚月听了,重新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这种事我也不懂,相公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都支持你。”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也相信,相公不会去做伤天害理之事。”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倒是相信我。” 楚月将嘴里的一小口粥咽下,“那当然。” 好歹也同床共枕了半年多,陆星河的人品,她还是了解的。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将桌上的食物吃完,楚月休息了小片刻,便又去灾民集中点忙活了。 …… 第二天,楚月正忙着的时候,集中点来了两个男人,一来便伸长脖子往人群里瞅,还在入口处询问了楚月的去处。 “楚大夫,有人找你。”门口负责值守的人说道。 正在灾民堆中处理病情的楚月听见声音,将手头的病患处理完毕,才起身出了集中点。 在望见身前两个男人时,心底带着些许惊讶。 “大舅二舅,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云大保嘿嘿一笑,忙摆手说道,“家里没事,只是你外婆听人说镇上来了个姓楚的女神医,便想让我们来瞅瞅是不是你,没想到还真是。” 云成材忙点头,“一开始我和你大舅还将信将疑,这会算是见着女神医本人了。”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舅二舅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女神医?只不过这种病患处理的多了,便擅长一些罢了。” “你这丫头就是谦虚,不过也好,不会招人惦记。” 楚月这种不炫耀的性子,云家两个舅舅甚是欢喜。 云大保望向她,“前几日你来仓河镇的时候,匆匆来匆匆走,当时也没空问半坡村那边的情况,你外公外婆便一直惦记着,家里都还好吧?” 楚月点头,“劳外公外婆记挂,我出来的时候家里都安排妥当了,不过我们如今大多时候在南坪镇生活,方便兼顾那边的医馆,最近我不在家,娘怕是有点忙。” 云成材满脸惊讶。 “哟!家里开医馆了?” 楚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她黑亮的眸望向身前两人。 “大舅二舅有空可以去南坪镇走走,正好相公也随我来了仓河镇,我先领大舅二舅去相公那儿坐坐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怕是没空与两位舅舅多聊。” 云大保摆手说道,“你忙你的正事,我们也不耽误你,只需告诉我们星河在哪儿就成,既然来了镇上,我们便也去看看星河。” 楚月伸手一指,“就在那个客栈,两位舅舅与客栈掌柜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哎,行,那我们先过去了。” 云大保一边拉着云成材的胳膊往客栈的方向走,一边回头往楚月的方向摆着手。 第211章 所谓威胁 将两人送走,楚月便又继续回灾民堆中忙活去了。 云大保和云成材兄弟俩来到楚月和陆星河住的那个客栈,与掌柜报了楚月的名姓之后,一旁的伙计便上楼与陆星河通禀去了。 没一会,陆星河出了房间,亲自将云大保兄弟俩迎去了屋里。 两兄弟这是第一次进客栈,觉得稀奇了些,便往四周多看了两眼。 “这里住着应该很舒适吧?”云成材问道。 陆星河一笑,“舒适是舒适,终究还是比不得家里好。” 云成材满脸赞成。 “也是,金窝银窝,比不得自家的狗窝嘛,家里当然是最好的。” 云大保在陆星河对面坐下。 “你随楚月来了仓河镇,是因为不放心她?” 陆星河嗯了一声,对于楚月被追杀一事并未提及。 “如今世道乱,她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着实让人不太放心。” 云大保点头,“也是,你跟着也好,免得生事端,那丫头是个有出息的,如今到处都在感念她的恩德呢。” 听到云大保夸奖楚月,陆星河的唇角微微上扬,他望向面前两位舅舅。 “大舅二舅今年可有什么规划?” 云大保叹了口气,“我们也就会干些体力活,能有什么规划?如今这年成,什么规划都是白搭。” 陆星河倒了两杯水递给两位舅舅。 “大舅二舅也不必心急,总归如今大家伙都这样,谁也好不过谁,待这阵子过去,田里种上粮食了,便也有盼头了。” 云大保喝了口水,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只能这样想了,如今这年成,能活下来就是万幸,这段时间到处死人,原本我们还以为你外婆熬不过去,幸好前些日子月丫头往家里去了一趟,才保住了你外婆的命。” 陆星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软。 这丫头,前些日子下镇安排赈灾事宜,时间安排的这样紧迫,还特意抽空往清酒村去了一趟,倒是有心了。 “外婆如今可好些了?” “已经无大碍了,如今正养着呢。”云大保叹了口气,“总归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么一番磋磨下来,精气神越加比不得从前了。” 陆星河不动声色的端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慢慢调理,会好的。” “希望吧。”云大保说完,将面前的水杯端起来饮尽,便和云成材一起站起身来,“成了,坐也坐了,我们也不打扰你念书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见楚月推门而入。 “这会也快到饭点了,大舅二舅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吧。” 云大保和云成材二人相视一眼。 “这怎么好意思?” 楚月淡笑道,“方才有事没忙完,便没和大舅二舅说上两句话,两位舅舅还没与我说说外婆的情况呢。” 云大保忙说道,“我们知道你忙,也不敢耽误你太久。” “没事,这会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在不在都不妨碍。”楚月说着,在桌旁坐下,“外婆如今可有好转了?” “病是好些了,只是胃口仍旧不太好,人也没什么精神,还容易盗汗,怕她着凉,你大舅母二舅母一天得给她换上好几身。”云大保和云成材两人都有些犯愁。 楚月点头,面上神情凝重。 “这两日我抽空往清酒村去一趟,给外婆瞧瞧。” 望着她那严肃的神色,云大保和云成材心底一惊。 “可是你外婆的问题比较严重?” 楚月一愣,忙摇头,“大舅二舅不要多想,外婆的情况,我还得摸过脉才知道。” 她说完,便要起身去楼下拿饭菜,陆星河却先她一步站起身来。 “我去吧。” “哎!”楚月起身拉住了陆星河,“相公,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陪大舅二舅说说话,我很快就回来,底下病患多,别过了病气给你。” 说完,便不顾陆星河的反对,径直往楼下跑去了。 望着楚月的背影,陆星河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又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云成材嘿嘿笑着拍了拍陆星河的肩膀。 “楚月是个好姑娘,哪怕往后发达了,也莫要辜负了她。” 云大保也拍向陆星河的肩膀。 “你二舅说的对,你这小子要是敢辜负这么好的姑娘,别怪老子不认你这个外甥。” 陆星河一愣,随后微微勾起了唇角,月月如今有这么多人撑腰,他很为她感到高兴。 “大舅二舅放心,我不会。” 云成材哈哈大笑道,“不会就好,不会就好。” 三人聊着的时候,楚月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楼,听见云成材爽朗的笑声,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什么好事让二舅笑的这样开怀?” 云成材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 “就是威胁威胁这小子,让他往后好生与你过日子。” 楚月抿唇一笑,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一边将钵中的粥盛出,一边问道,“那相公有没有被威胁到?” 云成材满脸得意。 “那是,他往后要是敢欺负你,我和你大舅削他。” 望着云成材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陆星河不禁轻笑出声。 两个舅舅从他小时候便待他极好,如今亦然,在他们面前,他倒也轻松自在。 想到自家相公被人削的画面,巨大的反差让楚月有些忍俊不禁。 “大舅二舅先吃饭吧,条件有限,只有米粥、酱肉和咸菜,两位舅舅将就一下。” 云大保忙说道,“能有的吃我们就满足了,我们在家还吃不到这些呢。” 陆星河抬眸,“家里没粮食了?” “倒是还有些,去年听你们的买了两百斤,之后又在镇上领了十斤救济粮,省着点应该还能应付半个月。”云大保说着,叹了口气,“也就是家里人多,两百斤粮食也不经造的。” “半个月后,疫病便处理的差不多了,朝廷也该开仓放粮了吧?”楚月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陆星河。 这种事情,相公的预测向来准确,他许是能知道些什么。 陆星河的眸中闪过沉思,“顺利的话,也许会在各处开设施粥棚。” 第212章 去清酒村 云成材眉头一挑,“为什么会是施粥棚?” 费时费力不说,也不方便。 “之前不是发过救济粮吗?继续发救济粮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施粥。” 发救济粮,不管家里有粮没粮的都会去领,施粥不一样,针对的是那些真正缺衣少食的人,家境稍好的人家如果有余粮,大多不会去,这样会大大节省粮食。 但是陆星河猜测,如果朝廷真的设立施粥棚的话,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待地里的庄稼长出来,施粥棚就该取消了。 毕竟如此大面积的施粥,消耗巨大。 听到这里,云家兄弟两便也没再说话了,他们都是农家出身,没认过两个字,自是猜不透朝廷的政策,总归朝廷不会坐视不管,自家人能有条活路也就知足了。 吃完饭,云大保和云成材因为还要采买些东西,便提前离开了。 楚月撑着下巴,转头望向陆星河。 “相公,咱家的田地和庄子,我在想是承包出去还是自家请人种植。” “田地相对分散,可以承包出去,庄子的田地集中一些,就请人种植吧,总共三十亩,请两三个人长期打理着也就够了。” 楚月点头。 “也对,再养些鸡鸭鱼猪,咱自个儿家里吃的就足够了。”她一边说着,望向陆星河,“相公,咱那个庄子,如果请大舅二舅去打理,他们会愿意吗?” “可以。” 楚月一笑,“那到时候去给外婆看诊,我便与大舅二舅提上一嘴,他们要是愿意,待我去庄子上看了再安排着,若不愿意,我再找别人问问。” 陆星河点头,“好,家里的事情,你来安排。” …… 第二天,楚月一大早便去了灾民集中点,将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便和陆星河坐着马车往清酒村去了。 在这村里,马车毕竟少见。 不少人望见那辆马车,纷纷伸长脖子关注那辆马车的去向。 最终,马车在云大保家的屋前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和一个妙龄少女。 外头的人议论纷纷。 “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翠荷的大儿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应该没错,走在他旁边那个该是翠荷的儿媳妇,去年到咱村里来过两回,我见过的。” “前些日子不是也来了一辆马车吗?好像也是她。” “哟!竟还坐着马车来了,看来翠荷家里翻身了,之前都没仔细看,她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哩,那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呢。”想到自家那待嫁的女儿,她的脸上带着可惜。 都是一个村儿里出去的,这要是能结个亲家,自家闺女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说不定自家也得翻身。 “谁说不是?听说从前她家困难到揭不开锅,没成想竟翻身的如此之快,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咱也跟着去大保家瞅瞅吧,都是沾亲带故的,人家要是愿意提携,说不准咱也能跟着喝口汤。” …… 云大保刚将陆星河和楚月领进屋里,便听得院外闹哄哄的进来了一群妇人。 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也不好意思将人赶出去,便让许氏和江氏应付着,自己领着楚月往里屋给李秋莲看诊去了。 一妇人往屋里的方向瞅了眼,拉着许氏的胳膊问道,“大保媳妇,刚才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两人可是翠荷的儿子和儿媳妇?” 许氏望了面前的妇人一眼,大概也猜到了这群人的来意。 之前听说三妹没了丈夫,这些人在背后闲言碎语没少说,如今见人家坐着马车来,倒是一个个又跑来问了。 许氏眼神扫向众人。 “确是我三妹的儿子儿媳,他们是来给我婆婆看诊的,你们也知道,我那外甥媳妇医术不错。” 一妇人惊讶道,“哟!翠荷的儿媳妇还是个大夫哩?” 也有人满脸鄙夷,“一个女娃娃当大夫有什么了不起的?怎的成了亲翠荷还让她出去抛头露面?这不合规矩啊。” 清酒村有些人在镇上是见过楚月的,只是蒙着脸没看清样貌,也不少人没见过。 听着这话,许氏满脸不悦的蹙起了眉头,望向说话的人。 “什么是规矩?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是规矩?相夫教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就是规矩?那你们平日里多种了些菜还知道担去镇上卖掉呢,跟抛头露面有甚区别?岂不是也不合规矩?怎的你家是老财主啊,家里女儿儿媳都有奴才伺候,不用出去干活呗。” 那人见许氏这般维护楚月,便也只能讪笑着说道,“毕竟是成了亲的女人家,我儿媳妇平素还是在家的时候多,不过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大保媳妇,你别见气。” 许氏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解气。 楚月可是救了同知县和临近几个镇的女神医,这会被人说她外出行医不合规矩,别说她不同意,那些被楚月救过的人要是听了去,肯定也不会同意。 “女娃当大夫怎了?抛头露面又怎了?要不是我外甥媳妇,我婆婆的腿去年就瘫了,我儿媳妇也不会这般顺利怀上身孕,再说了,如今镇上负责赈灾的楚大夫就是我那外甥媳妇呢,没了她咱能有现下的安生日子?有本事你们都别去领药别去看病啊。” 话音落下,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一群妇人面面相觑,有震惊的,有错愕的,也有怀疑的。 “楚大夫?!” 她就是楚大夫? 传说中比许多老牌大夫医术还要精湛的女神医。 天啊! 她们竟然在清酒村见到楚大夫本人了。 不少年轻妇人惊的捂住了嘴。 许氏白了众人一眼,“如假包换,你们要是不信,去镇上瞅瞅不就知道了,怎的?还有谁觉得她在外行医是不合规矩?” 这下子,周围也没人再吭声了,刚才说不合规矩的妇人则悄悄的溜出了人群,生怕人家计较,从而再也不给她一家人看病。 “我昨儿便带着我老娘去了镇上看诊,只是当时那楚大夫蒙着脸没看清样貌,身形倒是和翠荷的儿媳妇一般无二,真是没想到,传说中的女神医,居然是翠荷的儿媳妇!”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满脸讨好的上前挽上了一旁江氏的胳膊,小声在她耳边问道,“成材媳妇,你那外甥如今又在何处高就?要是有什么靠谱的事儿,也别忘了咱,咱一个村儿里都是沾亲带故的,要发财大家一起发财,你说呢?” 第213章 给大舅二舅安排活 江氏望了眼身旁故作亲昵的妇人,满不在乎的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推开。 “李嫂子,这事你可问错人了,我那外甥一年上头来不了两回,我怎么知道他在做什么?再说了,翠荷和两个哥哥关系甚好,他们要是真有什么赚钱的活计,还能忘了我们去?大哥和我家成材还在屋里闲着呢。” 自个儿家里都没安排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这里瞎凑合什么劲儿? 她说完,忙推着人群往外走。 “成了成了,大家都别聚在我家了,我婆婆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楚大夫之前不是让人贴了告示说不要聚众么?大家都回去吧,省得过了病气,到时候麻烦的还是楚大夫。” 许氏见状,也和江氏一起,将人给“送”出了院外。 江氏“嘭”的一声将院门给关上了。 她往许氏的方向望了眼,面上带着得意,“大嫂,还是我的方法管用吧?要我说,咱家又不是没人,来者不善的,没必要这么给人家面子。” 许氏朝着门口的方向呸了一口。 “要不是那赵氏说话气人,我早就想将人赶出去了。” 江氏朝着门外翻了个白眼,“跟她掰扯作甚?赵氏那嘴又碎又讨厌,我都不屑理会她的。” “那臭婆娘,往后我也懒得搭理她了。” 许氏说完,便去了堂屋。 这会,陆星河正在堂屋里喝茶,云家的大大小小都守在这里,时不时稀奇的往里屋望上一眼,转而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月没有给出确切的诊断之前,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之后,给李秋莲施针完毕的楚月从屋里走了出来。 “刚才外边怎的这般热闹?” “还不是看到有马车来了家里,跑来凑热闹了呗。”江氏忙抢答道。 楚月微微愣了愣,便也没再继续问了,她将刚才在里间用炭笔写好的药方往云大保的方向递去。 “外婆大问题没有,小问题还有一些,最主要的是肺闭喘咳,这个方子便是针对这种病症的。” 云大保忙接过,转而又问道,“她最近食不知味,你这里可有好办法?” “老人家大病初愈,身子又虚,胃口自然便会差了些。”楚月说着,将自己来之前备的几副药从药箱中拿了出来,“昨儿个听大舅说外婆胃口不好,来的时候便特意抓了几副药来,这个药具有补益中气调脾胃的功效,可直接熬水喝,若有条件,也可配上乌鸡做成药膳,效果更佳。” 云大保接过楚月递来的几副药,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叫外甥媳妇浪费了。” “外婆病了,我们作为后辈,关照也是应该的,如今娘没空来清酒村照顾外婆,倒是辛苦大舅母和二舅母了。” 楚月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不远处两个舅母。 许氏满脸坦然。 “这些本来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 江氏也有些别扭的抠了抠自己的手指。 “只希望你外婆能好些好起来,这样我们也能轻松些。” 楚月抿唇一笑,这二舅母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但人好像也没什么坏心。 “放心吧,外婆肯定能好起来的。”她往云大保和云成材的方向望了眼,“大舅二舅,我听相公说你们今年暂且还没做安排?” 云大保蹙起眉头直犯愁。 “唉!是还没安排。”似是意识到什么,他眉头舒展,望向楚月,“外甥媳妇这里有活?” 话音落下,屋里所有人都紧张的望向楚月,看的她心底有些发麻。 自去年从半坡村给陆星河家里修了屋子回来之后,因为年成的原因,一直找不着事情做,一家人已经吃了四五个月的老本了,再这样下去,家里迟早会揭不开锅。 楚月假咳两声。 “前些日子得了一处庄子,想让大舅二舅帮忙去管一管那边的田地,不知大舅二舅可愿意?” 一旁的云成材问道,“庄子在何处?” “在水月村,紧邻仓河,那边有院子可以住人,大舅二舅平日里来回也便利。” 一直没有做声的云正平开口了。 “来回便不便利不要紧,关键是要将田地种好,听说水月村的水田都是上好的水田,要是种的好,收成怕是不少哩。”他一边说着,望向自家两个儿子,“老大老二,既然星河媳妇开了这个口,你们作为舅舅的便帮衬一二,就当给自家做事了。” 兄弟两忙点头,“我们知道的,爹。” 云大保望向楚月,“外甥媳妇,我们啥时候去合适?” 楚月略一沉思。 “水稻也要天气暖和一些才能下种,待我将赈灾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吧,我暂且和两位舅舅约在二月中旬,到时候咱先将庄子规划一二,我还想养些家禽在庄子上。” 云大保忙点头。 “成,二月十五一过,我们就去南坪镇找你。” 楚月一笑,“那我到时便在南坪镇等大舅二舅了,我今儿是抽空来的,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得早些回去,便不与外公和舅舅舅母们多唠了。” 云正平忙站起身来,“吃了饭再走啊,在等会就到饭点了,你舅母做饭也麻利。” 陆星河也站起身。“我们还是回镇上去吃吧,外公家里的余粮也不富足,能省一些是一些。” 说完,便提过楚月的药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云正平领着儿子儿媳和孙子们将陆星河和楚月送出屋,直到马车消失在村口,才转身回了屋。 “老大老二如今算是有了着落,家里的事情你们也不用惦记,根生继业茂学如今都成年了,家里的事情自有他们小一辈操持,还有我在旁边盯着,你们只管上点心将庄子上的事情处理好。” 云大保和云成材忙点头,“爹,我们知道的,三妹家里的事,我们哪有不上心的?” 云正平点头,两个儿子对这个妹妹,倒是一如既往的维护。 转而又望向两个儿媳妇。 “你们娘嫌我做事粗糙,照顾她的事情,就继续劳烦你们了。” 第214章 无可奉告 许氏忙说道,“爹说的什么话?咱本就是一家人,照顾娘也是应该的,说什么劳烦不劳烦。” 江氏也点头,“大嫂说的是。” 云正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之前一直有分家的想法,之所以没同意,便是因为你们娘,爹年纪大了,如果分了家,又要操持家里又要管着田地,怕照顾不到她,希望你们体谅。” 云大保听了,忙说道,“分家的话,也是之前媳妇儿和二弟妹拌嘴吵架时候的气话,爹别往心里去,爹娘还在,如今娘又这个模样,自是一家人住在一起照顾起来便利一些。” 云成材也点头。 “是啊,都是气话,咱一时半会肯定是不会分家的。” 云正平满脸慰藉的点了点头,“只要你们兄弟俩齐心,咱一家人力气往一处使,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爹说的是。” …… 楚月和陆星河回到仓河镇,吃了饭便去灾民堆里忙活去了。 仓河镇的情况比乌溪镇要严重,预计拖的时间会比较长,楚月便将如今带着跑的五个大夫分为三组,其中一人随她和陆玉芳一起留在仓河镇,两人去了黄沙镇,另外两人则去了青石镇。 由他们先将这两个镇子的情况稳定下来,关键在于减少死亡人数,待她将仓河镇这边的情况处理完毕,便能直接去那两个镇子收尾了。 正月刚过,陆星河便不能在这里久留了,二月份县署会公布院试的考期,他得回县城去盯着动静,不过他在离开之前,不知道从哪里给楚月弄来了一名侍卫。 那侍卫名唤黑木,整日里板着一张脸,比陆星河还要沉默冷酷,一柄长剑不离手,连吃饭睡觉都要抱着。 好似除了刀剑,他便再没有别的寄托了。 这样一个人整日里跟在楚月身后,总让她觉得脊背发寒。 这日,楚月忙完手头的事情,便想坐下来歇一歇,见黑木一个人坐在角落,便走过去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黑木,你能不能笑一笑啊?” 黑木冷冷的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这不在我的任务范围内。” 楚月哦了一声,单手支撑起了下巴,“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保护你。” 黑木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楚月往他的方向望了眼,“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京城。” 说完,黑木便闭上了双眼,似是不想与楚月多聊一般。 楚月见这人嘴里蹦不出来几个字,便也没再自讨没趣,起身往陆玉芳的方向去了。 “玉芳,你这边如何了?” 陆玉芳一边给患者把脉,一边说道,“差不多了,最后一个了。” 她说完,便收回手,拿起炭笔在纸上将方子写了下来,随后将写好的药方往楚月的方向递去。 “可要瞧瞧?” 楚月接过陆玉芳递来的药方,蹲下身来。 她的手探上病患的脉搏,片刻之后,满脸欣慰的望向陆玉芳,“药方很合理,不过这手字有待提高。” 听到这里,陆玉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哎呀!我也才认字没多久,都没时间练,往后会多花点时间好好练字的,你就别取笑我了。” 楚月捂嘴一笑,将药方递回给了她。 “成了,逗你玩的,将东西收拾收拾咱先吃饭去吧。” “好嘞!” 陆玉芳将手中的药方交给这里的侍者之后,便收拾好东西随着楚月出了灾民集中点。 黑木见楚月离开,自是紧随其后。 陆玉芳挽着楚月的手往客栈的方向走,时而回头望向身后抱着长剑的黑木,只觉得如芒在背。 尤其是他的双眼,充满了杀气和血性,吓人的很。 陆玉芳摇了摇楚月的胳膊。 “月月,你能不能让那个大冰块不要总这么跟着我们?” 楚月不满的噘起了嘴,“我倒是想说,但人家根本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陆玉芳再次往身后望了眼,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他总这么盯着咱们,我瘆得慌,不信你看他眼神。” 楚月叹了口气,并没有往身后瞅。 “不用看也知道他是什么眼神,这两日我都已经被吓麻了。” 只是,她如今确实需要高手保护,还不知道暗处的人会不会再次出手呢。 两人取了食物便进了房间,将黑木关在了屋外。 之前陆星河在的时候,陆玉芳总没机会与楚月待在一起,如今走了,她得了机会便一直粘着楚月。 倒是另一个房里的许恒,总被陆玉芳有意无意的避着,时间长了,心里烦闷的紧,连吃饭都没什么兴致了。 陆玉芳用筷子挑了几粒米粥放进嘴里,咽下之后问道,“月月,仓河镇这边的病患格外多了些,你估摸着咱还得多久才能去下一个镇子?” 楚月略微抬眸,“大概得到二月初十吧。” 她说完,便又继续吃起了碗里的米粥。 陆玉芳微张着唇,面上带着一丝惊讶。 “那加起来不得小半个月?竟比县城还久!” 楚月嗯了一声,“县城那边疫病原本就有控制,肯定比镇子情况好些,镇子里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居多,谁又会真正在乎他们的死活?” 陆玉芳搅了搅碗里的粥,闷闷的说道,“也是,就拿南坪镇来说,如果不是咱们星月医馆出手,如今情况怕是还不如仓河镇好呢。” 楚月点头,“是这样。” 她吃了饭,便将黑木叫进了房间。 陆玉芳一见到黑木,便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吓的躲到了楚月身后。 黑木面上虽毫无表情,内心却不禁质疑自己是否真长的这样吓人,来仓河镇两日,几乎人人见着他都是一脸惊恐。 这在京城,可是没有的事。 还是说,这里的人都胆小如鼠?怕见生人? 楚月望向身前冷酷的男人,“黑木,你可否告诉我,给你发月钱的人是谁?” 黑木眉头一挑,不知道楚月如此问是什么意思。 “无可奉告。” 既是京城来的,又不能告知她自己主子的身份,那就是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了。 第215章 你这脸是抽筋了吗 “那你的月钱是多少?”楚月又问道。 黑木双手抱着长剑,淡淡的开口,“二两银子。” 楚月点了点头,收入还不低,像黑木这种人,大概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看他这模样,也想象不到他能有什么兴趣爱好,二两银子足够他吃喝了。 “什么时候回你主子身边去?” 黑木些许不悦的一挑眉头。 “你问这么多作甚?” 楚月正襟危坐,“你既是来保护我的,我肯定得了解你这个人,不然放你在身边保护我也不放心,而且我如今过问的事情也无关机密,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黑木淡淡的往楚月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回去。” 楚月眉头一抬。 “不回去?” 见楚月不解,黑木难得的解释了一句,“主子说,属下往后唯一的任务,便是保护楚大夫,这也是他给我下达的最后一个任务。” 楚月一指自己,“意思你往后都跟着我了?” 黑木点头,“是。” 这么一听,事情倒是好办了。 人家这是明摆着给她送高手侍卫啊,若不收下,倒是白费了对方的良苦用心了。 思及此,楚月望向黑木。 “这样可好?既然你往后的任务是保护我,那你的月钱便由我来给,在原先二两银子的基础上,我每月再给你两天假,唯一的要求便是你不许再和以前的主子有交集,如何?” 黑木愣了愣。 原本主子也没说让他汇报些什么,只需要保护她而已。 总归她这里也有钱拿,便也省得他每年还得前往特定的地方拿月钱了。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楚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因为自己是给黑木开月钱的人,再次面对他的时候,底气也足了些。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主子,我和你前主子不一样,你前主子或许身份地位崇高,但我出身农家,身边也都是平民百姓,你最好表现的随和一些,不然会吓着人的,而且你若在一众平民百姓中保持你的高冷姿态的话,很容易被敌人发现不是吗?” 所谓入乡随俗,随机应变,侍卫也不例外。 “随……随和?” 黑木眉头紧拧,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茫然,根本不知道“随和”这两个字到底要如何表现。 “比如……”楚月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多这样笑笑。” 望着少女明媚的笑颜,黑木微微愣神,“属下……” 楚月只以为他是想要拒绝,满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成了成了,教也教了,你自个儿出去琢磨吧,我休息休息便要去出诊了,这会没多余的时间跟你掰扯。” 黑木抿了抿唇,双手微微抱拳。 “属下告退。”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出门之后,还细心的帮楚月将门给掩上了。 楚月拍着自己的胸脯长呼出一口气。 “总算搞定了。” 自黑木离开之后,目瞪口呆的陆玉芳终于缓过神来,她朝着楚月竖起了大拇指。 “月月,你行啊,竟能将那个大冰块拿下。” 楚月在桌旁坐下,“黑木看起来吓人,但其实挺单纯的。” “问题是,他真的可靠么?”陆玉芳的眼底带着一丝担忧。 楚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既是相公领回来的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身边正好缺了这么一号人,现如今想要在外头找一个高手可不容易,倒不如将人留下来为己用。 楚月和陆玉芳在房里休息的时候,许恒将自己吃完的餐具端出了门。 在瞥见楚月门口挤眉弄眼的黑木时,眼底闪过疑惑,“黑木侍卫,你这脸是抽筋了吗?” 黑木的神情立即僵住。 望见他这模样,许恒忙又说道,“呀!脸都僵了,你赶紧找楚姑娘瞅瞅去,我听说脸抽筋很可能会导致惊风呢,可莫要耽误了。” 黑木眉头微拧,幽幽的扫了他一眼。 “我没事。” 许恒听罢,低咳两声掩饰尴尬。 “原来是我判断出错,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黑木冷冷的望着许恒离开,转而又往楚月的房门处望了眼。 谁说多笑就一定能随和来着? 他就知道那丫头不靠谱。 …… 果然如楚月所料,仓河镇的疫病,足足耽误了一行人近半个月的时间。 二月十日下午,楚月和陆玉芳、许恒一起,坐上了江徊新得的马车,往黄沙镇去了。 江徊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笑问道,“楚大夫,这马车坐着,相比于之前的那辆如何?” 楚月四处望了望。 “看着朴实,倒是要舒适不少。” “那是,这马车可是县令特意让人送来的,车厢材质比我之前的要好上一些,内饰也比我之前胡乱弄上去的要讲究。”江徊的面上带着小得意,“不过还得多谢楚大夫,若非你开口,我便也得不到这般好的马车了。” 楚月浅笑,“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江徊哈哈一笑,“楚大夫的伤可好完了?” 楚月点头,“已经好了。” 楚月坐在中间,陆玉芳和许恒相对而坐,为免尴尬,她便总掀开帘子往外瞅。 “月月,同知县下辖的几个镇子虽然相距不算太远,但每个镇子好似都不一样。” 许恒先楚月一步说道,“南坪镇山丘偏多,仓河镇和乌溪镇都是临水,黄沙镇盛产沙石,许多地方建屋都是从这里购买沙石,不过因为长期采挖的缘故,地势也要低一些,往年下暴雨,这里都是第一个被淹掉的。” 陆玉芳将许恒的话听在耳中,却并未做任何反应。 倒是楚月掀开帘子往外头瞅了一眼,转而望向许恒。 “那青石镇是不是那种偏精巧的山水小镇?” 许恒些许惊讶的望向楚月,“还真是!青石镇因为精巧雅致,不少文人墨客纷纷前往,前些年还出了不少诗词雅赋,近些年似是新鲜劲过了,倒是不如从前了。” “原来如此。” 楚月往陆玉芳的方向望去,在瞥见她些微紧绷的身体时,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之前她和许恒在一块,气氛是很轻松自在的。 最近这是怎了? 第216章 你是否讨厌我? 因为许恒在场,而且楚月马上要面临着黄沙镇的赈灾一事,便也无暇多问什么。 “玉芳,等会到了地方,你和许公子先去客栈安顿下来,我先去集中点看看灾民的情况。” 陆玉芳微愣,随后将车帘放下,回头望向楚月。 “等会到的时候,都快到饭点了,明日再去不行吗?” 楚月黑亮的眸子里闪过坚定,“我就是去看看,不会耽误多久的。” 黄沙镇和青石镇的灾情,之前已经派了两个大夫在处理,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她只给每个地方安排了两日的时间。 两日之后,便要返程了。 已经在赈灾一事上耗费太长时间了,再耽误下去,南坪镇那边她也不放心。 未等陆玉芳开口,许恒贴心说道,“楚姑娘放心去便是,客栈那边,我和陆姑娘会安顿好的。” 陆玉芳略一迟疑,再次望向楚月。 “月月,要不我随你一起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楚月浅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有黑木跟着呢,不比你更厉害么?” 想到那个大冰块,陆玉芳便也没了要随着楚月一起的理由。 这段时间,黑木为了自己不吓人,长期飞檐走壁远远的跟着楚月,尽量避开人群。 但只要楚月一声呼唤,他便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面前,事了,又几个蹬步便上了屋顶,经常看的陆玉芳目瞪口呆。 “他那身功夫,倒是挺让人放心的。” 听见陆玉芳夸赞别的男人,许恒的眉头没来由的拧了起来。 一到黄沙镇,楚月便领着黑木往灾民集中点的方向去了,陆玉芳和许恒则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进了客栈。 陆玉芳刚将东西整理好,便见许恒出现在了房门外。 也不知为何,一见到他,她的心脏便没来由的一阵狂跳。 “许大哥可是找我有事?” 许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鼓足勇气问道,“陆姑娘,你是否讨厌我?” “怎会?”陆玉芳忙摇头,“没有的事,许大哥想多了。” “那你最近为何总避着我?”许恒再次问道。 一想到那日马背上的情景,以及许恒在马车上说的事情,陆玉芳的面上便闪过红晕。 如果不是身世悬殊太大,她也想大大方方的接受许恒的示好。 但她怕,怕这段感情没有结果。 至于为妾,她是从来没想过的,从小她就听奶说,宁愿去穷苦人家为妻,也不要去大户人家做妾,妾就是奴才,将来生的子女都是会抬不起头的。 半晌,她才吞吞吐吐的开口了。 “许是忙吧……” “忙?”许恒的面上带着一丝愕然。 在同知县的时候,并不比这几个镇清闲,但她却是许大哥长许大哥短的,从未这般避着过。 许恒抬腿进了屋,缓缓往陆玉芳的方向靠近。 他很想知道,小丫头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但碍于他的修养,却也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陆玉芳抬头望着靠近的男人,只觉得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尤其是瞥见他那似乎要吃人的神色,她便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去,直到身后的桌子挡住了她后退的脚步。 “许大哥,你……你想做什么?” 许恒低头望向身前的小丫头,瞥见她满脸慌乱的神色时,他还是心软了。 他停下脚步,浅笑着伸手摸了摸陆玉芳的脑袋,眼里有挣扎,也有释然,更夹杂着莫名的情愫。 “你既唤我一声大哥,我能对你做什么?好好休息,我先回房了。”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望着许恒离开的背影,陆玉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缓缓失去一般。 她将自己的房门关上,靠坐在门后,双手环膝,慌乱的情绪,让她一颗心也跟着抽缩起来。 许恒从陆玉芳的房里出来,也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出了客栈,往灾民集中点的方向去了。 …… 第二天,待陆玉芳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便只见楚月,不见许恒。 她面露疑惑,“月月,许大哥呢?” 楚月往她的方向望了眼,便开始扶着扶手下楼,一边回道,“他走了?” 陆玉芳心底一紧,“走了?” 楚月嗯了一声,“他已经陪着咱们折腾了近一个月,总归最后两个镇子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如今有黑木在这里守着,他自是要回去念书的。” 陆玉芳哦了一声,眼里心里全是失落。 楚月回头往她的方向望了眼,面上带着些许担忧。 “你脸色不怎么好,要不要回去歇一歇?黄沙镇的病患不多,我和另外两个大夫能处理好。” 陆玉芳强笑着摇了摇头。 “我可以的,多个人多一份力,早些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咱也好早些回去,离家一个月,有些想爷奶和爹娘了。” 许是委屈,许是想念,也许是不舍,她说着,眼眶竟有些泛红。 楚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好了,其实我也想家了,既然想早些回家,那咱们便快些去集中点帮忙吧。” 陆玉芳吸了吸鼻子,便随着楚月忙活去了。 忙碌的时候,总是能忘却很多事情,因为迫切想要回家,原本规划的两日收尾工作,只一天半便处理完了。 这边的事情一了,当天下午,两人便坐着江徊的马车去了青石镇。 青石镇不愧是山水小镇,山间溪水清泉,怪石嶙峋,随处可见依山傍水的吊脚楼,远望去,倒是比青砖瓦房看着要雅致的多。 楚月和陆玉芳便被安排在吊脚楼样式的客栈中。 下榻客栈之后的第一件事,楚月便去了灾民集中点,因为一早便派两个大夫来了的缘故,这边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病患基本都在恢复中了。 “两位大夫这段时间辛苦了。” 两人忙摆手,“楚大夫莫要这样说,在一定意义上,你是我们的师父,为自己的师父做点事情都是应该的,谈不上辛苦。” 楚月一笑,“倒是叫我空跑了一趟。” 那两个大夫相视一笑。 “那可不一定,这青石镇风景不错,人也热情,楚大夫为着百姓们奔劳了这么久,权当在这里放松放松。” 楚月点头,“便也只能这样想了。” 她将集中点的病患视察完毕,便回了客栈。 …… 同知县。 许恒回家之后,看书总是走神,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和陆玉芳相处的画面,让他整个人变的异常的浮躁。 第二天一早,他便索性将书扔在一旁,提着两碟点心便往陆星河居住的小院去了。 第217章 你和玉芳怎么了 开门的刹那,陆星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赈灾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他说着,无比自然的将许恒让进了院子。 许恒四处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还没有,不过只剩最后两处镇子的收尾了,想来就这两日能结束,我便提前回来了。” 陆星河点头,抬腿往屋里走去。 “随我来吧。” 两人进了屋,在蒲团上相对而坐。 陆星河将一壶水放在炭炉上烧着,转而望向许恒,“你是何时回的?” “前天下午。”许恒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抬头望向陆星河,“县署可公布考期了?” 陆星河摇头,“还没有。” 许恒宽慰道,“每年考期公布的时间都不一样,今年遇上灾情,怕是会迟一些,你别着急。” 陆星河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清洗着面前的茶具。 “我没着急,既然没有贴停考的公告,考期迟早会公布出来的。” “是这个理。”许恒咬了咬唇,有些小心翼翼的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陆兄。” “嗯?”陆星河停下手中清洗茶具的动作,疑惑的望了他一眼,“怎了?” 许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有个朋友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便想来请教请教你。” 陆星河一愣,幽幽的望了他一眼,随后提起一旁烧开的水往茶壶中冲泡。 “你朋友怎了?” “他……” 许恒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半晌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找当哥哥的取经怎么去追求妹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没事。” 陆星河泡茶的手突然停住,抬头往许恒的方向望了眼,大致也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他早便看出来许恒对陆玉芳有意,只是前段时间,玉芳看似有意无意的在避着他,估计是考虑到了两人的家世,怕爷奶四叔四婶招人闲话。 但其实,根据他对许恒的了解,他不是那么在乎家世的人。 否则也不会与出身寒门的自己交好。 “许兄若执意不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许恒怀疑的望向他,“陆兄好似知道我要问什么?” 陆星河勾起唇角,将壶中茶水倒入杯中,往许恒的方向递去。 “大概猜了猜,可是关乎儿女私情?” 许恒满脸惊讶的望向陆星河,直呼,“陆兄,你真的神了,这也能猜出来?” 陆星河抬眸望了他一眼。 “你和玉芳怎么了?” 许恒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怎么知道是关于她?” 陆星河端着茶杯吹了吹。 “你不好意思直说自己的困扰,便用朋友做借口,说明是隐秘之事,再者,旁观者清,我随着月月赈灾这些日子,又岂会看不出来你和玉芳之间的联系?不过你们若是真能成,我也喜闻乐见,至少我觉得你这个人是可靠的。” “陆兄太看得起我了。” 许恒心底松了口气,他还担心陆星河听到他对陆玉芳有意,会怪罪他呢。 “原本在同知县的时候,我们相处的还算好,经历了楚姑娘被追杀那次的事情之后,我怕她一个姑娘家与我同乘一骑传出去会坏了名声,便问她觉得我如何,自从这个问题问出口,她便总是避着我。” 陆星河点头,“如果我是她,我也会有多方顾忌。” 许恒神情一凛,“什么顾忌?” “家世,地位,自身条件,这些都是她的阻碍。” “可我不在乎。”许恒急忙解释道,“我若在乎的话,便不会与她说那个话了。” “可她在乎,她怕嫁了你,世人会骂她和她的家人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然,她若铁了心要跟你,这个是能克服的,最重要的是,你父母会愿意你娶一个农门女子?你确定玉芳和她的家人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我爹娘很好说话的……”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茶杯,“若他们只肯玉芳为妾呢?你又当如何?” 听到这里,许恒沉默了。 确实,他之前没有想的这样久远,也没想到陆玉芳会顾忌的这样多。 不过他也从未想过要纳妾,否则以他如今的年岁,府里早便给他安排通房丫头了。 “那我要怎么做?” 陆星河深邃的眸望向他,“玉芳已经及笄,四叔四婶早便在给她相看了,你若不想错过,可以与家里好生谈谈,先将亲事定下来,你若无意,那就当我没说,依着玉芳的条件,高门大户嫁不了,寻常人家还是很受欢迎的,兴许她这次回去我四叔四婶便给她安排好了。” 许恒一听,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往屋外跑去。 “陆兄,来日事成之后再谢,我先走了。” 望着许恒离开的背影,陆星河端起面前的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这激将法,果然管用。 不过也侧面反应,许恒对玉芳是上了心的。 许恒回到家中,便被等在家门口的丫鬟给叫去了许夫人处。 “我娘叫我是因为什么事?” 他边走边问道。 小跑着跟在身后的小丫鬟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只说让奴婢在门口等着公子回来,便叫去她那里。” 许恒点头,加快了脚步。 待来到许夫人的院子,门口的婆子丫鬟见到他,纷纷恭敬行礼。 “公子。” 许恒微微颔首,直接快步进了屋子,来到许夫人面前。 “娘,你找我?” “是。”许夫人满面红光,忙笑着指向自己对面的位置,“你先坐下。” 许恒满心疑惑,“娘,咱家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吗?” “可不就是喜事!”许夫人笑的满脸神秘,“恒儿啊,娘给你安排了一门相亲,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等对方来信,你便随娘去见见人家姑娘,这次,保管让你满意。” 许恒忙摇头,“娘,我不能去。” 许夫人眉头一挑,“为何不能去?今年底你就十九了,再不成亲,往后门当户对的婚事就难找了。” 许恒并未藏着掖着,他直视许夫人,面上带着一丝坚定。 “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便不能再去相看别的姑娘,还请娘谅解。” 第218章 且让他伤心几日 许夫人了然,坐直了身体。 “是上次随你来咱家的那位陆姑娘?” 许恒点头,“是。” “这陆姑娘,娘也差人打听了,是个好姑娘,就是家境差了些。” 许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许恒的手。 “恒儿,娘并不是嫌贫爱富,娘就你一个孩子,将来你爹的家业都是要交给你的,你又一门心思都在念书上,肯定得找一个能干的妻子才能为你打理好家业,这陆姑娘从未操持过大家族的家务事,也从未与那些个夫人小姐打过交道,娘家对你更是没有助益,娘担心她帮不了你。” 许恒望向许夫人,面色诚恳。 “她不会的娘可以教,我也可以帮着打理,并不需要过多助益。” 许夫人面上带着无奈,“傻孩子,人家都是家族联姻越走越高,你若不找个门当户对的,分分钟便会被人踩下去了,娘也不是不喜欢那陆姑娘,若你真喜欢,将她抬进来也是一样的。” 抬,那便是为妾。 许恒不愿。 他深知陆玉芳肯定也是不愿的,否则便不会这般避着自己了。 他收敛心神,面上神色沉着,起身朝着许夫人施了一礼,“既然将来要娶的人不是自己心中所愿,娘为我做主便是,相看的事,我便不去了,孩儿告退。”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许夫人见状,忙伸出手。 “哎,恒儿……” 见人走远,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若恒儿是个精明的还好,偏巧他的心思都在念书上。 一旁的钱嬷嬷见自家主子满面愁容,便上前捏着她的肩膀说道,“夫人,奴婢看公子对那陆小姐似乎是真的上了心,您何不给那陆姑娘一次机会?总归她如今才十五,成亲也要两年,不如找一个教习嬷嬷去教着。” 她从十来岁便跟着许夫人,夫人待她恩重如山,便一直将公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疼爱着。 如今见他为着一个姑娘伤心难过,心中难免不忍。 许夫人神色一愣。 “万一学不会呢?” “那陆姑娘不是跟着楚大夫在研习医术么?此次随着楚大夫赈灾也算是同知县的一大功臣,届时说不定会受到嘉奖,再者,这般高深复杂的医术她都能学,又帮着楚大夫在南坪镇打理着星月医馆,这深宅大院里的规矩,想来也不在话下。” 见许夫人神色有些动摇,钱嬷嬷继续说道,“咱也不需要她精通琴棋书画,只要家务打理的好,公子又喜欢,不就行了吗?” “可她娘家……” “哎呀!夫人。” 钱嬷嬷一边给许夫人捏着胳膊一边说道,“那陆公子您也不是没见过,九岁考童生呢?要不是中途家境贫寒,如今怕是已经中举人了。再说了,那陆姑娘和楚大夫既是师徒,又是姑嫂,难道不能算是她的娘家人?况且,待陆小姐学成,凭借一手医术,在县城哪家夫人面前混不开?” 经钱嬷嬷这么一说,许夫人眼神亮了起来。 “这么一说,还真是。”她满脸愉悦的望向钱嬷嬷,“你怎的不早说?我都没想到这上边。” 见许夫人眉头舒展,钱嬷嬷也跟着开心起来。 “奴婢也是见夫人犯愁才想起来这事,再说了,夫人也就是当局者迷。” 许夫人拍了拍钱嬷嬷的手。 “确是当局者迷,此次还真是多亏了你。” 说完,她站起身来。 “小翠,你往南坪镇去一趟,让人留意楚大夫何时回星月医馆,届时本夫人要去找楚大夫把平安脉。” “是。” 钱嬷嬷望向许夫人。 “夫人是暂且不想将此事告知公子吗?” 许夫人摇了摇头,“恒儿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受的磋磨太少了,且让他伤心几日吧。” 钱嬷嬷闻言,点了点头。 “好。” …… 楚月和陆玉芳在青石镇待了一日,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除了视察灾民集中点,两人还沿着山里的青石板路赏景观山,这一番放松下来,让一个月来积压在心底的沉重少了些许。 “月月,咱们明日是直接回去,还是先回一趟县城与县令大人禀报一番再回去?”陆玉芳一边走一边问道。 楚月望着四周的美景,只觉得心情大好,“直接回去,这边的情况,自有当地的衙门官吏记录上报,倒也不必我们亲自前往。” 陆玉芳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话说,咱们出来这一个多月,官府会否有点表示?”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楚月站在山间深吸口气,满脸豁达的说道,“该有的迟早会有,早或晚罢了。” 陆玉芳满脸崇拜的望着楚月,“月月,我真羡慕你。” 楚月有些好笑的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羡慕我作甚?我还羡慕你呢。” 陆玉芳面露惊讶,“你羡慕我什么?” 楚月站在半山腰上,眺望远处的山水,“家庭和睦,父母亲人宠爱,我若不是被我爹抵给了相公,如今怕是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听到这里,陆玉芳便也释然了。 “是不是人都会渴望得不到的东西?” 楚月望着远处的山峦,说出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 “许是吧,人这一生,总会有或多或少的遗憾,最终会积压在心底,每每回想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可惜,久而久之,便成了执念。” 陆玉芳望着楚月,眼底带着一丝心疼。 “月月,你会不会恨你爹娘?” 楚月摇头,“我与他们感情本就浅薄,说不上恨。” 陆玉芳挽住楚月的胳膊,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月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楚月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大概就是……见不到的时候想念,在身边的时候总想依赖,会因为他的欢喜而欢喜,会想要照顾他,取悦他,也会害怕自己配不上他,便拼尽全力去与他并肩。” 听着楚月的话,陆玉芳笑望向她。 “你对我哥便是这样吧?” 楚月的脸上闪过一丝娇羞。 “嗯。” 陆玉芳满脸羡慕,“真好。” 两人又在山道上散了会步,见天色已经转暗,未免生出事端,便转身回客栈去了。 …… 第219章 回家 第二天,也就是二月十四这一日,与当地的官吏报备之后,楚月和陆玉芳便坐上了回南坪镇的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外望去,归心似箭。 马车前方,江徊坐在一侧驾驶着马车,黑木则坐在另一侧。 他好似到哪儿都自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江徊虽开朗,却根本不敢与他多言一语,仿佛与他说上一句便会掉脑袋似的。 而自从去乌溪镇路上的事情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杀手,楚月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却也能猜到其中的原委。 相公能将黑木从京城弄来,肯定是做了什么安排。 终于回到南坪镇,因为临近中午,楚月便直接让江徊将马车停在了家门前。 陆玉芳虽然一直跟着楚月往镇上跑,但她买的这个院子,陆玉芳还是头一次来,望着面前气派的院子,她有些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 楚月跳下马车,便望向坐在前头的江徊。 “江师傅,你也别急着回县城了,先填饱肚子再回去吧。” 路上颠簸了一上午,江徊也确实饿了,如今外头吃食也贵,便点头答应了。 楚月越过陆玉芳,上前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云翠荷,在望见门口的楚月时,面露惊喜,忙拉着她打量,“月月回来啦,在外头都好吧?” 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怕吓着云翠荷,楚月也不敢与她说。 “娘,我好着呢。”她说着,指向一旁的黑木和江徊给她做介绍,“娘,这是江师傅,这次赈灾,他一直负责我们的出行,这是黑木,是相公给我找的……帮手。” 听到帮手两个字,黑木面无表情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怪异的波动。 云翠荷一手拉着楚月,与面前两人道谢。 “多谢两位这段时间对我们家月月和玉芳的照顾,都快些进来,我刚从医馆回来,正准备给几个孩子做饭哩,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 几人一同进了屋。 陆玉芳跟在云翠荷身后往厨房走去,“三伯母,我来给你帮忙吧。” 楚月望向一旁的三个孩子,一个多月不见,好似长高了一般。 “星平,你领江师傅去马厩,顺带给马喂点吃食,吃饱了江师傅下午好赶路。” “好的,大嫂。” 陆星平机灵,忙领着江徊便往后院去了。 至于黑木,他本就性子孤僻,进了院子之后,便自己找个角落守着去了。 楚月笑着拍了拍陆星安的肩膀,转而在楚文竹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捏了捏小丫头长了些肉肉的脸蛋。 “小竹可有想姐姐?” 楚文竹没有说话,只往前一步抱住了楚月。 “姐姐能平安回来,小竹很开心。” 楚月心底有些感动,拍着她的背说道,“小竹不是说在家里等姐姐么?姐姐当然会回来。” 与楚文竹说了会话,让她自个儿去屋里玩一会,楚月便也去了厨房。 “娘,医馆那边如何了?” 云翠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最近回春堂那边推出了什么义诊,两三个大夫轮流在门口给穷苦人家诊病,不要诊费,药费自理,抢走了咱们不少生意,我瞧着你不在,我又没主意,便只能维持原状。” 楚月点头。 “咱没必要跟风,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口碑,比什么都强。” “也是,开医馆总归还得医术好,你这段时间为疫病做了大的贡献,要说表善心,也足够了。” 楚月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云翠荷,“对了娘,过两日大舅二舅可能会来。” 云翠荷心底一惊,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你去清酒村了?” 楚月点头,“外婆行动不便,我便去瞧了瞧,问题不大,如今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云翠荷松了口气。 “你大舅二舅不在家照顾外婆,来咱们这儿作甚?” 楚月将墙上挂着的鹿肉切下来一块,一边刮着上边的黑灰,一边回答云翠荷。 “此次去县城得了一处庄子,正好大舅二舅如今因为没事做犯愁,我便托大舅二舅来帮忙打理,先开正式工的工钱,要是周边有田地一起买下来,便让他们做个管事也成。” 毕竟是从小待她极好的亲哥哥,云翠荷自是巴不得他们能好,对于楚月的安排,心底很是感动。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样的好处,怕是娘家哥哥们也轮不上。 “这事,你来安排就好,只是咱家那田地也得安排起来了,过了这个月,天慢慢暖和了,也要开始犁地浸种了。” 楚月从翁子里倒了点热水在盆里,将刮了一遍的鹿肉放在盆里用丝瓜瓤清洗着。 “之前我和相公聊过这事,分散的田地咱便承包出去吧,回头我让大贵哥去村里问问,要是有人承包,可以包给村里的人,到时候收租也便利。” 云翠荷点头,“成,咱家有那处庄子,也够吃了。” 听着婆媳两个的谈话,灶膛后烧火的陆玉芳脸上带着佩服,楚月不仅医术好,还能将家里的事情安排的这样井井有条,还真是挺厉害的。 楚月将清洗好的鹿肉放在灶台的案板上,望向灶膛后的陆玉芳。 “玉芳,等会我给你将之前两个月的工钱结了,今儿便给你放个假,你回去好生休息半天,待明日去了医馆,你先将这一个多月的账对一下,顺便将需要进货的药材给统计出来。” 陆玉芳忙点头。 “好。” 中午有米粥,还烫了几个粗粮饼子,一碗酸甜萝卜,一份小葱爆腊鹿肉,香气四溢。 几人填饱肚子,江徊便赶着马车回县城去了。 楚月给陆玉芳结了正月和二月的工钱,总共是一千八百文,便让黑木护送她回家去了。 云翠荷望向楚月。 “月月,那个黑木是什么来头?看着怪吓人哩。” 楚月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的来路,不过他既是相公带来的,应该没问题,暂且将他留在家里吧,总归咱后院的两间屋子也修起来了,正好能留一间给他住。” 相公不在家,家里有个功夫高强的人盯着,她也放心。 第220章 提上日程 听楚月这样说,云翠荷自是没意见。 “行,你今儿刚回来,也去休息休息吧。” “好。” 楚月回了自己的屋。 她从包袱中将这段时间空闲之余研制的胭脂水粉拿了出来,将其中的配方工工整整的誊写在空白的宣纸上,小憩两刻钟之后,便带着黑木出门了。 楚月先去了一趟医馆,这会已经是下午,看病的人比上午相对少了些,除了一两个抓药的,就只有陆大贵、朱大夫以及负责做饭和打扫的方氏了。 在楚月进门的时候,陆大贵第一个发现了她。 他原本坐在角落里,面上略带着的迷茫和失意,在见到楚月的那一刻,当即被惊喜所取代。 “星河媳妇,你回来啦!” 正在给人抓药的朱大夫忙抬起头,望见楚月的时候,不自觉的长出了一口气。 “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算是将你熬回来了。” 陆大贵认药不全,方氏也是一窍不通,他平日里又是诊脉又是抓药的,可是忙坏了。 楚月笑了笑,“这段时间辛苦师兄了。” 朱大夫将抓好的药递给面前的客人,随后朝着楚月摆了摆手。 “要说辛苦,还是你最辛苦,我竟不知,你去县城是为了赈灾,之前还以为你是要去给什么身份重要的人看病呢。” 楚月笑着在休息区坐了下来。 “离开这一个多月,倒是将大家伙发工钱的日子给耽误了。”她望向陆大贵,“大贵哥,你去后院将方婶子叫来,我先将你们上个月的工钱给结了。” “成!” 陆大贵应了一声,便赶忙跑去后院,没一会,方氏便随着他一起来到了楚月面前。 望了眼面前的三人,楚月低头翻开了身前的账簿。 “方婶子,你上个月是初八开始上工的吧?” 方氏忙点头,“是初八。” 楚月将账簿上记录的工时对照了一番,才望着方氏说道,“原本给你开的工钱是一个月六百文,上个月总共是三十日,相当于二十文一日,初八开始上工的话,加上初八,总共上了二十三日,相当于上月的工钱有四百六十文钱,你算算有没有错?没错的话,我先将你上个月的工钱清了。” 方婶子忙摇头。 “楚大夫算过,肯定是没错的,我相信楚大夫。” 将她的工钱结了之后,楚月便让方氏先去后院忙活了。 紧接着便是陆大贵,最后才是朱大夫。 楚月让朱大夫在自己对面坐下,望着他说道,“师兄,平日里你的工钱是五十文一日,这个月,我便在原有工钱的基础上,多给你三百文。” 朱大夫忙摇头,“不成!之前说好了五十文一日的,怎的还多给了?” “这段时间我不在,医馆里的事情全碍着师兄,确是辛苦你了,这三百文,就当是我感谢师兄的。” 楚月说完,不由分说的将身前装着月银的钱袋子推到了朱大夫身前,便站起身来。 “成了,师兄也忙自个儿的去吧,我去后院找大贵哥说点事情。” 朱大夫忙起身,“哎……” 见楚月人已经去了后院,他便也只得将身前的银袋子收入怀中。 楚月来到后院,找到了正在劈砍柴火的陆大贵。 “大贵哥,这里柴火要是够的话,你先别劈了,我想将家里那些水田全部承包出去,你今儿替我跑一趟半坡村,将这个消息放出去,顺带在那里等等消息,明日可以晚些时候再回来。” 陆大贵有些意外。 “全部承包出去?你们自个儿不种么?” “种,不过我还有别的田地,这些分散的田地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先放出去再说。” 至于庄子的事,楚月没有提及。 既然楚月已经安排好,陆大贵自然点头应承。 “成,那我便带着铁蛋回半坡村待一日。” 说完,便将砍刀放去回厨房,起身往外走去。 楚月也随着陆大贵一起出了医馆。 “大贵哥,将家里的骡子骑走吧,赶路要便利些。” “好。” 陆大贵摆了摆手,便消失在街角。 楚月抿了抿唇,便抬腿往作坊的方向去了。 黑木一直在暗处跟着楚月,南坪镇他是第一回来,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于是只能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将楚月走过的路记下。 到作坊的时候,张秋英正和陆守成两口子忙的不可开交,连陆玉芳也在一旁帮着忙活,不到三岁的苗苗则一边摇着小木马,时而往几个人的方向瞅上一眼,一脸乖巧的模样。 知道大家都在忙,谁也没去打扰。 望着忙活的众人,楚月面露惊讶,“秋英姐,如今是接到什么订单了吗?” 张秋英如今的神态比起刚见时,多了一份自信和底气。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与楚月解释,“楚大夫有所不知,之前您让我去和沈小姐说铺子推迟开张一事,那时候沈小姐都已经将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处理的差不多了,总归空着也是空着,她与我一合计,便先将咱们的药包和中药膜粉给上了,随着县城那边疫病逐渐稳定,如今的生意倒是看着好了,这不昨儿又从咱们作坊定了一批货。” 张秋英说着,便将记录的账本递给了楚月。 “这是我们这一个月以来的出货,楚大夫瞧瞧。” 楚月伸手接过张秋英递来的账本翻看了一番,一个月的时间,沈知雪竟从作坊里定了五次货,且每次都比上次的货量大,根据订货的单量粗略算了算,怕是能赚个二三十两银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目前为止,销量最大的还是暖宫包,不过面膜粉有逐渐赶上的趋势。 暖宫包毕竟从去年就开始在售卖,口碑已经打出去,想来不用多久,面膜粉便能迎头赶上。 同知县如今百废待兴,待地里的粮食长出来,只要解决了大多数人的吃食问题,生意肯定还会更好。 看来,其余单品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这么想着,楚月望向一旁的张秋英,“秋英姐,之前让你招的人,留意的怎样了?” 张秋英忙回答,“我这段时间闲着偶尔会出去转转,已经物色好了两个,都是这周边的,都是老实人,还有你之前让我准备的制作胭脂水粉的原料我们也提前备好了,楚大夫要不要去瞧瞧?” 第221章 告假 楚月点头,随着张秋英将她和陆守成两口子准备好的十多个用油布封起来的大缸一一看过。 这些材料都是得花时间发酵或者浸泡的。 如今张秋英准备的妥当,需要时便能直接利用这些材料根据配方进行加工了。 “材料处理的都很不错,秋英姐费心了。” 张秋英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碎发拢至耳后。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楚大夫切莫要这么客气,现下只等着配方一出来,我们便能开始制作了。” 两人一边说着,往正在忙活的陆守成夫妻两个走去。 “四叔四婶,你们先停一下。” 两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脸不解的望向楚月,“月月,怎了?” 楚月在两人面前坐下,让张秋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去县城一个月,结算工钱的日子便耽搁了,今儿来这里,一是为了作坊接下来的安排,再就是给你们结算上个月的工钱。” 她一边说着,将随身携带的账簿拿了出来。 “秋英姐上个月是九百文,四叔四婶上工不足一月,每人是六百九十文,合起来就是一千三百八十文,你们算算有没有错?” “月月算的,自是不会有错。”姜秀芹望向她,面上带着一丝担忧,“只是我们上个月活儿也不多,不好意思拿你这样多的钱,回头你自个儿得亏本了。” 楚月欣慰的笑了笑,四叔四婶人倒是实诚,她没看错人。 “上个月事情虽少,但四叔四婶却实实在在是耗在我这里的,原本就是因为我的事情才耽搁了咱们作坊的进度,无论是盈利还是亏损,自是得由我来背。” 说完,便将三个人的工钱一一结清了。 楚月收起账簿,望向身前几人。 “将沈小姐最近定的这批货赶制出来之后,咱们便开始着手生产新品,我的想法是从珍珠霜和养肤霜开始,一个美白祛黄,一个紧致嫩肤,赶制出来之后,与面膜粉和药包一并送去县城,待这两个霜的销量稳定之后,咱们再将胭脂水粉一样一样制作出来。” 张秋英望向楚月,面露担忧,“这珍珠霜和养肤霜,楚大夫心底可有成算?” 楚月面上带着自信。 “当然,这一个月我虽然到处赈灾,闲暇之余将东西研制出来之后,也分给身边的人使用过,效果当然是没问题。” 一旁的陆玉芳忙举起手来。 “这个我可以作证,我最近也在用,往常咱们冬日里用的猪油膏和月月的养肤霜简直没法比。” 姜秀芹望着自家女儿那娇俏的模样,捂嘴笑道,“我说你怎的去了一个月,小脸还养的白嫩了,原来是在月月这里得了好处。” 陆玉芳小嘴一撅。 “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姜秀芹满脸宠溺的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如今都及笄了,越发的没谱。” 听到这里,陆玉芳原本明媚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 是啊,她都及笄了。 也不知道往后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到自己即将要面临的相看一事,她的心底带着忐忑、迷茫和不安。 张秋英将楚月拉到一旁,面上带着不解。 “楚大夫,咱们为何不同时将新品做出来售卖呢?这样货品不是更全面吗?” 鉴于张秋英是自己想要培养的人,楚月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咱们既然是自产自销,当然得花更多精力在顾客对于这件商品的体验上,新品太多,不利于我们全面的了解到每一个商品;再者,同时推出太多新品,前期作坊制作还不熟练,品类多了恐怕会影响质量;最后,站在顾客的角度来说,咱们保持稳定的新品更新,前期可以让顾客保持一定的新鲜感,东西在精不在多,等咱们在县城的销路稳定,便能依葫芦画瓢遍地开花了。” 张秋英听着楚月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不禁对楚月生出了一丝崇拜。 明明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这心思,却是比她这个成年人还要缜密。 “还是楚大夫思虑周全。” 楚月将手中的两份配方交给了张秋英。 “秋英姐,我能将这配方交给你,你该知道意味着什么,切莫要流出去了。” 张秋英满脸郑重的接过楚月递来的配方,朝着她的方向作揖说道,“我张秋英能带着孩子好生活到现在,便是多亏了楚大夫心善收留,往后甘愿为楚大夫当牛做马,绝不背叛,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楚月忙将张秋英扶起。 “当牛做马倒不必,你只需忠心,我便不会亏待了你。” 张秋英抬头望向楚月,“新品制作出来,需要给楚大夫过目吗?” 楚月点头,“每样送两瓶去医馆吧,待我瞧过之后,再让大贵哥与沈小姐定的产品一起送往县城。” “好。” 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楚月便要离开,却被姜秀芹拉去了他们一家人租下的前院。 “月月,明儿我们可否与你告半天假?” 楚月面露疑惑,“怎了?可是家里有事?” 姜秀芹面露愁容。 “眼看玉芳都及笄三个多月了还没有说上亲,我这心里也焦急,正巧这段时日我和你四叔在镇上物色了一户人家,那人家听说咱玉芳在星月医馆做活还挺满意的,主动找着媒婆上门来了,我们便想趁着玉芳这会闲下来,明儿上午带她去男方家里坐一坐,看看情况。” 楚月眉头微蹙,“镇上的人家?” 姜秀芹忙点头说道,“就是云来客栈东家的小儿子,好似是叫严子棹【zhào】,今年十七,听说也是个读书人。” 严子棹? 这个名字,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说过? 一时间想不起来,楚月便也没细想了。 “玉芳同意了吗?” 根据她的观察,陆玉芳应该是对许恒有意的,若是真与那严家定了亲,两人便没可能了。 楚月倒是想帮陆玉芳一把,但却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贸然插手也不合适。 姜秀芹叹了口气。 “她没同意,也没反对,这孩子之前对这事还挺上心的,此次赈灾回来,许是累着了,好似提不起多大兴致似的,我便为她做了决定,总归不急着下定,先去看看再说。” 第222章 学功夫 楚月知道陆玉芳的性子,看似半点亏吃不得,但在自家爹娘面前就是个软包子,乖巧的很。 “去看看可以,只是关乎到玉芳一辈子,四婶还得好好打听严公子的为人才是。” 云来客栈楚月有见过,规模算不上多大,却也在镇上开了多年,该是小有积蓄的,过日子没问题。 就是不知道严子棹这个人怎么样? 知道楚月是出于对陆玉芳的关心,姜秀芹忙点头说道,“那是自然的,我和你四叔虽有四个孩子,女儿就玉芳这一个,自是得谨慎着。” 楚月听了,望向姜秀芹。 “那明儿上午我就当给四叔四婶和玉芳放假了,不过回来之后,四婶可得帮着秋英姐多赶赶工,最近着手制作新品,作坊里会忙一些。” 姜秀芹忙应道,“你放心,明儿我们快去快回,尽量不耽误作坊里头的事。” 两人说完,姜秀芹便继续忙活作坊的事情去了,楚月见天色已经不早,便领着黑木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前院不见一个人。 “娘,小竹,星平星安。” 后院的厨房中,远远的传来云翠荷的声音。 “月月回来了?” 楚月将院门拴好,便抬腿往厨房走去,“娘,在做饭呢?” “是,饭菜马上好,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她说着,又伸长脖子朝着外头喊道,“小竹,星平,鸡鸭喂好了就洗把手来吃饭。” 没一会,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竹林中跑了出来,楚文竹身上还算干净,陆星平则跟泥地里打了滚一般,浑身脏污不说,身上还沾着不少鸡毛鸭毛。 楚月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打量着陆星平。 “星平,你这是……” 楚文竹有些忍俊不禁。 “二哥刚才逗弄小鸭子,被母鸭追在后头啄,一不小心就摔了。” 陆星平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手还一个劲的搓着自己被母鸭啄疼的屁股。 “失误,失误。” 在小竹面前丢脸没事,小丫头好糊弄,忘性也大,到了明儿许是就想不起来了,在大嫂面前丢脸,简直是太没面子了。 楚月抿了抿唇,努力拉扯住即将上扬的嘴角。 “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回头星安又该嘲笑你了。” 陆星平眉头一挑。 也是,那小子一天不怼怼嘴就不舒服,可不能叫他看到自己了。 “娘,你们先吃,我很快就来。” 说完,便一溜烟的往自个儿屋里跑去。 晚上的饭食很简单,就米粥和萝卜丁。 吃完饭,云翠荷望向楚月,“月月,咱们家里的米不太够了,最多还有半个月吃的,就得买米了。” 楚月微愣,“医馆的米好像也不多了,后日大贵哥去县城进药材,我让他先问一问粮价,看与镇上有什么区别。” 云翠荷收着桌上的碗,“如今镇上的粮价不便宜,涨上去就一直没下来过,要是县城的粮价便宜,咱到时候就让大贵从县城买粮运回来。” “我和娘想的是一样的。” 待几个孩子都出去了,云翠荷才将碗放在一边,凑近楚月小声说道,“那林氏最近又去找了大贵一次。” 楚月满脸好奇,“啥时候的事?” 云翠荷的眼中略带着嫌弃,“大概半个月前,似是怕我说她,将大贵叫出去说的话。” “她说啥了?” 在楚月看来,这林氏就是咎由自取。 自个儿耐不住贫穷就算了,若是清清白白的在镇上找一份事情做,之后要回去,陆大贵也并非不能接纳她。 如今倒好,都已经抛弃背叛人家了还想回来,哪有这样好的事? 云翠荷将声音压的更低了,“好像是说要大贵给她点钱,想从主家赎身。” 楚月眉头一挑,身体里的八卦因子顿时活跃起来。 “那大贵哥给了吗?” 云翠荷拍了拍楚月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大贵的情况,赎身得好几十两哩,他哪来那么多的钱给林氏赎身?就是有,那林氏如今都不是他的人了,还给人钱作甚?真将钱给了她,回头大贵父子两又得喝西北风了。” 听到这里,楚月微微拧起了眉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氏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 云翠荷叹了口气,起身重新抱起了收在一旁的碗。 “这谁知道?反正最近半个月是没见她来了,我先洗碗去了,月月早些洗漱完了好生休息,明儿还得上医馆呢。” 楚月应了一声,见云翠荷出了屋,见这会天色还未黑,便出了厨房,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 自买了这处院子,还未曾闲下来在院中散散步,这会自是轻松惬意的紧。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到了张平先生的老母亲。 自己这段时间不在镇上,倒是让朱大夫一并看着的,也不知道现如今什么情况了,待水月村那边庄子上的事情落实,还得去瞧瞧才好。 一路从后院走到了前院,突然听见前方有声音传来,楚月心生疑惑,绕过一侧的影壁望向后方一大一小两个人,面上带着错愕。 “星平,你在这里做什么?” 黑木冷冷的瞥向陆星平拉着自己袖子的手。 “是他缠着我的。” 陆星平嘿嘿一笑,立马松开了自己的手。 “大嫂,我就是看黑木大哥功夫厉害,想让他教教我。” 似是怕楚月反对,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楚月打量了陆星平好一阵,这猴子平日里最是好动,与星安的性子截然不同,学个功夫傍身倒也不错,至少往后走南闯北的,家里也能少些担忧。 陆星平被楚月看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他缩了缩脖子。 “大嫂,你要是觉得不行,我也不是非学不可。” 楚月没有回答他,而是望向黑木。 “黑木,你看他这根骨,学功夫能行吗?” 黑木淡淡的瞥了眼旁边两眼开始放光的陆星平,拉着他一番比划之后,才在楚月面前站定。 “倒是个苗子。” 陆星平听到这里,激动兴奋的情绪,已经遮掩不住了。 “大嫂,你这是同意让我学功夫了吗?” 楚月往陆星平的方向望了眼。 “我可是听娘说,书院明日开学的,哪怕我同意,你也得过了娘那关。” 第223章 戒尺打的痛不痛? 陆星平满脸期待。 “只要大嫂同意,娘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楚月望着他,神色严肃。 “我可以说服娘让你学功夫,但前提是你的学业不能落下,若是厚此薄彼,耽误了书院的课业,我便立马让黑木停止教导你功夫。” 未等陆星平回答,楚月继续说道,“还有,学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过程或许枯燥无味,甚至辛苦异常,但你既选择了这条路,便不能半途而废,你确定你考虑好了吗?” 一向跳脱的陆星平难得的沉静下来,他在心底仔细思虑之后,才望向楚月。 “大嫂,我考虑好了,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楚月望着他的眼睛好一会,见他神情坚定,最终点头。 “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学吧。”她说着,望向一旁双手环胸,将一柄长剑抱在怀中的黑木,“黑木,我将教导他功夫的任务交给你了,你根据他的时间给他安排一下。” 黑木双手抱拳。 “属下明白。” 陆星平听到两人的对话,开心的直接在黑木面前跪了下来。 “星平拜见师父。” 望着陆星平突然的举动,向来淡定的黑木一惊,忙侧过身将陆星平一把托起。 “你先起来。” 陆星平满头雾水,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怎了?师父是不愿意教我吗?” 黑木淡声说道,“你是主子,不必跟我行跪拜礼,若实在想行师徒礼,作揖便可。” 陆星平听了,面上重新绽放笑颜,忙抬起双手作揖。 “星平拜见师傅。” 黑木淡淡的嗯了一声。 “明日卯时,我在院中等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 楚月望着黑木的背影,转而望向身前的陆星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好学。” 陆星平忙笑着点头。 “我会的,大嫂。” 楚月抬头望了望天,这会已经是蒙蒙亮了,便转身回了厨房。 她一边从翁子里倒水,一边望向正在将碗放回碗柜的云翠荷。 “娘,星平从明儿开始便要跟着黑木学功夫了。” 云翠荷正在忙活的手一顿,面上更是带着一丝错愕。 “学功夫?” 楚月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瞧着星平跟只猴儿似的,念书不一定能成,学功夫至少往后出门在外还能防身,正巧黑木在咱家事情也不多,便给他找点事情做做。” 小片刻的功夫,云翠荷开口了。 “也成,那便让星平星安一起学吧,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她不是那种思想迂腐的人,之前楚月教她的一套强身健体的动作,现在还每日有坚持在练呢,只是少在人前罢了。 之前缠绵病榻那么些年,她深有感触,有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家里有个现成的师父教功夫,两个儿子都学学也好。 至于小竹,如今还小,想学什么,待有了八九岁再说。 楚月点头,“总归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等会我便去与黑木说说。” 洗漱完毕,楚月将第二日要学功夫的安排与黑木和陆星安知会一声之后,便去了自己的房里。 主屋并排三间屋子,陆星河在的时候还好,他不在的时候,一个人独处,难免孤独了些。 尤其在这种静谧的夜间。 楚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油灯拿去了书房,随手从书架上为数不多的几本书中抽出了一本翻看起来。 待一本书看完,楚月又起身将书放回了原处。 望着这个空荡荡的书架,她支撑起自己的下巴思忖着,看来得去买点书将这个书架填充一番了。 至少自己在闲暇之余,还有件事情能消遣。 …… 第二天,陆星平和陆星安果然一早就起来了。 两人兴致勃勃的跟着黑木练的满头大汗,待结束的时候,双腿走路都有点带飘了。 兄弟两搀扶着去了房里,将身子擦洗换上干净衣裳之后便去厨房吃早饭了。 云翠荷将两碗粥放在兄弟两个面前。 “快些吃饭,吃完就要去学堂了,仔细迟到了先生用戒尺打手板。” 楚文竹扒拉了一口碗里的粥。 “娘,戒尺是什么?” 还未等云翠荷回答,陆星平立马抢答,“戒尺就是教书先生用来体罚学生的木板。” 楚文竹惊讶的微微张着小嘴。 “那戒尺打的痛不痛?” “不知道。”陆星平一边吃着碗里的粥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等我领教了之后再来告诉你。” 陆星安往陆星平的方向白了眼。 “书都还未开始念,便想着领教先生的戒尺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陆星平将嘴里的粥咽下,说的极为豁达。 “你去问问那些念书的,几人没被先生揍过?想开点儿,迟早的事儿罢了,没什么好丢人的。” 楚月忍俊不禁。 “你倒是想的开。” 云翠荷则用手指头戳了戳陆星平的脑袋。 “你就这么喜欢挨打?往后去学堂之前,我先给你来一顿竹笋炒肉可好?保管你一整天下来红红火火。” 陆星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缩着脖子说道,“娘,女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女侠……”望着陆星平一脸死皮赖脸的模样,云翠荷有些哭笑不得,她详怒道,“赶紧吃,吃了滚学堂去,真真是看着碍眼。” 楚文竹往陆星平的方向望了眼,垂着脑袋吃吃的笑了起来,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忍的很是辛苦。 角落里的黑木往一家人的方向一一望去,在看见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时,向来不苟言笑的面颊上,唇角上扬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吃了饭,陆星平兄弟两便一同背着斜跨包往学堂去了。 他两一走,家里便只剩楚文竹一个孩子,她觉得有些无聊,便上前拉住了正准备要去医馆的楚月。 “姐姐,我能随你一起去医馆吗?等会娘要去作坊,我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了。” 楚月想了想,便点头应下了。 “行,你随我一起吧。” 说完,她与云翠荷打了声招呼,便拉着楚文竹往医馆的方向去了。 第224章 方氏的难处 到医馆的时候,朱大夫还未来。 楚月开了门,顺带将后院也打开来,这会方氏也已经起床,自个儿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在院子里打扫着。 “方婶子早。” 方氏听见声音,忙抬起头来。 “楚大夫早。” 似是怕她发现什么端倪,打了招呼之后赶忙又将脑袋栽了下去。 楚月眼尖,自是望见了方氏神情中的不寻常。 “方婶子这是怎了?眼眶怎的这样红?” 听到楚月带着关切的语气,方氏再也绷不住哭了起来。 楚月见状,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有什么委屈哭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仔细憋坏了身子。” 她也没问方氏是出了什么事,人家这会正伤心着呢,联想到她家明明就在镇上却总住在医馆不回去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家里的事情闹的不愉快。 片刻之后,方氏终于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 “倒是叫楚大夫看笑话了。” 楚月摇了摇头。 “方婶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人嘛,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你既在我的医馆里做事,我关心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方氏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叹了口气,“昨儿个医馆里发月钱,我那儿媳妇不知道是知晓了还是凑巧,傍晚时候带着我那小孙子来了,趁着我在后院逗弄小孙子,将我藏在被褥下的钱袋子给顺走了。” 她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淌,委屈的撇着嘴哭道,“都说家丑不外扬,我今儿实在是憋不住了,不说出来我心里这口气顺不下。” 楚月没有搭言,只在一旁安抚着她。 难怪之前方氏放着镇上的家不住要住医馆后院的小房子,原是因为家里不和睦。 片刻,方氏继续说道,“我男人死的早,在村里没人帮衬,一家人便来了镇上生活,当时买院子,我从前的积蓄就花的七七八八了,为了让他们自个儿手里留点余钱往后好过日子,家里一应开支都是我在负责。” “这都是小事,毕竟是一家人,我也没觉得什么。” 方氏吸了吸鼻子,再次抬起袖子在眼角处蹭了蹭。 “去年年成不好,我之前的活儿便做不成了,我那儿媳妇见我没了来源,将我手里最后一点钱榨干净之后见我再也拿不出钱来,便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动不动就指着我骂,还让我滚,有两次骂的不过瘾还直接朝我动手了,我不想日日在家里看她脸色,就来医馆做事了,惹不起躲得起,原本昨儿她带着小孙子喜笑颜开的来,我以为这段时间我不在家,她是有所改变了,却没想她只是为着我好不容易赚到的几个钱。” 说到这里,方氏忍不住再次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还有个小儿子尚未娶妻生子,我自个儿往后还得过日子,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了。” 楚月听方氏絮叨完,差不多也了解了她家里的事。 “你大儿子不管事吗?” 方氏双目无神的摇了摇头,“他要是管事儿,那孙氏就不会这般踩在我脑袋上拉屎了,我本以为真心对他们,会换来真心,却没想到,她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方婶子的身世确实可怜,只是这种事情,楚月也没法去评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作为一个外人,说什么都不合适。 “方婶子的小儿子如今在何处?” 大儿子靠不住,至少还有个小儿子。 不过就方婶子这种情况,靠自己来的更实在。 提到小儿子,方氏的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在县城那边的酒楼里做跑腿,平日里忙,回来路又远,一般三个月回来一次,就是回来,在家里待不了两日就走了,我那儿媳妇厉害,总拐弯抹角说他没出钱补贴家里,久而久之,他也不喜欢在家里久待了。” 待着不快活,自是不想久留了。 “家里开支又不需要她出钱,怎的她还有话说?” 方氏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我那小儿子一年到头在家里也待不到十日,他赚的钱其实都在我这儿,每每凑整了,我便给他放到钱庄存着,从前我大儿子也是这样,他们的钱我从来不动,待他们成亲了再取出来给他们自个儿过日子。” 楚月了然,方婶子那儿媳妇这般作为,怕是想将小叔子的存钱给捞到手里呢,不得不说,心还挺贪的。 “你小儿子多大了?” 方氏的面上闪过愁容。 “今年十七,原本打算去年给他说亲的,年成不好,他又长期不在身边,就这么耽搁了,今年还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亲事。” 楚月点头,“我这医馆里正巧缺一个跑腿的伙计,回头方婶子问一问,看他愿不愿意来,工钱三十文一日,若干的好,年尾还会给些奖励。” 处了这么些日子,方氏这人还算不错,做事麻利又稳妥,从未出过错。 她小儿子既是在县城跑腿,人必定机灵,正巧医馆缺这么一号人,若是他能来,倒是正好。 方氏听了,喜上眉梢,小儿子去县城,就是因为镇上找不到事做,如果他能在医馆里做事的话,母子两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不用长期分离了,说亲也要便利许多。 “他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与他提一提。” 楚月想了想,又说道,“婶子这边,要不我给你换个地方吧?省得你儿媳妇又来骚扰。” 骚扰方婶子是一方面,就怕她针对医馆做什么龌龊事。 这种妇人向来最难缠,还是避着些比较好。 “换个地方?” 方氏心底一紧,以为楚月是不让她在这儿干了。 楚月望着方氏说道,“我还有个作坊,正巧最近需要人,那边的工钱比在医馆做饭稍高一些,三十文钱一日,婶子若是愿意的话,我便将你安排到那边去。” 听到楚月不是要赶自己走,方氏激动的朝着她跪了下来。 “楚大夫,谢谢你!” 自从男人死后,她将两个儿子熬大不容易,从来没有人给她搭过一把手,楚月此举,倒是让方氏心底感动不已。 楚月见状,忙将方氏给扶了起来。 “方婶子不必跪我,我也是见方婶子做事稳妥,便想将你留在手底下做事,只是你换了地方之后,怕是得跟你儿子儿媳保持距离,我不想因为他们影响了作坊的清净。” 第225章 她没来医馆,去了何处? 方氏当然知道楚月说的是什么意思,忙表决心。 “楚大夫放心,经过了这次的事情,我也看穿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眼狼是养不熟的,我也不抱希望了。” 楚月嗯了一声,听见前方有了动静,便也没与方氏多聊了,嘱咐她好生调整,过两日便去作坊之后,就去了医馆中。 这会,一个年轻妇人正抱着个孩子满脸焦急的坐在看诊台旁,眼眶又红又湿,似是刚哭过似的。 小竹见楚月还在后院,便先给两人倒了杯水。 “这位婶子,你先等一下,医馆刚开门,我姐姐许是还有事在忙,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楚月从后院走了进来。 “怎了?” 那妇人见着楚月,忙抱着孩子站起身来。 “这位可是楚大夫?” 她没见过楚大夫,只知道镇上的楚大夫是个十四五岁的漂亮姑娘,倒是与面前这位极为符合。 楚月示意她坐下,并在妇人对面的看诊台坐了下来。 “孩子怎么了?” 妇人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她边哽咽着边说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两日上吐下泻的,人也没有一点精神,眼看着人快不行了,今儿天还没亮我和他爹就抱着往镇上来了,一早来的时候,星月医馆还没开门,便先去了回春堂,结果那边的大夫说孩子来的太迟,没救了。” 女人望着怀里的孩子,泪眼婆娑,眼底满是心疼和无助。 楚月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 “这两日发烧了吗?” 女人忙点头,“昨儿我摸他额头的时候,好像还挺烫的,之前听人说起过楚大夫赈灾时候提过用水擦拭降温的法子,便一直在给他擦身体。” 楚月点头,翻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又给他细细把了脉之后才说道,“上吐下泻两日大人都未必扛得住,何况是这般消瘦的孩子?他这是典型的肠风,这两日是否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 “也没吃什么,就与我们一般吃糙米粥。”女人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忙望着楚月说道,“孩子能吃腌肉吗?” 楚月抬眸望向她,“腌肉?” 女人忙说道,“对,去年年成不好,孩子爷奶养的鸡和猪吃食供应不上,杀了之后封了些在坛子里,前天正好家里来客人就切一块做了,孩子嘴馋吃了两块,除了腌肉,再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楚月点头,“既然是从前天开始上吐下泻,问题恐怕就出在这腌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在纸上写着药方。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拿着油纸包匆匆忙忙的从外边跑了进来。 “媳妇儿,咱儿子怎么样了?” 见着自家男人,女人顿时没了主意一般哭了起来。 “楚大夫正给看着呢,呜呜……” 男人急忙从她怀中接过儿子,随后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她手中。 “你先边上吃点东西去,从昨儿开始就一直没见你进食,别到时候儿子好了,你自个儿熬坏了。” 女人望着手中的油纸包,“我吃不下……” 男人在楚月对面落座,一边安抚身旁的女人,“吃不下也得吃,咱既然找到楚大夫了,儿子肯定没事,你别听回春堂那几个庸医乱瞎说。” 早知道白跑一趟,还让媳妇儿伤心了老半天,早上来的时候就该在星月医馆多等等了。 他望向楚月,面上带着一丝急迫。 “楚大夫,我儿子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楚月边写药方边说道,“得配合针灸和按摩,还得给他灌些汤药进去,为了方便观察,在他的病情稳定之前,你们怕是得在医馆里滞留一阵。” 男人听罢,长呼出一口气。 他就知道,这病楚大夫能治! “只要孩子能好,我们在这里多等等都不算什么。” 一旁的女人听了,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地,这一放松,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幸好被身后的桌子给撑住了。 抱着孩子的男人急的不行,忙起身扶住了她。 “媳妇儿,你没事吧?” 女人微微摇头,“不碍事,你护着些孩子,我休息休息便好了。” 楚月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望着女人有些泛白的脸,很明显是因为营养不足导致的低血糖。 “这位姐姐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到时候真倒下了,你相公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你的,也不容易。”转而又望向她身旁的男人,“这位大哥将孩子抱去楼上第一个房间吧,我先抓了药让后院给孩子将汤药熬上,再来给他针灸推拿。” 男人满脸感激。 “好嘞,多谢楚大夫了。” 说完,他将身旁的女人扶着坐在休息区,看着她展开手中的油纸开始吃东西后,才抱着孩子去了楼上。 朱大夫走进医馆,见楚月正在忙活,面上带着惊讶。 “丫头今儿来的这样早?” 楚月一边抓药,一边浅笑道,“我家距离这里近,过来自是便利一些,师兄这会没别的事,可否帮我个忙?” 朱大夫将自己的东西放在看诊台旁。 “这会没有病患,你且说。” “我这里有个患肠风的小患者需要用到敷膏,我马上要去楼上给他针灸推拿,丁香、肉桂和荜茇都已经称出来了,麻烦师兄给我加工一下,等会要用到。” 往日陆大贵在的时候,这种活都是交给他。 他去半坡村处理田地的事情,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便只能麻烦朱大夫了。 朱大夫也没有拿乔,忙从柜台后翻出了药钵。 “交给我吧,你忙自个儿的去。” 楚月点头,将需要煎汤药的药包交给后院的方氏之后,便上楼给那个孩子针灸去了。 …… 辰时刚过,许夫人便领着许恒和钱嬷嬷来了星月医馆。 这是她第一次来星月医馆,自进了门,她便四处打量着医馆中的布局。 看着朴实,却不失雅致,倒是不错。 许恒一进来便往柜台的方向瞅,见这里没有陆玉芳的身影,眉头微微拧起。 她没来医馆,去了何处? 第226章 严家更显诚意 这会医馆里的人并不多,只等在楼下休息的那个女人和两个已经从朱大夫那里看过病的老人家。 朱大夫是见过许恒和许夫人的。 望见两人进来,忙起身相迎,“许夫人和许公子是来抓药还是请脉的?” 许夫人直接说明来意。 “近些日子身子不太爽利,便想找楚大夫请个平安脉。” 朱大夫微愣。 “找楚大夫啊,那得等等,她这会正在楼上忙呢。” “没事,我们等等也行。”许夫人笑着往四处望去,“你们这儿怎的连个伙计都没有?平日里能忙的过来吗?” 她的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不是说那陆姑娘在医馆里帮忙吗?怎的不见人影? 朱大夫回到柜台后,一边捣着钵中的药材一边回答。 “倒也还好,往日里陆姑娘负责抓药管账,大贵负责捣药加工,正巧两人今儿都有事,暂且还没来。” 听到陆玉芳还会帮着管账,许夫人的眼底闪过惊讶。 “那陆姑娘竟还能看得懂账本?” 往常农户出身的女子,能认字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居然还能看的懂账本,就更让人惊讶了。 朱大夫嘿嘿一笑。 “早前楚大夫便让她认字算数了,这姑娘还是有点天赋的,也肯努力,医馆开业以来的账管的滴水不漏,从未出过差错。” 许夫人和身旁的钱嬷嬷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满意。 她在休息区坐下,“上次在县城见过陆姑娘一次,便觉着是个聪明伶俐的,今儿没来,可是因为刚赈灾回来,累着了?” 听到这里,许恒的眼底也闪过一丝担忧。 还未等朱大夫回答,刚忙完的楚月扶着楼梯走了下来。 “倒不是,玉芳被我四叔四婶拉去相亲了。” “相亲……” 许恒低声呢喃,眉头紧蹙,一想到陆玉芳这会在与别的男子相亲,他的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 许夫人也因为楚月的话而微微怔愣,寻思着这陆姑娘倒是抢手的很,才刚踏进家门呢,便上赶着来说亲,生怕别人抢去了似的。 她可是得知楚月回南坪镇第一时间便带着许恒赶来了,竟然还落后了。 楚月下了楼,笑望着许夫人。 “许夫人,好久不见。” 许夫人忙起身迎向楚月,握住了她的手一番打量,面上带着惊艳。 “两个多月不见,楚大夫如今是越发的厉害了,长的也是越发的好看了。” 不得不说,这陆星河念书厉害,找媳妇儿的眼光也是真不错。 楚月这张脸,虽未施粉黛,却清丽秀气,温婉大方,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欢喜。 楚月浅浅一笑,微微颔首。 “许夫人谬赞,夫人今日来是……” 许夫人一笑,拍了拍楚月的手,“想来找你请个平安脉。” 她说完,还朝着楚月使了个眼色。 楚月大概悟到了许夫人的来意,朝着楼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若觉得不便,随我去楼上可好?” 望着面前的许夫人,许恒的眼底闪过挣扎。 最终,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越过许夫人望向楚月,神色迫切。 “楚姑娘,你可知与陆姑娘相看的是哪户人家?” “云来客栈,严家。”楚月想也不想便回道。 “多谢。” 许恒说完,便直接转身跑出了医馆,朝着云来客栈去了。 望着顷刻间便不见人影的许恒,楚月的面上带着错愕。 “这……” 许夫人一笑,上前挽着楚月的胳膊便往楼上去了。 “我还得跟楚大夫请平安脉呢,先莫要管他。” 楚月望了眼身旁的许夫人,“许夫人这是何意?玉芳都及笄了,好不容易遇着一门不错的人家,万一许公子坏了人家姻缘可如何是好?” 许夫人不置可否。 “坏了就坏了呗,大不了让我儿将那陆姑娘娶回去不就成了?” 她没拦着许恒,本就是想让他打乱人家的相亲,否则人家相亲成功,自家儿子岂不是得继续打光棍了? 倒是没想到,向来傻憨憨似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儿子,竟能为着一个姑娘如此着急上火。 她是第一次见,便也觉得有意思的紧。 楚月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许夫人愿意让许公子取一个无权无势的农门女子为妻?” 许夫人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道,“单论家世,确实不太愿意,但我家恒儿欢喜,我也觉着那姑娘不错。” 楚月领着许夫人来到二层的休息区,两人在面对着茶几相对而坐。 楚月一边泡茶,一边往许夫人的方向望了眼。 “许夫人有没有考虑过一个情况?” 许夫人面露疑惑,“什么?” 楚月将泡好的茶水分杯,随后将一杯茶水递到了许夫人面前。 “玉芳是否愿意嫁去许家?” 许夫人愣住,“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她确实没考虑过,在她看来,自家儿子这样优秀,他喜欢的姑娘应当也是喜欢他的。 何况,自家的家世,在南坪镇算是极好的了。 楚月面上带着一丝凝重的神色。 “据我所知,自许公子对玉芳生出好感之后,玉芳因为男女大防,一直在避着他,可见她对许公子哪怕有好感,却也远达不到非他不嫁的地步,如今严家已经差了媒人说亲,今儿不仅是相看,大概率还会将亲事直接定下,相对于许夫人这边,严家显然更显诚意。” “再者,严家除了镇上一家客栈和些许田地之外,再无其他产业,相较于家大业大的许家,我四叔四婶为了往后玉芳在夫家不被人欺负,怕是会更加倾向门当低一些的严家。” 楚月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许夫人的神色。 “如果我四叔四婶铁了心要促成这桩婚事,许公子哪怕去了也无济于事,只以为是小一辈的玩闹,当不得真。” 听到这里,许夫人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凝重起来,显然,楚月的一番话,勾起了她内心强烈的胜负欲。 她一拍桌子,起身便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楚大夫说的在理,看来我得亲自去给我儿助阵。” 楚月忙站起身来,望着匆忙下楼的许夫人。 “许夫人不请脉了吗?” 第227章 我来这里,是为她 已经到了楼下的许夫人摆了摆手,“待事成了,我日日来找楚大夫请脉都成,这会实在是没空。” 话音刚落,人便已经消失在医馆门外。 朱大夫伸长脖子往外头望了眼,满脸不解的说道,“中气十足,走路带风,面色红润,身子怎的就不爽利了?” 实在想不通,他便也没再多想了,将制作好的药膏均匀的涂抹在干净的细棉布上,抬头朝着楼上喊道,“师妹,你要的敷膏已经制好了,需要我给你拿上来吗?” 坐在休息区等着的那个女人听罢,忙来到柜台前。 “要不我自个儿拿上去吧,免得两位大夫跑上跑下的了。” 就在这时,楚月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师兄,便让这位姐姐带上来吧。” “成。” 朱大夫小心翼翼的将敷膏放在女人手上,便让她上楼去了。 楚月望着出现在楼梯口的女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往第一个房间走去。 “随我来吧。” 她从女人手中拿过敷膏,将膏体的位置正对着孩子的肚脐眼,随后用棉布缠绕了两圈打结固定好。 这会孩子也醒了,许是之前吐泻的太厉害,人还有些迷糊。 女人望着有气无力的孩子,心疼的直掉眼泪。 “小壮,你可算是醒了!” “汤药应该也快好了,你们去厨房盛点粥来,先给他少喂几口垫补垫补,两刻钟后再给他吃药,如果没再吐泻和发烧,下午便能将他抱回去观察了。” 夫妻两个听罢,纷纷朝着楚月的方向跪了下来。 “多谢楚大夫,多谢楚大夫救了我儿子的命。” 楚月忙将两人扶了起来。 “你们不要这样,我是个大夫,行医救人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女人又哭又笑的拉着楚月的手,“楚大夫心善,将来会有善报的。” 楚月抿唇一笑。 “成了,你们先照顾孩子吧,多耽误一刻,孩子就得多遭一刻的罪。” 夫妻两人听罢,各自忙活起来了。 男人下楼去盛粥,女人则留在屋里照顾儿子。 楚月回到茶几前,坐在蒲团上,边喝着杯中的茶水,边望着远处的街景。 也不知道玉芳那边是什么情况? …… 云来客栈的严家,许恒是知道的。 严家五个儿女,只老五严子棹还未成婚。 对于严子棹这个人,许恒也并不陌生,任性虚荣,趋炎附势,之前与蒋高义走的近,跟在他身后当小弟,不过听人说,最近科考在即,好像是转了性子,开始在家里刻苦念书了,也不知道真假。 不论他这个人如何,这桩婚事都不能成。 哪怕玉芳不愿嫁给自己,也不能是他严子棹。 他可不信严子棹真的能转了性子。 待到了严家,许恒自报名姓之后,被严家人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 许恒毕竟是许员外之子,如今又入了县城的阵营,他的人脉势力,自然不是严家这等小商户人家能抗衡的。 严世涛见许恒进了厅堂,忙笑着起身相迎。 “不知许公子今日来我严家,所为何事?” 坐在陆守成夫妻两下首的陆玉芳望着从门口进来的颀长身影,心底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她微微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与许恒对视。 许恒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最终,目光在陆玉芳身上停驻,眼神清澈真诚。 “我来这里,是为她。” 他不再克制自己的感情。 总归大家都是求娶,各凭本事罢了,至少他努力了,便也不会后悔结果。 霎时间,厅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陆玉芳的身上。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陆玉芳整个人僵持着不敢动弹。 她有些慌。 害怕如今平静的生活被突然闯入的许恒打乱,不好收场。 陆守成和姜秀芹也是满脸惊疑。 他们倒是见过许家公子几次,对他印象也不错,彬彬有礼,性子温和,但自家女儿和他交集甚少,怎的如今为了她来严家? 关键如此说法,会让人浮想联翩,最后败坏了女孩家的名声。 玉芳如今正在议亲,可不能叫人给耽误了。 “不知许公子此话何意?”陆守成站起身问道,“你是我侄儿挚友没错,但我家玉芳统共也没与你见过几次,怎的说是为了她来?还请许公子给一个合理的说法,莫要坏了我家女儿的名声。” 另一边,座位上的严子棹神情慵懒的剔了剔牙。 “许恒,你不是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么?怎的?如今书读的没意思了?想找个暖床的姑娘了?”他说着,站起身来,神情中满是嘲讽和轻慢,“你许家高门大户的,想找个姑娘家还不容易?怎的还抢到我家里来了?” 原本姜秀芹对严子棹这个人印象还算不错的,刚才与严家父母也谈的极为投机,差点就要拍桌子将亲事定下了,现下听着严子棹这番话,只觉得反感的很。 满嘴的污言秽语,这恐怕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难怪南坪镇条件好些的姑娘家说不上呢,也就糊弄糊弄他们这些才来镇上的人。 想到这里,姜秀芹心里还有些感谢许恒。 要不是他,她还见识不到严子棹的狐狸尾巴呢。 严母听得严子棹的话,转而望见姜秀芹的神色时,立马严厉的呵斥道:“子棹!” 严子棹望着自家娘的眼神,满脸不甘的撇了撇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许恒没有理会严子棹,而是朝着陆守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许某之前与陆兄在一处的时候,见过陆姑娘几次,她的真性情让许某心生欢喜,只是考虑到如今前途未定,便一直将这种欢喜压在心底,此次来南坪镇,听说陆姑娘在与严公子相看便鬼使神差的来了,还望伯父伯母见谅,既然陆姑娘与严家亲事还未定,也希望伯父伯母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他的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陆守成方才的担忧消散一空。 之前没有对比,严子棹固然不是最优,却也不觉得多差,如今有许恒在前,姜秀芹只觉得,无论是人品、相貌、学识还是家世,许公子简直要好太多太多了。 第228章 你心中所愿是谁? 听见许恒的话,陆玉芳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好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紧拽着的双手手心都沁出了一层汗。 严母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指着许恒怒斥道: “许公子,你虽是许员外之子,却也不能如此欺负人才是,今儿与陆姑娘相看的是我们家子棹,你就这么闯进来,与抢人姻缘有何区别?” “况且,我们是请了媒婆牵线,双方父母都同意认可的,你如此行径,许员外和许夫人可知晓?” 子棹从前任性妄为,镇上与自家差不多条件的人家,都不愿意将姑娘往家里嫁,如今好不容易寻着一个有潜力的,可不能叫这许恒给坏事了。 严母的话,让陆守成一家三口人沉默下来。 确实,许恒代表的是他个人,并非许家。 若是许员外和许夫人不同意,许恒再好也是白搭。 所以,今日哪怕玉芳不嫁严家,也不能轻易答应许恒,免得到头来叫人笑话,他们可不想别人戳自家的脊梁骨,笑话女儿攀高枝。 就在许恒斟酌着如何回答的时候,院门被人推开了。 “我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话音落下,许夫人领着钱嬷嬷和几个家丁进了厅堂,她直视严母的方向。 “而且,严夫人的话未免严重了些,如今严家公子和陆家姑娘只是相看,一没下定,二没交换庚帖,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能算是抢人姻缘?” “再说了,两人若姻缘深厚,又怎会轻易被人抢走?” 许恒望着自己的娘,面上神情有错愕更有惊喜,娘这是不反对他和陆姑娘了? “娘……” 许夫人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说话。 望着气势汹汹闯进家门的许夫人,严母和严世涛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惊讶。 他们这种小户人家看上陆玉芳,也不过是看重她的潜力。 许家的家业可比自家要大的多,居然能同意许恒娶一个农门女子? 严世涛在镇上开了这么多年的客栈,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他站起身,平视许夫人。 “许夫人是想恃强凌弱,欺负我们这等小门小户了?” 许夫人捂嘴一笑。 “严老爷说的哪里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夫人欺负人了?不过是这陆家姑娘讨人欢喜,我便也来为我儿争取一丝机会罢了,既然方才严夫人说到先来后到,那你们先聊,我就在边儿上排着队,这样总不是在欺负你们了吧?” 许夫人领着人站到了一旁,脸上满是自信。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家儿子和严子棹相比谁更优秀,如果最终陆家还是选择了严子棹,那只能说明他们眼神有问题,这样的亲不结也罢。 陆玉芳满脸惊讶的往许夫人的方向望去。 在见到她望向自己的满脸慈爱的笑颜时,面上不自觉的泛起了红晕。 她之前便是因为害怕许家看不上自己而避着许恒,刻意压制自己的感情,如今见许恒将许夫人都搬来了,心里的防线自是完全卸去。 他和许夫人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严世涛和严母见许夫人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自是没法再挑人家的错处。 “亲家公,你看……” 陆守成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姜秀芹委婉的笑道,“如今咱两家还没确定定亲一事呢,严老爷还是先莫要这样唤我相公了,省的叫人误会去。” 见姜秀芹如此说,严世涛面上神情一滞。 严母眼里也闪过一丝不悦。 “你们夫妻二人如今可是瞧见许公子和许夫人,便看不上我们这种小门户了?” 姜秀芹忙笑着说道,“林姐姐,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也从没想过让我家玉芳往高门大户里钻,只是婚姻大事,讲究的是个缘分,且关乎到我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我们的把关固然重要,关键还是得看孩子的意见。” 严母往严世涛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姜秀芹。 “儿女的意见自然重要,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还由得子女自个儿做决定?这不是胡闹么?” 原本严子棹对陆玉芳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碍于家里的压力在这里相看着。 如今见许恒上门扰乱,才开始仔细打量坐在对面的姑娘。 这一打量才发现,面前这个姑娘的长相虽说不上惊艳,却也是小家碧玉的类型。 若是稍作打扮,倒也不会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差到哪里去。 他坐直身体,满脸认真的望向对面的陆玉芳。 “陆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陡然被人问及,陆玉芳抬眸望向严子棹,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之前在马车上的时候,许恒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只是她当时给胡乱搪塞过去了。 许恒眼神微闪,心里有些紧张,他不知道陆玉芳会给严子棹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微微怔愣之后,陆玉芳才低着头说道,“严公子一表人才,想来倾慕你的姑娘不在少数。” 她刚才的神情,让严子棹以为她是惊叹于自己的俊彦,这会望着她那一脸娇羞的模样,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严子棹略带高傲的眼神往许恒的方向扫了眼。 “那是自然,我从前……”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严母假咳两声给制止了。 她笑望着陆玉芳,“陆姑娘,你既觉得我家子棹好,那我们今日便将这婚事定下如何?” 这陆玉芳低眉顺眼的,看着倒是极好说话,若是她点头,陆家夫妻两自然就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此话一出,整个厅堂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许恒袖子下的双拳微微拽紧,眼神定定的望着陆玉芳,生怕她直接点头应了严母的提议。 陆玉芳心底虽然紧张,却还是壮着胆子朝着严母的方向微微颔首。 “严公子虽好,却并非我心中所愿,还望严夫人和严老爷见谅。” 一旁的姜秀芹和陆守成纷纷松了口气。 许夫人望着陆玉芳的眼神中带着欣赏,这姑娘倒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不会任人揉圆搓扁。 但严子棹似是不服气,望着陆玉芳的面上带着一丝怒意。 “那你心中所愿是谁?”他说着,一指站在一旁的许恒,“是他吗?” 第229章 她有心仪之人? 陆玉芳拽着手中的帕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恒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在陆玉芳身上,望着她那无措的眼神,浅笑着上前将她紧拽在身前的小手握进大掌中,随后拉着她的手在严子棹面前晃了晃。 “这不是很明显么?” 实则,许恒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以为陆玉芳会避开他的触碰,谁知她并没有。 感受着手心温热的小手,许恒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望着许恒满面春风的模样,严子棹双拳紧握,只觉得这会没面子的紧。 明明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却被许恒中途抢走。 “说什么不会往高门大户里钻,说的倒是清高,到头来还不是挑家世好的?”严子棹的言语之中满是嘲讽,末了,他冷哼一声,“狗掀门帘,全仗一张嘴。” 这话说的半点不留情面,陆守成和姜秀芹僵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倒是一旁的许夫人眉头一挑。 “严公子,做人拿得起也要放得下,我家恒儿从去年到今年相看了不少姑娘家,最终没成功也没见他辱骂过谁,怎的到你这儿就输不起了?” 严子棹紧攥着拳头,满脸凶狠的模样。 “我……” 严父严母对视一眼,眉头紧拧,现下这情形,这陆姑娘怕是没戏了。 严母面上带着不悦,“许夫人,你刚才不是说在边上排队,不干扰我儿和陆姑娘相亲吗?这会跳出来,是否不合规矩了?” 许夫人满不在意的笑道,“严夫人不要歪曲事实,方才可不是我们要主动跳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严子棹的方向望了眼。 严母望向自家儿子,想到方才的场景,只觉得心底窝火的紧。 奈何许夫人身份在那儿,她也不好如何发作,便只能侧着身子说道,“既然陆姑娘对我家子棹无意,几位便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这是摆明了要赶人了。 陆守成一听,忙拉着姜秀芹从位子上起身,朝着严世涛和严母的方向抱拳说道,“严老爷,严夫人,告辞。” 说完,便拉上陆玉芳一起,往院外走去。 许恒望着空出来的手掌,感受着掌心的余热,唇角微微上扬。 许家母子本就是为着陆玉芳而来,这会人都已经离开,他们便也没理由在这里久待了。 “告辞。” 说完,许夫人也领着许恒跟在三人身后出了严家。 五人默不作声往前走了一段路,陆守成才拉着姜秀芹才停下脚步,他满脸笑意的望着许夫人,抬手作揖。 “刚才,多谢许夫人为我们解围,既然事情已了,刚才的玩笑话我们也不会当真,往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夫人。” 他虽然满意许恒,但碍于两家的家世,并未将许夫人刚才的话当真。 万一人家并无此意,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了。 许恒的面上闪过错愕。 “玩笑话?” 许夫人拍了拍许恒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望向陆守成夫妻两人,神色诚恳。 “我刚才说要为我儿争取机会可不是玩笑话,我儿心仪陆姑娘,我也觉得陆姑娘很不错,否则也不至于一打听到楚大夫回了南坪镇,便带着恒儿从县城赶回来。” 陆守成和姜秀芹相视一眼,眼底皆是惊讶。 “这……” 不是玩笑话? 许夫人真的是带着许恒来求娶玉芳的? 许夫人笑了笑,“咱们可否先找个地方聊聊?” 陆守成忙说道,“我们在镇上租了屋子,许夫人若不介意的话,咱们去那儿可好?” “行。” 许夫人点头,便要随两人往住所去。 陆玉芳往自家爹娘和许夫人的方向望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爹娘,许夫人,我今日只与月月告了小半天的假,之前赈灾耽误了不少日子,医馆里积攒的账务需要清理了,我怕是得先回医馆去了。” 许恒见状,忙走向陆玉芳。 “我送你去吧,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 许夫人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极为般配。 “成,你们两去医馆吧,我与两位亲家先聊一聊定亲的事情。” 听到亲家二字,陆玉芳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福了福身,便转身往医馆的方向跑去。 许恒见状,与三人打了招呼之后,便紧随其后。 “玉芳,你慢点。” 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三人的脸上皆带着笑意。 待离开了三人的视线,陆玉芳才放缓脚步,她往许恒的方向望了眼。 “许大哥,之前……” 许恒快跑两步追上陆玉芳,将她牵在自己手里。 “我知道你之前多有顾虑,所以便想着先说服我娘,原本她一开始也没同意,后来不知怎的就想通了,若非她方才那番话,我都不知道她带我来南坪镇是因为你。” 陆玉芳很是感动,她低头望了眼被许恒握在大掌中的手。 “许大哥,我何德何能,能让你和许夫人做到这般地步?” 许恒紧了紧拉住陆玉芳的手。 “还记得我之前在马车上问过你的话么?总归你如今还未说亲,如果非要选择一个成亲对象的话,我觉得我比严子棹会更合适。” 陆玉芳微微扬起唇角,小声呢喃道,“谁说我没有心仪的人?” “嗯?”许恒眉头一挑,望向陆玉芳,“你刚才说的什么?” 她有心仪之人? 是他听错了吗? 陆玉芳挣开许恒的手,满脸娇羞的望向别处。 “没说什么。” 她说完,加快了脚步。 许恒走在陆玉芳的身后,面上有疑惑,也有失落。 …… 到医馆的时候,巳时还未过。 陆玉芳一来,便直接扎进了柜台后,拿着算盘和账本一边算,还一边翻箱倒柜的整理和记录剩余的药材。 许恒也没打扰她,只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忙前忙后。 楚月一边给来医馆的病患诊病,时而往两人的方向望上一眼,嘴角不自觉染上一丝笑意。 看来,这两人有戏了。 待陆玉芳将这一个多月的账对完,医馆里的药材清点完毕,已经到了正午。 第230章 稀奇事 楚月来到两人面前。 “许公子中午要不就在医馆吃饭吧,正巧后院的饭好了。” 算了大半天账的陆玉芳并没有说话,还在脑海里回忆刚才的账目。 许恒往陆玉芳的方向望了眼,见她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站起身说道,“我就不在这里吃了,还得回去陪我娘呢,便先回去了。” 楚月也没强留。 “成,总归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既然许公子要去陪许夫人,那便早些回去吧。”她说着,将一旁心算账目的陆玉芳拉了出来,“玉芳,许公子要回家了,你去送送他。” 许恒忙摆手。 “不用,你们忙自己的。” 陆玉芳终于回过神来,她抬头望向许恒,“许大哥要回去了?” 楚月一指外头的天。 “你瞧瞧都什么时候了?许公子在这里干坐了一个时辰,都不见你与他说上一句话,哪有你这样待客的?” 陆玉芳的面上带着一丝自责。 “我算的太投入,便没在意时间。”她望向许恒,“许大哥,对不起。” 许恒温润一笑。 “没事,只是这会已经到了正午,我也该回家去了。” 陆玉芳将许恒送到了医馆外,见许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忙问道,“许大哥是否还有事要与我说?” “那个……”许恒想了想,便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我想知道,玉芳的心仪之人是何人?我担心自己冒昧打扰,反而坏了你的好事。” 陆玉芳微愣。 这个呆子! 敢情是为着这个问题等了她整整一个时辰呢? “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说完,便红着脸转身跑回了医馆。 许恒听得陆玉芳的回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回味出了那句话的意思,神情突然明媚起来。 他笑着往星月医馆的方向望了眼,这才喜滋滋的回家去了。 楚月望着面颊泛红的陆玉芳,啧啧说道,“哎呀!某些人的桃花,如今是拦都拦不住咯。” 陆玉芳白了楚月一眼,上前挠向她的腰。 “往常你和我哥腻歪的时候,我也没这么打趣过你,你倒是先打趣起我来了。” 楚月往旁边一躲。 “那不一样,我和你哥是夫妻。”她目光一转,望向陆玉芳,“话说,今儿在严家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陆玉芳将严家发生的事情简单与楚月说了说。 “那严子棹原本表现的挺像那么回事的,许大哥一去就原形毕露了,其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月点头,“幸好我将你相看的事情告诉了许公子,你若真上了严家的贼船,往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陆玉芳听罢,忙拉着楚月的胳膊,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 “好月月,就知道你最好了。” 楚月将陆玉芳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面带嫌弃。 “别,往后最好的该是你的许大哥了。” 陆玉芳脸一红,跺着脚嗔道,“月月!” 楚月抿唇一笑,“成了成了,逗你玩的,后院的饭菜好了,你也去吃吧,我先在这里看着。” …… 上午那个患了肠风的孩子吃了东西,又喝了汤药,情况暂时稳定了。 楚月嘱咐了夫妻两人,又给孩子开了要回去煎的药,便让他们带着孩子离开了。 刚到未时,陆大贵便带着铁蛋回到了医馆。 “星河媳妇。” 楚月望着从门口进来的陆大贵,面上带着一丝惊讶,“大贵哥,怎的回来的这样早?家里的田都承包出去了?” 陆大贵让铁蛋自个儿去玩,便将楚月拉到了一旁。 “我昨儿刚将消息放出去,来福叔和来财叔今儿上午便上门了,两家人想将家里的田全都包了,让你给他们个实惠一些的租价,我想着他们是星河的大伯二伯,两家人又是种田的好手,人也勤快,便先来问一问你。” 楚月的面上闪过沉思。 “往常承包三七的少数,四六居多,若是大伯二伯的话……”她望向陆大贵,“你去与他们说,五五开是我的极限。” 往常亲戚间租赁田地,四六和五五的居多,田地所得的收成,田地所有者能得六成或五成收益,另外的归承包方,田税由田地所有者交付。 不过楚月却并不担心田税。 待相公考上秀才,家里的赋税便也能免了。 陆大贵忙点头,“成,那我趁着这会还早,再往半坡村跑一趟。” 楚月嗯了一声,“铁蛋就暂且留在医馆吧,路上颠来颠去的,孩子也受罪。” “行,那就劳烦星河媳妇帮我看着点了。” 他说完,便出了医馆,赶着骡车往半坡村去了。 傍晚时分,陆大贵回到医馆,将双方定的契交给了楚月,还顺带着提来了一篮子的菜,有山上采的蕨菜,野生菌,山葱,还有十二个鸡蛋。 “这是田婶子和赵婶子让我搭来的,说是感谢你将田地包给他们,还说会好生照看那些农田,让你放心。” 竟是大伯母和二伯母给的! 这倒是稀奇事。 望着这些许久未吃过的野菜,楚月略微怔愣。 “我倒是忘了,如今山里能采到野菜了。” 陆大贵点头,“前些日子官府在各地搭了施粥棚,自从野菜冒芽,附近几个村子的施粥棚便取消了。” 楚月面上带着诧异,“施粥棚不是才搭建了半个月?” “是半个月,许是觉得百姓能在山里弄到吃的了吧。”陆大贵说着,叹了口气。 朝廷哪里真的会在乎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楚月眉头一挑,还真是跟相公预料的一样。 陆大贵指向楚月手中的契书,“来福叔将赵家村的水田一起承包了,来财叔将咱村里的散田给承包了,这是契书,在里正家里签下的,你且过过目。” 楚月粗略过了一遍契书上的内容,点头说道,“没问题,到时候收租还是由你来,再有人要卖田地,你也可以一起收了,往后田地承包这一块的事情,你来负责,只需要给我提交账目就行了。” 听到楚月给自个儿交事,陆大贵赶忙打起了精神,忙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你放心,该咱收的租子,我一个子儿都不会落下。” 第231章 给黄府送菜 楚月笑了笑,“大贵哥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她说着,一指后院的方向,“后院已经开始吃饭了,铁蛋这会正和小竹在后院吃着呢,大贵哥也先去吃吧,我先在前边看着,顺便还有一份药丸要制。” “成,那我先吃饭去了。” 他说完,便往后院去了。 陆玉芳第一个吃完饭,她来到柜台后,看着神情专注的楚月,并未打扰。 片刻,待楚月的药丸即将制成,她才开口。 “月月,你先吃饭去吧,方婶子给你留的饭正在锅里热着呢。” “不着急,还有最后一小会。”楚月一边搓药丸,往陆玉芳的方向望了眼,“这一个多月,咱们医馆里的盈利如何?” 下午人多不方便问,这会只两人在场,倒是正好开口问询。 不过碍于回春堂的一系列举措,楚月也不奢望能赚许多。 陆玉芳赶忙从柜台的屉子里将账簿翻了出来。 “除去疫病期间的义诊和施药,再除去昨儿支付出去的月钱,咱们这一个多月总共入账是八十二两五百二十七文,都在这里,你看一眼。” “算的这样仔细。” 楚月将最后一枚药丸装入瓶中,这才接过了陆玉芳递来的账簿翻看起来。 陆玉芳眉头微抬,“那是,对账可不能马虎,小到一文都得算的清楚明白,否则积少成多,往后想对都对不上了。” 楚月看过账簿之后,笑着将账本递回陆玉芳手中。 “账没问题,你先给我数五十两带走,零头放在医馆里周转。” “成。” 陆玉芳从她的脖子上取出钥匙,将藏在柜台暗格中的钱箱打开,给楚月数了五十两银子。 “上个月咱们都不在,回春堂又各种幺蛾子,咱医馆里的生意差了些也正常,我上午将药材全部清点了一遍,八十多两银子,除去药材成本,利润在五十两上下,其余的便是人工了。” 楚月嗯了一声。 “不碍事,哪怕回春堂办了半个多月的义诊,咱医馆里的生意也没见多差。” 陆玉芳的面上闪过自信。 “那是,开医馆看的是大夫的医术,咱医馆有你这位女神医坐镇,又能差到哪里去?” …… 当天晚上回到家之后,楚月便将方氏的事情简单与云翠荷说了说。 云翠荷当即点头同意了。 “成,总归做两餐饭也简单,跟在家里是一样的,都是咱自家的事,哪里需要帮忙的,与娘说一声就是了。” “好。”楚月又望向院中正跟着黑木在练功夫的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俩,“星平星安,第一天进学堂,感觉如何?” “挺好的。” “无聊死了。” 陆星安和陆星平兄弟两回答的异口不同声,惹的一旁的小竹和铁蛋捂嘴直笑。 铁蛋早晨不在,这会见着黑木教陆星平兄弟两功夫,羡慕不已。 两人比划着的时候,他和小竹也跟在一旁摆着动作,学的倒是有模有样儿的。 众人见状,便也没拦着了。 要是能学个一招半式的,将来指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再不济,就当锻炼身体了。 云翠荷听着兄弟两的回答,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早前就料想到了的。 楚月笑了笑,转而又望向云翠荷。 “娘,明儿大舅二舅就来了,到时候我还得领着他们往庄子上跑一趟,大贵哥怕是也得跟我们一起,医馆里的事情,娘帮忙看着点。” 云翠荷忙点头,“行,大贵走了不还有玉芳么?她比大贵懂的更多。” 说起陆玉芳,楚月的面上带着一丝成就感。 “玉芳如今也学了些门道,简单的病患,她都能独立诊治了,明儿我将黑木留在医馆吧,万一医馆里有什么紧急的事,他还能帮着处理一二。” 云翠荷摆手说道,“咱医馆开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闹出来,你外出还是带着他比较稳妥。” 这黑木气势虽吓人,但也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由他跟着楚月,她也放心。 楚月上前拉着云翠荷的手。 “娘放心,有大贵哥和大舅二舅在身边,也没人能欺负到我头上来,明儿最多半日我也就回来了,不碍事的。” 婆媳两个将事情安排好,便也各自洗漱回房里去了。 楚月举着油灯来到书房,望着书架上为数不多的几本书,喃喃自语,“倒是忘了,该买些书回来的。” 她先是拿起张政给她的孤本医书翻看了一会,随后便开始研墨练字。 作为一个姑娘家,女红她只能算是马马虎虎,琴棋书画她一概不擅长,只勉强能写得几个字。 如今便也只能将这手字再练一练了。 书桌上的宣纸,还是陆星河在家的时候买的,楚月拿过陆星河之前在家的时候写下的文章,照着他的字开始临摹,每一笔都写的极其认真。 片刻之后,楚月望着自己临摹的十几个字,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不得不说,相公的字还真是好看,这次分离了快半个月,也不知道县署那边是否公布考期。 今儿一忙,倒是忘了向许公子问一问了。 …… 第二天,刚吃完饭,楚月便望向陆大贵。 “大贵哥,昨儿玉芳已经将医馆里缺少的药材列出来了,明日你往县城去一趟,顺便去看看相公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陆大贵忙点头。 “好,作坊那边需不需要我带点货过去?” 好久没见过张秋英,也不知道她和苗苗如何了。 “暂且不用,新品还没这么快出来。”楚月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到时候去县城,你顺带问一问那边的粮价,要是比镇上便宜,便先带个百来斤回来。” 家里、作坊、医馆和庄子上的人都得吃饭,总不能真叫家里断粮了。 望向灶台上的那一篮子野菜,楚月起身分了小半框出来,还往里头添了十个鸭蛋和一小罐酸甜萝卜。 她将整理好的菜篮子递给了陆大贵。 “大贵哥,早晨没别的事,你便先往黄府去一趟吧,帮我将这一篮子菜送去给黄员外和黄夫人。” 第232章 买奴才 近期天气才开始转暖,就是将菜种子撒上去,也没这么快冒芽,大家如今恐怕都处于吃存粮的阶段。 黄夫人去年好歹也给家里送了两百斤大米,如今家里有菜了,自然也该送些去才是。 陆大贵应了一声,便提着楚月递过去的篮子出门去了。 将家里收拾妥当,楚月便和云翠荷去了医馆,同行的还有小竹和铁蛋。 留两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在家,毕竟不放心。 到医馆的时候,陆玉芳已经出现在铺子里,与她在一块的,还有许恒。 许恒正站在柜台前,看着陆玉芳在柜台后忙活。 楚月眉头微抬,笑着打趣道,“许公子如今可是开始担当起玉芳的护花使者了?” 许恒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楚月和云翠荷作揖。 “婶子,楚姑娘,今儿正巧碰见伯父要送玉芳来医馆,便自告奋勇将护送她来了。” 云翠荷昨天在作坊帮忙,从姜秀芹嘴里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这会见两人在一处,也并未觉得奇怪。 不说两人即将定亲,光天化日之下,两人清清白白的,倒是也没什么。 她笑望着几人,“我还得去后院接手方氏的活,就不与你们多聊了,你们年轻人自个儿聊着。” 说完,便径直去了后院。 陆玉芳从柜台后站起身来,面上带着些微的凝重,“月月,你来一下。” 楚月眉头一挑,赶忙去了柜台后。 “怎了?” 陆玉芳拉着楚月蹲了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咱们柜台这里好似被人翻过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楚月比划着。 “昨天我将钱数给你的时候,这些箱子和小柜子都是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台下的,且每一个抽屉我都会关紧实,每次离开之前都会检查一遍。” 楚月点了点头,“可是今日有什么变化?” 依着她对陆玉芳的了解,钱肯定没丢,否则便不会是现在这副神情。 毕竟是三十多两银子,她肯定比自己还谨慎。 要是丢了钱,这会必定都急哭了。 陆玉芳指向其中一些抽屉。 “你看这几个抽屉,都没有关紧,很明显被人打开过,再看这两个,抽屉都关歪了,还有这个箱子,偏的很明显。” “丢东西了吗?”楚月问道。 陆玉芳摇头,“那倒没有。” 楚月站起身来,面上有些凝重,“既然没丢东西,哪怕真有人进来过,咱也拿人家没办法。” 陆玉芳眉头紧蹙。 “那怎么办?今儿是没丢东西,万一往后人家再来呢?” 一旁的许恒听到两人的话,满脸关切。 “医馆里进小偷了?” 陆玉芳微微点头,“东西被人翻动过,不过我刚才检查了一遍,好像没丢东西。” 楚月沉思之下,不自觉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要是相公在就好了。” 相公在的话,肯定能第一时间找到应对之策。 一旁的陆玉芳听了,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我哥,他是给你灌迷魂汤了吗?咱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医馆的安全问题。” 否则银钱放在医馆里,就不安全了。 这要不是钱箱藏的隐蔽,说不定昨晚就已经被人偷走了。 楚月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陆玉芳直接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着。 “我看你是在想我哥才对。” 楚月往陆玉芳的方向望了眼,知道她是在担心医馆的安全问题,便也没再与她争论,而是将脑袋转向了别处,细细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 听见面前两个小丫头的对话,许恒忍俊不禁,抬手掩住唇角的笑意。 “楚姑娘怎的不在医馆里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人值守?” “并非没有想法,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再加上前段时间事情多的忙不过来,便耽误了。” 不过许恒这一提醒,她倒真觉得要弄几个人回来。 “医馆里进来人,怕钱财丢失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怕人在药材中动手脚。”楚月望向陆玉芳,“玉芳,你着重检查一下柜台和百子柜中的药材是否正常,先不要对外透漏咱们医馆进了贼一事,我去安排点别的事情。” 陆玉芳点头,“行,检查药材的事情交给我。” 虽然不知道楚月想到了什么办法,但她这么聪明,肯定比自己的办法要多才是。 楚月出门的时候,叫上了黑木。 她先领着黑木往衙门去了一趟,凭借着自个儿如今在民间的声望,与官爷打过招呼,将医馆里的事情报备之后,又去了一趟徐记牙行,花了十三两银子买了一男一女两个奴才。 两人是夫妻,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男人叫郑原,高大壮实,从前在一名武将家里当过差,有些功夫在身上,像他这种年龄的奴才其实是很吃香的,只因不想与妻子分开,便一路从省城牙行流转到了县城,最终流入南坪镇,在南坪镇滞留足足三个月了还未被人买走。 女人叫燕禾,娇小清秀,小腹微隆。 原本买一个二十到三十岁的成年家丁,价钱是十两银子,丫鬟是八两银子。 但往常人都不愿买怀了身孕的丫鬟,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谁也不知道生下孩子之后会不会出意外。 一旦有意外,银子就打水漂了。 正因为如此,楚月才能以三两银子的低价买到燕禾。 不过燕禾虽身怀有孕,身体却健康的很,楚月在付钱之前是给她摸过脉的。 至少在她生产之前,还可以在家里帮着做点轻松的活计。 郑原在得知将夫妻两个买下的主家是楚月之后,突然就松了口气。 两人已经快半年没了来源,之前赚的月钱眼看着就要见底了,燕禾又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再过不久便要生产,女子生产就是过鬼门关,如今能去楚大夫家里干活,是他俩的机缘。 回去的路上,楚月望向两人。 “你们既然被我买来,往后便是我的人,我们一家人都是农门出身,没有大户人家那般矜贵,家里也没有太多规矩,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普通人家,只要你们勤快忠心,往后有我一口的吃,便不会叫你们饿着。” 第233章 第一个月的分红 郑原和燕禾对视一眼。 大户人家他们不是没有待过,规矩多不说,遇上个狠心的主人家,动不动便将人打杀了。 楚大夫虽是出自普通人家,为人却善良坦诚,刚才那番话说的也实在。 至少他们不必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做事和生活。 郑原朝着楚月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楚大夫愿意收留奴才和燕禾二人,实在令人感动,往后楚大夫的家便是奴才的家,我夫妻二人绝不背叛。” 燕禾也立马朝着楚月福身。 “原哥说的话,便是奴婢想说的话。” 楚月摆了摆手。 “在我家里,不必要自称奴才,你我相称便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我在镇上有间医馆,医馆后院有个屋子,在你们的孩子出生之前,便住在那里,郑原主要负责医馆的安全,燕禾便先负责医馆的饭食吧,待你月份大了些,便住我家里去,到时候我会另外安排人和郑原交替在医馆值夜,以便郑原有时间照料到你。” 若是直接招工,招来的人她也信不过。 但买的奴才,卖身契都在她手中,便要妥当的多。 况且,依着郑原和燕禾如今的处境,背叛她并没有好处,这是楚月能放心将这两个人买下的原因。 听着楚月的安排,两人心底感动不已。 他们俩为奴多年,从未有过哪个主子能为着下人这般考虑。 郑原当即朝着楚月跪了下来,“多谢主子关照,奴才铭记于心,往后甘愿为主子赴汤蹈火。” 楚月笑着将人扶了起来。 “我一个当大夫的,又不去行军打仗,哪里需要你赴汤蹈火?我出来也快半个时辰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医馆吧,莫要耽误了那边的事情。” “是。” 两人跟在楚月身后,加快了脚步。 很快,楚月便领着两人回到了医馆,她到这里的时候,沈知雪和江卿婉都来了。 江卿婉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奶娘,手中抱着一个八个月左右的小婴儿。 望见两人,楚月满脸惊喜的迎了上去。 “沈姐姐,江姨,你们怎的都来了!” 沈知雪笑道,“如今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我和黄夫人都在这里等你小半个时辰了。” 楚月朝着两人福身说道,“倒是我的不是,出门的不是时候,让两位久等了。” 沈知雪笑着拉住了她的手,“与你开玩笑的,瞧你这一脸当真的模样。” 望着面前说笑的小丫头,江卿婉满脸羡慕。 年轻真好! “月月今儿一早差人给我送的东西已经收到了,多谢。” “江姨莫要与我客气了,往常江姨对我也多有照顾呢。”楚月说着,望向身后的郑原和燕禾,“你们去后院帮忙吧,顺带泡一壶茶过来,我娘这会该在后院忙活,有什么东西不知道地方的,问她就成了。” “是。” 两人行了一礼,便往后院去了。 江卿婉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转而望向楚月。 “刚买的奴才?” 楚月满脸坦然,“是,方婶子去了作坊,医馆里人手不够,便去买了两个,江姨觉得方才那两人如何?” 江姨常年有丫鬟奴才使唤着,看人的眼光该比自己准确才是。 江卿婉温婉一笑,“你的眼光,自是不差。” 她说着,给奶娘招了招手,示意她将手中的孩子抱给自己。 楚月望着江卿婉怀中的孩子,满脸笑意,“皓儿长的可真好看,与江姨很像呢。” 望着自己差点丢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江卿婉的眼里满是慈爱。 随即,她脸上的慈爱便被担忧所掩盖。 “近些日子也不知怎的,他总不肯吃东西,明明之前晚上都不太起夜的,最近晚间总是哭闹,我怕有什么问题,便带来给你瞧瞧。” 楚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腹部,又俯身闻了闻他口腔的味道,随后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让他多活动活动就好了,如今到了爬的阶段,可以在屋里垫上垫子,让他在地上多爬一爬。” 江卿婉点头,“还有别的要注意吗?” 楚月一边抓着孩子的小手小脚给他做伸展运动,一边说道: “想要小儿安,常带三分饥与寒,不过度喂养是关键,孩子不想吃便不要强喂,总归饿不坏的,等会我教江姨一套推拿的动作,回去之后可以给皓儿做做推拿。” 江卿婉听的认真,“不用吃药吗?” 楚月摇头,“孩子太小,不建议吃药,倒是可以在他睡着的时候,用敷膏绑在肚脐处帮助他调和脾胃。” “成,那便劳烦月月给我开一些敷膏。” 楚月放开孩子的手脚,站起身来,“敷膏制作需要一些时间,江姨若家里有事可以先回去,等会制作好了,我让人给你送去府中。” 江卿婉竖抱着孩子站起身来。 “医馆里本就忙,就不麻烦月月这边送了,敷膏大概多久能制作好?我待会差人来拿便成了。” 楚月略一思索,“那便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吧。” “成,那我便先回了,改日等你闲了,咱们再叙。” “江姨慢走。” 楚月将江卿婉送出医馆,又去柜台处列出了敷膏需要用到的药材,嘱咐陆玉芳和陆大贵着手制作之后,才转身走向沈知雪。 “让沈姐姐久等了,可要去楼上坐一坐?” 沈知雪展颜一笑,望着如今已经能从容处理医馆事物的楚月,眼底满是欣赏。 看来,陆公子的眼光不差,楚月确实是个有潜力的姑娘。 “来都来了,坐自然是要坐的。” 说完,便起身随着楚月去了楼上。 两人在茶几前的蒲团上相对而坐,沈知雪从荷香的手中拿过一本账簿,翻开之后推到了楚月身前。 “这是县城上个月的入账,妹妹请过目。” 楚月拿起账簿粗略翻看了一遍,倒是与自己之前料想的差不多,“沈姐姐能将仅有的两三款商品卖的这样好,不得不叫人佩服。” 沈知雪抿唇一笑。 “为着做出点成绩,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县城忙活,此次回来,一是想将上月的三十二两银子的分红分给妹妹,二是想来问一问,其余的商品何时能制作出来?” 楚月望向沈知雪。 “养颜霜和珍珠霜已经在制作了,只是沈姐姐也知道,这些东西刚开始制作,需要费点时间调配,急不得。” 第234章 慎言 沈知雪听罢,喜笑颜开。 “不着急,只要在制作便好,不过是多等个几日罢了。” 她说着,从荷香的手中接过钱袋往楚月的方向递去,“按照之前说的,铺面所得收益咱们三七分,我三你七,这是上个月铺子总收益的七成,总共是三十二两银子,妹妹数一数。” 楚月接过钱袋子,“数就不必了,沈姐姐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沈姐姐未必只想开这一间铺子?” 沈知雪微抬起眉头。 倒不是她不想多开几家铺子,只是自己人力财力势力有限,开铺子没生意令人发愁,生意太好也会让人发愁,届时会遇上各种眼红找茬的人,她和楚月没有太大的背景,若是被人陷害抹黑,根本没办法去应对。 “待这个铺子里生意稳定了,倒是还能在县城开一家,届时我便拉着县城那边几户人家的小姐一起入伙,旁的人就算嫉妒,也不能将咱们如何,若是妹妹还想往外地扩张,我可以入伙。” 楚月点头,“那便先这样安排着吧,我也想知道,同知县那边的铺子最终营收会是怎样的。” 若是营收值得她往外地扩张铺子,到时候怕是还得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入伙才行。 总归这样的人如今还未找到,暂且先放一边。 两人又聊了一阵,沈知雪见楼下病患多了起来,便告辞离开了。 楚月将银子收好,去了楼下,开始和朱大夫一起给排起了长队的病患诊病。 朱大夫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说来也怪,你回来之后,咱医馆里的人好似多起来了似的,是不是都奔着你来了?” 楚月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听说回春堂那边的义诊结束了。” 面前的大娘听了楚月的话,忙说道,“什么义诊不义诊的?还不是就那样,前些日子我们村里有个人舍不得三十文的诊费,便去了回春堂,回来一副药下去,人都没了。” 旁边一大爷满脸惊讶的望向她。 “怎会没了呢?” 大娘叹了口气,面上带着惋惜。 “谁知道是不是回春堂的大夫开错了药?平日里恁壮实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不少人听了,倒吸凉气。 “看来这回春堂的大夫,医术不精啊。” 楚月望着面前闹哄哄的百姓,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大家先静一静。”待大家伙全都安静下来,她才继续说道,“大家既然来了咱们星月医馆,便不要讨论别家医馆的话题,否则让人听去了,还以为我们在抹黑人家,据我所知,回春堂张大夫的医术也是咱南坪镇数一数二的了,他老人家在南坪镇救死扶伤多年,若是听得你们的谈论,怕是会寒了人家的心。” 这些人听了,忙捂住了自个儿的嘴。 面前的大娘面上带着内疚,“倒是我,差点给楚大夫惹麻烦了。” 楚月面容和善,“不碍事,往后这种话,大娘还是慎言比较好,莫要惹祸上身了。” 大娘忙点头。 “哎,知道了,多谢楚大夫提醒。” 楚月给大娘开了药,便让她去陆玉芳的柜台处抓药了。 医馆里忙的不可开交,以至于云大保和云成材兄弟拎着各自的包袱进了医馆,楚月也并未发现。 见楚月正在忙,兄弟两便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着一边打量着这间医馆,一边等她忙完。 云成材啧啧称奇,“这医馆可真气派!原本我还以为星河媳妇开的是一家小药铺哩。” 云大保满脸嫌弃的往自家弟弟的方向扫了眼。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咱侄媳妇都是被人称女神医的人了,开个气派点的医馆有什么好稀奇的?” 云成材哼哼两声。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看到医馆门头的时候,包袱都掉到地上了。”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云大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假咳两声,便没再与云成材说话。 医馆里每个人都在忙活。 陆玉芳负责抓药和结账,陆大贵负责制药,郑原则负责维持医馆中的秩序和楚月时不时的吩咐,初次着手医馆的事情,忙的晕头转向。 临近正午,楚月给最后一个患者把过脉之后便让他去柜台抓药了,正欲抬手伸个懒腰,抬眼便望见了坐在角落昏昏欲睡的云大保兄弟两。 她赶忙站起身来。 “大舅二舅,你们来了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陡然听见楚月的声音,云大保突然就站起身来,云成材原本靠在云大保肩膀上睡觉,这会身旁的人突然起身,他僵持在自己的位子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云大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嘿嘿笑着。 “见你在忙,便没有上前打扰。” “大舅二舅说的什么话?娘今儿也在医馆呢,我就是在忙,也还有娘招待你们,如今让两位舅舅在这里干坐了这么久,倒显得我们失礼了。”楚月的面上带着自责。 云大保摆了摆手。 “外甥媳妇莫要这样想,你是在治病救人,我们等的也心甘情愿,并不觉得失礼。” 楚月笑了笑,朝着后院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位舅舅随我来吧,娘这会正在后院忙活呢。” “好。” 两人提起桌上的包袱,随楚月去了后院。 “翠荷!” 云成材一来到后院,便扯开嗓子喊道。 听见自家哥哥的声音,云翠荷先是一愣,随后将双手往围腰上擦了擦,便满脸喜悦的出了厨房。 “大哥二哥来了!” 云大保望着云翠荷日益红润的气色,笑道,“三妹如今倒是越发的年轻了。” 云翠荷听罢,双颊微红。 “大哥这话说的,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再如何年轻,又哪里比的了当初。” 云成材不置可否。 “谁说比不得当初?我瞧着三妹如今这模样,倒是比从前还好看。” 云翠荷笑的一脸开怀。 “成了成了,大哥二哥就别拿我打趣了,赶了一上午的路,饿了吧?你们先坐着,厨房饭菜马上就好了。” 第235章 去水月村 楚月给两个舅舅倒了水,便回了医馆中。 这会,看诊的抓药的都已经离开了,朱大夫长出一口气,靠坐在自个儿的位置上,陆玉芳仍在不停的拨弄着手中的算盘。 陆大贵则将手搭在郑原的肩膀上,正与他交代着什么。 楚月望着几人。 “今儿上午大家辛苦了,后院的饭菜快好了,等会你们先吃饭去吧,我先看着医馆。” 郑原眉头一抬。 “要不还是奴才来看着吧?” 哪有主人家先让奴才吃饭的道理? 在南渊国,入了奴籍的人地位连猪狗都不如,也就楚大夫不将他们的出身放在心上。 但他却并未忘记自己的身份,楚大夫是主子,主子还未吃饭,自个儿哪里有资格吃? 楚月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点了点头。 “行,等会谁先吃完,便来顶替你。” 吃完饭,楚月将黑木留在医馆之后,便拉着云翠荷和小竹一起上了骡车,与云大保、云成材兄弟二人往水月村的庄子去了。 “月月,你可知晓那庄子的具体位置?”路上,云翠荷问道。 楚月摇头,“之前一直没空,未曾去过,庄子之前是蒋员外家的家奴在打理,地契转到我手中之后,那些家奴怕是已经被他召回去了。” 云翠荷的面上带着担忧。 “蒋员外吃了这样大的亏,等事情过去了,他会不会报复咱们?” 她也是刚才才听到楚月说起蒋家被县令传唤的事情。 楚月却并未因为此事忧心。 “娘放心,蒋家往后再想对咱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本事。” 又不是只他蒋员外有人脉,她虽不想惹事,但也并不怕事。 而且,蒋高义屡次在她这里栽跟头,怕是也不一定就想再见到自己。 半个时辰后,骡车到了水月村,陆大贵找着路边的人家问了路,便驾着骡车直奔庄子。 庄子坐落在一座不太高的山丘脚下,半山腰的位置建着一个院子,骡车径直上了山坡,在院子前面停了下来。 楚月跳下骡车,用手中的钥匙开了院门。 这是个青砖瓦房的院子,比半坡村自家修的那个院子还要大了一倍。 水月村紧邻仓河,气候相对湿润,往后要是天气炎热,来这里避暑,住下一家人完全没问题。 几人在院子里参观了一圈,云大保满脸惊讶的说道,“单单是这个院子,怕是都得花上一百多两银子。” 上百两银子,对于蒋员外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的农户人家来说,有可能一辈子都攒不到。 云翠荷也有些看傻了眼。 她虽听楚月说起庄子一事,却并不知道庄子上竟还有如此大的一个青砖瓦房的院子。 “蒋员外还真是大手笔,这般好的院子说送就送了。” “对于家大业大的蒋家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楚月四下望了眼,望向云大保和云成材。 “我刚数了数,这个院子总共有八间房,大舅二舅自个儿挑两间屋子住着吧,农闲时候,还可以将外公外婆也接来这里住,青砖瓦房的院子住着应该比较舒适。” 她这话,便是将这院子的使用权暂且交给云大保兄弟两了。 不过这两人也是知轻重的,并未选主屋,而是选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偏屋将包袱放了进去。 “我们就住这两间屋子吧,离灶房近,方便。” 既然是两人的选择,楚月也没说什么。 “咱们先去庄子上转一转吧,等会我将我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安排告诉大舅二舅,大舅二舅看看咱还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到时候去镇上拉过来就成了。” 云翠荷则去厨房里拿出了扫把。 “你们去看吧,我先将这院子整理一下。” 陆大贵忙上前接过了云翠荷手中的扫把。 “婶子,我来给你帮忙。” 云翠荷将扫把交给陆大贵之后,转身又回厨房拿桶和抹布。 楚月往厨房的方向望了眼,“娘,你慢着些,莫要闪着腰了,等会我们转完回来了再一起打扫也不迟。” 云翠荷忙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如今身体好着呢。” “那娘自个儿小心,我和大舅二舅先出去了。” 楚月说完,便领着云大保和云成材出了门。 山脚下有一排土砖房,楚月往里探了探,一股浓重的猪粪味道传来,让她不自觉抬手捂住了鼻子。 楚月环视四周,一边给云大保兄弟两比划着。 “大舅二舅,这里有五间现成的猪圈,回头你们加固一下养些猪在里头,再在山里围一块地方养鸡,至于鸭子,就在猪圈旁边搭个窝吧,正好前边就是池塘,周围又是水田,鸭子在这里也好养。” 云大保和云成材忙点头。 “成。” “这边总共三十亩田,前期都还好,待农忙的时候,忙不过来便可以请人,到时候请人的事情由你们自个儿来安排,工钱由我这边出。” 兄弟两跟在楚月身后,连连应着。 楚月顺着庄子之前在田里留的记号往前走,继续说道,“如今庄子上的田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请的人多了也不合算,这要是田地再多一些,便也能多找几个人给大舅二舅帮忙了。” 云大保摆了摆手。 “不碍事,也就农忙的时候事儿最多,总归那个时候会请人帮忙,平日里我们俩完全没问题。” 就在三人在田间转悠的时候,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头小跑着往这边来了。 “前面可是楚大夫?” 楚月回过头去,望见那张生面孔时,眼底满是疑惑。 “这位老伯,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头来到楚月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楚月也没着急,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老人将气喘顺了,才朝着楚月作揖说道,“老朽名叫水忠良,是水月村的里正,自从得知蒋员外家的庄子转到了楚大夫名下,便日日让人留意着楚大夫何时来接手庄子。” 见水忠良每说一小段话便要喘一下,楚月忙嘱咐道,“水老伯慢些说,不着急。” “哎。”水忠良深吸两口气,才继续说道,“咱水月村的田地产量好,村民们也都是种田为生,去年田里没收成,很多人家连赋税都交不起,后来又经了饥荒和疫病一事,便将自家的田地纷纷抵押出去了,如今我手上拽着别人托我卖掉的五十亩田地,一直找不到买主,今儿见楚大夫来了,便想来问一问楚大夫还有没有想法再买些田地?” 似是怕楚月不感兴趣,忙又补充道,“楚大夫若是一起买了,老朽这边可以做主给个实惠些的价钱。” 第236章 混个脸熟 楚月回头望向身后的云大保两人。 “大舅二舅,如果再来五十亩田地,咱庄子上预计几个人才能照看的过来?” 总归如今手里还有些余钱,若是价钱合适,多买些田地种着也不错,毕竟民以食为天,粮价也一直都不错。 她总不能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云大保略一思索。 “如果不是农忙时候,平时五个人足够了。” 楚月点头,“要不大舅二舅随水老伯去看看那些田地吧?我先回庄子与娘商量商量。” 大舅二舅都是种田的好手,看田地的事情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 待他们回来,再综合田地的品质和价格,看要不要买。 两人点了点头,便一左一右搀着水忠良看田地去了。 楚月回到院子的时候,陆大贵正拿着竹扫帚在打扫院子,云翠荷则拿着抹布在屋里擦灰。 楚文竹也拿着一块小抹布在她旁边有模有样的干着活。 楚月进了屋,从云翠荷手中接过了抹布,“娘,我来吧,你先去歇一歇。” 她将抹布在桶里洗了洗,便开始在屋里擦拭起来。 云翠荷站起身,揉了揉弯的太久有些酸胀的腰,随后往外看了一眼,面露疑惑。 “月月,怎的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大舅二舅呢?” 楚月手中动作不停。 “水月村的里正方才找来了,问我们还买不买田,我寻思着近些年粮价一直不低,便让大舅二舅跟过去瞧瞧,若是价钱合适,我想将水月村五十亩田买下并入庄子里一起种着,娘觉得呢?” 云翠荷略微沉思之后说道,“买就买了吧,总归买田地不会亏,不说种的粮食可以卖,将来有紧急情况变现也相对容易。” 两刻钟之后,云大保和云成材也回来了。 两人一进门,便大声唤道,“侄媳妇。” 正在主屋教楚文竹玩顺口溜的楚月听见声音,忙起身出了门。 “大舅二舅,可是看过那些田地了?” 话音刚落,云翠荷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过了。”云大保来到楚月和云翠荷面前,望着两人说道,“水月村的田没得说,都很不错,那五十亩田都集中在一处,与咱们庄子上的田地挨的不远。” “大舅可有询价?”楚月问道。 云大保忙点头,“问了,寻常上等水田是九两银子一亩,原本五十亩田总共需要四百五十两银子,那水大叔说全部买的话,算四百二十两。” 云翠荷有些心惊。 “要这么多钱!” 云成材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十亩田哩,又不是五亩,肯定得几百两。” 楚月的眼底闪过沉思。 “我刚才在屋里粗略算了算,如果没有灾情,按照往年的收成,单是这八十亩田每年便能有二百两左右的收成,加上其余的家禽和水塘,剔除成本,大概两年左右便能回本,相对而言回本是比较迅速的了。” 云翠荷也没反对。 “成,你若觉得合适,便买下吧,总归这里的事情,你大舅二舅会上心才是。” 楚月点头。 “大舅二舅我还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特意将两人请来这里。”随即望向云大保,“大舅,水月村的里正这会在何处?” 云大保忙回道,“他去家里拿契书了,等会便来。” 楚月抬头望了望天,这会已经是未时末。 “那便再等等他。” 就在这时,陆大贵从厨房里端出了两杯烧好放温的水,“两位舅舅先喝点水吧。” 两人接过水杯,与陆大贵道了谢,便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大约过去一刻钟,水忠良领着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来了家里。 这男人名叫水长根,是个单身汉,爹娘死的早,家里又穷,如今二十三了还未娶到媳妇儿,水忠良觉得他可怜,村里有什么好事便都紧着他。 “楚大夫久等了。”水忠良的面上满是歉意。 楚月笑望着水忠良。 “不碍事,水老伯可是将东西都带来了?” 水忠良点头,忙将怀中的契书给掏了出来,“这些都是官府盖了官印的空白契书,填了名字便能起用。” 楚月从水忠良的手中接过空白契,面上带着惊讶。 “为何还会有空白契?” 之前买田都是签了转售契之后重新订立田契,由里正统一去官府登记盖官印,这水月村的空白契倒是稀奇。 水忠良连忙解释道,“楚大夫有所不知,咱们水月村向来田地收成好,官府便也格外关注一些,为避免水田无人耕种,官府今年特意许了特权。” 楚月点头,也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 “水月村的田我倒是可以收,不过我今儿出门没带这么多银子,水老伯若不介意的话,咱们今日可以先将契签了,后日我让我大舅二舅将银子带过来。” 庄子上没有粮食,再加上还得采买一些需要的东西,大舅二舅等会肯定是要跟着回镇上的。 明日陆大贵要去县城,便只能后日一起过来了。 依着楚月如今在民间的声望,水忠良并不觉得她会赖账,忙点头说道,“成,老朽便先与楚大夫将契书定了,后日您让人将银子带来水月村便是,届时我自个儿来庄子上取。” 楚月抿唇一笑。 “水老伯爽快。” 两人将契书签好之后,水忠良才将身后的水长根拉到楚月身前。 “楚大夫,这是水长根,他爹娘去的早,五六岁便开始自力更生了,这孩子做事稳妥,为人也忠厚老实,楚大夫的庄子上若是需要人,可以考虑考虑这个孩子。” 主要也是想带人在楚月面前混个脸熟,至少人家需要人干活的时候能想到他,至于最终成不成,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楚月忙点头,“既是水老伯推荐的,若是有需要,必定会考虑。” “行,那我便不耽误楚大夫的功夫了,我们得回去了。”说完,朝着楚月等人微微作揖便要领着水长根离开。 云大保见状,忙上前将水忠良两人送到院门口。 “大叔慢走。” 第237章 你觉得,我敢不敢杀你? 送走水忠良之后,已是申时二刻。 云翠荷抬头望了眼天。 “咱们今儿早些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咱路上再讨论。” “好。” 几人将院门关好之后,纷纷上了骡车,陆大贵一扬缰绳,便赶着骡车往县城的方向去了。 楚月望向云大保兄弟。 “大舅二舅,我想了想,既然咱们的庄子如今规模扩张了,便将种植和养殖两手抓,你们觉着如何?” 云大保微微思索之后点头。 “倒是可以,咱可以将大半个山头围起来养鸡,山脚下那排猪圈也可以扩建,再将猪圈前头的池子挖大一些,里头放些鱼苗进去养着。” 这些都好解决,总归请了人在庄子上是要干活的,也不需要额外再出工钱,只是买猪买鸡鸭和鱼苗需要些成本罢了。 不过对于之后的收益来说,这点投入也算不得什么。 楚月笑了笑。 “我也是这样想,到时候便劳烦大舅二舅费心盯着了。” 两人忙摆手,“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我们会当自个儿的事情看着的。” 回到镇上,一行人先去了医馆,燕禾已经在后院将饭菜做好,只等着楚月几人回来吃了。 云翠荷进了后院,便赶忙帮着燕禾一起给众人盛粥。 “主子,奴婢自个儿来就成了,不碍事的。” 云翠荷叹了口气。 “你怀着身子也不容易,今儿吃饭的人多,我既然在这里,帮帮忙也没什么,赶明儿我不在医馆,就得你自个儿来了。” 原本她也是不习惯燕禾一口一个主子奴婢的,奈何这丫头如何说都改不了口,便也依着她了。 燕禾心底满是感动。 从前的主子虽然有权有势,但却没有一个人将他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如今虽然没有从前的风光,日子却过的安心自在。 …… 吃完饭回到家中,楚月拉着两个舅舅继续商量着庄子上的事情,手里还拿着纸和笔,将需要采买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明儿可以在镇上将东西买齐全了,后日可以带去庄子上。 几人讨论到天色完全转黑,才各自洗漱去了房里。 云大保和云成材睡在陆星平兄弟俩旁边的那间屋里,两人折腾了一日,几乎是沾床就睡。 丑时,楚月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主子。” 楚月猛的睁开眼,套好衣裳开了门。 “黑木,可是医馆那边有动静了?” 黑木忙点头,“是,人已经抓到了。” 楚月打了个哈欠,抬腿迈出房门,“走吧,我也瞧瞧去。” 两人来到门前,正当楚月要去开院门的时候,黑木直接抓着她的胳膊跳出了院子。 楚月心底一惊,差点惊叫出声。 落地之后,她心有余悸的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黑木。 “你干什么?” 黑木松开楚月的胳膊,淡声说道,“主子不是说不能吵到别人吗?开门会有声音。” “我……” 楚月一时间不知道要作何回答,毕竟黑木说的也没错,她哼了一声,便往医馆的方向去了。 黑木走在楚月身后,唇角勾起些微的弧度。 人前一板一眼、冷静沉着的楚大夫,生气起来还挺好玩的。 两人一路到了医馆,楚月进门的时候,便见郑原正坐在房中间的长凳上,他的面前,靠近柜台方向的地面,五花大绑着一个男人。 见楚月进门,郑原忙起身行礼。 “主子来了。” 楚月嗯了一声,望向地面看不太清楚容貌的男人。 “他是什么来头?” 郑原忙回道,“他不肯说。” 楚月拿起一旁的油灯,往蜷缩在地上的男人走去。 那男人见楚月朝自己走近,身子不自觉往后瑟缩了一下。 “你别过来!” 楚月站定。 “你是什么人?” 男人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 楚月满脸不在意的说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等天亮了,去大牢里,自有衙门的官爷审你。” 男人咬了咬唇,只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见楚月已经凑到近前,才满脸不甘的说道,“我是严子棹。” 楚月微愣了愣。 “玉芳昨儿的相亲对象?” 之前她还觉得严子棹这个名字听着耳熟,这会见着面,她也回忆起来了。 她敲蒋高义脑袋那次,严子棹就在场。 原来,他和蒋高义是一丘之貉,难怪在镇上说不上亲,原来也是烂人一个。 严子棹再次冷哼,“谁叫她嫌贫爱富,她昨儿跟着许恒走了,我气不过……” 楚月很自然的接过他的话,“所以你就接二连三的夜闯我的医馆?意欲做点什么陷害与她?” “什么接二连三?”严子棹面上带着怒意,“你们这破医馆,我今儿晚上也是头一次来,谁知道平日里没几个人的医馆,暗处竟会有练家子盯着。” 楚月眉头微挑,严子棹刚才说的不像假话,如果昨夜的人不是他,又会是谁? 她平日里从来不会主动去招惹谁,居然有人潜入医馆来动手脚,钱也没丢,药材也没少,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你得庆幸,他们两没有直接削了你的脑袋。”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语气中透着丝丝冷意,听得严子棹冷汗涔涔。 “你这女人怎的这般恶毒?削人脑袋这种话是如何随随便便从一个姑娘家口中说的出来的?!” 楚月勾起唇角。 “你是忘记蒋高义的脑袋是怎么破的了吗?我的恶毒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 这段时间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又受了陆星河的熏陶,在处理紧急事件上,她显得要淡定沉着了许多。 严子棹听了楚月的回答,惊的身体往后挪动。 “你若杀了我,那……那便是故意杀人,故意杀人是要偿命的!” 楚月笑了笑,满脸淡然的拿着油灯往柜台的方向走去。 “你无故潜入我的医馆,我给你安一个入室盗窃的帽子不过分吧?我记得我相公曾与我说起过一条南渊律法,夜无故入人家者,杀之无罪!”她将油灯放在柜台上,回头望向严子棹,“你觉得,我敢不敢杀你?” 第238章 鸡根本没有牙齿 严子棹努力咽了咽口水。 面前明明是一张天真无害的脸,却让他忍不住心底生寒。 难怪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当时那么瘦小的个子都能将蒋高义敲的开瓢。 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哪里是什么人美心善的女菩萨,女神医?明明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大魔头!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月蹲下身来,淡淡的望着他。 “我很好奇,你们家为何会盯上玉芳,是你爹娘自个儿起意,还是有人在背后提及?” 玉芳不过是个才来镇上不久的小人物,严家便能将苗头放在这么一个出身农门的姑娘家身上,要说这其中没有阴谋,她是不信的。 “是……是蒋夫人提及的。” 严子棹显然被楚月吓破了胆子,对于她的问题,他回答的小心翼翼。 “前些日子蒋夫人生辰,我娘因着我和蒋高义的关系,便也与蒋家搭上了关系前去参与寿宴,还送了礼,回来之后我娘便和我爹说起了陆姑娘一事,之后便找上了陆姑娘的爹娘。” 郑原望着楚月,只觉得此刻的她,竟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农门出身的姑娘家,竟还有这样强的气势? 楚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竟是蒋夫人。” 这蒋家还真是贼心不死,一个一个的上赶着来挑战她的底线。 若只是针对她都还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他们双方才是真正有恩怨的人,而玉芳纯纯是无辜的受害者。 如果没有许恒。 如果昨日相亲成功,玉芳真被严子棹给娶回家,依着严子棹这性子,指不定就得害了她一辈子。 这个蒋夫人的居心,才是真歹毒! 此事由她起头,她却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严子棹潜入医馆一事也半点牵涉不到她,当真是让人无从下手。 楚月收敛心神,起身往门口走去。 就在严子棹以为自己能逃过这一劫的时候,便见楚月又回过头来。 “待天明,便将他送去衙门吧,将医馆中发生的事情如实陈情就行了。” 她对严子棹的命半点兴趣都没有,也不会让他脏了医馆的地。 冤有头债有主,蒋夫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郑原抱拳,“是,主子。” 严子棹听说楚月要将他送衙门,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送去衙门不会死,最多受一番磋磨,回头要爹娘花点钱给赎回来便是了,在这个女魔头手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楚月抬腿出了医馆,领着黑木回家去了。 黑木一直默默的跟在楚月身后,回忆起她方才审讯的一幕,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了解似乎还不够全面。 她的聪慧和冷静,是普通姑娘家拍马都不及的。 为了不惊扰到家中正在熟睡的人,楚月仍旧是由黑木拎进院子的。 她整理了一番衣裳,才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此时已是寅时初,楚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了床,将油灯燃了,举着油灯去书房练字。 许是墨香洗涤了内心的浮躁,在写了大致二三十个字之后,楚月的情绪恢复平静。 练了上百个字之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楚月将毛笔放在架上,伸了个懒腰,便和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云翠荷已经将早饭做好了。 望着厨房中忙碌的云翠荷,楚月的眼底带着一丝自责。 “娘,你起了怎的也不叫我一声?好歹还能给娘帮帮忙。” 云翠荷一边盛着碗中的粥一边说道,“做个饭罢了,也没有多少事,有小竹在一旁给我打下手呢,倒是你,昨儿在医馆里忙活了半日,又跟着去水月村折腾了一个下午,回来还与你大舅二舅聊到那样晚,肯定是累了,多休息休息今儿才有精神给病人看诊。” 就在这时,练完功夫之后,洗漱完换了一身衣裳的陆星平闻着肉香味儿来了厨房。 “娘,饭菜好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早晨没吃东西就在练功,这会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云翠荷将盛好的粥放在桌上,“好了,去叫你大舅二舅来吃饭,星安呢?” “他在屋里换衣裳,马上就来了,我叫大舅二舅去了。” 陆星平说完,一溜烟的去了院子里。 因着云大保兄弟第一次来家里的缘故,今儿早上的饭食尤其丰盛,有山葱鸡蛋饼,野山菌鸡肉汤,还有一碗酸甜萝卜。 “趁着大家伙早晨都在,便让大贵抓了只鸡,昨儿大哥二哥来,医馆也没什么吃食,大哥二哥莫要介意。” 云大保忙摆手。 “都是自家人,有甚介意的?” 云成材也说道,“小妹就别和哥哥见外了,如今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家里的伙食,连医馆的都不如呢。 不过如今他们兄弟两出来了,家里剩余不多的粮食恐怕能多支撑几日。 云翠荷拿起了筷子,望着大家说道,“开吃吧,待会大贵还得往县城去,今儿大家都有事情要忙呢。” “哎。” 几人闻着桌上香喷喷的鸡肉汤,早就按捺不住肚里的馋虫了,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楚月给小竹夹了一块鸡肉,又夹了一块到自己碗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往云翠荷的方向望去。 “娘,等会杀只鸡让大贵哥给相公带去吧,他在县城怕是也没什么吃的。” 见楚月时时刻刻想着陆星河,云翠荷也满脸欣慰。 “成,吃了饭娘就去抓鸡,家里的鸡食也不多了,也不知道还有何处能买着米糠。” 陆星平嘴里包着一大口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要是能回半坡村就好了,这会山里肯定长草了,还能抓虫给鸡吃。” 之前那几只兔子就是因为来镇上找不到食物,全给杀了吃肉,还有一只熏在厨房的梁上呢。 云翠荷白了他一眼。 “你如今的任务是专心念书,咱家鸡鸭加起来二三十只呢,你抓的几条虫都不够它们塞牙缝儿的。” 陆星平眉头一挑,“娘胡说,鸡根本没有牙齿。” 第239章 我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听见陆星平的话,云翠荷额角一阵抽动。 “你……” 见她举起了筷子,陆星平忙往一旁的云大保身后躲了躲。 “大舅救命!” 云大保见状,笑着制止了云翠荷的动作。 “翠荷,孩子说的也没错,鸡本就没有牙齿呀?这有什么好气的?” 云翠荷当即泄了气。 “大哥莫要由着他胡闹,这猴子皮着呢。” 云成材也笑着缓和气氛。 “孩子嘛,活泼点也没什么不好,总归星平心地不坏,我看着他就挺好。” 陆星平满脸感动的望着为自己说话的大舅二舅。 两个舅舅真好,都疼他。 云大保往云成材的方向望了眼。 “倒是得了你年少时候几分真传。” 云成材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不是有外甥像舅的说法么?正常,正常!” 云翠荷往陆星平的方向睨了眼。 “还不赶快吃饭!吃完了滚学堂去。” “好的娘。” 陆星平也不敢再说话,端着碗便开始大口往嘴里扒拉。 他也不知道娘是怎了?明明也没说什么,怎的娘这脾气蹭的就冒起来了呢? 搞不懂啊,真的搞不懂。 吃完饭,云翠荷便去竹林里抓鸡了。 楚月放下手中的碗筷,望向陆大贵,“大贵哥,你今儿去县城,顺带问问那边的粮价,若是价钱合适,买个两百斤回来,家里没什么余粮了。” 如今要养活的人多,粮食贵也得买。 不吃饱可没力气干活。 陆大贵忙点头,“好,作坊那边的货需要一起带去吗?” “带去吧,昨儿秋英姐送到医馆的样品我都看了,没问题,你让她每样给你三十盒一起带去县城,我之前与沈小姐说好了的。” “成。”陆大贵站起身来,“我吃完了,先套好骡车去作坊将货物运来,等会回来拿了鸡就出发去县城。” 望着他那急不可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大贵是办事积极呢。 只有楚月清楚,是因为作坊里有他想见的人。 铁蛋眼睁睁的望着自家爹火急火燎的跑去马厩里牵出骡子,套上骡车便直接赶着出门了,甚至都没有与他打声招呼。 他抓了抓头,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 往常爹去哪里好歹都会给他打声招呼,嘱咐他在家好生听话,他这会都在边上等着呢,怎的爹还能将他给忘了呢? 铁蛋撇着小嘴,满脸不开心的用鞋底搓着脚下的青石板。 楚文竹见状,忙上前问道,“铁蛋,你怎么了?” 铁蛋哼哼唧唧。 “我爹走之前都不与我说一声。” 楚文竹眨巴眨巴眼,语气中带着些许老成,“这有什么奇怪的?许是事情多,忘了呗。” “可我就站在他边上。”铁蛋的语气有些失落。 “嗯……”楚文竹蹙起眉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因为偏心我哥哥,所以根本不将我和姐姐放在心上,你爹就你一个孩子,肯定是在乎你的。” 铁蛋吸了吸鼻子,眼泪都要出来了。 楚月从厨房出来,望着铁蛋眼眶泛红的模样,蹲下身问道,“铁蛋怎么还哭了?” 楚月一问,铁蛋终于绷不住,委屈的哇哇哭了起来。 “婶婶,我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刚才出门,我就站在边上他都不与我说句话。” 经历了家庭的变动,孩子的心思难免要敏感一些,楚月倒是也能理解铁蛋的情绪。 她耐心与铁蛋解释道,“你爹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想想从去年到今年,你爹为了养活你,做出了多大的改变?他去年好几次抱着你来找我看病你都不记得了吗?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们都能看出来他紧张你。” 铁蛋止住了哭声。 “婶婶说的是真的?” 楚月用帕子将铁蛋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自然是真的,你爹只是去搬货,等会还得回来呢,快别哭了,等会你爹回来,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你了。” 铁蛋立马收住了眼泪,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随着楚文竹去院子里玩了。 …… 陆大贵直接去了作坊后院,下了骡车便敲响了后门。 开门的是方氏。 她望着陆大贵,面带笑意,“大贵可是来拉货的?” “是呢,方婶子。”陆大贵进了院子,四处望去,“秋英在哪?我找她有点事交代。” 方氏将院门关好,便领着陆大贵往一处小库房走去。 “她正在这间屋里清点货品呢。” 陆大贵忙说道,“方婶忙自个儿的去吧,我去与她交接货品就成了。” 方氏停下脚步,“哎,正巧苗苗还在厨房,我得看着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 没一会,与张秋英交接好的陆大贵从小库房里出来,正巧方氏这会也牵着吃完饭的苗苗出了厨房。 “大贵,事情都交接好了?” “交接好了,方婶。”陆大贵一边应着,蹲下身捏了捏苗苗的小脸蛋,“一段时间没见,苗苗好似又长高了。” 张秋英站在一旁浅笑道,“是长高了些,去年年底给她做的长一些的衣服,如今穿着正正好了。” 苗苗抬头望向方氏,小声问道,“奶奶,咱还去月姨姨的医馆吗?” 因着说话晚,她如今的发音还不太标准,不过半蒙半听的,几乎也能听懂。 方氏满脸慈爱的捏了捏苗苗的小手。 “当然去!奶奶这就领你去,咱们快去快回,也不会耽误作坊的事儿。” 苗苗乖巧点头。 “好。” 苗苗与方氏的孙子一般年纪,相处了两日,方氏也是真正喜爱小姑娘的。 她与张秋英和陆大贵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这会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张秋英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颊边的头发拢至耳后。 “陆大哥快些将东西搬去骡车上吧,去镇上路远,仔细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陆大贵深深的望了张秋英一眼,却始终不敢捅破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毕竟,他没有把握能不能给张秋英更好的生活。 片刻,他点了点头,将货物一趟一趟往骡车上搬。 第240章 被刷了藜芦汁的参片 直到所有的东西都半晌骡车,陆大贵才摸着脑袋望向张秋英。 “我得走了,去了县城还得办点事,怕去的迟了,回来就晚了。” 张秋英点头,“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哎。” 听到张秋英嘱咐自己小心,陆大贵还挺开心的。 他跳上骡车,便驾着骡车离开了。 直到骡车完完全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张秋英才掩上院门。 望着只剩下她一人的院子,眼底有失落,更有迷茫。 想到方氏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或许可以稍稍做一些改变了。 …… 楚月到医馆的时候,陆玉芳已经在里头清点药材了。 方氏则领着苗苗坐在一旁的休息区等着楚月。 见楚月来,方氏忙拉着苗苗站起身来。 “楚大夫,你可算来了。” 楚月三两步来到方氏身前,“方婶子找我可是有事?” “我这不是听说医馆里来了两个人嘛,便想问一问楚大夫,我儿子那事……”方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楚大夫这里人员紧缺,不可能等我儿子一人,今儿就是想来问一问,如果不需要人了,我便托人与他去个信,让他暂且在县城做着,待楚大夫这里再需要人的时候,再辞了那边的事情回来。” “原是因为这事。”楚月回道,“他若是满意咱这儿的工钱,婶子放心让他回来便是,医馆里的跑堂还空缺着呢。” 听到这里,方氏松了口气。 “行,问过楚大夫,我便将心放在肚子里了,不耽误楚大夫,我得回作坊帮忙去了。”方氏说着,便要拉着苗苗往外走,似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望着楚月,“楚大夫,还有一事,我想先问一问你的意见。” 楚月面露不解。 “什么事,婶子直说就是。” 方氏轻轻捏了捏苗苗的手,面带笑意,“这两日相处下来,我觉着秋英那孩子不错,正巧我儿子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便想请楚大夫的婆母做个中人,给两人说和说和,不知道楚大夫可同意?” 楚月有些惊讶。 方婶子怎的突然就看上秋英姐了? 她儿子要是和秋英姐成了,大贵哥咋办? 只是人家要是想促成这事,她也不好拦着。 “这是好事,我怎能不同意?只是秋英姐她同意了吗?” 方氏忙回道,“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我寻思着,等她见过我那小儿子了,说不定就改主意了呢?” 楚月点头。 “我记得不错的话,方婶子的儿子才十七吧?” “是,十七。”方氏叹了口气,“秋英是个苦命的孩子,虽说比我儿子长了三岁,但她识大体,又懂得照顾人,这就很好了,我也不介意她嫁过人。” 方婶子这样说,楚月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既然这样,等方婶的儿子回来之后再说吧,总归咱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成,我儿子大概再有个三四日就回了,到时候我再领他来楚大夫这里。” 楚月点头,“好。” “那我先回去忙活了,楚大夫自个儿也忙着去吧。”方氏说完,便拉着苗苗出了医馆,快步往作坊去了。 楚月望着方氏的背影,眉头微微拧起。 陆玉芳见状,忙问道,“月月,你怎的这副表情?” 楚月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这世间的缘分,还真是叫人看不懂。” 就在这时,郑原从后院进了医馆。 “主子。” 楚月回过头,抬腿便随着郑原去了后院。 “那严子棹可送去衙门了?” 郑原忙回道,“天刚亮就送过去了,衙门已经将他收押进了大牢,具体如何处置,奴才便不得而知了。” 楚月点头,并不关心衙门会如何处置严子棹。 “这些日子不要松懈,盯着咱们医馆的不只严子棹一人,你晚上在医馆,便上点心,白天有黑木看着,你可以歇一歇。” 对于楚月的吩咐,郑原一一应下。 “奴才知道了。” 楚月回了医馆中,见着会医馆没人,便去了柜台处,仔细翻看着百子柜中的药材。 结合前两个晚上的事情,楚月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只是却又说不上来。 玉芳接触药材的日子毕竟还短,说不定会有遗漏的地方。 陆玉芳满脸疑惑。 “月月,你在找什么?” 楚月一边翻看一边说道,“没找什么,看看这些药材是否变质。” 她说完,从小屉子中拿出药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陆玉芳见状,底气显然有些不足了,“我日日都有检查呢,应当是没事的吧。” 在检查了十来个小屉子之后,楚月捻着手中的人参片,突然蹙起了眉头。 “玉芳,你上次检查药材的时候,这些人参片便是这样的吗?” 陆玉芳望着楚月手中的人参片,面露不解。 “是啊,怎了?” “这些人参片恐怕都不能要了。”楚月将参片重新放回屉子中。 陆玉芳心里一惊,“为什么?这一屉子人参片得有七八两呢,得值不少银子了!” 而且,这参片看着也没问题啊。 楚月将自己捻过参片的手指在陆玉芳面前摊开。 “你看。” 陆玉芳仍旧不懂。 “就因为上面的粉尘吗?参片都是今年年初进的新货,药效还在就成了,咱没必要就这样将参片丢了。” 楚月摇头。 “并非我舍得丢弃这些参片,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参片上头的粉末该是藜芦。”她望向陆玉芳,“可还记得我之前教过你的十八反和十九畏?” 陆玉芳愣住,细细回忆之下,才满脸惊讶的望向楚月。 “人参和藜芦不可同食,剧毒,严重者,可致人死亡!”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指着屉子中的人参片,“所以,这些人参片不能用,是因为人参片上的粉末是藜芦?” 楚月将屉子放在柜台上。 “粉末状的藜芦虽然不太好分辨,但根据味道和性状也不难判断出来,这些参片根本不是我们原本放进去的参片,而是后来被调换的,根据我的推测,他们应当是将新鲜藜芦捣碎之后,取藜芦汁涂抹在参片上,若是不细细用手搓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第241章 脾气就跟点了火似的 听着楚月的话,陆玉芳只觉得脊背发凉。 “天啊!若非你细心,别说我发现不了,怕是朱大夫也察觉不到,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图什么啊?” “要么是针对咱们医馆,要么就是想针对我……”但能懂医理,又能将事情处理的这般滴水不漏,背后之人的心思,真的不简单。 陆玉芳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幸好这两日医馆没人开参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是我之前检查的时候没仔细,差点坏了大事。” 能买得起参片的,家里多少还有些钱财的,若是真因为吃药吃出毛病,医馆怕是得惹上官司。 经此一事,陆玉芳在心底暗自下定决心,往后一定不能粗心大意。 “不怪你,对方有备而来,本就是不想让咱们发觉,我先去有点事,你在前头看着。” 楚月说完,转身便去了后院。 “黑木。” 下一刻,黑木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他朝着楚月微微抱拳。 “主子。” 楚月望向他,“医馆的参片被人调换过,你去查一查,最近回春堂可有采购新鲜藜芦,若有采购,都是流往何处。” “是!” 黑木说完,纵身跃向屋顶,几个跳跃间便不见了人影。 楚月在院中坐下沉思。 到底是谁想陷害她呢?蒋家?回春堂?还是别的什么人? 可整个南坪镇,她也只能想到这两家有动手的动机了。 但藜芦本身也不是特殊药材,也没有毒性,不知道回春堂在对外出售的时候会不会有记录,楚月对黑木要去查的事情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现下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动手,便也只能让医馆中的布防严密一些了。 半个时辰后,黑木回到后院。 “主子,属下刚才去看了回春堂最近的采购清单,并未采购过新鲜藜芦。” 楚月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黑木点了点头,便又去了暗处。 这事儿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若是要查,还真是劳心劳力,总归背后之人一次不成便会有第二次,若是对方再次出手,她定能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揪出来。 思及此,楚月起身去了医馆,与朱大夫一起给前来看诊的病患诊病了。 云翠荷和云大保兄妹三人在镇上溜达了一上午,将几人昨儿晚上列出来的清单采购了一大半,中午在医馆吃了饭下午便又继续去采购了。 申时三刻,陆大贵赶着骡车回到了医馆。 郑原和他一起将骡车上的药材卸了下来,又将其中一百斤粮食分成了同样重量的两份,一份放在医馆,另外五十斤和还未开包的一百斤粮食被陆大贵运回家去了。 楚月都计划好了,一百斤是得留在家里备用的,至于另外的五十斤,明儿是要让大舅二舅带去庄子上吃的。 接下来这段时间庄子上的活重,粮食怕是也消耗的快,如今糙米一直维持在十二文一斤的价,一百斤便得一千二百文的价,比以前的一倍还多,也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降下来。 晚饭楚月没在医馆吃,她提前将医馆的事情交代好便回家去了。 云翠荷早早的领着云大保兄弟将东西采购完毕便回了家,晚饭也是在家里做的,楚月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将饭菜做好。 有小炒蕨菜,还有一大碗蛋花汤。 家里鸡鸭养的多,如今家里的条件好了些,生的蛋也没往外卖,全都留着自家吃了。 放下筷子,楚月望向云翠荷。 “娘,今儿早上方婶子找我,说想让你做个中人,给她儿子说亲。” 云翠荷一愣。 “我也没了解过几个姑娘,能给她儿子说谁呢?” 楚月忙回答,“人她自己已经看好了,她想让你将秋英姐说给她小儿子,她小儿子过几日便要回来了。” 原本埋头吃饭的陆大贵听到张秋英的名,立马停下了扒饭的动作,眼神虽没往楚月的方向看,耳朵却一直听着楚月和云翠荷的谈话。 云翠荷悄悄往陆大贵的方向扫了眼,转而望向楚月。 “她看上张秋英了?” 楚月忙点头,“是呢,她说与秋英姐相处了几日,觉得她这个人挺好的,便想着说给她小儿子,秋英姐比他儿子还大三岁呢,不过人家也不介意秋英姐的出身,还说她一个人生活,挺可怜的。”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一是与云翠荷提一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最重要的,她还想刺激刺激陆大贵。 总归如今张秋英和方婶子的小儿子还未相看,若是再不抓紧,可能就没机会了。 陆大贵将碗里最后一点粥喝下,放下了筷子。 “张秋英答应了吗?” 楚月望着陆大贵回道,“方婶说她没答应也没反对,她都二十了,又带着个孩子,比起未成过亲的姑娘家,机会肯定要少了许多,如今有人愿意娶,自是会把握机会。” 听到这里,陆大贵的眼神中闪过慌乱。 望着他的神色,云翠荷和楚月对视一眼,唇角皆带着笑意。 “大贵,话说你如今也才二十三,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打算这么单着过?”云翠荷问道。 陆大贵的面上闪过迷茫。 “依婶子看,我该如何?”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和秋英还挺般配的,两人都带着孩子,她也是个知冷暖的,你若是对她有意,何妨不试一试?” 陆大贵的眼底带着无奈,“可是,她应该会介意铁蛋的娘吧?” 毕竟,她就是因为怕林氏找麻烦才去的作坊。 云翠荷眉头一挑。 “人家如今都已经是大户人家的姨娘了,难不成你还等着她回来?”说到这里,她的心底莫名的窜出来一股火气,便忍不住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大贵,你在我家做事这几个月,确实是尽心尽力,但这林氏是个享受过富贵的,又在深宅大院混了这么些时日,早已不是从前的她,你若是拎不清重新接纳林氏,婶子是不会祝福的。” 楚月有些惊讶。 往常娘性子虽然耿直,脾气却相对柔和,说话多少也会藏一半说一半的,这两日倒是奇了怪了,遇着不顺着她的事,简直就跟点了火似的,“嘭”的就炸了。 第242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陆大贵在一旁忙摆手。 “婶子你别误会,我没说要接纳林氏,她刚离开的时候我还想着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好了,后来习惯了,便也不期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婶子应该也能看出来,我其实对秋英是有些好感,但我自己还没混出个样子来,怕耽误了她。” 听了陆大贵的话,云翠荷方才炸毛的情绪才稍稍得到缓和。 “你现在比起从前可不止强了一点半点,两个人过日子,哪里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都没去问过,怎知张秋英是不是心甘情愿想被你耽误?” 她说着,站起身来。 “既然对人家有好感,就想办法告诉她,方氏的儿子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她若是让我去做媒,指不定人家碍在我的面儿上就答应了,到时候你就是后悔都没处哭去。” 说完,将桌上的碗一收,便去井边打水洗碗去了。 楚月望向陆大贵。 “大贵哥,你今儿见过我相公了吗?他那边情况如何了?” 陆大贵愣愣的点头,“见过了,他还好,好似是收留了一个孤儿,在院子里帮他做些家务事,县署的考期也公布了,他也报了名,大致在三月中旬考。” “那他可有说何时回来?”楚月继续问道。 “回来的话,恐怕得等到院试结果公布了。” 楚月点头,“成,我知道了,大贵哥路上跑了一日,先歇着去吧。” “哎,好。” 他说完,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楚月和云翠荷一起将碗洗干净放回厨房,便拉着她坐在餐桌前坐下,开始给她把脉。 云翠荷满脸不解的望向楚月。 “月月,你这是作甚?” 楚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摸了脉之后才问道,“娘最近几个月的月事与之前可有什么不一样?” 云翠荷微愣,“倒是没什么不一样,不过这个月推迟了几日,原本初十便该来的,这都十七了。” 她说着,神情谨慎的望向楚月。 “可是有什么问题?” 楚月放开云翠荷的手。 “问题不大,不过得仔细调理一番,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一个阶段,娘不必担心。” 若是调理的好,或可将这个阶段推迟。 云翠荷松了口气。 “没事就行,娘还没抱上大胖孙子,还没看着星平星安成亲呢,可舍不得离开你们。” 楚月笑道,“娘想多了,这些心愿娘肯定都能实现的,我先给娘开一剂方子,明儿去了医馆便将药给娘带回来。” 云翠荷点头,“成,娘这身体便交给你了。” …… 陆大贵回到屋里,坐在床上思考了好一阵,在瞥见床上的正望着他的铁蛋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铁蛋想不想娘?” 铁蛋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陆大贵不解,“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怎么回事?” “我想娘,但我不想爹为难。” 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铁蛋能感觉到,娘回不来了。 他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道,“铁蛋不太懂大人的事,铁蛋只希望爹娘都过的好。” 陆大贵愣了愣,似是没想到铁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摸了摸铁蛋的脑袋,一手将他捞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不论如何,爹往后都不会抛弃铁蛋,会努力挣钱,将你抚养成人,看着你娶妻生子。” 听了陆大贵的话,铁蛋原本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他今儿和楚文竹一起随着云翠荷三兄妹在外头转悠了一天,也是累的不行,天还未完全黑,便在陆大贵怀中睡了过去。 陆大贵将铁蛋放在炕的里侧盖好被子,又在外侧放了枕头防止他滚下来,随后从床底下翻出存了多日的酒喝了两口便出门去了。 楚月望着离开的陆大贵,以及受他嘱咐守在房门不远处的黑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看来,他是想通了呢。 …… 陆大贵直奔作坊,在天将黑时,敲响了作坊的房门。 方氏这会已经歇下,苗苗也刚刚哄睡着,张秋英开了门,望见外头的陆大贵时,面上闪过错愕。 “陆大哥,你怎的来了?” 陆大贵有些紧张的捏紧了自己的袖子,满脸真诚的望着张秋英问道,“秋英,你愿意嫁给我吗?” 听到陆大贵这般直白的话,张秋英脸颊爆红。 她侧着身子不敢往陆大贵的方向看。 向来看上哪个姑娘,都是差媒婆作为中人交涉,哪有自个儿冲上来就问的? 张秋英虽嫁过人,却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陡然被陆大贵问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陆大哥,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在说胡话?” 望着她这般娇羞的模样,陆大贵顿时有些移不开眼。 他用力的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说道,“其实我早就看上你了,就是怕自己给不了你好的生活。你也知道,我成过亲,又带着个孩子,手头也没什么积蓄,孩子娘还三天两头来干扰……”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张秋英的神色。 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很清楚,张秋英没有制止他的说话,也没有直接将他赶走,便是在给他留机会。 陆大贵突然将张秋英的手紧握在自己手中。 “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想要娶你,你愿意吗?” 张秋英红着一张脸,感受着握住自己的大掌,一颗心怦怦直跳,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半晌,陆大贵见她没反应,面带失落的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既然你没这个意思……”陆大贵尴尬的笑了笑,“也没事,就当是我喝多了发酒疯吧,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转过身,正要离开,却听得身后的传来张秋英的声音。 “想娶我也可以,别人家该有的礼数我也得有,你还是找媒人来与我说吧,我与你说不出口。” 说完,她立马将门关上了,自个儿靠在院门后,一颗心似是要跳出来一般。 张秋英紧捂着乱跳的胸口,唇角扬起了丝丝甜蜜。 总算是等到他开口了。 上一段姻缘,与其说是嫁人,不如说是家里的生意买卖,没有任何仪式,她不想这一次还是敷衍了事,便想着真真正正的被人迎娶一次。 不需要过大的花销,也不需要太大的排场,但这个仪式必须得有,让她真正体会一把成亲的过程,算是了了她许久以来的心愿。 第243章 都是你害的! 陆大贵微愣,回头望向紧闭的院门,原本落寞的神情突然明媚起来,笑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傻子。 “秋英,我明儿便去找媒人来。” 他大笑着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许是被两人的动静吵到,方氏披着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望着门口的张秋英,面露不解。 “秋英,我方才好似是听见大贵的声音了?” 张秋英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是他。” 结合方才听到的声音,方氏心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大晚上的不睡觉,他来咱这儿作甚?” “他说他想娶我。”张秋英坦白道。 方氏心底一惊,“你答应了?” 张秋英点头。 “嗯。”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方氏,“婶子,对不住了,我主要觉得我这条件,实在是配不上您的儿子,而且我和陆大哥相识在前……” 话到这里,她便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事已至此,方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虽然觉得惋惜,却还是大度的说道,“没事,大贵虽然成过一次亲,人却是个好人,婶子懂得,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嘛,谁让大贵先遇上你呢,婶子祝福你们。” 见方氏并未与自己见气,张秋英才总算放下心来。 “多谢婶子,天色不早了,婶子歇着去吧,我也得回屋陪苗苗了。” “好。” 两人说完,便各自回了屋。 …… 第二天一早,陆大贵原本是想找云翠荷做中人去与张秋英说媒的,然后,云翠荷却并没有同意。 “与其找我,你不如找那方氏说媒,让她吃到你们的猪蹄髈。” “为何?”陆大贵不解。 云翠荷耐心与陆大贵解释,“原本方氏是要将秋英说给她自己儿子做媳妇的,结果被你截胡了,心里多少会有些不痛快,你之前与她也在医馆相处了一个多月,原本也是熟人,她又和秋英住在一个院子,由你去找她说媒,多少能缓和其中的关系,想来她也乐意。” 方氏原本也不是恶人,这桩婚事由她来主持,想必心里的不痛快也就没了。 “还是婶子想的周到。”陆大贵一拍大腿便站起身来,“我这就找她去。” 云翠荷忙喊道,“你还没吃饭呢。” 陆大贵边跑边摆手。 “不着急,回来再吃。” 望着他的背影,云翠荷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他这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媳妇儿要跑了呢。” 楚月浅笑道,“可不是?媳妇儿差点就要被别人看上了,他当然急了。” 吃完饭,楚月嘱咐了云大保兄弟两一番,便将买田的四百二十两交给两人,让陆大贵驾着骡车送他们去水月村。 昨儿东西买的多,一车根本拉不下,楚月便让他们将紧要的东西先带上,让陆大贵这些日子往庄子上去帮帮忙,多跑几趟将东西送去。 骡子在庄子上还是有大用处的,除了拉重物,还能用来犁地。 只不过八十亩田地光靠一匹骡子肯定不行,想来大舅二舅那边会安排好才是。 楚月又想着,既然庄子上少不得牲畜,到时候怕是还得买两头牛养在庄子上才是。 送走云大保兄弟两,楚月便领着黑木往医馆去了。 才刚到医馆门口,便见一男一女两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中年人从医馆旁边冒了出来,快步来到楚月面前。 “请问,这位可是楚大夫?” 这会医馆才开门,里头也没有旁的病人,只陆玉芳在柜台后盘点昨日的账目,这两人为何不去医馆中等她,反而在外头截她作甚? 楚月望着面前两人,满脸疑惑,“我是,两位是来看病的还是抓药的?” 那两人对望一眼,女人咬了咬牙,在楚月面前跪了下来。 “还望楚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计较我儿的过错。” 楚月眉头一挑。 “这位夫人,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 她隐约猜出了这两人的身份。 “我是严子棹的母亲,昨儿官府来人,说是我们家子棹夜闯星月医馆,被扣押在衙门,昨儿已经打了三十大板,过两日还得送去县衙大牢蹲上两年才能出来。” 严母一边说,一边心疼的哭了起来。 “子棹从未受过这种罪,昨儿被打了三十板子,连个给他疗伤的大夫都没有,接下来若是还在牢里蹲上两年,不说耽误了科考,待他出来都十九了,又有这么一档子事横在中间,将来娶妻生子都是难题,还望楚大夫通融通融,莫要与他计较,您想让我们付出什么,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楚月并未因为严母的求情而动容。 “所有人都该为自己做下的错事负责,严公子也不例外,我既然已经将他送去官府,便不会去保他出来,这次他是入室行凶未遂,若是他做了点什么呢?我又能找谁说理去?严夫人和严老爷还是请回吧。” 严母拉着楚月的裙摆哀求道,“楚大夫,我知道这次是子棹的过错,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楚月不为所动。 “据我所知,严子棹从前跟着蒋高义做过不少混账事,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严夫人的保证,我是半点不敢苟同,我还有事要忙,便不与两位多说了。” 说完,转身便要往医馆中去,严世涛却上前两步拦住了楚月的路。 “楚大夫!我夫妻两确实是诚心实意来与你道歉的,还望楚大夫得饶人处且饶人,放我儿一条生路!” 这会虽然还早,附近却还是有人经过,周边也有不少开门做生意的商人。 听到星月医馆的动静,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 陆玉芳听见外头的动静,也放下了算盘和账簿出了医馆,昨日黑木和郑原一早便将严子棹送去了衙门,她并不知晓前天发生的事情,所以在望见拦着楚月的严世涛和跪在地上的严母时,她的眼底闪过惊讶。 “这是怎么了?” 严母望见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怒意,恶狠狠的指着她开骂。 “都是你这个水性杨花,嫌贫爱富的贱人!自个儿和许员外家的公子不清不楚还来和我儿相亲,我就知道,鸡窝里飞不出凤凰,穷人家里出不来好货,我当时也是瞎了眼盲了心才会觉得你还不错,要不是因为你,我家子棹也不会来星月医馆,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扫把星,往后谁娶你谁倒霉!” 第244章 陆玉芳被打 严母这番话,骂的可谓极其难听。 不明就里的陆玉芳被严母指着一通骂,又惊讶又委屈,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应对。 她红红的眼眶里满是无措和疑惑。 “严夫人,我不过是和严公子相亲,双方都没看上眼罢了,说我害了你儿子,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然而,严母并没有因为陆玉芳的话而善罢甘休,她目眦欲裂的指向陆玉芳。 “就是你害的!我今儿便将话撂在这里,我家子棹如果不能顺利从牢里出来,你也别想这么顺利嫁到许家去!” 望着这般凶神恶煞的严母,陆玉芳吓的差点要哭出来了。 楚月伸手将陆玉芳护在身后,冷冷的望向面前几近疯魔的严母。 “严夫人,之前与玉芳相看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你也不想想,怎的别人家都没事,就你家严子棹进了大牢?” “我……” 严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少女挺直脊背,继续说道,“你儿子自个儿做事极端,你便赖在无辜之人头上。说到底,真正害你儿子的,是你这种拎不清的娘!你该庆幸他没有在我这里做下错事,否则便不是关两年这么简单的处罚了。” 楚月直视严家夫妻俩。 “再者,玉芳在我的医馆做事,便是我的人,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我的人,这便是你们严家求人的态度?” 周围的人听到几人谈话的内容,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有刚来的问道。 “我是从头听到尾的,好似是陆姑娘和严子棹相亲,没定下来,严子棹气不过便潜入医馆动手脚,结果被楚大夫送去了衙门。” “他自个儿做混账事,赖陆姑娘作甚?” “许是因为陆姑娘没有受他们诓骗嫁给严子棹呗!” “这严家人还真不是好东西!” “可不是?谁家孩子在亲事上不是看了又看?偏巧他们家没看上还施加报复,往后谁还敢与他们家说亲?” 听到这里,严夫人忙望着那些人吼道,“你们不明就里就别在这里放屁!那陆玉芳明明和许恒背地里不清不楚,还与我家子棹相亲,换成你们不气?” 陆玉芳急了,颤抖着声音吼道,“你胡说!我和许大哥认识是因为他是我哥的好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严夫人莫要将自己的龌龊心思加在我们身上!” 严母跪坐在地上,冷笑中带着嘲讽。 “你当然不会承认,因为你想嫁到许家,你想攀高枝,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你觉得你配吗?”她说完,突然猛的起身撞开楚月,一把将陆玉芳撞倒在地上,骑在她的身上就是两巴掌。 霎时间,陆玉芳的脸颊红肿起来。 楚月欲上前,却见严世涛拦在她面前,心下一急,忙喊道,“郑原!黑木!” 下一刻,两人同时出现在门口,一人控制住严世涛,一人将陆玉芳从严母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此刻的陆玉芳无比狼狈。 衣裳脏污,发丝凌乱,脸颊红肿,唇角更带着一丝血迹。 她满脸委屈的蹲坐在医馆门前的台阶上,将脑袋埋在臂弯中,肩膀一抖一抖的,似是哭的很伤心。 楚月心下不忍,当即吩咐道,“郑原,你往衙门去一趟,就说严夫人寻衅滋事,故意伤害他人,让官爷来一趟。” 郑原抱拳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见楚月要叫官,严世涛心里一惊,忙说道,“楚大夫,一些私事而已,劳烦官爷不合适吧?” 楚月冷笑。 “严夫人当街伤人便合适了?严夫人伤人的时候,严老爷非但不阻拦,还拦着不让我去劝架便合适了?”她眼神坚定,言语铿锵,“若只是口头说上几句倒也没什么,如今严夫人已经出手伤人,便得依法办事,否则严老爷当咱们南渊国的律法是摆设吗?” 周围的人忙应和,“楚大夫说的是!” 严世涛见此情形,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四处一望,便趁着人群嘈杂想从一旁开溜,却被面无表情的黑木拦住了去路。 “你是从犯,不能走。” 严世涛毕竟只是个客栈老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此刻望着面前这个气势冷肃的男人以及他手中冰冷的长剑,只觉得寒从心起,不敢再动弹。 外头有黑木在,楚月也不担心,上前扶着陆玉芳便去了后院,打了盆水,帮她梳洗了一番。 整个过程,她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玉芳的神色。 “玉芳……” 听到楚月的声音,陆玉芳又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才吸着鼻子说道,“月月,我知道和许大哥在一起会面临许多质疑的声音,但我好像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楚月轻抚着她的背。 “那严夫人就是狗急乱咬人,你别听她的,你和许公子明明那么般配,莫要妄自菲薄了,再者,从前也不是没有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嫁入高门大户的,若当真论高门大户,许家还排不上号呢。” 她拍了拍陆玉芳的手。 “少想一些,相信你自己,你值得。” 陆玉芳沉默了一会,才望着楚月说道,“月月,你忙自己的去吧,我需要静一静。” 楚月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来。 “行,前头没人呢,我先忙活去了,你先整理整理情绪,记得不要多想。” 陆玉芳点头,“好。” 楚月回到医馆,朱大夫已经坐在堂中给人看诊了。 因着陆玉芳这会还在后院,楚月便去了柜台处给人抓药。 没一会,衙门的人来了,在外头将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之后便将严世涛夫妇一起带走了。 陆玉芳在整理情绪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经此一事,她的神情中多了一份坚韧,也多了一丝沉稳。 楚月回到后院,往黑木的方向望了眼。 “严夫人动手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手?以你的本事,她当时本无法近玉芳的身的。”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又不是她。”黑木双手环胸,面上尽显冷酷,“而且,她不也没事么?” “黑木!” 楚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黑木望了她一眼。 “我心里有数,我若出手,衙门的人便没有理由将那对夫妇带走了,依着南渊律法,那个女人若不想面临牢狱之灾,应当会花些钱财。” 听到这里,楚月微愣,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说如此,往后也不能这般大意了,玉芳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无法与四叔四婶交差。” 黑木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点头说道,“好。”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下午时分,楚月才从过来诊病的人口中得知了衙门对于严世涛夫妇的处罚。 第245章 一朝被蛇咬 陆玉芳作为被伤害的对象,严母需给她支付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否则便需要在牢里度过三个月。 严母受不住煎熬,当即便从自己的钱袋里拿了十两银子让官爷转交给陆玉芳。 最终,她被打了五十大板之后,释放回家了。 严父作为从犯,也被打了三十大板。 傍晚时分,官吏将银子给陆玉芳送来了。 望着手中的十两银子,陆玉芳的眼神中没有太大的惊喜,她定定的望着手中的银子,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得了银子还不能消了你心底的怨气?”楚月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忙活了一日,早就没有怨了。”陆玉芳的神情有些落寞,“月月,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楚月望着她,神情坚定。 “相信你自己,总有一天,你也会很厉害的。” 陆玉芳摇了摇头。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做你安排的事情尚可,换作我自己做点什么事情,是半点主意都没有的。” 楚月握着她的手晃了晃,“那又怎样呢?你还有我啊,至少在我的安排下,你能将事情做的很出色。” 陆玉芳红着眼眶靠在楚月的肩膀上。 “月月,你真好。” 楚月侧头往陆玉芳的方向望了眼。 “对了,这两日怎的没看许公子来?他回县城了?” 这种时候,若是许恒在的话,比她的安慰要管用多了。 陆玉芳嗯了一声。 “回县城了,说是只与夫子告了两日的假,走之前我们交换了信物,待下次告假的时候,便去老宅将亲事定下。” 楚月面上带着浅笑。 “许公子看着温温吞吞,这次倒是没让人失望。”她说着,面上露出了一丝缅怀,“说起来,咱也好久没回半坡村了。” 陆玉芳点头,“一个多月了吧,我还挺想爷奶的。” “最近山上的野菜好似出来了。”楚月望向陆玉芳,“过几日等大贵哥这边的骡车闲下来了,咱们便抽半天时间回去看看爷奶,顺带采些野菜打牙祭如何?” 过完年到现在,一直处在忙碌之中,许久都没有放松过了。 总得劳逸结合才是。 听到能回老宅见爷奶,陆玉芳忙点头,“好。” 楚月笑着去了朱大夫处。 “师兄,你想不想休假?” 望着楚月的神色,朱大夫的胡子颤了颤,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这丫头,竟舍得给老夫休假?” 自从去年忙的病了一场休息了一两日之后,到现在就没休息过了。 楚月嘿嘿一笑,“师兄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铁打的,忙活了这么长的时日,也该休息休息才是。” 朱大夫哼哼唧唧,“算你丫头还有点良心,老夫这把老骨头,这段日子快要被你折腾没了。” 楚月笑着捏了捏朱大夫的肩膀。 “我知道师兄辛苦了,这不是来让你休假了嘛,明后两天,师兄可以在家好好休息,大后天再来医馆坐堂。” “真的?” 楚月停下手中的动作,“当然!我说话算数。” “成。”似是怕楚月反悔一般,朱大夫连忙站起身来,“这会饭也吃了,今日的事情也忙活完了,我便先回去了,咱们两日之后再见。” 说完,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医馆。 望着朱大夫仓皇出逃一般的背影,陆玉芳面露惊讶,“我从未见朱大夫这般利索过。” 楚月抿了抿唇。 “我要是给你休假,你指不定比他还利索。” 陆玉芳突然被楚月这句话逗笑了。 “瞧你说的,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两人将医馆中的东西整理完毕,嘱咐好郑原和燕禾便回家去了。 接下来两天,因为朱大夫休假的缘故,楚月也不再有之前那般清闲,整天都如同长在看诊台前一般,她突然意识到了朱大夫的不容易。 日复一日重复做同样的事情,确实挺难坚持的。 陆大贵因为庄子上的事情要忙活,与张秋英的议婚一事也暂且搁置了,不过张秋英也不着急,她知道陆大贵近些日子在忙,便也没催促,只一边将作坊里的事情打理好,一边耐心的等待着。 两日后,朱大夫回来,楚月也终于清闲了一些。 这日傍晚时分,方氏领着她的儿子来了医馆中。 方氏的小儿子今年十七,名叫王顺,相貌不算出色,胜在清秀,眼神清澈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小伙子。 楚月与王顺聊了几句,便将医馆中跑堂的活计交给了他。 主要负责接待病人,扶一扶腿脚不便利的,在医馆里端茶倒水,活不算重,却繁琐。 楚月望着他说道,“顺子,你先在这里做着,若是你觉得适应,可以一直在这里做,只是我这医馆里只一间屋子,已经让郑原和燕禾住下了,你恐怕还得自己寻找住所。” 王顺忙说道,“没事,我家就在镇上,可以回家住。” 方氏在一旁说道,“回去住倒是没问题,只是你大哥大嫂那边……” 王顺的眼里也透露着一丝无奈。 “总归我白天在医馆,就晚上回去睡个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成了,娘不必担心我。” 方氏叹了口气。 “我只是怕你在那里住着不快活。” “等医馆这边的事情做顺了,我便租个院子,到时候将娘接来与我一起住。”王顺望着方氏,眼神中满是真诚。 方氏摆了摆手。 “一起住倒不必了,我在作坊那边住着就挺好的,你也十七了,若是说了亲,娶了媳妇便好生与她过自个儿的日子,娘就不去你们那里掺和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是真的被之前的大媳妇整怕了,倒不如离的远远的,时不时看上一眼就行,不在一块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矛盾。 王顺的面上带着心疼。 “这怎么行?如今倒还好,将来娘年纪大了可怎办?” “唉!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她说完,望向楚月,“这会天色不早,今儿打扰了楚大夫这样久,我们也该回了,顺子明儿一早便来医馆上工,不会给楚大夫耽误事儿的。” 第246章 我娶谁,都与你没关系 楚月点头,“那行,方婶和顺子先回吧,明儿也不用来太早,辰时来就成,太早了医馆没开门。” “哎,知道了。” 送走方氏和王顺,楚月便关门回家了。 一到家中,她便与云翠荷说起了这事。 陆大贵听说王顺回来了,心下一急,当即便与楚月说道,“星河媳妇,庄子那边的东西这两日都陆陆续续运过去了,明儿可否给我一日的时间,我想先将秋英的事情定下来。” 楚月捂嘴一笑,知道陆大贵这是着急了,便也没反对。 “倒是没问题,庄子那边如今什么情况了?” “两位大叔在水月村找了三个壮汉,就上次你见过的水长根也在,那家伙做事是真实在,力气大的跟牛一样,我们三个都干不过他。”陆大贵说着,啧啧称奇,“这家伙饭量也大,每次吃饭都是我们的三倍。” 楚月面露惊讶。 “水月村竟还有这样的奇人!” 陆大贵点头,“可不是?一开始我也奇怪着呢,后来熟悉了才知道,这家伙哪怕力气大,拿的与普通人也是一般的工钱,耐不住胃口好,就是之前赚了点钱也没存住,都进了自个儿的嘴里。” 这是典型的将自己吃穷的了。 不过有这么一个能干的人在庄子上忙活,一个顶三,倒是也不错,哪怕不加工钱,至少吃食上还是得满足的。 “你下次再去庄子,便和大舅二舅说一声,吃食上莫要亏待了他。” 陆大贵忙点头。 “好。” …… 第二天,陆大贵一大早便去了作坊。 最近作坊因为生产新品的缘故,也比较忙,陆大贵来的时候,张秋英正指挥着大家伙在忙活。 陆大贵伸长脖子往作坊里头瞅了一眼,忙朝着方氏招了招手。 “方婶,你来一下。”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正巧方氏能听到。 方氏提着襦裙出了门,将陆大贵拉到了一旁,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这些日子怎的也不见个人,还以为你反悔了呢,差点就要将秋英说给我小儿子了。” 陆大贵眉头一挑。 “我这条件,找着个愿意嫁我的不容易,我是断断不会反悔的。方婶的儿子才是抢手货呢,你要是真将秋英说给你儿子,我岂不是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听着陆大贵这话,方氏低笑道,“你这油嘴滑舌的模样,也不知道秋英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许是因为我长的好看?” 方氏“噗嗤”就笑出了声。 “你瞧瞧你瞧瞧,给你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陆大贵恢复正经,“方婶,秋英这两日可有将自己的要求与你提?” 方氏点头,“提了,她说上一段婚姻是被父母卖出去的,什么仪式都没有,这一次,便想你能堂堂正正的将她娶进门,提亲、定亲、聘礼、请期和迎亲,不需要多大的排场,但过程不能少,你若愿意便按照这些规矩行事,若不愿意,她也可以商量着来。” 陆大贵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我愿意,就按照她说的来,不需要删减。” 方氏望着他,满脸感叹,“秋英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愿意嫁给你小子,你小子真是赚大发了。” 听见方氏夸赞张秋英,陆大贵摸着后脑勺直笑。 “方婶说的是。” 方氏从自己的褡裢里取出了一张指条交给了陆大贵,“这是秋英的生辰八字,你拿着找个先生算过之后,若没问题,便正式上门来提亲吧。” 陆大贵满脸激动的接过方氏递来的纸条,将早上出门前准备的红喜袋塞到她手中便飞奔着出了院子。 “方婶,我等会再来。” 方氏望着火急火燎的陆大贵,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第一回成亲了,还跟个愣头小子似的。” 陆大贵找算命先生合了两人的八字之后,便将算命先生批的八字批文珍而重之的放在褡裢中。 正当他喜笑颜开的转身离开算命先生的摊位时,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 林氏望着他满脸喜悦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耳边的发。 “这么开心,可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我要成亲了。”陆大贵直接说道。 林氏面上满是震惊。 “成亲?!” 陆大贵嗯了一声,望着她说道,“林氏,我从前虽不稳当,却也从未亏待过你,离开是你自个儿的选择,既然你已经找着更好的去处,咱们也不要再有联系了,对你对我都好。” 说完,他绕过林氏便要离开,却听得林氏突然转身问道,“你要娶的是不是那个张秋英?” 陆大贵停住脚步。 “我娶谁,都与你没关系。” 林氏却不想就这样放过陆大贵,几步来到他面前。 “铁蛋怎么办?你要娶妻,可有想过铁蛋的处境?从前你不学无术,我陪你一起吃苦,为你生下儿子,辛辛苦苦将他带大,要不是日子没了盼头我当时也不会离开,如今倒好,你发达了,便不顾我的死活了,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离开时,又有考虑过尚且年幼的铁蛋?”陆大贵并未因为林氏的话而动摇自己要娶张秋英的决心,“你不用担心铁蛋,他比我们想象中要明事理,至于你,林氏,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完,他再次越过林氏,从周边看热闹的几人中间挤了出去。 望着陆大贵离开的背影,林氏红红的眼眶里满是不甘。 她陪他吃了无数苦头,到如今,他却要娶别人,这叫她怎么甘心? 林氏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蹭了蹭眼角,害怕别人注意到她,立马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陆大贵在镇上挑着买了几样东西,回家领上铁蛋便往拎着大包小包往作坊的方向去了。 路上,陆大贵小心翼翼的望向铁蛋。 “铁蛋,如果爹娶张姨,你会不会反对?” 这些日子,通过陆大贵的反应以及家里人的谈话,铁蛋也大约知道了一些事情,毕竟他们在聊天的时候没有刻意避着他。 本也是有心里准备的,这会听到陆大贵的话,并未感到意外。 铁蛋没有直接回答陆大贵的问题,而是小声问道,“爹娶了张姨,往后还会要铁蛋吗?” 第247章 定下婚期 陆大贵忙点头。 “当然,爹早就说过,爹会好好将铁蛋抚养成人。” “那如果爹和张姨有了自己的孩子呢?”铁蛋低着头,语气中带着些微的委屈,“我听小竹说,她的爹娘就是因为有了她哥哥,所以不在乎她和楚月婶婶,爹往后真的不会因为有了别的孩子,不要铁蛋了吗?” 望着身旁儿子不安的神情,陆大贵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摸了摸铁蛋的头。 “傻孩子,爹不会不要你的,你张姨也不是那种心狠的人,张姨家里不是还有个苗苗么?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谁都不会丢。” 想到苗苗,铁蛋突然松了口气。 也是,爹和张姨到时候就算因为有了自个儿的孩子,不在乎他和苗苗了,他也至少有个伴,不孤独。 这么一想,铁蛋伸手拉住了陆大贵的衣服。 “爹,咱们赶紧去张姨那里吧,别耽误正事了。” 陆大贵有些惊讶的望着铁蛋。 刚才还一副伤心不安的模样呢,怎的转个身便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两人到了作坊,这次开门的是张秋英。 望着陆大贵提着的红色礼盒,张秋英一张脸被映的通红。 “不是得先找先生合八字吗?” 她声音虽小,陆大贵却听的真真切切。 他嘿嘿一笑,拉着铁蛋便进了院子。 “已经找先生合过八字了,成亲的日子我也找先生算了两个,具体选哪个日子成亲,还是由你来决定。” 知道张秋英面子薄,陆大贵进了院子之后,便朝着屋里喊道,“方婶,你在吗?” “来了。” 方氏应了一声,便从屋里跑了出来。 “大贵来了。” 陆大贵将自己提着的大包小包往桌上一放。 “这不合了八字就过来提亲了,顺带将聘礼也一并带来了。” 他说着,从褡裢里取出算命先生批的那张纸条往张秋英的方向递去。 “先生说咱俩八字再合适不过,还给了两个适合成亲的日子,一个是三月初十,另一个是四月十八,我寻思着要不就下个月?” 张秋英满脸娇羞的接过陆大贵递来的纸条,“马上就到月底了,三月初十也太仓促了,还是四月吧。” 陆大贵嘿嘿一笑,点头说道,“成,依你。” 方氏在一旁忙笑道,“瞧你这心急的,四月十八也就不到两个月的事,是不是恨不能今儿提亲明儿就将人娶回家去了?” 陆大贵小声嘀咕道,“这不是怕被人惦记么?早点娶回去才放心。” 听着陆大贵的话,张秋英一张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虾子。 方氏则“噗嗤”一笑,“你都将亲事定下了,谁还能从你手中将媳妇儿抢去?将心放在肚子里吧。” 铁蛋进门的时候便看见了一旁满脸迷茫的苗苗,心里顿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苗苗妹妹,哥哥带你去玩吧?” 苗苗懵懂的点头,便随着铁蛋一起玩去了。 铁蛋一边玩,一边小声和苗苗说道: “苗苗,以后你娘和我爹要是不要咱们了,哥哥就带你去找云奶奶好不好?” “云奶奶肯定会收留我们的,她人老好了。” “到时候我就给云奶奶家看门,赚了钱哥哥分你一半。” “不过你长大了也是要干活的,不能总靠哥哥养,哥哥也会很累的。” 说着说着,他突然觉得爹也挺不容易的。 “我爹就是一个人赚钱,养我和他自己,从没见他休息过,我觉得我爹就挺累的。” 原本懵懵懂懂的苗苗突然抬起头,“哥哥。” “嗯?” 小丫头笑的一脸的天真烂漫,“苗苗自己赚钱,哥哥不累。” 陆大贵往铁蛋的方向望了眼,见他很耐心的带着苗苗玩,也放下心来,看来这个孩子是真的不反对他和张秋英的婚事。 张秋英也望向兄妹两个,心里满是慰藉。 “陆大哥将铁蛋教导的很好。” 陆大贵嘿嘿笑道,“是铁蛋自个儿懂事,我倒也没教他什么。” 就在这时,陆守成从作坊中走了出来,望见陆大贵时,忙笑道,“大贵,你这是好事将近啊。” 陆大贵咧嘴笑道,“守成叔,到时候我和秋英成亲,你可得和婶子一起来热闹热闹。” 陆守成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你成亲我们当然得去。” 姜秀芹的声音也从屋里传了出来。 “大贵,秋英是个好姑娘,你娶了她往后可得好好对人家。” 陆大贵忙扯着嗓子回答,“我知道了,婶子。” 将一些细节商量好,陆大贵便领着铁蛋回家去了。 …… 朱大夫在医馆,楚大夫便也能趁着人少的时候摸摸鱼。 她往忘尘书铺跑了一趟,买了十来本书,有便宜些的话本,也有一些关于医术和南渊地理的正经读物,总共花费了十一两银子。 将书买到手之后,楚月心疼了好一阵,书这么贵,填满家里那个书架,怕是得花上二三百两银子了。 她将书交到黑木手中,便领着他往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正好撞上陆大贵领着铁蛋回家。 “大贵哥,秋英姐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将婚事定下之后,陆大贵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都已经说好了,婚期定在四月十八。” 楚月听了,也为他高兴。 “今儿还挺顺利,恭喜大贵哥了。” 陆大贵嘿嘿一笑,“我也没想到会这般顺利,这会还早呢,我去庄子上赶中饭,正好下午能在那边帮上忙。” 他说着便要往马厩的方向去,却被楚月叫住了。 “今儿别去了吧,就半天时间,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楚月抬腿进了院子,“过些日子,咱们去牙行买一匹马,到时候便将骡子放到庄子上去拉货,家里改用马车,大贵哥不用日日往庄子上跑,便有功夫筹备和秋英姐的婚事了。” 陆大贵听了,心底很是感动。 “谢谢。” 似是想到了什么,楚月忙望向陆大贵。 “大贵哥下午若是没事,陪我们回一趟半坡村吧,咱去山里采些野菜,顺带看看地里的菜长的如何了。” 陆大贵点头,“好。” 楚月转身从黑木手中抱过厚厚一摞书,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将买来的书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架上。 转而望向桌上的两张宣纸。 一张是陆星河写的,一张是楚月临摹的。 看着看着,她突然勾唇笑了起来,“练了这么几日,看起来才算是有些模样了。” …… 第248章 这些蘑菇好硬啊 下午,楚月先去医馆将陆玉芳叫上,便坐着骡车往半坡村去了。 同行的还有铁蛋和楚文竹,云翠荷因为晚上还得给几人做饭,便在家里看着了。 没多久,几人回到了半坡村,在老宅停了下来。 “大贵哥,你先将骡子牵去家里喂点食吧,我去看看爷奶,等会回来拿篮子去山上瞅瞅。” 楚月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竹与陆玉芳一起跳下了骡车。 “好。” 陆大贵说完,便赶着骡车往山上去了。 “爷奶,我们回来了!” 陆玉芳站在院子外头喊道。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忙出了门,在望见陆玉芳和楚月的时候,王雪兰和陆铁生脸上满是惊喜。 “玉芳和月月回来了,快些进来。” 到了屋里,王雪兰又给两人倒上水,楚月端着杯子喝了口水,便将云翠荷给二老做的两套新衣服拿了出来。 “爷奶,这衣服是我娘做的,她要顾着家里,不方便回来,便让我带回来了,说是辛苦你们帮忙看着家。” 王雪兰抚摸着新衣服的布料,又柔软又舒适,这种料子的衣服,没个一二百文的怕是都做不下来。 衣服的花样子也好看,半坡村还从未见谁穿过这样好的衣服呢。 王雪兰心里虽喜欢,却还是说道,“我们也不缺衣服穿,我和你爷换洗的衣服都还有呢,这衣服不便宜吧?” 楚月浅笑道,“也是娘的一点心意,爷奶且收着吧,往后家里还得劳烦爷奶照看呢。” 王雪兰睨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与爷奶还这样客气作甚?” 嘘寒问暖好一阵,楚月又给二老把了平安脉才回了自个儿的家中。 一个多月没回来,家里倒是还算干净,想来是因为两个老人家时不时便会上来打扫一番的缘故。 院里院外的菜地也都种上了菜,有菠菜,豆角,南瓜,冬瓜,芹菜,去年爷奶给的黄豆也撒了种子。 这些菜都是楚月还在赈灾的时候,陆大贵和云翠荷抽空回来种下的,后来便交给王雪兰和陆铁生打理了。 “大贵哥,你要不要随我们去山里?”楚月一边说着,从灶房里挎着个篮子走了出来。 陆大贵忙去厨房挎上背篓,一手牵过铁蛋。 “一起去吧,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多采点菜回去吃。” “月月,你准备好了吗?”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陆玉芳的声音。 楚月提着篮子,拉着楚文竹往院外走去,“来了。” 黑木什么都没有拿,一如既往的抱着长剑远远的跟在几人身后。 对于他的存在,楚月几人早已经习惯,便也没有将过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昨儿晚上飘了一阵雨,也不知道山里有没有长菌子。” “找一找就知道了。” 楚月一手拉着楚文竹,四处望去,开春之后,山里的植物冒出了不少绿芽,看着生机勃勃。 “这儿有棵槐树,就是可惜没什么。”她望着面前的槐树,满脸惋惜。 槐花可以用来做槐花饼,也可以用来做饺子。 楚月之前对槐花的味道不是很热爱,因为太久没吃过,反而会想要尝一尝这种味道。 陆玉芳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大家都饿了一个冬,山里有吃的肯定得薅干净,这花苞怕是才长出来就被摘走了。” 一旁的楚文竹突然指着树巅的位置说道,“姐姐你看,那里还有些槐花,就是太高了。” 楚月定睛望去,槐花树很高,郁郁葱葱的绿叶间,隐约可见白色的花瓣。 “今年的槐花开的可真早。” 陆大贵抬头说道,“许是天气暖的快,往年二三月份也不是没开过花。” 楚月忙往身后望去,“黑木,你来。” 黑木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刚才他们的说话,他虽隔的远,却也是听到了的,只见他踩着周围的树干几个跳跃便上了那颗槐花树。 铁蛋望着黑木轻轻松松就上了树,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眼里全是崇拜和羡慕。 “黑木叔叔好厉害!” 还能飞呢。 以后他也得早些起床练功夫,最好跟星平哥哥和星安哥哥同时起,他以后也要跟黑木叔叔一样厉害! 片刻之后,黑木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来到楚月面前,将衣兜展开,里头装着满满一兜的槐花。 如今镇上的商店虽然慢慢都恢复了营业,但因为去年灾情的缘故,如今做吃食的仍旧不多。 往常哪怕想吃点不一样的,都没处买。 楚月满脸欣喜的用篮子中的布展开,将槐花裹着放在篮子的一头。 “等回去了,我给你们做槐花饼吃。” 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走,林子里被采摘的很干净,走了好远都没见到一样能吃的野菜。 因为黑木在旁边的缘故,几人倒是放心的很,半点没有因为即将进入深山而害怕。 楚月望着身边几人。 “咱们就绕着这里找找吧,前面都没路了,再往深山里去不安全。” “好。” 几人在林子里分散寻找。 没一会,楚文竹在一处大树脚下发现了几个蘑菇。 “姐姐,这些蘑菇是能吃的吗?” 她听姐姐说起过,不是什么蘑菇都能吃的。 楚月往楚文竹所指的方向望去,便立马上前,伸手将五个蘑菇全摘了放进篮子里。 “这个是野生香菇,能吃。” 见自己找到的几个蘑菇是能吃的,楚文竹的心里很是开心,寻找的也越加起劲了。 没一会,便又找着了几个香菇。 “姐姐,这里还有。” 两人将蘑菇采了放在篮中,楚月望着楚文竹说道,“小竹今儿运气真不错。” 楚文竹笑了笑,继续在山里寻找起来。 片刻,小丫头回头望了眼,见楚月定定的望着一处干枯的树桩时,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下一刻,小丫头充满惊喜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姐姐,你发现大蘑菇了!” 她说完,提着自己的小裙子往几朵“大蘑菇”的方向跑去,这些大蘑菇有深棕色的,也有灰棕色的,她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蘑菇的菌盖,顺手便薅起来一个。 “姐姐,这些蘑菇好硬啊。” 第249章 卖灵芝 楚月笑了笑,将篮子放在地上,伸手拿过楚文竹手中的“大蘑菇”。 “这个东西可比蘑菇值钱多了。” 楚文竹望了眼楚月,又望了眼面前的“大蘑菇”,满脸不解的眨巴眨巴眼。 “姐姐,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是灵芝。”楚月一边说着,一边借助小铲子小心翼翼的将另外两个灵芝也采摘下来放进篮子里,“这两个颜色深一些的是活灵芝,这个颜色偏灰棕的是已经干枯的灵芝。” 楚文竹虽没见过灵芝,但长期往医馆里跑,听还是听过的。 只知道那是值钱的名贵药材。 “干枯的灵芝也能吃吗?” “当然能吃,往常灵芝片也是要晒干入药的,只是相对于活灵芝来说,干灵芝的价值会弱一些。”楚月说完,提着篮子站起身来,“有了这三个灵芝,咱们这一趟回来的也不亏,再去别处看看吧。” 三个灵芝的完整性都很好,这种品相的灵芝,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 几人在山里继续转悠了一会,采了些鲜嫩的椿树芽、嫩刺芽,在荒地上挖了些荠菜,又在东边的小竹林里挖了些小竹笋,直到几人的背篓和篮子完全装满才往回走。 陆玉芳浅笑着掂了掂肩膀上的背篓。 “今儿收获还真不错。” 楚月也满脸愉悦,“这么多东西,该是能支撑咱们吃到家里种的菜完全长出来了。” 刚到家,便见王雪兰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院门口。 楚月快步上前。 “奶怎的上来了?我们方才去山里找野菜去了,没想到奶会上来,让奶久等了。” 王雪兰忙摇头。 “没事儿,我也是才上来一会。”她将手中的篮子往楚月的方向递去,“这些日子我和你爷上山挖野菜的时候,遇到一些像药草的东西就顺带挖回家了,你瞧瞧,要是能用上就挑捡挑捡带去医馆。” 楚月受宠若惊的接过王雪兰递来的篮子,粗略翻了翻。 “确实都是草药,要不我出些银钱将这些药材收了吧?” 王雪兰摆了摆手。 “钱就不必了,我们也就是看着像,顺带挖回来的,没有费多大功夫,既然是药草你就带去,回头下山将篮子挂在院门口就行了。” 似是怕楚月给自己塞钱,王雪兰说完,便快速下山去了。 陆玉芳笑了笑。 “月月就拿着吧,也是爷奶的一片心意。” 楚月点了点头,便提着篮子进了院子。 将采摘的野菜整理了一番,又将三只灵芝单独存放好,几人便坐上骡车下山去了,待到了山脚下的时候,楚月还将装着小半篮野菜的篮子挂在了老宅的门口。 “爷奶,篮子房门口,我们就先回镇上了,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们。” 王雪兰忙出了屋。 “放那儿吧,你们路上小心着些。” “知道了,奶。” 楚月和陆玉芳摆了摆手,便坐着骡车往村口的方向驶去。 …… 回到镇上,楚月便将今日的战利品全都摊在了院子里,她每样挑了一些放在陆玉芳的背篓中。 “玉芳,这些菜你带去作坊,让方婶子平日里给大家伙做着吃,其余这些,我家里留一些,医馆再分一些,咱平日里都能吃到。” 陆玉芳忙点头。 “行。” 云翠荷从地上的野菜中挑了一小把椿树芽,“玉芳别急着回家,先吃饭了再走吧,等会晚了就让黑木送你去。” “好,我来给三伯母帮忙。”陆玉芳说完,便随着云翠荷去了灶房。 …… 第二天,星月医馆将灵芝的消息一放出去,隔天,江卿婉便领着丫鬟风风火火的来了。 “月月,我听说你这儿收着灵芝了?” 楚月搁下手中的活,忙将江卿婉迎进了医馆中。 “是,运气好,收了两只,江姨可是想要?” 江卿婉笑着说道,“就是想要呢,否则怎会特意来找你问这事儿?” “咱们去楼上说吧。” 楚月说完,将江卿婉领去了二楼,引着她在茶几旁坐下之后,便去后头存放药材的小房间内将灵芝拿去了茶几上。 “江姨请看,这是我收集的灵芝。”她指向两株灵芝给江卿婉做介绍,“这一株是采摘的活灵芝,我回家之后重新放在盆栽中培育起来了,礼盒中的这个是干灵芝。” 至于另外一株活灵芝,她用盆栽种着放在家里了,并不打算全部卖掉。 见面前两株的完整度都极好,江卿婉望向楚月。 “若是我将这两株灵芝一起收了,月月能给一个什么价?” “江姨要这么多灵芝作甚?”楚月心里好奇,便多问了一嘴。 江卿婉坐直身体,“不瞒月月,我父亲生辰在即,正寻思给他送什么礼物好,便听到你这边有灵芝出售,至于这干灵芝,我想送给我祖母,我嫁的远,一年上头也见不着老人家几次面,算是尽个孝心。” “原本分开卖,活灵芝我打算卖三百两,干灵芝打算卖二百二十两的,既然江姨想两株一起收了,便去个零头可好?”楚月伸出一只手,“五百两银子。” 江卿婉爽朗点头。 “成,给我包了吧。” 这也就是在镇上,若是省城,五百两可买不到两株灵芝。 她说完,从身旁丫鬟的手里拿过银票放在茶几上,“这是五百两银票,月月仔细收着。” 楚月接过银票,将两株灵芝好生打包起来,交给了江卿婉身后的小莲。 “江姨何时动身?这灵芝平日里养护可得注意些,尽可能保持土壤湿润。” 她并不知道江卿婉是出自哪里。 但送礼这般豪爽,必定不是出自普通家庭,她的娘家,至少不会是南坪镇这种地方的人。 江卿婉一笑。 “我父亲的生辰在三月初,如今已是二月底,过两日便得动身前往越州,想来养个四五日是没问题的。” “江姨竟是越州人!”楚月有些惊讶。 越州可是省城,那里的繁荣,远非南坪镇和同知县能比的。 江卿婉捂嘴笑了笑。 “月月若是往后有机会去越州游玩,可得与我说,我可以托那边的好友照看一二。” 楚月微微颔首。 “那便先谢过江姨了。” 第250章 拉陆玉芳入伙 似是想到什么,江卿婉脸上的笑容逐渐被不舍取代。 “听说朝廷针对此次赈灾的赏罚已经下来了,我们一家人恐怕不久就要离开南坪镇,月月往后可得好好保重自己。” 楚月心里一惊,“江姨要去何处?” 江卿婉微微一笑,“只是听到风声,还未确定,不过离开之前,肯定会邀你过府一叙。” 楚月点头。 “好。” 两人又聊了小片刻,江卿婉便告辞回家了。 朱大夫望着楚月,面上带着惊讶。 “那两株灵芝都卖了?” “师兄如何知晓是卖了两株?” 朱大夫朝着外头努了努下巴,“两个包袱,不是很明显么?” 楚月笑了笑。 “师兄慧眼如炬。” 朱大夫指着她说道,“你说你怎的这样好运气?从前我在陈记药铺坐堂的时候,便见你隔三差五的去卖药材,这次更离谱,灵芝一采就是两只,敢情这些好药材都追着你跑呢?” “师兄要这么说的话,就当我长的讨好药材喜欢吧。” 朱大夫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 两人正说着呢,便见王顺领着一个女子进了医馆。 “楚大夫,这位姑娘说是找您的。” 楚月侧头望去,面露惊讶,“荷香,你怎的来我这儿了?可是你家小姐有什么事?” 荷香微微福身,走近楚月,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楚大夫,我家小姐让我与您说一声,知夏小姐最近在县城和关家小姐走的挺近的,还在咱们的胭脂铺子对面找了个铺面,似是也打算做同样的生意。” 楚月点头。 “人家要做生意,咱也制止不了,让你家小姐莫要慌,多提防着些,莫要让她们钻了空子。” 荷香福身,“是,奴婢会将楚大夫的话转述给小姐的,小姐还说这次的养颜霜和珍珠霜反响极好,想问问楚大夫下一批货还需要多久?县城那边已经预定出去两百多份了。” 楚月心里一喜。 新品才出来便能被预定出去两百多份,可见生意不错。 “作坊那边的生产一日未曾落下,此次两种霜大约每样能出三百盒的货,你可以直接去作坊与秋英姐提交订单。” 珍珠霜和养颜霜的制作上,比起面膜粉和药包的工序要复杂的多,如今作坊虽然有五六个人上工,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也只能达到如今的速度了。 “成,那楚大夫继续忙着,奴婢先去作坊了。” 说完,便微微福身,转身离开了医馆。 楚月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沈知夏和关玲珑一个是镇上乡绅家的庶女,一个是县城关夫子家的嫡女,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怎的就牵扯到一处去了? 不过就她而言,原本对两人便没有好印象。 如今两人公然与她对着干,也不知道她们会做些什么,暂且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看来过段时间她得抽空往县城去一趟。 …… 因为灵芝的消息被放出去,接下来几日倒是也来了一些人收灵芝,但因为灵芝被买走,都是无功而返。 三月一到,天气放暖,大家伙都褪去了外头的棉衣,换上了相对轻薄的外套。 云翠荷将前些日子给楚月用好一些的布料制作的三套外衣拿给了她。 “月月,你来试试这几套衣服合不合适。” 屋里正在看书的楚月抬起头,“娘,不是让您少做针线?” “医馆那边有你看着,作坊那边有张氏看着,娘这不是闲了么?”云翠荷进了屋,将手中的几套衣服放在楚月身前的茶几上,浅笑着说道,“几套衣服娘还是做得的,交给外头的人做,针脚还不定有娘的好呢。” 这几套衣裳,一套藕粉,一套鹅黄,还有一套是浅青色,上头没有繁复的绣花,瞧着很是清新淡雅,正适合如今的天气,也适合楚月的气质。 楚月伸手抚上了茶几上的几套衣裳。 “娘的针线活真好,这衣服做的竟比那布庄绣娘的还精致。” 云翠荷拿起最上头那套藕粉长裙在楚月面前衬了衬,原本相貌就出色的楚月,在这些衣裳的衬托下,越加的娇艳了。 “月月皮肤白皙,这些颜色都能驾驭,从前的衣服便不穿了吧,往后就穿这几套新的,要是不够,娘再给你做几套。” 楚月一笑,点头说道,“听娘的。” …… 第二天,楚月便穿着那套鹅黄色的衣裳去了医馆。 由于往常穿的都是去年云翠荷给做的相对朴素的衣服,今儿换了身新衣裳来,陆玉芳一下子看愣住了。 “月月?”她围绕着楚月前前后后转了两圈,“啧啧啧,真好看,你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呢。” 楚月笑了笑,“就你嘴贫。” 她来到柜台旁,拿起上头的炭笔写下了一张方子交给陆玉芳,“按着这个方子开三服药,等会让大贵哥给张老夫人送去。” 张老夫人,便是张平先生的娘。 楚月昨日才从张老夫人所在的庄子上回来,老夫人最近状态不错,看来张平先生的妻子在照看老夫人一事上,是费了些心思的。 陆玉芳接过楚月的药方,便转身从百子柜中抓药去了。 “最近作坊那边是越来越忙了,经常回去,我爹娘都还没下工呢,县城那边的生意不错吧。”陆玉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 月月还真是做什么都行。 “目前看着还行。”楚月望向她,“你有没有想法入伙?” 陆玉芳一愣,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开玩笑似的说道,“月月,你就莫要与我开玩笑了,我手里几两银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够做生意的?” 楚月淡声说道,“只是入伙罢了,可不是让你去做生意,做生意的事情交给我们,赚了钱给你分红就成。” 她知道陆玉芳还因为上次严母骂她的事情耿耿于怀,便想帮一帮她,让她在面对与许恒的婚事时,多一些自信,少一些心理负担。 陆玉芳也知道,这般天大的好事,可不是有钱便能入伙的。 月月这是想帮她呢。 “这样不好吧?别人不会有意见吗?” “没什么不好的。”楚月拉起了她的手,“你这段时间跟着我跑这跑那的,也辛苦了,你不是说自己单独做不好什么事情吗?往后我开新铺子,你要是信得过就投点钱入伙,总不会叫你亏太多便是。” 陆玉芳望着楚月,满脸感动。 “依你的本事,才不会叫我亏钱呢。” 就在两人说这话的时候,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领着一群人进了医馆,将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251章 曹老大上门 医馆中的病人吓的纷纷尖叫起来。 楚月眉头微蹙,忙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旁的陆玉芳虽然吓的手都在发抖,却还是默默的从柜台后拎起了一根木棍,缓缓朝着楚月的方向靠近,最终挡在她的面前。 领头的人并未理会两人,傲慢的眼神在医馆众人身上一一掠过。 “谁是陆大贵?” 楚月心里一惊,将陆玉芳拉到自己身后,“你找陆大贵作甚?” 她好像隐约猜到面前的人是谁了。 男人深深的往楚月和陆玉芳的方向望了眼,大喇喇的在医馆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老子想找他问一问,他将老子的女人藏哪里去了。” “你说的是?” “林香桃。”男人双手环胸,一脸悠闲惬意的模样。 楚月朝着男人作揖,“原来是曹记牙行的曹老大,还真是幸会。” 曹老大冷冷一笑,声音慵懒。 “楚大夫,你既知道老子,便该清楚老子的手段,将陆大贵交出来吧,老子还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弱女子。” 陆大贵是自个儿身边得力人,楚月又怎会轻易将他交出去? 这曹老大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想来是已经调查清楚了林香桃和陆大贵之间的联系。 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得撇清两人的关系。 “林氏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不过她和大贵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早就没有瓜葛了,如今大贵哥马上就要成亲,未婚妻我们也都认识,断没有可能再去将林氏藏起来。” 她的眼中并未有惧意,并非她不怕,而是她相信黑木的本事。 曹老大并未因为楚月的话动摇自己的想法。 “藏没藏的,老子得问过才知道。” 说完,便朝着身后的一群人使了个眼色,就在身后之人准备搜查的时候,后院的门被打开,陆大贵抬腿进了医馆,在望见门口七八个壮汉时,他微愣了愣。 他满脸戒备的望着这些人,脚步则往楚月的方向移动,待来到她身旁,陆大贵压低声音问道,“星河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陆玉芳在后头小声说道,“冲你来的。” 陆大贵面露惊讶。 “冲我来的?” 他最近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这些人找他做什么? “你们找我作甚?” 曹老大望着面前的男人,眼神中带着些微的探究。 “你便是陆大贵?” 陆大贵眉头紧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又是谁?” 曹老大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是曹记牙行的东家,想来你也听过我的名头。” 听到曹记牙行这几个字,陆大贵浑身戒备起来,从前只是听说曹老大的名声,没想到今儿竟会看到本人。 “我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曹记牙行,你找我做什么?” 该不会是为了林氏吧? 曹老大微微勾起唇角,“你将林氏藏哪里去了?” “林氏?我藏她做什么?” 陆大贵满脸不解。 林氏从曹老大手中逃跑了? 可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自从他上次在大街上与林氏将关系撇清之后,便没再见过她了。 “看来你不想说实话。” 曹老大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他虽不介意林氏之前是否有过男人,但如今成了他的人,哪怕是死,也只能是他老曹家的鬼,而不是逃出去。 陆大贵作为她从前的丈夫,如今又都在镇上,林氏最近三番五次的往这边跑,他不信两人之间没有丝毫联系。 他朝着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便见几个彪悍的汉子朝着陆大贵和楚月几人的方向围拢去。 陆大贵心里有些惶恐,他忙伸手制止。 “曹老大,你听我说,我没骗你,我和林氏真的没有关系了,自从去年她抛弃我们离开,我对她就已经死心了。” 曹老大很快便找出了陆大贵话语中的关键。 “你们?你家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陆大贵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可能说错了话,但事已至此,便也只能老老实实说道,“我……我还有个儿子。” “原来她还有个儿子。” 曹老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的阴沉。 林氏第一次上他的床,只说她从前有过男人,男人对她不好便跑出来了,可从未提及过还有一个儿子。 曹老大虽然坐拥曹记牙行,在南坪镇也有一定的威望,但后院这么多姨娘,从未有一人为他诞下过一儿半女。 这些年频繁换姨娘,也是想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接管自己的家业。 这林氏从前生过孩子,说明她的身体没问题,但她和自己在一起半年多,肚子却未见着动静,是不是说明,有问题的是自己? 有了这个意识,曹老大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陆大贵和楚月两人望着曹老大银魂不定的神色,对视一眼,心里忐忑不已。 这里虽有黑木和郑原,但架不住曹老大人多,在南坪镇的势力又错综复杂,若是真与他对上,自己这边还真讨不到好。 陆大贵轻咳一声,弱弱的说道,“曹老大,我是真的没有藏林氏,她从前是我妻子没错,但我们两人分开了就是分开了,我断断不会再去招惹她,再说了,我下个月便要成亲,这个时候去招惹她,岂不是对不起我未婚妻?” 曹老大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这会听了陆大贵的话,心里也有些相信他了。 “林氏的娘家在何处?” “在开阳村。”陆大贵忙回道。 曹老大深深的望了陆大贵一眼,便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一招手,领着众人出了医馆。 “去开阳村!” 见曹老大离开,医馆里的众人才松了口气。 楚月忙望向医馆中吓的瑟缩在角落的众人,“大家伙别怕,曹老大已经走了,咱们该看病看病,该抓要抓药。” 转而又将陆大贵拉到一旁。 “你怎的将林氏的娘家告诉曹老大了?” 陆大贵眉头一挑。 “刚才那情形不告诉他我还能怎的?与他造反,万一他将咱这医馆掀了可怎办?再说了,就算我不说,凭曹老大的本事,还能不知道林氏的娘家在何处?” 第252章 你……你想做什么? 楚月点头,“也是。” 陆大贵叹了口气。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如今划清界限,我自然还是希望她好,但她也不能总以这种方式去逃避自己选择的生活,曹老大虽然在镇上混,却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待他在开阳村寻找一番,没找到林氏的人,便也就回来了,最多一番恐吓,不会为难她的家人的。” 楚月抿唇,“你倒是了解曹老大。”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从前在镇上混了一阵,多少还是听说过的,不过他这人狠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狠,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吧。” 又与陆大贵聊了几句,楚月便忙活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医馆这时候也恢复了之前的秩序,大家各自忙活着。 傍晚时分,楚月让王顺出去打听了一番,看看曹记牙行那边是什么情况,王顺从前在县城跑腿,很是机灵,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方式,没一会便见他小跑着回来了。 “楚大夫,我刚才找人打听了,听说曹老大将那个林姨娘给找回来了,从她娘家给带回来的。” 楚月点头,“可受到曹老大的苛责了?” 打听林氏的事情,也是为了让陆大贵安心。 王顺忙摇头,“听说那林姨娘是几人用轿子给抬回来的,曹老大非但没有苛待她,反而将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居然还有这事?”陆玉芳满脸好奇。 王顺往陆大贵的方向望了眼,随后小声说道,“听说那林姨娘有身孕了!曹老大宝贝着呢,就差当祖宗供起来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楚月勾唇说道,“她这运气倒是好。” 王顺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从前我在镇上的时候也不是没听说过曹老大的事迹,之前曹府有姨娘逃跑,找回来被打的三个月下不来床呢。” 几人都没再说话,将医馆的事情清点之后便各自回家去了。 陆大贵从医馆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作坊。 张秋英望见他,面上带着惊讶。 “陆大哥怎的来了?” 陆大贵抬眸望了她一眼,“我们都快成亲了,你怎的还叫我陆大哥?该改口了。” 张秋英脸一红。 “这不是还没成亲么?” 陆大贵的目光灼灼的望向她,“我可以进来吗?” 张秋英不太敢看他的眼神,因为两人如今是未婚夫妻关系,便也没如何拦着他,侧身将他让了进来。 随后将院门阖上,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方婶这会到屋里休息去了,苗苗这会正在房里玩,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陆大贵嗯了一声,随着张秋英进了屋。 屋子里只一张桌子一把凳子,苗苗这会正坐在凳子上玩着小人偶。 张秋英将苗苗抱到床上玩,将凳子给陆大贵腾了出来,随后又给他倒了杯水。 “你来找我什么事?” 陆大贵喝了口水,望着张秋英说道,“成亲之后,我想在镇上租个院子,我如今和铁蛋住在云婶子家里倒也还方便,成亲之后咱们总不能还这样分两处地方生活,你觉得呢?” 张秋英有些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袖子。 她略微低着头。 “那你打算租在哪儿?” 陆大贵搓了搓自己的裤腿,“就这附近吧,到时候你来去作坊也方便。” 成过亲的男人食髓知味,陆大贵望着张秋英满脸娇羞的模样,用力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要不是怕吓着她和床上的苗苗,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心里有些疑惑,明明张秋英也是成过亲的人,怎的还这样容易害羞? 因为低着头,张秋英并未望见陆大贵这会仿佛要吃人的神色。 “那我最近留意一下,若是有合适的,便先将院子定下来。” 陆大贵嗯了一声,将自己的钱袋子取了下来,又从褡裢中取出了一个帕子包着的布包,他将钱袋子和帕子展开来,露出了钱袋子里边的碎银子和帕子中的一支银簪子。 “我留了些银子办酒席,剩余的所有银钱都在这里了,你将这些钱好生收着,到时候租院子便从这里头出。” 张秋英有些惊讶的望向他。 “租院子的钱我有,而且咱两还没成亲呢,你就将银子给我,不怕我拿着你的钱跑了?” 虽然没有过称,但张秋英也能看出来。 这钱袋子里头的碎银子,至少得有十多两,银簪子虽然纤巧,至少也值个四钱银子。 陆大贵自嘲的笑了笑。 “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你若真跑了,只能说我看错了人,我不后悔。” 林氏之前跑的时候,也是将家里仅有的一两多碎银子带走了的。 以至于他和铁蛋连饭都没得吃,最后饿的没办法,便去陆星河家里偷。 他从前虽然混账,偷银子也是头一次。 也正因为经历了那一次,他才慢慢改过自新。 张秋英望着面前的男人,心里有感动,更有心疼。 “放心吧,我就是与你开玩笑,我从没想过要跑,难得遇到楚大夫这种好心的东家,我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作坊的事情?” 陆大贵点了点头,“你和林氏,果然是不一样的。” 林氏想过现成的舒坦日子,张秋英不一样,她比林氏要务实。 听到陆大贵提林氏,张秋英的眉头微微蹙起,心底竟生气了一丝丝酸涩。 她将桌上的银子往陆大贵的面前推了推。 “你要是觉得林姐姐好,便去将她找回来吧,反正我们也还没成亲,我也没有那么恨嫁。” “你别误会。”陆大贵慌乱之下,抓起了张秋英的手,“我的意思是,你比她好。” 张秋英感受着大掌的温度,淡淡的哦了一声。 “好在哪儿了?” 陆大贵嘿嘿一笑,“你比她温柔贤惠,比她重情义,哪哪儿都好。” 张秋英红着脸嗔道。 “苗苗看着呢。” “她已经睡着了。” 陆大贵说着,慢慢凑近张秋英。 察觉到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和脖颈间,张秋英顿时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也为之一僵。 “你……你想做什么?” 第253章 制服林氏 望着近在咫尺,娇艳欲滴的小娇妻,陆大贵甚至还能隐约闻到她身上浅淡的皂角香味。 他喉结一阵滚动,低哑着声音说道,“秋英,我快忍不住了。” 张秋英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可我们……我们还没成亲呢。” “那我先从你这里讨点利息可好?” 说完,一手揽过她的头便吻了上去。 张秋英被陆大贵突然的动作惊的低咛一声,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动作。 …… 最终,陆大贵还是没有进展到最后。 并非是因为张秋英的制止,而是陆大贵想将最美好的留在两人的新婚之夜。 浅尝辄止之后,便将银钱留下,忍耐着肉体上的难受离开了。 张秋英摸了摸羞的通红的脸庞,些许不舍的望着陆大贵的背影,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 原来,为一个男人心动,是这样的感觉。 一想到刚才忍不住想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的一幕,她便又羞的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 三天后,方氏急匆匆的跑来了医馆。 “楚大夫,大事不好了!” 楚月急忙放下手中的炭笔,“怎了?” “林氏带着丫鬟婆子去了作坊,不仅打了张秋英,还将咱作坊里的东西毁了不少。” 还未等楚月说话,陆玉芳蹙着眉头说道,“她如今都有了曹老大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不成想让大贵哥为了她打一辈子光棍?” 陆大贵似是听见风声,忙来到几人面前。 “你们刚才说什么?秋英被打了?她这会怎么样了?没事吧?” 方氏满脸愁容,“楚大夫的四叔四婶在那儿顶着呢,我从那边跑出来的时候正闹的不可开交,那林氏怀着身孕谁都不敢动她,这会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楚月眼神一凛,当即便抬腿往外走。 “大贵哥,黑木,你们随我去一趟作坊。” 几人脚步不停,一路来到作坊,敞开门便见林氏一屁股坐在张秋英身上厮打,因为怕伤着林氏的肚子,张秋英根本不敢下死手,而她带的几个丫鬟婆子正和陆守成姜秀芹还有两个新招进来的工人在一旁拉扯。 院子里的架子被几人的打闹推翻了不少,整个一乱糟糟了。 望着眼前的一幕,楚月气不打一处来。 “都给我住手!” 丫鬟婆子听见声音倒是停手了,林氏却还坐在张秋英身上不肯下来,正用力拉扯着她的头发。 见张秋英被林氏打的不成模样,陆大贵心里满是心疼。 “林氏,你太过分了!” 他正欲上前将张秋英解救出来,却见林氏指着他喝道,“我如今怀着曹老大的孩子,你过来试试?要是伤了这个孩子,曹老大不会放过你们的。” 陆大贵听见她的声音,当即停住了脚步。 方氏跺了跺脚,一脸痛心疾首。 “你这是何必啊?在大户人家好生做姨娘不行么?非要掺和前夫的事情做什么?难不成他往后便只能一个人孤零零过日子?” “你闭嘴!我和陆大贵的事情,与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林氏喝完方氏,转而又满脸愤怒的望着陆大贵,“上次不与我说,便是为了保护她吧?原来你真的要娶张秋英。” 陆大贵摊牌了。 “是,我是要娶她,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的事情?” 林氏冷笑一声。 “以什么身份?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说我们之间没有瓜葛了。” 她似是疯魔了一般,从自己的褡裢中取出了一把小匕首,随后在张秋英的脸颊处比划了一番。 “如果我将她这张脸毁掉,你还会娶她吗?” 张秋英感受着触碰到脸颊处的匕首,吓的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楚月见状,朝身后的黑木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黑木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来到林氏身旁的,只见他长剑出鞘,剑柄撞到林氏的手之后又回到了剑鞘中。 紧接着,林氏手中的匕首便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林氏心里一惊。 “你们……”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楚月便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捏着她的手腕将她从张秋英身上拽了起来。 这段时间楚月见陆星平兄弟两练功夫,便让黑木也教了她几招,虽然远远达不到黑木的水平,但对付林氏这种女人还是没问题的。 林氏本想要反抗,却见楚月伸手就是一巴掌,将她打的愣住了。 别人不敢动林氏,怕伤了她腹中的孩子。 作为大夫的楚月却不怕,因为她在捏住林氏手腕的同时,触及到了她的脉搏,林氏的脉搏强健有力,从前又是农家出身的,身体素质本就不错,根本不会因为这一拖拽就动了胎气。 再者,哪怕真有什么,有她在,也会化险为夷的。 陆大贵见状,忙上前将张秋英扶到一旁,开始检查她身上的伤势。 林氏捂着自己的脸,猩红的眸子直视楚月。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楚月反手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林氏的另一边脸。 林氏的两边脸颊顿时就出现了两个红红的掌印。 “你打了我的人,毁了我的作坊,我打你又如何?不仅要打你,你还得将我的损失尽数赔给我!” 猝不及防被楚月又甩了一巴掌,林氏半天没愣过神来。 待她反应过来,便凶狠的朝着楚月抓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 然而,楚月并未怕她,也未闪躲,只是抓着她手腕的手重了几分力道。 “你如果不在乎你腹中的孩子,便动我试试!” 听见楚月冷冷的声音,林氏一时间愣住了。 从前见着楚月,她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似乎对谁都特别有耐心。 今儿这一系列举动,倒是刷新了她对楚月的认知。 原来,她可以温柔,也可以狠戾。 而自己,之所以能这般猖狂,全仗着她腹中的孩子。 她深知曹老大重子嗣,如果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她在曹府什么都不是,甚至还会被曹老大打的遍体鳞伤。 她冷笑着望向楚月。 “你若是伤了我的孩子,于我家老爷来说,无异于生死大仇,你知道的,他快三十岁了,如今还没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 第254章 谈赔偿 曹府的丫鬟婆子们听了楚月的话,心惊胆战的朝着她跪了下来。 “楚大夫,医者仁心,您千万不要伤了我们林姨娘,否则我们都会被我们家老爷打杀了的。” 这些人有苦难言。 她们被指派到林姨娘身边当差,可是下过死命令的,林姨娘腹中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你们曹老爷重视林姨娘,但林姨娘今日毁了我的作坊,曹府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楚月的态度很强硬,她说着,望向其中一个年龄小一些的丫鬟。 “你往曹府去一趟,将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与你们老爷说明,并让他亲自过来为你们林姨娘处理赔偿一事。” 林氏一听,赶忙制止。 “不要,不行!” 她本就是仗着腹中的孩子让曹老大对她特殊对待,今儿要是将这里的事情闹到他面前去了,往后孩子一出生,她便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楚月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你没有反对的权利!” 那个小丫鬟往林氏的方向望了眼,咬了咬唇,便壮着胆子跑出了作坊,往曹府的方向去了。 楚月望向其余的曹府下人。 “你们都去墙角下蹲着吧,在你们家老爷没来之前,我暂且不会将你们姨娘如何的。” “是。” 如今的楚月,在南坪镇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待那些下人一离开,楚月才又望向林氏。 “曹老大这么多年没有子嗣,怎的到你这儿就怀上了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信。” 林氏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又被她的得意所取代。 “别人怀不上,不代表我也怀不上。” 楚月刚才的话只是试探,但林氏眼底闪过的慌乱却并未逃过她的眼睛。 少女略微勾起唇角,凑近林氏耳边轻声说道,“也就曹老大身在局中,又迫切想要子嗣才能被你所蒙蔽,不要以为谁都是曹老大,至少我知道,你腹中的孩子,不一定与曹老大相关。” 听了楚月的话,林氏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猛的睁大双眼,“楚氏!你休要胡说八道!” 楚月浅笑。 “林氏,我是个大夫,大夫最擅长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曹老大有什么问题,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曹老大应该是有些问题的,他后院那么多姨娘,林氏又不是唯一被他光顾的女人,怎的这么多年来,就林氏一人怀上身孕? 关键她怀上身孕也就罢了,竟还选择逃跑。 让她不由得怀疑,林氏是想要掩饰什么东西。 所以刚才的试探,并非楚月靠眼力看出了曹老大的问题所在,而是对于林氏这一举动的猜疑。 林氏捏紧了拳头,恶狠狠的望向楚月。 “哪怕真如你心中所想又如何?我才是曹老大的枕边人,这些日子虽然不如新来的姨娘受宠,却也时不时会进我的屋,难不成他会因为你一句话便信了你?” 楚月微微抿唇。 “说的倒是有道理。” 林氏见楚月认同自己的观点,面上有些得意起来。 “你要知道,曹老大没子嗣,还好面子,哪怕他真的怀疑了,也只会让这件事情坐实,若我将来母凭子贵成为曹老大的正妻,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些人,不过才在镇上待了几个月而已,还真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到曹老大的全部本事了。 楚月如同看傻子似的望着林氏。 “你还是不要想的太乐观了。” 真当自己生个孩子便能坐拥整个曹府呢?头脑这么简单,能在曹家后院活下来,运气确实不错。 林氏眉头微蹙。 “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曹老大领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院中。 楚月望见曹老大,便松开了林氏的手。 黑木见状,用未出鞘的长剑将林氏禁锢在自己这一方。 “老爷,救我!”林氏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曹老大见状,虚眯起了眸子。 “楚大夫这是何意?” 楚月环视了一圈七零八落的院子。 “曹老大是镇上响叮当的人物,若非出于无奈,我也不想得罪,更不会将林姨娘给扣下来,您瞧我这院子,愁人的很呐,我是做小本生意的人,这院子里的东西着实是费了一番心血置办的,如今被林姨娘砸成这般模样,曹老大是否该给我个说法?” 林氏忙狡辩,“你胡说!我根本没有砸你的院子……” 还未等林氏将话说完,楚月立马提高了音调。 “林姨娘的意思是,我们自个儿砸了院子,嫁祸在你身上?”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平白无故招惹曹老大,我们是傻了吗?” 曹老大不明情绪的眼神往林氏的方向扫了眼,随后又望向楚月。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好说,楚大夫开个价便是。” 这楚大夫不愧被人称为女神医,南坪镇敢与自己对上的人可不多,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胆量。 该说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本身底气便足够? 曹老大一时间也拿不准。 不过这楚大夫最近风头正盛,此次赈灾,朝廷说不定还会下来赏赐,暂且不得罪最好。 少女要腰背笔挺,面上带着生意人的精明。 “院子里这些东西虽不至于太贵重,但却也是这么多工人花费了大量时间加工的半成品,如今倒在地上,自是不能再用了,收曹老大一百两不过分吧?” 林氏一听楚月要一百两银子,忙怒道,“你别信口开河!这些破烂哪里值一百两银子?” 楚月淡声说道,“在你眼里是破烂,在我眼里,这些都是钱,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些东西在县城卖的有多火,如今你弄撒了我的半成品,不仅毁了我的东西,耽误了工期和生产的进度,我若具体与你们算,还不止一百两呢。” 就在林氏想继续与楚月争辩的时候,曹老大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头。 “一百两,给你就是。” “还有。”楚月一指张秋英,“这是大贵哥的未婚妻,我也不知道林姨娘怎的突然就要来作坊打人,如今将人打成这样,曹老大多少也该给些赔偿。” 第255章 你又不是没男人 楚月之前没提到张秋英还好,这会提到张秋英,还特意说明了是陆大贵的未婚妻,林氏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本以为她今儿教训了张秋英,威胁她不要跟陆大贵成亲便能顺利离开,着实没想到楚月会在她打人的时候杀进来,也没意料到她竟然敢挟持她威胁曹老大。 曹老大生性多疑,他若怀疑自己对陆大贵旧情难忘,哪怕她将来生了孩子,在曹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曹老大往张秋英的方向望去。 在看见她那浑身狼狈的模样时,眼底的冷意更重了。 “林姨娘,你要如何解释?” 听到曹老大的声音,林氏没来由的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红着眼眶低泣道,“老爷,您也知道我有个儿子,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也是怕我的孩子受委屈才来威胁张氏一番,却没想到给老爷惹了这样的麻烦,是妾身的不是。” 望着面前巧舌如簧的女人,陆大贵只觉得极其陌生。 林氏,早已不是从前的林氏了。 也不知曹老大是否信了林氏的话,他径直望向楚月,“要如何赔偿?” “上次严家的事,想来曹老大也知道,按照他们的标准赔偿就行了。” 曹老大往身旁的人望了眼。 “听见了?” 身旁的人忙从褡裢中取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和一锭十两的银裸子递给了楚月。 曹老大望向楚月,“钱两清了,人可否还给老子了?” 楚月一笑,“那是自然。” 她朝黑木望了眼,便见黑木将长剑重新抱回了自己的怀中。 林氏见状,忙起身跑向曹老大。 曹老大此刻的注意力并未在林氏身上,而是在抱着长剑的黑木身上。 楚月面对他的底气,怕是来自这个男人身上吧? 曹老大在南坪镇摸爬滚打多年,经营着买卖奴才的曹记牙行,还管理着南坪镇南边码头的漕运,牛鬼蛇神见得多了,眼光自是毒辣。 只一眼他便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 几日前去医馆找人的时候,并未见过他,想来是因为自己没动手,便一直藏在暗处没出来了。 可楚月这种农门出身的人,身边为何会有这样一位厉害的侍卫? 以楚月的底蕴,这种人便不该出现在她身边才是。 他是从何而来? “这位壮士功夫了得,不知出自何处?可愿来我曹记牙行当差?楚大夫给你多少,我可以给你双倍的价,”似是怕他不同意,曹老大伸出三根手指,“三倍都行。” 所有人都是一愣,似是没想到曹老大会在这个时候朝黑木抛出橄榄枝。 尤其是曹老大带来的那帮小弟。 往常想要入曹老大的阵营,都是得托关系进去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招揽人。 还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楚月眉头一挑,“曹老大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未免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曹老大的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楚大夫,你也别说我,今儿该给的赔偿我给了,至于这位兄弟,我也没强迫他,他的去留全凭他自己决定。”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黑木身上。 楚月望着黑木,心里琢磨着他会不会答应曹老大,毕竟他给的月钱比自己多。 都说人往高处走,不说黑木,就是她碰到这样的事情都得犯迷糊。 黑木往楚月的方向扫了眼,望见她满脸探究的神色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微挑。 这丫头对他,还真是半点信任都没有。 他是那么容易被金钱诱惑的吗? 片刻,黑木冷冷的开口了。 “多少钱我都不去。” 听到他这个回答,楚月松了口气。 这家伙还算有些良心,看来往后得对他好一点。 曹老大虽然意外,对于黑木这个人,却也越发的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人家已经明确拒绝了他的招揽,他也不能将人强行掳走。 一招手,便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林氏离开之前,还往陆大贵的方向深深的望了眼,在看见他紧张张秋英的模样时,心里弥漫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只觉得酸涩的很。 见曹老大那帮人离开,陆大贵扶着张秋英来到楚月面前,先伸手拍了拍黑木的肩膀。 “黑木兄弟,好样的。” 黑木侧头望了眼自己的肩膀,吓的陆大贵赶忙缩回了手。 张秋英扫了眼院子,满脸自责的望向楚月,“楚大夫,因为我的事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楚月一摆手。 “谁也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便想办法好好弥补便是。”她说着,将手中的十两银裸子放在张秋英手中,“既然是曹老大赔偿给你的,你便拿着,这会身体可有何不适?” 张秋英红着眼眶摇头。 “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皮外伤也该仔细着些,我那儿有上好的伤药,等会让大贵哥给你拿来,下个月就要当新娘了,身上可不能留疤。” 她是知道张秋英的秘密的。 于她来说,嫁给陆大贵,才是真真正正的嫁人,既然是她期待已久的,当然不能留有遗憾。 张秋英低着头,嗯了一声。 一旁的姜秀芹叹了口气,上前宽慰道,“秋英啊,你也别多想,林氏从前自个儿抛弃了大贵父子,如今看不得他对你好,便来找你麻烦,你和大贵该干嘛干嘛,权当她是在羡慕嫉妒你。” 张秋英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的。” 她从没想过放弃,她本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否则之前在婆家的几年,她早便扛不住跑了,从前那般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各种骂也都听了,今天这种场面,自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心里仍旧觉得委屈。 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她经历过的桩桩件件的事情似乎都不是太顺利。 楚月知道她这会心里不好过。 “秋英姐,你先去屋里休息吧,等会让大贵哥给你上点药,我们先将院子收拾一下。” 张秋英忙蹭了蹭眼角,“我也来帮忙吧?” 说着便要去收拾东西,却被陆大贵一把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帮什么忙?你又不是没男人,今儿你就别忙活了,我来顶你的活。” 第256章 为林氏准备的大礼 陡然被陆大贵一把抱起,张秋英羞红了脸,忙捶着他的胸膛说道,“你快放我下来,大家伙都看着呢。” 陆大贵却并未有撒手的意思。 “看着又如何?我抱自个儿媳妇,又没碍着他们什么事。” 张秋英听了,羞的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肩胛处。 院子里,陆守成望着陆大贵的背影,摸着下巴说道,“大贵这第二春说来就来,年轻真好,真是让人羡慕。” 姜秀芹眉头一挑,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 “你说什么?羡慕?难不成你也想拥有第二春?” “哎哎哎!”陆守成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耳朵,“我羡慕人家年轻怎么了?你快些将手松开。” 姜秀芹松开了自己的手,叉着腰喝道,“没事少想些有的没的,还第二春呢?赶紧帮忙收拾院子去!” 她说完,便转身朝着最近的一个架子走去。 “嘶!”陆守成摸着被揪疼的耳朵,望着姜秀芹的背影,忍不住在嘴上嘀咕了一句,“这婆娘手劲儿真重。” 姜秀芹回过头,幽幽的问道,“你说什么?” 陆守成反应过来,心底一慌,忙摆手。 “没……没什么,我是说我来给你帮忙。” 说完,便快步上前,和姜秀芹一起将那架子扶了起来。 楚月一边收拾院子一边望着大家伙。 “大家仔细着些,工具能修的就修,若是没有损坏的就接着用,实在修不好的就先扔一边,材料也是,咱们先将院子整理好,等中午吃了饭,下午再开工。” “好” 大家回答一声,便又开始各自忙活了。 陆大贵帮着大家伙将院子收拾好,便回医馆拿了伤药给张秋英上药。 …… 楚月回到医馆,便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什么。 陆玉芳见状,悄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想什么呢?” 楚月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松了口气。 “你走路怎的没声儿啊,吓死我了。” “可不是我走路没声,是你想的太入迷了。”陆玉芳在她身旁坐下,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快说说,是不是想我哥了?” 听陆玉芳提起陆星河,楚月叹了口气。 “确实是好久没见着人了。” 想吗? 当然是想的。 只是因为最近总分开,便也没之前那般不习惯了。 “那便不是想他了。”陆玉芳将杯子放下,望着楚月认真说道,“月月,你可不能像林氏一样将我哥抛弃了。” 楚月白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抛弃你哥了?” 陆玉芳吐了吐舌头,“我这不给你提个醒嘛,我可不想夹在你们中间为难,像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了。” “话说回来。”楚月望着她,“最近许公子怎的也没个音信儿了?不是说他要过来提亲吗?这都三月了。” 说到许恒,陆玉芳一下子心里也没了底。 许夫人虽然同意许恒和她的事,但许员外那边还不一定同意,再者,许家还有族人,如果知道许恒要娶的是她,怕是也不会轻易答应。 “谁知道呢?暂且先不管这些事情吧,挺让人头疼的。” 楚月见陆玉芳兴致不高,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别灰心,说不定他是在有事呢?听说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说不定人家压力也大。” 乡试,相公应该也会和许公子一起吧? 陆玉芳嗯了一声,突然又想到了别的事。 “对了,我今儿盘点了一下上个月的账目,自咱们回来到现在,医馆里竟然有上百两的入账。” 楚月点头。 “上个月大家都辛苦了,回头发月钱的时候,每人多三十文钱的赏钱。” 陆玉芳忙应道,“哎,我知道了。” 楚月起身往去了柜台处,从百子柜中取出了几样药材一一称重之后放在油纸包上。 随后拿着油纸包去了后院,一整个下午,都在后院倒腾她的药。 傍晚时分,楚月将自己制作好的十份药包交到黑木手中。 “黑木,你将这十份药包,分别卖给曹府稍稍受宠一些的十个姨娘,就卖……”她略微思索之后,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十两银子一份。” 黑木望了眼手中的十个小药包,额角不自觉一阵抽动。 “其实也不是非要带上这个药包,属下直接去打劫便成了。” 他半年的月钱也不过十二两银子,这么小一个药包便要花上十两,这不摆明了打劫么? 楚月扫了他一眼,“你不懂,我这药包里可是好东西,运气好的话,会让曹老大多几个孩子呢,运气不好,就当强身健体了,总而言之,这十个药包她们买的不会亏。” 这可是她特意为林氏准备的大礼。 待曹老大有了其他的孩子,林氏便也没心思再针对大贵哥和秋英姐了。 黑木眉头微挑,有些诧异的望着面前一脸狡黠的女子。 “怎么用?”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曹老大去她们屋里的时候,想办法让他喝下就成了。” 黑木嗯了一声,将她送回家里之后,便往曹府去了,回来的时候,给楚月送去了一个钱袋子。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赚到一百两银子,楚月想想就开心。 她拆开钱袋,将银子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怎的这样多?” 望着比一百两多出了许多的银子,楚月满心惊讶。 黑木摸了摸鼻子。 “属下收了她们三十两一包,如果没有掉的话,这里应该是三百两银子。” 楚月一听,笑望向黑木。 “可以啊黑木,你这脑瓜子可太好用了。” 听见楚月的夸赞,黑木没来由的红了脸,“主子先数着,属下出去了。” 说完,便往外走去。 “你等等。”楚月叫住了黑木,从桌上拿了个大概二三两的银裸子往黑木的方向扔去,“赏你吃酒的。” 黑木伸手接住银子,摆了摆手,便消失在楚月的视野。 …… 第二天一早,陆大贵便找到了楚月。 “星河媳妇,我与你商量一件事。” 楚月点头,“你说。” “医馆如今有郑原,燕禾和顺子他们看着,我平时在那里也想去作坊那边帮帮忙。” 楚月想了想便同意了,“行,作坊那边就四叔一个男人,你去那边也好,多个人帮忙。” 陆大贵去了作坊之后,遇着空闲的时候便和张秋英到附近找适合的院子。 两人在问了打听了七八日的功夫后,租下了一个带着三间卧室的院子,院子不大,甚至还有些简陋,需要自己修缮一番,但因为便宜,只需一百八十文一个月,两人便想也不想就租下了。 陆大贵望着面前的院子,握着身旁女人的手紧了紧。 “秋英,咱们有自己的家了。” 张秋英一颗心也激动的“嘭嘭”直跳。 “自己的家……” 听起来就很温暖。 …… 第257章 封乡君 三月中旬,县城那边的院试已经开始。 因着院试的缘故,陆星平和陆星安也休假回家了。 这段时间,兄弟两个日日练功夫,吃的也多了些,个头也跟着猛蹿,身上的衣服眼看着就短了。 陆星安倒是没在乎,一门心思都在练功和念书上,陆星平则来到云翠荷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娘,你看,我如今都高攀不上我的袖口和裤腿了。” 云翠荷满脸疑惑的往他的方向望了眼,不禁笑出声来。 “你这猴子,我当如何高攀不上,短了你与我说不就成了?” 陆星平嘿嘿笑着抓了抓后脑勺。 “这不是怕娘埋汰我们长的快么?” 云翠荷睨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好埋汰的?娘巴不得你们长的快呢。”她说着,去了屋里,拿了四套衣服出来,给陆星平和陆星安各分了两套,“你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前年做的,如今短了便不要穿去学堂了,到时候娘给你们稍稍改宽松一些,在家练功的时候还能穿一穿。” 陆星平望着手中的两套新衣裳,乐的合不拢嘴。 “谢谢娘!” 陆星安望着手中的两套衣服,心思却不在衣服上。 “也不知道大哥那边顺不顺利。” 陆星平嗐了一声,“大哥还用得着你操心?他肯定没问题。” “希望吧。” 陆星安抬头望向云翠荷,“谢谢娘的衣服,我先回屋里看书去了。” 云翠荷满脸欣慰。 “去吧去吧,星平也去,莫要耽误夫子的功课了。” “哎,这就去。” 陆星平说完,转身便跑出了屋。 …… 三月十八日,朝廷关于赈灾一事,降下圣旨。 越州知府江伯坤力排众议,推举地方大夫赈灾,知人善用,在越州多年,建树颇丰,晋为三品按察使,即日便要上京述职。 同知县县令罗元忠一心为民,全力配合越州知府行赈灾一事,晋为漳州知州。 南坪镇黄员外多年来行善积德,明辨是非,又熟悉地方政务,本就是举人身份,在越州知府的举荐下,顶上了同知县县令的空缺。 翌日,一钦差大臣双手托举着圣旨来到了星月医馆,他的身后,还有两个士兵抬着一块厚重的牌匾。 与此同时,张政一脸笑意的绕过前方的士兵进了医馆。 “乖徒儿,可有想师父?” 楚月满脸欣喜,“师父!您回来了!” “圣旨到!” 随着钦差大臣的声音响起,整个星月医馆,除了张政之外,男女老少跪了一地,而宣读圣旨的钦差大臣似乎也并没有为难张政的意思,倒是让众人疑惑不已。 楚月更是在心底好奇自家师父的来头。 竟连圣旨都可以不跪,师父一定很厉害吧? 钦差大臣将手中的圣旨展开,当众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坪镇星月医馆大夫楚月妙手仁心,为此次赈灾做出了表率,特封为乡君,可领年俸四十两,禄米40斛,并赏赐朕亲笔妙手回春牌匾一块,黄金百两,各种绫罗绸缎五十匹,钦此!” 随着钦差大臣的宣读,牌匾、黄金和绫罗绸缎被士兵们一样一样搬进了医馆中,看的周围的民众又羡慕又敬佩。 “谢主隆恩!” 楚月起身,双手从钦差手中接过圣旨,这会凑近了才看清楚,面前的钦差大臣,竟是个俊逸清秀的青年男子。 他身上穿着的,是在南坪镇从未见人穿过的锦袍,平和的面容上带着不容忽视的矜贵气质。 “楚乡君,恭喜!”男人由衷的说道。 楚月微微颔首,“多谢钦差大人!” 紧接着,她让黑木和郑原两人帮忙,将妙手回春的牌匾挂在了医馆里头正中最显眼的位置。 顾显钰将圣旨交给楚月之后,便静静的站在一旁,望着那个年仅十几岁的姑娘在医馆中安排一系列事情,他的眼里带着浓重的兴趣。 同知县的灾情,竟然是被面前这个小小的柔弱女子给带头处理妥当的。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愧是鬼手神医的弟子! 见楚月将一系列事情处理完毕,顾显钰才来到她和张政面前。 “张大夫,楚大夫,这边事情已了,我得回京复命了。” 张政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回去吧,我都已经见着我徒儿了,留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回去之后帮我与你老子说一声,让他没事别再叫我去京城了,老夫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楚月额角直跳。 人家好歹也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她虽然不太懂官职,但能被奉为钦差,必定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师父居然如此态度。 关键人家似乎也没生气? 她朝着面前的男人微微颔首。 “这位钦差大人,不好意思,我师父这人心直口快的,若有哪句话说的让您不愉快了,我代他向您道一声抱歉。” 顾显钰掩唇一笑,只觉得面前的姑娘有趣的紧,明知他身份不一般,眼神中却不见半点谄媚,清澈的不似他以往在京城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 “乡君不必如此,张大夫的性子向来是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楚月错愕。 能让达官显贵习惯自己的性格,师父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她对于张政的背景越发的好奇了。 张政有些不耐烦的抠了抠耳朵,随后望向顾显钰。 “还不走,难不成要留着吃饭?”他哼哼两声,“之前南坪镇闹灾荒,朝廷的人处理的可是半点不及时,导致这里饿死了不少人,你就别在这里掺和了,我徒儿家里的饭吃一顿少一顿。” 顾显钰的面上带着温润矜持的笑。 “若是家里没粮,乡君可让下人去往附近州郡,从正仓中将年俸领回来,届时,我会提点一番,让他们提前将粮食和银钱为乡君准备好。” 楚月一听,大喜,正好家里粮食紧缺呢。 “多谢钦差大人!” 年俸四十斛,便是四十担粮食,这么多粮食,就目前家里的这些人,吃上一年半都是没问题的。 顾显钰见事情已了,便朝着两人微微抱拳。 “两位,告辞!” 第258章 留着肚子吃饭 “大人慢走。” 楚月将顾显钰送到医馆门口,看着他上马领着官兵离开,便赶忙回头吩咐郑原。 “郑原,你去作坊那边叫上大贵哥,让他带上四叔一起,套上家里的马车去附近州郡的正仓将年俸领回来,路上注意安全,最好快去快回,免得遭山贼惦记。” 家里骡子已经送去庄子上了,如今家里出行都是坐的马车。 郑原应了一声,赶忙出门去了。 紧接着楚月又从五十匹绫罗绸缎中挑拣出了三匹适合陆玉芳的料子,“玉芳,这是给你的。” 陆玉芳忙推辞。 “这么好的料子,我就不用了,我身上的棉布衣服穿着就极好。” 楚月不由分说将怀中的三匹布塞给了她。 “前些日子你随我赈灾也挺辛苦的,反正东西已经给你了,你是自己留着还是卖掉,由你决定。” 京城来的料子,就是拿来卖,也能卖个不错的价,就当是犒赏她那段时间的辛劳了。 陆玉芳望着手中三匹顺滑柔软的布料,欢喜的不行。 “谢谢月月。” 楚月拍了拍她的手,紧接着吩咐道,“顺子,黑木,你们帮我将其余的东西运回去吧。” 至于金子和圣旨,则被她自个儿用一块灰麻色的旧布给包起来了。 “师父,回家了!” 楚月一手将装着黄金的盒子夹在臂弯中,一手将张政从椅子上扶起来,便出了医馆的门,往家里去了。 一路上,百姓们望见楚月,无不热情的与她打着招呼。 “楚大夫好。” “楚大夫,恭喜了。” “谢谢大家!” 楚月一一回应过之后,因为不大习惯这些人突然的热情,便抓着张政的胳膊小跑起来,一路跑到了巷子口。 张政扶着巷子口的围墙喘着粗气。 “你这丫头,也不想想为师如今多大岁数了,能经得起你这样折腾么?” 楚月小口喘着气。 “师父,您老人家的身体,我是再清楚不过,就这么小跑一段路,绝对跑不出毛病。” 张政深呼吸两口气。 “你这丫头真是半点不知道尊敬老人。” 楚月笑着搀住了张政的胳膊。 “谁说我不知道尊敬老人的?我去年熏的兔肉还在家里挂着呢,还有近些日子从山里采的野味。”她说着,一脸陶醉的模样,“又鲜又香,给师父留了不少呢。” 张政听罢,当即来了精神。 “那你还这般慢悠悠的做什么?为师还不知道你新家在何处呢。” 楚月笑着将张政领到了家门前。 她敲了敲门,“娘,我们回来了!” 很快,门被打开。 陆星河微微上扬的唇角,在望见楚月身旁的张政时,顿时就恢复了原来的弧度。 “相公!” 楚月抑制不住心底的惊喜,直接越过门槛扑到了陆星河的怀中。 望着楚月没出息的模样,张政只觉得没眼看,当即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时不时透过指缝往两人的方向瞄上一眼。 陆星河伸手揽住了楚月,感受着怀中小丫头对自己的依赖,他面上的神情逐渐柔软下来。 “恭喜月月,为自己赚到了第一个封号。” 楚月从陆星河怀中出来,望着他问道,“相公又没去医馆,是如何知道的?” “意料之中。”陆星河淡声回答。 楚月笑颜如花,“所以,之前为我安排的一切,相公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吗?” 陆星河摇头,随后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穹。 “成事在天。” 楚月满脸崇拜的望着身前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男人。 “那谋事还在人呢。” 张政似是受不了面前小两口腻歪的模样,放开捂着眼睛的大掌,痛心疾首的望着两人说道,“你俩能否可怜可怜我这个老人家?老夫还想留点肚子吃饭呢。”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松开陆星河,忙领着张政进了院子。 “知道师父会来,特意给师父留了一间屋子呢,就在星平和星安住的屋子边上,师父随我来。” 正巧云翠荷从厨房里出来,望见张政,忙笑着打招呼。 “张大夫回来了。” 张政笑着回道,“哎,回来了。” 楚月将张政领进了屋,这里最开始是陆大贵父子住的,后院的两间屋子修好之后,父子两个就住那里去了。 云翠荷时不时会来打扫一番,屋里倒是干干净净的,床铺上的被褥也铺的整整齐齐。 张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在床上坐下。 “哎呀!舒服!这院子倒是雅致。” 楚月笑了笑,“这院子原本是南坪书院一位先生的住所,自是布置的雅致一些,说起来,那先生与师父还有些渊源呢,他也姓张,叫张平。” “张平?”张政仔细回想了一番,才望着楚月问道,“他卖掉院子之后,可是赶往京城那边去参加今年的会试了?” “师父怎知?难不成师父在京城那边遇到了?” 张政摇头。 “没有遇上,只是听人说起过,此人学识不错,刚到京城便有人想招揽,据说很可能会顺利进入两个月后的殿试。” 楚月听罢,面上带着浅笑。 “师父说的是真的?” 张政眉头一挑,“为师何时骗过你?” “张老夫人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指不定多开心呢。”楚月笑着说道,“师父现在屋里歇一歇,我收拾收拾便去厨房那边瞅瞅。” 张政摆手。 “去吧。” 楚月先回了自个儿的屋,便见陆星河正坐在偏屋的茶几旁,桌上放着的,正是她抱回来的包袱。 楚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展开包袱拿出了黄灿灿的圣旨和黄金。 这一百两黄金,足足有十斤重,一路搬回来可沉了。 但她就是喜欢这种沉重。 望着楚月一副小财迷的模样,陆星河的眼底满是宠溺。 “这圣旨可得好生收着,若是丢了,恐怕会惹上大麻烦。” 楚月点头,将圣旨用不起眼的灰色麻布包裹着和黄金一起拿去了卧房中藏起来了。 “相公,大贵哥不是说你回来得四月中旬么?”楚月从卧室走出来问道。 “想回便回了。” “院试可是已经结束?” 陆星河嗯了一声,“结束了,过几日放榜,还得去县城一趟。” 楚月在他对面坐下,“租的院子没退吧?” “暂且没退。” 楚月双手托腮,满脸认真的望向他,“那我过几日可否跟你一起去县城?” 第259章 你还小 望着楚月长开之后越加娇俏动人的小脸蛋,陆星河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你去县城作甚?” 陡然被陆星河的指腹触及,楚月眼神微动,坐直了身体。 她的面上闪过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假咳两声。 “这不是跟沈小姐合伙在县城开了铺子么?我毕竟得了铺子里七成的营收,便想着去那边瞧瞧。” 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上次荷香回来与她说的关玲珑和沈知夏一事。 她担心那两人在背后耍阴招,沈知雪招架不住。 县城的铺子一事,上次陆星河回来,楚月领他去作坊的时候,便已经跟他提起过的。 他望向楚月,“县城那边生意可好?” “好是好,就是最近听说有人眼红捣乱。”楚月一边说着,黑亮灵动的眸子直视陆星河,“相公,你就安心念书科考,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和娘,我负责在外边赚钱,娘就负责打理家里的事情,偶尔还有星平星安和小竹的帮衬呢。” 陆星河握着手中的茶杯,心底闪过一丝暖意。 “月儿如今处事,倒是越发的沉稳了。” 楚月满脸得意,娇嫩的小脸上笑颜如花。 “那是,相公言传身教了这样长的时间,学个一招半式的便也暂且够用了。” 她说完,站起身来。 “相公先在屋里坐着,我去帮娘做饭了。” “好。” 见楚月跑远,陆星河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黑木,进来吧。” 黑木来到陆星河面前抱拳说道,“主子有何吩咐?” 陆星河放下茶杯,抬眸望向黑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过何事?” …… 黑木在给陆星河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楚月在厨房里给云翠荷帮忙做饭。 中午的饭食比较丰盛,有浇了酱汁的清蒸鸡蛋羹,山葱腊兔肉,野生菌子炖鸡,还有一份小炒野菜。 都是家常菜系,但因为有楚月在,这几个菜做出来色香味俱全,吃的张政连连点头。 “好吃!兔肉香,鸡汤鲜,这碗清蒸鸡蛋羹,虽然只是一道简单的菜系,却比京城的要好吃许多。” 楚月笑道,“师父,好歹也是京城,吃食不至于这样埋汰吧?” 张政摇头。 “不一样,感觉不一样,京城的菜系看着精致,味道却是悬在天上的,于我而言,味道还不如家常菜。” 一家人听罢,全都笑了起来。 傍晚时分,陆大贵、郑原和陆守成便将四十担粮食和四十两银子领回了家。 楚月将银子收起,每人给了三十文的赏钱,便让他们将粮食全都抬去地窖中收着。 原本他们在家里干活就是有工钱的,如今又多得三十文赏钱,相当于一天领了两倍的工钱,干起活来也更带劲了。 …… 当天夜里,楚月洗漱完回到屋,便见陆星河燃着油灯在书房中看书。 楚月一边擦拭着头发,去了书房。 “相公,在看什么呢?”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赶忙阖上了手边的书。 楚月上前一看,见是自己前段时间买的话本子,忙上前拿了捂在怀中。 “这些就是我买来闲暇之余消遣的,相公还是别看了,我还买了别的书呢,相公可以看看那些。” 前段时间买书的时候,她顺手拿了四本话本子,目前还只看完了一本,无非就是写的男女之间的爱恨纠葛,她看看消遣还好,可不能污了相公的眼。 陆星河抬手摸了摸鼻子。 “你看过了?” “还没,最近太忙,这本还没来得及看。”楚月说着,接着油灯的光线翻开了手中的书。 陆星河假咳两声,只觉得身体中有一股燥热升腾。 “要不这本还是别看了吧?” “为什么?” 楚月疑惑的扫了他一眼,便望向已经被她翻开的书,在望见上面男女暧昧的画面时,心下一慌,赶忙又将书阖上了。 怎么会这样? 她买的不是话本子吗?怎么还给画上图了?幸好这上面的插画并不露骨。 相公不会觉得她轻浮吧? 楚月脸颊绯红,她抬手拢了拢散落的发,“我……我买书的时候,没仔细看,不知道这书上的内容。” 陆星河点头表示理解,他起身,从楚月的手中拿过帕子,轻柔的给她擦拭着发丝上的水渍。 “书铺为了多赚钱,确实会叫人抄话本子,有些人心血来潮便会在上面画一些图,往后买书的时候可以先粗略翻一翻,若是过于不堪的,便不要买了……”半晌,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还小。” 接下来两年,他肯定不会常在她身边,真怕小丫头被带坏了。 听了陆星河的话,楚月无比尴尬的抚上了自己的额头,眼前要是有个地洞,她都想一头扎进去。 “其实……我也不是很小了。” 片刻,陆星河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话,待你及笄之后再说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星河终于将擦拭头发的帕子还给了楚月。 “头发已经干了。” “我先去放帕子。” 楚月说完,便拿着帕子迅速跑出了屋。 陆星河望着楚月的背影,有些好笑的勾起了唇角。 从前身边没这么个人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但如今只要她在身边,便会觉得心情愉悦。 …… 第二日一早吃完饭,楚月便吩咐陆大贵送一包粮食前往清酒村。 如今家里有了粮食,大舅二舅又在庄子上帮忙干活,外公外婆那边,她自是得看顾着些。 有了这一百斤粮食,想来今年撑到粮食种出来是没问题的了。 陆大贵刚走,黄府的下人便给楚月送来了请帖,邀请楚月夫妇两个两日后去府中一叙。 楚月望着手中的请帖,唇角上扬。 “前些日子江姨来找我买灵芝的时候,说过些时候一家人要搬去别处我还好奇呢,没想到竟是因为黄员外升了官。”突然想到了什么,楚月忙改口说道,“哦,不对,如今得称呼县令大人了。” 陆星河抿唇一笑。 “如果不是因为知府大人的安排,以黄员外如今的功名,恐怕早就是县令了,不过却不一定会在同知县。” 第260章 上门庆贺 “知府大人?”楚月疑惑。 陆星河嗯了一声,“原越州知府,是江卿婉的亲生父亲,不过现在已经是按察使了。” 楚月了然,之前对于江卿婉身世的疑惑也豁然开朗。 原来她竟是知府大人的女儿! 可拥有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父亲,为何她却嫁到了南坪镇? 似是知道楚月心底的疑惑,陆星河又说道,“江卿婉和黄员外成亲的时候,她爹才是从五品的郡丞,黄员外曾去他府上拜见,偶遇江卿婉时,两人一见钟情,江大人因为欣赏黄员外这个人,便应下了他。” 楚月点头,“那这江大人还挺开明的,江姨嫁给黄员外,过的也确实不错。” 陆星河嗯了一声。 楚月似是想到什么,忙又望向陆星河,“那江大人为何一开始不让黄员外做官呢?” 陆星河缓声说道,“黄员外当年考上举人之后,本是要继续往上考的,人都已经去了京城,也报了名,却听闻黄夫人病重,便不顾当时的情形,直接回了家,之后黄夫人病好,又经历了怀孕生子,他本想着就如今的举人身份谋一份差事先做着,待家里情况稳定之后继续科考的,却被知府大人压下来了。” 楚月眨巴眨巴眼,“这样挺好的呀,为何压下来?” “黄员外要去的地方不太容易做出功绩获得晋升机会,于往后科考和为官并无益处,倒不如在南坪镇谋个员外的职,做些好事来的实在。” 楚月了然。 “还是知府大人有远见。”她望了眼屋外的天,忙从位子上站起身来,“与你聊着都忘了时间,我得去医馆了。” 因为起的太急,不小心踩着了自己的裙摆,一个不稳,便朝着一旁倒去。 陆星河见状,忙起身,一招手,便将她揽入怀中。 “没事吧?” 感受着陆星河关切的目光,楚月的心底既温暖又甜蜜。 “我没事,谢谢相公。” 她从陆星河的怀中挣脱出来,微红着脸往外跑去,“我先去医馆了。” 临近中午,医馆中来了一波人,全是半坡村的村民们。 得知楚月被封乡君,便都上门来道喜了,这些人手中多少还提着一些礼品,有的是几枚鸡蛋,有的是一篮子菜蔬,还有的则拎着一只鸡。 领头的是王雪兰和陆铁生二人,这是两人第一次来星月医馆,望着面前气派的独栋二层楼的医馆,眼底既惊讶又自豪。 陆铁生往身后的人看了眼。 “乡亲们,咱们到地方了!” 他之前听楚月说,不过是个小医馆,也并非在主街,却没想到医馆不仅不小,位置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偏。 陆铁生将双手反握在身后,满脸神气的进了医馆。 “月丫头,玉芳,我们来了。” 这会医馆里人少,楚月忙完之后便去了柜台处给陆玉芳讲解医理,转头望见走进医馆的陆铁生和王雪兰时,惊讶的不行。 忙上前问道,“爷奶,您二老怎的来了?” 陆铁生笑道,“这不是听说你被朝廷封了乡君么?村里的乡亲们都说要来镇上道贺,正好我和你们奶没来你这医馆看过,便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楚月往两人的身后望了眼,见村里人来的多,且人家又是来道贺的,总不能茶水都不喝一碗就赶人走,便回头嘱咐陆玉芳。 “玉芳,我先领着爷奶和乡亲们去家里,医馆的事情暂且交给你们了,等下午空了我再过来。” 陆玉芳忙点头。 “你有事就去忙,这里还有我和朱大夫呢,不必担心。” 楚月这才笑着望向众人。 “各位叔伯婶子们随我去家里吧,医馆中位置太小,坐不下咱这么多人,再者,我娘在家呢,由她来招待诸位再适合不过。” “星河媳妇说的是,咱在这里,会妨碍医馆接诊病人的,咱还是去云嫂子家里吧。” “成,星河媳妇,你带路。” 楚月抿唇一笑,领着众人便往家里去了。 待来到门口,望着面前气派的院子,精致的房屋时,众人心底更加惊讶了。 陆星河家里如今是闷声发了大财啊! 竟住上这样好的院子了。 跟在众人后头的陈淑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前不让陆姗姗嫁给陆星河,她是举双手赞成的,哪怕后来陆星河家在半坡村修上了青砖瓦房她也没觉得什么。 如今望着面前这个大院子,她是真的觉得,陆姗姗如今嫁的姚家,真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田春燕往陈淑芬的方向望了眼。 “陈嫂子,幸好我们家星河没娶你家陆姗姗,这要不是月丫头,星河家里还发迹不了呢。” 她似乎忘记了,她从前也是不大看好楚月的。 只是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想法便缓慢转变了。 许听说楚月去县城赈灾开始的吧?也许是从上次陆来福打了她一巴掌开始的。 陈淑芬听了这话,虽然不太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姗姗在她心里虽然很优秀,但相比于楚月的本事,却还是差了不少。 正因为她也有这个意识,便没有搭田春燕的言,只哼了一声,便缩到人群更后边去了。 “月丫头,这院子是买的还是租的?不便宜吧?”陆铁生抬腿走进院子,边四处打量着边问道。 楚月之前买院子的时候并不想声张,便没有与两位老的说过,是以,他们根本不知道楚月在镇上买了院子。 “这院子是买的,之前是南坪书院一位教书先生住着,布置的格外精致了些。”楚月说完,便朝着院子里喊道,“娘,相公,来客人了。” “谁来了?” 云翠荷出了屋,赶忙来了前院,在望见院中乌压压几十号人时,面上的惊讶不亚于楚月。 “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大家怎的都来了?” 陆星河也出了屋,与家里几个长辈一一打过招呼。 赵桂琴笑着上前,将自己提的一只鸡塞到云翠荷手中,“星河媳妇都被封乡君了,这在咱村里可是头一个,这样大的好事,当然得上门庆贺了。” 第261章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话音刚落,田春燕也提着一只鸡上来。 “三弟妹,家里也没别的值钱的东西,这只鸡你收着。” 他们两家人是陆星河兄弟的伯伯伯母,又租了楚月的田,所以此次送礼,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格外的重了些。 这两人开了个头,其余人也纷纷将自己带的礼拿了出来。 云翠荷一手提着一只鸡,望着大家伙说道,“大家先在前院坐一坐,马上就到正午了,今儿便在家里吃了饭再回去。” 说完,又望着一旁的黑木吩咐道,“黑木,你去屋里搬些椅子出来给乡亲们坐。” 黑木点头,便进屋拿椅子去了。 云翠荷提着两只鸡便往厨房的方向走。 “大家伙先坐着,我去做饭了。” “三弟妹,我们帮你。” 田春燕和赵桂琴每人拿了些东西随着云翠荷一起去了后院。 楚月给院中的人一一倒了茶水,便见陆铁生和陆来福陆来财在与陆星河聊着什么。 走近了才听明白,原来是问他院试的事情。 不过科考还未放榜,陆星河也并未回答的太满,只说不知道,得结果出来才清楚。 几人见问不出来什么,便转身招呼院中的客人们去了。 陆星河松了口气,与众人打过招呼便回了屋里,楚月见状,笑着跟了上去。 “相公。” 听到楚月的声音,陆星河放缓脚步,“怎了?” 楚月快步来到他身旁,“没什么,就是想问一问你何时去县城?” “你要一起的话,后日吧。”陆星河淡声回答。 “何时放榜?” “后日。” 两人说着便进了偏房。 外头的人望着两人的背影,纷纷笑着打趣。 “记得星河媳妇刚去咱们村儿的时候,又瘦又小,还黑黑的,这大半年的功夫,变化还真是大。” “谁说不是?从前我还觉得她配不上星河呢,如今两人倒是越看越般配了。” 也有多事的妇人望向王雪兰,小声说道,“婶子,我看你那孙媳妇走路的姿势,像是还没破过身子似的,可得让星河抓紧了,待她成了星河的人,才能真正与他绑在一处。” 这话王雪兰不爱听,但碍着这人是来家里道贺的,便也不好与她说难听的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一个老婆子,管这些不合适,再说了,月丫头对老三媳妇和星河如何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难不成还能跑了?” “那可说不好,人家现在自个儿能赚钱,也有了封号,万一想攀高枝呢?”她说着,凑近王雪兰,“人往高处走,那林氏不就是这样么?” 听到这里,王雪兰眉头微微拧起。 但想了想,她还是摇头。 “你说的根本就是两码事,林氏是耐不住穷困跑掉的,月丫头不一样,她是在星河贫困的时候来的,她有自个儿的本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心里明镜儿着呢,再说了,我们家星河这样聪明,待他考个功名出来,两人还是配的起的。”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王雪兰直接打断了。 “你也莫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月丫头如今还未及笄,我看他俩感情挺好的,就不必你操他们的心了。” 那妇人见王雪兰半点不着急,只得没趣的闭了嘴。 外头的谈话,楚月和陆星河并不知晓。 进了偏房,两人相对而坐。 “那后日去县城,就能知道你考的如何了!”楚月有些激动的望着陆星河,“不过我相信,相公一定没问题的。” 陆星河浅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后日放榜之后,再过段时间,我恐怕得离开一段时间。” 楚月面露疑惑,“去哪儿?” “京城。” 原本陆星河是想迟些跟小丫头说的,未免她到时候无法接受,便想着在这个时候说了。 楚月心里一紧。 “相公去京城做什么?” 陆星河恢复认真的神情,“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我八九岁在镇上念书时,教我的那位先生吗?” 楚月点头,“记得,相公联系上他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 “前段时间我与关夫子说了之后,便尝试着给京城那边去了一封信,还附带了我写的一篇文章,没多久,那位先生便给我回信了,愿意继续当我的先生,唯一的要求,便是让我去京城。” 听到这里,楚月的心情有些复杂。 既高兴陆星河觅得良师,又担心他在外头受欺负,一想到接下来不知道要分离多久,心里就满是不舍。 再者,京城那是什么地方? 远了不说,作为南渊国的国都,繁华程度远非南坪镇和同知县能比,相公去了那里,可会被万家灯火迷了眼? 虽然她相信他,但是,她不相信别人。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相公能否继续保留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得去多久啊?” 对于不确定的事情,陆星河无法确切的回答楚月。 “你也知道,京城路远。” 听到这里,楚月便知道,接下来与陆星河的分离,绝非一天两天,一月两月,正因此,一开始愉悦的情绪荡然无存。 “我知道了。” 陆星河笑着捏了捏楚月的脸,“早知道你会不开心,便不在这个时候与你说了。” 楚月摇头,微红着眼眶。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舍不得。” 京城路远,不比县城,想见了,不到半日便能到,去京城哪怕坐马车都得行十多日。 望着身前下丫头沮丧的模样,若非院中还坐着一堆人,陆星河都想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了。 “好了,我也不是马上走,我会在这边陪你到六月再离开,只是你的及笄礼,我恐怕要错过了。” 楚月摇头,“没事的,生辰每年都会过,只要相公在京城平安无恙就好了。” 陆星河起身,拉着楚月往书房走去。 待来到书桌前,他指了指桌上的那张画纸,“八月的及笄虽然无法赶到,但今年的画像,我已经为你画好了。” 楚月望着画纸上喜笑颜开的女孩子,唇角不自觉开始上扬。 “这是……昨日我回来的时候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第262章 此生不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足以让楚月一颗心“怦怦”乱跳。 陆星河松开楚月的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抚女孩顺滑的长发。 “月月,我无法承诺你过多,我怕自己因为一些原因完成不了对你的承诺,但我唯一能承诺你的便是……”陆星河顿了顿,神情变的慎重,“此生不负。” 此生不负。 听到这四个字,楚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了一拍。 陆星河望着怀中满面娇羞的楚月。 “原本你还小,这些话我不便在此时说的,但我听说女孩子向来心思多,我若不说,你就该胡思乱想了。” 他说着,轻轻捏了捏楚月的鼻子。 楚月低下头,噘着嘴嘀咕了一句。 “哪有?” 陆星河抿唇一笑,抱着楚月的手紧了紧。 “没有就好。” …… 厨房中,田春燕四处打量之后问道,“三弟妹,你们这院子可真大,比村里修的那个还要气派呢,花了不少钱吧?” 云翠荷笑了笑。 “院子是月月买的,这孩子年纪不大,做事却向来稳妥,具体花了多少钱我也没细问过,她买了我们住就是了。” 田春燕知道,云翠荷这是不想说呢。 不过她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这是人家里的事,不愿意对外说也正常。 换成是她,她也会留个心眼呢。 田春燕一边用勺将锅里的开水舀了倒在放了鸡的盆里,一边说道,“三弟妹说的在理,从前是我眼拙,总觉得星河媳妇是个绣花枕头,没成想人家还是个有大本事的呢。” 今儿来了这样多的人,又是来道贺的,吃食上总不能太寒酸。 除了田春燕和赵桂琴提来的两只鸡,云翠荷又将自家养的鸭抓了两只来杀了。 赵桂琴则将杀了的鸭也烫了开水之后,开始给鸭子拔毛。 “这鸭可真肥,三弟妹,去年山里都没啥吃食,你都给鸭子喂的啥?” 云翠荷忙回道,“也没什么,除了家里的米糠之外,之前还在山里采一些树叶子混合着吃,月月也会经常从医馆里带些药渣回来,平时有骨头什么的,也会晾干捣碎了掺在米糠里给它们吃。” 之前自家人的吃食都是紧着,鸡鸭也不敢喂太多了,所以能吃的,基本上都会拌上,倒是没想到鸡鸭长的尤其不错。 就在几人忙着的时候,楚月来了厨房。 她的面颊上还带着些微的红晕。 “娘,大伯母二伯母,都忙着呢。” 三人忙应着。 云翠荷望向楚月,“月月,这鸭你是想怎么做来着?” “直接红烧,我来做吧。”楚月将已经将毛拔干净的鸭子放在火上晃了晃,将细小的绒毛烧干净之后剁成小块。 “娘,家可还有酒?” “有的,可是做这个鸭子要用到?” 楚月点头,“娘去帮我拿来吧,红烧鸭子得用到。” “哎,我这就去。”云翠荷说完,便往屋里去了。 中午两只鸡炖了一大锅鸡肉,两只鸭红烧,还炒了一份小炒蕨菜,一大盆槐花饼,外加家里的酸甜萝卜。 三四十人分了三桌,每桌虽然只四个菜一个点心,但色香味俱全,村里人从去年到今年一直处于吃不饱的状态,肉更是许久都没沾过了,这会闻着桌上的饭菜香,馋的直流口水。 云翠荷望着大家伙,笑着招呼道,“去年年成差,今年大家伙都没缓过气,镇上想吃个菜也不容易买到,大家将就着吃。” “这样丰盛,我们很知足了。” “就是,别说吃肉,就是肉味儿我们都好久未闻到过了。” 云翠荷一笑,“那大家伙开动吧,等会饭菜该凉了。” 一餐饭吃的宾客尽欢。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便相继结伴回家了,王雪兰和陆铁生则被云翠荷留了下来,说什么也要让两个老人家在家里住上几日再回去。 主要还是见两人年纪大了,王雪兰腰又一直没好断根,怕走多了路回去腰背疼。 今儿个陆大贵去了清酒村还没回来,怕是得吃了饭再打回转了。 索性让两个老人在家里住上几日,到时候再让陆大贵给送回去,顺便再捎上一点粮食。 两个老人拗不过云翠荷,便同意了。 当天晚上,云翠荷便将自己的屋收拾了一番给两个老的住着,自己则暂且睡到了楚文竹的屋里。 …… 眼看着便到了黄府宴请的日子。 楚月起了个大早,收拾打扮一番之后,穿上了云翠荷给她做的那套浅青色的衣裳,本就相貌出色的楚月,经过这一番梳妆打扮,蛾眉皓齿,宛若出水芙蓉。 楚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勾起了唇角,随后将东西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相公,咱们可以出发了。” 偏房中的陆星河望着走近的楚月,眼底满是惊艳。 只不过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之前养着的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竟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了。 楚月望着陆星河的神色,脸颊微微泛红。 “相公这样看着我作甚?” 陆星河略微勾起了唇角,“没怎么,只是看着如今的你,便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楚月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哪有人这般说自己妻子的?” 陆星河笑了笑,便起身拉着楚月出了门,坐上马车往黄府的方向去了。 因为黄员外马上要前往县城上任的缘故,无论是得到请帖还是未得到请帖的人家,只要是平日里沾上点关系的,都来了。 楚月下马车的时候,旁边正好也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深紫色外衫的夫人。 这位夫人楚月并未见过,原本想着既然都是黄府今日的客人,见面之后可以相互见个礼,但那夫人见着她之后,面上先是闪过惊艳,随后似是认出了楚月似的,蹙起眉头冷哼一声,便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先她一步进了黄府的大门。 楚月望着那位深紫色衣裳的夫人,小声问一旁的陆大贵。 “你可知这是谁家的夫人?” 陆大贵忙凑近楚月说道,“是蒋员外家的蒋夫人” 第263章 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楚月了然,难怪人人家不愿意理会她,原来竟是蒋高义的娘,也是将陆玉芳的消息透露给严家的人。 两人之间,还存在一些恩怨呢。 进了黄府,管家便让下人领着去了黄府招待人的厅堂。 今日的黄府格外热闹,一路走来,说笑声不绝于耳。 楚月刚从外头进来,因着姣好的相貌和出众的气质,便迅速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蒋夫人。 蒋夫人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唇角带着一丝嘲讽,故意提抬高声音与身旁几位夫人说道,“唉!说起来,我们家高义真是倒霉,前些日子什么都没做,平白的被那星月医馆的楚大夫讹了一千两银子和三十亩庄子去了,我听说那星月医馆的楚月年纪不大,却不知她竟为了钱财如此的不择手段,你们说,此次赈灾她是不是知道有利可图?” 与她在一处交谈的夫人们听了,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纷纷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为免得罪她,并未说什么话。 也不知这蒋夫人是真不认识楚月,还是故意为之。 如今的楚月可是顶着乡君的称号,她们这些商户出身的妇人,是没有资格去招惹的。 那严夫人就是前车之鉴。 之前严家夫妻被楚月送进衙门的时候,她还没有被封乡君呢。 被众人冷落在人群最后方的苏氏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眼中满是嫉恨,随即满脸讨好的附和蒋夫人。 “蒋夫人说的是,依我看,她就是财迷心窍,否则南坪镇和同知县德高望重的大夫这样多,怎的就她一个小姑娘能将疫病治理好呢?” 其中一位不知名姓的夫人面露惊讶。 “苏姨娘这话,可有依据?” 见众人终于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苏俏迎的面上带着一丝得意。 之前在沈府的时候,因为楚月这个小贱人的缘故,她差点吃了大亏,自己苦苦求饶,才让老爷饶过自己一次。 之后努力了好久,才又重新让老爷信任自己,这件事她一直记恨在心,正好找不到机会报仇呢,这不就来了么? “不瞒诸位,我家夫人去年病危两次,最终都找来了楚大夫救治,且两次的诊金都是五十两,试想哪家医馆的大夫收过这样贵的诊费?若是普通人家,岂不是病都看不起了?” “再者,我听说朱大夫和楚大夫出自同一个师父,可见背后那位神医在医术上的地位不低,且那神医又长期居于楚大夫家,许是她刻意讨好,才让那位神医说服其余的大夫配合呢?” 蒋夫人眉头一挑,若有其事的说道,“那这么说起来,去年的疫病与她也逃不开干系?难怪星月医馆开张之后便大张旗鼓的在南坪镇施药,原来竟是他们在背后耍花招呢。” 众人听了两人的话,面上或惊讶,或疑惑,纷纷将探究的目光望向楚月。 她们想问一问这事的真伪,却又不敢开口得罪了她。 就在这时,江卿婉领着丫鬟从侧门进入了厅堂,“没凭没据的话,几位夫人还是不要乱说,否则,单是捏造事实诽谤他人这一罪名的成立,便足已将你们送入衙门大牢了。” 她走进屋,朝着楚月微微福身。 “乡君。” 楚月赶忙回礼。 “江姨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江卿婉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你是朝廷光明正大册封的乡君,我拜你一拜,是应该的。” 依着江卿婉如今的身份,她都朝着楚月行礼了,其余人当然也不敢怠慢,纷纷跟两人见礼。 “黄夫人,楚乡君。” 江卿婉并未理会这些人,而是拉着楚月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方才那些人这样污蔑你,你便任由她们瞎胡说?” 楚月微微勾唇。 “依江姨看,我该如何?” 这里毕竟是江卿婉的地盘,她也不好直接在人家的地盘上作福作威,当然,若是主人公发话,她便无需如此忌惮了。 江卿婉压低声音。 “自然是从源头掐掉这些流言,你要知道,三人成虎,这些爱嚼舌根的妇人最是难缠了,万一越说越玄乎,让朝廷的人注意到了呢?” 楚月点头,转身便朝着蒋夫人和苏俏迎的方向走去。 “我竟不知,在几位夫人眼里我楚月竟是这样不堪的人,蒋夫人,苏姨娘,方才所说可有证据?” 少女姣好的面容上略施粉黛,青丝如墨,搭配着一套浅青色的衣裳,整个人的气质淡的像一泓清泉,又似挺拔苍翠的绿竹。 她黑亮的眼瞳清澈而干净,定定的望着立于不远处的蒋夫人和苏俏迎。 众人望着这一幕,面面相觑,不少人已经开始与蒋夫人和苏俏迎拉开距离。 黄夫人刚才的立场很明显,她和楚月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他们今日来,本就是为了庆贺黄大人高升而来,若是跟黄夫人闹得不愉快,便是有失初衷。 但还是不免有些头脑简单的妇人,仍旧跟蒋夫人站在同一条线上。 “楚大夫,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香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便知道苏姨娘所说的事情,楚大夫的师父,确实长期在她家里住着。” 上次被曹老大带回去之后,因为林香桃身怀有孕的缘故,便一直将她仔细的养在后院,还吩咐另外一个姨娘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林香桃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因为曹老大的看重,越发的膨胀。 以至于和陆大贵复合的想法也暂且搁置了。 “林姨娘是如何得知?”有妇人问道。 林香桃拿着帕子的手掩唇一笑,“不瞒诸位,我前夫便在楚大夫家里做活,我之前也偶尔会去医馆,想打听这些消息并不困难。” 不少人以怪异的眼光望向林香桃,女人在这个世道,地位是很卑微的,一点点不足,便会被人无限放大,这曹府的林姨娘倒好,竟然自曝短处。 江卿婉望着屋中各怀心思的众人,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今儿黄府的宴会,倒是成了众人攻击楚月的战场了。 “楚大夫受她师父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住在她家里又如何?难道楚大夫心善孝顺也有错?” 第264章 可有证据? 蒋夫人不冷不热的说道,“黄夫人,你和楚大夫关系好,自然是要为她说话的,但孝顺师父,并不是楚大夫脱罪的理由。” 江卿婉眉头一挑。 “脱罪?”她微抬着下巴,睥睨向针对楚月的几人,“那么敢问蒋夫人,楚大夫何罪之有?” “我……” 蒋夫人一时间被江卿婉的气势给震住了。 就在这时,楚月发话了。 “我是得了蒋家的一千两银子和三十亩庄子,但并不是我讹的,而是蒋员外为了给蒋高义脱罪,主动提出的赔偿,因为之前计划让赵家兄弟在永通巷将我掳走的背后之人,正是蒋高义,此事大家若不信,可以去找罗元忠罗大人和蒋员外对峙。” “蒋夫人之所以有今日一系列针对我的言论,我想,大概是因为不甘心蒋员外支付给我的这些赔偿。” 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在县城挑明的,为着面子着想,蒋员外肯定也不会在镇上大肆宣传。 如今蒋夫人当众提出来,到时候回去,怕是免不了被蒋员外一通责备。 众人面面相觑,面上都带着些微的惊讶。 原来蒋高义和楚大夫之间,还存在着这样的恩怨。 永通巷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也幸好楚大夫没出事,否则便是毁了她一辈子。 这赔偿,蒋家确实该给。 “再者。” 楚月转而望向苏俏迎。 “镇上之所以没流传苏姨娘的丑事,是因为去年灾荒和疫病横行,大家无暇顾及沈府的事情,想必大家还不知道吧?苏姨娘去年买通沈府的厨房,联合陷害沈家主母导致其昏死过去,最终因为我挑明真相,沈老爷才查到她头上,沈小姐因为顾念我救了她母亲,才主动让沈家付了我五十两银子的诊费,并非我主动收取,此事,沈小姐以及沈家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在座的大多为家族中的正室夫人,姨娘谋害家里的主母意味着什么,想来不必我多言吧?” 一时间,众人望向苏俏迎的眼神都变了,纷纷疏远她。 原来刚才出言针对楚大夫的人,都是与她有私怨的,那她们刚才说的话就不可信了。 苏俏迎见状,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楚月竟在这个时候将她做过的丑事爆出来。 该死! 原本她想趁着陈氏身子骨不健朗,融入这些正室夫人的圈子,好不容易让她们对自己有些改观,却被楚月摆了这样一道,往后再想融入怕是更难了。 最后,楚月望向林香桃。 “我承认我们之间有过节,你可以大大方方的针对我,而不是牵扯无辜之人,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们所有人更瞧不起你!” 之所以没有将她做的丑事说出来,只是不想连累陆大贵名声。 他和张秋英大婚在即,不能节外生枝。 林香桃望着楚月的那清澈的眼,好似自己的秘密被她窥探了一般,让她内心生出了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楚月挺直脊背,望向场中众人。 “我楚月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会去主动害谁,更不会因为银钱去做伤天害理之事,但我也不会怕事。蒋夫人和苏姨娘、林姨娘今日当众造谣诽谤于我,已经对我的声誉造成了极其不好的影响,黄大人上任在即,这第一把火,便从我这里开始吧,希望三位等会面对黄大人的时候,能将你们所谓的证据准备好。” 说完,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给江卿婉之后,便转身去了前院。 望着楚月坚定的背影,蒋夫人和苏俏迎、林香桃心里都没了底。 原本她们还以为能主导今日的舆论,让楚月被千夫所指,最终被人唾弃,却没想人家会处理的如此干净利落,根本不给她们反应的机会。 蒋夫人满脸讨好的望向江卿婉。 “黄夫人,我们也没说什么,哪里需要去劳烦黄大人,楚大夫这样做,是否过于小题大做了?” 苏俏迎也忙上前说道,“是啊黄夫人,谁知道这楚大夫是不是欲盖弥彰呢?她也没证据证明自己没做过那些事情不是?” “你们就有证据证明她做过了?” 江卿婉冷哼一声,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下。 “今日,原本是我黄府请客宴请诸位,想在离开南坪镇之前与诸位好好道个别,却没想到蒋夫人联合沈家苏姨娘和曹家林姨娘来这么一出,将我的贵客赶走。” “既然三位这般不给我江卿婉脸色,往后便也不必来往了,等会看我家老爷如何说,待事情了了,几位便请回吧。” 蒋夫人心里一慌。 “黄夫人……” 若真得罪了黄府,往后蒋家在南坪镇的地位可就尴尬了,老爷也会因此而责备她的。 江卿婉微微抬手,神情坚定。 “我意已决,蒋夫人不必多言。” 哪怕是之前,黄庄贤还未被提拔为同知县县令的时候,她向来都是万事随心。 毕竟身份摆在这里。 如今这些人惹的她不愉快,惹的她在意的人不愉快,自是不必给好脸色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有小厮来了厅堂中,“夫人,老爷说让蒋家夫人,沈家苏姨娘和曹家林姨娘去前厅。” “总归宴席也设在前厅,咱们便都一起去吧。” 江卿婉说完,便领着众人往前厅而去。 此刻,楚月与陆星河站在一处,今日的陆星河一身青色长衫,与楚月的浅青色衣裳搭配的恰到好处。 两人站在一处,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 “倒是我的不是,闹的宾客们心里不愉快了。”隔着前厅还有很远,江卿婉的声音便传入了堂中。 主位上的黄庄贤往外望去,在见到领头的江卿婉时,唇角不自觉上扬。 只是很快,便又恢复了刚才一脸肃穆的神情。 别人没注意,作为最熟悉黄庄贤的人,江卿婉自是发现了。 她浅笑着走上前,微微行礼之后,便来到黄庄贤身后站定。 黄庄贤望着站在厅中的三人,满脸严肃的问道,“蒋夫人,苏姨娘,林姨娘,你们说楚大夫买通附近城镇的大夫暗中得了赈灾的功绩,且一手造成了去年的疫病,兹事体大,我虽还未正式上任,却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今日我便想问你们一问,可有证据?” 第265章 得偿所愿 他平素是最讨厌乱嚼舌根的妇人,为着私人恩怨,便张口就来,将真正的有功之人推上风口浪尖。 若非他了解楚月和陆星河的为人,说不定真会因为几人的胡话而冤枉了真正的有功之士。 宾客中,蒋员外在见到蒋夫人的那一刻,恨不得一口将她吃了。 这个蠢货! 就知道给他惹麻烦。 “好好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别瞎胡说!” 沈泰面色也不好看,眼里透露着对于苏俏迎的失望。 “蒋员外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苏俏迎悄悄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心里慌乱的不行,恐怕此次回去之后,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中馈是否还能掌控在自己手中,都是两说。 只有曹老大面色自若,似是与己无关一般。 林香桃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这会见着周围如此多人,心里无比紧张,瑟缩在一旁,远不如蒋夫人和苏俏迎镇定。 蒋夫人和苏俏迎对望一眼,也不敢再妄言了。 “我们没有证据。” 黄庄贤满脸威严的望向两人。 “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是造谣诽谤!你们可知,南渊律法对于造谣诽谤是何种惩罚?” 三人微微低下了头。 “不知。” 黄庄贤望着三人,“南渊律法有云,凡造谣诽谤他人者,杖一百,徒三年。这还算是造谣诽谤里面最轻的刑罚,你们莫要以为自己长着一张嘴便能乱说话,从你们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有约束的!” 三人听罢,纷纷跪了下来。 尤其是林香桃。 她肚子里可还怀着曹老大的孩子呢,这要是真承受了一百仗,不说腹中的孩子,连她自己都得没命。 “大人饶命,我们只是口无遮拦,并无恶意啊。” 黄庄贤眉头紧拧,“去年历经灾荒,百姓们苦不堪言,楚大夫不忍百姓受苦,连续好几个月为了同知县和几个镇子的百姓四处奔波赈灾,却被你们说成是一桩预谋,如今又说自己并无恶意,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三人都没再说话。 倒是蒋员外站了出来,朝着黄庄贤抱拳说道,“黄兄,大人,今儿黄府宴请宾客,原本是喜庆的日子,所幸这件事没有闹大,咱们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好?” 沈泰也站出来说道,“蒋员外说的极是,咱们几家在镇上相处多年,大家也都彼此熟悉,就当妇人们一时糊涂说了混账话,黄大人就莫要与他们计较了。” 黄庄贤望了眼地上跪着的三人。 “念在你们是初次犯错,且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此次可以饶过你们,但,你们三人必须给楚大夫道歉。” 蒋夫人抬头,往蒋员外的方向望了眼,频频与他使眼色,似是让他替自己求情。 然而,蒋员外似是没看到她的眼色一般。 “多谢黄大人!” 说完,便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去了。 蒋夫人三人没了法子,便只能一一与楚月道歉。 随后江卿婉主动引楚月和陆星河入了席,才又望着厅堂中的三人说道,“三位请回吧,我便不送了。” 蒋员外满脸诧异。 “怎么回事?” “去年我们家皓儿出生,便全仰仗了楚大夫,之后我与她一见如故,便让她唤我一声姨,如今蒋夫人几个公然诋毁她,那便是与我过不去,往后我不会再与蒋夫人来往,至于苏姨娘和林姨娘……”江卿婉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我向来不屑与姨娘为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已,不来往也罢。” 最后这句话,可谓是重重的打了苏俏迎和林香桃的脸。 尤其是苏俏迎,在听到黄夫人的话时,一张脸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她知道,自己完了! 蒋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江卿婉的话不仅打击了苏俏迎和林香桃,更是狠狠的讽刺了她。 最终,因为面子挂不住,三人只能灰溜溜的告辞离开。 蒋员外和沈泰坐在席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坐针毡。 转而便又听到江卿婉的声音。 “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不会殃及旁人,蒋员外,沈老爷和曹老爷不必有心理负担。” 吃喝完毕,楚月与江卿婉和黄庄贤告辞离开了。 …… 回到家不久,楚月从王顺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中得知。 蒋员外回去之后,将蒋夫人关进了祠堂中面壁思过。 苏俏迎则被沈家老爷夺取了掌家之权,重新将掌家之权交到了沈夫人手中。 苏俏迎不甘心,在沈家哭闹了一通,最终被沈泰关在院中,闭门思过一月。 沈家因为中馈重新落回沈夫人手中,一时间,众人的态度闻风而变,面对沈夫人,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 相对于这两家而言,曹家算是动静最小的了,这一切,得益于林香桃的肚子。 若非她腹中怀有曹老大的孩子,许是早就被曹老大打杀了也说不定。 楚月听着王顺的叙述,面上带着浅笑。 “林香桃应该也安逸不了太久了。” 如果曹家院中的姨娘们有好生利用她特制的药包,再过一段时间也该陆续有反应了才是。 就在这时,陆星河指挥着租来的马车来到了医馆门口。 他跳下马车,进了医馆。 “月月,该出发了。” “好。” 楚月从桌上拿起包袱,嘱咐陆玉芳和朱大夫几句之后,便领着黑木和陆星河一起坐上马车往县城的方向去了。 县城路远,太阳即将落下去的时候,两人总算是到了城门口。 刚下马车,便见许恒朝着两人跑了过来。 “陆兄,你怎的才来?” 陆星河淡声问道,“可是放榜了?” 许恒看起来比他这个参加了科考的人都心急,“你都知道放榜,怎的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陆星河略微勾唇。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许恒哈哈一笑,挑眉望向他。 “那你猜猜,你上榜没有?” 一旁的楚月捂嘴笑道,“许公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用不着猜了吧?” 许恒朝着陆星河微微抱拳。 “恭喜陆兄,得偿所愿。” 第266章 中秀才 虽然早已从许恒的神情中看出端倪,这会亲耳听到许恒说,陆星河也难掩心底的愉悦。 楚月更是开心的一把抱住了陆星河。 “相公,你中秀才了!” 许恒望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掩唇轻咳两声。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注意着些。” 陆星河一手抱住楚月,淡淡的往许恒的方向扫了眼,“我们是夫妻。” 许恒抿了抿唇,最终选择了闭嘴。 楚月笑着从陆星河的怀中钻了出来,拉着他的手便进了城。 “相公,咱们赶紧瞧瞧去。” 望着跑的飞快两人,许恒满脸无奈的挠了挠头,随后迈开步子朝着两人的方向跑去。 “陆兄,楚姑娘,你们等等我。” 很快,三人便到了县署放榜的地方,在确定榜单上有陆星河的名字,且排在靠前的位置之后,楚月再一次又惊又喜的抱住了陆星河。 简直比她得了一百两黄金的赏赐还要让人愉悦。 “相公,你真的中了!” 望着满脸笑颜的楚月,陆星河的唇角也开始上扬,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许恒站在不远处,望着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简直不敢直视。 这也,太腻歪了些。 许恒眼神看向别处。 “陆兄,楚姑娘,这会天色不早了,你们又才到县城,不如我请两位吃饭吧?” 最终,三人去了聚贤阁。 三人围坐在桌边,楚月和陆星河坐一方,许恒坐一方。 原本楚月是不想与两人同桌的,但因为陆星河执意让她跟着,便只能与两人一起了。 许恒提起茶壶,往两人的杯中倒了茶水。 “之前带玉芳来这里的时候,聚贤阁因为去年灾情的影响,菜品都不齐全,最近地里的菜都长出来了,菜品要齐全的多,等会你们可以尝尝聚贤阁的新菜品。” 楚月眉头一挑。 “许公子还带玉芳来聚贤阁吃过饭呢?什么时候的事?我居然都不知道。” 许恒挠了挠头。 “就是你遇袭那次,陆兄找到你之后,第二日便叫我回县城给他送封信,玉芳也跟我一起了,她当天晚上住在你们租的院子里,家里没有吃食,第二日一早去乌溪镇之前便领着她来了聚贤阁。” 楚月了然,望向许恒。 “距离许公子上次去南坪镇,有一月之久了吧?” 许恒点头。 “是。” “怎的还不见你们去半坡村下聘?”楚月直接问道。 许恒心下一紧,“可是玉芳让楚姑娘问我的?” 楚月摇头,“她没叫我问,只是我看她好似挺在意你们之间的身份的,最近又一直兴致不高,便想着问你一问。” “兴致不高?”许恒满脸疑惑,“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严子棹被我送去衙门之后,他爹娘上门来了。”楚月言简意赅。 许恒面露担忧,“严子棹没伤害到她吧?” “那倒是没有,他深夜潜入医馆,想动手脚嫁祸给玉芳,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被我的人给抓住了。” 许恒点头,神情中带着些微的无奈。 “我娘是同意我和玉芳的婚事了,但我爹和许家那边的族亲却不如何赞成,最近正在试图说服他们,我一边念书,一边还得帮我爹操持着家里的生意,实在忙了些,今日也是看要放榜,才早早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出来的。” 楚月了然,她说呢,怎么许恒明明都与陆玉芳说好了,怎的还不行动。 原来家族那边还有些阻力。 “既然如此,许公子还是去封信与她说一说你这边的情况吧,省得她整日的胡思乱想。” 许恒忙点头,“成,等会回去我便给她写信。”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楚月和陆星河踏着月光回了两人在县城租的院子,刚进院子,便见门边稍许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一身深蓝色的棉布衣裳,面容清秀,眼神净澈。 一望见两人,便躬身行礼。 “主子,夫人。” 楚月眉头微挑,望向陆星河。 “这是?” 陆星河忙与楚月介绍道,“这是阿吉,我从街上捡来的,感觉身边正好需要这么一个人,便将他留下了。” 楚月点头,“也好,往后有阿吉跟着相公照顾,我也能放心一些。” 她说着,将手中的糕点拿了一包递给阿吉。 “阿吉,这个给你。” 阿吉一边摆手拒绝,一边往陆星河的方向看。 下一刻,陆星河淡声说道,“接着吧,你家夫人的一份心意。” 说完,便径直进了屋。 楚月听到陆星河在阿吉面前对于自己的称呼,直接羞红了一张脸,幸好这会天色暗,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她将糕点塞进阿吉手中,便随着陆星河的身后进了房间。 “相公,你可知道夕水街在何处?” 陆星河将楚月的包袱放在炕上,淡声回答。 “知道。” 楚月上前,将自己的包袱拆开,将里头的衣裳一件一件拿出来整齐的摆放在床尾。 “那相公明日可否送我去夕水街?沈小姐的铺子就在夕水街。” 陆星河点头,“好,你收拾好了先睡,我去看会书。” 因为尚且沉浸在陆星河中秀才的喜悦中,哪怕这会夜已经深了,楚月也仍旧睡不着。 她起身来到书桌对面,拿起另外一支毛笔沾了墨便在纸上写写画画着。 陆星河抬头往楚月的方向看了眼,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你的字……” 楚月抿唇一笑,“相公看我的字是否有进步?” 陆星河嗯了一声,“进步很大。” 楚月满脸得意。 “我这段时间在家可没闲着,日日练字呢。”她说完,拿着写完的那张纸吹了吹上头还未干透的字迹,“相公考上秀才这般大好的喜事,我可得早些让人将消息送回去。” 陆星河微微抿起唇角,继续埋头看书。 楚月将吹干的纸张重新放回桌上,又用牛皮纸折了信纸,将信封好之后,她抬头望向陆星河。 “相公还不睡吗?” 望了眼屋外的天,月亮已经逐渐升至半空,陆星河将书阖上,站起身来。 “睡吧。” 第267章 你若去京城了,会想我吗 楚月喜笑颜开,忙跑去了炕上将被子整理好之后睡到了里头。 陆星河在楚月身旁躺下,闭上了双眼。 楚月侧过身,借着月光望着陆星河的侧颜,笑的眉眼弯弯。 “相公。” 陆星河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嗯?” 楚月满脸殷切的望着他,“你若去京城了,会想我吗?” “嗯。” 别说去京城了,县城的两个来月,只要她不在身边,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习惯真的很可怕。 从前也不觉得什么,自从习惯了她在耳边叽叽喳喳,没有了她,反而会觉得日子冷清。 楚月似是不满陆星河的回答,撅着嘴问道,“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嘛?” 陆星河浅浅的勾起唇角。 “会。” 听到这个回答,楚月的面上带着满足的笑,随后仰躺在床上。 “我也会。” 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她一颗心紧张的怦怦直跳。 侧头望向身旁日渐长开的楚月,陆星河只觉得一股火莫名的在内心升腾。 下一刻,细长的喉结在月光下明显的滚动起来。 但很快,这一股火又被他压了下去。 丫头还太小,再难受,他也得忍着。 就在他极力压制内心的邪念时,楚月突然凑上前来抱住了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感受着小丫头紧贴着自己的柔软身体,陆星河整个人为之一僵,刚压下去的那股邪火突然又蹿了上来。 他索性闭上眼,默念清心经,也不知念了多久才缓缓睡过去。 …… 第二天,楚月醒来的时候,陆星河正坐在书桌后看书。 “饭菜已经烧好了,饿不饿?” 楚月揉了揉双眼,将衣服穿好之后踩着鞋子下了床。 “是阿吉做的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前段时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的起居。” 楚月笑了笑。 “有阿吉在,往后我不必太担心相公的饮食起居了。” 出去洗了把脸,吃了简单的早饭,便挽着陆星河出门了。 因为有陆星河在旁,黑木跟的远远的,生怕惊扰了两人。 沈知雪开的那家铺子在夕水街,这条街之前有四五家脂粉铺子,因为灾情的缘故,目前只存留下两家。 最近关玲珑和沈知夏的合作,在沈知雪的红颜阁对面,又开了一家丽水间,所以目前这条街上总共有三家脂粉铺。 其中一家是传统的脂粉铺,丽水间则仿红颜阁的产品和项目,开始注重对于顾客的服务。 不过因为楚月研制的产品出色,丽水间的产品根本无法超越红颜阁,在红颜阁享受过服务的客人,也无法被丽水间的品质打动。 但因为他们价格低廉的缘故,还是吸引了不少客人前往。 对于这种情况,楚月向来不屑,低价做的客户,就是争取过来也没有价值。 她研制的产品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品质和成本摆在那里,若是过于便宜,便没有意义了。 远远的望见红颜阁,楚月停住脚步,望向身旁的陆星河。 “相公要不先回去吧?红颜阁都是女子,你去了恐怕不便。” 陆星河一指旁边的茶铺。 “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 楚月笑着踮起脚尖,在陆星河的脸颊轻轻拂过便迅速提着裙摆上了红颜阁的台阶,速度快到几乎没人发现她的动作。 跟在不远处,一直关注着两人的黑木除外。 望着小丫头主动投怀送抱的一幕,黑木的眉头微微拧起,只觉得这个场景看在眼里极为不适。 陆星河望着楚月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与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倒是越发的胆大了。 伸手摸了摸脸颊,便转身往一旁的茶铺走去。 楚月才顺着楼梯往上,便见一个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迎了上来。 “奴家春华,这位小姐,里边请。” 楚月边走边望向她,“你们这里,可是还有个姑娘叫秋实?” 春华的面上满是惊讶。 “小姐怎的知道?难不成小姐认识秋实姐姐?” 楚月浅浅一笑。 “春天开花,秋天结果,谓之春华秋实,我琢磨着,这里有春华,说不定也会有秋实,我不认识你秋实姐姐,只是猜测罢了。” 春华望着楚月,面上满是羡慕与敬佩。 “原来小姐还是个文化人呢。” “文化人倒谈不上,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楚月随着春华进了红颜阁,“沈小姐今日可是来了?” 因为沈知夏和关玲珑在对面开了间铺子,怕她俩出什么幺蛾子,沈知雪将沈夫人身边的人安排好之后,便一直在县城盯着铺子。 见楚月是来寻沈知雪的,春华的眼底带着疑惑。 “小姐贵姓?找我们东家可是有何事?” 楚月如实回答,“我叫楚月,劳烦姑娘去帮我通禀一声。” 楚月? 这名字怎的这样熟悉? 似是想到什么,春华的眼底满是激动,“小姐可是前些日子在县城赈灾的那位楚大夫?” 楚月点头。 “是我。” 春华连忙说道,“楚大夫稍等,奴家这就给楚大夫通禀去。” 说完,再次往楚月的方向深深的望了眼,才转身跑去了后院中。 望着那姑娘的神情,楚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倒是想低调,但因为之前赈灾的缘故,总是莫名其妙被人崇拜,真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只是片刻的功夫,沈知雪便亲自迎了出来。 “妹妹怎的来了县城也不与我说一声?” 楚月笑着上前。 “这不想着给沈姐姐一个惊喜?” 沈知雪一笑,拉着楚月便去了后院,“这段时日忙着对付沈知夏,听说你被朝廷封赏,都没空去给你祝贺呢。” 楚月笑着说道,“不碍事的,知道沈姐姐忙。” 两人相对而坐,沈知雪给楚月倒上了一杯茶水。 “这会还早,铺子里客人不多,妹妹来我这儿,可是担心我对付不了沈知夏?” 楚月并未遮掩。 “是有这个担忧。” 见楚月回答的坦诚,沈知雪反而松了口气。 “其实妹妹不必担心,我与沈知夏斗了多年,她那点斤两,我清楚的很。” 第268章 谁是内奸? 楚月喝了一口茶,随后放下茶杯。 “我知沈知夏不是姐姐的对手,那关玲珑姐姐可了解?” 沈知雪一愣。 “倒是不太了解,关玲珑自从修葺铺面的时候来过,之后都未曾出现。” 就在这时,一个约摸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在门外求见,面上带着些微的急切。 “东家,有事禀报。” 沈知雪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进来吧。” 女子进了屋,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神情出现了一丝犹豫。 沈知雪见状,忙说道,“这是咱们红颜阁的大东家,咱们如今铺子里所有的商品都是出自她手,有什么事情不需要避着她,直接说吧。” 转而又与楚月介绍道,“这是秋实,自从我买下这个铺子,她便一直在我身边做事,很是稳妥。” 楚月点头。 原来她便是秋实。 秋实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面上闪过惊讶。 自沈知雪在五年前买下这个铺子,她便一直在这里做事,只知她是这间铺子唯一的东家,原来此次铺面改头换面,竟是因为背后这位大东家的缘故。 不过经过这样一番改革,铺子里的生意比起从前确实是好了无数倍! 待回过神来,秋实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两人身前的茶几上。 “东家,奴家方才在盘点的时候,发现有几瓶养颜霜不太对劲,便全都从仓库中拿出来了,您瞧瞧。” 沈知雪拿起其中一瓶,“如何不对劲?” 秋实如实说道,“养颜霜运送来的时候,往常表面的膏体都是平滑的,今儿我开了上头几瓶察看,竟有被搅动过的痕迹,虽然重新被抹平,但搅痕还是能看出来,奴家想着丽水间最近与咱们红颜阁不对付,便格外谨慎了些。” 沈知雪点头。 “谨慎些是好事,出了任何事,咱们都难以承担。” 她开了一盒养颜霜闻了闻,又细细观察了一番,表面确实有些许搅动的痕迹,却看不出任何不妥。 也就是秋实心细,否则还真不容易被看出来。 她将手中的养颜霜往楚月的方向递去。 “我不懂这些,妹妹来瞧瞧吧。” 楚月接过沈知雪递来的养颜霜,用指甲微微挑起一些在鼻子下闻了闻,隐约能闻到一丝不同于养颜霜的香甜气味。 若不是她这种长期与药材打交道的人,这点气味很容易被忽略。 楚月面露凝重,她将养颜霜放回茶几。 “确实被动过手脚。” 沈知雪心里一紧。 “妹妹可是发觉了什么?” 楚月将托盘中八盒养颜霜一一察看之后说道,“这几盒养颜霜中,被掺入了夹竹桃汁液,因为是乳白色,与养颜霜混合在一起不容易察觉,但能根据气味辨别。” 之前师父领她去山里认药材的时候,她是跟着师父辨认过夹竹桃的,还特意收集了一些制成了夹竹桃粉末,后来她自制的痒痒粉中,便掺入了夹竹桃粉。 沈知雪有些惊讶的望着面前的八盒养颜霜。 “竟然是夹竹桃!” 她虽不识得药材,却也听说过,夹竹桃是剧毒之物。 秋实在一旁望向两人。 “两位东家,这几盒养颜霜是否都不能要了。” 楚月点头说道,“夹竹桃触碰到肌肤,容易导致风疹,若不慎入眼,双眼甚至会刺痛失明,这几盒掺了夹竹桃的养颜霜,自是不能要了。” 秋实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对方竟这般狠毒! 幸好她今日盘点的时候细心了一些,否则真让顾客买了去,红颜阁便要惹上大祸了! 楚月黑亮的双眸中闪过沉思,突然想起之前医馆中那些被浸了藜芦汁的参片,有没有可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实在是手法过于一致,让人很难忽视两者之间的联系。 她望向沈知雪。 “红颜阁的仓库是专人看顾吗?外人可能进的来?” 沈知雪知道楚月的意思。 “仓库设立在地下,往常只要人离开都会将仓库上锁,外人轻易进不去。”她说着,望向秋实,“昨日最后离开仓库的是谁?” 外人进不去,便极有可能是出现了内奸。 “是春华。”可随即,秋实又蹙起了眉头,“但春华与奴家共事多年,依着奴家对她的了解,她心思单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沈知雪略微点头。 “昨日进入仓库的人都有谁?” 秋实仔细回忆之后说道,“除了奴家和春华,还有思雨和秀妍。” 沈知雪望向她。 “你去将她们一起叫来吧,暂且不要说找他们的缘由。” “是。” 秋实微微福身,便转身下去了。 沈知雪望向楚月,“将夹竹桃汁液混入养颜霜中,不太像是沈知夏的手笔。” 楚月淡声说道,“那就是关玲珑了。” 她说完,朝着空气中叫了一声黑木,没一会,一道黑色的身影便从屋顶翻入窗内。 黑木在楚月身侧抱拳,“属下在。” 楚月将手在身前的茶几上轻轻敲了敲。 “你去看看关府是否有养夹竹桃,顺便打听一下,关府小姐关玲珑最近是否买过新鲜藜芦。” “是。” 黑木说完,飞身跃向窗外,瞬间便没了踪影。 沈知雪望着身形矫捷的黑木,眼中满是惊讶。 楚月的身边,如今当真是藏龙卧虎,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妹妹打听关府是否养夹竹桃做什么?难不成这种剧毒之物,他们会养在家里?” 楚月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夹竹桃虽有剧毒,颜值却很高,是出了名的毒美人,只要不触碰是能在家里种植的,它的花期在每年的六到十月,如果养在山林中,前后不会提前或者推迟太久,如今尚未到开花的时候,唯一的可能便是人工养护,能一次提取如此多的夹竹桃汁液,自然不可能是从别家摘取的花瓣。” 沈知雪听了,连连点头,面上尽显钦佩之色。 “妹妹分析的很有道理!” 今日要不是楚月在这里,她怕是得走些弯路了。 楚月没再说话,而是拿过其中四盒养颜霜,用竹片将上边掺入了夹竹桃汁液的养颜霜刮了去,最后整理平整。 沈知雪望着她的操作,一时间也摸不透楚月的心思。 没多久,秋实领着春华、思雨和秀妍来了,四人并排站在两人面前。 “两位东家,人都到了。” 春华虽然知道沈知雪对面坐着的是楚月,却并不知道她也是红颜阁的东家。 这会听秋实提及,面上满是惊喜。 思雨和秀妍的面上也满是惊讶,红颜阁的背后,竟还有东家! 楚月将其中四盒养颜霜往四人的方向推了推。 “这几盒养颜霜是秋实方才从仓库中拿出来的,你们每人拿一盒试试,我想看看不同的肤质用过之后,分别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第269章 背叛,一次就够了 沈知雪瞬间便明白了楚月的意思。 秋实是发现养颜霜有异样并且提出来的人,她不可能是内奸。 其余三人,不敢将养颜霜往脸上抹的那一个,便是背叛红颜阁的人。 春华听到要试验养颜霜,忙上前拿起了一盒,打开便用指甲挑了一点往脸上抹,还一脸陶醉的模样。 秋实是第二个上前的,她知道楚月是为了考验她们,便也面不改色的跟着配合。 第三个上前的是思雨,小姑娘瞧着比春华还要小一些,面上带着些许腼腆。 她上前拿了一盒养颜霜,便去边上用了。 只有那个叫秀妍的,一直站在原地,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楚月望见她的神色,朝着茶几上的养颜霜中努了努嘴。 “你不用吗?” 秀妍咬了咬唇。 “可以不用吗?” 沈知雪眉头微挑。 “为何不用?难不成这养颜霜还能烂了你的脸?” “我……”秀妍面露迟疑,随后咬了咬唇,壮着胆子说道,“东家,有件事,我想了想,必须要与您说明。” 沈知雪点头。 “你说。” 她倒是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秀妍往思雨的方向望了眼。 “昨儿下午铺子里人少,我见思雨去了仓库,本想着上前打个招呼问一问她去做什么,却见她鬼鬼祟祟的拿着一个瓶子站在放养颜霜的货架面前好一番倒腾,我当时心里疑惑,却又害怕她倒打一耙,所以一直忍着没说。” 一旁的思雨听见秀妍的话,心下一紧,便听得秀妍继续说道。 “一早上又瞥见秋实姐姐急匆匆的抱着养颜霜往东家这里来,我便料想到,兴许她放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望向茶几上的几盒养颜霜,“奴家马上就要成亲了,在没弄明白思雨往养颜霜里头放的什么东西之前,确实不敢用,还望东家谅解。” 话音刚落,原本一脸陶醉的春华赶忙抬起袖子往自己的脸上抹,还带着些许哭腔问道,“思雨,你到底放了什么在里面呀?不会真的要烂脸了吧?” 楚月望向她,淡声安抚,“放心吧,有问题的部分已经被我刮掉了,不会烂脸的。” 对于楚月的话,春华坚信不疑,她一脸后怕的拍着胸脯。 “那就好,那就好!” 楚大夫可是女神医,她都说着养颜霜没问题,那就肯定是可以放心用的了。 楚月站起身来,直视思雨。 “所以,你昨日到底往养颜霜里掺了什么?” 思雨双手紧握着手中的养颜霜。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知雪则感到有些意外,原本见秀妍没用养肤霜,她还以为内奸是她呢,没成想却来了这样大一个反转。 她的面上带着浓重的失望。 “思雨,我自认对你不薄,之前你带着你弟弟在街边乞讨,我见你可怜,便给了你们食物,将你收在红颜阁做工,好让你有能力养家,你便是这样报答我的?” 思雨听罢,满脸愧疚的在沈知雪面前跪了下来。 “奴家知错!”她哭着说道,“奴家祖母病了,家里没有那么多银钱给她治病,才被人诓骗着做了错事,望东家能网开一面,再给奴家一次机会,奴家保证,往后再不会做对不起东家的事了!” 她说完,不住的给沈知雪磕头。 沈知雪只是冷冷的望了她一眼,面上并未再见丝毫怜悯之情。 “背叛,一次就够了!” 思雨听罢,跌坐在地,满脸灰败。 如果没有红颜阁这份差事,光靠关小姐给的那三瓜两枣,家里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楚月望向她。 “是谁指使你做的?关玲珑?还是沈知夏?” 思雨摇着头哭诉。 “奴家不能说,奴家说了会被人打死的。” 楚月当即怒道,“你如今在我的养颜霜里掺了毒,我就是这会打死你,连衙门都无话可说!” 思雨被楚月发怒的样子唬住了。 连沈知雪都是一惊,在她的印象中,楚月一直是温婉聪慧,极好说话的样子,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发脾气。 思雨缩了缩脖子,忙摆手说道,“不!不是毒,关小姐说这些汁液不会有太大伤害,最多脸红一阵也就没事了,不会烂脸毁容,否则奴家也不敢将这些汁液掺进去。” 沈知雪的眼底带着一丝了然。 “果然是关玲珑!” “关玲珑说了你便信?”楚月望向她,“少量夹竹桃的汁液,会导致皮肤出现风疹,后果堪比毁容,若过量使用,甚至会导致死亡,你竟然说不是毒?” 思雨听到这里,面上满是错愕。 她根本不知道她掺入养颜霜中的是夹竹桃汁液,也不知道这种汁液的毒性竟会这样强。 思雨满脸委屈。 “可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不懂也不是你背叛红颜阁,背叛我的理由,这是最根本的原则问题!你这么容易便被人收买,可见你的原则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沈知雪的面上带着怒意,“思雨,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从今日起,红颜阁你不必来了。” 思雨忙上前抱住沈知雪的大腿求饶。 “东家,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沈知雪朝着秋实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便见秋实招呼小厮上前,将思雨拉了出去。 楚月站在楼上,望着被小厮扔出红颜楼的思雨。 “沈姐姐就这样放过她了?” 沈知雪站在她身旁,无奈的说道,“她有个年幼的弟弟,还有个年迈体弱的祖母,祖孙三人相依为命,我若真将她打杀或者送官了,她祖母和弟弟可怎么活?” “沈姐姐是好心,希望她能对得起你的这份宽容。” 毕竟不是自己的人,楚月也不好如何去处理思雨。 她说完,目光往陆星河所在的茶铺望去,从这里,恰好能看到茶铺阁楼上陆星河的身影,只是他对面还坐着一个女子,如果没看走眼,应当是关玲珑。 她眉头微拧。 “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对面的关玲珑似是也察觉到了楚月的目光,在望过来的时候,眼底满是得意。 第270章 既然不能推,我拉一把总不过分吧? 沈知雪蹙眉望向楚月。 “妹妹不要多想,陆公子肯定……” 话还未说完,却见楚月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相信他。” 听到这里,沈知雪突然松了口气。 “妹妹信他就好,关玲珑那模样,明摆着就是故意想离间你和陆公子之间的关系,你别中计了。”她望向楚月,“不过话说回来,陆公子这样优秀,妹妹可得盯牢了。” 想到陆星河过了六月就要前往京城,楚月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惆怅。 片刻之后,她淡声说道,“他若心里有我,便无需看着,他若心中无我,看着也无用。” 略微怔愣之后,沈知雪点头。 “妹妹说的在理。” 自家爹一个又一个姨娘抬进门,娘从嫉妒愤恨到失望透顶,她都看在眼里,对于世间所谓的情爱,她虽向往,却不期待。 去年及笄,今年也该定下亲事了,也不知道家里是如何打算的。 总归她在那个家里也说不上几句话,索性眼不见为净,多赚点银钱攥在手中,无论往后嫁去哪家,日子都不至于太过被动。 两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黑木回来了。 “主子,关府没有种夹竹桃,不过春熙路的周家种了,且枝丫最近有被修剪过的痕迹。” “春熙路周家?” 楚月在记忆中搜索一番,春熙路似乎在县城的城郊,与关府不在一片区域,这两家难道有什么联系? 还是他们冲突到了周家的利益? 就在楚月疑惑的时候,沈知雪开口了。 “因为丽水间的缘故,这段时日我也做了些功课,春熙路的周家,便是关夫人的娘家,也是关玲珑的外祖家。” 楚月恍然大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说得通了。” 看来,此次夹竹桃事件,与关玲珑脱不了干系。 “有关藜芦呢?” “藜芦的事情过去太久,又不甚起眼,一时间难以查明,属下需要点时间。”黑木如实说道。 楚月点头,“那便先不去查了,背后之人动了一次手,说不定会有第二次,暂且还不着急。” 最关键的是,她已经有了目标。 “是。” 黑木说完,便纵身跳出了阁楼,瞬间便消失在窗外。 沈知雪望着楚月,“妹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原本还以为关玲珑和沈知夏联手,姐姐一个人对付起来有些吃力,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要轻松太多了。” 沈知雪无奈的笑了笑。 “这么多年,一直是斗过来的,便也习惯了,况且我在同知县也不是毫无人脉,关玲珑不敢大张旗鼓的惹上我。” 楚月站起身来。 “今日叨扰沈姐姐已久,就不继续打扰了。” “说什么叨扰?妹妹也太见外了。”沈知雪笑着起身,“妹妹今日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要不是你,我还不能确定这养颜霜中是何等毒物呢,再者,妹妹方才与我说的经营的法子很是高明,我权且在铺子里试一试,若是效果理想,咱们往后便根据妹妹的法子来。” “成,那我先离开了,告辞。”楚月说完,朝着沈知雪微微福身。 沈知雪赶忙回礼。 “妹妹慢走。” 从红颜阁出来,楚月直奔陆星河所在的茶铺。 只是才刚到茶铺,便被关玲珑拦在了门口。 楚月冷冷的望着她。 “让开!” 关玲珑瞥了她一眼,面上带着一丝得意,“我就不让开,你能奈我何?你还不知道吧?我和星河哥哥促膝长谈到方才才结束呢。” 她望着楚月伸出的手。 “你推我试试!” “既然不能推,我拉一把总不过分吧?” 未等关玲珑反应过来,楚月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伸手上前,用力的捏住了关玲珑的手腕往门外一拉,直拉的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随后也不管她是死是活,便拍了拍手上了楼。 关玲珑面朝下扑在了地上,扬起的泥土沾了她一脸,将原本为了见陆星河画的精致的妆容糊的不成模样。 关玲珑趴在地上,因为生气,鼻孔一张一缩,双拳紧握,双目凶狠。 “啊!!!” 身后的丫鬟见状,立马将关玲珑扶了起来。 “小姐,快些起来。” 然后,关玲珑却并不领丫鬟的情,起来之后便直接重重一巴掌乎在丫鬟的脸上。 霎时间,丫鬟脸上便出现了一只明显的巴掌印。 丫鬟眼眶里蓄着泪,无比委屈的望着关玲珑。 “小姐……” “闭嘴!” 关玲珑深吸口气,将心底的怒意压下去,很快,她面上的神情便由极怒变成了委屈巴巴的模样。 她撇着嘴,眼眶红的如同小兔一般,吸了吸鼻子,便拽着裙子往楼上去了。 楚月上了茶楼,直接找到了靠窗的陆星河。 “相公倒是悠闲,喝个茶还有美人相伴。” 陆星河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我要是说,你从红颜楼看过来的时候,她正巧来与我打招呼,你信吗?” 楚月虽然没说信不信,但内心里已经相信了陆星河的话,只是心里仍旧不痛快。 “那她怎的还在这里坐下了?” “她借口说茶铺人多,没了空位,没等我同意便坐下了。”陆星河认真回道。 楚月哦了一声。 “她好不容易得了与你喝茶的机会,后来怎么又舍得走了?” 陆星河抿唇一笑,伸手捏了捏楚月的鼻子。 “我家小月亮爱吃醋,她不走,我便要走了。” 楚月哼了一声。 “那她在这里待了多久?” “你看过来的时候她刚来,你的眼神从这边离开之后,她就走了。” 楚月抿了抿唇,起身说道,“那我们走吧。” 还未等陆星河站起身来,便见一道身影从楼梯口跑了上来,如同一只花蝴蝶一般扑向陆星河。 “星河哥哥,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望着梨花带雨的关玲珑,陆星河眉头微拧,在她触碰到自己之前,直接起身绕过椅子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而关玲珑原本是想上前拉住陆星河的胳膊的,这会他人已经从椅子离开,关玲珑止不住身形便往椅子的方向扑去。 陆星河见状,顺带着将他坐过的椅子也往后拉了一把。 第271章 相公也会因为我而吃醋吗 下一刻,便见关玲珑再一次,直挺挺的扑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委屈的嚎啕大哭。 “呜呜呜~星河哥哥,我好痛。” 陆星河“贴心”提示,“关小姐下次走路可得小心些,地面硬,摔着疼。” 楚月望了望趴在地上的关玲珑,又望了望淡定站在一旁的陆星河,捂嘴直笑,却又不敢笑出太大声来,忍的双肩不住的抖动。 关玲珑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扶,便只能狼狈的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指楚月,“星河哥哥,她刚才在楼下欺负我,将我绊倒了。” 楚月一手托着下巴,如同局外人一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有些看不明白关玲珑,说她聪明吧,当着她的面做出来的事情却这样蠢,说她蠢吧,背后的阴暗招数却又一套一套的。 人参片的事情虽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她手,但她的直觉,与关玲珑脱不开关系。 难道她身后另有高人? 陆星河则微蹙着眉头,就在关玲珑以为他是因为楚月欺负她而面露不快,即将要教训楚月的时候,却见他满脸关切的望向楚月。 “你没事吧?” 楚月一耸双肩,“我没事。” 陆星河嗯了一声,上前拉起了楚月的手,“回家吧。” 关玲珑见陆星河完全不将她放在眼中,急的跺脚,“星河哥哥!你站住!” 陆星河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 “关小姐,我们并没有很熟,往后便不要这样叫我了,不合适。”想了想,他又继续说道,“还有,我有家室,希望关小姐能与我保持距离。” 说完,微微颔首,便拉着楚月下了茶楼,留下关玲珑满脸不甘的愣在原地。 楚月望着身旁的陆星河。 “关夫子毕竟教导过相公,相公这样对关小姐,是否会得罪关夫子?” 陆星河淡声说道,“若非碍及关夫子的脸面,我根本不会与她多说半个字。” 楚月微微点头,将之前毒参片和今日发生的毒养颜霜的事情与陆星河略微提了一嘴,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没一会便走出了街口。 “毒参片的事情,之前怎的没见你与我说过?” 上次问黑木的时候,他也没提。 楚月叹了口气。 “这事情没头没尾的,便也没往外提,时间长了就忘了,要不是今日红颜阁出了毒养颜霜一事,我还联想不到这上面来。” 陆星河的眼底闪过沉思。 “作案手法确实相似,但仅凭相似的作案手法,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无法证明是她所为。” 楚月望向陆星河。 “关玲珑我也接触过几次,瞧着虽然不咋聪明,心思也恶毒,却不像是什么心机深沉之人,在她背后出谋划策的,是否另有其人?” 似是联想到什么,陆星河微微眯起了眼眸。 “既然你在红颜阁还有几日要待,那边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参片和养颜霜的事情便交给我来查吧。” 楚月望向他,“会不会耽误你念书?” 陆星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好像与你说过,科考不仅仅是埋头念书。” 楚月抱住了陆星河的胳膊,将脑袋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 “既然相公要查,这几日就将黑木带着吧,黑木调查能举一反三,有他在你也会轻松点,而且红颜阁人多,我前段时间也跟黑木学了点防身的本事,会保护好自己的。” 侧头望着靠在自己胳膊上的楚月,陆星河的唇角抿起了一丝浅笑。 “当着你家相公的面夸别的男人,就不怕我吃醋?” 楚月挑眉望向他。 “相公也会因为我而吃醋吗?” 望着小丫头纯净的眸子,陆星河假咳两声掩饰尴尬。 “当然也会。” 楚月如同发现了稀奇事一般,满脸惊奇的瞅着陆星河。 “相公会因为我吃醋,是不是说明,相公也喜欢我?” 这种话,陆星河向来是说不出口的。 他微红着耳尖,拉着楚月的手加快了脚步,“还是快些回去吧。” 楚月任由陆星河牵着往回走,唇角的笑意久久都下不去。 大街上手牵手行走的人并不常见,不少人纷纷驻足往两人牵着的手望去。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迂腐的人见了直摇头:有伤风化。 两人还未到家,便远远的望见一个男子守在门边。 待走近了,楚月才看清楚来人,她满脸惊讶的走上前。 “吴勇?你怎么在这里?” 望着陆星河和楚月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吴勇的眼底带着一丝苦涩。 他捏了捏手中的包袱,望了眼陆星河,随后将目光放在楚月身上。 “我来这里,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楚月之前的事迹他都听说了,他为她感到骄傲和自豪,同时,他也越来越意识到两人如今的差距。 也只有陆星河这种文才兼备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楚月点头,“只要我能做到,当然可以!” 吴勇从前也帮了她很多,既然他如今需要帮助,楚月当然会挺身而出。 这是人情。 吴勇将手中的包袱往楚月的方向递去。 “这里面,是我去年到今年攒的银子,还有二十封信,可否请你每隔一两个月给我爹娘带去一封信和一点银子?除了你,我已经不知道找谁帮忙了。” 楚月望着手中的包袱,面上带着错愕。 “你怎的不自己去?县城距离南坪镇也没有太远,无需如此做吧?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我能帮上忙,你尽管和我说。” “都不是。”吴勇摇头,“北疆战事吃紧,西边邻国又屡次进犯,最近到处都在征兵,同知县也已经开始了,每户人家有男丁的至少出一人,我家里就我和我爹两个男丁,到时候我爹为了保我,肯定就跟着去了。” 他望了楚月一眼,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你也知道,我爹年纪大了,受不得奔波,何况是行军打仗,我便想着先斩后奏,反正我人已经入了军营,他也管不到我。”他望向楚月手中的包袱,“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希望这些书信,能缓一缓他们的情绪。” 第272章 不着急,我等你长大 楚月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紧拽着手中的包袱。 “那你……” 望着楚月担忧的神色,吴勇笑着捏起了拳头,袖管处粗壮的手臂肌肉清晰可见。 “我没事的,你看,我壮着呢。” 望着吴勇强颜欢笑逗她开心的模样,楚月的眼眶有些泛红。 古往今来,战场都是最无情的地方,许多人都是有去无回,吴勇这一次离开,恐怕凶多吉少。 这些日子以来,不联系,是因为要避嫌,她毕竟已经成亲,即便如此,但却知道他仍旧安好。 去了战场,瞬息万变。 兴许下一秒就会没了命。 “相公,你招呼吴勇在家里坐一坐,我去给他准备点东西。”楚月将手中的包袱往陆星河手里一塞,便快步离开了。 吴勇望着楚月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你去做什么?” 然而,楚月已经走远。 陆星河望向他,“先进去吧。” 说完,便拎着吴勇的包袱进了院子。 吴勇一边打量着这处院子,一边跟在陆星河的身后。 他咳咳两声掩饰尴尬,望着前方的陆星河问道,“这个院子,是你们买的还是租的?” “租的。”陆星河淡声回答。 吴勇略微有些惊讶,“这种院子,你们应该也买得起吧?” 陆星河瞥了他一眼,碍着楚月的面子,他还是淡声回道,“我只在县城待两三个月,放榜之后便要离开,买院子不必要。” 吴勇点头,“也是。” 随后,他上前拍了拍陆星河的肩膀。 “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中秀才呢。” “谢谢。” 陆星河将包袱放去屋里,又从屋里拿出了一张图纸和一本书来,他将图纸在石桌上摊开。 “西域贫瘠,常年风沙肆虐,只沙地绿洲能勉强让西域诸国的人生活和放养牛羊,但这点资源,远远供应不了那么多人的需求,一直以来,西域对南渊国的国土都是虎视眈眈,在这点上,与北疆的情况是相似的。” 陆星河说着,望向吴勇。 “你可知道西域之人的弱势是什么?” 吴勇有些意外,“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希望我活着。” 陆星河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 “只有你好好活着,她才能安心,她安心,我便放心。” 这句话,瞬间让吴勇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陆星河对楚月,是用心了的。 他突然笑了。 “不管我能不能活下去,至少将她托付给你,我很放心。” 陆星河望了他一眼,也不管吴勇能否记住,将自己脑海中关于西域的一些事情事无巨细的讲给他听了,末了,还将手中一本行军布阵的书送给了他。 “时间太短,我能帮你的,也仅有这些了,这本书你便自己拿回去琢磨琢磨吧。” 望着手中的书,吴勇满心感慨。 “谢谢!” 就在这时,外出了半个时辰的楚月回来了。 她拎着一个包袱,身后的黑木手中还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马鞍和马鞭都配齐全了。 楚月进了院子,将手中的包袱摊开。 “这里面是一些伤药和毒药,上面都有标注,你拿着,兴许能用上。”她朝着黑木招了招手,随后从黑木手中拿过马绳放到吴勇的手中,“这马不是什么名贵的马,上了年纪了,也不值钱,我听说骑兵相对步兵要安全一些,你将它一并带去军营吧,就当是我借你的银钱买的,往后有钱了再还我便是。” 楚月虽如此说,吴勇却知道,她并没有真的打算让自己还。 若是稳妥起见,谁会将银子借给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愣头青?回头钱没收回来,人没了。 “谢谢。”吴勇望着她,“我尽量活着回来,然后将马钱还给你。” 楚月望着他,千言万语,汇成“保重”二字。 吴勇离开了。 望着消失在巷子口的吴勇,陆星河突然望向楚月。 “月月,我吃醋了。”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在看见他脸上别扭的神色时,方才离别的沉重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你跟他计较做什么?他要去的是战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再说了,你之前从家里到县城,我不也给你捎了不少东西来么?” 陆星河的唇角微微上扬。 “我不管,你给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准备这样多的东西,我心里不舒服。” 楚月往黑木和阿吉的方向望了望,见两人都没关注这边,便踮着脚尖在陆星河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这样好了吧?” 陆星河摇头,“不够。” 楚月蹙起眉头,“那你想怎么样?” 陆星河将脸凑近她。 “再亲一下。” 楚月再次往黑木和阿吉的方向望了眼,见两人仍旧未注意到她,赶忙踮起脚尖在陆星河的脸上“吧唧”了两口。 “这样总行了吧?” 陆星河仍旧摇头,“多亲了一下,我得还回来。” 还未等楚月反应过来,陆星河拉着她便往屋里跑去,下一刻,门被带上,男人俯身吻上了身前小丫头粉嫩的唇瓣。 望着近在咫尺的陆星河,以及唇瓣上传来的清晰触感,楚月整个人怔愣住了。 这似乎是他第二次主动吻她。 且这一次,陆星河不再是如同上次那般触碰之后便离开,他些许生涩的撬开楚月的唇瓣,吻的投入。 楚月由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笨拙回应,只是片刻的功夫,面颊便粉嫩如桃花。 片刻之后,陆星河放开了她。 望着怀中紧贴着自己的小丫头,唇瓣上扬起愉悦的笑意。 “月月,我还要等你几年?” 知道陆星河说的是什么,楚月红着脸,低着头。 本想说十八,但想到两人已然是夫妻关系,且陆星河今年十九,明年就二十了,她也不忍心他憋的太久,便改口道,“十六……十六可好?” 今年八月十五岁,到明年八月就十六岁了。 寻常女子成亲早的,及笄便嫁人了,十六岁同房,不算早也不算晚。 只是孩子的事,怕是得迟一些了。 陆星河听罢,将楚月揉进自己的怀中。 “不着急,我等你长大。” …… 第273章 水落石出 接下来几日,楚月日日往红颜阁跑,陆星河则领着黑木调查毒参片和夹竹桃一事。 只是两日的功夫,两人便将真相查了个水落石出,顺带将所有证据都掌握在了手中。 这两件事,确实都出自关玲珑,但真正给她出谋划策的人,却是她姨母家的表妹,也就是越州守备林将军的女儿林幼怡。 林幼怡自小在同知县长大,一直生活在外祖周家,很是得周老夫人宠爱,与关玲珑年纪相仿,两人的关系也很是要好,之前在关家的时候,陆星河是见过林幼怡的。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将手中的证据呈上去,将关玲珑和林幼怡告官,若是将她们告上公堂,林将军会不会因为此事而牵连到楚月身上? 陆星河望向楚月。 “林将军这个人我不太熟悉,只知他为人低调,月月要是想将此事告上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楚月双手托腮。 “越州守备可是五品官,哪怕我抱住了黄府这条大腿,黄大人县令之职也才七品,我要是惹上他们,往后跟头朝哪儿栽都不知道。” 若是因为这场官司得罪了一大波人,得不偿失。 陆星河抿唇一笑。 “那倒不至于,关玲珑是主犯,林幼怡是从犯,主要责任在关玲珑,且本就是她们错在先,林将军一个五品守备,不至于为了区区小事去为难你一个小姑娘。” 楚月侧头望向他,“那如果林幼怡要为难我呢?” 陆星河端起手旁的茶水喝了一口,“你有封号在身,她没有。” 楚月叹了口气。 “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了吧,万一人家惦记上,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呢,到时候随便弄点事情出来,处理起来也麻烦。” 如果只是她一人,她倒无所谓。 但她的背后还有陆家,林将军虽然不会明着找她不痛快,万一他手底下的人为了讨好他暗地里动手脚呢? 先忍一忍吧,总归到如今还未造成事故,且红颜阁那边她已经做了安排,到时候总能让她们在别的方面还回来便是。 不过现如今看来,丽水间不仅有沈知夏和关玲珑的参与,林幼怡也可能参与其中,只是没露面而已。 陆星河放下杯子,抬眼望向楚月,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内疚。 如果他足够强大的话,小丫头做事便不必如此畏手畏脚了吧? 该强大些,再强大些,才能成为她坚实的后盾,让她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不再有后顾之忧。 “那便先放一放吧。” 楚月点头,望向陆星河。 “相公,我再在红颜阁待两日,将这边的事情落实好,咱们就回去吧?” 陆星河点头,“好。” 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楚月面露担忧,“最近城中到处都在征兵,咱家真不用去人吗?” 陆星河点头,“咱们家是不用,几个叔伯家里就不好说了,也不知道如今的兵役制度如何,如果还与以前一般,他们也不用去。” “那外公外婆家呢?” 陆星河摇头,“外公外婆家里,我没有办法。” “那万一……” 陆星河望向楚月。 “万一回不来,那也是命,月月,我们既然受南渊庇护,那么就得守它的规矩,所幸外公外婆家没有分家,只需要去一个,而且,如果朝廷征兵不是太严苛的话,说不定他们会被漏掉,毕竟征兵的名额也是有限的,征满了就不会再继续征了。” 楚月点头,服兵役,朝廷规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左右得了。 那便只能期待他们有好运气。 …… 第二天,楚月在红颜阁忙活的时候,来了一个熟人。 江卿婉提着襦裙上了红颜阁的楼梯,直接望着门口的春华问道,“楚月可在?” 春华打量着面前穿着体面的夫人,福身问道,“楚大夫正在忙,请问夫人找她何事?” “看来没找错地方。”江卿婉说着,径直往一旁的休息区走去,“她既在忙,我在这里等一等也无妨。” 春华领着她在休息区坐下,又给她上了茶,便上楼与楚月通禀去了。 “东家,下头来了个夫人,找你的。” “夫人?”楚月望向她,“找我作甚?” “那夫人没说。”春华说道。 楚月想了想,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下了楼。 在见到楼下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的面上满是惊喜。 “江姨,你怎的来了?” 江卿婉起身,伸手拉住了楚月的手,“这不是打听到你在这儿,便寻来了。” 楚月展颜一笑,“江姨怎知我在这里?” “你上次送我的礼物那样好用,根据那些东西,自是不难寻到。”江卿婉说完,将楚月拉到身旁的位置坐着。 楚月面露愉悦,“江姨喜欢就好。” 江卿婉拍了拍楚月的手背。 “你之前送我的礼物,我看着铺子还有许多没有的,是否还未开始卖?” 楚月点头。 “是呢,打算一样一样上,目前铺子里只有药包、养颜霜、珍珠霜和脂粉,下个月打算上口脂和眉粉眉黛。” “还别说,你那些东西看着与普通的无异,用起来却是天壤之别,自从用了你的,从前的我是再用不下去了。”江卿婉发自肺腑的夸赞道,“你这丫头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做什么都比旁人要细致。” 楚月浅笑着颔首。 “江姨谬赞,身为女子,我不过是对这些东西要求高一些罢了。” “其实我今日来这里,主要是想找你开个后门。”江卿婉说着,伸出了一只巴掌,“我想与你定五十套,你觉得可好?不过也看你这边是否方便,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楚月笑了笑。 “江姨要,我肯定会满足,只是江姨要这么多,可是拿来送人?” 若是送人的话,值得她送的夫人必定非富即贵,倒是能为她开拓贵妇市场。 江卿婉点头。 “没错,如今送出去,可谓是独一无二,既让我得了人情,也可以给你推广推广,这买卖月月不亏。” 第274章 她不行,那我呢? “江姨还真是想的周到。”楚月说着,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想着慢慢将红颜阁的分店开起来,不如江姨将来也入一伙如何?” 不说别的,江卿婉的人脉圈子和影响力,至少是在她认识的人里最高的。 她若是能入伍,至少在越州附近开分店不会害怕被人忌惮。 “何时开分店?” 江卿婉显然被楚月勾起了浓重的兴趣。 “如今县城的第二家铺子已经在修葺了,同知县的铺子不是我主管,三月过,我便想让人从越州开始。”楚月回答。 江卿婉爽快点头。 “成,越州那边我熟悉,到时候我叫人帮你找个好铺子。” 楚月笑望着她,“江姨这样说,可是同意入伙了?” 江卿婉笑道,“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月月又朝我抛出了橄榄枝,我怎的可能放过?” 既能赚银子,又能让两人的关系多一丝联系,她自是乐意之至。 楚月满脸惊喜。 “待我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到时候让人将入伙的契书给江姨送来,届时江姨看过满意,咱们再谈。” “好。”江卿婉望着她,“不过眼下月月还是先将那五十套的价报给我。” “既然江姨要的这样多,便给江姨一个批发价吧。”楚月略微沉思之后说道,“原本依照我们的定价,一整套下来是五十二两银子,江姨给我三十两银子一套便好了。” “五十套就是一千五百两。”江卿婉说完,从自己的褡裢里取出了一千五百两银票交到楚月手中,“待东西做好,你叫人送来县衙便是,我平常时候不会轻易出门。” 楚月点头,“成。” 江卿婉站起身来,“既然你还有事要忙,我便先走了,不打扰你忙活。” “哎,江姨慢走。” 楚月将江卿婉送至红颜阁门口,直到她坐的马车拐过街角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到红颜阁中。 一千五百两,算是赚了一笔巨款了。 不过依着红颜阁目前的销量,这个月的收益应该也不会差。 春华有些惊讶的上前。 “东家,刚才那位夫人住县衙,不会就是新上任的县令夫人吧?” 楚月点头,“是她,将人认仔细了,往后她可是咱们红颜阁的贵客。” “哎,奴家记着了。” 春华满脸崇拜的目送楚月上楼,虽然楚月连续来红颜阁四五日,到此刻为止,她都觉得自己跟做梦一般。 传说中那位女神医竟是她们的大东家! 还这样年轻! 简直是太厉害了! 下午时分,忙活累了的楚月靠在榻上正睡着,突然被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吵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起身往窗外望去,见春华也正站在红颜阁的门口张望着外边的情况。 “春华,发生了何事?” 春华抬头望着阁楼处伸出脖子的楚月,面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东家,好似是丽水间那边出事了,有顾客烂脸,在那边闹呢。” 楚月眉头一挑,再次往人群中望去。 便见三五个蒙着纱巾的女子站在丽水间的门口大骂着什么,因为人群嘈杂,听的有一句没一句的。 不过大抵就是丽水间的东西不行,用烂了脸得赔偿,还得找人给她们将脸治疗好,而沈知夏则站在门口应付着,脸上满是不耐烦。 正因为她这一态度,下边的客人闹的更厉害了,还有不少跟着起哄的。 楚月勾起唇角,这报应来的还真是快。 她研制的产品,都是细腻易吸收的,而丽水间用的,不过是个换了包装的老货。 为了赚钱,每次用量大,使用频率高,单次操作时间过长,且手法不正确,不烂脸才怪了。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楚月开了门,在望见沈知雪的那一刻,她抿唇一笑。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沈知雪忙点头。 “谁说不是呢?” 两人抬着一个木板下了楼,将它靠放在门口处的柱子处,上头赫然写着“治疗烂脸”四个大字。 因着木板过于显眼,刚抬出来便被人发现了。 有人指着那几个大字说道,“你们看,红颜阁能治烂脸。” “可靠吗?不会跟丽水间一样用了烂脸吧?” “大家听我说。”沈知雪望着众人说道,“每个人的肤质不一样,在使用保养品的时候,难免会出现各种反应,这是正常现象,为了不影响这条街的交通和生意,大家还是别聚众了,我们红颜阁能针对每一个顾客制定出适合你们的肌肤护理方案,我承诺,今日来红颜阁治疗烂脸的客人,只收取八成的费用。” 这个营销力度,是极其吸引人的,丽水间门口的几个女子已经蠢蠢欲动了。 没有女人不爱美。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们是极不情愿顶着这样一张烂脸出门的。 “真的只收取八成的费用吗?能不能保证将我们的脸治好?” “如若治不好,钱全退!”沈知雪一字一句的保证道。 沈知夏望着对面的沈知雪,怒火中烧。 “沈知雪,趁人之危,你别太过分了!” 沈知雪的唇角带着冷笑,她瞥了眼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 “街道拥堵成这样,你是想让整条街都做不成生意吗?我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你倒好,反倒说我趁人之危,有本事你倒是快些将事情解决啊。” “我……” 沈知夏紧拽着手中的帕子。 她要是有法子,早就解决好了,这些人吵的她半点主意都没有了。 最关键的是,她虽然主管着铺子,话语权却不在自己手中。 就在这时,周围看热闹的商户也纷纷朝着沈知夏指指点点。 “自从这里围了人,我铺子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自个儿死面蒸馒头,一个眼儿也没有,还不让别人解决问题,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就是,人沈老板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呢,你倒好,还埋怨起人家来了。” “你们这丽水间也不是第一回烂脸了,我之前贪便宜去过你们那里一次,之后半个月不敢往脸上擦东西,还是红颜阁给治好的呢。” “要我说你们就赶紧关门得了,三天两头的,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 望着这些人的指责,沈知夏虽气愤,却也不敢公然与众人对抗。 她满脸愤怒的直视沈知雪。 “我们的铺子之前开的好好的,是不是你们对丽水间的东西动了手脚?” “说我动了手脚,证据呢?”沈知雪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刚才裁缝铺的尤掌柜可是说了,你们这儿烂脸不是一次两次,只不过这次闹的大一些而已,怎的还牵扯到我的头上了?” 丽水间门前的三五个女子互相使了个眼色,齐齐望向沈知夏。 “我们也不要求多的,既然红颜阁能治好我们的脸,那么我们治脸的钱由你们丽水间来承担,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们就将你告到衙门去,就说你们丽水间弄虚作假,到时候你们赔的更多!” “凭什么由我们承担?”沈知夏一指沈知雪,“你们不认识她,我可清楚的很,她也不过是脂粉铺的掌柜,并非神医,你们怎能断定她能治好你们的脸?万一她治不好呢?我岂不是得给你们支付一辈子的治疗费用?” 就在众人错愕的时候,楚月从人群后挤了进来。 “她不行,那我呢?” 第275章 祸不单行 在见到面前的楚月时,沈知夏眼瞳微缩。 “楚月?这是我和沈知雪之间的事情,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间铺子不是沈知雪的吗?楚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为了对付她,沈知雪将楚月找来了? 人群中听到沈知夏呼唤楚月的名字,纷纷惊叫起来。 “楚月!她竟是楚月!” “天啊!我竟然见到了女神医本人!” “红颜阁的沈老板当然不能将脸治好,但如果是楚大夫的话,肯定可以啊。” 一时间,众人沸腾了。 站在一旁的春华满脸自豪的说道,“楚大夫可是咱们红颜阁的大东家,我们所有用在脸上的东西,都是楚大夫亲自研制,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管红颜阁的事情了!” 众人面上满是惊讶。 “原来楚大夫竟是红颜阁的大东家!” “难怪红颜阁的东西这样好用呢,原来是出自女神医之手。” “亏咱们之前还有眼无珠,为着三瓜两枣的便宜往丽水间跑,往后再不去了!” 那三五个女子再次望向沈知夏。 “既然楚大夫愿意给我们治脸,这治脸的钱,你们是给,还是不给?” 沈知夏虽然很不想同意,但为免事情闹大,只能憋屈的点头。 “给!” 楚月和沈知雪相视一笑,转身回了红颜阁。 想必这几日治脸能赚不少银子,至少将医馆中参片的损失翻几倍甚至几十倍赚回来是没问题的。 前些天遣出去的那个思雨,倒是起到了大作用。 只是接下来怕是得将她安排远离同知县,否则依着关玲珑的性子,丽水间吃了这样大的亏,怕是不会轻易饶恕她。 “沈姐姐既然不想放弃思雨,接下来我要在别处开分店,便将她安排到别处的铺子去吧,届时将她奶奶和弟弟一并安排了,她有把柄在咱们手中,想必往后做事会三思而后行。” 沈知雪点头。 “既然妹妹有打算,可看着安排。” 没一会,之前在丽水间闹事的五名女子来了,红颜阁的门口,更是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都想瞧瞧传说中这位女神医的本事。 楚月见状,索性就将五个女子安排在了一楼的大厅中看诊。 一一给她们看过之后,确定病因便好治疗了。 她先调了一份中药膜让秋实给五人敷上,又从褡裢中取出一瓶早已备好的药丸一一放进几人嘴里,让她们咽下。 静待一刻钟后揭下药膜,五人脸上之前红肿的症状几乎消失,伸手抚上去,肌肤也不似之前那般绊绊磕磕的了。 几人惊呼。 “这也太神奇了!” “楚大夫,您是怎么做到的?” 楚月并未因为几人的话语而沾沾自喜,而是望着几人说道,“你们脸上的症状,得连着敷七日药膜,七日后,红肿、死皮和面疱会完全退去,肌肤恢复光滑柔嫩,在这期间,务必保持面部洁净,饮食清淡,不要吃带有刺激性的食物。” 几人忙点头。 “那我们现在需要将银钱垫付给红颜阁吗?” “需要的,你们也知道,我们和丽水间是竞争关系,不太好直接去找她们要,等会几位结了账之后,我们这边会开具相应的单据,几位再去丽水间兑现便是了。” 楚月说完,便嘱咐秋实处理后续的事情,自己则上楼去了。 门外的人望着之前一个个不能看的脸,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好了一大半,瞬间便被红颜阁的品质所打动,连带着做了不少生意。 相较于生意红红火火的红颜阁,丽水间就冷清多了。 不仅如此,还时不时有去丽水间找麻烦的,要治脸的钱的。 沈知夏捏着手中白纸黑字的几张单据,气的身体直发抖。 “贱人!一个人十五两银子,她们怎么不去抢!” 她说完,伸手一扫,柜台上的算盘账簿掉落一地。 丫鬟小心翼翼的将东西从地上捡起来,“小姐,这样下去,关小姐会不会怪罪咱们?” 沈知夏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这间铺子里用什么,怎么用,又不是我做主的,再说了,得罪楚月的是她,人家要计较,我有什么办法?”望着手中的单据,沈知夏又是一阵肉痛,“我可是将好不容易攒的五十两银子投在这间铺子里了,原本以为能赚点钱,到如今成本都还未收回,就被关玲珑连累的先赔进去一大笔。” 似是想到什么,沈知夏突然蹙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之前关玲珑托她找人去星月医馆替换的参片起到作用没有,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 不让她好过,楚月也别想好过! 至于沈知雪,等楚月身陷囹圄的时候,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就在这时,一中年妇人进了丽水间,四下张望之后直奔沈知夏。 “小姐,小姐。” 沈知夏望着她,面露疑惑,“徐嬷嬷,你不在我姨娘身边伺候着,来我这里作甚?” “小姐,大事不好了。”徐嬷嬷满脸急切。 沈知夏心底闪过不耐,却还是上前扶住她,“你别急,怎么了?” “前几日黄老爷高升,苏姨娘去黄府庆贺,说了楚大夫几句不好听的话,被黄夫人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赶出了黄府,回家之后,老爷便发脾气夺了苏姨娘的掌家之权,还要将她关在院子里闭门思过一月。” 徐嬷嬷缓了口气。 “奴婢也是好不容易借着由头跑出来的,就是为了来县城给小姐报个信,您这边要是不忙,可否回去找老爷求个情?老爷向来疼爱小姐,说不定会看在小姐的面上,宽宥了苏姨娘。” 听到这里,沈知夏心底越发的烦躁。 “我怎的不忙?我如今铺子里的事情还在焦头烂额呢。”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姨娘也真是会给我找事,不是让她谨言慎行吗?这下好了,掌家之权没了,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沈知夏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望着沈知夏似要爆发的脾气,徐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第276章 相公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想了想,沈知夏望向她。 “总归娘如今已经被爹罚了,你便先回去吧,等我将县城的事情处理妥当,再回去找爹求情。” 徐嬷嬷擦了擦额角的汗。 “行,那奴婢先回镇上去了,小姐可得记着苏姨娘的事情。” 沈知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 …… 红颜阁中,沈知雪和楚月相对而坐,饮茶聊天,好不惬意。 “你猜沈知夏这会面上是什么表情?” 楚月抿唇一笑。 “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但肯定将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知雪“噗嗤”一笑。 “就是可惜看不到她的表情,与她斗了这么些年,这一次让我最舒坦。”她将手中的茶杯举向楚月,“这一切,都归功于妹妹,谢谢。” 两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明日之后,我便要回南坪镇了,届时红颜阁的生意,还得姐姐自己上些心了。” “自个儿的生意,自然会上心。”沈知雪望向楚月,“妹妹很聪明,咱们此次并未直接将矛头对准关玲珑,反而让丽水间吃了个大亏,也算是报了之前的夹竹桃汁液的仇。” 楚月展颜一笑。 “用我相公的话说,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沈知雪并未掩饰脸上的羡慕。 “妹妹和陆公子,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楚月满脸愉悦。 “那是。” 她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站起身来。 “这会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再有治脸的顾客,相同症状的姐姐便按照我的法子去治就成了,若是遇上个别症状不同的,可叫人去寻我。” 沈知雪也站起身来,“行,我送送妹妹。”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沈姐姐忙自己的。”楚月摆了摆手,便离开了红颜阁。 回到家,给她开门的是阿吉。 “夫人。” 虽然这几日阿吉都是这样叫她,但楚月仍旧没有适应过来。 “相公呢?” 阿吉一指房间,“主子正在屋里看书。” 楚月点头,望着堆放在桌上的一篮子菜,她面露惊讶。 “今儿怎的买了这么多菜?”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菜篮子,将里头的菜一一拿了出来。 阿吉跟在她身后,“主子的大伯和伯母来了,菜是他们提来的。” 听到这里,楚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大伯二伯?”她回头望向阿吉,“他们来作甚?” 阿吉一板一眼的回道,“好似是他们的二儿子在县城卖菜的时候,被抓去当兵了,过来求主子帮忙从军营里捞出来。” 楚月眉头微蹙。 “相公同意了?” 已经进了军营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捞出来,除非托关系,还不能是一般的关系。 依着自己如今的人脉关系,怕是难做到,这般没谱的事情,相公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答应才是。 阿吉摇头。 “主子只说试试,且与他们说了可能性不大,并未应承。” 楚月了然,“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了陆星河的声音,“可是月月回来了?” “是呢,回来了。”楚月一边回答,往屋里走去,“可是打扰到相公看书了?” 陆星河抿了抿唇,一伸手便将楚月揽进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今日可还顺利?” 楚月揽着他的脖子,面上洋溢着自信。 “当然,我亲自出马,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陆星河满脸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小丫头什么时候也这么自恋了?” 楚月凶巴巴的望着他。 “才不是自恋,我这是自信!” “好,自信。”陆星河望着怀中的楚月,“月月,大伯和大伯母今日来了。” 楚月点头,脸上恢复严肃的神情。 “刚才阿吉与我说了,就是不知道相公是如何打算的?” 陆星河目光中闪过沉思,“他们既然开了口,我也不好坐视不管,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去京城了,看能否将陆长廉的名字划掉,这事能否成,便看天意了。” 楚月嗯了一声。 “咱们尽力就好了,相公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大不了找关系让军营给长廉堂兄安排一个不那么危险的位置。” 陆星河点头,“只能这样了。” 楚月笑望着陆星河,“明日我再在红颜阁待一日,后日一早便能启程回南坪镇了。” 陆星河轻抚着楚月柔软顺滑的发。 “可是想家了?” 楚月微微摇头,下一刻,软软的声音传入陆星河的耳中。 “相公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听见楚月的回答,陆星河心里一暖,他将怀中的楚月紧紧拥在怀中,唇角也跟着上扬。 此生有幸,让他遇上了这般依赖他的小姑娘。 …… 第二天,楚月在红颜阁待了一日,这一日,仍旧有不少烂脸的人来红颜阁,红颜阁童叟无欺,一律十五两银子一个人,反正有对面丽水间报销。 忙活完这一日,第三天,楚月和陆星河租了一辆马车便返程了。 在回去之前,还将县城的院子给退了,毕竟之后陆星河就不来县城了,她自己也不会经常来这里,虽然租金不便宜,但也确实没必要一直租着。 万一往后来县城有事,可以住几日客栈。 得知陆星河和楚月回来,家里人全都迎了出来,有云翠荷、楚文竹和铁蛋,还有得知陆星河中了秀才,尚未回家的陆铁生老两口。 这会见着陆星河,一家人笑的合不拢嘴。 “我们家秀才回来咯!”王雪兰笑着说道。 陆铁生微红着眼眶,上前拍了拍陆星河的肩膀。 “星河好样的,原本以为你爹走后咱家就这样了,你是个争气的孩子,给咱们老陆家争光了,爷为你感到骄傲。” 云翠荷笑着笑着,突然哭了出来。 她捂着嘴,哭的眼眶泛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时候不该哭的,但就是抑制不住自己。 楚月见状,忙上前安抚道,“娘,相公考上秀才是好事,快别哭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望着她哭的停不下来的模样,她竟也跟着红了眼眶。 云翠荷脸上神情复杂,有痛苦,有遗憾,有欣慰,还有更多的情绪,掩在眼底。 第277章 苦也一世,乐也一世 陆星河微红着眼眶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并未有只言片语。 这些年娘所受的磨难,他比谁都清楚。 一路走来不容易,她常年缠绵病榻支撑到如今更是不易。 旁边几人见状,也都红了眼眶。 良久,云翠荷才稍稍缓和了情绪,她一边笑,一边用帕子蹭着眼角不断流出的泪。 “我就是太开心,让你们见笑了。” 王雪兰重重的叹了口气,上前宽慰道,“我们知道你不容易,看开一些,至少几个孩子都争气。” 这些年,为了老三的事,她不知道在没人的地方抹过多少次眼泪。 到今年,就是第十个年头了。 十年时间,老三如果还活着,家里有妻有儿,早便该回来了。 但如今还没回来…… 虽然他们也不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陆铁生没有说话,只怔怔的望着天空出神,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本还算挺括的背,好似逐渐佝偻下来了一般,他嘴唇紧抿,但细看却能发现,他的唇瓣正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着。 不远处的张政见状,上前拍了拍陆铁生的肩膀。 “臭小子考上秀才这样大的好事,别整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陆铁生瞥了他一眼,长出一口气,摇头说道,“这事儿,你不懂!” 张政眉头一挑。 “老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说着,轻抚胡须,“苦也一世,乐也一世,何必执着于那些让自己不快活的事?万事看淡,方能潇洒快活。” 陆铁生突然觉得这老头的话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他当即收敛心神,望着院中几人说道,“星河考上秀才是好事,咱得好好办一办,翠荷,你赶紧让大贵送我和你娘回去,我这就去打上一头猪,明儿在村里摆上几桌。” 云翠荷忙说道,“爹,娘,这怎么好意思叫你们破费?要打猪也该是我们打才是,咱们毕竟分了家。” 王雪兰拍了拍她的手。 “分了家就不是一家人了?就让你爹打吧,他高兴。” 拗不过两个老的,云翠荷便也只能同意了。 “成吧,猪归爹娘打,其余的菜和调料我们自个儿来,等大贵将爹娘送回去,我们便去将其余的东西买了,今儿傍晚等星平星安从学堂散学了我们就坐马车回村里,晚饭就在爹娘那里随便吃点了。” 陆铁生一拍大腿。 “行!” 一家人吃了中饭,云翠荷才叫陆大贵送陆铁生两口子和张政回家去了,临走时,还让他们从家里带上了两百斤粮食。 如今家里不缺粮食,老两口靠着去年的几十斤糙米吃到如今,怕是也不多了,这次给他们带上两百斤,除去摆酒用的,应该足够坚持到地里的粮食长出来了。 楚月也没闲着,吃完饭之后便去了医馆里。 医馆里一切正常,最近陆玉芳除了抓药和管账,也开始陆陆续续接诊一些病人了。 楚月望向她。 “玉芳,你如今干的活也不少,基础的病也能自己拿捏了,我给你涨一涨工钱吧。” 陆玉芳望向她。 “我这把脉还不到家,能有三十文一日,我已经很知足了,可不能因为咱俩的关系你就给我开后门。” 楚月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可不是给你开后门,你跟着我也四五个月了,平日里任劳任怨的,做事又细致,可不得多给点工钱贿赂贿赂我们的大功臣?” 她虽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内心里却是真的认可陆玉芳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 她在身边,确实是让她省心不少。 陆玉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才不是什么大功臣,要说功劳,你和朱大夫,哪一个都比我大。” “可不消这样妄自菲薄的。”楚月不由分说,“这事说好了,今儿是三月最后一日,便按照从前的工钱给你算,从四月开始,我便给你按照五十文一日的工钱计算,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 陆玉芳心里一惊。 “这样多!” 朱大夫一个月也是一千五百文,她这工钱都能赶上朱大夫了! “这太多了,会不会不好?” 楚月拉着她的手说道,“我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你值不值得我出这个工钱,我心里有数,往后星月医馆你多费些心思就是了。” 陆玉芳满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必定竭尽全力。” 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楚月“噗嗤”一笑。 “这样紧张作甚?又不是让你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拍了拍陆玉芳的肩膀,“好好干,干的好,往后工钱还会更多的。” 楚月说完,又去了朱大夫处。 将老头的工钱由五十文涨到了六十文,每个月就是一千八百文。 楚月的想法很简单,依着她如今的名气,医馆里的生意不会差。 只要这些人能在医馆里踏踏实实干,她能赚到钱,便不会亏待了帮她干活的人。 至于医馆里跑腿的王顺,因为来的时间太短,楚月只给他涨一百文的满勤钱。 当月表现好,且不请假,能多得一百文。 王顺满脸感激,当场便保证以后会好好在医馆里干。 燕禾如今怀着七个多月的肚子,身子日渐的沉重了,郑原每日都会尽量去给她分担一些活计。 “燕禾,你这肚子,该有七个半月了吧?” 燕禾轻抚孕肚,面上带着一丝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回主子,是七个半月了,朱大夫时常给奴婢把脉,说孩子很健康。” 楚月点头,“七个半月了,该仔细着身子,我尽量在半月内安排人来医馆做杂活,等大贵哥成亲从家里搬出去了,往后你和郑原就搬去家里住,待孩子出生,你身子养好了些,便在家里看着孩子,顺便帮我娘做做家里的事情。” 燕禾听了,很是感动,忙跪了下来。 “多谢主子体恤!” 她从前遇到的主子,可没一个像楚大夫这样好说话,更别说为他们着想了。 郑原也朝着楚月下跪,“奴才往后甘愿为主子赴汤蹈火。” 楚月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 “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跪么?你们这样,我还真不习惯。”她望着两人,“只要你们忠心,往后我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郑原和燕禾也深知楚月的为人。 她说的话,想来算数。 “是!” …… 第278章 父子两还真是像极了 见医馆里尚且能忙的过来,楚月便也没在这里多待,起身往作坊去了一趟,将江卿婉定的五十套产品叮嘱张秋英先给安排做出来。 “这五十套产品是黄夫人要用来送礼的,务必做的精细一些,莫要出现残次品了。” 张秋英点头。 “楚大夫放心,待东西做出来,在放入礼盒之前,我会一一检查的。” “礼盒也该加紧定制一些。”想了想,楚月又说道,“多定一些吧,暂且定两百个,看看工匠那边能否给个实惠一些的价。” 张秋英面露惊疑。 “咱们不是只需要五十套,楚大夫定这样多的礼盒作甚?” “目前是只要五十套,但往后铺子里商品齐全了,咱也可以配礼盒卖,如果顾客是用来送礼,便也无需另外去准备礼盒了。” 楚月说完,还用毛笔在纸上写上了“醉花颜”三个大字,这三个字不同于横平竖直的楷体,写的极具美感。 她将手中的纸吹了吹,交给张秋英。 “顺便让工匠在盒子内部雕刻上这三个字,还有往后咱们定制的包装盒子,也要有这三个字,不需要太打眼。” 张秋英面露疑惑。 “为何?” 楚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就当是给造假提高成本吧。” 丽水间便仿了他们的包装挂羊头卖狗肉,外包装与她们的一般无二,但内里的东西却是天壤之别。 往后有了醉花颜这三个字,万一别处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想污蔑到红颜阁的头上,至少她们还能拿出有力的证据。 总归如今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东西还得一步一步来完善。 张秋英点头。 “成,回头我定盒子的时候,跟那些匠人仔细说一说这事。” 楚月望向她,“你们租的院子,可修葺好了?” 张秋英拢了拢耳边的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已经修葺好了,只等着进被褥和锅碗瓢盆进去住了。” “那就好,眼看着你们婚期近了,可紧张?”楚月有些好奇的望向她。 毕竟,她没有经历过成亲的这些仪式,是直接被楚有前和楚大山送去半坡村的。 张秋英的面上带着一丝娇羞。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楚月抿唇一笑,“看得出来,秋英姐这是迫不及待想嫁人了。” 张秋英一张脸涨的通红,娇嗔道,“楚大夫!” 楚月笑着站起身来。 “成了成了,我也不打趣你了,明儿个四叔四婶和大贵哥都得在老家帮忙,作坊这边的事情你上点心。” 张秋英忙起身随着楚月往院门口走去。 “行,作坊这边的事情我也慢慢理顺了,暂且还忙的过来。”她笑了笑,“倒是还未来得及恭喜楚大夫呢,既得了乡君的封号,如今陆公子又中了秀才,可谓是双喜临门。” 楚月笑了笑。 “确实是双喜临门,这个月大家好好干,等下月发工钱的时候,每人多发一百文的赏钱。” 她抬腿跨出了门槛,回头望向张秋英。 “成了,你还有事,便送到这里吧,我自个儿回就成了。” “哎,楚大夫慢走。” 望着楚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张秋英才去了院里,将赏钱的事情与大家伙说了说。 众人听说这个月能多一百文的赏钱,干起活来就更带劲了。 楚月领着黑木回到家,将二两银子交到他手中。 “上月的月钱。” 黑木眉头一挑,并未接过,“你不是给过了?” 楚月眨巴眨巴眼,满脑袋疑惑。 “什么时候的事?” 开什么玩笑,她的钱每一分都花的明明白白,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给过黑木月钱? 黑木双手环胸,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微微侧着头说道,“上次去曹府回来,你还多给了我一两银子。” 楚月了然。 “那次是赏钱,这个才是月钱。” 黑木淡淡瞥了眼楚月手中的银钱,眼神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特别需要花钱的嗜好,先放你这里存着吧。” 楚月微微怔愣之后,便将银钱收回了钱袋中。 “成,给你存着,到时候给你娶媳妇用。” 听到娶媳妇三个字,黑木面上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脑袋部位除了一张脸,其余地方都变的红彤彤的。 楚月放好银钱,抬头望去,面露疑惑。 “黑木,你是不是热?” 黑木扯了扯唇角,随后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去找个地方纳凉。” 说完,身形一闪便不知道去哪里“乘凉”去了。 楚月挠了挠头,望了望外头的天,又望了望自己尚且穿的好好的春装。 三四月的天,不至于这样热吧? 看黑木那模样,就跟煮熟的虾子似的,难不成是阴阳不协,虚火上亢? 看来,回头得去医馆里给他弄点菊花泡水喝。 黑木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这一次的反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日日抱着一杯菊花茶过日子。 楚月将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好,云翠荷和陆星河也将菜品和调料买齐全了。 等陆星平陆星安兄弟两个从学堂出来,一家人便坐着马车往半坡村去了。 刚到村口,锣鼓喧天,爆竹齐鸣。 几乎整个半坡村的村民们都来了村口迎接,不管从前是有恩怨的还是交好的,好似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伙便也不那么计较了。 “欢迎秀才回村!” 里正陆建齐站在村口,领着大家伙高声喊道。 陆星河揉了揉眉心。 “娘,从前爹考上秀才,村里也是这样?” 云翠荷一脸缅怀,“半坡村里,你爹是第一个考上秀才的人,那时候的情景,比现在还要壮观呢。” 陆星河松了口气。 “其实不必要的……” 云翠荷望着陆星河满脸不自在的模样,掩唇一笑,“你爷你还不清楚?最喜欢这种大排场了,从前你爹考上秀才回家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的反应。” 父子两还真是像极了。 很快,陆大贵便驾着马车来到了村口,村里人见马车近前,自动让了一条道出来让马车通过。 陆大贵顶着巨大的“压力”,赶着马车将陆星河一家送到了家门口。 第279章 下棋 刚下马车,陆来福和陆来财兄弟两个便赶忙跑过来帮忙从马车上卸东西。 “三弟妹,星河,星河媳妇,你们先去屋里,这些东西就交给我们吧。” 云翠荷忙说道,“哎,那就辛苦大哥二哥了。” 兄弟俩摆了摆手。 “都是自家人,说这些作甚?” “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赵桂琴从厨房走了出来,“三弟妹,爹娘买的猪我和大嫂都给你改刀放地窖了,明儿可以直接拿出来用,屋里也都打扫过了,床单被褥都是新换上的,等会将车上的东西安置好我们就先回去了。” 云翠荷满脸笑意。 “谢谢大嫂二嫂。” 许是陆星河考上秀才了,也许是楚月被封了乡君,看着自家越来越好,这几个哥嫂对自家的态度,倒是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甭说谢不谢的。”赵桂琴摆了摆手,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一指墙角下的那个木桶,“那猪下水我不知道要怎的弄,你大哥二哥说月月做的猪下水好吃,我便堆在桶里了,回头你们自己处理一下。” 楚月上前提过装着猪下水的木桶。 “等会几位伯伯伯母都去老宅吃饭吧,我将猪下水拿去老宅,给大家伙做一份爆炒猪大肠。” 赵桂琴受宠若惊。 “好,等我们将上头的事情忙完便去。” 陆星河上前,从楚月手中接过木桶。 “我来吧。” 说完,他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拉着楚月往老宅去了。 黑木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往陆星河提着的那个臭熏熏的桶里望上一眼。 他刚才没听错吧?这种恶心的玩意儿也能吃? 家里也没穷到非要吃猪下水的地步,怎的这点东西都舍不得扔?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想的。 反正他不吃! 三人很快便到了老宅,陆铁生老两口回家之后院门一直敞开着,方便村里人过来道喜。 楚月和陆星河直接便进了院子。 “爷奶,我们来了。” 王雪兰这会正在一旁和三两个妇人唠嗑。 陆铁生和张政则抬了张跛脚的桌子在院中的大树下下象棋,这棋还是最近老两口在镇上住,张政闲来无事教他的。 为了在村里老汉老太太面前显摆,他已经拉着张政下了整整一个下午了,要不是碍着楚月的脸面给老头一点面子,他早就摔桌子了。 明明棋下的稀烂,瘾还贼大,不仅如此,为了不让他输的太难看,他还得陪着演戏。 简直比他遇着疑难杂症还要让人头疼。 桌旁还坐着几个老汉,一眨不眨的盯着棋盘。 虽然看不懂,但半点不妨碍他们的观看。 在他们看来,陆铁生还挺厉害的,至少要是换作他们,连棋盘上的字都认不全,更别说象走田马走日了。 好歹老陆头还能陪着张大夫过几招。 楚月和陆星河一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王雪兰赶忙上前,“星河和月月来了。” 楚月甜甜的笑了笑。 “奶,饭还没做吧?” “正打算去做呢,你们怎的这会下来了?” 刚才和王雪兰唠嗑的几人见状,纷纷与她打了声招呼便回家去了。 楚月见那些人离开才说道,“等会大伯二伯两家人也在这里吃饭,我便和相公将家里的猪下水拿来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陆星河已经将猪下水提去厨房了。 楚月的手艺,王雪兰是清楚的。 她那爆炒肥肠做的是真不错。 “我寻思晚上没菜,刚还杀了只鸡呢,今儿晚上可就丰盛了。” 楚月眼神一亮。 “正好,除了爆炒肥肠,今晚上咱们可以吃猪肚鸡。” 猪肚鸡可是食补良方,男女老幼都能吃呢。 王雪兰似是没有听明白。 “这什么鸡咋做?” 楚月笑了笑,“奶将东西准备好就成了,等会我来做吧。” 王雪兰点头。 “成,我去灶房将东西准备准备。” 楚月嘱咐黑木去屋里拿些调料过来之后,便去了大树下。 “师父,爷,今日战况如何了?” 张政见着楚月,仿若看到了救兵一般,“丫头可会下象棋?” “了解过,但不擅长。” 话音刚落,张政便起身,将楚月拉着坐到了陆铁生对面。 “你来。” 就在这时,陆铁生将己方的炮推到了对岸。 楚月只扫了一眼棋局,便直接出車。 “将军!” 陆铁生眉头一挑,这才发现对面已经换了人。 可眼下,他的主将实在是逃无可逃了,便只能投降认输。 周围几个老汉见状,看楚月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姑娘不仅医术了得,还能断文识字,下棋竟也这样厉害。 刚才看那张大夫与老陆头可是下的极其费劲呢,没想到她一来,轻轻松松就赢了棋局。 那她岂不是比张大夫的棋艺还厉害? 于是,这些人纷纷在老陆头面前夸赞楚月好本事。 楚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她突然有些了解师父为何让她来下这最后一步了,敢情是让她来当个恶人了。 陆铁生心里也惊讶不已,月丫头居然还懂棋。 “来来来,咱们再下一局。” 楚月摆了摆手,忙站起身来,“奶还在厨房等我去做菜呢,爷找师父下吧,我这会委实没空。” 说完,便落荒而逃。 陆铁生见状,笑嘻嘻的望着张政。 “张大夫……” 张政则望向刚从厨房出来的陆星河,“星河小子,你且过来。” 陆星河走向几人,望着桌上的棋局,眉头微挑。 “我不会象棋。” 张政指着桌上的棋局。 “丫头都能下,你不会?” 陆星河摇头,“真不会,可否说与我听听?我试试。” 张政一边给陆星河演示一般说道: “马走日,象飞田。” “車走直路,炮翻山。” “士走斜路护将军,小卒一去不复返。” …… 在简单将规则说了之后,便见陆星河点头说道,“爷,我们来试试。” “行!” 这一次,陆铁生可是铆足了劲。 下不赢张政这只精通棋局的老狐狸,难不成还下不赢才学下棋的陆星河? 今儿可得好生在几个老兄弟面前风风光光的赢两把。 第280章 阳化气,阴成形 然而,陆铁生似乎过于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陆星河虽然新手上路,但却知道举一反三,统揽大局,连着三局,每每他棋还没看明白,便被陆星河困死在局中。 屡战屡败的陆铁生被陆星河虐的完全没了脾气。 一旁的张政也满脸惊讶。 “如果不是听你亲口所说,老夫还真不信你是初次下象棋。”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陆星河指着棋盘上几个棋子说道,“每一颗棋子,有它们特定的活动轨道,便如同行军打仗,每个人负责不同的领域,掌握其规律,便也就不难了。” 一旁的陆铁生听的满头雾水。 “我瞎折腾了这么多天都没整明白,你与我下三局就已经知晓规律了?怎的还跟排兵布阵扯上联系了?” 陆星河微勾起唇角,“只是打个比方罢了,爷不必当真,不是真的排兵布阵,只不过这棋得下一步看三步,甚至看的更远,胜率才会大。” 陆铁生点了点头,面上闪过沉思。 张政望着陆星河,面露惋惜。 “可惜你不上战场,不然南渊国又会多一员厉害的将帅咯。” 一旁的陆铁生忙回过神来,“那可不行!上战场是会死人的,你大伯家的长廉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可不能去瞎掺和了。” “战场也好,官场也好,其实大同小异,我的志向不在战场,爷尽管放心。”陆星河说着,一指棋盘,“张大夫可要和我来一局?” 刚找着规律,着实是有些手痒。 刚才跟自家爷下,他也实在没有尽兴,便想着与张政试一试深浅。 陆铁生见状,赶忙起身指向自己的位置。 “张大夫,来吧。” 人家都已经将位置腾出来了,张政没了法子,便只得硬着头皮在陆铁生的位子上坐下。 这一次,他不再如方才对战陆铁生时候那般漫不经心,而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面前这臭小子脑瓜子,可不是那老头能比的。 一旦他掉以轻心,肯定会被吊打。 可事实是,他努力了,仍旧被吊打。 三局两败一平,最后平的那一局,还是陆星河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故意放的水。 饶是如此,陆铁生仍旧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输了这么多天的憋屈,在这一刻,好似舒了一口气。 他笑着拍了拍张政的肩膀。 “老兄啊,我还以为你下棋很厉害呢,没想到你也有输的时候。” 张政胡子抖了抖。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至少还胜了一局,你可是一局都没胜。” 陆铁生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败在我自己孙儿手上,不吃亏。” 张政哼了一声,并未跟爷孙俩一般见识。 本来他最擅长的也不是棋艺。 就在这时,厨房里的猪肚鸡已经炖出了浓烈的香味,爆炒肥肠的味道也已经逐渐飘散出来了。 看棋的几个老头闻了,直将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但明儿才开席,今天陆铁生家里又有这么多客,自是不好舔着脸留下吃饭,一个个捂着饿瘪了的肚子与陆铁生告辞回家去了。 张政伸长脖子望向厨房的方向,不由舔了舔嘴。 “今儿做的什么这样香?” 没一会,楚月便朝着外头喊道,“黑木,你去村口看看大贵哥将四叔四婶接回来没有,顺便上去将娘和大伯二伯他们叫来吃饭。” 黑木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张政坐不住了,他起身去了厨房,望着汤汁熬的乳白的猪肚鸡,以及它散发出的独特香味,馋的直流口水。 “丫头,这是什么?” “这是猪肚鸡呀,师父。”楚月说完,笑着给张政盛了一碗,“师父先尝尝,里边放了些胡椒和枸杞,最是暖胃养胃,滋补身体了。” “竟还是一道药膳?” 张政有些惊讶,他忙拿着汤匙舀了一勺吹了吹,随后喝下。 鸡肉的鲜香味混合着猪肚独有的清香,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香气,一口下去,整个身体都是暖烘烘的。 又舀了一块猪肚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猪肚质地清爽,口感脆嫩,带着微微的甜味。 “好吃!” 没一会,一小碗猪肚鸡便被他吃了个精光。 张政意犹未尽的望着手中的空碗。 “这猪肚,从前都是作为猪下水处理,很少被人端上桌,丫头是如何想到将猪肚和鸡放在一起搭配做成药膳的?” 楚月一边忙活着手中的动作一边回道,“不瞒师父,我也是偶然在一本杂记上看到过,当时觉得新奇便一直想找机会试试,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张政点头。 “确实独特,依着我吃这碗猪肚鸡的感受,应该比较适合体质虚弱,气血亏损的人吃,尤其适合孕妇,还有体弱年老的人群。”他将手中的碗放下,“当然,正常人吃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楚月笑望向张政。 “师父真的很厉害,竟能通过吃来判断猪肚鸡的功效。” 张政哈哈一笑。 “为师这张嘴,除了尝美食,便是尝药材,这么多年下来,自是也锻炼了一些本事出来。” 楚月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柴。 “师父,孤本中有一句话,我一直没琢磨透。” 张政点头,“你说。” “阳化气,阴成形。”楚月抬起头望向张政,“之前一直没机会问师父,刚才想起来。” 张政面上带笑。 “所谓阳化气,阴成形,不过是一句术语,为师没与你讲过,你不懂也正常,阳动而散故化气,阴静而凝故成形,主要是讲事物间相互依存和相互转化的关系,就如冰化水,水凝冰,是一个道理。” 楚月听得认真。 “我明白了,谢谢师父。” 望闻听切她已经相对熟练,但中医涉及阴阳五行,后面这些东西,才是真的难以琢磨。 而大多数大夫,懂得都只是关于医术的前半部分。 甚至有些连前半部分都不是很精通。 一旁摘菜的王雪兰听着师徒两人的交谈,简直就像是听天书一般,每一个字拆开来她知道什么意思,合到一起,脑子里便跟锅里熬的粥似的,散成浆糊了。 她不禁有些佩服楚月。 这样难懂的东西,丫头小小年纪,居然也能听懂。 果然,大夫这个手艺,也不是人人都能学的来的,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至少在她看来,楚月的医术就已经很厉害了。 至于张政,那更加是不可估量。 “月月,锅里两个菜都差不多能起锅了,你去摆碗筷吧,剩下两个小菜我来就成了。” 第281章 伤头还差不多 “哎,奶慢着些,莫要闪着腰了,我将碗筷摆好来给奶帮忙。” 楚月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便去拿碗筷了。 王雪兰望着楚月的背影,心里不禁想着,还得是女娃娃体恤人,家里也就月丫头和玉芳会嘱咐她,其余那些小子,一个比一个粗心大意。 转而想到入了军营的陆长廉,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烧油炒菜去了。 两人在厨房忙活着的时候,吃饭的人陆续到齐了。 众人闻着厨房的诱人的饭菜香,肚子饿的越发的厉害了。 “做的什么好吃的,这样香?”陆守成走进厨房,满脸好奇的盯着锅里问道。 王雪兰望着堵在旁边的小儿子,没好气的说道,“赶紧洗把手去桌上,在这里碍手又碍脚的。” 陆守成却并没听她的,而是上前接过了王雪兰手中的一大砵猪肚鸡。 “娘,还是我来帮你吧。” 见他端着碗便往外走,王雪兰伸长脖子嘱咐道,“你仔细烫着!” “我没事,娘。” 不一会,菜上齐了。 陆铁生首先拿起了筷子,“都开吃吧。” 众人见状,迫不及待的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好吃!没想到鸡还有这种做法?” “大嫂,你尝尝,这汤也很好喝。” “还有这肥肠,竟半点臭味都没有。” 唯有黑木抱着手中的白米饭蹲在角落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就着菜叶子吃着,原本听说杀了鸡,还以为能吃到一口正常的肉菜,结果居然也放了猪下水。 黑木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在望见众人吃的满脸陶醉的模样时,眉头微微蹙起。 难不成猪下水真有这么好吃? 不可能吧? “师父,你怎的不吃菜啊?” 陆星平当即倒转筷子,不由分说便给黑木夹了一筷子爆炒肥肠。 他在黑木身旁蹲下,小声说道,“这玩意儿起初我也不敢吃,但我大嫂做的是真好吃,越吃越上头,你尝尝就知道了。” 还上头呢? 伤头还差不多! 只有脑子坏掉的人才会说猪下水好吃。 黑木将信将疑的用筷子挑起一块猪大肠放进嘴里,随时做好了吐掉的准备。 但就在他咬了一口即将要将嘴里的食物吐掉时,嘴里弥漫的属于猪大肠特有的香味,让他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孔突然出现了一丝波动。 又反复咀嚼了几下,肥肠吸的饱满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开,果然如陆星平所说,越吃越上头。 望着他那神情,陆星平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师父,怎么样?还不错吧?” 黑木嗯了一声,夹起第二块肥肠吃了起来。 全然不记得自己之前下过怎样的决心。 将碗中最后一块肥肠吃完,黑木的筷子突然停住了,他抬头望了眼前方桌上的食物,又有些不大好意思上去夹,好似怕别人看到他吃肥肠,显得多丢人似的。 陆星平见状,直接拿着黑木的碗去了桌上,给他夹了小半碗肥肠,又用另外一只干净的碗给他盛了一碗猪肚鸡。 今儿吃饭的人多,再不给师父捞点,等会汤都喝不着了。 见陆星平这般殷勤的模样,赵桂琴满脸疑惑的望向云翠荷。 “三弟妹,星平怎的叫黑木师父?” 云翠荷笑着说道,“黑木功夫了得,星平便认了他做师父,想让他给教几招。” 赵桂琴了然。 “那是不错,往后出门也能有个防身的本事。” 云翠荷点头,“就是这样想。” 倒是一旁的田春燕因为陆长廉的事情,这几日哭了不知道多少次,最近一直提不起精神来。 她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 “星河,你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那么快。”陆星河望着她,如实说道,“还是那句话,长廉已经入了军营,再想出来肯定没那么容易。” 听到这里,她眼睛又红了起来。 “那可怎么办啊?我的儿啊!” 陆铁生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沉声说道,“老大媳妇,眼下长廉已经入了军营,你就是哭瞎眼他也出不来,不如将自个儿接下来的日子安排好,长金媳妇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你可得打起精神来。” 田春燕吸了吸鼻子,抬手将脸上的泪擦干净。 “我知道的,爹。” 陆铁生又望向陆星河,“星河,你这边有认识的什么人可以托关系打点一番?哪怕人出不来,将长廉安排到一处安全点的地方也行。” “我去的信里已经说了,过段时间若有消息传回来,我会让人将消息带回老宅。”陆星河回答。 陆铁生点头,“好,总归如今咱们该做的努力都做了,结果如何,就看长廉自个儿的命数了。” 王雪兰面露愁容。 “长廉与星河同岁,原本他不走,今年也是打算将亲事办了的,这一去,也不知道庄家那姑娘会不会愿意等。” 陆铁生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 “她若是愿意等,咱就要,她若不愿意等,咱们就等长廉回来再给他说门更好的,只要长廉人能回来,比什么都好。” 王雪兰叹了口气,“我何尝不希望他能整整齐齐的回来?” 赵桂琴往田春燕的方向望去。 “大嫂,之前给长廉说的那个姑娘多少岁来着?” 田春燕嚼着嘴里的肥肠。 “比长廉小两岁,今年十七。” “十七啊。”赵桂琴想了想,便又说道,“大嫂要是对那姑娘满意,或可带着礼去庄家问一问,若是人家愿意,就将礼放下,先将人领回来当闺女一般养着,好生待她就是了,若是不愿意,便可以先将婚事退了,也不耽误人家姑娘嫁娶,毕竟都到年纪了。” 田春燕点头。 “那姑娘倒是挺好,之前和长廉也见过几次,双方都满意我们才定下的亲事,原本去年就要成亲,想着年成不好,那姑娘也才十六,就缓一缓,他要是在家,再过两个月也到婚期了。” “既然两人都满意,那就正好问问去。”赵桂琴说完,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王雪兰也望向田春燕。 “问问去吧,莫要耽误了人家姑娘。” 第282章 解围 田春燕想了想,便答应了,“好,明儿将席办了,我就和当家的抽空去一趟。” 张政见众人的聊天告一段落,忙说道,“吃饭吃饭,这汤得趁热,否则该凉了。” 黑木一直没有理会几人聊天的内容。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碗中的猪肚鸡上。 一口下去,满嘴的汤汁,吃的无比满足。 但他毕竟下手太迟,感觉才刚吃出点名堂来,桌上的食物便已经被一扫而空。 一顿饭吃的众人无比满足,吃完之后便各自回家了。 …… 第二日,因为要办席的缘故,一家人都起的很早。 云翠荷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先将一大家子的早饭做了。 黑木前段时间跟着楚月跑了一趟县城,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俩虽然没师父指导,但练功却没有一日落下。 是以,兄弟俩早早的便开始在院中练功了,陆星河起的也挺早,在一旁看着兄弟俩练功。 上次回来没注意,这次仔细看才发现,两个弟弟竟冒了不少个头。 连着几个月每日练功,皮肤虽然黑了些,但体魄却健壮了不少。 这是个好现象。 往常楚月在家的时候,兄弟俩练到一半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凑热闹,让黑木给她教几招防身术。 今儿因为家里有事,她穿好衣服便去厨房帮忙去了。 待一家人吃了早饭,大伯二伯和四叔三家人都来帮忙了。 因着自家人多,在家里办席便也不需要请外人帮忙,自家人便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赵桂琴和田春燕虽然平时往家里捞的凶,但关键时候指挥起事情来却是一把好手。 谁劈柴,谁烧火,谁切菜,谁办厨,谁烧水泡茶安排的明明白白,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有两个妯娌安排事情,旁边又有姜秀芹和三个兄弟帮衬,云翠荷反而得了空闲,便去安排院里的事情了。 因为家里的院子只能摆得下五套桌椅,她便安排黑木和陆大贵将借来的桌椅在家门前的平地上也摆了五桌,还在桌上摆上了一些瓜子花生。 这些都是昨儿个从镇上买来的,方便客人们餐前消遣。 不多时,村里人陆续过来上了礼,便三五成群的在院里院外嗑着瓜子聊着天,热闹非凡。 陆铁生今儿没再缠着张政下棋了,而是站在门口,接受着几个老兄弟的吹捧,那一脸陶醉的模样,张政看了都不忍直视。 王雪兰也被几个老姐妹缠着问长问短的,大抵是问陆星平和陆星安如今在做什么,亲事是否安排好了,甚至还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今年六岁的楚文竹身上。 而王雪兰的回答通常都是,孩子还小,不着急,自己也做不得老三家的主,便这样一一给搪塞过去了。 那些老太太可不管人家几岁,一个劲的跟她推荐自家年龄相当的孙子孙女。 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俩也没闲着,客人喝过茶水的杯子,全靠他们收回来洗了再用,否则家里的茶杯都不够用的。 陆星河则陪着族里几个有地位的长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他内心里是极不情愿参与这样的活动的。 楚月看出了陆星河的不乐意,便将张政的棋盘拿来给他解围。 “几位长辈可会象棋?” 那几人纷纷摇头。 “不会。” 楚月笑道,“我师父和我爷都会玩呢,让他们给几位长辈露一手如何?” 这里没有什么娱乐,虽然不懂象棋,能看一局也觉得新鲜,几人纷纷点头。 “成。” 楚月将棋盘放在桌上,抬头望向院外。 “爷,师父,这会还不到饭点,你们来下一局吧。” 张政本想拒绝,但陆铁生又怎可能放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如今楚月已经给他将舞台都搭好了,只等着他上场了。 陆铁生哈哈一笑,忙搭着他的胳膊便进了院子。 “张大夫,咱下一局。”他竖起食指,“就一局。” 张政无奈,便只能随着他在桌旁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在棋盘上厮杀。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便见陆星河朝着她的方向悄悄的竖了个大拇指。 昨儿个看陆星河和张政下棋,晚上又画了个棋局研究了许久,陆铁生多少还是有点收获的,至少今儿在棋局上,不似昨日那般被动了。 张政些许惊讶的望着他。 “老弟,你这进步还挺大啊。” 陆铁生满脸得意。 “那是,我可是花了心思的。” “可不是就花了心思。”正与众人聊着的王雪兰伸长脖子往陆铁生的方向插了一嘴,“昨儿晚上为了研究这玩意儿,点着油灯叨叨咕咕了半宿,差点觉都睡不成了。” 话音刚落,大家伙全都笑了起来。 陆铁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寻思着自己棋艺差,笨鸟先飞么?” 周围几个族老笑着说道,“你比起我们厉害多了,我们连上头的字都认不全,你至少还能与张大夫过过招。” 听了这些族老的话,陆铁生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这一次,他虽然还是以败局告终,但相对于之前,显然要有水准的多。 至少张政不用绞尽脑汁给他放水险胜了。 即将到饭点的时候,云翠荷娘家的哥嫂和爹娘都来了,因为骡子放在庄子上,这两日云大保兄弟两将庄子上的事情忙活的差不多之后,便暂且将自家爹娘接到庄子上小住了。 如今庄子上虽然不忙,却也离不得人,他们如今都才三四十的年纪,总不能长期夫妻分离两地,每年农闲的时候,将爹娘和媳妇一起接过去小住最为合适。 从水月村到半坡村,用骡子套个板车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你们怎的都来了?”云翠荷先是惊讶,随后快步上前搀住了李秋莲,“娘腿脚可还舒服?” 李秋莲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娘没事,托你们的福,娘坐骡车来的呢,如今天气暖和,娘这腿还能走几步。” 家里人一直在按照楚月的法子给她治老寒腿,如今走路虽然比不得寻常人,但比起从前却要轻松许多。 第283章 好看吗? 云翠荷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进了院子,还一边细心嘱咐。 “娘仔细脚下的门槛。” 李秋莲一边抬起腿迈过门槛,一边打量着这处院子。 “之前你大哥二哥说你们修了青砖瓦房我还不信,没成想是真的,好啊,娘的囡终于苦尽甘来了。” 她激动的眼眶有些泛红。 云正平和身后两个嫂子进了院子之后,也是先一番打量,随后连连夸赞。 不远处的王雪兰望着几道熟悉的身影,赶忙撇下几个老姐妹往云翠荷几人的方向迎了上去。 “亲家来了,稀客呀!” 李秋莲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也就是这些年腿脚不便,否则定要过来与姐姐说说体己话。” 王雪兰满脸感慨。 “不碍事,知道你也不容易,如今腿脚可是好些了?” 李秋莲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得亏月丫头医术高明,否则我下辈子怕是都得在床上过呢。” 王雪兰满脸笑意。 “这丫头,是个有福运的,自她来了半坡村,家里这日子一日比一日红火了。” “谁说不是?” 两人笑着便往屋里去了。 一旁的陆铁生也赶忙起身,将云正平迎进了屋里。 陆星河和楚月见外公外婆都来了,忙来屋里与两人打招呼。 云正平站起身来,满脸欣慰的拍了拍陆星河的肩。 “好孩子,好样的。” 楚月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 “外公外婆舅舅舅母们先喝口水吧?咱们这边等会就开席了。” 没一会,厨房的席面便做好了。 堂屋里摆了两个桌,除了陆铁生要去陪他几个老兄弟之外,近亲都被安排在了堂屋里,其余的人,院内院外自个儿哪里有空位便坐哪儿。 几乎都是关系好的三五成群坐一堆,每桌坐十个人。 随着一碗又一碗的肉菜被端上桌,院内院外客人们全都开吃了。 陆家三兄弟和三个妯娌忙活完厨房的事情,便和王雪兰坐去了一桌。 一时间,大家伙都埋头吃菜,许久没沾过肉的乡亲们,只觉得这会比过年还幸福。 因为心里高兴,陆铁生今儿喝了不少酒,脸红脖子粗的在外边的桌与人争论着什么。 王雪兰往他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忙起身去了院中,笑着跟别人道歉之后,一把揪住了陆铁生的后腰。 “喝不了那么多就少喝点,就知道发酒疯!” 感受到疼痛,陆铁生才终于算是清醒了一点,他努力睁开有些恍惚的双眼往王雪兰的方向望了眼。 “嘿嘿,媳妇儿,我今儿高兴,你就让我喝呗。” 听到这声媳妇儿,王雪兰愣住了。 记忆猝不及防的将她拉回了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陆铁生总是一口一个媳妇儿,但自从有了孙子之后,便很少这般称呼自己了。 她松开了拧住陆铁生后腰的手,将他身后的衣服褶皱捋了捋。 “行,今儿让你喝,但你可不能再这般耍酒疯跟人闹架了。” “好嘞,媳妇儿真好。” 说完,趁着王雪兰一个不注意,吧唧一口亲在了她脸上,看的那桌的老汉们全都跟着起哄。 王雪兰捂着脸,一脸难为情的拍向陆铁生的后背。 “一把年纪了,没个正行!” 直拍的他一个踉跄,自己则快步往屋里去了。 王雪兰在自己的位子坐下,转而望见三个儿子忍俊不禁的模样时,立马一个刀子眼飞过去。 “笑什么笑?快吃饭,吃完还得给老三媳妇收拾残局呢。” 三个儿子见状,连忙埋头往嘴里扒饭。 就在这时,同样喝了不少酒的陆建齐站起身,借着酒劲站在屋檐下的阶梯上望着大家。 “乡亲们,咱们村里总共就出过两个秀才,一个是陆游川,一个是陆星河。”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两根手指。 “父子两个可谓是给咱半坡村挣足了颜面。” 他又望向陆铁生,“铁生叔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正是因为他的教导有方,才能在他这一脉培养出两个秀才来。” 原本就有些醉意的陆铁生,这会听到陆建齐对自己的吹捧,顿时便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陆建齐再次望向众人。 “希望咱们半坡村的后辈们也能向陆游川和陆星河父子两看齐,往后越来越好。” 话音刚落,当即便有热血青年跟着起哄。 “好!” “好!” 楚月望向与自己坐在一个桌的张政,“师父,乡里的席吃的可还习惯?” 张政点头,“味道虽不细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偶尔体验一次,挺好。” …… 吃完饭,众人陆陆续续回家了,喝醉了的陆铁生也被王雪兰给拽回去了,留下院里院外的残局给兄弟妯娌几个收拾。 索性碗中的食物都吃的干干净净,不少人更是连骨头都带走了,没什么残羹剩饭,只需将碗收了洗干净,桌椅上的油擦了便行了。 好在人多力量大,除了陆来福三兄弟三妯娌之外,还有云家那边的兄弟妯娌。 云翠荷几乎没动手,他们几人便合力将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屋内,云翠荷拉着李秋莲的手。 “爹娘这次来了,就随我们去镇上住一段时间可好?我如今在家里也没旁的事,正好能照顾爹娘,顺带还能让月月给娘治治腿,原本也是想去清酒村将娘接来的,如今倒是正好。” 李秋莲往云正平的方向望了眼,点头说道,“成吧,不过最多住个三五天也就够了,你如今身体才养好些,爹娘也不能拖累了你。” 云翠荷一笑。 “娘,我没事的,月月一直给我调理着呢。” 想到楚月,李秋莲忙笑道,“那孩子的医术真是不错,也孝顺,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就在这时,楚月端着两杯茶进了屋。 “娘和外婆在背着夸我呢?快来喝茶。” 说完,便将手中的茶杯递到两人手中。 两人接过茶杯,李秋莲望着楚月笑道笑道,“幸好刚才我们不是损你,否则你耳朵这样灵,指不定就被你听去了。” 楚月的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娘和外婆才不舍得损我呢。” 两人听罢,都被楚月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给屋里的母女两个送了茶,楚月见院中的事情几乎用不少自己,便去了屋里。 陆星河正拿了个画卷展开在桌上看着。 楚月好奇,便凑上前瞅了瞅,画上少女满眼星辰,手中还端着一副碗筷,正是她去年在老宅吃饭的场景。 楚月眉头一挑。 “好看吗?” 第284章 陆姗姗被休 陆星河嗯了一声。 “好看,将这幅画也带去镇上吧,可以在书房里收着,比放在这里要稳妥,山里潮气重。” 楚月抿了抿唇,“你喜欢的话……那就带吧。” 陆星河浅笑了笑,收起了桌上的画。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看了眼,伸手将他腰间的荷包取了下来。 “荷包都这样破了,你还戴着呢?” 陆星河淡声说道,“你之前送的,便一直戴着,索性寻常时候盖在衣服下也看不到。” 楚月笑着从怀中如同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个荷包。 “喏,往后便戴这个新的吧?” 新荷包无论是布料、针脚还是绣工,都比之前做的那个要好了很多。 陆星河勾唇接过楚月递来的荷包。 “也是你做的?” 楚月满脸得意,“那是,一个小荷包而已,我还是做得的。” 其实这个荷包是她在作废了两个之后做好的。 都做三次了,当然不会太差了。 陆星河将荷包别在腰带上,“倒是不错,比之前那个看着精致多了。” 楚月眉头一挑。 “看相公这模样,难不成嫌弃我之前做的荷包?” 陆星河伸手捏了捏楚月的脸,“当然不嫌弃,月月愿意给我做,我很开心,心意比荷包的样式更重要。” 楚月听罢,笑靥如花。 帮忙的人多,院子没多久便清理的干干净净,桌椅也被陆大贵和黑木挨家挨户的送回去了。 云正平和李秋莲因为要随着云翠荷去镇上住几日,云大保兄弟要看顾庄子,便拉着各自的媳妇赶着骡车回水月村的庄子了。 傍晚时分,王雪兰来了家里,拉着云翠荷在一旁说话。 “我听说陆姗姗生了个女孩儿,被姚家嫌弃的不行,月子还没坐完就被姚家送回建齐家里了。” 云翠荷心里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儿下午。” 王雪兰凑近云翠荷耳边。 “那姚家的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陆姗姗怀着身子,他就四处留情,陆姗姗肚里的孩子出生之后,他更是从镇上的窑子带了个姑娘回去,你说那窑子里的姑娘千人骑万人压的,能是什么好货色吗?陆姗姗当然不愿意和那窑子里的姑娘共事一夫,大闹了一场,姚尚术当时就以善妒为由,将她给休了送回家里,这会一直在家哭呢。” 她虽然觉得陆姗姗可怜,却也是她咎由自取。 云翠荷面上神色复杂。 “那孩子呢?” “孩子好像没带回来,毕竟是姚家的种,被他们扣下了。”王雪兰拉着云翠荷说道,“你们明儿早些回镇上去,陆姗姗如今没了别的退路,别又让她没脸没皮的缠上星河。” 云翠荷点头。 “娘放心,原本我们就打算明儿一早回镇上,那边的生意可不能没人。” 王雪兰拍了拍她的手,“是这样,这事我与你说了,也该回去了,你爹这会才清醒呢。” 说完便往院门口走去。 云翠荷将她送到门口,“娘回去的路上慢着些。” “放心吧。” 送走王雪兰,云翠荷便回到屋里,正巧楚月从浴室中端着木盆走了出来。 “娘,奶刚才来家里做什么?” 云翠荷叹了口气,也没想瞒着楚月。 “她说陆姗姗被姚家休了,月子还没做完,今儿下午就被姚家送回了里正家里。” 楚月心惊。 年初时候,陆姗姗还在给姚尚术求药呢,可见她是打算跟姚尚术好生过日子的,怎的又被休了? “怎么会这样?” “陆姗姗生了个女娃,姚家重男轻女,姚尚术又四处留情,还带了个窑子里的姑娘回去。”云翠荷捡着重要的信息说了说。 楚月了然。 她第一次见姚尚术的时候,便觉得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一双眼睛,怎么看怎么猥琐。 如今陆姗姗将他的毛病治好了,倒是显露本性了。 不过也好,至少能早些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少在他身上蹉跎青春。 只是如今这世道,对于女人而言,实在是太苛刻了。 被休之后的女人名誉扫地,往后再想嫁一户好人家,怕是难上加难了。 见楚月愣神,云翠荷忙上前拍了拍她的手。 “月月梳洗完了就早些休息,明儿一早咱们还得回镇上呢。” 楚月笑望向云翠荷。 “好的,娘。” 计划赶不上变化,夜深人静,楚月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的院外传来喊叫声。 “楚月,楚大夫,你睡了吗?楚大夫,求你救救我家妹子,她快不行了!” 楚月听见声音,从床上坐起身来,往身旁的陆星河望去,便见他也正在望着她。 男人眉头微蹙,若小丫头往后在深夜要时常被这样打扰的话,还如何能睡好觉? 他掀开被子,踩着鞋子下了床。 “你先睡觉,我去瞧瞧。” 楚月并未听陆星河的话,而是在陆星河出了屋之后,也借着屋外火把闪烁着的亮光披上衣服,踩着鞋子下了床。 她的想法很简单,人家既然会在这个时候找来,肯定是因为病人病情严重,她若去迟一秒耽误了人家的病情,说不定人就真没了。 陆星河开了门,在望见陆晨喜时,眉头微挑。 他是陆姗姗的二哥,刚才他说的妹子,肯定就是陆姗姗了。 正要将门重新掩上,却见陆晨喜眼疾手快赶忙将自己的手卡在门缝中推开。 “星河,星河你行行好,我家妹子真的不行了,你就让楚大夫瞧瞧去吧。” “她在睡觉,没空。”陆星河淡声回答。 “我知道之前因为姗姗的事情,跟你们闹了些不愉快,但如今她也得到了报应,算我求求你了。” 陆晨喜快要给陆星河跪了。 就在这时,穿好衣服的楚月来到了院中。 “你妹妹怎么了?” “姚家将她送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哭,我娘怕她想不开就一直陪着她,就在刚才,我娘想去解个手回来继续陪着她,结果回来却见她吊在屋里,我娘当时腿都吓软了,赶紧叫我们将她救下来,人是救下来了,但这会已经没了知觉。”陆晨喜满脸焦急的说道。 第285章 为什么要救我? 楚月神色凝重,“可还有呼吸?” 陆晨喜点头,“有,但很弱了。” 刚披上衣服出了屋的云翠荷听到这里,忙望向楚月,“月月,要不你跟着瞧瞧去?别真闹出人命来了。” 楚月点头,上前推开了院门。 “走吧,我去瞧瞧。” 正要跨出院门,却见陆星河突然拽住了她的手。 “月月。” 楚月望向他,面上带着一丝无奈。 “相公,人命关天,我虽不怎么喜她,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我知道。”陆星河细心的将楚月领口处没扣牢的扣子整理好,随后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磁性的声音低沉温柔,“夜间寒凉,忙完之后早些回来。” 楚月略微勾唇。 “我会的。” 她的家在这里,外边再繁华,也牵绊不住她的脚步。 没一会,楚月便随着陆晨喜出了院门,火把和隐隐约约的两道身影消失在山脚。 云翠荷望向门口的陆星河。 “星河,可是担心月月了?” 陆星河摇头,“有黑木跟着,我不担心。” “我还以为你会和她一起去呢。”云翠荷又说道。 “陆姗姗的事情,我去不合适。”陆星河掩上院门,望向屋门口的云翠荷,“我回房了,娘也早些休息吧。” “好。” 云翠荷说完,便进了屋。 …… 楚月随着陆晨喜去了里正家,一进门,哀嚎声便不绝于耳。 陈淑芬正趴在陆姗姗的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其余几个妯娌站在一旁,也有些不忍心的低泣着。 陆建齐红着眼眶,站在一旁频频叹气,面上有痛苦,有惋惜也有后悔。 如果能多多考察姚尚术的人品,不给姗姗定下这样一门亲事,她便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究其根本,还是自己的疏忽。 还在门口,陆晨喜就朝着屋里大喊,“爹,娘,楚大夫来了!” 一家人听了,好似见到了一丝希望,连忙恭恭敬敬的将楚月迎进了屋里。 人命关天,楚月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先探了探陆姗姗的鼻息,确实如陆晨喜所说,呼吸微弱。 再翻开她的眼皮,瞳孔逐渐涣散,已经有死亡的趋势。 这要是随便请一个大夫,陆姗姗就绝对救不回来了,但楚月不想轻易放弃一条人命。 她迅速在脑海里整理急救措施,先从怀中掏出银针包扎入水沟、内关、指尖、太冲、颌骨、印堂等穴位,数次点刺促醒大脑,又叠放双手给陆姗姗做心脉复苏,还时不时检查陆姗姗嘴里是否有异物或者呕吐物。 里正一家都站在周围,满脸紧张的盯着楚月又快又有序的操作,既惊讶又疑惑,实在是他们没见过这样的救护方式。 两刻钟过后,楚月已经满头大汗。 在陆家人濒临绝望的节骨眼上,只见楚月掰开了陆姗姗的嘴。 “来个人,将她嘴里的痰清理出去。” 陈淑芬连忙走上前。 “要如何清理?” “用嘴吸。”楚月淡声说道。 这里条件有些,也来不及准备什么东西,用嘴吸是最简单快捷有效的方法。 只是略微的迟疑,陈淑芬便上前,对着陆姗姗的嘴就是一口猛吸。 下一刻,便见陆姗姗“呕”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浓痰之后,终于有了点反应。 楚月望着陆姗姗轻颤的睫毛,长出一口气。 人算是暂时救回来了。 陈淑芬趴在陆姗姗面前轻轻唤着。 “姗姗,你感觉怎么样了?能不能听到娘说话?” 楚月一边将银针从陆姗姗身上拔下,一边说道,“虽然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但这会她恐怕也不会回应你。” 陆建齐忙问道,“楚大夫,那她何时能醒?” 楚月手中动作不停,“你们都先出去吧,人多不利于她顺畅呼吸。” “那行,姗姗就拜托楚大夫了。” 陆建齐说完,让两个儿媳妇扶起腿脚发软的陈淑芬,一家人出了屋。 屋里终于恢复了清净,楚月望着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却已经恢复呼吸的陆姗姗。 “其实你挺幸运的,从小有父母疼爱,哪怕被夫家休了,他们也并没有因为你为家族蒙羞而舍弃你,但你,似乎要舍弃他们了。” 话音刚落,便见陆姗姗的睫毛再次颤了颤。 楚月当做没见到一般,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愿醒来,但哪怕你不考虑自己的父母家人,那你尚且出生不到一月的孩子呢?你也不管不顾吗?” 楚月啧啧两声。 “她还那么小,小到如果有人要害她,没有丝毫还手之力,那可是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甘心就这样被一个青楼女子给祸祸了?” “我可不认为她会心甘情愿给别人养女儿,毕竟那个孩子与她可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关键是她还那么年轻,想要孩子,她完全可以自己生。” 就在楚月喋喋不休的时候,床上的陆姗姗突然睁开了眼。 “你说够了没有?”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 楚月望向她,微微勾起唇角,并未在意她不耐烦的语气。 “你舍得醒了?” 陆姗姗眼神空洞,看不到一丝希望。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活着太累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 她说完,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可不是我要救你,是你的爹娘和哥哥让我来的。”楚月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继续说道,“你生产完身子还没养好,在姚家又时常受气,情绪难免低迷了一些,这是正常现象,挺过这一阵就好了。” 楚月虽然没经历过这一阶段,但在她的印象中,产后抑郁这种情况似乎比较常见。 尤其是刚生产完不被人善待,这种悲观的情绪会被无限放大,最终让患者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 陆姗姗听了楚月的话,心情并没有变好,她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床上。 “挺过去又怎样?楚月,我被休了,颜面无存,继续生活在这里只会给我爹娘丢脸,就算我将孩子抱回来,她往后跟着一个被休的娘,也不会光彩的。” 楚月挑眉。 “总比命都保不住要强吧?” 陆姗姗沉默了。 第286章 你俩将房圆了可好? 就在这时,陆建齐突然推开了门。 “楚大夫说的没错,姗姗,爹娘从来没有因为你被休而嫌弃过你,也从不觉得你会给我们丢脸,明儿天一亮爹就和你大哥二哥去姚家沟将孩子抱回来,怎么说也是爹娘的亲外孙女,咱不能真让孩子被那对奸夫淫妇给祸祸了。” 他知道,能让陆姗姗振作起来,唯一的希望恐怕就是那个孩子了。 虽然她回来之后,一句都未提及。 但从她对孩子的反应能看出来。 所以明天就是拼了命,他也要将孩子给抱回来。 听了陆建齐的话,陆姗姗哭的泣不成声,“是女儿没用,让爹娘操心了。” 陆建齐叹了口气。 “也是爹没有给你把好关,要说过错,爹的过错更大。” 楚月将写好的方子交给陆建齐。 “这是两份方子,安神养心的药方可让药铺加入蜂蜜给制成安神养心丸长期吃,直到情绪稳定为止,调理身子的直接熬成汤药早中晚各一碗,连服七日就成,病人平日里情绪稳定很重要。” 陆建齐连连点头。 “这次,多亏了楚大夫。”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楚月,陆姗姗今日怕是救不回来了。 经此一事,他们得了楚月的大恩,也欠了楚月一条命。 楚月摆手。 “行医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里正不必如此,既然陆姗姗的情况暂且稳定,我便先回去了。” 陆建齐忙朝着外头喊道,“老大媳妇,你先将诊费给楚大夫结了,顺便送一送楚大夫。” “好的,爹。” …… 回到家中,楚月轻手轻脚的开了门。 她本以为陆星河已经睡了,却见房中燃着油灯,陆星河的身影被摇晃的灯光映照在窗纸上,高大挺拔。 她勾起唇角,关上院门之后踩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屋。 “还没睡呢?” 陆星河嗯了一声,“在等你回来。” 目光却仍在书上。 楚月见状,来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肩背上。 “看的什么书,这么入神?” “你之前给我买的列国传。”陆星河淡声回答。 楚月眉头微微上扬,“这本书你不是早就看完了吗?” “闲来无事,温故知新。” 陆星河说完,阖上书,侧头望向将下巴枕在自己一边肩胛骨处的小丫头。 “忙活了这么久,累不累?” “救人哪有不累的?今儿晚上可是体力活。” 望着男人略微凉薄的唇瓣,楚月舔了舔唇,突然凑上前撮了一口。 正要离开,却被一只大掌轻轻捂住了后脑勺,随后撬开了她柔嫩的唇瓣,缓缓着滑入。 楚月惊的瞪大了双眼,但她并没有推开陆星河,而是闭上眼生涩的配合着他的亲吻。 许久,直到双方都开始喘着粗气的时候,陆星河放开了坐在怀中的楚月。 望着面前灿若桃花的小丫头,他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嗓音带着些微的喑哑。 “夜深了,该睡觉了。” 随后在楚月的猝不及防下,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炕上走去。 楚月惊呼一声,紧紧的抱住了陆星河的脖子。 好在,陆星河将她抱上床之后什么也没做,只是脱了她的外衣,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快些睡觉。 忙活了这许久,楚月也确实是累了,她原本睡眠就好,如今又处在猛长身体的阶段,躺下没一会便睡着了。 陆星河却并没有这般容易入睡。 他望着怀中的小丫头,平静的眸子里泛起涟漪,只觉得身体自下往上升起了一股燥热。 察觉到她已经睡熟,陆星河小心翼翼的将楚月放在了靠里的位置,给她将被子盖好之后,踩着鞋子出了门。 云翠荷睡眠浅,听到外边些微的动静,她披着衣服起了床。 在望见穿着单薄衣裳站在院中吹凉风的陆星河时,她心里一惊,忙上前问道,“星河,大半夜的,你怎的不睡觉?山里夜间寒凉,你外衣都不穿一件,仔细着凉了。” “我不冷。”陆星河侧头望了眼云翠荷,“娘怎么也醒了?” “我本也没睡踏实。”云翠荷望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月月可是回来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 “刚睡着。” 云翠荷浅笑,“她来的时候还不到十四,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待她及笄,娘便给你们简单安排个仪式,你俩将房圆了可好?也省得你成日里牵肠挂肚的了。” 她这种过来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星河今年十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上人又躺在身边,心猿意马再正常不过。 本以为陆星河会乐意,却见他微微摇头。 “恐怕不行。” 云翠荷听罢,当即挑眉。 “为何不行?” “再过两个月,我便要前往京城,月月及笄,我应当不在南坪镇,没办法参与。”陆星河淡声回答。 云翠荷心里一惊,“去京城作甚?” 陆星河望向她,“我联系到之前南屏书院教书的袁夫子了。” “所以星河是想去京城投奔袁夫子?” 陆星河点头,“嗯。” 沉默片刻,云翠荷才继续说道,“星河,你求上进是好事,娘支持,但你要记得,无论你去哪里,去多久,月月都是你的妻子,有空多给家里写几封信,让我们知道你一切安好。” 陆星河点头。 “好。” 母子两又在院中站了一会,云翠荷便以困了为由回屋睡觉去了,陆星河将体内的燥热压下也回了屋。 他在楚月身旁躺下,望着身旁熟睡的小丫头,宠溺的扬起了唇角。 …… 第二天,一家人收拾妥当便回镇上去了。 楚月下了马车并没有进家门,而是直接去了医馆,刚来到医馆,便见赵春花领着楚大山站在医馆门前张望着。 她快步上前。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不让你们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两人听见声音,吓的一惊,楚大山更是条件反射似的跳开了两步远,与楚月保持距离。 赵春花硬着头皮,舔着脸笑道,“二丫,我们好歹也是你亲娘和亲大哥,怎的对我们这般冷漠?” 第28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月冷声说道,“我为何对你们冷漠,你们不是很清楚吗?” 赵春花的面上带着讨好。 “二丫,你如今都被朝廷封乡君了,可太厉害了,娘为你感到高兴。” 实则,她心里是有些后悔的。 早知道这丫头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当初就该对她好一些,至少不会叫她反感,这样她发达之后多少还能补贴些娘家。 如今女儿是乡君,还是十里八乡都敬仰的神医,在镇上开的星月医馆更是日进斗金,女婿又中了秀才,兴许再过几年考了举人能做官都说不定。 这样好的势头,哪怕她稍稍往娘家补贴点,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了。 如今,他们却连一个铜板都不敢找她要。 楚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而是如同看陌生人一般望着两人。 “不需要你为我感到高兴,我被封乡君,与你半点干系都没有,说吧,今天来,到底所为何事?说完了,你们就赶紧离开。” “昨儿村里来了一队军队征兵将你爹带走了,我和你哥寻思着你既是朝廷封的乡君,该说得上句话才是,可否帮帮忙将你爹给捞出来?”赵春花小心翼翼的望着她,“你也知道,军队不是个太平的地方。” 其实,昨日官兵要带走的不一定是楚有前,但因为赵春花事先听了风声将楚大山藏起来,最终才导致楚有前被直接抓走。 对于爱子如命的她来说,如果一定要牺牲家里的一个,那也只能是楚有前。 毕竟儿子往后可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人。 但男人只会添堵。 楚有前除了赌,一无是处,如今年纪大了,连床上那点功夫都拿不出手了,何必留在身边膈应人? 楚月的唇角带着一丝冷笑。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乡君,在朝廷面前连个p都不是,你们让我去军队捞人,还真是看得起我。” “啊?”赵春花有些意外,“你捞不了吗?” “当然捞不了!”楚月睨向她,“就是能捞我也不会去,毕竟你们和我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听着她这话,赵春花愣住了。 她对乡君没有特别的概念,只以为朝廷给的封号挺厉害的,没成想这点事情都办不成。 楚大山与她是同样的想法。 “娘,我早就说了吧,她能有什么本事?咱们实在没必要来贴她的冷屁股。” 赵春花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说话,随后朝着楚月强颜欢笑。 “二丫,你看你如今又是开医馆,又是住青砖瓦房的,日子这样好,可否也体贴体贴娘和你大哥?我们娘俩在家肚子都吃不饱呢,你毕竟也是家里出去的,总不能完全放任我们不管不是?” 楚月一侧唇角微微勾起,云淡风轻的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你是不是忘记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了?真不拿你宝贝儿子的命当回事了?” 楚大山一听,吓的连连后退,实在是上一次被楚月吓的不轻。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年轻,可不想这么轻易没了命。 “你……你别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来这里可不是我的主意,我……我先走了。” 说完,转过身便撒丫子狂奔。 赵春花见楚大山已经离开,本着她是楚月亲娘的身份,她眼眶一红便捂着脸坐在医馆前的阶梯上哭了起来。 因为位置过于显眼,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往这边伸长了脖子。 赵春花一边哭,一边偷偷从指缝中打量着周围的动静,见不少人围了过来,心里一得意,哭的更大声了。 “二丫啊,娘也没要求你许多,咱家是真的没饭吃了呀,如今你爹已经被抓去征兵了,我和你哥母子两个相依为命,你再不管我们,我们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众人面面相觑。 “二丫是谁?” “许是她家姑娘吧,不过这姑娘心也够狠的,家里就只剩娘和哥哥了,她也不帮衬着点。” “谁说不是?摊上这样的女儿,这姐们儿也算是可怜。” …… 听见众人的议论,赵春花的心底一喜。 看来有戏! “二丫,你也是咱们楚家出来的女儿,怎的就这般狠心呢?如今你开着星月医馆,条件好了,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娘和你哥连饭都吃不饱,娘命苦啊。”赵春花继续哭道。 周围的人听了,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楚大夫是她的女儿!” “看她那穿着打扮,确实也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楚大夫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怎的就不愿意接济接济娘家呢?” “随便给点,娘家也不至于如此潦倒啊。” “百善孝为先,楚大夫如此行径,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 赵春花的心里越来越得意。 楚月如今毕竟是乡君,又是众人敬仰的女神医,为着名声着想,肯定不会毫无表示的。 大山去年确实将媳妇娶回来了,但因为家里太穷,她受不了便悄悄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家人找了这许久都没找着个人影。 一旦她拿到银子,就可以给大山重新娶个儿媳妇过门了。 要是有多余的,一家人还能好生过日子呢。 想到这里,赵春花心里就美滋滋的。 然后,楚月并未因为众人的议论而慌了手脚,而是浅笑着俯视向赵春花。 “众所周知,我尚未及笄便已经有了夫家,娘家于我而言,根本半点印象都没有,如今承蒙夫家人照料有加,学了一身本事开了医馆,你突然冒出来说我是你的女儿,可有证据?” 她记得她和小竹因为是女孩子,连族谱都不给入,在村里没有任何痕迹。 没有入族谱,便证明不了她是楚家的女儿,哪怕有人证也不行,就是滴血认亲,这玩意儿本身就不靠谱,她自有办法让血不相融。 楚月的面上带着一丝苦涩。 “我混到如今的境地,是我自个儿背后努力的结果,不是什么大风刮来的,总不能让我乱认亲戚,逮着个人就给好处吧?” 赵春花一愣,似是没想到楚月会这样说。 而周围的人听见了楚月的话,面露同情,看向赵春花的眼神,纷纷变了。 “楚大夫真可怜,年纪这么小就被许了人家,往常人家哪怕再穷,女儿都会养到及笄再嫁出去,稍稍有点条件的,都会养到十八呢。” “可不是?我说人美心善的楚大夫怎会不管娘家人呢,敢情人家是假冒的!” “嗐!亏我刚才还觉得楚大夫不近人情,原来竟是我自个儿想错了。” “这女人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竟想和楚大夫攀亲戚,我呸!臭不要脸!” “简直卑鄙无耻!” …… 第288章 恭喜你,你有喜了 只一瞬间,赵春花便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没了。 楚月双手环胸,满脸淡定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望着四周口伐她的人群,赵春花恨恨的咬了咬牙,知道今儿从楚月这里得不到好处,拍拍屁股便灰溜溜的挤开人群逃走了。 走的时候,还被不少妇人抓打了几下,狼狈至极。 楚月望向众人,面上带着一丝感激。 “多谢诸位为我解围,若不是你们,我恐怕就要被她讹了。” 周围的人投来同情的目光。 “楚大夫别客气,我们刚才也是有眼无珠,这样的人,就不该姑息,下次得送官才行。” “就是,楚大夫也太善良了,竟就这样让她离开了。” 楚月叹了口气。 “我毕竟没什么损失,走了就走了吧。”她挥了挥手,“大家伙想必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忙活去吧,我也得回医馆里看诊了。” “哎,楚大夫告辞。” 楚月朝着众人笑了笑,便转身回了医馆。 刚进来,便见陆玉芳走了上来。 “月月,你娘和你哥找来这里作甚?” “说我爹被抓去征兵了,让我去将他捞出来。”楚月翻了个白眼,“我要有这个本事,先将长廉堂兄给捞出来了。” 陆玉芳捂嘴一笑。 “他们不会以为你这个乡君是无所不能的吧?” 楚月面无表情,“你还真别说,他们恐怕就是这么想的,还想从我这里得点好处呢,也不想想,我会是那种冤大头么?” 陆玉芳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望向楚月。 “就你娘家人那个性子,要好处这事,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你可莫要心软了,回头被他们扒的皮都不剩,回头还得埋汰你给的不够。” 之前相处了那么多年,楚月当然清楚他们的德行。 “我也没那么傻。” 陆玉芳笑着挽住楚月的胳膊转移话题。 “月月,半坡村昨儿是不是很热闹?可惜我要守着医馆,否则还真想去凑个热闹。” “全村的人都来了,肯定热闹。”她望了眼身旁的陆玉芳,“这些日子医馆里忙了些,朱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总将医馆丢给他一个老人家,回头他得吐槽我虐待老人了,你担待担待。” 陆玉芳笑了笑。 “我知道呢,没有抱怨的意思,纯粹就是觉得可惜,我最爱热闹了。” 楚月点头,笑望向她。 “话说,许公子最近可有给你来信?” 提到许恒,陆玉芳的面上闪过一丝娇羞。 “这些日子都来过三次信了,说提亲的事得迟一些,让我别着急,他在处理许家族老那边的事情,好似是许家意见不统一。” 楚月嗯了一声。 “许公子是个稳妥的,有什么事你们商量着来,许家家大业大,你们的亲事有阻力是正常的,好事多磨。” 陆玉芳扬起唇角。 “之前看他那么久都没反应,还以为是反悔了,如今有了他的回音,我心里也不似之前那般焦虑了。” “是呢。” 楚月来到柜台前,拿起了桌上的炭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着什么。 “今儿已经四月初二,沈小姐在县城那边的第二家铺子,想必过两天就能开起来了,咱们的第三家红颜阁,我打算开在越州。” 她说着,在纸张上写上了越州两个字。 陆玉芳心里一惊。 “你要将铺子开到省城去?能成吗?咱们在那里可是丝毫根基都没有。” “不必担心,我既然打算将铺子开在那里,必定是多方面考虑过的。”楚月望向她,“与你说这些,主要是想问问你,可要入伙?” 她将手中的炭笔放下。 “我寻思着将铺子的营收分为一百份股子,我自己应该会留下其中的五十五份,其余的四十五份可以放出去,目前股子的定价是三十两银子一份,每年年底分红,若铺子一年收入为一千两银子,持有一份股子的合伙人便能收到十两银子,当然,如果亏损,入伙也当承担相应的风险。” “毕竟生意有赚有赔,我也无法承诺我只赚不赔。” 楚月说的简单易懂,陆玉芳自是一听就懂了,她倒是没有丁点怀疑楚月的意思。 根据县城日益剧增的订货量就知道,红颜阁的生意已经初步稳定,且有越来越火的趋势。 楚月这会都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了,她当然不会错过。 “听着倒是不错,只是我这里加上上回严家补偿的十两银子,也才不到二十两……”陆玉芳说着,立马望向楚月,“月月,你要是不急的话,傍晚医馆打烊了,我回去问问我爹娘可好?” 楚月点头,“行,我不急,但你也不能拖太久。” “我不会拖太久,明儿一定给你答案。”陆玉芳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楚月,“月月,如果可以的话,我可否买两份股子?我想给我爹娘也占一份。” “这个当然可以!”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奇怪的女人,如今既没刮风也没下雨,她居然戴着头巾,还衣服鬼鬼祟祟的模样。 她朝着里头望了望,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楚大夫在吗?” 楚月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我在,你是?” 那女人赶忙上前,拉着楚月来到一处角落。 “楚大夫,我的月事之前都很准时,这一次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推迟了十多日,你可否帮我把把脉?” 楚月领着她来到看诊台,将四周的帘子拉上,随后示意她将手伸出来,搭上了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楚月望向她。 “除了月事不准,身体可还有其他反应?” “小腹的位置总觉得胀胀的。” “胸部呢?” “这……”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好似有些胀痛,而且还长大了一些。” 楚月点头。 “恭喜你,你有喜了,只是日子尚短,脉象不大明显,我估摸着,应当快一月了。” “真的有喜了!”女人满脸惊喜的扯掉脑袋上的头巾,“楚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骗你作甚?”楚月说着,在纸上写上了一份安胎的方子,“这是安胎药,回去之后每日一副,一日三次。” 那女人望着楚月,眼神复杂,她有些不确定心里的想法。 “楚大夫,我问你个事儿。”她突然凑上前。 楚月抬头扫了她一眼,“你说。” 第289章 做自己想做的 “前些日子有一个黑衣人潜入曹家卖药,可是楚大夫派过去的?” 楚月和林香桃有恩怨,她是有这个动机的。 如果派人去曹府卖药人真是她,既赚了钱,若其余的姨娘怀上身孕也能恶心林香桃,可谓一箭双雕。 除了楚月,她再想不出谁还能有如此厉害的药了,居然真的让她怀上了身孕。 楚月听了她的话,很快便猜到了身前女人的来历。 敢情是曹老大的小妾之一。 她的药,竟然这么快便起到作用了。 事情虽是自己让黑木去做的,但她当然不会主动承认,“我没事让人去曹家卖药作甚?” 女人有些惊讶,“不是楚大夫吗?” 楚月认真点头。 “当然不是。” 见楚月说的不像假话。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女人拿着药方站起身来,“多谢楚大夫,多谢了!” “不必谢,下一位。” 楚月上午给朱大夫帮忙看诊了几个病人,中午回家吃了个饭,下午便去了作坊。 “大贵哥,你明儿送货去县城,帮我去找找江徊江师傅,他赶车多年,对周围的大小道路都熟悉,我想让他和你一起负责作坊里的货物运送一事。” 陆大贵点头。 “成,我记着了。” “秋英姐,我与你说个事。”楚月说着,将张秋英拉到了一旁。 张秋英望着楚月,面上带着疑惑。 “楚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楚月的面上神色认真。 “县城的铺子是沈小姐在负责,那边我权且就交给她去管,但之后我还想在别处开分铺,你们既负责所有铺子的货品,我便给作坊除去县城那两家之外,其余所有铺子里一股子的分红,这一股子分红你和大贵哥得一半,其余的便按照贡献分发给下头的人,前提是你们得在我这里做事,而且负责将货品的品质把控好。” 这样的好事,张秋英当然点头。 “我肯定一直在楚大夫这里做的,只要楚大夫不嫌弃。” 楚月一笑,“你在的这几个月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又怎会嫌弃?求之不得呢。” “楚大夫打算何时开分铺?分铺那边是与县城一般一样一样上商品,还是一起上?”张秋英问道。 她既负责作坊的货物,当然得先将这些事情问清楚,之后好规划作坊的生产。 楚月想了想便说道,“一起上吧,县城那边有一波人对产品的掌控相当熟练了,届时让她们辗转于咱们的新铺子去手把手教新人,上手也快。” 她望向张秋英。 “黄夫人要的五十套礼盒制作的如何了?” “明日能做好,大贵明日将红颜阁的货送去了,后日正好去送黄夫人的。” 楚月点头,“若是县城的江师傅愿意来作坊帮忙,他往后运货便有帮手了。” 张秋英有些佩服的望着楚月。 “作坊和医馆的事情这样多,也亏得楚大夫思虑周全,换成我早便乱了套了。” 楚月笑了笑。 “不然能咋办?往后咱们的分铺开起来,我的事情只会更多。” 她突然觉得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得再去哪里找个厉害些的帮手来呢? 只可惜这样的人,大多可遇不可求。 张秋英环视了一眼后院,随后望向楚月。 “楚大夫,我寻思着往后咱们的货量大,人也要添加,正好院子后头还有一大块地,咱要不要一起围了做作坊?” “房主同意吗?”楚月问道。 “后面那块地是荒地,不大不小的,修院子尴尬,留着实在是浪费,我寻思着或许可以利用起来,不过房主那边我还没去问。” 楚月嗯了一声,“你下次去问的时候,顺便问问房主这院子卖不卖,郊区的院子价格普遍不高,若是合适,咱先这里买了再开修。” 买了之后,院子便是自家的,想怎么改都行。 但如果是别人的,改了之后兴许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张秋英听了楚月的话,当即点头。 “行。” 又在作坊里逗留了一会,看过这边的进度和货品的品质之后,楚月便回家去了。 云翠荷这会正在厨房里忙活,张政正在院中练他的八段锦,云正平和李秋莲坐在院子里喝着茶,还时不时的往张政的方向望上一眼。 因为没住过这样好的院子,两人眼底很是惊奇。 “师父!外公外婆。” 云正平和李秋莲连忙与楚月打招呼,张政动作没停,“丫头回来了。” “师父,下午怎的没下棋了?”她笑着问道。 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张政跟楚月好一通抱怨,说陆星河不懂得尊老爱幼,叫他输了一局又一局。 听到下棋,张政从鼻孔里哼出声。 “与那小子下棋太没趣了,他根本不按套路来。” 楚月抿唇笑道,“待我有空了,便和师父下两局。” 张政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成,你可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的,师父先练着,我先回屋去了。”楚月说完,便进了屋。 陆星河这会正在书房中看着书,见楚月来,他将手中的书放下。 “可是忙完了?” 楚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 “差不多吧,医馆和作坊那边都有人负责,我就去看看,安排点事情,其实也没啥事。” 陆星河来到楚月身旁,揽着她的腰,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你如今都是大忙人了,倒显得我清闲的很。” 楚月抬眸,黑亮的眸子里,似是能瞥见漫天星辰。 “相公才不清闲,又要陪师父下棋,还得看书写文章,也忙着呢。” 陆星河笑了笑,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月月,待我去了京城,你可得好生照顾自己。” 楚月无比依赖的在陆星河怀中蹭了蹭。 “我知道,相公也是。” 陆星河身后抚了抚楚月柔顺的长发。 “我身边还有阿吉,而且我除了念书,暂且也没别的事情,倒是你,为着生意的事情四处奔波,很是辛苦。” 楚月摇头。 “我不觉得辛苦,若是让我闲在家里,我反倒会觉得无聊。” 陆星河嗯了一声。 “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吧。” 第290章 藕尖 楚月从屋里出来,便直接去了厨房,“娘,今儿做什么好吃的了?” “依着你之前的法子,做了个猪皮冻,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云翠荷满脸认真的望着锅里的食物。 楚月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外公外婆好歹第一次来,娘就做个猪皮冻?” “那哪能啊?”云翠荷笑着将旁边盖着的木盆翻开,“这不抓了两只半大的鸡腌着了么?正好张大夫也好久未吃过了,等会炸了大家一起吃。” 上个月天气不错,家里又孵了两窝小鸡,目前家里的鸡还是够吃的。 “娘还挺会安排。”楚月来到灶膛后,“小竹,你去院子里玩儿会吧,我来给娘烧火。” 楚文竹撅着一张小嘴。 “姐姐,我好不容易说服娘让我烧灶,你咋还跟我抢上了?” 云翠荷笑了起来。 “小竹可稀罕烧灶这份差事了,你外公都没能从她手里抢走呢。” 楚月听罢,揉了揉小竹的头,便也没执意与小丫头抢活干。 “成,不与你抢,今儿中午教你的字可练好了?” 小丫头点了点头,“都练了,我这就去拿来给姐姐看。” 楚文竹往灶膛里塞了一根硬柴火,便起身往屋里跑去了。 云翠荷笑望着她的背影。 “小竹,你慢着些,别摔了。” “知道了,娘。” 没一会,楚文竹便将自己练好的字拿到了楚月面前,满脸期盼的望着她。 “姐姐,我写的怎么样?” 楚月点头,“不错,每一个字都有进步。” 听到楚月的夸赞,小丫头一张笑脸激动的红扑扑的。 楚月将字交还给楚文竹,“每日认几个字,待你有个九岁十岁的能断文识字了,我便教你做生意可好?” 楚文竹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脸兴奋的点头说道,“太好了!” 晚上的鸡是楚月炸的,云翠荷在一旁打下手。 饭菜上桌,众人闻着桌上的炸鸡香味直咽口水。 “大家趁热吃吧。” 云翠荷拿起筷子,忙招呼众人吃饭。 都是农户人家出身,哪怕如今家里条件好了,也没有大户人家那般讲究,什么六岁不同席,七岁不同堂,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只是会在外男多的时候,女人们稍稍避着些。 但如今都是家里人,便没什么好回避的。 云翠荷从其中一只炸鸡上撕下两块鸡肉分别送到云正平和李秋莲碗中。 “这炸鸡可是月月的拿手菜,爹娘尝尝看。” 两人满脸好奇的咬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他们活到如今,还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味道真不错!” 云翠荷笑了笑,又望向张政,“张大夫坐的远,我便不给你夹菜了。” 张政将嘴里的炸鸡咽下,摆了摆手。 “不必不必,老夫自己动手。” …… 四月初十,楚月和陆星河一起往庄子上去了一趟,顺便应云正平和李秋莲二老的要求,将他们也一道送去庄子上的大舅二舅那里。 楚月这些日子日日给李秋莲针灸泡脚,如今走路倒是越加利索了,只要往后好生注意,正常走路没有问题。 不仅如此,楚月还给她定制了一把轮椅。 如果想去远一些的地方,坐上轮椅推着也方便。 刚下马车,两个舅母便迎了出来,想将李秋莲扶进去,却见李秋莲一摆手。 “不用扶,我自个儿可以走。” 她望着自己自如行走的双腿,面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着红光。 大舅母许氏满脸惊奇,“三妹这段时间给娘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我瞧娘这气色真是好了许多呢。” 江氏忙搭言。 “可不是?腿脚也利索了,不用扶都能自个儿到处走了。” 两人心里又惊又喜,她们两个照顾李秋莲的日子不短了,因为不能自由行走,做什么都得被她拖着。 如今她自个儿能走动,至少解手倒茶什么的自个儿能做了,她们不必日日守着,便也能腾出手来做点别的事情。 庄子上固定的工人,包括云大保兄弟和水长根一共五个人,平日里忙起来还得请小工。 趁着李秋莲这段时日不在身边,她两还做了几日的小工,赚了点小用钱。 虽说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往后不必时常守在李秋莲身旁照看着,做小工的日子也就更多了。 李秋莲满脸愉悦。 “多亏了楚月丫头,要不是她,我这腿脚可没这般利索。” 楚月将陆星河从马车上卸下的轮椅推进了院子里。 “外婆腿脚好了也不要走太多路,得慢慢来,走远了仔细伤着膝盖。”她望着手中的轮椅,“若是去远些的地方,可以推着这个轮椅,走走歇歇,不会累着腿。” 江氏上前,从楚月手中推过轮椅。 “还是星河媳妇想的周到。” 楚月笑了笑,“大舅母二舅母,大舅二舅呢?” 许氏回道,“他们这会应该在鱼塘那边,鱼塘边上种了些莲藕,他们说要下水采些藕尖上来,到时候送去镇上给你们吃,正巧你们就来了。” 藕尖? 倒是一道好菜。 楚月忙拉着陆星河往山下跑去,“既然两个舅舅都在鱼塘边,那我们也去瞧瞧,外公外婆已经送到了,等会我们拿了藕尖就直接回去了。” 许氏忙跟着跑出院子。 “好歹吃个中饭再走啊。” 楚月摆了摆手,“不劳烦大舅母了,我得早些回去,医馆里还有事要处理呢。” 听到这里,许氏便也没强留。 “那你们路上当心。” “会的。” 楚月和陆星河牵着马车下了山,直接右转奔向池塘的方向。 远远的,便见池塘的一个角落里有两道身影在忙活。 “大舅二舅。” 云大保兄弟听见声音,刚忙直起腰来。 “星河和月月来了。” 望着岸边已经捆好的藕尖,楚月的面上满是惊喜。 “竟有这样多的藕尖呢!” 云大保望着面前的水塘,“这口塘里的藕尖尤其多,还没采完呢,不过藕尖不经放,采多了怕坏,这些你们先拿去吃,待过几日,我再采一捆给你们送去。” 第291章 接亲 原本的小池塘扩大了三四倍,只不过之前的小池塘里种了莲藕,今年天气好,之前的那一片池塘的区域荷叶荷花长的尤其多。 楚月满脸关切的说道,“这些就够了,大舅二舅莫要在水里待久了,如今天气还有些凉意,仔细着凉了。” “不碍事的,大不了等会回去让你舅母熬一碗姜糖水。”云大保的面上带着愁容,“这池塘挖了之后放了不少鱼苗,我们这也是担心荷叶太多,不利于鱼苗生长,便想着挖掉一些。” 楚月了然,“另外三个长工呢?” “在田里拔草呢,八十亩田地,拔草都得好多天。”云成材说道。 楚月望向不远处长长的猪圈、满山的跑的半大鸡,以及嘎嘎叫个不停的鸭群。 “大舅二舅,这么多家禽,你们可能照看的过来?” “忙是忙了点,倒是还好。”云大保说道。 楚月想了想,望向两人。 “要不让大舅母和二舅母就在这里住着帮忙吧?给两位舅母按六百文一月算月钱,回头舅舅与舅母说一声,要是同意的话,便从这月开始算。” 五个大男人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留两个女人在家里忙活,事情会做的更加细致。 云成材望着楚月说道,“你还真别说,她俩在这里,好多我们之前疏忽的地方,她们都给想到了。” “女人家嘛,心细。”云大保说道,“回去我便和她俩说,若是能留在这里,便让你外公外婆就在这里住着,总归这里空屋子多,我们也方便照顾。” “我既将庄子交给大舅二舅,这些事情大舅二舅自个儿安排就行了。”楚月弯腰抱起地上的一捆藕尖,“既然大舅二舅忙,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干活了,我们先回去了。” 陆星河接过楚月手中的藕尖塞上马车之后,又将楚月扶上马车。 “大舅二舅,我们走了。” 云大保兄弟朝着两人摆手,“哎,慢走啊。” 回到家,楚月便将那捆藕尖抱去了厨房,用盆装了点清水,将藕尖竖放在盆里养着慢慢吃。 云翠荷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往厨房的方向望了眼。 “月月,这藕尖可是从庄子上拿来的?” “是呢,娘。” 楚文竹望着盆里的藕尖,面带惊奇,“姐姐,这个好吃吗?” 她没有吃过。 楚月浅笑,“味道还不错,中午叫娘做一份你尝尝就知道了。” 不远处的黑木抱着一杯菊花茶,一边喝一边往楚月的方向看上一眼。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算是发现了。 这丫头不仅是个大夫,还是个厨艺高超的厨子,做出来的菜不仅独特,味道也很是不错。 似是察觉到了黑木的目光,楚月往他的方向瞅上一眼。 “黑木,上次给你的干菊花可还够?” 黑木额角突突。 这些日子,日日被迫泡上一杯菊花茶,他都快喝吐了。 “够。” “够就好,不够记得跟我说。” 黑木嗯了一声,端着茶去了屋里。 …… 傍晚时分,江徊将黄夫人签好的契,以及三百两银子一起送来了。 “楚大夫,这是黄夫人存放在红颜阁的,今儿我去县城送货,沈小姐便让我带回来了。” 楚月拿着契书瞧了瞧,分给黄夫人的十份股子,她同意了。 江徊又将怀中的另一份契和一个钱袋子递给楚月。 “这是沈小姐自个儿的,还请楚大夫过目。” 楚月一一看过,沈知雪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了五份股子。 她将这些东西收起来。 “辛苦江师傅了,这些日子在作坊那边可还习惯?” 江徊摸着脑袋笑道,“都挺好的,闲了在作坊帮帮忙,有事了就往外头送送货,还挺轻松的,不必像从前那样,还担心自个儿没活做,也不用日日放下脸子去跟别人打交道了。” 楚月笑了小,“习惯就好。” …… 很快便到了四月十八,陆大贵和张秋英成亲的日子。 因为成亲前几日两人不宜见面,陆大贵连着在医馆帮了几日的忙。 待到成亲的前两日,他将租的那处院子东西置办齐备之后,便和铁蛋一起搬去了新屋。 虽是租的小院,但总算是在镇上安了家。 成亲他没打算请太多人,就叫了几个镇上交好的兄弟,作坊和医馆里共事的人,还有家里几个要紧的亲戚,算了算,差不多都能坐五六桌,他这小院还摆不下呢。 成亲这日一早,陆大贵便起了个大早,给自己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顺便给铁蛋也换上了一身喜庆些的衣裳。 大概到了时辰,他在一众弟兄们的安排下,骑上从楚月那里借来的高头大马,便朝着作坊出发了。 因为住的地方距离作坊极近,并没有直接去作坊,而是绕着周围走了一圈,才往作坊去。 因为张秋英成亲,楚月一早便来了作坊,她脸上的妆,还是楚月亲自上的。 描好妆容之后,一旁的方氏都看呆了。 “好标致的新嫁娘!” 张秋英面颊泛红,“方婶,我本来就紧张,您就别再打趣我了。” 方氏捂嘴一笑,“我可没有打趣你,本来就好看嘛,可见大贵是个有福气的。” 楚月听见外边的吹打声,赶忙检查了一番张秋英的妆面,见没有问题,便拿了盖头盖在张秋英头上。 没一会,便见一身红色喜服的陆大贵进了院子。 “星河媳妇,秋英呢?” 楚月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在屋里呢。” 陆大贵大笑着进了屋,望见盖着盖头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的张秋英时,内心激动不已。 “秋英,我来了。” 他两步上前,直接将张秋英横抱着出了屋,往院子外边去了。 而此时,等在外头的弟兄们见陆大贵将张秋英抱了出来,纷纷跟着起哄,爆竹的声音也在这时候点了起来,院子里热闹非凡。 苗苗望着自家娘被陆大贵抱走,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一般,牵在楚文竹手里的小手不由紧了紧。 楚文竹心细,侧头望向苗苗。 “苗苗,你怎么了?” 苗苗微红着眼,撇着嘴说道,“小竹姐姐,我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第292章 喝醉 楚文竹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的揉了揉苗苗的脸。 “傻苗苗,你娘对你多好啊,怎么会不要你呢?” 苗苗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楚文竹拍了拍苗苗的背,脆生安慰道,“当然是真的,你娘今儿成亲呢,她没空看着你,还特意嘱托我们照看好你,她要是不要你了,才不会管你这样多。” 听了楚文竹的话,苗苗慌乱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些许。 楚月来到门口,见陆大贵将张秋英抱上了喜轿,他几个弟兄抬着喜轿便往他们租住的小院去了。 她面上带笑,有喜悦,也有羡慕。 “真好!” 陆星河走近楚月,望向远去的队伍,又望了眼小丫头羡慕的神情,伸手将她纤细的小手握在掌心。 “我们也该过去了。” 楚月往院中望了眼。 “娘,方婶,咱们跟着去凑个热闹吧。” “哎,这就来。”方氏赶忙从屋里拿了把锁出来,临走前将院门给锁上了。、 一行人到了陆大贵租住的小院,拜堂已经结束,张秋英已经被送去了屋里。 陆大贵则在外边招呼着客人,因着今儿是成亲的大好日子,整个人满面红光,笑声爽朗。 “大贵哥,老远便听到你的笑声了。”楚月跨进门说道。 站在陆大贵一旁的兄弟打趣道,“可不是?大贵人逢喜事精神爽,昨儿可是兴奋的一宿没睡,也不知道今儿晚上洞房的时候会不会打瞌睡?” 众人听到这里,哈哈大笑。 楚月毕竟是姑娘家,听到人说起这种荤段子,不由红了脸。 陆大贵开玩笑似的往身旁人的胳膊上挥了一拳。 “人楚大夫还是个姑娘家,你们别瞎说话。”说完,笑着上前,将楚月一行人迎进了院子里,“云婶子,星河,楚大夫,黑木兄弟,方婶,快进来坐。” 末了,还一把将小竹牵在手里的苗苗给抱了起来。 “苗苗,来,叫声爹听听。”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看向苗苗的方向。 “对啊,苗苗,你娘嫁给你大贵叔,往后你该改口叫爹了。” “快叫声听听,你爹指不定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苗苗毕竟是个孩子,被这么多人看着,多少会有些害怕,这一害怕,便藏在陆大贵怀里不肯出来。 陆大贵笑着拍了拍苗苗的背,轻声安抚道,“苗苗不怕,暂且叫不出口也没关系,往后慢慢习惯就是了。” 苗苗也不是什么都不懂,陆大贵对她好不好,她心里清楚。 苗苗伏在陆大贵的怀里,软软的说道,“爹,我有点害怕。” 听到怀里的小闺女唤自个儿爹,陆大贵开心的脸颊泛红,“苗苗不怕,爹让铁蛋哥哥来陪你好不好?” 苗苗带着哭腔,“我想要娘。” 听到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哀求声,陆大贵心软了,“好,爹带你去找娘。” 说完,就抱着孩子往屋里去了。 差不多到了饭点,院子里便陆陆续续开始上菜,陆大贵也端着酒杯来了桌上。 “我敬大家一杯!” 他将杯中酒饮尽,再次倒上了一杯,望着楚月说道,“星河媳妇,我陆大贵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多亏了你,这杯酒,我敬你!” 说完,再次仰头将酒饮尽。 见陆大贵将酒喝完,楚月望了眼自己手中的酒杯,只稍作犹豫便直接将杯中酒倒进了嘴里,霎时间,酒的辛辣顺着口腔淌过喉咙,直达胃部。 剧烈的刺激,让她一张脸涨的通红,捂着脖子难受的咳嗽起来。 陆星河见状,忙端了杯清水递到她手中。 “既不会喝酒,抿一小口意思意思也就是了,怎的还将一整杯都喝了。” 楚月捏着嗓子,“我看大贵哥喝完了……咳咳……”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对不起啊星河媳妇,早知道你不会喝酒,我便该先提醒你的。” 楚月摆了摆手,“没事……” 云翠荷望向陆大贵,“大贵,你忙活你自己的去吧,月月等会缓过来就好了。” 陆大贵点头,“哎,那我先去旁的桌敬酒了。” 好久,楚月才从那杯烈酒的后劲中缓过神来。 但不胜酒量的她,这会显然人都有些恍惚了,陆星河见状,便扶着楚月站起身来,“娘,月月好似有些醉了,我先扶她回去休息。” 云翠荷忙点头,“去吧去吧,你仔细照顾好她。” “会的。” 他说完,便扶着楚月出了院门,牵过家里的马将她放在马车上,便带着她回家去了。 本就有些醉酒,再加上马上的颠簸,楚月一进家门便开始吐。 陆星河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往后可再不许这样喝酒了,今儿也就是我在身边,若是我不在身边,娘一个人怕是还照顾不了你……” 想到楚月身边如今就一个黑木,陆星河的眉头微微蹙起。 看来还得给她安排一个会功夫的丫鬟,有些事情,毕竟只有女人家才方便。 他将楚月抱进屋里,给她脱去外头有些脏了的衣裳,又打了水给她清理了一番手脸。 午时刚过,云翠荷也领着几个孩子回家了,顺带将铁蛋和苗苗也带来了家里。 陆星河望着面前的几个孩子,有些不解的望向云翠荷。 云翠荷见状,假咳两声解释道,“这不是大贵才成亲嘛,我想着将铁蛋和苗苗带来家里住一夜,这样也不会影响了他们两个。” 陆星河听了,耳尖泛红。 “娘,我这会要出去一趟,月月正在屋里睡觉,娘帮我看着点。” 这种贴身照顾的活,他当然不能交给黑木。 云翠荷忙点头。 “你放心,我会看着的。” 陆星河微微颔首,便出门去了。 云翠荷望向身旁的几个孩子,“小竹,你带着铁蛋和苗苗玩儿去吧,仔细着些,别摔了,我去屋里看看你姐姐。” 小竹点头,便领着两个孩子去了自己的房里。 云翠荷去屋里看了楚月,见她睡的正香,便来到偏屋的茶几旁坐着,以便楚月醒了她可以及时听到动静。 陆星河的速度很快,只半个时辰的功夫,便领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回来了。 丫鬟容貌清秀,低眉顺眼,婆子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云翠荷望见两人时,面上带着惊讶。 “星河,这是?” 第293章 只对媳妇儿耍流氓 陆星河忙跟云翠荷介绍,“娘,这是凝冬,这是宋婶,是我刚买来的奴才,月月每天进进出出,由凝冬跟在她身边照料比较妥帖,宋婶往后便帮着娘操持家里的事情,娘也能轻松一些。” 云翠荷本想说家里这些事自己能忙活,但眼下陆星河已经将人买回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买奴才事小,关键大贵那个屋,已经让郑原和燕禾住了,眼下娘还能将人安排到哪里去?” “先让黑木与星平星安住一个屋吧。”陆星河说道。 云翠荷点头,“行,到时候挨着后院两间屋子再起一间小房子。” …… 楚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坐起身来。 站在一旁的凝冬见楚月醒来,忙倒了杯水送了上来。 “小姐,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楚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小姐? 她不是听错了吧? 可仔细打量了一番屋里的每一处细节,确实是她和陆星河的房间。 楚月伸手接过凝冬递来的茶杯。 “你是?” 凝冬朝着楚月恭恭敬敬的福身说道,“奴婢凝冬,是姑爷今儿从牙行买来的奴婢,与奴婢一道来的,还有宋婶。” 楚月喝了一口水,缓了缓神。 “所以,你是负责照顾我的?” 凝冬点头,“是,宋婶负责协助夫人料理家务。” 楚月勾唇浅笑,相公倒是想的周到。 虽然不大习惯使唤丫鬟,但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真的要方便许多。 她喝完水,将杯子递给凝冬,便踩着鞋子下了床。 “我相公在何处?” 凝冬恭敬回答,“姑爷正在院子里与张大夫下棋。” 楚月披上一件衣服便去了屋外,“相公,师父。” 望见楚月,张政连忙招手。 “丫头,你过来陪我下棋,这臭小子太没人性了,我不跟他玩了。” 楚月笑了笑。 “师父可是又惨败了?” “他自己棋艺不精,还总说我欺负他。”陆星河站起身来,望向楚月,“你中午醉酒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叫宋婶给你熬了粥在锅里热着,先不急着下棋,填饱肚子再说。” 楚月笑着点头,“好。” 陆星河望向随着楚月从房里出来的凝冬,“去准备吧。” “是。” 凝冬福身,便往厨房去了。 楚月在张政对面坐下,棋局上的棋子一颗没少,细看之下,张政无论如何走,都是必死之局。 “师父,你是怎么能下成这样的?” 张政冷哼一声。 “可不是我想下成这样,是那臭小子把我逼成这样的。” 楚月笑了笑,相公这棋艺,她都不得不佩服。 很快,凝冬便端来了一碗粥,还有两个清淡的小菜,“小姐,您是在哪里用餐。” 陆星河直接搬起了桌上的棋盘。 “就这里吧。” 楚月吃了饭,又在院中消了消食,便摆上棋局与张政下起了象棋。 …… 陆大贵和张秋英租住的小院中。 这会天色渐暗,陆大贵请来的亲戚和兄弟相继离开。 他带着微微的醉意将最后一波客人送走,便直接掩上了院门,转过身,往张秋英所在的屋里走去。 因为走的太急,陆大贵直接一个踉跄撞开了房门,摔进了屋里。 张秋英听见动静,赶忙挥开了盖头。 “大贵,你怎么样?” 她满脸焦急的将陆大贵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没事,我……” 陆大贵顺着张秋英的力道爬起,在抬头望见她的面容时,眼底闪过惊艳,一时间竟愣住了。 张秋英望着他的眼神,脸颊开始发烫。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陆大贵痴痴的望着她,“秋英,你真好看。” “没个正经。”张秋英红着脸将陆大贵从地上拉起来,“快些起来。” 陆大贵赶忙从地上爬起,眼神一直未从张秋英身上离开。 “你今儿顶着盖头坐了一日,累不累?” 张秋英微微低着头。 “还好。” 陆大贵挠了挠后脑勺。 “对了,你可吃东西了?我给你留了点吃的,要不你先吃点?” 张秋英点头,“嗯。” 她来之前,方婶便给她包了两小块糕点让她带着,一整日,就吃了那两块糕点。 楚月没经历过成亲的仪式,也根本不知道成亲会饿肚子,否则定会事先给她安排一个食盒进去。 陆大贵赶忙出了屋,将给张秋英热在锅里的饭菜端进了屋。 “你先吃,我去洗一洗,今儿忙活了一日,又喝了许多酒,身上都臭了。” 张秋英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在听见院中传来的水声时,张秋英一颗心跟着怦怦乱跳,紧张的不行。 直到水声消失,一身清爽的陆大贵带着皂角香进了屋子。 “吃完了?” “嗯,吃完了。” 陆大贵上前将碗筷收去厨房,又在厨房热了一锅水才进屋。 到这时,他的酒也醒了不少。 些许紧张的在张秋英身旁坐下,“秋英,咱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合衾酒?” 陆大贵眼神一亮,“对,合衾酒!” 他赶忙倒上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张秋英。 两人喝了合衾酒,再次四目相对时,望着面前娇艳的小娇妻,陆大贵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起张秋英,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俯身吻了下去。 烛光摇曳着妖娆的身姿,在夜里绽放属于它的光芒…… 凌乱的床榻上,两道光洁的身体上只盖着薄薄的喜被,露出男人精壮的胳膊以及女人纤细的藕臂和性感的锁骨,陆大贵的手绕过张秋英的后腰,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窝。 “秋英。” 张秋英的面上,带着男女欢愉过后的潮红。 “嗯?” “你不是成过亲吗?为何……” 张秋英知道陆大贵想问什么,便也没瞒着,“我爹娘收了一笔钱,把我卖给了一个傻子,傻子什么都不懂,成亲之后,我们虽然一个床睡,却从未行过夫妻之事。” 陆大贵望向她,“那苗苗又是怎么来的?” “我捡的。”张秋英如实回答。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再瞒着陆大贵了。 她往陆大贵的方向望了眼,“只是对外,除了楚大夫之外,无人知晓此事,你也别说漏嘴了,就当苗苗是我的女儿。” “是我们的女儿。”陆大贵如珍似宝的环抱着张秋英,“真好,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感受到陆大贵在胸前游离的爪,张秋英不由娇嗔道,“你流氓!” 陆大贵笑着噙住了张秋英的耳垂。 “我只对我媳妇儿耍流氓。” …… 第294章 给我打出去! 一直到五月中旬,曹府四个姨娘相继有喜,且都是在楚月这里确诊的。 此消息一出,便在南坪镇炸开了锅。 曹府多年无一所出,怎的找上楚大夫便怀上身孕了?这事怎么看都玄乎。 一时间,楚月被南坪镇的百姓们奉为送子娘娘。 于是,从前因为各种原因怀不上身孕的,如今挤破了脑袋也要找楚月就诊。 原本还算清闲的楚月,摇身一变,成了整个星月医馆最忙的人,朱大夫时常忙完之后,便泡上一杯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忙活。 眼里没有羡慕,只有同情。 “哎呀!师妹,平日里闲散惯了,如今可还习惯?” 楚月望着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眉头微挑,“师兄,过段时间,我可能需要外出一趟。” 朱大夫一听,差点将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他将水杯放在面前的桌上,“什么?外出?这个时候外出,你这不是要我老命?” 楚月叹了口气,再有半个月相公就要去京城了,她最近一直忙,都没什么时间陪他。 如今倒好,曹家的姨娘们接连怀上身孕,她脑袋上好似被打上了“专治不孕不育”六个大字。 但凡有这方面问题的,全都找过来了,而且点名了要她看诊。 面对这些送银子的上帝,她能拒绝吗? 不!她不能! 不仅不能拒绝,她还得好生将人给治好,以保住她女神医的名头。 “越州那边的铺子修葺的差不多了,月底开业,我得瞧瞧去,师兄,到时候医馆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见楚月是真有正事要忙,朱大夫脸上虽一万个不情愿,心里却也没想要退缩。 “老夫这一把老骨头,迟早被你折腾没了。” 楚月笑了笑,“师兄也别急,师父不是还在我这里吗?到时候让师父过来帮帮忙。” 朱大夫满脸羡慕。 “说来也怪,在那老头面前,往常我们都是好吃好喝侍奉着,半个字不敢多言,你倒好,叫他帮个忙,他比对吃的还上心。” 楚月抿唇一笑。 “师父很好说话的。” 朱大夫哼了一声,抖着胡子说道,“也就对你好说话。”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林香桃领着丫鬟婆子和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进了医馆。 一看那架势,就是来找茬的。 只是郑原和王顺知道她怀着身孕,并不敢武力阻拦,便只得求救似的望向楚月。 “楚大夫!” 医馆里看诊的人见着这种状况,吓的纷纷缩在墙角。 楚月望见已经进了医馆的林香桃,站起身来。 “给我打出去!” 林香桃也不怕事,直接将自己的肚子一挺。 “我看谁敢?” 楚月见郑原和王顺不敢动,四下一望,抄了根棍子便朝着林香桃舞了过去。 “别人不敢,我可不怕!” “本乡君好歹是皇帝陛下亲自给的封号,你又算什么?曹家如今怀有身孕的姨娘可不只你一人,曹老大难道会为了你这个不起眼的姨娘来找我不痛快?” 她对林香桃本就没有好感。 三番五次的招惹上来,当真是让她烦闷至极。 林香桃的眼神一阵闪躲,她差点忘了,如今的楚月,不是她能轻易招惹的了。 她后头的人当然不会真让楚月的棍子打到林香桃身上,否则要是真打坏了身子,他们回去就没好果子吃了。 似是被楚月这一通操作惊到,林香桃一时间便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架势,她略微缩了缩脖子。 “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问一问,曹府那些姨娘怀孕,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怕我在曹府得了势会针对你,所以才暗中医好她们给我添堵?” 楚月冷笑出声。 “林香桃,你不过就是曹府的一个妾,要说我想给你添堵尚且还说的过去,但你说我怕你?你不觉得可笑吗?” 周围的人听罢,看林香桃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就是,一个妾而已,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身份还不如我们这些人呢,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居然还敢大张旗鼓的找楚大夫麻烦,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既然是玩物,那就缩在府里好生讨好你的主子,没得在外边丢人现眼的。” …… 这些人说话半点不留情面,林香桃听在耳中,心里气恼的不行。 许是前段时间因为怀孕,曹老大在府里给足了她场面。 以至于让她忘了,走出曹府之后,自己仍旧会因为妾室这个身份被人瞧不起。 楚月上前一步,满脸不屑的望着林香桃。 “林香桃,从前抛夫弃子,跟着曹老大去享受荣华富贵,这是你的选择,但你既然已经抛弃从前的一切,便不该再回过头来试探,人都是往前走的,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你这样做,只会让人看不起。” 她凑近林香桃,压低声音说道,“与其来找我的麻烦,你不如将精力放在稳固你在曹府的地位上,你说呢?” 听了楚月的话,林香桃紧紧的揪着手中的帕子。 她说的确实在理。 再看一眼周围人讥讽的眼神,她只觉得面上挂不住,转身便捂着脸跑出了星月医馆。 楚月望了眼跑远的曹家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看诊台前。 “所有人排好队,下一个轮到谁了?” 王顺和郑原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心底佩服的不行。 楚大夫看着娇小柔弱,发起狠来,连他们这些男人都自愧不如。 傍晚时分,陆大贵来了医馆。 “楚大夫,我听说林氏又来医馆找你麻烦了?” 楚月微微点头。 “确是来了……” 话还没说完,便见陆大贵无比气愤的撸起了袖子。 “这婆娘怎么回事?从前是她自个儿不要我们父子的,怎的如今还胡搅蛮缠了?我这就去找曹老大说理去,问问他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女人。” 正要转身离开,便见楚月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陆大贵微愣。 楚月松开手说道,“林氏确实是来找过我,但我也没吃亏,她这次不是冲你来的,你就莫要再惹上去了。” 第295章 月月好喜欢相公,好喜欢好喜欢! 陆大贵的面上带着歉意。 “就算不是冲我来的,至少也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让她惹到你这里,我脱不了干系。” 楚月笑了笑。 “大贵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都有谁,她就算惹上我,也伤不到我分毫。”她望向陆大贵,“行了,想必此次之后她也不会再将精力放在我这里了,大贵哥回去吧,仔细秋英姐在家里等着急了,人家一黄花闺女愿意嫁给你,可见对你是上了心的,林氏的事情,大贵哥往后就莫要再管了。” “她是死是活,都与你没关系。” 想起张秋英,陆大贵的神色才总算得到了一丝缓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就是怕你吃亏,所以作坊一关门就跑来了。”他说完,转身便往家里的方向跑,“既然楚大夫没事,我就先回了,我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呢。” 望着陆大贵极速跑远,楚月笑着的摇了摇头。 “果然,有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 就在这时,将医馆前后门关好了的凝冬来到楚月面前微微福身。 “小姐,医馆的门都已经上锁了。” 楚月嗯了一声。 “走,咱们回家!” 凝冬跟在楚月身后,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只觉得自己这位主子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 陆大贵一到家,便见铁蛋和苗苗兄妹俩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院子里。 他往屋里望了眼,又看向安安静静的兄妹俩,心生疑惑。 “你们怎么在这儿坐着,你们娘呢?” 铁蛋指了指屋子的方向,拉着陆大贵蹲下身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爹,娘好像有些不开心,回来之后一声没吭,烧水给我们梳洗之后就去屋里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张秋英待铁蛋如二丫一般体贴入微,让他在心里真正认可了这个娘。 虽是后娘,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对自己好就行了。 往后长大了,他同样可以孝顺她。 陆大贵听了儿子的话,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带苗苗回屋早些睡,我去屋里瞧瞧你们娘去。” 小院只有两间房,陆大贵和张秋英睡一间,铁蛋和苗苗因为还小,暂且安排他们睡在一个屋里,只不过屋里摆了两张小床,两人各睡一张床,中间还放了一个柜子隔档着。 等两个孩子大了一些,家里说不定已经能在镇上买得起院子,便也不需要将两个孩子挤在一个屋里了。 铁蛋乖巧的点了点头,便领着苗苗去了屋里,陆大贵将两人的被子盖好,便转身回了房。 他伸手推了推门,发现门被张秋英从里头上了拴子。 “秋英,你睡了吗?” 张秋英没有说话。 她侧身朝里睡着,一想到陆大贵要去找林香桃,心里就止不住的泛酸。 虽然知道他是因为楚月才去。 但陆大贵和林香桃从前是真夫妻,这是改不了的事实,如今林香桃背后小动作不断,万一陆大贵对她旧情复燃,自己又该如何? 没有成亲之前,她尚且有退路。 如今成了亲,她交付了身心,也尽心尽力的操持着这个小家,根本没想过要给自己留退路。 如果陆大贵最终负了她,她要怎么办?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大掌从身后抱住了她。 “生气呢?” 张秋英一惊,随后恢复镇定。 “你不是去找铁蛋他娘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语中满是酸涩。 陆大贵笑道,“我说屋里怎么这么浓的酸味,原来是有人在吃醋。” 张秋英哼了一声。 “我才没有。” 陆大贵恢复认真的神色,与张秋英解释道,“我没有去找林氏,我去找了楚大夫,她毕竟是因为我和铁蛋才被林氏盯上,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再者,我哪怕去曹府,也肯定是找曹老大,让他管教好自己的女人,少来招惹咱们。” 他抱着张秋英的手紧了紧,“我都是有媳妇儿的人了,自然知道要避嫌,也更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听到这里,张秋英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真的?” 陆大贵将她的身子躺平,翻身压在她身上,眼神中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老子这些日子都快死在你身上了,你还在问我真的还是假的,对得起我这些日子的操劳吗?” 张秋英脸一红。 “我……” “往后不许再胡思乱想,否则……” 张秋英微微抬起下巴,“否则如何?” “否则家法伺候。” 陆大贵说完,双手滑进了张秋英薄薄的衣衫中,开始上下游走…… …… 楚月回到家,与张政下了两局棋,便洗漱回屋了。 五月中旬的天已经热了起来,陆星河一身薄衫坐于书桌后,精瘦的身材与匀称的肌肉若隐若现,看的楚月忍不住想上前摸上一把过个手瘾。 怕陆星河觉得她是个变态,所以忍住了。 望着她时不时往自己胸前瞟的模样,陆星河一边看书一边淡声问道,“我可以认为,月月是在馋我的身子吗?” 被陆星河道出心声,楚月脸颊爆红,立马摇头否认。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 心里则祷告着:老天爷,我就是胡说八道,千万不要用雷电来劈我。 陆星河微微一笑,合上了手中的书,朝着他的小丫头走去。 楚月一惊,往后退去,可身后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 她望着陆星河越发妖孽的面容,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直跳。 “相公,你……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陆星河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精壮的胸膛,“满足月月的好奇心。” 感受着掌心坚实的胸肌以及陆星河强有力的心跳,楚月几乎是脱口而出,“相公怎么知道我……”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立马抿紧了自己的唇。 望着面前嘴唇紧抿的小丫头,陆星河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馋自家男人的身子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我就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往后可否不要随便发誓?仔细誓言应验了,伤着自己。” 陆星河的声音,磁性而温柔,楚月想,哪怕听一辈子,她也是不会腻的。 她的手顺着陆星河的胸部肌肉直达后腰,随后紧紧的环抱住了他。 “月月好喜欢相公,好喜欢好喜欢!” 望着怀中撒娇依赖自己的小丫头,陆星河难得的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 第296章 堂嫂庄慧云 临近五月底。 这日,楚月正在医馆中忙活,大伯母田春燕挎着一篮子鸡蛋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端正的女子,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很是青春靓丽。 “月月,正忙呢?” 楚月往门口的方向望了眼,“大伯母来了,先坐着等我一会,我这里快忙完了。” “成,你先忙你的,我们在这里等等不碍事的。” 田春燕说完,便拉着她身后的女子在休息区坐下。 凝冬上前给两人倒了水,便又退回到了楚月身后。 楚月将最后一个病人诊断完毕,开了方,才起身来到两人面前。 她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才望着跟在田春燕身旁的女子。 “这位便是堂嫂了吧?” 庄慧云一直在打量着楚月。 “之前一直听人说楚大夫菩萨心肠,一手医术更是了得,今日见着本人,委实是让人意外,弟妹竟是这样一位年轻标致的姑娘。” 她说话的声音细细的,笑容也甜,看着楚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崇拜。 楚月一笑,“堂嫂说话可真好听。” 庄慧云看着,倒是合她胃口。 田春燕望着楚月,“月月,我之前没诓你吧?慧云到哪儿都讨人喜欢。” “大伯母说的极是。” 楚月笑着望向庄慧云。 “听大伯母说,堂嫂家里从前也是经商的?” 庄慧云声音细软。 “从前家里确是经商,但也不是多大的买卖,后面得罪了贵人,铺子里亏的干干净净,才不得不弃了生意,举家搬迁回老宅过日子。” 楚月点头。 “想来大伯母也与堂嫂说了,我省城那边的铺子即将开张,如今正是缺人之际,若堂嫂不介意远行,我倒是想让堂嫂去省城那边试试看。” 庄慧云往田春燕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楚月,满脸诚恳。 “不怕弟妹笑话,我老宅虽在农家,但我从小在外头长大,家里的事情是半点不擅长,若是弟妹不嫌弃,哪怕只是将我放在微末的位置,我也定会好好干,不会辜负弟妹的期望。” 田春燕叹了口气。 “唉,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想她离家,她能为长廉来家里,还跟她娘家那边闹僵,已经让我觉得对不起她了,她却执意要出来找一份工,说多少能补贴家用,我拗不过,便也只能由着她了。” 自从陆长廉离开之后,她好似一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 银钱什么的固然重要,可如果家里没了人,她就是拿着再多的钱也没有意义。 如今唯一期盼的,就是陆长廉能平平安安的回家。 庄慧云望着田春燕,轻声安慰道,“娘不要这样想,自从和长廉定了亲,我便在心里认定了他是我的丈夫,既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无论是为了长廉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该出一份力才是。” 她从小就认识陆长廉,八岁时候不幸落水,是陆长廉救的她。 彼时,庄家的生意还没有步入衰竭,那年夏日,一家人回老宅避暑,她因为贪玩,便悄悄溜出门去了小池塘边玩水。 救她的那一年,他才十岁,尚未长开,还是个孩子模样。 但在将她救上来之后,陆长廉并未找去家里邀功讨赏,而是嘱咐她。 “我听说女孩子名节重要,对外就说你自己不慎掉进水里抓着丝茅草爬起来的,别说是被人救的,这样不会引起闲话。” 望着惊疑未定的小丫头,他再次嘱咐。 “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去吧,一个人在水边玩很危险的,今儿要不是我恰好在附近的沟里抓鱼,你就没命了。” 这些年,男孩提着桶离开的身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本以为以两人之后不会有牵扯,谁知家里生意一落千丈,一家人又回到了老宅。 缘分,有时候就是会拐着弯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奈何天不遂人愿,即将成亲的时候,陆长廉却又被抓去征兵了。 庄慧云虽然是个小女子,却也有她的倔强,认定了的人,便是让她等再久,她也愿意。 听着她的话,田春燕红了眼眶。 她拍了拍庄慧云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我家长廉有没有这个福气。” “大伯母也莫要过于担心,相公不是都打点过了吗?眼下就希望战事早些结束,这样长廉堂兄也能早些回来与你们团聚。” 楚月说着,望向庄慧云。 “我计划后日一早动身前往越州,堂嫂若是想与我一道,今儿回去便可收拾收拾衣物,明日来我家住上一日,后日一起出发。” 庄慧云忙点头。 “成,我明日来医馆寻弟妹,今儿便不多打扰弟妹给病人看诊了,告辞。” 说完,挽着田春燕站起身来,两人将一篮子鸡蛋留下之后,便离开了。 楚月望着两人的背影,心底颇有些感慨。 庄慧云还真是个性情中人,长廉堂兄此去不知何时能回,她竟还愿死心塌地的等着他,这要是换成旁人,早就退亲改嫁了。 希望长廉堂兄回来之后能善待于她,让这桩好姻缘有个好的结果。 …… 第二天,庄慧云仍旧是被田春燕送来的。 如今长廉又不在家,庄慧云不仅是黄花闺女,模样生的也标志,若是不亲自送来交到楚月手里,她是半点不放心的。 这世道乱着呢。 “月月,慧云我就交给你了,往后你多关照关照。”田春燕满脸不放心的嘱咐道。 楚月笑道,“大伯母放心,待去了省城,我会安排妥当的。” 田春燕又往庄慧云的方向看了眼。 “哎,那我就先回了。” 庄慧云微红着眼眶,“娘,你回去也慢着些,仔细路上来往的马车,平日里有空,我会多回来瞧瞧的。” “行,娘都知道了,你在外头也多保重。” 送走田春燕,庄慧云吸了吸鼻子,这才望向楚月。 “让弟妹见笑了。” 楚月微微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便往家里走去。 “见堂嫂与大伯母婆媳关系亲密,倒是想到了我娘,我娘也待我极好,每次外出,都是各种叮嘱,家里吃的用的穿的,她也都会想着我。” 庄慧云紧了紧自己的包袱,望向楚月。 “弟妹说的是三婶吗?” 第297章 希望师父是只老王八 楚月嗯了一声。 “我自从嫁给相公,就感觉日子都是甜的,至于我亲娘……”她的唇角弥漫着一丝苦涩,“不说也罢,总归我如今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庄慧云抿了抿唇。 “其实,我与你情况也差不多。” 楚月微微挑眉,“怎么说?” 庄慧云的娘家,她确实没有听说过,索性走回家还得有一会,两人路上聊聊天,熟悉熟悉也挺好。 庄慧云叹了口气。 “我娘死的早,爹娶了续弦,我那后娘待我苛刻,看你们一家发达了,原本我和长廉的婚事,他们是想换我二妹嫁的,但长廉被抓去征兵,他们便也歇了心思,转身便给我寻了一户彩礼丰厚的老员外,正巧说亲的时候,娘提着礼去了我家,我二话没说就跟着她走了。” 听到这里,楚月心里的八卦心思被勾起来了。 “你爹当时是不是鼻子都气歪了?” 庄慧云捂嘴一笑,“歪倒没歪,不过也差不多了,他当时就与我说,如果我跟着娘踏出那个家门,以后就不再是他的女儿。” 她哼了一声,面上带着一丝倔强。 “我才不要当他的女儿。” “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做的事却没一件是真正为我着想的。” 楚月点头。 “我觉得你做的对,那些真正为你好的,不会总挂在嘴上,让你嫁老员外,他们指不定就是图那笔彩礼。” “可不就是?”庄慧云拉着楚月的手,显得一脸轻松,“索性我现在脱离那个家了,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楚月望着她,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 “堂嫂与长廉堂兄是如何认识的?” 她不信无缘无故的爱,两人之间如果没有情感基础,庄慧云是不可能抱着幻想空等的。 说到陆长廉,庄慧云的面上带着一丝娇羞。 “我其实认识他很久了,我八岁便认识了他,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楚月有些惊讶。 “八岁?” 庄慧云嗯了一声。 “幼年贪玩,失足跌落池塘,是他将我救起来的。” 楚月了然,“原来堂嫂在年幼的时候便芳心暗许,难怪,难怪。” 庄慧云抿唇一笑,摇头说道,“其实一开始没有太多想法的,家道中落来了这里,再次见到他,才想要嫁给他。”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家。 因着庄慧云是第一回来,与家里人也是第一次见,楚月便给家中人介绍了一番。 晚上便安排她和小竹睡在一个屋里。 安排好庄慧云之后,楚月来到院中,在张政对面坐下,手执棋子往前推过了河。 “师父,明儿我要去省城一段时间,镇上的医馆,您帮我看着点可好?” 张政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你这丫头,有个医馆还不知足?怎的还成天想着往外跑?” 楚月噘着嘴,“我可不想跟师兄一般,守着看诊台过一辈子,多无趣啊。” 张政笑着点头。 “也对,想当年,老夫也是单枪匹马跑遍了南渊国,你倒是颇有为师当年的觉悟。” 楚月抬眸望向张政。 “师父如今是不打算跑了?” 张政摇着头叹了口气,“为师年纪大了,跑不动了。” 楚月眉头微挑。 “师父这是服老了?” 她说完,直接将己方的車推到了河对岸的将相对应的位置。 张政指着棋局说道,“你看,你陪师父下了一段时间的棋,倒是比师父还厉害了。” 楚月却并不这样认为。 她摇头说道,“这本就是残局,且师父又不占优势,赢了师父也只是侥幸。” 张政哈哈一笑。 “不枉老夫疼你一场啊。”他说着,从褡裢里拿出了一枚比拇指稍大的令牌放在桌上,“这个东西你拿着,出门在外若遇到难处,兴许能派上用场。”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师父,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自个儿收着吧,我怕我弄丢了。” 张政往她的方向瞟了眼。 “叫你拿着就拿着,你不是还得给为师养老送终吗?反正到最后也是你的。” 听到这里,楚月心里有些酸涩。 “师父一定会长命百岁……不,千岁!” 张政抚须一笑,“千岁,老夫又不是老王八,活那么长的时间做什么?” 楚月小声嘀咕。 “我倒希望师父是只老王八。” “嗯?你说什么?”张政挑眉望着她。 楚月反应过来,嘿嘿笑着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多谢师父的礼物,我先回屋里了。” 她说完,拿起桌上的令牌,便跑回屋去了。 张政望着落荒而逃的楚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夫如今还没到耳聋眼瞎的地步呢,这丫头,越发的胆大包天了。” 楚月回到屋里,将手中的古铜色令牌前前后后翻了个遍,也没瞧出来什么名堂。 她将令牌拿到陆星河面前。 “相公,你可知这是何物?” 陆星河拿在手中看了看,“张大夫给你的?” 楚月点头,“是,师父得知我要去越州,便将这个给了我。” 陆星河将令牌递还给了楚月,“好生收着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某样象征着身份的信物。” 楚月抬眸。 “那师父给了我,对他会不会有影响?” “以他如今的身份,谁人能冒充的了他?”陆星河望向楚月,“仔细收着吧,那老头既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你,必定是从心底认可你了。” 听着这话,楚月没有一丝愉悦,反而觉得心底增添了一分沉重。 “希望我不会让师父失望。” …… 第二天,一行人将东西装备好便出发了。 同行的马车有两辆,陆大贵赶着家里的马车,马车上除了陆星河和楚月二人的行李,还放了小部分的货物,江徊赶的那辆马车上,堆的货物比较多,单单留了个位置给庄慧云坐下了。 路上,陆星河望向楚月,“月月,你答应大伯母将堂嫂带去省城,就不怕二伯母也找来吗?” “我之所以带上堂嫂是因为我觉得她合适,正巧我身边也缺信得过的人,二伯母想推荐人,也得合适才行,否则我也不是谁都收。”楚月说着,满脸不舍的望向陆星河,“倒是相公,此次去京城,下次再见便不知道要哪年哪月了。” 第298章 试探 说到这里,陆星河的面上也带着一丝无奈。 “我又何尝想与你分别?” 可如今这样好的机遇摆在面前,他着实是两面为难。 但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一直守着她,这个家靠她一个人会很辛苦。 他暂且还不能停下脚步。 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陆星河陪楚月在省城过了一夜,第二天便包了辆马车直奔京城。 楚月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才缓过情绪。 庄慧云上前拍着楚月的背安抚。 “弟妹别伤心了,说不定你们很快就能再见呢,你看我,长廉走之前我连他面都没见着。” 楚月吸了吸鼻子。 “若是相处的时间不长,反而不会这般不舍。” 庄慧云微愣,随后叹了口气。 “也是。” 舍不得其实也有的,但更多的还是遗憾。 很快,楚月便收起了脸上的情绪,“走吧,铺子今儿开业,还得回去筹备筹备呢。” 庄慧云挽住了她个胳膊。 “好,咱们赶紧过去,昨儿跟着秋实姐姐学了些,好多东西东西还是不大懂呢。” “堂嫂才来,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只要用心,慢慢的就都会了。” 庄慧云忙点头,“我会努力的。” 庄慧云随着楚月去了铺子处,铺子分上下两层,位置宽敞,又坐落在越州主街道上,得亏了江卿婉帮忙,否则一时半刻的,她们还真找不到这样好的地方。 这里他们昨日也来过,且已经将里头的东西整理好。 这会,凝冬正在里头帮忙,同样的,她也在跟着同知县红颜阁来的几人学着怎样服务顾客,以免到时候忙起来,自己什么都不会。 见楚月来,等在门口的思雨急忙上前。 “楚大夫,您来了。” 思雨之前在关玲珑身边起到最后的作用之后,便被楚月找人送来越州和后面来的秋实一起负责这边的铺面修葺一事。 秋实是沈知雪身边的得力助手,做事稳妥,有她在,楚月要省心很多。 不过她也只是暂时在这里待着,待这边步入正轨,她还是会回去的。 “铺子里都布置的如何了?”楚月问道。 “都已经归置好了,就等着你来揭红布,咱们就正式开业了。”思雨回答。 楚月望了眼门外,这会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那便开始吧。” 思雨忙进了铺子,将里头忙活的人都叫出来准备。 辰时刚过半,楚月揭了牌匾上的红布,红颜阁正式开业,于此同时,江卿婉领着上十个夫人进了红颜阁祝贺。 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挽着江卿婉的手臂问道,“婉妹妹,你之前送我的礼盒,便是这红颜阁出的?” 江卿婉笑道,“当然了,姐姐觉得可好用?” 那夫人点头,满脸赞许。 “当真是不错。” 江卿婉将这十几人领到楚月面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红颜阁的东家,也就是南坪镇的那位楚大夫。” 一夫人惊讶道,“哟!楚大夫?可是那位参与了赈灾的女神医?” 江卿婉点头,“正是。” 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目光往楚月的方向望去,心底惊疑不已。 “传闻中的楚大夫,竟是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呢。” 楚月笑望着众人,福身行了一礼。 “诸位夫人可莫要听信了外边的传言,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当不得女神医这个称号。” “能被称为女神医,可见姑娘本事不一般,我可是听说姑娘结了不少疑难杂症呢。”一夫人说道。 另一位面容带笑的夫人上前,握住了楚月的手,“早便想寻一位女神医了,回头姑娘有空了,可否请你去家里做做客?” 楚月当然没有推辞。 “接下来半个月我兴许都在越州,届时夫人约我便是。” 她很清楚,这些人能在这种时候一起来,全是碍着江姨的面子。 如今江姨已经将这样多的贵夫人送到她面前,她若再不好生把握机会,可就枉费她的苦心了。 见楚月与这些夫人打起交道来游刃有余,江卿婉甚是欣慰。 有时候你想拉人一把,也得人家有这个本事接招。 若是没有本事,就是将玉皇大帝请到他面前,也会因为他的能力不足而流失机会。 因为这些夫人的到来,红颜阁开业的第一天,引来了无数人的好奇。 众人纷纷惊疑,究竟是何人开的铺子,竟吸引了这么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前往? 赚足了噱头的红颜阁,在接下来的几日里,生意爆火。 庄慧云虽是新来的,但做事情上手极快,在秋实的教导和楚月的扶持下,对红颜阁内的事物,如今处理起来有板有眼。 楚月自第五日之后,便不再日日守着红颜阁,而是抽时间走访各位邀请过她的夫人的府邸。 这第一个,当然得从江府开始,红颜阁的生意能有如今爆火的场面,江卿婉功不可没。 “凝冬,你将这份拜帖让门房交到江姨手中。” 她如今既然身在省城,当然得按照这里的要求来。 与大户人家往来向来都是事先递交拜帖,若是主人家看重,会亲自出迎,若是不看重的,一声请,便让自个儿进去了。 楚月觉得,自己如今不过是乡君的身份,该不至于让江家人亲自出迎,但出乎意料的是,江卿婉携江夫人一道来了门口,将她迎进了府里。 江夫人虽然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却极好,从面上根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她将楚月迎进府里,面露感激。 “之前承蒙楚大夫出手,救了我家卿婉和外孙的性命,感激不尽!” 楚月摆手说道,“当时我尚且不大懂,只知事态紧急,事后想起来,没有造成伤害已是万幸,江夫人如此说,倒是让我惭愧了。” 江夫人听了,满脸欣赏。 “尚且不懂便能急中生智救下两条人命,可见楚大夫天生便是吃这碗饭的人,也难怪被众人称为女神医。” 楚月汗颜。 “这一声女神医,我实在难以承受。” 江卿婉笑道,“月月就莫要这般谦虚了,你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放眼整个南渊国,女大夫能混出你这等名头的又有几个?” 江夫人一笑,“是这个理。” 几人说着,沿着月洞门转了个弯,便进入了一处花园中,如今六月的天气,花园中各色鲜花争奇斗艳,微风吹在身上,只觉神清气爽。 江夫人边走边试探性的问道,“不知楚大夫可有遇到过舌头肿大到难以下咽的病例?” 这般年轻的大夫,纵使有些本事在身上,但阅历还是会限制她的医术,毕竟没有时间的沉淀。 如今老夫人那边有江湖上的老牌郎中和府医看诊,又有皇后娘娘垂怜拨下的宫中太医守着,她也不好贸然将楚月引进去,回头诊断不出病因,反而会引起那几个老大夫的反感。 第299章 舌辩群医 “虽没有遇到过,却对此种病例有过了解。”楚月望向江夫人,“请问夫人,病人是否皮肤泛黄,体型瘦小?” 江夫人点头,“正是。” 对于楚月的这一问题,江夫人并未感到意外,舌头肿大到难以下咽食物,气色差,体型瘦小都是正常现象。 紧接着,楚月又继续问道,“是否有体寒畏冷的症状?” “有。” 这一次,江夫人的神情,明显开始慎重起来。 还未看到病人,便能判断出她的症状,说不定这位楚大夫知道病因也不一定。 很快,楚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舌苔为黄色?” “是。” 江夫人和江卿婉对视一眼,神情中皆带着惊讶。 “目前为止,大夫可有给出最佳诊断方案?是取舌还是采取保守治疗?”楚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江夫人心里明白,楚月必定是心有成算了。 她停下脚步,满脸认真的望着她,“两种方法都有大夫主张,保守派说取舌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失血过多而亡,另一派则主张取舌方能获取一线生机,至少能保证正常进食维持性命,依楚大夫看……” “不是非得取舌。”楚月满脸自信的望向两人,“若是让我见一见病人,或许能给出第三个治疗方案。” 如果所料不错,江夫人说的那人得的应当是舌岩,对于这类疑难杂症,师父之前着重给她讲解过的,只是没见着人,她尚且还不能给出治疗方法。 江卿婉赶忙朝着楚月施礼。 “月月,我祖母,便拜托你了。” 楚月赶忙侧过身,将江卿婉扶了起来,“江姨折煞我了。” 难怪之前江姨从她这里买走了两株灵芝,其中一株,怕是为了给老夫人补充营养吧。 她望向江夫人,“不知江老夫人今年高寿?” “花甲之年。”江夫人回答。 “以江府如今的地位,想必江府不缺大夫,不知江夫人的决定是?” 楚月虽有些把握,却也得主人家同意才是,否则她也不好强行去给人治病。 江卿婉拉住了江夫人的胳膊。 “娘,总归祖母如今已是前途末路,您何不让月月瞧瞧呢?” 江夫人面露难色,“你爹是一家之主,若是他点头还好说,人命关天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做不得这个主。” 楚月在同知县或许有些声望,但毕竟名声不显,年龄又太小。 就是给出了第三治疗方案,恐怕也会受到那几个老大夫和太医的质疑和阻挠。 老太太这病,因为自家老爷的升迁,朝廷都有关注,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就在这时,楚月开口了。 “无妨,我也不奢望大夫们会依照我的法子治疗,江夫人带我去瞧瞧也行。” 对于没见过的病例,她实在是好奇的很。 就算不按她的法子治疗,她也能积攒些经验在身上,此次来江府便不亏。 江卿婉连忙点头。 “是啊娘,瞧瞧也行,至少咱们心里能有个底。” 江夫人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终于下定决心。 “行。” 她说完,便领着楚月和江卿婉直奔集芙院。 集芙院中聚集着四五位大夫,正在为江老夫人的病情而发愁,甚至一度因为意见不同差点大打出手。 江湖郎中主张取舌,太医主张保守治疗,双方各执己见,闹得不可开交。 见江夫人和江卿婉领着一个姑娘家到来,几人并未有太大反应,只与前头两人打过招呼便各忙各的去了。 至于楚月,他们根本没看在眼中。 楚月来到床前,江老夫人确实面色暗黄,形容枯槁,如今即将六月的天,他们都穿着薄衫,江老夫人盖着厚厚的被子。 她伸手摸了摸手心脚心,果然是冰冷的。 “老夫人可能自己张嘴?” 床上的江老夫人似是听到了楚月的话,微微张开了嘴。 “老太太这病,冷天的时候严重,最近气候回暖,倒是还稍稍缓和了一些,舌头的肿块好似也没长的那样快了。”江夫人在一旁说道。 楚月点头。 “可是从立夏之后开始好转?” 江夫人满脸惊讶。 “楚大夫如何得知?” “合该如此。”楚月笑着说道,“夏天是心脏当旺之节气,心火旺了,自然会稍有好转,但这种病拖不得,若不采取措施,老夫人的病情,恐怕在入秋之后再次恶化。” 楚月这种说法,江夫人闻所未闻。 “怎的老太太这病情还与节气相关?” 就在这时,其中一大夫冷哼一声,“哼!不过是黄口小儿故作玄虚罢了,连太医院的孙太医都没说老夫人入秋后一定会恶化,你又是如何得知?” 楚月笑了笑,望向几人。 “那么请问,几位将老夫人的病,了解透彻了吗?” “当然是舌岩。” “既然知道是舌岩,那么病因呢?”楚月又问道。 其中一人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引起舌岩的病因,你们可判断出来了?”楚月再问。 几人面面相觑,似是都不知道要如何接楚月的话。 “你就判断出来了?” “首先,我给几位说一说人体内的脏腑的工作原理,小肠吸收食物之后,由脾胃将营养交给心脏,心脏控制心血的走向,精华部分被身体吸收,而这一过程产生的残渣,如果是男人,便会沿着任脉往上直升到口周形成胡须,女人形成月事,最终都会被排出体外,我说的可对?” 听到这里,几人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却也都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医术精湛的大夫,自然了解人体内的这一原理。 楚月一指床上的江老夫人,“但你们看,大家今日的穿着都很单薄,只有江老夫人捂的严严实实,可见老夫人体内已寒,是也不是?” 几人对视一眼,再次点头。 楚月根据自己的判断继续说道,“心火不够旺,连带着小肠火衰,心脏是君主之宫,本不受病,可见老夫人心包受病,心包与三焦是表相里,因此残渣无法入心,只能到舌头为止。” 她再一次让江老夫人张开了嘴。 “这点通过老夫人的舌苔能看出,你们看老夫人的舌苔,典型的三焦原色,是营养汽化堆积的结果,正常人是不会积在一处的,但老夫人这种状况仍旧在进行中,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的皮肤会色黄。” “归根结底,老夫人的病根不在舌,而在心。” 第300章 心服口服 “如果任其发展,最终肿块不仅会长满整条舌头,还会蔓延到两腮和后脑勺,届时情况会更加严重。” 楚月所说,就好似她遇到过这种病例一般。 印象中,前世她确实是见过的,当时的病人情况比较严重,医者给出的方案是切除和化疗。 她不禁想,那时候的她要是有现在的医术,病人便不会受如此多的痛苦了。 在场的几位大夫面面相觑。 他们研究了多日还未弄明白根由的病症,竟被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给分析出来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人小姑娘说的确实在理。 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这位小姑娘。 楚月望向江老夫人,“老夫人是否常有失眠的症状?” 床上的江老夫人微微点头。 紧接着,她又望向面前的几位大夫,“诸位大夫又是否给老夫人开过补血的经方?” 其中两人相视一眼,再次点头。 下一刻,便听得楚月再次说道,“老夫人心脏弱,失眠很正常,心脏和小肠的温度下降,影响造血,会出现贫血的表象便说明了这一点。” 其中一位看起来颇有权威的大夫望向楚月。 “所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楚月一字一句道,“依我之见,想去病灶,必先强心。” “不必取舌?”他又问道 “自然!”楚月的面上洋溢着自信,“如今正值夏日,治疗这种病再合适不过。” 见楚月和自己的主张是一致的,孙太医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他望着面前的姑娘,内心里颇为疑惑。 “姑娘小小年纪医术如此了得,不知师承何人?” 楚月望向他,“不知孙太医可认得张政张大夫?” 之所以能认出这位太医,是因为太医的穿着与寻常的江湖郎中不一样,举手投足也会规矩一些。 像师父那种老顽童,就是典型的江湖郎中的代表了。 孙太医听楚月提起张政,面露惊讶。 “你竟是张大夫的弟子?” 楚月点头,“正是。” “那你可是叫楚月?”孙太医又问道。 楚月有些意外,“孙太医竟知道我?” 孙太医抚须大笑。 “前些日子赈灾,你的名字在太医院没少出现,不仅老夫知道,太医院所有人都听说了。”他满脸感慨,“哎呀,竟是张大夫的弟子,之前听那老头在老夫面前提及他收了个如何如何了不得的弟子,还以为他是在吹嘘呢,没成想,却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 关键还这样年轻。 楚月微微福身,“看来孙太医和我师父很熟。” “说起来,他于我,还有授业之恩。”他望向众人,“几位于我争辩了这么些时日,今儿可服气了?” 几人汗颜,纷纷朝着楚月作揖。 “楚大夫神医之名,实至名归。” 楚月忙回一礼,神情谦卑。 “几位都是医术前辈,今儿是晚辈献丑了。” 几人忙笑道,“后浪推前浪,姑娘的医术,我等心服口服,假以时日,怕是会成为第二个鬼手神医。” 鬼手神医? 这个称号,她倒是头一次听说。 孙太医望见她的神色,抚须一笑,“姑娘回去可问问张大夫,鬼手神医是何意?想来他会为你解答。” 楚月了然,看来与师父相关了。 她行了一礼,“多谢孙太医提点。” 楚月谦卑的态度,让在场几个大夫对她的印象都很不错,再加上张政的名头,这些人自是不敢招惹于她。 不过他们实在好奇,楚月最终能否治好江老夫人,所以一个个的都没有告辞离去,而是继续在江府的客房中住下了。 之后,楚月根据自己的诊断,开出了具体的经方和食疗方案,并嘱咐江夫人。 “服用药物大致五天左右,病人或许会出现吐血的情况,这是病灶在缓慢排出,随着这些血块的排出,舌部的肿块会逐渐变小,身体也会轻松许多,病人能下地行走,失眠和贫血的症状会逐渐得到缓解,夫人莫要心急,若无紧急情况,可先观察,如果有突发情况,可叫人去寻我,这些日子我都会在越州。” 江夫人点头,一一将楚月所说记于心底。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些大夫不会接受楚月的治疗方案,看来是她小瞧了楚月的本事,也低估了楚月背后那位师父的声望。 她朝着楚月微微颔首,“若老太太能恢复康健,江府必定备上重礼,登门谢之。” 楚月摆手。 “江夫人莫要如此客气,江姨从前对我多番照顾,这份情义尚且还不完呢。” 江夫人满脸慈爱的往正在照顾江老夫人的江卿婉看了一眼。 “卿婉已经嫁人了,她与你的情义,是她结的善缘,江府归江府,不能耗了你与她之间的情分,这份礼,该给的。” 江夫人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楚月便也只能浅笑着默许。 在江府的这一个多时辰,体力脑力双重输出,可谓疲惫至极,在那边用膳之后回到客栈,她便只想躺平。 凝冬望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楚月,只觉得可爱的很。 “小姐,您这样的主子,凝冬还是头一次见。” 楚月眉头一挑。 “你从前的主子都是怎样的?我又是怎样的?” 凝冬笑着说道,“从前的主子大多出自世家大族,平日里端着,忍无可忍便拿下人发发牢骚,您比较随心,大多时候流露的都是真性情。” 楚月望了她一眼。 “我是农户出身,没有世家大族的规矩约束,自是不需要日日端着,多累啊。” 凝冬捂嘴一笑,“小姐说的是。” 楚月将一块碎银子扔给凝冬,“你去瞅瞅外头有没有卖糕点和果子的,有的话买点来消遣消遣,今日我便不去红颜阁了。” 从前没丫鬟使唤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如今有凝冬在身边,倒是越用越顺手了 “是。” 凝冬福身便转身出门去了。 反正暗处还有黑木盯着,她也不必担心楚月的安危,只快去快回也就是了。 楚月正一脸惬意的喝着茶水,吃着果子和点心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301章 我信楚大夫! 楚月满脸谨慎的望向门口。 “是谁?” “楚妹妹,是我。” “沈姐姐!”她忙望向凝冬,“凝冬,快去开门。” 凝冬福身,“是。” 楚月起身将沈知雪迎进了客栈,“姐姐怎的来省城了?” 沈知雪随着楚月在窗前坐下。 “知道省城这边开业,便特意过来瞧瞧,听说你上午在江府给江老夫人治病?” 她望着楚月问道。 楚月笑着给沈知雪倒了杯水。 “沈姐姐这消息真灵通。” 沈知雪抿唇一笑,“整个省城传遍了的事,我自是有所耳闻,如今妹妹走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 楚月微微抬眉。 “我才从江府出来不久,消息竟传的这样快?” “许是江府想给你造势,便没有刻意压下消息,这是好事。”沈知雪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红颜阁那边我去看了,生意真不错,没想到妹妹闷声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换做是我,如何都做不到的,县城那边的铺子,我都是坚持做了好久才有如今的影响力。” 楚月笑了笑。 “咱俩的出发点不一样嘛,省城这边的铺子目前看着生意是不错,之后也得靠口碑和累积才行,不像姐姐那边,都是实打实的忠实顾客。” 沈知雪叹了口气,开玩笑似的说道,“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多与你要些股子。” 楚月望向她。 “我手里倒是还余了一些准备放出去的股子,但都是打算给关键人物的,沈姐姐也知道,咱们如果想将红颜阁做到南渊国各地,光靠目前几个伙伴的影响力还远远不够。” 沈知雪点头。 “我知晓的,待将来红颜阁开遍南渊各地,就目前手里的五份股子,足够让我衣食无忧了。” 楚月笑望向她,“沈夫人最近身体如何了?” “自从天气转热,看着好转了。”沈知雪的面上闪过一丝欣慰。 如今府中的中馈重新回到自家娘的手中,她在外头也不必时时惦记着家里了。 楚月点头,“既然好转,便多让她做些康复运动,可以暂且将药停了。” 沈知雪应道,“行,都听妹妹的。”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不知不觉便聊到天将黑。 “呀,沈姐姐今儿可安排住处了?” 沈知雪一笑,“我与掌柜的要了你隔壁的屋子。” 楚月点头。 “沈姐姐刚来省城,不如我请你吃饭吧,听说省城言栖居的菜品很是不错,距离这处客栈也不远,不如咱们去那里尝尝?” 沈知雪欣然点头。 “乐意之至。” …… 沈知雪在省城待了三日便离开了。 七日后,楚月去江府复诊,她人还没到,江府中的几位大夫便先到齐了。 这些日子楚月没来,都是这几位大夫守着江老夫人,看着她一日比一日好的精神和日渐有力的脉搏,几人对楚月就越加服气了。 彼时,江老夫人的气色好了不少,也能缓慢吞咽东西了,时不时还在丫鬟的搀扶下去院中散散步。 见到楚月来,江老夫人的面上带着由心而发的喜悦。 “楚大夫来了。” 因为舌头太大的缘故,话说的不大清晰,但根据她的嘴型和发音,楚月却能猜出大概。 她快步来到床前,握住了江老夫人的手,之前冷冰冰的手心,而今已能感觉到温热。 “看老夫人这模样,最近可是好些了?” 一旁的嬷嬷忙笑着回道,“楚大夫说的没错,老夫人最近能自个儿进食了,身子也轻松了不少,睡眠也好了,连带着心情都变的愉悦了。” 这一变化,她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楚月抿唇一笑,很是为江老夫人高兴,给她细细诊脉之后,望向一旁的老嬷嬷。 “老夫人最近可有吐血的情况?” 嬷嬷忙回道,“有,每天都吐,一开始吐的多的时候,看的可吓人了,好在老夫人每次吐完之后精神都会跟着好起来,我们便也根据楚大夫事先嘱咐的,先观察。” 楚月点头。 “如果没有特殊状况,吐点血没事,只要老夫人精神好,说明是在好转,我看老夫人舌头上的肿块消了不少。” 嬷嬷笑出了声,“可不是?老夫人自个儿都感觉到了,她可开心了。” 江老夫人也忙笑着点头。 “多亏了楚大夫!” 楚月拉着江老夫人的手问道,“老夫人最近睡眠如何?” “夜里能踏踏实实睡上两个多时辰,之前频繁出现的眩晕症,也没再出现过了。”江老夫人缓慢回答。 老嬷嬷在一旁补充道,“之前老夫人夜里睡不到一个时辰,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总觉得心慌头晕。” 楚月抿唇一笑。 “看来老夫人的改善很大,接下来我便要给老夫人安排第二疗程的治疗了,这个疗程之后,夜里至少能让老夫人踏踏实实睡上三个时辰,舌头上的肿块大致能去掉六成,剩余的硬块也会逐渐软化。” 因为这段时间改善的明显,江老夫人对于楚月的话坚信不疑,这会听得楚月的话,她直接问道,“我要如何做?” 楚月一笑,满脸轻松。 “老夫人不需要如何做,每天该吃吃,该睡睡,放轻松心情,其余的一切交给我便好,只要老夫人信我,你的病便一定能好。” 江老夫人连忙点头。 “好,好!我信楚大夫!” 楚月扶着江老夫人躺下,给她盖好毯子,便去侧房写经方了。 孙太医往楚月写的经方上望了一眼,上前问道,“楚大夫,依你看,江老夫人的病大致需要多久痊愈?” “顺利的话,下个月便可停药。”楚月边写边淡声回答。 另一位大夫问道,“不顺利又会如何?” “不顺利……”楚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入秋之后病情可能会反复,待熬过冬日,明年开春又会好转,届时再下一剂猛药,待入夏之时便可停药。” “停药就好了吗?”有大夫继续问道。 楚月点头,“是。” “楚大夫就这般有把握?” 楚月抬眸望向面前几位大夫,“根据江老夫人如今的恢复速度,明年若还不好,那只能说明她不信我。” 不信她,便是不相信自己的病能好,病人对大夫没有信心,对自己也没有信心,患得患失最容易造成病情反复。 这就是为什么她最后会与江老夫人说那句话的原因。 第302章 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在场几位大夫纷纷挑眉,心底满是不解。 这与信不信任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信了就一定能好?不信就一定不能好? 这又是什么道理? 楚月见几人疑惑,也并未多说什么。 她将江老夫人第二个阶段的方案安排好,又与江夫人约定七日之后复诊,便领着凝冬离开了。 省城的夏日尤其炎热,好在近些日子雨水多,消解了不少暑意。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几乎不见行人,楚月撑着伞,和凝冬一前一后走在宽敞的街道上,在彻底离开江府的范畴之后,突然,斜后方三名黑衣人持剑而出。 楚月虽跟着黑木学过功夫,但毕竟时日尚短,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这种正儿八经的练家子,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好在她敏锐,感受到身后的动静,便急忙拉着凝冬往一旁闪躲,堪堪避开了足以致命的长剑。 但黑衣人的速度过快,只片刻的功夫便又到了近前,楚月瞳孔猛缩,脑海里正快速思考应对之策的时候,凝冬将雨伞一收,直接对上了黑衣人的杀招。 楚月望着与黑衣人对招的凝冬,面露惊讶。 跟着她这么久,她竟不知道凝冬会功夫! 看来,相公在给她挑选丫鬟上,还是费了点心思的。 既然凝冬会功夫,只需片刻的阻挡,黑木便会赶至,楚月也不担心了。 她目前疑惑的是,这些黑衣人为何要杀她? 就在她愣神之际,黑木赶至,他本就是杀手出身,曾经经历过严格的训练,对付这些黑衣人自是不在话下。 关键时候,楚月开口了。 “黑木,留活口!” 黑木微微点头,只寥寥数招,便将黑衣人重伤在地。 “小姐,这些黑衣人要如何处理?”凝冬问道。 楚月眼神微凛,“咱们去衙门!我倒想瞧瞧,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她行得正坐得端,自问从未主动去害过谁。 今儿居然有人想害她,若不弄个清楚明白,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这些日子她到处走访,在省城也并非毫无根基。 只有将事情闹大,她才有安全可言。 凝冬赶忙捡起一旁的雨伞遮挡在楚月头顶,与她一起往省府衙门的方向而去。 现任知府姓魏,魏大人之前在漳州任知州,在职多年,一直本本分分,此次因为江大人晋升,越州知府空缺,他才有机会上来填补这个空缺。 说到底,此次接连的官职晋升,楚月是其中一个至为关键的大功臣。 若是平常百姓遭遇刺杀,这种事情省府衙门向来是不搭理的,自有更低级的衙门审理,再将案情上报到府衙,若觉得县衙审理不合心意,再到府衙伸冤,都是有个过程。 奈何楚月是乡君身份,又与江府关系密切,魏尧在听到她的名号时,忙让衙门中的官兵将她和三名黑衣人领了上来。 望着堂前的少女,魏尧的面上闪过微微的讶异。 “楚乡君今日,来此何事?” 楚月朝着魏尧行了一礼,一指身旁三名黑衣人,“今日上午从江府给江老夫人诊病出来,于正府街遭遇此三人刺杀,险些丧命,我初来省城,自问从未得罪过谁,还请大人能为我查明真相。” 魏尧听罢,望向三人。 “是何人派你们刺杀楚乡君?” 三人对视一眼,缄口不言。 “不说,并不代表本知府没有其他办法知晓真相,府衙的九重酷刑,你们可有听闻?” 三人听了,心下一惊,府衙的九重酷刑,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就是再健壮的壮汉,在这种酷刑之下,都能生生脱层皮下来。 他们急忙扯下脸上的蒙面巾,扑在地上磕头说道,“知府大人饶命,我们是守备府的士兵。” “守备府?”魏尧眼神微敛,心知此次怕是牵扯不小,“守备府为何要针对楚乡君?你们是奉谁的命?” 三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是……是我们自己看不惯楚乡君,才出此下策。” 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将守备府的主子供出来,他们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如果他们将此事一力担下,说不定还能在守备府的周旋下保下一命。 事已至此,他们别无选择。 魏尧眉头微蹙,这种说辞,一听就知道,他们是在给背后的主子背锅。 “楚乡君与你们可有私怨?” 三人垂下脑袋。 “并没有,我们做错了事,甘愿受罚。” 魏尧望着楚月,“楚乡君,你看?” 如今他才上任,没必要为了小小乡君动了守备府,既然有人甘愿顶包,最好从这三人打止。 杀人未遂,每人一百大板,再将人扔回守备府也就是了。 楚月的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她就猜到会是这样。 “守备将军府?让你们来杀我的是林幼怡吧?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但你们既然甘愿为了她顶下这罪名,那便希望魏大人能秉公处置。” 她说着,往魏尧的方向行了一礼。 魏尧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沉敛的眸当即望向堂外。 “来人……” 话音刚起,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知府大人请慢!” 下一刻,一身着铠甲的高大汉子踏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堂中,雨水顺着铠甲淌下,随着他的走动不断滴落着。 魏尧望向来人,神情微凛。 “林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男人一指旁边三名黑衣人,“这几个既是本将军的人,犯了错,理由交给下官处置,还请知府大人将人交给我,回去之后,下官定严惩不贷。” 林邵一番话说的极其狂妄,根本连半个眼神都没给楚月。 显然,在他看来,楚月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根本不足以被他看在眼中。 就在这时,另一道女声从院外响起。 “林将军想要这般轻易将人带走,恐怕不行!” 林邵眉头微蹙,转身往外望去,江夫人在丫鬟举着的精致油纸伞中疾步而来。 她进了堂中,朝着魏尧微微颔首。 “魏大人,楚大夫是我江府的重要贵客,又是从我府中离开被人袭击,此事不可轻易揭过,该着重审理才是。” 第303章 月事 一边是越州五品的守备将军,一边是刚去京中赴任的三品按察使夫人,让魏尧左右为难。 守备将军虽归他管,但他如今才上位,还需要守备府的拥护,按察使大人,更是得罪不得。 “江夫人,方才这三人已然认罪,说刺杀楚乡君是自发的行为,不知江夫人还想如何审理?” 林邵冷哼一声。 “江夫人莫不是怀疑,我才是指使他们三人刺杀楚乡君的人幕后黑手?” 江夫人勾唇浅笑。 “我可没说林将军是幕后之人,只是这三人的举动实在可疑,我很好奇,他们杀楚大夫的动机是什么?否则大街上那么多人,怎的他们不杀别人,单单将手中的剑对准楚大夫?” 林邵态度强硬。 “无论动机是什么,他们已经认罪,这便足够了,难道江夫人还想屈打成招?” 江夫人哑然,内心升起了一丝不满。 从前老爷任越州知府的时候,这林邵就狂妄的不行,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竟公然与她作对。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楚月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江夫人,算了吧。” 如今江大人不在越州,眼前这两人一个想不想深究一个想维护,哪怕江夫人再如何强求也没用,她毕竟没有权利干涉衙门内的事务,反而会因此得罪了两人。 江夫人望着楚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 “让楚大夫受委屈了。” 楚月摇头,面上带笑。 “不委屈,总归我没出事,只要这三人受到该有的处罚也就是了。” 江夫人当即明白了楚月的意思,她望向魏尧。 “魏大人,你作为越州知府,处罚三个有罪之人,难道还得经过一个五品守备的同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魏尧还是和稀泥,倒是真要让人看不起了。 一个四品的知府,行事居然还得看一个五品的守备将军。 此事传出去,难免被人耻笑,也会影响他在越州的声望。 魏尧当即下令。 “来人,此三人当街行凶未遂,每人打一百大板,当众行刑!” 很快,下边的士兵便将工具准备好,将三人抬上了刑凳。 这三人本就被黑木重伤,在这种情况下再打一百大板,结果可想而知,其中一人当即昏死过去,另外两人虽还吊着一口气,但也是进气少出气多。 林邵铁青着脸色看着刑凳上的三人,随后一招手,从外头进来几个人,将三人抬上便随着他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还往楚月的方向深深的望了眼,眼神中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这边事了,江夫人与魏尧告辞,便领着楚月出了省府衙门。 她望向楚月。 “楚大夫住在外头不安全,不如随我去江府可好?” 楚月微微摇头。 “今日江夫人能为我出面,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我怎还好去府上叨扰?” 去江府毕竟是寄人篱下,行事多有不便。 有黑木和凝冬在,她便也不担心了。 林邵毕竟是五品守备,总不会在省城闹出太大的乱子,毕竟出了事,他这个守备还得负责的。 而那林幼怡,有了这一次的失手,想必短期内是不敢再动手了。 否则就是林邵也饶不了她。 江夫人想了想,便也没多为难楚月。 “行,既然楚大夫执意住到客栈,那我便从府中拨一些人在暗中看着,以免再有人对楚大夫下毒手。” 楚月听罢,朝着江夫人行了一礼。 “多谢江夫人。” 江夫人连忙上前托起楚月,“楚大夫不必多礼,我们家老太太的病,还得劳烦你呢。” 两人又聊了两句,楚月便告辞回了客栈。 因着这一折腾,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湿了。 她吩咐凝冬备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便躺在床边让她给自己擦头发。 凝冬边擦头发边望向楚月。 “小姐,那魏大人还真是个墙头草,三个黑衣人那么明显的顶包行为,连奴婢都看出来了,他居然不深究。” 楚月声音淡淡。 “身在官场,有许多的不得已,什么都深究,只会害了他。” 凝冬叹了口气。 “要是姑爷往后能科考入仕青云直上的话,小姐也不至于受这等委屈。” 楚月眼眸微转,往凝冬的方向望了眼。 “他若是真入仕,我反倒得低调行事。” “为何?” 凝冬不懂。 楚月认真说道,“官场不易,稍有不慎便会被百官弹劾,万一因为我让他泥足深陷,我的过错就大了。” 凝冬不太懂这些道理,但却满脸羡慕的说道,“姑爷一心为小姐着想,小姐也时时刻刻想着姑爷的处境,可见小姐和姑爷情真意切,当真是叫奴婢羡慕的紧。” 楚月俏脸一红。 “行了行了,头发差不多干了,你也休息去吧。” 话音刚落,只觉小腹一痛,身下暖流涌动。 楚月眉头微蹙,这种感觉,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只是她没有丝毫准备。 “凝冬,我好像……来月事了。” 正拿着帕子准备出门去洗的凝冬听见声音,赶忙又折返回来。 …… 片刻之后,楚月换上了另一身干净的衣裳,且绑上了凝冬为她准备的月事带,不得不说,这种月事带绑在身上难受极了,她根本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否则一不小心衣服又得脏了。 “来月事可真麻烦。” 望着楚月一脸不爽的样子,凝冬只是笑着安慰。 “小姐,每个姑娘家都要经历这个阶段的,您就忍着些,索性来个几日也就没了。” “每个月都得来这么几日,得耽误多少事啊。”楚月抬起头,心底隐约有了个想法,“凝冬,你去备一份笔墨纸砚,我现在要用。” “是。” 凝冬福身,便拿着脏了的衣物出了门。 不多久,她回到房中,将楚月需要的笔墨纸砚也带来了。 楚月根据自己所了解到的布料,对就目前使用的月事带进行了改善,让月事带不再是绑在身上,而是绑在底裤上,还根据自己的想象设计出了一款适合绑月事带的底裤。 将后续的制作工作交给凝冬之后,她便回到床上继续躺着了。 第一次来月事,体验真是不太好。 这几日便在客栈中好生休养吧,有什么事情,待月事过去再说。 只是她还有两个月才到十五,如今就来了月事,也不知道后续还能不能再长点身高。 目前她的身高才过相公的肩膀,要是能超过他的下巴也好啊。 想着想着,楚月不禁叹了口气。 “唉!” 翻了个身,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304章 林夫人求医 醒来的时候,身体上的不适感减轻了不少,楚月伸了个懒腰,察觉到身下暖流再次涌动,她赶忙喊道,“凝冬!” 守在屋外的凝冬赶忙推开了房门。 “小姐,怎了?” 楚月望向她,“我吩咐你做的,都做好了吗?” 凝冬忙点头,“做好了。” “赶紧先给我一套。”楚月从床上起身,火急火燎的去了屏风后。 换上自己设计的月事带之后,果然要舒适不少。 月事带底部用的是不容易透水的布料,也不怕动不动就崩的全身是血而产生尴尬了。 “呼!舒服多了。” 凝冬满脸崇拜的望着她。 “小姐,你还真是奇思妙想,奴婢觉得这法子极好,既不容易弄脏衣物,也不用跟之前似的绑在身上勒得慌,您要是能早些将这个法子想出来就好了。” 楚月笑了笑,似是也满意自己的设想。 “有些事情,不发生在自个儿身上,便体会不到。” 凝冬听罢,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 …… 第二日,客栈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姐,守备府夫人来了,咱们要不要见?” “守备夫人?林幼怡的娘?”楚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小的要杀人,老子已经出面了,怎的又来一个,还有完没完?” 还未等她回答见与不见,便听得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楚大夫,我能进来了吗?” 楚月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来到床边的桌旁坐下。 “进来吧。” 人家都到了门口,她总不好拦着。 但面上也实在表现不出欣喜的神情。 下一刻,一位身着蓝边白底绣花长裙的夫人推门而入,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瞧着温婉知性,丝毫不像是来找茬的样子。 她进了屋,便让身后的婢女将携带的礼物呈了上来。 “昨儿个让楚大夫受惊了。” 楚月面露不解。 “林夫人这是何意?” 林夫人笑着上前。 “昨儿将军回府之后,已经责罚过幼怡了,知道楚大夫心底的气还没消,今儿我便舔着脸带着礼物上门赔礼了。” 人家喜笑颜开的来,楚月也不好总端着,她艰难的挤出一丝笑。 “其实,夫人不来也无碍,毕竟我就算心里不满,也不敢将林小姐如何,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至于礼物,夫人还是带回吧。” 林夫人知道楚月是误会了,她自顾自走至窗边,在楚月对面坐下。 “幼怡是周姨娘所出,从小在同知县周家长大,时间一长,倒是被周老夫人宠坏了,越发的受不得约束,昨儿我也与将军说了,往后便让她住在将军府好生调教,如此,楚大夫可还满意?” 听到这里,楚月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林夫人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讨好她? 那就说明林夫人有求于她。 “我还以为林小姐是夫人的女儿?”楚月淡声说道。 见楚月没了一开始的戒备和抵触,林夫人捂嘴一笑。 “我是守备府的主母,她唤我一声母亲,严格说起来,她当然也是我的女儿。” 楚月了然,原来林幼怡不是嫡出。 当家主母,向来没有几个真正喜欢庶子庶女的,就算有,那也只能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丈夫,所以强迫自己爱屋及乌,完成自己应该行驶的责任罢了。 “所以,林夫人来我这里是想?” 林夫人凑近楚月,直接道明来意。 “不瞒楚大夫,我来这里,其实是想求医。” 楚月不动声色的捻着手中的茶杯。 “守备府有人想要杀我,甚至林将军都亲自出面维护杀手,夫人这会来找我求医,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这真的让我很为难。” 林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则在暗自埋怨林幼怡。 若不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她求人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也不知道将军是怎么回事,放着家里的嫡女不疼,偏生疼爱这么个庶女。 还非说她没有规矩是真性情流露,敢爱敢恨敢为,像他自己。 唉! 她也是有苦难言。 “楚大夫想要什么,或可跟我提,若是合理,我会尽量满足楚大夫。” “我想要的……”楚月微微摇头,“我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也不大缺银子,世间大多东西,用银钱都能买到。” 林夫人面露难色。 她知道,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人大多不会被外物所影响,没想到楚月小小年纪,竟也没有物质欲望。 往常姑娘家喜欢的金银首饰珠宝她一概不要,这可着实难倒她了。 转念一想,林夫人双眼亮了起来。 “那孤本医书呢?楚大夫可感兴趣?” 楚月抬眉望向她。 “医书?” 见楚月感兴趣,林夫人连忙说道,“不瞒楚大夫,我们谢家祖上是行医的,奈何后辈子孙志不在此,这门手艺便断了,我记得我的陪嫁中便有两本医书,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我并非行内人,根本也看不懂,若楚大夫感兴趣,回头我便为楚大夫寻来。” 楚月望向她,“我很好奇,林夫人是为谁求医?” 她也不是谁都治,如果是她不想治的人,哪怕是孤本医书,她也不会看在眼中。 “我的女儿,林潇玉。” 望着林夫人些许紧张的神色,楚月微微点头。 “林夫人下次来时,将病人一并带上吧。” 她说完,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坐了这么一会,小腹也确实有些不舒服了,她只想躺一会。 林夫人见楚月应下,顿时喜笑颜开,见她面色不大好,当即站起身来。 “成,那我便不打扰楚大夫休息了,过两日等楚大夫身子好了些,再将我家潇玉带来,告辞。” 楚月微微颔首。 “林夫人慢走。” 林夫人抿唇浅笑,让丫鬟将带来的礼物放下,便领着她离开了。 凝冬将房门掩好,回头望向楚月。 “小姐,林家人都要杀您,您还给他们治病干嘛?” “对我动手的是林家庶女林幼怡,求医的是林家嫡女林潇玉,历来嫡庶有别,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楚月说完,伸手翻开了桌上三个礼盒。 第305章 肾阴阳皆虚 一盒清新淡雅的名贵熏香,一支根须齐全的老参,一对水滴形的白玉耳坠,瞧着很是精致。 不得不说,这份礼物,林夫人送的很是精妙。 既不会过于贵重,也不至于寒酸,正是适合如今的楚月。 “林夫人倒是个会送礼的。” 她说完,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 凝冬见状,忙上前扶着她。 “小姐可是腹部又开始不舒服了?” 楚月微微点头,“我先躺一会,等到了饭点再起来。” 接下来的三日,楚月几乎都在客栈,就算出门,也只是溜达一小会便回来了。 …… 三日后,林夫人领着林潇玉来了。 林潇玉今年十四,比林幼怡小一岁,个头与楚月一般高,人却消瘦的不成样子,精神也消沉萎靡,甚至还有些怕见人。 在见到她之前,楚月根本想象不到,林邵那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会养出这么个消瘦柔弱的女儿。 楚月一指对面的座位,“林夫人、林小姐请坐。” 林夫人拉着林潇玉在楚月对面坐下,将自己带来的装着孤本医书的礼盒双手递给了楚月。 “这两本书留在我手中一直没起到作用,还望楚大夫能将它发扬光大。” 楚月同样双手接过。 “多谢!” 林夫人往自己林潇玉的方向望了眼,随后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向楚月。 “楚大夫,这便是我的女儿潇玉。” 楚月点头,将医书放在一旁,望向林潇玉。 “林小姐今年多大了?” 一阵安静过后,林潇玉有些不大自信的回道,“十……十四。” “平日里可有什么喜好?” 林潇玉摇头。 “可有年龄相仿的朋友。” 林潇玉再次摇头。 楚月望向林夫人,“林夫人想解决林小姐那方面的症状?” 林夫人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潇玉小时不这样的,那时候的她天真开朗,活泼自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夜里总是不自觉尿床,长此以往,身边的人难免带着别样的眼光看她,久而久之,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我想楚大夫能给她治一治尿床的毛病,顺便看看她这性格可还有办法改善?” 一旁的林潇玉因为林夫人的话,将脑袋深深的栽了下去,似是耻于见人一般。 楚月了然。 “之前找大夫瞧了吗?” “找了许多,但总起不到作用。”林夫人的面上带着愁容。 之前找的都是男大夫,一方面,自家女儿抵触男大夫给她看病,另一方面,为了避嫌,也不大好让男大夫与女儿有过于密切的接触。 治治停停,久而久而,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了。 “之前的大夫都是如何治疗的?”楚月又问道。 “都是开了药便走了,吃了之后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林夫人回答。 楚月点头,再次望向林潇玉。 “林小姐可否将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林潇玉往自家娘的方向望了眼,在林夫人鼓励的眼神中,慢吞吞的朝着楚月伸出了手。 在楚月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又害怕的缩了回来。 楚月见状,眉眼弯弯的说道,“林小姐不必害怕,我只是给你把脉,没有恶意。” 她的声音很温柔。 如同山间的清泉,让人听了心底舒畅。 林潇玉也不知道为何,见着这样的楚月,心底没来由的便生出了一丝好感。 她定定的望着面前娇俏明媚的姑娘,愣愣的再次将手伸了出去。 楚月搭上林潇玉的脉搏,只是片刻,她便所回了手。 “林小姐没有什么大问题,肾阴阳皆虚很好调理。” 关键在于心病。 林夫人听罢,面上带着一丝喜意。 “楚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楚月微微点头,从怀中拿出炭笔,边写便说道,“桂枝三钱,白芍三钱,生姜两片,炙甘草三钱,大枣十枚,龙骨三钱,牡蛎一两,三服药便可解决目前的问题,之后再服一段时间巩固便好。” 望着楚月一脸轻松的模样,林夫人面露怀疑。 “这样就可以了吗?” “当然!”楚月将写好的药方交给林夫人,“夫人先去抓药吧,客栈不远处便有一处药铺,林小姐留在这里坐一坐,我与她年龄相仿,想来会有些共同话题。” 她说完,还不忘给林夫人使了个眼色。 林夫人心下了然,她拿起药方,与林潇玉嘱咐一声便出门了。 见自家娘离开,林潇玉的面上带着一丝惶恐。 楚月见状,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潇玉妹妹家里可还有别的兄弟姊妹?” 林潇玉望着握住自己的白嫩小手,有些不自在的将自己的手从楚月的手中挣脱出来。 “我还有……一个哥哥。” 楚月并未因为林潇玉挣脱开她而生气,她双手托腮,定定的望着林潇玉。 “潇玉妹妹生的挺好看的,鹅蛋脸,眼睛大,鼻子秀气,就是太瘦了些,回去之后可得多吃点东西。” 林潇玉些许意外的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在见到她真诚的眼神时,不禁点了点头。 “好……好!” 她好像,没有嫌弃自己的意思。 楚月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林潇玉聊着,原本紧张害怕的林潇玉,在楚月喋喋不休的温柔声线中逐渐迷失自我,有时候竟也跟着附和两句。 林夫人知道楚月将她支走是为了给自家女儿治病,便也没急着回来,足足转悠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客栈。 回来的时候,她满脸歉意的望着楚月。 “一开始走错了地方,找那个药铺找了好久,耽误楚大夫替我照顾了潇玉这样久。” 楚月浅浅一笑。 “不碍事。” 林潇玉见着自家娘,忙从自己的位置站起身,面带欣喜的往她的方向走去,走路的步伐,明显比来时要轻快了许多。 “娘。” 虽然不知道这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但林夫人能明显感觉到女儿的改变。 她伸手拉住了林潇玉的手,转而望向楚月,面露感激。 “多谢楚大夫!” 楚月朝着林夫人微微颔首。 “林夫人不必与我客气。”转而又望向林潇玉,“我最近都在越州,若潇玉妹妹空了,可以来找我玩。” 林潇玉些许内敛的点了点头。 “好。” 从前,林潇玉是抵触与别人交流的,今儿能应了楚月的邀请,着实是让林夫人惊讶了一把,再一次郑重的与楚月道谢之后,便领着林潇玉离开了。 第306章 我乡君的身份,便足以压你一头! 凝冬给楚月倒了杯茶水。 “小姐,咱们原定在越州待上半个月便回,明日便是六月十五了,如今江老夫人的病还未完全好,可是要耽误一些日子了?” 楚月微微点头。 “回头我写封信你送去驿站,我还得在省城待一些日子,省得娘和师父在家里担心。” 凝冬福身。 “是。” …… 两日后,江老夫人的第二次复诊。 楚月到集芙院的时候,江老夫人正由老嬷嬷扶着在院中散步。 见到楚月来,她面带笑意,扶着老嬷嬷的手便迎了上来。 “楚大夫来了。” 这一次说话,明显比上次清晰了不少。 楚月快步上前,扶住了江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老夫人这模样,倒是像完全恢复了似的。” 江老夫人会心一笑。 “最近吃得好,睡得香,可不就是跟恢复了似的,还得多谢楚大夫呢。” 楚月瞧着她这模样,心里不禁带着欣慰,总算努力没有白费。 将江老夫人扶去房中,楚月给她诊了脉,又给她制定好了第三个阶段的治疗方案,便被老嬷嬷亲自送出了集芙院。 刚出院子,便见江卿婉迎了上来。 “月月忙完了呢。”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奶娘,手中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楚月笑着上前,“江姨,你不是回同知县了吗?怎的又来了越州?还将皓儿也带来了。” 她一边说着,伸手逗了逗奶娘手中的小不点。 江卿婉将孩子抱到自个儿手中,望向楚月。 “皓儿最近咽痛的吃不下东西,还伴有发热,好几日了也不见好转,便只能将他抱来越州了,我还是比较相信你。” 她一边说着,将楚月领到不远处大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楚月也不着急,先逗弄了一番江卿婉怀中的黄远皓,待他与自己熟悉之后,才为他检查口腔。 “喉咙部位有些红肿,不是太大的问题。” 楚月说完,将孩子抱到自己的双腿上坐好,随后这里推一推,那里按一按,折腾了好一会。 孩子也很配合,不哭不闹的由着她折腾。 待忙活的差不多了,楚月望向江卿婉身后的奶娘,“劳烦奶娘倒杯水过来。” 片刻的功夫,奶娘便端来了一杯水。 楚月将水杯放到小远皓的嘴边,如今天热,又这么久没喝水,小家伙许是渴了,便就着杯子的边沿喝了一小口。 喝了一口水之后,他咂吧咂吧嘴,将楚月手中的一小杯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一旁的江卿婉看呆了。 “真是太神奇了!这几日皓儿一喝水就哭,喂饭更是嘴都不张,你是如何做到的?” 楚月一笑。 “皓儿咽痛几日,本就有所好转,我方才的推拿,对缓解小儿咽痛有奇效,江姨可让奶娘在喂食之前给皓儿多推推。” 江卿婉面上带着愉悦。 “早知道不用灌药能达到这个效果,我早该将皓儿抱来越州了!” 楚月放下水杯,将怀中的孩子还给了江卿婉。 “尽量多给皓儿喂些水,清淡饮食,无需再喂药了,不出两三日便能好。” 江卿婉忙点头。 “哎,行。” 想了想,楚月又说道,“待皓儿完全康复,身体康健之时,江姨可用五钱夏枯草加一枚鸡蛋,两碗水煎成一碗水,让皓儿将汤水和鸡蛋一起服下,往后大概率都不会再复发咽痛了。”【1】 江卿婉一听,面露惊讶。 “竟还有如此神奇的方子!” 楚月抿唇。 “江姨不妨一试。” 因为在江府耽搁了一会,楚月忙活完的时候已到饭点,江卿婉便将楚月带去了自己的院中,将她留在江府吃了饭才让她离开,离开之前,还给楚月塞了好多精致的糕点,让她带回去吃。 凝冬拎着食盒和楚月出了江府,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小姐,昨日下了雨,今儿又是阴天,竟一点儿都不觉着热。” 楚月点头。 “确实不热。” 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才被楚有前父子送到半坡村,当时连着好几个月没下雨,稍稍动一动就满身大汗。 因为天气凉爽,街道上的人也多了一些。 她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身着红色束腰长裙的少女拦住了去路。 “站住!” 少女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楚月神情微敛,并未理会她,直接撞开她拦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去。 少女面露错愕,忙转过身。 “楚月!你给我站住!” 走在前头的楚月微微勾起唇角,恍若未闻的往前走着。 “你让我停下我便停下,你又是我什么人?” 少女气急败坏的提着裙子往楚月的方向跑去,再次拦在了她的正前方。 “我问你!让谢氏将我困在守备府,是不是你的意思?” 果然是林幼怡! 楚月冷冷一笑,“林小姐这话说的可真好笑,你守备府的事情,我一个小人物如何指手画脚?” 林幼怡下巴微抬,冷哼一声。 “那谢氏为着林潇玉的事情前些日子去找过你,别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这事情与你相干!” 楚月抬眸,望着她的面上带着冷意。 “与我相干又如何?我自问与林小姐并无恩怨,但毒参片、毒养颜霜、刺杀,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哪一件与你无关?” “从我们未相识之时,你便想置我于死地,如今不过是被林夫人在府里关上几日便风风火火的跑来我面前质问,林小姐还真是矜贵呢。” 望着楚月面上的讥讽之色,林幼怡眉头微蹙,心底满是不悦。 “原来你都知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林幼怡冷哼一声,“别以为你被封了乡君就有多了不起,小小乡君,本小姐根本不屑看在眼中!” 楚月勾起一侧唇角。 “不看在眼中又如何?你不过是守备府的庶女,我乡君的身份,便足以压你一头!” 她说完,伸手将林幼怡用力推开,便领着凝冬快速回了客栈。 林幼怡被楚月突然的动作推倒在地,待她起身的时候,人已经走远。 望着楚月的背影,林幼怡怒的攥紧了双拳。 “贱人!” 她的身后,丫鬟小心翼翼的上前说道,“小姐,咱们今日偷跑出来有一会了,得赶紧回去了,否则夫人发现,将事情抖到将军面前,小姐指不定又得挨一顿责罚。” “哼!那个贱人就这点本事,什么事情都往我爹面前告。”林幼怡话虽如此,却还是铁青着脸色往守备府的方向走去,“走!我们回去!” * 【1】小儿扁桃体发炎的中药偏方,服用之后可断根,以后不再复发:五钱夏枯草加一枚鸡蛋,两碗水煎成一碗水,将水和鸡蛋全部吃掉。(适用于在孩子完全康健的时候) 第307章 我是去害人的 回到客栈,凝冬满脸崇拜的望着楚月。 “小姐,您刚才的动作好帅啊,奴婢还以为您不敢得罪林小姐呢。” 楚月面色自若。 “之前不认识她她就已经与我不死不休了,我还有什么好怕她的?她爹虽是五品守备,他的头上还有人盯着呢,我就不信他会在越州城内肆无忌惮。” 凝冬点头。 “他就是想针对小姐,府中还有林夫人吹枕边风,江夫人肯定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楚月抬眸。 “咱们不能总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打铁还需本身硬。” 她说完,在窗前坐下,喝着凝冬给她倒的茶水,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当天晚上,楚月让黑木往林府去了一趟,林家虽然是武将之家,府中守卫森严,但对于黑木这种人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他很轻松便进了林家,随后找到了林幼怡的院子,悄摸摸在她院中撒下了一些粉末,黑木怕作用不明显,还特意掀开屋顶的瓦,将剩余的粉末全部撒在了林幼怡的屋里。 …… 第二日,林夫人特意领着林潇玉来了一趟。 “楚大夫,听说昨儿幼怡又来找你麻烦了?” 楚月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昨儿从江府回来的路上,确有一女子拦了我的路。” 林夫人望着她,面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楚大夫猜,昨儿晚上她的院中发生了何事?” 楚月抬眸。 “愿闻其详。” “昨儿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府里的蚊虫好似都集中在清怡苑一般,院子里如同遭了灾一样,不仅花草树木全都受了虫害,连人也没能幸免。” 林夫人说着,凑近楚月。 “尤其是幼怡,今儿早上我去看过了,一张嘴肿的都翻起来了,脸上更是瞧不出她原本的样貌,待恢复妥当,不毁容都是好的,短期内怕是不会再来找楚大夫麻烦了。” 楚月虽然知道自己配置的药粉功效,却没料想到竟能有这般强的效果。 看来,是黑木又做了点什么。 “恶有恶报,看来人还是不能做坏事。” 林夫人笑了笑。 “楚大夫说的极是。” 接下来,几人都没有再提及林幼怡的事情,林潇玉如今的情况,比起初次见面的时候要好上许多,见到楚月,会笑着打招呼了,虽然还是有些腼腆。 林夫人因为自己女儿的这一改变,很是欣慰,对于楚月,心里更是感激的不行。 几人聊了好一阵,待母女两个离开之后,楚月才唤来黑木。 “林幼怡的脸是怎么回事?” 黑木将长剑抱在怀中,淡声回道,“属下去她院中撒粉的时候,顺带从屋顶往她的屋里撒了些,可能正好撒在她脸上了。” 楚月勾起唇角。 “你那么晚去她屋里,她该在睡觉吧?” 黑木不知道楚月在想什么,只愣愣的点了点头。 楚月单手托腮,“人家好端端一个黄花闺女,睡觉的模样竟被外男看了去,这要是传出去让外人听到,她的名声就毁了,仔细她讹上你。” 黑木眉头一挑,有些不大明白面前这个小丫头的脑回路。 “我是去害人的,不是去看她睡觉的。” 楚月“噗嗤”笑出声来,开玩笑似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就是不小心将药粉撒在了她脸上。” 一旁的凝冬听了,也捂嘴直笑。 下一刻,楚月神色严肃起来。 “但是黑木,你这么一通操作下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与她的矛盾众所周知,再加上我身份特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头上。” 黑木眉头紧蹙,之前只顾着整蛊林幼怡,倒是没想这么深。 他朝着楚月微微抱拳。 “属下擅作主张,给主子添麻烦了,请主子惩罚。” 楚月望向他。 “惩罚就不必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次幸好还有林夫人,她在来之前已经将问题解决了,往后行事之前,务必三思。” 黑木点头。 “是。” …… 夏日的雨,来的急,走的也急,往往太阳还未露面,地上的水便被炙热的温度烤干了。 因为江老夫人病情的耽搁,楚月快七月中旬才离开。 她走的时候,省城这边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 回去的路上轻车简行,江徊和黑木坐在前头赶着马车,楚月和凝冬则坐在马车里。 马车上还放着一桶冰块,凝冬手执扇子一下又一下给楚月扇着风。 “小姐,这天还真热,幸好江夫人给咱们送来了冰块。” 楚月的眼神从手里的书中移开。 “三伏天,自是会比平日里热一些。”她说完,望向马车中堆的满满当当的礼物,“江府此次还真是大放血,竟送了这样多的好东西。” 凝冬一笑。 “小姐可是将江老夫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一条人命呢。” 在她看来,楚月得到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江老夫人之前病的多严重,她是看在眼中的,那么多大夫都无计可施,甚至连宫里来的太医都没了法子呢。 小姐只一眼便看出了问题所在,还将江老夫人给治好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小姐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再贵的诊费都是值得的。 …… 马车一路没停,大半日的功夫,终于到了家。 楚月下了马车,见院门没关,带着疑惑直接跨进了院子。 “娘,我回来了。” 云翠荷从后院迎了过来,面上带着惊喜。 “月月回来了!” 楚月笑了笑。 “娘,怎的今儿连院子都没关?” “隔壁李婶家的儿子不打算念书了,他们一家搬回了老屋,张大夫瞧着她家那小院不错,便买下来跟咱家后院打通了,这会有师傅在那边修整呢。” 她说完,拉着楚月的手好一通打量。 “一个半月不见,月月好似又长高了?” 听到这里,楚月满脸愉悦,“高了吗?” “高是高了,也瘦了。”云翠荷拉着楚月问道,“可是外头的吃食不习惯?” 楚月甜甜一笑。 “那是,外头的东西,哪有娘做的好吃?” 第308章 来信 云翠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成,娘最近在张大夫的指导下学了不少新菜式,回头做给你吃。” “好。” 楚月随着云翠荷去了后院,隔壁李婶家的院子,大小正好是后院的一半,张政让人在厢房和后面修的三间小屋中间开了一个圆形门直通小院。 那边小院的修缮已经到了尾声,在张政的布置下,前头除了走路的地方和大树下的那副桌椅,其余的全被张政分成了一小垄一小垄,用竹篱笆围起来种上了各种药材。 仔细一看,还都是名贵药材! 这种院子,别说张政喜欢,楚月自个儿都喜欢,“师父,您这小院布置的不错啊。” 张政往楚月的方向看了眼,随后满脸欣慰的望着自己的小院,“那是,为了将这些药材移栽过来,为师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楚月往凝冬的方向望了眼,便见凝冬抱着一个礼盒走了过来。 楚月接过盒子往张政的方向递去。 “这个礼物,想来师父会喜欢。” 她也是后面看来才知道,林夫人送给她的孤本,其中一本正是师父给她的孤本的延续。 另外一本,也记录了不少疑难杂症。 因为楚月的话,张政心底很是好奇,“是什么东西?” 他接过礼盒,直接揭开了盒子,在望见里头的两本医书时,眉头往上一抬。 “竟是医书。” 他拿起其中一份翻开来,只略微看了两眼,便立马将医书又合上了。 他满脸诧异的望向楚月。 “丫头这书是从何处来的?” “别人向我求医的时候送的,她说她们祖上之前有人行医,到了子孙后辈就逐渐没落了,这两本医书放在她那里起不到作用,便送给我了。”楚月回道。 张政嘿嘿一笑。 “你这丫头倒是会借花献佛。”他将书放回礼盒,抱在怀中,“那这书为师便收下了。” 楚月捂嘴笑道,“本就是送给师父的,师父安心收着便是。” “是姐姐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楚文竹随着宋婶去了趟医馆,刚到家便望见了正在卸行李的马车。 楚月听见声音,忙转身往前院走去。 “是我回来了。” 楚文竹望见楚月,展颜一笑,忙朝着她的方向飞奔去。 “姐姐!” 楚月将飞扑过来的小丫头抱在怀中,轻轻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可想姐姐?” 楚文竹乖巧点头。 “当然想了!” 楚月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姐姐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些礼物,咱们瞧瞧去。” 听见有礼物,楚文竹一双眸子中充满了期待。 两人在偏屋的茶几旁坐下,楚月将送给楚文竹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有一套是省城最新样式的衣裙,两盒精致的糕点,还有几样简单日常的首饰,每一件,都让楚文竹爱不释手。 “谢谢姐姐。” 楚月望着她,“跟姐姐就不必说谢了,你二哥三哥如今还未休田假吗?” 小丫头摩挲着那套漂亮的衣裙,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已经开始休了,最近作坊那边忙,我们空了便会跟宋婶去那边帮帮忙。” 楚月点头,让凝冬将两套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放去了陆星平和陆星安两人的屋中。 随后,她将楚文竹打发回她自个儿的屋里,拿着另外一个礼盒便去了厨房。 “娘。” 云翠荷笑望向楚月,“怎了?我正寻思着今儿给你做个什么新菜式尝尝呢。” 楚月笑着走近她,随后从礼盒中拿出一个金镯子套在云翠荷的手腕上。 “娘,这个给你。” 望着手腕上的金镯,云翠荷心下一惊,便想将它取下来。 “我怎能戴这样贵重的东西,我这种粗人,回头几下便将它磕碰了。” 楚月握着云翠荷的手。 “娘,咱家如今条件好了,家里又有丫鬟婆子使唤着,娘平日里也可以躲躲懒,这镯子是我特意留给娘的,您就戴着,要是磕碰花了,大不了咱融了重新找工匠做一个便是。” 听了楚月的话,云翠荷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万般珍惜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腕。 “那就,多谢月月了。” 楚月一笑,“娘怎的还跟我客气了?今儿中午,娘打算做什么?” “你想吃什么,娘就做什么,顺便叫你宋婶过来帮帮忙。” 似是想到了什么,楚月望着云翠荷问道,“对了娘,燕禾和郑原的孩子出生了吗?” 云翠荷抿起唇角。 “出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孩,取名叫意林,医馆那边没找到合适的人忙后院的事情,因为孩子乖,家里又有宋氏帮忙,燕禾和郑原便主动要求搬回去那边帮忙了。” 楚月听了,很是为他们感到高兴。 “倒是我,错过小意林的出生了,娘可有给他们包喜袋?” 云翠荷点头,“生孩子可是大喜事,当然包了,不用月月说,这些娘都能想得到。” “那就好,家里这些琐碎的事情,我也不一定能顾得上,娘可得帮我看着点。”楚月笑的眉眼弯弯。 …… 八月刚过,上京赶考的张平夫子回来了,因为张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极好,还特意让张夫人带了礼物往家里来了一趟。 张平科考顺利,成为翰林院编修,据说很是受皇帝看重。 楚月恭喜了一番张夫人,又留她在家里喝了一盏茶,才送她离开。 望着张夫人离开,云翠荷的面上带着一丝担忧。 “也不知道星河在京城那边如何了。” 楚月笑着挽住了云翠荷的胳膊,“张夫人方才不是带了信来吗?咱们瞧瞧去。” 陆星河的信有两封,一封是给家里人的,令一封上写着“楚月亲启”四个字。 云翠荷不由笑了笑。 “这小子,如今都学会区别对待了。” 楚月捂嘴浅笑,“娘这是吃醋了吗?” 云翠荷笑着睨了她一眼,“娘吃你们的醋作甚?你们感情好,娘看着心里也欢喜。” 给家里的信上,说的无疑是自己在京城一切都好,袁先生待他和善,还给安排了住处,让家里不要担心云云。 楚月知晓了家书的内容后,便拿着陆星河单独给自己写的那封信回了房中。 展开信封,入目的便是一张图画。 楚月将画纸展开,京城繁华的模样便呈现在眼前。 她满心愉悦。 “相公竟将京城画下来了!” 画的真好! 画纸后,还有一张信纸。 信纸上的内容不长不短,说的是自己平日里的作息安排,写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楚月却看的入迷,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陆星河日常生活点点滴滴的画面。 陆星河本也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又不是直面楚月,自然不会将自己过多的情感袒露在信纸上。 但他的这份用心,楚月却能感受到。 他知道她惦记着他,知道她担心他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于是刻画了这么些内容,向她诉说自己如今的生活。 楚月笑着将信重新放回信封中,来到书桌后,蘸墨写下了一封回信。 …… 第309章 以美食诱惑师父 入秋之后,天气凉爽,张政便在他的小院中放上了一把躺椅,躺椅旁边还放着一张小桌。 闲来无事便躺在院中喝喝茶,甚是悠闲。 楚月来到院中,在张政身旁的躺椅上躺下,晃了晃,才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师父,我想将铺子往外省开,您人脉这样广,可能为我引荐一些厉害的角色?” 省城那边的铺子口碑已经打开,生意很是不错。 有县城和省城的铺子在,再加上星月医馆的入账,楚月如今每个月的收益可观。 原本悠哉悠哉的张政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你这丫头,明明怀揣着一身本事,家里如今也不缺衣少食的,怎的跟钻到钱眼儿里边似的?” 楚月并没有因为张政的话而生气。 “谁会嫌钱多呀?再说了,往后我要是有钱了,整个南渊国的山珍海味,我都能想办法给师父弄来,我知师父如今心如止水,但面对美食,难道也没了半点想法?” 听到这里,原本躺在躺椅上摇晃着的张政停下了动作。 他睁开眼,往楚月的方向看了眼。 “山珍海味?” “捞汁小海鲜,铁板鱿鱼,粉丝蒸生蚝,清蒸多宝鱼……”楚月一边说,嘴里开始分泌唾液,“别说师父,我自个儿都想吃了。” 张政用力咽了口口水,坐起身来。 “你上次说的股子,还余多少来着?” 楚月微微扬起唇角,她知道,鱼上钩了。 “二十七份。” “多少钱一份?”张政再次问道。 “如今涨价了,一百两一份。”她一边说着,还竖起了一根食指。 张政一拍大腿。 “成!如今刚到九月,十月中旬之前,为师给你办妥。” 他说完,便站起身来。 楚月眉头微挑,坐直身体望着张政的背影。 “师父,你去哪里?” 张政回头望了她一眼。 “臭丫头,你这不是想让为师给你引荐几个人入伙吗?老夫坐在家里可办不好这事儿。”他一边走,一边摆手,“老子去京城一趟,顺便给你去看看那个臭小子,会尽快赶回来的。” 想起陆星河,楚月面露惆怅。 转眼就过去了三个月,三月未见,心底的思念,却没有半分消减,反而越来越浓烈。 一想到两人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分别多久,楚月心底就不由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她想,等师父将合伙人的事情解决了,她或许可以早些将分铺开到京城去。 这样还能借着去京城管理铺子的由头,与相公见上一面。 楚月躺在小院中的躺椅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陆大贵焦急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且越来越清晰。 “星河媳妇!星河媳妇!” 楚月微愣,起身便出了小院,往前院走去。 “大贵哥,怎了?” 陆大贵擦了把额角的汗,上前拉着楚月的胳膊就往外跑,边跑还满脸担忧的跟楚月解释。 “秋英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上午在作坊里忙活突然就晕倒了,你快随我去看看吧。” 楚月赶忙挣脱开陆大贵的手。 “你等等,我去拿药箱。” 陆大贵忙松开了手,“药箱在何处?我去帮你拿。” 楚月一指屋子的方向。 “偏房。” 陆大贵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拿来了药箱。 楚月随着陆大贵去了他们租住的小院子,刚进门,便见苗苗红肿着双眼坐在院中。 来不及照顾小家伙的情绪,楚月径直进了张秋英和陆大贵的屋里。 张秋英此刻正躺在床上,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嘴唇还带着些微的青乌之色。 “大贵哥,你先将门窗敞开。” 嘴唇青乌,表示病人可能缺氧,否则也不会晕倒。 陆大贵点了点头,忙将门窗都开着了。 楚月先翻开张秋英的眼睛,随后搭上了她的脉搏。 陆大贵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楚月的动作,心里担心的不行,见楚月终于从张秋英的脉搏上离开,他赶忙问道,“星河媳妇,秋英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最近可是食欲不振?”楚月问道。 陆大贵点头,“前段时间天气炎热,她的胃口确实一直都不大好。” “平日里可有眩晕症?” “这个她没与我说,不过我撞见过两次,当时让她去找大夫瞧瞧,她说不是多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陆大贵后悔的不行。 前段时间将作坊后面的空地买下之后,他一方面要负责送货,一方面后头延伸出去的作坊建棚需要监工,再者,作坊里也有各种事情要忙活。 这么一番忙碌下来,便也没将太多心思放在张秋英的身体上。 到了这会,他是真的害怕了。 万一张秋英有个好歹的,他怎么办? 与她成亲以来,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她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两个孩子也照顾的极好。 这个小家不能没有她。 他也不能没有她。 陆大贵害怕到眼眶泛红。 楚月往陆大贵的方向瞅了眼,望见他满脸焦急的神色时,出言宽慰道,“大贵哥放心,不会危及性命,秋英姐就是身子太虚了,还有……” “还有什么?” 楚月清了清嗓子,些许尴尬的压低声音。 “往后……房事方面,需要节制一些,秋英姐本身身体底子就差,前段时间胃口又不佳,再加上白日里作坊的事情要忙活,实在不宜过于操劳。” 听到这里,陆大贵也闹了个脸红。 他微微咳嗽两声。 “我知道了。”随后,他有些不自在的望向楚月,“那她需要吃药吗?平日里都要注意些什么?” “我先为秋英姐开三服药,但最根本的,还是得从吃食上下点功夫,回头我给她写几个食疗的方子,大贵哥往后按照那个方子给她调理就行了。” 末了,又说道,“早些调理好,才好受孕。” 陆大贵只垂着脑袋点头。 “好。”转而又问道,“那她何时能醒?” “不着急,让她休息休息不碍事,大贵哥可以熬点红枣粥备着,等会秋英姐醒来可以给她吃。” 陆大贵应道,“好。” 楚月将药方开好,递给陆大贵。 “庄子上的鸡鸭多,作坊里要是闲了,大贵哥可以去抓两只来给秋英姐补身子,就当是我送的。” 庄子上的鸡鸭如今都已经成年,陆大贵因为要兼顾那边的事情,在镇上谈了两家酒楼供应鸡鸭和鸡蛋鸭蛋,大舅二舅负责配送,收益还不错。 不得不说,有陆大贵这么一号人帮忙,楚月省了不少事。 陆大贵接过楚月递来的方子,满脸感激。 “多谢星河媳妇!” 楚月见张秋英没有什么大问题,便与陆大贵告辞回家去了。 第310章 云麾将军之子 到了家里,云翠荷忙拉着楚月问道,“大贵这般火急火燎将你弄去,可是发生了何事?” “秋英姐身子虚,晕倒了。”楚月回答。 云翠荷当即便燃起了八卦心思,她压低声音。 “秋英不会是怀上身孕了吧?” 望着她满脸好奇的神情,楚月笑着摇头,“不是喜脉,目前她的身体状况,其实不大适合怀孕。” 云翠荷眉头微挑。 “怎么说?” “气血亏损的厉害,就是怀了也不一定保得住,哪怕保住了,孩子身体怕是也不会太好,说不定还会损耗母体,不如先养好身体,往后想怀大把的机会。” 云翠荷叹了口气。 “秋英从前日子不好过,也是拖的太厉害了,现下这情况,看来还得慢慢来。” “可不是?”楚月望向云翠荷,“娘,小竹呢?” “她去医馆了。” 楚月抬眉,“又去医馆?” 云翠荷的脸上满是慈爱,“这孩子闲不住,自从认得几个字之后,总缠着玉芳教她看账本,她是怕你累着,想早些学好本事给你分担呢。” 楚月面露欣慰。 “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既然她想学,便让她去学吧。” 云翠荷叹了口气。 “我之前想着她才六岁,还小,等有个七八岁的再让她去学这些东西,这孩子性子也轴,总是趁我不在,悄悄跟着宋婶去医馆,宋婶也由着她。” 宋婶每日都会抽空去医馆给燕禾帮帮忙,倒是方便小竹跟着她每日来回。 楚月笑着上前挽住了云翠荷的胳膊。 “娘也莫要太操心,小竹聪明着呢,回头娘给她把把关,找个妥帖的丫鬟跟着,好歹身边有人,她底气也能足一些。” 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 “成,听你的,这事儿交给娘,你顾着医馆和生意上的事情就成了。” 楚月乖巧点头。 “好。” “月月如今及笄了,也是个大姑娘了,出门的时候也该多注意些,莫要让人占了便宜去,人少偏僻的地方,咱们别去,危险的事情,咱也别做。”云翠荷望着楚月,细心嘱咐道。 楚月将脑袋枕在云翠荷的胳膊上,听着她的嘱咐,心里暖烘烘的。 “娘真好,我都记着了,往后会注意的。” 云翠荷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 “星河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委屈月月了。” 楚月笑着摇了摇头。 “不委屈,我愿意等。” 听着楚月的话,云翠荷的面上带着一丝欣慰。 “这要是星河在家,明后年娘是不是都能抱上小孙子了?” 楚月小脸一红。 “娘,您在说什么呢?” 云翠荷哈哈一笑,“如果暂且没有这个计划的话,月月就当娘在瞎说。” 她说完,笑着起身。 “月月在家里歇一会,娘去小竹林喂鸡喂鸭去了。” 望着云翠荷离开的背影,楚月眸子中闪过憧憬。 孩子。 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她和相公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会和相公一样好看吗? 但是生孩子的话,至少得十八吧?如今还是太小了。 …… 第二天,云翠荷便从牙行领回来了一个九岁的小丫头,名喜儿。 喜儿稳妥又机灵,楚月看着很是满意。 “喜儿,往后你便跟着小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可明白?” 喜儿年纪虽小,但这种孩子心思相对单纯,从小培养的丫头,要忠心的多,总归小竹如今年龄也不大,待小竹大了些,喜儿便也能独当一面了。 她朝着楚月微微福身。 “奴婢明白,往后跟在小竹小姐身后,定会照顾好她。” 楚月点头,便让小竹将她领出去了。 去师父的院子给各种药材浇水施肥一通,楚月便去了医馆。 陆玉芳见着她,忙笑着打招呼。 “月月,你都好几日没来,做什么去了?” 楚月笑着上前,“医馆如今有你和朱大夫盯着,我闲来无事正好在家里看看书。” 陆玉芳小嘴撅起,“你倒是会躲懒。” 楚月知道陆玉芳是在开玩笑,便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咱们医馆最近生意怎样?” 陆玉芳边在柜台后整理药材边说道,“咱医馆有你的名头在,生意自是不会差,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病人找你。” 楚月点了点头,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 “这几日疑难杂症多不多?” 陆玉芳脑海里回忆了这几天的病人,望向楚月,“有三位病人,约好了今儿上午来,这几日你可别想跑,每天都有找你看诊的病人。” 楚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成,这几日我便勤快些往医馆跑,待这几日忙完了,我还得往省城去一趟呢。” 陆玉芳望向楚月,“去省城做什么?” “给江老夫人复诊。”楚月回答。 “她不是已经好了吗?” “是好了,还得观察观察,入秋之后没有复发,就不必再去了。” 陆玉芳的面上带着一丝崇拜。 “月月,你可真厉害,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情,你居然能治好。” 两人正聊着,一辆马车在外头停了下来。 下一刻,从马车上抬下来一副步舆(yu)【担架】,步舆上躺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 王顺赶忙上前帮忙,领着众人进了医馆。 “楚大夫,这位病人的随从说之前约了您看诊,您快来瞧瞧。” 楚月走近,“病因为何?” 跟着男人一起来的下人赶忙朝着楚月抱拳。 “楚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月点头,朝着楼上做了个请的动作。 “上头有床位可供这位公子休息,不如去楼上吧。” 病人有隐私,想寻一处地方避嫌很正常。 “行。” 楚月朝着后院喊道,“郑原,你来帮帮忙。” 郑原听见声音,忙从后院跑了过来,在望见步舆上的男人时,面上闪过惊讶。 “公子!怎么会是你!” 步舆上的男人,正是故去的三品云麾将军独子,他从前的小主子杨世朝。 杨世朝似是也认识郑原,待努力瞧清楚他的样貌之后,面上闪过一丝惊喜。 只是因为右边面部做不出表情,虽激动,却说不出话来。 楚月见状,在一旁搭言。 “先将人抬上楼吧。” 第311章 将军没有投敌叛国 几人点头,弃了步舆,直接将杨世朝抬去了楼上,放在了其中一个小房子的床上。 因为常年病在床上,杨世朝整个身体肌肉萎缩,几人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毕竟是从前的主子,郑原望着床上瘦的不成模样的杨世朝,心底一时间有些沉重,他拉着随从出了小房子,压低声音,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佑安,公子为何会变成这样?之前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和公子是靠什么维持到现在的?” 听见郑原一系列的问题,佑安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欲言又止。 他们这几年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 若是因此而让公子暴露,得不偿失。 郑原从前虽是府中的奴才,却也不知如今是好是坏? 郑原见状,忙说道,“你放心,将军救我于水火,又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今人虽不在将军府,却也绝不会背叛了将军去。” 他又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而楚大夫是我如今的主子,将军的事,我之前也有与她提及,你不必防着她,再说了,大夫治病,总得知道病人的病因,楚大夫是个值得信任的大夫。” 楚月将郑原和燕禾买回来的时候,便知道他们从前出自武将的府邸,之后随口一问,郑原也便与她简单说了。 毕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云麾将军投敌叛国,被斩杀于疆场,府中奴仆卖的卖杀的杀,他和燕禾也算是运气好,才捡回了一条命,后来辗转了几处地方,终于到了楚月这里。 佑安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五年前,十四岁的公子随着将军上战场,当时战况极好,原本是大胜的结局,但不知为何,战争到了尾声,突然冲出来一波人,不管是敌是友便一通乱杀,最终,将军中箭,因体力不支而命丧沙场,公子也从战马跌落重伤,奄奄一息。” “后来虽被我们悄悄救回捡回了一条命,但整个身体右侧偏瘫,如今口不能言,视物模糊,身体状况也越发的差了。” “这些年我们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也找了许多大夫给公子医治,但效果都不明显,也是听闻楚大夫妙手回春,才想着将公子带来这里,让楚大夫给瞧一瞧。” 听到这里,郑原眼眶泛红,微微攥紧了双拳。 “所以,将军没有投敌叛国?” “当然没有!”那随从心底很是不甘,“谁叛国,都不可能是将军,将军为了南渊百姓,屡次在边关拼杀搏命,结果有人为了冒领他的军功,便将他麾下的将士们全部杀死,还扣下投敌叛国这么大一顶帽子……” 佑安越说越激动。 屋内的人似是怕外头的随从说出不该说的话,便制造出了一些动静来吸引几人的注意力。 佑安听见声音,赶忙进了小房子。 “公子可是有何不适?” 男人动作幅度不大,却能看到他微微晃了晃脑袋。 佑安知晓他的意思,双手抱拳。 “属下方才一时失言,还望公子恕罪。” 躺在床上的男人又努力动了动脑袋,表示自己不计较。 佑安忙望向楚月。 “楚大夫,可否劳烦您先为我们家公子瞧一瞧。” 楚月望着床上的男人,心底带着略微的迟疑,投敌叛国的将军之子,本是该死之人,不管是否被冤枉,她若治了,事后查起来,会不会判她包藏祸心? 但随即想想,自己只是小小个大夫。 病人求医,哪有不治的道理? 秉着济世救人的原则,楚月还是决定给杨世朝先瞧瞧,能治就治,不能治就快点将人打发离开。 下定决心之后,楚月上前给床上的男人检查了一番。 确实如佑安所说,杨世朝整个身体右侧偏瘫,严重影响了说话和视物功能。 杨世朝一双深邃的眸打量着楚月,面前女子的模样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模糊时,他拼命想看清楚,最近名扬南渊的女神医究竟是长什么模样,好不容易瞧仔细了,他的眼底却又闪过疑惑,这世间,怎会有眼神如此纯粹的女子呢? 她此刻的眼里,除了病人,再无其他! “楚大夫,我家公子这情况,可能治?”佑安问道。 楚月站起身来,“我先以针灸和汤药配合治一治,针灸三次过后,如果有好转,咱们就继续,如果没有明显改善,你们也不用在我这里浪费银钱和时间,或可去问问别的大夫。” 见楚月回答的诚恳,佑安忙抱拳。 “劳烦楚大夫了。” 楚月取出银针包,依次扎入杨世朝的百会、神庭、廉泉、天突、巨阙、关元、健侧的肩腧,曲池、外关、合谷、风市等二三十个穴位。 针灸结束后,又给病人开了汤药,嘱咐平日里的护理事项之后,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佑安望向楚月。 “楚大夫,我们在南坪镇并无落脚之处,您家里可有空余的屋子?我们或可租了,也方便我家公子看病,您放心,待您给我家公子诊治结束,我们会赶紧离开,绝对不会过多打扰你和你的家人。” 病人住在家里,确实方便她观察情况。 楚月想了想,师父如今不在家中,院子倒是空着,只是他院里贵重药材多,外人住进去恐怕不妥。 星平星安旁边的那个屋倒是空着…… 也不行,这两人毕竟是外男,和家人住太近也不合适。 还是住师父那边的偏屋吧,总归师父的屋子她已经上了锁,平日里将通往自家这边院子的门关上便是。 “我家里倒是还有屋子住,只是你家公子这病,哪怕我能治,也非一朝一夕能解决,我可以安排你们暂住,三次针灸之后若有好转,你们最好自行安排住的地方。” 佑安朝着楚月抱拳。 “如此也好,多谢楚大夫了。” 楚月微微点头,望向郑原。 “郑原,你既与他们相识,便由你将他们带去家里吧,去了之后告知我娘,让他们就住在我师父的偏屋。” “是。” 郑原应了一声,便和佑安一起,将杨世朝又抬下了楼,又和步與一起抬上马车,往家里去了。 …… 第312章 她肯定是药神娘娘转世 下午回到家中,楚月透过小院的门缝往里头瞥了一眼,便见杨世朝正躺在树下的躺椅上,似是察觉有人透过门缝看他,左边能动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手指头。 楚月推开门,进了院中。 “上午针灸过后,右边身体如今可还麻?” 杨世朝眼神微动,半边瘫痪的嘴唇紧抿着,另外半边嘴则一开一合想要说话,然而喉咙中只是发出了“赫赫”几声,并没有真正说出声音来。 不过楚月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着急,你今日才第一天,只要往后一天比一天好就行了。” 一旁的佑安忙笑着说道,“虽然初次针灸还看不出太明显的效果,但我家公子今日的状态好似好了些。” 楚月点头。 “好生照顾着你家公子,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前院寻我。”楚月望了眼院中的药田,“这些植物都是我师父种的,其中一些有剧毒,你们仔细着些,莫要触碰了。” “我们上午进门的时候,陆夫人已经嘱咐过了。”佑安望向楚月,“小的叫佑安,我家主子对外叫阿朝,楚大夫往后可这样称呼我们。” “我知道了。”楚月说完,又往杨世朝的方向望了眼,“阿朝,我先回屋了。” 说完,微微颔首,离开了小院。 佑安见楚月离开,低头望向杨世朝,“公子,楚大夫心善收留几日,咱们暂且住着,待公子三次针灸后有改善,属下再去找住处可好?” 杨世朝眼神微动,表示同意。 这些年,佑安一直贴身照顾,杨世朝一个眼神他便能知晓其中的意思。 佑安说完,便去了屋后熬药。 杨世朝双目定定的望着头顶的天,神情莫测。 …… 杨世朝的针灸每两日一次,第二次针灸过后,他原本僵住的右眼瞳孔居然能微微移动了,右边脸颊也不似之前那般僵硬。 这一变化,佑安看的无比清楚,他的面上满是喜悦,激动的差点在楚月面前跪下来。 “多谢楚大夫!多谢楚大夫!” 楚月见状,忙扶住了他。 “佑安,你不必跪我,说到底,我也不过是收钱办事,如今阿朝的病情才刚见起色,你好生照顾着,汤药也要按时给他吃才是,两者相辅相成,才会好的更快。” 佑安点头。 “是!是!” 求医多年,终于看到起色,杨世朝的内心也泛起波澜。 这些年,唯一支撑他活下来的,是仇恨。 无辜死去的战场弟兄们的仇,父亲的仇,杨家被灭口的仇…… 每每一闭上眼,面前就是血染的战场,死无全尸的将士们,胸口中箭的父亲。 他一定要弄明白当年策划这一切的背后之人是谁,然后,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为背负了这么多年罪名的父亲,为灭口的杨家所有人,报仇雪恨,沉冤得雪。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看到那一天! “谢~~” 杨世朝望着楚月,喉咙艰难的吐出了一个音。 虽然不好听,甚至发音并不标准,但比起之前喉咙中只会发出“赫赫”的声音,如今的进步显而易见。 “公子,您能发出声音了!”佑安兴奋的说道。 楚月也很为他开心。 她展颜一笑,面露欣慰。 “看来阿朝恢复的,比我想象当中要好。”她望向一旁的佑安,“接下来一段时间,可以多引导你家主子说说话,有助于他快速恢复语言能力。” 佑安忙点头。 “好,小的记着了。” 楚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便离开了这个小院,回了自己的屋子。 自从知道自家住着一个病人,陆星平在家的时候,总会因为好奇心跑去后院偷看,见佑安不在院中,他还会走进去看一看躺椅上的病人长的什么模样,陡然见他睁开眼,陆星平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s……谁?” 陆星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这里是我家,你说我是谁?” 杨世朝松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 原来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实在没必要跟个孩子计较。 见杨世朝不理他,陆星平好奇的问道,“我叫陆星平,你叫什么?” 杨世朝仍旧紧闭双眼,没有理会他。 “你怎么不说话?” “你总躺在这里,是不能动吗?” “你不会无聊吗?” …… 然而,接连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杨世朝都没有理会他。 关键是,杨世朝的喉咙想要发出声音也艰难。 “你要是不说话,你就听我说可好?” 这要是往常,杨世朝肯定会没耐心的蹙起眉头,心里烦闷的不行。 但如今好似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病情有了点起色,给了他希望,一个人待久了,反而觉得有个人在耳边絮絮叨叨还挺不错的。 正好,他还不太了解这里,或许能从这个小男孩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睁开眼,望向陆星平,眼瞳微微转动。 “好~” 陆星平一笑,开始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杨世朝听着听着,时不时还会给他点回应,陆星平这才知道,原来杨世朝不是不说话,而是他根本无法说太多,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憋。 “你在治疗之前,能说话吗?”陆星平问道。 杨世朝微微晃动脑袋。 陆星平满脸惊奇。 “我大嫂还真是厉害,这么难治疗的病症都难不倒她!她肯定是药神娘娘转世。” 杨世朝眼神微动。 大嫂? 楚大夫成亲了? 可她看着年纪并不大,怎的就成亲了? “大……嫂……?” “对啊!”陆星平望着他,笑得一脸天真,“给你治病的就是我大嫂啊,我大哥的媳妇儿。” 见杨世朝的面上带着疑惑,陆星平也没耐心等他将想问的话憋出来,便自顾自的说道,“我大嫂就是我们家的福星,自从她嫁给我大哥之后,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他说完,叹了口气。 “就是可惜了我大哥去了京城拜夫子念书,要是在家就好了,我大嫂日日在外头跑,真怕她被登徒子惦记。”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不过我大哥大嫂感情这样好,大哥又这样优秀,想来她也不会这般容易看上别人。” 陆星平说完,抬头望了望天。 “哎,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练功了,我还得日日跟我师父学功夫呢,很忙的,等我有空了再来找你聊天。” 说完,便拍拍屁股跑远了。 第313章 娘生你的时候,肯定将你脑子落下了 杨世朝望着陆星平离开的背影,回想起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练功夫。 从前他每日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练功夫,父亲之所以同意让他十三四岁上战场,便是因为他一身功夫了得。 自从那次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已经消沉许久了,更别提练功夫了。 至于当时教他功夫的陈叔,也随着父亲一起战死沙场…… 想到这里,杨世朝只觉得内心一阵钝痛,这种痛带着深深地惋惜和不甘,让他一度感觉自己就要窒息死去。 刚从后院端着药过来的佑安见杨世朝面色惨白,一副气都喘不顺的模样,忙将药碗放下。 “公子,你这是怎了?” 慌乱之下,他赶忙往前院跑去。 “楚大夫!楚大夫!麻烦你来看看我家公子,他有点不太对劲。” 屋内,楚月听见声音,赶忙站起身来。 如今杨世朝的偏瘫是她在治疗,若是在家里出了事,她责任可就大了。 她跑出院外,“你家公子怎么了?” “我刚熬完药,就见他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佑安领着楚月便往后院跑。 正在前院练功的陆星平满脸疑惑的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刚才回来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么一小会就不行了?” 他的身旁,陆星安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师父说了,练功要专心,瞧你这三心二意的模样,还能好好学吗?” 不是他想多管。 实在是陆星平让他有些头疼,同样是念书,他能将夫子教的东西好好学到脑子里,陆星平就是颠三倒四,连一篇文章都记不住。 明明人看着不笨。 可见他的心不在书本上。 之后见他学功夫有模有样的,陆星安便觉得,陆星平往后要是有功夫傍身也不错,哪怕科考这条路走不通,他至少还能去当个武夫。 但如今,人家练功都不大专心了。 听见陆星安的话,陆星平赶忙站好。 “陆星安,我才是你哥,我比你先出生呢,你少管我。” 陆星安扫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你人是先出生,但娘生你的时候,肯定将你脑子落下了。” 一直陪着两人练功的楚文竹“噗嗤”笑出了声。 二哥三哥每天都要拌嘴无数次,家里有了这两人,可有意思了。 陆星平被陆星安怼的无话可说,便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了。 …… 楚月去了后院,便见杨世朝微微合着眼,面上因为呼吸紊乱,青一阵白一阵。 她赶忙上前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随后用极其柔和的声音试图让他跟着自己的节奏深呼吸。 重复数十次之后,杨世朝终于缓过气来。 他望着楚月,面上带着一丝感激。 “谢~谢~” 楚月眉头微抬,面上带着些微的惊讶。 “呀!能说出来两个字了。” 她收回手,又给杨世朝摸了脉,确定他无恙,才望着他问道,“刚才发生了何事?怎会突然呼吸短促了?” 佑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小的也不知,小的之前在后院熬药。” 杨世朝望着两人,许久,才终于从喉咙中挤出来几个字。 “想~到~从~前。” 发音虽然不大清晰,但两人总算能根据他的声音猜个大概。 楚月面上带着了然,有着那样一个过往,任谁想到都会觉得窒息,死得其所也还好,如果是被人陷害,又是正在战场上为国拼杀的将士们,饶是她这种局外人联想到,都会觉得难过。 “往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眼下将身体调理好比什么都重要,无论你往后想要做什么,好身体都是你最大的底气。” 杨世朝低了低下巴,似是在点头一般,认可了楚月的话。 楚月将这边事情解决之后,又嘱咐佑安好生照顾杨世朝,不要让杨世朝情绪过于激动,便离开了后院。 第二天,楚月给杨世朝进行第三次针灸。 这次针灸之后,杨世朝的右手手指,明显的动了动。 佑安望向楚月,双手抱拳。 “楚大夫,我家公子如今情况既有好转,接下来肯定还得麻烦楚大夫一些时日,今日起我便抽空去周围找找院子,待搬走之后,下次针灸,可否劳烦楚大夫上门出诊?” 楚月微微点头,“只要不太远,自然可以。” “不会太远,我就在这附近找一找,这些时日,多谢楚大夫了。”他说完,再次朝着楚月行了一礼。 楚月微微颔首。 “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本是我的职责。” 这天,陆星平和陆星安下学回到家中,得知杨世朝主仆两个在附近找院子即将搬走,陆星平去了后院。 “我听说你要搬走了?” 杨世朝嗯了一声。 “为何要搬走,这里住着不习惯吗?”陆星平问道。 与杨世朝絮絮叨叨说了几次话之后,在心里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这会得知他要走,自是舍不得。 “不~是。” 每次看到这个阳光开朗的小少年,杨世朝便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意气风发。 陆星平撅起嘴,“那为何还要搬走?” “不~想~麻烦……你们。”杨世朝回道。 陆星平眉头微蹙,似是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将他留下,毕竟这是大嫂的客人,自己没有决定他留下或者离开的权利。 “你会不会搬到很远的地方去?往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就在这时,佑安端着药从后院走了过来,听见陆星平的话,笑着说道,“我们不会搬到太远,就在附近找院子,好方便楚大夫给我家公子诊病。” 最近这两日,陆星平早晚都会往这边跑一跑,来的次数多了,佑安便也见过他了。 知道陆星平来这里是陪着自家公子说话的,自家公子也不排斥他,佑安自是乐意之至。 陆星平望着佑安。 “可是已经找好了?” “还没有,今儿在附近转了转,没看到合适的?”佑安将药碗放在茶几上,“明儿还得接着找呢。” 第314章 回春堂要关门了 陆星平点了点头。 “你们想要找个什么样的院子可以告诉我,回头我留意一下,我们这处院子距离书院近,院子不大好找,到时候问问我同窗,若是有合适的,我便来告诉你们。” 佑安往杨世朝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望向陆星平。 “院子不需要太大,价钱最好能实惠些,能一个月一付最好。” 陆星平将佑安的要求记在心底,又与杨世朝聊了两句,便离开了。 …… 第四次针灸之后,佑安终于在陆星平的打听下租好了院子,那院子距离家里并不远,只一条街的距离,间于家和书院之间。 自从主仆两搬离后,陆星平每日去学堂都会比陆星安早走一刻钟,回来也会比他晚一刻钟。 云翠荷感到好奇,便望着陆星安问道,“这几日你和星平怎的都不一起来回来?他做什么去了?” 正在看书的陆星安淡声说道,“许是玩儿去了,娘也不用担心他,星平虽跳脱,好歹还知道分寸,不会有事的。” 云翠荷点了点头。 “回头你盯着点星平,莫要让他遇上歹人学坏了。” 陆星安说了声好,便继续看起了手中的书。 云翠荷又往门口的方向望了眼,摇着头说道,“这孩子,总不让人省心。” 对于这些,楚月一概不管,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人没事,其余一切都好说,两个小叔子如今都有九岁了,也该让他们拥有各自的空间。 相公九岁的时候,都开始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了呢。 这些日子楚月相对闲散,医馆遇到棘手的病患,便过去处理一番,若是没有,便在家中翻看孤本或者练字。 写的累了,就抱着话本子躺在偏房的榻上消遣消遣。 陆星河不在身边,一个人独处也乐得自在。 就在楚月躺在榻上看话本的时候,凝冬突然进了屋里。 “小姐,沈小姐来了。” 楚月一个激动,手中的书掉落下来,砸在自己的脸上,鼻梁一阵犯疼。 她揉着自己的鼻子坐起身来。 “快叫她进来,顺便备上茶点。” “是。” 凝冬福身,便出了屋。 没一会,沈知雪领着荷香来了,荷香的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她笑着进了屋,“妹妹可真会享受,如今南坪镇上的人,都知道病了就往星月医馆跑,回春堂都快关门了。” 正在茶几旁泡茶的楚月听罢,面露惊讶。 “回春堂要关门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吧,我也是听人说。” 没等楚月招呼,沈知雪自顾自在她对面坐下,这些时日她一直在镇上,时不时的便会往楚月这里来上一次,两人闲来无事说说话聊聊天,感情也逐渐熟络起来。 她让荷香将食盒打开,伸手将盒中的三盘点心端出来放在桌上。 “我倒是没有留意回春堂的动静。”楚月给沈知雪倒了杯茶,“不过他们关不关门,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又不怕他们。” 沈知雪捂嘴一笑。 “妹妹有所不知,回春堂背后的东家,其实大有来头,也幸好南坪镇只是一个小镇子,又有妹妹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在,他们自知拼不过妹妹的医术便及时止损,否则难免会产生一些摩擦。” 沈知雪不知道的是,回春堂之所以不敢公然针对楚月,与张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月抬眸。 “姐姐好似对回春堂很了解?” 沈知雪端起茶杯吹了吹,“也是在县城铺子里听别的夫人说起过,据说京城也有回春堂,那边的坐堂大夫,医术都是一等一的好。” 她说完,就着杯沿浅浅的喝了一口茶,细细在嘴里回味着,先苦后甘的茶味充斥在口腔,让她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不得不说,楚月这泡茶的手艺,当真是不错。 楚月点头,望着手中茶杯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憧憬。 “什么时候能去一趟京城就好了。” 沈知雪笑望向她。 “听妹妹这语气,总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错觉,你的目标,是另有其‘人’吧?” 楚月展演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沈姐姐既知道,还戳破我这点小心思做甚?” 沈知雪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楚月。 “不知妹妹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等我师父回来应该就有着落了。”楚月一笑,“届时,姐姐就坐在家里数钱吧。” 沈知雪一听,当即勾起了兴趣,她坐直身体。 “可是打算继续开分铺了?” 楚月点头。 “越州那边的铺子,近两年所得营收可能会花费相当大的一部分作为开分铺的费用,再往后分到手中的分红,应当会很可观。” 沈知雪点头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咱得往长远了看,如今花出去的,往后肯定能连本带息的收回来。” 楚月伸手拿过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抿了抿,细腻的糕体入口即化,很是香甜。 她抬头望向沈知雪。 “沈姐姐上次来,说沈伯母在给你寻觅夫婿,如今可有着落了?” 沈知雪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似是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我娘正寻着呢。” “沈姐姐不亲自把把关?” 说到这里,沈知雪的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她将手中杯盏放下。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娘趁着如今身子骨爽利,中馈又在手中,尽心为我挑选夫婿已然不易,她找到的,自然是最好的,也是最适合我的,我若再挑挑拣拣,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姐姐倒是个至孝之人。”楚月浅浅的喝了一口茶水,“不过想来沈伯母也尽心尽力为你觅得良婿,姐姐且等着,或许会有惊喜呢?” 沈知雪笑道。 “希望。” 原本娘身子骨不利索,那苏氏在掌中馈的时候,是想趁机给她将亲事定下的。 幸好当时自己和娘一起去了庄子,之后又辗转前往县城做生意,爹看到她将生意做的这样出色,便着重差人调查了一番苏氏预备的几个人,最后给全盘否定了。 如今娘为她操心,自是不怕再有那些糟心事了。 经此一事,她也逐渐意识到,若想被人看重,首先得看你有多大的价值。 若无价值,便只能作为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任人摆布。 …… 第315章 许家那些老家伙究竟凭什么看不上她? 果然如沈知雪所说,三日之后,回春堂关门,药材和人员也一并撤离。 星月医馆在南坪镇没了对手,呈现出了一家独大的局面,风头一时无两,甚至连附近城镇的人都慕名而来。 眼看着医馆越来越繁忙,楚月根据自己的记忆,开始整顿医馆。 医馆仍旧保持之前的格局,只是将空地的休息区的桌子去除,换成了几排排凳,既不占地方,又能让更多病人坐着休息。 另外招了两个小厮负责接待和煎药,郑原负责维持秩序,陆玉芳和朱大夫负责看诊,柜台抓药和收钱的事情则交给了王顺。 王顺在医馆跑腿几个月,在陆玉芳的培养下,抓药收钱已经相当熟练。 前些日子,在方氏的不懈努力下,王顺顺利成亲,媳妇是个老实人,自从成亲之后便一直跟着方氏在作坊做活,在她面前也孝顺懂事,远不似老大媳妇那般苛刻爱财,方氏倒是欢喜的很。 因为成了亲的缘故,王顺便也没跟哥嫂住一块了,而是跟陆大贵和张秋英两口子一般,在外头租了个简陋的小院子,再根据自个儿的想法修葺修葺便也就住进去了。 不跟哥嫂住一块,倒是要自在许多。 如今成亲之后的王顺做起事情来,倒是越发的稳妥了。 这日傍晚时分,陆大贵拉着张秋英来到了医馆。 “楚大夫,劳烦你给秋英瞧瞧,调理了快一个月,可有好转?” 楚月望着张秋英,原本瘦削的身体,经过这一个月的调理,倒是微微丰腴了一些。 “将手伸出来,我瞧瞧。” 张秋英伸出手,“这段时间听楚大夫的话开始调理之后,身体好多了,也不似之前那般容易头晕了,大贵还偏要拉着我来麻烦楚大夫。” “大贵哥这是关心秋英姐呢,这般体贴的男人,秋英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楚月一边说着,一边搭上了张秋英的手腕。 只是片刻的功夫,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好似有点不对劲…… 望见楚月的神情,陆大贵被吓了一大跳。 “楚大夫,你怎么这副表情?是秋英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吗?” 又细细摸了脉之后,楚月望向两人。 “目前看着并无不妥,近段时间不要操劳,好生调养身体,当归这种活血补血的药,便先停了吧。” 陆大贵忙点头。 “好,还有要注意的吗?” 楚月想了想,“不要提重物,半个月之后记得来找我复诊。” 见楚月嘱咐了这么多,陆大贵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难道是秋英的身子出什么问题了? 但楚月没明说,他便也只能遵照她的嘱咐,回去好生照顾张秋英,半个月后再带她来复诊。 走的时候,陆大贵的神情,明显要谨慎许多。 陆玉芳望着走远的两人,转而望向楚月,“月月,秋英姐到底怎么了?瞧你将大贵哥吓的。” 楚月抿唇一笑。 “她可能有喜了,但如今时日尚短,脉象还不大明显,我也不能确定,总不想让他们空欢喜一场,便只能先让他们注意着。”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如今的楚月,越发的冷静沉着。 淡然自若的俏颜上,散发着由心而发的自信光芒。 陆玉芳听罢,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道,“月月,我发现你真的好坏啊,你这样会吓坏人的。” 楚月望向她,“吓着你了?” “可不是?”陆玉芳说道,“大贵哥估计被吓的更惨。” 楚月勾唇,一双如同秋水般的眸子扑闪扑闪,她缓慢翻看着最近诊病的手帐记录。 “如今都十月初了,你马上就要十六了,许公子那边还没说服族老吗?” 陆玉芳叹了口气。 “哪里那么容易?” “他如果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那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换一门亲了。”楚月说完,缓慢合上了手中的手帐。 陆玉芳愣住了。 “换……换亲?” 楚月扫了她一眼,“给他去封信,就说我提议的,若解决不了,就早些给个信,总不能让他一直拖着你。” “可我愿意……” 陆玉芳话还没说完,楚月双眸微抬,随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这般不知变通呢?竟连我的激将之法都未听出来。”她缩回自己的手,“若他知道消息之后力排众议来了南坪镇,我尚且放心将你托付给他,若他还是找理由搪塞,这门亲,也没必要坚持了,天下男人千千万,又不差他许恒一个。” 许是星月医馆和红颜阁给她的底气,让她从心里觉得,许恒如今不疾不徐的态度,对陆玉芳很不公平。 许家在南坪镇和同知县是有些声望,但就眼下的发展情形来看,不出三年,整个许家的商铺营收怕是还不如陆玉芳手中的那一份股子。 “可……” 陆玉芳正要开口,楚月将食指放在唇瓣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可是你师父,遵师命懂不懂?” 陆玉芳听罢,乖巧的闭上了嘴。 “是,师父。” 她心里清楚楚月这样做是为了她好,只是她有些担心万一她这样说了,许恒有意见怎么办?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少,感情毕竟不深厚。 但又如楚月所说,她也确实不能一直等了。 于是,这日回去之后,她便给许恒去了一封信。 姜秀琴望着自家女儿满面愁容,上前问道,“玉芳,你这是怎么了?” 陆玉芳将楚月的提议,与姜秀琴提了提,便听得姜秀琴说道,“原本这事,娘心里也是有想法的,想着许家家大业大,你和许公子又两情相悦,便一直忍着没说,娘觉得月月说的没错,咱家虽没有员外的封号,假以时日,还真不一定比许家差,许家那些族老鼠目寸光瞧不上,往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主要是看着女儿日日独自来往于家里与医馆,每日到家之后,还认认真真的研习医术,回忆当天诊断过的每一个病人的病症,她这个做娘的看着心疼。 玉芳都这般努力在证明自己了,许家那些老家伙究竟是凭什么看不上她? 要说考验,这都半年了,也足够了。 陆玉芳轻轻靠在姜秀琴的肩膀上。 “既然娘也这样说,那我就听娘的。” 姜秀琴抚摸着自家女儿的长发,面上闪过一丝心疼。 …… 第316章 恕我不能同意这场亲事 在楚月的治疗下,杨世朝的状况逐渐好转,如今已能抬起右手右腿,甚至能在椅子上坐上片刻了。 说话也越来越清晰,与人对话,语速虽慢,但已然没了障碍。 又因为陆星平的调剂和佑安无微不至的照顾,杨世朝原本消瘦的体魄,也逐渐丰满起来,精气神瞧着越发的好了。 佑安看着杨世朝的转变,从心底里为他开心。 “楚大夫,依您看,我家公子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康复?” 楚月往杨世朝的方向望了眼,在心底算了算日子。 “明年开春,或可行走自如。” “楚大夫的意思是,还需三个月?”佑安说着,举出了三根手指,面上带着一丝为难。 “是。”楚月望向他,“你家公子的情况,快不得,只能慢慢来,怎了?可是有何难处?” 佑安挠了挠脑袋,面带愁容。 “我们此次来南坪镇,没想到要滞留如此之久,便也没带足银钱。” 楚月了然。 “你们剩余的银钱,还足够支撑多久。” 佑安脱口而出,“紧着些用,大概还能支撑两个月。” 楚月点头,“也差不多了。” “啊?” 佑安满脸疑问。 楚月望向杨世朝,“阿朝从前在疆场征战,想来熟知各种作战策略?” 杨世朝微微点头。 “略知一二。” “我知道近些日子星平常来麻烦阿朝,他念书一塌糊涂,但练功天赋却了得,我便寻思着他往后或许能往武将这方面发展,阿朝若有空闲,可否教一教他用兵之道?作为报酬,从下一次开始,我上门给阿朝针灸将不再计算费用。” 楚月望着他,态度诚恳。 杨世朝的面上闪过感激,他知道,这是楚月在变着法子帮他。 “其实不用报酬,我也可以为他讲解一二。” “我不想欠人情。”楚月淡声回道。 听到楚月的回答,杨世朝先是一愣,随后无奈的摇头浅笑。 “可你这样做,我倒欠了你的人情了。” 楚月收起自己的银针包,望着他说道,“往后有机会再还吧,总好过我欠着别人的,今日针灸已经结束,我便先回了,阿朝自己多练一练,希望我三日后来,你的病情又能有所进展。” 第一个月的针灸是两日一次,从第二个月开始,便只需三日一次了。 说完,与两人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步子干脆轻盈。 望着楚月离开的背影,杨世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的丈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竟能让这般传奇的女子,费尽心思为他筹谋如此之多。” 佑安满脸不解。 “公子?” 杨世朝左手微抬。 “我没事,去煎药吧。” 佑安说了声是,便去了后院。 …… 许恒收到信的第二天,便坐着马车来了医馆,进门的时候,见陆玉芳正在给人诊脉,便没有去打扰,而是找到了楚月。 “楚姑娘。” 楚月抬眸,见是许恒,面上并未出现惊讶的情绪。 “许公子,好久不见。” 许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是我不来,主要是前些日子太忙了,除了家里的生意,夫子给我布置的任务也尤其多,实在分身乏术。” 楚月哦了一声。 “怎的今儿就有空了?” “这不是……” 家里不让,那些族老一个个的都只想他先科举入仕,然后再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小姐。 他们也不想想,高门大户的小姐,又岂是他能高攀上的? “收到玉芳的信了,急了?”楚月望向他,少女的面上带着些许冷意,“许公子,你和我相公既是同窗又是好友,我相信我相公看人的眼光,也相信许公子的人品,但玉芳本就处在尴尬的年纪,许公子不该如此耗着她才是,许公子应该明白,如今的玉芳不愁嫁。” 知道楚月是为陆玉芳着想,许恒忙点头。 “楚姑娘说的是,所以我此次来,主要是想将亲事定下,我娘已经备好了彩礼,前往伯父伯母处了。” 楚月心底带着喜意,只是面上不显,她一摆手。 “成了,你去找玉芳吧,今儿她的病人,我来接诊。” 许恒听罢,双手抱拳。 “多谢。” 说完,便赶忙去了陆玉芳的看诊抬,说了几句话,便将她带走了。 楚月来到陆玉芳的看诊台坐下,望着远去的两人,笑着摇了摇头,这对冤家,都是性子温吞的主。 要不是她从中点上一把火,这事怕是还得拖下去呢。 …… 见许夫人带着林林总总十几箱彩礼来提亲,陆守成夫妻两喜笑颜开,这么丰厚的彩礼,说明许家还是在意玉芳的,一时间,两人只觉得心里的石头总算要落下了。 但在得知许家族老同意许恒娶陆玉芳的条件时,姜秀琴的面上却还是闪过不容忽视的怒意。 “玉芳能不能入许家的族谱,我并不在乎,但如今许家族老公然将这个条件列出来,显然是瞧不起我们家,瞧不起玉芳,既如此,恕我不能答应这场婚事!” 陆守成也点头说道,“许夫人,我们家女儿不是非得嫁去许家。” 他们要的是女儿幸福,如果从一开始便被区别对待,往后真嫁过去了,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陆玉芳和许恒刚到门口,便听到了两人的声音。 两人心底皆是一突,对望一眼,推开了院门。 “娘,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族老同意了吗?”许恒望着许夫人问道。 许夫人的面上闪过无奈,“是同意了,但提出的要求,却是陆姑娘嫁入许家之后不入族谱。” 不入族谱,意味着本质上他们还是没同意的,说不定往后还会根据家族需要给许恒房里塞人。 唉!自家老爷也就是凭借着员外的身份才能坐上家主的位置,若没有员外身份,他在许家怕是连话都说不上。 她本想着,彩礼厚实一些,陆家两口子心里会看在彩礼的份儿上将亲事应下,却不想人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听到这里,陆玉芳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一切没有这么容易,倒是让爹娘跟着受气了。 陆玉芳默默的回到了父母身边。 “既如此,许夫人和许公子便请回吧,之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高攀了,如有打扰,实在抱歉。” 说完,她强忍着心底委屈,朝着两人微微福身。 她如此说,便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听的姜秀琴当即红了眼眶。 第317章 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许恒望着这样的陆玉芳,只觉得内心揪痛。 他知道她在背后悄悄努力。 这半年时间,他也一直在努力得到族老的认可,希望他们能赞成这门亲事,结果,他们却来了这么一招。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他早该猜到的,那些族老不会这般轻易同意这门亲事。 内心里挣扎片刻,他望向陆玉芳。 “如果,我不是许家人,我一无所有,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陆玉芳抬眸。 “原本一开始,我就是碍于我们俩之间的身份悬殊故意远离你,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只是寻常人家的子女,但你不是。” “我知道了!” 许恒望向许夫人,朝着她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娘,请恕孩儿不孝,还请娘帮我带句话给许家族老,许恒自动脱离许家,从此不再是许家人,还请族老将我从族谱上剔除。” 许夫人满脸惊讶的张开了嘴。 “恒儿?!” 许恒再次说道,“我意已决,还请娘成全!” 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 在许家时,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得经过族老的商议决策,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与其如此,不如脱离许家来的自在。 省的往后他科考入仕,还得受族老管教摆布。 待反应过来,许夫人非但没生气,反而满脸欣慰的将他扶了起来。 “我的恒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担当了,不再是那个受家族摆布的木偶了,娘很为你开心。”她望着许恒,浅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脱离便脱离吧,大不了娘陪你一起搬回南坪镇来。” 许恒神色一动,面上带着内疚。 “娘……” 许夫人摆了摆手。 “娘也受够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了,许家也早已不是从前单纯的许家,各族老都想当老大,你爹处在如今的位置上,实际上也是尴尬的很,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都脱离许家了,我和你爹留在族中还有什么意思?迟早的事情罢了” 转而又望向陆守成和姜秀琴。 “两位亲家,刚才关于入族谱的话,我收回,若没有许家族老的干涉,不知你们可还愿意同意这门亲事?” 两口子将目光望向陆玉芳,似是只要她点头,他们就同意。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陆玉芳满脸娇羞的低下了脑袋。 “爹娘做主便是。” 许恒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甘愿为了她脱离许家了,她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陆守成哈哈一笑,忙将许夫人和许恒迎进了屋里。 “亲家母,女婿,快进来坐。” 由于陆玉芳即将十六,双方一合计,便将婚事定在了第二年开春,而许恒因为铁了心要脱离族谱,便直接在南坪镇住了下来。 乡试三年一次,去年才举办了一次,下一次在后年秋日,总归他如今也不着急赶往省城,成亲之后,还能与陆玉芳相处些时日。 楚月得知这一结果,满脸赞赏。 “许公子从前一直是温温吞吞的性子,却不知他竟也能有如此干脆的时候。” 陆玉芳一笑。 “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 楚月勾唇,“如今你们的亲事已经定下,你就安安心心等婚期吧,许公子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往后好生与他过日子便是。” 陆玉芳点头,“那是自然。” …… 张秋英回去又休养了十五天,这十五天,陆大贵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作坊,都是抢着干活,生怕她累坏了身子,以至于作坊的人纷纷开始猜测,张秋英是否怀了身孕。 终于熬过了艰难的十五日,当天早上,陆大贵便带着张秋英来了医馆。 “楚大夫,你快给秋英瞧瞧,她好些没有。” 楚月笑着让张秋英伸出手,并搭上了她的手腕。 片刻之后,她勾起唇角。 “恭喜了!” 一直关注着楚月和张秋英的陆大贵听到这三个字,当即愣住了。 “恭喜?” 楚月点头,望着他说道,“大贵哥又要当爹了,可不就是恭喜了嘛。” 听到这个消息,陆大贵不知道自己这会心里是开心还是担心。 “可……” 之前星河媳妇不是说张秋英的身体太虚弱,不太适合怀孕吗?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楚月当即解释道,“大贵哥不必担心,调理了两个月,秋英姐的身子比起之前要好了不少,只是如今怀孕,万事还得小心,尤其是前三个月。” 原本现在还不是怀孕的最佳时间,毕竟张秋英的身体状态还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既然怀上了,便只能保胎了。 不是晕倒那次怀上的,已经是万幸了。 陆大贵忙点头。 “可要卧床?” “如果身体没有不适感,不必刻意卧床。”楚月说完,写了份保胎的药方交给了陆大贵,“这是保胎药,先从医馆中拿几副药回去喝吧,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寻我,最近我都不会离开南坪镇,不是在医馆就是在家里。” 陆大贵微微颤抖着手接过楚月递来的药方,点头说道,“好,我记着了。” 张秋英终于从自己怀孕的这个消息中回过神,她低头望着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楚月。 “楚大夫,这是真的吗?” 楚月肯定的说道,“自然是真的,上次月份浅,我不大确定,所以才叫大贵哥仔细着你的身体,往后秋英姐自个儿也要多注意。” 听到这话,张秋英面露喜悦。 她和陆大贵自成亲以来,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这半年多,除了身子不利索,两人还真是没一日不折腾,甚至陆大贵兴致来了,一天晚上还得两三次。 她虽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却也还是配合着,主要是想早些怀上两人的孩子,但天不遂人愿,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最近因为身体原因,陆大贵倒是折腾的少了,没想到反而怀上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无心插柳柳成荫。 张秋英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真好。” 她和大贵这些日子的耕耘,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楚月望着张秋英满脸幸福的模样,也很是为他们开心,“秋英姐,作坊那边的事情虽是你在负责,也要量力而行,若是有必要,可以培养一两个帮手帮你一起管着作坊的事,不必事事躬亲。” 张秋英忙应道,“好,我记着了,多谢楚大夫为我筹划。” 陆大贵拿了药,便一把将张秋英从座位上横抱起来,朝着楚月说道,“星河媳妇,我们先回作坊了。” 说完,便转身出了医馆。 第318章 想抱孙子 张秋英被陆大贵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自己的腹部,待反应过来,她红着脸颊埋怨道,“大贵,你在做什么?” 陆大贵看起来心情很好,“抱我媳妇儿回家呀。” 张秋英悄悄看了看四周,果然,过往的行人纷纷往这边瞅过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快些放我下来,人家看到了多不好。” 陆大贵却没有任何撒手的意思。 “我抱我自个儿的媳妇儿,关人家什么事?” 张秋英见陆大贵执着,便只能将自己的脸埋在陆大贵的胸膛,以免被人瞧见。 …… 眼见着陆大贵抱着张秋英离开,楚月的面上满是笑意。 真是好啊! 望见楚月的眼神,陆玉芳突然凑近了她。 “月月,别羡慕,你和我哥已经很幸福了。” 楚月笑着摇头,“没有羡慕,我是在为他们感到高兴,大贵哥和秋英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如今有了两人的结晶,挺不容易的。” 就在这时,医馆外响起了一道声音。 “哈哈哈哈,乖徒儿,为师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师父?” 楚月抬眸望向屋外,在望见张政时,面上满是喜悦。 “师父回来了?” 张政进了医馆,将背上的包袱取了下来,“喏,这是你想要的东西。” 楚月闻言,将包袱展开,里头有一个小盒子,还有四份契书。 契书上的署名有顾显钰、千羽、顾璟焕、秦菲岚,总共分走了二十份股子,每人五份。 千羽她不陌生,自己之前救治过的一个身份不简单的小男孩,后面赈灾还有过交集。 顾显钰、顾璟焕和秦菲岚这三个名字,她却从未听过。 “师父,这几个人就行了吗?” 张政笑嘻嘻的交出了另一份契书,“再加上为师这一份,保管你在南渊国的铺子横着开都没人敢动你。” 楚月有些惊讶的拿起了张政的契书,师父居然也给自己签了两份股子。 不过她虽然不大清楚师父的具体来路,却也能隐约知道,师父的身份不简单。 加上手中这些,总共卖出去了四十份股子,她如今手中倒是还攥着六十份股子,还有余地。 楚月将这些契书好生收起来,打开了包袱中的那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沓崭新的银票,粗略加了一下数目,竟有两万二千两之多。 她面露惊讶。 “师父,怎会这样多?” “不是一百两一份股子吗?”张政问道。 “一百两一份,师父卖出去的二十二份股子,难道不是两千二百两?可这里有两万二千两银票!” 张政微愣。 “为师以为你说的是黄金。” 楚月汗颜。 “师父可真厉害!原本我以为一百两一份人家都得犹豫一二呢,没成想师父竟卖出了一千两的高价。” 张政笑着抚须。 “不是为师吹牛,你那铺子就是不赚钱,也会有人看在为师的颜面上照顾一二,何况为师在去京城之前,还从你那作坊拿了些东西去了。” 楚月眉眼弯弯。 “还是师父有办法。” 既然师父这边已经将股子的事情弄妥当,自己手中又有了银钱,楚月自是能放开手脚开分铺了。 她一面让人前往各地寻找合适的铺子,一面让堂嫂庄慧云继续加大培养人才的力度,之前因为有这个计划,在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将这个任务交给她了,想来如今手中已经有了一批能用的人。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分铺的事情有庄慧云负责,作坊那边有张秋英和陆大贵,医馆有陆玉芳和朱大夫,楚月这个甩手掌柜除了平日里看看账簿,便是练字,精进医术,顺带处理星月医馆里一些疑难杂症。 冬月已至,天气逐渐寒凉,楚月也穿上了秋衣。 去年的自是穿不得了,今年穿的,都是量体裁衣重新做的,云翠荷不仅给家里人做了衣服,还给公婆和爹娘也各做了两套送过去。 四位老人家从前都是省吃俭用的人,家里穷,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份用,从没穿过这样好的料子,如今得了新衣服,自是开心的合不拢嘴。 但开心归开心,他们穿着的,却还是从前的旧衣物。 用陆铁生的话说。 “老三媳妇家里如今发达了,知道孝顺咱们当长辈的,是他们的孝心,咱却不能穿出去显摆,否则被人惦记了,恐怕会有人眼红给他们使绊子。” 王雪兰些许惊讶的睨向他。 “你不是最爱显摆么?” 陆铁生眉头微抬,哼了一声,“这是两码事,而且我那也不是显摆。” 王雪兰笑着摇了摇头,便将这四套衣服收了起来,待到过年云翠荷接他们去镇上小住的时候才带去穿。 在村里穿太过显眼,去镇上穿,倒是没人觉得稀奇。 一到镇上,陆铁生便缠着张政下棋,两个老头经常因为悔棋一事争的面红耳赤,惹的家里人捂嘴直笑。 “这两老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王雪兰摇头叹气。 云翠荷笑望着她说道,“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大过年的,让他们争去,家里也热闹,多好。” 听了云翠荷的话,王雪兰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楚月提着药箱从屋里出来了。 “娘,我往阿朝那里去一趟,今日是最后一次针灸,等会便回来。” 云翠荷哈了口冷气,搓了搓手,“行,你早去早回,等会娘和宋婶先将吃食准备好,咱们一起吃团年饭。” “好的,娘。” 楚月摆了摆手,便出了院子。 王雪兰望了眼楚月的背影,转而望向云翠荷。 “星河没说何时回吗?” 云翠荷摇头,“年前倒是来信了,只是没说何时回家,京城那样远,一时半刻的,他怕是回不来。” “我瞧着月丫头如今的身架子,倒是长的有模有样了,两人还没同房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云翠荷。 云翠荷叹了口气。 “许是还没吧,星河走之前我还与他说,等月月及笄了,给他俩简单办个仪式便将房圆了,他说他要去京城,等不到月月及笄,这事便搁置了。” 王雪兰拍了拍她的手。 “等星河回来,你这个当娘的可得上点心,也差不多到年纪了,过了这个年,星河都快二十了,月丫头也十六了。” “娘说的是,我呀,其实挺想抱孙子呢。”云翠荷说完,便往厨房走去,“自从家里买了奴才,将我的活都抢了个干净,平日里闲得慌,不找点事情做,还真是不大适应。” “忙惯了的人,谁能闲得住,我来给你帮忙吧。”王雪兰跟在她身后,“不过也别说你,老婆子我都想抱重孙了,月丫头的模样生的那样标致,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云翠荷捂嘴直笑。 “瞧娘这话说的,咱们星河生的也不差,他们两人结合,孩子肯定是好看的。” …… 第319章 热闹的团年饭 婆媳两个在家里聊的火热,楚月也已经到了目的地,她站在屋外敲了敲门,不一会,门被人从里拉开。 “楚大夫来了,快请进!”佑安忙将楚月请了进去。 楚月脚才踏进院子,便见一身着墨蓝长衫的高大男人从屋内缓慢走出。 “是楚大夫来了吗?” 楚月笑望向男人,“是我,阿朝一早就在做康复训练了?” 男人扯了扯唇角。 “想早些行走自如,便只能多下些功夫。”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杨世朝不仅行动上进步很大,身体上的肌肉也因为日日锻炼,逐渐丰满起来。 他的面部轮廓分明,剑眉星目,若不是造化弄人,想来也会是无数少女的梦想吧。 佑安将门掩好之后,赶忙上前扶住了杨世朝。 “公子,外头凉,您都不披一件披风出门,仔细着凉了。” 杨世朝摇头说道,“就一小会,不碍事。” “咱们快进屋吧。” 佑安说完,便扶着杨世朝往屋里走去。 楚月随着主仆两个进了屋,先让杨世朝在床上躺下,又让佑安将他的衣服解开才开始给他针灸。 望着面前神情严肃认真的少女,杨世朝平静的眼瞳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情绪。 四个月了。 或许在她的眼里,自己只是她无数病人中的一个,微不足道,但于他而言,是她给了他新生。 此生,无以为报! 针灸过后,楚月将银针一根一根收回。 “此次过后,整个治疗就告一段落了,往后阿朝还得坚持多锻炼,再有什么事情,便去星月医馆寻我便是。” 大夫,当然只做大夫应该做的事。 杨世朝略微顿了顿,抬眸望向楚月。 “明日一早,我们便要离开了。” 楚月面露惊讶。 “这样快?明日大年初一呢,你们不在这边过了年再走?” 杨世朝自嘲一笑,“过年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这种孤家寡人过这种节日,徒增烦恼罢了。” 一旁的佑安听罢,微微红了眼。 公子太苦了。 这些年过的,真的太苦了。 楚月也有些不忍,当即说道,“若不介意,阿朝可领着佑安去我家过年,正巧我家里人多热闹。” 杨世朝很想点头同意,但想到她身份特殊,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摇头说道: “不麻烦楚大夫了,多谢!” 楚月见状,便也没强求。 “那便祝阿朝一路顺风,事事得偿所愿。” “多谢!”杨世朝收起面上的笑容,“只是往后,恐怕再没有机会与楚大夫相见了吧?” “山高水长,路上的人始终在路上,能否再见,全凭缘分,无需强求。”楚月将自己的银针包收好,望了眼屋外的天,“我该回了,家里恐怕在等我吃团年饭了。” 杨世朝在佑安的搀扶下站起身,朝着楚月拱手作揖。 “楚大夫慢走,后会有期。” 楚月回了一礼。 “后会有期!”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屋里。 杨世朝望着楚月的背影,久久未回过神来。 佑安送楚月出了院门,回到杨世朝身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公子,您为何不说?” 杨世朝往他的方向扫了眼。 “我如今自身难保,大仇未报,前路不明,能说些什么?就算没有这些阻碍,也无话可说。” 佑安挠了挠头。 “公子,咱们明日真要离开南坪镇吗?” 杨世朝身姿挺拔,定定的望着屋外。 “收拾东西吧,等会吃了饭便出发,早些回去,早做筹划。” 佑安听罢,恭恭敬敬的抱拳。 “是。” …… 楚月回到家,门口已经贴上了春联,两边还挂上了红灯笼,院中时不时传来欢笑声,一派喜庆。 她抿了抿唇,推开了没有上门栓的院门。 院中,小竹和陆星平正在打雪仗,陆星安则拿着木剑在一旁舞剑,黑木背负双手,立于三个孩子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笑闹,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他的唇角呈现出微微上扬的状态。 后院中,师父和爷爷的吵闹声,奶奶的笑骂声,娘和宋婶哈哈大笑声混合在一起,很是热闹。 立于屋门口的凝冬望见楚月回来,赶忙上前。 “小姐回来了。” 楚月微微点头,望向院中的三个孩子。 “小竹,星平星安快来,我给你们买了糖葫芦。” 三个孩子听见声音,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望见楚月手中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时,陆星平和楚文竹撒腿便往她的方向跑去,陆星安则手执长剑立于原地,并未为所动。 他往陆星平和楚文竹的方向望了眼。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竹抢糖吃。” 陆星平从楚月手中接过一根糖葫芦,转身往陆星安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大嫂买了这么多,小竹一个人也吃不完,有本事你不吃啊。” 楚月一笑,上前将其中一支糖葫芦塞到陆星安手中。 “买的多,大家都有,吃吧。” 陆星安望着手中的糖葫芦,眉头微挑。 过了年他就十岁了,已经是大人了,怎么大嫂还将他当个孩子看待? 避免浪费,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嗯,味道倒是不错。 楚月又将糖葫芦给凝冬和黑木也分了一根。 凝冬是女孩子,本就喜爱甜食,得到糖葫芦自是笑的合不拢嘴,黑木握着手中的糖葫芦,眉头微挑。 那丫头难道不知道,他不喜甜食? 满脸嫌弃的黑木,捏着糖葫芦往凝冬的手中一塞,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 凝冬望着手中的第二支糖葫芦,又往黑木离开的方向望了眼,笑的眉眼弯弯。 过年真好! 连甜食都是双份儿的。 楚月去了后院,云翠荷、王雪兰和宋婶正在厨房里忙活。 “娘,菜都好了吗?” 云翠荷听见声音,笑着回道,“月月回来了,饭菜都好了,快去偏院将你爷和师父叫来,咱们准备开饭了。” “好。” 楚月到后院的时候,陆铁生和张政正在屋里下棋,屋里燃着炭盆,很是暖和。 “爷,师父,吃饭了。” 听见声音,陆铁生赶忙将身前的棋子往中间一推,“吃饭吃饭,不玩了。” 张政见状,满脸怒意。 “你这老不死的,你马上都要输了,又开始耍赖!” 陆铁生站起身来,半点不肯服输,“我才没有耍赖,没听我孙媳妇儿喊吃饭吗?” 张政指着他,“你就是耍赖,明明只有一步你就没棋下了。” 陆铁生眉头一挑。 “谁说的?没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第320章 两个难哄的老头 见两人吵的不可开交,楚月额角突突。 敢情因为自己这一声叫,两人友谊的小船又翻了。 “爷,师父,咱有话好好说,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吵闹不是?” 见两老头各自不理会对方,楚月抿了抿唇。 “爷,我昨儿晚上将之前酿制的桃花酿挖出来了,可香了,就在饭桌上放着呢。” 陆铁生听罢,眼神都亮了。 “哈哈哈哈,看来今日有口福了。” 他说完,拍了拍屁股便出了小院,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楚月转而又上前拉住了自己师父的胳膊,摇晃道,“师父,您不是想吃海鲜?我托人从南边带来的新鲜生蚝,如今还在冰水里镇着呢,等师父消食了,我给你开小灶,做一份烤生蚝尝尝可好?” 张政原本一张臭脸,在听到烤生蚝时,恢复了往日的和蔼。 他望向楚月,“烤生蚝?” 楚月点头,“对,烤生蚝。” 张政咂吧咂吧嘴。 “不能给陆老头吃。” 楚月憋着笑,小声说道,“行,听师父的,咱偷偷烤,偷偷吃。” 见楚月如此上道,张政笑着站起身来。 “走,咱吃团年饭去。” 楚月长出一口气,这两老头可真难哄,越老越幼稚了是怎么回事? 团年饭很丰盛,今年庄子上的粮食大丰收,亩产达到了八百斤,比往年都要高出不少,去年领的年俸都还剩了不少,如今家里不缺吃喝了,便也极少喝粥,改吃白米饭了。 有了去年闹灾荒的经历,楚月总觉得手里有粮才踏实,于是她便吩咐云大保兄弟,将庄子上丰收的粮食卖了一半,剩余的一半都囤在了庄子上新建的粮仓里,约摸有三万多斤,随用随取。 桌上的鸡鸭鱼猪肉和菜蔬,也都是庄子上送来的。 一家人吃饱喝足,陆铁生因为多喝了点酒的缘故,吃完饭便回屋睡觉去了。 到了下午,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楚月将定制好的烤网和炭盆拿去了张政的小院。 两人在小院燃起了炭盆,待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楚月将已经洗净去掉上半部分壳的生蚝浇上调配的料汁,便直接放在烤网上烤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属于烤生蚝的香味飘散到了整个院子。 几个孩子的鼻子灵,生蚝还未完全熟便闻着味过来了。 黑木自是也闻到了味道,定力极好的他并未离开自己的房间,只是滚动的喉结,却出卖了他的定力。 躺在床上的陆铁生耸了耸鼻子。 “老婆子,你做什么了这样香?” 王雪兰往床上瞟了一眼,埋汰道,“就你鼻子灵,你孙媳妇正在张大夫的小院里捣鼓新鲜玩意儿呢。” 陆铁生深吸口气,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新鲜玩意儿?吃的?” 他踩着鞋子下了床,拿起自己的外衣边穿边往后院跑去。 正和三个孩子吃生蚝的张政见陆铁生往这边跑来,赶忙伸手将几个烤好的生蚝护在怀中。 “这些都是我的,没你份儿。” 见他这般护食,陆铁生哼哼了两声。 “多大的年纪了,还这般幼稚,老头子才不和你抢。” 张政眉头一挑。 “不和我抢,你来我院里作甚?快走快走!” 陆铁生微抬着下巴,“你这院子又没上锁,我还不是想来就来了。” 见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干架,楚月忙从烤网上夹了个生蚝放在盘子里,往陆铁生的方向递去。 “爷,这烤生蚝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陆铁生笑着接过楚月递来的盘子。 “哈哈哈哈,还是我孙媳妇孝顺。”他满脸得意的往张政的方向望了眼,“看见没?我也有。” 张政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楚月又将烤网上剩余的烤生蚝用盘子装了,往陆星平的方向递去。 “星平,这几个你去分给你师父,还有奶、娘和宋婶。” 至于凝冬,跟在楚月身旁烤生蚝,自是已经尝过了。 陆铁生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手中的烤生蚝,只觉得不尽兴,忙望向楚月。 “孙媳妇,这东西还有没?” 楚月耸肩。 “没了。” 陆铁生眉头一挑,意犹未尽的说道,“刚才吃的太急,还没尝着味儿呢,这就没了?” 张政望着他那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瞧你那牛嚼牡丹的模样,这烤生蚝给你吃,简直是暴殄天物。” 见张政身前还有三个,陆铁生酸道,“就知道吃独食,吃那么多也不怕坏了肚子。” 张政满脸自信。 “老夫行医多年,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清楚的很,这么几个,还吃不坏我的肚子。” 楚月望着面前两个为了一口吃的争的面红耳赤的老头,只觉得汗颜。 “爷,这次不确定生蚝从南方运送到咱们这儿会不会坏便没有多买,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咱多买点儿,到时候保管让爷吃的尽兴。” 陆铁生微愣。 “这种叫生蚝的玩意儿,还是从南方运来的?” 楚月点头,“这个东西,只海里有,咱们这里是没有的。” “这东西不便宜吧?” 从南方运过来,单是路上消磨的银钱,便能以估量。 陆铁生根本不敢细想。 楚月笑了笑,“咱也不是经常吃,偶尔吃上一次调剂调剂,还是负担得起的。” 陆铁生点头。 他只知道楚月除了医馆,在外头还有生意,却并不知道她的生意赚不赚钱。 在他的印象中,赚钱就没有容易的时候。 回味起刚才的生蚝的味道,他便觉得,如果太贵的话,也不是非吃不可。 “爷吃不吃没关系,你赚钱也不容易,省着点花,你还得养铺子里这么多人,柴米油盐都不便宜呢。” 楚月知道陆铁生是为她着想,便也只是点头应和着。 …… 从后院回到屋中,楚月开始翻看昨儿晚间陆大贵送来的五本总账簿。 其中两本是张秋英整理的过去一年作坊中材料和货品进出的总账,另一本是庄慧云汇总的多个分铺的营收,货品销售以及月钱支出情况。 至于沈知雪在县城开的两家铺子,账簿早便给她送来了。 楚月粗略算了算,单单是县城的铺子,去年便有一万多两银子的营收。 省城那边虽然开的迟,但因为一开始有江卿婉给楚月造势,收益比起县城却多了一倍还多。 至于其余几处地方的分铺,因为时日尚短,总营收加起来不及省城的分铺。 不过楚月却并不着急,其余地方的生意,多给点时间,迟早能起来。 如今铺面还只是覆盖了一小部分地方,楚月很期待,南渊国各处开满铺子之后,会是什么境况? 将账簿翻看完后,楚月将账簿放在一旁,提起毛笔蘸了墨想写些什么,但笔尖停留在纸上迟迟未动笔。 想了想,她改用画画了。 今日给杨世朝针灸回家之后,院中热闹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片刻之后,一副热闹的院中闹景跃然纸上。 楚月勾起唇角,拿起面前的画纸吹了吹,待完全干透,便取了一张黄色的纸折成信封,将画纸折成合适的大小装入其中。 “凝冬,你将这封信送去驿站。” 第321章 我和她的关系,越迟暴露越好 凝冬听见声音,进了屋子,拿过楚月递来的信便出门去了。 望着凝冬离开的背影,楚月的面上闪过缅怀。 去年过年相公尚且在身边,今年过年都未回来,不知道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不会得等他中了举人之后吧? 也不知道这信他何时能收到?这个年过的是否冷清? 分别半年,思念却增长的越发厉害。 …… 京城某处小院中,阿吉从外提了个食盒进了院子,来到陆星河面前说道,“主子,袁夫人说您没去袁府团年,便让下人送了点吃食过来。” 陆星河淡漠的眸瞥了眼阿吉手中的食盒,神情中带着不明的情绪。 “我不饿,你吃吧。” 阿吉愣了愣。 “主子可是想家了?” 听到这里,陆星河收回思绪。 回想起家里的那个小丫头,原本身处异乡冰冷的内心,终于涌出了一丝暖意。 “之前让你送去驿站的信,家里该收到了吧?” “月初便送去驿站了,依着京城到家里的路程,如今该是早就收到了。”阿吉忙回答。 陆星河嗯了一声,将情绪隐压在心底。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必往家里寄信了。” 阿吉眉头微扬。 “为何?可是因为……” 陆星河抬了抬手,“如今月月的生意有京城几个大人物保驾护航,假以时日,若牵扯利益巨大,别人就算想动她,都得三思而后行。” “可既然我爹的事情查出了些眉目……”陆星河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无奈,“如今我自己都需要装傻充愣,蛰伏在京城暗中调查筹谋,我和她的关系,越迟暴露越好,以免生出事端,被仇家拿捏了我的软肋。” 陆星河抬眸望向阿吉。 “阿吉,我知你是个稳妥的人,如今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明白?” 阿吉的面露谨慎,满脸认真的朝着陆星河作揖行礼。 “阿吉明白!” …… 南坪镇。 初八医馆、铺子和作坊同时开张,楚月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个红喜袋,算是开年福利。 众人得了红喜袋,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作坊那边因为扩张了的缘故,人员也增加了不少,陆姗姗竟也在人群中。 之前楚月倒是没发现。 陆大贵见楚月发现了陆姗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星河媳妇,陆姗姗来之前跟我保证过了,她往后会本本分分做事的,要不咱先将她留着试试如何?要是不行,我再让她回去。” 他过年是在半坡村过的,虽然很早便被分出来,那边毕竟还有父母在。 过完年之后陆姗姗便上门来求他,让他给她在镇上谋一份差事,也好赚点银钱养活她们母女两。 陆大贵寻思着作坊正好缺人,便将她带来了作坊,还与她约法三章,要是还与从前一般眼高手低的没个谱,便将她送回去。 陆姗姗当时便同意了。 楚月微微点头。 “那就先做着吧。” 听说里正花了点代价,将陆姗姗的女儿从姚家抱来半坡村了,从此女儿和姚家没有任何关系,改母姓,与陆姗姗一般姓陆。 她一个被休的女人带着个孩子在家,没有来源,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人,若是能踏踏实实在她这里做事,倒也还好,有陆大贵看着,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实在不行,送走就是了。 这次来,楚月还发现了一个现象。 江徊和方婶子两个人有些不大对劲,江徊居然将自己得的红喜袋给了方婶子! 这一发现,勾起了楚月强烈的好奇心。 细问张秋英才知道,两人年纪相仿,在作坊中相处的日子多了,便也相互有了好感,就在前两天,两人邀请方婶子的儿子儿媳吃了一顿饭之后,便住一起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楚月面上带笑,很是为他们开心。 方婶子往后有男人撑腰,她那个大儿媳便也不会再随意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男人的滋润,方婶子的面容如今倒是越发的年轻了。 “秋英姐,今年恐怕还得加大生产量,你这边可以提前安排起来,包括原料,人工和地方都需要上点心。” 张秋英不自觉的抚向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 “楚大夫放心,我会将这事放在心上的,地方咱们这里暂且还够用,只要多招些工进来就行了。” 楚月望了眼她的小腹,三个来月的身孕,再加上冬里穿的厚实,倒是也不显怀。 “前些日子可还吃得消?” 张秋英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 “这孩子乖,不闹腾人,目前感觉还好,楚大夫放心,作坊这边我也根据楚大夫的意思培养了帮手,要是身体吃不消,会将手头上的事情先安排出去让专门的人负责的。” 楚月点头。 “成,你看着来,作坊和货物配送的事情,就劳烦你和大贵哥了。” 张秋英笑道,“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歹身边有了这么一帮子可靠的人,否则楚月还真是忙不过来。 从这边出来之后,楚月便去了医馆。 医馆中病人一直多,哪怕前些天休假,也是她和朱大夫、陆玉芳轮流在这里值守。 今儿初八,得知医馆开张,病人就越加多了。 不仅朱大夫和陆玉芳忙的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小厮来来往往照顾病人煎药端药的,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幸好医馆地方够大,否则这么多人,都要站不住脚了。 休了几日的假,王顺再次站在柜台后收钱抓药,显得有些谨慎,生怕一个疏忽便弄错了。 抬头望见站在门口的楚月,忙与她打招呼。 “楚大夫,您可算是回来了?” 楚月笑了笑,便进了医馆。 “大家都辛苦了。” 听说来的人是楚月,一堆人赶忙围了过来。 “楚大夫,你快帮我瞧瞧,我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楚大夫,还有我,我也不舒服。” “你们都别抢,楚大夫,先给我瞧吧,我真的快不行了。” “胡说,就你挤的最凶,怎么可能不行。” 结果,刚才说不行的那人就真的倒在了人群中,惹的众人一阵惶恐,赶忙与他拉开距离。 “这人好不要脸,竟想装晕讹我们,楚大夫,你可得给我们作证,我们什么都没做。” “是啊楚大夫,我们啥也没做啊。” 第322章 不是装病 楚月望着那人,只觉得脸色有些不大对劲。 她赶忙制止众人的吵闹声,走向倒在地上的那人,却见那人手脚开始抽搐,嘴里也开始溢出白沫。 众人望着这情形,皆是一惊。 原来这个人不是装病! 看这架势,这人的病来的这样急,怕是没得救了。 楚月稍一观察,快速判断病因之后,立即喊道,“凝冬,快将我的银针拿来!” “是。” 凝冬赶忙从药箱中翻出了楚月的银针包,打开递了过去,“小姐,银针。” 楚月速度极快,熟练而又迅速的从银针包中抽出银针便扎入了病人的涌泉、风府、百会、太阳、风池、下关、廉泉等穴位进行斜向点刺。 不一会的功夫,病人手脚停止抽搐,口吐白沫的情况也得到缓解。 “向谷,你来给病人清理口腔。” 向谷是后来招的两个小厮中的一人,两人一直负责在医馆中照顾病人,煎药端药的活。 向谷赶忙拿来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将病人嘴里的脏物清理了一番。 “楚大夫,已经清理干净了。” 楚月微微点头,目光一直没有从身前病人的身上离开,“辛苦了,去忙你的吧。” 听见楚月的话,向谷微微怔住。 他没听错吧? 楚大夫竟然跟他说辛苦了? 他在外头做打杂的活也有两三年了,什么时候被人当人看过? 向谷吸了吸鼻子,心里不禁寻思着,楚大夫这样好,就是让他在这里干一辈子他也愿意。 楚月见地上的病人恢复平静,忙吩咐人将他抬去了楼上,让他在小床上躺着,既不会影响楼下的秩序,也方便她对此人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不少人在下头议论着。 “你们说刚才那人能活下来吗?” “难!前些年我们邻村有一人,也是突然昏倒口吐白沫,人当时就没了。” “可这里是星月医馆,刚才给那人治病的是楚大夫!” “就我听到的消息,从大夫从来没失手过。” “你还真别说,那人运气好遇上楚大夫,怕是不一定会死。” “等着吧,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 因为好奇,有些人在诊治结束之后并未离开,都想瞧瞧传说中医术惊人的女神医,究竟是否有本事解决如此棘手的病情。 楚月不知道楼下的情况,只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床上的病人,经过好一番努力,终于将病人的病情控制下来。 凝冬上前,给楚月递上了一条帕子。 “小姐,这人得多久才能清醒?” “此人情况虽严重,所幸发病的时候是在医馆,处理的及时,大概一日之内能醒。”楚月将擦过手的帕子放回凝冬手中,“你去楼下问一问有没有人认得此人,最好能将他的家人找来照顾。” “是。” 凝冬福身,便下楼去了。 她望着医馆中的大家伙问道,“刚才晕倒的那人,大家可有人认识?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众人心底一顿。 “姑娘,可是那人活不成了?” 在他们看来,那人的症状那样严重,死了也不奇怪。 凝冬忙摆手。 “可不消说这话,那人还活的好好的呢,只是人清醒过来还没有这么快,我家楚大夫说需要通知他的家人来照顾一二,我便想着下来问一问大家。” 其中一人想了想,便说道,“刚才他站我边上,我俩聊了几句,他好像在花雨楼的后厨做活,姓何。” 花雨楼大家都不陌生,是南坪镇最大的酒楼,从前陆星河还领着楚月在那里卖过野猪。 下一刻,便见楚月缓步从楼上走了下来。 “菘蓝,你往花雨楼去一趟,问问他们后厨是否有一个何姓的厨子,如果有,便让他们通知病人家属来星月医馆。” 菘蓝是医馆两个小厮中的另外一人。 听得楚月的吩咐,他赶忙将手中的药碗交给病人,便解下围腰出门了。 众人见着楚月从楼上下来,忙问道,“楚大夫,刚才那人真没事了?” “无大碍。”楚月只淡声回答。 说完,她便去了另外一个看诊台,开始给病人诊病。 众人听楚月亲口承认病人无大碍,一个个的崇拜的不行,这么严重的病楚大夫都能治好,简直太厉害了! 一刻钟后,菘蓝领着一个自诩是那个何姓病人的儿子的少年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那少年瞧着十五六岁,满脸焦急的模样。 楚月望着他问道,“你叫什么?你父亲又叫什么?” 少年擦了把额头的汗。 “我叫何志,我爹叫何海冬,他是花雨楼的主厨,因为我不愿意念书,他便让我跟着他在后厨做学徒,今儿一早他说有些不舒服,便让我盯着后厨,他来星月医馆瞧瞧,我也没想到他的病会这样严重。” 楚月微微点头,“菘蓝,你领着他去楼上吧,在二号房间。” “是,楚大夫!” 菘蓝说完,便朝着二楼的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 何志一边走,一边在心底感到惊讶。 刚才那个看着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子便是传闻中的楚大夫? 他只听说楚大夫是个年轻姑娘,却不知道竟是这样年轻的一位姑娘。 因为上面那个病人的缘故,楚月这一整日都耗在医馆里。 待到傍晚时分,他终于悠悠转醒。 望着面前的儿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张了张嘴想问一问儿子怎会在自己屋里坐着,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如同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来。 何志见自家老爹醒了,赶忙上前拽住了他的手,满脸激动的望着他。 “爹,你总算醒了!” 何海冬听见声音,总算是有些清醒了,他抬眼打量了一番屋里的场景。 这逼仄的小房间,狭窄的小床,与家里哪有半点相似? “啊啊?” 何志听不懂自家爹想要说什么,便只得出了小屋子,朝着楼下喊道,“楚大夫,我爹醒了!可否请您上来瞧瞧?” 楚月听见声音,提着襦裙便上了楼。 “刚醒吗?” 何志忙点头,“是,刚醒。” “我先瞧瞧,如果没问题,你便能先将他转移回去休养,医馆中没有那么多空房间,住在这里也不方便。” 楚月说完,进了小房间。 何志跟在楚月身后应了一声,“楚大夫,我爹这病,到底是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第323章 地窖存冰 “有些严重。”楚月一边给床上的何海冬检查身体状况,一边说道,“你爹有伤风的迹象,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生活难以自理,需要时间慢慢调理。” “啊?” 何志只觉得自己人都傻了。 “没有性命危险吧?” 楚月摇头,“处理及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何志松了口气,但接下来新的担忧又来了,“我爹生活难自理,花雨楼的后厨怎么办?” 楚月扫了他一眼。 “你爹没有弟子吗?不是还有你吗?” “我?”何志尴尬的笑了笑,“我不行啊,我才跟着我爹在后厨混了一个月,好多都还不会呢。” “那就只能让花雨楼重新找主厨了。” 毕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楚月说到这里,便没再多言,她收回自己的手。 “你爹暂且没什么大问题,等会抓点药,便将他先转移回家吧。” “需要注意些什么吗?”何志问道。 “饮食清淡,大鱼大肉的还是得少吃。” “可我爹就好这口啊。”这可将何志愁坏了,他转而又望向楚月,“楚大夫,我爹这情况大概多久能恢复?” “这个不确定,得看病人恢复情况,如果配合针灸,夏日来临时,便能停药了。”楚月淡声回答。 何志点了点头,拿着楚月写好的药方下楼抓了药之后,便租了一辆马车,带着何海冬回家去了。 望着离开的父子两个,陆玉芳松了口气,她望向楚月。 “月月,你是如何快速判断何海冬的病因的?” 这种病来的快,处理不及时,直接死亡都是有可能的。 严格来说,楚月本就是陆玉芳的师父,往常医馆忙碌了一日歇下来之后,她都会跟楚月问一些问题。 楚月与她解释一番之后,望向她。 “下个月你就成亲了,成亲之后,可还来医馆坐诊?” 陆玉芳忙点头。 “肯定得来的,你在我身上倾注了这样多的心血,我要是成了亲就离开,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心血?” 再说,许恒明年要去越州参加科考,若是中了举人,后年还得前往京城,接下来他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念书和科考上,聚少离多的,她总不能一直闲在家里。 楚月一笑。 “算你还有点良心。” 陆玉芳抱着楚月的胳膊,侧头靠在她的肩头,“可一想到下个月成亲,我又有些怕。” 楚月扫了她一眼。 “怕什么?” 陆玉芳垂着眸子,“说不上来,可能是一切未知,便会感到惶恐。” 楚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怕,有我在呢,我和陆家,都是你的后盾。” 想到楚月给自己的底气,陆玉芳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松开楚月的胳膊。 “今儿没有病人了,你是不是得早些回了?” 楚月望了望屋外的天。 “是该回了,那我先回家去了,你们忙完了也早些回,路上注意安全。” 她起身,与医馆几人道了别,便领着凝冬回家去了。 …… 正月中旬,云大保给家里送菜来了,有荠菜,春笋,还有韭菜和半边猪肉。 “三妹,今儿早上庄子上杀猪了,卖了半边,另外半边,我给你们送来了,家里可还有肉吃?” 云翠荷笑道,“去年腊月送来的那半边被月月腌了一小半熏成腊肉了,其余的都放在地窖里,倒是还余了一些。” 家里人多,如今吃食足够,便也没刻意拘着,粮食吃的快。 云大保嘿嘿一笑,“那我不是来的正好?” “大哥可余了些自个儿吃?”云翠荷问道。 云大保将半边猪肉从骡车上搬下来,“我们要吃可以买,怎能拿你们的?” “那不行,大哥二哥不吃,爹娘还得吃呢。” 云翠荷说完,便从厨房里拿来了一把刀,从云大保搬下来的那半边猪肉上切下来五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回了骡车上。 “这些肉大哥提回去,让两个嫂子炖了给一家人吃。” “你看这……”云大保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你从前为难的时候,我们两个做哥哥的没能力帮到你,如今三妹倒是时常补贴我们这两个哥哥,这叫我们怎么好意思?” “从前大哥二哥怎的就没补贴我了?”云翠荷一边和宋婶整理云大保从骡车上搬下来的菜,一边说道,“大哥二哥孩子多,养家本来就不容易,往年过年我没东西往娘家送,反倒是大哥二哥给我送来了不少东西,大哥二哥在尽自己的能力帮我,我心里都清楚着呢。” “大哥二哥心里也别过意不去,不过是块肉罢了,哪里比得过咱们兄妹之间的情义?” 云大保微怔,片刻之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呀……大哥二哥从前也是不忍心看你受苦,奈何能力有限,便只能时不时的给你们送点东西补贴一二,也从没想过让你回报什么。” 云翠荷心底感动。 “大哥二哥对我的用心,我都明白呢。” 就在这时,楚月出了屋,望见放在木板上的那半边猪肉时,忙抬头问道,“大舅,等会可有空帮我们给猪肉改改刀?” “当然没问题。” 云大保将骡车上所有东西卸下之后,按照楚月的意思将猪肉改刀,将猪仔排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云翠荷面露疑惑。 “月月,你留这么大一块仔排做什么?咱那锅里也炖不下。” 楚月神秘的笑了笑,“咱们不用锅不就好了?” 云翠荷眉头微挑。 “不用锅?” “到时候娘就知道了,我先腌排骨去了。” 楚月说完,抱起排骨便去了厨房。 家里人多,这么大一块仔排一次做了,到时候还能带些去医馆给大家解解馋。 云翠荷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都会跟我卖关子了。” 楚月用刀沿着仔排中间的骨缝切开,又在仔排上下切上花刀,随后放入大酱、八角、桂皮、蜂蜜、花椒、蒜末等调料抹匀。 将腌制的仔排放在盆里盖着放进了装着不少桶冰块的地窖中。 地窖中这些冰块,还是冬日里下雪结冰的时候,楚月特意让黑木去湖面上撬下来存在地窖的,还有一些是家里的井水放在室外冻结成冰的。 在地窖中存一些冰块,既能给食物保鲜,如果能保存到夏日,还能去暑热,一举两得,这也是她去年去了一次省城之后突然生出来的想法,于是便在冬日来临之前,让人将地窖又挖大了一些。 之前家里没有这个条件,便没有折腾,如今家里具备这个条件了,自是要将一切有利的因素利用起来。 第324章 为师哪里跟个孩子一样了? 将这些事情做完,楚月便去了医馆中。 经过了前些日子的忙碌,这些日子总算是能微微喘口气了。 没有那么忙碌,又有朱大夫和陆玉芳在医馆里,楚月便也能适当的躲个懒,未时刚过,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家了。 “凝冬,你过来帮忙。” 刚到家楚月便从厨房中将烤网和火盆拿了出来,又让凝冬拿来了木炭,便燃起木炭在院子里烤起了一早腌制好的猪排。 对于吃的,张政向来热衷。 所以,在烤猪排刚刚飘散出香味的时候,他便闻着味儿从小院中出来了。 “乖徒儿,这又是在烤什么?” 楚月笑望向他,“师父,烤猪排你吃过吗?” 张政眉头微挑,“倒是吃过一次,只觉得肉老的很,也没什么味儿,便再没想法尝试第二次了。” 南渊国的人,并非人人的厨艺都如楚月这般有天赋。 楚月笑了笑。 “等会师父也尝尝我的,看我做的烤排骨,与别人做的有何不同。” “成。” 张政说完,回小院将自己的躺椅挪到了楚月的烤炉旁。 如今正月才过半,天气仍旧寒凉,好在是个艳阳天,躺在火盆不远处,再搭上一层薄被,倒是也不觉得如何冷。 楚月往张政的方向望了眼。 “师父,你上次去京城,相公可有说何时能回来?” 张政摇了摇头。 “臭小子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一切都好。” 楚月哦了一声,半天没再说话。 张政等了半天,没等到楚月的下一个问题,他微微睁开眼,抬头望向楚月。 “怎么?想那臭小子了?” 被张政看穿了心思,楚月索性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可不是嘛?” 张政挑眉,重新在躺椅上躺下。 “京城路远,来来回回的就得一个多月的功夫,臭小子就是想回,恐怕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你且耐心等着些,女孩子嘛,不要总是上赶着贴上去,得让人紧张你,否则往后新鲜劲过了,你就得哭了。” “师父好像对我相公没什么信心?” 张政叹了口气,“权势迷人眼啊,自古以来,又有几人能在那个大染缸中出淤泥而不染?” 听了张政这话,楚月的心里没来由的闪过慌乱。 “我相信相公,他不是那种人。” 张政笑了笑。 “臭小子确实定力惊人,但如今他还没混出个名堂来,一切难以定义,希望他能保持初心吧,否则他要是敢让你受委屈,老头子削他。” 听到这里,楚月的心底闪过一丝暖意。 师父虽然平日里不大管事,但往往需要他的时候,他一直都在。 师父的无条件支持,是她在外闯荡的底气。 自己能快速将家业发展壮大,确实也离不开师父的栽培。 可以说,师父就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谢谢你,师父。” 张政微眯着眼,摆手说道,“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往后多给为师弄些新鲜玩意儿来就成了。” 楚月一笑。 “遵命!” 两人聊着聊着,烤网上的烤猪排逐渐散发出香味,炭火烤的排骨滋滋冒油,混合着楚月刷上去的酱料味,馋的人不断从嘴里分泌出唾液。 张政用力吸了吸鼻子坐起身来,伸长脖子往烤的焦黄的排骨望了眼,只觉得诱人的很。 他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 “丫头,可是烤好了?” “师父,恐怕还得等会,还得一小会才能彻底断生呢。”楚月说着,从旁边切下来一小根,单独在火上烤了会便递给了张政,“师父,这根好了,你尝尝。” 张政接过楚月递来的烤排骨,焦黄的排骨上还滋滋的冒着油,上头细碎的香料味道被彻底激发出来,散发出迷人的辛香味。 深吸一口气,张政满脸陶醉的咬了一口,外酥里嫩。 属于烤排骨的香味,顿时在口腔炸开,叫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 “师父,如何?” 张政的唇上还带着啃咬烤排骨之后的油渍。 “好吃!太好吃了!” 看他吃的完全不顾形象,楚月不自觉笑出声来。 师父往日里无欲无求,也就这点爱好了。 没一会,陆星平陆星安也下学回到了家里,闻着飘散在整个院子的香味,陆星平深吸口气。 “大嫂,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了?” 楚月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你和星安赶紧去洗把手,娘的饭也烧好了,宋婶还炒了几个小菜,咱们马上就要开饭了。” 她说完,又用小刀切下来一小块肉递给了旁边的楚文竹。 “小竹也尝尝。” 楚文竹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等会大家一起吃吧。” 楚月将一小块烤肉塞进她的嘴里,“还有这么大一块呢,都有份儿。” 紧接着,她将烤排骨切下来三分之一让黑木送去了医馆,剩余的留着自己一家人吃。 因为有烤排骨,一家人吃的满脸陶醉。 黑木吃完两根排骨,咂吧咂吧嘴,伸长脖子往桌上望了眼,望着空了的盘子,面上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味道真是不错。 自从尝试过楚月的厨艺之后,他这个无欲无求的硬汉,便开始好口腹之欲了。 还记得去年吃猪下水,是在半坡村,陆星河中了秀才家里办酒那一次。 可那次根本没有吃尽兴,他一直惦记到如今。 张政也往桌上望了眼,见猪排已经被全部吃完,眉头一拧。 “这就没了?” 楚月瞅了他一眼,用公筷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蔬菜。 “师父,吃肉也得有节制,您这么大把年纪,过于好口腹之欲,会吃出毛病来的。” 吃了肉之后,虽然很不情愿吃碗里的蔬菜,但张政也明白,楚月是为他好,但嘴上还是哼哼唧唧。 “就你这丫头小气,竟给为师吃草。” 楚月双瞳往上一翻。 “师父,我可是记得你从前从不挑食,家里有啥吃啥。” 张政将嘴里的菜咽下,“那是因为没得挑。” 楚月哦了一声。 “原来是因为现在有的挑了,师父如今怎的跟个孩子似的,连吃饭都要人哄着,这要是我不在家,你不得放飞自我了?” 张政眉头一挑,一张脸憋的泛红,却不知道如何回身旁的小丫头。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为师哪里跟个孩子一样了?” “哪里都像。” 张政双目圆瞪。 “我……” 其余人望着他那急眼的模样,全都憋着笑。 …… 第325章 陆玉芳大婚前夕 辗转便到了二月,陆玉芳大婚前夕。 楚月将朱大夫留在医馆看着,自己则携陆玉芳一起回了半坡村。 陆玉芳毕竟是出自老宅,成亲自然还得回半坡村去,到时候许恒接亲也是来这里。 成亲头一天,陆玉芳无比紧张。 待到晚间,她直接拉着楚月陪她睡了一晚,因为一早便担心陆玉芳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失眠,楚月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上了安神香。 睡前点上一支香,没一会,便见陆玉芳抱着她的胳膊沉沉睡去。 楚月望着身旁熟睡的人,抿唇一笑,想着明日一早便得起来给陆玉芳上妆,也闭上双眼开始休息。 第二日,是陆玉芳成亲的日子,不仅许家那边娶妻要办酒,陆家这边的嫁女儿也要办酒。 天还没大亮,帮忙的人就来了,笑笑闹闹的,很是热闹,屋内的两人被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便直接踩着鞋子上了床。 就在这时,姜秀芹端了一小碗鸡蛋面进来。 “玉芳,这面里汤放的不多,你先吃点垫补垫补,等到白天恐怕没机会吃东西。” 她是过来人,自是知晓这其中的规矩。 为了不产生尴尬,往往成亲这一日是不会让新娘子吃太多东西的,吃多了不方便跑茅房。 转而又望向楚月,“月月,外头的早饭已经好了,先去吃了早饭再给玉芳捯饬吧,这会还早,咱也不着急。” “好。”楚月站起身,望向陆玉芳,“我很快就回来。” 陆玉芳点头,眼睁睁望着楚月出了屋。 姜秀芹将面碗放下,又去外头端来了一盆水给陆玉芳洗漱。 陆玉芳洗漱完毕,便坐在桌旁开始吃面,姜秀芹则站在她的身后,拿起梳子一下一下轻轻的给她梳理长发。 “之前一直没说上合适的亲事,娘和你爹整日整日的操心,如今你要嫁人了,娘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有担心,有欣慰,更多的还是不舍。 她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陆玉芳虽然没看到姜秀芹的神情,却也大概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她将嘴里最后一口面咽下,压下心底的不舍,强笑着说道,“娘,许恒如今回了南坪镇,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应该都在南坪镇生活,我成亲之后也会继续在星月医馆坐诊,娘想见我,还不是随时能见?” “傻孩子,那怎能一样?” 姜秀芹长出一口气,缓解心底的情绪,随后继续给陆玉芳整理长发。 “娘知道玉芳听话懂事,往后去了婆家,若许恒待你好,便好生与他过日子,孝顺好公婆,性子柔和一些,嘴巴乖巧一些,若他待你不好……”姜秀芹的动作顿了顿,深吸口气说道,“也无需惊慌,爹和娘都不是迂腐的人,只要爹娘还在,这个家你随时能回来。” 听到这里,陆玉芳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当即便夺眶而出,她回头抱住了姜秀芹。 “娘,我舍不得你和爹。” 姜秀芹抬手蹭了蹭脸上的眼泪。 “爹和娘又何尝舍得你?” 她抬手摸了摸怀中女儿的脑袋,安抚道,“好了,不哭了,等会上妆的时候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将陆玉芳哄好之后,姜秀芹便回了自己的屋。 陆守成进了屋,见自家媳妇哭的双眼泛红,心底也是一慌。 “这是怎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哭成这样?” 姜秀芹性子柔和,平日里哪怕受点小委屈,都是忍忍就过去了,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 今儿这模样,着实是将陆守成吓了一跳。 姜秀芹原本情绪渐渐缓和了,但这会陆守成一问,她的眼泪便又夺眶而出。 “还不是舍不得女儿。”她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听到这里,陆守成微怔,上前轻抚着她的后背。 “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当娘的总坐在屋里哭怎么行?” “咱俩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舍不得,我又何尝舍得?只是再难过,咱还得先将这事情给办好了,别让女儿为难。” 他是个男人,自然不能娘们唧唧的躲在屋里哭,外头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呢。 听了陆守成的话,姜秀芹努力将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我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不是忍不住吗?”她将陆守成往外推了推,“行了,外头忙着呢,你先去盯着,我缓一缓马上就出来了。” 陆守成站起身来。 “那行,我先出去了,外头确实还有事情要安排呢,你也别哭了,哭的老子心疼。” 原本还沉浸在伤感中的姜秀芹听到陆守成的最后一句话,一张脸涨的通红。 “三十好几的人了,也不知羞。” 走到门口的陆守成回过头。 “三十好几又怎了?爹都五十多了,上次喝多了不还当众亲娘了吗?” 说完,便转身出了屋。 情绪被打断,姜秀芹便也没刚才那么伤心了,洗了把脸,伸手扇了扇哭红的眼睛,便也出门帮忙去了。 …… 楚月出了屋,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一番之后,随便吃了几口东西便回了屋里。 这会,洗漱完吃完东西的陆玉芳已经在梳妆台前坐定,细看之下,她的眼眶还泛着红。 楚月虽然没问,但心思敏感的她知道,陆玉芳很可能是哭过了。 她对娘家没有任何留念,当时来半坡村,只感觉是脱离了苦海,所以并不能立即体会到陆玉芳哭的含义。 但知道陆玉芳心情不好,便也没乱说话。 “该上妆了,等会新郎官便要上门接亲了!” 听到这里,陆玉芳身子微微一僵。 “就来了吗?这么早!” “没呢,瞧你紧张的?”楚月一边说,一边笑着来到陆玉芳身后,透过铜镜看着尚未上妆的素颜,“多标致的美人儿呀,不上妆就这样好看了,上了妆之后,回头妹夫看见,怕是得走不动道了。” 过去一年,陆玉芳一直在用作坊生产的养颜霜和珍珠霜,心血来潮还会在家里敷上一张药膜,如今的小脸上干净通透,用吹弹可破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陆玉芳听了楚月的话,脸颊缓慢爬上红晕,面露娇羞。 “月月!” 第326章 上妆 楚月笑着给她修好眉毛,才从桌上拿过养颜霜。 “可用过了?” 陆玉芳微微摇头,“都还没。” 楚月用指腹从盒子中挑出来一些霜点在陆玉芳脸上抹匀,随后又用珍珠霜给她提亮了一番,与皮肤完美贴合。 原本肌肤底子就极好,这么一番涂抹下来,白嫩润透的面上,似是能掐出水来一般。 楚月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过一旁的眉黛,沿着陆玉芳的眉骨缓缓画出了一弯柳叶眉,还将眉头部分用同色系的眉粉刷扫了扫,看着无比自然。 陆家人五官都生的不差。 陆玉芳这会将眉毛一修一画,整个人看起来便精神多了。 接下来便是眼妆、腮红和口脂。 待整个妆画完,楚月再次望向镜中之人时,面上微微露出惊艳,随后笑的眉眼弯弯。 “真好看!” 就在这时,王雪兰、姜秀芹、和两个伯母也一道进了屋里。 “妆可上好了?来看看我们家的新娘子。”王雪兰第一个说道,她的面上带着慈爱的笑。 楚月扶着陆玉芳的肩膀往门口转了个方向,“奶,四婶,大伯母二伯母,你们看这样可好?” 在望见已经上好妆的陆玉芳时,几人面上满是惊艳。 “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天仙下凡来了,原来竟是咱们家的大小姐啊。”二伯母赵桂琴开玩笑似的说道。 陆玉芳听着这话,羞的微微低下了头,心里却喜滋滋的。 “二伯母!你也打趣我。” 赵桂琴哈哈一笑,“我说的可是实话,月丫头这手艺可真不错。” 田春燕也笑着接茬。 “可不就是?要是不熟悉玉芳,我还以为她本就长这般模样呢。” 楚月浅浅一笑。 “妆已经上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四婶和两位伯母了。” 上妆他倒是擅长,但挽发髻,尤其是新娘子的发髻,她是不如何擅长的。 姜秀芹笑着上前,从柜子里拿过陆玉芳的喜服。 “来,先将喜服换了吧。” 大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衬的本就白皙的肌肤越加的通透。 田春燕和赵桂琴立马上前,将陆玉芳的头发盘了上去。 望着镜中的自己,陆玉芳只觉得陌生又紧张,连带着握着楚月的手又紧了紧。 楚月知道她的心思,便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怕,一家人都在呢。” 片刻之后,陆守成撩开了门帘。 “动作快些,接亲的队伍到村口了。” 楚月听罢,忙起身拿过红盖头,伸手一展,便盖在了陆玉芳的头上。 很快,便听得外边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陆玉芳拽着楚月的手。 “月月,我有点慌。” “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有什么慌的?如今箭在弦上,难不成你还想悔婚?” 陆玉芳身子微僵,忙摇头。 “不悔婚。” “那不就是了,迟早要面对这一遭,除非你永远不嫁人。” 楚月说完,笑着站起身来到陆玉芳的外侧,便见同样一身喜服的许恒闯进了屋里。 许恒本就一表人才,今儿穿着喜服,瞧着越发的俊朗。 他一进来,便朝着楚月抬手作揖。 “楚姑娘。” 楚月听得他的称呼,掩唇浅笑,“还楚姑娘呢,妹夫见着妻子这边的亲戚,竟都不知道改口的么?” 盖头下的陆玉芳听了,也是“噗嗤”一笑,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在三伯母家里见他时满身鸡毛的模样,不禁觉得这样呆呆的许恒还挺可爱的。 也正因此,一开始那种紧张慌乱的心情纾解了不少。 许恒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头。 “是我糊涂了,竟还没从之前的称呼中反应过来。”随后朝着楚月再次作揖,“堂嫂。” 楚月抿唇一笑,忙拉着陆玉芳站起身来,将她的手放到了许恒手中。 “今日我便将她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许恒郑重的点了点头,便牵着陆玉芳出了闺房,拜别父母长辈之后,将她扶上了花轿。 随着花轿而出的,是陆玉芳的嫁妆,虽是出自农家,嫁妆却丝毫不寒酸。 在南坪镇这种地方,都算是较高标准的规格了。 楚月随着陆家众人将陆玉芳送出院子,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去的队伍。 心里有祝福,面上有羡慕。 真好! 不像她,当时来半坡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幸好相公和娘一开始没有嫌弃她。 “看不出来啊,守成两口子去镇上赚了不少钱吧?玉芳那嫁妆还真不少。”有人满脸羡慕的说道。 再羡慕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家里出了个厉害的侄媳妇,正好这侄媳妇又愿意扶持他们。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楚乡君。 半坡村能出这么一个,已经是稀奇事了。 陆守成朝那人摆了摆手。 “没有的事,我们家玉芳自个儿争气,在成亲之前便给自己赚了点嫁妆,我们和几个叔伯再添点,看着便多了。” “不过说起来,你们家还真是得亏了楚乡君。” 如果没有楚月,陆守成家里不仅还跟从前那般穷困潦倒,陆玉芳肯定也嫁不成员外家。 人也不是傻子,陆玉芳若无一技之长,员外家根本不会同意两人的婚事。 对于后面这人说的话,陆守成也点头赞同。 “这话倒是没假,要是没我这侄媳妇,我们家怕是温饱都成问题。” 紧接着,不少人将目光望向楚月。 “楚大夫,我听说你镇上的作坊在招人,前一向子陆姗姗都跟着大贵去了,可否将我家陆姚也带去?我家陆姚与你一般年纪,说起来,她还得称呼你一声嫂子呢。” “还有我家虎子,去年成了亲,今年正寻思找活做呢,楚大夫那边要是缺人,可否考虑考虑他?” 这两人开了头,铺天盖地的人往楚月这边涌了过来。 楚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到了后面,根本听不清人在说什么。 但这种安排活的事情,她肯定不能答应,否则同意了这个,就必定得同意那个,不能厚此薄彼,不然人家会有意见。 若是直接拒绝,又显得不近人情,毕竟都是同村的人。 陆守成见楚月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亲戚淹没,赶忙拉着两个哥哥上前将人群推开。 “大家听我说。” 第327章 玉芳,我进来了 陆守成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待众人安静下来,他才继续说道: “我和我媳妇儿都在作坊干活,很清楚那边的情况,作坊那边暂且不缺人,而且招人的事都有专门的人负责,你们找楚大夫也没用,不过往后作坊要是再招人,我可以将消息送到半坡村,至于能不能被作坊录用,就得看你们自个儿了。” “今儿是我们嫁女儿的日子,是大喜事,马上就要开席了,大家就不要将我家侄媳妇堵在这里问了,赶快入座吧。” 众人对望一眼,寻思着人家今儿大喜的日子,他们堵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成,往后再招人,你可得给我们送个信。” 陆守成忙笑着保证。 “好好好,我一定记得!” 见陆守成轻而易举便将人群疏散,楚月松了口气,领着凝冬回了院子。 回到院中的时候,便见姜秀芹和王雪兰两人都红着眼眶。 她面露疑惑,忙往云翠荷的方向望去,在望见她看过来的眼神时,突然就悟了。 原来,四婶和奶这是舍不得玉芳呢。 嗯…… 难怪她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实在是,她也没有过这种经历。 她的娘家人……呵! 不提也罢。 在这边吃完喜宴,因为医馆中还有事要忙,楚月一家子便回坐着马车回镇上去了。 至于陆守成夫妻俩,得等到陆玉芳回门之后,再回作坊做活,所以一时半会的也不着急。 马车上,楚月靠在云翠荷的肩膀上。 “娘,下个月星平星安就得参加童生试了吧?” 云翠荷点了点头。 “是,就在下个月了。” “我上回听星安说,童生试是在县城吧?”楚月又问道。 “是在县城,好像是由县令主考,通过之后从明年开始就能参加院试。” 云翠荷望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楚月,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怎了?月月也想去县城了?” 楚月微微摇头。 “倒不是想去县城,从一月初八铺子开业到现在,堂嫂那边又带着人陆续开了三家分铺,目前外头总共开八家分铺了,我便想着四处走走,去看看那些铺子,顺带游历一番,看能否遇到什么特殊的病例,积攒经验。” 云翠荷拉着楚月的手,面露担忧。 “游历我倒是不反对,但你一个女孩子往外头跑,娘这心里总不放心。” 楚月弯着眼往云翠荷的方向望了眼。 “其实娘也不必担心,我身边还有凝冬和黑木呢,出门在外,我会带着他们两人,去年去省城不也没事嘛。” 云翠荷叹了口气。 “行吧,既然想去那便去吧,只是出门在外务必注意安全。” 楚月喜笑颜开。 “三月份星平星安去县城的时候,我再跟着一起离开,希望回来的时候,能有他们的好消息。” …… 许家。 随着喜轿停下,一个红绸布被递到了陆玉芳的手中,许恒小心翼翼的牵着她跨过火盆,进了府中。 拜堂结束,送入洞房。 陆玉芳穿着喜服,端端正正的坐在喜房中。 就在这时,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清秀丫鬟进了房中,她来到陆玉芳身前,朝着她微微福身。 “少夫人,奴婢碧珠,早前公子吩咐,待少夫人来了府中,便让奴婢好生服侍少夫人。” 盖头下,陆玉芳微微点头。 小丫鬟展颜一笑。 “少夫人,距离公子进喜房还有一段时间,您要不要先将盖头揭下来歇一歇?公子还让奴婢给少夫人准备了一些吃食,少夫人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吃点东西。” 陆玉芳顶着沉重的发饰和盖头先是在路上颠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到了许家,又随着许恒好一番折腾才终于送进洞房,早上那几口鸡蛋面早就顶不住了。 不仅如此,脖子还酸胀的不行。 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一口仙气儿撑着。 这会听了碧珠的话,陆玉芳便直接翻开了头顶的盖头。 望着面前清秀的小丫头,她展颜一笑。 “你便是碧珠?” 碧珠笑着福身,“正是奴婢。” 抬眼望着妆容精致的陆玉芳,小丫鬟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艳。 “呀!少夫人竟生的这样好看!” 小丫头笑容纯净,好似并未因为她出自农家而产生看不起她的意思。 想来是许恒特意为她挑选的丫鬟。 陆玉芳的面上闪过一丝羞涩,随后抬手将厚重的盖头揭了下来。 “碧珠,你先帮我将发饰取了吧,等会吃了东西我再戴上。” 在碧珠的帮助下,陆玉芳卸下了发饰,她摸着自己的脖子晃了晃脑袋。 “脖子都酸了。” 碧珠笑着上前,将藏在角落的食盒拿出来放在桌上,端出来几个盘子,都是小份儿的。 有精致的点心,有开胃的凉菜,还有一盅微微温热的红豆红枣粥。 “这些东西,是上午准备的,放到这会还有些温热,少夫人尝尝,若是觉得太凉了,奴婢可以悄悄去厨房给少夫人热一热。” 陆玉芳拿起勺子,挑了一小口粥放进嘴里。 “不用热了,这粥的温度正好。” “那少夫人先吃东西,奴婢先给少夫人捏捏肩吧?” 碧珠说完,便绕到了陆玉芳身后,伸出小手轻轻的捏揉着她的后勃颈和肩部,很是舒适。 从前没有被人这般服侍过,陆玉芳以为自己会不习惯。 但她似乎低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也可能是看习惯了楚月被凝冬服侍,还挺顺其自然的。 陆玉芳一口一口吃着碗中的粥。 “碧珠,你是哪里人?” 碧珠摇头,“不知道,奴婢自小被卖到牙行,连父母是谁,是否健在都不清楚。” 陆玉芳动作一顿,面上闪过歉意。 “不好意思,是不是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碧珠再次摇头。 “少夫人不必内疚,奴婢早都习惯了。” 吃饱肚子,陆玉芳又在碧珠的掩护下上了茅房,便重新回到了屋中,戴上发饰和盖头。 天色将黑的时候,许恒带着微微的醉意到了屋外。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这才伸手轻扣房门,“玉芳,我进来了。” 第328章 适合新婚之夜做的事情 许恒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小厮和守在门外的碧珠共同推开了房门,朝着房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恒进了屋,房门被重新关上。 屋内喜庆的大红色,将许恒的眼眸映的微微泛红,望着端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身影,他些许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随后从桌上拿过秤杆上前。 很快,盖头被缓缓挑起,在望见盖头下那张精致的小脸时,他的眼里闪过惊艳,竟有些移不开眼了。 陆玉芳含羞带怯的抬头扫了他一眼。 “你总看着我作甚?” “真好看。” 听到他的回答,陆玉芳垂下眸子,脸上一阵滚烫。 许恒将秤杆放在一旁,伸手将她头上的盖头整个拿下。 “累不累?” 陆玉芳微微摇头,在大红色的映衬下,白嫩的面颊上,泛着红光。 “还好。” 许恒抿唇一笑,从桌上端起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陆玉芳面前。 “该喝合衾酒了。” 一杯酒下肚,陆玉芳望着近在咫尺的许恒,一颗心慌乱的跳个不停。 合衾酒喝了。 接下来岂不是就得…… 想到这里,她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许是酒壮人胆,许恒将酒杯扔到一旁,便俯身将陆玉芳横抱起来往床的方向走去。 陆玉芳心里一惊,赶忙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个……” 许恒将她放在床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底带着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占有欲。 “嗯?” 许是见习惯了许恒温润如玉的模样,这会望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陆玉芳只觉得心里有些忐忑。 眼见着许恒的唇就快要碰上她,陆玉芳伸出自己的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唇瓣张合,“我……我来月事了,今儿可能不大方便。” 声音虽小,许恒却听了个清楚明白。 只是瞬间,他便强迫自己清醒了一些,坐直了身体。 他虽没经历过女人,好歹也活了快二十年,自然知道女子月事一事。 如今身旁的小娇妻都明确自己来了月事,他总不能浴血奋战,不说他做不到,回头伤了小姑娘的身子,他还得跟着心疼。 陆玉芳见许恒突然坐直身体,连眼神都不往自己这边看,只以为他是生气了,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生气了吗?” 这时候,许恒已经恢复了一些清醒,他伸手摸了摸陆玉芳的脑袋,笑容如同暖阳一般,令人心里舒畅。 “没有生气,既然身子不方便,那就好生休养,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这一时。” 见他没有生气的痕迹,陆玉芳松了口气,又因为他这一番话,心底一暖,之前因为嫁人而产生的紧张和惶恐,如今都一扫而空,余下的只有心底的甜蜜和唇角的笑意。 原来嫁给心之所向,竟是这样让人幸福的事情啊。 她鼓足勇气,伸手环住了许恒的腰,依偎在他的怀中。 “从前我不懂月月和星河哥哥怎么总是腻腻歪歪的,甚至不在身边也时常睹物思人,如今我好似有些懂了。” 许恒望向怀中的心爱之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念,在陆玉芳触及到腰身的那一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深吸口气,伸手揽住了陆玉芳。 “玉芳,我已经脱离了许家宗祠,如今除了镇上的这个宅子,我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这个宅子都是爹娘留给我的,往后怕是得委屈你了。” 怀中的陆玉芳微微摇头。 “没关系的,什么都没有咱们可以一起赚,如今咱们还有地方住,比起大多数人,已经很好了。” 见陆玉芳如此体贴,许恒的心口弥漫出了一丝暖意。 他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盒子,交到陆玉芳手中。 “这个给你。” 陆玉芳眼眸微抬。 “这是什么?” “府中所有奴才的卖身契,还有我之前置办的田产和铺子和银票,虽然没多少,多少能给家里添一份进账也是好的。” 陆玉芳接过盒子,将外头的卡扣掰开,打开了盒盖。 “你不是说你只剩这个宅子了……” 她一边说着,拿出盒子中的一沓契一一瞧过。 田产三十亩,铺子一个,开在县城,银票三百两,奴才的卖身契有九份。 “怎的这么多奴才?” 九个奴才,哪怕一两银子一个月,单单奴才的开支,都得去掉九两。 嘶! 向来节省惯了的陆玉芳倒吸一口凉气。 “九个奴才不算多,咱们这个宅子有五处院子,还有厢房厨房那些,每个院子都有专人负责打扫维护,这便去了五个,再就是门房一个,厨房里两个,你身边一个。”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说道,“对了,我身边还有一个,但卖身契在我娘那儿。” “十个奴才!”陆玉芳望向他,“不能少了吗?” “已经减少过了,之前我爹娘在家的时候,家里伺候的奴才便有二三十人。”他说着,伸手捏了捏陆玉芳的脸蛋,“瞧你,刚嫁过来就开始操心了,我那不是还有个铺子吗?我算过的,虽然没有多少剩余,但负担起咱家的开支还是没问题的。” 陆玉芳抬眸望向他,面上带着惊讶。 “我看你这铺子不太大,位置也一般,竟能赚这样多的钱?” “民以食为天,粮店的生意向来不差。”说到这里,许恒的眉头微微拧起,“只是如今我脱离了许家宗祠,粮食的进货渠道便断了,现下才二月,又不是丰收的时候,铺子里的余粮也不多了,正愁去哪里收粮食呢。” 听到这里,陆玉芳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我知道哪里有粮食,明儿我先去打听打听。” 这不巧了吗? 月月那庄子上的粮仓里,还囤着上万斤的粮呢,如果能和她商量商量,就她那个庄子上的粮食,供应自家粮店绰绰有余。 听说她今年的庄子面积又扩大了呢。 许恒点头。 “行,接下来我还得将心思放在念书上,往后田产和铺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他说完,收起陆玉芳手中的盒子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这些事情明儿再想吧,今儿是新婚之夜,虽然不能洞房,咱也不能干坐在这儿聊天吧?” 心爱的女子在侧,他又怎能真的静下心来? 陆玉芳眨巴眨巴眼,刚才放轻松的神情,突然又开始绷紧。 “那……不聊天我们能做什么?” 许恒温润的面上,唇角微微上扬,他一双含情的眸子灼灼的望着她,只是片刻的功夫,陆玉芳便觉得自己脸颊滚烫。 “做一些,适合新婚之夜做的事情。” 他说完,抬起陆玉芳的下巴,便俯身吻了上去。 第329章 按照行情来 陆玉芳睫毛微颤,身体顿时如同被电流击中了一般,酥麻感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但这声音一出来,心底的羞耻感直冲脑门。 她下意识便想去推开许恒,但想到两人如今已经是夫妻,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许恒的吻很温柔,只是片刻的功夫,陆玉芳便软倒在了他的怀中,面颊上,带着不正常的嫣红色。 望着娇艳欲滴的小娇妻,许恒轻轻一笑,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 “玉芳,有你真好。” …… 因为给陆玉芳放了几日的假,楚月这些日子便得日日去医馆坐诊了。 否则以如今星月医馆的火爆程度,不仅整个南坪镇就这一家医馆,甚至还有附近镇子的人慕名而来,朱大夫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回头又该抱怨她虐待老人了。 “师兄,要不咱们多招一个坐堂大夫如何?”忙了一大早,总算是稍稍空闲了一些,楚月双手托腮,望着他说道。 “我看行。”朱大夫望向她,眸子中带着些许的疲惫,“你要再不加人,老头子这把老骨头,恐怕扛不了多久了。” 楚月的面上带着歉意。 “之前的一年多,师兄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辛苦了。” 朱大夫摆了摆手。 “说这些作甚?这不也是给自个儿做事么?” 去年年底,楚月为了激励朱大夫和陆玉芳,除了他们目前的月钱之外,还许了两人每人两份股子的分红,还另外拿出来一份分红年底平分给医馆中其他人。 也就是说,从今年开始,医馆每赚一百两银子,他们每人能得二两。 到了年底,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原本就尽职尽责的两人,如今做起事情来就更带劲了。 “师兄可认得医术不错的大夫?或可推荐一二。”楚月问道。 略微沉思之后,朱大夫开口了,“之前回春堂撤走的时候,有个姓陈的本地的大夫没与他们一起离开,回了村里当行脚大夫。” 楚月当即来了兴致。 “师兄可否告知他的住处?回头我让王顺跑一趟,看看他愿不愿意来医馆坐诊。” “他是永和村的,距离镇上也不太远,村里就他一个大夫,到了村口一问便知。” “行。”楚月撑着面前的诊台站起身来,望向柜台后正在整理药材的王顺,“顺子,回头闲了,你往永和村去找一找那个陈大夫,问问他是否愿意来咱们医馆坐诊。” 王顺忙点头,“成,总归不远,晚些时候医馆打烊了我就先往永和村去一趟。” “辛苦了。” 王顺满脸惶恐,“楚大夫可千万莫要这么说,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们在医馆里做事,不仅伙食好,连月钱都比别处高,到了年底还有赏钱,这要是让别人知道,怕是挤破了脑袋也要进来呢。 他们不得好生珍惜这份差事? 就在这时,一身豆绿色绣花襦裙的陆玉芳领着碧珠进了医馆。 “月月,朱大夫。” 楚月猛的抬头,在望见陆玉芳的时候,面上闪过惊讶。 “玉芳,你怎的来了?不是给你休假了?” “恭喜啊。”朱大夫也忙说道。 陆玉芳与朱大夫道了谢,笑着走向楚月。 “早上给公婆敬了茶,许恒要忙他的功课,我便想着出来走走。” 今儿看她,倒是容光焕发,只是眼底却带着些微的疲惫。 楚月伸手拉住了她。 “怎的,昨儿没睡好?” 这话一问出来,她就后悔了。 人家新婚之夜,能睡好就怪了。 陆玉芳面颊微红,抬手掩着唇角轻咳两声,昨儿可不就是没睡好?虽然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却也被许恒折腾了大半夜。 直到两人都忍无可忍,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消解身体上的渴望。 “这会来医馆可是有事?”楚月转移话题。 陆玉芳点头,“确实是有事找你。” 她说着,将楚月拉到了一旁。 “月月,你那庄子上可还有粮食?” “有的,怎了?” “是这样……”陆玉芳与楚月将许恒那个铺子的情况说了说,“如今又没到丰收的时候,就是想收粮食都没处收,我便想着你这里有粮食的话,或许能供应一二,或者咱俩合伙也是可以的。” “做粮食生意……”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粮食毕竟涉及到民生,这其中的水深着呢。 在没有摸清楚门路之前,楚月不想贸然进入这个行当。 “既然粮店规模不大,你便让人去庄子上采购粮食吧,那边的事情都是我大舅二舅在负责,他们应该会给一个公道的价钱。” 今年又添了两百亩田地,加上去年的八十亩,便是两百八十亩田地了,今年庄子上除了大舅二舅那一批人,大伯二伯今年也加入了阵营,不过他们只干活,不管事。 若是今年的亩产能媲美去年的话,田地创造的收益就相当可观了。 去年年成好,家家户户大丰收,粮价被收购商压的比较低,到了上半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们手中无粮,粮价便会往上涨。 可能一斤两斤的不算什么,但数量大了,便也就可观了。 这是卖家的策略,低价收,高价卖,归根结底,赚的还是老百姓的钱。 楚月留一半粮食到今年上半年,一是囤粮应急,二也是想卖个好价钱。 零售价高,意味着卖家收购粮食的价钱也不低。 三万斤粮食,哪怕多一文钱一斤,都能多赚三十两。 陆玉芳点头,“成,那我到时候直接让人去庄子上采购,反正行情是怎样,咱就按照行情来就是了,我也不能贪你的便宜。” 楚月一笑。 “才成亲便和我划分的这样清楚明白,倒是让我不习惯了。” “哪里嘛?!”陆玉芳睨了她一眼,“都说亲兄弟明算账,我这不也是为了维护咱们之间的情谊么?” 楚月眉头微抬。 “许恒对你还好吧?” “好着呢?”见医馆中来的病人越来越多,她望向楚月,“人多起来了,我也不耽误你时候了,如今才成亲,公婆都在家里,外头转一圈我便得回了,时间长了,恐怕会落了闲话。” 过几日公婆走了,就只她和许恒两人过小日子,便要轻松许多。 楚月点头。 “回去吧,这几日好生享受成亲后的生活,医馆中还有我和朱大夫盯着。” “好,那就三日后见。” 陆玉芳回到府里,便让人去县城的铺子给信,叫他们去水月村的庄子上收粮食。 第330章 吴叔,真的是你来了 许恒听闻楚月的庄子上囤了这样多的粮食,面上带着惊讶。 “楚……堂嫂存这样多的粮食做甚?家里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若是变成陈粮,也就不值钱了。” 陆玉芳微微摇头。 “不知道她的目的,但目前来看,她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 许恒想不透楚月这样做的目的,便也没纠结了,想着如今县城粮店里的货源问题暂且解决了,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 他伸手捞起陆玉芳的手,面上带着内疚。 “成亲之后第一天就让你为家里的生意奔忙,辛苦了。” “说什么呢!”陆玉芳睨了他一眼,“咱们俩如今是夫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粮店生意好,咱们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见陆玉芳一心为他着想,为这个家着想,许恒心底一暖,将她揽入怀中。 “玉芳,能娶到你,是我之幸。” …… 第二天一早,楚月到医馆的时候,永和村的那个陈大夫便已经在医馆中等了一会了,能被星月医馆招揽,他的内心是极其激动的,以至于昨儿一晚上兴奋的没睡着,今儿早上来的时候,郑原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门。 这会见着楚月,他的面上带着未加掩饰的崇拜。 “见过楚大夫。”陈大夫朝着楚月作揖。 楚月打量着陈大夫,他中等个头,约摸四十多岁的年纪,人看起来倒是个老实人,具体如何,还不大清楚。 “陈大夫从医多少年了?” “八年。”陈大夫回答。 对于医馆中的人员进出,楚月还是相对上心的,毕竟治病救人,大多时候会涉及病人生死。 她又与陈大夫聊了好一阵,他的医术和经验,相对于朱大夫来说,逊色了不少,并且从他口中得知,之前他在回春堂,还处于学徒的阶段。 如今简单的病症倒是能诊治,但稍稍复杂的,便束手无策了。 楚月招人,医术重要,人品更重要。 所以,她暂且将陈大夫留下了,从学徒开始做起。 一月试用,试用合格便留下,三月之后若医术有长进,再给他涨到正经大夫的月钱。 学徒没关系,陆玉芳也是从学徒过来的,如今慢慢的也能诊治一些复杂的病症了,并且学徒的习惯还没形成,相对而言可塑性比较高。 想到这里,楚月突然想到了吴勇的爹。 不知不觉,吴勇都去战场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不过她有让人留意官府每月贴到衙门外墙的战亡名单,南坪镇这边虽有不少人战死,但目前还未发现熟悉的名字。 名单上没有名字,便是最好的消息。 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凝冬,下次去牛头村送信是什么时候?” 一旁的凝冬忙回道,“上次还是年前送的,如今已经二月,相隔两个月,可以送了。” 楚月点头,“这次差人去送信的时候,顺便与他透露星月医馆在招大夫,不过也别太刻意,他愿意来就来,不想来也没关系。” 凝冬福身。 “是。” 吩咐好这些,便见医馆中的病人逐渐多了起来,陈大夫正跟着朱大夫在看诊台忙碌着。 楚月上前。 “陈大夫,你坐我和朱大夫中间吧,先不急着给病人诊脉,多观察,看看我和朱大夫的诊断过程。” 陈大夫满脸惶恐的点头,两人中间坐了下来。 有时候遇到一些特殊的病例,楚月还会让他来给病人进行诊断,给出他的诊断结果,然后再结合自己的诊断结果,给他进行分析。 陈大夫知道楚月医术不错,但真正接触到时,他对楚月就越加佩服了。 从前在回春堂,那些大夫生怕自己学了他们的本事,都是藏着掖着,以至于自己学了八年,尚且还只是学徒的身份。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医术尚可的大夫,需要历经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独自诊病的原因。 但楚大夫不一样,她会将自己得到的结果,很细致的分析给他听,很透彻,根本不会刻意去藏拙。 这不仅说明楚大夫有着一颗赤子之心,还说明她对自己足够自信。 如此大的格局,难怪能有现如今的成就。 陈大夫跟了楚月整整三日,这三日,楚月教的仔细,陈大夫也学的认真,结合过去八年的知识储备,学的很快,进步也很大。 三日后,陆玉芳回了医馆。 楚月见着她,满脸揶揄的笑道,“我们的许夫人总算是回来了。” 陆玉芳小脸一红。 “月月!” 楚月轻笑出生,“难道我说错了,你不是许夫人?” 陆玉芳哼了一声。 “不理你了。” 楚月上前,拉着陆玉芳来到陈大夫面前。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医馆新来的陈大夫,往后你们便一起共事了。”转而又望向陈大夫,“陈大夫,这是……” 还未等楚月说完,陈大夫忙回道,“我知道我知道,是陆大夫嘛。” 楚月一笑。 “没想到陈大夫对咱们医馆中的人了解的这样深刻。” “整个南坪镇的人都知道,楚大夫有一个女弟子,姓陆,如今陆大夫的医术,也有不少人称道呢。” 陆玉芳双目微睁。 “真的吗?居然有人提到过我的医术?” 陈大夫肯定的点头,“那是自然的。” 陆玉芳展颜一笑,很是开心。 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楚月的功劳。 几人认识了一番,便各自忙活去了。 临近中午时,一个中年男人进了医馆,他去了柜台处,有些不自信的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你们这儿还招大夫吗?” 王顺之前便被楚月嘱咐过,若是有人来应试大夫,就通知她。 这会望着面前约摸三四十岁的男人,忙点头,“请问您贵姓?” “我姓吴,吴修文。” “您稍等,我去将楚大夫叫来。”他说完,便从柜台后出来,往二楼去了。 吴修文捏着自己的双手,心里有些紧张。 楚大夫?楚月? 她今儿在医馆? 他有些不太确定,楚月是否会因为他是牛头村人的关系,而对他有什么隔阂。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趁着人还没来离开医馆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沿着二层的楼梯下来了。 少女步履轻盈,精致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浅笑,相比较从前瘦瘦小小的模样,如今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乍一望去,只觉得岁月静好。 “吴叔,真的是你来了!” 楚月当先开口。 第331章 可我已经等不及了 吴修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从医十多年,如今混的竟还远不如学医两三载的楚月,实在是惭愧的很。 “二……”刚一开口,便觉得这个称呼,对于如今的楚月来说不大合适,于是赶忙改口,“楚乡君,别来无恙!” 楚月笑着下了楼。 “医馆中人多,吴叔随我去后院吧。” “哎,好!” 吴修文说完,便随着楚月去了后院。 两人在后院的桌椅旁坐定,楚月望向吴修文。 “吴叔来我这里是想?” 吴修文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说道,“前几日听人说星月医馆在招大夫,总归在家里也没几个人找我看病,就想来试试运气。” 却没想到这里负责招大夫的,是楚月本人。 他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我知道自己医术一般,楚乡君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也不强求。” 楚月抿唇浅笑。 “星月医馆确实是在招大夫,不过我们招人也并非只看医术好坏。”她望向吴修文,“只是我爹之前亲自与我断了关系,我也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吴叔往后若是在医馆中坐诊,可否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吴修文忙点头。 “我也不是那等长舌妇,坐诊就坐诊,提你娘家那事做什么?”他叹了口气,“要我说,你爹娘也是咎由自取,从前要是对你好一些,如今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 楚月从前在娘家过的什么生活,他是看在眼里的。 当时只觉得这丫头日子苦,便也随着自家儿子去帮衬她,谁知道儿子帮着帮着就陷进去了。 后来楚月嫁去半坡村,儿子萎靡不振了好一段时间,还被自家媳妇数落说都是因为他的圣母心,不仅家里穷困潦倒,连儿子都搭进去了。 经过这次的事情,他才重新审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说,这些年下来,因为他的“好心”,确实让媳妇儿子跟着受了不少委屈。 于是,之后再给人看诊,他也不似之前那般总是吃力不讨好了。 都说斗米恩升米仇。 村里人从前在他这里贪便宜惯了,便觉得如今的他唯利是图,还对着他们两口子指指点点,长此以往,来自己这里看诊的人倒是少了许多。 但总归家里两口人要吃喝,儿子的亲事也还没着落,他又怎能真的在家里坐等下去? 楚月无奈的笑了笑。 “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往后我与他们再无瓜葛就是。” 吴修文点了点头。 “不知楚乡君这边招大夫,有什么要求?” 楚月坐直身体,开始与吴修文谈正事。 “吴叔的医术我之前也有所见识,普通常见的病例都没有问题,复杂病例是你的短板,是也不是?” 吴修文没有否认。 “之前一直在村里,极少往外头去,虽然从医十多年,但遇到的病例却是常见的居多,稍稍复杂一些的病症虽有,却少见。” 说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人挪活,树挪死。 一直在原地不动怎么可能会有进步? 楚月望着他,态度诚恳。 “我很想将吴叔留下,不过医馆也有医馆的规矩,大夫的本事必须过硬。” “普通大夫一般都是从学徒开始,一月试用,试用期间月钱九百文,这一个月,会让你们接触病人,但却是在我和朱大夫都在场的前提下,也会通过接诊到的病人,给你们分析病例,以进修为主。” “第二个月会逐渐让你们单独接诊病人,三月之后,若进步明显,按照正式大夫的标准给你涨月钱,大夫月钱为一千五百文,若月内表现好,会加一百文的奖励,吴叔若是愿意的话,明儿一早便可来医馆,咱们也从明儿开始计算月钱。” 她确实是有心帮助吴勇的爹娘脱离生活的困境,但却不想让他们看出来自己的用心,所幸吴勇的爹有一身医术,否则她就是想帮都不知道如何着手。 一个月九百文,对于如今每月赚不到五百文的吴修文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利了。 若是月钱涨到一千五百文,自己家里的日子便会好过很多,媳妇儿子也不必跟着他受苦了。 吴修文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好,我明日来。” 楚月抿唇一笑。 “从牛头村到镇上得半个时辰,吴叔和婶子可搬来镇上住,以免两头跑,咱们医馆之前租了一个小院,如今向谷和菘蓝各住了一间,正好还空着一间屋呢。” 听到这里,吴修文忙点头。 “好!好!” 刚才他确在愁每日来去路程远,这下子倒是都解决了。 …… 天色渐黑。 陆玉芳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坐在床上,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面上带着一丝女儿家的娇羞,还有些微的紧张。 自从新婚之夜闹了她,之后的几个夜里许恒都是本本分分的。 今儿月事终于干净,也该将房圆了才是。 可左等右等却不见许恒来,陆玉芳朝着外头喊到,“碧珠,相公呢?” “少夫人,公子还在书房呢。”碧珠回道。 陆玉芳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心疼。 许恒每天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书房,不是看书就是写文章,已经够辛苦了。 算了,总归已经成亲了,洞房这种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陆玉芳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本手札,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既然他在忙,那便不用打扰他了。” 碧珠福身,“是,少夫人。” 不到一刻钟,许恒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望着靠坐在床上翻看着手札的陆玉芳,唇角不自觉上扬。 还以为她睡着了呢,没想到竟在看书。 “在看什么?” 许恒说着,往陆玉芳的方向走去。 陆玉芳合上手札,望着许恒笑道,“白日里记录的病人诊断手札,习惯了每天晚上翻看温习。” 她说完,往床里边挪了挪。 “今日的文章写完了?” 许恒点头,在她的身旁坐下,他在进屋之前已经洗漱了一番,身上带着浅淡的清香,很是好闻。 “突然想到,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陆玉芳以为他又要起床去,便坐直了身体面相他,“什么事明天做不行?这会已经晚了,该睡了。” 许恒没有说话,他拿过陆玉芳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随后身体往她的方向倾斜,双手撑在陆玉芳的身体两侧,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可我已经等不及了。” 第332章 成亲后的不同 从前没有心爱之人,清心寡欲倒也过得。 如今已然成亲,心上人日日躺在身侧,看得见却动不得,实在是叫他煎熬难耐。 奈何她身子不舒服,他虽觉得煎熬,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男人呼吸出来的温热气息喷洒在陆玉芳的脸颊,让她紧张的眼睫微颤。 她明白许恒说的是什么,但她没有退缩,而是鼓足勇气,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凑了上去。 见小娇妻主动,许恒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瞬时间崩断,低头噙住了凑上来的小嘴。 很快,床帘被放下。 随着痛苦的闷哼声过后,屋内男女欢愉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床幔间流转而出…… 屋外的碧珠听见屋里的动静,只觉得面颊微微发烫,前几日少夫人身子不方便她是清楚的,如今两人总算是圆满了,她心里也跟着开心。 小姑娘丝毫不含糊,赶忙朝着一旁丫鬟使眼色,压低声音。 “素心,你快往厨房去一趟,让李婶赶紧烧点水,等会少夫人要用到。” 丫鬟应了一声,便赶忙往厨房去了。 …… 第二日,在向谷的指引下,吴修文和刘氏住进了楚月安排的小院。 向谷和菘蓝的年纪和吴勇一般上下,两口子与他们住在一起,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只将两人当孩子看待就好了。 吴修文离开之后,刘氏便拿了个针线篮在院中做起了针线活,平日在牛头村的时候,她闲来无事也会做些针线活,有时候做条抹额,有时候绣一条帕子,好歹能赚点小用钱补贴家用。 不经意间抬头,眼神扫视了一眼这间青砖瓦房的小院,心里五味杂陈。 谁能预料到,从前可怜兮兮的邻家小姑娘,如今竟能凭借自己过硬的本事成为南坪镇的大人物? 不仅开了医馆,竟连待遇都比别处好。 月钱高不说,还给大夫和小厮租这样好的院子住,别处是从没听说过这种好事的。 如果当初楚有前没惹出那档子事,她恐怕就成自家儿媳妇了吧? 转而一想,面露惋惜。 可惜自家儿子没有这个福气。 …… 楚月到医馆的时候,发现陆玉芳还未来,当时便有些疑惑,往日里,陆玉芳可是最积极的一个。 辰时即将过去的时候,陆玉芳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月月,今儿早上起的迟,耽误了一些功夫。” “不碍事,辰时还未过呢。” 楚月抬眸望去,只觉得今日的陆玉芳比起往日,好似有些不同。 面上容光焕发的,眉眼处带着一丝娇媚,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奇怪。 虽然没经历过,但不难联想。 成亲第二日见到的时候,可没见这样。 难道她和许恒昨儿晚上才圆房? 很快,楚月便反应过来,来月事是不方便同房的。 难怪! 她眉眼带笑,忙吩咐凝冬备上一个软一些的垫子给陆玉芳坐着。 陆玉芳见楚月什么都没说,只是贴心的让凝冬给自己送上一个软垫,心里有些感动,有些温暖,还有少许的尴尬。 “月月,谢谢。” 楚月单手托腮,定定的望着她的方向,面上带着揶揄的笑。 陆玉芳望见楚月的神色时,只觉得心慌意乱,好似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被她窥探到了似的。 她微微低垂着脑袋,小声嘀咕道,“月月,你别这样看着我了,瘆得慌。” 知道陆玉芳面子薄,楚月便也没再往她的方向看,只是叹了口气。 “哎呀,成亲之后就是不一样,看一眼都不行了。” 陆玉芳羞红了一张脸。 “我不是……”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得楚月打趣似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许夫人不必解释。” 说完,还捂着嘴轻笑起来。 “月月!” 陆玉芳望见她这模样,跺了跺脚,便将脸朝向别处,不再理会她了。 接下来一整个上午,楚月都带着陈实和吴修文在医馆中诊断不同症状的病人,顺便给两人分析病症,给出相应的治疗方法。 两人听的仔细,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吴修文只听传闻说楚月医术厉害,对于她本事究竟如何,心里没有个概念,如今望着一旁少女滔滔不绝的讲解,内心颇为震撼。 同样是大夫,不到十六岁的楚月,却比他这个行医十多年的人,对于病例的把控,要有条理的多。 这兴许就是天赋吧? 怎的之前在半坡村的时候,他就没有发觉她的这一优点呢? 不过想想,许是当时太小,这一天赋还没体现出来吧。 很快便到了饭点,众人正要去吃饭的时候,一小厮提着食盒进了医馆,直奔陆玉芳。 “少夫人,公子吩咐奴才送了份乌鸡汤来,说是给您补补身子。” 陆玉芳的面上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她之前和医馆中众人都是同吃同喝,从来没有搞过特殊。 不过那时候没成亲,大家也没有太多芥蒂。 成亲回来之后,她明显感觉,医馆中的人有意无意的在与她保持距离了。 许恒今儿叫人送汤,在她看来,总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看出了陆玉芳的窘迫,楚月笑着指了指楼上。 “去那里喝吧,楼上没什么人。” “月月……” 知道陆玉芳今日身子不利索,楚月上前拍了拍她的手。 “不碍事的,这会正好到饭点了呢,只是你也不能光喝汤。”她望向碧珠,“去后院给你家少夫人再打些饭菜送去楼上吧。” 碧珠福身,转身便往后院去了。 毕竟成亲了,该注意,还是得注意的。 若是寻常人家,女子嫁人之后,往往还不让往外跑呢,更别说与外男同吃同喝了。 许恒出于许员外家,家里规矩必定比寻常百姓多,能让陆玉芳继续在医馆中坐诊,让她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很开明了。 楚月拉着陆玉芳便往楼上走。 “成了亲,和从前还是有些不同的,往后吃饭你就在楼上吃,等会我叫郑原去弄个屏风来,人多的时候,吃饭可用屏风挡一挡,吃完再移开便是了。” 见楚月为自己考虑的这样周到,陆玉芳望着她的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谢谢你,月月。” 楚月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笑的满脸俏皮。 “好啦,咱俩什么关系?你还是我徒弟呢,再说了,下个月我要走访分铺,这医馆还得你将事情管起来呢,我不得好好贿赂你?” 第333章 先有国,后有家 原本满脸感动的陆玉芳,被楚月这一番轻松的话语给逗笑了。 “好好好,你就放心大胆的去走访分铺,医馆里的事情,我肯定会帮你看好的。” 就算楚月不在这里,张大夫也还在,星月医馆如今在南坪镇一家独大,平日里也不会闹出什么大问题。 万一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找张大夫准能解决。 对于这点,陆玉芳还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 …… 在星月医馆带着陈实和吴修文分析了一个月的病例,直到放心两人单独接诊病人之后,楚月便和陆星平陆星安一起坐马车去了同知县。 因为人多,再加上自己此次出门要去的地方有好几处,家里的马车都有用处,楚月便又单独买了一辆马车。 她和凝冬坐着新买的马车,由黑木赶车。 陆星平、陆星安和宋婶则坐着另外一辆马车,赶马车的是江徊。 宋婶跟着兄弟俩一起去县城,主要是去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毕竟临时找人不放心。 童生试两日后开始,因为江徊在县城有住处,楚月便直接租用了他在这里的院子,顺便让江徊也在这里待几日,有马车在也方便兄弟两个出行。 将县城的一切安排好,楚月便与两兄弟告别了。 “星平星安,童生试好好考,希望回来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陆星平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 “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童生试能考过就怪了,陆星安偏生还要拉着我来出丑。” 楚月抿唇一笑,声音温柔。 “没通过也没关系啊,要你念书也只是为了让你断文识字,知书达礼,金榜题名固然好,但没有这个天赋,强求也无用,我倒是觉得,回头星平可以去试一试八月份的武试。” 听了楚月的话,陆星平只觉得心里的压力瞬间小了许多,随即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时,陆星平双眸一亮。 “武试?!” 楚月点头,上前拍了拍他尚且稚嫩的肩膀。 “到八月时间还长着呢,咱们先做好眼前的事,好好考童生试,依你如今的本事,想来武试不会太难。” 陆星平满脸认真的点了点头,面上带着不舍。 “大嫂,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楚月浅笑,“我会的。” 陆星安也上前。 “大嫂,照顾好自己。”转而又望向黑木和凝冬嘱咐,“我大嫂就拜托二位照顾了。” 黑木双手抱着长剑,神情冷酷,一言不发。 倒是凝冬朝着两人微微福身,“两位公子放心,奴婢定会照顾好小姐。” 说完,便搀着楚月上了马车。 陆星平兄弟俩目送楚月的马车完全离开视线,才转身回到院中。 楚月坐在马车上,望着马车外快速掠过的景物,想起陆星河还在这里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缅怀。 已经有十个月未见了呢。 凝冬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眼,转而望向楚月。 “小姐,咱们第一趟,真的要去雍州吗?听说如今西部战事吃紧呢。” 雍州地大物博,东临越州,西边群山环绕,是南渊国最坚固的西部防线,去年征兵,战事便在那里。 楚月神色淡淡。 “有什么好怕的?雍州城距离战场还隔着三五日的路程呢,眼下堂嫂正领着人在雍州开分铺,咱们也正好往那边瞧瞧去。” 听到这里,凝冬也淡定了。 小姐平日里也跟着那个大冰块学了点傍身的本事,再加上她和大冰块在侧,三人轻车简行的,想来不会引起太多人关注。 …… 七日后,马车在雍州城前停下。 楚月下了马车,抬眼望去,面前是巍峨高大的城墙,迎面而来的古朴气息,让她的心底无比震撼。 凝冬一双好奇的眸子四处打量着,面上难掩兴奋。 “小姐,咱们到雍州城了!城墙好高啊,比越州要高多了。” 楚月嗯了一声。 “先进城吧。” 正抬腿要走,城门处的热闹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群人围着城墙上张贴的榜文议论纷纷。 “都三日了,怎的还没人揭榜?” “这样下去,咱们岂不是都危险了?要不我们赶紧离开雍州吧?” “莫要危言耸听,兴许还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呢?” …… 楚月放缓脚步,一边往前走一边仔细听了听那边讨论的话题,在大概知晓事情的始末,这才加快速度进了雍州城中。 雍州城内的街道比越州要宽敞不少,两旁的商铺规模也相对较大,无论是城墙还是屋舍,墙体厚度要厚了许多。 问了路,三人直奔分铺的方向。 “黑木,等会到分铺之后,你先去附近找个客栈,咱们的马跑了大半日,该给它弄点吃的歇一歇了。”楚月吩咐道。 黑木点头。 “好。” 凝冬望向楚月,“小姐打算在雍州待多久?” 楚月的面上瞧不见神色。 “不知道,看情况。” 如果没有别的情况,待个两三日的便能离开了,但刚才在城外听到了张贴榜文的内容,她实在是感兴趣的很。 凝冬眨巴眨巴眼,刚才城外的消息楚月听到了,她自然也听到了。 “小姐不会还想去战场吧?” 以她对楚月的了解,凝冬觉得,她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楚月沉吟片刻。 “也……不是不行。” 凝冬蹙眉,“小姐!您一个女子,去战场很危险的!” 楚月瞟了她一眼。 “又不需要我去打仗,怕什么?再说了,先有国,后有家,若榜文上的内容属实,西部的战事怕是会拖的更久,到时候死伤不计其数,受苦的还是百姓,若西域诸国突破防线……”她说着,望向黑木,“晚些时候若无人揭榜,你便去帮我揭来。” 她不想出头,但也清楚,能作为榜文张贴出来,那毒怕是不简单。 要是她没遇上倒也还好,如今既然遇上了,她便想去瞧一瞧。 等到天黑,如果无人揭榜,她便去! 黑木望着少女坚定的神色,原本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欣赏。 在他的印象中,她爱财,腹黑,聪慧,善良,遇到歹人时,能果断反击。 刚才听到她说出的那番话,他才知道,原来她心中也有大义。 这,是她不同于别人的地方,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好似从现在开始,黑木才算是真正从内心里认可了楚月。 “是!” 见黑木点头,楚月继续往前走。 只是刚到红颜阁门口,便见不远处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直奔楚月而来。 “请问姑娘可是楚月楚乡君?” 第334章 楚乡君,倒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楚月抬眸望向他。 “阁下是?” 男人朝着楚月抱拳。 “雍州刺史,张浦和。” 楚月无比惶恐,雍州刺史算是她见过的品级最高的大官了,他是如何知道她来了雍州,又是为了何事亲自来找她? 不仅楚月心惊,刚领着红颜阁几个负责人出来迎接楚月的庄慧云也是满脸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便见楚月朝着张浦和行了一礼,面上瞧不出情绪。 “竟是刺史大人,不知刺史大人所为何事?” “楚乡君刚才进城的时候,想必也听说了西部的战事。”张浦和面露愁容,再次抱拳,“作为整个雍州的父母官,本官恳请楚大夫往西边走一趟,以解前方战场燃眉之急,助我南渊将士一臂之力。” 雍州城外往西不到千里便是战场所在地,若是西域诸国突破防线,雍州城也会沦陷。 雍州城内的大夫,都被他拎到前线去了,却无一人能解了那边的困境。 得知楚月要来雍州城,他便起了心思。 作为鬼手神医唯一的亲传弟子,也该和他一般,医毒双绝才是。 如今别无他法,她又正巧来了雍州城,暂且也只能寄希望于她身上了。 哪怕她能拖延一阵,只要西域诸国突破不了关隘,前去请张政的队伍,便也能折返了。 就是不知道那老头好不好说话。 楚月满脸惶恐。 “刺史大人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恐怕没有能力影响战场上的厮杀。” 原本她确实有想去揭榜,但如今人都求上来,恐怕不去也得去了。 “若是北边战场,楚大夫或许没有,但对于西部战场,本官坚信,楚大夫可以。”张浦和说着,朝着身后一招手,“战场血腥,本官会抽调雍州城内的士兵护送楚乡君前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他身后的队伍中,走出来二十人的队伍。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楚月知道自己不去不行,便给庄慧云投去了一个眼神,转身上了黑木拉着的马车。 这马,还没吃东西呢。 楚月在心里小声嘀咕。 她可不想虐待了马儿。 张浦和似是看出了楚月的心思,忙说道,“城外已经为楚乡君和弟兄们备好了快马和舒适的马车,楚乡君若信得过,可将换下的马车交给城门处的人,他们会帮乡君照看好的。” 楚月微微点头,便放下了帘子。 队伍出发了。 庄慧云拽着手中的帕子,望着走远的队伍,面上露出浓浓的担忧。 她知道楚月医术了得,但她要去的可是战场,万一…… 要不要给家里去个信?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以免家里担心,她还是暂且压下了心思。 张浦和望着队伍走远,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 “楚乡君,倒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说完,转身离开。 他说话,并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和红颜阁众人自是都听见了。 不少人再次望向楚月远去的队伍时,面上带着崇拜和敬仰。 红颜阁众人则满脸自豪,纷纷在心底祈祷楚月能平安归来。 …… 日夜兼程,一行人速度极快,路上不敢多停歇。 三日后,楚月平安抵达西部战场营地。 于此同时,张浦和派去南坪镇的人也找到了张政,一行人站在老头面前,一个个跟孙子似的,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躺在躺椅上的张政却仍旧满脸惬意的眯着眼,不做半点回应。 雍州守城副将苏长鑫有些烦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扫了眼面前油盐不进的老头,要不是怕这老顽固生气,依他这急性子,早就连人带椅子直接扛走了。 想他在他家老爷子面前都没现在这般像孙子过。 他耐着性子。 “张大夫,您也是受陛下敬重的人,如今南渊有难,咱们同为南渊人,您又有这一身本事在,怎能束手旁观?” 张政睁开一只眼瞟了他一眼,又重新阖上。 “老子的徒弟去了雍州城,你们不找她反而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就半点不考虑老头子是否能吃的消?” 楚月去雍州城,是因为他事先提了一嘴。 目的,便是为了给这丫头一些立功的机会,虽然楚月走之前,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依着她的性子,能接触到这些新鲜玩意儿,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就如他年轻时候一样。 就西域那些毒,他之前翻来覆去给楚月讲了个透彻。 要是这样她还解不了…… 哼!那就真的是教狗肚子里去了。 “哈?”苏长鑫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张大夫的徒弟?你说的是传说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张政有些不满的龇着牙。 “别太小瞧人。” 还手无缚鸡之力。 不说小丫头本就有些功夫傍身,要是让他将小丫头身上带着的毒一一尝试一遍,怕是得悔的甩自己两个大耳瓜子。 苏长鑫拧着眉,郑重其事。 “不是老头,我知道她可能很厉害,但那是战场啊!而且西域的毒那么厉害,大夫去了一箩筐也不见半点转机,你就不怕她出事?” 张政哼了一声。 “又不用她上战场打仗。”他坐起身,满脸自信的望着苏长鑫,“老夫有预感,你还没回雍州城她便能解了那毒。” “不信!” 苏长鑫想也不想便直接说道。 “要不咱们来赌一把?” 苏长鑫咬了咬后槽牙,恨不能将面前这油滑的老头放在嘴里磨碎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赌! 他深吸口气,继续耐着性子说道,“张大夫,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张政叹了口气,继续躺下,摆了摆手。 “既然你不信,那你就回雍州打听消息去吧。” 苏长鑫侧眼望着他。 “张大夫当真不去?” “不去!” “那就得罪了。” 下一刻,苏长鑫高大的身躯前倾,强有力的右臂往躺椅上一捞,就将张政扛在肩上快步往院外走去。 张政气的面红耳赤。 “喂!臭小子,你快放我下来!” 苏长鑫身后一众兵蛋子目瞪口呆。 还是老大的方法管用。 这不,直接搞定! 早知道这样,直接动手不就行了?还苦口婆心当了那样久的孙子,简直浪费时间。 第335章 真他娘的邪门儿了 张政被苏长鑫扛上了马车,二话不说跳上马车就驾着往前跑。 张政从马车里探出头。 “你小子,来硬的。” 苏长鑫笑的满脸痞气,“谁叫张大夫牙口好。” 张政冷哼一声,满脸不悦的放下车帘。 “老夫不想做的事,你哪怕将老夫的脑袋卸下来,我也是不会做的,你将我掳去雍州也没用。” 苏长鑫知道张政难搞定,但他此次的任务只是奉刺史大人的命将他弄去雍州,人到了就成了,能不能说服他,那是刺史大人的事。 总归他的任务是完成了。 …… 亲眼见到战场上的硝烟,比起想象中更加恐怖,楚月在距离营地不远处下了马车,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即将焚化的尸体,躺在地上重伤哀嚎的将士,以及缺胳膊断腿的伤员。 战争,恐怖如斯! 饶是她这个平日里见惯了生死的人,心下都生出了不忍。 凝冬满脸担忧的望向楚月。 “小姐……” 楚月回过神,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 “走吧。” 营地上都是大老爷们,最近雍州城倒是送了不少大夫来,但也都是老爷们,哪里想到今儿来的大夫竟会是个女人? 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是以,楚月一下马车就吸引了众多将士们的注意,吓得她赶忙拿了条帕子遮在脸上。 不远处,坐在篝火旁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往她的方向瞟了眼。 “啧!雍州是没人了吗?张浦和真是出息了,竟还弄了个小姑娘来,当这里是菜市场呢?瞧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老子稍一用力都能直接捏碎了。” 一旁的兵蛋子忙小声提醒。 “廖将军,她毕竟是刺史大人送来的大夫……” 女孩子家家的脸皮子薄,可别叫廖将军给吓走了,万一人家真有些本事呢? “你也信!” 廖蒙抬手将碗中汤药饮尽,将碗往旁边一扔,许是动作幅度过大,牵引到了身上的伤,痛的他烦闷的拧起了眉头。 “嘶!要不是这毒,老子身上的伤早就恢复了,都能杀西域那帮崽子百十个回合了,艹!” 他并没有压低声音,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但碍于他的身份和本就暴躁的脾性,没人敢多说什么。 不少人的面上带着痞笑。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在军营待上几日,等她尝试过了这里的苦日子,怕是明儿就得哭着鼻子喊回家。 至于西域难缠的毒烟,他们可没指望这小姑娘能解决。 战场上糙痞汉子居多,楚月心里早有准备,便也没将廖蒙的话放在心上,总归她身旁有人护着,又是在军营,这些人也不敢乱来,跟着前头领路的人便径直去了伤员所在的营区。 望着伤员营区乌泱泱的人头,楚月的面上闪过惊讶。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外头挤满了人,营帐与营帐之间,只堪堪留下了一条能过人的通道。 楚月蹲下身,开始给距离她最近的一人检查伤势,此人伤势不算重,但伤口处的毒在逐步侵蚀他的皮肤,以至于身上的伤迟迟恢复不了,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嘴唇也显现了不正常的乌黑之色,假以时日,毒素占据肺腑,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楚月一看便知,要想这些人治伤,首先得解了他们身上这毒。 她是跟着张政认识过西域各种毒药的,她在观察了毒药之后,又从周围将士们的嘴里了解了毒药的特征,当时便在心里有了答案。 “史大夫,所有病人都是这种症状吗?” “是。”史元清点头,“我虽随军从医七八载,外伤尚且擅长,却不懂毒术,此次西域小国阴险狡诈,这一手毒使的我们措手不及,雍州城那边派了许多大夫来,但因为都不了解西域之毒,目前还只商讨出了压制之法,否则楚乡君面前这些人早就没命了。” 楚月点头,略一沉思便报出了十几种药材名来。 “劳烦史大夫先去熬几大锅药,先给这些人一一喂下,再叫人用工具将他们伤口处的腐肉处理干净上药包扎,后期再连续服药三日,体内的毒素基本就能除了,我去营帐中瞧瞧病危的将士,能救几人算几人。” 史元清忙点头。 “好。” 他不知道楚月报出来的药方是否能解毒,但她既然这般自信,不妨一试。 如今别无他法了。 楚月进了其中一处营帐,迎面而来的腥臭味,让她紧紧的拧起了眉头。 都是糙汉子不假,受伤的人又如此之多,根本照顾不来,以至于这些伤员的吃喝拉撒都在营帐中,味道自是难闻的紧。 凝冬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小姐。” 楚月露出来的那双眸子中闪过思索,随后回头望向黑木。 “黑木,这么多人堆积在营帐中不利于患者身体恢复,你去叫一些人来帮忙,将营帐内清理干净之后保持通风。” 黑木的唇瓣动了动。 “恐怕暂且叫不到太多人。” “没关系,人少咱们就挨个儿来。”楚月说完,抬腿迈了进去,开始给靠近门帘边上的一人检查伤情。 凝冬见状,立马上前给楚月帮忙。 黑木找来了一批人,一个一个营帐打扫过去,这时候,楚月吩咐史元清熬的药也都熬好了。 原本这种药制成药丸效果要好许多,奈何人多,便只得采用煎药更为方便。 待所有伤员喝了药,史元清便又招呼在场所有大夫按照楚月的意思一一给将士们剔除伤口处的腐肉上药包扎。 原本谁也不知道楚月的这个法子是否有效,惊奇的事情发生在第二日,所有喝了药重新处理了伤口的人,再次换药的时候,伤口处竟已经开始愈合! 大夫们惊了,纷纷给面前的病人把脉检查伤情,体内竟只剩下一些余毒。 这一发现,在军中引起了轰动。 谁能想到,雍州刺史送来的这个小姑娘,竟还真有两把刷子! 尤其是廖蒙,昨儿有多瞧不起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今儿脸庞子就有多疼。 “真他娘的邪门儿了!”廖蒙摸了摸舒服了许多的胳膊,极不情愿的承认,“倒是老子小瞧了那个小姑娘。” 第336章 小都统 一旁的兵蛋子笑着往他的方向递去了一碗汤药,满脸殷勤的笑道,“老大,将军,楚大夫说,还得再服三天药才能完全去除体内的余毒。” 廖蒙斜了他一眼。 “楚大夫楚大夫,瞧你们这一个个,都中了那小姑娘的毒了?” 旁边的兵蛋子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这不是楚大夫医术高明么?” “屁!”廖蒙额角突突,伸手从他的手中接过药碗,“臭小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实话实说就这么难?虚伪!” 随后,就着碗口一饮而尽。 那兵蛋子接过廖蒙手中的药碗,“是是是,就老大活的实在。” 廖蒙抬腿踹了他一脚。 “滚去洗碗,回头让那小姑娘亲自来给老子换药。” 兵蛋子应了声是,揉着屁股跑远了。 …… 前方战场,在得知后方已经有大夫将解药配制出来,都跟打了鸡血一般激动,至少往后再受伤,不用死了。 吴勇领着一帮人坐在地上休息,听闻众人将楚月传的神乎其神,面上虽淡定,内心里却有些激动,更有自豪。 如果可以,他好想大声告诉周围的人,那个解了此次危机的楚大夫,是他的妹子。 只是他面上有些疑惑,陆星河对月月不是很紧张吗? 怎会舍得让她来战场? 这种全是糙汉子的地方,环境又恶劣,也不怕委屈了她。 摸了摸许久没有修理过的胡茬子,吴勇的眼里闪过一抹期待,也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前,有没有机会见她一面。 战场上待了快一年,能活下来,确实多亏了楚月之前给的药,还有那匹已经战死的马。 说起来,他还欠着她天大的人情呢。 一旁的兵蛋子望见他的神情,满脸揶揄的问道,“小都统,我听闻那楚大夫长的花容月貌,你是不是对她有兴趣了?要不咱抽空去瞅瞅是不是真有这么好看?” 吴勇本就有着一身蛮力,再加上来之前陆星河教他的关于西域的常识和兵书,以及楚月给的资源,如今手底下倒是也管着五百号兵。 吴勇瞥了他一眼。 “战事这般紧张,我哪有空去?” 他的妹子,当然好看。 在他的心里,那就跟天仙儿似的。 那兵蛋子听了,当即来了兴致。 “这么说,小都统是真的起心思了?只是因为没空才没法去?” 吴勇慢悠悠的往他的方向看了眼,随后咬了咬后槽牙,举起宽大的巴掌呼向他的后脑勺。 “滚犊子!” 那兵蛋子猛的被呼了一巴掌,摸着后脑勺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满脸委屈,“小都统,你从前不这样的……” 吴勇望着他那模样,只觉得恶心的不行。 “还不滚!一大老爷们,娘唧唧的!” 望着吴勇满脸嫌弃的模样,兵蛋子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不得不说,吴勇在这些兵蛋子中,威慑力还是挺足的。 …… 因为之前中毒拖的时间长,重症病患尤其多。 楚月从昨天来了这里,只晚上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继续忙活了,不仅睡的不好,吃的也一般,早晨就吃了小半碗粥,那糙米饼子硬都能砸核桃了,她虽不挑食,但饼子实在太硬,啃了两口就觉得牙帮子软,便没再继续吃了。 凝冬望着楚月,有些心疼她。 “小姐,要不再歇歇?” 楚月摇头,“不碍事,这些伤员里,还有不少能救的,我少休息一刻钟,便能多抢救一个人,那些毒素侵入肺腑,已经诊断无法抢救的,想办法让他们走的轻松一些吧。” 说到这里,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毕竟她也不是万能的。 战场无情,她也只能尽自己的努力挽救这些将士们的性命。 就在她忙活着的时候,刚洗碗药碗的兵蛋子来了楚月身旁。 “楚大夫,廖将军说让您去给他换药。” 楚月头也不抬。 “没空!” “楚大夫……” 他正要继续说,却被黑木面无表情的推开,“她不是说了吗?没空。” 兵蛋子见楚月忙的头都没抬,便也没再坚持,转身便去了廖蒙身旁回话。 廖蒙听了兵蛋子的话,并未生气,他抬头往营地的方向望了眼,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成,她不来,老子就去找别人,这里多的是大夫。” …… 在确定楚月这边治疗起到效用的第三天,便有传信的士兵加急将消息传去了雍州城。 张政被苏长鑫掳到雍州城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报信的士兵,在得知边关那边的情况得到缓解时,张政似笑非笑的望向苏长鑫。 “看看看看,老夫说什么来着?你人还没到雍州城,老夫那徒儿就能将事情给解决了,你还偏不信!” 他说完,冷哼了一声。 苏长鑫伸手摸了摸头,面上带着一些为难。 “我这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张大夫见谅。” 张政瞥了他一眼,唇角两边的胡子颤了颤,“张浦和让你将老夫扛上马车了?” 苏长鑫双手抱拳,已经做好了被老头辱骂发泄的准备。 “那倒没有,将张大夫扛上马车乃是我个人行为,张大夫打也好骂也好,我绝不还手。” 打量了一眼大块头的苏长鑫,张政微微扬起了下巴。 “打骂你,老夫还嫌手疼呢。”他背着手,便往刺史府的方向走去,“既是张浦和那小子让你将老夫绑来的,冤有头债有主,老夫找他算账去。” 苏长鑫望着张政的背影,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老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转而一想,反正他要算账的对象不是自己,管他呢,先溜为上。 …… 楚月在伤员营区待的第五天,余毒清理干净的第一批轻伤病人已经被转移出去,离开了许多人,营地突然就宽松了许多。 但三十多个营帐中,却还是躺满了重伤的伤员,现如今营帐内每日都会有人打扫清理,比起之前要干净通畅很多。 营区的大夫们对楚月的医术,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本以为自己毒术不行,好歹治疗外伤能占据一些优势,谁知楚月处理起外伤,却并不比他们生疏,甚至还有些处理手法,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但不得不说,经楚月处理之后,伤势恢复,确实要快上许多,于是,众多大夫便纷纷效仿她的方法,给将士们处理外伤。 五天时间,一边教,一边给将士们治疗,楚月睡觉的时间少之又少,以至于如今眼白部分都有些泛红。 这天,楚月正在忙活着的时候,营帐的门帘被人掀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钻了进来,在望见楚月时,他面露惊喜。 “弟妹,真的是你!” 第337章 就这么走了? 楚月回头往来人的方向望去。 “长廉堂兄!” 两人从前没有过什么交集,只是在一大家子人相聚的时候见过两次,如今异乡再见,倒是觉得异常亲切。 “你怎么来战场了?星河呢?他怎么没与你一道来?” 望着身处糙汉子中的楚月,陆长廉眉头紧拧,别的方面他不懂,但在军营待了几个月,他还是有些了解这里的人的,长期碰不到女人,一个个的如狼似虎,别出什么事才好。 楚月看出来他面上的担忧,浅笑道,“相公去年就去京城拜师念书了,如今不在家中。” “长廉堂兄还不知道吧?慧云堂嫂已经被大伯母从庄家接去家里了,现在在帮我管着分铺,正好带人到了雍州辅助这边的分铺开业,我原本想着跟来瞧瞧这边的铺子,却被雍州刺史张大人逮了个正着,于是便转道来了这里。” 听到楚月提起庄慧云,陆长廉的神情中有意外,有感动,更有惊喜。 自己之前被抓到军营,生死不知,她竟敢跟着娘回家等他。 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生待她。 “家里都还好吧?” “都很好,就是大伯母一开始因为堂兄被抓到军营,难过了些日子。” 陆长廉点头,随后满脸感激的望向楚月。 “弟妹,多谢你帮我照顾着家里。” 楚月抿唇一笑。 “堂兄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什么照顾不照顾的?只是长廉堂兄如今既已经到了军营,便得好生保护自己,待将来战事结束,平安回家与家里团聚才是。” 陆长廉忙点头。 “哎,我知道的,我如今也不是在前线,因为懂木工的活,被安排在后方,主要负责兵事器械,相对要安全很多。”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朝着营帐中喊道,“陆什长,该走了,咱们今儿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陆长廉朝着外头应了一声,便回头望向楚月。 “弟妹,我也就是抽空来这里看看,这会该走了,你好生保护自己,注意安全,待这边的事情完了就早些离开,军营里不安全。” 楚月点头,“堂兄忙去吧,我会注意的。” 陆长廉想了想,从怀中取出来一支桃木簪,这簪子是他亲手做的,之前本想找机会送给庄慧云,如今人在军营,倒是没办法送了。 他将簪子往楚月的方向递去。 “劳烦弟妹帮我将这个送给慧云,就说我这边一切都好。” 楚月伸手接过。 “好,我会帮堂兄将话带给堂嫂的。” 将陆长廉送出营帐,楚月便又折回来忙活。 …… 如今已经是楚月来军营的第十五天,虽然还是有人因为伤情严重不治而亡,但死亡人数比起之前,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之后,她有配制除了抵御毒烟的汤药。 也正是因为有她在后方解决后顾之忧,战场上,迎来了近三个多月来的第一次胜利。 前方战士回到营地,楚月所在的营区中再一次涌进来了一波伤员。 但既然毒素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问题,而营区大夫又足够,楚月便也没想多做逗留,与史元清打了声招呼,并表示自己最近会在雍州城待一段时间,让他有事便托人去找她,便悄无声息的坐着马车离开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将功名留在了战场,留给了厮杀的战士。 此次战争胜利,不少被楚月治疗过的将士们原本还想在小姑娘面前炫耀一番,在听到她离开的消息时,面上闪过诧异。 “这就走了?” “是,走了。”有人点头。 “大帅同意她离开?” “此事不必大帅同意,伤员营地是史大夫在负责,如今西域的毒烟对咱们已经没有威胁,她又是个弱女子,自是得让人家离开。” 有人点头,“也是,娇滴滴的姑娘家,能在这里待上半月已是不易,哪能和咱们这些糙汉子一般长久的待下去?” 廖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说话,面上也略微闪过诧异。 那小姑娘来的时候,营地愁云惨淡,前方战场上更是人心惶惶,自她来这里开始,战场便逐渐恢复生机,本以为她至少会以解决了西域毒烟而向大帅邀功,谁知人家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竟没有半点功利心? 营地某处,在听说楚月已经离开的吴勇面上闪过一丝失落。 这段时间用尽了各种计策,带着自己的队伍争分夺秒的完成了一项又一项任务,就是想着能早些回到后方营地见楚月一面,没想到她竟然走的这样突然。 是原本就没打算久待,还是故意避开自己? 随即想了想,西域的毒烟已经解决,她还留在这里做甚? 望着吴勇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一旁的兵蛋子满脸揶揄的打趣道,“小都统,平日里这点伤你不是都不看在眼中吗?今日特意跑来包扎,可是为了那楚大夫?” 吴勇侧头扫了他一眼。 “在你眼中,老子就这么肤浅?” 在这里待久了,耳濡目染的,他说话便也有些糙了。 “那倒没有。”兵蛋子望了眼大夫的包扎进度,在吴勇身旁蹲下,望着他问道,“那小都统刚才在失落什么?” 吴勇眉头微拧着,抬腿便直接踢开了他。 “离老子远一点,也不想想自个儿多久没洗澡了。” 兵蛋子抬起袖子闻了闻。 “还好啊,不臭啊。” 吴勇微敛着眸,“你天天熏,当然不觉得自己臭。” 其实他只是想岔开话题,现在看来,话题是已经不在楚月身上了。 那兵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吴勇包扎完毕,赶忙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往别处走去。 “小都统,这次胜利,咱们小队可是立了大功,你说大帅会不会升你为大都统?” 如今他们只有五百人的队伍,若是吴勇晋升为大都统,手底下便能有上千人了。 像廖蒙,由大都统升为副将之后,手底下如今带着三千个兵,那些兵蛋子为了讨好廖蒙,往常都是将军将军的喊着,不过在正式场合,又会将称呼更正过来。 吴勇的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若是老子升了大都统,便给你封个百夫长当一当。” 一旁的兵蛋子听了,立马上前给吴勇捶着肩。 “老大,你可得说话算话。” 吴勇瞟了他一眼,“本都统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是是,老大说话向来算数。” …… 第338章 从孩子手里抢吃食 回程的路上,凝冬满脸心疼的望着楚月。 “小姐,来这里半个月,瞧您都瘦成什么模样了,回去之后夫人看到怕是会骂奴婢没照顾好你了。” “不碍事的,总归咱一时半刻也回不去,等到回家的时候,自然就长回来了。” 楚月笑了笑,随后侧头望向车窗外的大荒原,远处,橙红色的夕阳即将落下,只剩下半边还露在外面,看起来极为壮观。 瘦的些微凹陷下去的双眼中,满含思念。 如果这会相公在身边就好了。 自从去年年底收到了相公的家书,今年都没见他来信了呢,也不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 之前可是每月都有来信的。 这么多天忙忙碌碌都未曾好好休息,这会想着想着,突然便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靠在马车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凝冬见状,立马坐到了楚月身旁,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脑袋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为免楚月栽倒,还用手稳稳的护着她。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给那些士兵处理伤势,别说费心费力的小姐,就是她自个儿看着都累。 可得让小姐好好休息休息。 …… 三日后,马车在雍州城外停下。 换上了自己的马车之后,刚入雍州城,便见一身着戎装的男人上前。 “楚乡君,刺史大人之前嘱咐过我,说你若回了雍州城,便先往刺史府去一趟。” 楚月望着面前的男人,“去刺史府?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不清楚。”男人摇头。 楚月微微点头,“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面前这男人看着明显和守城的士兵不同,而且她去刺史府,总得有个引子,总不能干巴巴的找过去。 “雍州城守城副将,苏长鑫。”苏长鑫朝着楚月抱拳说道。 楚月颔首,“原来是苏副将,既然刺史大人特意叫苏副将在这里向我带话,那我便往刺史府去一趟,告辞。” “楚乡君慢走。” 望着远去的马车,苏长鑫的眼底闪过些微的惊讶。 此次在战场上解了西域毒烟的,竟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来,那老头是清楚自己徒弟本事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说那样一番话。 楚月的马车在刺史府停下,凝冬往门房处报了名号之后,门房让两人稍等,便往府内去了。 片刻的功夫,他便折返至两人身前,恭恭敬敬的朝着府内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乡君,请进。” 楚月点头,带着疑惑随着门房的指引进了刺史府。 刚进来,便见一老头大笑着迎面自己的方向小跑来,正寻思是哪里来的疯老头呢,定睛一看竟有些眼熟。 再一看,这不是自己的师父么? 楚月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 “师父?您怎么在这里?” 实在是没想到张政会在这里,否则一开始也不会下意识觉得往自己跑来的是哪个疯老头,关键师父如今身上穿着的衣服,与往日里也有所不同。 “师父,你这衣服,是哪个旮瘩里捡来的?” 张政叉着腰。 “还不是苏长鑫那兔崽子,得了张浦和的命令非得将老夫掳来雍州城,结果老夫刚来,战场那边的毒就被你给解了,你说这不白折腾老夫么?” 他说完,还哼哼两声。 后头跟来的张浦和见张政一脸不满的模样,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都说小鬼难缠,这老头简直比小鬼更难缠。 最近不是拉着他下棋,就是吩咐府里天南地北的给他找食材做吃的,闲来无事还会拿着鱼竿在府中垂钓,眼看着鱼池中的锦鲤被他祸祸的一条又一条翻白眼,转个身,又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法子给治好了。 最离谱的是,他竟还从孩子手里抢东西吃,日日惹的孩子哇哇大哭,吵的他头疼。 他唯一的小孙子,可才不到两岁! 这段时间换着花样折腾,府里都被他搅和的乌烟瘴气了。 早知道楚月自己就能将西域毒烟的毒给解了,他才不要将这老头给招惹到府里来。 现在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可愁死他了。 也不知道楚月有没有法子让这老头滚蛋。 张浦和朝着楚月抱拳,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此次西部战场上的毒烟能解,多亏了楚大夫,届时,本官会将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上报,还请楚乡君在雍州住上一阵,想来朝廷那边很快就会有所表示。” 让楚月待在雍州城,其实他还有别的目的,万一战场情况再次生变,想找楚月便相对简单许多。 楚月微微颔首。 “张大人客气,之前离开营地的时候,便与史大夫约定近期不会离开雍州城,身为南渊国的一员,能解战场危急,是我的荣幸,不奢求其他。” 面前的女子虽然立了功,却并未邀功讨赏,不卑不亢的模样,令张浦和极有好感。 不得不说,张政这老头虽不着调,找徒弟的眼光确是一等一的好。 张浦和有些不好意思的假咳两声。 “其实本官在找到楚乡君之前,便已经派人前往南坪镇请张大夫出山,谁知张大夫刚到雍州城,就收到了楚乡君已经配制出解药的消息,楚大夫看……”能不能将这老头给弄走。 当然,后面这一句话,他没有说完。 只是他在说的时候,往张政的方向望了几眼,转而在望向楚月,面带为难。 楚月这几年行医治病也接触了不少人,张浦和什么心思,她自是看出来了。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师父这老顽童,这几日怕是将张大人折腾的够呛。 楚月眉眼弯弯的搀着张政的胳膊。 “师父,您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打算何时回家呀?”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听的老头心中甚是欢喜。 但一想到张浦和让苏长鑫将他给掳过来,他这还没折腾够呢,这么想着,便又压下了心中的欢喜,面上恢复严肃。 “老夫才不回去,这里多好啊,想吃什么,刺史大人都能给老夫弄来,尤其是他家小孙子手里的零嘴,很是精致呢。” 张浦和额角抽抽,抬手扶额。 这老顽固,从孩子手里抢吃食也不害臊,居然好意思提这事。 楚月却知道,师父特意将这事提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师父说的也不难理解,看刺史大人的年龄,孙子辈的后辈肯定还不太多,家里当然养的精致。” 张政一听楚月这话,就知道,这丫头悟到了他的意思。 真是孺子可教也。 他如今看楚月,是怎么看都喜欢。 但在瞥向张浦和的时候,却又立马变了脸,“哼,确实是养的精致,难怪那孩子隔三差五生病。” 第339章 和玥县主,实至名归! 张浦和能爬到三品刺史的地位,又岂是痴傻之辈? 张政此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了其中的意思。 “听张大夫此言,孩子养的精致,对身体不好?” 张政满脸傲气,一副不想理会他的神情,转过头便笑嘻嘻的拉着楚月的胳膊往刺史府外走去。 “丫头,师父听说雍州听雨楼中的烧鹅不错,咱们尝尝去。” 楚月回头朝着张浦和眨了眨眼,转而望向拉着自己往前走的张政,“师父,刚才张大人问你话呢?” 张政微抬着下巴哼了一声。 “理会那老小子做甚?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找办法解决,老夫才懒得管。” 楚月笑的眉眼弯弯,“那师父还抢张大人孙子的零嘴儿。” 张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就知道。” 望着楚月满脸神气的模样,张政嘴边的胡子颤了颤,“哼!还不是为师觉得,孩子多哭一哭有好处。” 楚月了然,原来如此。 她就说,师父就是嘴再馋,也不该惦记一个孩子的吃食才是。 张浦和一直望着师徒两人离开的背影,这会听见两人聊天的内容,眉头也微微蹙起来了。 “来人,去找个大夫来给骏儿瞧瞧,顺便将张大夫刚才的意思与他说一说。” 依着那老头别扭劲儿,这会就是将人抓过来,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而且,好不容易将他弄出去,可不能再叫他在府里祸祸了。 倒不如请别的大夫来的省事。 “是。” 很快便有下人领命往府外去了。 …… 楚月和张政来到听雨楼,点了一只烧鹅,又点了几个小菜,便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了。 楚月往窗外扫了眼,转而望向面前的张政。 “师父接下来是打算继续在雍州住着,还是回家?” 张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凉菜便往嘴里送,“老夫既然已经来了雍州,便在这里陪你一阵吧,省的你被人欺负了去,回头你娘和你那两个小叔子得怪罪老夫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微微上扬。 “哦,对了,还有那个臭小子,此次你在军营立了大功,虽然走的迅速,但这边的消息肯定还是会被送到京城去的。” 有他在这边看着,也没人敢在中间动手脚冒领功名。 楚月知道,张政嘴里的“臭小子”,说的是陆星河。 她笑了笑,心底一暖。 “雍州城倒是比我想象中要繁华,正好我打算留在这边分铺帮帮忙,届时我在这里租个小院,与师父暂且在这边住下可好?” 只是计划中走访别的分铺,怕是得延后了。 张政点头。 “行。” 两人说话的间隙,菜也陆陆续续上齐了。 望着面前香喷喷的烧鹅,张政努力咽了口口水。 楚月见状,笑着撕了一个大鹅腿放到张政的碗中,“师父这些日子在刺史府,想必伙食不差吧?” “东西倒都是好东西,那味道,还真就一言难尽。” 他主要在乎的也不全是食材,而是口味。 张政说着,拿起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大鹅腿咬了一口,鹅肉本身的油脂混合着恰到好处的调料香味瞬间在嘴里炸开,他满足的咀嚼了几口,鹅肉肥瘦相当,瘦的部分肉质略微有些柴,不过比起刺史府的伙食,这已经能算是人间美味了。 “味道不错!” 张政说完,再次咬了一大口。 楚月望着他那模样,从面前的鹅肉上撕了一小块肉在嘴里咀嚼着。 好吃是好吃,但她总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 回头有机会了,她得自己弄只烧鹅试试。 “师父,等回去了,我给你做一只烧鹅尝尝。” 听到这里,张政突然觉得手里的鹅腿不香了。 “为何非得回去之后做?就在这里不行吗?” 不得不说,在做饭这方面,楚月还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楚月迟疑片刻。 “如果能找齐食材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张政赶忙将手中的鹅腿丢下,“找食材这事交给为师,都需要哪些东西你告诉我,保管给你弄的妥妥当当。” 楚月笑了笑。 “成,咱先吃吧,等会吃饱肚子,还得去找院子呢。” 去战场营地路上走了三日,在战场待了半个月,回来又是三日时间,足足二十一天,不是干粮就水,就是稀粥和干硬的粗粮饼子,楚月都没有好生吃过一顿饭了。 张政望了眼消瘦了不少的小姑娘,拿起一旁的公筷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多吃些,瘦的跟个猴儿似的,回头人家还以为为师虐待你了。” 楚月弯着一双眼。 “谢谢师父!” 从听雨楼出来,楚月便先往红颜阁去了一趟。 她将陆长廉让她带的那只桃木簪交到了庄慧云手中,“堂嫂,这是长廉堂兄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之前在家里就做好了,结果没来得及送给你就被抓去了军营可,他还让我给你带个话,他在战场那边一切都好,如今被安排在后方工部负责战场上的兵事器械,相对安全很多。” 庄慧云捧着手中的桃木簪,眼眶微微泛着红。 “我知道了,多谢弟妹。” 他还活着,太好了! 楚月一笑,“堂嫂不必跟我客气。” …… 西边打了胜仗的捷报经过八百里加急,很快便被传到了京城。 同样的,关于楚月在边关解了战场危急一事,也被传到了朝堂上。 众大臣对于这位屡次创造奇迹的女子既惊又奇。 南渊陛下更是龙心大悦,直接跳过县君,封楚月为县主,封号和玥,享俸银一百一十两,禄米一百一十斛,另赏赐良田百亩,于同知县设立县主府,供和玥县主一家人居住。 整个南渊国县主虽有不少,但带封号的,楚月却是头一个。 没有封号,充其量只是顶着一个名头,但有了封号,本质上就不一样了,这可是陛下亲封,满朝文武都认可的封号。 和玥县主,实至名归! 关于楚月这一传奇的事迹,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陆星河就在京城,自是很快便得知了这一消息。 他虽仍旧看着手中的书,思绪却早已飘向千里之外。 小丫头倒是个闲不住的,竟蹦哒到战场去了,战场环境艰苦不说,危险系数也极高,不知道她如今是否一切都好? 再者,她怎会突然跑去战场? 想到战场上还有吴勇,陆星河的眸色沉了沉,手中的书也突然脱落,砸在桌上,正在研墨的阿吉一惊,差点将手旁的墨给打翻。 望着陆星河心不在焉的模样,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您要给夫人去封信吗?” 陆星河往他的方向望了眼,眼底闪过犹豫。 他很想,但他不能。 最终,他微微摇头。 “还是不了。” 如今爹的事情他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若所料不假,他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必定会有下一步计划。 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所幸如今他在暗,敌在明。 …… 第340章 从胡商手中买来的土疙瘩 楚月和张政租住在红颜阁后街的小院中。 院子虽小,却一应俱全,距离红颜阁也近。 这些日子,张政闲来无事便去逛集市,搜罗来了一堆食材和佐料。 楚月蹲下身,伸手翻了翻面前小半袋表皮呈现浅黄色的“土疙瘩”。 “师父,这是何物?” 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东西应该是有印象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张政瞥了眼楚月手中的东西,“这是我在胡商手中买的,他们说这玩意儿叫什么偷偷,我想着没吃过,便买来尝尝。” “偷偷?”楚月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词,“土豆?” 张政一愣,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叫这个名儿,随后摆了摆手。 “管它叫什么?总归能吃就是了,这东西是他们偷偷从番邦弄过来卖的……” 说到这里,张政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管这玩意儿叫偷偷。 “他们在这摆半个月了,因为模样生的丑,根本没人买,昨日急着回去,这么大一袋,只收了我十文钱。” 楚月了然,继续翻弄着面前的土疙瘩。 “师父,我好像知道这个东西要怎么吃了。” “哦?”张政略感意外,“老夫辨药性,好歹尝过才知道,你光看到东西就能知道怎么做了?” “师父等着。” 楚月兴冲冲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挑了四个大一些的土疙瘩,洗干净削皮之后切成了均匀的丝状,随后起锅烧油,爆香蒜之后倒入丝状的土疙瘩翻炒片刻,再加半碗水焖一小会,最后开盖加入备好的佐料。 很快,独特的香味飘散到了院中。 张政耸了耸鼻子,往厨房里望了眼,楚月和凝冬两人正在里头忙活着。 “乖徒儿,这味道可是刚才那偷偷散发出来的?” “是呢。”楚月笑望了张政一眼,“师父,偷偷也不好听,总归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名字,不如暂且就叫它土豆吧。” “行。”张政在嘴里呢喃着,“土豆,倒是符合它的特征。” 担心一大盘土豆不够吃,楚月还切了一盘酱肉。 “师父,吃饭了。” 闻着那土豆的香味,张政早就忍不住想尝一尝了,忙来到桌边坐下,伸手接过凝冬递来的筷子,挑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土豆质地细腻,香味浓郁,一抿即化,独特的浓郁香味充斥在口腔,倒让人觉得意外的好吃。 张政就着土豆拌饭,足足吃了三碗才放下碗筷。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看着丑兮兮,没想到味道竟然这样好。” 楚月也吃了不少,她整理了一下裙摆站起身来,“幸好是中午,这要是晚上,我可不敢让师父这般敞开了肚子吃,师父下午也别急着睡,得多去外头走走消消食。” 张政知道小姑娘是为他好,便直接站起身来。 “你放心,等会我便步行去刺史府,张浦和答应今儿下午陪我下棋的,看老夫杀他个片甲不留。” 望着张政的背影,楚月抿唇一笑。 师父真是越活越小了,还不知道人家张大人有没有故意让着他呢。 不过有这么个老头在身边,还挺让她安心的。 楚月侧头望向不远处的黑木。 “黑木,厨房里剩下的土豆,你匀一大半送去红颜阁,下次南坪镇往这边送货的时候,让他们带去庄子上种下,看能不能培育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边的气候适不适合土豆生长,但不妨碍她试一试。 师父喜欢吃,这小半袋自是吃一顿少一顿,再想找胡商买,那也是可遇不可求,如果自己能培育出来,往后自给自足那是最好的了。 黑木点了点头,便匀了大半袋土豆往红颜阁去了。 …… 四月二十,在雍州城住下的第二十五天,钦差大臣带着圣旨从京城抵达雍州城。 圣旨宣读完毕,楚月谢恩,双手从钦差大臣手中接过圣旨。 “多谢大人!” 令她惊讶的是,此次宣读圣旨的钦差大臣,竟还是个熟人,毕竟上次在南坪镇封乡君的时候,宣读圣旨的也是他。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望着面前女子略微惊讶的神情,顾显钰如冠玉般的面庞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一年未见,她好似长高了些,模样也长开了。 杏眼亮晶晶的,眼神净彻坦荡,他在京城见过的大家闺秀无数,却无一人有这般干净的眸子。 高挺的鼻梁小巧精致,红润的唇瓣如同初春的桃花一般娇艳,搭配着巴掌大的鹅蛋脸,简直让人挑不出错处。 京城闺秀百花齐放,但顾显钰却觉得,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却更加耐看。 毕竟,有趣的灵魂总比皮囊要吸引人的多。 “和玥县主,又见面了,恭喜!” 楚月微微颔首,“多谢!” 张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楚月面前说道,“丫头,眼前这小子,便是你那铺子的合伙人之一,既然他今儿来了这里,为师便让你认个脸,省的以后有困难了都不知道找谁帮忙。” 自家徒儿自然是人见人爱,可不能叫顾显钰这小子给挂记上了,否则,他要是想来硬的,依着他的权势,臭小子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啊?”楚月有些意外的望向顾显钰,福身问道,“恕我眼拙,不知大人是?” 根据之前师父交给她的契,上头的姓氏她是有所了解的,南渊国皇族便是顾姓,除了她见过的千羽和秦菲岚这个明显的女人名字之外,其余两个都是顾姓,所以眼前这人必定是天潢贵胄! “顾显钰。” 他的面上笑容温润,身上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当今天子的三子。”张政在一旁补充道。 楚月点头,再次朝着顾显钰行了一礼,面上带着恭敬。 “和玥见过三皇子殿下。” 顾显钰笑了笑,从容的摆了摆手。 “在本皇子面前,和玥县主不必拘谨,咱们如今也算是合作伙伴,往后要见面的机会恐怕还不少。” “楚月出身农家,从未见过如三皇子这般身份贵重之人,是以心底有些惶恐。”楚月解释道,“往后,我会尽心尽力经营好红颜阁,尽量不会让三皇子殿下失望。” 师父之前给的契书,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有这样强悍的身份,另外几个…… 楚月都不敢想。 这还真是给她找了几个祖宗,难怪师父说往后在南渊国横着开铺子都没人敢动她了。 张政再次往楚月的身前挪了挪,挡住了顾显钰的目光。 “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老夫的乖徒儿面前找存在感了,瞧将人家小姑娘吓的,从哪来的就回哪儿去,老夫这里不欢迎你。” 第341章 就是这个味! 顾显钰抿唇一笑,他自出生,身边便充斥着各种阴谋诡计,张政的心思不难看出。 这老头,对楚月这个弟子,还真是上了心。 不过他对楚月也并未生出旁的心思,这般干净的姑娘,若是进了皇宫那个大染缸,身上的这股子灵气,怕是会消失全无。 双手抱拳。 “既然这边事情已了,张大夫,和玥县主,告辞了。” 楚月福身,“三皇子慢走。” 顾显钰在临走之前深深望了她一眼,“和玥县主若去了京城,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去三皇子府寻我。” 这里用的是我,给人的压迫感便要小了许多。 楚月颔首。 “好,和玥先谢过三皇子了。” 目送顾显钰离开,楚月松了一口气。 “师父,您给我找的合伙人都是些什么神仙人物啊?” “其余几人,要么身份与他相当,要么身份比他还高。”张政满脸淡定的说道。 “比皇子还高……”楚月满脸惊讶的望着张政,“难不成还有当今天子?” “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张政指了指她的脑袋,“当今天天子坐拥天下,什么没有?人家能看得上你这点东西?再说了,人家就是想,也拉不下这个脸从你一个小姑娘手里分东西。” 楚月望了望四周,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师父,不兴在背后这样说人家的,万一事后叫人知道了怎么办?” 张政抖了抖胡子,并未因为楚月的提醒而将声音压低分毫。 “就是当着他的面,老夫也敢这么说。” 知道师父这老顽童的身份不一般,楚月便也没多想,挽着张政的胳膊便往小院的方向去了。 “师父,今儿我被封了县主,咱晚上好好庆祝一番如何?” 张政满脸期待的望向楚月。 “那烧鹅可能做了?” 自从上次在听雨楼吃过烧鹅之后,鹅倒是买回来了两只,奈何张政食材买的太多,根本也吃不到上头来,于是便只能将两只鹅圈在院中养着。 张政日日盯着那两只大鹅,馋的不行。 今儿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楚月笑望了张政一眼,知道老头馋了,便点头说道,“行!咱今晚上烧一只大鹅!” 张政一听,当即笑的合不拢嘴。 回到家,楚月便让黑木将其中一只大鹅给杀了。 因为没打算在这边长住,便没有买婆子做饭,这些日子的吃食都是楚月和凝冬轮流做,黑木几乎成了两人的御用屠夫。 可笑他一身本事,生生被用在宰杀牲畜上了。 他虽然不大情愿,但这里除了张政这个老头,就他一个男人,事情该做还是得做的。 黑木黑着脸将大鹅宰杀好之后去了毛,楚月接过大鹅,首先将它的鹅爪和翅膀部分去掉了,等会可以单独做成卤味吃。 随后将一大碗酱料和陈皮碎调制好的料汁倒进了大鹅的腹部,用手在大鹅腹部将料汁搓均匀,陈皮碎是烧鹅至关重要的一个材料,它能中和烧鹅的油腻,富含陈皮香味的烧鹅汁,必定是精华美味所在,这个步骤,是楚月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倒入料汁之后,楚月又用竹签将烧鹅的腹部缝合,给烧鹅的腹部吹鼓,用热水和冷水给烧鹅定型紧致,接下来又用米醋、陈醋、饴糖、米酒调好的脆皮水给大鹅整个淋上了一遍,就挂在灶膛口进行烘干了。 用热水浇灌主要是为了让烧鹅定型,用冷水浇灌主要是为了让烧鹅的外皮紧致,回头烧制的时候上色均匀。 做好了这一步,楚月让凝冬在灶堂里添了一把火,也不需要太大,主要是要先将大鹅烘干。 张政望着忙忙碌碌的楚月,又望了眼那只大肥鹅,咽了口口水。 “原来烧鹅制作起来这样麻烦,难怪你之前不肯动手。” 楚月笑了笑。 “想要东西做出来好吃,咱们就不能急,师父且等着,中午咱们随便吃点,大鹅得下午再烤了。” 张政点头,“行,不急。” 只是眼神,却还时不时的往大鹅的方向瞟。 …… 大鹅晾挂了三个时辰之后,楚月观察着差不多了,直接将灶堂上的锅给端走,将鹅固定在灶膛上方,又用锅给倒扣起来,随后在灶堂里添了炭开始烤大鹅。 让凝冬盯着烧鹅的火,楚月又趁机准备了几样小菜。 最终,烧鹅出炉,夹带着淡淡陈皮清香的烧鹅味道飘散出去很远,原本在院中小憩的张政耸了耸鼻子,当即清醒过来。 真香! 闻着这味儿,他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了。 张政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乖徒儿,可是烧鹅做好了?” “师父,快洗把手吃晚饭了。” 楚月说完,将烧鹅放在砧板上,刀刮在烤的焦黄的烧鹅外皮上,能听到清晰的脆响。 她将烧鹅改成一块一块,将鹅腿部分的一大块整个剁了下来。 “师父,快尝尝我做的烧鹅味道怎么样。” 张政胡乱的洗了把手,直接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便拿起了楚月特意留给他的那只鹅腿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外皮酥脆,肉质嫩滑,满口香甜的汁水充斥在口腔,混合着淡淡的陈皮清香,竟一点都不觉得油腻。 好吃到张政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了。 “好吃!好吃!” 楚月见他一口又一口停不下来,将其中小半只往凝冬和黑木的方向递去。 “凝冬,黑木,这是你们的。” 凝冬早就被烧鹅香的忍不住了,赶忙上前端着烧鹅便往黑木的方向走去,黑木面上神情虽然仍旧淡定,眼神却时不时往凝冬手中的烧鹅瞟上一眼。 楚月见大家都吃上了,这才从面前的烧鹅上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咬了两口,她满足的眯起了眸子。 就是这个味! …… 边关战事步入正轨,楚月继续留在这里也没必要了,她租了一辆马车将张政送回去之后,便继续往其余几处分铺视察情况去了。 而庄慧云在雍州城的分铺稳定之后,早就领着底下的姐妹们离开了雍州城。 楚月南下经过冀州,到达潮州,顺带制定一条冬日从潮州运输海产北上的线路,再由潮州北上回到越州。 回到越州的时候,正好是六月初。 张秋英六月中旬生产,她得在那之前赶回去帮着盯住作坊里的大小事,直到张秋英恢复身体,再继续将作坊里的事情交给她负责。 第342章 劝娘做什么?给你找个爹? 走了三个月,云翠荷在家里担心了三个月。 尤其是听到楚月去了西部战场,那几日心里慌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后来又得知京城来了圣旨,封楚月为县主的消息,她是既高兴又担忧。 如今见着楚月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她面前,才总算是松了口气,拉着她好一通打量,才想起来楚月如今是县主的身份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楚月行礼的时候,宋婶朝着楚月福了福身。 “县主出门在外的这些日子,可是将夫人担心坏了。” 楚月笑着挽住了云翠荷的胳膊,“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见楚月在自己面前一如往昔,云翠荷面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你这丫头,如今都被封为县主了,也该稳重些了。” “又不是在外头,要那般稳重做甚?”楚月将脑袋靠在云翠荷的肩膀上,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自己家里,娘就不要要求这样多了好不好?” 云翠荷笑望了她一眼,眼里心里都是喜爱。 “月儿这样聪慧懂事,娘怎么舍得要求你?” “娘最好了!”似是想到了什么,楚月站直身体,侧头望向云翠荷,“对了娘,星平星安的童生试结果如何了?” “都通过了。”说到这事,云翠荷的面上满是喜意,“此次童生试,星安的排名比较靠前,先生说他潜力很大。” “星平不是也通过了吗?”楚月眨巴眨巴眼问道。 云翠荷叹了口气,“那猴子倒是通过了,不过排名垫底,先生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他若是潜心念书,将来说不定能考个秀才混一混。” 楚月点头,“他们才十岁呢,能通过童生试已经很厉害了。” 云翠荷满脸欣慰。 “谁说不是?所以娘也没说星平什么,这次排名虽然垫底,好歹通过了,与他们一起去参加童生试的,好多都没通过呢,你四叔家的小伟就落榜了。” 楚月没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秋英姐快生了吧?” 云翠荷的面上恢复严肃,“应该是快了,她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大贵怕她出事,这两天就没让她去作坊了。” “她一个人在家,又没人看着,岂不是更不安全?”楚月一边说,一边拉着云翠荷往内院走去。 “家里还有铁蛋和苗苗看着呢,铁蛋今年也七岁了,可以帮着两口子做些事情了。” 楚月回到家的第三天,张秋英就生了。 给陆大贵生了个大胖小子,乐的陆大贵合不拢嘴,当天去买了爆竹还在楚月家门口放了一挂报喜。 云翠荷惊的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在望见陆大贵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满脸惊喜的望向他。 “大贵,秋英生了?” 陆大贵满面红光,“是呢,婶子,生了个小子,母子平安!” 云翠荷也为他们感到开心。 “母子平安就好,恭喜你又当爹了。” 陆大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多谢婶子,我还得去半坡村报喜,就不与婶子多聊了。” 云翠荷忙点头。 “成,你忙自己的去吧,路上慢着些。” 陆大贵摆了摆手,“县主这会正在我家陪着秋英,我快去快回,尽量不耽误她的功夫。” 云翠荷站在门口朝着陆大贵的背影喊道,“好,你也别太急了。” …… 陆大贵从半坡村报喜回来,便将照顾张秋英的楚月替换下来,其实楚月在这里其实也没多少事情让她做,很多细碎的事情铁蛋就可以帮着处理。 张秋英刚生产完,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未免出现意外,有楚月在陆大贵要安心许多。 楚月回到家,正巧望见陆星平陆星安回到家。 “星平星安,回来了。” “大嫂。”两人同时唤了一声。 楚月笑望了两人一眼,便要往屋里走,陆星平却突然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大嫂,可否和你商量个事儿?” 楚月望着他的神情,眉头微微上扬。 “怎的?做错事了,怕被娘发现?” “那哪儿能啊?”陆星平拉着楚月的胳膊来到偏屋,两人在茶几相对而坐,他笑嘻嘻的给楚月倒了杯水,又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随后压低声音,“大嫂,你可不可以去帮我劝劝娘?” 楚月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随后往陆星平的方向瞟了一眼。 “劝娘做什么?给你找个爹?这事我可办不成……” “噗!” 陆星平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尽数喷洒出来。 楚月满脸嫌弃的望着自己一身口水。 “星平!” 凝冬见状,立马拿着帕子上前给楚月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陆星平一边咳一边摆了摆手,面带歉意。 “对不起大嫂,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实在是你刚才说的话,太出乎我的预料了。” 劝娘找个爹。 听听听听,这是正常人能问出的问题吗? 他实在是没有料到楚月会有此一问。 楚月忍着要去换衣服的冲动,“快说,你想让我劝娘什么?” 陆星平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变的严肃起来。 “我想去参加武试,可娘觉得战场危险,死活不让我去。” 楚月了然。 “你可有了解过武试?” 陆星平点头如捣蒜。 “我都打听过了,武试跟文试的过程其实差不多,分武童试、武乡试、武会试和武殿试,武童试要求相对低,考试的内容有步射、功夫和武经,越到后面,难度会增加,乡试过后,会将马射也添加进去。” 楚月有些意外的望着他。 看来这家伙是真对武试上心了,居然打听的这样清楚。 “那你对武童试可有信心?” 陆星平挠了挠头,面带难色。 “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水平比起别人来说如何,但我很想去试试。” 楚月点头。 “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去参加武童试,但前提是,你必须取得好成绩,这样我才好去做娘的工作,否则我也没办法帮到你。” 陆星平一听,双眼亮了起来。 他望着楚月,眼中只剩下惊喜和感激。 “谢谢大嫂,多谢大嫂!” 楚月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快些回去做功课吧,我得换衣裳了。” “哎!” 陆星平站起身便朝着外头跑去,跑了两步,又回头望着楚月的方向。 “对不起大嫂,谢谢大嫂。” 说完,便转身跑远了。 楚月望着陆星平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第343章 大嫂好凶 凝冬抿唇一笑,“小姐,星平公子不是向来如此么?这是他的真性情呢。” 楚月抬眸扫了她一眼。 “接下来,娘怕是得头疼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先换身衣服去,凝冬,你去厨房给宋婶帮帮忙吧。” “是,小姐。” 凝冬知道楚月在更衣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身旁伺候,福了福身,便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 吃完饭,楚月望着云翠荷。 “娘,书院马上就要放田假了,星安要念书,下个月我带星平去县城赏赐的那处宅子看看如何?总归是御赐的,空着不住肯定说不过去,我先去看看要不要添置什么东西。” 陆星平听到这里,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他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云翠荷的身上,生怕她一个摇头,就不让大嫂带他去县城了。 云翠荷点头。 “行,只是星平这猴子随你去,会不会坏了你的事?” 陆星平立马一脸委屈的望着云翠荷,“哎哟!娘哎,你可是我的亲娘,在你心里,我难道就只能坏事么?” 云翠荷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倒是,你也不是事事都做不好。” 就在陆星平沾沾自喜,以为她马上就要点头同意的时候,云翠荷又补了一句,“但大多时候都不靠谱。” 听到这里,陆星平顿时就蔫巴了。 他憋着嘴,满脸受伤的模样,“难怪陆星安说我是被娘从山里捡来的,原来在娘心里我竟这样不堪,做事不如陆星安稳妥,念书不及陆星安专注,童生试都没他考的好,我就是个废物!” 望见他这模样,陆星安的面上有些惊讶,楚月的眉头也微微上扬。 原来这些年,看到陆星安事事都比自己做的好,星平心里还是有些自卑的,只是他生性开朗,便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云翠荷微微愣了愣,似是也没想到陆星平会说出这种话。 “行了行了,你想跟着你大嫂去县城去就是了,将自己说的这样一无是处做甚?娘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身为这几个孩子的母亲,她又何尝不知道,陆星平要去县城做什么? 她只是,舍不得他面临危险罢了。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少了哪一块,那都是在剜她的心。 丈夫已经没了,她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再出事。 罢了,总归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兴许他撞了南墙也就回头了。 陆星平见云翠荷同意,顿时有打起了精神。 “娘说的是真的?真让我和大嫂去县城?” 望着他时而阴时而晴的情绪,陆星安眉头微蹙。 “不就是去县城,又不是没去过,你激动个什么劲?” 陆星平扫了他一眼,满脸得意。 “哼,我就是激动!” …… 接下来这段时间,在楚月的吩咐下,黑木对陆星平进行了地狱式的训练,不仅教他习武,还将射箭也加上了。 天天将陆星平练的快趴下了,但想着马上要进行武试,他又爬起来继续咬牙坚持。 至于武经,这种战略类的书籍,向来是禁止在书铺中买卖的,楚月想了想,便给省城守备府的林夫人去了一封信,看她那里能否弄到几本书,哪怕花点代价也行。 陆星平之前跟着杨世朝学了一段时间排兵布阵,虽然只是口头上,至少提前接触过这些东西,到时候看起兵书来,很多内容便会触类旁通了。 时间紧急,楚月也是在尽自己所能给陆星平创造条件,顺带管一管作坊和医馆的事情。 七月初,张秋英一出月子,确定她的身体情况恢复的不错,婆母又来了镇上给她看着孩子,楚月便领着陆星平往同知县去了。 一路上,陆星平将心底所有的兴奋和激动都写在了脸上。 楚月往他的方向望了眼,“星平,如今距离武试还有一个月,你的功夫,相对于武童试的难度来说,应该是没问题了,接下来得着重练一练射箭和武经。” “武经啊。”陆星平摸着脑袋,眉头蹙起,“之前在阿朝那里倒是与他学了点东西,完整兵书的却是一本没背过。” 楚月点头。 “他教你的,必定都是精髓,也别忘了,我之前托人给你搜罗了兵书,现下应该被送到了县主府,接下来我会着重让黑木盯着你背书,背不好少吃一顿。” 陆星平没心狂跳。 “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脑子不大好使。” “谁说的?”楚月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不是记性不好,你是根本没将心思在书上,你能通过童生试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别想着跟我求饶,没用!” 陆星平撇着嘴。 “大嫂好凶。” 楚月只觉得一阵恶寒从脚板底上升到了天灵盖,“你还想不想参加武童试了?” 听到这话,陆星平当即坐直了身体。 “想,当然想!” 楚月神情严肃,“既然想,那就给我好好背,没背好不许吃饭!” 陆星平听了她的话,将脑袋耷拉下来。 “是~” …… 马车在县主府前停下,提前得知楚月到来的消息,黄庄贤很早便携江卿婉在县主府前守着了。 当见到楚月从马车上下来,两人赶忙行礼。 “见过和玥县主。” 楚月忙上前将两人托起。 “使不得,黄大人和江姨于我而言,都是长辈一般的存在,怎能向我行礼?这般做,实在是折煞我了。” 江卿婉笑望着她。 “我刚才还在担心,你这丫头如今发达了,便不想与我们这些人有交集了呢。” 楚月些许埋怨的望了她一眼,嫣红的小嘴不满的说道,“江姨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楚月在你心里,便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吗?” 江卿婉上前拉着她的手。 “当然不是,我可没有这样想,我知道月月最是重情重义了。” 楚月这才展开笑颜,指着一旁的陆星平介绍道,“这是我小叔子陆星平,此次来县城,主要是为了参加武童试。” 随后望向陆星平。 “星平,快和黄大人和江姨打个招呼。” 第344章 我总不能将自个儿送过去 在陆星平的印象中,黄大人是他见过最大的官了,他收起了以往的不着调,恭恭敬敬的朝着两人行礼。 “星平见过黄大人,江姨。” 江卿婉一笑。 “这陆家的孩子,倒是各个生的标致。” 黄庄贤打量着陆星平,少年虽然才十岁,个头却不小,双手手掌处露出的部位,能看到一层薄薄的茧。 很明显,这个少年并不是单单抱着一腔热血参加武童试,他是有备而来的。 “武童试在八月初五,届时,本官也是监考官之一,期待你的表现。”他说完,朝着楚月微微抱拳,“和玥县主,衙门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既然我夫人在此,我便先回衙门了。” 楚月朝着黄庄贤福身说道,“黄大人慢走。” 黄庄贤离开了,陆星平望着他的背影,转而再望向楚月时,面上闪过崇拜。 大嫂一介女流,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拥有如今的地位,受到别人的尊重,这世间怕是无几人能做到吧? 大嫂可真厉害! 楚月挽着江卿婉进了县主府。 “这府邸我还不知道什么样儿呢,江姨可有时间陪我转一转?待转累了,我让凝冬备上茶点,咱们边聊边吃边喝。” 江卿婉笑道,“乐意之至。” 眼见着楚月和江卿婉已经入了县主府,陆星平赶忙紧随其后。 县主府位置很大,整个府中花草树木相得益彰,更有小桥流水假山泉池,五个精致的院落好似坐落在花园中一般,楚月瞧着甚是欢喜。 院中不少奴仆,或修剪花枝,或打理草坪,或清理泉池,或扫洒灰尘和树叶,忙忙碌碌的,见楚月挽着江卿婉走过,虽面生,却还是会朝着两人的方向行礼。 “拜见县主!” 每每这时,楚月会回以微笑,“大家辛苦了,都忙你们自个儿的去吧,我和江夫人在府中转一转。” 也就是在这时,众人才知道,和玥县主,竟是个娇俏动人、亲切体贴的小姑娘。 “这院子可真不错。”江卿婉由衷的说道。 楚月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她做梦都不一定能在梦里描绘出这样精致的宅院呢。 “这种院子,每年的维护费用不便宜吧?” 瞧这花草树木,养的可真是娇艳动人呢,还有溪水中的锦鲤,一条条的又肥又大。 转而一想,师父要是来了这里,该不会惦记上她的锦鲤吧? 锦鲤虽然主要是用来观赏,耐不住那老顽童有时候心血来潮,便想着尝试一些新鲜玩意儿。 如果他实在想吃的话,最多让他祸祸一条,多余的没有。 江卿婉望了楚月一眼,浅笑道,“就你如今手底下的产业,维护这个院子是绰绰有余了,咱们赚了钱,可不就是为了消遣么?再说了,这可是御赐的府邸,难不成你还能放任不管?”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楚月释然,“江姨说的在理,只是我一时半刻的,还没适应过来。” 江卿婉拍了拍她的手,“慢慢就适应了。” 楚月笑了笑,拉着江卿婉往其中一处院子走去。 “想来凝冬已经备好了茶点,江姨先随我去院中坐一坐吧。”转而又望向身后的陆星平,“星平,你自个儿挑一个院子先安顿好,回头我让人将书给你送来。” 陆星平自然知道楚月说的是什么书,点点头便往他刚才看中的院子跑去了。 陆星平看中的院子,在这五个院子里算是最简单的一个,院中除了两旁各一小片平坦的草坪,便只院墙边上种着一排竹子。 他的想法很简单,像他这种常年习武之人,花花草草的经不住他祸祸,这种简简单单的院子再适合不过了。 楚月拉着江卿婉到了一处院中,院子里总共有五间屋子。 两边是厢房,正中间并排三间木质屋舍挑空了一个台阶,从月洞门进去,屋中摆放着凝冬早已备好的茶点,旁边两间屋子,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 楚月给江卿婉倒了一杯茶。 “皓儿最近如何了?” “听了你的,不过度喂养,让他多动一动,最近可皮实了。” 楚月一笑,“自己能走了,比起抱在手里的时候,肯定要皮实一些,江姨且耐心一些。” 江卿婉点头,“月月快十六了吧?” “是。” “是个大姑娘了。”顿了顿,她又说道,“我瞧着你好像还未经历过房事一般?” 姑娘家家的,一看就出来了。 听到这里,楚月只觉得脸颊发烫。 她假咳两声,“确实没有,那时候年纪小,便没往这事儿上面想,如今相公去了京城,也不知道何时能回,不着急。” “我看陆家那小子对你倒是不错,与你同床共枕这样久还能保持君子行径更是难得,只是京城那地方,富贵迷人眼,月月也莫要放松警惕了,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 这种话,江卿婉并非第一个在她面前说的。 她虽然相信陆星河的为人,架不住这么多人提起这事,心里总觉得有些慌慌的。 “应该不会的吧。” 江卿婉一笑,“我就是这么一说,月月记在心里便是,虽说这事不一定会发生,但咱们还是得引起重视。” 楚月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 “我总不能将自个儿送过去……” 虽然她马上就十六了,但也干不出来这事,看着多刻意啊! “嗯?” 江卿婉面带疑惑的望向她,似是没听明白她在嘀咕些什么。 楚月反应过来,赶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他何时回来。” 两人又聊了一阵,江卿婉便告辞回家去了。 楚月将省城那边送来的兵书整理出来,让凝冬送去了陆星平的修竹苑,顺便让黑木盯着他背书和练功射箭。 黑木本就是个冷血的汉子,惩罚的方式也是层出不穷,陆星平在他的操练下,根本不敢有丝毫马虎。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八月到来之前,陆星平将楚月送到院中的几本书背了个滚瓜烂熟。 临近武童试开始的前两日,楚月才终于让黑木放松了一些强度。 总算到了武童试这一日,楚月一早便安排府中的马车将他送去了考场,随后回到家里躺着等消息,满脸惬意的模样,让凝冬都有些看傻了。 “小姐,您不担心星平公子么?” 楚月剥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 “担心他作甚?” 凝冬眉头微抬,“担心他能不能通过武童试呀,而且奴婢听说,武童试虽然难度不高,还是有些危险的,万一伤着了,咱们到时候要如何跟夫人交代?” 楚月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你以为娘真不知道星平来县城是为了什么?” 第345章 名列前茅 “啊?”凝冬有些傻眼了。 楚月继续躺在躺椅上摇晃着,“星平是娘从小带到大的,知子莫若母,她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 凝冬微张着小嘴。 “那小姐当时那样说,岂不是多此一举?” 楚月淡声回道,“不过是让他们两个都有台阶下罢了。” 凝冬弯着一双眼,“还是小姐聪明,奴婢都没想到这样深呢。” 楚月望了眼屋外的天,眉头微蹙了蹙。 “如今都入秋了,还是这样热。” 也不知道南坪镇那边去年冬日里存的冰块化完没有,上次回去,她还给师父做了冰镇果饮呢。 “小姐也莫要心急,马上就出末伏了,出了末伏天气就凉爽了。”凝冬拿着扇子,一下又一下的给楚月扇着风,“眼看小姐的生辰也快了,咱们是在县城过还是去南坪镇过?” “去南坪镇吧,来之前娘特意嘱咐让我回去过生辰的。”楚月说完,摆了摆手,“行了,你也热,别扇了,我就在这里躺一躺,你先叫人将水备好,待醒来了,我要沐浴。” 身上出了汗,黏黏糊糊的,得洗一洗才舒服。 凝冬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出门的时候,还将门略微掩了掩,以免外头强烈的日光晃着楚月睡不安稳。 楚月醒来的时候,原本的大太阳天已经阴了下来,空气中也减少了一些燥热。 “竟一觉睡到太阳快下山了?” 她踩着鞋子从摇椅上站起身,推开门,便见凝冬和一个小丫鬟正提着水桶在门前用湿抹布擦拭地面。 凝冬望见楚月,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 “小姐,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了?” 楚月摇头,刚睡醒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凝冬一边擦着额角的汗,一边说道,“奴婢看小姐怕热,便领着春竹将院子里用井水擦了一遍去去暑热,小姐可有觉着凉快了些?” 深吸一口气,鼻腔中充斥着清新的味道,让楚月的唇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望着面前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心底一暖,取出帕子上前擦拭着她湿透的脸颊。 “确实凉快许多了,你们也别忙活了,先去洗一洗吧,都汗湿了。” 凝冬被楚月突然的举动惊住了,待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楚月手中已经沾染了她汗水的帕子。 “小姐,还是奴婢自个儿来吧。” 楚月没有勉强,将帕子递给她之后,便叫两人下去梳洗去了。 …… 三日之后,陆星平武童试结束,参加武试的人相对少,结果也出的快,不过七日的功夫,便已经公布了名单。 放榜的这一日,正好是八月十四,八月十五便是楚月的生辰了。 所以几人商定,看了榜单就打道回南坪镇,在那边过了生辰,如果有空闲,再带着一家人来县城住上一段时间。 毕竟这边的府邸舒适,里头又养着这样多的花草和奴才,不住就怪可惜了。 黑木赶着马车,载着楚月三人去了县署公布武童试榜单的地方,到的时候,外头围了不少人,不过好在还有些空隙,陆星平个子小,跟条泥鳅似的从人群中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他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小脸上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太过激动,红扑扑的。 望见他那神色,楚月就知道,陆星平这次的武童试该是过了。 “如何了?” “大嫂,我通过了!”陆星平的面上难掩激动。 楚月满脸淡定,“我知道你通过了,名次如何?” 陆星平伸出一根指头。 “第一名!” “真的?”楚月以为陆星平是在与他开玩笑,忙望向一旁的黑木,“黑木,你瞧瞧去。” 陆星平也忙说道,“师父,你也去瞧瞧,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有没有看错。” 楚月望着他这反应,心里突然就有些相信他说的话了。 如果武童试名列前茅的话,娘该是没有理由再反对星平继续参加武试了吧? 有句话说的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片刻的功夫,黑木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向来如同冰山一般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浅显的兴奋。 “确实是第一名!” 楚月听到这话,笑着伸手拍了拍陆星平的肩膀。 “星平,你可以呀!” 少年一双眸子中满是激动和愉悦。 “意思是我刚才没看错,真的是第一名?” 凝冬在一旁捂嘴一笑,“星平公子,你师父都给你确认过了,肯定不会有假。” 陆星平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 “快,咱们这就回南坪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娘。”楚月说完,拉着陆星平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没停,几人顺利回到了南坪镇。 陆星平一下马车,便朝着院中跑去,边一声喊道,“娘!娘!我的武童试通过了!” 听见陆星平的声音,云翠荷正在做衣服的手顿了顿。 真通过了? “通过武童试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之前童生试不也通过了?”侧边厢房里,传来了陆星安的声音。 陆星平神采奕奕。 “那不一样,童生试我在榜单里垫底,武童试,我是第一名!” “第一名?!” 云翠荷惊的手中的针线都掉了。 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臭小子念书不着调,练武却是上心的很。 罢了罢了,既然他想走这条路,那就让他去试试吧。 陆星安也是满脸惊讶。 “第一名?你没有谎报军情?”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陆星平一指后边的楚月几人,“你可以问大嫂和我师父,放榜的时候,我们可都在场。” 陆星安闻言,赶忙往几人的方向望去,见楚月微微点头,笑着上前搭上了陆星平的肩膀。 “不错啊!星平,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活了十年,这还是陆星平第一次听到陆星安夸奖自己,嘴角简直快要飞上天了。 “二哥好厉害!” 楚文竹也在一旁拍着手笑道。 小姑娘如今也七岁了,模样长开了些,褪去了些许婴儿肥,五官越发的清秀。 楚月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竹最近在家可有听娘的话?” 楚文竹弯着双眼笑了笑,“当然了,小竹可是很乖的。” 楚月一时间被她逗乐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瞧你,我不过是这么一问,你都夸上自己了。” 第346章 他如今在做什么? “小竹说的也没错,年纪虽小,比星平那猴子可乖巧懂事太多了。” 云翠荷来到几人面前,眼神触及陆星平时,肉眼可见陆星平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娘,您不会打我吧?” 云翠荷睨了他一眼。 “我打你做甚?你成天儿的练功,皮糙肉厚的,回头没打疼你,我自个儿手都疼了。” 陆星平听到这里,心里明白云翠荷这是不计较了,于是抱着她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娘是怕打了我自个儿心疼吧?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云翠荷戳了戳他的脑门儿。 “你呀!别以为你之前去县城做什么娘不知道,你就是仗着你大嫂好说话,可劲儿的折腾我们娘俩。” 陆星平在云翠荷的胳膊上蹭了蹭,没有说话。 云翠荷叹了口气,“既然知道娘心疼你,往后不管做什么,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娘所求不多,一家人整整齐齐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听到这里,向来心大的陆星平也不觉红了眼眶。 他将脸埋在云翠荷的胳膊上,闷闷的恩了一声。 “娘,我会的。” 察觉到胳膊处的皮肤传来湿润的触觉,云翠荷拍了拍陆星平的手背,“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没得叫小竹看了笑话去。” 想到小竹在场,陆星平动作一滞。 可不能在小竹面前出丑,小丫头如今大了,不好胡弄了。 他吸了吸鼻子,就着云翠荷的胳膊蹭了蹭,随后抬起了一张傻兮兮的脸,丝毫看不出来他刚才流过眼泪。 “走,小竹,二哥给你带了好东西,咱们去一边,二哥拿给你看。” 说完,拉着楚文竹的手便往一旁跑去。 云翠荷望着陆星平的背影,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随后上前拉住了楚月的手。 “月月也太惯着他了。” 楚月微微摇头,“星平懂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好事,娘不妨将手稍稍放开一些,让他们去寻找自己将来的路。” 云翠荷一笑。 “月月说的也在理,往后,只要不是有背于原则的事情,娘会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月,“明儿就十六了,是个大姑娘了。” 云翠荷望着她,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要是星河在家就好了,说不定明年都能抱上孙子了。 楚月抿唇一笑,满脸俏皮。 “那娘明儿打算怎么给我过生辰呀?” “你大舅二舅今儿早上送来了一只羊,咱明儿烤了大家伙一起吃如何?” “行!大舅二舅可还送了别的东西来?” “都在地窖,我领你瞧瞧去,有什么想吃的就与娘说,明儿都给你做。”云翠荷一边说,一边拉着楚月的手往地窖的方向走,“对了,你大舅二舅还送来了一小筐土疙瘩,张大夫说那个叫土豆,娘还在寻思着这土豆怎么做呢。” 楚月眨巴眨巴眼,土豆大概是三月底四月初送到庄子上去的,就成熟了? “他们可留种了?” 云翠荷点头。 “自是留了,他们说这土疙瘩产量还挺高,亩产比水稻高了不少,周期也短,约摸着三四个月能熟一批,留的种被你大舅二舅又种了一大部分,其余的留到明年开春再种,还说等秋土豆成熟了,大概年前能收获一批,到时候再给咱们送一些来。” 亩产不比水稻少,周期还短? 若是大范围种植,岂不是能从根本上解决绝大多数人的温饱问题? 楚月略一寻思,便望向云翠荷。 “待下次大舅二舅来,娘与他们说一声,秋土豆就不必往家里送了,要是真种植出来了,全部留着明年开春做种,咱不是又多了一百亩田地么?正好能大面积种植。” 云翠荷没想到那样深远,不过楚月怎么说,她照着将意思传达下去就是了。 “行,到时候我与你大舅二舅说一说。” 两人说着,便下到了地窖。 去年存的冰块,已经全部化成了水,但因为地窖中恒温效果好,将冷气全都封锁在地下,温度比起外头要低了许多。 “月月这存冰的法子真是不错,不仅能给食物保鲜,咱们家今年夏天比起往年都要凉快了许多。” 楚月笑了笑。 “也就是去年夏天在省城的时候,江夫人时常给我送些冰块解暑气才想到这个法子,既然这个方法好使,等今年过年的时候,咱们再多存点冰。” 云翠荷忙点头。 “行,听你的。” 婆媳两个从地窖中转悠了一阵,将明儿要吃的烤全羊提前腌制好,便出了地窖。 楚月又拿着小锄头去了前院,来到屋前的那棵玉兰树下将前年埋下去的桃花酿挖出来两坛。 明儿除了是她的生辰,还是拜月节。 这两年家里好事连连,还得庆祝庆祝才是。 楚月将小锄头放去了厨房,正巧云翠荷和宋婶在厨房里忙活着午饭。 “娘,爷奶和外公外婆什么时候来?” 云翠荷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晚些时候大贵忙完作坊的事情就去接他们来家里了,月月刚回来,去屋里歇着吧,有什么事吩咐凝冬就是,再不济,家里还有娘在呢。” “好,那娘和宋婶慢些忙,我先回屋里了。” “去吧去吧。” 楚月回到家里,首先去了书房。 之前每次相公来信,都会夹带一份私信,上头写着楚月亲启四个字,而每每这时候,娘便会叫人将信放在他们屋里的书桌上。 也不知道她出去的这些日子,相公有没有来信。 都大半年没收到他的消息了呢。 来到书房,楚月在书桌上寻找了一番,原本期待的眼神中闪过些微的失望。 没有来信! 一个原本每个月都往家里寄信的人,突然就失去了联系,这意味着什么? 是遇到困难了,还是真如他们所说的,富贵迷人眼? 楚月坐在书桌旁,双手托腮,满脸愁容。 “小姐,喝杯茶水吧。”凝冬进来给楚月倒了杯茶水,望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担忧的上前问道,“小姐这是怎了?” 楚月微微蹙着眉。 “相公都八九个月没来信了,你说,他如今在做什么?” 第347章 楚文竹借银子 凝冬秀眉微蹙,似是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楚月。 “小姐,姑爷不是在京城念书吗?许是课业重,便没有给家里写信。” “课业再重,写封信的时间总有吧?”楚月咬了咬唇,“要是能托人去京城打听一番就好了。” 怪不得她会胡思乱想。 如果在面前也还好,可相公如今在京城,再如何自我安慰,心里总有些没谱。 “眼下也没人往京城那边跑,小姐又能托何人去打听?”凝冬说着,将手中的茶水往楚月的方向递去,“小姐先喝杯茶水吧,其余的事情,咱们可以慢慢想。” 楚月端起凝冬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红颜阁那边,分铺暂且还开不到京城去,我也没由头特意往京城跑一趟,毕竟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我的身份也尴尬。”想了想,又说道,“先等着吧,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相公。” 凝冬也点头,“姑爷对小姐这样用心,也不像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小姐确实该相信他才是。” 傍晚时候,陆铁生老两口和云正平老两口都被陆大贵接来了家里。 多了四个人,家里要热闹了许多。 入夜,云翠荷索性在院中并排放了两张桌子,还在上头摆上了果盘、点心和茶水,一家人边吃边喝边聊,有说有笑。 …… 第二天,是拜月节,也是楚月的生辰。 往年过生辰,陆星河要么在身边,再不济也会来一封信。 但今年,什么都没有。 楚月不禁有些提不起兴致,她小声嘟囔。 “还说每年生辰会给我画一幅画像呢,骗子!” 张政似是看出了楚月的心思,“怎的?臭小子还没给你来信?” 楚月点头。 “没有,快九个月了。” 张政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宽慰道,“虽然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但为师觉得,他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楚月侧头望向张政。 “师父,你说相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是当朝宰辅袁伯阳的得意门生,无论谁给他制造麻烦,都得思量一二。”顿了顿,张政又说道,“要说麻烦,也不是全然没有……” 他欲言又止。 楚月见状,心下一紧。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张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如果被哪个位高权重的公主或者小姐看上了,确实挺棘手的。” 楚月当即翻了个白眼。 “师父!” 张政见她要炸毛的模样,忙摆手说道,“成了成了,为师与你开玩笑的,瞧你那急眼的模样。” 顿了顿,又说道,“为师知道你在乎那臭小子,但京城不比南坪镇,他的家终归还是在这里,没有来信,肯定有他的原因,许是在京城有些纠葛,自保足矣,却害怕连累到你们。” 楚月点了点头。 “师父这样说,倒是像相公这种性格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她便也释然了。 娇俏的面容上眉眼弯弯,望着张政的双眸中带着一丝揶揄,“师父,你昨儿吃了那样多的肉,今儿烤全羊你就别吃了好不好?我给师父准备了不少小菜,保管够吃。” 张政一听,短胡子颤了颤。 “臭丫头,你这是要为师的命啊!亏老夫刚才还费尽心思宽慰你逗你开心,你就这般虐待师父?” “哈哈哈哈……” …… 京城,一处小院中。 陆星河坐于书桌前,正提着笔,正聚精会神的画着什么。 阿吉走近了才发现,他画的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瞧着还有些面熟。 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夫人吗? “主子可是想夫人了?” 陆星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今儿是她的生辰,之前我便承诺过她,往后每年生辰都给她画一幅画像,今年倒是食言了。” 阿吉摇了摇头。 “主子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况且,您这不是已经给夫人画像了吗?待事情过去,再交给夫人不就是了?” 陆星河摇头。 “不一样的。” 他所谋之事,并不简单。 还不知道在真相查出来之前,在他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之前,对方会否注意到他。 若是提前暴露了自己是陆游川之子一事,怕是连再见她一面都不可能了。 …… 拜月节过后,天气凉爽。 星月医馆如今有朱大夫和陆玉芳管着,又有陈实和吴修文坐诊,楚月便理直气壮的做起了甩手掌柜。 至于吴勇的娘刘氏,来南坪镇不久,便听得作坊那边招人,想也不想就去那边应聘做活去了。 总归在这边闲着也是闲着,如果做活赚些钱,多少能补贴家用。 一个月九百文,对于如今的她和吴修文来说,又不需要操心住处,做事的地方又包伙食,至少能花上半年,其余的钱便都能存在将来给自家儿子娶媳妇儿了。 楚月在镇上住了小半个月,便领着一家人去了县城的县主府。 这里地方更大,奴才也多,住着更舒服。 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俩也由南坪书院转到了县城的学堂。 对于如今已经是童生的两人来说,县城的学堂显然要更适合他们。 楚文竹自从来了县主府,便不能往医馆去了。 整日整日的闲着实在无趣,便去了楚月那里。 “姐姐,我能向你借点银子吗?” 楚月面上带着诧异。 “小竹不是每个月都有小用钱吗?怎的?想买什么大件儿了?” 并非她小气,小竹如今还小,作为她的亲姐姐,小丫头要钱用来做什么,她当然有知道的权利。 万一被人骗了呢? “我之前在星月医馆和作坊跑的多,多少也学了点东西,如今在县城闲来无事,便想着自己做点小买卖消磨时间。”楚文竹望向楚月,水汪汪的大眼里满含期待,“姐姐,我也不要很多银子,够我摆个小摊就够了,要是亏了……” 小丫头咬了咬唇,“要是亏了的话,我就攒着小用钱还给姐姐。” 楚月抿唇一笑。 “你需要多少银子?” “五……”小丫头刚举起一个巴掌,似是怕楚月觉得太多,便又倒下了两根指头,“三……三两行吗?” 她倒是存了小金库,除去用掉的极小部分,加起来还不足二两,做不成什么事,否则她也不是非要来找姐姐借了。 楚月揉了揉她的脑袋,从钱袋里取出十两银子交到小丫头手上。 “这是十两银子,就算作是姐姐在你这里入的股子,咱们风险平摊,亏了算我的,不用你还,赚了咱们五五开,你觉得如何?” 望着手中的十两银子,楚文竹惊的微微张着嘴。 “这么多!” 楚月笑道,“那小竹会让姐姐亏钱吗?” 小丫头认真的摇了摇头。 “不会!” 楚月嗯了一声,“姐姐信你,到时候你将府中的春竹也带上吧,她做事稳妥,有她和喜儿跟着你,姐姐也放心。” 小丫头笑着点头,“谢谢姐姐!” 楚月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这一番肯定和支持,原本以为小丫头小打小闹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将分铺开到了周边数个省城和县城。 卖的东西,主要是自己设计的小饰品,还有一些造型可爱独特的小布偶、小香囊、帕子和小包包,偶尔也会上两款款式新颖的小裙子。 面向的客人年龄偏小,且女性居多。 不过客户群体虽有限制,但她是第一个做这种买卖的人,铺面也不是很大,投入成本不高,一时间,竟也没人注意到她,生意还算有声有色。 …… 第348章 真是个傻子! 到了年底,庄子上的第二批土豆成熟。 比起第一批,第二批的产量略低。 对比之前的种植经验,云大保得出了一个结论,土豆不能重茬种植,否则容易引起虫害。 土豆收获之后,至少得存放一个季度再催芽种植。 届时,可以两批土豆轮番种植,这样能更好的保证土豆的产量。 依照楚月所说的,年底收获的这一批土豆,他们一个都没往家里送,全部留着第二年开春做种。 至于水稻,今年因为增加了不少田地,产量比起去年增加了不少,在之前的基础上,庄子上又建了好几个粮仓,做活的长工也多了三十余人。 这些长工中,水月村的人有,但多数还是半坡村的人。 …… 过年前夕,带着姐妹们在外头奔波了一年的庄慧云来了家里,她将跑了一年铺子记录的手账交到了楚月手中。 “弟妹,你瞧瞧,这是今年一年来,我们走访过的地方,路上的开支,以及铺子里的经营状况和人员情况,还对部分地方的习俗进行了记录。” 庄慧云从前便梦想着往后能走遍南渊国各地,将家里的生意发展壮大,如今倒是在楚月这里实现了。 楚月接过手账随意翻看了几页,几处特殊地方的习俗记录,倒是为了方便她对当地的分铺侧重点进行调整。 “堂嫂这手账记录的甚是全面,没什么问题,等会我便让凝冬将今年分红的一份股子给堂嫂送来。”她说着,将庄慧云领进了府中,“堂嫂奔波了数日,先在家里住一日吧,明儿一早我便让家丁驾马车送堂嫂回半坡村,应该能赶上团年饭。” 庄慧云笑了笑,“听弟妹的。” 她打量着面前的县主府,寻思着,三婶家里如今是真的发达了。 也就是依靠着楚月如今的身份和她身后的人脉资源,她才能实现走遍南渊做生意的梦想,若是让她自己来,肯定得花费数倍甚至数十倍数百倍的努力才能达到。 还不一定能有如今的规模。 “依堂嫂看,剩余的分铺,明年何时能走完?”楚月挽着庄慧云问道。 “大约得到明年八九月份。”庄慧云望向楚月,“不过京城那边人员复杂,到时候怕是得妹妹在场才行。” 楚月点头。 “那就将京城的铺子留到最后,不着急,依着咱们如今的规模,也不差京城那一家铺子的营收了。” 庄慧云应道,“好。”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楚月便让府中的车夫将庄慧云送往半坡村去了。 因为之前从潮州规划了一条运送海产的路线,冬日里,家里的海产倒是不缺。 正好今儿大年三十,一家人吃团年饭的日子,楚月便直接将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凑齐活了。 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吃的张政无比满足。 楚月望着老头一脸满足的模样,“师父,吃完这一顿,你得节制一些了。” 张政眉头一挑,一边剔着牙一边说道,“为了吃到你这顿饭,老夫可是提前素了好几餐了。” 楚月面上神情有些精彩。 “谁说的?就今儿早上和昨儿晚上没给你吃肉,这也叫几餐?” 张政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两餐,那不也能算几了么?” 楚月长出一口气,真是拿这个贪嘴的老头没法子了,也就是怕他吃多了会吃坏身体,要不她才不限制这个老顽童呢。 “我不管,为了能活成老王八,师父还是稍稍克制一些吧。” 乍一听像是在骂人,但本意却是为了他好。 “我……” 张政瞪着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将楚月这句话给怼回去。 一旁几人见状,只吃吃的笑着不说话。 张大夫也就楚月能管管,这老头气势太足,辈分又高,不让他吃肉这种话,他们是半个字不敢多说的。 …… 过了年,云翠荷和楚月便暂且回了南坪镇,将张政和陆星平兄弟两留在了县城。 两兄弟如今在县城的学堂念书,自是不能跟着到处跑,至于张政,县主府的厨子手艺本就不错,又被楚月调教了几个月,如今做出来的饭食,倒是对他的胃口,一时半会的也不想到处跑。 许恒因为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过完年就离开了南坪镇,若是秋闱通过,便直接前往京城,明年参加了会试和殿试再回来,若是没通过,九月放榜之后就直接回家。 他一走,陆玉芳一开始还真不习惯。 毕竟同床共枕快一年,前几夜想他想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后来索性搬到楚月这边住着,即便如此,也需要燃上安神香,抱着楚月的胳膊才能入睡,一如成亲前夕那般。 楚月望着身旁神色不安的陆玉芳,眉头微蹙,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摸上了她手腕上的脉搏。 这一摸,楚月自个儿就不太淡定了。 陆玉芳有身孕了! 难怪最近情绪这样敏感。 之前不是与她提过醒,十八以后再考虑生孩子的事吗? 难不成看许恒要离开,她心软了? 这傻子! 许恒这一走就是大半年甚至一年多,回来孩子都落地了,她怀孕生子的辛苦,他是一眼都看不到,直接就喜当爹,哪里能体会她的处境? 不说她得一个人挺着大肚子熬到生产,孩子生下来之后也是各种担心…… 府中虽然丫鬟奴才都有,但哪有丈夫在身边贴心? “真是个傻子!” 楚月有些心疼的骂道。 但如今陆玉芳已经怀上了身孕,楚月便也只得琢磨着陆玉芳接下来的养胎事宜。 许是听到了耳边的声音,陆玉芳眉头蹙的更深了。 楚月见状,僵持住了身子。 片刻的功夫,身旁的人恢复平静。 …… 第二天一早,陆玉芳吃完早饭就风风火火要往医馆去。 脚还没跨出厨房的门,就被楚月叫住了,她叫凝冬将已经熬好的药倒出来放在桌上,随后指了指桌上的药,示意陆玉芳。 “温度刚刚好,喝了药再去医馆。” 这一动作,直接将陆玉芳给看愣住了。 “喝药?”她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可我没病啊。” 她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 一旁的云翠荷也满脸不解,不知道楚月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番举动。 楚月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眼神往她的方向扫了眼。 “你最近情绪不大稳定,前几日又没休息好,想你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最好还是将药喝了,否则要是在我的医馆里出了什么事,我可没法与妹夫交代。” 第349章 风风火火的许夫人 听到这里,屋里几个人全都愣住了。 包括刚才煎药倒药的凝冬,楚月没有说,她也不知道刚才熬的是安胎药,突然听到楚月说的话,面上也是无比惊讶。 云翠荷最先反应过来。 她就说呢,月月向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呀!这可是好事啊,玉芳,你有身孕了!” 对于楚月的医术,她是坚信不疑的。 陆玉芳低头望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一时间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反应过来。 “有身孕了?” “最近月事是否推迟了?我瞧着你都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陆玉芳想了想。 “是推迟了十多日,前些日子许恒要走,我便也没将心思放这上面,只以为是有些紊乱。”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楚月,“月月,你之前嘱咐我的事,我也不是不放心上,只是我想着许恒要离开这样久,要是有孩子了,兴许能调剂一二。” 楚月拉住了她的手。 “不用与我解释这样多,我都懂的,严格来说,十八以后生孩子没那么容易伤身子,但这天底下的女子,很多都是十八之前就生了,也没什么。” 云翠荷一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的,经过楚月这一番解说,心下了然。 “玉芳今年下半年就满十八了,不碍事的。” 楚月点头。 “娘说的是。” 转而又望向陆玉芳,“既然怀了身子,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得注意些,尤其是前三个月,去医馆坐诊也最好将面巾戴上,以免过了病气,接触药材跟要小心,要是觉得身子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我如今还在南坪镇,可以去医馆帮帮忙,陈大夫和吴大夫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无需你太过操心。” 见楚月为自己考虑的如此细致,陆玉芳心底一暖。 “好,我知道了,会仔细的。” 一旁的云翠荷想了想,也望向陆玉芳。 “玉芳,这件事你最好及时给许恒的父母去个信,以免事后旁人添油加醋的让他们胡乱猜测,若是有了许恒的音信,也可以与他说个清楚明白。” 陆玉芳面露谨慎。 “还是三伯母想的周到,我都记着了,等会我回医馆就写封信叫人送往县城去。” 楚月再次指向桌上的药碗,“将药喝了去医馆吧,等会该凉了。” 陆玉芳从家里离开之后,首先将这个消息叫人送去了陆守成夫妻处。 姜秀芹得知陆玉芳怀上身孕,又惊喜又紧张。 她要当外婆了! 当家的要当外公了! 当天便与张秋英告了假,租了辆马车回了一趟半坡村,跟陆铁生老两口说明情况之后,将家里养的鸡拎了三只,还从家里带了不少菜往镇上去了。 她没有回作坊,也没有去医馆,而是直接去了许家。 许家这边的奴才,卖身契都在陆玉芳的手里,对于她的话,自是言听计从。 之前陆玉芳便嘱咐过,爹娘来了家里,只要不是出格的举动,都由着他们。 陆守成两口子本也不是乱来的人,之前许恒在家的时候,除了时不时给两人送些鸡鸭来补身子,平日里几乎不来,就是怕打扰了两人。 姜秀芹今儿来了家里,门房想也没想就让她进去了。 她和门房提着三只鸡和一大篮子菜直接去了厨房,亲手杀了只鸡,给陆玉芳炖了一大锅鸡汤,又做了两样陆玉芳平日里喜欢的小菜,就叫府中的小厮送去星月医馆了。 府中人知道陆玉芳怀了身孕的消息,一个个都不敢马虎,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 县城。 许夫人在知道陆玉芳怀上身孕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想也不想就赶忙让人收拾好东西,随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堆上马车,看的许员外一愣一愣的,他摸了摸脸颊,寻思着,这要是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自家婆娘这是不打算和他过了呢。 “素媛,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去吧?” 这么多行李,她得在南坪镇住多久啊? “怎的就没必要了?”许夫人一边说,一边指向其中的几个箱子,“我的行李,玉芳的礼物,咱孙子要用到的小玩意儿,还有补品,这些可都是我好不容易从库房中翻找出来的。” 见这些东西不全是许夫人的,许员外这才松了口气。 “那你早去早回,路上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走了!” 许夫人说完,迫不及待的钻上了马车。 …… 许夫人到南坪镇的时候,天色将黑。 刚从楚月那边搬回家的陆玉芳望着风尘仆仆的许夫人,面上带着惊讶。 “娘,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路上多不安全啊,爹竟也不拦着点。” “行了行了,你就站那儿别动,我会自个儿进来的。”许夫人满脸兴奋的跨进门槛,伸手拉住了陆玉芳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微微蹙着眉头“也太瘦了些,恒儿在家是不是没给你吃东西?” 陆玉芳眨了眨眼。 “怎会?相公对我很好的。”她说着,赶忙挽着许夫人的胳膊转移话题,“娘赶了一下午的路,还没吃晚饭吧?” “路上吃了几块糕点,倒也不饿。”她拍了拍陆玉芳的手,“不急着叫人给我准备晚饭,娘先给你看点东西。” 她说完,叫人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抬了下来,并让人搬去了许恒和陆玉芳的院子。 随后拉着陆玉芳慢慢走回院子,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 “这一箱子,都是娘从前的金银首饰和玉器,早就收拾出来了,原本就是打算给你的,正巧这次回来就带上了,你挑一挑,能戴的就戴,不喜欢的可以熔了重新做。” “这一箱子,都是娘下午叫人去买的,都是县城一些新潮的小玩意儿,我估摸着小孩子应该喜欢。” “还有这一箱子,是娘从库房中翻出来的补品,都是好东西,有燕窝、银耳,还有花胶和一些名贵的药材,你看看哪些能吃,叫厨房换着给你做。” 望着面前这三个不小的箱子,陆玉芳有些傻眼。 待反应过来,心里更多的是温暖。 “谢谢娘!”她从中间那个箱子中拿起了一个崭新的拨浪鼓,晃了晃说道,“月月说孩子才一个多月呢,预产期怕是得下半年去了,娘这个时候就将东西准备好也太早了。” 第350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许夫人笑了笑。 “不早不早,孩子的小衣服帽子尿片还没准备呢,等娘回县城了亲自盯着人做,咱早些将东西准备好,到时候也不会慌了手脚。” 陆玉芳开玩笑似的说道,“娘都将东西安置妥帖了,那我岂不是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了?” 许夫人哈哈笑道,“你怀上咱许家的孩子,那就是天大的功臣,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好好养着身子就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许夫人望向陆玉芳,神情也变的严肃了一些。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一问你的意见。” 陆玉芳面露疑惑。 “娘请说。” 许夫人叹了口气。 “年初许家族老碰头的时候,隐约透露出想要恒儿回归家族的意思,也不反对将你写入族谱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些没眼力见的老顽固。 从前觉得玉芳出自农家,无权无势,便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万般阻碍恒儿和她的婚事。 甚至恒儿脱离许家之后,他们还直接断了他铺子的货源,想让他早些知难而退。 如今楚月被封县主,对玉芳百般关照,更有星月医馆和红颜阁的股子在手,一个个的便都倒了风向。 也亏得那些人好意思开口,她都觉得臊得慌。 陆玉芳抿了抿唇。 “出嫁从夫,这样的大事,娘该问相公才是,我一个女人家,哪里做得了这个主?” 她确实没有立场来决定这事儿,毕竟,许恒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许夫人拍了拍陆玉芳的手。 “成,总归恒儿如今不在南坪镇,咱们便将这事儿放一放,你好生养着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有预感,若是恒儿中了举人,这些老不死的怕是会闹的更厉害。 陆玉芳点头。 “我知道的,娘。” “行了,这会天也要黑了,我就先回自个儿院里去了,你收拾收拾就先休息吧,我要是饿了,自个儿会吩咐厨房的。” 说完,便领着下人离开了。 陆玉芳望着院中的三个箱子,赶忙让碧珠和小厮抬进了旁边的厢房锁着,便稍稍梳洗就回屋里休息去了。 …… 因为陆玉芳怀孕,楚月闲来无事都会去医馆转上一圈。 如今星月医馆的名声因为楚月的缘故已经打出去,每天慕名而来的患者不计其数。 虽然新增了两个大夫,医馆中每日却还是忙忙碌碌的。 连带着南坪镇这边的客栈和酒楼都赚了不少钱。 尤其是距离星月医馆不到百米距离的如意居。 为着这事儿,如意居的掌柜还特意跑了一趟星月医馆,表明自己想要与楚月合作的意愿。 楚月没有拒绝,但却也表示,自己太忙,不会将太多心思放在酒楼的生意上。 不过她有个想法,将来每开一家分馆,可以就近开一家如意居。 至于招牌菜品,她也心中有数。 去年在雍州城做过的烧鹅就很不错,因为制作麻烦,回来之后倒是没尝试过了,或许可以成为招牌菜之一。 至于她之前卖给如意居的爆炒肥肠的配方,便能成为招牌菜之二。 庄子上独有的土豆,兴许也能在如意居火爆一阵子。 还有烤生蚝,捞汁小海鲜,盐焗虾,蒜蓉粉丝蒸扇贝等等,这些菜都是她尝试着做过的,味道都很不错,兴许能成为如意居的特色菜系。 她去年走访了好几处省城县城,除了临海的潮州,其余地方都没有海产,且潮州虽有这些食材,做出来的菜却也腥的不行,口感远不如她自个儿做的好。 也难怪师父走遍了那么多的地方,之前对潮州的海产丝毫提不起兴趣。 好在经过之前几次运输,海产的保鲜技术也得到了提升,供应如意居限量出售应该没问题。 如意居的陶掌柜听了楚月的话,一双小眼中流露出精明。 不说客人,单是他听了这菜名,都开始馋了。 他有预感,若是真按照楚月的法子来,如意居的生意怕是会爆火。 “县主看这样可好?您这边提供部分菜谱,我来运作酒楼,盈利除去店租、食材成本和人员开销,咱们三七开,您七我三,您看如何?” 楚月笑望着他。 “往后开分铺呢?” 陶振想也不想就说道,“分铺的费用咱两平分。” 若是生意好,三成的利润,出一半来开分铺绰绰有余。 楚月点头,“好,就依陶掌柜说的,咱们以三月为期,待南坪镇这边的生意稳定,第一家和第二家分铺,我想开到扬州和越州。” 扬州是富庶之地,富商多如牛毛,如意居开在那里,必定能凭借其特色杀出重围。 也能快速打开口碑,为如意居在京城开分铺奠定基础。 而越州位于南渊国偏中心地带,距离南坪镇也不太远,之前的海产运送线路完全够用。 “行,第三家呢?” 陶振此刻的情绪完全被楚月带动,内心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第三家开在京城。”楚月说完,望向陶振,“分铺就这三家就够了。” 听到这里,陶振微微怔愣。 “为何?若是生意好,咱多开几家,收益岂不是更好?” 楚月微微抿唇。 “不知道陶掌柜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吃不到嘴里的,是最好的。” “而且,咱们做吃食,最重要的还是口感,分铺多了,难以兼顾,反倒弄巧成拙,咱们得往长远了看。” 陶振点头。 “行!县主是咱们如意居的大东家,听县主的。” …… 如意居那边的事情安排好,楚月闲下来便搜罗了五名踏实稳妥的徒弟,在星月医馆中亲自带着他们认药诊脉。 若有必要,还会亲自带着人上山采药。 忙碌起来,心里总会感觉踏实一些,对于陆星河许久未来信,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惶恐了。 是她的,终归是她的。 开春之后,庄子上的土豆经过这一季的种植,产量已经相当可观,楚月却仍未收手,让云大保兄弟俩继续加大种植。 而她自己,除了每个月看看堆积如山的账本,其余时候不是在看诊,就是跟着张政进修或者带弟子。 八月底,庄慧云将除了京城外的分铺整个走了一遍,回到了越州,帮楚月远程管理着各地的分铺,只将总账往楚月这边送,她便也要轻松了许多。 而如意居,在南坪镇大火之后,依次开到了扬州和越州,星月医馆紧随其后,在这两个地方开设了分馆,由吴修文和陈实每人负责一处。 到这时候,星月医馆、红颜阁和如意居的分铺,便只京城那边还未开展了。 万事俱备,只欠楚月这个东风。 第351章 萧贵妃有旨 如今陆玉芳怀着快八个月的身孕,许恒中了举人之后得留在京城参加明年三月的会试,若是会试通过,五月还得参加殿试,就算回来,也到了明年六七月。 楚月便想等陆玉芳生产之后再前往京城,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总归两年多都等下来了,不急于这一时。 这天,楚月正在星月医馆中忙活着,只见一身着锦衣、面容白净的男人手执拂尘进了医馆,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面容白净的少年。 三人面相都偏阴柔,少了些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 不过这长相,这气质,这穿着,刚出现在医馆门口,便引起不少人侧目。 纷纷猜测,这几人是什么身份。 只是星月医馆每日慕名而来的各形各色的人很多,这些人虽好奇,却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 医馆内,楚月正带着最近新来的几个弟子边诊脉边讲解,并未注意到医馆门口的来人。 那男人站在门口观察了片刻,见楚月忙完正要出来,这才领着身后的两人来到她面前,出示宫中信物之后,微微哈着腰说道,“这位可是和玥县主?萧贵妃有旨,请县主到京城一叙。” 动作虽然恭敬,神情中却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气,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萧贵妃?” 楚月心底一惊。 萧贵妃这名号,她之前可从未听说。 怎的还派人来召她去京城? 是好是坏? 不管此人是好是坏,人家位高权重,她也不能得罪,否则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楚月望向面前的男人。 “阁下如何称呼?” 这人一看就与普通男人不一样,如果楚月猜的没错,该是个太监了。 男人微微抬着下巴。 “长秋宫总管赵侍才。” 楚月颔首。 “原来是赵总管,不知萧贵妃召我去京城,可是有何要事?” 赵侍才望向楚月,面上带着一丝不耐。 刚才他可是瞧的清楚明白了,张政并未在星月医馆。 听说都好久没出现在南坪镇了,也不知道云游去了何处。 说什么亲传弟子?不过也就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陛下封他做太医院院首都留不住人,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镇,又如何能留得住他的脚步? “贵妃娘娘如何吩咐,咱们做奴才的奉命办事也就是了,还希望县主不要让我等难做,马车正在外头候着呢。” 赵侍才说完,朝着外面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话的意思很直白了,楚月现在就得跟着他们去京城。 陆玉芳在一旁听的清楚明白,她扶着自己的肚子站起身,来到楚月面前,面上带着担忧。 “月月!” 楚月听见声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的,贵妃娘娘召我去京城呢,只是可能得错过你的生产了。” 陆玉芳摇头。 “你不是说我一切正常吗?妥帖的稳婆也找好了,不会有事的,倒是你……” 许是怕自己说错话得罪贵人,陆玉芳说到这里,便闭上了嘴。 楚月拉着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安抚道,“萧贵妃好歹也是位高权重的贵妃娘娘,她若要害我,就不会光明正大叫人来找我了,如今特意找人来请,肯定是有求于我,我先去瞧瞧,若是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快,尽量在你生产之前赶回来。” 她说着,将声音压到更低。 “等会我随他们走了之后,你叫黑木先往县城去一趟,给我师父通个气。” 陆玉芳不知道张政的身份,也不明白楚月如此做的原因。 不过楚月既然与自己提起,肯定有她的理由。 见陆玉芳点头,楚月松开她的手,随着早已等的不耐烦的赵侍才几人上了马车。 随行的马车一共有两辆,楚月和凝冬坐一辆,赵侍才领着两个小太监坐一辆。 除了赶马车的人,旁边还有十五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侍卫,瞧着气势,似乎并不输黑木。 这样的队伍,楚月和凝冬两人想要逃走,很难很难。 罢了,总归已经让黑木去通知师父,先跟着这些人往京城去看看再说。 马车的速度很快,一路上除了中途解手,补充水和食物,几乎都在赶路。 只到了夜间,会就着最近的客栈或者驿馆休息两三个时辰。 好在楚月也不是那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路虽然赶的急,却也并没有引起太多不适,睡眠不够,在马车上靠着凝冬的肩膀也能补一补。 饶是如此高强度的赶路,从南坪镇到京城,也用了足足十五日。 即将进入京城,一直行驶在后头的马车突然加快速度,来到楚月坐着的那辆马车旁,赵侍才掀开车帘,捏着尖细的嗓音朝着楚月坐着的那辆马车喊道,“和玥县主,咱们马上就到京城了,等会进了宫里,您就说您是萧贵妃的远房亲戚,咱家也好直接领你去长秋宫。” 这是贵妃娘娘之前便嘱咐过的。 接和玥县主进宫,不可道破她的身份。 否则,她县主的身份,又是张政的弟子,恐怕会引起一系列反应。 如今张政不在,和玥县主又无实权在手,也不过是个没有倚靠的农家丫头,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待她完成了自己的事情,再悄悄叫人将她送回南坪镇也就是了。 楚月将心思敛在心底,只轻轻嗯了一声。 赵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放下了帘子,让车夫稍稍放慢了速度,仍旧行驶在楚月的马车后头。 他往身后靠了靠,面上带着些微的疲惫。 “毕竟是乡下来的丫头,还算听话。” 一旁的小太监边给赵侍才捶腿一边讨好道,“还是赵管事的法子管用,此次咱们将和玥县主带来京城,若是真解了贵妃娘娘的难题,赵管事就是立了大功了,到时候少不了要被贵妃娘娘一通奖赏呢。” 赵侍才听着小太监的话,尖细着嗓子嗯了一声。 “你俩也随着咱家跑了这一趟,到时候有咱家的,自然就有你们的。” 两个小太监面露喜意。 “多谢赵管事!” …… 楚月坐着的马车内,凝冬满脸担忧的望向她。 “小姐,咱们真的要随着那赵管事进宫吗?” 第352章 请小殿下救救我家主子 楚月抚摸着手腕上,第一次见面时外婆送给她的细银镯。 戴了三年时间,便也习惯了,就一直戴在手上没取下来过,也没想过要换上别的镯子。 片刻,她红唇微动。 “人家是贵妃,如果能反抗,在南坪镇的时候我便已经反抗了,如今都已经到了京城,已经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差那几步路了,先去看看,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就算按照等级划分,贵妃的品级也比她这个县主要高,更何况,萧贵妃还是皇帝的妃子。 她不敢大意。 凝冬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却在心底寻思着。 如果姑爷金榜题名,被皇帝陛下重用,萧贵妃对待小姐是否还会如此嚣张? 因为有贵妃的信物,马车进入京城很顺利,两刻钟后,马车沿着城门口的主路到达皇宫的一处偏门。 楚月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宫,南渊国的权力中心,住在这堵墙后面的人,掌握着整个南渊国百姓的命脉。 面前高大的砖红色城墙给了她莫名的压迫感。 前方,赵侍才下了马车,不知道和宫门口的守卫说了几句什么话,守卫点头同意后,他转身往楚月所在的马车走来。 “表小姐,接下来到长秋宫的路,咱们得步行前往了。” 表小姐这个称呼,是赵侍才路上就与楚月商量过的,不过是赵侍才单方面的商量,当时见楚月没有说话,只以为她默许了。 楚月点了点头,一副极好拿捏的模样,在凝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随着赵侍才从高大的宫门处进了皇宫,沿着长长的宫道往里走去。 凝冬跟在楚月身后,满脸戒备的望着四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 就在一行人进入皇宫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另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而来,在宫门前停下。 张政在黑木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他双手在自己身上上下一摸,这才想起来,他的令牌在前年的时候就已经交给了楚月。 “糟了!” 黑木望着他的动作,眉头微微拧起。 “怎么了?” 张政望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假咳一声,“令牌在丫头身上,也不知道她平日里戴着没有,这守卫看着面生,咱们进宫怕是得多费些功夫。” 黑木望着面前不靠谱的老头,扯了扯唇角,最终没有将不好听的话说出口。 半个月前,楚月刚离开,陆玉芳就给他传达了楚月走之前让她带给他的话。 他马不停蹄赶到县城,老头一听楚月被京城里的人带走,刚啃了一口的鸡腿都被他给扔了。 两人风尘仆仆赶了半个月的路,老头难得的安静了半个月。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却能看出老头眼底的担忧。 看在他这么担心主子的份儿上…… 他就不计较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政想了想,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往宫门口的守卫走去。 “新来的,你可认得老夫?” 守卫望着面前打扮的像个叫花子的张政,眉头微蹙。 “哪来的要饭的?赶紧走!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仔细冲撞了贵人小命不保。” 张政眉头一挑,捞起袖子就想跟人讲道理,却被黑木一只手拎到了一旁。 “老头,你不要命了?” 张政满脸激动的指向宫门口的守卫,“他竟然说老夫是要饭的,老夫能不生气?看我不削他!” 说完,又要往前走。 黑木面无表情的将张政拦了回来。 “你这模样,难道不像吗?” “我……” 张政打量着自己十五天未换过的衣服,伸手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黑木沉声说道,“如今主子已经被人带进宫了,你消停些,你要是也被抓走了,谁去救主子?” 听到这里,张政恢复了一些神志。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指了指宫门的方向,“关键咱们要怎么进入那道门?老夫这次来的急,也没给皇帝那老小子通过气,他知道老夫不喜皇宫的高墙大院,怕是也没想到我会突然进京。” 就在两人犯愁的时候,黑木的目光突然瞥见了远处过来的一辆马车。 马车整体为低调的黑色,垂挂的车帘为黑底金线花纹,透着古朴高贵。 车帘旁还垂挂着象征马车主身份的信物。 望见那个信物时,他想也不想便松开了张政,直直的朝着前方的马车奔跑去,随后在马车前方跪了下来。 “请小殿下救救我家主子!” 马车在距离黑木不到一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下一刻,车帘被掀开,露出了一张如同瓷肌娃娃一般精致的面庞,少年嘴唇紧抿,眉心处的红痣,让他看起来神秘而又高贵。 少年眼眸微抬,望着地上毫不畏死的男人,平滑白皙的眉头微微拧起。 “你的主子是何人?” 这个男人能为了自家主子在宫门外拦马车,这份勇气,倒是让他欣赏。 黑木抬起双手作揖。 “和玥县主,楚月。” “是她?!” 少年略感惊讶,她来京城了?怎么没有听人说起过? 转而又望向男人,绯色的唇瓣微启。 “究竟出了何事?” 黑木将楚月被京城的人带走一事捡重点与少年陈述了一番。 “只求小殿下能将张大夫带进宫去,其余的,张大夫自会处理,不会连累小殿下分毫。” “好。”少年乌木般的黑色瞳孔直视黑木,“你很好,本殿之前没有看错人,且在宫外等着吧,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那便拜托小殿下了!” 黑木起身,给马车让出了道,随后躬身抱拳,目送马车载着张政进了皇宫,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将人弄进宫里了。 张政上了马车,望着面前的少年,面上神情有些不自在。 “你母亲如何了?” “老样子。” “你如今十四了吧?” “嗯。” 张政叹了口气,“千羽,事情也发生这么多年了,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在你这里延续,至少你父亲对你还不错。” “他伤害了我娘,这是事实。”随着千羽的话音落下,马车突然也停了下来,“到了,救人要紧。” 张政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掀开帘子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千羽望着老头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不明的情绪。 张政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御书房前面的台阶,御书房外守着的太监,都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见到张政的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仔细一看,那个乱糟糟的糟老头子,可不就是张大夫么? 他赶忙上前扶住了张政。 “张大夫,今儿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第353章 农家出身的女子,果真没什么教养 张政刚从底下的阶梯爬上来,累的说不上话,他摆了摆手,缓了好一会才说道,“老夫的徒儿被萧贵妃带进宫了,老夫是来找你家主子要人的。” 下一刻,只听得御书房内传来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找朕要人作甚?谁带走的你找谁去,你徒儿又不在朕这里。” 听得里头的声音,太监附在张政耳边小声说道,“以宰相大人为首的朝中大臣一直反对陛下推行新政,退朝之后就一直在里头生闷气呢,咱都不敢进那屋了。” 张政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又将脸颊上杂乱的头发往后拢了拢,自以为干净整洁了,这才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你这老小子说的什么话?带走老夫徒儿的是你的女人,老夫不来找你,难不成直接杀到你的后宫去?老夫要是真这样做,赶明儿你那些大臣们就能用口水将老夫喷成筛子你信不信?” 说话间,人已经进了御书房。 虽然被张政一口一个老小子的喊着,但皇帝如今也不过才四十五岁的年纪,正值壮年。 奈何张政和先皇是拜把子兄弟,他就是吃了辈分上的亏,才一直被这个老顽固压一头。 顾璟赫满脸嫌弃的往张政的方向瞟了眼。 “瞧瞧你这一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街上的乞丐,走出去可千万别说你是朕的叔叔。” 张政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旁的先不说,你快叫人去萧贵妃那里将老夫的徒儿找来。” “你徒儿?具体指的哪一个?” 这老头走遍南渊国,徒弟遍布各地,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 “楚月。”似是怕顾璟赫想不出来,张政还特意提醒了一句,“你亲自封的那个和玥县主。” 顾璟赫的面上闪过惊讶。 “去年解了战场危急的那个小姑娘?” “正是。” 张政满脸自豪的点头。 顾璟赫有些烦闷的蹙起了眉头,心底闪过不喜。 “萧贵妃没事将她带来宫里作甚?那丫头可是朕亲封的带封号的正二品县主,她就这么给带进宫来了,还不事先跟朕通禀一声,这不胡闹么?” 这萧贵妃仗着娘家有些权势,在宫里胡作非为多年。 之前瑾妃也是因为萧贵妃的缘故才对他失望透顶,最后以死相逼离开皇宫,千羽也是从那之后再未唤过他父皇,对外甚至连顾姓都摘了。 千羽原名叫顾千羽,顾是南渊皇室的姓,千是瑾妃的姓,对于后宫嫔妃来说,这是独一份的恩宠。 如今摘去顾姓,看起来倒是像随母姓一般。 千云瑾是张政好友的女儿,从前千云瑾的爹还在的时候,千云瑾便也唤张政一声干爹。 他见到她第一眼就觉得眼前一亮,之后两人结合,将她接到了皇宫。 在知晓他的身份时,她面上有惊讶,也有对后宫众嫔妃的抵触,但心里存着对他的感情,最终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奈何她从前生活的地方过于干净,并不擅长宫中的明争暗斗,最终落的满身伤痕。 当年她小产之后拖着虚弱的身体领着年仅六岁的千羽心灰意冷离开皇宫,老头子还对他好一通训斥,要不是碍于他南渊之主的身份,这老家伙都要动手了。 是他没护好她们母子周全。 也正是因为此事,张政对萧贵妃向来没有好脸色。 “谁知道她在发什么癫?老夫将话撂在这里,等会我徒儿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别说老头子我永远不会再踏足这里,往后圣手门也不会再给宫里办事,至于萧贵妃……”他恨铁不成钢的瞥了顾璟赫一眼,“你小子暂且不敢动她,老头子我就动用自个儿的人脉来。” 听了张政这些极为维护的话,顾璟赫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这老家伙对那和玥那丫头是真的上了心的,从前对云瑾虽也维护,却没在他面前说过这般重话。 萧贵妃死不死的倒是次要,从前他能坐稳这个皇位,圣手门的支持至关重要,若是这一部分力量突然抽离,这个损失,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既然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顾璟赫赶忙朝着御书房外吩咐。 “李德政,去长秋宫将和玥县主带来御书房。”末了,还特意嘱咐道,“记住,得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御书房外,刚才扶住张政的太监总管听罢,恭恭敬敬弓腰行礼。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对于顾璟赫的吩咐,他丝毫不敢马虎,领着几个小太监就赶忙往长秋宫去了。 …… 楚月被赵侍才领进了长秋宫,对外只声称她是萧贵妃的远房侄女,来京城探望她这个长辈。 她进长秋宫的时候,萧贵妃正在休息,整个宫里的奴才都不敢打扰,还让她在外头候了两刻钟。 从宫门口到长秋宫就走了两刻钟,这会又在长秋宫外站了两刻钟,楚月只觉得腿都有些发麻了。 她在心里寻思着。 也不知道师父来了京城没有? 不过不管师父来没来,她这会所受的委屈,将来都肯定要找机会还回来。 她向来有仇报仇,哪怕当时报不了,也会记着往后再报。 “凝冬,等会你跟紧我。”楚月侧头叮嘱一旁的凝冬。 “是,小姐,奴婢肯定会紧跟在小姐身后的,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保管不让他们欺负小姐。” 凝冬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从小学了些功夫的缘故,胆子毕竟比普通的女孩子要大一些,这会也并未见她怯场。 楚月抿唇一笑。 “傻子,他们要是真想欺负我,你在场也没用,咱们寡不敌众,我主要是怕他们欺负你。” 她有县主的身份,萧贵妃就是想对付她,还得掂量掂量,而凝冬不过是个小丫头,说不准萧贵妃哪根筋没搭对,拿她的丫鬟出气也是有可能的。 听到这里,凝冬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小姐,您待奴婢真好。”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也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死活。 就在这时,萧贵妃身旁的掌事姑姑领着两个小丫鬟从屋里出来,正好就撞见了两人说话的这一幕,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月,面上带着一丝鄙夷。 农门出身的女子,果真没什么教养。 这会在贵妃的长秋宫门外呢,说说笑笑的成何体统? 碍于楚月的身份,她还是满脸高傲的朝着楚月福身。 “表小姐,娘娘醒了,叫你进去呢。” 第354章 贵妃想要动我,可有想过后果? 楚月点头,抬腿便往殿中走去,凝冬也想跟在她身后一同前往,却被掌事姑姑伸手拦住了去路。 “娘娘只说让表小姐进去,无关紧要之人,便在这儿等着吧。” 凝冬面上焦急。 “小姐……” 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掌事姑姑恶狠狠的神色瞪了回去。 楚月回过头,望着掌事姑姑嚣张的气焰,神情中带着一丝冷意。 她望向凝冬。 “你且在外头候着,保护好自己。” 说完,便在宫女的带领下进了屋。 靠近圆形窗户的位置,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懒懒的靠在榻上,她肤如凝脂,眉目似画,慵懒的眸子往楚月的方向扫了一眼。 “和玥县主来啦。” 楚月望着面前香艳的一幕,只觉得脑子都酥了。 她好像有些理解帝王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快乐了。 她如果是男人的话,怕是也很难抵御这种诱惑吧? 但她心里也明白,面前的女人,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美好。 收敛心神,楚月福身。 “和玥见过贵妃娘娘。” 萧贵妃望向自己纤细白皙的手,修长的指甲被染上了鲜艳的蔻丹,瞧着极近精致。 “听赵总管说,和玥县主一路上还算听话,对于他的安排都是言听计从,看来和玥县主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 楚月却并不想和萧贵妃过多寒暄。 “不知贵妃娘娘不远万里将和玥从南坪镇寻来,所为何事?” “自是有求于县主。” 萧贵妃声音慵懒,嘴上说着有求于人,面上却并未有丝毫求人的姿态。 要不是因为千云瑾的事情得罪了张政,她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将楚月绑来。 楚月闻言,心下了然。 果然和自己料想的一般。 “还请贵妃娘娘明说。” 萧贵妃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一旁的掌事姑姑使了个眼神。 掌事姑姑跟着萧贵妃许多年,自是她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娘十六岁入宫,曾在十八岁的时候怀过身孕,只是当时没保住腹中的孩子。” 听到这里,萧贵妃的面上闪过明显的失落。 没有孩子,是她永远的痛。 她无比希望自己可以为陛下生一个孩子,一个流着他们两人血脉的孩子。 但这些年,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有再怀上。 掌事姑姑的声音仍在继续。 “自从那次小产之后,整整十年了,娘娘吃了许多药,也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再怀上过身孕,还请和玥县主给瞧瞧,贵妃娘娘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怎的之前能怀上,后来又怀不上了呢?” 楚月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事。 深宫里的女人,哪怕再得宠,没有子嗣傍身,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之前的大夫诊脉之后,都是如何说?” “他们说贵妃娘娘身子无大碍,只需放宽心思便好。”掌事姑姑回答。 楚月朝着萧贵妃的方向走上两步。 “还请贵妃娘娘伸出手来。” 萧贵妃朝着楚月的方向伸出手,楚月搭上她的脉搏,片刻之后,心底闪过诧异。 “接下来还需要摸一摸娘娘的小腹位置,不知道娘娘可方便?” 由于迫切想要一个孩子,听了楚月的话,萧贵妃当即躺好。 “摸吧。” 楚月越是触摸,心下越是诧异。 萧贵妃这情况,除非手术,否则根本不可能怀孕! 但这里的大夫,对于手术这一概念,都还陌生的很,萧贵妃这种情况,就相当于不治之症了。 而且因为长期吃药,其实她的身体底子已经很虚了。 最近怕是时常嗜睡吧?难怪来的时候她正在睡觉呢。 楚月不禁思索,小产能将身子伤的这样彻底? 还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否则,请了这样多大夫看病,又吃了这样多的药,怎么没人与她说起过这件事情呢?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萧贵妃位高权重,这些人就算知道了实情,为了自保也只能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贸然将萧贵妃治好。 否则治好了萧贵妃,指不定背后会得罪更厉害的角色。 能让太医对贵妃撒谎,可不就是比贵妃还厉害的角色嘛。 不仅不能治,还不能说实话。 楚月别的没有,见多了生死之后,心态莫名的好。 “贵妃娘娘的身体瞧不出什么大问题,只是宫内有些寒症,待寒症去了,再将心态摆正,说不定能得偿所愿。” 萧贵妃听了,望了楚月好一会。 “和玥县主这话,倒是与太医们说的一般无二。” 她这句话说的轻巧,但楚月的心底却没来由的咯噔一声。 接下来便见得萧贵妃坐直了身体,继续说道,“只是本宫吃药吃了十年,怎的还不见好?你们真当本宫是好糊弄吗?” 她说着,怒的将手边茶几上的杯盏全部打翻,碎了一地。 楚月心下一惊,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到这时,萧贵妃也是真的有些没耐心了。 从十八到二十八,整整十年! 一个女人的青春,能有几个十年? 十年时间,每个给她诊断的大夫,都是一样的说法。 宫内有寒症,吃点药,放稳心态就好了。 她就是再蠢,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直直的望着楚月,双眸泛红,却仍旧端坐在榻上,仪态保持的极好。 “和玥,你说实话,本宫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怀上身孕了?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楚月略微抿唇。 “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 可萧贵妃就是不信,她的音调尖细了几分。 “你还在骗本宫?当本宫是傻子么?十年啊!整整十年!自从十年前小产之后,我便没有再怀上了!别说宫内有寒症,就是放了块冰,吃了这么多年的药,十年时间也该焐化了吧?可见你没有说实话!” 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面上闪过疯狂。 “来人!和玥县主胆敢欺骗本宫,将她拉下去拔了她的舌头!” 楚月心下一惊,似是没料到萧贵妃会突然发疯。 也对,如果她不发疯,就不会让人将她从南坪镇带到这里来了。 见掌事姑姑带着人走近,楚月敛眸,越过面前的宫女和姑姑,往萧贵妃的方向望去。 “我是陛下亲封的和玥县主,萧贵妃要动我,可有想过后果?” 第355章 是你留了后手? 望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萧贵妃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她从榻上站起身,来到楚月面前,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红唇微微开合。 “本宫竟不知,和玥县主这一路竟一直在扮猪吃虎呢。” 她说着,满脸不屑的轻嗤一声,将自己的手一松,甩出去的力道让楚月往后退了两三步。 “既然不能动你,外头那个忠心于你的小丫鬟本宫总动得的吧?”见楚月神色动容,萧贵妃继续说道,“你猜,陛下会不会为了那个小丫鬟废了我,得罪满门忠烈的萧国公府?你要知道,我大哥如今正在北疆战场,和靖王并肩抗敌。” 楚月瞳孔缩了缩。 她虽没在京城混过,也不懂朝堂上的那些事,却也明白,无论是身居高位的萧贵妃,还是手握重权的萧国公府,这其中利益牵扯巨大,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凝冬而产生多大的变化。 甚至就算萧贵妃杀了她,相信萧国公府也有办法护她周全。 她很讨厌被威胁。 但就算讨厌,此刻也不得不暂且低头。 思及此,楚月压下了心底的不甘,放软了语气。 “萧贵妃意欲如何?我想,咱们应该还可以再谈谈。” 听到这里,萧贵妃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和玥县主还是上道的。”她重新坐回榻上,一双美目凝望着楚月,“本宫的诉求很简单,想要怀一个自己的孩子,仅此而已。” “否则,不仅外头的小丫鬟会死,你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甚至……”她顿了顿,美目中带着一丝危险,“你南坪镇的那些亲人,都会没命!” 听到这里,楚月心底一突。 家人,是她的软肋。 从嫁到陆家到现在已经三年多时间,虽然相公已经一年多没和家里联系,但她和娘、星平星安相处的很融洽,也很舒心,是真的有将他们当自己的家人在看待,他们对自己也一直很维护。 她丝毫不怀疑,萧贵妃的狠毒。 毕竟她刚才就已经见识过萧贵妃的疯狂劲。 就在楚月迟疑着再次给萧贵妃诊脉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来了屋里,在萧贵妃面前跪了下来。 “娘娘,不好了,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李德政?”萧贵妃眼底闪过不明的情绪,“他来做什么?” 小太监抹了把额头上因为太过紧张浸出来的汗。 “奴才不知道,只是远远的看着李公公领着一帮人快速往咱们长秋宫来,便来向娘娘报信了。” 萧贵妃一双美目满含疑惑的睨向楚月。 “是你留的后手?” 可她一个光有封号,而无半点势力的县主,自从赵侍才去了南坪镇,她便一直在己方的看管之下,又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与京城取得联系,并且让陛下亲自派人来长秋宫找她的? 毕竟,在赵侍才去南坪镇之前,她可是特意叮嘱过,叫他先打听张政是否也在。 若不在,便可安心动手。 到时候事情了了,便给点赏赐将人送回去,张政就是事后得知,木已成舟,也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多说什么。 而赵侍才也严格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了。 照理来说,她不该有这样快的速度才是。 楚月清亮的眸直视萧贵妃。 “贵妃娘娘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农家出身的女子,可没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 全靠师父抬爱罢了。 最后这句话,她没说。 看来师父也跟她一般连着赶了半个月的路,否则不会这样快到达京城。 老头一把年纪,也不知道身体还受不受的住。 回头得给师父做两只烧鹅补补身子,自从去年从雍州回去之后,他时常念叨,一年多未给他做过了。 萧贵妃听罢,心里还存着侥幸。 也许,李德政来长秋宫,不一定是为了和玥县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道一尖细声音摧毁了萧贵妃的幻想。 “萧贵妃娘娘,奴才奉陛下之命,来长秋宫接和玥县主去御书房。” 萧贵妃一听这话,就知道,和玥县主她是留不住了。 此次安排的这样稳妥,都没能让和玥县主治疗好她的不孕症,往后再要找她,怕是更加困难了。 想到这里,萧贵妃就越加的烦闷,最后只能黑着脸,由着李德政带着人离开了长秋宫。 从长秋宫到御书房的路上,凝冬长吁一口气,刚才萧贵妃爆发的声音传到殿外,她差点想要冲进去,生怕她伤害主子。 幸好主子无恙,否则她得内疚死了。 一路上,楚月没有说话。 从李德政嘴里得知是师父来找皇帝要人,她的神情便已经松弛下来。 看来这次是有惊无险了。 楚月随着李德政上了御书房前的台阶,示意凝冬就留在外头。 知道张政也在御书房,自家主子去面见皇帝没有危险,凝冬这次很爽快便答应了。 里面的人是南渊的皇帝,楚月心底不免有些紧张,她深吸口气,随后抬腿进了御书房。 让她心慌的是,师父此刻竟不在御书房内。 楚月连抬头都不敢,来到御书房正中跪了下来。 “和玥拜见陛下。” 她也不懂宫里的规矩,只来的路上,李德政与她提了一嘴,见着皇帝该如何行礼,她便照做了。 楚月不禁觉得,京城这边人员复杂,要是真来了这边,动不动就要下跪的时候恐怕不少。 这样看起来,倒不如县城来的自在。 正在批阅奏章的顾璟赫放下手中的笔,抬眸望向跪在书房中的女子。 “你便是和玥县主?” “回陛下,是。” “平身吧。” 他哪敢让人多跪? 回头将膝盖跪青了,张政那老头又得拉着他絮叨半天了。 听见声音,楚月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惊慌。 顾璟赫打量着面前的姑娘。 只见她身形纤细,身材玲珑有致,肌肤白皙细腻,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但他心里却清楚,能有胆子入战场的女子,又岂能真的是表面上这等低眉顺眼之人? “多大了?” “刚满十七。” “抬起头来。” 楚月心里有些紧张,却还是听从顾璟赫的意思,缓缓抬起了头,由于好奇,还不忘往书桌后的男人望上一眼,想看看这个南渊国最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到底是怎样一番面貌。 第356章 被牺牲的一个 胆子倒是不小。 楚月的小动作,被顾璟赫尽收眼底,不由觉得这姑娘有趣的紧。 细看之下,模样生的也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纯净而富有灵性,倒是像极了他初次遇到的云瑾。 想到这里,顾璟赫的面上带着一丝缅怀。 突然想到什么,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可惜自己已经让她失望透顶了,自从八年前离开皇宫,便没有再见过她了。 顾璟赫收敛心神,再次望向楚月,面上带着一丝颇为慈爱的笑意。 “和玥县主如今可有婚配?” “回陛下,和玥已经成亲。” “倒是可惜了。”顾璟赫面露惋惜,“原本还想着给和玥县主介绍朕的几位皇子认识呢。” 他说这个话,倒也是真心的。 依着张政对这丫头的看重,他的圣手门,往后怕是会交到这丫头手上。 若是她能成为皇室之人,便也就相当于将圣手门笼络在皇权之中了。 楚月面露惶恐。 “和玥出自乡野,身无长处,如何配得上尊贵的皇子殿下?且如今已经婚嫁,未免和玥的夫家误会,还请陛下慎言。” “身无长处?倒也不必要这样妄自菲薄。”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一面容冷峻的少年跨过门槛进了御书房。 楚月满脸好奇的回头望去,少年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细腻,眉心处一颗红痣极其明显,清亮的墨色瞳孔往她的方向望过来的时候,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微微呈现出上扬的弧度。 “千羽?”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还真是巧了。 少年朝着楚月微微颔首致意,转而朝着顾璟赫抱了抱拳。 “陛下。” 顾璟赫望向面前的少年,面上带着一丝浅笑,这种笑中,还带着些微讨好的意味。 “羽儿来了,你母妃近日如何了?” 这孩子,随着一天天长大,眉眼倒是跟她的母妃越来越像了。 看到他,就想到了从前的瑾妃,让他无比缅怀。 “一切都好,多谢陛下记挂。” 千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让顾璟赫蹙起了眉头。 “你这孩子,怎的总在父皇面前表现的这样生疏?” 楚月从父子俩聊天的内容中,汲取到了极大的信息量。 千羽竟然是皇子! 天啊! 她之前还以为,他是哪个高官大臣的公子,或者是异姓王府的世子呢。 千羽显然不想与顾璟赫继续这个话题,便说道,“和玥县主曾救过我的命,此次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她,萧贵妃将她掳来京城,陛下难道就这样揭过了?” 如果不是因为楚月的事情,刚才在见过皇祖母之后他就已经出宫了,才不会来这里见这个负心汉。 “哦?”顾璟赫满脸疑惑的往楚月的方向望去,“和玥县主还是千羽的救命恩人?” 楚月毕恭毕敬的颔首。 “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也是凑巧罢了,若千……殿下不提起来,和玥都快忘了。” 顾璟赫嗯了一声。 “之前是朕不知情,既然如今知道了,此事自然是该赏。” “那萧贵妃呢?” 千羽并不打算让顾璟赫轻易将萧贵妃揭过,紧接着顾璟赫的话后问道。 听见千羽的话,顾璟赫的面上带着一丝为难。 “羽儿……” 千羽面色一冷。 “该不会又想放过她吧?” “萧国公府如今三代五个男丁都在北疆战场,朕……” 还未等他说完,少年的面上便显露出嘲讽。 “呵!我早该想到的。” 和从前一样,他的眼里,永远只有利益,哪怕母亲被萧贵妃害的小产导致她伤了身子,往后永远与药罐子为伍,哪怕自己之前差点被她害死。 但只要萧家有人在战场上,他就不会动萧贵妃。 从前他只以为顾璟赫这个人没有心,但随着他长大,他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为了顾全大局,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这没错。 但作为被牺牲的这一小部分人的其中一个,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心里的恨也是真实存在的,不可避免的。 他不禁想,如果母亲的娘家也如萧贵妃这般底蕴深厚的话,她便不会受这样多的苦吧? 顾璟赫眉头紧拧。 “羽儿!” 这孩子,非要在外人面前与他闹脾气么? 千羽微微低垂着眸子,没再往顾璟赫的方向看,他抬手朝着主位的方向抱了抱拳。 “出来太久,母亲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告退。” 说完,也不理会顾璟赫有些恼怒的神情,直接转身便离开了。 神仙打架,楚月这个局外人站在旁边尽量降低存在感,原本有千羽在前,至少能分走顾璟赫的注意力,但这会他一离开,空荡荡的御书房,便只她和顾璟赫两人,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却又不能轻易离开,只能站在原地等着顾璟赫发话。 顾璟赫深吸口气,随后从唇角扯出一丝尴尬的笑。 “朕这个小儿子从小叛逆,倒是让和玥县主见笑了。” 楚月赶忙回道,“陛下言重了。” 御书房中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就在楚月想抬手擦一擦额角的汗珠时,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入了御书房内。 “老小子,你可将老夫的徒儿从萧贵妃那里弄来了?” 话落,张政风风火火的进了御书房。 其实他刚才可以一直在御书房等楚月,但怕小丫头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之后内疚,便赶忙去换了身行头。 随后又去太医馆做了一番安排,这才匆匆忙忙赶回御书房。 楚月在见到张政的时候,刚才还战战兢兢的心突然就镇定下来,眉眼弯了弯。 “师父!” 果然,只要她有难,师父就不会不管。 张政听见声音,来到楚月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最后似是还不放心,带着些微疲倦的目光望向她。 “她没有做伤害你的事情吧?” 楚月笑着摇头。 “我没事,师父。” 见楚月不像是在跟他撒谎,张政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坐在宽大书桌后的顾璟赫抬眸瞥向他。 “怎么?怕朕利用权势威胁你的乖徒儿说假话?” 张政望着他哼了一声,嘴边的胡子抖了抖。 “小丫头单纯善良又胆小,万一中了你这只老狐狸的计谋,岂不是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第357章 封郡主 顾璟赫额头突突的跳了两下,随后淡声说道,“朕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去吓唬一个小姑娘。” “呵!”张政冷笑一声,“你当老夫会信?丧心病狂的人脸上会写着丧心病狂四个字么?” “你!” 顾璟赫的眸子沉了沉。 这老家伙,恐怕是因为他没有惩罚萧贵妃,故意气自己的吧? 思及此,他倒也不怎么气了。 “朕知道此次和玥县主受了委屈,你想为她出气便对朕恶言相向也正常,朕不与你计较。” 望着两人的谈话,楚月在心里为张政捏了把汗。 难怪之前师父说当着皇帝的面也敢说他的坏话,师父这嘴,还真是半点不饶人啊。 被顾璟赫道出心事,张政只是哼哼了两声,但却没有再在言语上刺他了。 毕竟是南渊之主,张政就算是个长辈,也得有些分寸。 望着张政那张别扭的脸,顾璟赫没再理会他,而是抬眼望向楚月。 “和玥县主,此次萧贵妃未经允许,将你带来京城,是她的不对,稍后朕会对她做出处罚。” 楚月听罢,当即福身。 “和玥谢过陛下。” 人家是一国之主,既然他说会惩罚,必定会说到做到,至于如何惩罚,就不是她这个小小的县主能左右的了。 毕竟人家自己的儿子都没办法左右。 “和玥县主受了如此委屈,可要何补偿?只要你提出来,合理范围内朕都可以满足你。” 顾璟赫再次问道,语气很温和。 楚月站在一旁,抿了抿唇,声音平静,“我毕竟没有损失,也没有受到伤害,补偿就不必了,多谢陛下好意。” 顾璟赫望向不远处站的笔直的少女,虽出自乡野,但这容貌气质,却丝毫不输京城的大家闺秀。 甚至比起那些大家闺秀,多添了一份自信从容。 他的面上带着欣赏。 “朕向来赏罚分明,此次和玥县主受了委屈,理应补偿,且之前又救了千羽,更是得赏。”他说着,望向楚月,“和玥县主听封。” 楚月见状,忙跪下身来。 “封和玥县主为和玥郡主,赏海外进贡夜明珠一枚,内库珍藏文房四宝一套,并赐良田千亩。” “谢主隆恩!” 楚月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 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跪了两次,虽然不多,但如今炎热的天本就穿的单薄,楚月身体又纤瘦,膝盖处的骨头碰到地面,还是会有些酸痛感的。 所以她站起身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头。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的女声传入了御书房中,“没想到刚一来就听到了这么个好消息,还真是恭喜和玥郡主了。” 话音刚落,一打扮华丽的女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御书房,她保养的极好的面容上看不出年纪,仪态端庄而又不失优雅。 第358章 见圣手令如见门主 很快,和玥郡主被萧贵妃强制带进宫里,张政杀到皇宫找皇帝要人的风声传到了宫外,京中不少人惊讶不已,对于这位传说中解了疫病和战场两次危急的奇女子无比好奇。 只是楚月虽被封了郡主,却极其低调,从皇宫出来之后,师徒两人直接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便住下来了。 因为是生面孔,便也没人认出两人。 “师父,咱们刚才怎么不在皇宫里吃了饭再离开?” 张政面露嫌弃的说道,“御膳房里的山珍海味虽多,几乎都是花架子,那味道,还不如后宫娘娘们开的小灶。” 楚月了然,捂嘴一笑。 “那师父想去哪里吃饭?我请客。” 张政瞥了她一眼。 “当然得你请客,老头子我这一路上,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楚月上前挽住了张政的胳膊便往客栈外头走去,心底有感动也有心疼。 “好好好,我请客,等会咱们吃了饭,我就让黑木去找一找相公在何处,若是有条件的话,便给师父做好吃的,若是没有条件,咱们就在这里休整两日回南坪镇了再给师父做吃的。” 张政有些惊讶。 “我以为你会暂且在京城留下来。” 楚月摇了摇头,神情中带着茫然。 “相公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若是我不方便留在这里,倒不如先回去,不然留在这里怕是也要给他制造麻烦。” 算了算日子,玉芳如今怀孕八个月,休整两日回去,兴许能赶上她生产。 再者,她来京城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有些事情还得回去做好安排,单靠写信,有些事情恐怕处理的不到位。 张政一边往前走着。 “不在这里多留几日?” 楚月面色平淡,抬眸打量了一眼四周的街道。 “不了,早些回去将家里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到时候先转移一部分信得过的人来这边将前期的事情打理妥当,最迟明年又会来京城了。” 她说着,笑望向张政。 “不过师父可以暂且留在这里,跟着我们跑来跑去的太累了,我悄悄留意过陛下此次给我赏赐的那一千亩良田,就在京郊不远处,还带着一处温泉庄子呢,冬日里最是暖和了。” 京郊的温泉庄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因为距离京城近,不少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要呢。 听到这里,张政哼了一声。 “算那老小子识相,否则老夫才不管萧家那帮崽子会不会生气呢,萧家那女娃歹毒的很,从前泯灭良心的事情可没少做。” 千云瑾是他友人的女儿,从前唤他一声干爹,虽然不算亲厚,但总归他也是当后辈看待的,友人走之前还嘱托他关照一二。 谁知他的女儿在宫里会受到这般磋磨,唯一的外孙,更是差点被人害死。 关键当时他们出事的时候,自己正在外地游历,回来才得知这一事。 为此,他对萧贵妃和顾璟赫的意见大着呢。 张政要领楚月去的地方不远,就客栈附近一个小面摊。 “别看这处面摊不起眼,味道很是不错,老夫每次来京城都会在这里吃上一碗。” 楚月是从农家出来的,从前饥不裹腹的时候居多,如今就算条件好了,对于吃饭的环境也并没有那么讲究。 楚月和张政坐一桌,黑木和凝冬坐在另一桌,跟商贩点了四碗面之后,张政继续说道: “既然你年后就要来,老夫便暂且在你那庄子上住着,这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楚月认真点头。 “好,师父暂且在这里住着,我会早些将南坪镇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尽早来京城。” “对了。”张政似是想到了什么,望向楚月,“为师之前不是给你令牌了吗?怎么遇到危险了,也不拿出来用?” “令牌?”楚月神情微愣。 突然想到什么,她赶忙从自己的褡裢中取出了一个比拇指稍大的古铜色令牌。 “师父说的可是这个?” 这枚令牌,因为是张政给的,她一直随身带着。 令牌正中一个环形图案内,还铸刻着一个圣字,她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也没想到这枚令牌能威慑到宫里的娘娘,便暂且遗忘了。 如今听张政这么一说,她突然意识到,这令牌怕是不简单。 张政将她的手一推,示意她先将东西收回去。 “没用便没用吧,留着做一个底牌也好,这令牌别说是宫里头那些没有实权的娘娘,就是在皇帝那老小子面前出示,他也会客客气气待你的。” 这令牌,为圣手门门主独有,见圣手令如见门主。 圣手门囊括天下神医,更受不少江湖势力拥护,其影响力非同小可。 而向来在江湖上被誉为鬼手神医的张政,从前一手医一手毒,被不少人所忌惮。 楚月心里一惊,往张政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问道,“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张政抬眉。 “什么事情?” “关于这枚令牌,关于师父的身份啊?”她满脸好奇的望着张政,“从前概念不深,但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总觉得师父不简单。” 张政摸了摸鼻子。 “什么简不简单的?为师和皇帝那老小子的爹关系不错,若是论辈分,他还得喊老夫一声叔呢。” 楚月眼神清亮。 “就因为这?” 她才不信呢,如果因为这个,就能让陛下对师父有所忌惮,还有这枚令牌什么事? 张政双手一摊,“那不然呢?” 倒不是他不想将圣手门的事情告诉楚月,而是因为圣手门的地位过于复杂,不仅涉及江湖,还涉及朝堂,她一个小姑娘,如今尚且没有自保能力,身边又无势力,少知道一些,麻烦也能少一些。 就在楚月打算继续问的时候,摊主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你们的面好了。” 张政见状,赶忙接过面碗转移话题,“吃面,吃完老夫还得回去休息,连续半个月,都没好生睡过一觉了。” 听了他这话,楚月便也没再继续问了。 反正不管师父还有什么身份,总归不会害了她就是。 …… 第359章 京郊西江月 京郊某处小院中。 陆星河听着阿吉汇报的事情,面上闪过担忧。 “她可有受到伤害?” 阿吉恭恭敬敬的回道,“夫人没有受到伤害,和张大夫离开皇宫之后,暂且在一处客栈中住下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 这两年多,他在京城一边念书,暗中还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如今京城内不仅遍布搜集消息的探子,还缓慢渗入到了一些势力中,比如各大王府,又比如皇宫。 只是却无一人知道,他们的背后之人是陆星河。 而只要京城有一些风吹草动,消息便会快速以他为中心汇集。 虽然势力还未成熟,也算是初具规模。 阿吉抬眸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 “夫人既然来了京城,到时候恐怕会来找主子,主子到时候是见还是不见?” 陆星河的眼底闪过犹豫,本想说不见,但话一出口,内心里的渴望战胜了理智。 “你叫人送个信去她入住的客栈,申时末在京郊西江月一见。” 西江月是京郊的一处大型食舍,位置虽不如城中的酒楼好,生意却不差。 西江月内的风景极好,其中花草虫鱼,假山流水,食舍错落在这些景致当中,极其雅致,隐蔽性也很是不错。 申时末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食舍中肯定不止他们一波人,再加上都是生面孔,在那里相见,倒是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两年多未见了。 也不知道小丫头是否长高了些? 想到楚月,陆星河原本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柔软。 阿吉得了陆星河的吩咐,抱了抱拳便去安排了。 …… 吃完面,楚月便和张政回客栈去了。 一行人刚到门口,便见守在门口处一个穿着极其普通的小男孩将一张纸条塞到了楚月手中。 塞完就跑,动作极其迅速。 快到楚月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和张政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说什么,拽着纸条便先回了客栈的房中。 关好门,楚月才将纸条展开。 “申时末,携张大夫前往京郊西江月一叙。” 是相公的字迹! 望着熟悉的字体,楚月的眼眶突然就有些泛红,有委屈,也有暗藏在心底的思念。 两年多未见,近两年未联系,这次一到京城,他倒是提前叫人给自己送信来了。 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乡试是否通过?又为何要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京郊? 心底存着万般疑惑,只能等晚些时候去西江月见着人才能问个清楚明白了。 深吸口气,楚月望向凝冬。 “凝冬,你去跟师父说一声,咱们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前往京郊的西江月。” “是。” 凝冬福身便出门去了。 楚月在桌旁坐下,定定的望着手中的字条,脑海里回忆着陆星河的样貌和声音,一想到等会便要见着人了,心跳有些快,也有些紧张。 不知道如今的相公可有变化? 与他相处起来,是否还如从前那般轻松。 看着想着,她的唇角突然上扬,心里竟隐隐添了一丝期待。 眼看着到了申时,楚月敲响了张政的房门。 “师父,你醒了吗?” 小片刻的功夫,门被人从里拉开。 望见小姑娘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时,张政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哼!见着为师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开心。” “冤枉啊师父。”楚月抱住了张政的胳膊说道,“见着师父的时候我心里可高兴了,只是当时在御书房,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罢了。” 好了,师父吃醋了,她也只能哄着。 “真的?” “比真金还真。” 见楚月回答的无比肯定,张政心里的那一丝不痛快也没有了,却仍旧骄傲的将脸撇向一边。 “哼!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 楚月回过头,望向自己房门的方向。 “凝冬,要带的东西都拿好了吗?” 下一刻,凝冬抱着一个礼盒跑出了屋子,顺带回头掩上房门。 “小姐,已经带好了。” 礼盒中装着的,是上午在御书房的时候,顾璟赫赏赐的文房四宝。 内库珍藏的笔墨纸砚可都是极品,总归她用的时候不多,送给相公正好合适。 楚月见凝冬出了屋,拉着张政便往外走。 “师父,咱们快去吧。” 张政望着小丫头急切的模样,眉头微挑。 “这才申时初,咱们坐马车去京郊的西江月最多两刻钟,这会去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万一相公到的早呢?咱们便能早些见到他了。”楚月边拉着张政往外走边说道。 张政满脸的不情愿。 “你说你们见面就见面,扯上老夫作甚?到时候你们小两口如胶似漆,老夫夹在你们中间多尴尬啊。”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到时候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 张政哼了一声,“那除非是老夫瞎了聋了,否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没用。” “师父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谱了。”楚月说着,还白了张政一眼。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出了客栈,黑木也已经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了。 因为距离约定的时候还早,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沿着京城转了大半圈,一边走,楚月还一边打量着道路两旁的铺子和人员分布,寻思着日后开铺子的位置。 张政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直到马车离开城区,往城郊的方向驶去,他才睁开眼来。 “可是快到了?” 楚月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 “已经出城了,黑木大约还有一刻钟时间到西江月。” 张政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 马车到达西江月门口的时候,申时已过半。 楚月扶着张政下了马车,刚来到门口,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中午给她递纸条的十二三岁的男孩,男孩朝着两人躬身行礼。 “小姐,老先生,请随小的来。” 楚月点头,和张政一起随着小男孩进了西江月,绕过前方的二层酒楼,在小竹林后的一个精致的木屋前停了下来。 木屋的门梁上,还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雅舍”二字。 男孩在门口停下脚步,朝着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里面请。” 第360章 小丫头,长大了 张政左右一看,便望向楚月。 “丫头,你进去吧,老夫先去寻一个老朋友,等会再往这里来。” 他何尝不明白? 臭小子主要想见的,肯定是身旁的小丫头,才不是他这个糟老头子。 要他一块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正巧有个老友长期住在这里,倒不如先去他那里瞅瞅。 他说完,便朝着西江月的另一处食舍走去。 “师父……” 楚月目送张政离开,咬了咬唇,深吸口气,缓解了心底紧张的情绪,才抬腿上了屋前的台阶。 雅舍很安静。 再次深吸口气,楚月伸手推开门,抬眼望见的那道高大身影时,瞳孔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两年多未见,陆星河墨色的眸中多了一分沉稳,分明的棱角更显坚毅。 见到楚月,他原本冷冽的气息微微收敛,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柔和。 面前的小丫头长高了些,因为是夏日,衣服穿的薄,修剪得体的衣裳衬的她整个人玲珑有致。 完全长开的俏颜上褪去了稚气,亮如星辰的眸中有些局促不安,似是不知道在分别两年多后,该如何与陆星河相处。 从前见着他,小丫头总是眉眼弯弯的喊着相公,事事为他着想,两年多未见,倒是学会收敛克制了。 望着这样的楚月,陆星河只觉得胸口处似乎有些酸胀。 他扬唇浅笑,上前摸了摸楚月的脑袋。 “小丫头,长大了。” 听到这句话,楚月的眼底突然就闪过委屈,微微低垂着眸子,带着鼻音说道,“我不是小丫头了。” 望着她微微泛红的双眼,陆星河的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 “委屈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一边说着,俯身捞起了楚月柔软的小手将她牵进房中。 阿吉见状,赶忙带上门出了雅舍,将空间留给主子和夫人。 这会屋里只剩下两人,陆星河一手拉着楚月,另一只手捏了捏她嫩白的小脸,随后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可是怨我许久没与家里联系了?” 楚月没有反对陆星河的动作,脑袋侧靠在他宽阔坚硬的胸膛上,带着鼻音哼了一声。 “原来你还知道许久没与家里联系了。” 陆星河轻抚着楚月的背,声线轻柔。 “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楚月带着些许小奶音恶狠狠的说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就……” 望了眼怀中的小丫头,陆星河勾起唇角。 “你就怎么了?”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明明委屈到想发脾气,但楚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陆星河,对于近两年未联系这种气愤突然就不存在了。 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撒娇的意味,丝毫没有杀伤力。 她在心里呸了一声,直骂自己没出息。 陆星河紧了紧怀中的人,似是想将小丫头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小丫头长大了,不仅脾气大了,胆子也大了,都敢对我放狠话了,嗯?” “我十七了,不是小丫头了。”楚月闷闷的说道。 “不知不觉月月都十七了,是大人了。” 陆星河抿着唇,内心里闪过无奈,要不是因为京城这边的事情,他便不会错过小丫头的成长了。 见陆星河半天没有动静,楚月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抬头望向他。 “你还没与我说清楚呢,为何这么久不与家里联系?是不想联系,还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 她有些苦恼,长了两年时间,身高比起一般女子也不矮了,但如今站在陆星河面前,才能够到他的下巴。 陆星河没有立刻回答,望着面前朝思夜想了两年多的丫头,他的眼底好似淬着火,目光沿着她的双眼转移到那张微微张开的小嘴时,喉结明显的滚动了一下。 “是遇到了一些问题。”磁性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沙哑。 “什么……” 楚月正要继续问,陆星河却突然凑上来将她要说的话吞入腹中。 楚月怔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唇瓣便被陆星河霸道的撬开,当唇舌相互交织在一起,她脑海中紧绷的弦瞬间便断了,早就将要问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陆星河一手搂紧楚月纤细的腰肢,一手轻轻扣着她的脖颈,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柔软娇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着了火一般,不由轻喘出声。 他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才刚见面,便已经叫他欲罢不能。 楚月没有抵抗,任由陆星河吻着。 正常的成年男人都需要发泄,他之前已经为了自己隐忍克制许久了,两人本就是夫妻,如今他要做什么,她也没理由再拦着。 随着喘气声和时不时的从喉间溢出的娇吟声,房内的温度仿佛在逐渐升高,每一个呼吸,似乎都充满了热烈的渴望。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当楚月觉得自己好似要窒息的时候,陆星河突然松开了她。 他抵着楚月的额头喘着粗气,些微泛红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怀里已经快要软成一滩水的小娇妻,好似要吃人一般。 “月月。”他柔声唤道。 “嗯……” 缓了缓,楚月的双腿才些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只是脸颊仍旧泛着不正常的红,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软软的。 “对不起。”陆星河沉声说道。 楚月有些惊讶的抬头望向他。 “为什么?” “我与京城的势力有些恩怨,怕连累家里才没有联系你们,你可会怨我?” 具体什么恩怨,陆星河没说。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仍在调查中。 因为时间有些久远,自己这边的势力仍未成熟,所以进度慢了些。 其实原本他是不想和楚月说的,只是怕小丫头胡思乱想,还是与她稍稍解释了一番。 楚月摇头。 “不怨你,你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好,只是我很好奇,你招惹的人是谁?居然会让你这样谨慎对待?还有,他会不会伤害到你?” 见楚月担心自己,陆星河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丫头,对你家男人有点信心,我怎么会让他们伤害到我?至于对方是谁,这个我暂且还真不能告诉你,等一切尘埃落定吧,我会将前因后果与你解释清楚的,只是在这之前……” 他欲言又止。 第361章 师父,你被人欺负了? 楚月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在这之前怎么了?” “在这之前,我希望咱们在外能装作不认识,以免你受到牵连,待我有了足够的能力,这一切便不足为惧了。”陆星河回道。 楚月秀眉微蹙。 从陆星河的话中,她能感觉到,对方应该是颇有权势之人。 “就算我装作不认识你,有心人去南坪镇一查不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陆星河揉了揉楚月的头。 “放心,我在暗,敌在明,他们暂且还查不到南坪镇去,更何况咱们并没有在官府登记过。”他说完,拉着楚月在靠窗的矮桌旁坐下,“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还没在这里吃过呢,我不挑食,你点就好了。” 楚月弯着眼,欲望缓慢褪下之后,微微泛红的面颊,为她添了一丝娇媚,看的陆星河有些移不开眼。 望着他的目光,楚月满脸娇羞的垂下了眸子,想到刚才他吻自己时,情不自禁从喉咙中溢出的羞耻声,只觉得脸颊一阵滚烫。 这还只是接个吻呢,自己就这般春心荡漾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孟浪? 好半晌,陆星河的目光才从楚月的脸上移开,他轻咳两声,转而朝着屋外喊道,“阿吉,去吩咐厨房上几个招牌菜来。” 因为要和楚月见面,陆星河并没有留西江月跑堂的伙计在这里,所以这会便只能阿吉自个儿去了。 “是,主子。” 屋外,阿吉得了吩咐便离开了雅舍。 陆星河将目光重新放到楚月身上,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见也见了,亲也亲了,月月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喊过我。” “啊?” 楚月抬头望着他,眼中闪过不解。 “忘记从前是怎么称呼我的了?”陆星河提醒道。 楚月只觉得自己面颊烫的更厉害了。 “相……相公。” “嗯。”陆星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往后不许再说不理我的话,听到了吗?” 楚月没有往他的方向看,只是撅着嘴。 “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可以罚我十天不吃饭。” 楚月想也不想就摇头说道,“十天不吃饭会死人的,我才不要。” 听到这里,陆星河笑了。 小丫头下意识的回应,便代表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从未变过。 真好,他也是。 …… 西江月的菜总体口味偏清淡,分量不多,但精致美味,楚月是第一次吃,便觉得很新奇。 她一边听着远处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琴音,一边吃着面前的小菜,如同一只慵懒温顺的小肥猫,惬意的眯起了眸子,看的陆星河忍不住想去揉一揉她的脑袋。 但为了不妨碍小丫头吃饭,他捻了捻自己的手指,还是忍住了。 只是楚月虽吃的惬意,对于向来重口味的张政来说,就显得有些下不去嘴了。 是以,两人在雅舍吃着饭的时候,便见张政气呼呼的跑了进来,在桌子的另一旁坐下,随后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了一大口。 望着他一系列的操作,楚月有些诧异,她放下筷子。 “师父,你被人欺负了?” “为师像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吗?”张政哼了一声,“这西江月的菜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瞧这一小碟一小碟的,青的青,白的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喂兔子呢。” 听到这里,楚月也算是明白张政为何会发脾气了,不由觉得这老头有些可爱。 陆星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淡声说道,“看来张大夫是介意我将你们叫来西江月了。” “你打住,这话我可没说,你别诬陷我,回头丫头又得给我戴高帽子了。”张政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过这事说起来还真叫人来气,老夫刚才觉着这菜吃的不过瘾,便跑去让西江月的厨子给我做一份肉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 “肉菜是做了,居然是他娘的清煮肉片!”饶是向来涵养极好的张政,这会也忍不住爆粗口。 之前路上赶了半个月,每天就是干粮和水,今天中午又饿又累,便也只吃了一碗面,晚上想吃个肉菜,居然还吃不到合口味的,可不就得暴躁了。 听到这里,楚月“噗嗤”笑出声来。 “师父,对不起,虽然很不礼貌,但您可否先让我笑一笑。” 望着小丫头笑的肩膀不住抖动的模样,原本应该更加生气的张政突然就觉得,心里这股气好像消了。 为了自己面上过得去,他还是骄傲的哼了一声。 “瞧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儿?为师真是白疼你了。” 好一阵,楚月才终于收去了脸上的笑,她拉着张政的胳膊摇了摇。 “好啦,师父别生气了,要不我给你调配一个特别的料汁吧,保管蘸什么都好吃。” 张政心里的气本就消了,这会听楚月说要给他调配料汁,眼中的神情顿时就亮了。 “什么料汁?” 楚月一笑,朝着外头喊道,“阿吉,劳烦你再往厨房跑一趟,叫他们送几样调料过来。” 她说完,还报出了需要的调料。 不多时,阿吉便将从厨房拿来的调料送到了楚月面前,楚月按照一定的比例调了一份料汁放到张政面前。 “师父且试试。” 对于楚月的厨艺,张政向来信任。 他拿了双筷子,夹了菜在味碟中蘸了蘸,随后放进嘴里嚼了嚼。 “嗯?” 他吃的明明是蔬菜,但蘸了料汁之后,居然能尝到一丝肉味! 那如果是蘸肉呢? 想到这里,他朝着外头喊道,“外头那小子,去叫厨房再给老夫送一份水煮肉片来。” 阿吉得了吩咐,再一次往厨房跑去。 楚月笑望着张政,“师父,还不错吧?” “比西江月的厨子靠谱多了。” 张政吃到了肉味儿,得到了满足,便也不嚷嚷了。 楚月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桌上的菜,她心里明白,等这顿饭结束,相公和她便要再次分别。 其实心里是不舍的,但她虽身份郡主之名,手中没有势力,也只会拖相公的后腿。 陆星河自始至终都没有动筷子,只一边喝着杯中的茶水,眼神则一直望向面前的小丫头。 第362章 所以相公现在是举人了? 张政望着两人的模样,只装作没看见,待阿吉将水煮肉片送来,他直接端着自己的碗筷去了茶几旁,将这边的空间留给了楚月和陆星河。 陆星河往老头的方向望了眼,转而重新将目光放在楚月身上,“这里的菜可还合胃口?” “挺好的,清爽可口。”楚月放下筷子,“相公怎的不吃?” “不饿。” 楚月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到陆星河面前的碗中。 “不饿也该吃一些,否则晚上回去得饿肚子了,深更半夜的,弄点吃的可没这样方便。” 见陆星河没有要吃饭的意思,楚月还特意往他的碗中指了指,示意他吃点。 一副不吃自己就要生气的模样。 陆星河见状,微微抿唇,面上带着宠溺,拿起筷子缓慢的吃着碗中的食物。 楚月刚才吃了些,这会也差不多饱了,便换她看着陆星河吃饭。 “相公。” “嗯。” “你这边的事情还有多久才能处理好?” 陆星河咽下嘴里的食物。 “不确定,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 楚月哦了一声,双手托腮望着他,“今年的乡试,你参加了吧?” 陆星河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便直接回答。 “过了。” 听到这里,原本还无精打采的楚月突然就坐直了身体,面上带着笑意。 “过了?所以相公现在是举人了?” 望着小丫头弯弯的眉眼,陆星河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填补满了。 “是。” “太好了!娘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指不定得多开心呢。”楚月满脸激动,“许恒的乡试也考过了,他之前说如果乡试通过就直接来京城,可有来见过你?” 陆星河摇头。 “这倒是没有,可能还没来吧。” 想了想,楚月点头。 “也对,毕竟玉芳就要生了,会试明年三月才开始,也许他会先回去一趟也说不定。” 陆星河些许惊讶的抬起头。 “玉芳?” “嗯!玉芳和许恒去年二月成亲的,这事相公还不知道吧?”楚月叹了口气,“我被萧贵妃的人从南坪镇带来京城的时候,她的肚子快八个月了呢,希望回去的时候能赶上她生产。” 陆星河握着手中的筷子,突然就觉得碗里的食物不香了。 说起来,他还先成亲,如今小丫头已经长大,且就在面前,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许恒倒是出息了。 楚月望着他的模样,面带疑惑。 “相公,想什么呢?” 陆星河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淡声说道,“没什么,本来以为咱们先成亲,会比许恒先有孩子,没想到被他抢了个先。” 楚月听了,微微低垂着脑袋。 “这有什么好比的啊,你和他年纪是差不多,但我比玉芳小啊。”她抬起头,“难道相公是嫌我年龄小小了?” 陆星河一笑,伸手捏了捏她嫩滑的脸庞。 “小丫头这不是长大了么?” 张政为了不打扰两人,已经极力降低存在感了,谁知道两人在他面前竟丝毫不避讳。 假咳两声。 “你们是不是考虑考虑我这个老人家?老夫突然觉得水煮肉片都变的有些腻了。” 楚月听了,捂着自己的脸望向窗外,脸颊一阵滚烫。 陆星河面色不改,重新拿起了筷子,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楚月刚才给他夹的菜。 片刻,他放下筷子,望了眼屋外的天。 “吃完饭,你们也该回了,再迟一些,便要关城门了。” 楚月心下一紧,面上满是不舍。 “相公不住城内?” 陆星河摇头。 “我住京郊。” 原本他也是住城内的,但为了查父亲的事,便转移到了京郊。 楚月咬了咬唇,将自己带来的文房四宝递给了陆星河。 “这是陛下赏我的,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相公带回去用吧。” “好。” 虽然舍不得,可终究还是得分别。 陆星河先看着两人离开,一刻钟之后,才从雅舍走出,领着阿吉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院子。 “主子,其实阿吉觉得,您就是和夫人在一块也没什么,毕竟咱们现在并没有暴露。” “没有暴露,是因为如今查的不够深入。”陆星河从西江月走出,望向已经蒙蒙黑的天,“此事涉及到的人比较多,不可轻举妄动。” 阿吉抱拳。 “是,主子。” “对了。”陆星河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往阿吉的方向望了眼,“叫人多盯着点萧国公府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 “主子是想……” 阿吉话还没说完,陆星河便打断了他的话。 “照做就是。” “是。” …… 楚月回到客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便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无法入睡,脑中一直回想着陆星河今天说的话。 “他到底摊上什么事了?也不跟我说清楚,就只叫我装作不认识他,这也太奇怪了。” 这一夜,注定会失眠。 直到子时过,她才浅浅的睡去,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被人追杀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身上的衣裳完全汗湿。 凝冬望着楚月浑身的汗以及惊惶未定的神色,面露担忧。 “小姐这是梦魇了?” 楚月嗯了一声,待缓过神来,才望向凝冬。 “师父起来了吗?” “回小姐,张大夫昨儿睡的早,这会已经起了。” 楚月点头。 “你先出去吧,我换身衣裳便出来。” “是。” 凝冬出去之后,楚月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身衣裳,待凝冬将东西收拾好,几人退了客栈中的两间房,又坐着马车去了昨日的面摊吃了面,才出了城门,径直往京郊的那处庄子去了。 楚月打算今日先去庄子视察一番,看看这边的土地情况,明儿再逗留一天,将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后日就得回程了。 “师父,等到了庄子上,我给你做烧鹅吃好不好?” 原本闭目养神的张政突然睁开了眼。 “烧鹅?” “对啊,烧鹅。” 张政舔了舔嘴唇。 “倒是不错,一年多没吃过了,怪想念的。” 楚月一笑,“等会到了庄子上,我就让黑木去弄一只烧鹅来,今儿杀了腌制好,明儿上午便能烤了。” “行!”张政哈哈大笑道。 …… 第363章 遭遇追杀 将庄子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又将张政暂且留在这里之后,楚月便回程了。 马车一路从京郊往西南方向行驶,速度极快。 黑木赶着马车坐在前头,楚月和凝冬则坐在马车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凝冬倒是没什么,反正她的任务是照顾好小姐。 小姐在哪里,她也在哪里就是了。 楚月的心情却要复杂的多,除了对陆星河的想念,还有心慌。 她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马车离开京郊一段距离之后,总觉得心慌的厉害。 望着车窗外连绵的山林,楚月突然开口。 “黑木,先停一下!” 黑木听见声音,当即停下了马车。 可马车才刚停下来,便见四周的树林中出现了响动,下一刻,大量的黑衣人拿着刀剑从林中蹿出,朝着马车的方向袭来。 黑衣人的速度极快,每一个都身手不凡,来者不善。 楚月很清楚,以黑木和凝冬两人,根本护不了她的周全。 “小姐,您就在马车里别出来,奴婢和黑木先将敌人拦下来。” 凝冬说完,已经跳下了马车,她从腰间抽出软剑,眼神狠狠的望着马上就要到近前的黑衣人。 楚月撩开车帘往四周望去,“人太多了,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与其与他们硬碰硬,咱们不如赶着马车冲出去。” 黑木将手中的长剑拔出,将剑鞘扔到一旁。 “来不及了。” 这还是楚月第一次见黑木拔剑,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只是瞬间的功夫,黑衣人便已经到近前,与黑木凝冬打斗起来。 凝冬这几年在黑木的调教下,功夫长进不少,与这些黑衣人,倒是也能对几招。 奈何黑衣人太多,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她的左臂便被砍伤。 眼见着另一人又往凝冬的方向砍去,黑木直接将手中的长剑旋出,下一刻,一跃而起的黑衣人被长剑钉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也正是因为手中没了武器,黑木一个躲避不及,腹部被人划开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见黑木为救自己受伤,凝冬心里急的不行。 “黑木,你受伤了!” “你先去马车上!”黑木回答。 凝冬摇头,“不行,你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下一刻,黑木一个旋腿将身旁的人扫开,便直接跃向凝冬的方向。 他揽过她的腰,朝着马车的方向飞身而起。 最终,两人稳稳的落于马车上。 “你来赶马车,我对付这些黑衣人。” 黑木从前本就是各种危险中过来的人,对于危急时刻的安排,显然头脑比凝冬要清晰的多。 楚月见两人都受了伤,心里又惊又急。 到底是谁要害她? 来不及多想,她赶忙从怀中取出各种毒粉,撒向朝着马车靠近的黑衣人。 一开始,确实有些人中招,但随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凑上来,楚月手中的存货也不多了。 “凝冬,马车的速度再快一些!毒粉快不够用了。” “是,小姐!”凝冬拉起缰绳,“驾!” 马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在并不平坦的山道上,楚月被颠簸的马车甩的在车内东倒西歪,频繁撞在车厢上,片刻的功夫,便出现了许多青紫色的淤痕。 额头上的伤最为严重。 青紫的痕迹上,鲜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如今处在危急中,楚月也顾不上额头的伤,仍旧撩开车窗往追来的黑衣人撒药粉。 撒着撒着,她突然想到了去庄子上之前,在客栈中做的那个梦。 因为是梦,之前又经历了半个月的跋涉,只以为是在这期间受到惊吓,并没有放在心上。 再加上这两天忙着安排庄子上的事情,到今日出门,之前做的那个梦已经完全忘干净了。 这个时候想起来,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虽然这些年偶尔做梦,也应验不到生活中去,但前些年半坡村那边老房子倒塌的前一夜,她也是做了梦的。 她怎就突然将这事给忘了呢? 如果稍稍谨慎一些对待,暂且不离开京城的话,对方没机会下手,凝冬和黑木也便不会受伤了。 楚月的心底满是内疚。 “凝冬黑木,这些黑衣人要针对的人是我,咱们三个都在这里,肯定一个都跑不了,你们先离开吧。” “不行!” 两人想也不想便同时回道。 “这是命令!” 凝冬满脸坚定。 “如果是别的命令,凝冬必定遵从小姐意愿,但想让凝冬将主子弃于危急中,请恕凝冬无法遵命。” “凝冬!” “还请小姐见谅,如果此次能活着从这些歹徒手中离开,凝冬单凭小姐处置!” 她的面上带着决绝。 楚月见凝冬不愿意离开,立马望向黑木。 “黑木,带凝冬离开!” 黑木一边对抗着源源不断袭来的黑衣人,一边沉声说道,“请主子恕罪!临阵脱逃,黑木做不到。” 见两人都不肯离开,楚月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毒粉也没有了,你们会和我一起死的,他们人多,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马车的车厢,都被黑衣人砍了十几刀,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破损,兴许再跑不久就会散架。 马车的速度这样快,又是在这样险峻的山间,掉下去,就算不死也是重伤了。 就在楚月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听得后方传来马蹄声。 还未来得及知晓后边赶来的人是敌是友,楚月所坐的马车突然向四周散去,前头的马儿似是受惊,突然刹住脚,高抬起了前腿。 这一变故,让楚月重重的撞在车架上,鲜血喷洒,当即便晕了过去。 凝冬也被突然停住的马车甩向一旁的山崖,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黑木见状,赶忙将楚月从马车上拉起来,避免她被马车碎裂之后的碎屑再次伤害到。 同一时间,因为黑衣人被后面来的一波人托住,杨世朝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马车旁。 “快将她交给我!” 黑木刚将楚月从马车上拎起来,便听到了这人的话。 侧头望了眼,见是熟人,他想也不想便将楚月交到了他的手中。 “保护好她,拜托!” “我保证!” 杨世朝认真回答。 黑木点了点头,将楚月交到杨世朝手中之后,便追向滚下山坡已经看不到踪影的凝冬。 杨世朝将楚月放在马上,回头望着后方已经快要结束的战斗。 “来两个人顺着陡坡下去找人,找到之后将他们带回山庄,我先带郡主去找大夫。” “是,主子。” 杨世朝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往另一处地方而去。 …… 第364章 醒来 和玥郡主从京城回南坪镇的当天遇到追杀失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京城。 皇帝大发雷霆,二话不说,便立马派了士兵沿路去搜救。 陆星河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楚月失踪的消息,立马跨上高头大马往南坪镇的方向赶。 他双目泛红,紧绷的神情,使得额头处的青筋暴起。 内心里满是担忧。 一想到楚月这个时候生死不知,他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这已经不是小丫头第一次面临这种事情了,上一次出现这个情况,还是三年前赈灾的时候。 “阿吉,再快一些!” 陆星河说完,再次加快了速度。 …… 楚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痛。 她这是,又死了吗? 长长的睫羽颤了颤,她缓缓睁开了眼,因为不大适应外头的亮光,还抬手挡了挡自己的眼睛。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白布缠着。 深吸口气,清冽的气体进入肺部,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活着。 一旁的小丫鬟见她醒了,立马上前。 “郡主,您醒了。” “我在哪儿?”楚月缓声问道。 短短几个字,好似费尽了全身的力气,说话的时候喉咙也沙哑的厉害。 看目前这情形,能感觉到痛,还有人在旁边服侍她,伤口也被人给包扎了,肯定是还没死的。 没死,那她就放心了。 也不知道凝冬和黑木如何…… “嘶!” 楚月紧紧的蹙起了眉头,不能多想,一想事情,脑袋就痛的不行。 小丫鬟望见楚月好似很痛苦的模样,忙朝着外头喊道,“主子,郡主醒了,但她的情况好像看起来不大好。” 自从将楚月带来凌雾山庄,杨世朝自知身为男子不便进她的房,便一直让丫鬟守在屋里服侍着,饶是如此,自己也不会离的太远,方便她出现什么情况,丫鬟喊的时候能听到动静。 这会听见丫鬟的声音,他赶忙让佑安去叫山庄的大夫,自己则跨着大步进了楚月的房间,想去亲眼瞧一瞧她的情况。 但人还没进楚月的房,便见一个小厮匆匆赶来。 “主子,山庄外有人求见。” 杨世朝的眸色沉了沉。 “是谁?” 小厮小心翼翼的往杨世朝的方向望了眼,“来人说,是和玥郡主的丈夫。” “她的丈夫……” 杨世朝的眸底闪过失落,终究还是来了。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陆星河进了山庄,随着小厮来了楚月所在的院子。 在见到杨世朝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危机感,只是很快,便被担忧所取代。 他朝着杨世朝抱了抱拳。 “听闻凌雾山庄的主人救了我的妻子,多谢!救命之恩,将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作为楚月的丈夫,这个恩情由他来报答,再合适不过。 杨世朝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体魄比起他这个自幼习武之人,也丝毫不逊色。 许是因为几日没合眼,也许是因为担忧,深邃的眸中,满含血丝。 虽是出自农家,但这周身的气质…… 不知为何,杨世朝总感觉面前的男人,恐怕不似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 “我救她,本就是为报恩,再谈报答就不必了。” 他说完,朝着屋里做了个请的动作。 “去看看吧,郡主就在屋里,昏迷了三日,刚刚才醒来,大夫正在检查她的情况。” 陆星河朝着他微微颔首便进了屋,杨世朝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楚月这会正躺在床上,手、脖子和头部都被包扎起来,动弹不了分毫。 大夫正在检查她的伤势,屋里的小丫鬟则站在一旁服侍着。 楚月喝了水,嗓子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我在哪儿?” 声音仍旧沙哑。 “郡主,您目前在凌雾山庄,是我们主子救了您。”小丫鬟回答。 “你们主子是谁?”楚月又问道。 就在这时,陆星河进了屋。 “月月。” 听见这道熟悉且微微带着嘶哑的声音,楚月没来由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是相公! 陆星河快步来到床边,在楚月面前蹲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是不是很痛?” 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楚月望着面前熟悉的脸,感受着陆星河掌心的温度,身体上的疼痛,好似都得到了些微的缓解。 “相公。” 楚月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红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陆星河望见她的模样,心里早已经化成了一滩水,恨不能这会身受重伤躺在床上的人是他自己。 微红着眸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 杨世朝跟着陆星河进了屋,便一直未走近,身为男人,他能感受到陆星河对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的抗拒。 毕竟床上的人是他的妻子。 楚月缓了缓,望着陆星河问道,“凝冬和黑木呢?他们怎么样了?” 杨世朝上前一步,确定楚月能看到他,才开口说道,“放心吧,他们虽然受伤,好歹保住了命,如今正在养伤。” 楚月将视线从陆星河身上移开,抬眸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杨世朝,眼底闪过惊讶。 “阿朝?是你救了我?” 阿朝? 杨世朝说自己救楚月是为了报恩,两人认识这不奇怪,但这个称呼,似乎也过于亲密了一些,而且看小丫头这模样,喊的似乎很顺口。 难道他们之前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陆星河没来由的微微蹙了蹙眉头,只是很快,便恢复了神色。 为了不让楚月有所负担,杨世朝轻飘飘的说道: “你遇袭那日,我正巧经过,发现被追杀的人是你便将你救下了,你伤的有些重,接下来这段时日怕是得在我这山庄养上一阵子。” 这话,杨世朝是对楚月讲,也是对陆星河说的。 他不太了解陆星河,但凭着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占有欲,极有可能在冲动之下将楚月带走,导致她的伤势加重。 楚月下意识便要点头,脑袋和脖子传出的清晰的痛感,将她拉回了现实。 “嘶!” 第365章 谈一桩交易 陆星河望着她这痛苦的模样,心下一急,赶忙望向一旁的大夫。 “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大夫叹了口气。 “郡主的头部、颈部和手臂都有骨折的症状,大脑内部可能还存在轻微的损伤,此次能捡回一条命,真的算是走大运了,还不知道往后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老夫医术有限,如今只能尽力为郡主诊治了,不过郡主届时能动了,或可为自己诊治一番。” 陆星河的眉头紧紧拧起。 “这么严重?”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微的戾气。 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何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之前怕萧贵妃对楚月动手脚,已经叫人盯着宫里的动静了,但传来的消息,她似乎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萧贵妃虽然跋扈,却不蠢,这个时候动手,不是摆明了告知天下人,和玥郡主是她杀的吗? 毕竟,此次小丫头来京城便是她所为。 难不成…… 楚月缓过来之后,便见到了陆星河紧蹙的眉头,抬手抚了上去。 “有师父在,我不会有事的。” 陆星河嗯了一声,收敛心神,眼神在触及楚月的面孔时,戾气也消散。 “等会我便去将张大夫接来这里,顺便让他对外说,是他将你救下之后,带去治伤了。”他说着,望向身后的杨世朝,“这样说,不知你是否会介意?” 片刻,杨世朝摇头。 “不介意。” 他救她,本就是为了报恩,而不是外界的名声。 那些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陆星河的目光重新放回楚月身上。 “我只是不想她名声受损,不过你既然救了她,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底,将来有机会定当报答。” 杨世朝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说话。 他想,如果换作是自己,心爱之人被别的男人所救,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撇清。 给楚月喂了些吃食,看着她再次睡下之后,陆星河便出了屋。 此刻,杨世朝正站在院中望着远处山峦中缭绕的云雾出神。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望向面前的山峦。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陆星河走向杨世朝,站在他的身旁,“先将张大夫接来。” 杨世朝嗯了一声。 “然后呢?” “然后?” 杨世朝侧头望向陆星河。 “她此次受了这样重的伤,你不打算找到凶手给她报仇?” “报仇一事,我会有自己的安排。”陆星河回望向他,深邃的眸中,看不见一丝情绪,“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妻子,但我的计划和安排,恕我不能相告。” 杨世朝点头,表示理解。 “要不,我们来谈一桩交易吧。” “愿闻其详。” “你能通过蛛丝马迹找到凌雾山庄来,说明你洞察力惊人,正好我想查一件事情,若你愿意帮忙,我凌雾山庄上的死士,或可为你所用。” 杨世朝双手背负在身后,侧身望着陆星河,眼神中满是诚恳。 陆星河的薄唇微微抿起,眼神望着远处缥缈的云雾。 “就这么信得过我?” “凭我救了她的命,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的不是吗?交易都是各取所需罢了,你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陆星河的双拳紧了紧,如今的他,手头上确实需要势力。 “那么,如你所愿,这场交易,我答应了。” …… 两人聊了片刻,陆星河便骑马离开了凌雾山庄,往楚月在京郊的庄子上而去。 张政自从得知楚月失踪,吃不好也睡不好,双眼下的黑眼圈有些深,这会望见陆星河,好似见到了希望一般,赶忙上前。 “怎么样?丫头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是受了重伤,你快随我去瞧瞧。” 张政听了,赶忙朝着院中吩咐道,“快来人,给老夫备马。” 很快,两人便骑着马从庄子出发。 望着一骑绝尘的陆星河,张政骑着他的矮脚马在后头大喊道,“臭小子,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这个老人家?等会你跑不见人影,老夫去哪里找人去?” 陆星河听见张政的声音,将速度放慢了些许。 后来,实在是忍受不了张政慢吞吞的速度,索性与他换了一匹马。 张政坐在高头大马上,吓的俯身揪紧了马鞍上的鞍环。 “不行啊臭小子,老夫怕高。” 陆星河却没再理会他,手中牵着两根缰绳,马鞭一挥,随着“驾”的一声,两匹马抬腿便往前奔去。 随着两匹马一路前行,杀猪般的惊叫声响彻整片森林,惊的四周鸟雀到处乱飞。 …… 马儿在凌雾山庄前停下,张政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好在陆星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呕!” 捂着自己脖子干呕了几口之后,缓了好一会,张政原本惨白的面色才恢复了些许红润。 他恶狠狠的望着陆星河。 “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丫头的面子上,老夫跟你没完!” 陆星河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先去给月月瞧瞧吧,确定她无恙了,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 张政哼了一声,负手进入了凌雾山庄。 得知来的人是张政,山庄中的人对他还是很客气的,门口的人径直将他带到了楚月所在的小院。 之前给楚月治伤的大夫正在院中守着,望见张政来,恭恭敬敬的躬身抱拳。 “张大夫。” 张政嗯了一声,随着人进了屋。 屋中,只留了个小丫头在床边服侍着,楚月仍旧躺在床上,自陆星河给她喂了东西睡下之后到现在,一直未醒来。 张政在望见床上的楚月时,眉头微微上扬。 “这都被缠成蛹了。” 除了额头以下的半张脸,脑袋脖子和肩膀部位都被缠起来了。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大夫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郡主多处地方骨折,医术不精,只能给她缠上以免乱动导致骨折的部位伤情加重。” 张政嗯了一声。 “先拆开吧,老夫瞧瞧她的伤势。” “是。” 那大夫上前,和一旁的小丫头一起,将楚月身上缠着的布条解开来。 第366章 梦回前世 此刻的楚月只穿着一件里衣。 露出来的皮肤,多处有大块的淤青,尤其是两条手臂上。 额头处的伤也很是渗人,因为剧烈撞击的缘故,整个肿胀起来,正中心处有一个指甲盖大的伤口,这会血已经被止住,但能造成这种伤口,受到的撞击肯定不会轻。 “她是被撞晕过去的?”张政边检查边问道。 一旁的大夫忙点头。 “是,主子遇到郡主的时候,正好他们的马受惊突然停下,郡主的额头撞在车架上导致昏迷。” “你们家主子去的倒是巧。” 大夫再次点头。 “可不是?当时郡主身边的丫鬟滚下了山崖,身边唯一的侍卫也身受重伤,要是再晚上哪怕片刻,郡主就危险了。” 单单是听大夫这么一说,张政都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有多惊险。 他给楚月把了脉,又翻开她的双眼看了看。 “脑部有些淤血,需要施针化瘀,她这种情况,不知道后期会不会落下头疼的毛病。” 张政说完,还叹了口气。 陆星河瞳孔微缩。 “连你也不能保证她是否会患后遗症?” “脑部结构与别处不同,极其复杂,如果出血的部位压迫到了脑部重要组织,后期会如何,这点老夫还真不能保证。” 张政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了银针。 他刚才的话虽然说的轻巧,心情却有些沉重。 与小丫头相处了几年,他一直是将她当自己的孙女疼爱的,如今见她被伤成这样,还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心里又怎么可能好受? 但如今,小丫头还需要他的治疗,他不能乱了分寸。 张政捏着手中的银针,稳稳的扎入了楚月身上一个又一个穴位中。 陆星河望着床上伤痕累累的楚月,眼底闪过戾气,一双拳头攥的更紧了。 …… 楚月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长到,她差点以为醒不来了。 梦里,她是医学院的医学生,平日里除了精习医术,她最大的爱好便是研究吃食。 因为爱好各种美食,梦里的她还微微有些小肥胖。 不过搭配上本就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并不突兀,甚至还有些小可爱。 微胖还有些可爱的小女生,仿佛自带亲和力,走到哪里都被人所喜爱。 也因此,她收获了一大波男孩的追求。 但楚月无意在校园谈恋爱,便全都拒绝了。 直到有一天,她邂逅了一个性格沉敛的高大学长…… 学长是医学院的校草级人物,长的帅,学习好,关键还没有女朋友。 楚月不知不觉迷上了,和身旁的小姐妹一起,频繁在校草学长身边出现,制造与他偶遇的机会。 经过数月的努力之后,校草学长终于在她的追求下,主动约了她一次。 那天,她兴冲冲的去找她的学长,却发现学长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女孩。 女孩挽着学长的胳膊,一头大波浪长发慵懒的披散在她的肩上,小巧的面容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知性而又美好。 向来对容貌没有焦虑的楚月第一次感到了自卑,她望了望自己有些幼稚的穿搭,以及微微肥胖的身材,捂着嘴转头便跑了。 接下来,楚月的校园生活步入正轨,自从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追在学长身后跑了。 画面一转已经是一年以后,楚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水里,向来不谙水性的她对水有着天生的恐惧,河流中的水一大口一大口的灌进嘴里,窒息感也铺天盖地的袭来。 奈何水流湍急,她一直在水中挣扎,手旁却抓不到任何漂浮物。 就在她因为乏力即将晕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望见岸边一道高大的身影跃下,奋不顾身。 …… 望见床上楚月痛苦的神情以及惨白的脸色,陆星河坐在她的身旁轻轻的唤着。 “月月!月月!” 楚月听得熟悉的声音,眉头缓缓舒展,片刻之后,睁开了眼。 颈部好似被硬物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了分毫。 脑袋倒是比上一次醒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相公。” 小丫头望着屋顶,眼神还未聚焦。 “我在。” 陆星河满脸担忧的握住了楚月的手。 乌黑的眼瞳动了动,在望见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时,楚月的思绪被缓缓拉回现实。 虽然想起了前世不少事情,甚至得知了自己的死因,但那毕竟已经是从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且已经嫁人。 嫁的还是她喜欢的人,这就足够了。 很快,楚月敛去心中思绪。 “相公,我睡多久了?” “整整两日,怎么都唤不醒。”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 “师父来了吗?” “来了,要不是他确定你无恙……”陆星河将楚月的手贴着自己微凉的唇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颤抖,“月月,这几日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没有你,我做的一切好像都没有意义了。” 他说话的时候,清列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背上,痒痒的,湿湿的。 楚月被陆星河握住的手紧了紧,随后从他的手心抽出,轻轻抚上他坚毅的脸颊。 许是这几日为了寻她没怎么修整过自己,陆星河脸上的胡茬子有些扎手,双眼的眼白更是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沧桑,有些疲惫。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心疼。 “相公这几日,是否都没有好好休息?” 陆星河嗯了一声,“没看到你醒过来,睡不着。” “我不是说了吗?有师父在,我不会有事。”楚月缩回自己的手,微微垂着眸子,“相公……” 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陆星河当即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楚月昏睡了这两日,陆星河只给她喂了点米汤水填肚子,维持身体需要的消耗。 楚月望着他好半晌,才点头嗯了一声。 “饿了。” 原本她是想跟他说那个梦的,但想到这件事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委实是匪夷所思,便犹豫了。 算了,还是将来有机会再与相公说吧,否则他该以为自己脑子被撞傻了。 陆星河捻了捻楚月的被子。 “你等着,厨房里温了粥,我去给你弄点来,先填一填肚子,等会还得喝药。” 然而,他刚转身,身后便再次传来楚月的声音。 “相公。” 陆星河一愣,回过头。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楚月咬了咬唇,随后带着些微的鼻音说道,“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 第367章 性情变化 这还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楚月第一次表现的这样粘人。 陆星河有些意外。 对于往常独立懂事惯了的小丫头,如今撒起娇来,他还真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他想,可能是因为小丫头受伤了的缘故吧,受伤之后的人,总是格外的脆弱敏感,需要人关注。 之前被追杀的时候,小丫头肯定很害怕吧? 陆星河在床边蹲下,耐着性子说道,“我就是去给你盛一碗粥,又不是不会回来了,乖,我快去快回好不好?” 楚月本想说不,但又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矫情,便垂着眸子不再说话,当做默许了。 陆星河抬起手,习惯性的想摸一摸小丫头的脑袋,但想到她如今的头部受了伤,便只捏了捏她的脸便出了门。 因为考虑到楚月此刻脆弱的情绪,他只出门跟外头的人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去厨房弄点粥来便转身进了房里。 楚月见他去而复返,神情微闪。 动作虽然细微,却还是被陆星河注意到了。 他摸了摸楚月的脸,声音低沉柔和。 “怎么?就这么舍不得我离开?” 本以为小丫头会害羞不回答,却听得她脆生生回道,“嗯,舍不得。” 陆星河微微愣了愣,便笑了起来。 “好,既然舍不得我离开,那我就一直陪着你。” 楚月微微抿唇,拉着陆星河的手久久都未放下。 她前世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奈何父母早亡,她只能跟伯父伯母生活在一起。 明明父母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大笔钱财,伯父伯母一家人吃香喝辣,到处游玩,对自己却很吝啬,所以她从小都很拮据,甚至一度连学费都交不上,这种情况,直到她成年以后,父母早年给她存的小金库能用了,才有所好转。 之后她便直接脱离了伯父伯母一家,未再回去过。 所以前世,她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没有人关心。 但在这里,她有一个爱护体贴她的丈夫,因为受梦境影响,她有些害怕,怕这种被宠爱的感觉不真实,会消失。 陆星河望着楚月惶恐又依赖的神情,没来由的升起了一丝怜惜。 “是不是想到那日的情景了?” 楚月望向他,面露不解。 陆星河拉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你放心,追杀你的人,我已经在让人着手调查了,无论如何,背后之人,我不会放过。” 陆星河说话的时候,胡茬在她手心一阵阵颤动,痒痒的。 楚月缩回手。 “相公,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陆星河面露疑惑,“为何会这样问?” “突然想到了,便问一问。” 楚月虽是随口一问,陆星河却回答的认真。 “我不确定人是否有前世,只想过好当下,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张政的声音。 “丫头,你可算是醒了,你是不知道,你睡着的这段时间,为师日日被这臭小子欺负。” 随着话音落下,张政也进了屋里。 楚月望见张政,心底一暖。 “师父~” 话一出口,带着撒娇的意味,将张政一颗心颤了颤,化成了水。 原本心里对于陆星河的怨气,这会在娇娇徒弟面前,好像都算不得什么事了。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连张政都没有发现,他此刻的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楚月略一抿唇,“感觉好多了。” “你放心,有为师在,你的伤肯定不会有问题,为师会让你在恢复之后,疤痕都不留一个。”张政在一旁保证道。 “嗯,我相信师父。”楚月望向他,“师父,凝冬和黑木如何了?您也给他们去看过了吗?” 张政点头。 “都看过了,那小子的伤重一些,不过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我缝合,至于那丫头,除了手臂轻微骨折,其余都是皮肉伤,养好了也就没事了。” 之前听得杨世朝说,楚月心里还存着担忧,生怕他是为了安慰自己而故意撒谎。 这会听张政回答的清楚细致,连伤口的部位都不差分毫,楚月便也信了。 陆星河拉着她的手。 “你要是不放心,等会你吃了东西,我叫他们来这里给你瞧瞧。” 楚月眼神望向他。 “既然师父都看过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还是等他们休养好了再来吧。” “好。” 就在张政给楚月把脉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小丫鬟的声音。 “郡主,您的粥来了。” “进来吧。”陆星河说道。 张政收回了手,“连续针灸两日,脑部的瘀血化开了一些,完全化开应该不会超过十日,先吃点东西吧,喝完粥之后喝点汤药会好的更快。” “大概多久能移动她?” 张政望向他,“你是想……” “将她移到庄子上,再过些日子天凉了,那边庄子更适合养伤。”陆星河回答。 张政想了想,“半个月之后吧,届时若是恢复良好,可以将丫头转移去庄子。” “好。” 陆星河说完,从一旁丫鬟的手中端过粥碗,吹了吹,待粥凉到合适的温度,再小口小口的喂给楚月吃。 这般细致的模样,让丫鬟见了都羡慕不已。 郡主可真幸福,能遇到这样疼爱她的丈夫。 楚月吃了小半碗粥,便吃不下了,收了粥碗,又喝了药,她才望向陆星河,用没有骨折的那只手指了指床里头的位置。 “相公,这里还有位置,你睡会吧。” “我没事,不困。” 眼底的疲倦明明都快掩饰不住了,还倔强的要命。 楚月在心底吐槽一番之后,板着脸说道,“相公不听话!你如果倒下了,谁来照顾我呀?你是想让我伤着还担心你的身体吗?” 虽是气话,但却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就好似在撒娇一般。 陆星河有些意外的望向她,他总觉得,楚月这次受伤之后,性情有了些变化。 变的爱撒娇爱粘人了。 还会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不过只要是她,变成怎样,他都喜欢。 “好,我去睡一会,不过我不能睡你边上,你左手臂骨折了,我怕自己睡着之后不小心碰到你。”陆星河往屋里环视了一圈,指向不远处的榻,“我睡那里吧,你要是有事可以叫我。” “好,相公快睡去吧。” 陆星河嗯了一声,便睡觉去了。 第368章 这本就是他该给的 楚月躺在床上脑袋没办法转方向,所以看不到他躺着的地方,其实刚才陆星河指的方向没有榻,只有一个蒲团,之所以说自己睡榻,也是不想小丫头担心。 他将蒲团移到墙边上,靠在墙边闭上了双眼。 即便睡眠环境差,因为四五日没怎么合眼的缘故,片刻之后,楚月还是听到了陆星河均匀的呼吸声。 两人之前同床共枕了那样长的时间。 她知道,他睡着了。 楚月抿了抿唇,因为连着睡了五日的缘故,这会还不是太困,干躺着不能动又实在无聊,她便在脑海中回忆起了梦中的场景,她记得自己掉进水里被冲走的时候,有一道身影跳下来救她。 那个人会是谁呢? 他如今是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活着倒还好,若是死了,自己岂不是还欠了人家一条命? 想着想着,楚月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两人都睡的很沉,直到太阳下山,陆星河才惊醒过来,睡了三个时辰,脑子清醒了不少,往床上看去,轻轻的呼吸声均匀而又绵长。 小丫头还在睡着。 陆星河轻手轻脚的从蒲团上起身走了出去,跟外头的小丫鬟吩咐了一声之后便离开了院子。 似是有感应一般,陆星河走后没多久楚月就醒了。 望着微微亮的屋子,她抬手揉了揉眼睛。 “相公?” 屋外的小丫鬟听见动静,赶忙进了屋。 “郡主,是您醒了吗?” 楚月嗯了一声。 “我相公呢?” “陆公子才走,他走之前还嘱咐奴婢好生服侍郡主呢,郡主饿不饿?奴婢去厨房给您弄点吃食来可好?” “不要太多,一点点就好。”楚月说着,还一边做了个一点点的动作。 躺着不动消耗不大,而且吃多了,上茅房可太不方便了。 要是饿不死,她宁愿饿着。 “是。” 小丫鬟福了福身,将屋里的灯点燃之后便出去了。 楚月望着屋顶发呆。 相公也不说一声就离开了,会去哪里呢? 小丫鬟没一会就端着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有一小碗粥,一小碟南瓜蛋卷,还有一小盅乌鸡汤。 因为楚月特意嘱咐不想吃太多,所以准备的都是小份量的。 丫鬟将托盘放在桌上。 “郡主,这乌鸡汤还是主子得知郡主醒了以后,特意叫厨房煲在那里的呢,确保郡主随时醒了都能吃到,等会郡主可得多喝两口。” 楚月嗯了一声。 “下次遇到你家主子,替我谢过他。” 小丫鬟笑了笑,“郡主不如自己去与我家主子说,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她说着,首先端着粥碗在床边坐下。 楚月望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阿菊。” “如今我的丫鬟还伤着,这段时间怕是得劳烦阿菊姑娘照顾我了。” 阿菊满脸惶恐。 “郡主说的哪里的话,这些本就是奴婢该做的。” 楚月在阿菊的服侍下吃了点东西,又喝了药,便又重新望着屋顶发呆了。 正当她觉得无聊的时候,房门被推开,陆星河走了进来,如今快要十月的天,山里愈加寒凉,怕冷的人已经穿上了薄袄子。 陆星河也换了身衣裳,将脸上的胡茬也刮干净了。 他叫人抬了张榻放在指定的地方之后,便让屋里其余人都出去了,轻咳两声,他径直走向楚月。 “醒了?” 楚月望着他。 “相公,你去哪儿了?” 睡了一觉之后,她逐渐消化了之前的梦境,无论上一世如何,这一世,她只是牛头村的楚月,相公的妻子,师父的徒弟。 从前如何,往后也该如何才是,不能被上一世左右了自己的心境。 陆星河在床边坐下,拉着她伸过来的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 “怕熏到你,便去梳洗了一番,可吃了东西喝了药?” “阿菊已经喂我吃了。”楚月望着他,“相公下午可睡好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睡得不错,这会精神好多了。” 他说完,从怀里拿出了几个话本子出来。 “怕你无聊,特意让人从别处搜寻了几个话本子带来,你要不要看看?” 他记得,楚月之前在南坪镇是收集了不少话本子打发时间的。 果然,听到话本子,楚月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陆星河瞧着她这模样,就知道小丫头是对话本子感兴趣了,只是他打量了一番屋里的光线,便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还是我给你念吧,屋里光线暗,躺着看书伤眼睛。” 楚月咬了咬唇,话本子上的内容,让相公给她念好像不合适吧? 都是情情爱爱的,要是有暧昧的段子,听了还是挺让人难为情的。 正思索的时候,陆星河已经翻开了其中一本话本子,借着屋里的烛光给她念了起来。 起初,楚月听得津津有味,唇角抿着浅笑,脑海中在幻想着话本子上讲述的故事场景,越听到后面,越觉得面颊滚烫。 不只是她,连讲故事的陆星河,声音都开始变的缓慢而又低沉。 片刻,似是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念下去,他假咳两声,合上了手中的书。 “明天再给你读可好?这会不早了,该睡了。” 楚月嗯了一声,拉住了他的手。 “相公。” 陆星河望向她,眸中带着疑惑,“怎么了?害怕?” “有点。” 望着小丫头些许不安的眸子,陆星河的心早就化成了一滩水。 “那我将榻移到床边来陪着你可好?” 听到这里,楚月立马松开了他的手。 “好。” 陆星河将榻移到床边,与大床一般高的榻正好能跟床拼接在一起。 他在楚月身旁躺下,低头望向身旁的小丫头。 时隔两年多,没想到再一次躺在她的身边,会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月月。” “嗯?” 楚月的眸子仍旧亮晶晶的,之前睡了太久,这会丝毫困意都没有。 陆星河握着她的手,声音磁性好听。 “等明年会试和殿试结束,咱们将婚事办了可好?” 楚月神情微愣。 “咱们不是已经成亲了?” 陆星河摇头。 “不算,我将你接到半坡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想给你一个完整的仪式,至少将来你回想起来的时候,不会留遗憾。” 这个想法,他之前便有。 在经历陆大贵成亲,看到她面上羡慕的神情时,更是下定了决心要给她一场像模像样的婚事。 别人有的,她也得有。 这本就是他该给的。 第369章 相公吃醋啦? 楚月的眸子里闪过期待,但很快又敛了下去。 “可我之前在陛下面前说我已成亲,事后办婚事,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欺君?” 陆星河握着楚月的手紧了紧。 “陛下问过?” “嗯。”楚月没有隐瞒,“他叫李公公将我从萧贵妃那里带到御书房的时候问过我。” 陆星河眉头紧蹙,“他想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 哪怕楚月这会因为脖子动不了,看不到陆星河的表情,也能嗅到他散发出来的醋味。 微微扬起唇角。 “相公吃醋啦?” “没有。” 见陆星河嘴硬,楚月叹了口气,故意拉长声音说道, “人家当时还说想将几个皇子介绍给我认识呢,早知道相公不介意,我当时就应该同意了,毕竟多个朋友,将来多条路嘛。” 陆星河侧身望着楚月,深邃的墨眸中带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 “小丫头,我确实有些心急了。” “嗯?” 他伸手捏了捏楚月的脸,“你这样好,外头惦记的人肯定多,要不是你如今伤着,我想……” 听到这里,楚月脸颊有些发烫。 “你想什么?” 陆星河一个翻身,双手支撑在楚月身侧,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喉结微微滚动。 “你也说了,我们是夫妻,你说我想做什么?” 男人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脸上,痒痒的,麻麻的。 楚月不敢看陆星河那双要吃人的眼睛,可脖子又没办法转动,便只能闭上眼不看他。 “哎呀!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别这样看着我了,看的我害怕。” 望着身下小丫头羞答答撒娇的模样,陆星河笑出了声。 俯身吻了吻小丫头的唇瓣,便翻身回到了自己睡着的榻上。 “陛下这边你别担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应对。” 楚月睁开眼,“所以……” “承诺你的婚事,我会完完整整的弥补给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便好好养着伤,等你能下地活动了,再过一阵咱们便先回庄子上,凌雾山庄冬日里寒凉,不太适合你养伤。” 顿了顿,他又说道。 “至于南坪镇那边的事情,你且先以书信的方式与那边沟通着,不是还有娘在那里吗?几个月的时间,应该出不了太大的差错。” “好,回头我让他们将账簿送到京城来,顺便在京城这边物色物色铺子。” 还有作坊。 京城这边官道众多,通往各个州县的路途比南坪镇要便利。 往后南坪镇那边的作坊就主要供应偏西南的几处州县,其余地方,便由京城这边供应。 至于陆大贵张秋英这些人,到时候看他们意愿,若是愿意跟着一起来京城最好,若是不愿意,从那边调派几个熟手来,再重新培养负责人也就是了。 总归自己如今伤了,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想到这里,楚月伸手往陆星河的方向碰去,原本是想找他的手,却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大腿。 掌心触及之下,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陆星河原本紧实的大腿肌肉绷的更紧了。 楚月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收回手。 “对不起,我以为你的手就在旁边……” 陆星河呼出一口长气,原本还清亮的嗓音中,夹带着一丝沙哑。 “我们是夫妻,月月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必跟我说对不起。” 从前因为她还小,他一直努力克制着,尽量不往男女之事上面想。 但如今小丫头已经长大,在她面前,他好像没有办法完全克制自己。 一想到自己承诺了小丫头的婚事,他就一阵头疼。 真是要命了。 楚月见他想歪了,忙摆手解释。 “我真的没有……” “嗯,我知道。” 楚月愣了愣,眉头微挑。 “你知道什么?” 陆星河望了眼身旁的小丫头,浅浅的勾起了唇角,“我知道……月月肯定不是故意的。” 楚月面颊一红,噘着嘴小声嘀咕。 “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 陆星河侧过身,牵起楚月那只无处安放的小手。 “手给你,刚才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楚月嗯了一声。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比上次醒来的时候好多了,过两天应该能尝试着下地活动,下地的话,我需要一副护具。” 陆星河满脸认真的问道,“什么样的护具?你说,我去给你弄来。” “可能需要自己动手做。”楚月平躺在床上,双瞳尽量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这里可有笔墨纸砚?” 陆星河想也不想便摇头。 “没有,这会太晚了,屋里又暗,等你明日吃了早饭,我便去将笔墨纸砚给你弄来可好?” 想了想自己如今的情况,确实做什么都不太方便,便只能点头。 “好。” “睡吧,早些休息,身体才能好的快。”陆星河一边说着,还将楚月的被子拢了拢。 “你有被子吗?” “我没事,不冷。”陆星河淡声回答。 “我盖的这被子还挺宽松的,咱们一起盖吧?”似是怕陆星河拒绝,楚月当即说道,“相公可不能着凉,否则我就没人照顾了。” 陆星河拿楚月没办法,只能捏着被角往自己的腹部搭了点。 “好了,睡吧。” …… 在恢复清醒之后,楚月第二天天刚亮就醒来了。 伸手摸了摸身边,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移走。 她有些惊讶,相公居然醒的这样早。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房门被敞开,陆星河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醒了?” “嗯,相公,你方才干嘛去了?” “你昨晚上冒了不少汗,我刚去打了点热水,等会给你擦洗之后换身衣裳再吃饭。” 陆星河知道,小丫头因为修习医术的缘故,往常最爱干净了,只是如今行动不便,怕是不大好意思开口。 楚月小脸一红。 “要不相公将帕子拧给我,我自个儿来吧?” 往常擦身子换衣服这种事情,都是她自个儿来,凝冬虽是她的贴身丫鬟,却也从未让她做过这些事情。 陆星河将热水放在桌上,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你确定你可以?你右手虽然没有骨折,胳膊上可还有一大块淤青,万一拉扯到脖子骨折的地方,之前休养的几日岂不是白费了?” 第370章 大醋缸 听到这里,楚月便只得认命的让陆星河为她做擦拭身子的事情。 “那你不许看。” “好。” 见陆星河爽快应下,楚月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 明明两人是夫妻,相公又这般体贴她,一大早还特意打了水给她擦洗身子,自己还扭捏个什么劲? 想到这里,楚月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见陆星河走近,她索性闭上双眼,眼不见为净,任由他缓慢掀开自己的衣裳在身上擦拭着。 他擦拭的动作很轻,擦拭的也很仔细,从手臂到饱满浑圆的胸部、然后沿着平坦的腹部往下。 楚月在这种擦拭下紧绷着身体,丝毫不敢动弹。 只是在帕子即将要触碰到某个私密部位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握住了陆星河的手腕。 “相公,等等!” 楚月睁开眼,进入眼帘的,是陆星河用黑色丝巾缠着双眼的模样。 “怎么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撞进耳中,楚月突然反应过来,松开了抓着陆星河的手。 “没……没什么。” 她红着脸,尽量不往陆星河的方向去看。 好在陆星河只是解开了她的衣裳,将帕子伸到衣裳里头擦拭,并没有将她的衣裳完全掀开,这倒是让楚月少了些许尴尬。 将身上整个擦拭了一遍,便要换衣裳了。 陆星河先拿了一条薄毯盖在楚月身上,才缓慢将她的脏衣裳脱了,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才将薄毯拿走重新给她盖上被褥。 “呼!”陆星河呼出了一口长气,沙哑着声音说道,“好了。” 给小丫头擦身子,对他来说,既是享受也是折磨。 帕子擦拭过小丫头的身子,手底下感受到的起伏,让他难以保持镇定。 陆星河突然就有些怀疑自己。 他如今的定力,竟差成这样了吗? 将黑色丝巾从面上取下,陆星河望着躺在床上双颊泛红,不敢往他的方向看的楚月。 “衣服换好了,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找笔墨纸砚,早饭就让那个小丫鬟来服侍你可好?” 让那个小丫鬟来服侍她吃东西,缓和缓和气氛,等会自己再来的时候,她便也不会觉得过于尴尬了。 “好。” 楚月昨日醒,为了不妨碍她休息,杨世朝便没来探望,得知她今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作为东道主,理应来探望探望病人。 于是,楚月才刚吃完早饭,他就已经到了门外。 敲了敲门。 “是谁?” “郡主,是我。” “阿朝?” 楚月有些犹豫要不要让人进来,虽然杨世朝救了她,但毕竟男女有别,而且她是个有夫之妇。 之前自己昏迷,那是情况特殊。 自从醒来之后也只见过他一次,那次见他的时候,相公就在边上呢。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陆星河淡淡的声音。 “进去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房中。 杨世朝并未走近楚月的床榻,只远远的望了眼,见她面色比上次见时好了不少,便也放下心来。 “郡主可是感觉好些了?” “已经好很多了,多谢阿朝关心。”似是想到什么,楚月还笑着补上了一句,“昨儿的乌鸡汤很好喝,谢谢你。” 乌鸡汤? 陆星河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不明的情绪。 杨世朝这家伙,竟还有心思给小丫头准备乌鸡汤? 同为男人,陆星河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我竟不知,杨兄还吩咐厨房给我的夫人熬了汤,倒是有心了,多谢。” 他将“夫人”这两个字咬的有点重。 杨世朝笑了笑,也没接他的话。 “行了,既然看过了,我便也不打扰郡主休息了,郡主且在这里安心休养,缺的少的,吩咐阿菊就行了,告辞。” “阿朝慢走。” 杨世朝出去之后,阿菊也被陆星河支出去了。 他来到楚月面前,低头望了她好一会,看的楚月毛骨悚然。 她眨了眨眼。 “相公看着我作甚?” 陆星河也觉得自己这一系列举动有些好笑,但他又没办法强迫自己不这样做。 实在是,矛盾的很。 “就是觉得,小丫头大了之后,我反而有些患得患失。” 楚月弯着一双眼。 “相公又吃醋啦?” 她突然发现,陆星河还挺爱吃醋的,而且他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 陆星河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小丫头如今胆子确实大了,都会打趣我了。” 楚月吐了吐舌头。 “谁叫你是大醋缸。” 陆星河抿唇一笑,点头说道,“是,我是大醋缸,我只是没办法适应别的男人对你好,以后我会注意。” 楚月拉着他的手。 “相公,我知道你吃醋是因为在乎,我很开心,阿朝是我之前无数病人中的一个,于我而言,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如今他毕竟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就死了,所以对他也格外客气了一些。” 陆星河紧了紧掌心的小手,“我都知道,他救了你,便是我的恩人,往后这份恩情,由我来还。” “好。” 楚月望着他,只觉得心里踏实而满足。 “相公,笔墨纸砚你给我带来了吗?” “带来了。”陆星河将一块订着纸张的木板拿了出来,“刚才去找合适的木板,费了点时间,躺在床上写写画画不方便,我就没有给你准备毛笔,从张大夫那里借来了一支炭笔,你试试看。” 陆星河将炭笔递到楚月手中,双手为她举着木板。 怕陆星河举的久了手累,楚月拿起笔便聚精会神的在纸板上写写画画起来。 她不仅将颈椎托设计出来,还根据自己的记忆和对木工的了解,设计了一款可以调整上半部分坡度的诊疗床。 就像自己现在,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时候,好歹能通过调整床的坡度来进行进食和看书。 总这样躺着实在太难受了,尤其是吃饭的时候。 没一会,楚月便将自己需要的东西画好了,她指着其中的颈椎托说道,“先将这个做出来吧,余下那个有时间再琢磨琢磨。” 第371章 你昨日醒来那会比现在粘人多了 陆星河收起纸板。 “好,你先休息,我去找个工具来制作,有事就喊门口的小丫鬟。” 正转身要走,便见一只白嫩的小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了?还有事?”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相公,你昨儿晚上给我念的话本子在哪儿?躺在床上无聊,我想看看。” 陆星河笑了笑,便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话本子交到了楚月手中。 “不要看太久了,仔细伤着眼睛。” 楚月接过话本子,笑的像极了一只偷腥的小狐狸。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忙吧。” 陆星河望着她这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纸板出门去了。 因为左手不大方便,楚月看书看的有些吃力,往往都是要放下来翻一页,然后才举起来看内容,翻看半本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右手酸软不已,便想着歇一歇再继续看。 就在这时,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郡主,您歇下了吗?” “凝冬?” 不怪楚月怀疑,主要是从前凝冬都是小姐小姐的喊着,如今突然换了称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屋外的声音有些哽咽,“郡主,是奴婢,奴婢可以进来看看郡主吗?会不会打扰到郡主休息?” “快进来!” 听见楚月准许,凝冬又哭又笑。 她整理了一番情绪,抬手将脸上的眼泪蹭干净才推门进了屋。 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楚月时,她心下一酸,便在楚月床前跪了下来。 “郡主,奴婢没用,是奴婢没有护好郡主。” 楚月声音平静。 “当时的杀手那样多,我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不怪你,起来吧。” “郡主……” 凝冬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楚月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凝冬,如今你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吗?” “是,郡主。”凝冬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来到楚月床边,拉着她的手,“郡主,身上可还疼?” 楚月下意识便想摇头,却发现自己如今的脖子已经被固定住了。 “不痛了,只是需要养一段时间。”转而又望向凝冬用白布挂在身前的手臂,“你的手怎么样了?” 凝冬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已经没事了,奴婢这骨折本就不严重,主要是皮肉伤,如今也都已经结了疤。” 顿了顿,她又说道,“郡主,奴婢想回来服侍您。” 楚月望向她。 “你自己的手都还没好,如何服侍我?” 凝冬急忙说道,“奴婢这手只要不拿重物,几乎已经无恙了,服侍郡主生活起居还是没问题的。” “那也不行。”楚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几日你且先养着,我这里有阿菊,还有相公,暂且足够了,等过些日子回了庄子上,你想照顾我我保证不拦你。” “郡主……” “这事就这么定了。”似是想到什么,楚月望着她问道,“对了,黑木的伤如何了?” 说起黑木,凝冬的眼底闪过一丝娇羞。 楚月因为躺着视野不好,并未发现她神情中的异常。 “黑木大哥的伤口在腹部,之前张大夫已经给他缝合过了,这两日日日换药,伤口愈合情况良好。” “是你在照顾他?”楚月问道。 凝冬嗯了一声,“那日他也是因为救奴婢受的伤,自当多照顾着些。” “行,这些日子你就照顾好黑木,我这边暂且不用你担心,你们早些好起来,才能早些回到我身边。” 凝冬福身。 “是。” …… 凝冬离开之后楚月便在屋里小憩了片刻,中午吃完饭之后,张政来给她复诊了。 “感觉如何了?” 楚月笑道,“已经好多啦,师父。” “你今儿上午设计的那个护具和床,臭小子拿给老夫瞧了,确实很不错,你是如何想到的?” 楚月敛去眼底的神色。 “之前受伤这事没轮上自己,便也没往这上头想,此次自己受伤,便也根据自己的需要将东西琢磨出来了,难为师父能看得上。” 张政点头。 “手伸出来,老夫先给你把个脉。” 片刻之后,他望向楚月。 “这两日可还有头痛头晕的症状?” “没了,师父。” “你这丫头运气好,虽然伤在头部,但好在不算太严重,只额头处的伤口吓人了些,待过了明日,后日便可借着护具稍稍起床走动走动了。” 楚月由衷的说道,“这几日,让师父担心了。” 张政摆了摆手。 “知道师父担心,就快些好起来,往后行事小心一些,莫要再着了奸人的道了,为师可不想体验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月从善如流。 “知道了师父,往后我会注意的。” 之后,张政给楚月施了针才离开。 到天快黑的时候,陆星河才回到屋里。 楚月望着离开了一日的陆星河。 “相公,你总在我这里,会不会耽误你念书?再有几个月你就得参加会试了。” “无碍。”陆星河将一旁的榻拖到床边躺下,望着她问道,“今日可都还好?” 楚月笑着说道,“都好,师父说过了明日,我就可以借着护具下地活动了。” 陆星河点头,“护具已经做好了,待外头的布套子做好,明日便能给你拿来。” 听到这里,楚月心底一喜。 “那正好后日能用上!” 陆星河嗯了一声。 “月月,我明日一早要回京一趟,给老师汇报这几日的功课,顺带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晚些时候回凌雾山庄。” 楚月虽然不舍,却也表示理解。 “其实也不必那般着急赶回来,山路不好走,安全重要,待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再来也是一样的,我这里有阿菊和师父在,不会有事的。” 陆星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呀……” 之前还以为小丫头受了此次波折变的爱撒娇爱粘人了呢,原来也只是一时的。 但这般懂事的模样,才更加叫他心疼。 其实只要她跟他撒撒娇,他便会为她留下来,将手头上的事情推后,但她没有。 “我怎么了?”楚月问道。 陆星河摇头。 “没怎么,只是觉得,你昨日醒来那会比现在粘人多了。” 第372章 比较 楚月知道陆星河想要说什么。 这几年经过处理铺子的一系列事情,她深知,有些事情是不能耽误的。 她望着头顶的屋梁,轻声说道,“我留你一时,你也只能陪我一时,你耽误的事情,可能会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好,难度加大,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去完成,既然如此,不若早些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将来我们才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心里也没有挂碍。” 听得楚月的回答,陆星河陷入了沉思。 小丫头不仅个头和年龄长大了,连想法都成熟了。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侧向说明,她是个行动力极强,且清醒理智,光明坦荡的人。 能做到这样,张大夫可能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让她接触到商场的黑暗。 他该感激。 但很可惜,他所遇到的事情,让他做不到如她这般坦荡。 官场,永远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光鲜亮丽。 如今他还未入官场,一旦他踏入,那便是你死我活的场面。 收敛心神,陆星河望向楚月。 “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回头我从京城买了给你带来。” 楚月抿了抿唇。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相公平安回来便好。” “真没有?” 楚月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相公带点小零嘴来吧,好让师父消遣消遣。” 陆星河嗯了一声。 “你自己呢?”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不必特意给我带。” 盯着楚月望了片刻,陆星河薄唇微启。 “早些睡吧。” “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陆星河给楚月喂了点粥才离开。 他离开之后,张政怕楚月躺在床上无聊,倒是来的勤快了。 见楚月精神不错,还一个劲的在她面前吐槽陆星河那日对他的粗暴行为。 说的唾沫星子到处飞,那架势,好像下一刻就要将陆星河给生吞活剥了。 楚月望着他这模样,一开始还能保持镇定,后来实在忍不住,弯着眼笑了起来。 她这一神情,倒是让张政激动的面红耳赤。 “你这丫头,你男人这般欺负为师,你居然还笑?” 楚月轻声细语说道,“师父,相公不也是因为担心我嘛,我总不能去骂他一顿。” 张政哼了一声。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为师被他欺负?” “确实不能。”楚月“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才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件事确实得重视起来,到时候我跟相公说一说,叫他往后对师父客气些,要是再对师父无礼,我就不理他了。” 张政听到这里,心中的怨气才消解了一些。 “这还差不多。” 楚月松了口气。 明明她才是伤员,怎的还得反过来让她安慰师父? “哎哟!” 楚月假意捂着脑袋喊道。 张政见状,心下一急,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噗!”望着他这着急上火的模样,楚月心中一暖,笑出声来,“师父,逗您的呢。” 张政虚惊一场,哼了一声。 “臭丫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吓唬老夫。” 楚月拉着他的胳膊。 “好啦好啦,师父,是徒儿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杨世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张大夫和郡主师徒情深,倒是叫人羡慕的紧。” 因为张政在屋里的缘故,房门本就没关,他走到房门前便停下了脚步。 “郡主,今日感觉如何?” “已经好多了,我师父说明儿就能下地了呢。”楚月的语气中满是愉悦,“叨扰阿朝这么久,实在是抱歉。” 杨世朝摇头。 “郡主莫要与我见外,之前我在南坪镇求医,叨扰郡主的时候更多。” 张政听了两人的对话,望向杨世朝。 “你之前找丫头求医,是什么毛病?” 杨世朝微微抱拳,“因伤导致的偏瘫,求医多年无果,抱着侥幸去南坪镇寻的郡主,没想到被她给治好了。” “如今可是全好了?”张政问道。 杨世朝点头,“恢复如初。” 张政眯起双眼,满脸自豪的抚须点头,“不错不错,丫头这手医术,已经得到了老夫的真传。” 孺子可教也! 从前他不是没有正经教过人家医术,悟性却没一个有楚月这般好。 如今得了这么个弟子,他这手医术,得了传承,圆满了。 躺在床上的楚月眼神往张政的方向看去,并不认可他的话。 “我如今的医术,比起师父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呢,师父可得继续盯着我。” 张政哈哈一笑。 “想留住师父,你多给为师做些好吃的就好了。” 楚月抿唇。 “这可是师父说的。”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见师徒两个有说有笑,杨世朝也很是为他们开心。 “既然郡主无恙,我便不打扰你们师徒两人说话了,告辞。” “阿朝不进来坐一坐再走?” 杨世朝摇头。 “不了,山庄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郡主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吩咐阿菊便是。” “好,那阿朝慢走。” 张政望着杨世朝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小子倒是个知进退的。” 楚月嗯了一声。 “阿朝一直都是这样,可能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吧。” 张政突然望向她,“你觉得臭小子与他相比,如何?” 楚月没料到张政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师父为何会有此一问?他们两人,没有可比性啊。” “非要比较呢?” “非要比较的话……”楚月想了想,才说道,“阿朝是很好,但相公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听到这里,张政点了点头。 “你这丫头倒是半点不糊涂。” 心里有杆秤,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楚月满脸疑惑。 “师父,你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没什么,这不闲来无事嘛,便与你找个话题聊聊。”张政说着,伸了个懒腰,“老夫也乏了,得回去休息了,你好生养着,今儿暂且别乱动,明日为师再来给你复查伤势,若是无恙,便可下地了。” 楚月嗯了一声,笑着说道,“师父慢走。” 第373章 回忆,甜到了心里 张政一走,屋里便安静了。 楚月伸手在床上摸了摸,随即亮亮的眼睛弯了弯,如同做贼一般将藏在被窝下的话本子拿了一本出来翻看着,耳朵还留意着门口的动静,若是有人进来,好第一时间将话本子收起来。 ……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陆星河终于回来了。 他带着满身的风霜进了屋,关上门之后,在门口处站了好一会才走向楚月的床榻。 屋里这会还燃着灯,楚月原本翻看话本子看的正起劲呢,听见声音,心里一慌,手一抖便将话本子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哎哟!” 许是碰到了额头处的伤口,疼的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陆星河加快脚步来到她身旁。 “怎么了?” 楚月忍着痛先将话本子收起来,重新塞进被子里。 “没事没事,就是刚才书没拿稳砸到自己了。”说完,她望向陆星河,“相公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不是说安全为重么?” 她突然想到了三年前还住在半坡村的时候,那时候相公去县城卖菜,怕自己晚上睡不好,连夜赶回家的场景。 回忆,真真儿的甜到了她心里。 陆星河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低头检查了一番楚月的额头,看是否因为刚才砸到额头有浸出血来。 “你如今还伤着,晚上没人守在身边我不放心,便趁着夜色赶回来了。” 他一边检查一边回答楚月。 楚月望着近在咫尺的陆星河,心底暖暖的。 “我没事,就是碰到了伤口有些疼,那话本又不厚,砸的不重的。” 陆星河听了,这才将目光移向楚月的双眼。 “往后看书小心些。” “嗯嗯。”楚月乖巧应道。 本以为陆星河嘱咐自己之后便会离开,但他好似突然定住了一般,深邃的眸从楚月的双眸处一直向下,最终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 随后低头,微凉的唇印在楚月的红唇上。 楚月倏地睁大了双眼,望着陆星河近在咫尺的俊彦,脑海里一片空白。 因为怕牵扯到身下小丫头的伤,陆星河只是碰了碰她的唇瓣便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着她都会忍不住想要亲近。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伤着,他可能会要的更多…… 假咳两声,他带着低哑的声音说道,“你先睡,我出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再进来。” 楚月含羞带怯的应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陆星河梳洗完毕回到屋里的时候,床上的小丫头已经没了动静,屋里只能听到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他轻手轻脚的将榻移到床边,熄了屋里的灯之后在楚月身旁躺了下来。 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唇角不自觉扬起了笑意。 “人是长大了,习惯却一直未变。” 睡眠还是这样好。 …… 第二天,楚月在张政复诊无恙之后解开了脖子上的夹棒,换上了陆星河给她制作的护具。 陆星河在阿菊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将楚月从床上扶了起来。 一边扶起,还一边询问她的感受,生怕伤着她。 其实楚月颈部的骨折并不严重,戴上护具之后,只要不做剧烈活动就不会有太大影响,只脑部的伤位置凶险,还得多注意。 轻微骨折的左臂如今也不痛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张政还是给她的左臂也固定了一番。 楚月保持脖子不动,侧过身望向张政。 “师父,我能出去走走吗?” 张政点头,“可以,但不要受风,以免着凉。” 如果身体没有明显不适,在不受凉的情况下,适当活动,是有助于恢复的。 这点张政清楚,楚月心里当然也清楚。 “好的师父。” 楚月笑了笑,在陆星河和阿菊的搀扶下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 刚起来的时候,脑袋有些眩晕,差点站不住,幸好陆星河眼疾手快将她的身子稳住了。 “怎么样?如果不行就不要逞能,咱们慢慢来,在屋里坐一坐也是可以的。” “躺了这么多天,起来有些眩晕也是正常现象,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先坐坐再起来走动。” 一旁的张政说道。 楚月的脑袋微微动了动。 “没事,我可以。”她侧过身子,“阿菊,你先忙自己的去吧,我可以。” “那郡主小心。” 阿菊说完,缓缓放开了扶着她的双手,见楚月是真的无碍,才退出了屋外。 陆星河一手抓着楚月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的搂着楚月的腰,几乎快要将她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转接到他的双臂上。 楚月有些无奈。 “相公,我的腿没受伤,你无需这样紧张的。” 陆星河这才将自己手部的力量稍稍放松了一些。 “如果觉得吃力,不要逞能。” 楚月嗯了一声,僵持着脖子往外走去。 陆星河一手扶着楚月,另一只手快速从一旁的架子上扯下来一件薄披风披在她身上。 出了房门,楚月望着外头风景,深吸口气,一时间心情大好。 “没想到凌雾山庄竟有如此景致!” 她所在的小院并不大,屋前是一片草地,草地上铺着青石板延伸向院门,院子四周用粗壮的木头作为栏杆整个围了起来,围栏外则是陡峭的悬崖。 院子四周还生长着各色的小野花,悬崖之外的山峦上云雾缭绕,瞧着如梦似幻,很是壮观。 陆星河往她的方向望了眼,便知道她喜欢这里。 “喜欢?” 楚月嗯了一声,抬腿往前两步,沿着屋前的台阶而下,来到了院中,站在围栏旁边放目远眺。 视野开阔,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此刻站在这里,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相公。” “怎了?” 楚月侧身笑望了他一眼,又将目光重新放在面前的山峦之上。 “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一步一步达到你想要到达的位置,然后一览众山小。” 望着身旁灿若桃花的小丫头,陆星河只觉得有些移不开眼。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 往后,定要护好她,护好她悄颜上的笑,护住她眼底的光,守护她心中的柔软。 抿了抿唇,陆星河点头。 “嗯,我也相信。” …… 第374章 没良心的大冰块 楚月在凌雾山庄继续休养了几日,身体上的淤青已经逐渐消失,骨折的部位也不疼了,接下来只需好生休养就行了。 如今接近十月中旬,山上风景虽好,气候却也恶劣。 寒凉不说,因为地势高的缘故,风也大,大风刮来的时候,屋里能听到“呜呜”的响声,楚月时常因为这些动静在半夜里惊醒。 于是陆星河与张政沟通好,确定楚月如今的身体状况适合下山之后,便与杨世朝告辞,一行人坐着马车往庄子上去了。 如今凝冬的手臂已经好的差不多,手臂上的刀伤完全愈合,已经不需要再吊着手臂了,只要不使重力,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黑木腹部的伤口也已经拆线四五日,习武之人体质本就不差,伤口愈合的状况极好。 怕路上颠簸会让楚月的脑袋和脖子受不了,陆星河还在楚月的身后放了一床厚厚的褥子,让她全程靠在柔软的褥子上。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楚月靠在褥子上,时而撩开车帘望向窗外的风景。 “凝冬,玉芳如今可是快九月的身孕了?” “回郡主,是快九月了。” “如今我这情形,怕是赶不上她生产了。” “郡主先将身体养好要紧,届时往南坪镇去封信将这边的情况说明一二,相信许少夫人会理解的。” 楚月嗯了一声。 “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后头闭目假寐的张政睁开了眼。 “放心吧,我给那丫头算过,她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且将心放回肚子里。” 若是听别人说这种话,楚月第一反应肯定会觉得对方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但如今听得张政说,她没来由的便信了。 她一直觉得,师父除了医术,还有些别的本事在身上的。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那我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在这时,凝冬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将车帘微微掀开了一个角,望着坐在马车外暴露在寒风中的黑木。 “黑木,要不你到马车里来吧?换我在外头坐一会。” 黑木的伤才好一些,要是这个时候吹了风患上风寒就麻烦了。 黑木抬眼,眼神淡漠的往凝冬的方向扫了眼。 “我就坐这,无碍。” “可是……” 凝冬话还没说完,黑木再次开口,声音中没有丝毫温度。 “我没事。” 见他不肯与自己换位置,凝冬便也没坚持了。 她坐回马车内的时候,脸上神情还有些挫败。 从前自己对黑木没有任何想法,只当他是教自己功夫的师父,或者兄长。 但这次救了自己之后,她突然觉得,黑木救她的样子还挺帅的。 不知不觉,她对他的心思,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变化。 但黑木,好似自始至终都是冷冷冰冰的模样。 一如她从前对他的称呼,大冰块。 “唉!” 想着想着,凝冬突然叹了口气。 楚月望着她这模样,不由好奇,“怎么了?” 凝冬反应过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 随即眼神一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就是觉得外头寒凉,那大冰块别吹的受了风寒,到时候回了庄子上,我还得多照顾一个人。” 她将自己的心事掩饰的很好,楚月看不出丝毫端倪。 “原来是因为这事。”楚月笑了笑,朝着马车外喊道,“黑木,你到马车里面来。” 黑木拧着眉头。 “主子……” 话刚出口,便听得楚月说道,“知道我是主子还不听主子的吩咐么?” “是。” 黑木没办法,只能掀开车帘进了车厢中。 因为人多,陆星河给几人准备的马车很宽敞,连带着拉车的马也比之前多了一匹。 两匹马拉着,稳稳当当的。 黑木进马车后,先是往凝冬的方向扫了眼,看的小丫头心虚的缩了缩脖子,随后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黑木,你的伤如何了?”楚月问道。 “已经好了。”黑木淡声回答。 楚月往他的方向扫了眼,见他满不在意的模样,开口嘱咐道,“虽说伤口已经愈合,还是得注意,近期不要受凉,也不要干重活,以免伤口崩开造成二次损伤。” 凝冬听了楚月的话,一个劲的点头应和着。 “就是就是,要是崩开的话,再愈合难度可就大了。” 这些年,她跟着楚月,对于医术上的常识,也不是全然不懂。 然而,黑木只是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 然后靠着车厢闭上了双眼。 凝冬双眼眨了眨:??? 就这? 好歹自己也跟着主子提醒了一番,给个眼神再睡不过分吧? 真是没良心的大冰块! 楚月因为脖子不能随意转动,并没有留意到凝冬脸上的神色,见黑木闭上双眼,知道他不喜欢听自己继续唠叨,便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马车在陆星河的架势下,平平稳稳的到了庄子上。 楚月还没下马车,便见庄子上的孙管事迎了出来。 “可是郡主回来了?” 他说完,上前帮陆星河拽着马绳。 这个庄子上的管事原本不是孙管事,因为楚月第一次来的时候,觉得原来的管事过于傲慢,便将他遣走了。 因为一时半会招不到合适的人,便直接去牙行买了几个奴才回来。 孙常便是其中之一。 买的人,至少卖身契拽在自己手中,用起来要放心的多。 凝冬首先跳下马车。 “是呢,郡主的伤还未完全恢复,孙管事可让人将她的屋子整理妥当了?” 孙常哈着腰说道,“上回姑爷回来的时候,奴才就已经叫丹烟丹霞将屋子收拾好了。” 因为凝冬是楚月身边的贴身丫鬟,所以孙常对凝冬格外的客气。 丹烟和丹霞两人,原本是楚月买来照顾张政在庄子上的饮食起居的,如今楚月来了这里,正好凝冬的手臂又还受不了太大的力,有这两人在,倒是也不愁没人照顾。 凝冬点头。 “孙管事做事妥帖,可见咱们郡主看人的眼光想来不错。” 孙常听见凝冬夸赞,心底满是愉悦。 “凝冬姑娘这话说的,郡主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第375章 回到庄子 张政和黑木下了马车之后,陆星河才扶着楚月从马车里出来。 凝冬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楚月,孙常则将脚凳放在马车边沿,方便楚月踩着脚凳下马车。 “郡主,您仔细些脚下。” 楚月嗯了一声,在陆星河和凝冬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她松开凝冬的手,松了口气。 “总算是到庄子上了,大家都辛苦了。” “郡主,我们都没做什么,主要费心费力的人,是姑爷才对。”凝冬说着,往楚月身旁的陆星河望了眼。 楚月侧过身子望向陆星河。 “相公何时收买我的丫鬟了?” 陆星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可没有。” “哦,我差点忘了。”楚月故作受伤的说道,“凝冬是相公买回来的丫鬟,当然听相公的。” “郡主,奴婢没有啊,奴婢……” 凝冬正着急要解释,却见楚月在陆星河的搀扶下笑着进了院子,而守在门口的丹烟和丹霞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领着楚月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她当然知道陆星河不会去收买凝冬,也知道凝冬与自己在一起这么几年,生死关头都没有丢下她离开,不会轻易被人收买。 刚才那么说,不过是逗她玩罢了。 凝冬见楚月神色不变的进了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楚月捉弄了。 她赶忙小跑着跟上了楚月的脚步。 “郡主,您真的太坏了,亏得奴婢刚才还以为郡主真的怀疑奴婢的忠心了呢。” 楚月忍俊不禁。 “谁叫你不动脑子。” 凝冬面露难色,“郡主这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就是脑子动的再快,跟郡主那也没法比啊。” “呵呵。”楚月捂嘴一笑,“行了行了,逗你玩的玩笑话就莫要当真了,你的伤也才好些,这些日子还是得注意休息。” 知道楚月是为自己好,凝冬点头。 “奴婢会注意的,其实这里大多事情都叫丹烟丹霞两位姐姐做了,奴婢反而清闲了。” “注意脚下,门槛。”楚月走到门口的时候,陆星河出言提醒道。 楚月嗯了一声,微微抬高腿跨过了门槛,随后微微侧着身子。 “都忙自己的去吧,颠簸了一路,我有些乏了,先休息休息,等会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是。” 丹烟、丹霞和凝冬福身,在楚月进了屋子之后,将房门又阖上了。 陆星河将楚月扶到了床上,又小心翼翼的揽着她躺下。 “感觉如何?没事吧?” 楚月的脑袋缓慢的轻晃,“没事,就是有些乏了。” 陆星河握住了她的手。 “那就先睡一觉,我在这儿守着你。” “好。” 楚月说完,闭上了双眼。 陆星河在楚月的床边坐了一会,没多久,身旁的小丫头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将楚月的手轻轻塞到被子里,起身来到屋里特意布置的书桌旁,提起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眼神时不时会往楚月的方向望上一眼,见到她睡的香甜时,原本冷峻的面色上带着一丝柔和。 得知楚月回了庄子,第二天,顾璟赫便叫李德政拟了礼物清单,从内库中搜罗了不少药材和珍宝送到了楚月的庄子上,嘱咐她好生养伤。 李德政走后,陆星河大手一挥,便叫人将东西抬去了楚月屋旁的偏房中。 张政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你随我来。” 陆星河随着张政进了屋,张政回过头,望着他问道,“凶手,可查到了?” “那些黑衣人的衣服和武器都没什么特别的,身上也没有特殊的纹身。”陆星河将双手背在身后,敛眸说道,“不过通过蛛丝马迹,我大概也猜到了凶手是谁,只是还需要求证。” “你的猜测是?” 陆星河没有说话,只伸手从茶杯中蘸了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张政望见那个名字时,点了点头。 “倒是跟老夫想的一样。” “你如何想到的?” 张政笑了笑,在躺椅上坐下。 “皇帝那老小子才封了丫头为郡主,那萧氏虽嚣张跋扈,心狠手辣,但她不蠢,而且眼下怕是也没功夫来针对丫头。” 他当时从御书房离开了一会,可没少做安排,至少能耗她个两三月是没问题的,说不定还得大出血。 陆星河侧头往他的方向扫了眼。 “如果仇人真在皇宫里,在没有确切证据的前提下,这仇咱们现阶段还真不好报。” 张政往躺椅上一趟,从旁边的茶几上摸了块糕点放在嘴里咬了口。 “不着急,你先叫人去查,到时候有他们好果子吃。” 他虽然不知道陆星河是通过什么办法查到的,心里却也明白,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在京城待了两年多,不可能光念书去了,肯定还做了别的安排。 陆星河嗯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 眼见着冬月过半,天气已经完全凉了下来,大家也都穿上了厚厚的袄子。 在带了一个半月的护具之后,楚月估摸着脖子上骨折的地方几乎养好,便将护具卸了去。 自从楚月卸掉护具,凝冬日日盯着楚月的脖子紧张的不行。 毕竟之前伤的是最脆弱的地方,她很怕楚月一个弧度过大又给折了。 望着她那紧张兮兮的模样,楚月扶额。 “凝冬,你别这么紧张,我这脖子又不是豆腐做的,还能一折就断?” 凝冬望向她。 “郡主该多将那护具绑些时候的,如今才一个半月,听说伤筋动骨都得百日才能复原呢。” 楚月淡笑,“我这骨折不严重,如今骨骼应当已经愈合,只要动作弧度不大,没事的,而且带着这么长时间的护具,确实也硌的我脖子和肩膀都不舒服。” 凝冬听了,无奈点头。 “行吧行吧,郡主反正有理由,那您可得好好注意。” 楚月笑了笑,继续翻看着手上的账簿。 从前习惯了也不觉得,如今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情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这账簿记录的还真挺复杂的,其实还有更加简便的记录方法。 到时候可得将简便的法子给传授下去。 楚月正翻看着账簿的时候,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了丹霞的声音。 “郡主,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从南坪镇过来的。” 第376章 有些事儿还没办 “从南坪镇来的?”楚月立马站起身往屋外走去,“丹霞,快叫人进来。” “是。” 丹霞重新去开了院门,楚月刚出屋,在见着面前几张熟悉的面孔时,面上满是愉悦。 “娘,大贵哥,秋英姐,堂嫂,吴叔,刘婶,陶掌柜,你们都来了。” 没叫到名字的何海冬从人群后踮起脚尖。 “郡主,还有小的和小的的儿子呢。” 楚月捂嘴一笑。 “倒是将咱们如意居的大主厨父子两给漏掉了,大家先进来吧。” 何海冬原本是花雨楼的主厨,之前病了,是楚月治好的,康复之后便一直在家里歇着。 他儿子何志倒是一直在这一行混着,只是因为没了老爹的扶持,在花雨楼的厨房里混的不上不下的。 之后听说如意居在招厨子,休息了快两年时间的何海冬便领着何志去了如意居。 对于楚月出的菜品,父子两个完成的相当出色。 接下来要到京城开铺子,陶振不敢大意,便将父子两个一起带来了。 几人进了院子,规规矩矩的站成了两排,直接便朝着楚月的方向跪了下去。 楚月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了云翠荷。 “娘,使不得。” 她扶住了云翠荷,后头几人却还是跪了下来。 “参见郡主。” 楚月显然不大适应别人跪她,一手拉着云翠荷,另外一只手托住了距离她最近的刘婶。 “使不得,大家都快起来。” 陶掌柜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讨好的笑道,“使得使得,楚大夫如今都是郡主了,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见了,可不得行跪礼么?” 何海冬忙应道,“陶掌柜说的是,郡主要早些习惯才好。” 刚才楚月将云翠荷扶住的时候,她一直在打量着楚月。 “原本我是不必来的,听说你受伤才忍不住跟着来瞧瞧,如今可好些了?”她满脸担忧的问道。 “都好了,娘。”楚月说着,摊开了双手,“您瞧,我都已经没事了。” 这一个多月,为了她这伤,张政可没少下功夫,原本额头处的伤口看着最吓人,掉痂之后便一直在用张政特意为她制作的舒痕膏,到如今,如果不仔细看,都瞧不出额头处的印子了。 云翠荷望着楚月这模样,松了口气。 但心里却也知道,她之前的伤肯定不轻,否则要是不严重的话,她便不会不回南坪镇了。 “之前听说京城有人将你带走了,我到处找人打听,家里和京城隔的远,娘一时半刻的也听不到你的消息,后来你受伤的消息传到了南坪镇,我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让娘担心了。”楚月让丹烟丹霞安排其余人在庄子上先住下,便拉着云翠荷去了自己的屋里,“娘如今来了京城,家里岂不是只星平、星安和小竹了?” “不碍事,星平星安都十一了,小竹也快九岁了,他们都会照顾自己,再说了,府里那么多奴仆,照顾他们几个绰绰有余。”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娘也不在这里待太久,如今看到你好好的,有机会再瞧上星河一眼,也就回去了。” 楚月望着她。 “娘既然都来了,也不着急回去,跑来跑去的路上折腾人,实在不行,等星平星安书院里休假了,再将他们与小竹一起接来京城团聚,明年念书,就在京城也行,到时候我叫人去打听打听京城里的书院。” 想了想,云翠荷摇头。 “还是不要这么着急,星安之前说想明年参加乡试,临世换书院怕是对他会有影响,等他明年乡试结束再说吧。” “也行。”楚月给云翠荷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但我目前的身体情况,不适合长时间在路上颠簸,今年过年,咱们一家人估计要分隔两地了。” 云翠荷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到底是伤到哪儿了?” “头颈和手臂,其实恢复的还算不错,只是骨折的部位还得养一养。” 云翠荷心下一惊,“还骨折了?” “轻微骨折,不严重的。”楚月回答。 “都骨折了还不严重?可得好生养着,尤其是这个天,得好生保暖,莫要留下病根了。”想了想,云翠荷又说道,“罢了,星平星安休假,便叫他们三个孩子随送货的马车来京城吧。” 原本楚月想在京城开铺子,第一批货便是要从南坪镇运过来的,正好让三个孩子一起来,等在这边过了年,再一起回同知县去。 主要是,她这次来京城是有任务的。 星河和月月成亲这么久,有些事儿还没办呢。 待过了年,楚月身上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如今该办的事儿也得办了。 楚月不知道云翠荷心里的想法,只点头。 “好,听娘的。” 她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望向云翠荷。 “娘,玉芳生了吧?” 云翠荷笑着说道,“生了,月初生的,是个女孩儿,长的可清秀了。” 家里三代人就只陆玉芳一个女孩,陆家人对女娃娃可稀罕了。 楚月听了,也很是为陆玉芳高兴。 “玉芳还好吧?” “玉芳没事,她听了你的,怀孕最后两个月饮食上节制一些,适当动一动,生产的时候没有受太多磨难,母女平安。” “真好。”楚月笑的一脸开怀。 婆媳两个聊着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两人往门口看去,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抬腿迈进了门槛,在见到云翠荷的时候,他的脸上略微闪过诧异。 “娘?你怎么来了?” 自从楚月的伤无大碍之后,陆星河大多时候在租住的那处小院和袁府。 租住的小院进城方便,信息来的也快。 庄子上路稍远一些,有时候在袁府待的晚了,第二天又要早起去袁府,为免打扰到楚月休息,干脆直接在那处小院宿下了。 今日正巧有空便来了庄子上,倒是没想到云翠荷也来了。 云翠荷白了他一眼。 “两年了也没见你给家里去封信,娘不来,你是不是要将娘的模样都忘了?” 陆星河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那倒没有忘。” 之前不与家里联系,是因为家中隔的远,怕自己所查的事情被人察觉连累到他们,自己无权无势,鞭长莫及。 如果家里人都来了京城,他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不过如今与杨世朝合作,他手头上倒是多了些人。 分派一部分在庄子四周守着,再加上楚月本身的身份和人脉,便要放心许多。 “没忘就好,都多大个人了,还不叫娘省点心。”她说着,好似会变脸一般,笑望向楚月,“月月先在屋里歇着,娘有几句话要对星河说,等会说完了便将他还给你。” 楚月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娘有什么话只管与相公说便是,他毕竟是您的儿子,说什么还不还的。” 云翠荷哈哈一笑,便拉着陆星河的胳膊出了屋。 …… 第377章 望夫石 片刻的功夫,陆星河回了屋。 楚月放下手中的账簿,抬眸望向他。 “娘与你说什么了?还神秘兮兮的将你拉一旁去。” “你想知道?” 陆星河上前,将楚月从椅子上捞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楚月任由他抱着,从桌上拿了块桂花糕在嘴里咬了一小口抿化。 “如果方便的话,不方便就算了。” 陆星河望着她红润的小嘴,忍不住凑上前吻了吻,因为楚月刚才吃过糕点的缘故,小嘴香香甜甜的,味道极好。 “当然方便。” 听到这里,楚月满脸好奇的望向他。 “什么?” “娘说……”陆星河顿了顿,一双沉敛的眸望着楚月,“咱们成亲这么久,该圆房了。” 听到这话,楚月只觉得面颊发烫。 她微微低着头,轻轻晃动着垂在陆星河身侧的双腿。 “那你怎么回的?” 他将楚月往怀中一揽,因为怕影响到她受伤的部位,动作很轻。 “我跟娘说,等明年殿试之后,我想办一场像样的婚礼,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楚月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星河见楚月不说话,笑望着她。 “月月好似有些失望?” 楚月怔了怔,抬头望了他一眼,心底闪过慌乱。 “没……没有。” 她刚才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罢了,谈不上失望。 “是吗?” 陆星河伸手挑起了楚月的下巴,望着她的眸中带着隐忍和克制。 其实,除了想要给楚月一场像样的婚礼,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觉得如今的自己,配不上楚月。 这是他与小丫头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生出来的无力感。 如果不是因为小丫头早就与自己挂上了钩,单凭她如今的身份和财力,他恐怕都不敢去打扰。 楚月对上陆星河的双眼,没有避开。 四目相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开始变的灼热。 就在她以为陆星河会吻上来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远离了楚月,重新将她揽在了怀中。 “今儿怎的将脖子上的护具取了?可是觉得好些了?” 楚月嗯了一声。 “感觉好的差不多了便取了。” “还得好生养着,至少得年后才能好完全。” “我知道。” 楚月坐在陆星河的怀中,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刚才相公明明是想亲她的,怎么突然又停下了动作? 但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又不好直接去问,否则会显得自己多饥渴似的。 陆星河不知道楚月心里的想法,将她抱去了床上。 “虽然拆了护具,还是得多休息,马上要过年了,我这段时间事情可能会比较多,老师时常带着我去参加各种宴会,结识了不少人,庄子这边来去得半日功夫,可能会跑的少一些。” 楚月微微摇头。 “没事,你有事就先忙你自己的,我这边有人照顾,不必担心。” 陆星河嗯了一声,低头吻了吻楚月的额头,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楚月侧头望着陆星河离开的背影,最终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我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凝冬刚到门口,便听见楚月的说话声,她捂着嘴笑了笑。 “姑爷这才离开,郡主就开始想念了?” “他最近忙,我也帮不上他什么。”楚月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床上,“之前两人分隔两地总见不到也就算了,如今我人到了京城,他却忙的不可开交了。” “郡主不如考虑考虑,搬去姑爷租住的那处院子?”凝冬提议道。 楚月摇头。 “他那院子太小,如果娘没来也还好,娘来了庄子上,我总不能跑掉。” 凝冬撇着嘴,“郡主说的也是,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楚月将自己的下巴搁在膝盖上,面上闪过无奈。 “我也不知道。” 她不是没考虑过在京城买一处院子,但相公如今好似没有公开两人关系的打算。 她便也歇了心思。 先这样吧。 …… 庄子上的地方大,楚月便将其中一处院子直接改成了作坊,仍旧交给陆大贵和张秋英负责。 两人因为初来京城,便将家里三个孩子暂且寄养在孩子的奶家里。 等这边稳定了,再将几个孩子接来。 至于铺子的事情,除了医馆,红颜阁和如意居都交给相应的人负责去了。 她在后头看结果就成。 星月医馆,楚月是想要自己负责的。 刚到腊月,在张政给楚月复查过,确定她可以出门之后,楚月坐着马车去了京城。 她这次来,主要是确定医馆的位置。 昨儿陶掌柜叫人送来消息,说如意居附近有一家铺面在出租,那铺子之前是个酒楼,与南坪镇那边的星月医馆一般大,如果楚月要开医馆,那里正合适。 所以,楚月此次的目的很明确,马车进城之后,直奔陶掌柜所说的那个酒楼而去。 到那处酒楼的时候,门正开着。 这铺子房主之所以能正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昨儿陶掌柜给楚月约好了的。 与房主交涉了一番,楚月先是问了租金,后又问那老板铺子卖不卖。 在得知铺子不卖之后,她便先将铺子租下了。 在两人签字画押的时候,房主望着楚月的名字,只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说过一般,想了想,他望向楚月。 “姑娘这名,倒是和前些日子京城相传的和玥郡主一般,难不成……” 凝冬在一旁捂嘴笑道,“正是我们家郡主呢。” 那房主面露诧异,随后恭恭敬敬的朝着楚月行了一礼。 “草民不知,姑娘竟是郡主殿下。” 楚月将房主虚扶起。 “胡老板不必如此,我本也无意声张,胡老板不知道很正常。” 楚月虽然想低调,但她来了京城的消息,却再一次被不少人知晓。 之前她在庄子上养伤,京城不少人家设宴便没有特意去请她。 如今知晓她已经能外出,便有人开始往庄子上递帖子,邀请她去参加宴会。 “郡主,这是尚书家的林夫人叫人送来的请帖,说是请郡主去参加林老夫人的寿宴。”凝冬说完,又将另一份递到楚月面前,“这份请帖是宫里来的,皇后娘娘在宫里设赏梅宴,邀请郡主去宫里赏梅。” 第378章 哥哥见我何时在意过脸面? 楚月揉着自己的眉心。 “这些宴会我都没去参加过,更不清楚京城里繁琐的礼仪,到时候出洋相了怎么办?” 凝冬想了想,望向楚月。 “郡主,要不咱们就对外说,您的伤还没完全好,去不了?” 楚月抬眸望了她一眼。 “他们之所以邀请我,肯定是因为我前日进城的事情传出去了,既然我出过门,那就说明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况且这两份帖子的主人,一个是尚书夫人,一个是皇后娘娘,我哪个都不能得罪。” “郡主的意思是?” “得去。”顿了顿,楚月又问道,“林老夫人的寿宴和赏梅宴分别是哪一日?” “林老夫人的寿辰在腊月初七,赏梅宴在腊月初十。” 楚月微微点头,“你叫丹霞来量了我的尺寸送去京城的成衣铺子,我要定制两套衣裳。” 她如今倒是有衣服穿,因为在庄子上养伤,衣裳都是偏宽大舒适的,日常穿着还好,若是去参加宴会,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是。” 凝冬福身,转身将丹霞叫来了屋里。 丹霞给楚月量了尺寸之后,将她的要求记下来,便坐着马车往京城去了。 紧接着,楚月又望向凝冬。 “我记得之前陛下送到庄子上的赏赐中,有一株人参,你去找出来,到时候带去尚书府作贺礼。” 凝冬福身。 “是,奴婢这就去找。” …… 腊月初七这一日,林老夫人寿辰。 因为庄子上距离京城远,楚月起了个大早,挑了套浅粉色绣花襦裙穿上了身,下配一双同样颜色的绣花鞋子。 面上描着精致的妆容,额头处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疤痕被一丝碎刘海挡着。 如今舒痕膏仍旧在用,大概再有一个月左右,疤痕就能完全消失了。 凝冬望着镜子中的楚月,眼底满是惊艳。 “小姐,您这样一打扮,奴婢都差点认不出了。” 楚月起身,望着镜中的自己。 纤巧的身体包裹在粉色的襦裙当中,玲珑有致,鹅蛋脸小巧精致,眉目清秀灵动,笑的时候,亮晶晶的双眸好似一弯月儿。 面上虽描着精致妆容,妆感却不甚明显,瞧着很是清新靓丽。 之前极少出现在正式场合,穿着打扮都是以宽松舒适为主,往后若是常在京城活动,这种场合怕是不会少。 想了想,对于这种宴会,其实楚月也不太能提得起兴趣。 毕竟她还是挺忙的。 云翠荷满脸担忧的将楚月送出院子,嘱咐她好一通之后,看着她上了马车,等马车走出老远才进了院子。 “张大夫,月月这身子不会有事吧?” 张政宽慰道,“放心吧,她是去参加宴会,又不是去干农活,能有什么事?” “可……” 张政手执棋子,抬眼望向云翠荷,面上带着一丝霸道。 “不说她如今有郡主的身份,单凭老夫在这里,就没人敢动她。” 云翠荷还想说什么,但看张政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便叹了口气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之前听说月月被人带走,他二话不说就往京城赶,可见他是紧张月月的,如今他都说没事,估计是没问题了。 …… 马车很快便到了尚书府。 今日是林老夫人的寿辰,过来参加宴会的人极多。 尚书府外停了很多马车,怕造成拥堵,待宾客下了马车之后,都会由尚书府的小厮领着车夫将马车牵去后院。 楚月在凝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刚下马车,迎面便过来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首先跳下马车的是个男人,那男人楚月不认识,但他说的话,却引起了楚月的注意。 “陆兄,快一些。” “好。” 下一刻,便见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只是因为马车停靠位置的缘故,陆星河并未注意到暗处的楚月。 楚月没想到会在尚书府见到陆星河,恐怕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来吧? 她的心底既惊又喜,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与陆星河打招呼的时候,便又听得车内响起了一道娇娇柔柔的女声。 “大哥,星河哥哥,你们等我呀。” 紧接着,车帘被掀开,一个纤细貌美的女子从马车内钻了出来,她的身上披着大红色织锦披风,领口处雪白的毛领子,衬的她整个人娇艳欲滴。 最开始出来的那男子朝着女子伸出手。 “来,哥哥扶你。” 然而,女子却没伸手,她指了指陆星河,面上带着娇俏。 “不要哥哥扶,我想要星河哥哥扶我。” 陆星河并未去扶,而是后退了两步,抬手作揖。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已有妻室,袁小姐还是让袁兄扶吧。” “星河哥哥~”女子撒娇似的跺了跺脚,微微侧身说道,“我不管,我就要你扶,否则我就不去了。” 一旁的袁玉堂见状,忙劝道,“妹妹,咱今日可是来给林老夫人贺寿的,莫要耍小性子了,否则平白惹人笑话,丢的是爹娘的脸面。” 袁雪儿微微抬起下巴。 “哥哥见我何时在意过脸面?” 她之所以任性妄为,其一,因为她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其二,因为她不想成为家族之间联姻的牺牲品。 以至于如今十九了还未嫁人,愁坏了家里的长辈。 袁玉堂听到这里,望着陆星河的面上带着一丝为难。 “陆兄,你看要不……” 陆星河今日原本是不想来的,他本就不喜欢和袁雪儿待在一起。 奈何师母今日身体抱恙,说袁雪儿只听他的,非得叫他跟着一起来。 碍于老师的颜面,他便也只能舍命相陪。 他知道袁雪儿任性妄为,却不知道她在外竟也如此无理取闹。 因为这会在尚书府门口,为了不引起轰动,他还是走向马车,抬起了自己的臂膀。 想让袁雪儿抓着自己的手臂跳下马车。 楚月原本见陆星河与袁雪儿保持距离,她心底还挺高兴的,但这会见他要扶别的女子下马车,心里当即便泛起了酸涩。 凝冬察觉到了楚月的情绪波动,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郡主,那袁小姐可真不要脸,姑爷都说自己已有妻室,她竟还胡搅蛮缠。” 第379章 和玥郡主,久仰大名 看到这里,楚月也没了继续看戏的心思,她望向凝冬。 “咱们走吧。” 来到尚书府门口,凝冬将手中的请帖交给了管家。 而另一边,袁雪儿见陆星河不情不愿的模样,顿时就生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抓着陆星河的胳膊,整个人的重量都往他的方向压去。 事出突然,不过好在陆星河反应够快,急速往后退了几步才没有让她的身体触碰到自己。 见袁雪儿安全落地,陆星河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袁小姐请自重。” 袁雪儿不以为意,“马车上坐的久了,腿有些酸软,方才没站稳才会突然扑倒,星河哥哥不要误会。” 自重? 她要是自重,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 紧接着,在陆星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袁雪儿突然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星河哥哥,咱们快进去吧。” 陆星河想挣脱开,奈何袁雪儿挽的太紧,一时间难以挣脱,眉头紧紧拧起,面上覆上了一层寒意。 但袁雪儿却好似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挽着他往尚书府走去。 一行人刚到门口,便见林夫人亲自迎了出来,朝着前方的女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妾身见过和玥郡主。” 前方站的笔挺的女子微微颔首,“林夫人不必客气。” 她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清泉,沁人心脾。 林夫人朝着府中做了个请的动作,“郡主里面请。” 就在这时,袁雪儿冷嗤一声。 “和玥郡主?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竟将一个乡巴佬封为了郡主,不就一手医术拿得出手?天底下神医多的是,也没见他封别人。”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极近轻蔑,使得一旁的陆星河脸上寒意更重了。 楚月似是听见声音,回头望去。 冷冷的眸在扫过袁雪儿挽着陆星河的胳膊时,只是微微停顿便移开。 在袁雪儿的印象当中,农家女子大多面黄肌瘦,样貌丑陋。 但面前的女子明眸皓齿,五官精致小巧,极具灵气。 她一时间怔愣住了。 在望见楚月的瞬间,陆星河心底一慌,赶忙将袁雪儿的手臂从自己的胳膊上拂开,因为力道太大,直推的愣神中袁雪儿往一旁跌跌撞撞好几步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稳住身形。 “小姐,您没事吧?” 陆星河将袁雪儿拂开之后正要上前,却见楚月目光都没给他一个,回头望向林夫人。 “还请夫人带路。” 林夫人一笑,领着楚月往府中走去。 陆星河站在原地,面上覆着寒霜,深邃的眸底闪烁着不明的神色。 她生气了。 衣袍下的手紧拽着,心底一阵阵堵的他发慌。 他让她失望了吧? 毕竟从前,她从未如此无视过自己。 陆星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袁玉堂在一旁提醒道,“陆兄,咱们该进去了。” 他才微微点头,随着几人进了尚书府。 而因为有了戒备,袁雪儿再没机会靠近陆星河分毫。 这会还早,宾客们有些三三两两聚集在花园的长廊和亭子中,还有些则在会客厅内喝着茶,聊着天。 因为天冷的缘故,长廊和亭子上都垂挂着幕帘,里头燃着炭盆,便也不觉得寒冷。 楚月见过林老夫人,送上贺礼之后,并未在堂中久留,而是领着凝冬去了花园中,想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一坐。 因为是生面孔,大家都不认得楚月,再加上楚月无心与人攀谈,一路走过去,便也没人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然而,就在楚月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见前方的亭子中有人朝着她招手。 “和玥,这边。” 抬眸望去,楚月面上带着诧异,是顾显钰。 能在尚书府遇上顾显钰,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走近凉亭,楚月福身。 “见过三皇子殿下。” 顾显钰立马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起,面上温润如玉。 “和玥不必跟我客气,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他说着,转身望向亭中几人,笑道,“方才你们不是都在议论和玥郡主长的什么模样吗?喏,眼前这位便是。” 几人望向楚月,面上皆闪过惊艳之色。 农门出身,又精于医道,原本他们以为,对方顶多就是个聪慧些的丫头。 却不知真正的和玥郡主,竟是这样一位貌美灵动的姑娘。 凉亭中几人纷纷起身,朝着楚月见礼。 “和玥郡主,久仰大名。” 楚月并不认识面前几人,但她表现的还算镇定。 朝着众人回了一礼,便被顾显钰拉进了亭中,指着面前的几人介绍道,“这位是尚书府家的公子,林浩南。” 楚月朝着那人微微颔首。 “林公子。” 顾显钰继续指着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介绍道,“这位是我皇叔的女儿无双郡主。” 顾无双起身,与楚月相互见礼。 “这是太傅之子罗钦文,光禄寺少钦卫修远。” 楚月朝着两人颔首。 “初次参加京中宴会,与大家也都是第一次相见,不周到之处,还望包涵。” 几人忙说道,“和玥郡主多虑了。” “和玥姐姐,这边。” 亭中原本就顾无双一个女子,她待在这里还有些拘谨,如今见楚月来,像是找到了同伴一般,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置,示意她在身旁坐下。 楚月微微一笑,便迈着步子走了过去,在顾无双身旁坐了下来。 她原本是想找一个地方自己待到宴会开始,打个过场就早些离开的,却没想到会遇到顾显钰。 这会人家主动邀请,她也不好拂了几人的面子,便只能暂且在这边坐着了。 “听闻姐姐前段时间遇袭受伤,如今可是养好了?”顾无双问道。 楚月点头。 “已经差不多好了,多谢无双郡主记挂。” 顾无双掩唇一笑。 “姐姐不必拘谨,这里都是钰哥哥交好的朋友,姐姐如果不嫌弃,称我无双便好。” 望着顾无双乖巧温和的模样,楚月也心生欢喜。 “当然不嫌弃。” 就在这时,亭外响起了一道声音。 “小殿下,里面请。” 第380章 千羽的维护 下一刻,幕帘被掀开,眉心红痣的少年披着寒霜进了亭中。 待进了凉亭,身旁的侍卫为他解下身上的披风。 顾显钰望着他。 “六弟来了。” 紧接着,除了顾显钰,凉亭中其余人全都站起身,朝着少年行礼,“见过小殿下。” 千羽嗯了一声,目光在楚月身上略一打量。 “伤好了?” 楚月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回小殿下,已经好了。” 少年细腻平坦的眉头微微一蹙,似是有些不开心她对自己的称呼一般。 “还是和从前一般,唤我千羽吧。” 话一出,亭中众人面上皆是惊讶。 千羽年纪虽小,但在京城却是出了名的面冷心冷,除了他的娘,其余人哪怕死在他面前都好像与他无关一般,怎的会对和玥郡主与众不同? 顾显钰目光中带着好奇。 “六弟和和玥是何时认识的?” “比你早。” 千羽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便在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顾显钰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他不想说的话,向来是没办法套出话来的,于是便将目光望向楚月。 “和玥,你和千羽是何时认识的?” “好几年了。” 楚月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顾显钰微微愣了愣。 好半晌,他抿唇浅笑道,“和玥这回答,当真是妙不可言。” 楚月起身,朝着顾显钰微微福身。 “还望三皇子见谅,时间太久,一时间记不真切,只知道和小殿下认识已经几年了,不过我也是最近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第一次见千羽,他又是中毒又是被追杀,自己当然不能说,说了指不定又得惹祸上身了。 顾显钰心里明白楚月不想说,摆了摆手。 “无碍,我也就是好奇,毕竟我这位弟弟,对我这个哥哥都没这样关心过。” 楚月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一会,外头响起了一道声音。 “会客厅中快要开席了,还请贵客移步会客厅用膳。” 顾显钰听罢,站起身来。 “咱们去吧,莫要叫大家等久了。” 今日林老夫人大寿,宫中皇后和贵妃虽然没来,但礼却是送到了的。 在场的人中,皇子的地位是最高了。 若是他们未入席,林家自然是不敢当先开席。 顾无双挽着楚月的胳膊走在最后,在她耳边说说笑笑着,很是亲密。 “和玥姐姐,咱俩虽然是初次相见,但我总感觉,咱们就像已经认识好多年一般,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楚月望着她沉思的模样,微微扬起唇角。 “一见如故。” “对对,就是一见如故。”顾无双说着,眼底闪过无奈,“我自小便没了娘,父王之前忙,没空管我,便将我送到江南外祖家里生活了多年,也是最近因为要给我说亲才将我接回京城,回来之后,才发现京城早已物是人非。” 人心隔肚皮,从前交好的姐妹,如今好似多了许多阻隔一般,让她不敢交心。 楚月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感慨。 原来,有钱有权有势的人,也会有不少烦恼。 “这世间之事瞬息万变,更何况你离开了多年,不要太轻易相信人。” 顾无双点了点头。 “姐姐说的是。” 两人说着,便跟随在顾显钰和千羽身后进了会客厅。 已经到了厅中的众人起身朝着两人行礼,“见过三皇子殿下,见过小殿下。” 顾显钰笑容温润。 “大家不必多礼,今日是林老夫人的寿辰,显钰在此祝愿老夫人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 主位上,林老夫人喜笑颜开。 “咱们这三皇子呀,嘴儿就跟抹了蜜似的,几位贵客快请落座。” 她一边说着,指向靠前的几个位置。 楚月原本是想找个偏僻的角落坐着的,奈何顾无双想让她与自己一起做,便将她拽到顾显钰和千羽两位皇子边上坐着了。 陆星河和袁玉堂兄妹两坐在一块,位置不算靠前也不算太靠后,自楚月出现,他的注意力便全在她身上。 见她与皇子和郡主坐在一起,心里更是酸涩的不行。 她是他的妻,原本两人是该坐在一起的。 楚月是生面孔,不少人见她坐的如此靠前,还与几位皇子挨的这般近,不少人内心里闪过鄙夷。 更有人在私下里交头接耳。 “这怕又是哪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攀附权贵的寒门小姐吧? “真是不要脸,林老夫人的寿宴,那女子竟坐的如此靠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就是,也就是林老夫人心善,才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她脸皮真的这样厚。” …… 楚月不是聋子,众人的议论,她自是听到了。 只是嘴长在人家身上,她也不好在林老夫人的生辰宴上公然抵抗众人,权当没听见了。 顾无双也当然听到了。 她握着楚月的手,面上闪过内疚。 “姐姐……” 要不是她拉着楚月坐在这里,便也不会遭来周围这么多人议论了。 楚月望着她微微摇头。 “不必理会,今儿是林老夫人的寿宴,莫要闹的老人家难堪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千羽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身前的案几上,顿时,厅中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众人被这道声音惊住,突然闭了嘴,纷纷往千羽的方向望去。 同一时间,林尚书从偏门入了厅中,笑望向千羽。 “小殿下这是怎了?何人惹的您不快了?” 千羽是皇帝最小的儿子,也是他最为包容的一个儿子,虽然他自己剔除了顾姓,但在京城的地位,一如往昔。 甚至比起另外几个皇子,更不好惹。 少年身姿笔挺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周身气息冰冷,他微微抬眸,眉心处的红痣让他看起来神秘又妖冶。 “林尚书的宾客在背后诋毁抹黑和玥郡主,请问林尚书该当如何?” 林翰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千羽会为楚月出头。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千羽会为楚月出头,包括楚月自己。 原本她是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宴席差不多就悄悄离开的,没想到千羽会直接当众将事情挑明。 林翰环视厅中,“敢问哪位是和玥郡主?” 第381章 说我攀附权势,我需要吗? 顾无双见楚月没反应,知道她是低调不想说话,便环视众人。 “和玥姐姐性子低调,本不想与我们坐在一起,是被我硬拉过来的,却没想到大家会以为她是攀附权贵的寒门女子,姐姐乃是我皇帝伯伯亲封的郡主,一手医术生死人肉白骨,能解疫病能上战场,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的封号,难道不比你们有资格坐在这里?” 这些话,她刚才就想说的,只是因为楚月不想将事情闹大,便一直忍着没开口。 如今见千羽直接挑明了,她便也没了顾忌。 楚月仍旧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白皙纤细的玉指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林翰这才望向顾无双身旁的那个坐姿笔挺的女子,少女一身粉色襦裙,外貌甜美灵动,整个人却又透着一股坚韧和倔强。 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因为刚才大家的议论而出现恼怒之色。 他恭恭敬敬的朝着楚月行了一礼。 “让和玥郡主受委屈了,下官在这里代刚才出言不逊的宾客们向郡主道个歉,还望和玥郡主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 安静片刻,楚月端起自己的酒杯饮尽,起身朝着林翰微微颔首。 “今日之事,我本也没放在心上,林大人不必介怀。”顿了顿,她目视前方,继续说道,“和玥自小在乡间长大,习惯了无拘无束,此生所愿,便是济世救人,如若不是因为受伤,也根本不会在京城久留,说我攀附权势……” 她的唇角抿起了一丝浅笑。 “我需要吗?” 众人听了楚月的话,面面相觑。 顾显钰放下手中酒杯,眉眼微抬,面上笑容温润。 “和玥说的不错,她如今郡主的身份,可不是靠攀附权贵来的。” 楚月笑了笑,便望向主位上的林老夫人。 “原本因为身体原因,是想来给林老夫人送了礼便离开的,途中遇到熟人便留下来了。”她说着,抬手作揖,“还望老夫人见谅,和玥身子不适,得先回了。” 林老夫人听了,赶忙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可要请大夫给郡主瞧瞧?” 楚月微微摇头。 “老夫人忘了吗?和玥本身就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了。” “既然如此,劳烦和玥郡主跑这一趟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些。”转而又望向一旁的林夫人,“你亲自去送一送郡主。” 林夫人点头,“是。” 很快,楚月便随着林夫人从侧门出了厅堂,厅中还有不少人甚至连她的面都没见到,不禁觉得惋惜。 更有些人则心底诧异。 她居然就这样走了? 因为刚才闹出的一幕不太愉快,厅中此刻安静的没人说话,倒是袁雪儿冷嗤一声。 “装腔作势。” 陆星河眉头微拧,面上闪过不喜。 他起身,朝着林翰微微抱拳,也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袁雪儿似是没想到他会走的这样干脆。 “哎……” 但陆星河早已走出了厅堂。 千羽平日里极少参加宴会,此次来这里,也是因为听到楚月会来。 这会她都走了,他便也觉得无趣的很,与林翰和林老夫人告辞离开了。 楚月随着林夫人来到尚书府门口,她转身朝着林夫人微微福身。 “夫人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回宴会厅去吧。” 林夫人朝着楚月行了一礼。 “原本想着郡主如今在京城养伤,怕郡主闷着,才请您过来尚书府一叙,却没想到会闹出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倒是妾身思虑不周了。” “林夫人无需自责,告辞。” “郡主慢走。” 这会,黑木已经赶着马车停在了尚书府门外。 楚月朝着林夫人微微颔首,便在凝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就在马车快要走远的时候,却见一道身影快步走出,朝着门口的林夫人作揖之后径直走向楚月的马车。 “我家住京郊,与郡主顺路,可否载我一程?” 半晌,凝冬掀开了车帘。 “郡主让你上来。” 陆星河上了马车,在楚月身旁坐下。 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楚月却只是揪着自己的袖管捏揉着,并不往他的方向看。 凝冬察觉到马车内怪异的气氛,悄悄的掀开车帘坐到了黑木身旁。 正在赶马车的黑木瞥了她一眼。 “坐里头不好么?偏要出来吹冷风。” “你不了解。”凝冬将自己的双手插进袖管环抱在身前,微微凑近他,小声说道,“郡主在与姑爷闹脾气呢,里头的气氛比吹冷风还要让人难受。” 黑木一侧唇角勾起。 “他活该。” “为何?”凝冬眨巴眨巴眼,“可我看姑爷也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一直在与袁小姐说明自己已有妻室吗?” 黑木摇头。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凝冬满脑袋疑惑。 同为男人,黑木对陆星河的心思还是有些了解的。 “说白了,他就是死要面子。”他往凝冬的方向望了眼,“你想想,如果大家都知道他是和玥郡主的男人,会如何?” 细想了想,凝冬望向黑木,“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后骂他吃软饭?” 黑木声音淡淡,声音浑厚低沉。 “如果打上了和玥郡主的标签,世人便会觉得,他做的一切,都带着内幕,包括明年的会试和殿试。” 凝冬略微沉思之后,满脸崇拜的望向黑木。 “黑木你真厉害,居然能猜透姑爷的心思,我日日跟在郡主身边,居然都没看懂呢。” 这还是黑木第一次与她说这么多话呢,没想到他这个人平日里冷冰冰的,脑袋却一点都不笨。 接下来,黑木没再说话。 马车内。 陆星河深邃的眸望向面前仍旧低垂着脑袋的小丫头。 “身子可有不舒服?” 楚月听了,微微摇头,并没有说话。 望着她这模样,他伸手便想去拉楚月的手,却见小丫头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陆星河的手僵在空中,面上闪过受伤。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的触碰。 他收回手,紧紧拽着双拳,却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 “生气了?” 第382章 原则 “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楚月低着头说道。 陆星河愣了愣,抬起袖子闻了闻,许是因为来时和袁雪儿同坐一辆马车,后又被她故意接近,身上染上了脂粉味。 “她是老师的小女儿,从小嚣张跋扈惯了,我平日去老师那里都是尽量避着她,今日师母身体抱恙,便叫我跟着一起来,我不好推辞。” 听着陆星河的解释,楚月心底也不好受。 只有位高权重者,才有拒绝的权利,相公之前在京城两年多,想来受到的委屈也不少吧? “有句话,我一直压在心底没说过。”楚月小声说道。 “什么话?” 楚月抬头望向他,微微泛红的眼眶中满是坚定。 “我虽喜欢相公,但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信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却也并不强求你能从一而终,只希望有朝一日,相公移情她人时与我说一声,我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绝不纠缠!” 陆星河紧握在身旁的双拳紧了紧。 这是楚月第一次与他说这种决绝的话,一想到她说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他心里就好似空了一般。 他好似对她的了解一直都不够深。 原来,小丫头可以依赖爱慕他,一旦他移情别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斩断情丝抽身而去。 她有自己的原则。 深吸口气,深邃的眸定定的望向楚月。 “我从未想过要负你,纵使如今有许多人看在老师的面上对我动了心思,我也都是一口回绝,宁愿花更多的心思去与他们周旋。” 他拉住了楚月的手,向来胸有成竹的男人,此刻微微垂下了眸子。 “月月,我只是,面对如今的你,有些自卑罢了。” 就像今日,她被欺负了,他都出不了头。 楚月微愣,有些错愕的望向陆星河。 一直以来,他在她的心目当中都是聪明睿智,胸有丘壑的人,却没想,他也会自卑。 没来由的,她的心底生出了一丝心疼。 其实她本也没生气,就是有些吃醋旁的女子靠近他罢了。 就在楚月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郡主,是小殿下。” 马车外传来了凝冬的声音。 楚月掀开车帘,便见前方一辆马车正好横在路中间,拦住了去路。 下一刻,千羽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如同乌木一般的瞳望向楚月。 “宴席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一起吃点?” 楚月本不想在京城内耽误太多功夫,但想到千羽中午为她出风头怕是也没吃饭,倒是正好能请他吃顿饭。 她展颜一笑。 “我请客?” “好。” 千羽说完,放下了帘子,并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方便楚月的马车在前方带路。 陆星河望着大大方方与人打交道的楚月,有些移不开眼。 他的小丫头,与以前真的大不相同了。 望着陆星河的目光,楚月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陆星河面上带着浅笑,“好看。” 楚月睨了他一眼,“相公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真话,也只对你一人说过。”陆星河望着她认真说道。 楚月满脸娇羞的低垂着脑袋。 “我才不信。” 陆星河抿唇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满是宠溺。 “我的小丫头长大了,往后怕是越发的不好骗了。” 楚月满脸娇俏的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 陆星河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很快,马车便在如意居面前停了下来,经过二十日的修葺和布局,酒楼的准备工作已经到位,今日开始试营业。 毕竟是新开的酒楼,刚开始试营业,客人并不多。 千羽下了马车,望着崭新的酒楼,面上闪过略微的诧异。 楚月在陆星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望了眼后头的千羽,笑道,“今日试营业,小殿下可愿赏光?” 千羽有些惊讶的望向她。 “你的?” 楚月展颜,“东家之一。” “去尝尝。” 楚月做了个请的动作,“请。” 刚到门口,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客官,您几位?” 楚月随着小二进了如意居,“叫陶掌柜给我们安排一间环境清幽的包房。” 那小二听闻楚月认得他们掌柜,更加殷勤了。 “原来是陶掌柜的熟人,陶掌柜这会正在后厨做安排,客官先随小的上楼吧,咱们如意居三楼总共就三间包房,在这整条街都是最好的了。” “好。” 楚月说完,领着千羽和陆星河随着小二上了三楼,进入了其中一处包房中。 因为地势高的缘故,站在三楼的包房中远眺,京城的街景尽收眼底。 楚月突然想到,陆星河来京城不久给她寄的那幅京城街景的画。 应当也是站在高处采的景吧? 小二招呼几人坐下。 “几位想吃点儿什么?” 千羽之前在南坪镇的如意居吃过饭,指不定吃过爆炒肥肠,思及此,楚月开口了。 “一份烧鹅,捞汁小海鲜,烤生蚝,盐焗虾,蒜蓉粉丝蒸扇贝,再来一份醋溜土豆丝,一份时蔬。” 千羽知道楚月是这里的东家,便也没拦着她点菜。 小二则满脸惊奇。 “客官居然对咱们如意居的招牌菜这样熟悉,之前可是去过咱家在别处的酒楼?” 凝冬捂嘴一笑,寻思着这小二要是知道郡主才是他们酒楼最大的东家,会是什么神情。 就在这时,得知楚月到来的陶振进了包房。 他来到楚月面前,朝着他拱手作揖,“小的刚才在后厨做安排,不知道郡主来了,还望郡主见谅。” 那小二听了,满脸惊讶。 “郡主?” 没想到如意居试营业第一日,竟还来了一位大人物。 楚月笑了笑。 “今日邀请了一位贵客来如意居试菜,陶掌柜叫何海冬做菜的时候用心一些。” “行,郡主和贵客稍等,小的这就去叮嘱一二。” 陶振出门之后,凝冬便将包房的门给关上了。 楚月望向千羽。 “我听说,你不住皇宫?” “嗯。”千羽淡声说道,“我住在城东千府。” 第383章 我姓千,不姓顾 楚月举起手中的茶杯。 “之前在南坪镇的时候,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有不周到之处,千羽可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不知者无罪。” 千羽也举了举手中的茶杯,随后一饮而尽。 陆星河一直未说话,他往千羽的方向望了眼,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才开口说道,“靖王当年对你赶尽杀绝,不打算追究了?” 千羽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不到时候而已。” 这件事情陆星河能联想到,千羽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曾与靖王同期出现在南坪镇。 陆星河端起茶杯喝了口又放下,“如果准备好了,便与我说一声。” 千羽抬眸望向他。 “你与他也有仇?” 陆星河笑了笑,“具体事由,暂且还不方便说,不过你要是愿意和我合作的话,我可以考虑将查到的一些东西给你瞧瞧。” 楚月望着两人的模样,知道他们所聊之事不简单,便站起身来。 “要不你们先聊聊吧?我去找陶掌柜有点事。” 说完,便推门出了包房。 门外的凝冬见着她,面露惊讶。 “郡主,您怎么出来了?” “陶掌柜这会在何处?” 凝冬愣愣的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应当是楼下吧?” 楚月点头,“我突然想出了一个新菜谱,你去将他叫来,我在二楼第一间包房等他。” “是,郡主。” 凝冬说完,便往楼下去了。 楚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包房,去了二楼的包房。 三楼的包房中。 千羽望了陆星河好一会,才收回目光。 “你想怎么合作?” “在合作之前,我有一个疑问。”陆星河望着他,压低声音,“你对那个位置感兴趣吗?” “没兴趣。” 千羽想也不想便回答。 听到千羽的回答,陆星河并未觉得意外。 “据我所知,陛下当年是有尝试过推行新政的,新政涉及颇广,上至朝堂和后宫,下至各地官员和南渊国万千子民,只是因为当时阻力巨大,便一直搁置到如今。” 千羽点头,表示陆星河所说没错。 “你继续说。” “当时,除了极个别人认可陛下的做法,绝大多数,包括如今宰辅袁伯阳在内,都极力反对陛下的做法,老师更是直接罢官离开了朝堂一段时日。” 千羽再次点头。 陆星河望向他,“你不好奇,新政推行之后的南渊国是何等模样吗?” 少年不为所动,“我好奇又如何?如今的我姓千,不姓顾。” “但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姓顾不是吗?” 千羽抬眸,望向陆星河。 “如果你和我合作的条件是需要我对那个位置感兴趣的话,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谈了。” 陆星河微微勾唇,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 “如果只是对付靖王,你在不在那个位置,关系都不大,只是觉得你合适罢了。” 千羽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喝空了的杯中倒了一杯茶水,一边淡声问道,“你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三日后我会去千府,到时候给你看一些东西。” 陆星河喝完,将杯中最后一点茶水饮尽,将杯子放回桌上。 之后,两人安安静静各自又饮了一杯茶,楚月才回到包房中,她进来之后,陶振紧接着便领了传菜的小厮来,将楚月刚才点的食物上齐全了。 “几位慢用,小的就在楼下,需要的话让人传唤一声便是。” 说完,陶振退了出去。 楚月指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望向千羽。 “千羽,尝尝如何。” 望着这一桌的新鲜菜式,向来不好口腹之欲的千羽也不禁提起了一些兴趣。 他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筷子,先夹了几根醋溜土豆丝放进嘴里。 口感脆爽,酸爽开胃。 “这是什么菜?之前从未吃过。” “这个叫土豆,这个菜,别处还真没有。”楚月说着,将一份炸薯条推到他面前,“再尝尝这个。” 外表金黄酥脆,入口松软不油腻,香味独特。 “这是?” “也是土豆。”楚月又将一碗土豆汤推到他面前,“这个也尝尝。” 千羽夹了一小块土豆放在嘴里,口感粉糯绵软,细细品尝之下,倒是与炸薯条芯子里的味儿极像。 “这个也是土豆?” “聪明。”楚月笑望着他,“千羽觉得这土豆吃起来如何?” 千羽放下筷子,指向面前的三个菜。 “无论是炒、炸,还是煮,都各有特色,很不错。” 也只有面对楚月的时候,千羽看起来才像是一个乖巧的弟弟。 楚月微微抿唇。 “土豆的口感佳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它能饱腹,产量更是比水稻高出三倍左右,且受自然环境和土壤的影响相对水稻较小,生长周期也更短。” 听到这里,千羽些许诧异的抬头望向她。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楚月没有藏着掖着,“你也知道我师父好口腹之欲,之前我们在雍州城住了一段时间,他日日出去搜集食材,这土豆便是他从胡商手中买来的,我见他喜欢吃,便匀了些送去庄子上试着种一种,没想到结果出人意料。” 这土豆,她一个人垄断种植肯定是不现实的,与其将来被人诟病,不如通过千羽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食物关乎民生,想来会引起他的重视。 千羽知道楚月的想法。 “等会离开的时候,让人给我准备一些,等会我便给我皇奶奶送去。” “好。” 楚月用小刀从烧鹅身上切下来一小块肉送到千羽的碗中。 “尝尝,这烧鹅的配方,可是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坐在另一边的陆星河见楚月对千羽这般殷勤,心里不由有些泛酸。 他假咳一声,将自己的碗往楚月的方向推了推,虽然没有说话,意图再明显不过。 楚月望了他一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般大的人了,居然还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幼稚! 心里虽这样想,却还是切了一小块烧鹅肉放进了他的碗中。 “相公也尝尝。” 陆星河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起烧鹅放进自己的嘴里,酥脆的外皮配合着嫩滑的鹅肉,再加上汁液中陈皮的清香,让人眼前一亮。 “好吃!” 见陆星河说好吃,楚月笑望向千羽,“千羽觉得呢?” 千羽也夹起鹅肉放进嘴里,烧鹅皮脆而不焦,入口鹅肉柔嫩,又厚又脆的烧鹅皮夹着鲜嫩多汁的鹅肉,非常可口。 “这配方,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山珍海味他吃过不少,鹅肉更是不缺,但能将口味做的这样独特,楚月是头一个。 第384章 你还有我! 楚月笑了笑。 “其实这里面有师父一半的功劳,雍州有一家酒楼以烧鹅闻名,师父带我去吃了一次,当时吃的时候,我便觉得这烧鹅的口味还有改良的空间,回去便开始自己琢磨了。” 千羽放下筷子望向她。 “你如果不当大夫的话,应该是一名很出色的厨子。” 好像也只有在楚月面前,他才有沟通欲。 往常面对别人,都是惜字如金。 楚月捂嘴一笑。 “我虽爱好美食,却也不想日日守在厨房里,如果我不是一个大夫,至少也不会是厨子。”她一指另外几个菜,“这些菜品都是采用的新鲜海产制作,都尝尝看。” 千羽点头,拿起筷子一样一样尝过。 不得不说,如意居的菜,整个京城中的酒楼拍马不及。 单单这些新鲜的海产,便能成为京城中一大特色,更何况这里好吃的,可不止海产。 他好似能预见如意居的火爆程度了。 因为楚月的盛情款待,原本胃口不算大的千羽吃了不少。 几人吃完饭,在包房里坐了坐,便一同下了楼。 之前来的时候,楼下还没坐什么人,这会已经满座了,甚至屋外还有人在排队等座。 “陶掌柜,我们走了。” 陶振忙上前将几人送出了如意居,“郡主,您刚才说的试吃的法子真不错,大家试吃烧鹅之后,这会排着队都要等呢。” 楚月笑道,“有效就行,陶掌柜忙着,告辞。” “哎,郡主慢走。”随后又将一篮子土豆放在千羽的马车上,“贵客,这是您的土豆,给您放这儿了。” 放了土豆,陶振就回如意居继续忙活去了。 临上车前,千羽望向楚月,眼神清澈。 “初十的赏梅宴你去吗?” “去。” 千羽点头,“那初十见。” 楚月一笑,“好,初十见。” 望着千羽的马车离开,楚月才在陆星河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上,她望向陆星河。 “相公是要去哪儿?我先送你去。” 陆星河一怔。 回想自楚月伤好一些,他确实没好好陪过她了,心里有些内疚。 “去庄子吧。” “好。”楚月抬头望向车帘的方向,“黑木,直接回庄子上。” “是。” …… 楚月回到庄子上,云翠荷拉着她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她是真的没事,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你这一走就是大半日,娘也担心了大半日,这会看到你回来,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楚月笑着挽住了云翠荷的胳膊。 “娘,我不是说了我会没事嘛?” 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儿行千里母担忧,等往后月月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明白了。” 楚月面颊微红,低着头嘀咕道,“那相公之前来京城,也没见您这样。” 云翠荷一笑。 “那哪儿能一样?糙小子一个的,他那脑瓜子灵光着呢,根本无需我操心太多。” 走在两人身后的陆星河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楚月撅着嘴。 “听娘这意思,难道是觉得我不够聪明?” “哈哈哈哈……”云翠荷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这丫头,净会断章取义。” 楚月摸着自己的额头,“呀!娘如今都会用成语了呢。” 云翠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今咱们一家子的文化人,娘日日耳濡目染便也学了几句。” 她松开楚月的手。 “行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耽误你功夫了,好好歇歇,回头晚饭好了再叫你。” 楚月点头嗯了一声,“娘慢走。” 陆星河和楚月并肩而立,直到云翠荷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他才握住楚月的手进了屋。 “你和娘,如今看着倒像是亲生母女一般。” 楚月松开陆星河的手,来到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娘没有长辈的架子,人也随和,她对我好,我对她好,时间长了,便生出了感情。”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说实话,如果将来咱俩最终没走到一起,我最舍不下的,还是娘和星平星安。” 至于小竹,本就是她妹妹。 她去哪,小竹也是要跟着走的。 陆星河听了楚月的话,面上笑容顿时消失,垂在身旁的双拳紧了紧。 “我,你就舍得?” 楚月侧头望了他一眼。 “舍不得能如何?人生苦短,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不会为难自己。” “不会有那么一日的。”陆星河放缓了语调,上前将楚月拥入怀中,“自从尚书府出来,你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对我不冷不热,月月,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 楚月身子一僵,笑了笑便红了眼眶。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你太过于依赖,万一将来有点什么,我怕自己会承受不住,离开的太狼狈。” 她的唇角挂着一丝惨笑。 “你知道我的情况的,别人有父母兄弟姊妹可依靠,我什么都没有,只能自己扛。” 今日之前,楚月从来没有这种意识。 听到楚月这些话,陆星河心里一痛,眉头也紧拧起。 是他让他的小丫头不安了。 她本该无忧无虑的开着她的医馆,做着她喜欢的事情,然后亲昵的唤着他相公。 她长大了,心思多了,知道考虑事情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紧了紧抱住楚月的手。 “你还有我!” 磁性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颤音,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誓言,却让楚月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 她抬眸,望着陆星河的双眼中闪着点点泪花。 “相公……” 望着小丫头梨花带雨的模样,陆星河的神情中忽而闪过慌乱,他伸手捧起面前精致的小脸,微凉的唇落于她的额头、眼睛、鼻尖。 最后,缓缓贴在了楚月的唇瓣上。 这一次,他不再是浅尝辄止。 先是轻轻的吻着她的唇瓣,然后,更深的探索。 楚月被他吻的头脑一片空白,只知笨拙的回应着,身子也软的倒在了他的怀中。 两人额头相抵,微微喘着粗气。 望着对方的眼神中,好似能拉丝一般。 第385章 我信你 好半晌,楚月才缓过神来,她微红着面颊,不敢往陆星河的方向看。 陆星河望着她这模样,原本冷峻的面容带着浅笑。 在楚月偶尔将目光望过来时,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揶揄。 “害羞了?” 楚月低着头,“才没有。” 陆星河也没有与楚月争论。 “我会和老师说明,在会试和殿试结束之前,我要潜心念书,接下来的宴席都不去了。” 楚月一怔。 “可你不是要结识……” “过犹不及。”陆星河拉着楚月的手,“我本也是打算林老夫人寿辰之后与老师说的。” 楚月小声嘀咕。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 陆星河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 “当然也有你的原因,自你来了京城,除了受伤躺在床上我在你身边多一些,之后就经常忙的好久见不到,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因为有些事情要查……” 既然要查案,就必须有京中之人行方便。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随后低头望向楚月。 “但接下来,我只想好好陪陪你。” 楚月哦了一声,抬头望着他,“要查的事情都查明白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 “差不多了。” 楚月假装不在意的问道,“你到底在查什么呀?我怎么觉得你查的事情不简单。” 陆星河没有否认。 “是不简单,但具体为何事,我暂且还不能与你说,不过你放心,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将我所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听到这里,楚月微微怔愣。 好半晌,才说道,“不必特意告诉我,我信你。” 我信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陆星河觉得异常珍贵。 他将楚月揽进怀中,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女子馨香。 “月月,谢谢你信我。” 楚月被陆星河的动作蹭的痒痒的。 她缩了缩脖子。 “相公,你别这样。” 男人磁性低哑的声音传来,“别怎样?” 听见他这声音,楚月没来由的便有些心慌。 “我……我怕痒。” “呵呵……”陆星河喉头有些干涩,他微微离开楚月的脖颈,却在她耳畔低低的笑着,笑声很是愉悦。 楚月听见他的笑声,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脸更红了。 陆星河双手握着楚月的双肩,望着她的墨眸中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往后在外,不要和千羽接触太多。” 楚月有些意外。 “为什么?我知道他是个男孩子,我其实一直将他当个弟弟看待,也没有逾矩的行为。” 而且,她和千羽也没有太多接触。 “孩子……”陆星河勾唇一笑,“你认为他是孩子,他自己怕是不这样认为。” 身为一个男人的直觉。 他总觉得千羽的心思不简单。 然而,楚月却不这样想,她白了陆星河一眼。 “怎么可能?相公你在想什么呢?千羽才十四,你别将人家想的跟个老油条似的。” “就当是我多想了吧。”陆星河的双手从楚月的双肩滑下,随后将她的双手握在大掌中,“不过距离还是得保持的,你是女孩子,万一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总是会吃亏一些。” 楚月望着他,“那相公信我吗?” “嗯?”陆星河面露不解。 “我是说,如果有人说我和别的男子的闲话,相公会信我吗?”楚月望着陆星河的眸中带着期待,似是想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信。” 陆星河想也不想便回答。 “为何这样肯定?”楚月又问。 男人抬起深邃的眸,伸手揉了揉楚月的脑袋。 “因为我了解你。” 楚月一笑,轻轻的靠在陆星河宽阔的肩膀上,这种相互信任的依赖,总是叫她心安。 …… 腊月初十,赏梅宴。 今日的楚月穿了一套青色的衣裙,衣襟上的白色海棠点缀着浅黄色的花蕊,栩栩如生。 青丝在头顶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短流苏发饰,清新怡人。 收拾打扮好后,她在陆星河面前转了一圈。 “相公,如何?” 陆星河的目光,从手中的书本移至楚月的身上,面前女子一身青衣,头上带着白玉流苏发饰,同样色系的耳坠垂在耳畔,衬的她的脖颈越加的白皙纤长。 虽描了妆,面上却看不见任何胭脂的痕迹,宛若芙蕖出水,清新脱俗。 陆星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艳。 “好看。” 但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占有欲。 他居然病态的想将小丫头拘在身边,独自欣赏她的美好。 陆星河将手中的书放下,朝着楚月伸出了手。 楚月不明所以的朝着陆星河所倚靠的矮榻走去,柔嫩的小手刚碰到大掌的掌心。 却见陆星河突然收紧手掌,带着楚月往自己怀中一拉。 楚月一个踉跄,惊呼一声之后稳稳的落在陆星河的怀中。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彦,楚月的心跳的有些快。 “噗通!噗通!” “相公……” 下一刻,便见陆星河突然凑近,吻上了她粉嫩嫩的唇瓣。 就在这时,在屋外听见惊呼声的云翠荷突然推开门进了屋。 “月月,你没事吧,我刚……”望见榻上的两人,她原本张开的嘴突然闭紧,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脑子糊涂的,居然屋子都走错了,娘刚才眼花,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说完,便逃一般的出了屋。 其实,她原本是想着楚月要进宫,有些不放心特意来叮嘱叮嘱的,谁知道刚到屋外便听到了楚月的惊呼声。 以为她摔着才闯了进来瞧瞧,结果…… 扰了两人的好事。 一想到这里,云翠荷便懊恼不已。 屋内。 楚月在听见云翠荷的声音之后,脑子里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待云翠荷离开了屋子,将门带上,她才望向仍旧将唇瓣停留在自己嘴唇上的陆星河。 两人四目相对,楚月又羞又恼,陆星河的眸则微微眯起,眼尾带笑。 她猛的将陆星河推开,坐直身体捧着红扑扑的小脸,有些埋怨的小声嘀咕。 “相公,大白天的你干嘛呢,都叫娘看见了。” 第386章 赏梅宴(一) 陆星河单手支撑在身后,斜靠在矮榻上,神情慵懒。 “娘是过来人,什么都懂,看见就看见了,咱们穿戴整齐,又是夫妻,没有什么不雅。” 楚月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皱了的衣裳。 “谁说我们是夫妻了?这不是还没办婚事么?” 陆星河眉头微挑,再次伸手拉住了楚月。 “如果月儿着急的话,为夫倒也不是一定要先办了婚事再……” 话还没说完,楚月满脸惊慌的弯下腰捂住了他的嘴。 “你别乱说话!” “呵呵……” 望着吓的花容失色的小姑娘,陆星河只觉得有趣的紧,他笑着将小丫头的手握在大掌中。 “不是说要去宫里参加宫宴?再晚一些,怕是要迟到了。” 楚月一望屋外。 “呀!确实得出发了,相公,我先走了。” 陆星河摆了摆手,目光看着楚月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重新将目光放回手中的书本上。 看了半晌,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伸手松了松脖颈处的领子,只觉得喉咙干涩。 “这小丫头,真要命。” …… 从庄子上到京城路程不算近也不算远。 赏梅宴虽然只是普通的宫宴,但因为举办者是皇后娘娘,场面比起林老夫人的寿宴只大不小。 楚月因为来的迟,马车停在距离宫门口很远的距离便再也难以前进分毫。 凝冬撩开车帘往外望了眼,转而回头望向楚月。 “郡主,前方马车太多,咱们的马车进不去了。” “那就下车吧,咱们走过去。” 凝冬听了,赶忙拿起一旁青色的披风披在楚月身上,给她系好。 “郡主,今儿地上雪厚,奴婢给您带了双鞋子,等会要是踩湿了鞋袜,郡主可得与奴婢说。” 对于凝冬的贴心,楚月舒心一笑。 “好。” 她在凝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又将披风上宽大的兜帽戴上,手中抱着汤婆子在凝冬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还是夫人细心,给小姐准备了汤婆子还备上了炭,奴婢之前都还没往这上头想呢。” 楚月心底一暖,嗯了一声。 但随即想到早上尴尬的一幕,她的脸又不由的滚烫了几分。 待来到宫门口,报上名号之后,楚月在宫女的带领下往皇宫中的梅园走去。 原本楚月只以为梅园只是一个种满了梅花的宫殿,却不知竟是宫殿坐落于一片巨大的梅林中。 梅园中的宫殿很大,目测容下上千人都没问题。 楚月随着宫女进了落梅宫,宫殿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因为是生面孔,极少人注意到楚月的到来。 一小宫女来到楚月面前,朝着她福身说道,“和玥郡主,我们家娘娘有请。” 楚月抬眸望向小宫女。 “你们家娘娘是……” “萧贵妃娘娘。”小宫女回答。 听到这个名字时,凝冬眉头紧蹙,上前拉住了楚月的胳膊。 “郡主……” 楚月微微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转而望向小宫女。 “带路吧。” 人家是贵妃,贵妃有召,她不能不去。 不过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萧贵妃应当不会将她如何。 小宫女见凝冬也要跟上,当即说道,“我家娘娘只让郡主一人前往。” 凝冬心下一慌,正要说什么,却见楚月拍了拍她的手。 “在这儿等着吧,放心,我不会有事。” 说完,还给她使了个眼色。 跟着楚月这么多年,只一个眼神,凝冬便知道了楚月的意思。 直到看着楚月进了其中一间偏殿,她才去了落梅宫的门口,试图找到熟人去解救楚月。 偏殿中。 楚月随着宫女进来之后,保险起见,先在暗中动了手脚,才朝着萧贵妃行礼。 “和玥见过贵妃娘娘。” 萧贵妃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来了。”她语气慵懒,似是在与老熟人说话一般,“知道本宫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和玥不知。”楚月回道。 见楚月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萧贵妃只觉得心里憋了一股气,却无法朝着她发泄出来。 毕竟,她才因为上次将她从南坪镇带来京城吃了大亏。 自从张政带着楚月离开皇宫,她便大病了一场,也是最近才好利索一些。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张政的手笔,打死她都不信。 但偏偏,这种毛病让她痛不欲生,却又查不出什么问题来,这才是最叫人绝望的。 张政没见到她人都能将她折磨成如此模样,若是真见着人,岂不是能直接要她的命? 别人她都不怕,单单畏惧张政。 “真是没想到,张大夫对你这个弟子,还挺看重的。”萧贵妃的语气很轻。 “娘娘说的没错,师父对我一直很不错。” 萧贵妃显然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她望向楚月,虚眯起眸子。 “楚月,我也不与你兜圈子,本宫想要你帮我治好不孕症,至于报酬,你随便提,只要本宫能做到的,全都会满足你。” 楚月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和玥记得上次在长秋宫的时候便说过,娘娘这是宫内寒症,这种病症,想来太医比和玥要擅长。”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给萧贵妃治病? 不要命了! 萧贵妃望着楚月这模样,有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楚月,你知道本宫耐心有限的。” “和玥说的都是实话。” “你撒谎!”萧贵妃本要发怒,似是怕吓到楚月,才有压下了心底的怒火,“本宫记得没错的话,你上次跟本宫说可以再聊聊。” 楚月勾唇一笑。 “当时那样的情况,娘娘跟要吃人似的,和玥实在是害怕,才不得不撒谎拖延,还望娘娘恕罪。” 听到这里,萧贵妃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染着丹寇的指尖几乎要陷进肉中。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 “小殿下,贵妃娘娘在偏殿,您不能进去。” 然而,随着声音落下,偏殿的门被人撞开,少年沉冷的面孔出现在偏殿门口,年龄虽小,但那浑身的气场却叫人不敢忽视,眉心处的那颗红痣,更显得他整个人高贵又神秘。 第387章 赏梅宴(二)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萧贵妃的瞳孔缩了缩。 “你来这里做什么?” 千羽目标明确的指向楚月,冷声说道,“接她。” 萧贵妃虚眯起眸。 “和玥郡主是本宫的贵客,本宫再不济也是贵妃,怎的?你要跟本宫抢人?” 千羽没再理会萧贵妃,而是望向楚月。 “走吗?” 楚月正要点头,却听得萧贵妃突然提高了声音,“和玥郡主!” 楚月福身。 “不知娘娘还有何指教?” “想好了再做决定,本宫刚才说的话。”萧贵妃威胁道。 楚月再次福身。 “和玥医术有限,实在查不出娘娘的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还望娘娘见谅,告辞。” 说完,便转身随着千羽一道出了偏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反正之前就已经得罪了,正巧千羽在,她不借着千羽的势离开才是傻了。 见楚月竟敢离开,萧贵妃怒的将身前的杯杯盏盏推了一地。 “贱人!这是吃准了本宫不敢将她如何了!” 下一刻,偏殿中的下人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楚月随着千羽出了偏殿,凝冬立马便跑了过来,拉着她上下一打量。 “郡主,您没事吧?” 楚月摇头,“我没事。” 她望向千羽,“千羽,谢谢你,只是你这般公然对付萧贵妃,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无碍,本也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千羽面露好奇,“她没事将你叫去做什么?” 楚月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轻飘飘说道,“她想要个孩子,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千羽双手背负在身后,“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愿意?” 楚月展颜,抬眸望向他。 “你猜。” 望着她的笑颜,千羽微怔,只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我知道了。” 楚月略微错愕。 “你知道什么了?” “和玥姐姐,没想到你也回来。”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顾无双往两人的方向走来,待来到近前,还朝着千羽行了一礼,“小殿下。” 千羽淡声道,“不必多礼。” 顾无双笑着挽住了楚月的胳膊,“上回姐姐走的早,都没好好与你聊几句,今儿可得多陪陪我。” 楚月一笑,“好。” 顾无双是当朝陛下弟弟的女儿,据她了解到的,当今陛下尚存在世间的兄弟仅剩下一人,便是他一母同胞的胞弟顾璟焕,也就是,她红颜阁持有五份股子的合伙人之一。 与顾无双交好,就当是笼络合伙人之间的关系了。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落梅宫内的人听见声音,纷纷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秦菲岚站在主位上,仪态端庄,面容上挂着笑。 “平身。” 待众人起后,她在落梅宫中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楚月身上。 她朝着楚月伸出手。 “和玥,你来。” 随着秦菲岚话音落下,大殿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和玥郡主也来了?” 众人纷纷顺着皇后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身着青色衣裳的女子迈着步子缓缓朝皇后的方向走去。 五官精致秀气,肌肤白皙细腻,一身简约的青色衣裳,搭配简单的饰物,在落梅宫这群莺莺燕燕的小姐中,倒显得格外的清新脱俗,让不少男子都惊艳的移不开目光。 楚月来到秦菲岚面前,福身行礼。 “皇后娘娘。” 秦菲岚拉过了楚月的手,面上笑容温和。 “上次匆匆一别,便听闻你受伤的消息,如今可都好了?” 楚月点头,“已经好多了,多谢娘娘记挂。” 展颜一笑,秦菲岚温声说道,“赏梅宴本就是让大家来赏梅放松的,在座的公子小姐也大多和你年龄相当,和玥不必紧张。” 楚月颔首,“是。” 秦菲岚笑望了她一眼,随后松开楚月的手,面向殿中众人。 “后山温池旁已经布置好了美酒佳肴,大家随本宫移步后山。” “是。” 很快,皇后便领着一行人到了后山。 后山有五处温泉池,分布四周,期间种植着不少耐热的花草,因为有温泉的缘故,虽是室外,却也没有太过寒凉。 温泉池往外,便是漫山的白雪和红梅,一眼望去,很是壮观。 正中间的空地用高大的柱子搭建起了一处宽敞的长廊,此刻,长廊中摆放着众多的案几和蒲团。 每一个案几上,都摆上了美酒和佳肴。 秦菲岚来到主位,一招手。 “大家都坐,与往常一般,大家尽兴便好,不必拘着自己。” “是。” 众人行礼之后,纷纷在自己的座位落座。 因为是第一次来这样大型的宫宴,楚月有些不自在,看着面前的歌舞,桌上的东西却极少动。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顾显钰朝着楚月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楚月笑了笑,也端起自己身前的果酒朝着他举了举便往嘴里送去。 只是酒才到嘴边,她便嗅出了不寻常。 楚月没有表现出来,只勾了勾唇,便将杯中酒饮尽。 想害她,恐怕要让对方失望了。 坐在秦菲岚右下桌的萧贵妃见楚月喝了酒,唇角不由撇出了一丝冷笑。 所谓神医,也不过如此! 赏梅宴仍旧在继续,廊下歌舞结束之后,在座的男女便争先恐后的上前表演才艺,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甚至连顾无双都唱了一支曲子。 楚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时不时和几个相熟的人举杯,然后浅浅的抿上一口果酒。 因为她自个儿会酿酒的缘故,心血来潮也会在家里喝上一些,酒量虽然不太好,却也不是一杯倒的类型。 所以在接连喝了三杯果酒之后,楚月仍旧脸不红心不跳,清醒的很。 萧贵妃望着楚月那淡定自若的模样,与身旁的姑姑望了眼,似是在询问什么情况。 那掌事姑姑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 萧贵妃见状,抬头望向秦菲岚。 “皇后娘娘,和玥郡主好歹是第一次来,想来郡主医术高超,才艺应该也不错才是,臣妾还真是挺期待她的表现呢。” 第388章 赏梅宴(三) 袁雪儿忙点头。 “臣女也挺好奇的。” 自从上次尚书府门口见过楚月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袁雪儿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一个农家女子,凭什么与他们平起平坐,并且身份地位还要高过他们? 她不服气! 接下来又有几人跟着附和。 有些是因为好奇,还有些与袁雪儿一般,是因为妒忌。 妒忌她一个农家女子,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 秦菲岚见不少人提议,便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和玥郡主,可擅长什么才艺?” 楚月浅笑道,“皇后娘娘也知道,和玥出自乡村,小时能填饱肚子都是奢侈,哪有功夫与京中的小姐一般去学才艺?” 萧贵妃望向她,眉眼中带着冷意。 “郡主这是要拒绝皇后娘娘的邀请?” “贵妃娘娘方才是否听错了?皇后娘娘只是询问,并未邀请,而且……”楚月垂下眸子,“和玥唯一擅长的,只有医毒,难不成贵妃娘娘是想要和玥当众表演一番杀人救人?” 萧贵妃一阵错愕。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楚月朝着长廊中望了一眼。 “敢问有哪位公子小姐愿意来试一试我的毒?”她的面上带着纯真的笑,“刚研制的,还不大清楚药效,不过我能保证,死不了。” 望着楚月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刚才还叫嚣着要她表演才艺的人,这会脑袋比谁都栽的低。 在座的有上百号人,竟无一人敢应答。 一旁的千羽抬手掩了掩唇,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 秦菲岚与身旁的嬷嬷对视一眼,更是忍俊不禁。 这和玥郡主,竟如此有趣。 楚月见没人理她,便将目光放在了萧贵妃身上,“贵妃娘娘,他们都不乐意当我的试药人,不知您……” 楚月话还未说完,便见她身后的姑姑喝道,“放肆!贵妃娘娘金贵之躯,怎能给你试药?” “可……”楚月缩了缩脖子,“是贵妃娘娘提议要和玥表演才艺的啊,再说了,我都保证不会死人了。” “你……” 那姑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得秦菲岚说道,“成了,既然和玥郡主没有要表演的才艺,便不要强求了,接下来还有谁要表演,继续吧。” “臣女来吧。” 话音落下,便见一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抱着琴从座位上走了出来。 望着走出的女子,秦菲岚笑道,“看来今日又能听到若浅的天籁琴音了。” 姜若浅抱着琴微微福身,便将琴放在早已被宫女们抬来的案几上,弹奏起来。 随着琴音起,四周一片寂静。 姜若浅作为礼部尚书的嫡长女,才情、容貌和气质都是绝佳,这一手琴艺在京城中更是排的上号。 楚月听着琴,喝着酒,只觉得在蒲团上坐的久了,腰都有些酸了,喝了酒之后的脑袋也有些微的发胀。 师父嘱咐过她,喝酒不宜过度。 看来,今日这酒喝到这里,再不能多喝了,否则怕是会坏事。 她四周望去,便见千羽也在望着她。 “要不要去走走?” 千羽小声说完,还往梅林的方向指了指。 楚月点头,悄悄从宴席上退出,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腰,便沿着温泉走向梅林的方向。 此刻,离开宴席的不止楚月和千羽两人。 还有其他人。 顾显钰、林浩南、罗钦文和卫修远几人在温泉不远处架起了棋盘。 顾显钰执白棋,卫修远执黑棋,林浩南和罗钦文则在一旁观看,旁边还有几位官家小姐,不过楚月一个都不认识。 望见楚月离开宴席,林浩南忙朝着楚月招手。 “和玥郡主,这边。” 上回在尚书府见过一面,林浩南对楚月印象还不错,又得知她和三皇子顾显钰交好,便也生出了交好的心思。 楚月见有人喊她,便和千羽一起笑着上前。 待走近了,楚月和几人一一见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罗钦文望了楚月一眼,指向顾显钰和卫修远正在下的棋盘。 “和玥郡主可会围棋?” 楚月摇头,浅笑道,“下毒我倒是擅长,下棋嘛……。” 拉长尾音,欲言又止。 想要表达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噗嗤!” 林浩南听见楚月的回答,不由笑出声来,天仙似的姑娘,开口便是下毒,这反差,当真是有意思的紧。 “郡主倒是个性情中人。”罗钦文也笑道。 楚月一笑。 “我出自农家,从小就不擅长拐弯抹角,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擅长的琴棋书画我一样不会,但我擅长的医毒之术别人也未必精通。” 几人听罢,纷纷点头。 “是这个理。” 许多人就是在攀比中,才失去真我。 如楚月这般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子,才是活的最清醒的那一个。 楚月在梅林中人多的地方转悠了一阵,才又回到了长廊中的席位上。 此刻,众人的表演告一段落,宴会也即将结束。 萧贵妃见暗中安排的毒对楚月没起到作用,知道是那狡猾的丫头自个儿看出端倪给解了,便借口身子乏了,提前离开了落梅宫。 就在这时,李德政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廊的尽头。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李德政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身份虽不及宫里的主子,却也没人敢忽视。 秦菲岚笑望向他。 “李公公来这里,所为何事?” 李德政在长廊中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楚月身上。 “陛下有旨,请和玥郡主前往御书房。” 楚月往千羽的方向望了眼,便见他微微点头。 看来,自己那一篮子土豆,被陛下注意到了。 长廊中不知情的人则面露惊讶,楚月是郡主,一不参与朝政,二没有家族撑腰,怎的陛下还单独宣她前往御书房? 往年宫中举办宴会,似乎从未有过这种现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月从自己的席位上起身,朝着秦菲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和玥告退。” 秦菲岚笑容温和的摆了摆手。 “去吧。” 楚月点头,随着李德政离开了落梅宫。 第389章 赐金牌,免跪礼 这是楚月第二次来御书房,比起上次对于未知的忐忑,这一次明显要淡定了许多。 “和玥见过陛下。” 顾璟赫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开口道,“平身吧。” 楚月站起身来,望向顾璟赫。 “不知陛下宣和玥前来,所为何事?” 顾璟赫的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许是长期身居高位的缘故,帝王之气尽显无遗,让人不敢直视。 “其实你都知道不是吗?” 楚月战战兢兢行礼,“和玥不敢胡乱揣测。” 顾璟赫笑了笑。 “你这丫头,看似老实,实则也跟那老头一样,是个狡猾的狐狸,那土豆,是你让千羽送进宫来的吧?” 楚月微微低垂着脑袋。 “那日请小殿下吃饭,见他对如意居的土豆感兴趣,还说要送点给太后娘娘尝尝,在他临走时便送了他一篮子。” 顾璟赫眉头微挑,心里明白楚月的意图,却也没有再去挑破她的心思。 “朕听说,你这土豆产量高,对土壤的要求还极低?” 楚月认认真真的回道,“比起水稻,产量确实要高出许多,最关键的是,它生长周期短,一年能种三茬。” “你这土豆,是从何处来?又是如何会想到种植这种作物?” 顾璟赫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楚月,似是想判断她接下来说出的话是否属实。 楚月自然不敢撒谎,如实说道: “不瞒陛下,从西部战场回到雍州城的时候,师父因为爱好美食,便低价从胡商那里收来了一篮子土豆,之前我们连这个东西叫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见师父喜欢吃才试着种上一些,结果意外得知产量高,便让庄子上多培植一些。” “后来开了如意居,土豆便成了如意居独一无二的菜品。” 顾璟赫不动声色的望着她,“你批量种植土豆,便是为了让它成为独一无二的菜品?” “也不是。” 楚月坦白道,“其实一开始看到土豆产量这样大的时候,和玥便想着,咱们南渊国如今国力虽强盛,但其实穷苦地方每年饿死的人也不少,尤其是遇上灾荒年,毕竟和玥是亲身经历过的,然后就想着,如果土豆能称为百姓家的作物,是不是大家都不用饿肚子了?” “但我又怕……” “怕什么?” 顾璟赫问道。 见顾璟赫神情轻松,楚月便也没一开始那样紧张了。 “这种作物毕竟不是咱们南渊国所有,万一从和玥这里流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倒打一耙,说和玥在民间笼络民心,沟通外邦,囤积粮食,和玥就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顾璟赫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果真狡猾,哈哈哈……”笑了笑,又说道,“不愧是张大夫的弟子,连心眼子都学了个十成十。” 楚月望着他这模样,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陛下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顾璟赫笑望着她,“夸,肯定是夸。” 片刻,他望向楚月。 “既然和玥郡主是生意人,那朕便来与你谈一桩生意如何?”见小丫头面上带着惶恐,他又说道,“你放心,朕不会叫你吃亏,否则张政那糟老头又得杀到御书房来找朕说理了。” 楚月忙行礼。 “还请陛下明言。” “朕给你提供土地,你负责找人种植,种植出来的作物,咱们五五分,至于你手头的五成粮食,朕再出钱买下,十年为期,如何?” “十年之后呢?”楚月壮着胆子问道。 顾璟赫的唇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时间长了,南渊国遍地作物,到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种上了,朕便也不再需要这么大批量的土豆了,不过和玥郡主心系百姓,为咱们南渊国做了大贡献,朕自然会在别处给些补偿。”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金牌来。 “这枚金牌你拿着,见金牌,便如朕亲临,再者,朕听闻和玥郡主开了脂粉铺子?” 在顾璟赫和楚月说话的间隙,李德政已经接过他手中的金牌递给了楚月。 “回陛下,是。”楚月接过金牌之后回答。 “即日起,宫中所需脂粉,一律由郡主的铺子提供。” 楚月行跪礼。 “多谢陛下!” 顾璟赫往小丫头的方向望了眼,“起来吧,往后在宫里行走,朕免你跪礼。” “是。” 楚月应了一声,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楚月的心情很是不错。 这次不仅得了一枚金牌,还得了宫中脂粉供应的差事。 且不说宫中脂粉需求大,单单是这一枚金牌,便好似护身符,在京中活动,再方便不过了。 顾璟赫望着楚月离开的背影,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 若不是她已有亲事,这般聪慧且心中有大义的丫头,还真是想将她介绍给自己的几个儿子。 李德政望向顾璟赫。 “陛下,如果这土豆真如和玥郡主所说,产量这样高的话,不仅能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战场的那些将士们,也能好生吃一顿饱饭了。” 顾璟赫点头。 “和玥郡主,此次算是立了大功。” 他丝毫不怀疑楚月说的话。 那丫头不笨,土豆必定也是经历了数茬种植,准确计算过产量才叫千羽将这个消息带来皇宫的。 想到这里,他望向李德政。 “你说,朕再赏赐她一些什么好呢?” “奴才瞧着,和玥郡主好似什么都不缺。”李德政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顾璟赫,“陛下,奴才听说和玥郡主如今还住在京郊的庄子上呢,许是在京城还未置办宅院。” 顾璟赫瞥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 李德政笑着说道,“奴才记得陛下在城东还有处后花园。”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顾璟赫的神色。 “不若,将那园子,送给和玥郡主?” “百花园?” 李德政哈腰回道,“正是。” 顾璟赫望了他一眼,神情恢复严肃,看的李德政冷汗连连。 那处园子在京中可是独一无二的,不说占地面积极大,园中景致更是处处优美。 陛下每每在政事上受挫的时候,便会去那里坐一坐。 好似已经成了他的寄托一般。 所以刚才他提出来的时候,才这般小心翼翼。 陛下不会一个不乐意,就剁了他的脑袋吧? 第390章 娶你,是因为我愿意 片刻,顾璟赫才说道,“如果不是这丫头才入京,你与她不相熟,朕都要怀疑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李德政厚着脸皮嘿嘿笑道,“哎哟!陛下,奴才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吗?奴才可是陛下身边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顾璟赫哼了一声。 “传旨去吧。” 李德政满脸不解的抬起头。 “啊?” 顾璟赫满脸嫌弃的望着他。 “朕让你去传旨,将百花园赠与和玥郡主。” 李德政听了,这才笑着哈腰行礼。 “奴才遵旨!” 说完,一边抹着额头上的虚汗,一边出门去了。 伴君如伴虎啊。 又得为陛下解忧,还得担心主意出的不好掉脑袋,他这个太监总管,当的可太不容易了。 …… 楚月离开皇宫的时候,宫外的马车已经走的差不多。 见楚月从宫门出来,黑木赶忙驾着马车迎了上去。 “主子。” 楚月微微点头,便在凝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往城外的方向驶去。 停在不远处一辆黑色马车的车帘被撩开,露出了少年不动声色的脸,望着马车远去,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回府吧。” 楚月并不知道千羽在宫外等他,也并未注意到他的马车。 回到庄子上的时候,已是未时。 “娘,相公,师父,我回来了。” 下了马车,楚月便径直进了院子。 听到她回家,家里人都松了口气,想到陆星河在屋里,云翠荷便也没拉着楚月说长道短,只与她打声招呼便进自己的屋去了。 想着给小两口留点空间,毕竟他们都到了合适的年龄。 想起早晨的那一幕,楚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刚走进屋,陆星河便来到她身边,将她的披风解下之后拿了下来。 “路上可冷?” “不冷,娘给我准备了汤婆子,还准备了炭火,我焐了一路。”楚月说着,伸出了双手,“你摸我的手,还是暖烘烘的呢。” 陆星河伸手握住了楚月的双手,白皙纤长的手握在掌心,温暖又柔软。 “今日宫中没人为难你吧?” 楚月摇头。 “没有。”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望向陆星河,“相公,我之前受伤,是不是萧贵妃所为?” “不是。” 陆星河拉着楚月在矮榻坐下,闻着她身上浅淡的酒气,又给她倒了杯水。 “多喝点水,冲散些酒气。” 楚月接过水杯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这才望向他。 “你这么肯定不是萧贵妃,是已经查出来了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将楚月手中的杯子拿了放回茶几上。 “是另外一人,想杀了你嫁祸给萧贵妃。” “这么看来,那人和萧贵妃不对付了。”楚月望向陆星河,“相公可否告知我是何人?下次见到,我也好提防一二。” “是淑妃。” “淑妃?”楚月面露疑惑,“我今日居然没见着她。” “被陛下罚了,你自然见不到。” 陆星河说着,敛去了眸中情绪。 淑妃派人刺杀楚月的证据,便是他叫人透露给宫中的,就是可惜,陛下怜香惜玉,罚的还是太轻了些。 今日楚月去宫中,他没有提醒,便是因为知道淑妃此次不会出现在宫宴上。 楚月有些惊讶。 “意思是,陛下也知道是她派人刺杀的我?” 望着小丫头亮晶晶的眸子,陆星河勾唇一笑,伸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拢至耳后。 “当然知道,否则此事岂能这般容易揭过去?” 楚月展颜,轻轻靠在陆星河怀中,内心一片安宁。 “相公,你怎么会这么厉害?明明身上还没有功名,却能知道的这样多,还能准确的将消息传递到宫中去。” 她侧头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 “你在京城这两年多,费了不少功夫筹谋吧?” 陆星河扶上她的面颊,深邃的凤眸凝望着她。 “是不是觉得你家相公心机深沉?” 楚月摇头。 “我又不是温室中的花朵,也明白官场中的灰暗,在朝为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相公能事先将这一切安排好,我反而安心。” 听到楚月的这一番言论,陆星河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忌惮我。” “怎么会?”楚月认真的望着他,“我们是夫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虽做生意有些天赋,却不善在背地里筹谋,往后有相公为我挡着背后的暗箭,我该庆幸。” 陆星河缓缓勾起了唇角。 “好,往后我便是月月坚实的后盾,护你一世周全。” 楚月噘着嘴。 “一世可不够。” 陆星河抱住楚月的脸,将额头抵在她的额间,深邃的眸中隐含绵绵情意,“生生世世可好?” 望着他的双眼,楚月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待反应过来,她有些紧张的揪着自己胸口处的衣衫,“还……还是将这一世过明白再说吧,谁知道会不会有来世。” 望着小丫头娇羞的模样,陆星河一笑,便将她揽进怀中。 “月月。” “嗯。” “我……” 陆星河欲言又止。 楚月抬头望向他。 “你怎么了?” 陆星河将自己的唇印在楚月的额头上。 随后无比认真的说出了三个字。 “我爱你。” 听到这三个字,楚月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内“咚”的一声,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楚月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陆星河,男人的侧颜俊美若神祇,深邃黝黑的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容颜。 相公从来不会说煽情的话,今儿究竟是受什么刺激了? 反应过来之后,楚月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抚上了陆星河的额头,察看他是否有异样。 陆星河唇角带笑,只宠溺的任由小丫头在他怀中倒腾。 好半晌,楚月才望向他。 “相公,你今儿没受刺激吧?” 陆星河淡淡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说这种话?”楚月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我以为你想在我这里寻一个答案。” 见楚月愣神,他伸出大掌,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娶你,在意你,并非仅仅只是因为我们之间早就被捆绑上的联系,而是我愿意。” 听到这里,楚月忍不住红了眼眶,心底却被丝丝甜蜜逐渐占满。 她伏在陆星河的怀中,尽量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好半晌,才闷闷的说道,“嫁给你,也是我所愿。” 低头望着怀中的小丫头,陆星河抿唇一笑。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 第391章 为了和你互补 第二日,关于城东的百花园换了主子的传闻,传遍了整个京城。 众人大惊。 毕竟那园子可是京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比起宫中的御花园,不遑多让。 去年春日里,皇后娘娘还在那里设过百花宴呢! 之前靖王打了胜仗回京,向陛下讨要那处院子他都没答应,怎的如今转手就送给了楚月? 她究竟做了什么?会让陛下给出这样大的好处? 想到昨儿楚月在百花宴结束后,被陛下独自传召,不少人好似从中嗅出了一些不寻常。 “你们说,会不会陛下看上和玥郡主了?” “极有可能,否则怎会将百花园赏赐给她呢?” “啧!陛下还真是宝刀未老,年龄怕是比和玥郡主的亲爹都大吧?”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看上人家,你们想,和玥郡主,之所以被称之为郡主,便是和公主同样的辈分,陛下若真看上人家,岂不是乱辈儿了?” “她虽是郡主,与皇室又没有任何联系,换个封号,也只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就是就是。” …… 很快,这些传闻便传到了宫中。 秦菲岚领着宫女和嬷嬷来到御书房外,独自进了御书房。 “臣妾见过陛下。” 顾璟赫见着她,淡声说道,“平身。” 见顾璟赫面上有些疲态,秦菲岚绕到龙椅后给他揉着太阳穴。 “陛下,如今京城中有个与陛下相关的传闻,臣妾想着,还是得告知陛下一声。” 顾璟赫微微合着眼,一脸享受的神情。 “是何传闻?” 秦菲岚便将京中传闻与顾璟赫说了说,还问道,“陛下可是真对和玥郡主起了心思?” 其实她内心里是不相信的。 且不说辈分,楚月与张大夫还是师徒关系,再者,自瑾妃领着千羽出宫后,陛下勤于政务,极少再往宫里纳新人了。 最关键的是,她了解顾璟赫。 哪怕是之前最受宠的瑾妃,也没有受到过如此赏赐。 顾璟赫往秦菲岚的方向瞅了眼。 “皇后不必这样试探,你与朕相处了快二十年,难道不知道朕是怎样一个人吗?” 秦菲岚的动作顿了顿,绕到顾璟赫侧边,微微蹲下身与他对视。 “正因为臣妾了解陛下,所以好奇,臣妾斗胆问一问陛下,为什么?” 良久,就在秦菲岚觉得自己的脚快蹲麻了的时候,顾璟赫开口了。 “和玥郡主为朕解决了民生大计,皇后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功劳?” 秦菲岚的眸中闪过惊讶。 民生大计? 朝中这么多大臣都做不到的事,她一个小小郡主,又是如何做到的? 望着秦菲岚的神色,顾璟赫的面上带着笑意,“皇后是不是在好奇,和玥究竟做了什么?” 秦菲岚起身,朝着顾璟赫行了一礼。 “朝中大事,后宫不得参政,臣妾虽好奇,却也不是非要打听个清楚明白。” 她之所以能稳坐皇后之位,便是因为她识大体知进退。 虽将皇帝放在心里,却不会将全部的心思用在拈酸吃醋上,伤身伤心。 顾璟赫望了她一眼,眸中闪过温和。 “此事你迟早会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 片刻,在听闻楚月的事迹之后,秦菲岚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和玥郡主还真是个玲珑心思的妙人。” 顾璟赫点头,“张大夫,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啊。” 转而又望向秦菲岚,“流言这事,皇后去处理处理,和玥郡主已有夫家,莫要叫人家心生芥蒂。” 秦菲岚福身。 “臣妾遵旨。” …… 庄子上的楚月并不知道京中传闻。 她这会正在为皇帝赏赐的那处园子发愁。 “相公,这园子这样大,咱们一家人怎么住啊?绕着园子转一圈都得大半日吧?咱一家人吃个饭,岂不是还得坐马车聚头?” 陆星河一笑。 “别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要的,到了你这儿,反倒嫌弃起来了。” 楚月双手托腮,“我喜欢大些的屋子和院子没错,但这也太大了,真不适合居住,都没人气儿了。” 陆星河笑着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倒也不是非要住在那里。” 楚月侧头望向他,“可空着太浪费了,每年还得花费不少钱财去维护呢。” “月月既是个生意人,或可想想,那处园子能为你带来什么利益。” 陆星河的声音有一种深沉的质感,楚月很是爱听。 “可毕竟是陛下赏赐的,我用来做生意,不太好吧?”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她。 “既然是陛下赏赐给你的,那便是你的,可还记得京郊的西江月?” 之前他听说陛下对那个园子还挺钟爱的。 眼下送给了楚月,如果自家用来居住,他肯定不好时常来。 但若是作为生意场所对外开放的话。 他想来了,便也能去坐坐。 听到这里,楚月眼神一亮,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对呀!”她满脸兴奋的望着陆星河,“咱们不需要改变百花园的布局,只需将地域规划出来稍稍改动便好,可以分为几大区域,一部分用来开酒楼,零零散散的宫殿可以对外开放供人宴请宾客,再规划一大块区域来供大家休闲游玩。” 至于休闲游玩的项目,她脑海里法子还真不少。 既然百花园是大家的心之所向,那她便将大家的心之所向面向大众,既不用她特别去做宣传,也不会叫人觉得,她这个郡主目中无人。 毕竟,京城中除了皇宫,可没人再住这般大的园子了。 陆星河将小丫头兴高采烈的模样尽收眼底,眉宇间皆是宠溺。 “既然有想法了,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 他说完,拿起手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楚月往他的方向望了眼,悄声来到他背后,环住了陆星河的脖子,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相公,你说你这脑袋怎么这么聪明呢?” 自从陆星河昨日表明心迹之后,楚月在他面前也越发的大胆了起来。 陆星河唇角带笑,当即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为了和你互补。” 第392章 报酬 听到这里,楚月眉头一挑,伸手捏住了他的耳朵,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什么意思?相公这是觉得我笨?” 突然被楚月捏住耳朵,陆星河只觉得喉头都干涩了几分。 他微微敛声。 “没有。” 楚月些许骄傲的抬起了下巴。 “撒谎!我夸你聪明,你回答是为了和我互补,难道不是侧面说我笨?” 陆星河回头望了楚月一眼,拉着她的手一用力,便将她带入怀中,吓的楚月差点惊呼出声。 四目相对,好似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存在感。 墨眸望着楚月,陆星河唇角带笑。 “小丫头,不要随便挑逗一个心悦你的男人,否则……” “我哪有?” 楚月心虚的移开眼,不敢看他。 陆星河长呼出口气,隐压着体内的躁动,放开了握着楚月的手。 “去忙你的吧。” 感受到身下的异样,楚月如同逃一般从陆星河身上起身,走向书桌。 本想将自己对百花园的规划写出来,但提起笔好久都写不出一个字,只觉得心乱如麻。 …… 京城中,关于皇帝看上楚月的传言,在秦菲岚的压制下传的越发的厉害,以至于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背叛了她。 “怎么回事?流言怎的还愈演愈烈了?” “奴婢不知。” 小宫女跪下回道。 秦菲岚摆了摆手,“你先起吧。” 转而又望向一旁的嬷嬷,“嬷嬷,你去打听打听,是何人在背后做推手。” “是。” 嬷嬷福身便下去了。 流言,对于皇帝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楚月一个女子的名声来说,影响便大了。 尤其她已经有了夫家。 若是叫她的夫家起疑,往后日子怕是会过的艰难。 不仅皇后在调查背后推手,陆星河在听到风声之后,也在叫人调查背后推手。 很快,阿吉便将调查结果呈到了陆星河面前。 “主子,之前皇后娘娘亲自镇压,原本流言短期内是压下来了的,但城西金家和城北的郑家故意在背后做推手,又将流言给吵起来了。” “金家和郑家?月月和这两家似乎没有联系。”陆星河抬头望向阿吉,“这两家是什么来路?” “金家和郑家都是皇商,原本宫里的胭脂水粉,便是这两家垄断的。” “我知道了。” 如今皇帝将胭脂水粉的生意尽数交到了楚月手中,这两家急了,便开始合力对付楚月了。 只是,这流言是皇帝亲自下令,让皇后压下来的。 他们暗中下毒手,难道不怕东窗事发之后触到宫里那两位的霉头吗? 陆星河望向阿吉。 “叫人去查一查这两家往年给宫里供应的胭脂水粉有没有猫腻,他们家族子弟的手脚是否干净,若是查出来异常,将这些证据一并送去千府。” 作为皇商,牵扯的利益巨大。 说没有内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没有太大影响的前提下,所有人都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有人铁了心要查他们。 而陆星河,向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阿吉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说了声是,便离开了房间。 陆星河在屋里站了一会,随后望了眼屋外的天,出门跨上高头大马便回庄子去了。 金家和郑家只以为楚月是一个农门出身的寒门郡主,没有人撑腰,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但结果是,不过三日的功夫,金郑两家的家主相继落网,被压入大牢,而两个家族中不少子弟因为牵扯到一些官司,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 虽然惨烈,但没有一人真正无辜。 至于其他人,连夜带着所剩无几的基业远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随着金郑两家的消失,京城中的人似乎是嗅到了不寻常,便无人再敢挑和玥郡主的话题讲。 自此,流言被压了下来。 …… 需要动脑子的事情有陆星河操心,楚月便只需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接下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活星月医馆和百花园开业前的准备工作。 如今星月医馆已经正式开业,那边有吴修文在负责,百花园则需要一个契机。 腊月二十,陆星平和陆星安在书院休假之后,便和楚文竹一起搭着送货的马车来了京城。 除了陆星平兄妹三人,一起来的,还有之前在水月村庄子上干活的水长根。 云大保兄弟两上有老下有小,不好轻易离开南坪镇,水长根无父母子女,独身一人,在他看来,只要能填饱肚子,到哪里都是一样。 他之前在庄子上,对于庄子上的作物种植已经了解的很透彻。 所以,楚月便将与皇帝合作的种土豆一事,交给了水长根去安排。 屋内,楚月望着陆星河。 “相公,你说,我要是在百花园设宴,需要给陛下和皇后娘娘递请帖吗?” “给还是要给的,来不来就是他们的事了。”陆星河一边说着,一边翻动手中的书。 楚月点头。 “相公说的对。” 陆星河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怎么?想以这场宴会作为开业前的仪式?” “对啊,我也不请多的,就请几个打过照面的人,那些不认识的,我才懒得去招呼。” 陆星河抿唇一笑。 “可以。” 见陆星河也赞同,楚月当即站起身来,“那我写请帖去了。” 望着小丫头风风火火的模样,陆星河的眼底满是宠溺。 “你悠着些,如今身上的伤才好。” 楚月提起笔,一边酝酿着请帖要如何写,一边说道,“我这马上都三月了,伤已经大好了,之前额头上那处疤用了师父给的舒痕膏,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想了想,实在不知道如何动笔,她抬眼望向陆星河。 “相公,你说我这请帖该如何写才合适?” 望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陆星河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往她的方向走去。 “你之前不是收到过请帖吗?” 楚月放下毛笔,来到陆星河面前,拉着他的袖子。 “收到请帖和自己写还是有区别的,我这是第一次写,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见楚月对他撒娇,陆星河唇角上扬。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一侧脸颊。 “报酬。” 说完,还将自己的脸往楚月的方向凑了凑。 第393章 心思巧妙 楚月侧过脸,哼了一声。 “小气!” 见楚月不为所动,陆星河站直了身体,故意说道,“没有报酬,那我就不帮忙了。” 说完便转身。 楚月见状,忙拉住他的胳膊,“哎哎哎!你等等。” 陆星河淡淡瞥向她。 “怎么了?” 楚月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说道,“不就是亲一口嘛,我亲还不行吗?” 话落,她双手拉着陆星河的胳膊,奋力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瓣印在陆星河的侧脸上。 察觉到面颊上柔软的触觉,陆星河呼吸一滞。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静止了一般。 片刻,楚月微微垂着脑袋,小声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陆星河低头望了她好一会,眸底情意不加掩饰,看的楚月一颗心怦怦直跳。 最终,他抿唇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乖。” 说完,便径直走向书桌,帮楚月拟好了一份请帖格式。 “你想邀请的人,只需照着这个格式填名字就行了。” 楚月上前,“好,接下来我自己来就行,相公看书去吧。” “嗯。” 陆星河放下毛笔,走回了矮榻。 他拿起书,眼神时而在书上,时而在楚月的方向。 奈何楚月写的过于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 腊月二十三,是楚月宴请一众好友的日子,也是百花园正式对外开放的第一日。 百花园中有不少丫鬟小厮忙活,并且还在暗中安排了不少人维护园中秩序。 暗中的这些护卫,统一归黑木管理。 知道今日的百花园热闹且美食多多,张政也跟着楚月来了。 楚月宴请的人也确实不多,除了皇帝和皇后,便是之前有过交集的顾显钰、千羽、顾无双、林浩南、罗钦文和卫修远几人,另外还有三两位小姐,都是宫宴上认识且互相介绍过名字的。 宫中那两位不一定来,其余人许是想好生看看这百花园的缘故,来的比较早。 “见过郡主。” 楚月望着面前几人,笑着上前。 “不必多礼,之前还担心大家与我不熟,不会来呢。” “和玥郡主第一次请客,还是在景致这样精致的地方,怎能不来?”话音落,便见顾显钰缓步而来。 一袭浅蓝风衣披在肩上,随着他的走动微微后扬。 风度翩翩,贵气天成。 千羽面无表情的走在他身后,少年一身低调的黑色,但那浑身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楚月见着两人,赶忙行礼。 “和玥见过三皇子,见过小殿下。” 其余人也跟着行礼。 “见过三皇子,见过小殿下。” 顾显钰笑着抬了抬手,“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咱们都是受郡主邀请来参加宴会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客人,大家定要玩的尽兴,吃的开心。” 楚月笑道,“三皇子说的极是。” 转而又望向众人,朝着百花园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诸位请随我来。” 楚月见天色还早,便将几人带去了休闲游玩区。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里不仅能骑马射箭,还能游湖垂钓,到了夏日里还能观赏莲花,采摘莲蓬,不过冬日天气恶劣,湖面也结了冰,为了安全着想,暂且都不适合,那边长廊有灯谜和秋千,咱们去那边吧。” 楚月指向不远处的长廊说道。 顺着楚月所指的方向望去,宽敞的长廊布置的极为温馨,廊下挂着众多花灯,造型各异,很是精致。 长廊尽头的亭子边沿挂着一架秋千椅,亭中还摆上了棋盘和茶盘,可以供大家在这里下棋品茶。 亭子四周用薄薄的幕帘遮掩起来,里边燃着两个炭炉,就是在里边待上一会也不会觉得寒凉。 亭子的尽头有一株老树,树上挂着不少红绸。 望着树上的红绸,众人面露疑惑。 “和玥姐姐,那红绸是什么?”顾无双在一旁问道。 楚月顺着顾无双所指望去,随后笑着回道,“那个是许愿树,可以在红绸上写上自己的心愿,挂在树上,能祝愿许愿的人心想事成。” 顾显钰不置可否。 “什么时候愿望要靠一棵树来满足了?” 见他一副开玩笑的模样,楚月面上带着浅笑。 “生于这世间,并非所有情感都能宣之于口,那棵树,也只是情感寄托罢了,总归是一项乐子,信则有不信则无。” 众人听着楚月的回答,心底有些诧异。 之前是谁说农门女子无趣来着?如果真这样认为了,那简直是对和玥郡主最大的误会。 “这里的布置都是郡主的主意吗?”林浩南问道。 楚月点头。 “都是我自个儿想的,除了眼下看到的这些,还有不少呢,只不过就是有些受天气限制,还有些工具没制作出来。” “厉害啊!”林浩南一边打量,一边笑着说道,“郡主这心思,可真是巧妙。” 越和楚月接触,他便越觉得楚月这人有意思。 “话说今日是百花园第一日对外开放,想来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郡主在这儿陪着我们,不耽误你做生意么?”罗钦文在一旁问道。 楚月满脸淡然。 “虽是开门做生意,我总不能日日守在此处,门口自会有人接待客人,而我今日的任务,便是好好招待几位。” 另外两位小姐望着楚月,原本只是对她好奇,如今面上皆带了一丝笑意。 这郡主,比她们想象中要有意思的多。 内阁学士杨信之女杨芫华上前福身。 “郡主,咱们来对灯谜吧?” “好啊。”楚月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谁先来?” 顾显钰抿唇一笑,来到长廊下,伸手解下一盏花灯,从里头拿出了灯谜。 还未展开,便听得楚月继续说道,“今儿这灯谜若是没对出来,可是要惩罚的哦。” 顾显钰温润一笑,面容和善。 “不知郡主惩罚为何?” 下一刻,楚月如同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拿出了一把碎纸条。 “输了就贴一根。” “和玥姐姐,这可不公平。”顾无双笑着上前,“这灯谜都是姐姐筹备的,姐姐自然都知道谜底,我们可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知道灯谜的内容。” 第394章 灯谜 楚月笑着说道,“这点,无双妹妹还真误会我了,这灯谜的主意虽出自我,灯谜却没一个是我自个儿出的,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都有哪些灯谜,更别说谜底了。” “真的?”顾无双满脸怀疑。 楚月见状,立马举起了三根手指。 “我发誓,比真金还真!” 望着她这模样,几人“噗嗤”笑出了声。 长廊下的气氛,被楚月这么一带动,轻松愉悦的很。 “快,钰哥哥,看看你方才拿到的灯谜是什么?” 顾显钰将手中的纸条展开,只见上头写着四个字。 “盲人摸象。” “盲人摸象?”众人面露疑惑,“这算是什么灯谜?” 想了想,顾显钰望向楚月。 “我猜不出来。” 楚月笑望着在场众人,“可有人猜出来了?” 片刻,便听得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识大体。” “盲人摸象,不识大体……”卫修远呢喃着,眼神一亮,“盲人摸象,可不就是不识大体么,小殿下厉害。” 说完,还朝着千羽作了一揖。 楚月在一旁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纸条,笑望着顾显钰。 “三殿下没猜出来,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顾显钰浅浅一笑,没有丝毫皇子的架子,从楚月手中拿了一根纸条。 “我自己来。” 说完,便将纸条贴在了自己脸上。 向来温润俊逸的三皇子,如今竟心甘情愿往自己脸上贴纸条,那种极大的反差,让在场众人一个个忍俊不禁,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并不敢笑出声来。 顾显钰望着憋笑的众人。 “想笑就笑吧,等会你们被贴纸条的时候,可不要怪我不给你们面子。” 话一出口,众人便真的笑出声来。 林浩南也从廊下取下了一盏花灯,拿出灯谜,展开纸条,他有些诧异的看着纸条上的那个字。 “掠?”他满脸不解,“这又是什么灯谜?之前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灯谜。” 他望向身旁众人。 “你们可能猜出来?” 众人望着那个字沉思了好一阵,纷纷摇头,“猜不出。” 千羽倒是猜出来了,但是看大家都不知道,他也不想再去出那个头。 林浩南又望向楚月。 “郡主可有谜底?” 楚月笑着摇头,“没有谜底,别说在场的几位,这灯谜我也猜不到。” 林浩南望着她,“出这个灯谜之人是谁?下次郡主见着可否问一问?我实在好奇。” 想到陆星河,楚月心底便闪过一丝温暖。 “好,我帮你问问。” 一连两个灯谜就难住了两个京城才子,相公这出灯谜的技术,还真是厉害。 “虽然大家都没有猜出灯谜,但这花灯是林公子取下的,该接受的惩罚不能少哦。” “愿赌服输。” 林浩南说完,爽快的从楚月手中拿过一根纸条贴在自己的额头。 因为贴的过于中间,总是挡着他的视线,时不时的,他还得将纸条从脸上吹开,惹的旁边几位小姐捂嘴直笑。 “接下来轮到我了。”顾无双在长廊下四处一望,挑中了一盏莲花花灯,取下之后,展开了其中的灯谜。 “踏花归来蝶绕膝。”她眉眼带笑,“这个我还真知道,是香附。” 一旁的杨芫华笑道,“无双郡主运气真好。” 顾无双朝着她笑了笑,上前挽住了楚月的胳膊。 “和玥姐姐,你也取一盏来试试。” “好。” 楚月四下一望,随手取了一盏花灯下来,展开灯谜,上头写着四行字。 “十日思念如渡十月,该是个朝字;日落草堂大雁踩日,该是夕字;田鸭似鸳鸯把心牵,这个很简单,是思;今昔对情将心独向……” 念到这里,楚月的面上带着一丝浅笑。 “合起来,该是朝夕思念。” “呀!”顾无双惊呼出声,开玩笑道,“和玥姐姐这运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出灯谜的人变着法子在给姐姐表白呢。” 楚月的心底闪过一丝甜蜜。 “凑巧罢了。” 千羽往她的方向望了眼,伸手取下了头顶的花灯,望着手中的灯谜,半晌都没有说话。 “小殿下,你的灯谜是什么?”林浩南说着,满脸好奇的往他手中的纸条望去,“十人九死?” 几乎是同一时间,千羽淡淡的将谜底说出。 “独活。” 他突然想起,小时算命先生给他批的八字。 “公子虽是富贵命,却注定要孤寡一生。” 是巧合吗? 独活是一味药材,众人只当时千羽将谜底猜出,并未从他脸上的神情窥探到他深埋在心底的心事。 又高高兴兴的玩闹了一阵,除了千羽,几乎人人脸上都贴上了纸条,连楚月也不例外。 就在几人兴高采烈时,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传入几人耳中。 “和玥郡主心思巧妙,大家玩的很是尽兴啊。” 众人一怔,纷纷往说话的声音望去,只见顾璟赫一身微服,身姿挺拔,胸脯横阔,举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他的身旁,同样一身微服的秦菲岚端庄大方,美艳的容颜上带着亲和的笑意。 众人赶忙伸手将自己脸上的纸条扯下,一脸不好意思的朝着两人行礼。 “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顾璟赫望向众人,“平身吧。” 顾显钰望着两人,面带惊讶,“父皇,母后,你们怎么也来了?” 秦菲岚笑了笑。 “怎么?我们来了,你不乐意?” “不是不是。”顾显钰忙摆手说道,“就是觉得惊讶,没想到父皇母后会来。” 楚月在一旁说道,“原本往宫里递了请帖,也没奢望陛下和皇后娘娘真的会来,倒是叫和玥受宠若惊了。” 顾璟赫知道自己和皇后在,面前这些人肯定会拘束,便摆了摆手。 “行了,你们年轻人自个儿玩吧,朕和皇后到处转转,这里我们熟,也不必你们跟着,若是有需要,朕自会吩咐百花园中的奴才。” 众人忙行礼,“陛下慢走,皇后娘娘慢走。” 见两人远去,顾显钰才望向楚月。 “我倒是好奇,我父皇为何会将这处院子赏赐给和玥郡主,毕竟之前我二哥从北疆打了胜仗回来找父皇讨要,他都没松口。” 第395章 谁知道你是不是藏了一手 楚月朝着他微微颔首。 “还请三皇子见谅,此事事关重大,我还暂且不能透露。” 皇上都没开口的事,她当然不能到处炫耀。 顾显钰面上带着好奇,“之前京中传闻陛下对和玥郡主有意,该不会是真的吧?” 楚月浅笑,“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和玥蒲柳之姿,怎能入陛下的眼?” “蒲柳之姿?”林浩南像是听了个大笑话一般,“郡主可别自谦了,你要是蒲柳之姿,我等都要无地自容了。” “林公子抬爱了。”楚月朝着他微微颔首之后,继续说道,“陛下第一次见我,便知我已有亲事在身上,于我而言,他就是一个长辈,绝对不会对我生出旁的心思。” “郡主竟有亲事?” 不只是林浩南,在场除了千羽和顾显钰,面上都带着惊讶。 楚月笑了笑,抬头望了眼长廊下的花灯。 “喏,这些花灯上的灯谜,便是出自他之手。” “看来姐夫竟还是个才子呢。”顾无双笑望向楚月,“不知姐姐和姐夫婚期在何时?到时候可得请我们来观礼。” 楚月忙应道,“不出意外的话,婚期应当在明年,待定下日子,便将喜帖送去诸位府上。” 林浩南心里还有点惋惜。 多有意思一姑娘啊,好不容易遇着对胃口的,竟然有了亲事。 但惋惜归惋惜。 人家已经有了夫家,他便也不好再生出旁的心思了。 “咱们这么好的交情,明年你成亲,可不得去闹一闹新郎官?” 楚月捂嘴一笑,指向不远处的亭子,“灯谜也猜过了,咱们去那边坐一坐吧?正好能喝茶聊天下棋,那茶还是前些日子陛下赏赐的雨前龙井呢。” “雨前龙井可是好茶,一直没机会喝上呢,咱们快尝尝去。” 众人说着,簇拥着楚月走向了亭子。 飞羽不动声色的跟在众人身后,就好似,他从来没有融入过这个群体一般。 一来到亭子中,顾显钰便拉着卫修远下起了棋。 顾无双和杨芫华并排坐在秋千椅上晃悠着。 楚月则坐于茶几后,烧水泡茶,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亭中之人聊着天。 其实众人对于她还是挺好奇的。 毕竟楚月一身医术无人能及,之前还以为她是个拿不出手的农家女子,如今见她不仅有趣,谈吐还不俗,这些人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 “我真是恨自己认识郡主太晚了。”林浩南满脸惋惜的说道,“郡主可比京城那些大家闺秀有意思多了。” 楚月捂嘴一笑。 “在场的女子除了我,可都是京中的大家闺秀,林公子慎言。” “她们才不会有意见呢,是吧?” 他一边说着,望向亭中的三四个小姐。 那几位小姐赶忙点头,“郡主,林公子的话,您信个三成也就够了,他向来离谱,咱们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对他这个人再熟悉不过了。” 楚月听罢,笑着说道,“从小到大的交情,可真是让人羡慕。” “和玥姐姐难道没有从小到大的朋友吗?”顾无双一边晃动着秋千一边问道。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楚月突然想到了吴勇。 她笑着说道,“有的,只是如今不在一处地方,已经好久不见了。” 顾无双点头。 “也是,和玥姐姐如今来了京城,可不就见不到往日的好友了。” 就在这时,有小厮端着一个托盘往这边来了。 “郡主,您吩咐厨房做的点心已经好了。” 楚月招手。 “赶紧拿来。” 小厮刚进亭子,众人便闻到了托盘中的香甜气息。 从未闻过的香甜气息。 顾无双不再晃动秋千椅,而是一眨不眨的望着托盘,“好香啊,和玥姐姐,这是什么?” “这个叫蛋糕,可是我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糕点,大家都尝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叉子递到几人手中,并让小厮给正在下棋的顾显钰和卫修远也送去一盘。 众人尝过之后,纷纷点头说好吃。 倒不是敷衍,而是他们真的觉得好吃。 “香甜软糯,和玥姐姐,这糕点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顾无双简直爱惨了这道糕点。 “你们也知道,我师父向来爱美食,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便会琢磨琢磨吃的。”楚月将其中一个盘子往千羽的方向推了过去,“千羽,尝尝。” 千羽见她在招呼众人的时候,还不忘想着自己,微微扯了扯唇角,便拿起叉子取了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吃着。 糕点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他向来不太爱吃甜食,但却觉得这道糕点很是对胃口,吃完一块,又取了第二块。 好吃! 楚月望着他那模样,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还是孩子心性呢。 几人在这边待了一会,便去了牡丹阁。 因为这处园子叫百花园,楚月便给花园中五处院子取名都带着花名。 牡丹阁便是其中一处院子。 皇帝和皇后在百花园逛了一阵之后,便回到了牡丹阁,张政招呼两人在二楼喝着茶,吃着楚月吩咐人送去的糕点。 因为味道特殊,两人不由的多吃了些。 “这糕点,和玥郡主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味道又香又甜,一抿即化,与寻常糕点大不相同,格外的好吃。”秦菲岚一边小口吃着,一边说道。 张政嘿嘿一笑。 “这糕点,别说你们,老夫也是第一次吃,那丫头脑子里主意多着呢。” 顾璟赫望了他一眼。 “你不会就是因为那丫头擅长做吃食,才收她为入门弟子吧?” 张政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问道,“你之前叫老夫教一教太医院的太医,可见有几人短时间学的比这丫头好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藏了一手?”顾璟赫不咸不淡的说道。 张政哼了一声。 “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老夫至于吗?老夫恨不得这一身本事被人学去济世救人呢,只能怪他们没有那个悟性。” 见两人一言不合就要拌嘴,秦菲岚忙在一旁打圆场。 “陛下还是少说两句吧,叔叔毕竟是长辈,您让一让又何妨?” 第396章 更想跟你一起面对 顾璟赫扫了张政一眼。 “朕看他没有半点长辈的样子。” 张政将手中的糕点放在身前的盘子中,满脸激动的望着顾璟赫说道,“老夫没有长辈的样子,你就有?瞧前段时间京城里传的,要不是老夫了解老夫那徒儿,我差点就信了那流言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还不知道避嫌。” “所以,金郑两家的证据,是你叫千羽送进宫的?”顾璟赫淡声问道。 张政则大咧咧的说道,“老夫的手段你应该清楚,知道真相之后只会撒把毒直接将人弄死,可没闲工夫去搜集什么证据。” 顾璟赫满脸同意的点了点头。 “这点朕倒是相信,萧贵妃前阵子身子不好,养了近两个月才恢复元气,太医院一直查不出具体原因。” “是吗?”张政面上一愣,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那真是太可惜了,她居然还活着。” 顾璟赫扯了扯嘴角,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说实话,那证据,到底是何人搜集?” 他只是想知道,如今的楚月都有哪些倚仗,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证据搜集的这样全面。 毕竟金郑两家之前是对接皇宫里的生意,这些案子,多少会涉及到皇宫的。 此人能调查到宫里去,他当真好奇。 张政当然不会将陆星河给供出去。 帝王的心思变幻莫测,他怎么知道这老小子下一刻会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决定? “你自己儿子送进宫的证据你不去问他,反而在这里问老夫?老夫又不是百事通。” 秦菲岚见状,伸手拉了拉顾璟赫垂在桌下的袖摆。 “陛下,之前流言传的那样猛烈,那人也只是想帮个忙压制流言罢了,总归是好心。” 顾璟赫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楚月上了二楼,屋内燃着炭火的缘故,这里异常暖和。 她朝着几人行礼。 “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秦菲岚笑望着她。 “和玥郡主不必多礼。” “和玥来这里主要是想问问,后厨那边的菜都差不多好了,这会能开席了吗?” “开吧,正好饿了。” 张政一边说着,一边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楚月望着他,满脸的不相信。 “师父,就您这模样,还能饿着不成?” 张政脸不红,心不跳,拉着楚月的胳膊便往楼下走。 “你这丫头又不是不知道师父胃口有多大,就那么两小块糕点,你当喂小鸟呢?”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往身后望了眼。 “陛下,皇后娘娘,和玥和师父去楼下等两位了。” 秦菲岚见师徒两个离开,笑望着顾璟赫。 “陛下,看叔叔那模样,好似还挺满意和玥郡主这个弟子呢。” 顾璟赫哼了一声。 “这么多年,朕也就看他在那丫头面前和颜悦色过。” 说完,将杯中茶水饮尽,站起身来。 “走吧,去尝尝那老头吹的神乎其神的食物,究竟是何味道。” “是。” 秦菲岚站起身,和顾璟赫一前一后下了楼。 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 顾璟赫望向楚月。 “难怪张大夫说和玥郡主园子里的厨子手艺不错,初次吃,倒是别具风味。” 楚月笑了笑。 “陛下若是喜欢,往后可以常来。” 顾璟赫哈哈一笑。 “朕倒是想来,但恐怕没这么多功夫,不过偶尔来调剂一下也是不错的。” 吃完饭,皇帝和皇后便回宫了。 皇帝毕竟日理万机,能偷得半日空闲已经很不错了。 楚月领着其余人又在院子中玩了一阵才将人送走。 今日来的人,在京城可都是叫得上号的人物,经过他们一番传播,楚月的百花园原本景致就吸引人,再加上如今的游玩项目和独特的美食,更加爆火了。 眼看着百花园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楚月便也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当起了甩手掌柜。 楚月一边剥着瓜子,一边望向不远处正在看书的陆星河。 “相公,明儿就过年了,你过完年还在庄子上住吗?” 陆星河微愣之后回道,“过完年便不在这里了,明年三月会试,老师说让我暂且住到袁府。” “哦。” 楚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袁府那袁雪儿对相公可是虎视眈眈的。 如果他们暗中做点什么手脚,相公万一中了他们的圈套怎么办? 望着她这模样,陆星河放下了手中的书。 “怎么了?舍不得?” 楚月扫了他一眼。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如今都在京城,想见随时能见到。”她说着,望向陆星河,“相公,要不咱们去京城买一处院子吧?这样你就不是一定要住在袁府了。” 陆星河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道,“我听说北疆那边的战事快要结束了。” 楚月满脸不解。 “咱们不是在讨论买院子的事情吗?怎么突然说起北疆的战事了?” 北疆的战事,与相公之前神神秘秘要查的事情相关吗? 还是他在逃避吗? 他到底在查些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与她说清楚呢? 陆星河望着楚月,神情严肃。 “月月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后,我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楚月将剥好的瓜子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突然觉得刚才吃着还香脆的瓜子,这会也不怎么好吃了。 她拍了拍手,神色认真的望着陆星河。 “相公,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比起你什么都瞒着我,我更想跟你一起面对?” “如果是别的事,我会依着你,但这件事,不行。” 陆星河回答的也很认真。 他不敢。 除非他有足够的底气,能保住家人。 在此之前,他只能在外和楚月保持距离,到时候就算事情暴露,楚月作为陛下亲封的郡主,又有张大夫护着,别人也不敢轻易打她的主意。 但如果楚月公然和他站在一条线上,绝对会受到牵连。 而依着小丫头的性子,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听着陆星河的话,楚月顿时便生出了无力感。 “行吧,如果需要我做什么,记得告诉我。” 第397章 你们大东家是何人? “好。”陆星河说着,走近楚月,在她对面坐下,拉着她的手,半晌才轻声问道,“生气了吗?” 楚月抬眸。 “为何要生气?” 陆星河揉了揉她柔软的发,略带歉意的勾了勾唇。 “让你受委屈了。” 楚月闻言,趴在身旁的茶几上,脸颊贴着陆星河的手背,神情中带着几分依赖。 “相公,如果你所查之事关系巨大,而你又怕连累到我,那我们明年能顺利成亲吗?” 沉默片刻,陆星河开口了。 “能。” “为何这样肯定?” “因为……”顿了顿,陆星河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北疆的战事快结束了。” 楚月虽不解,却也没再过问太多。 她知道,就是问了,他也是不会与她多说的。 …… 过了年,云翠荷、陆星平、陆星安和楚文竹便回同知县去了。 陆星平和陆星安要回去念书,楚文竹则是放不下她的小生意。 三个孩子都还小,云翠荷自然得回去照顾。 如今无论是南坪镇还是同知县,因为楚月的缘故,外人只有讨好的,断不敢随便惹上门来。 正月底,许恒来了京城,来参加三月的会试。 原本去年就要来的,听闻陆玉芳怀了身孕,乡试结果一出来便急匆匆赶回了家。 看着孩子平安出生,又亲自照顾陆玉芳出了月子,如今母女两个都健健康康,他来京城便也少了些担忧,但心里的牵挂却比从前更甚。 这日,陆星河正在袁府特意为他腾出的一个小院中写着什么,阿吉突然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在陆星河面前作揖。 “主子,许公子来京城了。” 陆星河听罢,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他在何处?” “许公子说,他在如意居等您。” 陆星河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番衣袖,便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走,去如意居。” …… 如意居内,许恒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外京城的街景,似是想到了家里的小娇妻和软软的女儿,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人推开。 “公子,陆公子来了。” 下一刻,便见陆星河走了进来,黑眸瞥向他。 “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瞧见哪位姑娘心动了。” 许恒笑着站起身。 “陆兄,你来了,快坐。” 陆星河微微勾起唇角,在他对面坐下。 “娶了我妹妹,称呼是不是也得改一下?” 许恒一愣,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太确定的喊道,“大……大舅哥?” 陆星河听到这个称呼,假咳两声,推了推自己的鼻尖。 “你还是叫陆兄吧。” 许恒嘿嘿一笑,丝毫没有负担的朝着陆星河伸出了手。 “侄女出生,你这个当舅舅的,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原本他是想与陆星河开个玩笑。 却没料到陆星河幽幽抬头望了他一眼之后,将早就捏在手中的盒子往他的方向推去。 “这是月月去年特意找京城的匠人定做的。” 许恒满脸疑惑的打开了盒子,里头是一个黄金的长命锁项圈,锁的背后,还铸着一个“嫣”字。 因为他的女儿,取名叫许嫣然。 “陆兄和堂嫂用心了。” 笑着将盒子合上,许恒望向陆星河。 “我这个当爹的,代嫣儿谢过舅舅舅母。” 说着,还抬手朝着陆星河作了一揖。 望着他如今整颗心牵挂着妻女的模样,陆星河不由有些好奇,一个人竟能在短期内有这样大的变化。 “娶妻生女之后,你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那是,当爹了肯定不一样。”许恒笑着给陆星河倒了一杯茶水,望向他,“待陆兄往后也当爹了就知道了。” 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得意。 陆星河喝了口茶水,却并未与他一般计较,他将手中茶杯放下,声音淡淡。 “我就算当了爹,也不会如你这般,喜形于色。” 许恒满脸不信。 “陆兄说的这样斩钉截铁,就不怕过后打脸?” 陆星河面不改色,“我又不是你,我有什么好怕的?” 许恒笑了笑。 “等你当了爹再说这个话吧,今儿我先将你这个话记下了。” 陆星河挑眉望了许恒一眼。 “会试可有把握?” 许恒没有丝毫迟疑的摇头说道,“没有。” “嘶~”陆星河蹙起眉头,有些不解的望着他,“这般没把握你跑来做什么?” 许恒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讪笑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把握,只是在你面前,我也不敢将话说的这么满。” 陆星河毕竟在京城拜得良师,且他本身悟性又好,如今还有大舅子这一层身份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多少还是会有些犯怵的。 陆星河扫了他一眼。 “咱俩的交情,什么时候需要你这般小心翼翼了?” 不说别的,许恒之前给他的帮助还挺多的。 他是打心眼儿里认可他这个朋友,尤其如今两人之间还沾亲带故的。 许恒愣了愣,突然就释然了。 “我还以为你在京城两年多,会有些改变,是我想多了。” 陆星河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眼神遥望着窗外的街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再如何改变,人也不能忘了本。”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推开,陶掌柜望着二人行了一礼,神色恭敬。 “两位,我们大东家说,今儿两位想吃什么尽管点,她请客。” “你们大东家是何人?” 许恒在京城见到如意居时,并未联想到它与南坪镇的如意居有什么联系,也并不知道这家酒楼背后的大东家是谁。 这会听闻如意居的大东家竟要请客,他面上神情惊讶。 陆星河的唇角带着浅笑,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这会肯定也在如意居。 很快,陶掌柜的身后走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少女一身鹅黄色绣花襦裙,精致的五官上点缀着几不可见的淡淡妆容,气质清婉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又似清谷中的兰花,直叫人移不开眼。 她款步走向两人,眉目中满是笑意。 “妹夫,许久不见。” 第398章 吴勇回归 许恒惊讶的望了眼楚月,转而又望向陆星河。 “这……” 倒不是他没有认出楚月,而是楚月如今的气质,比起从前区别还挺大的。 最关键的是,他在问过如意居的大东家之后,楚月便走了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她就是如意居的大东家? 陆星河仍旧不语,只是满脸宠溺的笑望着楚月。 楚月在桌子的另一方坐下。 “妹夫都到了我的地盘,又怎能叫你破费银子请客?” 许恒哈了一声,有些意外的道,“堂嫂竟是如意居的大东家?” “正是。”楚月回头跟陶掌柜使了个眼色,见他作揖离开之后才重新望向许恒,“玉芳和嫣儿可都好?” 许恒抬手。 “都好,多谢堂嫂特意给嫣儿准备的礼物。” 楚月笑了笑。 “原本去年是想赶回去陪着玉芳生产的,奈何受伤不方便远行,待空了,还真得去瞧瞧小嫣儿。” 许恒满脸担忧的望着楚月。 “堂嫂如今身子养好了吧?玉芳在南坪镇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想来瞧瞧你呢,要不是孩子太小,她估计就要跟着来了。” 楚月微微抿唇,“已经大好了,回头妹夫给家里写信的时候,代我向玉芳问声好,孩子虽然生了,身子还没那么快养好,叫她莫要心急。” “一定。” 抬眼望着陆星河满眼都是楚月的神情,许恒端起面前的茶杯,扬唇浅笑。 “哎呀,某些人刚才还说往后就算有了孩子,也不会和我一般喜形于色,如今眼睛都要看直咯。” 陆星河收回眼神,幽幽的望了许恒一眼,并未与他计较。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随后微微垂下脑袋,唇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 吃过饭,许恒便回他的住处去了。 楚月单手托腮,笑望着陆星河的方向,满脸揶揄的说道,“相公似乎不喜欢孩子?” 陆星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往楚月的方向扫了眼,有些心虚的嗯了一声。 “不喜欢别人的孩子。” “哦。”楚月望着他,“那自己的孩子呢?” “自己的孩子……” 陆星河的墨眸望向楚月,视线温柔的如同一阵风,轻轻的拂过楚月的胸膛。 下一刻,低沉的嗓音响起。 “如果是月月为我生的,我想我会很喜欢。” 望着他的眼神,楚月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她逃也似的移开了目光。 “你的意思是,别人为你生的你就不喜欢了?” “这辈子没有别人,只有你。” 听见陆星河的回答,楚月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哦。” 望着小丫头满脸娇羞的模样,陆星河唇角满是笑意,他望了眼窗外的天,眼底带着不舍。 “月月。” “嗯?” “我得走了。” 楚月心下一愣,转而望向他,“就要走了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今日老师的幕僚聚头,他叫我跟着他。” 知道陆星河有正事要忙,楚月便也没拦着。 她坐直身体,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 “行吧,那你走吧。” 陆星河有些惊讶的望着她,“不挽留一下吗?” 少女笑了笑,将下巴枕在自己的双手手背上,随后侧头望着他。 “挽留了,你就会留下吗?” 望着她这模样,陆星河的眸中闪过内疚。 他伸手,揉了揉面前乖巧的小脑袋。 “对不起……” 楚月握住他的手,笑道,“行啦,我知道相公是有大抱负的人,所以我不会阻拦相公,你去忙吧。” 陆星河嗯了一声,深深的望了楚月好一会,才起身离开了包房。 见陆星河离开,楚月脸上的笑颜突然消失,转而叹了口气。 “这下真成望夫石咯。” …… 转眼便到了三月,陆星河和许恒一同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 待会试结果出来之后,已是三月下旬。 陆星河不负众望,以会试第一的成绩,成为了会元,并被京城不少人所熟知,成为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 到这个时候,只要没有意外,他光明的前途已经能够预见。 许恒的名次虽然不算靠前,却也顺利通过会试,成为了贡士,要不是五月份还得参加殿试,他恨不得现在就快马回南坪镇,与陆玉芳分享这个好消息。 得知这一消息,楚月在如意居设宴,将两人叫上庆贺了一番。 那一日,许恒直接醉倒在了饭桌上,陆星河虽也有些醉意,人却仍旧保持清醒。 楚月因为喝的少,微红着面颊与陆星河聊到了深夜。 …… 北疆那边的战事早已告一段落,却迟迟不见靖王回京。 紧接着,西域粮草被烧毁,没了粮草,军心溃散,被南渊将士大败的消息被传到京城,顾璟赫龙心大悦,大手一挥,便召众将士回京听封。 于是,西域的战事比北疆后结束一个多月,将士们便已经返程,于会试放榜后的第七日,抵达京城外。 为了迎接这些战功赫赫的将士们,满朝文武来到城门口相迎,往常人来人往的宽敞街道,也早已被清空。 不多时,便见一不足百人的队伍骑在高头大马上,从远处而来。 他们身着铠甲,一个个高大威武,整齐有序的队伍,透着自疆场上带来的肃杀之气。 众人望之,心生敬畏。 以当朝宰辅袁伯阳为首的文武百官站在城外,遥望着自远处而来的队伍。 待将士们来到城门口,双方见礼之后,便从城门而入,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自西域开战到如今,整整三年时间,能获得胜利,每一个人都是有功之士,单单是封赏,便去了小半日的功夫。 …… 星月医馆。 楚月只领着凝冬站在星月医馆的楼上远远的望了眼远处的队伍,便去楼下继续给人诊脉去了。 自她在医馆坐诊以来,不少夫人小姐治病只找她,倒是叫她在京中积攒了好人缘好口碑。 今日的楚月一袭鹅黄色衣裙,为了便利,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浅色发带束于头顶,精巧的五官未施粉黛,待人接物十分亲和。 就在她忙的昏天暗地时,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第399章 从小一起长大 楚月甚至都没抬眼,捧着手中的针灸包。 “麻烦让一让。” 见来人没有反应,这才缓缓抬起了头,原本是想望一眼之后收回目光,可才将目光收回,突然又猛的睁大了双眼。 很快,她面上的惊讶被愉悦所取代。 “吴勇,你回来了!” 从前的少年,经过边疆三年的磨炼,高大健壮了不少,原本偏干净秀气的面庞也越加坚毅冷峻。 吴勇从皇宫出来之后,换了便服便直奔星月医馆。 刚走进医馆,便望见了那张独一无二的面庞。 他就这么站在楚月面前,定定的望着她,眼神清澈而温柔。 望着少女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弯成月牙,他的唇角也不自觉跟着上扬,好似身边热闹的医馆已经不复存在,只余下下眼前这个娇俏动人的女子。 胸腔内如同擂鼓。 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逐渐将她淡忘,时隔三年,再次见到她时,这一颗不受控制的心却跳的越发的厉害了。 十六年的陪伴,又岂是这么容易淡忘的? “我回来了。” 他说着,低头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一个钱袋子。 “之前我去战场,你送我战马和物资,今日,我来还你银子。” 楚月望着他手中的钱袋子,并未去接。 “其实……我之前送你那些东西的时候,本也没打算你会还的。” “让不让我还是你的事,还不还,是我的事。”吴勇将钱袋子放到楚月手中,“拿着吧,该还的。” 楚月捏了捏手中的钱袋子,望向他。 “这些年,还好吧?” 吴勇一笑。 “都好。” 他说完,朝着外头使了个眼色,便见一下属捧着一个盒子来到吴勇面前。 “将军,给。” 将东西递到吴勇手中,他便麻溜的出了医馆。 楚月听到那人对吴勇的称呼,很是为吴勇开心。 “你现在是将军啦?” 吴勇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侥幸罢了。” “我虽没打过仗,却也去过战场后方,战争的胜利,都是将士们的白骨堆砌起来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可言。”楚月望着他,“你爹娘如今就在我这里,这会正在吃饭,先去后院见一见他们吧,等会我请客,咱们到如意居一叙。” 吴勇先是惊讶,很快,面上便又恢复平静。 “我爹娘可知道我去了战场?” “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你的信没了,他们担心的不行,我便将你的去向告诉了他们。”楚月回道。 望着面前的女子,吴勇的面上带着感激。 “这几年,多谢你照顾我爹娘。” 楚月面色坦然。 “你不是说往后我便是你妹子吗?你从前也帮了我不少,如今帮哥哥照顾一下父母,难道不是应该的?” 听到楚月的回答,吴勇只觉得心底有些堵。 只是很快,他便又恢复如常,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楚月。 “这是特意从西域给你带来的礼物,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 楚月大大方方接过。 “谢了。” 吴勇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那我先去见我爹娘了。” “好。” 见吴勇去了后院,楚月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之后,便在医馆中等着他了。 约摸一刻钟,吴勇从后院出来,仔细看去,眼眶还微微泛着红。 楚月站起身,笑望着他。 “走吧。” 吴勇点了点头,便随着楚月往如意居走去。 如意居与星月医馆隔的极近,片刻的功夫便到了。 吴勇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弟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进如意居,便受到了不少关注。 楚月不想引起关注,便在小二的带领下,快速领着几人上了二楼,去到了一处包房中。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吴勇的弟兄们近看楚月的面容时,眼底皆带着惊艳。 他们刚才在京城晃悠了这一路,倒是见过不少姑娘,但一个个浓妆艳抹的,远不及眼前这位真实。 几人满脸好奇的望着吴勇。 “将军,不与我们介绍介绍这位姑娘?” 吴勇淡淡的扫了几人一眼。 “她便是之前在战场上,为咱们解了西域之毒的楚大夫,也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和玥郡主。” 话一出口,几人面面相觑。 很快,待几人消化了吴勇话语中的信息,忙站起身来,朝着楚月抱拳。 “见过郡主。” 楚月笑道,“不必多礼。” 几人抬头,望着面容和善,平易近人的楚月,心生好感。 将军藏的够深的。 之前在战场的时候,他们对传闻中那位天仙似的楚大夫那样好奇,他一直都知道是她,却一直都没向他们透露过。 “将军,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原来你一直都认识郡主,却提都没与我们提过。” 吴勇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只微微勾了勾唇角,却并未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将军,您和郡主是何时认识的?”其中一人问道。 吴勇双手环胸,往椅背上靠了靠,往他们的方向懒懒的望上一眼。 “从小一起长大。” 几人一听,双目放光。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难怪将军从皇宫出来就急急忙忙赶去星月医馆。” “还特意从西域给郡主带了礼物呢。” 见几人越说越离谱,怕楚月觉得尴尬,吴勇赶忙握拳掩唇假咳两声。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滚去楼下让掌柜另外给你们上一桌菜,老子看着你们心烦。” 几人面露难色。 “将军,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没……” “算我的。” 还未等几人说完,吴勇当即打断了他们的话。 几人当即咧唇,朝着吴勇行了一礼。“是,将军,我们这就滚。” 随后又恭恭敬敬的与楚月行了一礼,离开了包房。 楚月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抿唇一笑。 “这几人看着糙,性格还挺可爱的。” 吴勇有些错愕的望着她。 “可爱?” “对呀,可爱。” 楚月笑了笑,往窗外望去,恰好见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 吴勇察觉到楚月的神情变化,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第400章 回去之后就可以动手动脚吗? 高大内敛的男人一身深蓝长衫,冷峻的面容上不见悲喜。 他的身旁,一侧是貌美如花,满脸娇羞的妙龄女子,女子追在陆星河后侧方,但他似乎一直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每每那女子近了些,他便快走几步拉开距离。 另一侧是一袭浅青色长衫的翩翩公子,手执折扇,正与他聊着什么,神情轻松。 吴勇在见到陆星河的时候有些诧异,陆星河明明是楚月的丈夫,又怎会与旁的女子纠缠在一处? 难道他们两人闹矛盾了? 这种情况,心底该庆幸的,但是在看见楚月兴致不高的模样时,他又小声问道,“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楚月摇头,敛去眼底的情绪,浅浅一笑。 “算了吧,不打扰他,我难得请你吃一顿饭,今日就我们两个。” 接下来,她的眼神都没有再往外看。 只是楚月才收回目光,陆星河似是有感应一般,往如意居的二楼望去。 少女面上带着浅笑,正与对面的人说着什么,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望着她的眸中,尽是专注和宠溺。 吴勇? 陆星河的眸子沉了沉,转而望向身旁的袁玉堂。 “袁兄,如意居到了。” 袁玉堂站在如意居前,先是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便抬腿走了进去。 “听说如意居的烧鹅很是不错,今日咱们便也来尝一尝。” 袁雪儿进了如意居之后,也四处打量起来。 “老早就听说如意居的烧鹅好吃,却一直没机会来,今儿算是托哥哥的福,让我来蹭一餐。”顿了顿,又略带嫌弃的说道,“不过这酒楼看起来可真没特色。” “酒楼不都这样?东西好吃就行了。”袁玉堂搭上了陆星河的肩膀,“陆兄,你说是吧?” 陆星河嗯了一声。 “袁兄所言极是。” 就在这时,门旁的小二忙上前问道,“客官,您几位?” 袁玉堂举起三根指头,“三位。” 见小二作势要往一旁引,陆星河忙问道,“二楼可还有空的包房?” 小二一听要包房,忙朝着二楼做了个请的动作。 “有的,几位请随小的来。” …… 楚月和吴勇所在的包房中,因为她是大东家的缘故,酒楼中的人不敢马虎,很快便将她点的菜上了。 楚月望向一旁的小二。 “楼下还有几位兄弟,你去叫陶掌柜安排一下,将咱们的招牌菜多给他们上几份,回头我来结账。” 小二嘿嘿笑道,“郡主说笑了,咱这整个如意居都是您的,哪敢收您的钱啊?” 楚月抿了抿唇,最终开口。 “下去吧。” 小二赶忙抱拳,“是,郡主和贵客慢用,小的告退。” 往面前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酒菜扫了一眼,吴勇些微惊讶的望向楚月。 “如意居,是你开的?” “是,也不是。”她给吴勇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之后放下酒壶,“如意居的掌柜姓陶,我不过是他们的东家之一。” 吴勇点头。 “你请我吃饭,我心领了,等会楼下的账还是我来结吧。” 虽然他钱不多,还得养手底下一帮子人,但吃顿饭的钱……挤一挤还是有的。 楚月摆了摆手。 “咱们什么关系?你也知道我娘家人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他们甚至还不如你亲,往后你便是我哥。” 她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吴勇端起酒杯,与楚月碰了碰。 一杯酒下肚,烈酒顺着喉管一路烧到了胃部,才堪堪将他心底的不甘压下。 “好,往后我便是你哥。” 楚月只是抿了一小口,见吴勇直接喝了一杯,忙往他碗里夹了一只烧鹅腿。 “空腹喝酒很伤胃的,快先吃点东西。”她笑望着他说道,“这里的烧鹅秘方可都是我亲自琢磨出来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吴勇抿唇一笑。 “既是你琢磨出来的,味道肯定好。”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得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下一刻,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能进来吗?” 吴勇听见声音,一边小口吃着手中的鹅腿,一边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见她迟迟不肯说话,才小声提醒道,“京城不比南坪镇,在京为官,关系错综复杂,寻常人很难独善其身,我瞧着他刚才好似也没有让那女子靠近的意思,不如……” 话到这里,便见陆星河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然后转身关上门,与吴勇点头致意后,自顾自来到两人的中间坐下。 楚月的指尖摩挲着酒杯,眼神也并未往陆星河的方向看,她垂着眸子。 “你中途跑了,你朋友不会怀疑吗?” “我与他们说这里有朋友在,过来待一会。”陆星河望向楚月,耐心解释道,“今日原本是袁兄想找我来如意居吃烧鹅,袁雪儿自己要缠着跑出来的。” 听见两人的对话,吴勇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是,你们不是夫妻吗?夫妻见面不必要这样藏着掖着吧?” 楚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望向窗外。 “还没办婚礼,暂且不宜对外公布。” ??? 吴勇满脸不解。 难道他们成亲这么多年,还没有夫妻之实? 想到楚月如今的身份,他突然又有点明白陆星河了。 别说楚月如今已经是郡主,在她还是乡君的时候,那时候一无所有的自己都不太敢往她面前凑。 陆星河望向吴勇。 “恭喜你,如今已经是陛下亲封的吴将军了。” 吴勇站起身,朝着陆星河的方向抱拳行礼。 “如果当年没有你的兵书和指导,我恐怕不会有如今的成就,多谢!” 楚月有些意外的望了陆星河一眼。 “你们在说什么?” 陆星河见楚月肯理他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什么。” 楚月却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娇嗔道,“在外面呢,别动手动脚的。” 陆星河并未因为她的动作而生气,反而笑的越发宠溺,“夫人所言极是,那回去之后是否就可以动手动脚了?” 他深邃的墨眸望向楚月,面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楚月与他对视,差点被他黑沉的眸子给吸进去。 旁边的吴勇有些尴尬的假咳两声,楚月才回过神来。 “你既是来陪你朋友吃饭的,便回去继续陪他们吧,你在这里,会打扰我和我哥用餐。” 第401章 想你啊 听见楚月对吴勇的称呼,陆星河没来由的勾了勾唇。 “那我先回去了,晚些时候我会回庄子一趟,在城外等你。” 说完,揉了揉她的脑袋,便出了包房。 被陆星河这么一搅和,楚月也觉得有些尴尬,她讪笑着望向吴勇,指着桌上的食物说道,“快吃啊,等会菜该凉了。” 吴勇点头,将所有的情绪敛在心底。 “好。” 吃了饭,吴勇和楚月先去了一趟星月医馆,楚月索性给吴修文和刘氏放了半日的假,让他们跟吴勇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 吴勇直接将他们带回了皇帝赐下的府邸。 刘氏望着面前的儿子,又心疼又欣慰,眼中满是泪水,“儿啊,得知你去了战场,爹娘日日担忧,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吴勇一笑,拿着帕子上前给刘氏擦拭着眼泪。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我儿子回来了。”刘氏红着眼眶,双手抚上他的脸庞,“我儿现在是将军了,爹娘为你感到骄傲。” 吴勇也红了眼眶。 “往后我会好好孝顺爹娘,不会再让爹娘吃苦了。” 吴修文抬起袖子背对着两人蹭了蹭眼角,随后转过身叹了口气。 “你离开三年,郡主暗中照顾了我们三年,那孩子嘴上虽没说,其实我什么都猜到了,这份恩情,咱不能忘。” 吴勇望向吴修文。 “爹是想?” 吴修文在心底整理了一番措辞,继续说道,“爹知道你如今出息了,可以给爹娘过好日子,但爹如今还没老,自己还能做的动,郡主那医馆,我还是会继续待着。” “爹……” 还未等吴勇将话说出口,吴修文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 “你如今才刚被封为将军,不说府里的奴才,还有你手底下的人要养活,总不能人家跟着你打了出生入死,如今你升了官,吃香的喝辣的,就将人全都遣回去吧?” 吴勇面露惊讶。 “爹是如何知道?” 吴修文眉头微蹙,心里却有些小得意,“爹不傻,自从从郡主那里得知了你去战场的消息,爹留意的多,打听的也多了,便知道了这些。” 听到这里,刘氏拍了拍吴勇的手。 “郡主确实照顾了我们很多,除了每个月的月钱,她还给了你爹分红。”她说着,从袖带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到吴勇手中,“这一百两你拿着,如今府邸空着,多的是要添置的东西,爹娘虽然没别的本事,却也不会拖你的后腿。” 吴勇忙将钱袋子往刘氏手中推。 “娘,这是你和爹赚的辛苦钱,我不能要。” 刘氏突然恢复了严肃,将钱袋子硬塞到吴勇手里。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爹娘就你一个儿子,赚了钱不给你给谁?” 说完,转身便拉着吴修文往后院走去。 “儿子,你忙你的,爹娘自个儿挑院子去了。” 吴勇抱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微红着眼眶望着自家爹娘的背影,半晌,突然笑着摇了摇头。 好在,他还有爹娘。 …… 傍晚时分,楚月将医馆里最后一个病人诊断完毕便离开了。 她的马车出城不久,便见一道身影立于路边,定定的望着马车的方向。 楚月放下车窗帘。 “停车。” 马车平稳的停在了陆星河身前。 陆星河上了马车,却见楚月一副不想理会他的模样。 他伸手拉住了楚月的手,放在手中捏了捏。 “还在生我的气?” 楚月望着他,“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信。” 陆星河想也不想便回道。 楚月有些意外的望着他,“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男人黝黑的眸望向她,神情严肃。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他这句话一出口,倒是让楚月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 楚月微微侧过身不看他,“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 “记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星河一边说着,将她脸颊的碎发撩至脑后。 楚月被他温柔的动作弄的脸上有些痒痒的,心里存余的那点子不高兴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你记得就好。” 陆星河望了她好一会,随后将她拥进怀中,低哑磁性的声音中满是温柔。 “月月。” “嗯?” “快了。” 这句话听的楚月满脸不解,她抬头望向陆星河。 “什么快了?” “殿试快了。”陆星河望向她,“殿试过后,如果顺利的话,咱们年底便能成亲了。” 听到这里,楚月似乎听出了陆星河语气中的不寻常,顿时心下一紧。 “那如果不顺利呢?” “不顺利……”陆星河微微摇头,眼神也暗了下来,“我也不知道。” 他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如果皇帝铁了心要保下对方的命,危险的只能是他。 秀眉微蹙,楚月揪着陆星河的衣服,面上带着些微的慌乱。 “相公,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很危险?”见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她,楚月继续问道,“非这样不可吗?” 见他仍旧沉默,楚月眼中的亮光逐渐暗了下去。 “我知道了。” 她知道,他是个谨慎的人,如果不是不得已,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 只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在两人的沉默中,马车到了庄子上。 陆星河先跳下马车,随后将楚月抱了下来。 …… 吃饭沐浴结束,楚月便坐在床上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子,向来喜欢看话本子打发时间的她,想到陆星河之前在马车上说的话,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陆星河忙活完后也脱了外衣上了床,他坐在楚月身旁,拉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你这话本子自拿到手中就没见翻动过,在想什么?” 楚月放下话本子,歪着头笑道,“想你啊。” 在陆星河怔愣的刹那,楚月一个转身跪坐在他身侧,俯身吻上了他的唇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察觉到小丫头的主动,陆星河望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错愕,好似连呼吸都忘记了一般。 第402章 不出意外,应该是死了 片刻,陆星河克制的喘着粗气,紧紧捂住楚月的胳膊,将她与自己拉开一些距离。 “月月,还不行。” 此刻长发披散在她的身后,薄薄的亵衣罩在身上,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胸部饱满的浑圆呼之欲出。 望着陆星河一副隐忍的模样,楚月勾唇浅笑,因为刚才动了情的缘故,笑中还带着几分娇媚,越发的叫人移不开眼。 “怎么不行了?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有没有那个仪式,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在乎。” 听到这里,陆星河呼吸一滞。 袖子下的双拳紧了紧,仍旧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可……” “相公,我愿意。”说完,她再次吻了上去。 陆星河被楚月撩拨的青筋暴起,他揽着楚月一个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声音有些低哑。 “月月,你先听我说。” 察觉到小腹处某个不可言说的,楚月笑望着他,“其实相公也想不是吗?” 陆星河深吸口气,微微泛红的眸子中满是隐忍和克制。 “月月?” 她伸手抚上了陆星河的脸颊,眼中蓄满了泪水。 “相公,如果上次遇袭我死了,你会如何?” 陆星河眼瞳缩了缩。 “找到凶手给你报仇,然后……”说到这里,他的眸中闪过迷茫。 一想到生活中没有了她的参与,一时间竟无所适从,好像突然就没了方向。 但他不会轻易寻死,他还有母亲和兄弟,只会漫无目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在余生无尽的遗憾与思念中。 这,才是最痛苦的。 望着他的神情逐渐暗淡下来,楚月笑了笑,眼角却已经滑下泪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陆星河的面上闪过不解。 楚月拉着他的手,抚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相公,我虽然时常装着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我和你一样,只有一颗心,如果心死了……”她强忍住想哭的冲动,深吸口气说道,“人也就死了。” 陆星河心脏的位置,猛的瑟缩了一下。 之前只觉得,小丫头为人豁达。 如果他有意外,她应该也能很快走出来。 却没想到,她一直将自己的心思藏的这样深。 陆星河没有说话,只认真的望着身下的小丫头,将她因为眼泪打湿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撩至耳后,随后低头,缓缓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温柔又缠绵。 楚月被陆星河吻的思绪迷离,只知一个劲的索取。 然而…… 临门一步的时候,陆星河突然清醒过来。 他喘着粗气翻了个身,拉着被子盖住楚月裸露在外的娇躯,喘着粗气平复体内的燥热。 楚月睁开眼,双目迷离的好似能滴出水来。 “怎么了?” 陆星河的眼神几乎不敢往小丫头的身上看,低沉浑厚却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响起。 “月月,将这一次,留在我们的新婚之夜可好?” 楚月侧过身,在陆星河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那相公可否与我说说,你究竟要做什么了?” 沉吟片刻,陆星河才开口。 “两年前,我之所以不与家里联系,其实是因为查到了关于爹的消息。” “爹?他……” 似是怕戳到陆星河的伤心事,楚月欲言又止。 “不出意外,应该是死了。” “这件事,与京中的人有关?” “嗯。”陆星河点头,继续说道,“十三年前,陛下推行新政,因为牵扯到不少官员和皇族的利益,除了极少部分官员,朝中文武百官,大多都持反对的态度。” 楚月望向他,“这个新政,有什么可取之处吗?与爹又有什么关系?” 陆星河揽着楚月的手紧了紧。 “新政摒弃了旧证的铺张浪费,缩减了之前繁琐的办事步骤,还推行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举措,我之前找人去调查过这份新政的内容了,虽然个别地方存在漏洞,但对于如今的南渊而言,确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望着楚月。 “而当时拟定新政的数十个人中,其中一人便是爹。” 楚月蹙了蹙眉,面露不解,“可我之前听人说,爹是进城赶考失踪的,怎的突然去京城了?” “当年的乡试卷,因为爹的一些言论,有人抵触,有人推崇,传的沸沸扬扬,难以下结论,最终被陛下所知,叫人将他的乡试卷调到了京城,陛下看了爹的考卷之后,又叫人将他秘密带到了京城。” 这些事情,因为世间久远,且涉及到的事情相对隐秘,他也是调查了好久才查到。 楚月听的认真。 “到京城之后呢?” 陆星河揽着楚月的肩膀,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凉,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她的脖子部位并收紧。 “陛下早就想改变朝中局势,奈何没有一个完整且系统的政策出来,便叫爹和另外四五十个与他政见想通的人一起,制定新政。” “这些人中有官员,有举人和秀才,甚至还有武将和商人,陛下用人不拘泥于行业和地位,他们各有各的经历和见解,倒是正好弥补政策的不足。” “耗费数月,新政被最终确定。” “奈何施政的阻力太大,最后新政推行没成功,爹也死在了那场阴谋中。” 楚月听到这里,心情有些沉重,只觉得胸口处堵的慌。 没想到这两年多,相公竟一个人承受了这样多。 “新政涉及到许多人的利益,爹的仇,想必牵扯也不小吧?” 陆星河嗯了一声。 “就是因为其中牵扯巨大,我怕连累你们才在外与你们保持距离,我身为他的儿子,为父报仇理所应当。” 望着楚月有些泛白的脸色,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 “月月,我与你说这些,并非让你参与进来,你知道就好了,爹的仇我会报,且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楚月伏在陆星河的怀中,闷闷的问道,“相公想如何做?” “诱杀关键凶手,说服陛下继续推行新政。”陆星河简单回道。 楚月抬头望向他。 “有把握吗?” 陆星河沉默了小片刻,“目前,一半的一半吧。” 第403章 叫老子廖大哥 “如果没成功,你会有危险吗?”楚月的面上带着担忧。 陆星河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我会尽量等把握大一些的时候再收网。” 紧紧抱住陆星河的窄腰,楚月嗯了一声。 “我可以不明着帮你对付那些人,但如果需要我做些什么,相公一定要跟我说。” “好。” 两人就这样紧紧的依偎着,不知不觉,楚月便睡了过去。 陆星河怕她着凉,还将之前脱下的衣服塞到被子里给她穿上了,动作轻柔的,如同在呵护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望着怀中睡颜安静的小娇妻,陆星河眸中情意深沉,片刻,他的唇角泛起淡淡的笑,低头吻向她的额间,好似倾注了所有的柔情。 …… 楚月以为吴勇将吴修文两口子接回去之后,会好生让他们在府里享清福,却没想,两口子第二日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来医馆上工了。 只是神情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吴叔吴婶,我还以为你们跟着吴勇享福去了,不会来了呢。”楚月开玩笑道。 吴修文哈哈一笑,一边整理着看诊台一边说道,“怎么会?我不过来,你得忙成什么样子?” 楚月笑了笑,朝着他的方向福身说道,“多谢吴叔还能想着我。” 吴修文见状,赶忙侧开身子。 “郡主,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这礼是我们平民老百姓能受的起的吗?” 楚月拿起竹盘,将其中的药材弄平整,便叫凝冬拿去院子里晾晒着。 随后转头望向吴修文,满脸轻松的说道,“我既称吴勇一声哥,吴叔吴婶便也是我长辈,有什么受不起的?” 听到这里,不仅吴修文愣了愣,连刘氏擦桌凳的手也顿住了。 她侧头望着柜台处没有丝毫郡主架子,正亲力亲为整理药材的楚月,面上闪过一丝心疼。 要不是楚有前夫妇太过分,郡主也不至于没了娘家。 她儿子也不至于…… 唉! 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会不了解自家儿子的心事? 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带着礼直奔星月医馆,又能是为了什么? 终究是有缘无分罢了。 她回过头,继续擦拭着桌椅,温声说道,“说句冒犯的话,如果郡主不嫌弃,往后可将我们当成娘家人。” 楚月有些意外的望向刘氏,好一会,才微红着眼眶笑道,“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吴修文往刘氏的方向望了眼,见她仍在擦拭着桌椅,且面上也没有过多的神情,又转过头来继续整理桌上的物件。 他其实也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但如今楚月已嫁他人,两人若是能兄妹处之,倒是不错。 楚月正在医馆中忙活的时候,医馆门口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昨日听吴勇手底下的人说起你,没想到你真在这里。” 楚月抬头望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谁。 “你是?” “廖蒙。” 男人说完,在楚月对面坐了下来,他高大壮实的身体坐在楚月面前,与纤瘦的楚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楚月越加的瘦小。 楚月蹙起眉头,在脑海中回忆这个名字。 廖蒙见状,假咳两声,有些尴尬的说道,“当时战场那么多人,你又没听过我的名字,不记得也正常。” “廖蒙……”楚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廖将军?” 她有些印象,之前在西域战场给那些将士们解毒的时候,这廖蒙的手下还三番五次来找她去给他包扎呢。 只是她当时忙的很,廖蒙的伤势又不是太严重,就叫别的大夫代自己去了。 见楚月想起了自己,廖蒙一拍大腿。 “哟!居然还记得老子。” 楚月抿唇一笑,眉眼弯弯。 “廖将军嘛,怎能不记得?”她有些疑惑的望向廖蒙,“不知廖将军今日来星月医馆,所为何事?” 廖蒙眉头一挑。 “别廖将军廖将军的叫了,可以喊老子一声廖大哥。” 面前这女娃娃虽娇小,却比寻常女子要大胆的多,廖蒙很是欣赏。 楚月从善如流。 “廖大哥。” 廖蒙应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大掌,放在身前的手枕上。 “老子今日是来看病的。” “不知廖大哥哪里不舒服?” 楚月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搭上了廖蒙手腕的脉搏。 细长白嫩的手指,搭在廖蒙粗壮的手腕上,在他看来,瘦弱的就好似小鸡爪一般。 最终,廖蒙还是忍住了“老子一把就能捏碎”的冲动。 “啧!瘦成这样,你家里是不给你饭吃吗?” “啊?” 楚月有些不解的望向他。 廖蒙摸了摸鼻子,“没什么,老子之前在战场受了伤,这段时间许是在路上颠簸的太久,伤口处疼的厉害。” 倒不是他没找别的大夫。 关键那些庸医不仅笨手笨脚,被他们处理过的伤口愈合的并不理想。 “廖大哥的脉搏暂无异常,只是失血过多,身子有些虚,回头伤好了得好生补补。”她收回手,站起身来,“廖大哥随我去楼上吧,我给廖大哥将伤口处理一下。” 廖蒙望着楚月的背影,挑眉呢喃。 “身子虚,得补补?”他哼了一声,“放屁!老子明明哪儿都不虚。” 嘴上虽这样说着,却还是别扭的随着楚月上了二楼。 廖蒙退下上衣,身上裹着的白棉布,背部的伤口处已经被血染透。 楚月往他的面上看去,甚至连眉头都没见他皱一下,好似疼的不是他一般。 “廖大哥,这棉布可能已经沾在伤口上了,你忍着些疼,我先帮你将棉布取下来,再重新处理伤口。” 廖蒙双手撑在膝盖上。 “你处理就是了,老子不怕疼。” 廖蒙虽这样说,楚月在处理的时候,还是非常小心,尤其是在取最后一层棉布的时候。 最后一层棉布,已经紧紧的贴在伤口处,若是不取下来,便要与血肉长到一块去了。 楚月见状,先用剪子将其余的棉布剪了下来。 她往廖蒙的方向望了眼。 “廖大哥,最后一层了。” 这一次,廖蒙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第404章 谁敢戳你脊梁骨,老子削他 楚月用特制的小刀和剪子一点一点将廖蒙背上的棉布清理干净,才终于看清楚了他伤口处的情况。 背部应该是刀伤,且伤口较深。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这种伤口如果不好生处理,愈合极其困难。 尤其廖蒙自个儿又是个不在意身体,且嘴硬的人。 楚月将之前已经崩开的线处理掉,随后用白酒给他清理之后,便拿过针线给他重新缝合伤口,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廖蒙一声不吭,额头上却已经浸满了汗,撑在膝盖上的大掌也已经紧握成拳,手背处青筋凸起。 楚月望着他这模样,心里还是挺佩服的。 “好了。”楚月将沾满了血渍的布帕推开,从一旁拿起廖蒙的衣服递给他,“廖大哥还是自己穿?” 廖蒙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唇色已经泛白。 “老子都这样了,还怎么穿?” 楚月笑了笑,这才拿着衣服一边往他身上套一边说道,“知道疼,廖大哥就注意着些,今日我给你处理伤口还小心翼翼怕弄疼你,要是伤口再崩开,下次我可不一定有这样好的耐心了。” 廖蒙眉头微拧。 “啧!小东西,居然敢威胁老子。” 将衣服给他套好之后,楚月便去收拾刚才用到的工具了。 “别以为你是个将军我就会怕你,论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一点儿都不比你生疏。” “嘿!小东西。” 楚月的话显然挑起了廖蒙的胜负欲,抬起巴掌就要乎向她,转而一想,她可不是自己手底下那些糙汉子,万一拍坏了可咋整? 想到这里,便又缩回了手。 他往楚月的方向扫了眼,“诊费多少?” 楚月垂眸望了眼廖蒙空瘪的钱袋子。 “你有银子?” 廖蒙抿了抿唇,理直气壮的说道,“没有。” 楚月耸了耸肩。 “那不就得了,先欠着吧。” 廖蒙满脸激动,“欠着怎么行?这诊费老子是一定要给的。” 楚月端起托架上的脸盆,蹙眉望向他。 “你身上没钱,怎么给?” “老子可以……可以……”廖蒙灵机一动,“老子可以留在你这医馆打杂抵扣诊费。” 望着他这五大三粗的个头,楚月只觉得额角突突。 “诊费的事先不着急,廖大哥还是先将伤养好再说吧。” 见楚月端着盆便往楼下走,廖蒙赶忙起身跟在她身后。 “老子虽然糙,但老子做活可细致了。” 楚月回过头。 “别说你如今还是个伤员,就算你不是伤员,我将你一个刚立了战功的大将军扣在医馆里做活抵扣诊费,明儿脊梁骨都能被人戳破你信不信?” 廖蒙眉头一挑。 “谁敢戳你脊梁骨,老子削他!” 楚月端着盆子继续往楼下走。 “廖大哥就别在这里给我添麻烦了,回头你削了人家,咱俩还得一起吃官司呢,快回去养着吧,等伤养好了,诊费你爱还不还。” 听到这里,廖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还肯定是要还的,不过你得给老子一点时间,老子手里的钱都拿去养手底下那些弟兄了,等我有钱了,肯定第一时间给你补上。” “行。”楚月将盆子递给凝冬,转而又望向已经下了楼的廖蒙,“廖大哥回去好好养着,尽量侧卧,饮食清淡,不要喝酒,明日再来找我换药。” “好嘞!告辞。” 望着廖蒙远去的背影,楚月叹了口气。 “明明欠钱的是他,却跟个大爷似的,还真是……”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便继续忙活自己的去了。 …… 下午,庄慧云领着陆长廉来了医馆。 望见两人,楚月面上满是惊喜。 “堂兄堂嫂来了。” “弟妹。” “堂兄堂嫂稍等,待我先将医馆中的事情安排一下。” 庄慧云和陆长廉二人点头,只在一旁站着耐心等她。 楚月转身与吴修文交代一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便领着两人去了如意居。 医馆病人多,也不方便说话,如意居隔的近,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饭点,说上几句话之后,能顺便在那边吃个饭。 如意居的包房中,陆长廉小两口坐一边,楚月坐在他们对面。 “堂兄怎知堂嫂就在京城?” 楚月说着,给两人倒上了茶水。 陆长廉笑望了庄慧云一眼,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自己的大腿,“我本也不知道她在京城,今儿和几个兄弟在外头闲逛的时候,正巧见她从一家脂粉铺子里出来。” 楚月了然,“堂兄原本没打算回南坪镇吗?” “回肯定是要回的,只是我才入了兵器局,还得先将这边的事情熟悉熟悉再说。” 楚月笑着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如今堂兄都是有正经官职在身的人了,恭喜。” 陆长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是多大的官,要不是星河之前给我周旋,我如今还不定能活着回来呢。” “总归如今一切都好了,堂兄这几年的辛苦也得到了回报,这就够了。” “弟妹说的是。”陆长廉笑着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眸望向楚月,“对了,我听慧云说星河如今也在京城,他人呢?” 楚月放下手中茶杯。 “他在袁府,他老师那里。” “听说他会试以第一的名次通过了?” “是。”楚月点头。 陆长廉一脸自豪又羡慕的神情。 “要我说,咱陆家的兄弟中,还得是星河,全靠他给咱老陆家长脸了。” 楚月笑了笑,又与两人聊了会便招呼小二点了几样招牌菜。 吃了饭,陆长廉便和庄慧云离开了。 楚月又在如意居坐了会,直到天快黑了,才在凝冬的催促下坐着马车直奔京郊。 …… 马车一路上没停,待到了庄子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最近天气暖和,张政便住到百花园去了。 那边地方大,楚月在偏僻的地方给他盖了一处小院,环境优美,又能日日吃到美食,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人间天堂。 至于楚月,习惯了庄子上的宁静,便仍旧住在这里了。 关键是,百花园人多,若相公总去那里,容易被人察觉。 楚月刚从马车上钻出来,便见屋里走出了一道身影。 “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第405章 不凶一些,往后怎能喂饱你这只小狐狸? “相公?”楚月惊讶的握住陆星河伸过来的手,在他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袁府呢。” 陆星河抿唇一笑,伸手刮了刮楚月的鼻子。 “我的家在这里,我不来这里能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楚月笑弯了双眼,她抱住陆星河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就这般腻腻歪歪的进了屋。 凝冬望着两人相依相偎的背影,羡慕的不行。 “真好。” 黑木面无表情的牵着马车路过她身旁,扫了她一眼之后,淡声说道,“口水要流出来了。” 说完,便大步往后院去了。 凝冬反应过来,望着黑木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臭冰块!以为谁都和你这般不解风情!” …… 屋内。 楚月坐在陆星河的身上。 “相公,今日长廉堂兄和堂嫂一起来找我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 “都聊什么了?” 楚月依偎在陆星河怀中,懒洋洋的说道,“也没什么,长廉堂兄说,他入了兵器局。” “挺好的,兵器局虽然普遍官职不高,人员相对简单。” 楚月抬头望向陆星河。 “相公往后都来庄子上,还是只这两日来?” 陆星河抿了抿唇,突然凑近楚月,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鼻尖。 “月月希望我日日都在这里吗?” “我当然想,但是……” 还未讲话说完,只觉得唇瓣被微凉的柔软覆盖,楚月双目睁开,脑子一时间好似短路了一般。 片刻,陆星河才抬头望着她。 “最近我会留在这里。” 楚月面露惊喜,“真的?” 陆星河嗯了一声,“月月这算不算是金屋藏夫?” 楚月双眸弯了弯,笑的一脸愉悦。 “为什么不算呢?” 陆星河轻抚着楚月的面颊,“你今日便是因为长廉堂兄来了,才回来的这样迟?” “不是。”楚月低垂着眸子说道,“我只是想着回来也是一个人待着,便想在如意居多坐坐,我虽不喜吵闹,却也不太想总是一个人待着。” 望着她的神情,陆星河的心底闪过心疼。 揽着楚月的手紧了紧。 “对不起,我该多来陪陪你的。” “昨日之前,我因为不了解你在做什么,心底确实有点生气,但自从知道你所谋为何,便释然了,而且我也明白,相公前段时间为了对付会试,已经很忙了。”楚月说完,侧身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相公,其实今日还有个人来医馆找我,不过你可能不认识。” 陆星河面露疑惑。 “是谁?” 楚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之后说道,“他叫廖蒙,是我之前在西域战场解毒的时候认识的。” 陆星河有些意外。 “廖蒙?陛下新封的二品护军统领?” 楚月有些惊讶。 “二品护军统领?” 陆星河点头。 “嗯,确是二品护军统领。”他笑了笑,“不过听说廖蒙这人说话糙,陛下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好生改一改惯用语,还与他开玩笑说若是口音改不了,便不叫他当这护军统领了。” 楚月“噗嗤”笑出声来。 一想到那种情景,她就能想象到廖蒙那大块头满脸窘迫的模样,忍俊不禁。 “还真别说,他与谁说话都是一口一个老子,动不动就要捏碎这个削那个的,这脾气要是去当了护军统领,那可不得了,京城可不是边疆,这边位高权重的人不少,若是得罪了,恐怕得小命不保。” 转而心下又好奇。 “不过,廖蒙怎么突然当上护军统领了?这么关键的职位,不是只会留给陛下最信任的人吗?” “廖蒙是上上任护军统领的亲孙子,从小被丢到军营历练,也就是此次立下战功,回来之后才对外公布,陛下自是信得过的。”陆星河回道。 楚月了然,抿唇一笑。 “我瞧他那说话的方式,只当他与咱们一般是乡野出身呢,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来头。”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不过,他来找你做什么?” “去医馆找我的人还能是做什么?当然是治病啊。”说道这里,楚月满脸揶揄的笑望向陆星河,“相公不会吃醋了吧?” 她抿了抿唇,脸上满是笑意。 “不过相公也不必担心,那廖蒙看我就跟看小鸡仔似的,而且他都一把年纪了,都能当我叔叔了。” “一把年纪?”陆星河有些怪异的望了她一眼,片刻,才用察觉不到情绪的语气说道,“可他才二十四,这么说起来……” 他突然凑近楚月。 “我今年二十二,月月岂不是也嫌我年纪大?” 听到这里,楚月先是愣了愣,随后讪笑着缓解面上的尴尬。 “嗐!我还以为……廖蒙二十七八了呢,原来只是因为他长的着急啊。” 陆星河略一勾唇,“所以……” 望着近在咫尺的陆星河,楚月呼吸一滞,连带着一颗心也嘭嘭的跳动起来。 片刻,待她反应过来,赶忙摇头说道,“相公,天地良心,我绝对嫌弃相公年纪大的意思,绝对没有!” 她抱着陆星河的脖子,笑的一脸谄媚。 “听说男人大一些会心疼人,我觉得相公和我的年龄差,正好合适。” 十岁以下的年龄差她都能接受,何况相公只比她大了四岁半。 陆星河望着笑的如同一只小狐狸一般的楚月,低头在她的嘴上亲了一口。 “这还差不多。” 楚月抱着陆星河的脖子,如同皓月一般明亮的眸子从陆星河的双眼转移到他微微张开的薄唇上,随后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陆星河只觉得呼吸一滞,随后反客为主,揽住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直吻到楚月眼眸微微泛红,陆星河才喘着粗气放开了她,眼底隐压着体内的欲望。 “小丫头,不要轻易撩拨你的男人。” 楚月脸颊通红,眼中点点水花,微带着些鼻音说道,“相公刚才好凶。” 陆星河满脸宠溺的刮向她的额头。 “不凶一些,往后怎能喂饱你这只小狐狸?” 楚月垂下眸子,不再敢往陆星河的方向看,明明往日里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偏生关起门来面对她的时候,他就好似一只饿了许久的狼。 但偏巧,她还就是喜欢看他明明想爆发却还一脸隐忍克制的模样。 有趣的紧。 第406章 你真愿意借钱给老子? “在想什么?” 头顶上方,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楚月心下一阵紧张,有些心虚的回道,“没……没想什么。” 陆星河抿唇一笑。 “我之前承诺过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楚月嗯了一声,靠在陆星河怀中,只觉得安心。 …… 接下来几日,廖蒙每日都会来找楚月换药,只是仍旧没有钱付给楚月。 “廖大哥究竟养了多少兵,竟能让你这个历任护卫统领的孙子穷成这般模样?” 楚月一边给他换药一边问道。 廖蒙叹了口气。 “从前跟着我的弟兄们,总不能全部遣回去,那些不愿回家或者无家可归的,我便也只能想办法为他们安排,我爷爷从前虽是护卫统领,但在职时廉洁奉公,家里也没什么特别赚钱的产业,再说老子都出来这么多年了,总不能还伸手跟家里要钱。” 听到这里,楚月算是明白了,似是想到了什么,楚月说道:“廖大哥不如买个庄子,让将士们暂且解甲归田,既能自给自足,闲暇之余也能找同伴切磋不至于荒废了功夫,若将来有战争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也能方便大家再聚集起来。” 廖蒙搓了搓自己的大腿。 “你这方法倒是好,只是老子如今养活手底下的人都困难,还哪来的闲钱买庄子?京城这边的庄子可不便宜。” “当然是借啊。”楚月望着他,“否则等廖大哥赚钱去买庄子,得猴年马月?而且你这庄子既是养弟兄们的,自然也不能离京城太近。” “借钱?”廖蒙拧起眉头,“且不说我与京城这边的官员不熟,我突然得了护卫统领的职,还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呢,人家恨不能将我拉下这个位置,谁会帮我?” 而且,他手底下那么多兄弟,庄子必定不能太小,几十上百两银子可解决不了问题。 楚月一指自己。 “我啊。” “你?你有这么多钱?”廖蒙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廖大哥莫要小瞧我,且不说这星月医馆,城东的百花园,皇宫胭脂水粉的生意可都是我的,别的不说,买个庄子的钱还是有的。” 更何况,遍布整个南渊的红颜阁运作成熟之后,如今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帮助廖蒙不为别的。 护军统领在皇宫里的权限很大,她也不过是想要卖廖蒙一个人情罢了。 将来万一有什么情况,他或许还能帮上忙。 见楚月愿意帮忙,廖蒙面上带着喜意。 “你真愿意借钱给老子?” 廖蒙作为历任护军统领的孙子,虽然军营待了十多年,整个人看起来又糙又痞,却不傻。 并非谁给他借钱,他都敢收。 但楚月作为一个女子,不涉及朝堂和立场,之前又在战场上待过,他是欣赏的,而且心里也明白,她就算有她的小心思,却也不会以借了钱给自己为由,让他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最多就是想买他一个人情,往后在宫里行走的时候多给些便利罢了。 楚月一笑。 “我既说出了这个话,自然是愿意的,难不成还诓廖大哥不成?” 廖蒙一拍大腿,满脸爽快的说道,“行!你此次可是帮了我大忙,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好。” 给廖蒙包扎过后,楚月便叫凝冬拿来了一千两银票。 她将银票递给廖蒙。 “这五千两廖大哥先拿去买庄子,到时候我叫人再给廖大哥送一些粮食和种子过去,挺过前面三四个月,待粮食种出来,往后便不愁了。” 廖蒙看了眼手中的银票,有些错愕的望向楚月。 “不要立个字据?” 一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楚月摆了摆手,继续忙活起了手头上的活。 “我好歹也叫你一声大哥,字据就不必了吧,你手头宽裕再还我也就是了,我相信廖大哥。” 廖蒙哈哈一笑。 “行,那就多谢妹子了!” 楚月将廖蒙送下楼。 “今日是第七日,廖大哥背后的伤口愈合的还算不错,回去之后仍旧要饮食清淡少饮酒。” “明儿还来吗?”廖蒙问道。 “拆了线就不用来了,叫下人给你换药就好。” “行,我得去叫人买庄子了,先走了。” 说完,摆了摆手便往医馆外走去。 楚月笑望着他的背影,“廖大哥慢走。” 正当她要转身回医馆,便见不远处走来一道身影。 楚月望着来人,笑道,“吴勇,你怎么来了?” 吴勇抿唇一笑。 “刚才叫廖蒙还廖大哥廖大哥叫的亲热,怎的到我这里就直呼其名了?”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咱俩这样熟悉,我叫你名字都叫习惯了。” 吴勇来到楚月面前站定。 “可忙完了?” “怎么?”楚月面露不解。 吴勇浅笑道,“上次回来,你为我接风洗尘,我想回请你一顿饭。” “就我们俩?”楚月问道。 想了想,吴勇又觉得有些于理不合,“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楚月摇了摇头。 “去哪儿吃?” 既是将他当娘家人看待,往后都在京城,遇见的时候肯定多,大庭广众之下吃个饭而已,大大方方接受也就是了,扭扭捏捏的反而会让人觉得心里有鬼。 见楚月同意了,吴勇心下一喜。 “肯定不能是你的如意居,否则你怕是又要抢着买单了。” 楚月弯眼一笑。 “行,你定地方,客随主便。” 吴勇想了想,“那就靖水楼吧,我先去点菜,你忙完了直接来便是。” 楚月点头。 “好。” 待将铺子里的事情解决之后,楚月便领着凝冬和黑木往靖水楼去了。 她之前不太热衷京城中的聚会,若非必要,极少出现在宴会上,除了个别接触过她的人,对于京中其他人来说,她仍旧是生面孔。 “这位姑娘,初次见面,可要一起啊?” 一到靖水楼门口,楚月便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上下打量着楚月,不带丝毫遮掩,那轻浮的神情看的楚月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让开!” 望着楚月身上素净简单的装扮,男人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哟!还有点气性,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第407章 你敢动她,我就动你 楚月冷冷的望着他,“我不管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再说一次,让开。” 男人勾起一侧唇角,讥笑道,“若我不让,你能如何?” 他一边说着,走近楚月,将手伸向她的下巴,“美人儿,往后跟着爷,保管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可好?” 见多了大家闺秀,陡然见到一身青色衣裳,发间只簪着一只银镶白玉发钗的楚月,只觉得眼前一亮。 楚月见状,退后一步,微微侧头避开他的触碰。 “黑木!” 黑木上前,一把捏住了男人伸向楚月的手腕,冷声说道,“她不是你能动的。” 一边说着,虎口收紧。 那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断了,满脸痛苦的怒斥道,“放肆!你这个贱民,居然敢对本世子动手,本世子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然而,黑木并没有被这个名头吓到,捏着他手腕的手不曾松懈。 男人身后的同伴们见了,面面相觑,似是没料到楚月真的会叫人动手。 待反应过来,一脸你们完了的神情望着三人。 “你们打了世子,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他可是长平侯的嫡子曹彬!” 楚月只淡淡的哦了一声,却并未叫黑木松手。 那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傻了眼。 这女子是蠢的不知道长平侯世子的身份地位,还是明知道却不惧怕他? 如果是前者,那她迟早会被自己蠢死,但如果是后者,要么她是在找死,要么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不惧长平侯世子。 只是看她的穿着打扮和相貌,又实在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这些人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恐怕就是普通家族没见过世面的小姐。 那曹彬似是被黑木捏的手麻了,赶忙喝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还不快给本世子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便听得破空之声,一道黑色的长鞭朝着黑木的手甩了过来。 黑木赶忙松开手,与跳出来的黑衣人对上了招。 楚月低调,身边只黑木和凝冬,但那曹彬身为长平侯府的世子,暗处保护他的人显然不只有一两人。 楚月慌乱躲避之下,脚被绊了一下,身子往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的很难看的时候,一只大掌稳稳的托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吴勇望向楚月。 “没事吧?” 楚月站定,微微跟他拉开距离。 “我没事,但可能有点小麻烦。”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朝着楚月袭来,吴勇二话不说便上前与人对上。 曹彬见楚月没了人保护,快速上前抓向楚月。 “长平侯世子,你敢伤她试试!”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曹彬心底一惊,动作也稍稍凝滞了一些,楚月见状,赶忙往一侧避开,然后朝着曹彬移动的方向伸出了脚。 下一刻,只听“哎哟”的惨叫声传来,曹彬整个人趴在地上,额头部位磕出一个大包来。 “噗嗤。” 周围不少人见曹彬摔的这样狼狈,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让趴在地上的曹彬气恼的不行。 他青着脸色仰起头。 “贱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便要往楚月的方向扑去。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众人身旁停了下来,少年撩开车帘跳下。 “住手!” 众人见到来人,赶忙行礼,“见过小殿下。” 在场打斗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曹彬也在这时候清醒过来,回头望向千羽,眼底满是阴鸷。 “小殿下这是何意?我身为长平侯府的世子,被这几个贱民如此欺负,难道还不能还手了?” “贱民?”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男人一身墨色长衫,高大俊朗,望着曹彬的黑眸中好似蕴着寒霜,“若是要还手,你可得想清楚后果。” 楚月望见来人,眼神都亮了。 “相……” 突然想到什么,她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陆星河面上虽冷,但在扫过楚月时,眸子中还是敛了一丝笑意。 原本他今日进城,是有些事情找千羽相商的,没想到马车驶过这里,正巧见到楚月被人欺负。 曹彬拧起了眉头。 小殿下也就算了,他是陛下的儿子,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但眼前这男人又是什么人?竟也跟着威胁他?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威胁本世子?” 陆星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据我所知,你们长平候府三代世袭,自传到你父亲手中就再无建树,若是继续下去,眼前的富贵到你这里也就打止了,你不思进取也就罢了,招惹人家姑娘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人家的身份,万一她是你招惹不起的呢?” 楚月郡主的身份虽不及侯爷,但如今的长平侯府在朝廷势弱,比起被陛下器重的楚月,高下立见。 听到这里,曹彬虚眯起了眸子。 片刻,他侧头望向不远处一身青色衣衫的楚月,“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只是他,他旁边的同伴也深感疑惑,之前还以为楚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姐呢,眼下小殿下都为她出头,他们实在是好奇的很。 吴勇与陆星河点头致意后,望向曹彬。 “怎么?想知道她的身份,从而决定掂量掂量自己要不要继续招惹?” 曹彬阴沉着脸。 “你又是什么人?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你刚才二话不说就跳出来打本世子的人,本世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吴勇。”他一指楚月的方向,“她,是我妹妹。” 听到这里,曹彬突然笑了。 “我当她有什么大来头,不过是个三品将军的妹妹,竟也敢踩在小爷的头上拉屎。” 他说完,与背后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见机行事。 曹彬是个睚眦必报的二世祖,今日楚月让他出了这么大哥洋相,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千羽和陆星河一起上前,将楚月护在身后。 曹彬见状,一双手紧握成拳。 “小殿下这是何意?刚才先动手的人可是她。” 千羽不动神色,声音冰冷,“你敢动她,我就动你,想来长平侯世子该知道本殿的手段。” 第408章 守护她眼中的光 曹彬心底气恼的不行。 “小殿下当真要为了这么一个贱丫头与我作对?” 千羽眉头微拧,朝着一旁使了个眼色,只见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掌将曹彬甩飞在地,唇角当即便溢出血来。 “贱丫头?”陆星河冷着脸上前,“陛下亲封的和玥郡主,什么时候成了世子口中的贱丫头了?看世子这意思,似乎是对京城皇族不怎么满意?” 这一番话的帽子要是真的扣下来,那便是得罪了整个皇族。 众人心惊。 似是都没意料到那位穿着素净的女子,竟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曹彬心底既惊讶楚月的身份,又害怕刚才的话传出去被人曲解,他满脸愤怒的望着陆星河。 “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本世子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转而又望向千羽,“小殿下明察,我绝对没有亵渎皇族的意思,也并不知道那位姑娘是和玥郡主。” 他指向陆星河,“但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诬陷于我,还请小殿下为我做主。” 千羽望了他好一会,才冷笑一声。 “可我怎么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呢?” 曹彬眉头一拧,“小殿下……” “本殿的命令你都充耳不闻,不是对皇族不满,又是因为什么?”千羽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曹彬袖子下的双拳紧了紧,面上神情阴鸷。 “既然小殿下要偏帮他们,我说再多也没用,今日先动手的人不是我,大家有目共睹,我长平侯府声势虽不及往昔,却也不是能任人揉捏的。”他的目光透过面前的三人望向楚月,“和玥郡主,咱们等着瞧。” 一个没有根基的郡主罢了,他还不看在眼中。 说完,环视了一圈众人,领着侍卫离开了。 望着曹彬离去的背影,陆星河捻了捻手指,眼底瞧不见丝毫情绪。 千羽望见他这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没憋好主意。 “你在想什么?” “想怎么弄死他。”陆星河直言不讳。 听到这里,千羽笑了。 “我就知道。” 吴勇望着两人,“原本今日是想回请小妹一顿饭的,却不知会遇到这种情况,既然小殿下和陆兄也在此,不如一起?” 两人没有回答,而是纷纷望向楚月,好似只要楚月点头,他们就跟着一起。 面对突然望向自己的目光,楚月先是愣了愣,随后有些尴尬的笑道,“若是还没吃,就一起吧?” “没吃。”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吴勇望着两人,满脸不解的摸了摸后脑勺。 陆星河也就罢了,他和楚月毕竟是夫妻关系,但这个初次见面的小殿下,怎的也这般听楚月的话? 想不通,他便也不想了,朝着靖水楼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将几人领进了自己刚才定的包间。 几人坐下之后,楚月望向千羽和陆星河。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刚才不应该为我出头的,我自己也能处理好,我一个女子,长平侯府不会将我如何,如今将你们牵扯进来,免不了会有麻烦缠身。” 千羽喝了口茶水之后,将杯子放在桌上,“我们刚才是故意激怒曹彬。” 楚月面上带着些许错愕。 “什么意思?” 陆星河捏着手中的茶杯,淡声说道,“我们怀疑长平侯近些年并不是毫无建树,而是因为他藏的深。” 听到这里,楚月便也明白过来。 他们两人这样做,恐怕是想将背后的长平侯本人给引出来。 “难怪。” 吴勇才从战场回来不久,对京中的局势还不太清楚,但他也知道,几人谈论的是秘密话题。 “你们说的这些,是我能听的吗?” 陆星河扫了他一眼。 “如果不想让你听到,我们便不会在这里说了。” 吴勇讪笑一声。 “我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就是怕听说了不该听的,最后小命不保。” 陆星河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淡声说道,“谨慎是好事,但你和月月既是兄妹,便也是自己人,多了解一些朝中局势,知己知彼,才不会轻易掉进别人的圈套。” 吴勇知道陆星河说这些是为他着想,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千羽望了望吴勇,又望了望楚月。 “你们真是兄妹?” 吴勇笑望了楚月一眼,转而回道,“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格外亲厚了一些,便以兄妹相称了。” 千羽了然,往一旁老神在在的陆星河望去。 “你倒是大度。” 青梅竹马是何等的情谊?他居然也放任两人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接触。 陆星河抿唇,端起茶杯往他的方向举了举。 “我相信她。” 他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已清楚她的为人,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感情,也是骗不了人的。 千羽笑着摇了摇头。 “你倒是自信。” 第一次在半坡村见着楚月的时候,他当时因为受伤中毒,神情还有些恍惚,只觉得她温暖又柔和,就好像被树叶过滤之后的光,不会太过耀眼,让人感觉莫名的舒适。 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已经清醒。 当时只觉得眼前的女孩眸子干净透彻,温温柔柔叫他小弟弟的模样,仿佛让他看到了娘亲年轻时候的神情。 但自从宫里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娘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眸色灰沉,精气神也远不如从前了。 他很清楚,她的病,在心。 心若死了,药石无医。 他的父亲没守住母亲眼里的光,他却想守住楚月眸子里的光,甚至有些依恋那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 所以,他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谁都不行! 就在几人说话的间隙,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楚月歪着脑袋望向一旁的千羽。 “千羽,你想什么呢?” 听见楚月的声音,千羽陡然抬头,在望见她带着些微担忧的眸子时,抿唇笑了笑。 “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楚月给他夹了一只鸡腿。 “小孩子家家的,思虑不要太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千羽望着碗中的鸡腿,片刻,只点头嗯了一声,便夹起鸡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第409章 相公怎的进宫了? “来京城这么久,我还没在靖水楼吃过呢,味道好像还不错。”楚月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说道。 陆星河将距离他最近的清蒸鲈鱼夹了一块放到楚月碗中。 “尝尝,靖水楼临水,鱼做的还挺有特色的。” 他在京城待了快三年,靖水楼来过再正常不过。 楚月笑了笑,夹起已经蘸了汤汁的鲈鱼便放进嘴里。 鱼肉鲜嫩爽口,确实不错。 “好吃。” 这边的食物偏清淡,和如意居的菜系属于两个特色。 偶尔过来吃一吃,也是不错的。 几人吃完饭,陆星河和千羽因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乘马车离开了。 靖水楼距离医馆并不是太远,吴勇提出要先将楚月送回去,楚月也没拒绝。 “吴勇,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一批人要养活?”走在路上,楚月问道。 吴勇有些惊讶的望向她。 “你怎么知道?” 楚月一边四处打量着街边的小摊一边说道,“前几日廖蒙在我这里治伤,他也发愁不知道手底下的人要怎么安排,我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买个庄子,让不想回家的弟兄们住在庄子上,平日里练练功夫种种地,自给自足。” 吴勇点头,“是个好办法。” 楚月又望向他,“你手底下的人如何安排的?” 吴勇抿唇一笑。 “与你的想法差不多,我用这次得来的赏赐包了几个山头,包山头相对便宜,不过山上只能种树,没办法大量种植作物,还得给弟兄们另外提供吃食和军饷。” 种树不比种粮食。 粮食一年至少都能成熟一季,种树却得好多年才能收获。 “如果没有可持续的产业,时间长了,你会觉得很吃力。” “我这不就是在苦恼。”吴勇笑着挠了挠脑袋,“奈何我这人除了打仗,半点经商的头脑都没有,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出来。” 楚月想了想,便说道,“其实山里也有山里的好处,可以种果树,旱地作物,药材,如果距离京城不太远,还可设立度假山庄,你可以根据山地的自身特点进行合理设计,这样既能让弟兄们有事可做,还可以增加收益。” 听了楚月的话,吴勇眼神一亮。 “月月,还是你聪明。” 楚月笑道,“行了,我也快到医馆了,你手底下事情肯定多,先忙你的去吧。” 吴勇望了眼已经能看到门头的星月医馆,转而望向楚月。 “那你自己小心。” “我会的。” 望着吴勇离开,楚月才走向街边的一个小摊位,从上头拿起了一支点缀着红玛瑙的簪子。 “老板,这个怎么卖?” 那摊位的老板赶忙说道,“这位小姐好眼光,您手中这支簪子出自西域,是小的前几日从西域归来的将士们手中收到的,仅此一支,您要是喜欢,三两银子。” “凝冬。” 楚月唤了一声凝冬,便拿着簪子往星月医馆走去。 凝冬赶忙上前给小摊位老板付了钱,便快步追上了楚月的脚步,见她扔在把玩着手中的发簪,心底有些好奇。 “郡主,您很喜欢这簪子吗?” 楚月望着手中的簪子,“说不上多喜欢,只是觉得样式特别,正巧又没戴过这种风格的,便买来填补填补我的妆盒。” 凝冬想了想,“奴婢倒是觉得,郡主那套深浅孔雀绿的短褂长裙挺配这支簪子的,奴婢还没见郡主穿过那套衣裳呢。” 楚月抿唇一笑,将簪子收进了褡裢中。 “下次有机会便试试。” 那套衣服,其实与京城的服侍风格略有些不同,是她自个儿设计的。 半袖短外卦轻薄,颜色偏浅,交领处配上白色梨花刺绣,很是雅致,内里的长裙则是素净的深孔雀绿色。 那套衣裳,与她刚才买的发簪都属于浓色系,搭配起来倒是正好合适。 凝冬跟着自己这么久,穿着打扮上,眼光还是有的。 下午,楚月正忙着的时候,便见凝冬兴冲冲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郡主,您猜猜奴婢刚才听到什么了。” 楚月抬头扫了她一眼。 “什么?” 凝冬满脸激动的附在她耳边说道,“那长平侯世子去告状,正巧碰到小殿下带着姑爷入宫,陛下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直接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说他德不配位,命长平侯府另选世子。” 曹彬有没有被废除世子之位,楚月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比较关心另外一件事。 “相公怎的进宫了?” 楚月这么一问,凝冬也觉得奇怪。 “这个奴婢倒没听人说,也不知道姑爷进宫是去做什么,不过姑爷是这次会试的榜首,陛下欣赏他的才华,召进宫去也不奇怪吧。” 楚月抿唇一笑。 “确实不奇怪。” 她说完,继续提笔写方子。 凝冬满脸好奇的望着楚月。 “郡主,距离五月只有半个月了,姑爷要是顺利成为状元郎,是不是就可以当大官了?” 楚月将比放下,拿着刚才写好的经方来到柜台处,一边就着手中的经方配药一边淡声说道,“哪怕是状元郎,当官也得一步一步来,不可能一开始就让你处于要职的,只不过起点比旁人高一些罢了。” 凝冬点头。 “奴婢觉得姑爷已经很厉害了,这天底下,会试得榜首的又能有几人?” 楚月笑道,“这话倒是没错,旁人寒窗苦读几十年都未必能得功名,相公因为家里的变故,中途耽误了九年时间,能考出如今的成绩,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将药材配好之后,交给了医馆的小厮,让他研磨成粉末,用纸包分装起来,给尚书府的林老夫人送去。 做好这些,楚月收起了自己的银针包。 “走吧,不早了,咱们回庄子。” 凝冬赶忙将楚月手中的银针包放进药箱,一边问道,“郡主不在医馆吃了再回?” 楚月摇头,“不了,好久没自己下厨,等会回去和相公一起吃。” 听到这里,凝冬满脸揶揄的拉长声音。 “要奴婢说啊,郡主就是想快些见到姑爷了,啧啧,中午吃完饭分开到现在才两个时辰呢。” 第410章 公主的千金之躯还配不上你? “你这死丫头。” 见楚月伸手要打她,凝冬赶忙拎起药箱笑着往医馆外跑去。 “郡主,奴婢在外头等您。” 楚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与吴修文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坐着马车直奔城郊。 到了城外,她叫黑木将马车停在陆星河往常等她的地方,下了马车后,便在不远处的茶摊上点上了一壶茶和两样小点心,不慌不忙的吃着。 时间缓缓而过,楚月一直从申时等到戌时,从满心期待等到秀眉紧蹙,都没有见到陆星河的身影。 因为山里露汽重的缘故,她的发丝处还沾着晶莹的小水珠,山风吹过,竟还有些凉飕飕的。 茶摊的老板望了眼高空中的圆月,来到楚月的桌前小声提醒道,“这位小姐,咱们这处茶摊要打烊了,您看?” 凝冬也小心翼翼的望向她。 “郡主,姑爷许是有事情耽搁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小片刻,楚月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走吧。” 因为坐的太久的缘故,起身的时候,腿还有些发软,幸好凝冬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上了马车,直奔庄子。 一路上,楚月一言不发。 面上虽看不出喜怒,但凝冬能感受到,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回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凝冬扶着楚月下了马车。 “郡主饿不饿?奴婢先叫厨房给郡主准备点吃的可好?” 楚月摇头,“不必了,你们要是饿了就去吃点吧,我先回屋了。” 凝冬咬了咬唇,安慰道,“郡主,姑爷许是有事耽搁了,而且他可能也没料到咱们会在城外等他……” “我知道,我没有生他的气,只是这会太晚,我有些困了。”她笑了笑,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忙你们的去吧。” 楚月说完,便回到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凝冬望了望房门的方向,转而望向后边的黑木。 “怎么办?” 正在卸马车的黑木有些不解的抬起头。 “什么怎么办?” 凝冬蹙起眉头,“你没发现吗?郡主好像不开心。” 黑木往房门方向望了眼,满不在意的说道,“既是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你……”凝冬咬了咬唇,顿时泄了气,“我就不该问你这个大冰块。” 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凝冬走后,黑木才站起身望了眼房门的方向,原本冰冷的眼底闪过担忧。 他跟着楚月的时间比凝冬还要长,她的心情好坏,他当然能感受到,但他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从来没哄过人,所以刚才凝冬问他的时候,他只装作不知道。 楚月进了屋,抱着膝盖坐在矮榻上,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底形成了一片阴影。 其实她没有生陆星河的气,只是觉得自己今日的做法很蠢。 明明没有约定,白白在城郊等了两个时辰却一无所获,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庄子上的最后一盏灯熄了之后,一道黑影跃上了楚月所在的屋顶,黑木坐在屋脊上,一边望向高空中的皎皎明月,一边拿起酒壶往嘴里小口小口的灌酒。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回到自己的屋里眯了一小会。 …… 第二日,楚月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早起。 凝冬知道昨儿回来的晚,想着让楚月多休息片刻,所以起床的时候并未叫醒她。 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才来到屋外敲响了房门。 “郡主,您醒了吗?” 躺在床上的楚月拧起眉头,她伸手捏了捏眉心,声音有些沙哑。 “刚醒。” 听见楚月的声音,凝冬满脸担忧的推开房门端着水走了进去。 “郡主,您这嗓子怎么哑了?” 楚月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眩。 “许是昨日沾了露汽吹了风,有些着凉了,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凝冬放下水盆之后,赶忙上前扶住了楚月。 “郡主昨儿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饿不饿?要不奴婢先给您弄点吃的来可好?” 楚月摇头。 “还不饿。” 凝冬满脸担忧的望着她,“郡主今日状态不好,咱们便在庄子上休息一日吧?总归医馆那边有吴大夫看着,郡主也不必过于担忧。” 楚月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太阳穴。 “好,回头叫人去医馆给吴叔说一声。” 凝冬点头,“奴婢记着了,郡主先喝点水吧。” 她说着,去桌上倒了杯水,待楚月喝下之后,又接过杯子放回了原处。 “凝冬,你出去吧,我再睡一会。” 楚月说完,便又缩进了被子。 凝冬蹙着眉头,“郡主,要不要找个大夫给您瞧瞧?” 楚月将自己的脑袋整个盖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道,“不必,我睡一觉就好了。” 凝冬望着她这模样,也不忍心再打扰,便端着盆子出了屋,将房门掩上了。 黑木抱着长剑站在不远处,见凝冬进去又出来,面上带着疑惑。 “怎么回事?” 凝冬往房门的方向望了眼,面露担忧,“郡主昨夜受凉,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去医馆了。” 黑木眉头拧了拧。 “可需要叫大夫?” “我方才问了,郡主说不用,你吩咐人去星月医馆将郡主的情况说一声,我倒了水马上就来。” 凝冬说完,便端着盆往后院去了。 黑木往房门的方向望了眼,环抱着长剑往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 皇宫的某处宫殿中,陆星河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便见千羽正坐在窗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早知道昨儿有宫宴,我就不随你进宫了。” 千羽望了他一眼,淡声说道,“至少你进宫还有些收获不是吗?” 陆星河捏了捏眉心,便踩着鞋子站起身往千羽的方向走去。 “收获有,损失也不小。” 千羽不由勾唇一笑。 “怎的?公主的千金之躯还配不上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何故在这里挖苦我?淑妃之前派人刺杀月月这件事,我还在心底记着呢,就算没有这桩事……”陆星河顿了顿,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神情坚定,“我的妻子,也只能是楚月。” 千羽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淡淡。 “不会纳妾?” “不会。”陆星河想也不想便回道。 第411章 吴勇的礼物 顿了顿,千羽有些惊讶的望着他,“我以为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左拥右抱,娇妻美妾在怀。”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陆星河望向他,“难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千羽摇头。 “我娘的事,你是知道的。” 陆星河在他对面坐下,神情慵懒,“我本也无意纳妾,更何况,月月不喜欢。” 千羽心下好奇,“若你纳妾了,她会如何?” “她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吧。” 想到这里,陆星河只觉得心里堵的厉害,再次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我离不开她,也不敢去赌。” 千羽的面上看不见任何神色,“所以你宁愿得罪淑妃和南颖公主?” “她们看重的不过是我的潜力,但我若成为了他们手中的刀,你猜我还有没有将来?”陆星河笑了笑,“当然,这一切在月月面前,不值一提。” 千羽点头。 “也是,你若真的娶了公主,且不说郡主那边会如何,单单是驸马的身份,我那个爹肯定会对你有所忌惮,你的抱负怕是也无法实现了,只是淑妃的母族在朝廷中也还算有些势力,你不怕?” “怕?”陆星河笑道,“靖王不比淑妃更可怕么?” 听到这里,千羽勾唇一笑。 “这么说起来,倒也是。” 陆星河放下茶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昨夜宫宴结束的太迟,也不知道月月会不会担心,我得出宫了,要不要一起?” “如果不是担心南颖公主会对你动手脚,我早就离开这里了,走吧。” 千羽说完,起身与陆星河一道离开了皇宫。 这些日子楚月日日都在星月医馆,陆星河从皇宫出来之后便直奔星月医馆,可到了医馆他才知道,楚月根本没有来。 “今儿一早,黑木侍卫就打发人给我们送了信,说郡主昨晚在城郊等了两个时辰的人,许是吹了山风,今日身子不舒服便不来了。” 听见吴修文的回答,陆星河眉头紧蹙起。 “不舒服?” 吴修文点头,“是啊。” 等人? 难道月月昨晚上在城郊等他了? 陆星河心底有些焦急,与吴修文告辞便骑着马出城直奔庄子而去。 到庄子的时候,上午已经过了大半。 陆星河将马交给黑木,便直接进了屋。 屋里静悄悄的,楚月正躺在床上,身上紧紧的裹着被子,眉头微蹙。 他伸手探了探楚月的额头。 有些烫手。 “月月?” 楚月缓缓睁开眼,陆星河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 她拉住他的手,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相公,我冷。” 听见她沙哑的声音,陆星河蹙了蹙眉头,赶忙从桌上倒了杯水给她喂下。 “我昨日在宫里耽误的太晚,便在那里休息了一夜,你说你傻不傻,在城郊等不到我,不会先回来吗?还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楚月有些虚弱的紧了紧身上盖着的被子。 “一开始我以为你会来,后来等的时间长了,觉得都已经等这么久了,也不差那一会,便与自己犟上了。” 望着她这模样,陆星河又是一阵心疼。 “很冷吗?” 楚月眼眸泛红,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冷。” 陆星河赶忙脱了外衣,钻进被子将楚月揽在怀中。 在她光洁的额头吻了吻。 “睡吧,我陪着你。” 楚月嗯了一声,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 陆星河端了碗稀粥从屋外走了进来,“醒了就先吃点东西,我听凝冬说你从昨儿晚上到现在都没进食,怎的越大越不会照顾自己了?” 楚月从床上坐起身。 “不是我不吃,是没胃口。” 陆星河在床边坐下,从碗中挑了一勺粥,吹了吹。 “因为没等到我?” 楚月垂下眸子,“没等到人,心里总归有点不舒服,也怪我自己,好端端的,又没与你约定好,便巴巴的跑去那里等你,我想着你最近都在庄子上,以为你昨日也会来。” 陆星河心底闪过一丝内疚。 “我该想办法找人来给你送个信的,对不起。” 楚月摇头,没再说话。 吃了半碗粥,又喝了药,胃里暖烘烘的,之前还乏力头晕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我好多了,相公忙自己的去吧。” 陆星河点了点头,将药碗和粥碗放进托盘中,便端着托盘出去了。 楚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叫你走就走,还真是听话。” “我不过是将托盘交给凝冬,月月好像意见很大?” 抬眼望去,陆星河托着一个小瓷罐走了进来。 楚月望着他手中的瓷罐。 “这是什么?” “听说你生病,回庄子的时候,顺带给你买了蜜饯。”他来到床边,揭开瓷罐的盖子,从中拿了一颗蜜饯往她的嘴里送去,“尝尝。” 甜甜的蜜饯入口,楚月才满足的眯起了眸子。 望着她这模样,陆星河的唇角微微上扬。 “这会心里可好受了?” 楚月笑着点头。 “好多了。” 望着她带着些许孩子气的模样,陆星河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小丫头这样可爱,好像怎么宠都不够似的。 “往后不要再在城外等我了,我知道你没出城,会在城外等你,若得知你出城,我自己会骑马回来。” 被楚月用舌头抵到腮边的蜜饯将她一边小脸撑的鼓鼓的。 “我知道了。” 下午,身体情况已经好多了的楚月在院中和屋里转了转,眼神瞥见屋里柜子上放着的礼盒时,突然想到,这好像是吴勇回来的那日送她的礼物,之后回了庄子凝冬便将礼盒放在了这里,她一忙就给忘了。 也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东西? 楚月走近,伸手解开了盒子上的锁扣,将盒子打开来。 盒子里是一枚椭圆形的镜子,看镜边的花纹,倒像是西域的东西。 南渊国只有铜镜,铜镜的清晰度,远不及眼前这枚镜子。 楚月面露愉悦,忙将镜子递给身旁的凝冬,“凝冬,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换下来吧。” “是。” 凝冬接过楚月递来的镜子,便往梳妆台的方向去了。 第412章 复杂的不是关系,是人心 正在看书的陆星河抬头望着凝冬正在调换的那枚镜子,微微蹙了蹙眉头。 “月月好像很喜欢西域的东西?” 楚月侧头望向他。 “何以见得?” 陆星河继续望向手中的书,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面上却仍旧表现的淡定从容。 “你的梳妆台上的那根发簪也是出自西域吧?” 楚月没有隐瞒,“那簪子是昨日从靖水楼回医馆的时候,在一处小摊位上看到的,我瞧着样式新鲜,便买下了。” 昨日离开靖水楼,他便和千羽一起去了皇宫。 是吴勇送她回医馆的,所以买这根簪子的时候,吴勇也在? 一想到这里,陆星河心里就越发酸涩。 望着他那神色,楚月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揶揄的望向他。 “相公这是吃醋了?” 陆星河望着手中的书,目不斜视。 “没有。” 楚月双手撑在书桌上,亮晶晶的眸子微微弯着,像极了一只窥探到真相的小狐狸。 “真的?” “嗯。” “相公说谎。”她望了眼陆星河手中的书,“你都盯着这一页看好久了,我记得相公看书没这么慢。” 陆星河微微勾唇,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双深邃的墨眸往她的方向凑了凑。 “月月对我,倒是了解。” 凝冬见两人势头不对,换好镜子之后便赶忙出了屋,为了不叫外边的人打扰两人,还反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楚月望着突然凑上来的陆星河,呼吸一滞,眼神闪躲着不敢往陆星河的方向看。 “我才不了解你,天天神神秘秘的。”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你的那些事情,我不懂,也没那个脑子,我只要知道你还是你就够了。” 陆星河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楚月的脑袋。 “聪明。” 楚月展颜一笑,“相公继续看书吧,我去瞅瞅那个镜子。” 说完,便转身去了梳妆台。 望着楚月的背影,又望向妆台上的那个椭圆形的镜子,陆星河的眸子再次蹙了起来。 楚月来到镜子前,拿着镜子好一番研究,似是想知道这镜子是怎么做成了。 奈何从前学过的东西,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一时间还真难以回忆起来。 于是,楚月便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端详着镜子,一边拿着炭笔和纸写写画画。 她只依稀记得,玻璃是一种特殊的沙子,加了一些别的东西,然后在高温下变成液体,最后冷却下来变成固体。 制作其实并不困难,借助砖窑的高温就能做成。 关键是材料和比例。 楚月蹙眉沉思,“除了这种特殊的沙子,还有什么呢?” 陆星河望着沉思状态的楚月,开口问道,“月月,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楚月回头望向他。 “相公,你知道镜子是怎么做的吗?” 陆星河摇头。 “不知道,这个东西产自西域,配方都是不对外公布的。” 楚月点了点头,“看来明日得去找找吴勇。” 陆星河捏着书本的手紧了紧。 “难不成他能知道?” “他与西域打了三年的仗,万一知道点什么呢?”楚月放下炭笔,起身来到陆星河身旁,俯身压在他的肩膀上,抱住他的脖子浅笑着说道,“不过相公如果不想要我去的话,我也可以不去。” 陆星河摇了摇头。 “想去就去吧,我相信你。” 总不能因为他介意,就将小丫头一辈子都束缚在他的视线当中。 楚月听了,吧唧在陆星河的脸颊亲了一口。 “我明日快去快回,绝不与他多说半句别的话。” 陆星河握着楚月的手臂轻轻一拉,下一刻,楚月重心不稳跌落在陆星河怀中。 “倒也不必。”他指了指楚月心口的位置,“只要你这里有我,我就不怕,我唯独担心的,是他们。” 楚月捧着陆星河的脸,笑的眉眼弯弯。 “相公就放心吧,我和吴勇这么多年的情谊了,他不会对我如何的。” 陆星河嗯了一声。 “我虽与他接触的不多,还算了解他的为人,可他虽不舍得伤害你,不代表别人不会利用你们的关系伤害你,出门在外,还是得留个心眼。” 听了陆星河的话,楚月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她靠在陆星河怀中,“相公,京城这边的关系挺复杂的,我觉得还是咱们南坪镇好,无忧无虑的,每天睡到自然醒,勤快了就去医馆中转一转,不勤快就躺在家里看看话本子,浇浇水种种花,甚是惬意。” “复杂的不是关系,是人心。”陆星河抱着楚月的手紧了紧,“不过月月也不必过于担心,往后我会尽自己所能,让你无忧无虑做你自己。” 楚月抿唇一笑。 “好。” “不过现在,该吃饭了。” 陆星河话音刚落,便一把将楚月抱了起来。 楚月惊呼,下意识便紧紧的抱住了陆星河的脖子。 “相公,你做什么?” “抱你去吃饭。”陆星河淡声回答。 “几步路的距离,哪里需要你抱?”楚月挣扎着,“快放我下来,回头凝冬他们该笑话我了。” 然而,陆星河并未撒手。 “不会,他们只会羡慕。” 说完,便大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 在陆星河的精心照料下,休养一日之后,楚月的身体已经恢复,第二天一大早便坐着马车出城往医馆去了。 刚到医馆,便见吴勇正倚靠在医馆外等着她。 “吴勇,你怎么来这里了?” 吴勇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月,“听我爹娘说你昨儿病了没来,已经好了吧?” “都好了。”楚月笑望着他,“正巧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呢,快随我进来吧。” 吴勇不明所以的跟在楚月身后进了医馆。 楚月进医馆后,一眼便望见了已经在忙活着的吴修文。 “吴叔,你先忙着,我和吴勇去楼上说说话。” 吴修文无暇顾及两人,只点头说道,“去吧去吧。” 楚月领着吴勇上了二楼,两人相对而坐,她给吴勇倒了杯水之后说道,“你上次送我的镜子,我很喜欢。” 第413章 小丫头这样记仇可不太好 吴勇有些意外,没想到楚月一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直白的话。 他笑了笑。 “你喜欢就好。” “所以我想自己尝试着将这个东西做出来,你可知道西域那边制作镜子都需要哪些材料?”楚月满脸认真的望着他问道。 望着对面少女亮晶晶的眸子,吴勇只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一时间竟忘记回答她了。 楚月见吴勇在发呆,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吴勇,我问你话呢。” 吴勇垂眸,不动声色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关于这个镜子,我之前还真与西域的一个俘虏打听过,不过他知道的不多,只知用到了沙子、口碱和生石灰,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材料,比例如何,要如何制作,没打听出来,我便也歇了这个心思。” 听到这里,对于原本两眼一抹黑的楚月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不知道比例,她可以调试,制作的法子她也知道,高温熔化。 至于是不是只有这三种材料,试一试就知道了。 楚月笑望着对面的男人,“吴勇,你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吴勇面露不解。 “怎么说?”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跟没说似的,毕竟可能连配方材料都不全。 楚月喝了口茶,笑的一脸神秘。 “等着吧,待我将第一批材料制作出来,往后你手底下的兵,我帮你养着。” 她的面上满是自信。 吴勇坐直身体,正色道,“你真有把握?” 他这会正愁钱的事儿呢,手底下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光是吃饭,一天就得花费不少银钱,何况练兵的话,还得给他们补充损耗的器械。 楚月之前说的在山上种植的法子倒是不错,但作物不是短期就能生长出来的。 在这之前,每天巨大的开销都得真金白银来对付。 楚月望向他。 “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想了想,吴勇又望向楚月。 “你可找到合适的人帮你制作这些东西?” 楚月摇头,“暂且没有。” “既然如此,我手底下人多,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吴勇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楚月说道,“你可是我哥,我当然信得过你,不过咱们的配方不成熟,还得叫人慢慢调试。” 吴勇望着她,展颜一笑,心底的执念好似逐渐放下了。 “行,要如何做,你整理之后告诉我,到时候我将消息传到山里去,你这医馆里事情多,我便先回去了。” “好。” 送走吴勇,楚月回医馆中忙活去了,她一边忙活手头上的事,闲暇之余还将玻璃所需要的材料暂且确定下来,再备注上制作方法,便叫凝冬送去吴勇的府邸,让他的人先着手调试配方比例。 傍晚回到庄子上,楚月便兴冲冲的和陆星河说起了这件事。 陆星河望着她。 “你想帮他?” 楚月没有否认。 “玻璃的配方,他做了很大的贡献,如今他有人,我有想法,算是各取所需吧,反正找谁做也是要做的。”她望着陆星河,“咱们如今在京城势单力薄,这些同乡人得紧密联系起来才是。” 陆星河嗯了一声。 “若是这玻璃真能被做出来,哪怕是一成的分红,都足够他养兵了。” 楚月点头,弯着双眼说道,“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打算给他三成,我自己拿两成就够了,另外五成,我会送去宫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以询问的眼神望向陆星河。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茶杯,侧头望向她。 “给陛下?” “对啊,我手底下的产业已经足够咱们一家人衣食无忧了,钱财再多,只会招惹宫里那位的忌惮,我不如乖乖将银钱捧到他面前以表忠心,相公觉得呢?” 她的双眼清澈透明,就像未经过世俗污染的一汪清泉。 望着面前通透聪慧的女子,陆星河抿唇一笑,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月儿的想法,甚好。” 得到陆星河的肯定,楚月开心的像个孩子,她凑近陆星河,双眸定定的望着他。 “相公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 陆星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一直都不傻。” 楚月坐直身体,满脸骄傲的哼了一声,“之前是谁说聪明是为了和我互补来着?” 陆星河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子。 “小丫头这样记仇可不太好。” 对面的小丫头笑的一脸狡黠,“很可惜,我已经记住了。” “呵呵。” 陆星河望着她这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楚月双手托腮,大大方方的望着陆星河忍俊不禁的笑颜,只觉得赏心悦目。 “相公生的这样好看,不知道穿上女装是什么模样?” 听到这里,陆星河的笑容突然凝固,他有些意外的望着楚月,好似她刚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般。 “我是个男人。”他提醒道。 楚月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啊,我这不是心里好奇嘛。” 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要如何接楚月的话,片刻,他伸手刮了刮楚月的鼻头。 “淘气!” 楚月满脸委屈的捂着自己的鼻子,双目逐渐氤氲出了雾气。 “相公怎的下手这样重?人家鼻子都被你刮红了。” 陆星河赶忙上前查看。 “我刚才明明没有用力的……” 话音未落,便见楚月如同小狐狸一般眯起眸子,随后跪坐起身,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好啦,扯平。” 突然被楚月袭击,如同古井般幽深的眸子望向对面笑颜如花的少女,陆星河微微怔愣之后,面上的神情被宠溺所取代。 “胆子越发的大了,居然敢骗我了。” “相公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轻易被骗?”楚月笑望着他,“要我说,你这是典型的关心则乱。” 陆星河满脸无奈的笑了笑。 “确实是关心则乱。”顿了顿,他又望向楚月,“北疆那边的将士好像也快到京城了。” 楚月收起玩闹的心思,面露不解,“相公总说到北疆,那里面是有咱们的仇人吗?” 陆星河没有瞒着。 “是。” 第414章 传闻 “靖王?”楚月又问道。 这一次,陆星河没有回答。 不过看他那神色,楚月也知道自己猜的估计没错。 “我听说靖王十二岁就去了战场,向来杀人如麻,暴戾凶残,不过因为这些年屡立战功,很是得陛下器重,更被百姓们誉为整个南渊国的战神,既得了圣心又得了民心,不像是个好对付的人。” 陆星河握着手中的茶杯,淡声说道,“他是立了不少战功,但大多是用将士们的尸骨堆砌起来的,不仅如此,他勾结外藩引发战争从中获利,联合南渊官员贪污银钱,暗中养兵,这一桩桩一件件,无论将哪一件抖出来,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楚月满心错愕。 “听相公这么说,倒是让我联想到了之前南坪镇赈灾的场景,当时那些掺了沙子的赈灾粮,也是这位靖王殿下的手笔吧?” 之前南坪镇赈灾,靖王是到过那里的,之后北疆战事爆发,他又被召去了战场,而千羽也是在那个时候受了伤,想来也是他干的。 陆星河点头。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件,靖王出身一般,之前在京城,因为生母出身低微,没有母族帮扶的他如同透明人一般,十二岁去了北疆,倒是在那边经营起了自己的势力,十多年间作恶无数。” “这三年我在京城查到了一些证据,不过还有些证据得等我手中有权力了才好去调查,在这之前,我不会公然与他为敌。” 要么不出手,出手便不能让人有反咬一口的机会。 他得将所有证据全部搜集到手中,然后瞅准时机,一举将人从神坛上撕扯下来。 如今不瞒着楚月,只是想让她明白敌人是谁,以免小丫头与这些人交往过密,中了他们的圈套。 楚月面露担忧。 “那相公往后行事可得小心,尤其是靖王回京之后,若是让他得知你在查他,依着他那残暴的性子,怕是会暗中对你下毒手。” 陆星河握住了楚月的手。 “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什么都瞒着你,不要担心,我如今有了你,又怎么会舍得去死?” 楚月赶忙伸手捂住了陆星河的嘴,秀眉微蹙。 “那个字,可不消说的。” 陆星河笑了笑,拉着楚月的手将她往怀中一带,将人揽进了臂膀中。 “好,往后不说了。” …… 接下来四五日,陆星河日日早出晚归。 楚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但两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信他。 几日后,京城中开始流传着陆星河和袁家小姐袁雪儿的传言。 说是陆星河日日邀袁小姐出入酒楼、茶馆,赏花踏青,游船听曲,两人郎才女貌,陆星河又是当朝宰辅袁大人的得意门生,若是能修成正果,可谓是锦上添花的良缘。 楚月听闻这个传言,还是在医馆中给人看诊的时候从病人口中得知的,她当时执银针的手一抖,差点扎偏了。 不过很快,她便稳住心神,给面前的人扎完银针之后,便借着乏了的由头,去二楼休息了。 楚月喝着茶水,有些心烦意乱。 “黑木,你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黑木抱拳,转身出了医馆。 凝冬来到楚月身旁,给她将杯中水倒满。 “郡主,奴婢瞧着姑爷对郡主一往情深,该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楚月望着拽在手中的被子,淡声说道,“我当然相信他,但不排除别人以势压人,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为何会是袁雪儿呢? 楚月有些不解。 很快,打听消息的黑木便回来了。 “京中传闻与主子在医馆听到的一致,此事属实,属下还打听到,陆公子和袁小姐此刻正在如意居。” 楚月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节处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凝冬蹙着眉头睨了黑木一眼,心底有些埋怨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黑木恍若未见,根本不将凝冬的眼神看在眼中。 就在这时,一小厮匆匆忙忙的上了二楼,将一封请帖递到了楚月手中。 “郡主,肃亲王府送来的请帖。” “肃亲王府?”楚月接过请帖,展开来一看,“赏花?” 凝冬忙上前,笑着解释道,“听闻肃亲王妃喜欢海棠花,肃亲王便叫人种了满园子,每年四五月花开的时候,肃亲王府都会设宴邀请大家去赏花,今年郡主正好在京城,便也入了邀请的行列了。” 肃亲王是当今陛下的孪生弟弟,也是南渊国唯一的亲王,喜好虽不在朝政,但地位却仅在当朝天子之下。 他设宴邀请,被邀请到的人,几乎无人会推辞。 “可肃亲王妃不是……” 似是怕说出禁忌的话,楚月欲言又止。 凝冬望着楚月,继续说道,“肃亲王妃故去之后,肃亲王念及两人情分,便再未娶续弦,膝下只无双郡主一个女儿,如今王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肃亲王的侧妃崔侧妃在料理。” 楚月有些惊讶的望向她。 “你对京中的事情倒是打听的清楚明白。” 凝冬满脸的小得意,“那是,奴婢这几个月为了知道京城人家情况,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的。” 楚月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面上带着疑惑,“肃亲王的侧妃竟没有子嗣?” 凝冬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黑木双臂环胸,望着楚月淡声说道,“相传崔清雅十多年前落胎伤身,无法生育,没子嗣很正常。” 楚月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 正妃身故,府中只侧妃一个女主子,每年还容她借着故去正主的由头宴请赏花,这肃亲王对肃亲王妃,怕也不是如表面上的这般深情。 只是两日后的赏花,她还是得去的。 别的不说,她和肃亲王顾璟焕,如今可是合伙人的关系。 楚月将请帖好生收起,抬头望向黑木。 “他和袁小姐,这会真在如意居?” 黑木往楼梯口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主子不信,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415章 赴约 要是眼神能杀人,黑木这会已经被凝冬的眼神给灭了。 奈何他对凝冬的眼神无动于衷。 他的想法很简单,眼前的女子,才是他黑木的主子,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楚月想了想,本想说算了,却见小厮领了一个男人上来。 这男人楚月认识,是吴勇的贴身跟班,名叫杨念。 杨念来到楚月面前,恭恭敬敬的抱拳说道,“郡主,将军在如意居等您,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楚月抿了抿唇,看来这如意居,她就是不想去都不行了。 “你去告诉他,我马上过来。” “是。” 杨念抱拳,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黑木往凝冬的方向扫了眼,随即耸了耸肩。 “结果如何?还不是要去的。” 说完,便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往医馆门口去了。 凝冬望着黑木嘚瑟的背影咬牙切齿,一双小拳头不断在空中挥舞着,若是能打的过,她便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将他一顿胖揍。 楚月望着她这模样,不由笑了笑。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担心我看到他们心里不愉快,与他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什么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就算他最近与那袁小姐走的近,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那郡主……” 凝冬话还未说完,楚月便从座位上站起身。 “走吧,去瞧瞧吴勇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说。” 凝冬望着楚月的背影,最终叹了口气,满心担忧的跟了上去。 …… 楚月刚到如意居,便有小厮满脸热情的迎了上来 “郡主,今日只您一人吗?” “我来赴吴将军的约,他在何处?”楚月问道。 小厮朝着楼梯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郡主请随小的来。” 楚月刚和小厮上了二楼,便见尽头一个包房内出来了两道人影,她就是想避开也来不及了。 在望见楚月的时候,陆星河眼瞳一缩,衣袖下的双拳也紧张的紧握起来。 这几日他虽日日和袁雪儿待在一处,身边都是有不同的人同行的,奈何今日袁玉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先离开了,此刻便只他和袁雪儿两人。 但他之所以默认让袁雪儿同行,只是为了引起宫中那位的注意,祸水东引罢了,并非真是因为看上了袁雪儿。 也不知道月月会不会误会了去。 正想上前与楚月打招呼,却听得身边的女人带着嘲讽的声音。 “哟!郡主竟也来了如意居,莫不是想偶遇我家星河哥哥?” 在袁雪儿看来,连宫里的南颖公主都对才华出众的星河哥哥上了心,何况是眼前这个农家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郡主? 望着她那一脸生怕陆星河被抢走的模样,楚月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袁小姐难道不知道,你家星河哥哥已有婚约在身?我就是再不知廉耻,也不会如你一般去勾引一个有妇之夫。” 望着面前女子满脸淡然的模样,袁雪儿眉头紧蹙,但碍于楚月郡主的身份,虽然不满她的言论,却也不敢过于造次。 “郡主最好说到做到。” 就在这时,楚月身旁的房门被人从里推开,吴勇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月月,你来了。” 转而望向陆星河和袁雪儿的方向,微微愣了愣。 楚月见状,拉着吴勇的胳膊便往包间里走去,还一边笑道,“不是找我有重要的事情聊吗?咱们进去说吧。” 吴勇心底虽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随着楚月进了包间。 陆星河望着楚月和吴勇亲密无间的模样,墨眸好似被刺痛一般瑟缩着,心底也醋意翻腾。 奈何袁雪儿在场,他无法做些什么。 袁雪儿见楚月不是为了陆星河而来,心里松了口气。 转而望向陆星河,满脸愉悦。 “星河哥哥,咱们下午去哪儿?” 陆星河声音淡淡,“既然大家都没空,下午就不去哪里了,殿试在即,还得回去做些准备。” 袁雪儿噘着嘴。 “我爹不是说你肯定没问题吗?” “即便如此,也不可大意。” “也是。”袁雪儿的面上有些不舍,“那星河哥哥明日来不来袁府找我哥哥玩儿?” “明日不来。” 陆星河的话音没有丝毫温度,袁雪儿只当他对谁都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模样,再次问道: “后日肃亲王府的赏花宴呢?” 陆星河不动声色的往楚月和吴勇的包间方向望了眼。 “应该会去吧。” 听到这里,袁雪儿赶忙笑道,“那咱们后日见。” “嗯。” 说完,两人便下了楼,各自回家了。 …… 包间内,吴勇给楚月倒了杯茶,往门口的方向望了望。 “他们是怎么回事?最近我都听到传闻了。” 楚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既是传闻,便当不得真。”她将水杯放下,“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见楚月好似真的没将刚才的一幕放在心上,吴勇才将桌上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展开,露出了两个巴掌大小的方形玻璃。 “你看。” 望着桌上的玻璃,楚月眼神都亮了。 “才五日,你们就将配方调配出来了?” “我手底下人多,大家一起动手,速度肯定快。”吴勇说着,拿起桌上的玻璃往楚月的方向递去,还不忘贴心嘱咐道,“小心些,边沿锋利,莫要划伤手了。” 楚月接过玻璃看了看,面上难掩喜悦。 “就是这个!吴勇,你手底下的人简直太厉害了。”她将玻璃放在手边,望向吴勇,“接下来,咱们便来谈谈接下来的合作。” 楚月将之前便想好的说法,与吴勇说了说。 “你也知道,玻璃涉及的利益极大,若是只咱们两个,必定守不住这个生意,主动送出去还能获得陛下的好感,咱们只是少赚一些,但生意还是咱们的。” 吴勇点了点头。 “我原本想着只拿一成,足够我将山里那些弟兄们养活就够了。” 他虽然不懂经商,却也明白,这种玻璃一旦大批量生产,将会在南渊国引起轰动。 楚月挑眉望向他。 “一成哪里够?养兵开销大着呢,再说,你还得养府里的奴仆,往后还得娶妻生子,哪个不费钱?” 第416章 不说话就亲你了 见楚月为他考虑的如此周到,吴勇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娶妻生子。 自从四年前她去了半坡村,他便没再想过。 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便见楚月打断道,“行了,就这么定了,你三我二,宫里那位得五成,往后生产和运输可都得你来,我只在中间动动脑子,拿两成足够了。” 见楚月已经拿定了主意,吴勇便也没再说什么,却默默在心底记着她的好。 两人吃了饭,楚月便要回医馆了。 刚走到门口,便听得吴勇望着她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对你不好的话,将军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听到吴勇的话,楚月先是一愣,随后微红着眼眶笑道,“好,往后他要是负我,我就回娘家。” 说完,便领着凝冬离开了如意居。 …… 一下午,楚月都有些心不在焉,索性没状态,便早些收拾东西回了庄子。 刚进院子,便见陆星河正拿着书坐在院中。 楚月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屋里。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书,紧随其后。 待进了门,他反手将门关住,随后往前一步,从后面抱住了楚月。 陆星河将脸埋在楚月的脖颈间,嗅着她身上浅淡的女子馨香。 “生气了?” 楚月假意冷着脸。 “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 陆星河贴在楚月的耳边,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 “我发现南颖公主在调查我,怕她查到你这里针对你,便日日约袁玉堂出来,因为我每次约他,袁雪儿都会跟着。” “你想将南颖公主的矛头对准袁雪儿?”楚月冷笑一声,“还真是你老师的好弟子,对付起他的女儿来,竟毫不留情。” 陆星河并未因为楚月的语气而生气。 “袁雪儿是当朝宰辅的女儿,哪怕是南颖公主想针对她,也会有些分寸,再者,她也不是全然无辜。” 楚月挑眉,“怎么说?” 陆星河如实说道: “上次在宫里,南颖公主在宫宴上当众怂恿淑妃与陛下进言,想让陛下将她赐婚于我,被我拒绝了,袁雪儿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日日在府里作妖,打杀了好几个奴才,总归她是有气无处使,便让她和南颖公主相互攀咬,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楚月听了,啧啧两声。 “这才多久?又成功勾引了一个,若真嫁给你,我往后的日子是别想安生了。” “你以为她们看中我什么?”陆星河侧头望向楚月,黑眸中似蕴含着款款深情,“不是谁都能和你一般,会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选择义无反顾的跟着我,如果我仍旧是农门子弟,你看看她们会不会对我另眼相待?” 楚月的语气比刚才软了一分。 “那你往后当了官,主动贴上来的岂不是更多?” “无论贴上来多少人,我只认你。”陆星河将楚月的身子扳正面对他,“其实你并没有真的生我的气对不对?” 被陆星河说中,楚月垂着眸子不敢往他的方向看。 “你怎么知道我生没生气?” 陆星河笑了笑,成竹在胸。 “如果你真生气了,刚才我抱住你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推开。” 楚月哼了一声。 “你倒是了解我。” 陆星河将楚月轻轻拥入怀中。 “你和吴勇又是怎么回事?他找的你?” 楚月从陆星河怀中挣脱出来,抬头望向他,眼底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怎么?陆公子能邀美人举杯赏景,我就不能赴旧人之约?” “旧人”两个字狠狠的刺到了陆星河的心里。 他紧紧拧起眉头。 “月月,你明知道我不是故意,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来刺伤我?” “因为你每次遇到事情都不事先与我说明白。” 楚月转身走向茶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下。 “我之前就说过,不要隐瞒我,无论什么事情,我可以与你一起面对,但你看,这么几日下来,你日日能见到我,却从未与我透漏过半分,还得我从别处打听才知道你最近在京城的动向。” 她望着陆星河,“是因为我太过信任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了吗?” 望着小丫头喋喋不休且因为生气而鼻头泛红的模样,陆星河的唇角逐渐染上笑意。 他在楚月身前蹲下,俯身噙住了小丫头的唇瓣。 片刻,他移开唇。 “是啊,就是因为我们相互信任,所以我才敢先斩后奏。” 磁性的声音很好听,就好似鼓槌一般敲打着楚月的心口。 她哼了一声,将已经泛红的面颊瞥向别处。 陆星河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月月不生气了好不好?”见楚月不理他,陆星河再次开口,“不说话就亲你了。” “我……” 见楚月正要开口,他又补充道,“不消气也要亲你了。” 听见他的话,楚月委屈的眼眶泛红。 “你欺负我。” 望见小丫头撇着嘴泪眼婆娑的模样,陆星河心里顿时就慌了。 小丫头看着娇小柔弱,实际上坚强乐观的很,什么时候哭过? 他一边手足无措的擦拭着楚月眼角的泪水,一边安慰道,“月月,是我错了,我该事先与你说清楚的,都是我的错。” 见楚月的眼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陆星河又心疼又焦急。 “小祖宗,你别哭了,回头娘要是知道我将你惹哭了,肯定会将我大卸八块。” 听到大卸八块四个字,楚月才破涕为笑。 “娘那么心疼你,才不会舍得将你大卸八块。” 陆星河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道,“那你是不了解娘,她年轻时候,比现在性子可强多了,我幼年没少挨她的打。” 楚月有点不认同陆星河的话。 “你说错了,娘现在也年轻。” 陆星河从善如流,“是是是,只要你别哭,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楚月突然有些好奇,吸了吸鼻子。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有挨打的时候。” “谁没有个童年?”陆星河见楚月情绪缓和下来,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往后我做什么事情都会事先与你说,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第417章 你戴什么都好看 “嗯。” 见楚月点头,陆星河才展颜一笑,将她揽进怀中。 “你刚才突然哭,吓死我了。” 楚月窝在陆星河的怀中,闷闷的说道,“谁要你欺负我,还背着我跟别的女子游山玩水。” “让你哭是我的错,但和女子游山玩水真的冤枉,我们每次出门,都有不少人随行,大家去哪儿都是一起的,你不信可以叫人去调查。”陆星河柔声辩解道。 楚月哼了一声。 “认错也没用,回头我会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娘,让娘为我主持公道。” 听到这里,陆星河假意为难道,“小祖宗,娘要是知道我欺负你,我估计得脱层皮。” 抬头望了他一眼,楚月伏在陆星河怀中,眯眼笑的像只小狐狸。 “你活该。” 陆星河望着怀中双肩抖动的小娇妻,唇角微微上扬,面上满是宠溺。 “是是是,我活该,谁叫我惹咱们家小祖宗生气了。” …… 肃亲王府宴请宾客赏花,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来了,楚月今日特意换上了之前没穿过的那套孔雀绿的短褂套衫长裙,腰间用同色的腰带系起,看上去灵动飘逸。 头发被整个挽至头顶,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发间只簪着那支西域风格的红玛瑙簪子。 鹅蛋小脸白皙细腻,略施粉黛的五官立体又精致,看起来就像是画上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凝冬有些看呆了。 以至于,鼻血从鼻腔淌下的时候,她一时间还未发觉。 楚月从镜中看到凝冬的状况,赶忙回头望向她。 “凝冬,你怎么流鼻血了?” “啊?”凝冬心底一惊,赶忙伸手往鼻下抹了抹,望着鲜红的鼻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最近天气逐渐炎热,许是上火了,郡主稍等,奴婢去洗洗就来。” 说完,便一边抹着鼻血一边跑出了屋外。 楚月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沉思。 上火? 回头得给她备点下火药吃吃。 收拾打扮妥当,楚月便坐着马车出门了。 今日陆星河离开的早,一大早便骑马去了袁府,他会和袁玉堂一同进入肃亲王府。 所以,马车上只楚月和凝冬,还有坐在前方的黑木。 楚月有些不自在的望向凝冬。 “凝冬,你说我穿这样会不会不合适?” “郡主,咱们南渊国民风相对开放,也没听谁规定说哪个场合一定要穿什么,大方得体就行了。”她上下打量着楚月,“况且,奴婢瞧着郡主这样穿,甚是好看。” “真的?” “奴婢何时骗过郡主?”她抿唇一笑,“等会姑爷见到,怕是也会和奴婢一般移不开眼了。” 楚月睨了她一眼,面颊有些发烫。 “净胡说。” 凝冬吐了吐舌头,“奴婢才没有胡说,郡主今日本就好看呀。” 马车上氛围很轻松,这会时间还早,楚月并没有直接去肃亲王府,进城之后先往星月医馆去了。 今日的楚月打扮的与往日格外不同,相对于往日的清爽素朴,今日更显华贵精致。 刚进来的时候,吴修文往门口的方向扫了眼,一开始还并未认出人来。 转而又觉得门口的姑娘看着面熟,便又抬头望去。 在瞧清楚来人的模样时,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 不只是他,医馆中的小厮伙计全都是和他一样的神情。 楚月被众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家都这样看着我作甚?都忙自己的。” 一小厮听见楚月的声音,抓了抓脑袋,“天,我刚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原来真的是郡主啊。” 凝冬捂嘴一笑,望向众人。 “行了行了,都将你们的嘴巴关上,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转而望向楚月,“要不郡主去楼上坐一坐吧?” 楚月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穿着,今日这般装扮,确实不大适合在堂中坐诊。 点了点头,便往楼上去了。 才坐下没一会,便听得楼梯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就知道你会先来医馆。” 下一刻,一身白袍的吴勇出现在眼前。 吴勇出身贫寒,之前穿衣从不讲究款式和材质,有什么穿什么,且大多以深色为主。 今日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果然人还得靠衣装。 这么一番打扮下来,倒是与京中的公子哥瞧不出不同。 楚月笑望着他。 “哥今日这一身,穿着格外帅气。” 吴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衣裳还是我娘用陛下赏赐的布匹给我置办的,今日非得拿出来让我穿着,第一次穿这样好的衣服,还有些不习惯。” “挺好看的,等会到了肃亲王府,怕是会迷倒不少纯情少女。”楚月笑着,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这会还早,先坐一坐吧。” “好。” 吴勇一掀白袍,在楚月对面坐下。 得到楚月的肯定之后,吴勇的神情显然要轻松不少。 抬头望着面前打扮精致的楚月,他有些移不开眼。 “你头上这支簪子,倒是有些像西域那边的东西。” 楚月给吴勇倒了杯水,将茶壶放回桌上。 “上次靖水楼回星月医馆的时候,瞧着工艺独特,在一处小摊位上买的,当时那老板便说是西域的东西。”她说着,还一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好看吗?” 吴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双清冽的眸子望向她。 “好看。”末了,又补充一句,“你戴什么都好看。” 楚月抿唇一笑。 “上次让你给我准备的东西,做好了吗?” “你让我准备的,当然是第一时间安排妥当。”他说完,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喊道,“杨念,将东西拿上来。” 不消片刻,杨念便抱着两个礼盒上了二楼。 吴勇接过他手中的盒子,放在楚月面前的桌上。 “瞧瞧。” 楚月一一将两个盒子打开,其中一个盒子装着的是一面手执的椭圆镜,做工很是精致。 另一个盒子里,是一块方形的玻璃,切割平整,没有经过任何修饰。 “可还行?”吴勇望着她问道。 楚月点头。 “这样就很好。” 她重新将盒子合上,放在桌旁,转而又给吴勇倒上了一杯茶水。 “听说北疆那边的将士也快回来了,你这边有消息吗?” 第418章 既然是兄妹,自然不会是未婚夫妻 “听说了。”吴勇喝了一口水,“今日应该会进城。” “这么巧?”楚月有些惊讶。 吴勇嗯了一声。 “不过靖王这人低调,轻车简从,还在奏折里禀明陛下,不必百官相迎,兴许他一早就进城了也说不定。” 楚月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倒是会装模作样。” 吴勇望见她这般神情,面露诧异。 “怎么说?” 楚月摇头,“没什么,往后你离他远一点,这个人很危险的。” 吴勇不以为意。 “上过战场的人,身上都带着血气,百姓们恐惧他很正常,你怎的也跟着大家一起害怕起他来了?” “不一样的。”楚月望着他,“你上过战场,廖蒙也上过战场,我就不怕你们,但靖王这人不一样,他心机深沉,为人凶残狠毒,总之你离他远一点就是了,尤其不能与他共事。” 经过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她隐约觉得阿朝的爹,也就是云麾将军和他手底下的将士们当年在北疆被整个覆灭且背上通敌叛国的名头,和靖王的操作离不开关系。 他着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虽然不知道楚月为何会这样说,但吴勇却也了解她,不是空穴来风之人。 “往后,我会注意。” 两人又聊了片刻,便出发前往肃亲王府了。 吴勇没有与楚月同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在一旁跟着。 高大帅气的白袍公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让不少怀春的少女见了,芳心暗许。 楚月撩开车帘,望见外边的情况,捂嘴直笑。 凝冬望向她。 “郡主,您在笑什么呢?” 楚月放下帘子,抿唇一笑。 “我在想,我哥的桃花可能快要开了。”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说到这里,凝冬欲言又止,她眨巴眨巴眼,“郡主,其实奴婢觉得吴将军这人也挺好了,就是可惜咱家郡主只有一个。” 楚月睨了她一眼。 “你这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呢?” 凝冬缩了缩脖子,嘿嘿笑道,“奴婢瞎说的,郡主莫要放在心上。” 楚月望着旁边那两个盒子,没再说话。 如果没有相公,作为未来的另一半,吴勇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便不可能再对吴勇敞开心扉。 最多,只能将他当成家人。 很快,马车便在肃亲王府停了下来,楚月下了马车,和吴勇一起递上请帖之后便被请进了王府。 今日王府赏花的地方在后院的海棠园。 海棠园占地数亩,景致很是不错。 楚月和吴勇两人出现在海棠园入口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往两人的方向望了过来。 “听闻郡主和吴将军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今日见你们两人同时出现,郎才女貌,还真是叫人羡慕的紧。” 肃亲王府的侧妃一边笑着,一边上前说道。 与几个男子站在偏角落位置聊天的陆星河听见声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过来,眼底满是惊艳。 今日小丫头这一番装扮,着实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眼神移至她身旁的吴勇时,眉头微微蹙起,只觉得怎么看都碍眼。 尤其听到崔侧妃说两人青梅竹马的时候,只觉得心口的位置隐隐泛着酸意,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小丫头拉回家藏起来,再不露于人前。 旁边的友人望见他突然发呆的神色,纷纷提醒道,“陆兄,你在看什么呢?” 陆星河反应过来,这才望着几人尴尬的笑了笑。 “没什么。” 有人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揶揄道,“不怪陆兄看的入迷,这和玥郡主虽出自乡间,但这容貌气质,却半点不输京中贵女,就是听说她有婚约在身,可惜了。” 另一人也是满脸惋惜。 “谁说不是?若是没有婚约,我早就叫老娘上门提亲了。” 听到这里,陆星河下颚紧了紧。 “诸位还是莫要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家,别毁了人家名声。” 然而,这些人对楚月兴致不减。 “陆兄,你说郡主未来夫君会是谁?那位青梅竹马的吴将军吗?” “还真别说,你们看那吴将军,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郡主的心思不简单。” 陆星河望向站在一起的楚月和吴勇,眉头蹙了蹙,随后无比肯定的说道,“不是!” 众人面露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你们没听说,他们对外以兄妹相称吗?既是兄妹,自然不会是未婚夫妻。” 陆星河说完,便朝着楚月的方向走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 楚月在望见崔清雅的时候,便和她相互行了一礼,“因医馆中事物繁忙,来的迟了些,还望侧妃娘娘见谅。” 自从肃亲王妃亡故,肃亲王无心娶续弦,便一直是崔清雅在料理府中事物。 在所有人眼中,她便相当于是肃亲王府的女主子。 崔清雅上前拉住了楚月的手。 “郡主说的哪里话?这会天还早着呢,不迟不迟。” 楚月笑了笑,朝着凝冬使了个眼色,只见凝冬将手中的礼盒往崔清雅丫鬟的手上递去。 “这是我闲暇之余研制的芙蓉膏和香体膏,芙蓉膏抹面,面似芙蓉,肌肤细腻,香体膏用来泡澡,能让肌肤生香,虽然知道侧妃娘娘这里不缺好东西,还希望娘娘不要嫌弃。” 崔清雅忙笑道,“哪里哪里?谁不知道郡主手底下经营着的红颜阁件件精品?正巧这芙蓉膏和香体膏红颜阁都没有,我今夜便好生试试。” 转而指向海棠园的一处花树底下。 “无双正在与小姐妹们抚琴听曲呢,听闻郡主和我们家无双关系好,距离正午开席还有片刻功夫,郡主先去与她们玩吧。” 楚月微微颔首,便与吴勇打了声招呼便往顾无双所在的海棠花树下去了。 吴勇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转而望向另一边朝他走来的陆星河。 “陆兄。” 陆星河浅笑着望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到你们两人走在一处,当真是刺眼的很。” 吴勇的面上带着一丝桀骜的笑。 “那陆兄还得多担待,身为月月的兄长,往后刺你眼睛的时候怕是不少。” 第419章 朕为你们赐婚如何? 陆星河听出来吴勇是在开玩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殿试在即,待我和她成婚,往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多了。” 吴勇敛去面上的笑意,目光望向远处被顾无双拉到席位上坐好的楚月。 “无妨,只要她过的好,我不在乎。”他望着陆星河,神色严肃,“但你若负了她,我不会再轻易放手。” 陆星河轻笑两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他说完,朝着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这边都是几个聊得来的人,你要不要一起?” 吴勇跟上他的脚步。 “乐意之至。” …… 楚月与顾无双去了一众小姐妹的聚集地,她有郡主的身份在,又有之前在皇宫中只会下毒的言论,无人敢轻易招惹她。 她坐在花树下喝着果酒,吃着糕点,时而与一旁的无双郡主聊上两句,很是惬意。 肃亲王府设宴还算讲究,近来百花园的糕点在京中名声大噪,眼下吃的这些糕点,正是崔清雅命人从百花园定制,今日一早送来的。 “无双郡主的心情,看似不怎么好。” 楚月一边望着场中的表演,一边淡声说道。 顾无双叹了口气,双手支撑着下巴。 “我心情怎能好?听闻这海棠园是我爹为我娘而种,如今我娘不在,园中热闹却一年都没有停歇过。” 楚月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歪着脑袋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既然无法改变,何必为了往事扰了心神?” 顾无双笑了笑,凑近楚月。 “和玥姐姐可曾有过烦心事?” 楚月想了想,点头说道,“人非草木,有烦心事很正常,关键是如何排解。” “那和玥姐姐是如何排解的?”顾无双满脸好奇的望向她。 “与自己和解就好了。”楚月望着花树下美轮美奂的歌舞,淡声说道,“其实一路走来,我的经历也并不顺畅,甚至比你要艰苦的多,不和解又能如何呢?难不成一直活在过去折磨自己?” 无论是前世的记忆,还是这一世的经历,她确实受了不少苦。 顾无双望了她一眼,转而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酒杯,嘴里呢喃着。 “与自己和解……” 就在这时,袁雪儿望向顾无双和楚月。 “无双郡主,和玥郡主,如今场中人都表演了才艺,就剩两位郡主了。” 顾无双笑望向众人。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唱几首曲子,别的我都不会,之前几场宴会,仅会的几首曲子都被你们诈出来了,实在是黔驴技穷,无能为力了。” 另一位小姐望向楚月,神情娇俏。 “那和玥郡主呢?可不要再如宫宴上那般说自己只会下毒了,我们可不依。” 楚月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脑袋。 “这才艺,我是真不会啊。” 礼部尚书之女姜若浅淡笑着望向楚月,声线柔和,“没事的,其实我们也只是半吊子,就图一乐子罢了。” 顾无双扯了扯楚月的袖子,小声问道,“和玥姐姐,你出身乡间,山歌你总会吧?就随便唱两句敷衍敷衍就行了。” 楚月抿了抿唇,低声回道,“我唱歌,是会要命的。” 她明白自己的斤两,就她这天生音律不全的嗓音,要是真唱了,明儿准能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顾无双眉头一挑。 “那怎么办?” 楚月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诸位小姐,我实在没有才艺,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给大家表演一段剑术吧。” 别的她不会,这些年倒是与黑木学了一些花脚猫的功夫,虽然只是花拳绣腿,但完整的剑术还是能舞一段出来的。 顾无双见状,赶忙吩咐身旁的奴才备剑。 下一刻,楚月的手中便多了一柄轻巧的长剑,姜若浅还自告奋勇抚琴给她奏乐烘托气氛。 随着乐声响起,楚月手执长剑在海棠花树下舞动起来,时快时缓。 少女一袭飘逸的孔雀绿长裙,衬的身形越加轻盈灵动。 剑尖飞舞,宛如脱兔,剑芒闪耀,激荡出一道道灿烂的光芒,在纷纷扬扬的海棠花树下绽放。 美轮美奂! 楚月的剑术,相对于剑道高手可能相差甚远,但对于京中这些柔弱的小姐来说,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令在场的小姐们目瞪口呆。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海棠园,因为楚月的这一段剑舞,安静的落针可闻。 陆星河望向远处那道飘逸的身影,再看着身旁这些似痴似傻的男子,心底隐约的占有欲作祟,恨不能现在就拉着楚月回家,将她给隐藏起来。 吴勇望着楚月的身影,面上闪过惊讶。 似是没料到楚月会舞剑。 一曲了,整个海棠园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好!好!” 就在这时,海棠园入口处,传来了笑声。 顾璟赫跨着大步,领着一帮人进了海棠园。 “真是没想到,此次来海棠园,竟还能见到如此美妙的剑舞。” 众人见着来人,纷纷下跪。 “拜见陛下。” “平身吧。”顾璟赫望向楚月,“和玥郡主,朕之前可是免了你的跪礼的,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只是大家都跪,和玥便也跟着跪了。”楚月有些尴尬的笑道,“和玥平日里为了防身,跟着侍卫习得一两招剑术,花拳绣腿,倒是让陛下和皇后娘娘见笑了。” 秦菲岚抿唇一笑。 “郡主谦虚了。” 就在这时,自顾璟赫身后走出来一道身影,他身着墨色织金袍,五官深邃,气质沉敛却透着丝丝恐怖,叫人生畏。 他饶有意味的望向楚月。 “父皇,这便是您口中那位屡次立功的和玥郡主?” “没错。”顾璟赫笑着望向楚月,“和玥郡主,这是朕的另一个皇子,靖王。” 楚月神情微愣,忙朝着顾靖宁行礼。 “和玥见过靖王。” 顾靖宁淡声说道,“免礼。” 之前同知县那场灾情,原本他能从中多赚些银子,没想到却被面前这个小小女子给打破了计划。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顾璟赫眼神瞥见人群中一身白衣,高大俊朗的吴勇时,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笑望向楚月。 “和玥郡主,朕听闻你和吴将军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难道你之前说的有婚约在身,便是与他?若真如此,朕为你们赐婚如何?” 第420章 大哥别笑二哥 郡主嫁年轻有为的将军,倒是般配。 只是往后,怕是不能给吴勇实权了,否则他们一个赚钱,一个掌兵,京城迟早大乱。 一时间,现场安静下来。 片刻,待楚月反应过来,忙行礼说道,“陛下,和玥的未婚夫,并非吴将军。” 同一时间,吴勇也抱拳。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臣与和玥郡主,只有兄妹情谊,并未有男女之情。” 望见两人的反应,顾璟赫的心底反而松了一口气。 “如此,倒是朕误解你们了。” 站在远处的陆星河紧了紧双拳,因为顾靖宁在场的缘故,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两人的关系。 就在此时,肃亲王顾璟焕从海棠园外而入,朝着顾璟赫抱拳说道,“皇兄,宴席已备好,是否能开席了?” “开吧。” “是。”顾璟焕做了个请的手势,“皇兄这边请。” 接下来,因为有顾璟赫在的缘故,大家都变的有些约束。 不过今日的宴会,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袁府小姐袁雪儿,竟与南颖公主相互看不对眼了。 每每碰到一起,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叫不少人捏了一把汗。 楚月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而是一边吃着案几上的食物,眼神余光时不时往坐在对面稍稍靠后的陆星河瞅上一眼。 偏巧她每次看过去的时候,陆星河都在看她。 望着他唇角似有若无的浅笑,楚月微微抿唇。 这一动作,可谓极其细微,在场人多,旁人没看见,吴勇却见到了两人的互动。 他什么都没说,只往自己的嘴里灌酒。 廖蒙低调,虽已经被封为二品护军统领,却自顾自坐在了角落的位置。 只不过他人高马大的,哪怕是坐在角落,也难以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他朝着楚月举杯,楚月也同样举杯回以微笑。 陆星河的注意力一直在楚月身上,自然注意到了她和廖蒙的互动。 眉心蹙了蹙,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势,让原本要给他敬酒的袁雪儿不由怔愣了片刻。 “星河哥哥,你怎么了?”她小声问道。 陆星河直视前方,虽不乐意与她说话,却还是用不夹杂丝毫情感的语气回应道,“没怎么。” 坐在近处的南颖公主注意力一直在袁雪儿这边,见她与陆星河说话,不由冷嗤一声。 “袁小姐,你这脸皮还真是挺厚的,本宫可是听闻陆公子有婚约在身,瞧你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本宫都替你臊得慌。” 袁雪儿翻了个白眼,同样压低声音回怼。 “某些人不要以为自己多值钱似的,你不还缠着淑妃娘娘让陛下赐婚么?要我说,咱俩大哥别笑二哥。” 她爹是当朝宰辅,在朝中地位和威望极高,得意门生遍布南渊国,历来嚣张跋扈的她,就没有什么怕的。 哪怕对方是南渊的公主。 毕竟淑妃娘娘母家势力可远不如他们袁家。 “你!”南颖公主气急,“本宫好歹也是这南渊国正儿八经的公主,身份血统高贵,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与本宫对着干!” “公主又如何?身份血统高贵又如何?”袁雪儿笑了笑,“论对南渊国的贡献,你还不如农门出身的和玥郡主呢,你也就身份和血脉能值点钱了。” 南颖公主听到这话,怒极。 但碍于帝后都在场,她只能努力捂着胸口平复怒气。 “袁雪儿,你向来牙尖嘴利,今儿父皇在这里,本宫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咱们来日方长。” 袁雪儿满不在意。 “本小姐随时恭候。” …… 接下来,又有不少相熟的人给楚月敬酒,出于礼貌,楚月端着酒杯一一回应。 只是她却不敢喝太多,往往都是抿上一小口便作罢。 轮到顾靖宁时,他当先将杯中酒饮尽,还将杯子倒扣过来,示意他将酒喝干净了。 皇子给她敬酒,人家喝了个干净,楚月也自然不好再敷衍。 一杯酒下肚,从喉咙烧到了胃里。 她赶忙吃了几口水份充足的果子才觉得胃里好受一些,但却也再不敢多喝了。 一旁的凝冬心领神会,赶忙将楚月桌上的酒换成了茶水。 顾靖宁望着楚月的方向,目光中带着危险的光芒。 楚月根本不敢再往他的方向看,如果之前南坪镇赈灾一事真与他有关的话,自己算是坏了他的计划。 依着靖王睚眦必报的心思,怕是不会让自己有好果子吃。 …… 宴会结束,顾璟赫和秦菲岚身为国君和中宫之主,自然不能在肃亲王府久留,便与顾璟焕告辞离开了。 楚月也赶忙寻了个由头随着两人一道离开。 顾璟赫从李德政的嘴里得知了楚月跟在后头,便与秦菲岚放慢了脚步。 他往秦菲岚的方向望了一眼,面上笑容让人瞧不真切他此时的真实情绪。 “皇后猜猜,和玥郡主追上来是想要做什么?” 秦菲岚不动声色的随着他往前走。 “和玥郡主除了医术颇有天赋,还极其擅长经商,而且这孩子向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这般公然追上来,怕是有什么好事要找陛下商量。” “朕也是这般想的。” 两人行至肃亲王府门口的时候,楚月才堪堪追上了两人的脚步。 “陛下,皇后娘娘,请留步。” 两人相视一眼,停下脚步。 “和玥郡主,有何要事?” 黑木早便瞅见了往外跑的楚月,这会见她已到门口,抱着两个盒子便往她的方向大步走来。 楚月长出一口气,从黑木手中接过盒子往两人的方向递去。 “这两个礼物,是和玥特意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准备的,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李德政望了眼楚月手中的礼盒,又往身旁两位主子的方向望了眼,赶忙上前接过楚月手中的礼盒展开。 “陛下请看。” 顾璟赫往盒中望去,面上闪过略微的惊讶。 “这是琉璃?” 楚月摇头,笑着回道,“陛下,这不是琉璃,而是玻璃,这种东西原本产自西域,前些日子吴将军从西域给和玥带回了一面小镜子,和玥瞧着欢喜,便多方打听,才终于在前两日将玻璃烧制的配方给调制出来。” 第421章 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顾璟赫关上盒子,他的目光深邃,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和玥郡主将这玻璃拿给朕,是想?” 楚月福身,如实说道,“不瞒陛下,和玥平日里除了医术,最大的喜好便是做生意,但玻璃原本产自西域,若是在咱们南渊国内生产售卖,和玥一人实在无法吃下这么大的饼,便想将这个生意交给陛下,和玥代为打理。” 顾璟赫算是听出了她的意思。 “和玥郡主,朕一直很好奇,你的未婚夫婿,究竟是何人?” “和玥的未婚夫婿,只是个有些才华的书生。”楚月望向他,“倒不是和玥不想告知陛下,是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陛下面前,亲自与陛下提起与和玥的婚事,不知陛下可否能满足他的这个小心愿?” 她深知帝王的忌惮,无非就是怕钱和武力挂上钩,自己权力不稳。 自己这一说法,许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他的疑虑吧。 听到这里,顾璟赫稍稍放下心来。 “和玥郡主,你是朕叔叔的亲传弟子,朕相信叔叔的为人,便没有派人去查过你的来历,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楚月面上神情坦然。 “和玥出自乡间,从小的心愿便是能填饱肚子,如今能吃饱穿暖,又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已别无他求,还望陛下明察。” 顾璟赫望了她好一会,才微展圣颜。 “明日上午,带上你的东西来御书房。” 楚月面上一喜。 “是。” 顾璟赫嗯了一声,便当先上了马车。 秦菲岚笑望向楚月。 “和玥,本宫也要随陛下回宫了,你多保重。” “娘娘慢走。” 直到马车离开,楚月才直起身子。 马车上,秦菲岚将另外一个盒子打开,拿出那枚带着手柄的镜子,手柄和镜身为一个整体,是用铜铸成的,正中间沾黏的小镜子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容颜。 她往顾璟赫的方向望去。 “陛下,臣妾瞧着,和玥郡主倒是个懂事的。” 顾璟赫嗯了一声。 “这些年,北疆和西域战事不断,又接连灾情,国库早已亏空,也不知道这玻璃是否能带来一些收益。” 秦菲岚温婉一笑。 “依着臣妾对和玥郡主的了解,玻璃生意比起红颜阁,赚的只会多,不会少。” 顾璟赫往她的方向看了眼,脸上瞧不出情绪。 “皇后对她,倒是了解的很。” 秦菲岚抿唇,“臣妾毕竟是和玥郡主的合伙人之一,自然清楚和玥郡主在生意上的天赋,这些年和玥郡主的红颜阁也为臣妾赚了些银子,回头臣妾抽些银钱出来,陛下手头若是紧张,可以先调用着,若是不够,臣妾再想想办法。” 顾璟赫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秦菲岚的手背。 “这些年,后宫中能理解朕,为朕分忧的,唯岚儿一人。” 秦菲岚神情温和,轻轻靠坐在顾璟赫怀中。 “陛下是臣妾的丈夫,丈夫遇到难处,臣妾这个做妻子的,又怎能袖手旁观?” 望着怀中的妻子,顾璟赫心底既欣慰,又愧疚。 “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秦菲岚摇头,“身为陛下的妻子,能为陛下操持后宫事物,臣妾并不觉得委屈。” …… 楚月从肃亲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因为宴会上喝了太多酒,去医馆也做不了什么,便坐着马车直接回庄子去了。 “呼!” 下了马车,楚月长呼出一口气,转而便听得远处传来急切的马蹄声。 抬眼望去,陆星河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狂奔而来,待来到院门口,他直接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 “相公,你怎么这么快回来……”话还未说完,便被陆星河紧紧抱在怀中,“了……” “月月,我怕了。” 男人在她的耳边说道。 他嗓音低沉,语气中更带着一丝哽咽。 凝冬和黑木见状,赶忙将马和马车拉进了院子,只余两人还紧紧相拥着站在院外。 楚月微微怔愣之后,回抱住陆星河的背,轻拍着安抚道,“怕什么?难道是因为靖王?” 陆星河摇头。 “不是因为他,今日的你,太让人着迷了,我怕……” 听到这里,楚月唇瓣微抿。 “怕我被别人抢走吗?”她抬头望向陆星河,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胆子也大了一些,“若我真被人抢走,你会如何?” 陆星河深邃的墨眸中带着点点滴滴的无措。 “我不知道。” 楚月歪着头,“不知道?” 陆星河嗯了一声。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没有你,我就好像没有方向一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两人四目相对,楚月的唇角逐渐染上浅笑。 “相公居然觉得我会被别人抢走,竟对自己这样没有信心吗?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见陆星河只看着她不说话,楚月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放心吧,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低头望着面前的小丫头,陆星河的眉眼也带着丝丝笑意。 片刻,他开口道,“往后在京城,小心靖王。” 楚月点头,“我知道,四年前的灾情,我坏了他的事,他肯定得记恨上我了。” “如今在京城,有陛下盯着,他不会轻易对你出手,但他这个人征服欲极强,我怕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陆星河望着楚月,眼底带着期许。 “等殿试过后,我便和陛下坦白咱们两人的身份,到时候我们早些挑个日子成亲可好?” 楚月展颜一笑。 “好啊。” 陆星河满脸宠溺的将楚月横抱起,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我明日便修书一封,叫人送去南坪镇,咱们成亲,还得有几个长辈在才行。” 院中几人见状,赶忙背过身去,不敢往两人的方向看。 楚月余光瞥向院中几人,有些埋怨的睨向他。 “相公,咱们这院中还有人呢。”转而又说道,“话说星安今年三月的院试,也不知道什么结果了。” “应该没有问题。” 陆星河的眼中带着一丝肯定。 楚月揽着陆星河的脖子,“相公为何这样肯定?” 第422章 乞丐 “过年在这里的时候,我与他交谈过,知道他的深浅。” 陆星河将楚月放在榻上,双手支撑在她两侧,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乌黑深沉的眸中泛着迷人的光泽。 楚月看的有些痴了。 待反应过来,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微微往后缩了缩,有些紧张的问道,“相……相公,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难道是因为两人要办婚事了,他不想克制了? 这种事情,楚月虽然不排斥,但毕竟是头一次,紧张还是有的。 望着小丫头眼底闪过的慌乱,陆星河微微收敛心神,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月月,殿试只有不到十日了。” 楚月点头,“我知道啊,怎么了吗?” “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婚事也快要办了,你心中欢喜吗?”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楚月微微垂着眸子不敢再看陆星河,一脸含羞带怯的模样。 “我当然欢喜。”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陆星河几乎要听不到。 男人凑近她的耳边,低沉的嗓音好似能蛊惑人心,“大点声,我没听清楚。” “我说。”楚月咽了口口水,“我欢喜。” 陆星河笑了笑,随后低头吻过楚月的唇角,又往上吻过鼻尖,额头,最后在她的侧脸停了下来。 男人微微喘着粗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和耳垂,让楚月泛起鸡皮疙瘩。 她侧头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男人眼尾微微泛着红,正在极力的克制着眼底升腾的欲望。 “相公?” 似是怕吓到楚月,陆星河抿唇一笑,支撑着自己在楚月身旁坐下。 “你今日喝了不少酒,先歇一歇,等会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许是这会酒劲上了头,楚月点了点头,翻了个身,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双眼。 陆星河坐在她身旁,望了好一会,才起身往书桌的方向走去,提笔写了一封家书,随后叫出了暗处的人,让他将信送往驿站去了。 根据京城到南坪镇的距离,如果爷奶也来的话,待他们将南坪镇的事情安排妥当回到京城,怕是得六月底了。 正好月月十八岁的生辰也快了,便将婚事安排在八月吧。 随后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封信。 “来人。” 自从去年经历了楚月被刺杀一事,陆星河深知自己身边缺少武功高强的人,今年上半年除了要应付科考,还暗中招募了不少高手,更寻找了不少好苗子暗中培养着。 再加上杨世朝与他合作之后,给他提供的死士,如今手底下倒是也不缺人用。 不消片刻,暗处又出来一黑衣人。 “主子有何吩咐?” 陆星河将信往黑衣人的方向递去,“将这封信送去凌雾山庄,务必亲手交给凌雾山庄之主,就说计划该提前了。” “是。” 黑衣人接过信,便赶忙离开了。 有黑衣人进出楚月的房间,旁人不知,黑木却清楚,不过他也知道,陆星河这般谨慎的人,在暗处培养高手很正常,总归他不会伤害楚月,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屋里有陆星河照顾着楚月,凝冬无事可做,又有一下午的时间不知道如何打发,总归闲着无聊,便备上了一壶小酒一小碟花生和几块糕点去找黑木了。 “大冰块,你在干嘛呢?” 院中,正在擦拭自己长剑的黑木往她的方向扫了眼。 “有事?” “好歹咱也共事了这么多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凝冬大大方方在他对面坐下,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特意给你准备了一壶酒,要不要喝点?” 黑木不动声色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有事说事。” “真没事,我就是闲的无聊了,来找你聊聊天。”凝冬手肘支撑在桌上,双手托腮,“与你认识这么多年,只见你日日擦剑,却极少拔剑是为什么?” “他们不配。”黑木淡声回道。 “也是,平日里遇到几个登徒子,你不拔剑都能将他们解决了。”似是想到什么,凝冬饶有兴致的望向黑木,“今日你没进海棠园,所以不知道郡主当时的那一支剑舞有多美,当时好多人都看呆了。” 黑木擦剑的手顿了顿。 “剑舞?” “对啊。”凝冬见黑木将长剑放在了一旁,忙将托盘中的那壶酒打开往他的方向递去,“你平日里不是总嫌弃郡主使剑是个花架子吗?可郡主本就是娇弱女子,又不是正儿八经练功夫的人,使不上力很正常,不过她今日站在海棠花树下表演剑舞的时候,真的很美,我当时都看呆了呢。” 黑木不动声色的接过凝冬递来的酒壶,浅浅的喝上了一口。 “倒是没想到,我教她防身的功夫,会被她这样使。” 说着,还无奈的摇了摇头。 凝冬从碟子中拿出了一小块糕点,一边吃一边说道,“郡主虽功夫不及咱们,好歹她还能使毒,你也别生气,总归咱们一直在郡主身边保护她不是吗?” 黑木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知道他不是话多的人,凝冬心里也没多想,一边吃着手中的糕点,时不时往他的方向望上一眼,或者说上两句话。 她不傻,知道黑木对她无情,但她内心里也没有伤心,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也并不是非得得到结果,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也挺好的。 …… 第二日,楚月到医馆的时候,见门口有一群乞丐正在殴打被围在中间的一人。 如果是在别处,这种闲事她也不想管。 但如今距离自己的医馆这样近,她不管也不行。 “黑木,你去将人拉开。” “是。” 黑木应了一声,便上前三下五除二将那群乞丐给吓走了,只余下中间被殴打的伤痕累累的那个人。 楚月望了地上挣扎的人好一会,最终才又望向黑木。 “先将他带去后院吧,回头我给他瞧瞧伤势。” 黑木微蹙着眉头。 “不过就是一个乞丐,没必要吧?” “你当我愿意管?他被打成这样,又是在我的医馆门口,若是死了,我可就要被人戳脊梁骨骂没同情心了。”楚月说完,走向医馆的大门,还不忘朝着黑木摆了摆手,“听话,回头请你吃烧鹅和爆炒肥肠。” 第423章 为何救我? “如意居多的是,我才不稀罕。”转而望向地上脏兮兮的乞丐,黑木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等会治好了伤就赶紧离开,要是敢缠着我家主子,仔细我手中的剑!” 然而,地上的人好似并没有被他吓到,只闭着眼不说话。 黑木呼出一口气,伸手将乞丐一把拽了起来,便拉着他往后院去了。 楚月将治伤需要用到的药和工具收拾妥当,端着托盘去了后院。 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石桌上,低头检查着乞丐的伤势。 一时半刻虽不致命,但外伤内伤都有,面上青肿流血的地方不少,横在眉骨中间的那条已经愈合的细长刀疤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年份了。 若是再往里劈深一些,他这只眼睛都要废了。 由于脸上伤口处积攒了不少脏污,不大好处理伤口,楚月望向一旁的黑木。 “黑木,你去打盆水来。” 黑木虽不情愿,但楚月的吩咐,他还是照做了。 楚月用帕子沾着水,将乞丐的脸清理干净,才给他上了药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面上没有看到丝毫的不耐烦,也看不到丝毫的嫌弃,仿佛眼前只是一个很平常的病人一般。 乞丐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她,心底逐渐弥漫上了一丝暖意。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对他这般好了。 将他脸上的伤处理完毕,楚月望向他,轻声说道,“你这脸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近日少碰水,还有内伤也得按时服药,否则伤势康复需要的时间长不说,还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乞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对于他而言,如今虽还活着,却如同死了,有没有后遗症已经不重要了。 楚月见他不说话,又问道,“除了脸上的外伤和内伤,可还有哪里伤着?” 乞丐微微摇头。 “没了,谢谢。” 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楚月望着他这模样,不由蹙了蹙眉头。 此人虽衣衫褴褛,脸上伤口也可怖,却不似其他的乞丐那般,受到点好处便讨好别人。 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连咳嗽看起来都异常优雅。 可见他并非出身就是乞丐,许是中途经历了什么变故。 “看你这模样,倒也不像个乞丐,你叫什么?从前是做什么的?” “我……” 乞丐垂下眸子,想到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就觉得心如刀绞。 原本,他也可以有一个大好前程,原本,他也可以有妻有儿相伴到老。 奈何造化弄人。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还是不想说?”楚月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一边整理着桌上的工具一边说道,“你既然不想说,我便也不问了,不过你刚才被那么多人殴打,身上肯定是会有伤的……”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乞丐问道,“为何救我?” 望着他那双眸子,也不知为何,楚月没来由的,便想到了陆星河。 细看之下,却又觉得半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她没有将刚才的感觉放在心上,只淡声说道,“你在我的医馆门口被打,若是任人将你打死,且不说晦气,我也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你也知道,流言最是伤人。” “只是因为这些?” 楚月耸了耸肩,“不然你以为呢?我们非亲非故的,我为何要救你?” 乞丐笑了笑,强撑着一旁的石桌站起身来。 他朝着楚月抱了抱拳,动作虚浮无力。 “今日……多谢姑娘搭救,已经叨扰姑娘片刻,便不继续耽误姑娘做生意了,在下告辞。” 可还没走两步,腿脚一软又要跌倒,楚月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她蹙起眉头。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若再不好好治疗,你会死的。” “无妨,与其这般活着,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他轻轻推开楚月的手,与她微微保持距离,“在下身上脏,莫要弄脏了姑娘的手,告辞。” 说完,便捂着胸口,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后院门口走去。 楚月望了眼乞丐的背影,又低头望了眼自己仍旧白净的手。 这般为他人着想的人,至少不该是恶人才对。 楚月抬头,正想让他等等,给他抓点伤药再离开时,却见刚走到门口的人突然往一侧倒了下去。 来不及多想,楚月赶忙提着裙摆往门口跑去。 “黑木,快来帮忙!”她上前拿起乞丐的手,直接摸上他的脉搏,片刻之后又望向已经来到近前的黑木,“快,先将他安排到杂物间去,我先给他扎针稳住心脉,他内伤有些严重。” 医馆中的杂物间一边堆了杂物,另一边搭着简易床板,主要是供小厮伙计们用来临时休息的,奈何医馆中实在忙碌,平日里休息的时候少之又少,大多时候都是空在那儿,这会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黑木将人扶到杂物间的床板上,双手环胸。 “主子,何必对一个乞丐如此费心?” “总不能叫他死在我这儿吧?” 楚月说完,直接在乞丐身旁坐了下来,拿出银针,一一扎在他的极泉,内关,少府,曲泽,天泉,灵道,神门等穴位。 “黑木,你去找一套干净的衣裳,待会我给他施针完了,你吩咐人给他擦洗干净换身衣服,顺便瞧瞧他身上哪里有伤,上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主子……” 黑木还想说什么,却被楚月打断了他的话。 “黑木,你今日话有些多了。” 黑木拧着眉。 “我只是见这人来路不明,怕他有不轨之心。” “一个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且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了的人,能有什么不轨之心?”顿了顿,她侧头望向黑木,“我有自己的判断,等他伤好之后便让他离开,这几日叫医馆中的人提高些警惕便是。” 黑木听罢,只能点头。 “是。” 楚月给乞丐施针之后,便将他交给了黑木,而她自己,则是整理整理便拿着早就拟好的契书进宫去了。 来到宫门口,便见李德政正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等着了。 “陛下说郡主今儿会进宫,怕郡主被人阻拦,一早便叫奴才在这里等着了。” 楚月朝着李德政微微颔首。 “多谢李公公了。” 李德政笑道,“无妨,郡主不必跟奴才客气,请。” 楚月随着李德政来到御书房外,便只楚月一人进了御书房。 与往日一般,御书房内安安静静的,落针可闻,顾璟赫坐于主位上,批阅着身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望着那一堆奏折,楚月也甚感头大,看来当皇帝也挺不容易的。 “和玥拜见陛下。” 顾璟赫一边批阅面前的奏折一边说道,“平身吧,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带来了?” “回陛下,已经带来了。” 楚月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了契书。 李德政赶忙接过她的契书,拿去顾璟赫面前。 “陛下。” 顾璟赫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手接过契书略微看了一眼之后,放在一旁。 “不知这生意,和玥郡主打算如何做?” “陛下,其实这玻璃,主要是配方难得,但制作成本并不高,既然如今能大批量生产,和玥并不打算定太高的价。”她往御书房中环视一圈,最终望向那几扇窗户,“陛下这御书房中虽然窗户多,但屋里多少还是有些昏暗,不若将窗户纸换成玻璃,想来室内会明亮许多。” 顾璟赫的眸子亮了亮。 “所以,和玥郡主是想将玻璃用于建筑?” 楚月点头说道,“除了建筑,还能制成餐具、瓶瓶罐罐和梳妆镜等等,只是制作的技术还有待提高,其余的东西得慢慢来。” 想了想,顾璟赫望向楚月。 “好,你只管叫人去做,若遇到难处,你来找朕便是。” 楚月行了一礼。 “是,既然陛下还有事情要忙,和玥告退。” 顾璟赫嗯了一声。 “李德政,送一送和玥郡主。” …… 从皇宫出来,楚月便直接回了星月医馆,她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到了将军府,叫吴勇安排工匠在百花园内用玻璃搭建一座流萤花房。 做好这些,她便又往楼下给人诊脉去了。 杂物间的乞丐昏迷之后,直到下午才醒来。 待适应屋里的光线,他才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看着像是一个堆杂物的房间。 许是自己还未走出医馆,又被那个心善的小丫头救下,暂且安置在这里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一使力,便觉得胸腔处闷痛不已。 “嘶!” 第424章 见到本王竟不下跪? 听见动静,一直守在屋外的凝冬进了屋,上前扶住了他。 “你醒了,感觉如何?” 乞丐嘴唇泛白,抬眼望向面前的生面孔。 “我还在医馆?” 凝冬点头,“那当然,早上你还没走出医馆就晕倒了,得亏了我家郡主心善,将你救下了。” 乞丐面上有些惊讶。 “郡主?” “是啊,陛下亲封的和玥郡主,之前还解了同知县的瘟疫和西部战场的毒计呢。”凝冬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底满是自豪。 乞丐很快便捕捉到了凝冬话语中的关键。 “你们郡主来自同知县?” “准确的说,是同知县下辖的南坪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你不知道?” 乞丐摇头。 “不瞒姑娘,在下也是近日才进京。” 凝冬了然,“难怪。” 转而又望向他。 “总之如今郡主救了你,她就是你的恩人,不求你往后会报答她,至少也不能害了她知道吗?” 乞丐有气无力的点头说道,“救命大恩,在下自然不敢忘。” 凝冬拿了个枕头垫在乞丐身后,站起身说道,“郡主之前吩咐说等你醒了便要我去喊她,你先等着,我去去就来。” 乞丐虚弱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消片刻,楚月来了。 “凝冬,你去盛一碗粥来,顺便将他的药煎了,等会吃了东西再吃药。” “是,郡主。” 凝冬福身,便退出了杂物间。 床上的乞丐朝着楚月微微颔首。 “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郡主恕罪。” 楚月摇头说道,“无妨,我本出自乡间,本也不是太重礼数的人。” 这乞丐梳洗干净之后,相貌倒是周正,可见年轻时候也是个俊朗的小伙子。 许是这些年乞讨为生,有一顿没一顿的,又有沉疴在身,身形消瘦,双颊也已生出白发,倒是不大好估算年龄。 乞丐抬眼望向她。 “听郡主的婢女说,郡主来自南坪镇?” “没错,大叔莫不也是南坪镇的人?”她来自南坪镇,在这京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乞丐点头嗯了一声,眼底带着缅怀。 “确实是南坪镇的人,不过已经离开十多年了,如今能见到故土之人,倒是觉得异常的亲切。” 楚月顿时来了兴致。 “我是半坡村人,不知大叔是南坪镇哪里的?” 原本还满脸缅怀的乞丐在听到楚月的出处之后,面上满是诧异。 “半坡村人,郡主姓陆?” “不,我姓楚。”望见他疑惑的神色,楚月笑道,“但我的未婚夫君姓陆,我爹好赌,在我十三岁那年便将我抵到了半坡村。” 乞丐了然。 “原来如此。” 楚月望着他,“大叔对半坡村的姓氏如此了解,看来还真是南坪镇的人。” 乞丐的眸子逐渐暗淡下来。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些年四处漂泊,家乡的人怕是无人能认得我了。” “大叔不方便告知我名姓,却不知往后我要如何称呼你?”楚月望着他问道。 “我姓路,路途遥远的路。”床上的男人垂着眸子说道。 楚月抿唇一笑。 “路大叔这姓氏,倒是和我那未婚夫婿同音。”她给床上的路大叔把了脉,站起身来,“能在京城遇到老乡也是缘分,路大叔若是暂且无处去,待伤好之后,便先留在我这医馆干活吧。” 就在这时,凝冬端着托盘进了杂物间。 “郡主,粥来了。” 楚月嗯了一声,“路大叔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我先忙去了。” 路大叔朝着楚月的方向微微颔首。 “郡主慢走。” 楚月走后,凝冬笑着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桌上。 “真是没想到,陆大叔竟和我们家姑爷一个姓呢。” 路大叔有气无力的纠正道,“不一样的,你们家姑爷姓陆,陆地的陆,我是道路的路。” 他,早就该是个死人。 万不可再与半坡村的人扯上联系,以免连累了他们。 看来,待伤好一些,还是得离开这里。 …… 楚月回到庄子的时候,陆星河正在屋里看书。 “相公今日都没进城?” 陆星河端坐在桌后,微微摇头。 “殿试在即,这几日我应该都会在庄子上。” 她笑了笑,来到陆星河桌前。 “你猜我今日遇到什么事情了?” 平日里,若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楚月都喜欢在回家之后与陆星河分享一二。 陆星河抬头望向她。 “什么?” 楚月便将今日一早遇到乞丐,以及给乞丐治病的事情与陆星河说了说。 “也是缘分,谁知道随手救了个乞丐,居然还是咱们南坪镇的人。” 陆星河点了点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京城遇到老乡,倒也不奇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多防备着些总没错。” 楚月嗯了一声。 “我知道啦,不过我瞧着,那路大叔也不一定会在医馆久待。” 听到这里,陆星河眉头拧了拧,放下了手中的书。 “他也姓陆?” “道路的路。” 陆星河点头,神情中带着一闪而过的失望。 “原来是这样。” …… 第二日,楚月一到医馆,便去了后院给路大叔复诊。 “脉象仍旧虚弱,路大叔从前应该是受过很严重的伤吧?” 路大叔点头。 “养了近两年才稍稍好转。” 楚月伸手从托盘上拿过剪子和伤药,打算给他换药。 “路大叔怎的不回南坪镇去?难道在那边没有亲人朋友吗?” 他只是摇头。 “回不去了。” 听到这里,楚月便也没有细问。 刚给他换完药出来,便见凝冬小跑着来了后院。 “郡主,靖王来了。” “靖王?”楚月面露疑惑,“他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凝冬赶忙接过楚月手中的托盘,“郡主快去瞧瞧吧,奴婢瞧着他那模样还挺吓人的。” “行,我去看看。” 楚月说完,便从医馆的后门而入,望向立于堂中的男人,她的面上带着疏离的浅笑,朝着顾靖宁盈盈一拜。 “靖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和玥的不是。” 顾靖宁面上神情莫测,冷冷一笑之后,一双如同野兽一般冷冽嗜血的眸望向她。 “和玥郡主胆子不小,见到本王竟不下跪?” 第425章 陆星河护妻 医馆中众人接收到来自顾靖宁恐怖阴冷的气势,纷纷跪拜下来。 楚月心里虽然也害怕,但却并未跪他。 “还望靖王殿下见谅,且不说和玥郡主的身份与殿下是同辈,陛下更是在早前便免了和玥的跪礼,和玥不跪陛下,却要跪靖王殿下,回头陛下知道了,恐怕会对靖王殿下心生嫌隙。” 顾靖宁冷哼一声。 “荒唐!本王和父皇的父子之情,又岂会因为一个跪礼而离心。” 楚月赶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若是靖王殿下不在乎这些,和玥也不是不能跪。” 她说着,便作势要跪下。 顾靖宁眉头拧了拧,见楚月这般容易妥协,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鄙夷。 “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胆子呢,农门出身的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上前抓住了楚月的胳膊,制止她下跪的动作,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和玥郡主,当真是想陷我于不忠不义、不仁不孝?” 楚月往后退了一步,歪着头往顾靖宁的方向望了眼。 “不是殿下让和玥跪的?” 顾靖宁望着她,那表情,就好似要吃人一般,片刻,他隐压住心底的怒意,笑的一脸邪佞。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星月医馆。 楚月望着顾靖宁的背影,面上虽不动声色,背后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靖王,也不知道来医馆这一趟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因为四年前她坏了他敛财的计策,所以先过来探一探自己的虚实? 医馆中众人更是长出一口气。 吴修文来到楚月身旁。 “郡主,你没事吧?” 楚月摇头,望了他一眼。 “我没事的,吴叔。” 有人小声议论道,“都说这靖王殿下十二岁便入了战场,杀人如麻,有活阎王之称,如今一见,当真叫人如坠地狱。” 楚月环视医馆中的众人。 “不要随意议论编排皇子,否则若是传到了皇家人耳中,仔细你们小命不保。” 她往日里都是一副温柔和煦的模样,极少如今日这般疾言厉色。 众人望见她的神色,纷纷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是。” …… 医馆后院,被凝冬扶坐在院中的路大叔望向走过来的楚月,面上带着探究。 “郡主和靖王很要好?” “怎么可能?”楚月在他身旁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第一次见到靖王,便是肃亲王府的赏花宴,当时只觉得他这人给人的感觉恐惧的很,避之不及,又怎会与他交好?” 听到这里,路大叔松了一口气。 “若是可以,郡主可尽量离他远一些。” 楚月有些惊讶的望着他。 “路大叔很熟悉靖王?” 路大叔的唇角带着一抹自嘲的笑。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乞丐,怎么可能会熟悉靖王这般站在权力巅峰的皇子?只是听人说起过他的残酷无情,便不想郡主受到他伤害罢了。” 知道他是为着自己好,楚月点头说道,“我会的,多谢。” 路大叔往凝冬的方向望了眼。 “劳烦姑娘扶我回房吧。” “好。” 凝冬应了一声,便扶着路大叔往房里去了。 …… 靖王前脚离开星月医馆,这个消息便被暗处的人快马加鞭,传到了陆星河耳中。 庄子上的屋中,陆星河听着面前之人的禀报,面色逐渐变的凝重起来。 “我记得靖水楼和城西的百花楼,城北的天福粮铺都是靖王殿下的产业?” 面前的黑衣人抱拳。 “是。” 这三处地方,明面上虽不在靖王的名下,却实实在在是靖王的产业。 而且还是几处来银钱较多的产业。 靖水楼是京城规模最大的酒楼,百花楼能为他搜集京中的情报,天福粮铺的仓库中更是囤粮上万担,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暴露在人前,饶是靖王也会头疼。 只要他头疼起来,便无暇再往星月医馆去招惹楚月了。 陆星河抬眸,深邃的眸中不见情绪。 “叫人暗中给这几处地方制造点动静,记住,不要露了马脚,也不要伤害到无辜之人。” “是。” 黑衣人抱拳,便退下了。 当天夜里,楚月在庄子上做美梦的时候,几道黑影飘忽在靖水河畔,在确定靖水楼中无人之后,一道火箭射向靖水楼的门楣,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同一时间城北的天福粮铺仓库着火。 城西百花楼中更是发生了命案,一朝廷官员的儿子与人斗殴,死于楼中。 因为要查明真相,百花楼当即便被查封了。 接二连三的“意外”,打了顾靖宁一个措手不及。 正睡的香甜,半夜被门外的侍卫叫醒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心底怒意翻腾。 他双拳紧握,重重的捶在桌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平日里都好好的,怎么今日这三个地方会同时出问题?” “属下也不知,弟兄们仔细搜寻了一遍,现场找不到丝毫痕迹。” “废物!”顾靖宁拿起桌上的茶壶砸向侍卫,侍卫迫于他的威势,并不敢闪躲,只能生生受着。 顾靖宁指着他喝道,“连这么点事情都查不出来,本王要你们何用?” 侍卫根本无暇顾及被砸的血流不止的额头,跪着说道,“殿下息怒,眼下三个铺子已经惊扰到官府,尤其是百花楼,目前最重要的,是补齐百花楼之前落下的商税,否则官府一旦查起来,咱们怕是会有更多麻烦,奈何百花楼如今被查封,轻易进不去。” 听见他的话,顾靖宁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他坐在主位上,神情中满是阴鸷。 “叫人将这些年落下的商税算出来,这笔银子先从本王的府中支出。” 侍卫点头。 “是。” 顾靖宁阴沉的墨眸扫向仍在底下跪着的侍卫。 “靖水楼和天福粮铺可有伤亡?损失如何?” “伤亡倒是没有,只是靖水楼被大火烧了快一半,怕是得重新修葺了,至于天福粮铺……”侍卫欲言又止,声音也越来越小。 顾靖宁咬着后槽牙,满脸隐忍。 “天福粮铺怎么了?” 第426章 郡主不怕我连累你? “天福粮铺中原本两万多担粮食,如今……”侍卫小心翼翼的往顾靖宁的方向望了眼,随后趴在地上说道,“只剩下不到一半。” 殿下手底下养了不少兵。 这两万多担粮食,便相当于兵马一个来月的口粮。 如今被烧掉了大半,现下又不是粮食丰收的季节,短期内还真的难以筹集这么多粮食。 顾靖宁双拳紧握,骨节处捏的嘎吱作响。 片刻之后,他赫赫的笑了起来,笑声阴森至极,让趴在地上的侍卫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啊,好极了。” 他犀利的眼神望向地上的人,“在事情处理妥当之后,本王命你三日内查出真凶,若查不出,你该知道本王的手段。” 地上的侍卫紧张的满脸都是汗。 “属下遵命。” 侍卫离开之后,顾靖宁的眸子中闪过沉思。 “会是谁在背后搞鬼呢?是本王那两个没用的弟弟,还是……”他摇了摇头,“应该不是父皇,他若是想动我,直接将我召去皇宫就是了。” 顾靖宁将皇子大臣都假设了一遍,甚至连自己的皇叔和父皇都没放过,独独没联想到楚月身上。 在他看来,楚月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他还没看在眼中。 …… 第二日,楚月刚到医馆,便听得人说起昨日靖水楼走水的事。 据说大火几乎烧掉了三分之一的靖水楼。 若非靖水楼临水,怕是能烧个干干净净。 还有城北的天福粮铺,据说粮食烧了小半夜,才终于将火扑灭。 城西百花楼的命案也闹的沸沸扬扬。 以至于南颖公主邀请袁府小姐进宫,结果导致袁府小姐左臂骨折,面部受伤可能会留疤的消息,反而被这些事情给覆盖下去。 楚月权当听个热闹,她不知道这些产业背后之人是谁,也并未将这些事情与自己联系到一处。 “黑木,你去后院检查一番,最近气候干燥,别到时候也给烧了。” “是。” 黑木抱了抱拳,便往后院去了。 凝冬望着楚月,“郡主,您不觉得这火蹊跷吗?” “怎么蹊跷了?” 楚月忙着手中的事情,并未当回事。 凝冬略微沉思。 “咱们来京城这样久,也没听说哪里着火,偏巧这一烧就是两处地方,还是差不多时候着火的。” “少管一些,做好自己的事情,总归与咱们无关就是。”楚月将药材补充进百子柜中,“你去将伤药和银针准备好,等会我去后院给路大叔换药针灸。” “是。” 凝冬福身,便去准备东西了。 楚月整理好药材,便去了后院。 在医馆又养了五六日之后,路大叔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因为旧伤长久未得到治疗,身体亏损的严重,仍旧虚的厉害。 这几日楚月闲暇之余时不时便会来找他聊聊天,路大叔话不多,却会很耐心的听楚月将话说完,在她有疑惑的时候,一针见血的给她指明方向。 楚月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又因为是同乡的缘故,内心里便也将他当成一个长辈看待了。 “路大叔,你这身体还得好生调理一段时间才行,要不你就暂且在我这里住下来吧?正好可以帮我看着后院,晾晒药材收药材。” 路大叔面露难色。 “并非我不想留在这里报答郡主,只是……” “其实路大叔不说我也能猜到。”楚月望向他,“路大叔是与京中的人有些恩怨牵扯吧?这几日与路大叔相处下来,我觉得路大叔并非穷凶极恶之人。” “郡主可知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楚月一笑。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望向路大叔,“大叔若是有冤,不如去顺天府尹击鼓鸣冤,总不能这样装乞丐躲闪一辈子,倒是叫恶人逍遥法外了。” 路大叔摇头。 “没用的,那人只手遮天,恐怕我才露面,便会被人击杀了。” 楚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皮套面具,正好能遮住路大叔被砍伤的眉骨部位,半边脸便只露出了眼睛和嘴。 “若是怕认出身份,路大叔平日里可戴着这个面具,不过你的身体确实不能拖了,若是积极治疗,尚且还能活个八年十年,甚至更久一些,若是不治疗,最多两三年,生机耗尽便也就药石无医了。” 路大叔望着楚月递来的面具,并未去接,而是带着探究的神色望向她。 “郡主不怕我连累你?” “你只是我救下的乞丐,我并不知道你从前的身份,也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将你留下来,一方面因为你与我是同乡,另一方面,我第一次遇到大叔这种情况的病例,想看看以我的医术,能维持你多久的性命,仅此而已。” 她说到这里,耸了耸肩。 “我一个女子,不涉及朝政,也不在朝中树敌,有什么好怕的呢?” “既如此。”路大叔笑了笑,伸手拿过楚月手中的面具,“那我便暂且留下了。” 他说完,将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 楚月展颜一笑。 “欢迎!” 就在这时,凝冬跑来后院,压低声音说道,“郡主,姑爷来了。” 楚月面上有些诧异。 “他怎的突然来了这里?” “姑爷说,明儿便是殿试,今儿得在京城住下,他刚坐着马车绕到后院了,应该马上就进来了。” 凝冬话音刚落,后院院门便被人推开,陆星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月月。” 路大叔见楚月有事,赶忙去一旁帮忙晾晒药材了。 楚月起身,走近陆星河。 “今日要来京城,怎么在庄子上的时候也不与我说一声?” 陆星河一笑,“想给你一个惊喜。” “那你今晚住何处?”楚月问道。 “可能会去老师那里,他说有些事情要与我聊一聊。” 楚月撅了撅嘴,“你要去袁府的话,可得防着些那个袁雪儿。” 陆星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我会的,放心吧。” “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介绍。”楚月拉着陆星河往路大叔的方向走去,“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同乡,路大叔。” 第427章 后院着火 此刻,路大叔正侧着身子,从两人的方向只能看见他的半边带着面具的脸。 陆星河朝着路大叔微微颔首。 “月月时常与我说起大叔的事,在京城能遇到同乡,幸会。” 路大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楚月又指着陆星河给路大叔做介绍。 “路大叔,这便是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我的未婚夫婿,陆星河。” 反正明日过后,她和陆星河的婚事便会被整个京城的人所知,也没必要刻意去瞒着谁了。 听到陆星河这个名字,路大叔心底一惊,一个不稳,手中装着药材的竹匾突然被打翻在地。 “路大叔这是怎了?”楚月面露疑惑。 “没……没事,就是手突然有些使不上力气。”他赶忙蹲下身收拾地上的药材,以掩盖自己心底的慌乱。 路大叔微红着眼眶,手也有些颤抖。 十三年。 离开家里整整十三年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 可他如今这早已面目全非的模样,又处于如今这情形,还如何能与他相认? “大叔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得多休息为主。”楚月说着,望向一旁的凝冬,“凝冬,你来给大叔帮忙将药材拾起来。” “是。” 凝冬赶忙小跑着过来给路大叔帮忙了。 楚月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 “相公可吃午饭了?” “还没有。” 陆星河往蹲在地上的路大叔望了眼,只觉得这人表现的很是怪异。 具体哪里怪异,又说不上来。 但第一次见面,他总不好揪着人家问长问短,便暂且按压住了心底的想法。 楚月笑着挽上陆星河的胳膊。 “我请你?” 陆星河满脸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好。” …… 从如意居回来之后,陆星河没有跟着回医馆,而是直接去了袁府。 楚月回到医馆,因为这会不忙,便直接去了后院。 医馆后院的院角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春夏枝繁叶茂,遮阴纳凉很是不错。 榆树下有一架秋千,楚月闲着的时候便会来这里坐上一坐,喝喝茶,吃吃糕点,聊聊天。 她来到后院的时候,见路大叔正在石桌旁坐着,面上带着疑惑。 “路大叔,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路大叔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自己的膝盖,笑着说道,“这些日子睡的太多了,这会也睡不着,便在院中坐一坐。” 楚月将手中端着的点心放在石桌上。 “喏,尝尝看,我从如意居带回来的糕点。” 路大叔哎了一声,从碟子中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吃着。 他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想说点什么问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楚月在一旁的秋千椅上坐下,笑望向他。 “好吃吗?” 路大叔忙点头。 “好吃。” 这些年能吃饱肚子都是奢侈,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填肚子,吃什么都不挑。 楚月一边轻轻晃动着秋千架,一边说道,“想想从前的日子,再回想现在,真是跟做梦一样。” 路大叔停下咀嚼的动作,望向她。 “你们从前,很苦吧?” “怎么说呢?”楚月蹙了蹙眉,继续说道,“之前在娘家那些糟心事我就不说了,自从去了半坡村之后,其实一开始日子也挺难的。” “那时候吃一顿饱饭都不容易,更别提吃上糕点了。” “之后,我开始上山采药,给人治病,也是机缘巧合,才赚了点银子,暂且解决了家里的温饱问题。” 她说着,望向路大叔。 “大叔,你们从前是什么情况?之后又是如何来到京城的?” 路大叔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缅怀,“我们那时候,家里并不富裕,家里种的几亩田,除去每年的赋税,勉强够糊口的,后来……” 后来考上了秀才,家里的情况才稍稍好转。 “后来怎么了?”楚月追问。 “后来家里情况稍稍得到好转,我又离家了,之后便再也未回去过。”路大叔言简意赅。 楚月若有所思。 “那你的家人呢?” 路大叔自嘲的摇了摇头,“他们恐怕以为我死了吧,只是我得罪了京城的贵人,原本难逃一死,后来侥幸活下来,又有了这一身的伤痛,也不敢再回去连累他们了。” 听到这里,楚月点了点头。 “难怪大叔宁愿在外乞讨,也不愿回去。” 路大叔又望向她,“郡主的未婚夫,家里就没有别的家人了吗?” “有啊,家里还有娘和两个弟弟,爷奶也健在,他们人都挺好的。”楚月回道。 听到楚月说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路大叔顿了顿,一双眸子也逐渐黯淡下来。 她改嫁了? 也是,自己都离开十三年了,家里没有男人,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艰难,改嫁是明智的选择。 看来,等身体稍稍养好一些,他还是得离开京城。 不能因为自己的出现,打扰了他们如今已经趋于平静的生活。 楚月望着他。 “大叔怎么不说话了?” 路大叔敛去心底的情绪,微红着眸子浅笑道,“没什么,就是听郡主说起家人,突然也想到我的家人了。” 楚月笑了笑。 “要我说,大叔还是不能这般躲一辈子,你想想你一声不吭就与家里断了联系,那些骨肉至亲之人,得多痛心啊。” 路大叔叹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坐久了,有些累了。”他缓缓站起身来,指了指屋里说道,“我先回屋休息去了。” 楚月点头。 “行,大叔好好休息。” 又在秋千上坐了一会,楚月便起身去医馆中忙活去了。 …… 第二天,楚月刚到医馆,便见后院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 一小厮忙从医馆跑了出来,“郡主,昨夜医馆后院着火,幸亏路大叔救火及时,否则咱们医馆都要被烧成灰了。” 楚月蹙了蹙眉头,朝着后院快步走去。 “路大叔没受伤吧?” “手臂烧伤了一小块,其余都还好。”小厮跟在后边回道。 “怎么会突然着火?昨日离开之前,厨房的火没有浇熄吗?”楚月面露疑惑。 “这些日子,因为靖水楼和天福粮铺着火的缘故,离开之前,我们都会仔细检查一番再走的,这火,应该不是从厨房烧起来的。”小厮也满脸不解。 “先去看看。” 楚月刚来到后院,便望见了捂着手臂,坐在石桌旁,发丝凌乱的路大叔。 “路大叔,你没事吧?” 第428章 陆公子,倒是个有出息的。 “我没事。”路大叔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一丝愧疚,“是我没守好医馆,我昨夜醒来的时候,柴房已经燃起来了。” 再加上身体虚,使不上力,打水的动作慢了些,才导致柴房被烧了一半才将火浇灭。 “现在不是怪罪谁的时候,咱们得先将着火的缘由弄明白。”楚月望着他,“火不是从厨房燃起来的,而是从柴房燃起来的?” 路大叔点头。 “对,从柴房燃起来的。” 如果是从厨房燃起来的,便有可能是意外,但若是从柴房燃起来的,那便只有可能是人为纵火了。 路大叔昨夜浇灭大火之后,还仔细去厨房检查了一番,灶膛和熬药的小炉子中,根本连火星子都没有。 楚月抬眼望去,柴房烧了一半,里头湿漉漉的,应该是昨夜路大叔用水泼熄灭的。 “黑木,你去查一查着火的原因,看能不能顺着蛛丝马迹查出点什么来,凝冬去将烧伤药拿来,我先给路大叔上药。” “是。” 两人应了一声,便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没一会,凝冬便从屋里拿出了药。 楚月用干净的冷开水先将路大叔烧伤的部位清理干净,才给他涂上伤药。 因为处理的晚了些,烧伤的部位面积虽然不大,却有些血肉模糊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路大叔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是我自己的原因,当时体力不支,没能及时躲开。” 昨夜将火灭了之后,他便晕倒在柴房门口。 醒来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原本手上的伤不会这样严重,确实是因为他身体过于虚弱,所以耽搁了。 “也是我大意,没想到会有人烧我的医馆,应该多安排一个人与你一起守夜的。”楚月一边给路大叔处理烧伤一边说道,“路大叔身体本就虚弱,就不要再自责了,总归只是烧了半个柴房,我还得感谢你帮我灭了火呢,否则咱们这整个医馆都得遭殃。” 望着面前善解人意的姑娘,路大叔既暖心又欣慰。 星河那小子福气不错,知道他过的好,哪怕就这样离开,他也无憾了。 “郡主,医馆这边的事情,咱们要不要告诉姑爷?”凝冬在一旁问道。 楚月给路大叔包扎完,将东西收拾好之后,摇头说道,“不用,他今日参加殿试,这会恐怕已经进宫了。” 她往柴房的方向望了眼。 “相公今日殿试,昨夜柴房着火,说不定是好兆头呢?” 一旁的路大叔许是因为惊讶,也许是因为喜悦,脱口而出。 “星河今日参加殿试?” 听见路大叔对陆星河的称呼,楚月微微愣了愣。 路大叔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赶忙辩解道,“对不起,我应该称呼他为陆公子的,想着是同乡,又是郡主的未婚夫,一时兴奋便说错话了。” 楚月笑了笑。 “无妨,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他今日确实是在参加殿试,路大叔不知道吧?他还是会试的榜首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楚月面上很是自豪。 关于陆星河的事,路大叔确实不知情,他前几年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山里待着,靠挖野菜和药材维持自己的性命,也是近些日子身体状况恶化,又听闻靖王回京,才想着回来瞧瞧的。 这会听了楚月的话,心底又惊又喜,面上却不显。 “陆公子,倒是个有出息。” 比他爹有出息多了。 见手臂已经包扎好,路大叔望向楚月。 “昨儿晚上折腾的没睡好,我先休息去了。” 楚月点头,“行,大叔好好休息,回头我将医馆中的事情忙完了,再来给你针灸。” “好,不急。” 片刻的功夫,黑木便回来了。 “主子,柴房的火,主要是烧在靠窗的那半边,可见火应该是被人从窗外扔进来的。” “听起来,此人纵火的手段一般嘛。” “往常咱们医馆都是没人值夜的,要不是碰巧那乞丐……”说到这里,黑木欲言又止,改口道,“要不是碰巧那大叔在,火势一旦蔓延起来,医馆也会遭殃。” 楚月望向黑木。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线索吗?” 黑木微微摇头,“没了,属下绕着四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别的线索。” 楚月双手托腮,思索着谁会烧她的医馆。 她平日里极少扎堆参加宴会,结仇的人屈指可数,目前看来,一个是萧贵妃,一个是淑妃,一个是顾靖宁,还有一个是自第一次见,便对她不太友好的袁雪儿。 可她又想了想,萧贵妃如果要针对她,应该不会大张旗鼓来烧她的医馆。 而淑妃,自从去年被惩罚之后,鲜有交集,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的麻烦。 靖王就更加不会了,这样恐怖的男人,就算要针对她,也是针对她这个人,而不是烧她的医馆。 最后就是袁雪儿了。 之前她和陆星河并没有公开关系,而袁雪儿前些日子在宫里受伤,这会怕是正在府中养伤呢,无缘无故的,不会来烧她医馆才是。 楚月眉头紧锁。 “会是谁呢?” “郡主,会不会是嫉妒咱们医馆生意好的同行?”凝冬提醒道。 楚月微微摇头。 “不知道。” 黑木似是想到了什么,望向楚月。 “前几日靖水楼和天福粮铺被烧,今日咱们医馆又有人纵火,会不会上同一批人?” 楚月摩挲着下巴。 “还真别说,可这人烧我的医馆,图什么呢?”想了想,她又摇头说道,“我之前不是叫人去打听了这几个铺子吗?虽然没有查清楚具体是谁的产业,但背后之人,都或有或无的指向靖王。” “既然这样,说明上次纵火之人目的很明确,他们就是针对靖王。” “可我又没得罪谁,也没有树敌,和靖王更没关系,不应该啊。” 越想,她就觉得越没可能。 路大叔就在杂物间,自然听得见楚月的话,他的面上闪过沉思。 如果暗中的人不是针对楚月,难道是针对他? 难道自己被人发现了? 转而一想,他如今面貌比起从前,变化很大,且又没有露过面,这种概率应该很小才是。 但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性,他确实得早些离开才稳妥。 就在这时,凝冬突然想起了一人。 “郡主,你说下手之人会不会是曹彬?” “曹彬?” 楚月眉头微蹙,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是谁。 “郡主不记得了吗?之前吴将军请您去靖水楼吃饭,曹彬还在靖水楼外为难过您,之后被陛下免去了世子的职位,让长平侯府另选世子。” 楚月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据说曹彬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他动的手,倒也不是没可能。 楚月抬头望向黑木。 “黑木,这件事情你且调查着,不要错过任何细节,另外去找几个梓人来,将柴房重新修葺一番。” “是。” 黑木抱拳,便退下了。 …… 第429章 封国子监司业 为期一日的殿试已经到了尾声。 陆星河被皇帝钦点为状元郎,因为欣赏他的才华,破格封了他为从四品下的国子监司业,辅助国子监祭酒处理国子监事宜。 国子监是为南渊培养人才的地方,年轻人居多,思维还没有固化,较容易接受新观念。 陆星河前些日子将改进之后的新政交到顾璟赫手中的时候,之前被他放弃的念头,再一次在心底复燃。 他仍记得陆星河说过的那句话。 “之前新政推行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操之过急,手段过于强硬,才容易遭到众人的抵制。若是温水煮青蛙一般徐徐图之,待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再想抵抗为时已晚。” 不仅如此,他还提了许多周到细节的建议,顾璟赫不禁觉得,兴许十多年前没成功推行的新政,会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实现。 南渊旧政沉疴已久,若想要这个国家长治久安,必须得推行新政。 所以,哪怕众大臣反对劝阻,他也力排众议,给了陆星河这个职位。 众大臣见顾璟赫主意已定,且国子监司业官职虽不低,却也极少涉及朝政,便也没继续坚持反对了。 作为陆星河的老师,袁伯阳面上满是欣慰,他就知道,此子堪当大任。 就在这时,陆星河突然在大殿中跪了下来。 “陛下,臣有一事隐瞒,还望陛下恕罪。” 顾璟赫不动声色。 “哦?何事?” 陆星河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掷地有声。 “和玥郡主,是臣的未婚妻子,只是因为臣不想因为她的关系引起陛下注意,便一直没有对外声张过,还望陛下责罚。” 话音刚落,大殿安静片刻之后,“哗”的一声,众人面上的神情由错愕到惊讶。 “什么?和玥郡主,竟是这位状元郎的未婚妻?” 许恒站在队伍的末尾,听见陆星河的话,直为他捏了把汗。 “陆兄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事情,竟也敢隐瞒圣上。” 主位上,顾璟赫笑了笑,似乎陆星河所说之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其实在得知陆星河和楚月出自同一处地方,他便隐约有了猜测。 只是那丫头之前说,她的未婚夫会走到他面前,亲自承认两人的关系,他便没有追问,也没有调查过。 若陆星河当真是楚月的未婚夫,一个是自己的智囊,一个是自己的钱袋子。 倒是比身为武将的吴勇更合适。 “朕之前可有问询过你的未婚妻为何人?” 陆星河摇头,“并未。” “这便是了,朕既然没问过,又谈何隐瞒?世人只知你有未婚妻,却都以为你的未婚妻是个乡下女子,便没有细问过,这很正常,也恰巧说明了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顾璟赫抬了抬手,用一副长辈的口吻说道,“起来吧,否则和玥那丫头得心疼了,她如今拿着朕的金牌,若是想要进宫来找朕说理,护卫也不敢拦,该头疼的便是朕了。” “是。”陆星河站起身来。 他面上淡定,众大臣却不淡定了。 和玥郡主何德何能,竟能被陛下赏赐金牌? “陛下,不知和玥郡主做了何事,竟让陛下为她赏下金牌?” “此事,朕早便想和你们说,只是觉得还不到时机。” 顿了顿,顾璟赫继续说道: “两年前,和玥郡主前往西部战场时,从胡商手中购买了一袋名为土豆的食物,当时因为她师父喜爱,便尝试着将这种作物种下。” “经过一年多的种植,她已掌握土豆的种植方法,此作物对土壤的要求低,成熟周期短,且产量极高,她为朕解决了民生大计,你们说这金牌赏不赏得?” 众人听罢,当即便有人表明观点。 “和玥郡主聪慧过人,心系百姓,那自然是赏得呀。” 站在一旁的顾靖宁面上勾起了一丝邪魅的浅笑。 有意思。 之前还真是小看那个农门郡主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顾璟赫直视前方,洪亮的声音,如同雷霆震耳。 “李德政拟旨,和玥郡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今朝状元陆星河情投意合,朕甚感欣慰,特赐下婚约,择吉日完婚,并赏宅院一座,绫罗绸缎百匹,玉如意一对,瓷器十件。” 李德政赶忙哈腰。 “奴才遵旨。” 陆星河则再次跪下。 “谢主隆恩!” 站在较前方的袁伯阳蹙着眉头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 他的未婚妻是和玥郡主,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三年啊。 整整三年! 本以为陆星河对他这个老师会知无不言,无所隐瞒,却没想到,他竟将此事瞒的如此隐秘。 以至于,他之前虽在袁府住了那样久,自己都未发觉异样。 难怪他频频出城。 之前只以为他是回自己的小院,看来是去了和玥郡主的庄子。 原本,他还想以陆星河老师的身份,让他与家乡那位未婚妻退了婚事,促成他和自家女儿呢。 他天赋异禀,前程一片大好,若是两家联姻,更能巩固他袁家在朝中的地位。 却没想,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之后的封赏仍在继续,许恒得了六品翰林院编修的职位。 于他而言,被封六品官,就已经很满意了。 还有此次与他们一同参加殿试的黄庄贤,因为之前便有些功绩在身上,由正七品的县令提拔为五品知州。 …… 殿试结束之后,消息传的很快,听到白日里在保和殿中发生的事情,整个京城都震惊了。 原来,和玥郡主的未婚夫婿,竟是今朝状元陆星河! 居然还被陛下当场赐婚了! 袁雪儿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将自己关在屋里,几乎砸碎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陪在她身边的丫鬟脑袋都被砸出血来。 宫中因为害袁雪儿受伤而被关了禁闭的南颖公主也是满心不悦,她重重的拍在身旁的茶几上,将茶壶和茶杯都拍的颤了颤,从杯口溢出水来。 “好一招祸水东引!害本公主白折腾不说,还被父皇惩罚关禁闭一个月,待本公主关禁闭结束,看本公主不剥了她的皮!” …… 第430章 赐婚,新家 这一次,陆星河出宫之后并没有掩藏去向,而是大大方方的在星月医馆前下了马车。 和他一起到来的李德政拿着圣旨直接进了医馆。 “和玥郡主接旨!” 陆星河来到楚月身旁,与她手牵手跪了下来。 医馆中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包括后院的伙计和路大叔。 李德政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和玥郡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今朝状元陆星河情投意合,朕甚感欣慰,特赐下婚约,择吉日完婚,并赏宅院一座,绫罗绸缎百匹,玉如意一对,瓷器十件,钦此。” 他望向楚月和陆星河。 “郡主,陆大人,接旨吧。” “谢主隆恩!” 楚月双手接过圣旨,在陆星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凝冬跟着楚月这么长时间,也是个机灵的,赶忙从将自己的钱袋子取下,上前塞在了李德政手中。 “公公来的突然,郡主没有丝毫准备,这些就当是郡主请公公吃茶的。” “这……” 李德政望向楚月,却见她展颜一笑。 “公公拿着吧,多谢公公。” 李德政见状,便将那不小的钱袋顺手收进褡裢中,并朝着楚月抱拳。 “恭喜郡主,奴才宣了旨还得回宫复命,便不多打扰郡主了。” “公公慢走。” 楚月亲自将李德政送出医馆,看着马车离开视线,才重新回到医馆中。 路大叔趁着大家伙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转身便退到了后院。 他望着院中的大树,微红着眼眶,面上却带着浅笑。 哪怕现在死了,他也无憾了。 医馆中,楚月回头望向陆星河,面上带着浅笑。 “这位陆大人,不知你被陛下封了何官职?” 陆星河满脸宠溺的笑望着她。 “国子监司业。” “国子监司业?”楚月有些不解,“是做什么的?官大吗?” “从四品下,官品虽不低,但在朝中没什么实权,主要是协助国子监祭酒管理国子监的事情。”陆星河回道。 楚月蹙起眉头。 “陛下怎会给你这样一个职位?按理说相公这样的人才,应该放在朝堂上发光发热才是。” “陛下自有他的高见。” 陆星河倒是无所谓,国子监祭酒年事已高,之前便与陛下请辞回乡养老,奈何没找到合适的人顶替他的位置,陛下便也没同意。 若是他表现好,想来能以司业为跳板,顶了国子监祭酒的职。 再以国子监祭酒的身份,一边传播新政的观念,一边积攒人脉,巩固手头上的权利。 陆星河拉住楚月的手。 “可要去陛下赏赐的那座宅院瞧一瞧?赏赐的东西,都放进那座宅院中去了。” “能直接入住吗?”楚月歪着头问道。 陆星河展颜。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啊。” 两人并未乘坐马车,而是手牵着手,十指相扣,大大方方的穿梭在人群中,这种不用再藏着掖着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楚月时不时和陆星河对望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笑意。 看在外人眼中,郎才女貌,极为养眼。 凝冬和黑木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望着前方如胶似漆的两人,凝冬满是羡慕。 “大冰块,郡主和姑爷好般配好幸福啊。” 黑木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他的性格凝冬早已了解,如今望着他冷冷冰冰的模样她也不恼,仍旧一边跟在前方两人身后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与黑木找话题。 皇帝赏赐的宅院面积不小,足有上十亩大小,在整个京城的宅院中,也算是豪宅系列了,哪怕一家人连同张政一起住进去,每人一个院子都足够。 不仅如此,院中每一处景致都非常不错。 楚月一边穿梭在院中,一边说道,“相公,这样精致的院子,得好几十万两白银才能修成吧?” 陆星河嗯了一声。 “得四五十万两吧。” 楚月面露惊讶,“陛下此次岂不是又大出血了?” 陆星河淡声说道: “这样的宅院,一般都不会是陛下斥巨资修的,大多是罪臣或者富商被抄家之后遗留,总归修屋子的银子来路不会太干净,但院子已经花了大价钱建成,推了也可惜,陛下便用来赏赐底下的人,倒是一举多得。” 楚月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 往身旁的人望了眼,陆星河浅笑道,“可要去瞧瞧咱们的院子?” 这宅院太大,楚月也是第一回进来,着实有些绕晕了。 “在哪儿?” “随我来。” 陆星河拉着楚月的手,往一处方向走去。 楚月一边打量着四周,任由陆星河牵着她往前走。 片刻的功夫,陆星河便拉着楚月进了一处宽敞的院子,院墙处有一棵高大的桃花树,如今已经不是桃花的季节,桃树上绿叶葱葱,偶能望见树叶间的果实,桃花树下是草坪,草坪上还放置着桌椅。 从院门口到主屋前方平台下的阶梯,是一条鹅卵石和青石板相间的小路,宽度仅能供两人并肩而行。 在桃花树靠主屋的方向,有一汪池水,池子不太大,与院墙外的大池相通连,池中锦鲤游动,荷花娇艳。 看着简直就跟世外桃源似的。 陆星河望向满眼星光的楚月。 “这里如何?可喜欢?” 楚月忙笑着点头。 “我很喜欢!” 陆星河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揽过楚月的肩膀。 “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这里便是咱们的家了。” 楚月侧头靠在陆星河的肩上,笑的一脸甜蜜。 陆星河从宫里出来,便已经是申时,在御赐的庭院中转了这么一会,便已经到了酉时。 这会再坐马车回庄子,都得三更半夜了。 况且两人都还没吃晚饭,楚月便让凝冬和黑木出了一趟门,买些被褥回来将就一晚,顺便让他们从如意居带几个小菜小酒,今日在新居好好为陆星河庆祝一番。 楚月从屋里搬了个茶几放在主屋前方的平台上,又搬来两个蒲团放在茶几对面。 还在屋外点了两盏灯。 奈何如今已是夏日,灯一燃,便招来了不少蚊虫。 楚月蹙了蹙眉,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将里头的药粉撒在四周。 第431章 那个时候,你开心吗? 刚将屋里简单打扫了一番的陆星河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将抹布放在前头的木栏上,望着楚月问道,“月月,你撒的是什么?” “驱虫粉啊,这里蚊虫多,撒一些它们便不敢靠近了。”撒完药粉,她将瓶塞重新合上,“今儿比较匆忙,待明日去了医馆,我配上一些驱虫的药包悬挂在院中,蚊虫便会少一些了。” 陆星河笑了笑,上前拉着她的手在蒲团上坐下。 “累不累?” “不累。”楚月双手托腮,笑望着他,“我又没做什么,怎么会累?” 陆星河微微抿唇。 “对于咱俩的婚事,你可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楚月摇头。 “相公看着安排就行,我相信你。” “婚期呢?”陆星河又问道。 楚月想了想,“我也不会算日子,到时候去问问师父吧。” “好。” 两人正聊着,凝冬和黑木回来了。 黑木手中抱着被褥,凝冬手里则提着食盒。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 “郡主,等会可要奴婢在一旁服侍?” “不必,将酒菜放下,你和黑木便也去休息吧。” “行,那我们就不打扰郡主和姑爷了。” 她将食盒中的酒菜拿出来,又将黑木手中抱着的被褥铺好,便和黑木出了主院。 楚月给自己和陆星河倒好酒,举杯望着他。 “恭喜相公,金榜题名。” 陆星河端起身前的酒杯与她碰了碰,眸中满含温柔。 “这些年,谢谢你。”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头将杯中的酒喝下。 两人边喝边聊,从楚月刚到半坡村,再到两人共同经历的那些事情,之后楚月又抱怨陆星河两年不与家里联系,最后到最近发生的事。 她一边喝酒,一边借着微醺的酒劲喋喋不休的说着,陆星河笑的一脸宠溺,只耐心的倾听着她的话,时不时的说上一句作为回应。 楚月说着说着,便醉倒在酒桌上。 陆星河眼疾手快,在楚月的脑袋即将砸在桌上的那一刻伸手托住了她的脸颊,随后起身抱着她便进了屋。 将楚月安顿在床上之后,陆星河转而又来到屋外。 他负手立于屋前,抬头望着高空中的那一轮弯月,幽深的眸底,好似古井一般深沉。 “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无论如何,两人的关系如今已经公之于众。 往后,他便要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 第二日,楚月醒来的时候,陆星河已经醒了,还在屋前燃起了小炉子,熬上了一小锅粥。 “相公。” 昨夜醉酒,早上醒来头还有些痛,楚月眯着眼,捂着脑袋喊道。 陆星河听见声音,赶忙进了屋,还从桌上倒了杯水走向楚月。 “先起来喝杯水吧,我一早上烧的,这会温度正好能喝了。” 楚月嗯了一声,由着陆星河如同照顾孩子一般将她扶起来抱在怀中给她喂水。 一杯水下肚,楚月的脑袋要清醒了许多,她往屋外望去。 “相公,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陆星河淡声回道。 楚月眉头微挑。 “都这么晚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 “总归医馆中有吴大夫盯着,你也无需着急,先吃了早饭再说,我给你熬了粥。” 他说完,将楚月扶坐在床头,起身给她盛粥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楚月笑了笑。 “相公,看你这样忙碌,就好像又回到了咱们在半坡村的时候。” 陆星河一边盛粥一边问道,“那个时候,你开心吗?” 楚月想也不想便点头说道,“那个时候家里条件是没现在好,但确实是我觉得最开心的日子,村民淳朴,日子也简单,一大家子人在一块也热闹,就是可惜那样的日子回不去了。” 陆星河动作顿了顿,脑海里不由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她会很懂事的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好,让他安心念书。 他只以为她会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对不起。” 楚月有些意外的望着他。 “相公跟我说对不起作甚?” “我之前,没有去了解过你的真实想法。”陆星河盛了粥之后,将熬粥的小锅从小炉子上端了下来。 “你说这个啊。”楚月踩着鞋子下了床,往桌子的方向走去,“相公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虽然喜欢那种生活,但人不能总是一成不变,过久了也会向往外边的生活,现在也很好啊,至少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 陆星河抿唇一笑,端着粥去了桌旁。 “那等将来咱们年纪大了,就将半坡村的房子修葺一番,咱们住回去,至于孩子们,他们想在哪在哪,儿孙自有儿孙福。” 楚月含羞带怯的睨了他一眼,嘟哝着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来的孩子们?” “迟早的事。” 陆星河说完,便低头继续搅着面前的粥碗,让它快速冷却下来。 楚月双手叠放在桌上,下巴枕在手背,望着陆星河修长的手指握着勺柄搅粥的模样,只觉得赏心悦目。 陆星河时而往面前的小丫头望向一眼,眼底满是笑意。 片刻,陆星河将粥推到她面前。 “温度应该差不多了,你尝尝。” 楚月点头,拿起勺子便舀了粥送进嘴里。 米粥香甜,对于醉了一晚上酒,昨夜都没好好吃东西的楚月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相公的粥熬的很不错。” 陆星河一双墨眸望向她,“喜欢就多吃些,外头的小锅里应当还有小半碗。” 楚月点着头,一边吃一边问道,“你吃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 楚月吃着粥,突然抬头望向陆星河。 “相公什么时候开始去国子监上任?” “不急,陛下给了我一个月时间熟悉国子监的事务,一个月之后便要每日去上任了,届时恐怕没有太多时间陪你。” 楚月笑了笑。 “没事,如今咱们都在京城,白日里忙,早晚肯定是能见到的。” 望着小丫头眉眼弯弯的模样,陆星河很想伸手去揉一揉她的脑袋。 但想到她在吃东西,便又忍住了。 “月月说的对,早晚肯定能见到的。” …… 第432章 可有什么想要的? 吃完饭,楚月便去了医馆。 她来到医馆的第一件事,便是抓了药材去后院配置了百来个驱虫的药包。 凝冬也在一旁帮忙装药包。 “郡主,这些药包,是要挂到新宅去吗?” 楚月点了点头。 “你让黑木叫上几个梓人去宅子里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葺的,另外再去一趟牙行,让他们送几个奴才去新宅,回头我亲自挑选。” “是。” 凝冬从凳子上起身,便赶忙往医馆的方向去了。 路大叔从屋内走出,在楚月身旁坐下,也拿起药包帮她装着。 “那宅子很大吗?要准备这样多的药包。” 楚月点头,“挺大的,而且花草树木众多,若是不多备些药包,夏日里怕是不好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崛起了嘴。 望着她那一脸俏皮的模样,路大叔笑的一脸慈祥,他将手中装好的药包束紧,与楚月装好的药包堆在一起。 “宅子大点好,住着舒适。” “那倒是,舒适倒是挺舒适。”楚月侧头望着他,“路大叔烧伤的部位可好些了?” 路大叔望了眼自己的手臂。 “你昨日给我上了药之后好多了。” 楚月点头,“那就好,等会装完药包,我再给你瞧瞧,也该换药了。” “好。” 两人边说边聊着将百来个药包装好之后,楚月叫小厮先将药包搬去杂物间,便从医馆中取了药来到后院给路大叔换药了。 她一边轻轻吹着伤口的部位,一边小心翼翼的用竹子镊子夹着棉球给路大叔上药。 “大叔,你前日帮了我这样大的忙,可有什么想要的?” 路大叔摇头说道,“我孑身一人,什么都不需要,况且郡主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呢。” 楚月抬头望了他一眼。 “真的什么都不需要?” 路大叔回答的肯定。 “不用,能在郡主这里吃上一餐饱饭就足够了。” “路大叔倒不是个贪婪的人。”上完药,楚月将竹镊子放在托盘上,又拿过透气的棉布给他将伤口包扎好,“跟昨日一样,记得饮食清淡,不要碰水。” 路大叔放下自己的袖子,点头说道,“好。” 楚月从一旁的筛子中拿出一个藏青色的香囊递给了路大叔。 “这是我刚才配置的驱虫香囊,路大叔可随身佩戴着,防止蚊虫叮咬。” 路大叔接过楚月递来的香囊,放在鼻下闻了闻,“我瞧着郡主配置的这些香囊,成分好像有些不同?” 楚月有些意外的望向他。 “大叔倒是心细入微。”她指向其中几个小一些的香囊,“这几个是小儿佩戴的,含有艾叶、紫苏、丁香、藿香、薄荷、陈皮,这几味草药均能芳香除秽,其中,艾叶温经,紫苏、丁香和陈皮理气健胃,藿香祛暑,薄荷透疹,能和中固表,驱除蚊虫。” 又指向另外一些较大的香囊。 “这些是成人佩戴的,有金银花、艾叶、紫苏、丁香、藿香、薄荷和陈皮,除了剂量稍大,还比小儿佩戴的香囊多了一味清热解毒的金银花。” “这些经方相对简单,近日天气逐渐转热,医馆里这些药材卖的都挺不错的。” 楚月只当路大叔是要在医馆长久待下去的人,便与他讲解的格外细致了一些。 面前这路大叔,从前虽未曾从医,但身体多年受伤,对药材也不是全然不知,最主要的是,他心细,且聪明。 这么好的苗子,要是再年轻一些就好了,可惜自己如今尚且不能确保他还能活多少年。 路大叔却没楚月想的那样多,她说的话,他都悄悄在心底记下。 “郡主这医术,是从何处学来,竟这样厉害?” “自然是我师父那里。”想到张政,楚月笑了笑,“不过他老人家近些日子在百花园待着,若是有机会,你会见到他的。” 路大叔点头,抬眸望向她。 “郡主这可有纸笔?我将郡主方才教我的记下来,温故而知新。” 楚月四处望去,正巧见一小厮从医馆后门出来。 “菘蓝,回头你给路大叔准备一些纸笔,好让大叔做笔记。” 菘蓝赶忙行礼。 “是,郡主。” 楚月又和路大叔介绍了一些常用药材和药性,直到医馆小厮来唤她,说有病人找,才起身离开。 院中,路大叔提起许久未曾触摸过的笔,手指都有些颤抖。 他往医馆的方向望了眼,最终才将楚月刚才与他说的记录在纸上。 找楚月的病人被医馆中的小厮安排到了二楼的一处小房间中,楚月推门而入的时候,一股冲鼻的香气,夹杂着些许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微微蹙了蹙眉头。 但很快,楚月便恢复了神色。 她关上门,来到对面那戴着帷帽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面前坐下,望着她问道,“姑娘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女子起身,往楚月的方向福身作揖。 “见过郡主。” 楚月摆手,“不必多礼,既然来了我这医馆,这里便没有郡主,只有病人和大夫。” 望见楚月那模样,女子莫名生出了一丝好感。 帷帽下的女子微微垂着脑袋。 “不瞒郡主,小女子自十二三岁开始,腋下便时常散发恶臭,天热汗多的时候尤其严重,因为这事,家里为我四处求医,却始终治不了根本,听闻郡主妙手回春,我便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楚月听闻,手轻轻在桌上敲了敲之后,望向面前的女子。 “姑娘治疗了这么久,就没有起到丁点的作用?” 帷帽下的女子回道,“倒也不是,但就是当时有些效果,过了那段时间,便又反复了。” 楚月点头,朝着她伸出手。 “手给我。” 姑娘立马捞起自己的袖子,将自己的手腕递到楚月面前。 楚月把了脉之后,又望着她问道,“姑娘除了腋臭,平日里会否有易怒、胸胀、睡觉流口水、痰液多、痛经,以及大便不正常的情况?” 女子面露惊讶。 “郡主果真是神医!” “我先给姑娘开一剂汤药方子吧。”楚月拿起桌上的炭笔,在一张白纸上写着,“姑娘平日里可勤换衣物,勤擦拭,除了汤药方,白天汗多的时候,可用小龙眼核六个与胡椒十四粒这样的配比研磨成细末,遇腋下出汗时用药粉擦于腋下,能除臭【1】。” “夜间先用皂角粉熬水外洗数次之后,用紫硇(náo)砂、密陀僧、明矾、铜青、白附子、辰砂这六种药材的细粉末混合物敷于腋下,再用洁净棉布包好,防止药物漏出,到第二日清晨拆除即可。”【2】 她将写好的经方往女子的方向递去。 “若是可以,小姐身上这香粉就不要再擦了,不能从根本上掩盖味道,闻久了还不利于身体康健。” * 【1】治狐臭方,摘自《本草纲目》。 【2】七物去臭散,皂角200g,紫硇砂、密陀僧、明矾、铜青、白附子、辰砂各50g,摘自《丹溪心法·拾遗杂论九十九》。 第433章 晋州秦家,秦淼淼 女子接过经方,颔首说道,“多谢郡主,如今有了郡主这良方,若是真能有效,我也不必再用香粉来掩盖味道了。” 楚月笑了笑。 “姑娘若喜欢香,待这腋臭祛除之后,可试试香身丸。” 那女子听罢,当即便生出了兴致。 “香身丸?” 楚月点头。 “去核大枣二两、肉桂二两、冬瓜仁二两、松树皮一斤、白蜂蜜两斤,先将枣肉研成枣泥,再用肉桂、冬瓜仁和松树的两层白皮研磨成极细的粉末与枣泥相伴,最后加蜂蜜做成龙眼大小的蜜丸,于每日早晚服用两到四丸,久服能使身体散发自然香气,并使皮肤洁白,容颜红润光泽。” 帷帽下的双目定定的望着楚月。 “适合长期服用吗?对身体可会有损?” 楚月抿唇一笑,声音浅淡。 “无副作用。” 女子听罢,赶忙望向身旁的丫鬟。 “可记下了?” 那丫鬟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太复杂了,奴婢记不全。” “是挺复杂的。”楚月望着面前的女子,“若是姑娘觉得麻烦,医馆这边可以代姑娘加工好,届时姑娘差人来取便是。” “那行,就是不知这腋臭多久能消除?”女子望着楚月问道。 楚月耐心回道,“若能坚持每日使用,七到十日可消除,届时若仍旧留有异味,再通过针灸和汤药继续调理。” 女子心底一喜。 “好,我先将这难闻的味儿去了,待香身丸做好了,我便让丫鬟来郡主的医馆取。” 楚月笑了笑,伸手朝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慢走。” 女子起身,再次朝着楚月微微颔首,便领着丫鬟出了门。 就在这时,凝冬推门而入,她抬手掩了掩鼻。 “郡主,这屋里什么味道?也太难闻了。” 楚月将一旁的小窗子推开,好通风散气。 “吩咐你的事情,都做好了?” 凝冬点头。 “都已经按照郡主的吩咐安排好了,那牙行的婆子说,中午会领人去宅子里供郡主挑选。” 楚月点头。 “去点上一支香,给这个屋子去去味,医术之道,讲究望闻听切,屋子里味道这样重,不利于诊病。” 凝冬福身,“是。” 将香点上之后,凝冬便随着楚月往楼下走去。 “郡主,您方才为何要将香身丸的方子告诉一个外人?万一她得了您的方子,转身便卖给了别人可怎么办?” 楚月无比肯定的摇头,“她不会。” 凝冬面露不解。 “为何?”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手上戴着的,应该是南海东珠,颗颗晶莹匀称,价值非凡,随便一颗买下我这样的医馆都绰绰有余了。”楚月边走边说道,“听闻晋州秦家富甲天下,家族子弟更有不少在朝堂身居要职,更听闻秦家家主幼女秦淼淼因腋臭难觅夫婿,四处求医未果,这般巧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去。” 不仅如此,晋州秦家,还是后宫之主,皇后的母族。 凝冬满脸崇拜的跟在楚月身后。 “郡主竟能见微知著,当真叫奴婢佩服。”她眉头微蹙,“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秦家那样有钱,集众人所长,难道还找不到一个能治疗那秦小姐腋臭的法子?” 楚月回头,在凝冬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当谁都有你家郡主这般好的医术?” “啊!”凝冬捂着头,满脸谄媚的笑道,“是是是,我们家郡主医术高超,无人能及,最厉害了。” 楚月被她的模样逗乐了。 “别贫,玩笑话罢了,千万莫要说出去了。” 凝冬笑道,“那肯定不会,奴婢这嘴多严实啊。” “行了,你留在医馆帮忙吧,我去后院坐一坐。”说完,楚月径直出了医馆后门。 她来到院中,路大叔正端着竹匾在晾晒药材,石桌上放着纸和笔,楚月走近,纸上写的,是她上午给路大叔讲的内容。 “大叔,你这字写的很不错啊。” 不远处,路大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许久不写了,不堪入目,倒是让郡主见笑了。” 楚月抿了抿唇,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仔细对比之下,发现路大叔的字体,跟自己的字体,竟有些相似之处。 巧合吗? “大叔,您这字,是练的哪家?”楚月望着他问道。 路大叔一边忙活手头上的事情,淡笑着说道,“也不是哪家,从前在南坪书院念书的时候,夫子教的,可能或多或少有他的影子在里头。” 楚月想了想,自己这字,是临摹的相公的字迹,相公又在南坪书院念过书,若是同一个夫子教导写字,有些相似之处倒也不奇怪。 她笑着望向路大叔。 “我说怎么没看出来呢。” 路大叔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故作云淡风轻的问道,“郡主和陆公子的婚期在何时?” “还未看好日子,想来也不久了。”楚月望着路大叔,笑的眉眼弯弯,“到时候大叔可得喝上我们的喜酒。” 路大叔微愣了愣,随后微红着眼眶点头。 “好。” …… 袁府。 陆星河随着管家进了袁伯阳的书房,却见往日里待他和煦的袁伯阳,今日面色并不好看。 “我倒是未察觉,陆大人的未婚妻,竟是受陛下器重的和玥郡主。”他阴阳着语气说道。 陆星河眉头微拧。 “老师?” 袁伯阳抬眸望向他。 “为何要隐瞒你的未婚妻是和玥郡主这件事?既然对雪儿无意,又为何要给她希望?” 陆星河朝着袁伯阳微微抱拳。 “老师一直都知道我有未婚妻不是吗?只是您未曾问过是谁,我便也不好直说,至于袁小姐,我从未给过她希望。” 袁伯阳眉头微挑。 “你的意思是,我家雪儿自作多情?”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陆星河双手抱拳,“只是觉得陆某出身乡野,粗鄙不堪,实在配不上金枝玉叶的袁小姐。” “呵呵!”袁伯阳突然笑了起来,“粗鄙不堪,配不上我家雪儿,却能配得上陛下亲封的和玥郡主?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子啊!” 陆星河无话可说。 “老师息怒。” 第434章 可要与我一起,洗手做羹汤? 袁伯阳沉着脸望向陆星河。 “你真对雪儿无半点心思?” 陆星河再次抱拳。 “若袁小姐不嫌弃,我可以与袁兄一般,将她当妹妹看待,如今陛下已为我与和玥郡主赐下婚约,万不能更改。” 袁伯阳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上神情莫测。 “我知道了。” “老师……” 陆星河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袁伯阳打断了。 “你走吧。” 陆星河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将话咽下去,说了声是,便离开了书房。 袁伯阳叹了口气。 “雪儿,都听到了吧?” 书柜后,手臂绑着石膏的袁雪儿泪流满面的走了出来,她趴在袁伯阳的腿上啜泣着。 “爹,怎么办啊?我只想嫁给星河哥哥。” 袁伯阳叹了口气。 “原本,爹就是想他在殿试结束之后,将你许配给他,顺便让他将原本的未婚妻打发掉的,却没想到他的未婚妻会是和玥郡主,如今陛下已经为他和和玥郡主赐婚,爹也无能为力了,你是爹的女儿,总不能去人家家里作妾?” 他也实在是没想到,陆星河会在那个节骨眼上提出婚事。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养肥的猎物,突然飞走了一样。 听到这里,袁雪儿突然停住了哭泣,她擦了把脸上的泪,目光坚定的望向袁伯阳。 “我愿意,有爹给我撑腰,我就不信,我永远只是一个妾。” “不行!” 袁伯阳想也不想便说道。 袁雪儿拉着他的袖子,不住的乞求着。 “爹,我求你了,你就帮帮雪儿吧,您不也很欣赏星河哥哥的才华和本事吗?” “此事绝无可能!”袁伯阳将自己的衣袖从袁雪儿手中甩出,站起身望向窗外,“我袁伯阳的女儿,就是嫁皇子当皇子正妃都够资格,给他区区一个陆星河去做妾,你让爹这面子往哪儿搁?” 袁雪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袁伯阳喊来下人,将她关去了自己的院子。 不消片刻,听闻风声的袁夫人林芝慧便来了书房。 “老爷,雪儿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她手臂还伤着呢,您就要将她关起来,您平日里不是最疼爱她的吗?” 袁伯阳伸手指向一个方向,神色激动的说道,“她要去给陆星河做妾,我不管她,难道还由着她去做丢人现眼的事?” “可她这手臂……” 袁伯阳冷着脸。 “正好关在院子里好好养伤,岂不是更好?” 林芝慧蹙起秀眉,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最终化为叹息。 “既然如此,妾身退下了。” 袁伯阳负手立于窗边。 “去吧。” 待林芝慧离开,袁伯阳才朝着外头喊道,“来人。” 下一刻,一黑衣人出现在书房,他单膝跪地。 “主子,有何吩咐?” 袁伯阳虚眯起眸。 “去一趟南坪镇,将陆星河和楚月的身世调查清楚,务必做到事无巨细。”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 陆星河从袁府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星月医馆。 找到楚月的时候,她正坐在院中翻看着医书,而晾晒好药材之后的路大叔便坐在石桌旁写着楚月刚才给他讲的药材知识。 陆星河刚从后院进来,第一眼便瞥见了坐在秋千架上的楚月。 “月月。” 望见陆星河,楚月笑的眉眼弯弯。 “忙完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刚从袁府出来,便直接来了你这里。” 路大叔自听见陆星河的声音,便紧绷起了身子,虽戴着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却也还是担心陆星河会认出他来。 路大叔站起身,收起石桌上的纸和笔。 “你们聊着,我先回屋里去了。” 说完,便转身往杂物间走去。 陆星河望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 “怎么了?相公在看什么?”楚月突然走近他问道。 陆星河望着面前的少女,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中午可有安排?” 楚月面露疑惑。 “相公是想?” 男人将楚月的手握在大掌中。 “我叫阿吉买了些食材,月月今日可要与我一起,洗手做羹汤?” 楚月展颜一笑。 “乐意之至。” 说完,便任由陆星河牵着出了医馆,往新宅的方向走去。 路上,楚月边走边望着陆星河笑道,“正巧今儿牙行要送奴才过来,没想到相公与我这般心有灵犀。” 陆星河略微勾唇,没有说话。 楚月蹙了蹙眉。 “相公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开心?可是在袁府发生了什么?” 陆星河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直视前方。 “没什么,就是觉得,老师跟从前比起来,变化挺大的。” 他隐约觉得,袁雪儿的事情还没完。 只希望身旁的小丫头不会受到伤害。 楚月没有陆星河那么多心思。 “很正常啊,他从南坪镇离开十多年,一路爬到如今当朝宰辅的位置,怎可能没有变化?” “我知道。”他笑望着楚月,“好了,不说他,你上午都做了些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教路大叔认了些药材,给病人看诊咯。”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恢复严肃,“对了,医馆前日夜里着火,到如今还没找到纵火之人,我正头疼呢。” 陆星河眉头紧蹙。 “前日夜里?” 楚月点头。 “对啊,之前我以为纵火的人,与靖水楼和天福粮铺是同一批人,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像,附近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证据,可不将人找出来,我心里这口气又实在难消。” 她望向陆星河。 “相公,你觉得纵火之人,有没有可能是长平侯府的曹彬?” “不是他。”陆星河想也不想便回答。 楚月有些意外,“相公为何这样肯定?” “曹彬自从被陛下废黜世子之位,便被长平侯送到了靖王手底下的军营中历练。”陆星河握着楚月的手紧了紧,“怕他报复你,这段时间我一直让人盯着曹彬的动向,他近期都没有来过京城,所以纵火的不会是他。” 楚月蹙着眉头,满面愁容。 “那会是谁呢?” “月月不是说术业有专攻?”陆星河伸手抚了抚楚月的眉心,“这件事我帮你查,你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 楚月听了,展颜一笑,靠在陆星河怀中。 “相公,幸好有你。” 第435章 君子远庖厨? 很快,两人便到了新宅。 楚月抬头望了眼空荡荡的门头,“相公,咱们是不是要先挂个匾额?” 陆星河也抬头望向门头的方向。 “嗯,确实得先挂个匾额。” “相公的字写的好看,匾额还是由相公自个儿写吧,写好了叫阿吉送去定制就行了。”楚月一边说,一边拉着陆星河进了院子。 刚进来,楚月便望见了丹烟和丹霞二人。 “丹烟丹霞?”她望向身旁的陆星河,“相公差人将她们带来的?” 陆星河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要买奴才,丹烟丹霞是你用惯了的人,放在院中看着那些人要稳妥一些。” 楚月展颜一笑。 “还是相公想的周到。” “再过些日子,郑原、燕禾,还有几个县主府的旧人也会随着娘他们一起来京城。”陆星河望着楚月,“月月可暂且买些奴才放在外院做一些扫洒的活,总归如今院中就咱们两人,最多再多一个张大夫,有凝冬和丹烟丹霞也足够了。” 楚月点头。 “院中全部用新人我确实不放心,相公的安排甚是稳妥。” 陆星河牵着楚月的手往两人昨日住的拾花苑走去,“至于护院和暗卫,月月也不必担心,我会将手底下的人安排进来。” “好。” 两人一边说着,很快便到了拾花苑。 院子已经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前的平台上,四周放置上了几盆花草点缀,屋檐下被挂上了两串别致的风铃,清风拂过,叮叮当当的声音如同山间的夜莺一般动听。 “相公,这是你叫人弄的?” 陆星河笑了笑。 “可喜欢?” “好看,没想到相公还这样会布置屋舍呢。”她松开陆星河的手,小跑着上了屋前的台阶,围绕着几盆花草观察了一圈。 陆星河满脸宠溺的望着楚月新奇的模样。 “不过是看的多了,便依葫芦画瓢布置了一番,月月若是觉得不合适,可根据自己的想法另行布置,毕竟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长住的地方,自己看着舒心最重要。” 楚月笑望着他。 “不用,这样就很好。” 陆星河伸手指向小厨房的方向,“可要去厨房瞧瞧?” “好啊。” 楚月小跑着走在前头,陆星河则淡笑着跟在她身后。 待进了厨房,楚月面露惊讶。 “相公,这厨房布置的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陆星河一指案台上的食材。 “中午想吃什么?” “我觉得这么开心的时候,肯定得有肉,咱们做个红烧肉吧?” “好。” “还要醋溜土豆丝。” “听你的。” “再来一个油爆大虾和青菜疙瘩汤。” “都行。” 陆星河一边点头应承,一边将楚月报的菜名所需要的食材放到木盆中。 他捞起袖子,便从水缸中打水开始洗菜。 楚月则蹲在一旁望着他。 “相公,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君子远庖厨,并非字面上让君子远离厨房的意思。”陆星河淡声回答。 楚月满脸疑惑。 “那它真实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陆星河一边洗菜一边说道,“身为庖厨,经常会进行杀鸡、宰猪这些血腥的事情,久而久之,杀业重了,在处理政事上,便少了一颗仁慈之心,多了暴戾之气,君子远庖厨真实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让君子远离杀机。” 他抬头望向楚月。 “不忍心干坏事,是为仁术也。” 楚月满脸惊讶。 “原来是这样。” 从前她可没少听说有些人因为懒而用“君子远庖厨”这句话找借口的事。 唉! 这么一句有智慧的话,被这样误解,简直肤浅啊! 陆星河将洗净的菜放到了案板上。 “生而为人,一日三餐谁都避免不了,我倒是觉得,适当的参与进来,反而能体会到生活赋予人的意义。” 他的动作很快,刀工也很好,土豆丝切的比楚月还要匀称。 楚月见他已经将菜准备的差不多了,赶忙走向灶台。 “我去洗锅。” 两人合力做好了四个菜,端上桌的那一刻,楚月满心感慨。 “真的是好久都没自己做过饭了。” 陆星河笑了笑,给楚月盛了一碗青菜疙瘩汤。 “先喝点汤。” “好。” 无比满足的吃完饭之后,正巧牙行的人来了。 楚月精挑细选,买了六个奴才,主要负责外院的扫洒,以及一些脏活累活。 其余的,便用之前的旧人吧。 安心。 陆星河在吃完饭之后,便进了偏房中。 拾花苑除了一间主屋,还有两间偏房和一间厢房,其中一间偏房被陆星河布置成了书房,厢房则被用来放置楚月的家当。 阿吉进了书房,在陆星河面前抱拳说道,“主子,袁府派了暗卫往南坪镇的方向去了,会不会对主子不利?” 陆星河的眸子沉了沉,抬头望向阿吉。 “叫人暗中跟着,看他们想做什么,先不要打草惊蛇。” “如果他们在南坪镇动手呢?”阿吉问道。 陆星河紧了紧衣袖下的双拳,声音中不带丝毫的温度。 “那便叫他们有去无回。” 阿吉有些惊讶的望向他,“可主子不怕得罪袁大人吗?” 片刻的安静之后,陆星河神情坚定的说道,“他于我确实有授业之恩,但也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他若对我提别的要求,能做到的,我会尽力满足,但他若是要动我的家人,这份恩情,不记也罢。” 他向来算不上良善之人,也不怕世人的流言蜚语,惟愿家人安好。 阿吉听罢,双手抱拳。 “阿吉知道了。” “还有,前日夜间有人在星月医馆纵火,你叫人去查一查袁雪儿前几日是否做了什么手脚。” “是。” 阿吉应了一声,便后退两步,离开了书房。 陆星河往窗外望了片刻,便回到书桌前熟悉国子监的内部事务,并在原有的系上,根据自己的理解拟写了一份方案。 这份方案,对目前的国子监的体系而言,可谓改变巨大。 但他也知道,国子监祭酒辞官在即,抱着求稳的态度,肯定不会同意国子监再作大的改动,这份方案,还得延后再实施。 如今方案只是起草,若是实施到细处,还得多花些心思来琢磨才是。 …… 第436章 荒唐说法 楚月买了奴才,交给丹烟丹霞两人安排之后,便领着黑木和凝冬往医馆去了。 到医馆的时候,便听得吴修文说,许恒已经在医馆后院等着她了。 楚月兴冲冲的去了后院,在望见许恒的时候,还不忘恭喜他。 “还没来得及恭喜妹夫金榜题名,得偿所愿呢。” 许恒从石凳上站起身,浅浅一笑,面上满是喜意。 “多谢堂嫂。” 正在一旁忙活的路大叔往许恒的方向望去,面上带着疑惑。 妹夫?堂嫂? 面前这个年轻人,竟也是同乡人? 正疑惑,便又听得楚月说道,“妹夫来找我何事?可是近日要回南坪镇去了?” 许恒点头。 “是,我想明日请你和陆兄在靖水楼聚一聚,聚完之后我便要启程回南坪镇。”他一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堂嫂也知道,陆兄人不太好找,但你时常在星月医馆,要找你方便的多。” 楚月想着,前些时候靖水楼还起过火呢,虽然近两日已经重新开业,但她总觉得去那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来到许恒对面,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凳子,随后两人一道坐下。 楚月给许恒倒了一杯水。 “还是别去靖水楼了吧,就在如意居多好?” 许恒端着茶杯,笑望向楚月,“除非堂嫂不抢着买单,否则我可不敢去如意居请客。” 楚月忙说道,“你放心,妹夫请客,哪有我买单的道理?不说我家那位不同意,玉芳肯定不会同意啊。” 提到陆玉芳,许恒的面上挂上了一丝乡愁。 “今年一出来就是四五个月,还真有些想玉芳和嫣儿了,也不知道五个月过去,嫣儿如今可有长高一些,长胖一些。” “小孩子长的快,一天一个样,妹夫当初离开的时候,嫣儿才两个多月,如今肯定是长高长胖了的。”楚月望向他,“那妹夫此次回南坪镇,是否会将玉芳和嫣儿一起带来京城?” 许恒点头。 “我在这边任职,自然得将她们娘俩一起带来,陛下许了我三个月的探亲假,三个月之后,嫣儿便有十个月了,到时候我们路上车马慢一些,应该不碍事。” 陆玉芳自个儿便是大夫,楚月自然也不担心许嫣然会在路上出什么问题。 “年轻夫妻确实得待在一处,妹夫回去之后,帮我和玉芳带个信,就说让她来之前,将南坪镇医馆里的事情安排好。” 许恒有些意外的望向她。 “我以为,你会让玉芳留在南坪镇照看医馆。” “妹夫怎么会这样想我?”楚月笑了笑,继续说道,“玉芳是我正儿八经带出来的第一个弟子,南坪镇那边又有顶替她的女大夫,我为何还要拦着她与你相聚?” 许恒笑着放下茶杯。 “依我看,堂嫂是想她来京城给你帮忙吧?” 被许恒看破心思,楚月并不恼。 “不愧是金榜题名的才子,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 许恒将茶杯中的茶水饮尽,起身朝着楚月微微抱拳。 “堂嫂医馆中事情忙,我便不多打扰了,明日如意居见。” 楚月点头。 “妹夫慢走。” 待许恒走后,路大叔才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刚才那人也是南坪镇来的?” 楚月嗯了一声。 “我四叔的女婿,原本跟我未婚夫是好友,如今算是亲上加亲了。” 路大叔了然。 四叔,应该指的是陆守成了。 得知陆家人都过的好,他很是开心,连带着面上的笑容都加深了。 楚月有些意外的望着他,“路大叔看起来心情很好?” 路大叔略微怔愣。 “哦,就是觉得,能在京城见到这么多同乡,开心。” 楚月也没多想,只点头笑道,“他乡遇老乡,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路大叔尴尬的笑了笑,便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情去了。 这一晚,楚月仍旧是在新宅住的,第二日中午,她和陆星河一起赴了许恒的约之后,亲自将他送出了城门。 两人手拉着手回医馆的过程中,好巧不巧的在路上遇到了林浩南和罗钦文。 在望见并肩而行的陆星河和楚月时,两人脸上先是一愣,随后满脸新奇的围绕着他们好一番打量。 林浩南啧啧了一番。 “郡主,你可真是瞒的我们好苦啊。” 之前,他们以为楚月的未婚夫只是南坪镇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没想到这个小人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摇身一变,竟成了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这反差,可谓巨大。 但细想起来,状元郎配郡主,倒是个不错的结合。 楚月捂嘴浅笑,随后指着陆星河跟两人介绍道,“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陆星河。” 随后又望向陆星河。 “尚书府公子林浩南,太傅之子罗钦文。” 陆星河微微点头。 “我认得他们。” 对面两人也忙笑道,“最近大名鼎鼎,风头正盛的陆大人,我们当然也认识。” 林浩南望向楚月。 “郡主和陆大人这会可有空?附近有家茶楼,茶点很是不错。” 楚月望向陆星河,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见他笑着点头,她才笑望向林浩南。 “好啊,乐意奉陪。” 如今陆星河虽然被封了国子监司业,但在京城朋友却不怎么多,面前这两人又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多走动走动也是不错的。 林浩南望着两人的互动,开玩笑道,“你们两光天化日之下就不要腻腻歪歪了,甜的我牙疼。” 楚月“噗嗤”笑出声来。 “林公子即将弱冠之年,应该早有未婚妻了吧?” 林浩南沉默了下来。 倒是一旁比他稍显内敛的罗钦文开口说道,“之前确实有。” 楚月面上很是疑惑,“意思是现在没了?” 毕竟事关好友的隐私,罗钦文便也没有继续说,只望向林浩南。 林浩南叹了口气。 “此事在京城并非隐秘,告诉你们也无妨,当年我刚满十五岁,家里便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奈何那女子红颜薄命,在定下亲事不久便失足落水而亡,女方家里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大师,说是因为与我定亲,那女子是被我克死的,一时间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楚月有些惊讶。 “竟还有如此荒唐的说法?” 不难想象,这种说法一出,必定很多人对林浩南避之不及,尤其是有姑娘家的人家。 第437章 这三杯酒,我来替你喝 林浩南自嘲的笑了笑。 “谁知道呢?虽然不知道那大师所说是真是假,经历了那件事,我便暂且不想思考终身大事了,只将心思放在学业和吃喝玩乐上。” “后来,我娘不忍我如此消沉,还特意往京郊的灵隐寺为我求了姻缘签,当时还是灵隐寺的方丈亲自为我娘解的签呢,说我的亲事不必着急,弱冠之际,自会遇上我的良缘。” “只是如今即将弱冠,也不知道我的良缘究竟在何处?” 之前见到楚月觉得这姑娘有趣,还以为她便会是他的良缘呢。 没成想,人家姑娘竟是有婚约在身的。 未婚夫也毫不逊色。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到了茶馆门口。 林浩南说完,朝着吉祥茶馆的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和罗兄平日里经常来这里听书喝茶,看着不打眼,内里东西却不含糊。” 楚月笑道,“也只有林公子和罗公子这种常年在京城游走的人,才能找到这样妙的去处。” 林浩南哈哈一笑。 “也不知道你这话,是夸我们呢,还是损我们。” 楚月赶忙回答。 “夸,当然是夸。” 几人刚到门口,便有小厮迎了过来。 林浩南和罗钦文时常来吉祥茶馆,小厮自然是认得两人的。 “林公子,罗公子,今日还是坐楼上靠近栏杆的位置吗?” 靠近长廊栏杆的位置,能很清晰的望见楼下听书先生的讲台,对于爱听书的人来说,自然是最好的位置了。 只是今日陆星河和楚月一起来的,便也不方便再坐在那般显眼的地方夺人耳目。 “今日要包间。” 小厮忙说道,“好嘞,四位请随小的来。” 几人随着小厮上了楼,来到一处雅致的用屏风隔开的包间中,包间宽敞又亮堂,窗边丝丝凉风吹进来,很是舒适。 楚月和陆星河坐在一侧,罗钦文和林浩南坐在另一侧。 罗钦文提起茶壶给几人倒上茶水。 楚月望向林浩南。 “林公子,那灵隐寺的签很灵验吗?” 在她看来,与其求神拜佛,还不如找师父算一算呢。 别人可能是蒙人的,但师父是真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不过那老头一身医术过于厉害,这方面的本事怕是被医术给弱化了,寻常人不知道。 林浩南放下手中的茶杯。 “灵不灵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京城这边只要是求签,大多会往灵隐寺去,我娘每年都要给灵隐寺贡献不少香油钱呢。” 楚月笑了笑。 “林公子往后要是再想算命,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 “哦?”林浩南满脸好奇,“不知郡主认识的那位大师,法号是什么?” 听到法号二字,楚月差点没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法……法号?” 师父可不是一般的神棍。 林浩南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啊,法号。” “有没有可能,他并非出家之人?”似是怕他没听懂,楚月继续说道,“我说的这个人,既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 “不是道士也不是阖上,难不成是江湖骗子?”林浩南凑近楚月,好心提醒,“郡主可莫要被人轻易骗了。” 楚月坐直身体,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旁边的陆星河微微勾起了唇角。 “我虽年纪不如在座的几位,南渊国走过的地方却不少,倒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骗。” 一直沉默不语的罗钦文笑了笑。 “这点我倒是相信,以郡主这走南闯北的本事,一般人还真难骗到。” 听到这里,林浩南满脸认真的望向楚月。 “所以,郡主真认识这样的奇人?” “那当然。”楚月身体微微前倾,“不知林公子想要算什么?” “我只是想算算,之前那女子,是否真是我克死的。”林浩南抓了抓脑袋,“事情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我这心里总放不下,要真是我克死的,我便在她的忌日好好为她办一场法事超度,若与我无关,我也好好为她办一场法事,心里也能少些挂碍。” 他这个说法虽然可笑,但楚月却笑不起来,反而觉得林浩南重情重义,至少在她看来,他是个良善之人。 “行,回头我问问那位高人愿不愿意,他若是愿意,我便领你去见他。” 楚月这么一说,倒是更加勾起了林浩南的好奇心。 “见一面都这样难,看来那位高人很厉害啊。” 楚月满脸得意。 “那是,我推荐的,还能有假?” 陆星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眼神只在看向楚月的时候,会宠溺的停留。 一旁的罗钦文看的真切,心底还挺羡慕的。 “陆兄之前在京城三年,不仅受袁相青睐,科考一路过关斩将,顺利的好似神话一般,当真叫人钦佩。” 陆星河望向罗钦文,朝着他的方向举了举杯。 “过奖。” 林浩南有些自来熟。 “陆兄,你是不知道,罗兄平日里沉默少言,极少这样夸奖过人,他能如此夸陆兄,说明心里是很认可陆兄这个人的。” 陆星河浅浅的勾了勾唇。 “是我的荣幸。” 林浩南见陆星河话比罗钦文还要少,便也觉得没意思的很,转而望向楚月,眼中带着笑意。 “昨日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无双郡主还在埋怨你隐藏的深呢,下次见着她,你怕是少不了要自罚三杯。” 楚月一笑。 “之前我也不是要刻意隐瞒,只是怕……”她想了想,如今在外人眼中,她和陆星河还未办婚事,叫相公好像不大合适,便改口道,“怕星河的殿试会受我的影响,便瞒着大家了。” 听见楚月突然改了对自己的称呼,陆星河些微惊讶的往她的方向看去。 这还是小丫头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呢。 但星河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格外的动听。 他侧头望着身旁的楚月。 “这样,下次你们相聚的时候,我与你一起,这三杯酒,我来替你喝。” 就在楚月望着陆星河愣神的片刻,林浩南一拍桌子。 “陆兄豪爽!” 楚月被他突然的拍桌吓的一哆嗦,差点将手边的茶杯打翻,好在陆星河眼疾手快扶住了那个杯子,才不至于让茶水浇了楚月一身。 她有些尴尬的望向林浩南。 “我也不是故意瞒大家,要不我请诸位去百花园游玩吧?正巧我那园子里的玻璃花房修成了,景致很是不错呢。” 第438章 崔清雅求医 林浩然开玩笑道,“平日里一掷千金才能进那百花园,既然郡主相邀,我等自然会前往。” 楚月一笑。 “哪里需要这样麻烦,林公子是我的朋友,往后想去百花园,报我的名便是。” 林浩南连连摆手。 “那可不行,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呢,我一个大男人,哪能占郡主的便宜?” 楚月浅笑了笑,又望向一旁的罗钦文。 “罗公子呢?” 罗钦文微微点头,“乐意之至。” “行,等我回去,给便无双郡主和另外几位公子小姐递上请帖,咱们明日百花园见。”楚月说完,便站起身来,“你们三人聊着,医馆中还有些事情要忙活,我得先回去了。” 她一个女子,夹在三个男子中间,总归不大方便。 如今跟着上来坐了坐,至少没失了礼数。 林浩南和罗钦文赶忙起身,朝着楚月微微抱拳。 “郡主慢走。” 陆星河则望向她,“可要我送你?” “不用,黑木和凝冬跟着呢。”楚月摆了摆手,“走啦。” 说完,便撩开帘子离开了包间。 …… 楚月刚回到医馆,门口的小厮见她来,赶忙跑了过来。 “郡主,您可回来了。” 楚月快步进了医馆。 “怎么了吗?” 小厮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肃亲王侧妃来了,正在楼上等着您呢。” 楚月微微挑眉。 肃亲王侧妃? 难道是来治不孕症的? 她不敢耽误半分,提着裙摆便上了二楼,此刻,崔清雅正端坐在窗边喝着茶,动作极其优雅。 听见楼梯口的动静,崔清雅缓缓站起身来。 “郡主回来了。” 两人相互见礼之后,崔清雅拉着楚月坐在她对面。 “我觉着里头那小房子太闷,便占用郡主的休息区坐一坐,还望郡主不要介意。” “怎么会?”楚月笑道,“来者是客,倒是我,刚才出门有事去了,让崔侧妃久等了。” 崔清雅往旁边的丫鬟望了眼。 “去楼下守着吧,我和郡主聊聊天。” “是。” 丫鬟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楚月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茶水,转而望向崔清雅。 “不知侧妃娘娘今日来找和玥,所为何事?” “听闻之前萧贵妃找和玥郡主治疗不孕症,郡主是当真没有法子,还是不想给她治疗?” 楚月差点被嘴里的茶水呛到。 “侧妃娘娘真爱说笑,萧贵妃娘娘只是寒症太重,宫里那么多太医在帮她调理,群策群力,必定比和玥的法子要稳妥的多。” “郡主不必如此谨慎,我并无恶意。”崔清雅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缓声说道,“不瞒郡主,我的情况跟萧贵妃有些相似,我之前也是怀过孩子的。” 她的面上闪过苦涩。 “后来不小心落胎,明明身子也没有太多不妥,却如何都怀不上身孕,所以才有方才那一问。” 嫁入皇室的女人,果然各有各的悲哀。 楚月不动声色的说道,“同为不孕症,每个人的病因却各有不同,此事不可相提并论。” 崔清雅有些小心翼翼的望着楚月。 “那郡主可否给我瞧瞧?” 楚月微微点头。 “还请侧妃娘娘伸出手来。” 她搭上了崔清雅的脉搏,细细查探着。 同样是小产之后的不孕,之前在宫里给萧贵妃把脉的时候,只觉得脉搏虚的很,但崔清雅的脉搏却很康健,与常人无异。 楚月收回手。 “还请侧妃娘娘去小房间里,我为娘娘仔细检查一番。” 崔清雅点了点头,有些紧张的随着楚月进了房间。 楚月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洁白的床单垫上,“侧妃娘娘,先躺下来吧。” 一刻钟后,楚月将手上带着的手套取下,若有所思的转过身。 “侧妃娘娘先将衣裳整理好吧,我去外头等着。” 崔清雅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面上还红着,尤其想到刚才的检查方式,就觉得难为情的很。 楚月抬头望了她一眼,面上神情平静,一边用炭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说道,“侧妃娘娘放宽心思,此刻我是个大夫,眼中也只有病人。” 崔清雅听了,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尴尬,在楚月对面重新坐下来。 “郡主,不知我这情况……” 话音未落,便听得楚月回道,“侧妃娘娘的身体并无问题。” 崔清雅的面上有些错愕。 “没有问题,却为何怀不上身孕?” 这十多年,王爷只她和姐姐两个女人,姐姐诞下无双之后不久便故去了,只她一直陪在王爷身边。 王爷洁身自好,从不流连风月场所,大多时候与她出双入对的,这么多年,她实在不理解,为何自己会怀不上身孕? 楚月抬眸望向她,出言提醒。 “这怀不上身孕呢,也不仅仅只是女人的问题,王爷可有看过大夫?” 听到这里,崔清雅想也不想便摇头。 “不会的,之前我和姐姐同时进的肃亲王府,姐姐有身孕后不到四个月,我也查出了身孕,王爷若有问题,我们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如何来的?” 见她不愿怀疑肃亲王的问题,楚月便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耸了耸肩。 “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总不能一口咬定肃亲王有问题,除非她找死。 崔清雅突然伸手拉住了楚月的手,面上带着一丝乞求,“郡主,还请你帮帮我。” 楚月将自己的手抽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侧妃娘娘,你的身体真没问题,这我就是想帮,也不知道如何帮啊。” 崔清雅的面上带着一丝探究。 “郡主可是是怕治好了我的不孕症,萧贵妃会找上你的麻烦?” “侧妃娘娘如何会这样觉得?”楚月坐直身体,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不卑不亢的说道,“我虽然不愿意惹麻烦,却也不畏惧麻烦上门,想来侧妃娘娘找我之前,也找别的大夫看过,与其到处寻医问药,倒不如多观察观察身边人的情况,想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听到这里,崔清雅沉默了。 半晌,她站起身来,朝着楚月微微颔首。 “今日,多谢和玥郡主与我说这些,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告辞。” 楚月朝着她的方向颔首道,“侧妃娘娘慢走。” 第439章 流萤园 待出了医馆,上了马车,丫鬟望着崔清雅问道,“娘娘,那和玥郡主如何说?” 崔清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说,我的身体没问题。” “没问题?那娘娘为何怀不上身孕?”丫鬟蹙着眉头望向她,“娘娘,和玥郡主不会是不想给您治吧?还是她根本没有这个本事治好您的病?” “我与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何不给我治?再者,她可是张大夫的亲传弟子,她的本事,宫中那些太医怕是都比不上。” 而且,她一个有封号的郡主,还被陛下赐了金牌,可谓皇恩浩荡,未来夫君又是今朝状元,确实如她所说,她不想惹麻烦是一回事,却也不会畏惧麻烦。 难道自己真的没有问题? 崔清雅双手叠放在小腹前,抬眼往丫鬟的方向扫过。 “往后这种话莫要乱说,再叫我听见,定不轻饶!” 丫鬟心底一惊,赶忙跪了下来。 “奴婢知错。” “起来吧。”崔清雅叹了口气,“王爷身份虽高贵,在陛下面前却也如履薄冰,我身为王爷的枕边人,自然是得谨言慎行,不给王爷树敌,你若想长久的跟着我,往后便要管好自己这张嘴。” “是,奴婢记住了。” 丫鬟说完,便站起身,重新坐回了一旁的座位上。 …… 星月医馆中,楚月下楼之后,便直接去了后院。 路大叔吃完饭,在杂物间小憩了片刻,出来的时候正巧见楚月在树下的秋千椅上坐着看书。 他走近石桌,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望向楚月。 “看的什么书?” 楚月的视线并未从书本上移开。 “话本啊。” 与路大叔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路大叔面上略有些惊讶。 “没想到郡主竟也会看这种没有营养的书。” “怎能是没有营养的书呢?至少能丰富精神世界不是?”楚月说完,这才将视线从话本移到了路大叔身上,“这么看来,大叔从前没看过话本?” 路大叔浅笑着摇头。 “没有。” “那你之前都看哪些书?”楚月问道。 “看……”路大叔欲言又止,面上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无论之前看过什么书,如今都用不上了。” 楚月听罢,眼底闪过同情。 “路大叔也不要气馁,俗话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路大叔这样聪明,若是能将我这一手医术学去,又何愁无用武之地?总归苦也一世,乐也一世,人生短短几十年,没必要画地为牢,将自己圈禁起来。” 路大叔愣住了,好半晌,他才笑了笑。 “郡主这一番话,甚是豁达。” 楚月抿唇望向他。 “所以路大叔听进去了吗?” 路大叔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好好思考郡主今日所言。” 楚月重新将视线放在手中的书本上,一边看一边翻着,“我倒是感觉路大叔最近变化挺大的。” 他当时来的时候,一心求死,好像失去了生的希望。 她便也多花了点心思在他身上,一有空便来后院和他聊聊天。 后来慢慢的,他的眼神好似就变了,比之前有神了一些,也不再是之前那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了。 “如郡主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路大叔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和郡主聊了,我得去翻晒药材了。” 他怕自己再多说一些,便又忍不住要和这个丫头吐露心声了。 迟早是要离开的,还是不要留下太多牵挂了。 害人害己。 楚月不知道路大叔心里所想,不过听了他的话,她也很是为他开心。 往路大叔的方向望了眼,便又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 第二日,是楚月邀请大家前往百花园游玩的日子。 她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浅蓝色和白色相间的齐胸襦裙,胸口处绑着浅粉紫的裙带。 青丝被束在头顶,只簪着简单的发饰,露出的光洁的额头被点上了粉色的花钿,娇艳欲滴。 坐在院中等待的陆星河在望见楚月的那一刻,好半天都移不开眼。 楚月抿唇一笑,来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相公可是看傻了?” 陆星河反应过来,伸手将面前娇小俏皮的楚月揽进了怀中。 “月儿,我不想去了。” 楚月眉头微挑,抬头望向他,“为什么?我们昨日不是都说好了吗?” “不想让别人看见你。”陆星河撒娇似的说道。 听见陆星河不是真的不想去,楚月吃吃的笑了起来。 “原来相公是在酿醋啊。” 陆星河没好气的刮了刮她的鼻头。 “再笑就将你扛回去了。” 楚月撒娇似的摇晃着陆星河的胳膊,“好了好了,我不笑你总行了吧?今日我做东,可得早些过去才是。” 嘴上虽说着不笑,面上那几乎憋不住的笑意,看的陆星河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将楚月的手紧紧握在大掌中,牵着她便往外走去,“想笑就笑吧,别给自己憋出毛病来了。” 快步跟在他身后的楚月这才缓缓上扬起了唇角,笑的眉眼弯弯。 “相公最好了。” 两人出了陆府之后,便坐上马车直奔百花园而去。 到了百花园,楚月便让园中的下人带路,直接奔着花房的方向而去。 花房近些日子才修建完工,尚且未对外开放过,今日楚月做东,既是宴请好友,也是为接下来的玻璃生意做铺垫。 “郡主,花房便在这流萤园中。” 流萤园,是特意为了这个玻璃花房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园子。 楚月往园中望了眼,只觉得面前的景致美轮美奂。 “你去忙自己的吧,我先在这边转转,等会我的客人们来了,便将他们领来流萤园。” “是。” 下人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楚月拉着陆星河的手,从流萤园的花型拱门而入,兴奋又激动的四处张望着。 “相公,这里好漂亮啊!” 整个园中绿草茵茵,从花型拱门入口处开始,铺垫着的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向远处。 因为有一重又一重的植物隔档,根本不知道下一个景致会是什么模样。 第440章 可惜我不是个男人 陆星河心底有些惊讶。 “这个园子,是原本就这样,还是近期整个改造的?” 楚月面上尽显愉悦,“原本景致就很好,根据我的想法稍稍改动了一番,没想到效果竟这样让人惊喜。” 陆星河侧头望向身旁的小丫头,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那可多了。”楚月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相公就慢慢去发现吧。” 陆星河笑着上前,重新握住她的手。 “好。” 流萤园虽是后面开辟出来的园子,但占地也不小,园中各种花草树木错落有致,绿茵茵的草地和山坡看着叫人心情甚好。 偶尔还能望见一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因为见着生人,四处奔跑躲闪。 看着那些小兔子,楚月突然回想起了那时候在半坡村的时候养的一窝兔子。 想着想着,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陆星河望着她。 “在笑什么?” “想到小竹了。”楚月的眸底满是缅怀,“那年冬天养了一窝兔子,几个孩子看的宝贝,后来家里实在没食物给兔子吃了,我便一只一只将兔子烤了,小竹哭的很大声,兔腿啃的也很卖力。” 陆星河听见楚月的话,伸手抵着鼻子笑了笑。 “是有这么回事。” 似是想到了什么,楚月挑眉,“对哦,相公那时候还在家。” 陆星河愣了愣,眼底闪过心疼。 楚月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拉着陆星河继续往前走。 “看着这里的景致,就好像在做梦一般。” 陆星河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嗯,很美。” 楚月笑着往他的方向望了眼,见他所看的不是景而是自己时,面上神情微微一愣,一颗心也跟着“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陆星河面上带着温柔的笑。 他伸手在楚月额头的花钿上轻轻抚摸着,随后低头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今日怎么会想要描花钿?” 楚月微微低下了头,“不好看吗?” 陆星河摇头。 “不,很好看。” 楚月脸颊发烫,为了缓解尴尬,她赶忙拉着陆星河的手继续往前走。 饶过山坡,前面是一个宽敞的草坪,再往前,草坪的尽头横着一条小溪,环绕着一座花园。 从小溪上的拱桥走过,面前便是一条尝尝的玻璃长廊。 上头用玻璃搭建,在鲜花的映衬和阳光的折射下,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难怪你要给这里取名流萤园。” 楚月一边走,一边伸手抚摸着长廊上垂下来的紫藤花,“相公别看这里白日的景色美,到了夜间,也是丝毫不差的。” 陆星河侧头望了她一眼。 “你看过?” 楚月笑着摇头,“那倒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来。” “那你是如何得知?”陆星河面露不解。 楚月展颜一笑,面上满是自信,“相公不要忘了,这里的一景一物,可都是出自我的手笔。” 陆星河微微抿唇,拉着楚月穿过长廊,来到花园正中的巨大花房中坐下。 玻璃花房比起长廊要高大许多,花房外各种花朵簇拥着,煞是好看。 然而,陆星河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美景,他倒了杯水递到楚月面前。 “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楚月接过水杯,摇头说道,“不累。” 她将杯中的水喝完,伸手从桌旁拿起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陆星河问道。 “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啊。” 陆星河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花房中的每一个案几上都放置了一个小盒子。 他伸手摸了摸楚月的脑袋。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楚月扬起脸,笑容明媚。 “天生的,没办法。” 望着她一脸俏皮的模样,陆星河宠溺的笑了。 “和玥姐姐竟只让奴才将我们引到流萤园门口,可叫我们好找。” 就在两人聊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楚月顺着声音望过去,走在前头的是顾无双,她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与自己一般年龄的女子,模样生的也极为俊俏。 “无双,你来了。” 顾无双来到两人身前微微福身。 “无双见过和玥姐姐,姐夫。” 她将姐夫二字咬的有些重,面上还带着些许揶揄。 陆星河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似是很满意这个称呼,他起身微微抱拳。 “无双郡主。”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也朝着她回了一礼。 “你别乱叫。” “迟早的事呀。”顾无双一双带笑的眸子望向陆星河,“你说是吧,姐夫?” 陆星河嗯了一声,望着楚月。 “月月,要不还是先让客人落座吧。” 楚月点了点头,望着顾无双身旁明显看起来不像下人的女子。 “这位是?” 顾无双赶忙介绍道,“这位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秦家家主的女儿秦淼淼。” 秦淼淼笑容温婉,朝着楚月福身行礼。 “淼淼见过和玥郡主,正巧今日去寻无双妹妹玩,听闻她要赴和玥郡主的约,便缠着她一起来了百花园,还望和玥郡主不要怪罪。” 听到是自己之前诊治过的病人,又是皇后娘娘的侄女,楚月当然不会有意见。 “秦小姐能来,是我的荣幸,怎会怪罪?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上次她去星月医馆从始至终都戴着帷帽,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便也当之前从未认出过了。 望着面前人比花娇的楚月,秦淼淼对她极有好感。 “郡主不仅一手医术了得,样貌好看,性格也好,就是可惜我不是个男人,否则还真想与陆大人争上一争。” 陡然听到女子说这话,陆星河眉头微挑,神情也愣了愣。 楚月捂嘴,“噗嗤”一笑,只觉得这秦淼淼语出惊人,甚是有趣。 她指向一旁的两个案几。 “其余人还未到,咱们先坐着聊聊天喝喝茶吧。”转而又望向桌上精致的包装盒,“盒子里是我给诸位准备的礼物,我之前隐瞒了未婚夫一事,算是给大家赔罪的了。” “我们之前也就是开个玩笑,和玥姐姐竟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顾无双虽这样说着,手却很自然的掀开了桌上的礼盒,在望见礼盒中的那枚精致的小镜子时,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镜子可是西域的东西,和玥姐姐如何能弄来这样多?”她望向楚月,“还有这玻璃长廊和玻璃花房,和玥姐姐花费了不少代价吧?” 第441章 陆兄就任由他俩离开? “那倒没有。”楚月浅笑道,“前些日子我偶然得了这玻璃的生产配方,如今咱也能自个儿生产这些东西了,再不是西域独属了。” 秦家不仅出了很多高官,更是晋州的富庶人家。 秦淼淼身为秦家家主的女儿,商业嗅觉自是比一般人要敏感。 听闻这镜子是楚月自个儿在生产,当即便来了兴趣。 “郡主,你这玻璃是否尚且还未开始售卖?” 楚月点头,“确实还没有。” “不知晋州那边的玻璃生意,可否交给我秦家?”秦淼淼神色诚恳,“郡主也知道,我秦家的商铺遍布整个晋州,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了。” 楚月望向她。 “此事,秦小姐可能做主?” 像晋州这样远的地方,将生意交给当地的地头蛇去运作要便利的多,他们只需要负责生产和运输便行了,倒是双赢的局面。 秦淼淼的脸上满是自信。 “和玥郡主放心,我时常帮着我爹料理家里的生意,此事我自是能做主。” 楚月点头。 “今日是邀请大家玩乐的日子,秦小姐若是感兴趣,之后可去星月医馆寻我。” “好。” 接下来,其余的宾客的相继找到了玻璃花房。 林浩南望着楚月准备的礼物,神情怪异的望向她。 “郡主,我们都是大男人,怎么也给送这玩意儿了?太破费了。” 不远处的姜若浅笑的一脸温婉,声音也柔和好听,“林公子用不上,可以送给家里的女眷。” 顾无双往姜若浅的方向望去,眉头微微蹙起。 但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在介意什么。 楚月笑望向姜若浅。 “姜小姐说的是。” 转而望向花房中已经到齐的众人,举杯说道,“之前隐瞒大家,实非我所愿,望大家不要介怀,我先干了。” 正要喝,却被站起身的陆星河一把夺过了手中的酒杯。 “我来。” 说完,他实实在在的在众人面前喝下了三杯酒,惹的众人一片叫好,不少女子还纷纷往楚月的方向投去羡慕的目光。 陆星河不仅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人也高大帅气,关键很是得陛下器重。 国子监司业一职虽不是要职,在朝中没什么权利,官品却不低。 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顾显钰笑望向两人。 “在不知道你们两人有这样一重关系的时候,我们还没将你们联系到一起去,如今见陆大人与和玥郡主坐在一块,只觉得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陆星河朝着他举了举杯。 “多谢。” 楚月笑望向大家。 “咱们这样干坐着吃喝也无趣,不如咱们来玩点花样吧?” 花房中众人纷纷跟着起哄。 很快,楚月便叫下人送来了一面鼓。 第一个节目便是击鼓传花,传到谁手中,谁便要站出来表演才艺,若是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便得自罚三杯。 大家玩的很是尽兴。 待击鼓传花结束,大家便起身往流萤园四处走了走,欣赏着园中的美景。 “这里的景很特别,每一处都唯美的好似画中的仙境,和玥郡主是如何想到的?”姜若浅一边说着,笑望向楚月。 楚月浅笑着回答。 “突发奇想罢了,能有这样的效果,我也很惊讶。” 紧接着,一众女子又在小溪边放了花灯,才随着楚月回到花房中。 回到这里的时候,方才杂乱的案几已经被清理干净,重新摆上了酒水和果盘。 随着楚月一声令下,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被端上了众人身前的案几,最吸引人的,数桌上那一盏用玻璃器皿盛着的果饮。 果饮色泽鲜艳,玻璃盏晶莹剔透,在玻璃花房的折射下闪烁着七彩荧光,好似吃上一口便能升仙似的。 楚月望着花房众人。 “大家开吃吧。” 众人边吃边夸赞百花园的厨子心思巧妙,厨艺高超。 却不知,这一切食物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楚月的参与。 不过楚月并未与众人明说,只笑望着他们对于百花园厨子的夸奖,时而与陆星河对视一眼,笑的眉眼弯弯。 待午膳用完,众人便先各自活动着。 有的在园子中流连忘返,荡秋千,抓兔子。 有的仍坐在花房中喝酒划拳,或三五成群簇拥在一起试用楚月从红颜阁拿来的新品彩妆,学着她的模样在额间画上花钿,热闹非凡。 还有的则找了一处环境清幽之地架好了棋盘,品茶下棋。 流萤园中还有几处精致的屋子,那些身体柔弱,感觉疲累的公子小姐便被安排到了屋中休息。 楚月将林浩南叫到了一旁。 “林公子,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个高人,便在这百花园中,你可要随我去见一见?” 林浩南满心惊讶。 “竟这样巧?” 楚月笑了笑,“对啊,就是这样巧,要去吗?” “那当然,还请和玥郡主领我前去。”林浩南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远处,正在看顾显钰和陆星河下棋的卫修远望向两人。 “林兄,和玥郡主,你们去何处?” “我和和玥郡主去有点事,稍后便回来。”林浩南回头与众人说了一声,便摆摆手离开了。 上次楚月与林浩南说要介绍高人算命的时候,陆星河是在场的。 这会见两人相约离开,自然猜到了一些。 便也没当回事。 这百花园里都是楚月的人,他在暗中也安排了不少人手,自家的地盘,还不至于让她出了事。 但其余人不知道。 罗钦文当日虽然在场,却并不知道楚月口中的“高人”也在百花园中,所以并未往这上面联想。 他指了指两人的方向,目光望向陆星河。 “陆兄就任由他们两人离开?” 陆星河手执黑子放在棋盘上,眼神一直在棋盘上,声音也淡淡的。 “有何不妥吗?” 罗钦文愣了愣,转而回想起陆星河和楚月二人数年相处的情谊,他必定是了解她的,便又摇了摇头。 “并无不妥。” 顾无双虽然也好奇楚月为何单独将林浩南带走,心里却不似之前姜若浅面对林浩南的时候那般介怀。 因为眼神骗不了人。 楚月在看向林浩南的时候,眼神清澈明亮,可见是将他当成友人的,并无半点非分之想。 再者她未婚夫就在场呢。 很快,顾无双蹙起眉头。 她为何会因为旁的女子接近林浩南而产生这些情绪呢? 难道她喜欢上他了? 想到这个可能,顾无双只觉得心慌意乱。 她身为皇室之女,嫁人从来都不是由自己决定的,若有必要,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她的眼神中带着不确定。 他们之间,会有将来吗? …… 第442章 偷梁换柱的把戏 楚月领着林浩南出了流萤园之后,便朝着百花园一处偏僻的院子走去。 众所周知,百花园总共有五个园子,加上今日对外开放的流萤园,总共六个园子。 林浩南来百花园的次数虽不算多,却知道这六个园子的大致方位。 这会楚月领着他往偏僻的地方跑,他有些不确定的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郡主带我去的这个方位,好似不属于百花园任何一个园子?” 望着林浩南那谨小慎微的模样,楚月不由觉得好笑。 “怎么?还怕我将你卖了不成?” 林浩南挺直腰背,假咳两声掩饰心虚。 “那倒没有。” 虽然不知道楚月要将自己带去何处,但两人身后可还跟着丫鬟小厮呢,再者旁边相隔不远便会有下人值岗,自己在这里紧张什么? 定了定心神,跟着楚月继续往前走。 楚月面上带着笑,“林公子不必害怕,很快就到了。” 林浩南眉头微微挑起。 “郡主真爱说笑,我可没有害怕。” 楚月只笑了笑,便不再与他说话。 沿着百花园中的各种林荫小道七歪八绕之后,两人终于出现在一处与百花园建筑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农家小院前。 林浩南的脸上有些意外,似是没想到百花园内会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小院。 楚月没理会他,上前敲了敲门。 “师父,你在吗?” 很快,便听得里边传来老头洪亮的嗓音,“老夫没空,自己开门进来。” 楚月知道,师父怕是又在制药。 自从师父这个小院修起来之后,她便搜罗了不少药材种在小院四周适合的位置,好方便师父平日里采摘。 要不是因为她现在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处理,她都想跟师父一起,将自己的青春耗在这儿炼药制毒了。 林浩南随着楚月进了院门,院中一切看起来质朴简单,却又极其舒适温馨。 他心底不由好奇。 这里住着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楚月往屋里望了眼。 “师父,又在制药呢?” 随着话音落下,只听得房中传来一声闷响,片刻之后,蓬头垢面的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半白的发丝凌乱,脸上还沾着黑灰。 “嚷嚷什么嚷嚷,老夫好不容易到了关键时刻,被你这么一嚷嚷,又炸了。” 张政没好气的说道。 望着他那模样,楚月忍住笑意,来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给他倒了杯水。 “师父,我也不知道你方才正在制药的关键时刻,徒儿给你陪不是了。” 张政望着递到面前的水杯,又往楚月身后的林浩南望了眼。 寻思着好歹有外人在,总该给这丫头一些面子。 他接过水杯,极其没耐心的说道,“找为师何事?” 林浩南打量着张政,结合楚月刚才对他的称呼,隐约猜到了面前之人是谁。 他恭恭敬敬的在张政面前行了一礼。 “前辈可是张大夫?” “你小子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张政将杯中茶水喝尽,朝着楚月眨巴眨巴眼,压低声音说道,“这小子的病情很棘手?可为师瞧着他那面色,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人啊。” 楚月扯了扯嘴角。 “师父糊涂了?这是林尚书家的儿子林浩南,林公子今日随我来师父这里,主要是想师父给他算一算,他之前的未婚妻,是否真是因为他的原因克死的。” 张政了然。 “原来不是因为有病啊。”他哼哼唧唧的说道,“想算命去找算命先生不就好了?来找我作甚?我只是个大夫。” 见张政不乐意,楚月忙上前拽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师父,之前我叫黑木来这里,他不是说你同意了吗?您就帮他算一算呗,我这会都将人给带来了。” 听见楚月撒娇的语气,张政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好再拒绝了她。 他满脸别扭的吐出了四个字。 “生辰八字。” 楚月听罢,赶忙朝着林浩南使眼色。 林浩南见状,立马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张政在桌旁坐下,往他的方向扫了眼,才缓声说道:“小子,你之前那未婚妻,你确定她已经死了?” 林浩南拧起眉头。 “张大夫此话何意?” 张政淡声说道,“老夫为你算过了,你命中并无克妻这一说法,至于你死去的未婚妻,也不过是陈家偷梁换柱的把戏,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 听着张政的话,林浩南如遭雷击一般顿住了。 他的话都说的这样明白了,他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陈忆柳没死? 如果是旁人说这话,他或许会怀疑,会不相信。 但面前这人是张政。 名震整个南渊国的神医,更是陛下的叔叔,身份地位,哪怕是陛下见了,都会给几分颜面。 这样一个人,他没道理骗自己。 “怎么会?”林浩南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不仅仅是他,一旁的楚月都惊讶的睁大了眸子。 师父这说法,听着可比说书的都精彩多了。 在望向林浩南是,她的面上又带着一丝同情。 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才十五,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克妻的名声被京城中的人传的沸沸扬扬,对他的打击肯定不小。 张政微微抬起眸子。 “你们当年没有查过?” 林浩南摇头,“没有,当年这样的事情一出,整个京城都是我克妻的传闻,我爹娘出于愧疚,送去的聘礼没有讨回不说,还备了厚礼去慰问了陈家人。” 说到这里,他拽紧了双拳。 若真如张政所言,陈家当真是狼心狗肺! 张政神色淡漠的望着手中的茶杯。 “让你爹去查查吧,真相如何,一查便知。” “晚辈告辞。” 林浩南与张政行了一礼,又给楚月递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小院。 楚月笑着从一旁的水缸里打了盆水端到张政面前。 “师父刚才是真算出来了吗?” 张政眉头一挑,“你当为师是天神下凡,掐指一算,便能知道世间之事?” “那师父那样说,可是有何依据?”楚月满脸好奇。 张政从屋檐下取下帕子,放在盆里濡湿之后擦了把脸。 “为师前些年走南闯北,路过晋州时,曾遇见过她,林家人对陈家满怀愧疚,那姑娘却在晋州靠着他们的聘礼和补偿过上了好日子,连带着陈家在京城的地位,也因为尚书府而水涨船高,既然他今日问上来,又是你的好友,老夫自然不想他们继续当这个冤大头。” 楚月心惊。 “竟还有这种事。” 张政轻笑一声。 “家族中的龌龊事,只有想不到,就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楚月点头,望向他,“师父梳洗梳洗过后,可要与徒儿一道前往流萤园热闹热闹?” 张政摆手说道,“你们年轻人的聚会,老夫去凑热闹算什么事?再说了,老夫如今就住在百花园中,想去流萤园随时可去。” 第443章 害怕离开 楚月捂嘴一笑。 “听寄容说,师父昨夜躺在玻璃花房内观星喝酒?怎么样?景致可好?我之前还叫她多挂些驱蚊的药包在花房呢,师父昨夜没被蚊虫叮咬吧?” 张政抬头仰望着天空,一脸惬意的说道,“甚是美妙。” “那今夜我们也要看了这美景再离开。”楚月笑着望向张政,面上带着一丝羞怯,“师父,我和相公成亲的日子,你可给我们算过了?” 张政瞥了她一眼。 “不需要算,你生辰那日,日子就挺好。” 楚月一笑。 “那就八月十五。” 张政一边在盆里清洗着脏了的帕子,满脸感慨,“转眼你都十八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为师老咯。” 望着张政半白的发,楚月有些难过。 人可以控制很多东西,唯独掌控不了时间。 “师父,要不您随我们住到陆府去吧?我也能有更多时间好好孝敬您。” 张政摆了摆手。 “不去不去,你们小两口过日子,老夫过去掺和算是怎么回事?再说了,老夫在这里住着挺好,你勤快来看看为师就行了。” 见他如此说,楚月也没有再强求。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京中事情多,她也愿意住在百花园中。 “行,那我往日里多往师父这里跑跑。” …… 回到流萤园的时候,楚月才发现林浩南从张政那里离开之后,并未回来。 卫修远望着独自回来的楚月,问道,“郡主,林兄呢?” 楚月略感意外。 “他没回来?” 众人摇头,“没有。” 楚月哦了一声,“那应该是回去了吧。” 罗钦文有些不解。 “他怎的突然回去了?你们刚才是做什么去了?” “罗公子不记得上次我说要与他介绍高人吗?” 楚月往罗钦文投去一个眼神,他瞬间便了悟了。 “所以,郡主刚才是领他去见那位高人了?” 楚月点头,“正是。” 卫修远蹙着眉。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楚月笑的一脸神秘。 “此事事关林公子的私事,卫大人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林公子本人。”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想来此事也不用去问,京中近期应该会有关于林公子的传闻。” 末了,又补充一句。 “可能会有些精彩。” “精彩?”卫修远眼神都亮了,“难道是关于林公子的婚事?” 听到是关于林浩南的婚事,不远处坐在秋千架上的顾无双突然紧张起来。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双目紧紧的盯着楚月,似是想从她嘴里知晓答案。 “有些关系吧,诸位到时候自然便能知晓。”楚月说完,便朝着陆星河的方向走去。 正巧陆星河落下最后一个黑子,随后往楚月的方向伸出了手。 “可有问婚期?” 楚月将手放在他的大掌上,“师父说,八月十五正合适。” 陆星河想也没想便点头。 “好。” 就在这时,对面眉头紧拧的顾显钰突然将手中的白子放回盒中。 “不愧是陆大人,棋艺竟也如此不凡。” 陆星河微微颔首。 “承让。” 说完,便站起身来,与楚月并肩站在一处。 楚月望着他笑了笑,随后环视众人。 “这种天气游湖正合适,诸位可要一起?” 话音刚落,便立马有人回应。 “听闻百花园中的碧湖水清澈见底,荷花更是京中一绝,可不得去瞧瞧?” “那咱们便走吧。” 游湖喝茶听曲之后,众人在百花园中用完晚膳,有些身子虚弱的人觉着乏了,便先离开了,剩余的一些听楚月说夜里玻璃花房景色好,便留了下来,誓要看过这里的风景再离开。 夜里的风很凉爽,宾客全部离开之后,楚月轻轻的靠在陆星河的肩头,一边小口抿着香甜的果酒,一边抬头望向高空中的弯月。 玻璃花房中四面通风,在这里赏月观星,视线极好。 楚月望着头顶的星空,突然问道,“相公,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陆星河低头望了眼怀中身材娇小的女子。 “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这个问题。” 楚月低头望向手中的酒壶,沉默了小片刻才说道,“有个秘密,我一直压在心底,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但现在,我想说给你听。” 许是酒喝多了,楚月此刻很想将心底的秘密分享给陆星河。 陆星河微微拧着眉。 “什么?” 楚月望着他的双眼,眼神些微有些迷离。 “其实在去半坡村之前,真正的楚月已经死了,死在楚有前的扁担之下。” 陆星河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什么意思?” “可能相公会觉得很荒诞,我有时候觉得我可能就是她,但脑海中不属于这里的记忆提醒我,我原本是不属于这里的。”她侧头望向陆星河,刚才还迷离的双眼突然就红了,眼底还夹杂这浓烈的不舍,“我甚至很惶恐,怕我又回到那个世界,这样我就再也见不到相公了。” 听到这里,陆星河心底闪过慌乱,却也大概听懂了楚月的意思。 “你还有可能回去吗?”他直接挑关键的问道。 楚月懒洋洋的摇头。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可她不想回去。 陆星河紧紧的拥着楚月,似是怕自己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一般。 “不!我不许你离开我。” 楚月微微蹙起眉头,“相公,你太用力了。” 陆星河松开臂膀,双手握着楚月的双臂,微红着眼眶问道,“月月,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楚月揉了揉有些眩晕的脑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相公,我困了。” 望着她这般模样,陆星河终是不忍心再问,他扶着楚月起身,一把将有些醉意的楚月横抱起来。 “我带你回家。” 虽然楚月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半醉半醒,但陆星河知道,她没有撒谎。 望着靠在怀中睡的香甜的人,一想到她会有离开这里的可能性,陆星河的心情便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气。 显然,比起报仇和官场上的筹谋,这件事远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 第444章 往后我不在,少喝酒 回到陆府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 给楚月稍稍擦洗放上床之后,陆星河坐在床边望了她许久,一想到她之前说的话,便毫无睡意。 在她的额头吻了吻,陆星河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嘱咐凝冬好生盯着屋里的动静之后,便牵着马出府,往百花园的方向去了。 …… 第二天,楚月比陆星河先醒来。 她侧身望着躺在身旁的男人,面上带着浅笑。 因为怕打扰到他休息,她只静静的看着他,并未有半点动作。 也不知看了多久,陆星河突然睁开了双眼。 带着些许红血丝的眸,望着面前笑望着他的楚月时,神情柔和下来。 “醒了。” “嗯,醒了。”楚月抱着陆星河的胳膊,“相公,昨夜是你抱我回来的吗?” 陆星河微微勾起唇角,许是才睡醒的缘故,磁性的声音中带着慵懒。 “抱了一路,胳膊都压麻了。” 楚月笑了笑,凑上前在陆星河的脸上吻了吻。 “相公辛苦了,往后我尽量少吃些,这样你抱起来就不那么费力了。” 陆星河眉眼带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说什么你都信,就你这小身板,我一手一个抱起来毫不费力。” “你也太夸张了。”楚月笑望向他,“相公,娘他们大概何时能到京城?” “南坪镇那边来信说大概这个月底,外公、外婆和爷奶都想来京城看看,路上速度可能会慢一些。”似是想到了什么,陆星河望向楚月,“对了,老师派人去了南坪镇,本不想与你说的,怕你觉得我又瞒着你。” 楚月蹙着眉。 “他派人去南坪镇做什么?调查你?” 陆星河躺平,双目直视屋梁的方向,神色淡淡。 “我猜,他应该是想调查我们俩。” 楚月面露疑惑,“他是你的老师,调查我们俩做什么?” 陆星河淡声说道,“可能是觉得养肥的猎物突然失去了掌控吧,殿试后我去过一次袁府,听他的意思,原本是想将袁雪儿指婚给我,顺便让我将你打发掉,却不知道你竟有如今的身份。” 楚月了然。 “难怪你那次从袁府出来之后,说他变化挺大。” 陆星河侧头望向楚月。 “怕吗?” 楚月想也不想便摇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陆星河笑了笑,他知道,小丫头比他想象中要聪慧勇敢。 “牛头村那边,你爹娘和哥哥虽然不仁,但却实实在在是你的血亲,我打算将他们转移去别处。” 楚月望着他。 “相公想将他们转移去哪儿?” “你名下不是有那么多庄子吗?随便安排他们去一处,远离南坪镇的范围就行了。” “相公将他们转移走,是怕有人会用他们的命来威胁我吗?”楚月问道。 陆星河嗯了一声。 “你之前虽不属于这里,但在外人看来,他们毕竟是你的娘家人,如果别人真用他们来威胁你,你若不管,会被人诟病,你若管了,又得受制于人,总归是麻烦,不如将他们送的远远的。” “再一个,送到外地之后,方便叫人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到处去说关于你不好的话。” 楚月笑了笑,靠在陆星河怀中。 “那便听相公的。” 突然想到什么,楚月又抬头望向他,“我昨晚上是不是与相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陆星河侧头望向她,“月月有什么话,在我面前是不能说的吗?” 楚月摇头。 “那倒没有。” 沉默片刻,陆星河继续开口。 “你昨夜,确实与我说了一些之前没跟我说过的话。” 也是因为那一番话,让他昨夜难以入眠,大半夜将满脸不情愿的张政从床上拉起来询问一番之后,直到凌晨才回到家里。 楚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到的情景不是做梦。 “相公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不会。”陆星河紧紧拥着她,“相反,我很庆幸你的到来。” 楚月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个秘密,我原本是不想告诉任何人的,就是怕别人将我当成怪物看待,昨夜许是喝了酒,相公又是我信任的人,不知不觉就说出口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往后我若不在,少喝些酒。” 楚月眉眼弯弯。 “知道了。” “昨夜袁府的潇湘苑起火,将袁雪儿的院子烧了一大半,月月可解气?” 陆星河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让楚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袁雪儿?难道之前医馆的火是她叫人放的?” 陆星河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许是殿试前一日我去医馆找你,被她的人撞见了,倒是我连累了你。” 楚月勾起唇角,“我实在没想到居然是她,上次医馆着火,幸好路大叔救的及时,只有柴房遭了殃,当时路大叔的胳膊还被烫伤了呢。” 陆星河摸了摸鼻子,“袁雪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应该是不会再出来了。” 楚月满脸好奇。 “她也被烫伤了?现在成什么模样了?” 陆星河的眸中满含笑意,“想知道?” 楚月点头如捣蒜,“好奇。” “大概是这样……” 陆星河给楚月比划了一番,看的楚月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她的头发和眉毛真的被烧没了?” 望着蜷缩在怀中笑的花枝乱颤的小丫头,陆星河的眸中带着一丝宠溺。 “嗯,一根不剩。” 听到一根不剩四个字,楚月笑的更大声了。 …… 林浩南回到尚书府之后,便找到他爹,将张政与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一开始林尚书只觉得不可思议,但为了不被陈家蒙蔽,还是派遣人去查了关于当年陈忆柳落水一事。 事情虽过去这么多年,但林尚书的人还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当时陈家小姐陈忆柳在城郊游玩时不慎落水,当时与她一起跌落水中的,还有一个丫鬟。 那个丫鬟叫小环,当日与陈忆柳出门游玩的丫鬟有三人,她便是其中一个,在陈忆柳落水之后,这个叫小环的丫鬟也彻底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了。 只是因为是个小人物,便没有人关注到她身上去。 林尚书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并未打草惊蛇,立马让人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 …… 林浩南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当即便前往星月医馆去见了楚月。 得知林浩南的到来,楚月有些惊讶。 “五日不见,林公子,别来无恙。” 林浩南笑着进了医馆,四处打量了一圈。 “郡主这医馆,风格倒是与别处大不相同。” 楚月笑道,“为了方便病人和大夫便修成了这样,林公子随我去后院吧,这会楼上病人多,不方便说话。” 林浩南点了点头,便随着楚月去了后院。 “当日不告而别,在这里与郡主陪个不是了。” 楚月满脸淡然,“无妨,林公子的事情要紧。” 林浩南随着楚月坐在石桌旁,望着她说道,“我爹查到了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能查到是好事。”楚月似笑非笑,“只是林公子将此事告知于我,不怕我透漏出去?” 林浩南摇了摇头。 “我虽与郡主接触不多,却信得过郡主的为人,再者,此事郡主在百花园的时候便知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第445章 陆家人进京 楚月的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 “那日你离开之后,我师父又算了算,晋州兴许有你们想要找的人。” 林浩南面露惊讶。 “陈忆柳在晋州?” 楚月一脸神秘的将食指竖在唇上。 “天机不可泄露。” 望着她这般模样,林浩南突然笑着站起身来。 “今日本是想来与郡主赔个不是,倒是又欠下郡主一个人情了。”他抬手作揖,“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告辞。” 楚月的面上维持着微笑。 “林公子慢走。” 一旁正在晾晒药草的路大叔见楚月的客人已经离开,这才指着面前的四盘药材问道,“郡主,这四种药材都叫半夏,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当然有了。” 楚月来到路大叔面前,指着四盘药材一一作介绍。 “这个是生半夏,球形块茎,质地坚实,断面色白,高粉性,味辛辣,麻舌而刺喉,有毒,多外用,以消肿止痛为主。” “生半夏切片经矾制后为清半夏,消除了辛辣刺激的副作用,降低了毒性,主要用于燥湿化痰。” “生半夏经姜制后为姜半夏,可用于温中化痰,降逆止呕。” “最后这一味是法半夏,以皂荚、白矾、姜汁、甘草水递次浸泡以制其毒,法制之后的半夏主要用于祛寒痰、湿痰,同时也能用它作调脾合胃之品。” 路大叔点了点头,一边在心里反复记忆着楚月刚才与他说的话,一边细心的观察面前这几味药材的性状。 见他如此好学,楚月眼底很是欣慰。 “好好观察这几味药材的性状,别搞错了。” 说完,她便转身从后门进了医馆中。 将药材晒好之后,路大叔便去了石桌上,掏出褡裢中的纸和笔,将楚月刚才与他说的话一字一句的仔细抄录下来。 …… 时间一晃便到了五月底,回家一趟的陆长廉,领着陆家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的进京之后,直奔陆府。 因为陆家人的到来,楚月起了个大早,吩咐家里的奴才将几个院子整理妥当,等人到了便能直接入住了。 “郡主,夫人他们的马车已经进了城门了。”凝冬火急火燎的跑进院中,与楚月说道。 楚月面露喜意。 “院子可都收拾好了?” “郡主放心,都已经妥当了,丹烟和丹霞亲自看着收拾的。” 楚月赶忙站起身来,“咱们去门口等着马车。” 来到门口等了不到一刻钟,便见着马车队伍驶过来了。 待马车停下来,骑马走在最前方的陆长廉翻身下马,“弟妹,别来无恙。” “长廉堂兄这一路辛苦了。” 陆长廉赶忙摆手。 “不辛苦不辛苦。” 除了陆星河和楚月的婚事,他和庄慧云也是打算在京城简单办个仪式的。 所以便将自家一大家子人也全都带来了。 他之前在歪柳巷买了一个院子,买院子的银钱是他之前三年随军打仗的月钱和卖了战利品之后凑的,当然,庄慧云也资助了一小部分,她如今在红颜阁占了一份股子的分红,手中并不缺银钱。 歪柳巷在京城属于平民百姓的住宅区,人口密集,巷子相对破旧,他买的院子大小和豪华程度虽远不及陆府,甚至有些简陋,好在还算宽敞,修葺一番,住下自家兄弟和爹娘是足够了的。 第一辆马车上坐着的是,爷奶和星平星安。 兄弟俩跳下马车,便赶忙转身将陆铁生和王雪兰扶了下来。 第二辆马车上坐的是云翠荷、小竹和外公外婆老两口,后面还有四辆马车,坐着大伯二伯和四叔三家人。 二伯陆来财两口子来京城,完全就是因为没见过京城的繁华,见世面来的。 大伯一家往后可能会在京城长住,至于四叔陆守成一家,是楚月知晓陆玉芳会来京城,询问了两人意见之后,将他们调来京城这边做活的。 郑原跳下马车,与燕禾和另外几个奴才一起来到楚月面前跪下。 “奴才见过郡主。” 楚月浅笑,“起来吧。” 转而见着后头的一众长辈也作势要下跪,她赶忙上前扶住了陆铁生两口子,“可使不得,爷奶外公外婆和叔伯们都是我的长辈,长辈跪我一个晚辈,说出去不是要笑话死人了?” 她面容柔和,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如今郡主的身份而自恃清高。 “大家快随我进府吧,咱们进去说话。” 乌压压一帮人随着楚月进了陆府,望着面前气派豪华的府邸,众人左看看右瞧瞧,却又不敢随意触碰,生怕碰坏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自己家里,大家随意一些,不必拘谨。” 众人这才稍稍的放轻松了一些。 “月月,星河呢?他不在府里吗?”王雪兰问道。 楚月笑望着她。 “奶,相公马上就要上任了,这几日在国子监那边熟悉事务,不过今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听到这里,王雪兰连忙说道,“他要是有正事忙,不必顾及我们,奶也就是太久没见着他才问一句,接下来咱得在这里住上两个多月,迟早能看见,不碍事的。” 楚月笑了笑。 “奶不必有心里负担,相公那样聪明,熟悉国子监的事物对于他来说,其实耗费不了太多时间的,今日咱家里的长辈来了这样多,他作为晚辈,自是得抽些时间相陪。” 虽然熟悉事物耗费不了太多时间,但陆星河想尽快将国子监内的主动权控制在手中,所以便得多费些心思。 陆铁生满脸感慨。 “星河是个有出息的,为咱老陆家争光了。” “爷,还有长廉堂兄呢,长廉堂兄现在可也是有官身的人。” 陆铁生哈哈一笑。 “是,咱家还真是双喜临门。” 被云翠荷扶着走在一旁的李秋莲满脸和蔼的笑着说道,“哪里是双喜?长廉和星河都得了官,这马上又都要成亲了,亲家这是四喜临门呢。” “哈哈哈哈……” 大家全都开怀大笑起来,整个陆府一片喜气洋洋。 楚月领着众人在府中走了一圈,熟悉了一番地形之后,带着众人进了前厅。 第446章 其乐融融 今日家宴,便设在前厅。 她并没有用往日里京城举办宴会的时候用到的案几,而是在前厅中摆上了四个大圆桌。 农家人逢年过年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坐在一桌,热热闹闹的,人情味和烟火气十足。 反观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宴席,看着华贵讲究,却总觉得少了那么点味道。 楚月满脸热情。 “大家都坐,咱们一大家子人好久都没聚在一块了,今日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二伯母赵桂琴望着她笑道,“月月当了郡主就是不一样,身上的气势都比从前足了。” “二伯母说错了,今儿这里只有楚月,可没有郡主。”楚月笑望着她说道,“如今四叔四婶来了京城,回头二伯母可得和我舅母一起,将南坪镇那边的作坊看好了。” 赵桂琴赶忙拍着胸脯保证。 “月月放心,之前老四和老四媳妇都教过我了,我心里有数的。” “行,有二伯母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又聊了片刻,差不多快要到饭点的时候,陆星河回来了。 他一袭修剪得体的便服,身如玉树,肩膀宽阔挺拔,极具成年男子的魅力。 得知陆家亲人已经到来,他大步进了前厅,望着屋中几年未见的亲人,心底很是愉悦。 “爷奶,外公外婆,娘,大伯二伯四叔。” 王雪兰红着眼眶。 “三年多未见了,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给家里去封信,害我们跟着担心了这么久,今儿见着你的人,爷奶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 陆星河面上带着愧疚。 “孙儿不孝。” 陆铁生望向身旁的王雪兰。 “行了,星河在京城学业繁忙,没空写信也正常,总归如今人好好的,你就少说两句。” 王雪兰忙点头。 “哎,好。” 楚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相公,这里坐。” 陆星河唇角微微上扬,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和云翠荷以及爷奶外公外婆坐在一桌,老人家这么久没见到陆星河,这会终于见着人,话难免多了些。 陆星河也没有不耐烦,老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能说的就直说,不能说的就含糊其辞的带过。 一时间,气氛很是融洽。 “星河,你和月月的婚事怎么定到八月十五了?我们还以为你殿试过后不久就会成亲呢。”二伯陆来财问道。 “是张大夫看的日子,他说八月十五,正巧那天也是月月十八岁的生辰,我想着日子不错,便同意了。”陆星河回答。 “原来是张大夫看的日子。”陆来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八月十五这日子是不错,只是如今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两个半月,我们也没处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扰了你们清净。” 楚月忙说道,“怎么会?二伯和二伯母难得来京城一趟,安心在府里住着便是,想去哪儿就与家丁说一声,他们会领你们去的。” 陆守成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望着陆来财和赵桂琴两口子说道,“二哥二嫂要是不习惯,过几日可以先随我们去京郊的庄子,那里没有京城这边约束,自在的多。” “我看行。”陆来财往楚月的方向望去,“侄媳妇,你那作坊是不是在庄子上?” “是。”楚月点头。 陆来财嘿嘿笑着说道,“我们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可否在你那作坊做两个月的活?要是作坊不缺人,庄子上的农活我们也能帮帮忙。” 楚月挑眉。 “这怎么行?本来二伯二伯母来这里是做客的,怎能叫你们去干活?” 陆来财嗐了一声。 “咱们庄户人家出身,干活也干习惯了,要闲这么久,确实有些闲不住,之前在路上闲了大半个月,已经让我浑身不自在了。” 王雪兰也笑了笑。 “你这几个叔伯啊,自小便是勤快人,月丫头要是有活,便安排他们去忙活吧,否则让他们住在府上干等着吃喝,怕是会日日不安。” 楚月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往陆星河的方向望去。 见他点头,这才应道,“行,回头我与庄子上的管事说一声,二伯想去就去吧。”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和小厮端着托盘进了前厅,将一盘又一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上了桌。 陆家人生活质朴,哪怕近些年因为楚月的缘故,日子好过了些,也极少大鱼大肉的放肆过。 这会见着桌上的菜肴,馋的直流口水。 “大家开吃吧。” 众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陆铁生吃着面前的饭菜,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楚月。 “丫头,张大夫今儿不在?” 楚月笑了笑,“爷,张大夫如今住在百花园呢,爷要是想见他,等会吃了饭,我叫人送您过去。” 陆铁生忙点头。 “行,好久没见过那老家伙了,去看看也好。” 王雪兰睨了陆铁生一眼,转而望向楚月,“你爷就是嘴上不饶人,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想他那老兄弟呢。” 陆铁生哼了一声。 “放屁,他又不是女人,老子想他做什么?” 王雪兰眉头一挑,伸手拧住了他的耳朵。 “哟,意思要是女人,你还真想了?” 望着这一幕,屋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愉快的吃了中饭,楚月便叫黑木亲自安排马车将陆铁生和云正平送去了百花园。 之前在南坪镇的时候,这两个老头与张政相处的最多,还是会有些感情的,让他们去陪陪师父也好。 楚月明白,师父其实也爱热闹。 二伯、四叔两家人被楚月安排到了厢房。 奶和外婆二人安排进了一个院落中,四个老人在一块,平日里话题也多一些,好相互照应。 至于云翠荷、楚文竹、陆星平和陆星安,每人都有一处单独的院子。 而大伯一家在吃完饭之后,便随着陆长廉去了他在歪柳巷的院子,这会庄慧云还在红颜阁中忙活,并未在家,院中只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在扫洒着。 田春燕一进门,望着简陋的院子咧嘴直笑。 “要我说,还是咱自个儿家里好,看着让人舒坦。” 第447章 林家和陈家 陆长廉松了口气,随后伸手挠了挠头。 “我还以为爹娘看过星河的府邸之后,会嫌弃咱家的院子破旧呢。” “这天底下,又有几个能做到跟星河一般?”田春燕满脸慈爱的拉着他的手说道,“你能平平安安从战场回来,娘已经很知足了,如今我儿不仅得了官身,还在京城置办了宅院,娘为你感到骄傲。” 话一出口,不仅田春燕自己,院中的几个血亲都红了眼眶。 陆长廉吸了吸鼻子。 “这几年,让爹娘担心了。” 田春燕抬起袖子蹭了蹭眼角的泪。 “如今你也二十二了,慧云等了你三年,从十六熬到了十九,生生熬过了最适合成婚的年龄,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她,要是娘知道你欺负了她,娘肯定第一个不饶你。” 陆长廉忙点头,面上神色严肃。 “娘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田春燕笑望着他。 “之前来的时候,娘找南坪镇的先生问过了,六月十二是个好日子,你和慧云的婚事,便定在六月十二吧,总归也不请别人,就咱们一大家人也好准备。” 陆长廉点头。 “行,回头我问问慧云,她要是没意见,那就定在六月十二。” 田春燕开玩笑似的打趣道,“哟!娘找先生看的日子,你还得问问你媳妇的意见,这还没成亲呢,心就向着媳妇儿了?” 陆长廉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脑袋。 “娘刚才不是说让我好好对慧云吗?这我到底是要听娘的,还是不听娘的?” “哈哈哈哈……” 院中众人听了陆长廉的话,全都大笑起来。 …… 六月一到,陆星河便开始前往国子监上任了。 陆星平和陆星安两人现在一个是武秀才,一个是文秀才,一到京城便被陆星河安排到京城的书院中念书去了,每个月只能回来几日,平日里都宿在书院中。 楚月陪着陆家的长辈在京城游玩了三五日,因为怕耽误她忙活医馆中的事情,四位老人纷纷劝说让她忙自己的去,他们几个在家也能自个儿消遣的。 楚月拗不过几人,便重新回到了医馆中坐诊。 医馆后院中,路大叔往楚月的方向看了眼,欲言又止。 “路大叔,你怎么了?” 路大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声问道,“听说郡主前几日没来,是因为婆家人来了京城?” 楚月笑着点头。 “是,接下来这段时日,我可能在医馆的时间不会太多,家里还有好多客人在呢。” 路大叔哦了两声,便回杂物房去了。 事到如今,他早已变了一副模样,当年的陆游川早就在被推下山崖的那一年死了。 现下妻子改嫁,儿子仕途顺畅,生活如意,父母也康健,他们的生活中,早已没了他的痕迹,便不要再去打扰了。 省得因为他而惹祸上身。 只不过他之前答应了楚月要喝他们的喜酒。 待八月十五之后,他便离开吧。 如今跟着楚月学了些东西,就算离开,往后在外头也能混口饭吃,这就够了。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般,只是每每回到家中,望着一家人嬉笑打闹的模样,楚月心底便多了一丝暖意。 她还是喜欢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感觉。 林家和陈家的恩怨也查了个清楚明白,当年陈忆柳早有心仪之人,且两人珠胎暗结,腹中孩子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和林家定下了亲事。 奈何当时定亲的时候商定婚事延后两年。 为了陈家和陈忆柳的名声,陈家父母便和陈忆柳才谋划了这一出戏,骗了林家人整整五年。 如今真相大白,林尚书和林夫人怒不可遏,直接将此事抖到了圣上面前,让顾璟赫给他们做主。 陈父教女无方,联合她行欺骗之事,当即便被罢了官,陈忆柳被抓了回来,原本是要被乱棍打死的,关键时候林浩南救下了她的命。 只是当时停棍的时候,陈忆柳也去了半条命。 “当年你不愿嫁我,直接与我说便是,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却为何要那般污我名声?” 陈忆柳趴在刑凳上,惨白干裂的唇瓣一开一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与你接触过,以为你不会为了婚事去违逆父母,再者,未婚先孕,辱的是我陈家的名声,我爹怎么可能让我将此事说出去?” 她当时也是身不由己。 这个世道,女子的清白,比命重要。 林浩南叹了口气,朝着顾璟赫抱拳。 “还请陛下饶她一命。” 顾璟赫淡声问道,“她害你被京中人误解五年,你不恨?” 林浩南笑着摇了摇头。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应该是恨的吧,如今只觉得内心平静,浩南听闻陈氏还有两个子女,大儿子不足五岁,小女儿才将满两岁,稚子无辜,若是没有亲娘庇护,往后日子恐怕不好过。” “既然你都不在意,朕罚不罚她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顾璟赫望向陈忆柳。 “你身为陈家嫡女,婚前失贞,与别人珠胎暗结,实在有伤风化,念在林家公子心地善良,朕暂且饶你性命,但你的子女后辈,三代以内不得入京,不能为官,不仅如此,林家之前的聘礼你需得一件不落,悉数奉还。” 陈忆柳劫后余生,心底只觉得庆幸。 但在听闻要奉还聘礼时,顿时又面如死灰。 之前因为陈家时不时接济,她养尊处优,日子过的也算无忧无虑。 如今爹被免职,陈家树倒猢狲散,不可能再有余钱来资助她了。 她那点家当,若是用来奉还聘礼,就什么都没了。 那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可以她如今的情形,求饶便是找死,便只得趴在地上磕着头。 “民妇谢过陛下。” “你最该谢的人,是林公子才是。” 顾璟赫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刑场。 陈忆柳见顾璟赫离开,赶忙拖着重伤的身躯,朝着林浩南的方向跪了下来。 “林公子,那聘礼,我实在是补不上,林家家大业大,可否通融……”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林浩南冷冷的说道,“陈氏,今日我能让陛下饶你一命,已经是大发慈悲,但聘礼本就是属于我家的东西,你我既已无婚约,聘礼理应归还才是!” 说完,便留下傻愣在原地的陈忆柳,转身离开。 陈忆柳刚才毕竟受了刑,这会终于支撑不住,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林尚书也不是好糊弄的,自林浩南回到府中,便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去看着陈忆柳,誓要将聘礼尽数拿回林家才肯罢休。 倒并非是为了那些个钱财,关键是心里这口恶气难消。 …… 第448章 江南水患 这日,楚月正在教楚文竹用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简单方式记账本,听得门房来报。 “郡主,无双郡主来了,正在府外。” 楚月起身。 “快叫她进来。” “是。” 小厮应了一声,便飞快跑出去了。 楚文竹收起手中的账簿。 “既然姐姐还有事,我便先回去了。” 楚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碍事,小竹可是姐姐唯一的妹妹,往后在京城的时候肯定会很多,这边的人,你见一见混个脸熟并无不妥,之前姐姐太忙,许多时候忽略你了,往后姐姐会尽量多陪陪你。” 楚文竹虽然不到十岁,但这两年自己做生意,还算有些见识,不是那种畏首畏尾的小姑娘。 她望着楚月拉住自己的手,微红着眼眶。 “小竹并不觉得姐姐给我的陪伴少,相反,小竹在姐姐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能有如今的生活,小竹已经很知足了。” 楚月笑了笑。 “行了,陪姐姐去见见客人吧。” “好。” 两人手牵手来到前厅的时候,顾无双刚坐下。 “倒是叫无双郡主久等了。” 顾无双笑着起身,与楚月相互行了个福礼。 “我也是才坐下,久等倒没有。”转而望向楚月身后那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这位是?” 楚月将楚文竹拉到身旁给顾无双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妹,楚文竹,小竹,给无双郡主行礼。” 楚文竹听罢,赶忙行礼。 “小竹见过无双郡主。” 顾无双伸手将她虚扶起来,随后望着两人说道,“不愧是姐妹花,小竹妹妹这模样,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楚月笑了笑。 “小姑娘家家的容易害羞,无双郡主还是莫要再夸了。”说完,望向小竹,“边上玩去吧,我与无双郡主说说话再来陪你。” “好。” 楚文竹应了一声,乖巧的退到了一边。 顾无双见楚文竹去了一旁,忙拉着楚月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和玥姐姐可有听说?林家和陈家当年的事情,竟不是因为林家公子克妻,而是陈家伪造出来的。” 楚月的神情并没有太多惊讶。 “案子了了?” 顾无双有些诧异。 “和玥姐姐竟不惊讶,难道你都知道?” 楚月笑道,“我这不是听你说起了嘛。” 顾无双了然,在身后的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楚月则坐在另一旁的椅子上。 顾无双端起身旁的茶盅喝了一口。 “说起来这陈家也真是可恶,当年陈大人官阶不高,能攀上林家也属于是攀高枝了,结果陈家小姐陈忆柳竟然在定亲后没几日查出已有身孕,再加上她心里有人死活不肯嫁到林家,陈家为了不失去林家这条大腿,也知道林家人心善,便编排了一出林公子克妻的说法,试图继续抓着林家往上爬。” 楚月的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结果爬是爬了,摔的倒也不轻。” 顾无双哼了一声,满脸气愤的说道,“要我说,当日林公子就不该为陈忆柳求情,该直接让她乱棍打死才是。” 见顾无双的情绪有些激动的过了,楚月微微蹙了蹙眉。 她怎会特意来陆府与自己说起尚书府和陈家的事情? 难道顾无双对林浩南有意? 想到这里,她抿唇一笑。 “无双说的是,这种不洁身自爱的女子,留着也是祸害。” 顾无双突然一改刚才激动的神情,满脸兴奋的凑近楚月说道,“好在她祸害不到京城来了,陛下叫她赔林家的聘礼,且三代以内不得进京,不得为官,便相当于将他们降为贱籍了。” 楚月了然。 “这个惩罚,确实不轻。” 贱籍,在南渊国这个地方,没地位没人权,谁都能踩上一脚。 陈氏往后的日子怕是会很精彩。 顾无双又与楚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楚文竹来到楚月面前,满脸疑惑。 “姐姐,无双郡主来见你,便是为了与你说这些到处都能听到的传闻?” 楚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无双郡主没有兄弟姊妹,母亲也在她幼年便去世了,她是在江南外祖家长大的,才入京不久,在京中也就与姐姐走的还算近,心里有话自然就来找姐姐说一说了。” 楚文竹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楚月一笑,“咱们家小竹聪明,可得将京城中的这些关系弄明白了,往后在外头也能少出些错。” 小竹马上就十岁了,再过几年,便得说亲事了。 趁她现在年纪小,多在京城露露脸,往后也能说一门好亲事。 楚文竹朝着楚月甜甜一笑。 “姐姐,我知道了。” …… 陆星河上任的第七日,适逢江南上报水患严重,大范围的农田被淹不说,还有不少百姓遭了殃,更有人被困在大水中,生死不知。 朝中势力分为多派,都想将这种能立功的事情抢夺在己方势力手中,其中数靖王的呼声最高。 最后皇帝心一横,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国子监司业陆星河。 众大臣听罢,纷纷出来制止。 兵部尚书魏庭从队列走出。 “陛下三思,陆大人在国子监任职,又是才上任的新人,到了地方上恐难以服众,江南水患关系重大,如今靖王殿下既然在京中,此事交给靖王殿下再适合不过。”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三五个人忙走出队列。 “臣附议,还请陛下三思。” 就在这时,袁伯阳也说道,“陛下,臣也觉得魏大人说的在理。” 人群中,陆星河听到这道声音时,眉头微微蹙起。 从前袁伯阳因为反对新政辞官去了南坪镇当夫子,之后皇帝放弃实行新政,又迫于朝中的压力将他召了回来。 之前靖王没有回京,袁伯阳没有表现出来,最近从他上朝的几次表现中不难看出,他是偏向靖王的。 陆星河不禁在心底怀疑,他也是靖王的人? 看来靖王在朝中的势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但靖王这个人残暴无情,睚眦必报,无论从哪方面看,实在不是个好的帝王人选。 于公于私,他都不行。 第449章 献策 “哦?”顾璟赫望向袁伯阳,眸子中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帝王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袁相,陆大人好歹也是你的门生,怎么?连你这个老师也觉得自己的弟子没这个本事?” 这么看来,传闻他们师生二人关系不合,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也是,政见不合的人关系能有多亲密? 如今这样倒是正中他下怀。 朝中势力靖王一家独大,既然陆星河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倒是正好能用他来稍做平衡。 袁伯阳抬手作揖。 “臣深知陆大人天资聪颖,但毕竟初入朝堂,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水患这么大的事,关系百姓存亡,并非儿戏,陛下若是想锻炼他,大可指派些旁的事情给他。” 顾璟赫并未立即因为这些人的说法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似笑非笑的望向陆星河。 “陆大人,朕若将江南水患一事交给你,你可有把握处理妥当?” 不少道目光投射到陆星河身上,或威胁,或狠戾,却全都被他忽视掉。 陆星河抬手,声音铿锵有力。 “臣愿一试。” “好!”顾璟赫龙心大悦,望着陆星河说道,“大水之后必有瘟疫,朕会派遣宫中太医与你同行。” “是。” 于是,众人争论了大半个时辰的差事,被不争不抢的陆星河得了去。 顾靖宁阴沉着眸子往陆星河的方向扫了眼,唇角勾起了一丝讥讽。 他倒是想看看,父皇派这么个新人前往,如何能治的住江南的水患。 下朝之后,陆星河被顾璟赫单独召去了御书房。 “陆大人可去过江南?对江南水患可有了解?” “未曾去过江南,却有所耳闻,微臣听说江南只要大雨必定遭遇水患,全因江南地带地势平缓,河泥容易囤积在河床,导致河床一年比一年高,一到雨季,高耸的河坝决堤,四周百姓接连受灾。”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常年受灾,百姓苦不堪言,官府年年赈灾耗费巨大。” 陆星河说着,与一旁的李德政讨要一份笔墨纸砚,在经过顾璟赫的默许之后,很快,陆星河便在一旁的茶几上写写画画起来。 顾璟赫来到茶几旁,看着陆星河一笔一画将江南遭受水患的地域给绘制出来,极其熟练,就好似他亲自去过一般。 “陆大人不是没去过江南,怎的对那边的地形如此熟悉?” 陆星河边画边说道,“微臣曾在国子监熟悉事务的时候,在书斋中见过南渊国的全貌图,这地形图便是根据那张简图和微臣对江南地区的了解绘制出来的,可能会有些不准确,具体的还得去了江南亲自勘探才能知晓。” 顾璟赫有些心惊。 他年少时,曾去过江南赈灾,地形与陆星河所绘制的大体相似。 今日之前,没有人会知道江南水患的治理会落在谁的身上,他能根据一张简图和对江南的了解将地形图绘制出来,可见此子平日里确实花了不少功夫。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原本顾璟赫还担心陆星河初入朝为官,会处理不好水患,这会倒是放下心来。 很快,陆星河便将地形图绘制妥当。 他往顾璟赫的方向望了眼,转而指向自己所绘制的地形图。 “陛下请看,江南这条水域起源于云州,之后流经越州北部,横贯晋州到达扬州和徐州。” “其实对于江南一带的百姓来说,这条水域既是灾害也是机遇,往年没有水患的时候,江南地区的粮食产量在整个南渊国都是翘楚的存在,但一旦水患来临,百姓便会深受其害。” “之前微臣在国子监看到这条水域的时候便料想到了这里可能会面临的问题,当时便在心底有了个设想。” 他指向扬州偏西北的地方。 “微臣之前看舆图,这里有一处山脉,山脉蜿蜒断断续续一直蔓延向东海,山脉中地势相对湍急,不容易囤积河泥,且山中居住的百姓相对较少。” “若是从晋州东南部开凿一条分流,将水引入这山脉中,顺着这条山脉将水排泄入东海,再在流经江南平原地带的那条分支建上水闸,大雨时关闭水闸,可减少水量,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江南那边的河堤还是得每隔几年进行一次加固,囤积的河床也需要每年清理,若是常年囤积淤泥,河床越抬越高,仍旧不安全。” 陆星河说完,站直身体望向顾璟赫。 “这样既能保证江南地区百姓的用水,他们也不用大范围搬离故土,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让江南水域附近的百姓搬离故土,朝廷之前不是没有过这种设想,首先人太多,安排起来并不简单,其次,许多百姓宁愿在这边受灾也不愿搬离故土,有着浓重的故土情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沿河地区土壤肥沃,粮食产量极高,顾璟赫也不想浪费了这么好的土地资源。 这会听了陆星河的提议,顾璟赫面露笑意。 “此事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除了太医,朕还会让吴将军领一支军队随你一同下江南,你们既是同乡,在一块处事想来也方便。” 果然,新人比起朝堂上那些老家伙脑子要活的多,胆子也大的多。 看来朝堂得换一换新鲜血液了。 陆星河抬手作揖。 “微臣遵旨。” …… 陆星河领了赈灾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陆府。 云翠荷原本在教楚文竹针线活,听了下人的传话,当即便整理好服饰带着楚文竹一起去了星月医馆。 她直接叫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后院。 敲门的时候,楚月正好在院中,她给一旁的凝冬使了个眼色。 “去看看是谁?” 凝冬微微福身,便往后院门口去了。 打开门,在望见是云翠荷和楚文竹时,面上带着惊讶。 “夫人,小竹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云翠荷朝着院中伸长了脖子,“月月在忙吗?” 楚月听见动静,赶忙从秋千椅上站起身来。 “娘,你怎么来了?” 正在熟悉药材的路大叔听到声音,身子一僵,往晾晒药材的架子后面挡了挡。 “下人传来消息说星河要去江南处理水患,我听说水患危险,心里一急,便想着来医馆与你商量商量,趁着星河还没从宫里出来,咱们好为他准备一些东西。” 楚月蹙眉,放下了手中的书。 “处理水患?” 相公不过是刚上任的国子监司业,虽说他能力很强,但作为官场上的新人,那些大臣怎么会允许处理水患这么重要的事情落在他的头上?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云翠荷心底很是焦急。 “是啊,我在家听着心惊肉跳的,与你爷奶外婆说又怕吓着几个老人家,便只得来医馆找你了。” 第450章 等我回来娶你 楚文竹扶着云翠荷进了医馆。 “在家我就与娘说让她放宽心,她偏不听,本来身子就不好,回头再将身体急坏了可怎么是好?” 楚月也上前扶住了云翠荷另一边胳膊。 “娘最近身子不舒服,怎的也不与我说一说?” 云翠荷望着两人。 “无碍,主要是夜里时热时冷的,有些受了凉,不是什么大问题。” “相公去治理江南水患这事,可属实?” “下人说,消息是吴将军叫人送去府中的。” 楚月点头。 既然是吴勇叫人送到府中的消息,那应该不会假了。 “水患向来来势汹汹,说不定相公等会出宫便要赶往江南。”她望向云翠荷,“娘,你和小竹先回去,给相公多备几身衣服和鞋袜,虽然可能没有太多时间讲究服侍,但江南最近雨水多,多备几身,至少有换洗的衣物。” “还要准备别的吗?”云翠荷忙又问。 “其余的我来准备就行了,娘放宽心,相公那么聪明,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楚月一边说着,一边将云翠荷送出了院子。 将云翠荷送走,楚月当即便叫凝冬备好纸笔,写下了几个药方,又将自己之前研制的药丸配备了一些,还有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想了想,又望向黑木。 “黑木,你去庄子上叫他们多准备一些粮食,在相公离开之后运往江南。” “是。” 黑木抱拳,便离开了。 …… 下朝之后,袁伯阳便写了封密信叫暗卫送去了靖王府。 此刻,靖王府中。 顾靖宁看完密信之后,便直接取出火折子点燃扬了。 “陆星河……” 他的眸中看不清情绪。 “王爷之前修建河堤,监察御史和工部尚书都有参与,若是那陆星河查到了其中的猫腻可如何是好?”站在下方的亲信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城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在中间周旋吗?就凭他一个刚入官场的人,恐怕还查不到这个上头来,况且,他就算查到了,也找不到证据。”他的面上带着轻蔑的笑,“不足挂齿!实在不听话,杀了便是。” “袁相也是这样说吗?” “袁相说,叫本王去招揽他,若招揽不成……”顾靖宁望向面前的亲信,眼神中似乎没有任何温度,“便杀之。” 殿中的黑衣人神情一凛。 “是。” 顾靖宁虚眯起眸子,“本王也不知道袁相在担心什么,竟对自己的学生如此忌惮,陆星河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司业……” 顿了顿,他又说道,“难道是因为那和玥郡主的关系?” “和玥郡主凭借一身医术在京城左右逢源,与不少官家夫人和小姐走的近,再者,她名下产业遍布南渊国,财富早已无法估量,田产更是不计其数,且陛下又对她委以重任,身份地位,远非一般郡主可以比拟。” 亲信望向顾靖宁。 “王爷若真能拉拢陆星河,人脉广了,钱有了,粮也有了,便再也不必为了城外那二十万将士的粮食操心了。” 顾靖宁的唇角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本王之前还觉得那丫头不足挂齿,看来是我小瞧了她,若她真有你说的那般好,本王娶了她,岂不是更好?” 亲信微微怔愣。 “可……可和玥郡主不是已经和陆星河有婚约了?” “还没成亲,便可以退。”他似笑非笑的望向堂下站着的人,“若是陆星河死在江南呢?” “这样能行吗?”亲信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如何不行?” 顾靖宁深不见底的墨眸中带着一丝冷意。 “既然能直接将那丫头掌控在自己手中,又何须隔着一个不服管教的陆星河?” 亲信抱拳。 “王爷所言极是,只是属下还是觉得,王爷可先行招揽,毕竟如今陛下看重陆星河,且才在朝堂上争夺了江南水患的任务,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恐会引来猜忌。” 顾靖宁玩世不恭的面容上,目光森然,如同地狱中吹来的阴风,叫人不寒而栗。 “言之有理,看来本王得制造一些意外了。” 亲信动了动嘴唇,最终没再多说什么。 …… 楚月将东西准备好,回到陆府的时候,陆星河正从马车上下来,从他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即将要赶往京城的急切,只是在看到楚月的刹那,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楚月并未立即推开他,而是问道,“相公,我听说你要去江南治理水患?” 陆星河嗯了一声。 “是,你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娶你。” 楚月勾了勾唇角,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将自己早已备好的东西拿给他,还顺带将随身携带的金牌从褡裢中取出来一并交给了他。 “这些东西你拿着,关键时候兴许能派上用场。” 陆星河只接过了楚月递给他的包袱。 “这些药我能拿着,金牌你收好,我日日在外头跑,带在身上反而不妥,你有金牌在身上,关键时刻还能护住自己。” 楚月不由分说,将金牌塞进了他的手中。 “不行!这个金牌你一定得拿着,我在京城没人能伤到我,倒是你,在外头跑风险才更大,带着以防万一。” 陆星河拗不过她,便只得将这枚金牌放在胸口的褡裢中,贴身收着。 就在这时,云翠荷也拎着一个包袱从府中走了出来。 “星河,这是你的衣服和鞋袜,月月叫娘多给你准备几套,你看够不够?” 陆星河望着她,“够了,娘,东西再多,反而不方便我们赶路。” 几人说着话的时候,阿吉和另外几个随从已经牵来了几匹马。 “主子,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淡声问道,“吴将军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吴将军说,两刻钟后城外会合。”阿吉回答。 “好。”陆星河望向楚月和云翠荷,“娘,月月,我得走了。” “千万当心。”云翠荷满脸担忧。 “我会的,娘。” 他说完,从阿吉手中牵过一匹马之后翻身上马。 第451章 下江南 楚月抬头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微红着眼眶。 “相公,我等你回来。” “好。” 说完,便一夹马腹,领着随从直奔城门口的方向。 婆媳两个站在门口,遥望着陆星河离开的背影,眼底满是担忧。 …… 陆星河离开之后,楚月进了一趟宫。 陆星河离开之后第五天,是陆长廉和庄慧云成亲的日子。 来参加两人婚宴的,除了陆家一大家子人,还有庄慧云在红颜阁交好的几个姐妹,以及陆长廉的几个同僚和战友。 婚事办下来也还算热闹,尤其是闹洞房的时候,庄慧云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的陆长廉几乎移不开眼。 楚月见状,悄悄的领着黑木和凝冬离开了热闹的婚宴,三人赶着马车来到庄子上乔装打扮了一番,楚月和凝冬皆换上男装之后,便和黑木一起跨上三匹高头大马,马鞭一扬,便往江南的方向去了。 自她离开的第二日,皇后秦菲岚便在宫中举办了一场宫宴。 并向大家透露:和玥郡主心系江南百姓,已捐赠十万担粮食送往江南。 十万担粮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参加宫宴的夫人小姐们都不傻,当即便了解了皇后此次召唤他们进宫参加宫宴的缘由。 于是,一个个极不情愿的将自己的体己银子拿出来交给皇后,让她代为捐往江南治理水患。 皇后让贴身宫女将众人捐赠的银子一一笑纳统计之后,尽数送去了御书房,还附带了自己贴补上的十万两银子。 如今江南水患需要花费银钱的方面众多,接下来要开凿支流,所需费用更是极大,目前这些捐赠,对于所需费用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皇帝感念皇后贴心,吩咐李德政从私库中挑了不少赏赐送去了皇后宫中。 …… 楚月三人马不停蹄,一路南下,三日之后,终于到达江南。 江南的大雨连着下了两个月,如今雨势尚且未有停下的趋势,街道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小腿。 城中地势偏高,积水尚且都没过小腿,更别提河堤一带了。 放眼望去,好似一片汪洋,街道上除了他们三人,再不见行人的踪影。 楚月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抬腿下马之后,领着凝冬和黑木进了一处小酒馆。 她取下斗笠和蓑衣,俨然一副清秀公子的模样。 “掌柜的,两斤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碟凉菜,五个馒头,再加三碗酒。” 淋了一路的雨,少喝点酒能暖暖身子。 说完,便找了一处靠角落的桌椅坐了下来。 “好嘞,客官稍等。” 因为水患的缘故,铺子里已经许久没有生意了,这会见楚月三人进酒馆,掌柜的自是喜笑颜开。 凝冬和黑木在楚月的示意下,与她坐在同桌。 “小……公子,咱们如今已经到江南了,是直接去找陆大人还是?” 楚月摇头。 “先看看城中情况,如今找他,怕也是不容易,江南水患地域涉及极广,他还得差人去乡间进行搜救,一时半刻的怕是难寻到人。” “也是。”凝冬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咱们就这样跑出来,夫人和小竹小姐应该不会有事吧?” 楚月扫了她一眼。 “放心吧,来之前,我不是和千羽打过招呼了么?” “也是,小殿下那样强势的人,若是他真想护住谁,应该没有人会忤逆他。” 想到这里,凝冬突然就放轻松了心情。 “奴才还是第一次见发这样大的水呢。” 就在这时,掌柜端着酒菜上了桌。 “听几位这语气,是外地来的吧?” 楚月面上带着浅淡的愁容,“原本是来这里寻一位朋友,却没料想到江南发了这样大的水,往年的水也有这样大吗?” 掌柜压低声音。 “别说几位公子,小的在这里开酒馆十多年,也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大的水患呢。” 楚月顿时被掌柜的话勾起了兴趣。 “怎么说?” 掌柜继续压低声音说道,“近十多年来,就算有水患,大多时候都是因为河中水太满,从河堤中漫出来,决堤虽也有发生,却没此次这般严重。”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决堤就决堤了,沿河的百姓根本来不及撤离,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 楚月微微蹙着眉。 “不是说河堤会加固吗?” “每两年会加固一次,最近一次在去年,说来也怪,去年加固的河堤,不至于今年就被冲垮了啊。”掌柜的摆了摆手,“不过也说不好,今年雨水实在太多了。” “原来是这样。”楚月胸口处有些闷闷的,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她往屋外望了眼,“这边水患这样严重,按理说朝廷应该会派钦差大臣来处理才是,怎的没有改善吗?” “倒也不是没有改善,在公子几人到来之前,咱们这儿的水都到腰部了呢,只是那钦差大臣近些日子好像消失了一般,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掌柜将声音压的极低。 “听人说,朝廷此次派来的钦差大臣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在这边处理事情,地方官员极不配合。” 楚月和凝冬黑木二人对视一眼,没再多问什么。 说话的空隙,掌柜也已经将酒菜全部摆上了桌。 掌柜端着托盘起身望向三人。 “几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楚月微微颔首。 “掌柜的忙自己的去吧。” 这一路上,三人马不停蹄往江南赶,中途都没做什么停顿,饿了就是干粮就水。 条件有限,楚月也不讲究。 能享受得了繁华,粗茶淡饭也不嫌弃。 凝冬和黑木跟着她这么久,都了解她的性子。 自家郡主虽然看着娇小柔弱,但内心比起一般的女子,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江南的酒,就如同这里的风景和人一般,芳香沁人,婉约柔和,少了一丝烈性,一口入喉,就好似一只温柔的手,顺着喉咙抚摸到胃部,极其舒服。 楚月笑望向掌柜,满脸赞赏。 “老板,你这酒不错。” 待回程的时候,她定要寻上一些带去京城。 掌柜的嘿嘿一笑,“客官喜欢便好。” 第452章 寻人 三人吃饱喝足之后,便先在附近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了。 连着赶了三日的路,都未曾好好休息过,这会自是要养足了精神才好去寻人。 待进了客栈,楚月望向黑木。 “黑木,你去寻一艘船,等我们休息好之后直接乘船出发,这么深的水,马怕是不能再骑了。” 黑木抱拳。 “是。” 凝冬随着楚月进了房,面上带着担忧。 “郡主,咱们不赶紧去找姑爷吗?听刚才那酒馆掌柜的意思,好像姑爷不见了呢。” 楚月并非不担心。 她望了眼窗外的天,“这会已经申时了,且不说天马上就会黑,外边到处是水又下着雨,黑灯瞎火的咱们根本无处找寻,也不安全,相公那么聪明的人,想来知道趋吉避凶,咱们也三日未曾好好休息了,待今晚养足了精神,明日一早再出发去寻找。” 见凝冬还想说什么,楚月又说道,“你和黑木晚上也不要出去,先好好休息,咱们就算要救人,也得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否则自己命都没了,还如何救?” 凝冬咬了咬唇,福身说道,“是。” …… 在客栈好生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三人便划着船出发了。 大雨仍旧稀里哗啦的下着,几人全副武装,戴上了斗笠,披上了蓑衣。 楚月自从记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便开始对水产生了一些恐惧心理,所以哪怕这会坐在船上,她的双手仍旧紧紧的握着绑在腰间的两个空葫芦。 这是她特意搜集来用作救生的工具。 两个空葫芦都不小,让她在水里浮起来绰绰有余。 不只是她,原本会水的凝冬和黑木也每人绑了两个葫芦,以防万一。 随着船只远离城中,水也越来越深。 放眼望去,好似一片汪洋,只偶尔出现的山头上能望见几个人影。 “郡主,咱们这会去哪儿?”凝冬问道。 “奇怪,相公来这里都快十日了,怎么洪水还没疏通?不应该是这个速度才对。” 楚月望着水面,没来由的,只觉得心底有些慌乱,她之前快马加鞭从京城赶来江南,便也是因为心中突然出现的慌乱。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以至于让她有些惶恐不安。 “黑木,去那边山头问问。” 楚月指着雨幕不远处的山丘说道。 城中打听不到陆星河的消息,兴许在这里能碰到运气呢? 黑木说了声是,便用长杆撑着船往楚月刚才所指的那处山丘划去。 原本抱着胳膊蜷缩在山丘上的人望见远处划来的船只,忙起身喊道,“几位,可是陆大人让你们来接我们的?” 凝冬站起身朝着对面喊道,“你们见过陆大人?他去了何处?” “陆大人将我们从水里捞起来之后,便叫我们在这儿等着,他往那个方向去了。”那人指向水域更深的地方说道。 楚月望向那人。 “他走了多久?” 斗笠下的男人许是被暴雨淋的久了,眼神有些木然。 “大概三四天吧,我有些记不清了。” 楚月听了,扬手给几人扔去了一个油纸包。 “省着些吃,回头陆大人会派人来接你们的。” 那人眼神一亮。 “你们真的是陆大人的人?” 楚月望着他们,明亮的眸中带着肯定。 “是,我们是陆大人的人。” 说完,船只朝着男人刚才指的方向划去。 男人一开始还以为,陆大人将他们这些人丢在这里就不会管了呢,没想到陆大人说话算话,居然没有放弃他们。 哪怕他们身份低微。 男人朝着几人摇了摇手,“小心些,仔细前面的暗礁。” 虽然声音已经被雨幕打的七零八落,但楚月还是听到了,她回头往山丘的方向望了眼,见男人拆开油纸包,将其中的食物分发给已经饿了好几日的同伴时,唇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片刻之后,她回过头。 “黑木,速度快一些。” “是。” 黑木加快了速度。 之后,几人又遇到了几波在山丘上避灾的难民,楚月一一给他们扔去了一些食物,顺便询问了一番陆星河的去处。 半日过去,她越找眉头蹙的越紧。 如果没有看错,随着这些难民的指路,他们一直在不远处徘徊着,说明陆星河之前就在这一带救过他们。 楚月发现了,黑木自然也发现了。 他停下撑杆的动作,转身望向身后眉头紧蹙的楚月。 “主子,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楚月比他想象中还要平静。 “此次来江南的不仅只有相公,还有吴勇,吴勇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又领着这样多的士兵,不可能全都消失不见,一点踪迹都不留下,咱们如今活动的范围距离城中大致也就三四十里地。” 她指向前方。 “咱们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往前走,看看是否能碰到吴勇的人。” “好。” 黑木应了一声,竹竿一撑,船便继续往前行去。 楚月一边望着雨幕外的景物,看看是否能发现熟人的身影,一边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打开望了眼。 见里头的小虫子没有动静,便又赶忙将竹筒塞好,放了回去,以免被雨水淋湿。 “郡主,您刚才看的是什么?” “之前因为好奇,从师父那里讨要了一对蛊虫,其中一只,我跟药一起塞给了相公,另外一只在我这里,只要我和他相隔的距离不超过一里,蛊虫会有感应。” 往身上种蛊她是不敢的,有心理障碍,但用来感应距离和追踪,她觉得挺好的。 之前也不知道为何,就将其中一只蛊虫扔给陆星河了。 不过也幸好给他放了一只蛊虫,如今找他,至少多了点把握,只希望他别给蛊虫弄丢了才是。 黑木一直撑着船往前行,凝冬偶尔会替代他撑船,好让他休息休息。 一直到未时末,黑木停下了撑船的动作,转身望向楚月。 “主子,再往前的话,今日子时之前怕是赶不回客栈了。” 楚月望着雨幕远处连绵的山峦,“那边距离咱们大概有多远?” “大概二三十里地。”黑木淡声回答。 “咱们去那边寻一寻,如果再找不到,就先返程回客栈,明日叫官府的人一起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楚月固执的紧捏着双拳,心里又慌又乱,却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黑木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便撑着船继续前行。 第453章 遇险 撑船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骑马。 再加上水的阻力,待到达那处山峦不远处时,原本就不怎么亮堂的天,越加的昏暗了。 楚月满怀希冀的再次拿出了竹筒,她微微颤抖着手打开了竹筒,再次望向竹筒中的蛊虫时,发现原本缩在竹筒中一动不动的蛊虫震了震翅膀。 看到这一结果,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喜极而泣。 “动了,蛊虫动了!”她急忙将竹筒盖上,防止蛊虫飞走,转而望向凝冬,“凝冬,咱们也一起划,加快速度。” “是。” 凝冬拿过一旁的木桨,和楚月一起,飞快的往后划着。 三人齐心协力,一刻钟之后,船终于靠了岸,因为害怕船只被大水冲走,三人将船整个拉到了岸上,还在大树上捆紧了。 不仅如此,三人还将船只用树枝和杂草给遮挡起来,避免别人发现划走。 做好这些,三人上山了。 楚月一边走,时不时会打开竹筒看看蛊虫的情况。 翅膀颤动的越厉害,说明另一只蛊虫距离越近。 然而,在雨中的山林寻找了许久,山路崎岖,在泥水的冲刷下滑溜溜的,楚月几次脚滑摔跤,身上被摔出了几处青肿的痕迹,手掌更是被石块划伤,血水顺着指尖淌下。 凝冬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郡主,您这手……” “我没事,既然蛊虫在靠近这里时有反应,说明相公就在这附近,咱们继续找。” 楚月说完,攀着树枝继续往上爬,丝毫不顾流血的手掌,就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 凝冬了解楚月的脾气,她虽看着柔弱,决定了的事情比谁都倔强。 咬了咬唇,继续跟上她的脚步。 半个时辰后,几人终于找到了陆星河临行前,楚月递给他的那个包袱。 至于人,根本没见到踪影。 “怎么会这样?” 楚月蹙了蹙眉,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流下。 她踉跄着上前,伸手从地上捡起了包袱,不知道是因为乏力还是因为害怕,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知道,既然是她给的东西,陆星河绝对不会轻易丢弃,如今只见包袱不见人,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楚月有些无助的四处望去。 “相公!你到底在哪儿?” 已经暗沉下来的雨幕中,却没有任何回应。 凝冬望着她这般模样,也红了眼眶,她上前搀住了楚月摇摇欲坠的身子。 “郡主,您先别急,可能姑爷只是慌忙中将包袱遗失了,既然包袱出现在这里,说明姑爷来过,咱们再找找,万一他正在哪个地方避雨呢?” 楚月吸了吸鼻子,一摸自己的脸,重新镇定下来。 “你说的对,既然包袱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来过,黑木,咱们分头找,你去那边,我和凝冬往这边去瞧瞧,顺便找找附近有没有栖身的山洞,不管找没找到,半个时辰后在这里碰头。” 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天便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就是想找人也看不见路。 黑木点头。 “你们小心。”转而又满脸慎重的望向凝冬,“保护好郡主。” 凝冬忙点头。 “我会的。” 三人分两个方向寻找,渐行渐远。 …… 某处光线阴暗的山洞中,陆星河蹙了蹙眉,望了眼身旁手臂受伤的吴勇。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四日前,他安排好当地的官员领着精通水性的人下水疏通河道之后,转身便和吴勇领着一队人马在受灾的地区搜救百姓,顺便探一探这边的山脉地势,为后期开凿支流做准备。 谁知竟被人跟踪,一路追杀,他们乘坐的船破了,吴勇在打斗中手臂受伤,之后众人纷纷跌落水中。 好在陆星河水性还算好,连拖带拽着受伤的吴勇爬上了这处山脉。 就是可惜了他们此行带的十几名弟兄们,没死在疆场,反而死在了官场的明争暗斗中。 吴勇捂着受伤的手臂龇着牙说道,“外面除了雨水声,还哪来别的声音?你那小厮领着其余的弟兄们去勘探山脉地势,就算他回来发现咱们失踪,恐怕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我们吧。” 陆星河没有再说什么,拿起一旁的斗笠和蓑衣披上。 “我出去看看。” 吴勇忙站起身来,因为几日没吃东西,再加上之前受伤流血过多,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还微微晃了晃,险些摔倒。 陆星河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别乱动!” 吴勇望着他,眉头蹙的很紧。 “那些黑衣人没见到我们的尸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不要命了?”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黑衣人没找到我们,兴许已经离开了也说不定。”陆星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出去看看,会见机行事的,顺便去找找月月之前给我的药,万一找到了,你的伤也能好的快一些。” 他说完,直接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吴勇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盯着洞口的方向。 要不是他手臂受伤,他们两人行动也能便利一些,可偏偏他如今受伤,行动受到限制,远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 陆星河在稍稍昏暗的雨幕中,借着树木的遮掩前行,顺着来时的路一边寻找着什么。 一刻钟后,他看到两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左前方不远处。 雨太大,天色也已经昏暗下来,根本看不清容貌,再加上楚月又是男子装扮,他根本没将那两道瘦弱的身影联系到楚月和凝冬的身上去。 他藏身在大树后,静静的望着那两道走过来的身影,细看之下,只觉得前方那道的身形有些熟悉。 难道是来救他们的? 突然,远处一道银亮的寒光进入了陆星河的视线,墨眸微抬,便见一黑衣人手执弩箭,对准了往自己走来的那两道瘦弱身影。 蓄势待发! 陆星河见状,没来由的慌了神。 他从树后走出,试图吸引黑衣人的注意力,并朝着前方两人大喊道,“小心,快跑!” 同一时间,黑衣人微微勾唇,手臂一抬便将弩箭对准了陆星河。 “咻”的一声,弩箭穿透雨幕,直逼陆星河的胸口。 第454章 中箭 陆星河反应很快,直接朝着旁边一滚便跳开了。 可他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咻”的一声,第二支弩箭以势如破竹的气势袭来,陆星河来不及反应,眼见着他就要被弩箭射中,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噗嗤!” 是弩箭穿刺进血肉的声音。 “郡主!”凝冬哭着大喊。 弩箭的劲气十分大,楚月身体不受控制往后飞退,直到撞上了熟悉的胸膛才堪堪停下来。 她原本四处在寻找陆星河,刚才听到那道提醒的声音时,还未来得及庆幸陆星河还活着,便望见了那支朝他射去的箭矢,她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的便纵身一跃挡在了他面前。 真痛啊! 远处正在找人的黑木听见动静,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剑出鞘,被他一掌拍向远处的黑衣人。 黑衣人原本还在庆幸一箭双雕杀了两个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那道凌厉的剑气。 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闪躲,被钉在了树干上,死不瞑目。 陆星河刚才见到那身影挡在自己身前,只是微微怔愣,似是没意料竟有人会这般不要命来救他。 待听到凝冬那声郡主时,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撞进自己怀中的瘦小身影,瞳中满是惊恐。 待看清她的侧颜,面上更是惊惧交加。 他红着眼眶,颤抖着声音问道,“月月,怎么会是你?” 随后又低头望向箭矢抵着自己胸膛的位置,那里因为放置着临行前楚月让他随身携带的金牌,所以刚才的箭并未穿透他的胸膛。 否则哪怕有人挡在身前,也必定是非死即重伤的局面。 这个傻丫头,用她的身体和金牌,救下了自己的命! 陆星河的心口好像被剜去了一大块,一阵阵的抽痛着,令人窒息。 楚月吐出一口鲜血,虚弱的倒在了陆星河怀中,只觉得找了一日的人,这会困乏的很。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手抚上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断断续续说道,“相公,你没事……太好了……” 说完,手垂落在地,闭上了双眼。 向来沉着冷静的男人,在这一刻,心乱如麻,泪水抑制不住的淌下,和雨水一起,从领口灌进胸腔,凉意席卷全身。 “不是让你在京城等我回来娶你吗?为什么要来这儿涉险?” “月月,你快醒醒,你不可以死,我不要你救我,该死的是我,你醒醒!” “我不许你死!” 凝冬也满脸悲戚,跪坐在楚月身旁大哭。 “郡主!” 黑木将黑衣人胸膛上的剑拔出来重新放回剑鞘才来到几人面前,在望见眼前的情景时,向来冷漠无情的杀手,顿时便红了眼,他紧咬着下颚,紧紧的盯着陆星河怀中那张惨白的脸,好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远处山洞中的吴勇也听到了动静,待他披上蓑衣戴着斗笠到来时,当即傻眼了一般,在楚月身旁跪坐下来。 他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陆星河,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回事?” “该死的是我,她不该替我挡箭的。”陆星河红着眼眶,将楚月横抱起来往山下走去,边走还边急切的喊道,“黑木,你们是如何来这里的?船只呢?我要带月月回城去找太医,凝冬,你快找找有没有止血药。” 不管还会不会有黑衣人前来偷袭,他都得带她回去找太医医治。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黑木赶忙在前方领路,带着陆星河往之前藏匿船只的方向走去。 凝冬似是看出了吴勇的虚弱,上前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山下走,追上黑木和陆星河的步伐。 所幸船还在。 几人上了船,陆星河将自己身上的蓑衣解下披在楚月身上,紧紧抱着她的身体,好让她挨自己近一些,不会因为河风吹的发冷。 宽大帽檐下的眸子红的吓人,陆星河一眨不眨的望着怀中小脸惨白的楚月,她从前生动的模样一帧一帧在脑海中闪过,一颦一笑,早已刻进了心里。 “月月,你要挺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凝冬一上船便赶忙将包袱展开,翻找之后,从一个瓶子中拿出了药丸。 “这是郡主制作的止血丸,眼下条件有限,咱们只能先给郡主止血,其余的还得回到客栈之后再处理。” 给楚月喂下药丸之后,她又从船板下拿出了一个油纸包,翻出两个饼子,一个给了吴勇,一个给了陆星河。 “吴将军,姑爷,你们都先吃点东西吧,郡主时常说,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在四日之前便被人追杀至此,又是这么瓢泼大雨的天,食物肯定不充足。 陆星河微微点头。 “你去帮黑木撑船吧,月月这里有我。” “是。” 凝冬说完,便拿起船桨和黑木一起往前划着。 吴勇也没闲着,三下五除二将饼子塞进嘴里之后,一边嚼,拿起另外一个船桨奋力的往后划。 “天完全黑之前,咱们最好能划过那边的河堤,那边水流急,如果船只被冲的偏离方向,很容易迷路。” 黑木和凝冬没有说话,速度却更快了。 好在回程的路上,不再有黑衣人追杀,三人一鼓作气越过了河堤,此刻,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因为天太黑,以免出现意外,几人将速度慢了下来。 黑夜中,陆星河望着吴勇有些摇晃的身影,眉头微微蹙了蹙。 “吴勇,你别再划了。” “我没事,早点进城,也能早些救下月月的性命。”吴勇沉声说道。 片刻之后,陆星河又开口。 “你来照顾月月,换我来划船。” 并非他想将楚月交给吴勇照顾,主要是吴勇右臂受伤,此前被水浸泡就已经愈合困难,这样下去,手臂怕是得废掉。 他一个习武之人,又是惯用右臂之人,若是往后拿剑有影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不想楚月内疚,更不想自己亏欠吴勇太多。 “她是你的妻子,我来照顾像什么样子?”吴勇想也不想便拒绝。 第455章 脉搏还在,气息尚存 “我信你。” 陆星河说出口的三个字,让吴勇后背微微一僵。 随后,他放下船桨,来到楚月身旁,与陆星河调换了一个位置。 陆星河撩开吴勇的蓑衣,果然,他的手臂处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水打湿。 陆星河从包袱中翻出止血丸扔给吴勇。 “吃了先止血,等会回到城中再叫大夫给你重新包扎。” 说完,便去了吴勇刚才坐着的地方,拿起船桨便划了起来。 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直划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原本不停下了两个多月的雨,在天微微亮的时候,突然停了。 停的毫无预兆。 不过雨停了,总归是件好事。 微微亮的天色中,凝冬突然指向远处。 “快看,那是城门!我们终于快到了!” 于此同时,一艘船驶出了城门,往几人的方向而来。 船头站着一个人,负手而立,面上神色有些急切,不住的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着。 在见到船上的人时,凝冬喜极而泣。 “好像是张大夫,郡主有救了!”她一边哭一边朝着对面的船只摇着手臂,“张大夫。” 陆星河扔掉手中的船桨,上前抱起楚月,待张政的船靠近,直接大步跨上了对面的船。 “快!给她瞧瞧。” 张政并未迟疑,一边招呼着船家往回撑船,一边拿起楚月的手开始给她把脉。 陆星河满脸紧张的望向他,很怕从他这里听到不想说的话。 片刻,张政收回手。 “脉搏还在,气息尚存。”又稍稍检查了一番她胸口处的箭,“好在这弩箭在心脏偏上的位置,要是再往下哪怕一毫,这么长时间,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听了他的话,陆星河的眼底燃起了希望。 “还有救是不是?” “放心,有老夫在,她死不了。”张政捏着自己的小胡子,望着陆星河的眼神中带着不满,“她来江南是为了给你帮忙,结果倒好,一来就去了大半条命。” 陆星河的眼中满是愧疚。 “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她。” 张政哼了一声。 这小子平日里高傲的像一只孔雀,这会认错的态度倒是不错。 算了,丫头如今这模样,他应该比谁都难过。 …… 很快,几人便来到客栈中。 张政给楚月拔了箭,止血包扎确定她暂且无性命危险之后便出去给吴勇治疗手臂了。 凝冬端来一盆水,给楚月擦拭了一番,换上干净衣服,便一直守在她身边了。 至于陆星河,他此次下江南本就是为了赈灾而来。 先领人去捆了阳奉阴违的官员扔在大牢中,又下发了一系列命令之后才回到客栈。 他拉着楚月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 “月月,你怎么这么傻?”伸手将楚月脸庞的发丝揽到耳后,动作极其温柔,“以后不可以这样了,我是你男人,该我来保护你才对。” 说到这里,他眼眶开始微微泛红。 一想到昨日的场景,他就感觉有一只大掌扼住了喉咙,难受的厉害。 睡觉之前,张政还来观察了一番楚月的情况,虽然还没醒,状态还算不错。 “熬过今夜,应该就没事了,你多留意一些。” 陆星河点头。 “好。” …… 第二天天刚亮,昏迷了一天两夜的楚月睫毛颤了颤,她想抬起手挡住有些晃眼睛的强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低头望去,陆星河正趴在床边睡着。 她知道,他肯定在床前守了一夜,便不忍心去打扰他。 但陆星河睡眠本就浅,尤其楚月如今还重伤在床,她刚才动作虽然细微,他还是感受到了。 陆星河赶忙坐起身,望着正在朝他笑的楚月,只觉得呼吸一滞。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 “月月。” 楚月抬手,覆在陆星河的手背上。 “我在呢。” 因为几日没休息好的缘故,陆星河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哽咽,“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楚月微微摇头。 “我没事,就是有些渴了。” “我先扶你起来。” 陆星河小心翼翼的扶着楚月坐起身,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随后转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 待给楚月喂了水,又赶忙叫凝冬将住在隔壁的张政叫了来。 张政给楚月把了脉,确定她无恙之后便出去了,只嘱咐凝冬一日三餐熬药给她喝。 楚月拉着陆星河的手,有些虚弱的勾起了唇角。 “相公,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陆星河红着眼眶望向她,神情严肃,“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胆子竟大到连箭都敢挡?” 楚月有些心虚的嘀咕道,“我哪里是胆子大?只是觉得如果我死了,或许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但相公如果出事,我不确定结果会如何,况且当时情况那样危急,我根本来不及思考。” 陆星河不忍心再责怪面前的小丫头。 只坐在她身旁,轻轻将她揽进怀中。 “你来江南之后的事情,我都听凝冬说了,月月,谢谢你。” 楚月靠在陆星河的怀中,只觉得无比安心,“原本是想来这里给你帮忙的,结果忙没帮上,自己还落了个重伤,怕是要给你拖后腿了。” “我从不觉得你会拖后腿。”陆星河侧头望了眼楚月,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这边的消息,我已经叫人送往京城了,至于此事的背后之人,我迟早会叫他付出代价。” “相公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了?”楚月望着他问道。 陆星河没有隐瞒,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是靖王,但没有证据,不过有了这次的刺杀,至少能将他在朝中的钉子拔下来两颗。” 楚月点头,并未感到意外。 “相公身处朝堂步步杀机,往后行事该更加小心才是。” “我会的。”陆星河捏了捏她的手,“总归如今张大夫来了这里,你且安心养伤,一切等你身体养好再说。” 楚月乖巧点头。 “好。” 又与楚月聊了两句,陆星河便将凝冬叫进来陪着她,自己则出去继续处理事情了。 待水退去之后,还得安顿灾民,疏通河道,重建堤坝。 若是爆发瘟疫,还得防疫病。 此次水患死亡人数众多,许多尸体泡在水中多日,水源大多被污染,瘟疫爆发的可能性很大。 …… 第456章 帝王之怒 京城收到和玥郡主受重伤的消息,已经是三日后。 顾璟赫坐在龙椅上,望着手中的密信,平静的眸子中,正酝酿着翻天覆地的怒意。 他一把拍在桌上。 “反了天了!” 大殿中,大臣们乌泱泱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不知发生了何事?” 顾璟赫沉着脸。 “陆司业前往江南赈灾被人追杀,和玥郡主为了救他,中箭重伤,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刺杀朝中大臣?” 陆星河是他亲封的钦差大臣。 如此光明正大的行刺杀之事,可见下手的人并没有将他这个皇帝看在眼中。 这是在公然挑衅他的权威啊。 一众大臣们面面相觑,转而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顾璟赫往自己几个儿子的方向望去,他什么都没说,一众皇子们却都害怕的不敢抬起脑袋。 最终他将目光放在顾靖宁身上。 “靖王觉得,若是揪出背后之人,该如何处置?” 顾靖宁不动声色,他既然敢下手,必定做好了安排。 “此人明知陆司业是父皇亲封的钦差大臣,却还如此大胆,在百姓存亡的关键时候行刺杀之事,其心可诛,该杀!” 听了顾靖宁的话,顾璟赫望不见情绪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此事不是老二所为? 可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就在这时,林尚书从队列中走出。 “陛下,和玥郡主作为此次江南带头捐赠物资的人,又在营救钦差大臣的时候身受重伤,虽说有私心,但此举也相当于是救了江南的百姓,当赏。” 前段时间自家能这么快揪出陈忆柳和陈家的阴谋,还多亏了和玥郡主的帮忙,这个人情,他当然得还。 话一出口,便有几人应和。 但另一些人显然不这么想。 “陛下,和玥郡主虽有功,但无诏离京,此事可大可小,她和陆司业是未婚夫妻关系,若这次的消息,只是她配合陆司业做的一出戏,想要博取陛下同情而期待宽大处理呢?微臣可是听说,自陆司业到江南十日之久,水却迟迟未退。” “十日未退?”有大臣故作惊讶,“从前靖王治理水患的时候,每次都是不出十日水便退去了。” 顾璟焕的面上勾起一抹轻笑,转而朝着顾璟赫抱拳。 “皇兄,臣弟倒是听说,江南今年的雨水比往年都要多,再加上中途有人刺杀阻碍,十日未退反倒不足为奇。” “肃亲王此言差矣。”左都御史范卫元上前说道,“陛下深知此次灾情严重,不仅从太医院调走了两名太医,还叫吴将军领了三百个身强体壮的士兵前往,就是再大的水,十日功夫,也该疏通了才是。” 顾璟焕往他的方向望了眼,眸子中笑意不减。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江南的河堤是去年由御史大人亲自监察,工部进行修缮加固的吧?近些年按时修缮,只有溢水,可没有决堤的时候,何况这河堤修缮不到一年呢?” 他的声音很轻,但大殿上每一个人都听的明明白白。 左都御史范卫元不由往工部尚书李圳坚的方向望去,却见李圳坚也正望着他。 两人冷汗涔涔,当即在殿中跪了下来。 “陛下明察,臣等在朝中多年,对陛下忠心耿耿,对陛下吩咐的事情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奈何今年江南雨水太大,河中水量多,任由河堤再坚固,被冲垮也在所难免啊。” 顾璟焕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御史大人此刻倒是会用雨水多来当借口了。” 范卫元被顾璟焕说的哑口无言,只沉默着不说话。 顾靖宁往跪在殿中的范卫元望去,虚眯起的眸子中带着一丝不悦。 范卫元好似是感受到了顾靖宁的目光,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下,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早知道会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他刚才就不站出来说话了。 工部尚书李圳坚更是不敢言语。 龙椅上,顾璟赫墨眸望向众大臣。 “你们可知,此次陆大人叫人从江南送来的,不仅仅只有这一封密信?” 他往李德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便见李德政奉上了一个账簿和布巾上摊着的几样石料。 “连带密信一起送来的,还有这个账簿和几样填充河堤的材料。”他怒目望向殿中跪着的两人,“左都御史,工部尚书,去年河堤的监察和修缮加固一事,由你们二人亲自负责,朕给你们一个机会,由你们二人亲自来说说如何?” 范卫元和李圳坚不敢说话,只汗涔涔的扑倒在地,脑袋在大殿中嗑出了闷响声。 “陛下明察,臣也是受手底下之人蒙蔽,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内情啊,但臣毕竟有失察之嫌,造成如今局面,还望陛下惩罚。” 顾璟焕扫了两人一眼,轻飘飘说道,“仅仅只是失察之嫌吗?” 顾璟赫更是直接将账簿扔到了两人面前,怒发冲冠。 “失察之嫌?你们要不要亲自看看,自己在当中起到了什么关键作用?江南的河堤你们也敢滥竽充数,那么多百姓和田地,你们是当真不明白江南的重要性吗?” “左都御史,作为言官之首,竟为了钱财做下如此丧尽天良只事,朕对你很失望!” 不等两人开口,顾璟赫赶忙下令。 “即日起,卸去范卫元和李圳坚在朝中的职位,打入刑部大牢,听候审理。”转而又望向顾璟焕,“皇弟,江南堤坝连带陆司业被刺杀一事,交由你来审理查办,刑部会权利配合你的行动。” 顾璟焕抱拳。 “臣弟遵旨。” “陛下,臣没有背叛您,还请陛下明察,陛下不能单单以一本账簿定臣的罪啊。” 任由范卫元和李圳坚如何求情,顾璟赫不再搭理,径直叫人将两人拉了下去。 “和玥郡主此次是经朕允许,才前往江南辅助陆司业赈灾,为的便是那难缠的瘟疫,并非无诏离京,谁知竟阴差阳错被歹人所伤。” 顾璟赫抬眸,眼底带着一丝疲惫。 “李德政,列一份清单,给和玥郡主送些滋补之物,让她好生养着。” 李德政赶忙弯腰。 “是。” “对了。”似是想到了什么,顾璟赫又说道,“朕听闻和玥郡主还有个妹妹?” 李德政点头。 “是,和玥郡主的妹妹名楚文竹,即将十岁,从小便与和玥郡主相依为命,姐妹两个感情甚是深厚。” 顾璟赫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封县主。” 李德政手执拂尘,在顾璟赫面前行了一礼。 “是。” …… 第457章 回京 顾靖宁回到府中,愤怒的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废物!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出动了十多个杀手,居然没有将他杀了,还叫他坏了本王好事!” 左都御史和工部尚书是他的人。 左都御史就不必说了,身为御史言官之首,掌管的都察院,与刑部、大理寺并立为三法司,主要掌监察弹劾百官,风闻言事,遇有重大案件还会同刑部和大理寺会审,这个职位可谓极其关键。 平日里为他平了朝中不少不好的言论。 工部尚书这些年更是凭借职位便利,为他赚取了不少银子,如今就这样两大助力被押入牢中,用断其臂膀来说丝毫不为过。 顾靖宁气的咬牙切齿。 “陆星河!” 亲信望着他,双手抱拳,“殿下,可要再派些人手去江南杀了陆星河?”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甚至连父皇都开始重视起来,若是再次行动,恐怕会露了马脚。”顿了顿,顾靖宁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冷笑,“来日方长,不着急。” “他不是在乎那个和玥郡主吗?” 顾靖宁拿起桌上的剪刀,将书桌上开的好好的水仙直接拦腰剪断,随后将剪断的花枝扼在手中。 “那本王,便想办法将人弄到手中,到时候,他不还是得任本王宰割?” 说完,满脸狰狞的大笑起来。 …… 陆星河带着楚月回到苏州城中的第三日,在他一系列的吩咐和操作下,城中的水已经完全退去。 虽然时不时还是会下雨,但降水量却远不及之前。 城中居民们喜笑颜开,感恩戴德。 城中的水退下之后,陆星河便将灾民统一安排到了城外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粥棚搭建妥当,灾民们也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因为梳理河道和挖分支都需要人,正巧这些灾民无事可做,便正好将身强体壮的劳动力召集起来,一时间这些灾民有了赚钱的活计,便也能自给自足,为朝廷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不仅如此,陆星河还吩咐人四处搜寻此次在灾患中失去性命的百姓尸体,找到之后在远离城区的地方集体火化,便是为了避免瘟疫爆发。 可饶是他速度快,瘟疫还是来了。 在陆星河回到苏州城的第十日爆发开来,不过因为早有准备和预防,瘟疫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重。 再加上楚月早先的安排和张政坐镇,瘟疫控制的很好。 不出一月,便得到了解决。 楚月在江南养了一个多月,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她也是时候回去了。 至于陆星河,江南灾后重建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正巧也要回去复命,顺带将之前不服管教,阳奉阴违,导致大水迟迟未退的当地官员带回京城交给刑部审讯。 七月底,两人一道返京。 楚月坐在宽敞的马车上,背后靠着陆星河给她准备的软垫,翻看着手中的书。 恬静、松弛、慵懒。 如今的她,褪去了稚气,一颦一笑,越发的让陆星河移不开眼。 尤其是那张粉透的唇,如同蜜桃一般诱人,每每见了,他都忍不住想要去尝一尝,只是这段时间碍于她身上的伤,他一直克制着自己。 陆星河喉结一阵滚动,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似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缓解体内升上来的燥热,他撩开车帘望向车窗外,任由山间的风拂在自己脸上。 楚月察抬起眸子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相公可是觉得车内热?” 陆星河怔了怔,放下手中的车帘,转而望向她。 “没。” 楚月笑着放下手中的书,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水。 粉嫩的唇瓣沾上茶水,越加的水润。 “离开一个多月,总算能回去了,不过从晋州到东海的分支估计还得数月才能完成,相公之后还会去江南吗?” “有吴勇在那里盯着,接下来我会暂且留在京城。”顿了顿,陆星河望着楚月的眸子中带着一丝火热,“毕竟婚期快了。” 听到婚期二字,楚月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见她面上瞧不见期盼之色,陆星河微微蹙起了眉头。 “月月好像并不欢喜?” 楚月听罢,赶忙摇头否认。 “不是。” 她捏了捏自己的袖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是有些紧张。” 陆星河面露不解。 “紧张什么?” 楚月低垂着眸子笑了笑,“之前玉芳成亲的时候,一度紧张的睡不着,我当时也挺不理解的,结果现在轮到自己,便懂了她当时的心情。” 她抬头望向陆星河,如同皓月一般明亮的眸子中带着认真的神色。 “不过,就算再紧张我也会克服,能嫁给相公,我心中欢喜。” 陆星河勾唇一笑,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小丫头占了个十成十,他伸手将楚月揽进怀中。 “能娶到你,我心中也欢喜。”他低头望了眼怀中娇俏的女子,“就是不知道半个月之后,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能否应付那日繁复的仪式?” 毕竟是皇帝赐婚,总不能太过敷衍。 楚月伏在他的怀中,刚才还紧张的情绪,这会消散了不少。 “师父不是说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吗?而且我之前跟着黑木练了那样久的功夫,体质比起一般女子肯定要好,不会有事的。” 陆星河嗯了一声,揽着她的手紧了紧。 “到时候累了或者不舒服了便要及时与我说,可不许逞强。” 楚月笑着往陆星河的怀中蹭了蹭,“知道了知道了,我还没跟相公过够呢,哪里舍得委屈了自己的身体?” 因为楚月的伤才好,马车在路上并未跑的太快,第五日上午才到京城。 陆星河将楚月送到家门口,便骑着马往皇宫去了。 云翠荷得知楚月回家,领着一家老小出来相迎。 一家人出来的时候,楚月正好被凝冬扶着进了家门,望见楚月,云翠荷脚下的步子快了一些,神色中也满是担忧。 她上前握住了楚月的手,一番打量之后柔声问道,“这一路身子可还好?” 第458章 先强大自己,再去保护别人 望见云翠荷微微泛红的双眼,以及身后一群亲人担忧的神色,楚月只觉得内心一暖,她展颜一笑。 “娘不要担心,师父说我已经大好了。” 云翠荷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楚文竹上前拉住了楚月的另一只手。 “之前听到姐姐受伤的消息,娘吓的几日没睡好,还病了一场呢,幸好姐姐没事。”她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楚月手中,“这个荷包中有一个平安符,是我从灵隐寺求来的,虽然不知道菩萨会不会真的保佑咱们。” 圆圆的杏眸望着楚月,楚文竹抿了抿唇。 “但我相信,心诚则灵。” 楚月笑了笑,将护身符别在腰间,随后伸手捏了捏楚文竹的脸蛋。 “那就谢谢我们家小竹县主了。” 楚文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什么县主不县主的,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罢了。” 没有姐姐,她什么都不是。 如果不是当年姐姐将她从沈家手中救下,她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月丫头能平平安安回来就是好事,咱们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她身子才刚好一些,还得多休息才是。”陆铁生发话了。 云翠荷忙点头。 “凝冬,快将月月扶去屋里坐着。” 转而又叫管家吩咐后厨多做点滋补品,给楚月补补身子。 陆星平跟在楚月身后。 十二三岁的少年,如今身高都已经超过她了,因为长期练武的缘故,面容坚毅,身姿挺拔,阳光俊朗,早已不是从前的小屁孩了。 察觉到身后的人,楚月微微笑着停住了脚步。 “星平,你跟着我作甚?” 陆星平见楚月发现了他,忙快跑几步来到她面前,“大嫂,究竟是谁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去。” 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 楚月微微摇头。 “报仇的事自有你大哥,你如今需要做的,便是好好练武,完成夫子的功课。” 陆星平蹙着眉。 “大嫂,我现在的功夫比从前进步许多了。” 楚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厉害,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能靠武力解决问题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时候还得靠这里。” 陆星平面上有些受伤。 “大嫂是想说,我不如大哥聪明吗?” 楚月忙解释,“你也很聪明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就像你大哥出谋划策很厉害,你练功很有天赋,而我擅长医术。” 陆星平似懂非懂。 “那我能为大嫂做些什么呢?” 楚月立于陆星河身前,双目灼灼的望向他。 “星平,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若能保护好自己,便是对我和你大哥最大的帮助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刺杀一事,涉及官场上的明争暗斗,不是现在的你能解决的,好好学习夫子教给你的东西,先强大自己,再去保护别人。” 说完,便越过陆星平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陆星平站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转身往楚月院子的方向望了眼,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大步离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 陆星河进了宫,将江南的事情禀报给皇帝之后,靖王作为刺杀一事的始作俑者,虽然没有得到处罚,但被陆星河揪出的替罪羊倒是遭殃了好几个。 且每一个都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一操作,至少让顾靖宁在朝中三分之一的势力瓦解干净,空余的位子,全都换上了在朝中相对中立的新人。 另有一些顾靖宁派系的人见状,纷纷开始动摇起了念头。 对于这一结果,袁伯阳的神色显然不怎么好看。 他攥着拳,思考着该如何缓解如今不利于靖王的局面。 而陆星河因为此次赈灾有功,且顺带着挖出了不少朝廷中的蛀虫,在国子监祭酒再次与顾璟赫提出辞官回故乡养老时,顾璟赫便顺势将陆星河推上了这个位子。 从三品的官职,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国子监作为整个南渊国最高学府,一直是各大家族子弟削尖了脑袋都想进的地方。 国子监祭酒不仅掌管着国子监,甚至控制着整个南渊国的教育。 可陆星河一个新人,入官场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便一跃成为从三品的大官,凭什么? “陛下,通过此次赈灾一事,微臣不否认陆大人是个有真才实干的人,但国子监这一职位举足轻重,关系到整个南渊年轻一辈的学业,谓之国之气运都不为过,还请陛下三思。” 随着话音落下,大殿中乌泱泱跪了一地。 “请陛下三思!” 顾璟赫望着殿中众人,冷笑一声。 他将陆星河推到这个位置。 一是欣赏他的才干,二是为了接下来的新政推行一事。 有了国子监这个职位,对于新政的推行,要便利许多。 “朕还记得,殿试的时候朕封陆大人为司业,你们也是这个反应,但结果你们看,他在位时间虽然不长,却从未出错,还将国子监的大小事务了解了个透彻。” “后来朕让他去江南赈灾,你们也反对,结果他比任何人完成的都要出色,不仅使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了比往年都要严重的灾情事宜,甚至从根本上,解决了江南的水患问题。” “如今你们又阻碍朕封他为国子监祭酒,可是觉得他没有这个本事?还是觉得朕眼盲心瞎?”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极轻,顾璟赫端坐主位上,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让一众大臣不敢抬起头来。 他往大殿中扫了一眼。 “怎么都不说话了?” 顾靖宁悄悄往袁伯阳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便见袁伯阳站出来说道,“陛下,在朝为官,不仅讲究先来后到,还得讲究个资历深浅,陆大人不过弱冠之龄,年轻气盛,怎能担如此大任?” 顾璟赫反问。 “袁相,他在门下多年,你可曾见他年轻气盛过?” 袁伯阳一噎。 “这……” 确实没有。 他门下学生无数,陆星河确实是他最为看好的一个。 就是可惜了,最看好的这个,最不受他控制。 顾璟赫双臂撑在自己的双膝上,颇为赞赏的说道,“朕倒是觉得,陆司业既不失年轻人的朝气和魄力,亦有他的稳重和踏实,甚好,甚好。” 第459章 冥顽不灵 众大臣知道,皇帝决定了的事情,便是不会更改了。 袁伯阳没再劝谏,而是朝着顾靖宁微微摇头,示意他行不通。 顾靖宁轻描淡写的往陆星河的方向瞥了眼,眸底满是阴鸷。 害他在朝中损失了不小的势力,这个场子,他迟早得找回来。 刚下朝,袁伯阳便找到了陆星河。 “随我来。” “是。” 毕竟是教导了自己几年的老师,陆星河当然不能当众违逆,否则转过身就会被言官扣上离经叛道,不尊师长的帽子。 他虽不惧人言,但眼下婚事在即,凡事不可大意,否则恐怕会将官场上的战火波及到家中的小丫头身上。 想到家里还在等着他的楚月,陆星河的心头拂过柔软。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小丫头给他下了什么药,不过一个多时辰未见,竟叫他这样牵肠挂肚。 怀着对楚月的挂念,陆星河随着袁伯阳进了袁府。 许是得知陆星河会来,两人刚踏进袁府,袁雪儿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往这边来了。 脑袋上的头发之前明明烧了个干净,如今见着,却还是长发及腰的模样,细看之下,额角处微微翘起,该是戴的假发了。 至于脸上的眉毛,经过两个月时间,倒是已经长了出来,只是却不似之前那般浓密,不过因为化了浓妆的缘故,倒是也看不太出来。 “爹,您回来了。”转而望见他身后的陆星河,面露惊讶,“呀!星河哥哥也来了!许久未见,都还好?” 陆星河微微颔首,礼貌的神情中带着疏远。 “都好,多谢袁小姐记挂。” 袁雪儿并未因为他的态度而表现出不满,亲昵的上前便想去抱住陆星河的胳膊。 “听说和玥郡主在江南为了救星河哥哥受伤,如今身体可恢复了?” 陆星河微微侧身躲过袁雪儿的触碰,因为不知道袁雪儿怀着怎样的心思,并不想在她面前过多的提及楚月。 “袁小姐,还请自重。” 袁雪儿满脸受伤的撒娇道,“星河哥哥~” 她的心里有一丝挫败,三年前陆星河就是这样,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如今竟还是这样。 她就差将一颗真心捧在他面前了。 陆星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袁小姐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我父亲兄弟四人,也就只得了一个堂妹,如今听得袁小姐这般称呼,实在是不大适应。” 袁雪儿当即笑道,“那我叫你星河好了。” 陆星河拧着眉,还想说什么,却听得一旁的袁伯阳满脸不耐烦的说道,“雪儿,回你的院里去,别以为闭门思过结束就能乱跑了,你爹还杵在这里呢!” 他声音威严,袁雪儿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做。 否则要是爹一个不乐意,再给她关上一个月,那她与陆星河就真的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跺了跺脚,袁雪儿闷闷的离开。 陆星河随着袁伯阳进了书房,袁伯阳坐于书桌后,随手一指窗边的椅子。 “坐吧。” 陆星河落座,望向袁伯阳。 “不知老师单独将我唤来袁府,所为何事?” 袁伯阳端起丫鬟刚刚送来的茶水喝上一口,抬眼扫向陆星河。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在和靖王作对?” 陆星河之前便猜想到袁伯阳是靖王的人,如今他问出这样一句话,突然证实了心底的想法。 之前袁伯阳便是不满新政的推行,辞官去南坪镇当了半年的夫子。 也不知道他和当时的那场阴谋是否相关。 “靖王乃天潢贵胄,学生怎敢与他作对?”陆星河淡声回答。 “当真没有?” 袁伯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陆星河点头,眼底瞧不见情绪。 “确实没有。”似是想到什么,他抬头望向袁伯阳,“此次去江南赈灾,能将背后几位官员的罪证揪出来实属偶然,难道他们是靖王的人?” 被他这么一问,袁伯阳一噎。 他讪笑一声,“陛下不允许朝中大臣拉帮结派,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怎可能是靖王殿下的人?” 陆星河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那就好,我还以为因此得罪了靖王呢。” 静谧片刻,袁伯阳又开口了。 “你如今在朝中发展势头不错,若是将来有从龙之功,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你是否……” 还未等他说完,陆星河便接下了他的话。 “老师不是说,陛下不喜朝中大臣拉帮结派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南渊的君主只有一人,那便是陛下,学生相信自己的能力,并不在意是否有从龙之功。” 况且,陛下尚且壮年,只要他想,至少还能在这个皇位坐上一二十年,一二十年的时间很长,期间会发生点什么,谁也不知道,老师在朝中钻研多年,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真正决定这天下存亡的,只有皇帝。 无论什么时候,忠于皇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望着陆星河坦荡的眼神,袁伯阳的面上带着一丝冷笑。 “你当真以为陛下如今器重你,仅仅只是因为你的才华?” 他冷哼一声,负手而立。 “本相为官二十来年,什么样的人杰没见过?许多人因为在朝中势单力薄,最终没几个有好下场,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你的家人也不管了么?” 听到这里,陆星河宽袖下的双拳紧握着。 若是有什么阴谋对准他,他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家人却是他的逆鳞。 如今袁伯阳公然提出来,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陆星河面色淡淡的站起身来,朝着袁伯阳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老师悉心教导栽培三年,学生感激之至,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还得慎重考虑,如今婚期将近,家中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先告辞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袁伯阳望着陆星河远去的背影,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他一掌重重的拍在书桌上,语气中隐含怒意。 “简直冥顽不灵!” …… 第460章 家宴 回到家中,陆星河与家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回了院中。 这会楚月正在喝着云翠荷吩咐厨房给她炖煮的补品,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虽然味道不太合她心意,却还是想要将东西吃完,只是表情极其怪异。 陆星河望着她那神色。 “要是实在难吃,就别吃了,不要为难自己。” 楚月往门口的方向望去,面上一喜。 “相公,你回来啦。”转而望向碗中的补品,“好歹是娘一番心意,倒掉的话怪浪费的。” 她不挑食,但这个炖品的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你开心最重要。” 陆星河将她手中的勺子夺了放回碗中。 “之前在江南条件有限,今日宫里又赏赐了一些滋补之品,已经叫人放在厢房锁着了,回头叫燕禾在小厨房给你熬了吃,她在医馆那么多年,制作药膳的手艺必定比厨房的婆子好。” 楚月点头,笑吟吟的捧着面前棱角分明的俊脸。 “看相公这模样,可是在宫里得了什么好处?升官了还是发财了?” 陆星河任由楚月捧着他的脸,深邃的双眸中倒映着楚月姣好的面容。 望着他那双眼,楚月微微怔愣。 犹如掉进了深海一般,一时间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待反应过来,只觉得胸腔内的心脏跳的飞快,她慌忙松开手。 正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却被陆星河揽过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唇瓣触碰的瞬间,楚月如遭雷击一般僵持住了身子,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舒服的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听见这道声音,楚月无地自容,羞耻感从心底升腾。 陆星河却因为她的反应越加控制不住自己,原本只是想吻一吻她的唇瓣便离开,但此刻,他好似变的贪婪了,想要的更多了。 揽着楚月后脑勺的手紧了紧,陆星河加深了这个吻。 …… 好半晌,陆星河才松开了楚月,两人四目相对,皆微微喘着粗气。 此刻,楚月的脸颊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粉嫩,唇瓣微微肿起更泛着红。 她捂住自己的脸,满脸娇嗔的侧过脸不看陆星河。 “相公,你好过分啊。” 陆星河一改朝堂上冷峻的神情,笑着将她揽进怀中。 “要不是月月这段时间受伤不方便,早就想这样做了。” 楚月的脸烫的更厉害了。 陆星河只静静抱着她,片刻,才低哑着嗓音说道,“国子监祭酒辞官回乡养老,正巧我此次立了功,陛下便将这个位子给了我。” “果然是升官了!”楚月回头望向他,“这可是大好的喜事,得庆祝的!” 她说着,也不管陆星河的反应,直接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便往外跑去。 “相公,你先忙你的,我去吩咐厨房多准备些吃食,咱们今儿晚上好好庆祝一番,顺便叫人将师父接来。” 见楚月如同一阵风一般跑远,陆星河满脸无奈。 “伤才好呢,你慢些。” “我没事。” 楚月伸出手摆了摆,便一个转身消失在院门口的方向。 得知陆星河升官的消息,一家老小别提多开心了。 家宴极其丰富,也热闹非凡,不仅张政来了,连大伯和四叔二叔三家人也来了。 陆铁生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已经有了些醉意。 “如今,咱们一家人总算是出了头了,今儿高兴,喝!” 王雪兰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吃酒不吃菜,必定醉的快。”她一把拉着陆铁生坐了下来,“别耍酒疯了,赶紧的吃点东西,回头醉倒了还得老婆子伺候你。” 陆铁生一张老脸醉的泛红,他打了个酒嗝,蹙着眉,摇摇摆摆的说道,“我又不会醉,不需要你照顾。” 王雪兰给他丢了个眼刀子。 “我看你现在就醉的不浅。” “胡说,我明明还能喝!”他再次往自己杯中倒了一杯酒,站起身来,“来,咱们继续,老头子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下。 陆星平连忙笑着往陆铁生的方向竖起了两根手指。 “爷,还能看清这是几吗?” 陆铁生只觉得那两根手指在眼前晃啊晃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二、三、四……七、八。”他甩了甩脑袋,“不行不行,太多了,看的眼花。” 王雪兰见状,没好气的拧住了他的耳朵。 “还说自己没醉,没醉能将两根手指数成八根?” 众人哄堂大笑。 楚月碰了碰一旁的张政。 “师父,您上次的蛊虫,可还能给我一对?” “你还要?”张政胡子抖了抖,一脸心疼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这蛊虫养起来多麻烦?得耗费多少好东西?你倒好,出门一次就给老夫祸祸了一对,当真是暴殄天物!” 因为天气恶劣,楚月那对蛊虫因为养护不当,在江南的时候就没命了。 她有些心虚的说道,“师父,我要蛊虫主要也是为了防身用,上次那对虽然死了,至少也起到作用了不是?” 张政不为所动。 “没有。” 楚月见状,忙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师父~” 张政眉头一挑。 “撒娇也没用!” “好吧。”楚月松开张政的袖子,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想着,给师父尝一尝我琢磨出来的新菜品,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犯懒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自己纤细的双手。 听见有新菜品,张政抿唇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什么样的新菜品?” “之前宫里赏赐了一些天竺国进贡的胡椒,味道醇香微辣,佐在调料中腌制拍松的牛肉,再用黄油煎熟,最后淋上特制的胡椒酱料,那香味,既独特又味美,好吃极了。” 楚月说着,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张政满脸好奇。 “胡椒我听说过,这黄油又是何物?” “黄油的制作工序可不简单,我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呢。” 在去往江南之前,楚月便已经将奶油和黄油给制作出来了,只是因为要去江南,便暂且将这个事情搁置了。 第461章 成亲前夕 饶是楚月抛出了新菜品作为诱饵,张政仍旧面露犹豫。 楚月望见他那模样,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欺负一个老头挺过分的,她抬手掩唇轻咳一声,满脸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谁叫你是我师父呢?不想给就不给吧,真有新菜品,哪里能不先孝敬师父呀?” 说完,朝着门口处的奴才使了个招了招手。 那奴才心领神会,片刻的功夫,便领着一行人进了屋中,在每人面前放下了一个餐盘。 上面摆放着的,正是刚煎好的牛肉,牛肉上头淋上了酱料,浓郁的酱香中带着一丝辛辣宜人的气味,很是好闻。 牛肉上还点缀着两片薄荷叶,翠绿的叶片点缀在黑浓的酱汁上,可谓色香味俱全。 “这又是什么新鲜菜式?之前竟从未见过。”陆铁生带着些微的醉意问道。 王雪兰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醉成这样,竟还能瞧的出这是一道菜呢?也是难为你了。” 陆铁生没理会她,用筷子夹起碟子上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牛肉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当即蹙起了眉头。 “怎么还有些辣舌头呢?” 一时间虽然不大适应这味道,但庄户人家大多爱惜食物,吃到嘴里的食物,断没有吐出来浪费的道理,于是继续在嘴里咀嚼着,谁知这牛肉竟越嚼越香。 “嗯……”陆铁生满脸陶醉,“好吃。” 此时,在座的众人也已经开始品尝身前的牛肉。 毕竟是创新的菜品,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大适应。 不过张政因为口味包容比较大的缘故,竟对这道新菜品格外的感兴趣。 饭后,因为天色已晚,大伯陆来福一家便回歪柳巷去了,四叔和二伯一家因为太晚出不了城,便暂且宿在陆府。 第二日,张政一早便将楚月叫到了陆府的正堂,堂中不仅仅只有他,还有陆家的几个长辈。 楚月满脸不解。 “师父,你一大早叫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张政叹了口气。 “丫头啊,这些年,你称我一声师父,师父也是真心将你当晚辈看待,如今你即将成亲,往后师父便是你的娘家人了,这成亲前几日,你总不能还住在陆府吧?” 楚月微微蹙着眉。 “那我该住去哪儿?” “为师给你准备了些嫁妆在百花园,老夫的想法是,成亲那日陆府去百花园接亲,不知你意下如何?”张政询问着楚月的意见。 望着正堂中的众人,楚月知道,这个法子估计是大家商量一致的结果了。 于她而言,师父既是师父,也是长辈,住在百花园并无不妥。 楚月笑了笑,“既然师父都已经给徒儿安排好了,徒儿当然乐意。” 因为只是去百花园短住,楚月并未叫凝冬准备太多东西,便直接搬去百花园,腾了个园子出来住下了。 安顿好住所,左右身上的伤已经大好,又闲着无事,便去了星月医馆。 一个多月没见,路大叔自从得知楚月受伤,这些日子心里也是担忧的不行。 这会见着人,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郡主的伤,不要紧了吧?要不要再好好休息一番?” 楚月笑了笑。 “无碍的,我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 她是个惜命的人,师父都说她无碍了,且她自己也并未觉得身体有任何的不舒服,只要不劳累,在外头走动走动不是坏事。 “那就好,那就好。”路大叔喝了一口水,“郡主的婚事快了吧?” 楚月点头。 “不到十日了。” 犹豫片刻,路大叔望向楚月。 “原本我想着直接离开,但想到郡主毕竟救了我一命,好歹得和郡主说一说才好。” 听到这里,楚月微微怔愣,随后抬眸望着他。 “路大叔要离开?” 路大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打扰郡主太久,也该离开了,不过之前答应郡主会参加郡主和陆大人的婚宴,不知郡主可会嫌弃?” “怎会?路大叔是我们的同乡,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转而又说道,“只是路大叔为何突然要离开?你这段时间在医馆,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路大叔摩挲着膝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楚月见状,浅笑着说道,“既然路大叔不方便说,那我便不问了,到时候婚书准备好了,我给路大叔送一份来。” 路大叔点头。 “好。” …… 夜间,楚月独自坐在百花园的院中喝着果饮,看着话本,要不是身上的伤才好,她定要将埋在百花园中的百花酿给挖一坛出来尝尝。 她不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但兴致来了的时候,也想小酌两口。 楚月将手中的话本放下,端起一旁茶几上的果饮叹了口气。 “要是能喝酒就好了。” 凝冬噘着嘴说道,“郡主就别想了,您这伤才好呢,奴婢哪敢让您喝酒啊?” 楚月瞥了她一眼,“我就是说一说,这不是没行动嘛?” “郡主还是想些别的吧,您和姑爷大婚在即,可还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 楚月躺在躺椅上,望着头顶的星空,眼神放空。 “有娘盯着置办,又有皇后娘娘派来的嬷嬷辅助,自是什么都不缺的。” 凝冬点头,转而望了眼头顶的天。 “这会天色不早了,郡主可要早些休息?” “睡不着。” 楚月侧过身子,用手指描摹着面前盛着果饮的杯盏,杯盏精致剔透,正是用玻璃制成的餐具。 自从一个多月前在百花园举办宴会之后,玻璃生意便火爆起来,订单接连不断。 也幸好吴勇手底下的人手足够,否则一时间还真会招架不住。 “这么晚还不睡,在想什么?” 听见声音,楚月抬起头,便见陆星河从院门口的方向走来。 她当即坐直身体,面露兴奋。 “相公,你怎么来了?” 凝冬见陆星河来了,识趣的退到了院外。 “怕你认床,便过来瞧瞧。”陆星河上前,一把将楚月拉起,紧紧拥入怀中,磁性的声音缱绻温柔,“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第462章 你恐怕还得忍一忍 伏在陆星河怀中,楚月很是安心。 “突然换了个新环境,确实有些不大习惯。” 陆星河低头望向楚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小没良心的,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不在身边,所以你才睡不着呢,原来只是因为换了个新环境。” 楚月笑着抱紧陆星河。 “当然也有相公的原因啦。” 陆星河笑了,因为刚晋升国子监祭酒,事务繁忙,便有些顾不上家里的事情。 好不容易忙完,火急火燎回到家才知道,因为成亲前夕要少见面,她搬来了百花园。 一日未见,实在惦念的很,在家里待不住,他便又转道来百花园看看她是否适应这里的生活。 直到此刻将人拥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原本浮躁的心才好似平静下来。 陆星河将楚月横抱进屋内,轻轻将她放于床榻上,随后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灼灼的墨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成亲在即,一个人住在百花园,人多眼杂的,要分外当心。” “相公忘记了?我这里别的不多,毒药可不少呢。”楚月双手仍旧揽着他的脖子,弯着眉眼,“相公来我这里,可是因为放心不下我?” 少女脸上神情娇俏。 只是在望见陆星河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情意时,却又满脸娇羞的松开了手,微微将脑袋撇向别处,不敢再去看他的双眼。 陆星河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手支撑在楚月身侧,半个身体笼罩在楚月的身体上方,动作看起来极其暧昧。 “是因为担心。” 楚月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那个……相公,不是说成亲前不适合总见面吗?要不你还是回去?” 陆星河却没如她所愿,翻个身在楚月身侧躺下了。 “快些睡吧,我明日还得上朝。” “相公……” “怎么?”他单手支撑着脑袋,眸子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月儿难道是想让我在睡前,对你做点别的事情?” 听到这里,楚月浑身一僵,卷着被子便往床里头滚去。 “睡觉!” 望着将自己裹的像粽子的小丫头,陆星河的眸中氤氲出了笑意。 他伸手拉了拉楚月盖的严严实实的被子。 “别将自己捂着了,你不愿意,我不碰你就是了。” 楚月将被子从自己脸上掀开,赶忙解释。 “没有不愿意……”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像很容易让人误会,一时间羞涩难当,再次卷着被子背对着陆星河。 “那个……我的意思是,是……” 陆星河平躺在床外侧。 “我知道。” 楚月微愣了愣,回头望向他。 “你知道什么?” 陆星河面上一本正经,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揶揄,“我知道月月期待我对你做些什么,只是如今咱俩还没大婚,你恐怕还得忍一忍。” 他说完,还蹙着眉往楚月的方向投去一个为难的目光。 认识陆星河四年多,这还是楚月第一次听见他说这种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在自己的大腿拧了一把,能感觉到疼痛。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刚才不是幻听,是真真切切从陆星河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羞愤难当,伸出脚便往陆星河踹去,想将他踹下床榻。 奈何她的反应被陆星河看在眼里,当即便将她光滑纤瘦的小脚掌握在手中。 “月月这是想谋杀亲夫吗?” 楚月哼了一声,“我们还没成亲呢。” 陆星河似乎不满意楚月这个回答,他将楚月的脚按下,便翻身将她整个人压在了身下,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管成没成亲,你都是我的人,也只能是我的人。” 望着陆星河那双极具占有欲的眸子,楚月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片刻,待她反应过来,才挣扎着想要脱离陆星河的掣肘。 “相公,你压到我了。” 身下躺着的是自己心爱之人,少女身姿曼妙纤瘦,此刻在身下挣扎的动作,使得陆星河呼吸越发的深重。 “月月,你再动,我就真的不能保证今晚不会发生点什么了。” 感受到某处的异样,楚月身子一僵,赶忙认怂。 “我……我不动就是了,你快下去。” 陆星河低头吻了吻楚月的额头,翻身放开了她,在旁边躺下平息体内的邪火。 “快些睡吧,不早了。”嗓音有些干哑。 “好。” 楚月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星河。 侧头望了眼身旁的人,陆星河有力的长臂一揽,便将人连同薄被褥一起带进怀中。 “这样睡。” 语气不容反驳。 楚月瞅了他一眼,也没再扭捏,与往常一样,挂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有陆星河在身旁,楚月这一夜睡的极其安稳。 反观陆星河,却被她折腾的不怎么好受,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 他不禁想,成亲前夕万不能如昨夜一般逗弄她了,否则自己邪火上身,这一夜就别想睡个稳妥的觉。 瞅着外头还早,陆星河早早醒来之后没有打扰楚月。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穿上衣服,在外头洗漱一番,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上朝去了。 楚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如今已然入秋,天气早已没了夏日那般燥热,气候甚是舒适。 凝冬服侍楚月洗漱完吃了早点,便将一份请帖递到了她的手中。 “郡主,这是一早上宫中送来的请帖。” 楚月将请帖展开。 “八月十九,秋弥?” “郡主要去吗?”凝冬在一旁问道。 楚月阖上请帖,递回给凝冬,“皇后娘娘将请帖都送来了,如何能不去?不过好在秋弥是在成亲之后,倒是不妨碍,先将请帖收好吧。” 凝冬接过请帖。 “是。” 在京城里生活没别的,各种宴会聚会多如牛毛。 婚嫁,生子,寿辰,白事,赏花,诗会,等等等等,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必定会办上一场。 楚月不胜其烦,除了必须要去的,都是直接叫人送份礼物去应付了事。 碍于她的身份,以及一贯低调的作风,大家都不好多说什么。 但宫里的宴会,没有意外情况,她向来都是会去的。 …… 第463章 进宫告状 就在主仆两个说着话的时候,院墙上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和玥郡主,好久不见。” 还不等楚月反应,在那道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人袭去。 院墙上的人瞳孔一缩,似是没想到楚月身旁会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也没想到此人会直接袭向他。 一招过后,他被迫退下院墙。 下一刻,院墙外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和玥郡主,你竟敢让你的人袭击本王!” 楚月与凝冬对视一眼,赶忙提着裙摆出了院子,在望见顾靖宁有些狼狈的身影时,面上闪过诧异。 想笑,却又不敢真的笑出来。 “见过靖王殿下。”楚月福身行礼,随后面上带着一丝愧疚,“真是对不住,和玥没想到堂堂靖王竟也会做出听人墙角这种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叫人伤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不卑不亢的模样,看的顾靖宁一双眸子阴沉的可怕。 “你是故意的?” 楚月急忙解释。 “殿下明察,在见到您之前,和玥甚至都不知道殿下来了百花园,又怎能预判到您会出现在我的院墙上?” 顾靖宁冷笑一声,阴恻恻的往黑木的方向望去。 “你那侍卫反应倒是快。” 楚月往黑木面前挪了挪,试图挡住顾靖宁的视线。 “殿下谬赞了,这侍卫嘛,主要任务便是保护主子,靖王殿下的侍卫都是随着殿下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肯定比我的侍卫更厉害。” 然而,顾靖宁似乎不接受楚月的这一通马屁,他收敛面上的笑容,神情一冷。 “将他交出来,今日我便饶过你!” 想也不想就知道,若真将人交到顾靖宁这种手段暴虐的人手上,黑木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楚月面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靖王殿下未免也太过霸道了一些,今日来我百花园听墙角的是你,我的侍卫只是为了保护我这个主子正当防卫罢了,况且又没伤到殿下,要说错,那也是靖王殿下有错在先,殿下不与我道歉,反而怪罪起我的侍卫来,这便是您一贯的行事作风?” 顾靖宁的面上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若我说是,你又能奈我何?” 楚月望着他,不远处的男人相貌俊美,犀利的眼神,为那狭长优美的墨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寒霜。 在这天气还未完全冷的初秋,让人如坠冰窟。 楚月压下心底的惧意,将腰背挺的笔直。 “若殿下执意想要带走我的侍卫,我便即刻进宫,找陛下评评理去。” “拿父皇威胁我?”顾靖宁狞笑道,“本王此生最恨人威胁,和玥郡主,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他单手成爪,朝着楚月的脖子抓来。 黑木见状,当即便要上前拦住他,却被楚月喝止,她微微勾唇,从褡裢中取出金牌,在顾靖宁面前晃了晃,目光扫了眼远处看热闹的人群。 “靖王!我有陛下御赐的金牌在此,你敢动我试试!” 果然,在望见那枚金牌的时候,顾靖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也幸好每日来百花园的人多,否则今日她就是出示了金牌,顾靖宁怕是也会视若无睹。 反正又没别人在,到时候咬死不承认见过金牌也就是了。 顾靖宁狠狠的盯着楚月,眼神如同淬了毒的毒蛇一般,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他咬着牙。 “和玥郡主,你很好!” 楚月不甘示弱,“与殿下比起来,和玥还远远不如。” 顾靖宁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亲信却叫住了他。 “殿下,几位大人还在等着您呢。” 冷哼一声之后,顾靖宁才领着亲信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剜了楚月一眼。 楚月并无所惧,望向身后的凝冬。 “去问问管事,今日随靖王一道来的都有哪些人。” 凝冬说了声是,便离开了。 楚月转而又望向黑木。 “黑木,你去准备马车,等凝冬回来,咱们进宫一趟。” 受了委屈,还被人恐吓,她这种没有倚仗的弱女子可不得进宫告状去? 很快,凝冬回来了,黑木也备好了马车。 楚月拉着凝冬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得知楚月来,皇后直接叫人将她领到了自己的宫殿,坤宁宫。 楚月给皇后行了礼,便见皇后朝她伸出了手。 “之前听闻和玥郡主在江南受伤,本宫还跟着好一通担心呢,可好些了?” 楚月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在秦菲岚手中。 “多谢皇后娘娘惦念,已经大好了。” 秦菲岚拉着她坐下。 “你也知道,本宫不方便出宫去,原本是想将你召进宫来瞧瞧的,又怕你伤势未好,身子受不住。” 楚月满脸惶恐。 “无碍的,倒是和玥作为晚辈,本该主动递上帖子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只是从前在乡间生活散漫惯了,一时间便没想到这个头上来。” 这话虽是客套,却也是实话。 乡间生活快意自在,远没有京城这边规矩多,她一个在乡间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习惯又怎会因为来京城仅仅数月而被改变? 秦菲岚被楚月的真性情逗笑了,她端着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这雨前龙井味道不错,和玥也尝尝。” 楚月忙点头,端起身旁宫女准备好的茶水也浅浅喝了一口,眉眼弯弯。 “皇后娘娘这里的东西,果然是极好的。” 秦菲岚笑了笑。 在深宫多年,面前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她自然看的明白。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 “本宫知晓你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说吧,今日进宫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楚月犹豫一二,才开口说道,“其实今日来,确实有两件事情想找娘娘帮忙。” 秦菲岚点头,面上神情平淡。 “你且说说。” 楚月在心底酝酿了一番措辞,才开口说道,“一个多月前,我在江南遇袭,歹徒那一箭将金牌射的变形,来京城之后,和玥本想隐瞒下来,却又怕陛下事后发现怪罪下来治我的罪,便想找皇后娘娘能帮忙说说情。”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她并未提及陆星河。 秦菲岚摆了摆手,“这是小事,稍后本宫便能随你去与陛下说明,金牌虽被毁,却也不是你故意,想来陛下也能理解,不知这第二件事是?” 第464章 维护 楚月将今日早上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了。 “……我的侍卫以为来人是歹人,便与他对了一招,虽然没有损伤,但殿下好似不太愉快,和玥乡野出身,自然知道靖王殿下这般高贵的人物不能轻易招惹,却又实在害怕他事后怪罪,便只能进宫来找皇后娘娘帮忙和解。” 后宫中权力最大的就是皇后娘娘,太后虽然还在,听说常年缠绵病榻,早便不管这后宫中的事情了。 秦菲岚望着楚月,只觉得这丫头聪明的紧。 要不是她有婚约在身,定要替显钰将她求娶了。 “此事有些棘手,本宫便是将靖王召来敲打,依着他的性子,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暗中再对你做些什么。” 靖王睚眦必报,在京城不是秘密。 若她真将靖王召来坤宁宫责怪一番,反而会让他嫉恨上楚月,到时候手段只怕是更加厉害。 秦菲岚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本宫先领你去见陛下,将金牌的事情与他明说,至于靖王,本宫会叫人盯着他的动静,尽量不让他伤害到你。” 楚月起身福了一礼。 “多谢皇后娘娘。” 两人来到御书房的时候,陆星河正在御书房与顾璟赫汇报一些事情,听闻皇后和楚月的到来,两人皆是一愣,相视一眼之后,顾璟赫便让两人进来了。 金牌虽然被毁,但情有可原,又有秦菲岚在一旁帮腔,顾璟赫并没有怪罪楚月,而是叫李德政给楚月重新调换了一块。 望着那枚变形的厉害的金牌,陆星河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抽痛。 那日,便是楚月的身体和这枚金牌救了他一命,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每每想到,后背仍旧会惊出一身冷汗。 楚月收起金牌,往陆星河的方向眨了眨眼,便与顾璟赫福身告辞。 顾璟赫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想到两人即将成亲,顺便允了他半日的假,让他亲自送楚月回去。 陆星河当然不会拒绝,退出御书房之后,与楚月一起往宫外走去。 楚月笑望了陆星河一眼,小手悄悄的伸向陆星河宽大官服衣袖下的手,想要牵住他。 还没触碰到,便被陆星河直接握住了。 紧握着楚月柔软的小手,陆星河原本不苟言笑的面容闪过一丝柔和,他本就生的好看,此刻微微勾着唇,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惹得路过的宫女纷纷侧目。 楚月见状,往他的身旁贴的更近了。 陆星河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面上满是宠溺。 就在两人走着的时候,一身着浅紫色百褶裙的女子领着一众宫婢们往这边走来。 她的眉间点着桃花花钿,头上斜插一支紫色流苏发簪,面上略施粉黛,远远望去,娇艳欲滴。 楚月蹙着眉。 这女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陆星河,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为了谁而来。 她的打扮不像宫里的娘娘,难道是公主? 对了,听说南颖公主之前对陆星河有意,还求陛下赐过婚呢。 “陆大人,好久不见。” 南颖公主满脸自信的扬起下巴,美目直视陆星河。 陆星河不动声色,只微微抱拳。 “微臣见过公主。” “这位便是和玥郡主了吧?”南颖公主转而又望向他身旁的楚月,眸子中闪过不屑,“也不过如此,陆大人,你这眼光,着实一般啊。” 陆星河赶忙将楚月拉至身后。 “还请公主慎言,纵使她在公主眼中不完美,但在微臣心中,她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南颖公主掩唇一笑。 “本宫不过是说她一句,陆大人便这般为她辩解,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欺负她了呢。” 凤眸一转,再次望向陆星河身后的楚月时,眼底却闪过一丝嫉恨。 原本还想着出言奚落她几句呢,但如今有陆星河在前,刚才酝酿的话憋在心里,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楚月哪里好,竟让陆星河这般维护。 陆星河显然不想与南颖公主多说什么,他冷着一张脸。 “微臣家中还有事,公主轻便,告辞。” 说完,便不再顾忌旁人的目光,拉着楚月的手越过南颖公主径直往宫外走去。 南颖公主见陆星河竟这般不给她脸面,面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紧攥着双拳,咬牙恨恨的小声骂道,“楚月,你这个贱人!只知道躲在男人背后的窝囊废,你凭什么跟本公主争?” 只是回应她的,只有两人十指相扣远去的背影。 楚月任由陆星河拉着,眸中带笑。 “相公,其实也没必要生气,我觉得南颖公主说的没错啊,我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陆星河停下脚步,满脸认真的望向楚月。 “我陆星河的妻子,便是这世间最好最美的女子,月月值得最好的一切,我不会允许旁人诋毁你半分。” 楚月弯着眉眼,心底有些感动。 “南颖公主身份尊贵,相公初入朝堂,还是不要为我得罪了人为好。” “不碍事。”陆星河揉了揉她的头,转而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一个南颖公主而已,坏不了我的事。” 两人上了马车之后,陆星河才又问道,“月月进宫,不会仅仅只是为了金牌一事吧?” 楚月将顾靖宁的事与陆星河说了。 她知道,以她的本事,除了用毒,其余方面断断不会是顾靖宁的对手。 所以并未有隐瞒,只有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陆星河,他才能事先做好安排。 陆星河的眸底闪过一丝怒意。 “是我的疏忽,这段时间一忙,倒是忘记靖王闲下来了。” “相公打算如何处理?” “我的人查到,靖王在城外养了不少兵。”陆星河沉声说道。 私自养兵,还安排在京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帝王猜忌心重,若是被顾璟赫得知,靖王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不过陆星河要的,是他的命。 “相公是想,引诱靖王造反?” 陆星河声音淡淡,“二十万兵,足以控制整个京城了。他本就怀揣着这个心思,谈不上引诱,只是让他将这个计划提前罢了。” 第465章 你就惯着她吧 “相公打算何时出手?”楚月又问道。 “八月十九秋弥,陛下不在宫中,倒是个不错的机会。”陆星河伸手摸了摸楚月的头,“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确保你的安危,成亲之前便不要去医馆了,我会在百花园多安排一些人手保护你。” 楚月乖巧点头。 “好。” 陆星河将百花园的事情安排好之后,便去找了廖蒙。 他如今是护军统领,掌管皇宫安危,想扳倒靖王,还得他在当中发挥一些作用才行。 今日顾靖宁在百花园的所作所为,因为当时有不少客人在场,京城中的人大多都有耳闻。 廖蒙一听陆星河是针对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你放心,靖王那孙子敢欺负我妹子,就是与我廖蒙作对,到时候要老子做什么,你差人来与老子说便是了。” 听见他粗犷的话,陆星河不禁有些好笑。 “看来你这一口糙话,就是陛下严令你也改不掉了。” 廖蒙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嗐!老子从能扛起刀剑就上了战场,十多年也习惯了,哪里那么容易改掉?” 陆星河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当值吧,我先走了。” 廖蒙伸长脖子望向走出屋外的陆星河,“好好对我妹子,等你们成亲,老子来喝喜酒。” 陆星河边走边摆手。 “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一份喜帖来。” 从廖蒙处出来,陆星河又去了一趟袁府,话语中隐约透露了一些讯息,至于袁相会如何理解,那便是他的事情了。 楚月望着去而复返的陆星河。 “相公,如果你很忙的话,也不用总在这里陪着我的。” 陆星河一边处理着身前的公文,一边淡声回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楚月见他忙,便也没再出言打扰,只抱了本书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时不时的便会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上一眼。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不知不觉便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楚月时不时望向陆星河这边的视线,他都能很敏锐的捕捉到,这会似是察觉到她许久都没往自己这边看了,便抬眼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躺椅上,楚月闭着眼睡的香甜,她手中的书正垂落在身侧。 陆星河宠溺的勾起唇角,起身拿过薄毯走向楚月,先将她身侧的书拿开,再将薄毯轻轻的搭在她的身上。 他的眼底,凝聚着抹不开的温柔。 “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难怪一直这样瘦。” 说完,他俯身在楚月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又替她捏了捏被角,便转身回案几前继续处理公务了。 …… 八月初九,许恒领着一家人进京,在距离陆府仅两条巷子的距离买了个宅子,虽不及陆府大,却足够一家人生活。 许恒将宅子稍作修缮便住进去了,前后总共用了不到四日的时间。 八月十二,陆铁生两口子领着一家人来许府参观,并恭喜他们乔迁新宅,楚月也在列。 吃了饭,许恒负责招呼客人,陆玉芳则将楚月拉到一旁,满脸担忧的打量着。 “听闻你遭遇刺杀,吓死我了,身体可好了?” 楚月摊开自己的双臂,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早就已经大好了。” 望见她面上红润的模样,陆玉芳也算是松了口气。 “往后可得小心些,尤其是出远门,多带几个侍卫以防万一。”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总往危险的地方跑?就不会避着些?星河哥哥那么聪明,京城又有这么多能干的人,还非得你上赶着去江南帮他?” “简直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陆玉芳絮絮叨叨的说着,楚月也没有表现的不耐烦。 “我都知道了,这下你们都来京城了,我也不需要出远门了。”她望向一旁奶娘抱着的婴儿,伸出手说道,“来,将嫣儿给我抱抱。” 奶娘说了声是,便将许嫣然递到了楚月手中。 许嫣然也不怕生,望着楚月咯咯咯笑着,肉嘟嘟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很是讨喜。 望着她这模样,楚月欢喜的很。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暖玉来,挂在许嫣然的脖子上。 “暖玉冬暖夏凉,戴在身上很是舒适,算是我送给嫣儿的见面礼了。” 陆玉芳蹙起了眉头。 “她才不到一岁,你送她这样贵重的礼作甚?回头被这熊孩子摔坏了,我还得跟着心疼。” 楚月浅笑着逗弄怀中的小嫣儿,一边说道,“不碍事,若真摔碎了,就当给嫣儿挡灾了,下次有合适的,再为她寻一块便是。” 陆玉芳一副没好气的模样,眉眼却带着笑。 “你就惯着她吧。” 楚月扫了她一眼。 “你这个当娘的都这般严厉了,还不能让我心疼啊?” “在说什么呢,聊的这样开心?”许恒安顿好客人之后,往两人的方向走来。 陆玉芳指向许嫣然脖子上的暖玉,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喏,财大气粗的舅母给送的暖玉呢,还说万一摔坏了,再给嫣儿寻一块,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许恒抬手抵在鼻尖笑了笑。 “嫣儿有舅母疼,多好。” 陆玉芳满脸无奈,“也罢,刚来个宠孩子的爹,又来个更宠孩子的舅母,往后在她眼里,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坏人。” 楚月笑望了她一眼,转而又低头继续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我平日里忙着呢,又不是和你一般时时刻刻盯着嫣儿,就这么一会,宠不坏的。” 陆玉芳掩唇一笑。 “是是是,就你歪道理多,真是拿你半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口的小厮将陆星河带到了前厅。 “都在呢。” 陆玉芳忙朝着他招手,“哥哥来了。” 陆星河与几位长辈打了招呼,便大步往楚月所在的方向而去,望着她怀抱着孩子,面容柔和的模样,心底升起了一丝灼热,目光也好似移不开了一般。 陆玉芳见状,和许恒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暗自发笑。 “来,舅舅也来看看嫣儿。”楚月笑望向陆星河。 第466章 喜帖,添妆 陆星河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鼻子,来到楚月身旁,望着她怀中的许嫣然,面上带着浅笑。 “倒是挺像她爹。” “也像玉芳啊。”楚月说着,将孩子往陆星河怀中递去,“来,舅舅也抱抱。” 陆玉芳在一旁看着,笑道,“哥,你可得好好学学抱孩子,兴许再过不久,你和月月便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听到这里,陆星河勾唇一笑,并未说什么。 倒是楚月一张脸火辣辣的,她往陆玉芳的方向睨了眼,小声嘀咕道,“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呀。”陆玉芳满脸俏皮的望向陆星河,“哥,你说是不是?” 陆星河面上笑容更甚。 “孩子的事不着急,以月月的身体状况为重。” 楚月听罢,将脸撇向别处,不再理会面前几人。 许恒望着陆星河,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啧!陆兄之前可是说过,就算自己以后有孩子了,也不会如我这般喜形于色的,我倒是很期待看到陆兄到时候是什么表情。” 听到这里,陆星河上扬的唇角立马恢复成一条直线,他将孩子往许恒怀中递去,声音淡淡。 “抱好自己的孩子,不该说的话少说。” 许恒眉头一挑,赶忙伸出双手,稍许笨拙的抱过孩子,随后如同告状似的望向怀中懵懵懂懂的女儿。 “嫣儿,你星河舅舅恼羞成怒了。” 陆星河扯了扯嘴角。 “幼稚!” 陆玉芳和楚月见了直憋笑。 陆玉芳将楚月拉到一旁,“月月,三日后便是你和星河哥哥的婚期了,这几日,我陪你去百花园住可好?” 楚月的娘家人没一个靠谱的,自己出嫁前有她陪着,她便也想陪着楚月出嫁。 然而,楚月没有当即应承,只是问道,“会不会不方便,你还得照顾嫣儿呢。” “嫣儿还有奶娘照顾,就这么三日,不碍事的。”陆玉芳回答。 “奶娘哪里有亲娘稳妥?”楚月拉着她的手,“你要是实在想陪我,成亲前一晚过来便好,嫣儿还太小,与你分离太久总归不妥。” 陆玉芳想了想,便点头说道,“也行,那我后日夜间过来百花园陪你。” 楚月笑着应道,“好。” …… 当天,从许府离开之后,楚文竹便随着楚月一同住进了百花园。 毕竟成亲只有三日了。 这三日,陆星河也不能总往百花园跑了,而是在府中熟悉成亲的具体流程。 云翠荷不懂京城的规矩,好在有皇后送来的嬷嬷指导,她上手也快,婚礼一应事情竟也操办的像模像样,整个陆府张灯结彩的,很是喜庆。 府中众人也因为好事将近,面上一派喜气。 这几日,因为陆星河暗中的一系列操作,顾靖宁没再出现在楚月面前,也不知道他在忙碌着什么,只能打探到他身边的亲信出城出的勤快了,怕是在暗中筹划着什么。 而京中不少人家也都陆续收到了陆府的请帖。 医馆中,路大叔望着手中的大红色喜帖,面上的笑容久久未能下去。 “那丫头倒是说话算话,没有忘记我这个小人物。” 转而又望向不远处已经收拾妥当的包袱。 待婚礼结束,他便要离开了。 …… 将军府中,吴修文和刘氏望着桌上的喜帖,有喜亦有愁。 他们是真心为楚月即将要嫁人而高兴,但因为知晓儿子的心意,心底却又满含遗憾。 “当家的,咱要通知儿子吗?” “郡主要成亲,何时成亲,他能不知道?”吴修文摆了摆手,“不必通知,他如今还有公务在身,届时若是能赶回来,他肯定会回来送她出嫁,若是赶不回来,便不必去扰他心神,以免影响他处理公务。” 刘氏叹了口气。 “也罢,郡主也是个可怜人,届时咱们便以娘家人的身份,送郡主出嫁吧?” 吴修文点头,“好。” …… 凌雾山庄。 杨世朝收到陆星河叫人送来的喜帖时,面上带着一丝浅笑。 “两人总算是要修成正果了。” 一旁的佑安望着他,“公子,咱们要去参加陆大人和郡主的婚礼吗?” “当然要去。”杨世朝望着手中的喜帖,“不仅要去,还得备上大礼。” 双目望向佑安。 “拟一张单子,去库房将东西准备好,咱们明日一早出发去京城。” 佑安面露担忧。 “公子,咱们这般大张旗鼓入京,不怕被人发现身份吗?” 杨世朝望向窗外,神情中带着一丝轻松。 “鱼儿快落网了,往后咱们便再也不必躲躲藏藏过日子了。” 听到这里,佑安当即红了眼眶。 “公子这些年,辛苦了。” “我辛苦是应该的,只是让你们跟着我受牵连蹉跎了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们。”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疚。 佑安听罢,当即跪了下来。 “能跟着主子,是我们的福气,佑安不悔,佑安相信,凌雾山庄的弟兄们都不会后悔。” “好!等大仇得报,我定当好好补偿你们。”杨世朝望向他,“先去准备礼单吧。” “是。” 佑安抱着拳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书房。 …… 出嫁前一日,皇帝和皇后命人送来了不少东西,说是给楚月添妆的,一抬又一抬绑着红绸的添妆被送到了楚月在百花园居住的院子,让不少看热闹的人倒吸凉气。 京中可没有几个小姐出嫁,能受到帝后这样的重视。 这和玥郡主,看来还真是很得宫里那两位的喜爱。 在帝后二人之后,又有不少之前受过楚月恩惠的夫人小姐送来了添妆,顾无双更是携同秦淼淼亲自将添妆送来了百花园,并直言要在这里陪着她,明日要送她出嫁。 吴勇也在这一日赶回,回来之后便赶忙叫府上备上二十抬嫁妆,亲自送去了百花园。 与此同时,凌雾山庄的添妆也被一同送进了园中,只是杨世朝却没露面,在城中找了个客栈住下了。 往常人家嫁女儿,稍富裕一些的,能备上三四十抬嫁妆就已经很体面了,楚月如今单是添妆,便足足有六十多抬! 再加上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三四十抬,足有上百抬之多! 第467章 风云起 张政让人将楚月叫到了自己的小院,将两个小竹筒交到了她手中。 楚月在见到那小竹筒时,面上流露出一丝喜意。 “师父,这是给我的?” “老夫见你感兴趣,好歹给你养了一对儿。”张政望着她,满脸谨慎的嘱咐道,“不过这蛊虫你可得谨慎些使用,老夫将他们养大花费了不少心血。” “师父这对蛊虫有什么讲究吗?”楚月问道。 张政望着楚月手中的两个竹筒。 “这对蛊虫,不是上次的雌雄蛊,而是子母蛊,子蛊受母蛊控制,若是种到人身上,种母蛊之人死亡,种子蛊的人也会随之死亡,反之,若是子蛊死亡,母蛊会受到一定的损伤,但不致死。” 楚月了然。 “放心吧师父,我只是拿在手中防身用的,不会轻易使出来。” 张政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还有一事,为师之前一直瞒着你,如今也是时候与你说一说了。” “师父说吧,徒儿听着呢。” 楚月满脸好奇的在张政身前坐了下来。 张政端着水杯喝了一口,随后将水杯放在桌上。 “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个叫圣手门的门派?” 楚月点头,“听说过,据说圣手门在江湖中地位超然,救死扶伤无数,圣手门门主更是能生死人肉白骨,一手毒术叫人闻风丧胆,还被江湖人称鬼手神医。” 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抬头对上张政似笑非笑的眸子。 “难道师父便是这圣手门的门主?” 张政一笑。 “还不算笨。” 楚月面上并未有意外。 “其实我之前便有猜测,当时还设想过,若是师父与圣手门门主对上,谁的医术更胜一筹呢,师父居然就是圣手门的门主。” 张政点头,“之前给你的那枚令牌,便是圣手门的门主令。” 楚月微愣,从褡裢中取出了那枚古铜色的令牌,往张政的方向递去。 “这么重要的东西,师父怎能交给我?还请师父收回。” 张政并未去接楚月递来的圣手令,他摆了摆手。 “给你,自然有为师的用意和考究,事实证明,你确实是为师这么多弟子中,最适合执掌圣手令的人。” 楚月连连摇头。 “师父,我不行的,我连江湖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接手圣手门了。” 张政却将她手中的圣手令推了回去。 “为师说你可以,你就可以,你可知道,执掌圣手令能给你带来哪些便利?” 楚月望着他,面露不解。 “还请师父明言。” “意味着,往后在遇到危难的时候,能保你一命。” 张政说完,再次端着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圣手门这些年除了是江湖上备受瞩目的江湖势力之外,还会为皇帝办一些事情,帮助他稳固朝中局势,圣手门囊括天下神医,在京城也是无人敢轻易招惹的存在,凭借圣手门的威望收服一些势力,那可太容易了。” 楚月点头。 “难怪师父在陛下面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张政哈哈一笑。 “你可不能学老夫,老夫与先帝交好,眼睁睁看着皇帝长大,他唤老夫一声叔父,多少还会看在先帝的面子上,给我一些脸面,你与皇帝不甚亲厚,不过作为老夫的徒儿,你只要不出差错,他不会将你如何。” 楚月知道,张政这是在为她往后作考虑。 她起身,朝着张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多谢师父。” 张政似乎有些不大习惯楚月这般正儿八经的模样,忙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旁的你也不缺,此次你大婚,为师能送你的,也就这些东西了,至于其余的一些小玩意,方才已经叫人送去你的园子了。” 楚月心底一暖。 “谢谢师父。” …… 从张政的小院出来,楚月便回到了自己的园子,因着今日来送添妆的人比较多。 当天晚上,她便在自己居住的园子中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 在场的,也就一些之前相处的还算愉快的好友。 有顾无双、秦淼淼、陆玉芳,礼部尚书之女姜若浅,内阁学士之女杨芫华,还有林浩南、卫修远和罗钦文等人。 当然,楚文竹也在列。 与在场的人相比,她年纪虽然不大,但因为县主的身份,再加上楚月的维护,众人对她也是礼貌有加。 一二十人围坐在花房中,吃吃喝喝,极为热闹。 陆星河担心婚前顾靖宁还会对楚月做什么,里里外外在这处园子附近安排了上百名高手。 是以,顾靖宁前前后后派出了三波人,却无人回去复命,这些人尽数落入了陆星河的手中,转而在他的一系列运作下,进了大理寺的牢房。 也好在这处园子够大,园中热闹继续,里头的人并未被外头的动静惊扰到。 这边失手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靖王府。 顾靖宁得知这一消息,怒的掀翻了面前的酒桌。 “废物!连百花园都进不去,本王白养了你们这些废物!”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 “殿下,眼下该如何处置大理寺那些人?” 顾靖宁望向他,眼底的杀意不加掩饰。 “此事暂且不能让父皇知晓,你亲自去将人处理了,不要留下痕迹。” “属下遵命,那百花园那边……” 侍卫欲言又止。 顾靖宁紧了紧双拳,虚眯起了眸子。 “既然他们早有防备,便不必去了,待本王事成,对付区区和玥郡主,多的是机会。” “是。” 侍卫满脸忐忑的离开了顾靖宁的房间。 他就知道,依着靖王殿下的性子,下面的弟兄没有完成任务,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身为殿下的手下,除了遵命,别无他法。 也是从这一日起,看似风平浪静的京城中,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待几日过后,京城中不少人的身份地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人飞黄腾达,有人低入尘埃。 …… 八月十五。 天微微亮的时候,睡的迷迷糊糊的楚月便被陆玉芳和顾无双几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庄慧云也早已提着妆盒来了百花园。 楚月坐在梳妆台前,眯着双眼任由庄慧云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她在红颜阁这几年,上妆是楚月亲传,手艺早已炉火纯青。 楚月平日里极少浓妆示人,今日大婚,倒是难得的机会,让庄慧云给她画上了一个极为隆重的妆容。 庄慧云检查了一番楚月面上的妆容,点头笑道,“郡主,妆已上好,你瞧瞧可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在家,她一般称呼楚月弟妹。 但如今毕竟还有众多外人在场,自是得称楚月为郡主。 第468章 迎亲 楚月睁开眼。 镜中女子肤白如雪,五官精致立体,髻上凤冠玉饰,端庄恬静,顾盼流离,一颦一笑皆入画。 竟挑不出丝毫的瑕疵来。 因为从未尝试过这样隆重的妆容和华丽的配饰,此刻望着镜中的自己,楚月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耳边传来的惊呼声,将她拉回现实。 “好美啊!” “和玥姐姐,你简直太漂亮了!”顾无双也瞪大双眼,“我是在做梦吗?” 一旁的杨芫华咯咯笑道,“郡主没做梦,别说郡主,我方才都差点看呆了呢。” 秦淼淼再次懊恼道,“可惜我不是男人。” 众女子捂嘴直笑。 “秦小姐,你就算是男人,难道还能争得过陆大人?人家不仅样貌俊美,还是状元郎呢。” 秦淼淼爽朗一笑。 “没关系啊,往后与郡主做姐妹也是极好的。” 说着,还往楚月的方向抛了个媚眼,看的楚月连连扶额。 就在这时,楚文竹将楚月的喜服拿了过来。 “姐姐,先换上喜服吧。” 经过刚才的一番装扮,这会天已经大亮,再过不久,接亲的队伍就该到了。 楚月望了她一眼,笑着起身。 “好。” 之后,在庄慧云和陆玉芳的帮助下,楚月穿上大红喜服。 女子一袭红衣,腰间用同色系带束出纤细的小蛮腰,喜服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映衬在她绝美的面庞上,更多添了一份喜气。 如水一般的杏眸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上扬的唇角带着几分忐忑,更添几分憧憬。 今日,她便要真真正正的嫁给心中所爱了。 旁边一众女子望见楚月,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据说之前南颖公主还嘲讽陆大人眼光不好呢,我看眼光不好的是她才对!无论素面朝天还是浓妆艳抹,和玥郡主都比她强多了。” “就是就是,还有那个袁雪儿,听说上次一场大火烧了她头发,如今还戴着假发不敢出门呢。” 袁雪儿如今在京城一众贵女眼中,就如同一个笑话。 明明亲爹是当朝宰辅,却嚣张跋扈,惦记有婚约的陆星河,真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楚月听见身后的议论,回眸望去。 “诸位,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旁的人,还是莫要议论了,恐扰了诸位兴致。” 刚才还在议论南颖公主和袁雪儿的几位女子福身。 “郡主说的是。” 转而又有人说道,“今日郡主这般花容月貌,连我们都移不开眼,届时陆大人看到,怕是会看痴了去。” “就是就是,估计到时候看了,道都要走不动了。” 几人又笑了起来。 楚月面露羞赧之色,她回过头。 “凝冬,什么时辰了?” 凝冬福身。 “郡主,辰时刚过。” 话音刚落,便见吴勇在屋外敲响了房门。 “月月,迎亲的队伍到百花园门口了,你们都准备妥当了吗?” “好了好了。” 陆玉芳一边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精致团扇递给楚月。 楚月手执团扇掩面,安安静静的在屋里等着迎亲队伍。 不消片刻,便听到外头传来的唢呐声和锣鼓声,热闹又喜庆。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紧紧的握着陆玉芳的手。 陆玉芳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情绪,朝着她微微一笑,嘴里则小声安慰着,“不用担心,就我哥这种人,肯定会对你好一辈子的,他要是敢欺负你,我这个做妹妹的都不会饶了他。” 楚月掩唇一笑,心里的紧张消退了不少。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陆玉芳捏了捏她的手。 “我当然知道你担心的不是这个,但你真的不用紧张,等会我哥会一直陪着你呢,我也会陪着你的。” 楚月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很快,迎亲的队伍便到了楚月居住的园子,吴勇和吴修文、刘氏站在房门外。 “往后,好好对我妹妹。”吴勇神色认真的望着陆星河说道。 陆星河点了点头,又与吴修文和刘氏颔首致意,便大步朝着楚月的闺房走去。 门口不少公子小姐拦着,纷纷找新郎官讨要喜袋,倒不是贪喜袋中那几个钱财,关键是想讨个彩头沾点喜气罢了。 随着外头闹闹哄哄的气氛起来,楚月也不由勾起了唇角。 原本她还以为她从百花园出嫁这日会冷冷清清呢,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这其中固然有她的关系,但陆星河也做了不少努力。 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是爱热闹的。 很快,房门被打开,望着面前团扇遮面的楚月,陆星河唇角微微上扬。 成亲前三日,娘硬是拉着他没让他往百花园跑,生生让他惦念了三日,在家里煎熬备至。 此刻,终于是见着心上之人了。 思念,在他的眼中仿若有了实质,不加掩饰。 看的一众女子羡慕不已。 “哥。” 就在这时,陆玉芳往陆星河的方向举了举手中的红绸。 陆星河点头,几步上前,牵起了陆玉芳递来的红绸。 凝冬见状,赶忙站在楚月的另一侧,扶住了她的胳膊。 “郡主,奴婢扶您出门。” 房前有台阶,楚月此刻团扇掩面,未免她摔倒出糗,还是扶着比较稳妥。 在众人的簇拥下,陆星河拉着红绸另一端的楚月出了屋,他的速度并不快,还时不时往团扇后的楚月望上一眼。 两人下了屋前的楼梯,经过吴勇几人身前的时候,楚月朝着三人微微颔首。 望见她娇艳的侧颜,吴勇勾起唇角。 “月月当新娘子了,很美。” 语气中有欣慰,有遗憾,更添了一丝苦涩。 “谢谢哥哥。” 刘氏也红着眼眶。 “去了陆家,好好跟姑爷过日子。” 她算是看着楚月长大的,此刻,心底竟有些怜惜面前的女孩。 她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好在,日子越来越好了,往后会更好的。 楚月点头。 “我知道的,也谢谢刘婶。” 说完,她微红着眼眶,随着陆星河继续往前出了院子,来到院外停着的喜轿前。 凝冬扶着楚月进了喜轿,陆星河跨上高头大马走在前方,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往陆府去了,队伍后的嫁妆一抬接一抬的抬出,真真是十里红妆,场面极为震撼。 至于百花园这边的宾客,也纷纷上了马车,跟上了迎亲的队伍。 第469章 拜堂 待来到陆府门口。 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喜乐声,楚月搭着陆星河的手下了喜轿,耳边传来众人的欢呼声,听的楚月有些紧张。 陆星河紧紧的拉着楚月的手。 “别怕,我在。” 听见他的声音,楚月安心不少。 随后两人牵着红绸,跨过火盆,缓缓来到正厅。 此刻,作为陆家的长辈,陆铁生、王雪兰和云翠荷正坐于主位上,张政因为不想太过高调,便与云正平和李秋莲坐在下边的宾客席上。 路大叔站在人群后,望着正厅中极为般配的小夫妻,心中甚是欣慰,面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只是因为戴着半边面具的缘故,一些不知道他底细的人纷纷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主位上,王雪兰满脸欣慰的望着楚月。 “月月这丫头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四年多的功夫,竟出落的这样标致,咱们家星河是个有福气的。” 云翠荷听着她的话,霎时间便红了眼眶。 “要是他还在,亲眼看到星河成亲,娶到了月月这样好的儿媳妇,肯定会很开心。” 陆铁生什么都没说,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咱们作为长辈,可不能坏事。” “爹说的是,倒是我的不是了。” 云翠荷收敛面上的情绪,笑望着迎面走来的陆星河和楚月。 人群后的路大叔望着主位上红着眼眶的云翠荷和陆铁生二老,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他就站在这里,却无人能认出他来。 可见他们早已习惯了自己的消失。 很快,陆星河和楚月来到几位长辈面前,傧相见时辰差不多,便开始主持起了拜堂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楚月被陆星河牵着进了洞房,他将楚月扶坐在床榻上,瞥见团扇后精致娇艳的侧脸时,陆星河有些看呆了。 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楚月则含羞带怯的垂着眸,始终不敢往他的方向看。 就在这时,闹洞房的人也挤进了房中,望着大红被褥上坐着的女子,满眼笑意。 “大嫂,你看我大哥,眼睛都看直了呢。”陆星平在一旁笑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家也都笑着起哄。 楚月勾起唇角,只觉得面颊滚烫,越加难为情起来。 陆星河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在楚月身旁坐下。 紧接着,喜娘进了屋,说了一些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之后,便领了喜袋离开了,闹洞房的众人也识趣的退出了喜房。 陆星河望着楚月,目光灼灼。 “月月,你真美。” 楚月将团扇往陆星河的方向挡了挡,“你是不是要去宴请宾客了呀?” 陆星河拉着她的手,眸子中盛满了温柔。 “我叫人在房中备了些吃的,若是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垫一垫,等我回来。” 见楚月点头,他才万般不舍的离开了喜房。 陆星河离开之后,凝冬便合上了房门。 “郡主,姑爷走了。” 楚月松了口气,放下团扇,揉了揉举的太久,有些酸胀的胳膊。 “成亲可真累。” 凝冬有些好笑的说道,“就是累,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郡主还是莫要抱怨了,很快就过去了。” 楚月笑了笑。 “没有抱怨,只是感慨罢了。” 凝冬先将楚月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下。 “郡主饿不饿?姑爷给郡主准备了一些吃食。”她凑近楚月,小声说道,“咱们如今在自个儿的院中,也没有安排外人进来,姑爷说郡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好。” 得知陆星河为自己安排的这样贴心,楚月会心一笑。 “早晨只胡乱吃了两口东西,折腾到这会,确实有些饿了,去将吃的提来吧。” “是。” 凝冬从小厨房端来了吃食。 分量都不算太多,但胜在丰盛。 这会院中和房里也没有外人在,楚月也不怕等会要上茅房不方便,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说道,“吃自己的席,感觉就是好。” 凝冬被她的话逗笑了。 “郡主,您这说法,奴婢还是头一次听说。” 楚月抬眸望向凝冬。 “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 陡然被楚月问及,凝冬小脸一红,“奴婢……奴婢没有,奴婢要永远陪在郡主身边。” 她紧拽着手中的帕子,生怕楚月看出了她的心思。 “嫁人了也可以陪在我身边呀,难不成你想往后嫁人了就离开?” 楚月说完,将剥了壳的虾放进嘴里。 凝冬听见楚月的话,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奴婢没有这么想过。” “那就是了。”楚月咽下嘴里的食物,望着她,“凝冬,这几年你陪着我,也算是经历过生死,我知你忠心,若你真有心仪之人,定要与我说,我给你做主。” 凝冬满脸感动的在楚月身前跪了下来。 “奴婢谢过郡主!” 楚月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都说过好多次不必给我行跪礼了,你看你,又忘了。”她说着,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说起来,黑木也跟着我好几年了。” 提到黑木,凝冬神情有些紧张。 只不过楚月此刻盯着桌上的菜,并未往她的方向看。 “凝冬,你觉得黑木如何?” 凝冬小脸滚烫,她低垂着眸子,面上闪过娇羞。 “郡主,您说什么呢?” 楚月越想,越觉得两人有戏,她往凝冬的方向望去。 “说起来,黑木其实还挺不错的,人长的帅,功夫又好,虽然性子冷了点,却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你与他也相处了这样久,我看你们相处的挺和谐的,要不要考虑考虑他?” 见她羞红着脸不说话,只以为她是女孩子家家的脸皮薄。 楚月放下筷子。 “反正也不着急,你可以考虑考虑,若实在不喜欢,我再为你们各自挑选合适的人,总归不会叫你们孤独终老就是。” “不不不,我没有不喜欢……” 说到这里,凝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闭紧了嘴巴。 楚月望着她这般模样,突然觉得凝冬和黑木可能有戏。 “没有不喜欢,那便有可能喜欢了。”她笑着拍了拍凝冬的肩膀,“倒是我疏忽了,你在我身边这么久,竟然都没发现你的心思,放心吧,过些日子我便做主将你许配给黑木。” 第470章 去扇 凝冬咬了咬唇,再次在楚月面前跪了下来。 “郡主,要不还是别了吧,黑木于奴婢而言,有教导之恩,更有救命之恩,奴婢对他的喜欢,夹杂着恩情在里面,并非非他不可,所以不想为难他,平日里能看上一眼,慢慢回报他的恩情便足够了。” 她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并非她不想和黑木有个结果,实在是黑木这人太过冷淡,平日里从未表现出任何情绪。 她不敢赌。 万一黑木以为是她与郡主说了什么,才强行将两人绑在一处,到时候心里有了隔阂,就是真在一起了,两个人都不会幸福,倒不如维持如今的现状。 而且郡主平日里够忙的了,她不想郡主再为她的事情费神。 楚月见状,再次伸手扶起了凝冬。 “好好的又跪下作甚?有什么话,你与我说便是了,你若不想,难不成我还能强迫了你去?” 凝冬拉着楚月的手,撒娇道,“郡主可否不要总想着将奴婢嫁出去?奴婢只想好好陪着郡主,不想想旁的。” 楚月浅笑着点头。 “好,我答应你。” …… 黑木坐在屋顶,双臂环抱着长剑,将整个院子中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他的任务,不过是保护主子罢了。 原本他也没有故意要去听楚月和凝冬的聊天内容,只是听到楚月提及自己,一个分神,便听到了房中两人的谈话。 在听到她夸奖自己时,黑木的唇角微微上扬。 他想,原本他们这些人就是要为主子分忧的,如今倒是叫她为他们操心起来了,若是主子真的将凝冬指给他,为了让主子省心,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对于他们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为了不耽误别人,从不会去想娶妻一事。 但若是主子执意要指婚,娶谁都是一样的,总归能和平相处也便是了。 …… 今日的陆府很热闹。 因为陆星河国子监祭酒的身份,只要是家中有后辈的官员,都会趁此机会备上厚礼前来讨好。 整个前院,可谓是高朋满座。 不仅如此,帝后二人还领着皇子公主亲自送来了贺礼。 只不过因为身份特殊,顾璟赫和秦菲岚只与陆星河讨要了一杯喜酒便离开了。 千羽朝着陆星河的方向举了举杯。 “我娘年轻时也与她一般,眼睛里好似蕴着光,只是后来失望的次数多了,眼底的光便也就消失了,好好待她,祝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 陆星河将手中的酒杯与千羽碰了碰,一饮而尽。 之前他还以为千羽那般维护楚月,是对她别有用心,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陆星河一桌一桌的敬过去,待敬到路大叔这一桌时,他的半边脸虽然被面罩遮着,却还是让陆星河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自知道路大叔的存在以来,距离他最近的一次,也是看的最清楚的一次。 陆星河微微蹙着眉,本想问些什么,却被周围举着酒杯与他道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最终与这一桌敬了酒之后又辗转下一桌。 路大叔见陆星河走远,不由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低调的朝着陆府的大门方向走去。 此刻,负责迎送往来宾客的陆守成仍旧站在陆府门口,见到戴着面具的路大叔走来时,并未多想,只觉得此人的装扮真奇怪,来参加婚宴居然还戴着面具。 不过想到能来这里的人都是京城中非富即贵之人,再不济也是陆星河和楚月的朋友,神情中并未见丝毫懈怠之色。 他抱拳。 “贵客,酒席还未结束,您就要离开吗?” 路大叔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而垂着眸子嗯了一声。 “身子不适,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话落,便大步往陆府外走去。 陆守成望着他的背影,在瞅见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时,微微愣了愣。 他记得三哥那时候也总喜欢将大拇指握在掌心。 “这动作和三哥真像。” 陆守成满脸缅怀的说道。 不过只是个小细节,他也并未太在意,毕竟这个习惯不是谁一人独有。 …… 楚月吃了东西,看了会话本子之后,又靠在榻上睡了一觉。 因为是在自个儿的院中,又没有外人在,格外的舒适自在,对于一开始成亲时候的紧张情绪,也缓解了许多。 楚月睁开眼,揉了揉眉心。 不远处的那对贴着喜字的红烛燃的格外红艳。 “凝冬,什么时辰了?” 守在屋外的凝冬察觉到屋里的询问声,赶忙回道,“郡主,已经酉时了。” “喜宴还没结束吗?” “应该快了吧。”凝冬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楚月从榻上起身,“叫厨房熬一碗醒酒汤备着,你来给我将凤冠重新戴上吧,天都黑了,相公等会便该回来了。” “是。” 凝冬将楚月嘱咐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便进了房中,给她披上嫁衣,重新戴上凤冠。 楚月拿过团扇坐在床上,没一会,便听得门口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原来是一帮人簇拥着陆星河进喜房了。 簇拥他来的人,除了陆家的几个兄弟,还有京城交好的几个公子,除此之外,还有陆玉芳、庄慧云和顾无双等人。 “陆大人,该去扇了!”喜娘笑望着陆星河说道。 陆星河深邃的眸中闪过期待,他走近床榻,将手伸向楚月手中的扇柄。 团扇向一侧偏去,陆星河的面前出现了一张娇艳精致的小脸,在望见楚月的那一刻,心跳好似都漏了一拍,心里眼里,便只余面前喜床上的女子。 喜房中出现了片刻的静谧,众人的脸上皆是惊艳之色。 很快,便是比方才更加热闹的起哄声。 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后,便又提醒道,“二位喝了合衾酒便早些歇下吧,奴先退下了。” 说完,便招呼着众人退出了喜房。 楚月察觉到陆星河灼热的视线,有些紧张的拽着宽大的衣袖。 她没有往陆星河的方向看,而是望向屋外。 “凝冬,去吩咐厨房将醒酒汤端来。” “是。” 凝冬赶忙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楚月正想起身去梳妆台摘下凤冠,却被陆星河拽住了。 “我帮你。” 他起身,小心翼翼的将楚月头上的发冠解下放在一旁,随后目光直视她。 “累不累?” 第471章 不要怕,交给我 烛光下,陆星河原本冷峻的面容泛着柔光,楚月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的剧烈跳动着,她愣愣的摇头。 “不累。” 陆星河笑着抚上她的脸颊,“月儿今日很美。” 楚月面颊滚烫,不太敢往陆星河的方向看。 “相公今日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陆星河在她身旁坐下,“一开始是喝了不少,后来几个堂兄替我挡了不少。” 就在这时,凝冬在外头敲了敲门。 “郡主,醒酒汤来了。” “端进来吧。” 凝冬进了屋,将醒酒汤放在桌上,“郡主,偏房的水放好了,您现在要沐浴吗?” “好。”楚月起身望向陆星河,“相公,你先将醒酒汤喝了,我去梳洗一番。” 陆星河点了点头,目光追随楚月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才望向桌上那碗醒酒汤。 一如既往的体贴,让他的心口生出了暖意。 将醒酒汤喝下,没多久,楚月穿着一袭轻薄的大红色睡裙回来了。 这套睡裙,还是她为了应景特意定做的。 棉质的睡裙好似比以往穿的都要轻薄一些,隐约露出了里头的肚兜。 她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床,拉过被子遮在自己身上,耳朵微微泛着红。 “相公也去洗洗吧,偏房水已经放好了。”楚月小声说道。 陆星河说了声好,便去了偏房。 楚月故作镇定,拿过床头的话本子翻看着,只是在听见偏房中传来的水声时,平日里用来消遣的话本子,此刻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举着话本子遮住自己的脸,暗自懊恼自己怎的这般没出息,以至于水声是何时消失的,陆星河是何时回到房中的,她浑然不知。 “在想什么?” 头顶突然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惊的楚月手一抖,书掉落在床上。 因为喝了醒酒汤,又洗了澡的缘故,陆星河原本微醺的醉意,此刻竟消散全无。 他眼神清亮,微微一笑,在红艳的烛光下,这张好看到让人痴迷的脸,竟让楚月觉得有些不真实。 两人四目相对,好半晌,楚月好似失去了声音一般,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陆星河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将其中一只递给了楚月。 “合衾酒。” 楚月红着脸接过陆星河递来的酒杯,两人四目相对,缓缓交织着手臂将杯中酒水饮尽。 “嘭嘭!” 楚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紧张的好似要跳出胸腔似的。 陆星河将酒杯放回桌上,转而在楚月身旁坐了下来,他将她揽进怀中,低头望去,楚月青丝如瀑,随意散落在身后,一身红衣衬的皮肤越加的娇嫩白皙,衣领处略有些低,隐约露出了胸前的肚兜,肚兜下…… 陆星河喉头滚动了一下,收回视线。 “刚才在想什么?” 楚月温顺的靠在陆星河怀中,面上满含娇羞。 “什么都没想啊。” 陆星河勾起了唇角。 “什么都没想,那你用书盖着脸作甚?” “就是……”楚月低垂着眸子,“想到今晚是新婚之夜,有些紧张。” 陆星河握着楚月的手,目光灼灼的望向她。 “不要怕,交给我。” 楚月点头。 “嗯!” 床幔落下,透过红烛的亮光,隐约能看到两道相融的身影。 满屋春色,牡丹初开,嫩蕊娇香蝶恣采。 红香点点的莹白帕子被陆星河收起,他将已经熟睡的楚月环抱在身前,因为太累,她甚至连穿衣裳的力气都没了,胸前高挺的浑圆在被褥下若隐若现,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陆星河压着再次涌上来的邪火,将衣服套在她身上之后便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两人都睡的很香。 …… 楚月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天已经大亮。 她揉了揉双眼,本想伸个懒腰,却觉得腰和臀部酸麻的很,身下更是灼烧般的疼痛。 “嘶~” 听见声音,原本一脸淡然坐于楚月身旁的陆星河闪过惊慌。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楚月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嘟哝道,“还不是因为你。” 嘴上虽抱怨,面上却瞧不出半点不愉快,甚至因为想到昨夜的经历,一张小脸羞的红扑扑的。 陆星河抬手掩了掩唇角的笑意。 “是我的错。” 楚月望着他,眨巴眨巴眼。 “相公今日不用上朝?” 陆星河摇头,“今日不用,陛下允了我两日的假。” 随后,他起身下床,将楚月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又拿过一旁的衣裳给她穿上,这才抱着她去了桌旁。 凳子上,早已被他垫上了软垫。 楚月任由陆星河如同照顾孩子一般照顾她,此刻坐在软垫上,心里甜滋滋的。 “先吃点东西。” 折腾了大半夜,楚月确实是饿了。 她拿起勺子舀了莲子粥放进嘴里,莲子的清香,混合着粥里的丝丝甜味,尤其好喝。 夏日的时候,百花园收获了不少莲子,前几日住在百花园没少用莲子做吃食。 莲子粥便是其中之一。 熬好的莲子粥,淋上少许蜂蜜,她还挺喜欢这种味道的。 “听凝冬说你最近爱吃,早上便吩咐人做了。” 陆星河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饺放进楚月身前的碗中,随后又夹起一只放在自己嘴里吃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 楚月咽下口中的粥问道。 “这会应该是巳时。”陆星河回答。 “巳时……”楚月眉头微微挑起,一脸埋怨的望着他,“你怎么不早些喊我,按照习俗,新婚第二日还得去给娘和爷奶敬茶呢。” 望着她那难为情的模样,陆星河忍俊不禁,却还是憋着笑。 “他们会理解的。” “会理解……” 楚月一噎,没再理会他,只埋头扒粥。 喝了一小碗粥,吃了两只虾饺,楚月摸着吃饱的肚子站起身来。 “快些快些,否则娘该笑话我了。” “不急。”陆星河望向屋外,“凝冬,端上来吧。” 凝冬听见声音,端着托盘进了屋。 楚月是个大夫,对药味极为敏感,她有些不解的望向陆星河,“药?” 第472章 发现端倪 陆星河嗯了一声,上前拉过楚月的手。 “我问过张大夫,他说你的伤势刚刚痊愈,因为之前伤到了心脉,所以暂且不宜受孕,月月,我并非不喜欢孩子,只是眼下,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这个药是特意找张大夫配的,不伤身。” 他点到为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楚月的神色,生怕她会因此而生气。 楚月知道陆星河是为着她的身体着想。 她拉着陆星河的手晃了晃。 “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我还年轻,身体养好之后,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生,相公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她说完,将凝冬端来的那碗药喝了个干净。 凝冬收起碗,便赶忙退出了房间。 陆星河也松了口气,他拉着楚月的手,眸中闪过自责的神色。 “月月,对不起。” 楚月面露不解。 “对不起什么?因为孩子这事吗?” “不是。”陆星河拉着她的手,“我说的是,之前让你受伤一事。” “如果当时我没拦在你面前,那支箭正中你心口会直接要了你的命。”楚月望着他,“相公可还记得四年前在半坡村的时候,老屋倒塌的场景?” “那一次,你义无反顾的挡在我身前,若非你,我可能也没命站在这里了。” 楚月捏了捏陆星河的脸庞,笑的眉眼弯弯。 “所以,我们扯平了。” 陆星河笑了笑,拉着楚月的手便出了院子,往正厅走去。 来到正厅的时候,云翠荷、张政、陆铁生两口子以及云正平两口子还有二伯和四叔两家人正在那里喝着茶,聊着天。 至于大伯一家,昨儿个喜宴结束便回歪柳巷去了。 望见陆星河拉着楚月来了,原本热热闹闹的正厅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云翠荷望着并肩而来的两人,唇角噙着笑,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般配。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几位长辈,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陆星河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 “起的晚了些,诸位长辈久等了。” 陆铁生忙摆手。 “不碍事,咱们也没等多久,刚到这里。”他望向不远处的张政,“张大夫,你说是吧?” 张政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茶杯,点头应道,“没错,老夫也是刚到,才喝完一盏茶。” 实际上,他已经喝完三盏茶了。 听完两人的话,厅中众人全都憋着笑,怕楚月难为情,却又全都忍着。 楚月只觉得万般窘迫,根本不敢抬头往众人的方向瞧。 很快,在王雪兰的打圆场中,楚月顺利给几位长辈敬了茶。 众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缓解楚月的尴尬情绪。 之后,陆守成似是想到了什么,将陆星河拉到一旁。 “星河,昨日戴着面具的那人,你可认识?” 原本他当时见那个带着面罩的人也没觉得什么,但事后躺在床上,突然便想到了那人离开时的背影,再结合他的半边脸。 后知后觉,竟觉得莫名的熟悉。 有个大胆的猜测呼之欲出。 虽然可能性不大,万一被他蒙对了呢? 所以他需要证实。 “戴着面具?”陆星河微微蹙着眉,“可是一身青色长衫的那个大叔?” “是。”陆守成点头。 “他之前在月月的医馆前被人围殴,是月月将他救下的,得知他是南坪镇的人,便将他留在医馆中帮忙了,四叔怎的突然问起他来了?” 原本,他还想找路大叔聊两句。 只是昨日喜宴实在是要招呼的客人太多,后面一忙起来,倒是将他给忘了。 陆守成惊呼出声。 “他也是南坪镇的人?” 虽然面具遮住了半边脸,模样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轮廓却与从前似曾相识。 和三哥一样的小动作,又是南坪镇。 心底大胆的猜测,似乎又证实了一分。 “老四,你咋咋呼呼什么呢?”王雪兰望着陆守成问道。 “娘,我等等跟您解释。”陆守成望向楚月,“星河媳妇,昨日那戴个戴面具的男人,是你医馆中的人?你可熟悉他?” 楚月有些没摸清头脑,“四叔说的是路大叔吗?” “他也姓陆?”陆守成更惊讶了。 “道路的路。”楚月解释道。 陆守成点头,“你接着说。” 楚月不知道陆守成为何要问路大叔的事,不过路大叔在医馆中也没有特别隐秘的事情,便在脑海里回忆着与他说了。 “他来我的医馆快四个月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据他说是十多年前离开的南坪镇,来到京城之后应该是得罪了哪个位高权重的人,之后被人针对重伤垂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养了两年才稍好一些,却也落下了难以根治的病痛。” “他之前怕连累我还不敢留在我的医馆呢,我好说歹说才让他留下,不过他昨日参加完喜宴之后,怕是要离开了。” “离开?” 陆守成面上有些错愕。 他若真的是三哥,没理由不和家人相认啊。 最关键的是,那时候三哥是去越州赶考之后失踪的,没道理得罪京城这边的大人物才对。 他突然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楚月点头。 “许是他之前得罪的人权利太大,怕连累我吧。” 陆星河则望向陆守成。 “四叔突然问起他,可是察觉到了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陆守成将自己的大拇指握在另外几个手指中。 “爹,娘,你们可记得谁喜欢做这个动作?” 陆铁生和王雪兰一愣,随后纷纷惊讶的站起身来。 “老三?” 云翠荷也红着眼眶站了起来。 她总算意识到了刚才几人谈话的内容涉及到的人是谁,可若月月救下的那个人真是他,这十多年来,他得吃了多少苦头? 她不敢想,一想便只觉得揪心的疼。 陆守成点头。 “昨日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离开之时,我看到他背在后头的手便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开始没觉得什么,毕竟他露在外头的半边脸和三哥并不相像,不过这会一想,虽然他也是来自南坪镇,但他若真是三哥的话,没理由不与我们相认啊。” 第473章 确认身份 “这个习惯也不是老三一人有,你许是看错了吧?”陆来财也说道,“咱一家人都在这里,他要真是老三,星河又如此出息,怎么可能不来跟咱们相认?确实没道理啊。” 王雪兰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老三啊……” 陆铁生抚了抚她的背。 “你先别哭,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弄明白他到底是不是老三。” 陆星河的眼眶也微微泛红,昨日他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正脸,当时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会听了陆守成的话,再联想到之前路大叔见到他的反应,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月月,他之前是不是与你旁敲侧击了家里的情况?” 楚月回忆着。 “我见他是同乡,又与家人分离十多年不得见,平日里总会与他多聊几句,说起来,他确实喜欢听我说家里的情况。”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忙说道,“对了,他的字!” 陆守成满脸疑惑。 “他的字怎么了?” 楚月忙叫凝冬拿来了笔墨纸砚,凭借记忆在纸上临摹着路大叔的字迹。 “我第一次见他写字的时候,许是太久没拿过笔,字稍微有些歪歪扭扭,但他的字,与相公的字迹有些相似,我当时还好奇问了一嘴,之后他说可能是因为同在南坪书院念过书,夫子教的,我便也没当回事。” 联想到众人猜测的身份,楚月才发现,路大叔平日里确实有很多与别人不同的地方。 只是她没了解过路大叔,便也没往这上面想。 随着楚月将路大叔的字描摹出来,在场的人,全都红了眼眶。 “这就是他的字啊!星河的字,便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云翠荷捂着嘴,颤抖着声音说道。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王雪兰见状,抱着她哭的稀里哗啦。 李秋莲一直擦着泪,“太好了,我家囡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陆铁生老泪纵横,只是却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陆星河望见楚月笔下的字,一眼便认出了,三岁开始,爹便握着他的手,教他一笔一划的写,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他的字迹。 “来人!” 阿吉小跑着进了屋。 “主子有何吩咐?” “去将路大叔找来,切莫伤到了他。”陆星河吩咐道。 “是。” 阿吉还未走出屋,陆星河又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阿吉停住脚步,“主子还有何事?” “我亲自去。” 陆星河说完,便往门口走去。 楚月小跑几步跟上他。 “相公,我与你一起吧?” 陆星河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楚月,眸子里带着歉意。 “月月,对不起,原本今日我该在家陪你的。” 楚月忙摇头。 “没关系,爹的事比较重要。” 陆星河双手扶着楚月的肩,声音温柔。 “你身子不方便,在家里等我,我尽快回来。” 望着他红红的眸子,楚月乖巧点头。 “好。” 望着陆星河离开的背影,陆守成满脸疑惑,转而又望向楚月。 “星河媳妇,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的变化会这样大呢?” 楚月回头望向他。 “四叔有所不知,人在经历大病之后,容貌是会有所改变的,但总体还是能看见从前的影子,只不过他脸上有疤痕,在京城又有仇家,为了不让他被人认出来,我之前特意让他戴了个面罩,倒是我弄巧成拙了。” 陆守成摆手说道,“不能这样说,你之前毕竟救了他的命,要不是你,他恐怕现在也是凶多吉少。” 王雪兰擦干净脸上的泪,上前拉住了楚月的手,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好孩子,你和奶说说,你当时见到他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楚月在脑海中回忆着。 “那日早上我去医馆,瞧见医馆门口有一群乞丐在打人,怕闹出人命,便叫黑木将人给赶走了,那些人走后,当时路大叔便躺在地上,衣衫褴褛,身上脏污不堪,浑身是大大小小的伤,很是虚弱。” “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也是怕他死在门口惹来闲话才让黑木将他扶到后院去的,只是当时的路大叔死气沉沉,半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后来我有事没事便找他聊天,才知晓他也是南坪镇的人,再后来我慢慢给他调理身体,教他认药诊脉,他才好像逐渐恢复了生机。” 众人听到这里,心底一阵揪疼。 “老三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哟!”王雪兰掩面而泣。 陆铁生望向楚月。 “丫头,你方才说,他从前受过很严重的伤,可要紧?” “他重伤之后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 说到这里,楚月便没继续往下说了,一家人刚刚确认他的身份,若是这会她将路大叔的真实情况说出来,他们心里怕是都不会好过。 陆铁生小心翼翼的问道,“有多严重?” 楚月笑了笑。 “爷,不必担心,有我和师父在,再严重的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到这里,陆铁生松了一口气。 “也是,你和张大夫可都是神医,有你们俩在,肯定能治好他的身体。” 说着说着,他竟忍不住捂着双眼隐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难怪老三这些年不回家。 得罪了大人物,怕连累家里人,身体状况又差,京城路远,再加上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便过起了躲躲藏藏的日子。 十多年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向不轻易将情绪显露人前的老爹,今日哭的不能自已,看的陆守成和陆来财心里很是不忍,全都跟着默默掉泪。 了解了路大叔的情况之后,一家人便也没缠着楚月问东问西,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云翠荷叫凝冬先扶楚月回去休息了。 昨夜被陆星河折腾了半夜,楚月的身子确实不大爽利,便率先回了院子。 总归路大叔昨日才参加完喜宴,恐怕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会被家人察觉出来,他就算要离开,也不会跑太远,相公应该很快能回来才是。 躺在榻上,楚月望着凝冬。 “凝冬,你也去前院守着,又是什么情况随时来与我说。” “是。” 凝冬福身,便退出了屋里。 …… 第474章 秋弥 一个时辰后,陆星河回到府中,面色却不太好看。 云翠荷赶忙迎了出去。 “星河,没找到你爹吗?” “没有。”陆星河摇头望向她,“昨日他离开陆府之后,便没再回医馆,医馆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之前没关注过他,便也没叫人留意过,眼下我已经派人去寻了。” 云翠荷揪着帕子。 “怎么会?”豆大的泪珠从她的面上划过,“亲人都在这里,他为何不与我们相认?” 陆星平和陆星安上前扶住云翠荷。 “娘,你别伤心了,大哥肯定能找到爹的。” 他们虽然没见过这个爹,但通过陆星河和云翠荷从前与他们讲述的桩桩件件关于爹的事,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陆星河回到院中的时候,楚月正靠在榻上小憩。 不过她今日睡的浅,陆星河一进门她便听见了动静。 “相公回来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身子可还好?” 楚月面上闪过娇羞。 “好多了,可找到路大叔了?” “还没有,不过已经叫人去找了。”陆星河抚上楚月的脸颊,“接下来几日,京中可能会有大动作,你在家里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外出。” “好。” 楚月抱着陆星河的腰,轻轻的靠在他的怀中,神情餍足。 望着怀中的楚月,回想起她昨夜娇媚动人的一幕,陆星河喉头一阵干涩,身体里莫名的便有蹿出了一股邪火。 他拢了拢环着楚月的手,轻声问道,“月月,你觉得他会去哪里?明明没有出城,却找不到他的踪迹。” “前些时日我鲜少出现在医馆,并不知他的去向。”楚月的面上有些懊恼,“我要是早些察觉到他的不同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仇人盯上。” 陆星河的眸中也闪过担忧。 “我已经查实,当年杀爹他们那帮人的背后之人,便是靖王,靖王这个人狡诈阴险,若是他知晓爹还活着,不会放过他。” 楚月望向他,“靖王知道你和爹的关系吗?” 陆星河摇头说道,“暂且应该是不知情,否则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杀了我。” 一想到靖王,楚月便觉得极其可恶。 “饶是如此,他也没少针对你。” 陆星河摸了摸楚月柔软蓬松的发,“月月不必担心,靖王逍遥不了几日了。” 楚月嗯了一声,懒懒的靠在陆星河怀中。 昨夜初经人事,到了这会,仍旧觉得腿软的很。 陆星河望着楚月,好似经过昨夜之后,怀中的小娇妻越加粘人了,也越加的让他着迷。 软软的,好似易碎的娃娃一般,想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着。 …… 到了傍晚,阿吉带着人无功而返,根本连路大叔的影子都没见着。 陆守成蹙起眉头。 “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找不到呢?” 陆星河眸光淡淡。 “偌大的京城,他如果刻意躲藏,找到他恐怕还得花些时间,如今我的人只能打探到他尚未出城,只要还在城中,找到是迟早的事,大家不必心急。” 眼下靖王还没倒台,他便不可大张旗鼓的寻找,否则叫靖王发觉,他的处境便危险了。 总归靖王也没有发觉他,三四日的功夫,他可以慢慢找。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从前以为他死了,便不抱希望。 如今知道人还活着,总比没命了要好。 陆铁生叹了口气,望着众人,“都回去休息吧,明儿咱们继续等消息。” 他是家里辈分最高的人,长辈都发话了,众人自是点头应和,回各自的院子里去了。 …… 接下来两日,陆星河仍旧叫人暗中寻找着路大叔的下落,只是却仍旧无所获。 皇宫那边的安排他也没少下功夫,所以这两日陆星河格外忙,每日早出晚归的,楚月都没机会与他说上两句话,于是便日日坐在家里看书习字,偶尔拉着黑木教她练功夫。 或者在自己的小厨房中研究美食。 奶油蛋糕被她琢磨出来之后,百花园多了一份甜品,家里人,包括张政也都尝到了新鲜美食。 这天夜里,张政用勺子挑着蛋糕吃的相当惬意。 “哎呀,丫头,突然有点怀念你做的爆炒肥肠了。” 楚月笑望着他。 “百花园和如意居不是都有吗?师父怎的独独想吃我做的了?” 张政摇了摇头。 “味道不一样。” 楚月望着张政,小声问道,“师父有没有觉得京城这两日不太平?” 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张政神色淡淡。 “不是还有为师在么?再如何不太平,这场暴风雨,也刮不到你身上来。” …… 八月十九,秋弥。 楚月起了个大早,皇家猎场在京城外,坐马车须得大半日的功夫才能到。 陆星河嘱咐家里人近两日不要出门之后,便拉着楚月出了府。 两人坐上马车,直奔皇家猎场。 一路上,他嘱咐了楚月很多次,到了猎场之后,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不管去哪儿,必须得让凝冬和黑木紧跟着。 楚月应了声好,表示自己身上藏了不少毒。 每年狩猎都会在猎场待上半个月时间,今年也不例外,之所以将一众大臣都带来猎场,便也是为了方便皇帝处理公务。 楚月和陆星河到猎场之后,两人被安排住进了一个营帐中,营地中大大小小的营帐很多,每一个营帐只见都隔着一定的距离,最中间那个规模最大的营帐,是皇帝皇后休息和临时上朝的地方。 当天人虽然都到了,却并未进行狩猎,只是夜间在户外举行了一场露天的篝火宴会。 众人有说有笑,载歌载舞,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殊不知,自从皇帝离开京城之后,夜幕下的京城中,暗潮汹涌。 顾靖宁一双眸子时不时扫过楚月,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这般赤裸裸的目光,楚月就是想忽略都难。 陆星河当然也有所察觉,他与楚月换了个位置,用自己高大的身躯,遮挡住顾靖宁肆无忌惮的目光。 顾靖宁见状,唇角勾起一丝讥笑,似乎并未将陆星河放在心上。 第475章 主子的清白不能丢 待到宴会结束,陆星河拉着楚月径直走向两人的营帐。 刚到营帐外,便见一个小太监来到两人面前,神色恭敬。 “和玥郡主,皇后娘娘有请。” 楚月抬眸往陆星河的方向望了眼,两人对视,纷纷蹙起了眉头,皇后娘娘若是有事,方才怎么不与她说,这会单独将她叫去作甚?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但眼下,好像不去也不行,万一真是皇后娘娘叫她呢? 陆星河将楚月的手紧握在大掌中。 “我送你去。” 然而,那小太监却说道,“陆大人,皇后娘娘只传了和玥郡主一人,娘娘的营帐距离这边不太远,等会奴才定会将和玥郡主平平安安送回来的。” 陆星河还想说什么,却被楚月阻止了。 “相公放心吧,周围都是营帐,到处有人值岗呢,我不会有事的。” 此次负责营地安全的人,是廖蒙的手下。 营地上值岗的,也几乎都是廖蒙的人,只要她不出营地,应当不会有事。 陆星河点头,在楚月随着那小太监离开之后,嘱咐好几个暗卫跟上保护好她。 站在屋外好一会,才转身进了身后的营帐。 帐中有些昏暗。 更有种奇怪的香味在鼻尖萦绕。 楚月和他都不是酷爱熏香之人,离开之前也并未在营帐中点过熏香。 熏香入鼻,陆星河只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他当即意识到这种熏香的不简单,转身便要退出营帐。 然而,旁边一道身着单薄衣裳的女子突然朝他的方向扑来,陆星河赶忙躲闪,却还是被她拽住了袍摆。 “星河哥哥,我好热,你救救我!” 说完,便将自己的衣裳往下拉了拉,再次往陆星河的方向扑来。 陆星河又惊又怒。 “袁雪儿,你在找死!” 他的神色很冷,当即从袖管中拿出一柄匕首割断袍摆之后,抬起脚便将人踹开。 陆星河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 袁雪儿一个柔弱女子根本受不住,当即便晕了过去。 她估计没有预料到,自己都这般主动了,陆星河竟连碰她一下都不肯。 “阿吉!” 陆星河唤了一声,屏息走向燃着熏香的方向,将熏香熄灭之后,再将营帐中的窗子全部卷起来通风透气。 秋日里的山风夹着一丝凉意,陆星河顿时觉得体内的燥热缓解了不少。 好在吸入的熏香并不多,若真让袁雪儿碰到他,他不敢想象,也不敢承受这个后果。 没一会,听见传唤的阿吉进了营帐。 “主子。” 这时,陆星河已经点亮了营帐中的灯,阿吉清清楚楚瞧见了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的袁雪儿,身上单薄的衣衫甚至快要遮不住她的身体。 阿吉只觉得眼睛没处放。 “这个女人试图染指主子,不知主子想如何处置?” 主子的清白可不能丢。 他隐约记得夫人曾说过,要与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主子的清白丢在这个女人手中,夫人怕是该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陆星河甚至连眼神都没给袁雪儿一个,他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茶水。 “想个法子将她扔去靖王的营帐。”转而将桌上一个小巧的香炉拿了起来,“将此物也一并带去,可知道要如何做?” 阿吉忙上前接过陆星河手中的香炉。 “刚得到消息,靖王这会不在营帐中,倒是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阿吉跟着陆星河几年,在他的培养下,做事极为稳妥。 对于这种小事,陆星河并不担心阿吉做不到。 阿吉走后,坐在桌前的陆星河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眸中情绪不明。 “靖王,如今我已经将回京的机会送到你面前了,希望你不负众望。” …… 楚月随着小太监离开之后,便由小太监领着在营区穿梭。 晚上的视野虽然不大好,但楚月近些年走南闯北,方向感并不算差。 她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公,你是不是迷路了?” 小太监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因为背对着楚月,她并未看到。 “初来此处,确实有些不大熟悉,还请郡主耐些性子,咱们很快就到了。” 楚月停下脚步。 “公公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吧?” 小太监有些错愕的望着她,“郡主,奴才是皇后娘娘……” 楚月打断他的话。 “你在撒谎!公公若是皇后娘娘的人,刚才公公才从娘娘的营帐过来,能精准的找到本郡主的营帐,怎的这会却要绕这样远的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继续往前走,我们只会距离娘娘的营帐越来越远。” 因为营帐与营帐之间都有些距离,且用护栏隔开,并未有人注意到楚月和小太监。 小太监被楚月戳穿,一张脸憋得通红。 显然做这种事情的次数并不多。 就在这时,楚月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拍手声。 “不愧是我父皇亲封的和玥郡主,果然有几分本事。” “靖王?” 楚月虽不喜顾靖宁,但人家身份摆在那里,她也不能随意冒犯。 她朝着顾靖宁福身行礼。 “见过靖王殿下。” 顾靖宁肆意打量着她。 “看到本王,和玥郡主好似不怎么开心?” 楚月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 “靖王殿下多虑,眼下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告辞。”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既然已经得知这个小太监不是皇后的人,她便也无需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然而,顾靖宁突然在她身后提到了声音。 “和玥郡主!” 四周营帐中都是他的人,顾靖宁根本不担心会惊扰到旁人。 楚月蹙了蹙眉头。 “不知靖王还有何事?” 顾靖宁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一双凤眸睥睨着楚月。 “你就不好奇,是谁要将你引到此处来吗?” 楚月回眸望向他。 “难道不是你?” 顾靖宁痞笑一声,“本王若想将你弄来,何须用这般曲折的手段?你说呢?” 他说着,伸手上前想要捏住楚月的下巴。 楚月见状,赶忙后退两步。 “靖王殿下,请自重!” 顾靖宁似笑非笑。 “若本王不呢?” 楚月知道有人跟在暗处保护她。 但在没有必要的前提下,她不想他们暴露。 望着周围见不着一个人影的营地,她伸手摸了摸袖袋中的药粉,“那便辛苦靖王殿下给我试一试新研制的毒了。” 第476章 解药 顾靖宁并未被楚月手中的药粉吓到,反而仰头大笑起来。 “有趣,当真有趣!”他双目望向楚月,眸子中闪过一丝占有欲,“怎么办?本王好似对你有些感兴趣了。” 楚月蹙着眉再退两步。 “靖王殿下,我已有夫婿。” “不碍事。”顾靖宁浅笑着望向楚月,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很快就没了。” 楚月心里一咯噔。 她突然意识到,小太监将她引开,可能不是为了针对她,而是陆星河? 想到这里,她心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做了什么?” 顾靖宁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这你可就冤枉本王了,本王什么都没做。” 楚月不想再与他多说,转身便跑远了。 这一次,顾靖宁没有再阻拦她,转而望向一旁唯唯诺诺的小太监。 “多久了?”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礼道,“回殿下,不到两刻钟。” 顾靖宁的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足够了。” 说完,转身便往自己的营帐方向走去。 楚月一路小跑着来到营帐外,已经吩咐人将袁雪儿送去顾靖宁营帐中的阿吉正在外头候着。 “夫人回来了。” 楚月微微点头,掀开帘子便进了营帐。 此刻,陆星河用右手手肘支撑着身子倚靠在榻上,眼神正的望着手中的书。 灯光下,棱角分明的侧颜俊美异常。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这会的他,与往日衣冠整齐的模样有些不同。 腰带松垮在腰间,领子处也被他拉下来不少,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面颊更是泛着不正常的红。 楚月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相公,你没事吧?” 望见楚月的身影,陆星河只觉得眼神都有些恍惚。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没事,你呢?” 磁性的声音有些低哑,听在楚月耳中,带着十足的诱惑。 楚月摇头 “我也没事。”随后上前探了探陆星河的体温,“你中药了?” 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熏香味道还在,不过已经很稀薄,对身体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不过看营帐中的情形,应当是未曾发生过什么。 又细细给陆星河把了脉,除了体内少量的药性,倒是没有其余的毛病。 陆星河抬手捏了捏眉心。 “是袁雪儿,她在营帐中点了熏香,我进来的时候,差点就被她偷袭了。” 楚月突然凑近陆星河,弯弯的眉眼中带着揶揄。 “这么说,相公刚才差点清白不保?” 陆星河墨眸望着面前心爱的女子,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眼底的欲望越加的压制不住。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突然拽过她的手。 楚月被陆星河晃了心神,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趴在陆星河的胸膛上。 因为刚才的动作,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散落,露出了坚实的胸膛和分明的腹肌。 楚月不得不将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掌心处踏实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微微勾了勾手指,便是这一细微的动作,让陆星河没忍住闷哼了一声,身体也越加的滚烫起来。 眼尾泛红的眸子中好似蕴着水雾,声音也越发的低哑,“刚才我若真被她毁了清白,月月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望着他这模样,楚月有些不忍的捧着他的脸,在他泛红的薄唇上吻了吻。 “这不是没发生吗?” “万一……” 话还未说出口,楚月却再次吻住了他的唇瓣。 “乖,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去想了。” 面前女孩说话的声音也压的很低,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面颊上,一直紧绷在脑子里的弦突然便断了。 陆星河翻身将楚月压在身下,重重的吻了上去。 因为药物的作用,与新婚之夜的温柔相比,这一次动作明显要霸道的多。 两人虽已成婚,但陆星河最近两日早出晚归,楚月与他也只新婚之夜行了一次夫妻之事,这是第二次。 原本对第一次撕裂般的疼痛还心有余悸,却没想到,这一次竟意外的…… 舒适? 营帐外的阿吉和凝冬等人听见动静,赶忙招呼周遭护卫的人稍稍离远了些。 但作为楚月的贴身丫鬟,凝冬却不得不继续在营帐外守着,听着里头男女欢愉的声音,她早已羞的满脸通红。 抱着脸不敢往别处瞧。 …… 楚月被陆星河折腾到凌晨才停下来。 她揽着陆星河的脖子,懒懒的说道,“相公,明儿天没塌下来之前,别叫我起床。” 望着她这般模样,陆星河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他低头吻了吻楚月的额头,声音低沉温柔。 “你安心睡,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 听见陆星河的话,楚月毫无顾忌的睡了过去。 陆星河却没立即睡觉,刚才兴奋过后,这会大脑极其清醒。 他先吩咐凝冬备水。 亲自给楚月仔细的擦洗了一番,为她穿上衣服盖好被子之后,便出了营帐,听着阿吉给他汇报京城那边每相隔半个时辰便送一次的情报。 “叫人继续盯着,情报也不要断。”陆星河沉声说道。 阿吉抱拳,“是。” “靖王那边的事情可办稳妥了?”陆星河又问道。 阿吉点头,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应该是成了,咱们的人听到动静才回来的。” 他虽然未经人事,却也已经有十五六岁,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你去与周将军打个招呼,就说……”陆星河在阿吉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便让他离开了。 吩咐好这些,陆星河又回到了营帐中。 一进来,入目的便是楚月的睡颜,她睡的很沉,红润的小脸在闪烁的烛光下,镀上了一层自然如珍珠的光泽。 长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在眼睑下投下阴影,好看至极。 陆星河轻手轻脚来到床边,微微掀开被子在楚月身侧躺下。 床上的小丫头似乎是有所察觉一般,陆星河才刚躺下,她的手脚便自然而然的搭了上来,如同八爪鱼一般抱着他继续熟睡。 陆星河面露无奈。 他努力保持姿势不动,低头在楚月的头顶吻了吻,便轻轻拥着她睡了过去。 …… 第477章 心很小,装不下多余的人 第二日。 楚月醒来的时候,营帐中已经不见陆星河的身影。 外边也是一片静谧。 “凝冬。” 守在屋外的凝冬听见动静,赶忙掀开帘子进了营帐。 “郡主醒了。” 楚月嗯了一声,蹙着眉头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腰臀。 “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楚月微微一愣,“这么晚了?狩猎开始了吗?” “还没呢郡主,昨夜出事了。”凝冬凑近楚月,小声说道,“袁小姐设计爬上了靖王的床,被陛下指婚给他做侧妃了。” 其实以袁雪儿宰辅嫡女的出身,若是好好谈婚论嫁,就算是嫁给皇子,也绝对是正妃。 可惜,她却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爬床,实在是不光彩。 不过袁雪儿会出现在顾靖宁的床上,不用想也知道,是陆星河的手笔。 “袁相就这么允许自己的女儿当了侧妃?”楚月面露疑惑。 凝冬端了水在床边的架子上,将楚月从床上扶了起来。 “如果袁小姐与靖王殿下两情相悦倒也还好,可她设计在先,又被不少闯进去的侍卫看了身子,再加上她的哭闹和辱骂,陛下没叫人处死她,就已经是在给袁相脸面了,听人说袁相当时脸色很黑,站在边上一句话都未说呢。” 楚月笑了笑。 “自小被骄纵惯了的千金小姐,长大了必定要吃不管教的亏。” 再者,靖王在朝中本就势力庞大,如今袁雪儿入了靖王府,袁相便自动站入了靖王派系,这恐怕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局面。 凝冬无比赞同的说道,“郡主说的是。” 楚月回头望向她。 “我和相公已经成亲,往后该改口叫夫人了。” 凝冬福身,笑着说道,“是,夫人。” 刚洗漱完毕,便见陆星河撩开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在望见楚月的时候,原本冷峻的面上闪过一丝柔和。 “怎的不多睡一会?” 楚月浅浅一笑。 “睡醒了,便起来了。”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正打算让凝冬给她梳头,陆星河却先她一步来到梳妆台前,拿起梳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楚月如瀑的长发。 楚月见状,抿唇笑了笑。 “凝冬,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凝冬福身,便退出了营帐。 听到凝冬对楚月的称呼,陆星河的眸中满含笑意。 楚月望着镜中陆星河微微上扬的唇角,恍了恍神。 “相公,袁小姐被陛下指婚给了靖王,袁相没有怪罪到你头上来吧?” 陆星河声音淡淡,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怪罪到我头上也无妨,总归是她先惹上来的,如今能成为靖王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据他所知,袁伯阳一直不着急给袁雪儿找夫家,本就有意让她入顾靖宁的后宫。 只不过他这个女儿,委实是没教好。 楚月侧头望着他,唇角噙着笑。 “人家贵为相府千金,给你做妾都不在意,相公当真半点不心动?” 别人不明白,她可是清楚的很,陆星河想对付靖王,且联合京中不少人布下了陷阱,那袁雪儿虽为靖王侧妃,最终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陆星河低头望了眼楚月,继续给她梳头。 “月月不必试探我,既承诺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便会遵守对你的承诺。” 听到这里,楚月微微蹙起眉头,心底泛起了丝丝委屈。 “只是为了承诺?” “当然不是。”陆星河将梳子放回妆台,蹲在楚月面前,拉着她的手认真说道,“还有身为丈夫的责任,和对你的喜爱,月月,我可能和别人不一样,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多余的人。” 陆星河之前极少在她面前如此直白的吐露心思。 楚月有些不大敢看他的眸子,但听了他的话,眼眶却不自觉的红了。 她微微低垂着脑袋,揪着宽大的袖子,小声嘟囔道,“我之前怎的不知,相公竟这样会说花言巧语?” “不是花言巧语。”陆星河宠溺的捏了捏楚月的脸,磁性的声音低沉好听,“不着急,咱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观察,看我所说是真是假。” 楚月抬眼与陆星河对视,随后红着眼眶抱紧了他。 陆星河笑了笑,抬手轻抚楚月的后背。 “怎么了?” 楚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语气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相公,我饿了。” 陆星河笑着揉了揉怀中的小脑袋,“来时我便叫阿吉去给你准备早点了,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营帐外传来阿吉的声音。 “主子,夫人,早点来了。” 听见声音,楚月赶忙从陆星河怀中挣脱出来。 陆星河笑了笑,扶着她起身。 “走,先去吃点东西。” 楚月点头,“嗯。” 阿吉进了营帐,将早点摆在桌上便赶忙退了出去。 陆星河拉着楚月坐在桌前,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吃着早点,只觉得赏心悦目。 “可还对胃口?” “还好,我不挑。”楚月笑望着他,“靖王和袁小姐现下如何了?事情都解决了吗?” “袁雪儿被送回京城,靖王陪同,今日便会被一顶轿子抬进靖王府。”陆星河说着,勾起一侧唇角。 楚月很敏锐。 “接下来,京城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情?” 陆星河墨眸望向她,眼底噙着浅笑,“大抵是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想,袁相和靖王都不会放过。” 他之前去袁府,隐约间透露了皇帝想要立太子的心思。 虽然没明说会立谁,但皇家向来立嫡不立长。 更何况皇帝往日里对顾显钰这个嫡子宠爱有加,更是从小便将他带在身边教育,而对顾靖宁,却隐隐存着打压的心思。 在他心里,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顾靖宁因为自己母亲的死,以及小时候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对皇帝心怀恨意,更是对皇帝这个位子有着极大的野心。 城外的二十万大军,如果提前布防,将京城拿下完全不成问题。 拿下京城之后,占据皇宫,清理不肯归附的朝臣,换上自己的人,再放出皇帝已死的假消息,以清理叛军之名围剿皇家猎场。 擒住皇帝之后或杀、或幽禁于皇宫,最后名正言顺登基为帝。 至于史记如何写,也不过是胜利者一句话的事。 这个计划可谓万无一失。 但顾靖宁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只是陆星河给他制造的镜花水月。 皇宫和京城,这一出空城计被廖蒙安排的妥妥当当。 只待顾靖宁的大军踏入。 …… 第478章 靖王造反 楚月吃了早饭,便见陆星河又端来了一碗药。 望着这碗漆黑的药汤,楚月撇了撇嘴,满脸委屈的望向陆星河。 “相公,可以不喝吗?” 陆星河在楚月的额头吻了吻。 “乖,你身体还没完全养好,万一怀上身孕,对你身体损伤太大。” 楚月没法子,只能接过陆星河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陆星河见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蜜饯喂进楚月嘴里。 望着楚月幽怨的眼神,陆星河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你不喜喝药,这几日便忍着没碰你,昨夜情难自禁,让月儿受委屈了。” 楚月微微怔愣。 她还以为前几日他是因为太忙,没心思想这事,原来只是因为自己不喜喝药。 她压低声音。 “相公,其实你不必为了我刻意去克制自己。” 陆星河有些意外的望着她。 新婚之夜她哭的双眼泛红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怎么眼下又叫自己不必克制? 他将楚月抱着放在腿上,深邃的眸直直的望着她。 “这么说,月月昨夜的体验还不错?” 楚月面颊滚烫,根本不敢往陆星河的方向看。 “相公!” 陆星河低低的笑着。 “难道不是吗?” 楚月赶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不许问,也不许说了!” 陆星河握着她的手,低低笑道,“好,不说。” 楚月从陆星河的怀中挣脱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开始转移话题。 “咱们今日不会一直在营帐中吧?” 陆星河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不碍事,我已经禀明皇后娘娘,说你之前受伤,身子还有些虚弱,到午宴的时候再去不迟。” 楚月回头望向他。 “那你呢?” 陆星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理所应当道,“我是你丈夫,当然得留下来照顾你。” 楚月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心底却满是甜蜜。 …… 午宴之后,在场的年轻才俊进行了一场狩猎比赛。 皇帝抛出彩头,谁猎的猎物多,便给予赏赐,众人自是竭尽全力,于是晚宴上便多了许多鲜美的野味。 在场的人推杯换盏,恣意快活,丝毫没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报!” 随着这一声音,原本热闹的现场安静下来。 顾璟赫望向来人,眼眸微微眯起。 “何事?” 来人跪下回禀道,“陛下,靖王殿下召集城外二十万大军入京,直奔皇宫而去,现下怕是已经将皇宫掌控在手中了。” 听罢,顾璟赫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混账!他反了天了!” 他站起身来,面上满是怒意。 下首的袁伯阳听闻这一消息,唇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只是很快,便又敛于平静。 于是,这一场晚宴,便在皇帝的盛怒之下结束了,众人各自回了营帐中,皇帝则召集臣子去大帐中议事去了。 楚月百无聊赖的坐在营帐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身前的茶盏。 凝冬见状,忙上前问道,“夫人,京城那边被靖王占据,您不担心吗?” 楚月愣愣的抬起头。 “担心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娘他们啊。” 凝冬点了点头。 “对啊,靖王可是领了二十万大军进京,万一波及到府中,老夫人他们岂不是就危险了?” 楚月虽也担心,却还是相信陆星河会安排好一切。 更何况,师父就住在陆府呢。 再者,杨世朝好像也领了不少下属在城中。 一时半刻的,家里应当无事。 “相公离开之前应该将家中安排好了,我如今回不去,就是担忧也无济于事。”她往凝冬的方向望了眼,“你先下去吧,我坐一坐便去休息了。” “是。” 凝冬福身,便退出了营帐。 …… 当天夜里,顾璟赫和众大臣商议之后,两队人马纵马离开了皇家猎场。 顾显钰执虎符直奔距离此处四十多里地的宣谷关,宣谷关驻扎着十万铁甲军,历年来一直驻扎在此,为的便是有朝一日京城沦陷时,能及时找到人支援。 陆星河和千羽则领着皇家猎场的部分士兵直奔京城,尽量拖住靖王的行动,等顾显钰领大军前来扭转乾坤。 离开之前,陆星河去见了楚月一面。 虽然很担心,楚月却并未阻拦他,她抱了抱陆星河,说了声小心,便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这一夜,注定无眠。 不用想楚月也知道,今夜的京城,必定是腥风血雨的局面。 好在陆星河早便与廖蒙布防得当,于次日清晨,靖王就范的消息便传入了皇家狩猎场。 出了这样大的事,原本兴冲冲来狩猎的人自然是兴致全无。 顾璟赫率先一队人马回了京城,剩余的人也三三两两的回去了。 顾无双拉着楚月的手,靠在她肩头,颇有些遗憾。 “原本还想着此次狩猎能大显身手呢,没想到靖王哥哥竟然造反了,扫兴。” 与坐在一辆马车内的楚月虽面色平静,心底却满含担忧。 “也不知道京城中什么情况了。” “既然被控制住了,应该是没事了吧?”她往楚月的方向蹭了蹭,“不得不说,姐夫还挺有本事的,只一夜便将京城那边的局势控制住了。” 楚月笑了笑。 “此次去京城的可不只他,若非两位殿下在,恐怕事情进展的不会这般顺利。” 虽说此事是因为陆星河早有布防,但该谦虚的时候还是得谦虚的。 顾无双笑望着她。 “姐夫作为京中新晋权贵,多才又帅气,往后怕是会被不少女子惦记,和玥姐姐难道不担心吗?” 楚月微微摇头。 “天下女子何其多?担心有何用?但看他自己罢了。” 顾无双抿了抿唇,神色中带着一些颓丧。 “有权有势的男人大多三妻四妾,哪怕我爹对外传闻与我娘情深似海,我娘在世的时候,他却也纳了崔清雅为侧妃,我娘死后,他们两人朝夕相处十多年,如今更是恩爱有加,每每看到他们,我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 她自小便在生活在江南外祖家,与父亲并不亲厚。 如今在家里,父亲也没给她多少关注,崔清雅虽然没有如何针对苛待她,毕竟不是生母,自然不会如生母一般爱护。 当然,这也基于自己是个女孩,且崔清雅无子嗣。 她若有子嗣,必定会更加不同。 第479章 证据 顾无双的眸子中闪过迷茫,但很快,眼中便恢复色彩。 “不过姐夫好像不一样,听说袁雪儿追了他几年,他都没正眼瞧过呢。”她笑望着楚月,“和玥姐姐,我真羡慕你。” 楚月眉眼弯了弯。 “不必羡慕我,相信你往后也能找到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夫君。” 顾无双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无奈之色。 “无意中听我父王与皇伯伯提起我的婚事,等待我的要么是和亲,要么是笼络哪个大臣,总归最后都是身不由己。” 这是身为皇家儿女的悲哀。 楚月突然有些同情顾无双。 袁雪儿尚且能为了自己的欲望勇敢追求,顾无双身为皇室之女,皇帝的亲侄女,身份地位远在袁雪儿之上,却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活在王府中。 她拉着顾无双的手。 “无双是否已有心仪之人?” 其实对于顾无双之前的反应,她心底有猜测,她对林浩南,该是有些不同的。 对于楚月此问,顾无双也没有隐瞒。 “有又如何?总归不会有结果,倒不如早些断了念头。” 楚月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临近京城的时候,城外被血浸染过的地方都已经被冲刷干净,但仍旧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 楚月蹙了蹙眉。 看来昨夜的战斗很惨烈。 马车一路疾驰,临近正午,终于是进了城。 楚月撩开车帘往外望去,街道很乱,两旁的铺子门窗不少都被损毁,更有些地方被火烧过。 不过因为提前被廖蒙清理过了的缘故,百姓并未受到多少伤害。 街道上有不少士兵在进行清理事宜,两边铺子的老板则苦着一张脸在叫人修补门窗。 楚月与顾无双告别之后,直奔陆家。 见家里人平平安安,她总算是松了口气,便回院子去等着陆星河的消息了。 …… 陆星河昨夜快马回到京城,便暗中联络了杨世朝,之后与廖蒙一起,将顾靖宁困在宫中。 再之后,顾显钰领着铁甲军到来,顾靖宁那二十万兵因为顾靖宁被困皇宫而群龙无首,前后夹击之下,没坚持多久便缴械投降了。 整个过程虽有伤亡,却还算顺利。 此刻,顾靖宁满脸颓丧的跪在大殿中,承受着顾璟赫的怒火。 发泄一通之后,顾璟赫才沉声说道,“靖王造反,其罪当诛,念及靖王前些年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打一百大板,幽禁于靖王府,废除靖王一应供给,终身不得出。” 毕竟是亲子,哪怕帝王无情,终究还是不忍杀了自己的血脉。 顾靖宁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 “谢主隆恩!” 袁伯阳站在一旁不敢帮腔。 靖王造反已成事实,多说无益,不过只要他还活着,不代表往后没有机会。 就在这时,惨白着脸色的陆星河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的手中捧着一摞折子,往顾璟赫的方向呈去。 “陛下,这是朝臣搜集的这些年关于靖王殿下的桩桩罪证,还请陛下过目。” 顾璟赫望着陆星河,眸子中情绪不明。 他确实是想留顾靖宁一命,毕竟是自己的亲子,虎毒都尚且不食子。 逼宫造反,尚且能以北疆的战功免去死罪。 若是这些折子中再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证,他今日便难逃一死了。 顾璟赫捏了捏眉心。 “陆大人,你受伤了,先回去养伤吧。” 陆星河并未离开,而是朝着顾璟赫跪了下来。 “陛下,靖王殿下通敌卖国,陷害忠良,坑杀战场有功的将士,独揽军功,桩桩件件罪大恶极,还请陛下,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为朝堂之上赤胆忠心的臣子,讨一个公道!”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在场的大臣们听罢,大气不敢出。 袁伯阳神色阴沉的紧攥着拇指上的扳指,如果他还猜不到此次靖王造反失败的缘由,那他就白白在宰辅的位子上待了这么多年了。 真是没想到啊。 自己栽培了三年的门生,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顾靖宁侧头望向陆星河,眼底满是恶毒的恨意,他咬着牙,语气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陆星河,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 顾璟赫望着陆星河,神色也阴沉的可怕。 半晌,他才开口道,“无论是通敌卖国,还是坑杀有功的将士独揽军功,亦或者是陷害忠良,都不是小罪。” 他望向陆星河。 “陆星河,不要以为朕器重你,你便能捏造事实诬陷靖王,若无实证,哪怕朕再看好你的才华,也是要治你的罪的。” “微臣所说,字字属实。”陆星河不卑不亢,再次呈上手中的折子,“这其中不仅列出了靖王桩桩件件的罪行,还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人证物证确凿,陛下一看便知。” 顾璟赫见状,这才给一旁的李德政使了个眼色,让他将东西给拿了上来。 顾靖宁望见顾璟赫松动的神色,心底才终于有了些惧意。 陆星河! 他紧捏着拳,实在是想不通,两人无冤无仇的,陆星河为何要这般置他于死地。 主位上,随着顾璟赫翻动折子,脸上的怒意几乎掩饰不住。 他一把将奏折往顾靖宁的方向扔去,怒道,“靖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一直以为,顾靖宁这些年是真的凭借自己的本事成长了。 可结果,他是成长了,用的确实狠毒肮脏的手段。 枉费了自己的信任。 顾靖宁只瞥了眼奏折上的内容,便瞳孔一缩,在顾璟赫面前磕头说道,“父皇,不可听信陆星河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的事,儿臣不认!” 就在这时,千羽领着不少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其中,有杨世朝,也有陆星河寻找了几日的路大叔。 此刻的路大叔仍旧戴着面具,在望向陆星河的时候,心底一紧。 他受伤了? 顾璟赫望向千羽,神色中闪过柔和。 “千羽,你来作甚?” 千羽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上前将陆星河扶了起来。 “四年前同知县下辖的几个镇经历灾荒,父皇命二皇兄前往赈灾,当时儿臣才十岁,想见见灾荒下的百姓会是何等模样,便也悄声随之前往,后被二皇兄得知,恐我坏他好事,便叫人一路追杀致儿臣重伤,若非和玥郡主出手相救,儿臣这条命怕是会折在南坪镇。” “此事乃儿臣亲身经历,不知可否为证人之一?” 第480章 靖王的罪行 顾璟赫既惊又喜。 惊的是,靖王竟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手足情谊痛下杀手。 喜的是,这么多年来,千羽总算肯称他一声父皇。 “此事为真?” 千羽的面上带着一丝自嘲的笑。 “我早该想到的,你还是不信我。” 他收敛笑意,双手抱拳。 “真的假不了,你若不信,可找人去查,再者,当年二皇兄将赈灾款和赈灾粮收进荷包之后,便去信给北疆叫他们挑起战事,他不顾南坪镇的境况毅然赶往北疆,留下这个烫手山芋,也是我暗中和当时只是普通百姓的和玥郡主合作,才控制住了南坪镇的瘟疫。” 当时他回到京城之后,京中靖王一派的大臣便自然而然的将这件事归于靖王的功劳。 因为靖王才是此次正经去赈灾的人。 为了不影响楚月的生活,他才没有将此事捅出去,倒是平白的让靖王得了功劳。 顾璟赫望着他,面上带着慈爱之色。 这是在面对一众皇子公主时,鲜少会出现的神色。 “朕没有不信你,但此事得查清楚来龙去脉,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他说完,朝着殿外吩咐道,“去将和玥郡主请进宫来。” “是。” 有宫人得了领了命,小跑着离开了大殿外。 陆星河退到一旁,身子微有些摇晃,好在路大叔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后扶住了他。 “可要紧?” 听见声音,陆星河回头望去,在看见路大叔关切的目光时,眼底泛着红。 “爹?” 他的声音很小,仅两人能听见。 路大叔身形一顿,瞥过视线。 “你认错人了。” “真的认错人了吗?那你为何要留在星月医馆,为何要与月月打听那么多家里的消息?又为何要参加我们的婚宴?刚才我差点摔倒,你眼底又为何带着担心?”他望着路大叔,“爹,我知道你之前有难言之隐,但眼下靖王已无力翻身,你不必隐藏自己了。” 路大叔紧了紧拳,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星河则眉头一挑。 “我们早便猜出了你的身份,如今叔伯爷奶和娘都已经知道你还活着,等会事情结束,你亲自去与他们解释吧。” “你……” 路大叔欲言又止,兀自叹了口气。 好在这会底下众人的议论声盖过了两人说话的声音,倒是没人将两人聊天的内容听去。 很快,楚月便被人请进了宫。 她随着太监进了大殿,望着殿中一众大臣时,心底有些紧张,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和玥见过陛下。” 楚月在顾璟赫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顾璟赫抬手。 “不必多礼,和玥郡主,四年前南坪镇的灾情是如何解的?你来说一说,朕要听实话。” 楚月微微愣了愣,望向一旁的千羽。 见他神色不动,她才如实说道,“当时南坪镇的情况比较紧急,我们本就盘了铺面打算开医馆,见着当时的情形,便提前开张了。” “一开始我们只是在医馆前施药,可能是施药能起到一些作用吧,开张不久,小殿下就找到了我们,说他出钱出势力,我们出医术和药材,这才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了南坪镇的瘟疫。” “朕知道了。”顾璟赫摩挲着龙椅扶手,晦暗不明的说道,“原来,此事竟真是千羽的功劳。” 老二明知功劳不是他,却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 骗了他这样久,当真可恶! 楚月见已经没了自己的事,便默默退到了陆星河身旁,在望见他侧后方的路大叔时,微微愣了愣,随后朝着他点了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陆星河伸手拉过楚月,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楚月这才发现,陆星河的脸色有些白,悄悄打量之下,才发现了陆星河背后的刀伤。 “相公,你受伤了?” 望着她眼底浓浓的担忧,陆星河只是摇了摇头。 “不碍事。” 他要亲自看着顾靖宁下地狱。 楚月蹙了蹙眉,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药送到了陆星河手中。 “先吃了。” 陆星河笑望了她一眼,便将手中的药塞进了嘴里。 …… 大殿中,顾靖宁望向千羽,笑容中满是怨毒。 “顾千羽,你联合外人诋毁自己的亲兄长,你卑鄙无耻!” 千羽扫了他一眼。 “是不是诋毁,你心里有数,当年南坪镇经历过这场灾情的人不在少数,随便叫几个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就在这时,杨世朝跪了下来。 “草民拜见陛下。” 顾璟赫的眸中带着丝丝疑惑。 “你是?” “草民杨世朝,是已故的云麾将军之子,父亲一生光明坦荡,忠心为国,从未做过投敌叛国之事,还请陛下还草民的父亲一个公道。” 杨世朝说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一旁的袁伯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陛下,云麾将军投敌叛国,乃是证据确凿之事,当年便结了案的……” 话还未说完,便见顾璟赫伸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望向杨世朝。 “你口口声声让朕还你父亲一个公道,可有证据?” “当年北疆那一战,在即将胜利的紧要关头,突然杀出了第三批人马,逮着我们敌对的两方势力便痛下杀手,草民当时也在战场,身受重伤后被寻来的心腹救下,但父亲和一众将士们却殒命沙场。” 说到这里,杨世朝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沉痛,他高举着手中的证物。 “这是草民这些年搜集的证据,当时派去战场的第三方人马便是靖王的人,在此期间,还搜集了靖王与北疆勾结的证据,还请陛下定夺!” 李德政赶忙上前拿过杨世朝手中的物件。 顾璟赫还未来得及看,便见路大叔也来到大殿中跪了下来。 “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 顾璟赫微蹙着眉头。 “你又是何人?” 路大叔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罩。 “十三年前,草民因为乡试言论引得陛下关注,遂将草民召唤到了京城,因为草民当时的观念和陛下相投,陛下便将草民纳入了拟定新政的行列,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第481章 父子相认,陆游川回到陆家 顾璟赫的面上有些惊讶。 “你是陆游川?” 当年陆游川乡试的考卷内容引起的争议很大,他当然记得。 地上的男人点头。 “正是。” 虽然心里早已确认他的身份,但在听到他自己承认时,陆星河还是神情激动的红了眼眶。 楚月察觉到他的情绪,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陆星河望了楚月一眼,回握向她。 “先起来吧。”顾璟赫望着陆游川,面露疑惑,“你们当年突然失踪,朕找了许久也没寻到,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当年……” 陆游川当年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又呈上了一些证据,让大殿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顾璟赫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 那么多条人命,顾靖宁竟眼也不眨的分而杀之,导致新政的推行受到了莫大的阻力。 还有袁伯阳,竟从那时候开始,便一直明里暗里的配合着顾靖宁的行动。 陆星河也很是惊讶。 原来,他一直以来敬重的老师,竟是一直帮着靖王作恶的同伙。 袁伯阳望了眼陆游川,又望了眼陆星河。 当初去南坪镇的人回来,只调查到陆星河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 是他大意了。 从一开始察觉到陆星河针对靖王的时候,他便应该联想到两人的关系。 原来,这一切,真的与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那次,他和自己透露陛下要立储的消息,便是为了让他们自乱阵脚?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靖王的人? 袁伯阳呵呵苦笑起来。 “陆星河,本相一心栽培你,信任你,却好似到如今才真正了解你。” 饶是知道袁伯阳帮着顾靖宁做了不少事,但毕竟用心教导了自己几年。 陆星河朝着他作了一揖。 “老师确实是很用在心栽培我,却并不见得有多信任我吧?毕竟我都不知道,老师竟做了这么多让我觉得惊讶的事。” 袁伯阳又望向陆游川。 “之前我想不通你为何一入官场便将矛头对准靖王,如今看到陆游川,我突然明白了,你们父子二人,当真是好样的。” 父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 陆星河则不动声色。 “老师太看得起我了,靖王殿下起兵造反,又岂是我能左右的?家父失踪十三年,我们全家都以为他死了,我确实也想调查他失踪的缘由,却没想到他此刻会突然出现在大殿上。” 袁伯阳冷笑了一声,没再理会陆星河,而是取下自己的官帽放在身旁,随后恭恭敬敬的朝着皇帝跪了下来。 “陛下,老臣有罪,死不足惜,但求陛下看在老臣为官这么多年为朝廷尽心竭力的份儿上,饶过我的妻子儿女。” 他是靖王一党没错,往常也会尽量给他谋机会,却从未主动去做过恶事。 如今靖王倒台,他站错了队,他无话可说。 但希望家人不要受他连累。 顾璟赫没有说话,而是望向陆星河。 “你如何看?” 陆星河作揖,“陛下,祸不及家人。” “好一个祸不及家人。”顾璟赫面上神色不明,片刻,才望向殿外,“来人,将袁伯阳和靖王一同打入大牢,待肃清二人罪行,再行问斩!” “是。” 很快,便有几名士兵进了大殿。 顾靖宁从地上站起身,冷冷的望着要钳制住他的两人。 “本王自己会走。” 两名士兵望向主位上的顾璟赫,却见顾璟赫微微点头。 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跑不掉了。 顾靖宁回头望向顾璟赫,眸子中满含恨意。 “二十多年前,你醉酒强要了我母妃却没有好好保护她,让她被后宫妃嫔陷害折辱致死,枉为人夫,我自小一人在宫中长大,虽有皇子头衔,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最下等的奴才都能在我头上踩一脚,身为父亲,你却从未给过我半分关怀,枉为人父,我恨你!” 说完,他紧了紧握着的双拳,转身毅然而然的出了大殿。 大殿中,众人大气不敢出。 本以为皇帝下一秒会雷霆大怒,让众人意外的是,他微微怔愣了片刻,便抬手挥了挥。 “退朝吧。” 语气中,满是落寞。 众人纷纷告退,一道出了皇宫。 …… “千羽,今日多谢你。”待出了宫,陆星河望着千羽说道。 千羽望向他,“不必客气,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我该回府了。” 陆星河点头。 “告辞。” 千羽微微颔首,便大步离开了。 陆星河转而望向正欲开溜的陆游川。 “爹,你这是要去哪儿?” 被儿子抓个现行,陆游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想,我还是不跟你们回去了,你娘这些年抚养你长大也不容易,如今我已经见证了你成家立业,她又已经改嫁,我再出现,她的处境会很尴尬的。” “改嫁?”陆星河面上有些怪异,“原来你不与我们相认,是以为娘改嫁了?” “难道没有?” 陆星河快要被气笑了。 “当年你离开不久,娘便诊断出了身孕,本想着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你这一离开就是十三年。” “娘怀星平星安的时候,因为是双胎,很是辛苦,最后难产伤身,七八年没断过药,还是月月去了家里帮娘调理她才慢慢好转的。” “她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罪,要是知道你以为她改嫁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陆星河说到这里,闷哼一声,身形摇摇晃晃,几乎要站不稳了。 楚月扶住他,面上满是担忧。 “相公,你没事吧?” 陆星河微微摇头,嘴唇更白了几分。 陆游川见状,也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另一只胳膊。 楚月望向陆游川。 “爹,相公的伤拖的够久了,还得赶紧回去包扎呢,您就与我们一道回去吧?” 陆游川挣扎了小片刻,最终点头。 “走吧。”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到了陆府门口。 楚月和陆游川扶着陆星河下了马车,便见陆府众人全都在陆府门口等着了。 望见受了伤的陆星河,一家人神色中带着担忧。 楚月神色焦急,“爷奶,娘,我先给相公包扎,其余的事情等会再说。” 陆铁生忙说道,“守成,你快来帮忙。” 陆守成应了一声,赶忙将身材娇小的楚月替换了下来,与陆游川一同将陆星河扶进了院子。 众人尾随几人进了两人的院子,全都在院中等着了。 楚月将陆星河的伤势包扎好,又在陆游川的帮助下给他换了套干净的衣裳之后,便和他一道出了屋子。 第482章 回来就好 在看见陆游川的那一刹,王雪兰的眼里便已经蓄满了泪。 “老三,你总算是回来了。” 陆游川直挺挺的朝着两人跪了下来,“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陆铁生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说着,上前将陆游川从地上扶了起来。 陆守成也红着眼眶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三哥。” 陆游川望着他,面上带着欣慰。 “守成,这些年,多谢你照顾爹娘。” 陆守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照顾爹娘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且爹娘很多事情能自己动手的都自己做了,根本也不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陆游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王雪兰擦了擦脸上的泪,望向一旁打量着陆游川的陆星平和陆星安。 “星平星安,你们还愣着作甚,快来叫爹呀。” 兄弟俩相视一眼,有些局促的上前两步,极不习惯的叫道,“爹。” 这一声爹,让他们心底有种怪异却又温暖的感觉。 他们习惯了十二年没有爹的生活,却又憧憬着如别的孩子一般爹娘健在,如今望着面前的陆游川,好似在做梦一般不真实。 陆游川哎了一声,上前摸了摸两人的头。 “你们娘将你们养的很好。”转而望向一旁眼眶通红,忍着哭声的云翠荷,“这些年,你辛苦了。” 云翠荷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陆游川,哭的泣不成声。 在场众人见状,也全都跟着抹泪。 陆游川如同安抚孩童一般轻抚着云翠荷的背,轻声说道,“不哭了,我回来了。” 他离开的时候,她才二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年华。 却生生带着三个孩子蹉跎了十三年,等了他十三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三年? 往后,除了生死,再也没什么能将一家人分开了。 云翠荷一边点头,一边忍住哭声。 这些年的委屈、苦涩和遗憾,好似在这一刻释然了。 无论如何,他回来了。 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 无论往后两人还能相伴走过多少年,总归能再次看到他,她的生命便也完整了。 云翠荷离开了陆游川的怀抱,有些难为情的望向楚月。 “月月,星河如何了?没事吧?” 楚月笑着摇头。 “娘放心,相公只是失血过多,伤势并不严重,养一养便好了。” 王雪兰望着众人。 “既然星河没事,这里又有月丫头看着,咱们便先离开吧,没得吵得星河不好休息。” 陆游川点头。 “哎,好。” 楚月望着众人离开,这才转身进了房中。 从昨日到今日,陆星河因为京城的事,尚未合过眼,这会失血过多,刚包扎完便睡了过去。 楚月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颜安静俊美的男人,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相公,你可得快些好起来,如今爹回来了,你可以好好和爹叙叙旧了。” “这么多年未见,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吧?” …… 接下来几日,陆星河告了长假在家养伤。 总归大仇得报,是时候好好休息休息了。 在顾靖宁和袁相入狱之后,又接连有不少靖王派系的官员被查,或杀或关进大牢中。 一些老臣察觉到皇帝是在趁机给朝廷换血,主动地上辞呈回乡养老。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朝中职位空出来不少,便只能逮着新人提拔。 陆星河职位没变,仍旧是国子监祭酒。 倒是许恒连带着升了官,从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晋升为正六品的左司直郎。 他想着,再在京中任职一年,等许嫣然大一些了,便和皇帝求旨下放到地方去任职,之后再回京晋升的机会比较大。 得知陆游川回来了,陆来福和陆来财兄弟两也来陆府见了他。 之后陆来财一家便领着云家二老回南坪镇去了,云家二老毕竟还有两个儿子在南坪镇,自然没有长久在京城住的道理。 至于陆铁生和王雪兰,则仍旧住在陆府。 老人家年纪大了,住在儿子家里,总归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对于如今的陆府来说,养两个老人根本不是难事。 陆游川的身体因为之前受了较严重的伤,又久久没得到治疗,落下的病根也相对棘手。 楚月和张政一同诊治过后,合力给他拟定了疗养方案。 陆游川如今妻儿父母都在身旁,自然也是高度配合着楚月和张政的诊治,身体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这一点,从容光焕发的云翠荷身上可以体现。 …… 楚月和云翠荷熬好药膳,将厨房留给下人善后,便一同去了前厅。 京城的深秋,比起越州要格外寒凉一些。 楚月去年虽在京城过冬,大多时候却是在京郊的温泉庄子上,尚且不知道冬日的凛冽。 “还未入冬,倒是比越州的初冬还要凉一些。”楚月走进正厅,一边说道。 陆星河朝她笑了笑,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煞是好看。 楚月面带娇羞的握着他的手在他身旁坐下,望着面前的棋局。 “今日战况如何?” 陆星河微微抿唇,凑近楚月耳边小声说道,“三局两胜,这是第三局。” 陆游川抬眸望了眼两人,挑了挑眉,便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盒中。 “罢了罢了,再下也是垂死挣扎,我认输。” 云翠荷笑了笑,叫人撤掉棋盘之后,将手中的托盘放在陆游川身前。 “下棋的事可以等会再研究,先将药膳吃了。” “好。” 陆游川满脸顺从的从云翠荷手中拿过餐具,开始一口一口的吃起了面前的食物。 另一边正在纳鞋底的王雪兰见了,很是欣慰。 “老三还是与从前一般,只要是翠荷说的话,就没有不听的。” 正在与张政下象棋的陆铁生笑了笑,眼神仍旧盯着桌上的棋局。 “你从前还在我面前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呢,如今倒是不见你吃醋了。” 王雪兰睨了陆铁生一眼,拿起一只鞋底子就往他的方向砸去。 “我那时候也就在你面前开玩笑说说,我都不记得的事,你个糟老头子怎的还翻起旧账了?” 第483章 和亲 陆铁生缩了缩脖子,伸手接住了王雪兰扔过来的鞋底子。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的还动起手来了呢?” 王雪兰翻了个白眼。 “我一个老婆子,当那劳什子的君子作甚?你莫不是还想依着这京城的条条框框给我立规矩?” 陆铁生忙摆手。 “天地良心,这话我可没说过,你别冤枉我。” 王雪兰哼了一声。 “谅你也没那个胆。” 厅中几人听见两人的打闹,全都憋着笑。 楚月和陆星河对望一眼,便见陆星河起身,将她也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爷奶,爹娘,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王雪兰放下手中的鞋底子。 “快去吧,好生休息,身子重要。” 陆星河点了点头,便拉着楚月离开了正厅,回到了两人的院子。 一回到屋里,他便将楚月拥入怀中。 “这些日子,既要照顾我,还得和娘一起给爹熬药膳,辛苦了。” 楚月在他的怀中,乖巧的摇着头。 “不辛苦,很多事情都是下人做,比起从前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如今要清闲多了。” 陆星河捧着她的脸,面上闪过一丝柔和。 “我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国子监事务繁多,也不好休息太久,过两日我便要去上朝了。” 楚月抿了抿唇。 “去上朝也不是不行,但你的伤还得仔细着些,莫要用力,以免伤口崩开。” 如今已经在家里养了十来日,背上的伤口早已拆了线,只要不剧烈运动,一般不会有事。 陆星河一笑。 “没事,我心里有数。” 他说完,便低头吻上了楚月的唇瓣。 两人成亲到如今已经有半个多月,最近一次同房,还是十多日前在皇家猎场的时候。 这十多日,陆星河忍的难受,楚月顾及他的伤,也根本不敢让他乱来。 就算偶尔亲热,也都是点到为止。 但这一次,陆星河好似不想将楚月放开一般。 楚月心底一慌,揪着已经露出了半边肩膀的领口从陆星河怀中挣脱开来。 她喘着粗气。 “相公,不行,你的伤还得养一养。” 陆星河的墨眸中蕴着化不开的欲望,他长臂一伸,再次将楚月揽入怀中,两人额头相抵,他低哑着声音说道,“伤已经没事了。” 楚月眸光如水,脸颊泛红,虽也意动,却还是担心陆星河的身体。 “才十几日,怎会没事?”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陆星河侧头吻了吻楚月火红的唇瓣,“张大夫近些日子给我施过针,最近三个月,月月都不必吃药避孕了。” 楚月微微愣了愣,抬头望向他。 “你这几日时常鬼鬼祟祟的去找师父,原来是为了此事?” 这种施针的法子她当然知道,对身体虽然没损伤,但要连续施针十日。 耗时耗力不说,还得服用药丸。 这种法子最多能维持三月,三月之后便要施针恢复,否则对身体会有损伤。 这个傻子! 她喝药其实要省事的多,对身体也并无伤害。 哪里犯得着用这般复杂的法子去避孕? 陆星河嗯了一声。 “之前我便问过张大夫,当时成亲在即,朝中公务繁忙又顾不上针灸,便只能让你服用汤药了。” 楚月心底感动的一塌糊涂,却还是正色道,“这种法子往后没经过我的同意,不可再用了!” “好。” 陆星河应了一声,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楚月没再拒绝。 …… 一个月后,袁雪儿被诊断出喜脉。 毕竟是皇家血脉,还是靖王在这个世间留存的唯一血脉,顾璟赫一道圣旨,叫人将她接入靖王府,让她继续享受靖王侧妃的待遇。 袁雪儿从前嚣张跋扈,是仗着自家爹的权势。 如今袁相倒台,这一个多月里,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什么叫狗眼看人低,也终于体会到了食不果腹,事必躬亲的滋味。 好在她运气不错,怀上了靖王的孩子。 只要保住这个孩子,不去惹事,衣食无忧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至于陆星河,她不敢想了,再也不敢想了。 一想到他那日看自己厌恶的眼神,她便觉得头皮发颤。 自己的一腔热血,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反而害了爹的命,更害的一家人潦倒至此。 她是袁家的罪人!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府中的奴仆虽然不似一开始那样对袁雪儿上心,但看在她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低调作风时,却也不至于苛待她。 再加上袁玉堂时不时的接济,她的日子过的比起袁家刚失势那一个多月要好的多。 …… 北疆得知靖王的事情败露,又开始对边境进行骚扰。 朝中分为两派。 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顾璟赫很是头大。 “陆爱卿,你以为如何?” 历年战事频繁,国库亏空,北疆和西域的战事才刚结束,紧接着又是江南水患。 如今正在开挖支流,耗费巨大,实在不适合再次开战。 陆星河作了一揖。 “陛下,北疆屡屡犯事,若是能彻底将其囊入南渊国境内固然一劳永逸,但眼下不管是国力还是兵力,确实不宜出战,微臣以为,不如先以和亲的方式维护短暂的和平,休养生息,强兵健将之后再迅速出兵,彻底将北疆拿下,以免了南渊边境常年战乱之苦。” 顾璟赫略一沉思,点了点头。 “依诸位看,和亲该选何人前往?” 有大臣站出来说道,“陛下,既是缓兵之计,微臣觉得,无双郡主才貌双全,正值婚嫁之龄,正是适合前往。” 陛下的公主倒是有几个,但如今适婚的公主,又只有南颖公主一人。 总归是个炮灰,让嫡亲的公主去,确实不划算。 陆星河则有不同意见。 “陛下,无双郡主身份纵然尊贵,但北疆之前与靖王勾结,又岂会不了解咱们南渊皇室公主的情况?微臣觉得,和亲一事,南颖公主更合适,日后拿下北疆,倘若陛下怜惜,再将南颖公主迎回宫中也未尝不可。” 不少大臣频频用眼神的余光去瞟陆星河,神情中有些怪异。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这样的亲事安插在公主头上。 若是无意还好。 若是有意,这陆大人未免也太过小肚鸡肠了。 南颖公主不过言语羞辱过和玥郡主几句,倒是叫他给记恨上了。 第484章 有仇报仇 顾璟赫听罢,着重斟酌了一番陆星河的话。 “陆爱卿说的也不无道理,此事先这般定下,待北疆的使臣传信回朝再做定夺。” 退朝之后,陆星河刚从太和殿出来,便见南颖公主提着裙摆气冲冲的往他的方向而来。 陆星河仿若未见,径直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南颖公主见他这般不将自己看在眼中,厉声喝道,“陆星河,你站住!” 陆星河蹙了蹙眉,站住脚,朝着她的方向抬手作揖。 “公主找微臣有何要事?” 南颖公主的面上满是怒意。 “你为何与我父皇提议让本宫去北疆和亲?” 北疆乃苦寒之地,气候恶劣不说,环境也差,听说那里的人极其凶残,茹毛饮血,而衣皮苇。 那样的地方,她才不要去! 陆星河声音淡淡。 “公主,北疆屡屡侵扰南渊边境,生活在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微臣不过是给陛下提了一个损失最小也最有可行性的建议罢了,公主既享受了身为皇室女的荣耀,也该为这个天下,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是。” 其实,要北疆暂且不侵扰边境,确实不止和亲这一个法子。 但南颖公主万不该,在之前言语羞辱过楚月之后,又派杀手混进陆府去害她。 那一次,若非楚月本身有些武功底子,反应敏锐,早已没命了。 为了不让南颖公主继续作妖,他虽不能直接杀她,但将她弄去北疆和亲,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为天下,为百姓,便是以牺牲本宫的幸福为代价?”南颖公主眸子泛红,质问道,“陆星河,你究竟有没有心?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本宫乃皇室公主,哪一点比楚月那个乡野出身的贱人差了?” 她说着,便要上前去拉陆星河的手臂。 陆星河赶忙后退两步,神色冷沉。 “公主请自重,在微臣心里,月月无人能及,还请公主往后对微臣的夫人放尊重些。” 南颖公主的手僵在当场,她紧紧捏了捏拳头,目光中带着浓重的嫉恨和占有欲。 “陆星河,本宫是不会去和亲的,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提着裙摆离开了。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能解渴啊。 陆星河不喜欢她,她喜欢陆星河就行了,等时间长了,他总能看到自己的好的。 陆星河微微挑眉。 和亲,可不是说不愿就能不去的。 一想到还在家里等着自己的小娇妻,他离开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 临近十月中旬的天,气候寒凉。 家里几个长辈要么年纪大畏寒,要么体弱,全被楚月送去庄子上疗养了。 住到京城之后,她便吩咐人将庄子上的屋子推了重新建,如今不仅地方扩大了许多,每一个小院中都有单独的温泉水,既暖和,想泡温泉也随时可以泡,比起之前要方便多了。 楚文竹则仍旧住在京城,偶尔哪户人家里有宴会,她会随着楚月一起参加。 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不是看书习字,便是重操旧业做小生意。 之前在同知县做的小生意放在京城,竟也丝毫不差,不说大富大贵,赚些小钱是完全足够的。 陆星河回到家的时候,楚月正在自己开辟出的小药房里配药。 换了身衣服,陆星河便径直往楚月的小药房去了。 “又在配药。” 楚月回头望见已经站在门口的陆星河,顿时便弯起了眉眼。 “相公下朝了!” “嗯,下朝了。”他上前一步,将楚月捞进怀中,“虽说伤已经好了,还是得多休息,你身子单薄,还得好生养着。” 楚月低头望了眼自己。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啊,要什么有什么的,之前的伤也已经大好了。” 如今距离受伤,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身体已经调养到了比较好的状态。 好像,不必再避孕了呢。 陆星河握着楚月有些凉意的手,低头望向小丫头傲人的身材,只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这话月月倒是说的没错。”就在楚月愣神的片刻,他凑近她的耳边补充了一句,“确实是要什么有什么。” 楚月小脸微红,瞪了他一眼,嗔道,“不正经。” 陆星河将她的腰紧紧揽在怀中,面上带着些微的委屈。 “这话可不是我先说的。” 楚月小声嘟哝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正经。” 陆星河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月拉着陆星河来到桌旁坐下,倒了杯水递给他。 “相公,我给你施针将恢复身体好不好?” 陆星河将手中的水杯放下。 “不是还没到时间?” “这不是怕时间长了有损你的身体吗?而且我的身体如今已经大好了,也不需要再避孕了。”楚月越说,声音越小,脸颊也开始滚烫起来。 陆星河墨眸望着她,不肯忽视她面上的任何情绪。 “真好了?” 楚月点头,“相公看我是会拿自己健康开玩笑的人吗?” 见她不像是开玩笑,陆星河便又问道,“月月已经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了吗?” 楚月从一旁的药箱中拿出了银针包。 “我就想着顺其自然吧,总归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怀上。” 陆星河点头。 “那就听月月的,顺其自然吧。” 给陆星河施了针,两人又在小药房中待了小片刻,凝冬便来传晚膳已经备好了。 黄昏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陆星河牵着楚月回了房,屋里因为燃着炭盆,暖烘烘的。 “京城可比咱们南坪镇要冷多了。”楚月说道。 陆星河往她的碗中夹了一个鸡腿,“若是受不住,待天再冷一些,可以去庄子上住段时间。” 楚月想也不想便摇头。 “不要,我还得在京城维持操持府上的事情呢。” 陆星河愣了愣。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陪我。” 语气中颇有些受伤的意味。 楚月眉头一挑,“当然也是为了陪你啊,你见谁家的夫妻刚成亲不久就分离两地的?” 转而望见陆星河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楚月愣了愣。 “好呀,你逗我呢?” 她举着小拳头正要去捶陆星河的胸,却被他擒住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楚月一个不稳,便跌入了他的怀中。 第485章 解开心结 陆星河凝望着她,深邃的墨眸中带着化不开的欲望,看的楚月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脸颊微红。 “相公,还没吃饭呢。” 陆星河喉结微微滚动着,呼吸也有些重,好片刻,他才将楚月扶坐在自己身上,声音仍旧平静。 “先吃饭。” 楚月赶忙拿起筷子便往自己嘴里扒饭。 外头虽有凉意,却并没有风。 吃完饭,楚月便趁着陆星河在书房处理事情,自个儿披着披风领着凝冬往小花园散步消食去了。 最近家里的长辈都不在,陆星平和陆星安兄弟两又在书院中,家里的主子便只小竹和他们夫妻两人,难免有些冷清。 为了不打扰两人,陆星河在家的时候,楚文竹极少会去找楚月。 两刻钟后,楚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见书房中的灯仍旧亮着,她没有去打扰陆星河,而是直接去了偏房,准备先沐浴一番。 偏房里早已被提前燃上了炭火,屋里暖烘烘的。 楚月挥退凝冬,往浴桶中扔下一枚养肤丸之后,便褪下衣裳将自己泡了进去。 恰到好处的水温,让楚月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舒坦。 许是因为太过舒适,泡着泡着,她竟睡了过去。 楚月好似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大水卷走,随波逐流,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义无反顾奔向她。 那张脸却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吗,让楚月心底微微怔愣。 相公? 紧接着,她的意识便陷入了模糊。 就在她觉得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时,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 “月月,你醒醒,月月!你怎么了?” 楚月缓缓睁开眼,目光中有些迷茫。 此刻的她已经不在浴桶中,而是裹着薄毯被陆星河揽在怀里。 对上陆星河满含担忧的眸子,楚月眉头微蹙。 “相公,我这是怎么了?” 陆星河仍旧有些后怕。 他的语气中低沉的可怕,“怎的在浴桶中睡着了?若非我及时赶来,你刚才差点就溺水了。” 楚月抬手抚上了他的脸,眼眶微微泛红。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 察觉到楚月的手有些冰凉,陆星河也顾不上她面上的委屈,抱着她便往床上走去。 “天冷,先将衣裳穿上,否则该着凉了。” 楚月嗯了一声,到床上之后,便直接掀开床上厚厚的被子滚了进去。 “我自己来,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陆星河望了楚月一眼,再三确定她身体无恙,才起身去了偏房。 刚才将楚月从水中捞出来,他的衣裳确实湿了,得先将湿衣服换下来才行。 陆星河的速度很快,在偏房稍稍梳洗之后便换上干净的衣裳回来了。 此刻,楚月面朝床里侧躺着,一动不动,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陆星河掀开被角缩了进去,才发现身旁的楚月一丝不挂。 她刚才进了被窝之后,并未穿衣服。 这一发现,让陆星河有些口干舌燥,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的大掌缓缓的滑上了楚月的细腰,鼻尖在她的纤长的脖颈处蹭了蹭。 动作温柔而又旖旎。 楚月的思绪被陆星河的动作拉回现实,只觉得身上游离的大掌炽热无比,好似要将她点燃一般。 喉咙中不自觉发出了缠绵的声线,她转身,手臂主动攀上了陆星河的脖子。 从前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陆星河也不觉得有什么。 自从与楚月成亲之后,只觉得小丫头诱人的很,他在她面前竟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这会见小丫头主动,陆星河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只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 ……(疯狂脑补) 云雨过后,楚月软软的趴在陆星河的臂弯,陆星河一脸餍足的勾起唇角,他伸手轻抚向楚月的小腹。 “月月,这里会不会已经有咱们的孩子了?” 楚月有些错愕的望向他。 “刚施针恢复身体,想必不会这么快吧?” “也是。”陆星河收回手,低头吻向楚月的额头,“咱们两才成亲不久,我倒不想太快有孩子。” 楚月抬头望向他,眼底带着疑惑,明明想说什么,却迟迟未见开口。 陆星河心思敏锐,只一眼便知道楚月有心事。 “怎么了?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 “相公,你觉得我们前世有可能认识吗?”楚月试探着问道。 陆星河神情一僵,面上却不动声色。 “为何会这样问?” 楚月微微垂下眸子。 “我刚才沐浴溺水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前世被卷入大水中,有人跳下来救我,这是我第二次做这种梦,上一次我没看清楚脸,这一次……”顿了顿,她望向陆星河,“我看到那张脸与你一模一样。” 陆星河听罢,松了口气,淡笑道,“那不是正好?我倒是没想到,咱俩竟还有这样的缘分呢,难怪这一世能结为夫妻。” 楚月摇头。 “不一样。” 陆星河略微错愕。 “如何不一样?” 楚月白了陆星河一眼,眼底带着些微的幽怨。 “前世那个与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根本不喜欢我。” 陆星河眉头微挑。 “他与你说过,他不喜欢你?” 楚月摇头,“那倒没有,我前世追着他跑了许久,也不知他是可怜我还是觉得厌烦了,便主动约了我一次,但那次我去的时候,他的身边却站着一位特别漂亮的女人,明显是想让我死心。” 陆星河突然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所以你没去见他,后来想方设法的躲着他,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楚月如遭雷击,满脸惊讶的望着他。 “你如何知道我没去见他?难道你……” 陆星河淡声说道,“江南水患,我掉入水中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画面,没头没尾的,当时只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结合你的梦境,此刻倒是明白过来了。” 他摩挲着楚月光滑的肩膀,双目灼灼的望向她。 “当时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姐姐,那时候她才从国外归来,得知他约了个小师妹,便想着见一见再走,仅此而已,却没想到你竟误会了。” 饶是这些零星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过,陆星河仍旧代入不了他。 于他而言,那些画面就好像做梦,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只有眼下才是最真实的。 陆星河低头吻了吻楚月惊的合不拢嘴的唇瓣。 “月月,你之所以会梦见,可能是因为你心底的执念,如今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当那只是一个梦,往后便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以免扰了心神。” 误会开解,楚月心底的沉重也烟消云散了。 她靠在陆星河的怀中,点了点头。 “好,往后都不会再想了。” …… 第486章 萧贵妃和淑妃之死 出使北疆的使臣还未回,萧贵妃有孕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日,凝冬兴冲冲跑进了院子。 “夫人,沈小姐来信了。” 楚月伸出手。 “快给我瞧瞧。” 自从她来京城之后,沈知雪便一直与她书信来往。 楚月是个念旧的人,不只是沈知雪,也时常会与江卿婉书信往来,无非就是与她们问好,顺带讲一讲近些日子的趣事,或者自己的近况。 凝冬将信件递到楚月手中,神秘兮兮的说道,“夫人,奴婢刚才听人说萧贵妃有孕了。” 可她隐约记得夫人说过萧贵妃的不孕症挺严重的。 楚月好似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 “萧贵妃有孕?” 怎么可能? 不是她自负,萧贵妃的病整个南渊国还真只有她能治。 师父医术虽好,手术操作却没她熟练。 关键是,萧贵妃一个女人,这么关键的部位,想来也不会叫男子操刀。 凝冬点头。 “对啊,夫人是否觉得此事有蹊跷?” “萧贵妃肚子里的,可能不一定是孩子。”楚月虽说的随意,但自信的语气,让人怀疑不起来。 凝冬不解。 “夫人此言何意?萧贵妃腹中不是孩子还能是什么?” 楚月勾了勾唇。 “我在想,如果这是萧贵妃故意为之的话,她应该是想借胎固宠。” 想摸出喜脉并不困难。 药物便能起到这个作用。 凝冬压低声音。 “这要是被陛下发现,可是欺君之罪!” 楚月望了她一眼,“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富贵险中求嘛。” 她说完,没再与凝冬议论萧贵妃的事,而是展开了沈知雪的来信。 待楚月将信收起来,凝冬望向她。 “夫人,沈小姐说什么了?” 楚月面上带着浅笑。 “她在信上说怀上身孕了。” 沈知雪的母亲,将她嫁给了一个读书人,当时两人成亲的时候,那个读书人还是秀才的身份,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衣食无忧。 两人成亲一年多,举案齐眉,夫妻恩爱,如今怀上身孕,确实是件大喜事。 凝冬也很高兴。 “太好了,沈小姐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刚成亲不久夫君便考上了举人,如今又怀了身孕,若是过两年的会试顺利的话,她兴许也能来京城与夫人团聚了。” 楚月面上带笑。 “在京城能多几个朋友,我倒是挺乐意的。” “夫人可要给沈小姐回信?” “信当然是要回的。”楚月起身走向书房,一边吩咐道,“凝冬,你去库房中找些补品,届时和信件一起送去南坪镇。” “是。” 凝冬福身,便拿着钥匙去偏房找礼品去了。 …… 萧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不足十日,淑妃谋害皇嗣,导致贵妃流产,大出血之后一尸两命的消息再一次震惊整个京城。 萧贵妃可是国公府的嫡女! 虽然国公府被靖王连累没收了兵权,权势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淑妃的父亲不过是个三品官,还是近些年凭借她的恩宠提拔上来的,权势自然不如萧国公府。 于是,在萧国公府的施压下,皇帝当晚便赐了淑妃一杯毒酒。 接连两个妃子薨逝,后宫众嫔妃噤若寒蝉,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相安无事。 而南颖公主得知自己亲娘被赐死,直接哭的晕了过去。 …… 这日,陆星河处理完公务回到家中,便见楚月正坐在案几旁的蒲团上发呆。 她的手中握着一只毛笔,身前的白纸上,是她刚才写好的药方。 屋内燃着炭炉,很是暖和。 陆星河放下厚重的门帘,悄悄走近。 “在想什么?” “写方子啊。”楚月捏起手中的药方,往陆星河的方向递去,“相公可识得这个药方?” 陆星河拿起那张药方粗略扫了一眼。 “月月又不是不知道,我虽认得几种简单的药材,却并不识得经方。” 楚月满脸狐疑的望着他,“可我怎么觉得这一切没那么简单?” 陆星河坐于楚月身旁,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月月心底有什么疑惑,直接问我便好,只要是能说的,我必定知无不言。” 楚月好奇的望向他,水汪汪的杏眸眨了眨。 “萧贵妃和淑妃的死,没那么简单吧?” 陆星河的唇角噙着笑。 “夫人莫不是以为,我便是那个幕后黑手?” “难道不是?”楚月挑眉问道。 陆星河嗯了一声。 “还真不是。” 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推手。 想达成自己的目的,让恶人生出恶念就行了。 犯不着他亲自动手筹谋。 楚月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南颖公主与我有过节,你跟陛下进谏让她去北疆和亲,萧贵妃和淑妃也都与我有过节,我不信你没有任何安排。” 陆星河低头望着怀中一脸娇俏的女子,随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就知道。”楚月满脸兴奋的拉起陆星河的衣袖,“你快告诉我萧贵妃的身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怀孕了还是吃药把出来的喜脉?” 陆星河笑望着她,并未回答。 楚月见状,一脸心急的晃了晃他的袖子,撒娇似的说道,“你快说呀~” 陆星河面上笑意更深。 楚月秀眉一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你倒是说话啊……唔……” 她还未说完,陆星河便搂住她的后脖颈,吻上了那张自他回来到现在,一直吱吱哇哇的小嘴。 陡然被他吻住,楚月一愣,本想先推开他继续问清楚萧贵妃的事,奈何陆星河的力道太重,在察觉到楚月的动作时,更是直接撬开她的唇瓣滑了进去。 霎时间,楚月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也顾不上萧贵妃的事了,只仰着头,将双臂挂在陆星河的脖子上,努力迎合着他的动作。 房中的炭火忽明忽暗的燃着,随着两人的拥吻,空气仿佛都变的炽热起来。 楚月的外衣被一件又一件解开,露出了纤细的肩膀和轮廓清晰的锁骨,挺立的双峰隐在肚兜下,随着她粗重的呼吸一高一低的起伏着。 雪白细腻的肌肤被陆星河抚过,微微泛着粉。 第487章 但凭主子吩咐 良久,陆星河将眼神迷离的楚月放靠在案几旁,还往她的身后放了个靠枕,以免她靠在案几旁枕的后背疼。 此时,她的衣裳虽还挂在胳膊上,却早已掩不住身前的风光。 见陆星河的身体慢慢靠近,楚月羞赧的遮了遮自己的身体,她有些紧张的望着陆星河,吞吞吐吐道,“相……相公,要不还是去榻上吧?” 陆星河俯身靠近楚月,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月月不想在这里试试吗?” 男人身上的木香味很好闻,在耳边呼出的气体湿湿热热的,再加上身体的接触,让楚月有些意乱神迷。 她好似受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点头。 “嗯。” 听见自己的声音,她不禁在心里吐槽,自己肯定是疯了。 紧接着,男人粗重的低喘声和女人柔媚的呻吟声在屋内响起。 …… 事后,楚月含羞带怯的缩在陆星河怀中,身上裹着薄薄的毯子。 一想到刚才的一幕,只觉得脸红心跳。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陆星河低头,俯身凑近楚月的脖颈。 酥麻的感觉,惊的楚月缩了缩脖子,带着些微的颤音说道,“相公,不要了。” 陆星河勾起唇角,哑着声音应着。 “好。” 望着陆星河那一副隐忍的神情,楚月抿了抿唇,卷着身上的薄毯赶忙开溜。 “凝冬,备水。” 之前每次房事之后叫人备水,楚月还挺难为情的,所以通常都是陆星河开口。 随着次数多了,她便也硬着头皮自己吩咐了。 望着裹着薄毯落荒而逃的楚月,陆星河的唇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楚月将自己泡在浴桶中,在心底计算着日子。 “给相公施针估摸有一个半月了。” 这段时间没少被他压榨,也不知道怀上没有。 再有一个月就是年节了,过些日子宫里怕是会有不少宴会,还得备些款式新颖的衣裳,以免不时之需。 想到这里,楚月再次开口。 “凝冬,明日吩咐人将布庄的孙嬷嬷请来,我和小竹要各做几身衣裳。” 偏房外,凝冬福身。 “是,夫人。” 转而又想到凝冬前不久已经满了十八,也该上点心为她说一门亲事了。 黑木虽然比凝冬大五六岁,在楚月看来,这种年龄差还能接受,关键的是,黑木在她身边多年,是个稳妥可靠的人。 凝冬对黑木是有好感的,就是不知道黑木对她是否有男女之情。 看来还得问一问才是。 又泡了一小会,直到水微微有了些凉意,楚月才从浴桶中出来,擦了身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 回到房里,已经洗漱一番的陆星河着一身洁白的棉质里衣倚靠在床头。 见楚月来,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月月,过来。” 楚月嗯了一声,脱下鞋子爬去了床内测。 陆星河将她揽在怀中,声音磁性好听。 “萧贵妃和淑妃一事,但真正起杀心的是淑妃,我只是隐约将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楚月面露疑惑。 “淑妃为何想要陷害萧贵妃?萧贵妃虽然位分比她高,却没有子嗣,对她根本造不成威胁。” “陈年旧事了,淑妃的兄长从前心仪还未入宫的萧贵妃,彼时两人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便使了点手段,差点将人给……” 说到这里,陆星河有些不大自然的抬手掩了掩鼻子。 “为了名声,两家人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再之后,萧贵妃便各种针对算计淑妃的娘家人,她的兄长、年仅八岁的侄子和嫂子,都是因为萧贵妃而死。” 楚月了然。 “难怪!”转而又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所以萧贵妃的喜脉,是因为喝了药?” “是。”陆星河直接承认。 “药是哪里来的?”楚月又问。 “淑妃找江湖郎中配的。”陆星河回答的极其自然。 楚月一脸不信的神色,“你别诓我了,江湖郎中的药就算能让萧贵妃出现喜脉,断无可能送了小命,我之前可是给萧贵妃把过脉的,她的身体,我可太清楚了。” 陆星河见状,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心里清楚就好了,莫要说出来,往后此事便是秘密,要烂在肚子里的。” 楚月忙点头。 “放心吧,我嘴严着呢。” …… 第二日,陆星河一早起来便上朝去了,楚月吃过早饭,便叫来了黑木和凝冬。 她望着两人问道,“如今我们在京城安了家,情况也稳定下来了,眼看着你们两个都到了适婚的年龄,黑木,你可有心仪之人?” 凝冬望了眼黑木,将脑袋栽的很低,她的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慌乱。 她害怕从黑木嘴里听到别的女孩的名字。 黑木抬眸,冷冽的眸光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 听到这里,凝冬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又是一阵失落。 她早该料到的。 两人相处了这些年,他看到她时,神情从未有过变化。 果然是不喜欢的。 “没有?” 楚月蹙着眉头沉思了小片刻,她的手放在身侧的桌上轻轻的敲着,转而又望向黑木。 “你既是我身边的人,我便有责任为你寻一门亲事,若我为你和凝冬指婚,你可愿意?” 如今这世道,极大多数夫妻都是先成亲,之后培养出感情的。 黑木虽然性子冷,但她相信,总有一日,百炼钢能化为绕指柔。 至少,他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凝冬听到楚月的话,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实在是没想到,楚月竟会这般直截了当的询问黑木。 “夫人……” 凝冬话刚出口,便被楚月抬手制止了。 她给了凝冬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之后,便再次望向黑木。 “你若愿意,我便找人为你们算日子,顺便在府中为你们安排单独一间屋子出来,你若不愿,我再各自为你们寻着便是。” 凝冬拽着帕子,大气不敢出。 就在她以为肯定会被黑木拒绝的时候,男人冷冷的声音响起,“但凭主子吩咐。” 第488章 凝冬黑木成亲 楚月抿唇一笑,松了口气,她一拍桌子便定下此事。 “成!我立刻叫人去看日子。” 凝冬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黑木不是说没有心仪之人吗?既然他心底喜欢的不是自己,又为何答应娶她? 难道只是因为是主子的吩咐? 可这样的姻缘,往后会幸福吗? 凝冬望向黑木,小心翼翼的说道,“黑木大哥,其实你若不喜欢我,也不需要勉强答应与我成亲的。” 黑木抬眸的望向她。 “你不想嫁我?” 凝冬赶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既然没有,那就这么定了。” 黑木说完,便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凝冬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了,她望向楚月,“郡主,黑木这是什么意思?” 楚月扫了她一眼,转而望向黑木的背影。 “总归你对他有意,他也愿意娶你,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待成了亲,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黑木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与你也是朝夕相处,我相信他不会辜负你。” 凝冬好似做梦一般点了点头。 “奴婢知道了。” 紧接着,她掐了自己一把,得知不是在做梦,愉悦的笑容跃然脸上。 楚月的速度很快,黑木和凝冬的婚事,便定在十二月初五。 待到成亲这一日,楚月给凝冬备上了相对丰厚的嫁妆,还亲自为她梳妆,将她风风光光的嫁给了黑木。 虽然参加两人婚礼的只有府中众人,办的却格外热闹。 待众人离开,黑木便进了楚月为他和凝冬特意安排的婚房,望着盖着盖头坐在喜庆红被单上的凝冬,心里升起来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他一个刀尖上舔血的人,居然也娶妻了。 这要是让从前的同伴知道,怕是得惊掉大牙。 拿起秤杆挑开盖头,望着面前这张虽不艳丽,却清秀可人的小脸时,黑木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这好似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凝冬,望着这个往后要与他共度余生的女人,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消融。 凝冬因为害羞,垂着眸子不敢往黑木的方向看,所以便错过了他眼底的诸多情绪。 她紧捏着袖子局促的站起身来。 “我……我先去梳洗一番。” 说完,便逃也似的往隔断后的里间去了。 望着凝冬匆忙离开的背影,黑木淡淡的眸底闪过不解。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今日喝了不少酒,这会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脱了外衫,便直接仰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凝冬梳洗过后回到房中,望见黑木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时候,心底闪过些微的失落。 新婚之夜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他是不是因为不想碰她故意这样。 罢了,能嫁给他她便已经知足了,其余的慢慢来吧。 凝冬叹了口气,便上前想将黑木的身子摆正,然后为他盖上被子。 可她的手在刚刚要触碰到黑木的时候,床上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拽着凝冬的手往怀中一带,随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男人的身体灼热滚烫,凝冬躺在黑木身下,一张脸早已红的不像话,心也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着。 她努力的咽了咽口水。 “黑……黑木……” “该改口叫相公了。” 说完,黑木低头,噙住了身下女人的小嘴。 …… 第二天,凝冬揉着酸胀不已的腰从床上坐起身,本以为黑木比她大六岁,在这方面不会如毛头小子一般疯狂,还她低估了老男人的战斗力。 昨儿一夜,真真是累死她了。 因为成亲的第二日要去给楚月请安,她简单梳洗之后,便无比别扭的迈着步子去了楚月的院子。 凝冬成了亲,往后必定要分神顾着她和黑木的小家,尤其是有孩子之后。 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楚月昨日便从二等丫鬟中挑选了一人在身旁贴身伺候。 那丫鬟名叫秋霜,今年十四岁,模样秀气,瞧着机灵的很,也是从县主府带来的丫鬟之一。 凝冬来的时候,秋霜正在侍奉楚月梳妆。 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跟楚月行了一礼。 “夫人。” 楚月心底诧异,赶忙起身去扶她。 “又将我的话忘记了?” 凝冬满脸感激的说道,“夫人为奴婢的终身大事操了不少心,奴婢心底感激,心知无以为报,便只能磕头谢恩。” 楚月淡笑。 “只要你和黑木能将日子过好,便不枉我费这些心神了。” 秋霜整理好梳妆台,来到两人身前。 “既然凝冬姐姐来了,奴婢便去外头守着,夫人若有事,尽管吩咐奴婢。” 她说完,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便去了屋外。 她深知,凝冬跟着夫人多年,两人之间的情谊,远不是她这个刚来不久的人能比拟的。 不过她会努力,让夫人也能跟信任凝冬姐姐一般信任她。 凝冬望了眼秋霜的背影,转而笑望向楚月。 “奴婢虽然成了亲,往后必定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秋霜也是个知轻重的,夫人将她留在身旁伺候挺好的。” 楚月浅笑道,“那是自然,你和黑木如今都双宿双飞了,往后你不在,我还得指望秋霜呢。” 凝冬听罢,满脸娇羞的望了楚月一眼,又赶忙垂下了眸子。 “夫人!” 楚月抿唇浅笑,打量着凝冬。 初经人事的女子,哪怕过了一夜,眼神中仍旧带着一丝娇媚。 脖颈处隐约可见的红痕可以判断,两人进展的还不错。 她上前拉住了凝冬的手。 “你如今新婚,我允你三日的假,这三日你且在府中好生休息,我这边有秋霜在,你也不必担心。” 凝冬的眼底闪过惶恐。 “这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难不成你连本夫人的话都不听了?”楚月说着,神情严肃起来。 凝冬知道楚月是为她好,福身道谢之后,便离开了院子。 望着凝冬离开的背影,楚月的面上带着欣慰。 “秋霜,叫库房备一份厚礼,随我去太傅府喝满月酒。” 此次满月酒的主人公是罗太傅的嫡孙,也是罗钦文的儿子。 罗钦文与自家私交不错,如今又靠着自己的实力在朝中谋了个官职,礼物自是也要与旁人不同一些。 屋外的秋霜听见吩咐,道了声是,便赶忙往库房的方向去了。 …… 第489章 汤泉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 楚月参加完京城这边重要的宴会与酒席之后,便领着楚文竹、陆星平和陆星安一道去了京郊的温泉庄子。 京城的冬日格外长,也格外冷。 趁着过年这段时间清闲,还能在庄子待上个把月。 至于陆星河,忙活完这两日便也会去庄子上与一家人团聚,总归两日后就会见到,离开家的时候,她倒也没太多不舍。 因为路上有些积雪,马车行的缓慢了些。 原本小半日的路程,愣是临近正午才到达温泉庄子。 得知楚月和几个孩子要来,云翠荷一大早便按照几人的喜好吩咐了厨房,这会几个人围坐在桌边,目光时不时往院外瞅。 直到看到院门口处的马车,一行人赶忙迎了出来。 “路上还顺利吧?”云翠荷问道。 她这段时间陪着陆游川在庄子上疗养身体,脸色红润了不少。 楚月笑着回道,“都好,就是路上积雪厚,所以慢了些,让爷奶爹娘和师父久等了。” 王雪兰忙说道,“慢些无妨,平安就好。” 几人被簇拥着进了院子,温泉庄子上果然比家里要暖和的多。 一家人围着大圆桌而坐,这里没有外人,便也撇开了京中男女不同席的规矩。 众人吃吃喝喝,温馨又欢乐。 吃完饭,王雪兰便将云翠荷和楚月拉到了一旁。 她望着楚月,目光似有若无的瞟向她的小腹部。 “丫头,你和星河成亲也有四个多月了,身子可有什么反应?” 她的目光这般直白,楚月自是清楚她问的是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撩了撩耳后的头发。 “奶,还没呢。” 听到这里,王雪兰心底虽有些失望,却也还是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奶就是好奇才问一问,你还这么年轻,迟早的事。” 楚月笑了笑。 “奶没别的事,我便先回屋去了,马车上颠簸了一路,身子有些乏了。” 一旁的云翠荷忙说道,“好好休息去吧,庄子上的事,还有娘看着呢。” 楚月朝着两人微微颔首,便往自己的温泉小院去了。 云翠荷见楚月的背影远去,这才望向身旁的王雪兰。 “娘,月月自个儿便是大夫,她想怀上孩子,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咱没必要操心的。” 王雪兰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操心她怀不上,只不过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多抱几个曾孙子罢了。” 云翠荷有些没好气的望向她。 “娘说的什么晦气话?您和爹也不过才到花甲之年,只要好生养着身子,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王雪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是是是,爹和娘尽量活的长一些,多抱几个曾孙子,亲眼看着咱们陆家发扬光大。” …… 楚月回到院中,想起王雪兰方才问她的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和相公身体都没问题,孩子的到来得看缘分,迟早的事情罢了。 她倒是不急,家里人似乎急了呢。 想到陆游川的身体,她不禁觉得早些有孩子也好,趁着祖父还在,多陪伴孩子一些年头,至少不会留遗憾。 “凝冬,秋霜,我先睡一会,等醒来我要去泡汤泉,你们给我备些点心和果酒,便也自个儿休息去吧。” “是。” 两人福身,便退出了屋子。 汤泉就在后院,上方是一个亭子,亭子四周挂满了纱帘,平日里没人泡汤泉的时候,帘子全被收拢绑在柱子上,待有人在汤泉里,帘子便会被放开遮挡在四周。 这个小院中的汤泉,是楚月单独设计出来的,当时看到这个成果,她很是满意。 这一觉,楚月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来。 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便掀开被子从榻上坐了起来。 “不过是坐了一上午的马车,竟这般累。” 这段时间锻炼身体的时候少了些,果然连体质都跟着下降了。 她扭了扭有些僵了的脖子,踩着鞋子站起身来。 之前接连两次受伤,对身体的损害还是挺大的,兴许能顺带借助汤泉疗养一番。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褪下,换上了一件只能将将遮掩住关键部位的抹胸短裙,短裙腹部的位置只连着薄薄的轻纱,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清晰可见。 换了套衣裳之后,楚月便披着厚厚的绒毯往后院去了。 汤池旁边,凝冬和秋霜已经备好了点心、果盘和饮品。 色泽鲜艳的果酒装在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中,看着甚是养眼。 楚月点上一支檀香,又往小汤池中倒了几滴特制的药液,便将身上的毯子褪下,踩着汤匙旁的阶梯下了水。 外头大雪纷飞,她将自己的身子浸泡在温暖的汤泉中,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 一边泡着温泉,一边吃着水果点心喝着果酒,只觉得无比惬意。 这两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泡了汤泉的缘故,楚月的睡眠很是不错,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云翠荷便也吩咐众人不要去打扰她。 以至于楚月接连两个早晨醒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用过早膳各自忙活去了。 好在家里的长辈都是庄户人家出身,与京城中那些人家不同,并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她倒是也落了个清闲。 她便只得叫凝冬和秋霜将早饭端来房里,自己用完早膳再四处去散散步,有时候还会去不远处的作坊中查看一番。 作坊中有陆大贵和张秋英看着,倒是也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两人管理作坊好几年时间,已然得心应手了。 第二日夜间,陆星河摸黑策马回了庄子。 原本是明日一早动身来的,奈何在家两日,身旁没有楚月的身影,实在是想念的紧,便趁着夜色来了。 此刻,楚月正在汤泉里泡着,并不知晓陆星河的到来。 陆星河也并未叫人去通知楚月,将马绳交给阿吉之后,便独自去了两人的小院,想要给楚月一个惊喜。 进了院子,屋中虽有昏黄的亮光,走进去却并未发现她的身影。 陆星河微微挑眉,环视着这处屋子,陡然抬眼透过屋后的小窗子,瞥见了汤泉处的微微亮光。 第490章 小别胜新婚 汤泉处空气湿润,偶尔还会有风吹进来,为免火光点燃四周的帘子引起火灾,楚月便只吩咐凝冬在汤泉近旁放置了两盏罩着玻璃灯罩的灯盏。 近前的光线亮了,自然看不见夜色下稍远处的情形。 屋中,陆星河站在小窗子前望着汤池的方向,透过薄薄的帘子,楚月泡在汤池中的一幕若隐若现。 纤细的肩膀上,肌肤莹白细腻,线条流畅的锁骨好似优美的玉带,优雅迷人。 水雾缭绕间,偶尔有晶莹的水线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下。 陆星河喉结一阵滚动,他背过身长出了一口气,缓解刚才那一眼带来的燥热。 原本自成亲之后他便无法抵御她的诱惑。 这会见到她如此诱人的一幕,更是觉得要命。 汤池中,楚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踩着台阶离开了池子,她将身上已经湿透的抹胸短裙褪下,便裹紧绒毯往屋里跑去。 她伸出手,手还未触及到房门,便见人将门从里推开了。 望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她当即便怔愣住了。 男人深不可测的眸好似要将她吸入眼底,看的楚月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绒毯。 “相……相公?” 陆星河望了眼屋外的天,伸手将楚月拉入怀中,随手带上门后将她抵在房门上。 屋里的炕烧的暖烘烘的,哪怕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 陆星河双目定定的望着楚月,眼尾因为欲望和隐忍而微微泛着红。 他伸手抚过她嫩滑白皙的脸庞,低哑着声音问道,“月月这两日可有想我?” 自从楚月离开,他日日魂牵梦绕。 要不是还有公事要处理,他是真想撂挑子走人。 楚月没有回答他。 她的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松开手,任由身上的绒毯顺着身体滑落,转而无比顺滑的掀开陆星河的外衣钻进了他的怀中。 陆星河的眸中闪过瞬间的慌乱,赶忙用外衣将她一丝不挂的身体给包裹起来。 低头望着怀中的小脑袋,心底有气愤,更有心疼。 “胡闹!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楚月歪着头。 “相公一上来就问我这么不好回答的问题,我还不得用行动证明给你看?”脑袋贴着陆星河的里衣,在他的怀中蹭了蹭,“人家都主动投怀送抱了,相公可能明白我的心思?” 她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将陆星河的心化成了水。 他低头望向怀中娇媚可人的小丫头,喉结快速翻滚过后,低头噙住了她的小嘴,努力吸吮着独属于她的芬芳。 …… 许是小别胜新婚。 这一夜,陆星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疯狂,直将楚月折腾的昏睡过去才罢休。 事后望着她昏睡的样子,他的心底又泛起了一丝愧疚。 小丫头的体质本就偏弱,倒是他没控制好自己,希望没伤着她才是。 给楚月擦洗了一番,又小心翼翼的给她身下红肿的部位上了药,这才给她套上衣裳盖好被子。 此刻,屋外已经的天已经蒙蒙亮。 陆星河稍稍眯了一小会,便留下仍在沉睡的楚月去正厅中见几个长辈去了。 昨夜回来,为免打扰到他们休息,他便没让人通知。 按照规矩,今儿一早自是得去与几个长辈见上一面。 众人原本正聚在一起吃早饭,陡然见陆星河进了厅中,面上都带着诧异,转而又赶忙招呼叫人多备一副碗筷,让他坐下一起吃早饭。 “星河,你何时候回的?”王雪兰问道。 陆星河浅笑着回道,“昨夜到的有些晚了,便没叫人通知爹娘和爷奶。” 云翠荷往厅外望了眼,“月月没与你一道起来?” 陆星河摸了摸鼻子,明显有些心虚。 “她还在睡呢,咱们先吃吧,等会她醒了,我叫厨房给她单独做。” 众人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低头笑着不说话。 大家都是过来人,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星河望见几位长辈的神色,向来淡定自若的男人,这会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草草往自己嘴里塞几口食物便借机离开了。 陆星平向来大大咧咧,这会望着自家大哥远去的背影,满脸不解。 “咦?大哥怎的吃这么一点就不吃了?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王雪兰抬手掩去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看啊,你大哥好着呢。” 陆星平蹙起眉头。 “那他怎的不多吃点?我记得大哥的胃口不该只这么一点点大啊。” 一旁的陆星安有些不忍直视陆星平的愚蠢。 他悄悄踹向陆星平的小腿。 “吃你的就行了,怎的那么多话?” 陆星平如同炮仗一般,差点从位子上跳起来,“你踹我作甚?我关心大哥还有错了?亏大哥从前还那般疼你,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我……” 陆星安无言以对,一张脸憋的红通通的。 他虽只有十二三岁,也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却至少听说过一些,再加上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刚才他观察的仔细,几个长辈和大哥脸上的神情也都看在眼中,自是从中看出了点什么。 可身旁这个蠢蛋啥也不懂,这叫他如何开口解释? 一旁的楚文竹见状,忙伸手拉住了陆星平的袖子。 “二哥稍安勿躁,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哥平日里最是维护姐夫了。” 被一旁的小丫头拽着袖子,陆星平便也收敛了一些自己的脾气。 云翠荷扫了三人一眼,目光停驻在陆星平身上。 “星平,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的遇事还没小竹一个小姑娘稳妥?” 陆星平满脸委屈。 “娘,我关心自己的亲大哥,怎就成不稳妥了?” 望着自己这个天真无邪的二儿子,云翠荷顿感无力。 同样是陆游川的儿子,怎的星河星安脑子好使,这个傻儿子倒像是脑子被扣下了似的。 “你奶刚不是都说你大哥没事了嘛?” 陆星平忙又反驳道,“可大哥都没吃什么东西,奶也不是大夫……” 云翠荷扶额,耐着性子说道,“就算星河身子不好,回去之后不还有你大嫂看着?你大嫂难道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这孩子,怎就这般死脑筋呢? 第491章 大喜事 听到这里,陆星平才闭了嘴。 他抿了抿唇,挠着头说道,“也对啊,大嫂日日与大哥相处,她对大哥又那么上心,倒是我关心则乱了。” 一旁的陆星安幽幽的扫了他一眼。 “自己蠢,还怪别人。” 陆星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刚才实在是自己理亏,便也没再跟陆星安一般见识。 陆游川望着面前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儿子,面上带笑。 十二三岁的儿子,性格已然形成。 一个心思缜密,聪慧过人,另一个单纯机灵,功夫了得。 两人各有优点,好好引导,将来必成大器。 能培养的如此优秀,离不开云翠荷的教育,也离不开陆星河的引导。 长兄如父,他竟是从九岁开始,便代替他履行了十三年父亲应尽的责任,撑起了这个家。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由对陆星河生出了浓浓的愧疚。 “星平星安,你们也长大了,往后仍旧要听你们大哥的话,长大了也要为他分忧。” 兄弟两点头。 “我们知道了,爹。” 因为和陆游川相处的时间不长,也不似陆星河一般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兄弟俩和面前这个亲爹,客气有余亲密不足。 不过陆游川也不着急,毕竟是亲父子,时间长了,总能处出点感情来的。 “老三,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陆铁生望着他问道。 陆游川想了想。 “科考这条路我放下的太久,捡起来太难了。”他望向陆铁生,“我前段时日在星月医馆学了点医术,想着年后去那里帮帮忙。” 陆铁生点头。 “也好。” 倒是王雪兰蹙起眉头,“你身体可吃的消?” 陆游川忙回道,“娘放心,近些日子严格按照张大夫和月月的法子调理,身子已经无大碍了。” 其实并非是无大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已经与常人无异罢了。 之前的十多年身体透支厉害,损伤早已是无法逆转的。 云翠荷作为陆游川的妻,日日与他同吃同住的人,自然清楚他的状况,握着陆游川的手不由紧了紧。 陆游川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示意她自己没关系。 “既然你决定了,想去就去吧,别累着自己便是。”王雪兰嘱咐道。 陆游川忙点头。 “我知道了,娘。” …… 陆星河回到院中的时候,楚月仍在熟睡。 他没有去打扰楚月,坐在桌前用手支撑着脑袋眯了半个时辰,便提起笔开始处理公务。 楚月一直睡到午饭前才醒过来。 并非睡够了,她是被饿醒的。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面朝着陆星河的方向。 “相公,我饿了。” 软软的声音传进耳中,正在提笔写着什么的陆星河当即停下了动作。 他放下毛笔,起身来到床边,拉着楚月的手问道,“想吃点什么?” “清淡些就行,我不挑。”楚月回答。 “好。”陆星河起身从桌上倒了杯温热水递给楚月,声音干净温润,“先喝口水,我叫凝冬去吩咐厨房给你做吃的。” 楚月有些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接过陆星河的水杯。 小腹处微微的痛感,让她蹙起了眉头。 见她脸色不太好,陆星河忙上前扶住她,面露担忧。 “怎么了?” 楚月摇头,“没事,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 算了算日子,月事就在这两日,怕是要来了,再加上昨夜操劳了那么一晚,便有些受不住了。 陆星河也意识到小丫头可能经受不住他的狂风暴雨,他的眸底闪过愧疚和心疼。 “我去找张大夫来给你瞧瞧。” 说完,便站起身来。 楚月见状,忙拉住了他的手。 “不用,我没事的。” 陆星河在她身旁坐下,满脸担忧的望向她。 “你脸色这样差,怎么可能没事?”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我可能……要来月事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听见楚月的回答,陆星河神色微征,随后拿了靠枕放在楚月身后。 “对不起,是我的错。” 楚月知道,以往陆星河怕伤害到她,每次都是克制自己。 但她的身子,她心里有数。 可能真的是因为要来月事了,所以身子比起往常要虚弱一些。 “哪里能怪你?”她拉着陆星河的手,弯了弯眉眼,“我没事的,休养个一两日也就好了。” 陆星河没再说什么,端起水杯亲自喂她喝了水之后吩咐凝冬备上饭菜便出去了。 小片刻的功夫,陆星河便又回到了屋中,手中还拿着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 他走近楚月,掀开被子将汤婆子放在楚月的小腹部,转而揉着楚月的脑袋。 “今日便不要下床了,好好休息,我就在屋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来。” 楚月笑着点头。 “好。” 吃了饭,楚月瞌睡也没了,便抱着话本子靠坐在床上看了起来,腹部的不适感,也慢慢缓解了许多。 接下来两三日,考虑到楚月的身子,陆星河都没有再闹她。 …… 除夕前一日,大伯陆来福和四叔陆守成一家都提前住来到了家里,好在温泉庄子上的院子修的多,厢房也不少,足够一大家子人住下。 庄子上到处挂着红灯笼,窗户上还贴着云翠荷和王雪兰亲自剪的窗花,一派喜气洋洋。 第二日,全家人都起的很早。 放爆竹,祭祀,准备团年饭,今日厨房中干活的不再只是厨子和下人,家里的伯母婶子全都加入进去了。 如今日子虽然好过了,但在家乡生活了那么多年,习俗还是照旧的。 人大多念旧。 辰时过,三大桌团年饭准备妥当,一大家子将近三十号人,整整围了三张圆桌。 陆守成坐在位子上,望着大家伙,满脸感慨。 “如今就差二哥一家了,今年最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三哥与咱们一家团聚。” 陆来福忙笑着说道,“今年开心的事情多着呢,长廉从战场上平安归来,星河考上状元郎还当了大官,两人又各自成了亲,侄女婿如今也入朝为官,这可都是咱家的大喜事。” 侄女婿,指的便是许恒了。 只不过陆玉芳毕竟是出嫁的姑娘,当然得在许家团年,等过了除夕,还得领着许嫣然和许恒一起来庄子上拜年的。 另一个桌上的田春燕从座位上起身望向几兄弟的方向。 “咱家的大喜事可不止这几件呢。” 第492章 有喜 “还有什么?”众人问道。 田春燕笑着往庄慧云的方向望了眼。 “咱家慧云有两个月的身孕啦!”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的余光还似有若无的瞟向楚月。 眼神中的得意不言而喻。 楚月倒是没觉得什么,庄慧云在她手底下做事多年,她是什么人她心底清楚的很。 倒是大伯母,爱比较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还有些看不清现状。 不过于她而言,无伤大雅。 一时间,众人纷纷与庄慧云说着恭喜的话,连楚月都与她说了声恭喜,倒是云翠荷脸上隐约有些不悦。 倒不是因为庄慧云的关系,而是田春燕的态度。 从前在半坡村的时候她便嫌楚月年纪小,当着自己的面暗讽她一个黄毛丫头不能生孩子。 如今这神情,真真是叫人欢喜不起来。 不就怀个孕,说的好似谁怀不上似的! 正想说两句,却见楚月淡笑着望向她,小声说道,“娘,没事的,狗咬你一口,你反咬回去,反而失了咱们的风度,您现在可是状元郎的母亲。” 听到这里,云翠荷心底的气也消了几分。 就是啊,她儿子可是状元郎。 儿媳妇还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呢。 陆长廉愣愣的望向庄慧云,“慧云,这么大的事,你怎的都没与我说?” “临近年关,你忙我也忙,一直没找着机会,而且我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的,只与娘说了,我也没想到娘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 她说完,还往楚月的方向投去抱歉的目光。 刚才自家婆母说话的神态,她可都看在眼中呢。 也幸好楚月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如今他们一家人在京城,若不是因为有楚月和陆星河在上头顶着,他们的日子根本不会这般舒坦。 楚月朝着她笑了笑,并不在意。 庄慧云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的陆星河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底虽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他贴心的拿起楚月面前的碗,从桌上舀了一碗熬的乳白的鱼汤。 这种鱼汤鲜美,往常楚月最喜欢喝了。 “月月,喝点汤。” 他将汤放到楚月面前,神情温润,看的不远处弟兄的媳妇们羡慕不已。 “瞧瞧星河堂弟,又有本事又会体贴人,弟妹真是好福气。” “是啊是啊,自从弟妹来了咱家,还从未见两人闹过脾气呢。” “要不说郎才女貌,状元郎配郡主,叫人好生羡慕。” …… 听见几个年轻小媳妇的议论,尤其见自家儿媳妇也参与其中,田春燕刚才的得意劲儿这会是全没了。 状元郎配郡主。 就老三一家神气。 她端起碗愤愤的往自己嘴里扒了几口饭,直接化悲愤为饭量了。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事实,哪怕她再如何不甘,人家的本事和身份,就是自家越不过去的坎。 楚月望了眼面前的鱼汤,又抬眼望着陆星河笑了笑,这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往嘴里送去。 可汤刚送到嘴边,便只觉得这汤腥的很,闻着味儿都叫人作呕。 她蹙了蹙眉,将汤勺放回碗中,凑近陆星河小声问道,“相公,这鱼汤怎的这般腥,是不是没熬好?” 陆星河将信将疑的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 “与往常一样,并无不同。” 楚月有些意外。 “与往常一样?” 陆星河点头,“是啊。” 如果不是汤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刚才实在是被鱼汤的味道给熏着了,楚月抬起手,捂着嘴暗自作呕。 云翠荷和楚月坐的近,自是看出了她的动作。 “月月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鱼汤有些腥。”楚月弯着眼笑了笑,“没事的娘,我吃别的就好了。” 云翠荷哦了一声,并未想太多。 倒是一旁的王雪兰睁大了双眼。 “星河媳妇,你说这鱼汤腥?”还未等楚月回答,她又忙看向张政,“张大夫,劳烦你给这丫头把把脉。” 张大夫闻言,望向楚月。 “丫头,将手伸出来。” 楚月笑望着张政,便将手伸了出去。 片刻,张政呵呵笑着缩回了手。 “没事没事,身体很好。” 王雪兰急了。 “怎么可能没事呢?她明明觉得这鱼汤腥,老婆子我刚才可是喝了鱼汤的,半点都不腥。” 她生了四个孩子,当然知道楚月口味变化预示着什么。 一旁的云翠荷也意识到了王雪兰说的什么意思,她望了望楚月,又满眼期待的望向张大夫。 张政摸了摸唇边的胡子。 “普通人喝自然不觉得鱼汤腥,孕妇味觉敏锐,觉得鱼汤腥很正常,你猜的没错,丫头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王雪兰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老天保佑,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眼下慧云和月月都怀上身孕,可是咱家头等重要的人物,千万得叫人好生伺候着。” 云翠荷抓着陆游川的手,激动的眼眶泛红。 “相公,你听见了吗?你要当祖父了。” 陆游川望了她一眼,转而又将目光望向陆星河与楚月,脸上的喜悦几乎掩饰不住。 邻桌的庄慧云赶忙与楚月道喜。 “恭喜弟妹了。” 楚月朝着她微微颔首,转而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将手覆了上去,一时间只觉得如梦似幻。 这里。 有她和相公的孩子了? 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掌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身旁男人的话音总叫人无比踏实。 “月月,你要当娘了,我要当爹了。” 听见陆星河的话,楚月抬眸望向他。 微红着眼角点了点头。 真好! 这一切,都是真的。 得知楚月怀了身孕,王雪兰便招呼着将鱼汤这等带有腥气的食物端的与楚月远了些,还一个劲的叫距离楚月近的云翠荷给她夹菜。 如今楚月也怀上了身孕,田春燕便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拿出来嘚瑟的了,只能夹着尾巴吃完饭,便回厢房去了。 直到回到院中,楚月才望向陆星河。 “相公,我刚才不是做梦吧?” 陆星河笑着将她揽在怀中。 “如果你刚才是在做梦的话,那我又何尝不是?”他拉着楚月的手,“月月,谢谢你,我很开心。” 楚月伏在他的怀中,笑的一脸甜蜜。 第493章 做出改变 得知楚月怀了身孕,凝冬和秋霜做事也开始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好在陆家家风好,没有三妻四妾的传统,不用对付后院中的莺莺燕燕,她们所需要做的,便是护住楚月的安危,以及把关好她的吃食。 当天夜里,凝冬躺在黑木身旁,小心翼翼的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自从成亲那日两人发生关系之后,黑木再没有碰过她了,不过对她却是极好的。 赚的银子全给了她,两人在一块有什么事他都会主动去做,有时候外出回来会给她带点心,偶尔在路上遇见好看的花,也会为她采摘一把来,或者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并且从不会让旁的女子近他的身。 这些她都看在眼中,黑木确实是一个合格且负责的丈夫。 但是,她总觉得,两人之间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新婚之夜是他主动的,怎的后来这些日子却又不碰她了? 甚至连交流都少之又少。 “黑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凝冬鼓起勇气问道。 背对着她的黑木愣了愣,转头瞥了她一眼。 “为何突然这样问?” “因为你从来不主动与我说话?也……也……”说到这里,凝冬有些委屈的哽咽道,“你若真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缠着你,我可以去与夫人说明白的,大不了咱们两个和离就是了。” 黑木怔了怔。 两人都成亲了,哪怕他之前对她没感觉,但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又有过肌肤之亲,他对她,当然还是有所不同的。 否则每次外出,怎会想着给她带礼物呢? 只不过,新婚之夜喝了酒壮胆,如今让他直接做点什么,他却觉得格外别扭。 但眼下看这模样,这丫头是误会了呢。 黑木将身子躺平,手指动了动,便将身旁的小手握在大掌中。 “不和离。” 仍旧是淡淡的语气。 凝冬听罢,心底觉得更委屈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何不和离?吊着我很好玩吗?” 她双眼中蓄满了泪水,红红的眼眶直视黑木。 黑木见状,面上虽仍旧无甚表情,心里却闪过慌乱。 见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他赶忙抬手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泪,“别哭了,我没有不喜欢。” 凝冬吸了吸鼻子,闷闷的说道,“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吧?可你既然对我无意,成亲那一夜又为何……” 她微红着脸,垂着眸子说道,“原本我便做好了一辈子与你相敬如宾的打算,却没想到第一夜便被你打破这种平衡。” 凝冬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眼神扫了眼无动于衷的黑木,不由埋怨起了自己,她真是疯了,才会与这个大冰块说这么多话。 “罢了,往后我们各过各的吧,你赚的银子不必再交给我了,外出也不需要再给我带礼物了,这样我便也不会对你抱有希望。” 没有希望,自然不会失望。 凝冬说完,踩着鞋子下了床,从柜中翻出一床薄被,便睡到一旁的榻上去了。 黑木望着凝冬娇小的背影,又望了眼身旁空空的位置,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本不善言辞,又是头一次与女孩这般近距离相处,在夫妻关系的处理上,确实是他没有做好。 思及此,黑木也下了床,他来到凝冬身旁,将她的人连同身上盖的薄被子一同抱起来往床上走去。 凝冬被黑木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反手便揽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干什么?” 然而,黑木仍旧只是淡淡的几个字。 “榻上冷。” 凝冬哼了一声,“冷的是我又不是你,不是说了我们不要干扰对方了。” 黑木抿了抿唇,“你若着凉,还得我照顾,麻烦。” 话一出口,他便蹙起了眉头。 他这张嘴,好像是真不太会哄女孩子。 果然,凝冬听到这里,便想从黑木怀中挣扎出来,满脸气愤的说道,“你放我下来!你放心,我就是真病了,也不会要你管的。” 然而,哪怕凝冬也有些功夫在身,却仍旧不是黑木的对手。 他将凝冬放在床上,双手撑在她的身旁,一双又黑又冷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她。 “你与我相处了这么多年,该知道我不爱说话,我没有不喜欢你,不主动与你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还是凝冬认识黑木几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他与自己解释,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她有些愣住了,努力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黑木目光坦荡。 “我知道你对我这段时间的表现不满意,我以后会尝试着做一些改变,别不理我好吗?” 最后这句话带着些许乞求的意味。 凝冬惊讶了。 这还是她以往认识的大冰块吗? 她不是做梦了吧? “你愿意为我做出改变?”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嗯。”黑木点头,“你是我的妻子,为你做出改变,我愿意。” 虽然没什么甜言蜜语,但大冰块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凝冬还是觉得很惊喜的。 至少说明,她在大冰块心里,并非半点分量都没有。 她双臂环绕住黑木的脖子。 “那你亲亲我,我就信你。” 望着身下小丫头眼底狡黠的笑意,黑木只觉得心情都明朗了。 原本冰冷的神色,突然也变的柔和起来,低头便吻上了凝冬的唇。 …… 凝冬没想到昨夜只是让黑木亲她一下,结果他直接将她吃干抹净了。 揉着酸痛的腰从床上爬起来,稍稍收拾打扮便往楚月的院子去了。 大年初一,来庄子上的拜年的人不少。 不仅陆玉芳和许恒领着孩子来了,吴勇来了,连如今在京城谋了武官职位的杨世朝也来了。 有了这些人的到来,再加上原本居住在庄子上的三十来号陆家人,很是热闹。 “谁也没想到,从前跟着柳师傅在老三家里修屋子的学徒,如今竟然成了南渊国的大将军,吴勇,你小子还真是好样的。”陆来福说完,朝着吴勇举了举杯。 吴勇浅笑着举起酒杯。 “陆大叔谬赞了。” 第494章 童言无忌 “吴勇,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你家里竟没给你说一门亲事?”王雪兰在一旁说道。 吴勇讪笑一声。 “不着急。” 王雪兰挑了挑眉头,“怎能不着急呢?你只比咱们家星河小两岁,如今星河和月丫头都有孩子了,你也得抓紧了。” 吴勇一怔,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紧了紧,转而抬眸望向楚月。 “恭喜!” 楚月抿唇浅笑,“谢谢。” 又在庄子上逗留了小片刻,吴勇便和杨世朝一起离开了。 两人毕竟是外男,在这里待久了恐怕会惹来闲话。 陆玉芳因为怀了二胎的缘故,身子困乏,便和许恒则带着许嫣然在庄子上住了几日,直到陆星河回京上任,才一起回了京城。 楚月和陆星河分别了几日,直到五日后的休沐,他才赶到庄子上,将一家人全部接回了京城。 如今已是正月下旬,少了些冬日里的凛冽,老人家倒也受得住。 …… 二月初,北疆的使臣传来消息,北疆答应和亲,还送来了不少牛羊、宝石和特产作为贺礼,自此,南颖公主被送上了北上和亲的路途,南渊和北疆的战事,暂且告一段落。 桃花开的季节,一家人在院中的桃树下喝茶吃点心,楚月在凝冬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王雪兰见了她,生怕她累着,赶忙叫她坐下。 楚月笑了笑。 “奶,不必如此紧张的,怀了身孕适当走一走,对我和孩子都有好处。” 王雪兰笑道,“你是大夫,你心中有数便好。” 她仔细瞧着楚月的肚子,面上带着些许惊讶,“同是四个多月的身孕,你这身子比慧云还要单薄一些,怎的肚子却要比她的大了不少?莫不是双胎吧?” 话一出口,不仅陆铁生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双胎!”云翠荷也往楚月的肚子看去,她的腹部,确实比往常妇人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要大。 寻常人家,若知道媳妇腹中怀的是双胎,别提多高兴了。 可云翠荷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多的是担心。 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双胎怀孕艰难,生产的风险更大。 她忙望向楚月身旁的凝冬,“凝冬,你快叫黑木去一趟百花园,将张大夫请来给月月瞧瞧。” “是。” 凝冬福身,便找黑木去了。 楚月望着云翠荷,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便拉着她的手说道,“娘,你别担心,有师父在呢,我不会有事的。” 她虽然也知道双胎风险大,可若腹中真是双胎,她也只能勇敢的面对现实。 云翠荷拍了拍她的手。 “哪里能不担心?我从前怀星平星安的时候就受了不少罪,自是不想你也与我那般,女子生产那就是鬼门关走一趟,太难了。” 楚月心底有些感动。 “娘怀星平星安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技术好的稳婆和医术高的大夫在场,所以生的万般艰难,咱们如今的条件比起从前可是好了太多了,娘要相信我,也要相信师父。” 张政听闻是楚月找他,自然上心。 他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到了陆府。 “出什么事了?” 王雪了见着他,忙起身说道,“张大夫,我看月月这肚子,比寻常四个多月的大一些,劳烦你给她瞧瞧是否是双胎?” 张政走近楚月,细细摸了一番脉搏。 “之前月份小,没察觉出来,如今看这脉象,倒真有可能是双胎。”他一边诊脉一边说道。 “孩子和大人都好吧?”王雪兰一脸紧张的问道。 张政收回手,点了点头。 “都好,没什么问题,等我将手头上的药炼制好了,便搬来这里与你们同住,有我在边上看着,尽管放心。” 王雪兰忙回道,“行,那便多谢张大夫了。” 陆星平望着楚月的肚子,啧啧两声,“大嫂,你也太厉害了,一怀就是两个。” 楚月掩唇一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云翠荷一拍他的脑袋。 “行了,毛小子一个,离你大嫂远一些。” 陆星平捂着自己的脑袋,满脸委屈,“娘,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亲儿子?自从大嫂怀上小侄子之后,我看到大嫂都得绕着走,这会距离大嫂至少有三尺远呢,怎么可能冲撞到大嫂?” 众人听罢,全都憋着笑。 陆星安清了清嗓子,“谁叫你平日里毛毛躁躁的?娘可不得提防着你一些?” 陆星平噘着嘴嘟哝。 “这也太不公平了!” 云翠荷扫了他一眼,“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早被我扔山旮沓里喂狼去了,你得庆幸你是我亲儿子。” 陆星平满脸不服气,上前抱住陆游川的胳膊。 “爹,你来给我评评理,都是亲生的,娘怎么总是防我跟防贼似的。” 两个小儿子平日里虽然对他客客气气,却从未有如此亲近的时候。 陆游川望着陆星平抓着自己的手怔了怔,转而笑的一脸和蔼。 “你娘的话,听着就是了,爹不也得听她的?” 陆星平听罢,松开抓着陆游川的手臂。 “说的也是。”随后一脸同情的望着陆游川,“爹,这么看起来,你好像比我更惨啊,平日里没少被娘压榨吧?”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平衡了。 不远处的王雪兰翻了个白眼,抬手戳了戳陆星平的脑袋。 “你这傻小子知道什么?你爹听你娘的,那是因为尊重她,还真以为你娘虐待你爹了,你想什么呢?” 见王雪兰的巴掌再一次拎了过来,陆星平忙抱着脑袋躲到陆游川身后。 “奶,你说归说,别动手动脚的,万一将我打傻了,我爹娘岂不是得养我一辈子?”转而又望向陆游川,“爹,你倒是帮帮我呀。” 陆游川抬手掩了掩唇,只觉得有趣,他望向王雪兰。 “娘,孩子也没说什么,童言无忌。” “这都十三了,还童言无忌呢?”她白了陆星平一眼,“从前便没个正形的,没少叫家里操心,过两年便要说亲了,你这性子也该收敛一些了。” 陆星平一急,便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才不成亲,家里已经有奶和娘管着我了,再娶个媳妇也来管着我,还让不让人活了?” 话一出口,便见王雪兰举起了巴掌。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嫌我和你娘管着,今儿你爹舍不得揍你,老婆子也定要狠狠的揍你一顿。” 陆星平见状,撒腿就跑。 “啊!救命啊,奶要杀人了!” 第495章 吴勇成亲 众人听见陆星平的叫唤声,习以为常的摇了摇头,满脸淡定的在各自的位置坐下来继续吃着点心喝着茶,顺便看着祖孙两个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赶的大戏。 陆星平本就有功夫在身,机灵的很,只要他不想让王雪兰追上,王雪兰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 跑了几个来回,实在是累的跑不动了,王雪兰也便回来坐着歇息了。 只是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那臭小子,上辈子怕是属泥鳅的,滑不溜秋。” 陆铁生则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 “你说你,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作甚?” 王雪兰白了一眼,没有理会他。 …… 傍晚时分,陆星河才回到家中。 他一进门,便将楚月给揽进怀中,温热的大掌轻轻的摩挲着楚月的小腹。 “孩子今日没闹腾你吧?” 前两个月,楚月孕吐严重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身子消瘦的厉害,也就是最近半个月情况才稍有好转才眼看着长好了一些。 当时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自己代她受这个罪。 楚月的小手覆上陆星河的大掌。 “孩子很乖,相公,今日师父来了,他说我腹中怀的很可能是双胎。” “双胎?” 陆星河望着楚月的小腹,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担忧,毕竟云翠荷那时候怀星平星安有多难,他是眼睁睁看着的。 楚月望着他的神色,浅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相公不必担心,师父说了,他过些日子便搬来府中与我们同住,只要好生注意着,不会有事的。” 陆星河嗯了一声。 “我会找人打听稳婆的消息,尽量找几个经验丰富的来,到时候提前养在府中,以免需要的时候乱了阵脚。” 楚月点头,将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只觉得安心。 “可以慢慢找着,暂且不急。” …… 五月底,吴勇从江南回京述职,见他已到适婚之龄,被皇帝暂且留在京城,并将礼部尚书嫡次女姜若浅指婚给了他。 楚月得知皇帝将姜若浅赐婚给了吴勇,也很是开心,她与姜若浅是有过接触的,虽然算不上太亲厚,毕竟是出自礼部尚书之家,真正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品性也很是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朵娇嫩的花儿,是否甘愿嫁与吴勇这样的糙汉子。 为了吴勇的婚事,楚月还特意去了趟医馆找了吴修文和刘氏,与两人嘱咐了一些事情,并且送了两个熟悉京城婚宴的嬷嬷协助两人操持婚事。 也正因此,才避免了许多差错。 婚礼的一应规格,都按照中高级别的来,既不会寒酸,也不会太过惹人耳目。 至于需要的一应花销,吴勇虽有玻璃生意三成的分红,奈何时日尚短,又有一大群兵要养着,之前楚月成亲他几乎将仅有的家产都抬空了,是以,手头上也不甚宽裕。 楚月以支持兄长为由,送了不少东西去应急。 …… 姜若浅乃京城才女,一手琴艺最是出类拔萃,礼部尚书一家在培养她的时候,自然也是花费了不少代价,却没想到竟被皇帝指婚给了一个没有根基的将军。 无论是文官从古至今的优越感,还是吴勇乡野出身的身世,在京城根基又浅,真正的世家大族是看不上的。 只是如今圣旨已下,姜家心里虽不愿,却也不敢违抗圣旨。 三书六礼走完,屡次与吴勇打过交道之后,礼部尚书才逐渐对他有了一些改观。 吴府的规矩虽然不严苛,却也并非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而且看这架势,和玥郡主似乎还挺看重自己这位义兄。 和玥郡主虽也出自乡野,但她极善于经营,名下产业遍布南渊国,再者,她本身的医术以及她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这么一想,吴勇这个女婿似乎也不错,况且他还年轻,将来还有无限可能。 …… 婚期定在五月二十。 吴勇本以为姜若浅不会愿意嫁给他,但在成亲这一日,她极为配合的与他一道走完了成亲的仪式,被送入了洞房。 与所有刚成亲的新娘子一般,在他撩开盖头的刹那,入眼的便是那张娇羞的脸庞。 云髻峨峨,修眉婵娟,温柔婉约,娇媚动人。 望见她这副神情,吴勇自个儿都怔愣了一下。 “我本以为,姜小姐不愿嫁给我。”片刻的安静之后,吴勇首先开口说道。 他本意是不愿娶亲的,奈何陛下赐婚,他也不可违抗圣旨。 只是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之前二十年,他的心里只装下过一个人,眼下想要转变,确实没有这么容易。 姜若浅低垂着眉眼。 “夫君为何会如此说?” 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我出身乡野,自小无拘无束惯了,初入京城,根基也不甚深厚,姜小姐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你了。”吴勇淡声说道。 姜若浅捂嘴浅笑,随后抬眸望向他。 “陛下赐婚,夫君与我都没得选择不是吗?只要我不觉得委屈,夫君便也不用觉得我会受委屈。” 她站起身来,凝望着他。 “我知夫君心中还存着别的女子,自古男人三妻四妾乃寻常事,我也不会强求让夫君心里只我一人。” 没有女人喜欢与别的女子分享丈夫,但若吴勇真这么做,她便会好好守住自己的心。 吴勇有些惊讶的望着她。 “你如何得知……” “直觉。” 姜若浅来到桌边,端起合衾酒,将其中一杯往吴勇的方向递去,神情大方,并不见丝毫忸怩。 “夫君,该喝合衾酒了。” 接过酒杯,吴勇望向她。 “我出自乡野,从未有纳妾这一想法,我既娶了你,便会对你负责,往后这府中也只会有你一人,只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姜若浅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我可以等,但希望夫君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好。” 说完,便与姜若浅喝下了合衾酒。 当天晚上,两人虽睡在同一个屋中,却什么都没做,姜若浅睡床里头,吴勇睡床外边,两人甚至都没有肢体接触。 …… 第496章 交心 第二日,姜若浅起床之后,便先去给公公婆婆敬了茶。 刘氏望着姜若浅,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她本就是农门出身,性格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也不会藏着掖着,倒是看的姜若浅羞红了脸。 吴勇见状,上前牵起了姜若浅的手。 “娘,茶也敬了,我们就先回院子了。” 刘氏捂嘴直笑,“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你出息了。” 吴勇抬手抓了抓脑袋。 “娘……” 刘氏笑着摆了摆手。 “罢了,你们回去吧,娘和你爹还得去医馆呢,往后好好对若浅,要是让娘知道你欺负了她,第一个饶不了你!” 一旁的姜若浅听了,心底一暖。 吴勇这个人如何,还得往后处了才知道,但他的父母却都是纯善之人,给她的第一感觉挺不错的。 “是是是,那我们先回了。” 吴勇说完,便拉着姜若浅离开了。 林氏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开心的许久都合不拢嘴。 吴勇拉着姜若浅一直到两人的院子,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她的手。 “对不起,我娘这个人不会掩饰情绪,好像有些过于热情了。” 姜若浅笑着摇头。 “没关系,我倒是觉得娘这个性格挺可爱的,与他们相处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我很喜欢。” 见姜若浅并未嫌弃自己的父母,吴勇也松了口气。 “那倒是,我爹娘都是心思单纯之人,很好相处的。” 他说着,便往一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随从见状,立即将手中的账本递了上来。 吴勇接过账本,望着姜若浅说道,“我爹娘为人老实,也不懂京城的规矩,往常哪户人家办酒,我怕他们得罪人,也不敢让他们去,每次都是叫底下的人送了礼就完事了,往后府中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姜若浅拿过吴勇手中的账本翻了翻。 心里不觉有些惊讶。 原本她以为吴勇来京城只一年,府中情况应该不太好呢,实际却要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 不过也是因为吴府人少,且吴父吴母和吴勇本人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府中一应开支,也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奴仆,还有日常花销和吃食,再无其他。 原本她还想着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一部分补贴家用,看来不必她补贴嫁妆了。 她合上账簿,笑望着吴勇。 “夫君放心,我会尽心打理好府中的事务,夫君安心去处理公务便是了。” 吴勇的唇角抿起了浅笑。 “好,辛苦了。” …… 陆府中。 这日,楚月正扶着肚子在院中散步,门房来报。 “夫人,吴夫人来了。” 楚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吴夫人?” “就是吴将军的夫人姜氏。” 楚月了然,“外边日头大,将吴夫人请到正厅,我马上就来。” “是。” 门房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楚月伸手招来凝冬,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将衣衫整理了一番,便往正厅走去。 待来到正厅,姜若浅正端着茶杯在喝茶。 见楚月来,她赶忙起身行礼。 “见过郡主。” 楚月忙上前,浅笑着将她托起。 “嫂嫂不必多礼,我和吴将军情同兄妹,如今嫂嫂嫁给兄长,便也是我的娘家人,往后自家人面前,随意便好。” 这是姜若浅第一次单独与楚月这般近距离相处。 从前在宴席上,只觉得她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好说话,想要走进她的心里却并不容易。 此刻见着,倒是觉得要亲切了许多。 “成亲之后太忙,一直在梳理府中事务,便没有来拜访郡主,听说成亲之前郡主给夫君提供了许多帮助,今儿过来,是特意来感谢郡主的。” 她朝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见状,忙捧着礼盒上前。 姜若浅接过礼盒敞开,“听说燕窝最是适合孕产妇滋补身子,我那里也不多,今日来府上便一道带来了,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怎会?那便多谢嫂嫂了。” 楚月往凝冬的方向望了眼,便见凝冬上前接过了姜若浅手中的礼盒。 紧接着,楚月又叫下人上了点心和添了茶水。 两人在正厅聊了小片刻,姜若浅考虑到楚月如今怀着身子容易困乏,便领着丫鬟离开了。 …… 在肃亲王的安排下,顾无双和林浩南婚事在七月初办了。 因为与楚月聊的投缘,吴勇最近又离开京城去了江南,姜若浅一有空了,便会来陆府串门,顾无双也偶尔会来。 姜若浅时不时的还会给楚月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或者带两件特意给孩子做的衣裳和小鞋子。 一来一往的,两人便也相熟了。 这一日,两人聊着聊着,楚月突然望向姜若浅。 “兄长对嫂嫂还好吧?” 姜若浅笑了笑,“挺好的,他很尊重我,也会考虑我的处境,家里也不复杂,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或许成亲的时候,她只将吴勇当做自己的丈夫,可成亲之后一个月的相处,她好似逐渐喜欢上了那个话不多,却为人稳妥、内心温柔的糙汉子。 姜若浅说话的时候,楚月一直在打量着她。 见她面带娇羞,满脸温柔的说出这番话,她很是欣慰。 吴勇总算是娶到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 楚月举起身前的水杯,“兄长和嫂嫂能开心幸福,我为你们感到高兴。” 姜若浅举杯。 “谢谢。” 她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望着楚月的腹部问道,“郡主如今有几个月的身孕了?我瞧着你这肚子,好似格外大一些。” 楚月轻抚孕肚,笑的一脸温柔。 “八个多月了,我师父说是双胎,腹部自然是比单胎要大一些的。” 姜若浅满脸惊讶。 “呀!竟是双胎呢,郡主好福气。”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郡主怀着身子已经很辛苦了,我却还时常来叨扰,倒是我不懂事了。” 楚月拉过她的手。 “无妨,相公平日里公务繁忙,你不来的时候,我也就是一个人在院中干坐着,你来了至少还有人陪我说说话。” 两人正聊着,便有下人前来禀报。 “夫人,吴将军来了,说是来接吴夫人回家。” 第497章 会一直陪着你 楚月笑望着姜若浅,“兄长离开一个月,总算是回来了,嫂嫂先回去吧。” 姜若浅听见吴勇回来,也很是开心。 她从座位上起身,“那我便先告辞了,郡主好生养着身子。” 楚月点头,“慢走。” 姜若浅微微福身,便领着丫鬟离开了陆府。 刚出门,便见男人高大的身躯正站在陆府门外。 她强压住心底的喜悦。 “夫君之前不是说要离开两个月,怎的这就回来了?” “提前将重要的事情处理好了,便抽空回来一趟。”吴勇不动声色的回道。 他的眼神定定的望着面前笑容温婉的女子,突然伸出手来。 “回家吧。” “嗯。” 姜若浅点了点头,满脸娇羞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吴勇粗粝的大掌上,随着他往吴府的方向走去。 待回到吴府,一开门便见吴勇几个下属正在院中操练,见着姜若浅,纷纷打招呼。 更有人调侃道,“嫂子,你是不知道,将军前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忙,便是为了早些回来见嫂子。” 姜若浅惊讶的往吴勇的方向看了眼,男人面色不改,耳朵却已经红透。 他冷冷的望着院中几人。 “都闲了是不是?闲了的话,等回溪山之后绕着山脚跑五十个圈,不跑完不许吃饭。” 几人赶忙举手投降。 “将军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吴勇没再理会他们,而是望向身旁捂嘴憋笑的小丫头。 “他们一贯喜欢瞎说,你别信他们的。” 姜若浅笑着点头。 “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男人嘛,大多好面子,顺着下就好了。 吴勇望着身旁温润顺从的小丫头,心底一阵柔软,他紧了紧握着姜若浅的手,喉结一阵滚动。 “回院子吧,我安排一些事情便来找你。” “好。” 姜若浅福身,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吴勇才望着身前几人说道,“江南那边的事情不可大意,明日一早你们先赶回去盯着,我在京城待几日也会过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是。” 吴勇接着说道,“还有溪山那边……” 林林总总吩咐了一些紧要的事情之后,他便回了院子。 姜若浅回来之后,便换上了一套日常的服饰,顺便叫府中多做了几道吴勇爱吃的菜。 待吴勇进了院子,她便笑着将他拉到桌旁。 “夫君离开一个月都瘦了,方才我叫厨房炒了几个夫君爱吃的菜,夫君尝尝可合胃口?” 吴勇望着面前的女人,眼眸微深。 “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姜若浅愣了愣。 “夫君是我的丈夫,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仅此而已吗?”他说着,一把将姜若浅揽进怀中,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好似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就没有别的原因?” 女子曼妙的身躯在怀,让吴勇喉头干涩,说话也越发的暗哑。 姜若浅并未将吴勇推开,她只觉得一颗心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脸颊也热的发烫。 “我……” 她的眸子里盈着泪,伸手环抱住吴勇健硕的腰身,神情依恋。 “我只知道,夫君离开的这一个月,我每一日都在想你。” 嗡! 吴勇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好似断了一般,他俯身,吻上了身前的女子。 …… 楚月坐在院中,望着院墙处的那一株桃树,满脸感慨。 “桃树的叶子又快掉完了。” 算了算日子,她腹中的孩子也有九个多月了,不是说双生子生产会提前,怎么到如今半点反应都没有? 秋霜在一旁笑道,“再过几日便是夫人的生辰了,都已经入秋了,可不得掉叶子嘛。” 就在这时,陆星河提着一个食盒进了院子。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楚月弯着眉眼。 “相公回来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怀上身孕之后,便格外的依赖陆星河,他不在身边,总觉得缺少一些安全感。 陆星河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在楚月身旁蹲下,拉着她的手温声问道,“身子可还好?” “好着呢。”楚月笑望着桌上的食盒,“可是给我带果子回来了?” 自从怀上身子之后,便格外喜欢吃一些酸酸甜甜的果子。 不过楚月虽然怀的是双胎,因为饮食得当,又有张政坐镇,除了腹部隆起,身子倒是依旧轻盈。 陆星河满脸宠溺的刮了刮楚月的鼻子。 “就你鼻子灵。” 楚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自从怀孕以来,味觉和嗅觉确实格外的敏感。 陆星河打开食盒,将食盒中的葡萄、鲜枣和柑橘取了出来,并拿过一个柑橘剥了皮放在楚月手中。 “你如今月份大了,随时可能会生产,我与陛下告了一个月的假,近期都会在家中陪着你。” 楚月一边吃着柑橘,一边望向陆星河。 “国子监那边的事情,不是还很忙吗?” 陆星河轻抚小丫头的脑袋,“不碍事,这段时间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总归后年年初才全面推行新政,暂且还能偷偷闲,眼下你最重要,这个时候我当然得陪在你身边。” 楚月弯着眉眼,再次剥下一瓣柑橘放进嘴里。 接连几日,陆星河几乎寸步不离楚月,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只要他能做的,极少假手于人。 凝冬都不禁感慨。 要是叫别人知道,京城中传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新晋权贵祭酒大人,在家竟对自己的妻子如此关怀备至,怕是会惊掉下巴吧? 她都有些好奇别人在见到姑爷对夫人如此体贴的时候,会是何种心情呢。 直到第五日,陆星河在给楚月剥葡萄的时候,见楚月突然蹙起眉头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陆星河赶忙扔下手中的葡萄。 “月月,你怎么了?” 察觉到腹部传来的一阵疼痛,楚月面色有些白,“相公,我好像要生了。” “凝冬,你快去叫稳婆和张大夫过来,秋霜,叫厨房备水。” 凝冬和秋霜忙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出了院子。 陆星河说完,横抱起楚月进了房间,将她放在床上,他抚摸着楚月的脸。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498章 母子平安 楚月深吸一口气,待痛感消失之后,才望着陆星河说道,“相公,孩子还没那么快出生,等会稳婆来了,你先吩咐厨房给我做点吃的。” 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陆星河忙点头。 “好。” 凝冬和秋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云翠荷和陆游川便领着两个稳婆来了院中,陆铁生两口子和张政跟在后头跑的气喘吁吁。 张政气儿还没喘顺畅,王雪兰便赶忙招呼道,“张大夫,劳烦您先给月丫头去瞧瞧。” 张政只得咬牙随着凝冬进了屋里。 楚月见稳婆和师父都来了,便拉着陆星河的手说道,“相公,你先出去吧,我没事的。” 陆星河握住她的手,并未起身。 “我陪你。” 楚月忍着腹部的疼痛,摇头说道,“虽然我也想你在身旁陪着,可毕竟不合规矩,相公先去吩咐厨房给我做吃的吧。” 王雪兰也说道,“就是啊星河,哪有女人生孩子,男人在场的?哪怕是咱们村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还是先出去吧,有稳婆在呢。” 陆星河听罢,便也没再坚持,他满脸担忧的摸了摸楚月的头。 “我会一直守在屋外,有事你就叫我。” 楚月点头。 “好。” 张政放下药箱,便上前给楚月把脉。 片刻,他收回手。 “身体没问题,不必担心。” 转而又与稳婆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暂且提着药箱离开了房间。 没多久,云翠荷便将厨房做好的一碗鸡蛋面端进了房里。 楚月在凝冬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强撑着吃了小半碗,才重新躺回床上。 这个时候,已经到傍晚了,不过一家人因为楚月要生孩子,全都没胃口,只在屋外陪着。 毕竟是双生子,风险大着呢。 陆游川握着云翠荷的手,一想到她从前独自生下两个孩子拉扯大,心里就不由的一阵愧疚。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月腹部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开始根据特殊的呼吸法缓解这种疼痛。 两个稳婆接生的孩子不在少数,像楚月这样克制住不喊不叫的还真是不多,两人心里佩服的很。 屋外守着的人时不时往屋里看去,面上皆是担忧之色。 尤其是陆星河,原本不动声色的人,此刻却显得急躁不已,坐立不安之下,索性起身在房门外徘徊着。 但在听到屋内时不时传来的闷哼声时,一颗心更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煎熬。 一直到太阳下山,夜色笼罩了整个陆府。 彼时,楚月浑身是汗,发丝被汗水打湿粘在脸颊,拽着被子的指尖都泛着白。 凝冬坐在边上,心底虽然着急,却也帮不上太多忙。 她拿着帕子,不住的给楚月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夫人,您坚持住,等小主子生下来就好了。” 就在这时,稳婆从半盖着的被子下探出了头,“郡主,再用点力,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楚月点头,深吸口气,吐气的时候用力用力,连续数次之后,随着嘹亮的啼哭声,孩子出生了。 “恭喜郡主,是个小公子。”稳婆抱着孩子与楚月道了声恭喜,便赶忙去给孩子清理穿衣了。 楚月浅浅的勾了勾唇,却并不敢松懈,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到肚子里还有一个,阵痛也仍在继续着。 稳婆一开始便知道楚月怀的是双生子,这段时间自是没少做功课。 在确定孩子的胎位正确之后,望着楚月说道,“郡主,孩子的胎位没问题,咱们稍稍歇歇积攒力气,等会一鼓作气。” 楚月微微点头,深吸口气,暗自蓄力。 屋外,自听到第一个孩子的啼哭之后,众人面上一喜。 王雪兰双手合十,激动的眼眶泛红。 “菩萨保佑,千万要母子平安!” 屋内,楚月在稳婆的鼓励下,再一次开始发力。 一刻钟之后,第二个孩子呱呱坠地。 “恭喜郡主,两个都是小公子!” 楚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望向身旁的凝冬,面上带着不确定的神色。 “两儿子?” 凝冬满脸欣喜的点了点头。 “恭喜郡主,是两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原本生下两个孩子楚月就已经很虚弱了,现下听说是两个儿子,两眼一番便昏睡了过去,吓的凝冬和另外两个稳婆连忙喊张大夫。 听见屋里的动静,陆星河再也顾不上其他,撞开门便往楚月的方向跑去。 “月月,你怎么了?” 张政也不敢马虎,提着药箱便往屋里跑。 “快快让开!” 楚月的身子已经被稳婆第一时间清理干净,且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张政来到楚月身旁,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松了口气。 “无碍,只是身子过于虚弱昏睡过去了,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赶进屋内的众人听罢,全都松了口气,这才纷纷往稳婆手中抱着的两个孩子望去。 “哎哟,让我来抱抱我的小重孙。”王雪兰满脸喜悦的说道。 稳婆笑着上前,将两个孩子递给了王雪兰和云翠荷。 “恭喜老夫人,两个小公子都很健康。” “呀!咱老陆家怎的都是小子?”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在望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包子时,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我就说星河和月丫头的孩子肯定长的好看,你们看这眉眼,真俊啊!” 她望着陆星河。 “星河,来瞧瞧你儿子。” 陆星河起身,着襁褓中的两个小不点,只觉得心里一阵柔软。 月月为他生的孩子,就是好看。 “娘,您别累着,孩子给我来抱吧。”陆游川说着,朝着王雪兰伸出了手。 王雪兰一笑。 “这么小的孩子,抱这么一小会哪里能累着人?”她将孩子放在陆游川怀中,“咱们先出去吧,月丫头辛苦了这么久,先让她好生休息。” “哎。” 临出门时,云翠荷又回头望向陆星河,“星河,你好好照顾月月,等她醒了,娘再将孩子抱来。” 陆星河点头。 “好。” 总归家里请了奶娘,哪怕孩子饿了,也饿不着他们。 原本楚月是不想请奶娘的,但她也知道,哪怕自己奶水再充足,也供不上两个孩子的吃喝,便请了一个奶娘,顺带让庄子上多养了些牛羊,可以用来挤奶给孩子喝。 见众人出了门,陆星河这才重新望向床上的楚月,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月月,辛苦了。” …… 第499章 承忆承恩 楚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望见了趴在自己床边的陆星河。 唇角勾起浅笑,她伸出手,纤细的指尖在陆星河的脸上描摹着他精致俊美的五官。 陆星河睡眠浅,楚月刚有动作他便醒了。 睁开眼,在望见楚月的笑颜时,他的心情也莫名的明朗了起来。 “感觉如何?身子可还好?” 楚月浅笑着摇头。 “已经没事了,孩子呢?” “孩子在娘那里,等会我叫人抱来,你先吃点东西。” 他说完,便吩咐凝冬将早晨熬好的蔬菜瘦肉粥给楚月端来。 楚月吃了饭,云翠荷便和奶娘抱着两个孩子来了。 “月月,幸好咱们事先请了奶娘,这两个小子胃口大着呢。” 楚月一手一个将孩子抱在怀中,望着两个孩子相似的眉眼,眼底满是温柔。 云翠荷见状,便拉着奶娘先离开了房间。 “相公,孩子的眉眼挺像你的。”楚月望着陆星河说道。 陆星河嗯了一声,“嘴唇像你,好看。” 他接过两个孩子放在楚月身旁。 “不要抱久了,仔细腰疼。” 楚月望着两个孩子,轻轻戳了戳他们的小脸蛋,心里柔软似水。 “相公可给他们想好名儿了?” 虽然她本意是想儿女双全,但如今已经生下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欢喜的。 陆星河想了想。 “便叫承忆和承恩吧。” “陆承忆,陆承恩。”楚月抿唇一笑,望着床上两个孩子说道,“宝宝,你们听到了吗?你们爹给你们取名字了。” 陆星河望了望床上的两个孩子,又望向满眼温柔的楚月。 从此,他又多了两个软肋。 同一日,大伯陆来福家来家里报喜,庄慧云也在昨夜生了个小子。 这个消息听的王雪兰一阵头大,待陆来福离开之后,她有些愤愤的瞪了陆铁生一眼。 “老头子,怎么你们家祖上是捅了和尚庙吗?” 陆铁生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这是?” 王雪兰双手一摊。 “咱四代人就出了玉芳一个女娃,老大老二的孙子加起来也八九个了,全是男娃,你说怎么了?” 陆铁生笑了笑,面上满是得意。 “那又如何?别人想要生男娃还没有呢,我就觉着挺好。” 王雪兰被他这模样逗笑了。 “你就死鸭子嘴硬!当年玉芳出生的时候,你可是比秀芹这个亲娘还稀罕她。” 陆铁生摸了摸鼻子,满脸为难。 “那能怎么办?生男娃生女娃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不是?” 王雪兰哼了一声。 “不是你决定,难不成我一个人能决定?” 陆铁生不想与她吵吵,借口说要去看重孙便起身逃离了院子。 …… 陆星平和陆星安得知小侄子出生,便从书院告假回家,在瞅见两个软萌的小不点时,很是稀罕。 “娘,从前我和星安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长这模样?”陆星平问道。 云翠荷扫了他一眼。 “你和星安出生那会不过一巴掌大小,浑身还皱巴巴的,哪有咱家承忆和承恩好看?” 那时候条件不好,肚子都填不饱,腹中的孩子自然也就养的不如承忆和承恩好。 生下来她还担心两个孩子挺不下去,好在后来他们都活下来了。 陆星平也没恼。 他伸出手,想要将其中一个小侄子抱起来,却被云翠荷给拍回去了。 “你毛手毛脚的,别伤着孩子。” 同一时间,陆星安抬头望向云翠荷,“娘,我能抱抱吗?” 这一次,云翠荷没有制止。 “你仔细些。” “好。” 陆星安说着,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其中一个孩子。 望着怀中小小软软的一团,很是开心。 陆星平眼巴巴的看着陆星安抱起孩子逗弄,满脸受伤的望向云翠荷。 “娘,你这也太偏心了,平身陆星安能抱我就不能抱?” 云翠荷瞥了他一眼。 “就你这性子,抱猪崽子还差不多,抱这么小的孩子,娘能放心吗?” 陆星平鼓着嘴。 “那不行,陆星安抱了,我也得抱。” 他说完,趁着云翠荷不注意,赶忙从摇篮中将另一个孩子捞出来,一个旋身边远离了云翠荷。 他这一动作过于突然,看的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雪兰惊的从位子上站起身来,指着陆星平喝道,“你这毛猴子,这孩子出生不过才两三天,哪里经得起你这样造?你给我仔细着些。” 陆星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粗鲁了,便也不敢反驳什么,这一个劲的说着好,低头望见怀中呈笑颜的小不点时,一双眸子亮了起来。 “哈哈哈哈,小承忆笑了。”他望向云翠荷,“娘,你看,承忆冲我笑呢!”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笑?” 云翠荷将信将疑的往他怀中的孩子望去,果然见小不点正咧着嘴。 孩子的笑颜干净纯粹,云翠荷稀罕的不行。 “呀!还真在笑呢!” 陆星平伸出食指点了点陆承忆的脸。 “小不点,你是不是很喜欢叔叔?等你长大了,叔叔教你打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改口,“学功夫好不好?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叔叔,叔叔定要将他揍的屁滚尿流,满地找牙,生无……” 云翠荷听到这里,赶忙从他怀中抱过孩子。 “你怎么教孩子的?咱家有你一个毛猴子还不够?再来一个你大哥大嫂不得焦头烂额?” 望着空空的怀抱,陆星平有些心虚的抓了抓脑袋。 “娘,我就这么一说不是?我这是在小侄子面前心里树立起高大伟岸的形象呢。” 一旁的陆星安见怪不怪。 “你也别怪娘不给你抱承忆和承恩,就你这模样,我都不放心。”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陆承恩放回摇篮。 云翠荷也将孩子放回摇篮中,嘱咐一旁的楚文竹。 “小竹,防着些你二哥,别再让他祸祸孩子了。” 楚文竹抿着嘴,满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娘放心,有我在旁边,保证二哥连手指头都碰不到。” 陆星平摇头叹了口气。 “没意思,自家的侄子都不让抱的。” 楚文竹捂嘴一笑,转身趴在摇篮上,逗弄着两个孩子。 “小宝宝,你们长大了可不能学你们二叔……” …… 第500章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正文完) 三年后。 陆承忆和陆承恩已经长大,两个小家伙古灵精怪,时常在陆星平的带领下闹的家里人不得安生。 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南渊国国力逐渐强盛,陆星河便将彼时已经是武举人的陆星平交给了吴勇,让他一道带去了北疆战场。 战场毕竟不是纸上谈兵,还得从厮杀中得出结论。 而这个时候的陆星平已然十六岁,年龄正合适,武举人的身份也已经足够他在战场立足。 楚月生下孩子不久,身体便已经调养恢复如初。 如今圣手门的事情已经被张政正式交到了她的手中,他则在百花园中安安心心养老去了。 楚月一方面关注圣手门的事,一方面管着手上的生意,还得花时间教育家中的两个小包子,日子过的极为充实。 陆星河新政推行的很顺利,也很是受皇帝器重。 这三年间,他从原本的从三品国子监祭酒晋升为正三品通政使司,又从通政使司晋升为正二品的吏部左侍郎。 仅二十六岁的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将来拜相封侯不在话下。 有才华有颜值的男子,向来是女子们梦寐以求的归宿。 这些年,不少妙龄女子总想着法的往他身旁凑,却无一人成功近他的身。 要不是得知他已娶妻生子,旁人怕是都以为他不好女色了。 但回到家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伸手招来两个儿子,摸了摸他们的头。 “爹和娘说说话,你们去爷奶那里玩。” 两个明眸皓齿的小不点忙点头,便迈着小短腿跑远了。 陆星河来到楚月身旁,将她手中的话本合上。 楚月有些诧异的扫了他一眼。 “相公,你干嘛?” 话本子上的故事正看的起劲呢,就这般给她掐断了。 随着陆星河的凑近,男人的气息瞬间便将楚月给包裹住了。 “怎么觉得月儿最近好似对我不怎么上心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点点委屈。 楚月有些诧异。 “哪有?” 陆星河一指桌上的话本。 “你看,你宁愿看这个,也不愿看看我。” 楚月细想了想,自从秋霜给她从城中各大书铺搜集来大量的话本子之后,最近几日她确实有些乐不思蜀。 连最亲密的事情也想的少了,平日里除了陪两个孩子玩耍,便一门心思扑在了话本子上。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愧疚。 “对不起啊,相公,我也不是故意的。”她说着,望向桌上的话本子,“都怪这个故事太吸引人了,将我的注意力都吸引去了。” 陆星河勾起唇角,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所以你得补偿我。” 楚月一愣。 “怎么补偿?” 陆星河一手托住楚月的脖子,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耳垂下移到纤长的脖颈,再到分明性感的锁骨。 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楚月便多了一丝为人母的柔和,一如既往的让人着迷。 随着陆星河的动作,一阵阵酥酥麻麻的电流开始在体内游走,楚月抬眸对上陆星河的眸子,只觉得他眼底的深邃,好似要将她吞噬。 楚月揽着陆星河的脖子,凑近他耳边说道,“相公,我们要个女儿吧?” 陆星河墨眸望向她。 “万一还是儿子呢?” 楚月展颜一笑,笑颜妩媚动人,“是女儿的机会有一半不是吗?咱们努努力呗。” 被眼前的小狐狸这般勾引,陆星河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说了声好,便将楚月压在了身下。 …… 第二年,也就是楚月二十三岁这一年,她的二胎儿子出生了。 楚月在床上静静的躺了一刻钟,下定决心在身体养好之后再大干一场。 二十五岁这一年,楚月再次怀上身孕,终于产下一女,取名朝雨。 生下陆朝雨的这一日,陆星河轻抚着她的脑袋,一脸无奈的问道,“这下满足了吧?” 楚月笑的眉眼弯弯。 “满足了,再也不生了!” 男人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就怕你为了想生女儿这个执念熬坏了身子,如今能顺利产下女儿,往后可得好生养着身体,咱们一同守着四个孩子长大。” 楚月点头。 “好。” …… 也就是在这一年,外出游学两年回来的陆星安考中进士,入朝为官。 陆星平随吴勇在北疆征战三年,终于打入北疆内部,于战场生擒北疆王,大胜而归,被封大将军。 同年,新政推行进入尾声,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陆星河功不可没,被皇帝推上宰辅之位。 十八岁的楚文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待字闺中。 基于陆星河和楚月如今的权势地位,她将来要嫁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陆游川的身体虽然被楚月和张政合力调理,但历经八年之后仍旧出现颓败的趋势。 他只想与云翠荷好好度过余生,便辞去了星月医馆的事务,在家含饴弄孙,养鸟种花,享受膝下承欢的乐趣。 在此种情况下,又挺过了十二年之久。 多年后,顾璟赫因常年劳累,随着年龄增长,越发的力不从心,便主动退位让贤,将皇位交给了皇后嫡子顾显钰,并让陆星河等一众大臣辅政,助顾显钰处理朝中政事。 而他自己,则和秦菲岚出宫游历,看遍了自己从前统治下的大好河山。 …… 陆星河在朝为官多年,功绩卓著,被封为永安侯,赐侯府,永久世袭。 楚月和陆星河立于凌雾山庄的山巅,任由山风拂面,只觉得神清气爽。 “相公,你真决定放下手中的权利,陪着我游山玩水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 “星平星安早已成家立业,在朝中都站稳了脚跟,几个孩子也大了,我在朝中的地位已到极致,再往前便是功高盖主,没有君王会容忍一个功高盖主的臣子,如今卸去身上的职位,将来便只做一个闲散侯爷,日日与月月出双入对,四处游历,挺好。” 楚月回想这一路走来,陆星河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如今拜相封侯,带着陆家在京城彻底站稳脚跟,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往常人向往权势,名利地位不是说放弃便能放弃的,没想到他能放弃的如此洒脱。 她笑盈盈的望着身边沉默内敛的男人。 “相公不后悔?” 陆星河嗯了一声,“不悔。” 楚月笑了笑,上前拉住陆星河的手,“那相公后悔娶我吗?” “不悔。” 楚月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 “若有来世,你可还会娶我?” 男人冷厉的眉眼突然柔和下来,他拉着楚月的手,目光灼热。 “若真有来世,生生世世我都要娶你为妻,永不分离。” —————————— (正文完) 接下来还有陆星平、陆星安、楚文竹、千羽,以及男女主现代篇的番外,大家还想看谁的可以在这段话留下评论哦? 番外1: 往后也只能是妹妹了 陆星平之前便一直想去战场历练,奈何家里怕他出事,所以都不同意。 他闲来无事,便日日领着两个小不点瞎闹腾,比如将池中的锦鲤抓来烤了吃,上树掏鸟蛋,放飞爹养的鸟,或者薅干净大嫂和张大夫种在家里的药草。 有一次还做了个弹跳人偶,云翠荷在受了惊吓之后追着他们叔侄三人在偌大的陆府跑了整整三圈。 那场面,连家里的傻狗都惊动了,一边叫喊,一边跟着他们四人跑,虽然陆星平也没明白那狗跟着他们跑什么。 陆星河没了法子,又怕两个小侄子跟着陆星平胡闹会被带坏,权衡之下,便只能同意陆星平随军出征。 于是,十六岁的陆星平随大军前往北疆。 临走前两天路过百宝斋,陆星平还特意进去买了个平安锁,回家送给了小竹。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她买这个东西,只是当时看到突然就觉得很合适她,便下意识的买下了。 当时的小丫头已经十三岁,出落的亭亭玉立,她的五官与楚月相似,精致灵动。 每每瞧见她,陆星平只觉得心情都会跟着明朗起来。 当时她收下平安锁,高高兴兴的当着陆星平的面戴在脖子上,并将她从寺庙中求的平安符回赠给了他。 平安符是她得知陆星平要去北疆,特意从寺庙给他求的。 陆星平收到平安符的时候很开心,还笑着说,“我送你平安锁,你回赠我平安符,这是扯平了。” 楚文竹回答,“我的平安符哪有二哥这个平安锁贵重?不过是个心意罢了,不过咱们是一家人,倒也不必算的如此清楚,总之二哥去了北疆要万事小心,我们会在家里等二哥平安归来。” 再之后,陆星平便离开了。 整整四年,历经千辛万苦,受了很多伤,也流了很多血。 他深刻的意识到,打仗不是光靠嘴说说就可以的。 这四年时间,楚文竹送他的平安符,他日日贴身携带,许是平安符给他的力量吧? 每每险象环生的时候,最终总会有转机出现。 连吴勇也说他这四年,比来的时候稳重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每每这时候,陆星平总会笑着回他,“可不是嘛,毕竟长了三岁,总归是不同的。” 随着离家的日子长了,陆星平不仅想念家人,更想念送他护身符的小丫头。 想到抓心挠肺。 他以为自己是疯了。 毕竟,小竹是他的妹妹。 终于,陆星平生擒北疆王,南渊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 皇帝命令陆星平和吴勇押送北疆王回京,顺便领着此次北疆大战中的有功之士回京听封。 得知要回京,很快便能见到小丫头,陆星平心底雀跃。 昔日在家时,他时不时便会给楚文竹送一些小玩意儿,此次分别了如此之久,临走前两日,他更是将北疆的特产搜罗了整整一车。 毕竟,如今家里除了小丫头外,还有大哥的三个小子和一个女儿。 底下两个侄儿侄女,他还未曾见过呢。 可让他没有意料到的是,回到京城之后,他便得知了楚文竹被赐婚给顾千羽的消息。 数月前,楚文竹帮楚月打理铺子的途中遇到山贼袭击车队,当时在场的人跑的跑死的死,正巧顾千羽路过,便将已经晕过去的楚文竹从山贼手中救了下来。 两人虽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之前却极少有交流,楚文竹只随着楚月去参加宴会的时候,与顾千羽有过几面之缘。 但那一次被千羽救下的时候,楚文竹昏迷不醒,当时两人所处的地方人烟稀少,便找了一处农舍借宿。 农舍的主人以为他们是两口子,再加上家里的屋舍本就不够,将两人安排住进了一间屋子。 千羽见楚文竹昏迷,也没多说什么。 总归离开这里之后谁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在同一间屋内,他也方便照顾她。 就这样,楚文竹睡床,顾千羽便靠着屋内的两把椅子凑合了几日,直到楚文竹能行动,两人才离开。 彼时,楚文竹十六,千羽二十一。 楚文竹这些年时常在外帮楚月打理铺子,见识比京城中的千金小姐只多不少,和千羽虽相差五岁,谈吐却不俗。 两人总能聊到一块去。 是以,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互生了情愫。 千羽害怕他对她的不同是因为楚月的关系,回到京城之后,便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直到一次宫宴上,楚文竹被人推下水。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当即便跳下水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当时还在位的顾璟赫和秦菲岚一眼便看出了千羽对楚文竹的紧张。 他从前性子冷,除了救了他性命的楚月之外,极少与旁的女子亲近。 如今,楚文竹却成了意外。 于是,两人一合计,便召来二人说话,确定他们相互有好感之后,顾璟赫直接一道圣旨便给两人赐了婚。 这些年他没少为千羽的终身大事操心,如今也是二十二岁的人了,不说小妾,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外界一度传闻小殿下好男色,他本人也从不解释一句。 他一度以为,千羽真如传闻中那般不好女色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女子能入他的眼,担心他性子冷将人给弄丢了,顾璟赫自然是早早的赐婚将他俩绑在一起了。 …… 陆星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半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连被封大将军的喜悦,都无法冲淡这股郁结在心底的伤感。 他将自己关在院中,安安静静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和情感。 他明明对小丫头只是兄妹之情。 可为何听到她与千羽要成婚,心里会这般难受? 难道他是喜欢她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中,连陆星平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赶忙拍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她是妹妹?” “可妹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好像也不是不能喜欢啊……”陆星平难受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双目泛红,“可她如今已经许配给了别人,还是陛下赐婚,往后也只能是妹妹了。” 番外2: 阿依慕公主 “啪嗒!” 一滴泪珠砸落下来。 陆星平蹲在地上,心底的不甘、惋惜和遗憾通通汹涌而出,他抱住自己的双肩,哭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从前上蹿下跳,永远都坐不住的孩子,从战场回来之后竟成熟了不少,云翠荷是无比欣慰的。 所以这几日,哪怕陆星平将自己关在家里三日,她也没有多理会,只好好逗弄着她的小孙女。 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的合不拢嘴,别提多稀罕了。 楚月心细,自是发觉了陆星平的不同。 第二日时,她去过陆星平的院中。 望着少年眼眶泛红的模样,她蹲下身来,柔声问道,“星平,你还好吗?” 陆星平抬起头,眼底带着询问。 “大嫂,你会为自己的人生留遗憾吗?” “那要看是什么遗憾。” 楚月笑了笑,在陆星平身旁不远处席地而坐,顺带将藏在袖中的小酒壶他递了一壶过去。 “如果是有机会可以争取的,我会去试试,但如果没有机会扭转,我不会执着,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谁能没有遗憾呢?” 她望着陆星平,目光好似能看透一切。 “人生有遗憾才完美,不计后果的得到,不如放手成全,星平,你还年轻,还有广阔的天地,切莫沉浸一时的低谷。” 良久,陆星平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大嫂,最多再有一日,我一定能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 楚月欣慰的笑了笑,她拍了拍陆星平的肩膀,便起身离开了。 果然,陆星平在第三日之后便出了院子。 彼时,他仍旧是一个潇洒的少年郎模样,只是不会再将深埋在心底的伤口显露在人前。 到了夜间,暗自舔舐罢了。 …… 很快便到了楚文竹大婚这一日,陆星平亲自将她背上了花轿,目送花轿离开之后,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小竹,要幸福!” 他说完,便从后院牵了马,再次奔赴西域战场。 云翠荷望着自家儿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才回到不到半年又要走,早知道当初便该拦着他习武。” 楚月笑着拉住了云翠荷的手,“从前星平在身边闹腾的时候,娘嫌他跳脱,如今他离开,娘又开始舍不得了?” 云翠荷面露愁容。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说着,望向楚月,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别笑话娘,你也一样,一日见不到四个孩子,你心里比我还急。” 楚月捂嘴一笑,亲昵的将脑袋靠在云翠荷肩头。 “正是因为自己做了母亲,才能明白娘的用心啊。” 陆游川和陆星河站在不远处,望着如同亲生母女一般亲昵的婆媳两人,脸上皆露出了浅笑。 …… 陆星平在家时,在楚月的熏陶下,多少与药草打了些交道,这一知半解的医学常识,倒是在西域战场上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在一次突袭中,成功将西域王最疼爱的公主阿依慕虏来了营地,迫使西域王退兵回了西域境内。 彼时,西域公主阿依慕年十六,长的花容月貌,身姿窈窕,也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再加上西域王的疼爱和纵容,最是骄纵任性。 从前在西域,所有人都是顺从她,丝毫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自从陆星平将她从西域带到了南渊的军营,阿依慕便在他面前屡次碰壁。 军营中的衣裳和饭菜极其粗糙,首饰和脂粉更是没有,床榻硬的根本难以入眠。 就算闹脾气绝食,也无人顺从她,而是就让她这么饿着。 阿依慕闹了一日的绝食之后,早已头晕眼花。 她发现,军营中的这些糙汉子根本没有人会怜香惜玉,她不吃不喝的这一日,根本没人来理会过她。 意识到这一点,她知道自己闹绝食也无用,便威胁门外的士兵说,除非让她见他们的将军一面,否则她便仍旧不吃东西。 门外的士兵见状,便去了陆星平的军营,与他讲述了这位公主的诉求。 陆星平眸光淡淡。 “见一见无妨,她可是西域王最看重的宝贝,别真给饿死了,到时候就真给了西域进攻南渊的机会了。” 他说着,将手旁的兵书扔回书桌上。 不消片刻,阿依慕便被带到了陆星平的军营。 陆星平之前将她从西域掳走的时候,黑布蒙面,又是夜间,她甚至连样他的貌都没看清就被他敲晕了。 这会望着立于营帐中身形高大、俊朗成熟的男子时,她略有些惊讶。 “你便是那个将我掳到南渊军营的陆将军?” 她神色略有倨傲,眼底带着探究。 陆星平在西域战场两年,所向披靡,让不少西域战士闻风丧胆。 她虽对他有所耳闻,可传到耳中的消息,这位南渊国的大将军身高九尺,肥头大耳,面目狰狞,极其可怖。 这要不是见着真人,她还真就信了。 阿依慕啧啧两声。 “还真是个人。” 陆星平听到她对自己的评价,心底不由觉得好笑。 “难道阿依慕公主以为本将军是个鬼?” 阿依慕抬手掩住口鼻假咳两声,掩饰尴尬,随后小声嘟哝道吗,“传闻中,是没什么人样。” 陆星平微愣了愣,似是没想到阿依慕如今身处敌营,却还如此大言不惭。 “不知阿依慕公主要见我,所为何事?”他在书桌后坐下,淡声问道。 阿依慕收敛心神,望向陆星平。 “你既然将我掳来南渊军营又不杀我,肯定是想拿我做人质威胁我父王,既然如此,你不能让手底下的人如此苛待我,否则有朝一日我回到西域,定会鼓动父皇派人骚扰你们南渊国边境。” 陆星平饶有意味的抬眸。 “公主不如直接提提你的条件?” 阿依慕微微扬起下巴。 “我需要换一个宽敞一些的营帐,还需要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以及伺候人的丫鬟,还有,你们战场上的伙食本公主可吃不下,得叫人单独烹饪。” 陆星平还未开口,一旁的副将先忍不了了。 “阿依慕公主,这里不是西域,你不过是被我们抓来的俘虏罢了,没有资格跟我们将军谈条件!” 阿依慕冷哼一声。 “陆将军还未说话,你们这些手下倒是先开口了,这便是你们南渊国的规矩?我看你们这些所谓的礼仪之邦,不过如此!” 番外3 :不愿踩着万千枯骨成就威名 “你!” 副将气急,抽出腰间的佩剑。 陆星平忙伸出手。 “孙副将,稍安勿躁。” 孙副将听罢,只得收回佩剑,退至一旁。 陆星平望向阿依慕。 “公主,这里不是西域王宫,而是南渊营地,营地上只有男人,可没有丫鬟,我倒是可以从雍州城给你寻一个丫鬟来,只不过路途遥远,烦请公主忍耐几日,届时衣裳首饰和胭脂水粉也会一并给你带来,至于伙食……” 他望向营帐外。 “吩咐伙房的人,每日公主的膳食单独做,尽量精细一些。” 营帐外立马有人回道,“是。” 吩咐完外头的人,陆星平转而望向阿依慕。 “如此,公主可满意了?” 阿依慕有些意外,陆星平竟会如此顺从她。 原本还想着他们不同意自己的要求,便借此机会大闹一番。 谁叫他将自己掳来军营的,她不愉快,他也别想太舒坦。 可他直接便应承了自己的要求,倒是叫自己无话可说了。 她咬了咬唇,便离开了营帐。 一旁的副将望了眼阿依慕的背影,转而朝着陆星平抱了抱拳,蹙着眉头说道,“将军,她不过就是一个人质,有口气吊着就成了,何苦费这些心思?” 陆星平的眼底瞧不见情绪。 “孙副将,大局为重,阿依慕乃西域王的掌上明珠,若真在咱们手中出了意外,西域王绝不会善罢甘休,所幸她如今要求之事我吩咐一句便能办到,不碍事。” 那副将听罢,便也不再多言。 …… 接下来几日,陆星平派人找来伺候阿依慕的丫鬟到了,胭脂水粉和衣裳首饰也带来了不少。 虽不如西域的华丽,在阿依慕深邃五官的衬托下,倒也自成风格。 不仅如此,陆星平还解了阿依慕公主的禁足。 只要她不离开营区,除了粮仓之外,营区任何地方她都能去。 不过阿依慕对旁的地方也不甚感兴趣,只略微在营地转了转,便去陆星平的营帐。 这一日,她一有空便来陆星平的营帐中坐。 一是对他好奇。 二是与旁人实在找不到话题,只陆星平偶尔能与她说上两句。 “听你的兵说,你之前在北疆战场上生擒了北疆王?”阿依慕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案几上,双手托腮,望着陆星平问道。 不远处的书桌后,陆星平正在看兵书。 对于阿依慕时常来他的军营,虽觉得无奈,却也并未制止。 营地毕竟都是糙汉子,这位公主殿下怕是与他们说不上话的。 他将手中的书放下,转而望向阿依慕。 “我确实是生擒了北疆王,不过你父王好似比北疆王要谨慎,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弱势显露于人前,所以最终只抓到了你。” 听到陆星平夸奖自己的父亲,阿依慕满脸骄傲。 “那是,我父王向来英明神武,要不是你将我掳来,他怕是早便率军攻下雍州城了。”她说着,端起身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后无奈摇头说道,“奈何你们南渊国的人狡猾,非得将本公主掳来。” 她放下茶杯。 “不过不得不说,这种手段虽然不怎么光明,却极其好使。” 陆星平望向她,眸色深沉。 “公主可知,西域屡屡侵犯南渊边境,每年有多少百姓和士兵死于战乱中?只要能减少伤亡,哪怕手段不光明又如何?我无所谓世人如何议论我。” 北疆三年,西域两年,他见多了上一秒还在同他玩笑寒暄,下一秒便命丧战场的弟兄。 也见了太多边境百姓与家人阴阳相隔的画面。 身为一个将军,他固然需要战争来体现自己的价值,但在弟兄们和百姓的性命面前,这些莫须有的功名不值一提。 他不愿踩着万千枯骨成就自己的威名。 望着男人坚定的眸子,阿依慕一时间看呆了。 心脏部位突然如同擂鼓一般的跳动,惊的她差点撒了手中的茶水。 她收回目光不敢再去看陆星平,望着手中的茶杯低低的说道,“你倒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将军。” 陆星平笑了笑。 “公主来南渊营地多少时日了?” 阿依慕不知道陆星平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她脱口而出,“大概有二十日了吧。” 陆星平抿着唇角。 “公主将自己被掳走的日子记得这般具体,可是想着你父王何时会将你救回?” 如果说阿依慕之前心心念念想要父王派人来将自己救回去,此刻,她倒是稍稍歇了些心思。 这里虽然不如西域王宫繁华,也不如家中舒适,却不必日日面对勾心斗角和旁人虚伪的嘴脸。 这里的人都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 他们将喜欢和讨厌都摆在脸上,没有人会因为她是西域的公主便去讨好她。 自然而然的,她便也不需要去应付旁人的虚与委蛇。 “如果能恢复自由,谁不想?”阿依慕笑着说道。 她漂亮的眸子清亮动人,笑起来脸颊边的两个小梨涡看着甚是可爱。 陆星平晃了晃神,便将目光移向营帐外。 他站起身,朝着营帐门口走去。 “听说边城今日有集会,公主若是觉得营地无聊,可随我去边城转一转。” 阿依慕听罢,眼神一亮,赶忙起身追着陆星平背影出了营帐。 “你的意思是,我能离开营地了。” 陆星平听罢,突然停下了脚步。 阿依慕太过兴奋,一时不察便撞到了陆星平坚实的后背。 陆星平没有被她撞的如何,倒是阿依慕自己吃痛,当即便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陆星平见状,赶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稳。 阿依慕的光洁白皙的额头,因为刚才那一撞,红肿了一小块,她捂着自己的额头,蹙着眉头“嘶”了一声。 陆星平望着自己抓着阿依慕胳膊的手,微微怔愣之后便赶忙松开了她。 “公主可以随我去边城,不过是暂时的,等会还得一道回来,而且,如果你听话的话,往后我可以偶尔带你出来,若是不听话想要逃走的话……” 阿依慕赶忙摇头。 “不,我不逃走。” 番外4:心动 陆星平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随即转身。 “那便走吧。” 阿依慕见状,也顾不上额头处的疼痛了,唇角上扬,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心情,蹦蹦跳跳的跟上了他。 两人还未走到营地关口,便有一队士兵骑着马过来了,为首的一人,手中还牵着一匹马,正是陆星平的祥云。 他侧头望向阿依慕。 “可会骑马?” 阿依慕显然没有多想,只说道,“会!” 作为西域王最喜爱的公主,她平日里可谓要什么有什么,哪怕骑马,也是西域王亲自教导的。 陆星平点了点头,将追风交给了阿依慕,自己则换上了一匹普通的马,便领着众人出发了。 待远离营地,阿依慕望着前方的平原,心底琢磨着自己要不要骑马逃走,跨过眼前这大片平原,前方便是西域边境珞珈山。 兴许在那里能被父王的探子发现,说不定她就能顺利回到西域了。 她深知身后这么多人,最终可能不一定会成功,但戏弄他们一番也是好的。 阿依慕扬唇一笑。 “陆星平,我先走了,驾。” 她说完,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陆星平身后的手下望着他,面上带着焦急之色。 “将军,您放心就这样将自己的宝马交给西域公主?万一她跑了呢?” 陆星平骑在马背上不快不慢的走着,一脸的漫不经心。 “放心吧,跑不掉。” 待觉得阿依慕跑的差不多远了,他将小指放在嘴里吹响。 不过片刻的功夫,祥云便将阿依慕带来了陆星平面前。 任由阿依慕如何驱使它,它都不管不顾,阿依慕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这陆星平果然狡猾! 她在心里恨恨的想着,亏她之前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陆星平似笑非笑的望着阿依慕。 “公主可还记得离开营地之前,我与你说过的话?你若总想要逃跑,往后我便不会再带你出来了。” 阿依慕挑眉望向他,有些没好气的说道,“这么多人看着我,这马又只听你的话,我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啊。” “公主知道便好。” 为免阿依慕再一次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逃跑,陆星平直接牵过祥云的马绳,朝着不远处的边城小镇走去。 热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攀谈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陆星平下马之后,怕阿依慕趁乱逃走,便将自己和她的手绑在一起,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去。 阿依慕望着两人绑在一起的手,又往身旁的高大身影望去,心底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她的心怦怦直跳,脸上也微微有些滚烫起来。 “喂,陆星平。” 陆星平走在侧前方,声音浅淡。 “怎么了?” 沉默小片刻,阿依慕开口了。 “你娶妻了吗?”她扫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绳索,“你的妻子若是知道你这般对一个女子,可会吃醋生气?” “我没有妻子。”陆星平淡声回道。 他最开始来西部战场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想到楚文竹,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年过去,如今倒是真的将她放下了。 原本两人也从未有过什么,她又已经嫁人。 将自己禁锢在过去的情绪中,对自己对她都没有好处,还会让家里人担心。 如大嫂所说,放手成全,他还有广阔的天地。 听到这个回答,阿依慕心里竟有些窃喜,似是想到什么,她再次问道,“那通房丫鬟总有吧?我听说你们南渊国的男子,十几岁便有了通房丫鬟,何况你都二十一了。” 陆星平回头扫了她一眼,眸子带着一丝审视,似是不知道她这么问有何目的。 “也没有。” 阿依慕有些惊讶的上前一步。 “怎么可能?你都二十一了,哪怕在我们西域,十八岁也差不多都成亲了。” 陆星平愣了愣。 “本将军常年在战场上奔波,没有娶妻不是很正常?” “可不至于连通房丫鬟都没有吧?”阿依慕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二十一岁的正常男子,怎么可能一个女人都没有? 哪怕是西域大龄未婚的男子,身旁都或多或少有一两个女人的。 这个世道便是这样,女子一生只能托付于一人,而男人却能有无数个女人。 陆星平往前走着,神色平淡。 “很奇怪吗?” 阿依慕忙点头。 “当然奇怪,你都二十一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声音弱弱的问道,“你是不是打仗伤到身体,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听到这里,陆星平脚步一个踉跄,他脸颊滚烫,抬手假咳两声。 “我虽将公主掳掠至此,却也从未亏待过公主,还请公主莫要妄言,以免败坏了我的名声。” 阿依慕噗嗤一笑。 从她的角度看去,陆星平整个耳朵都泛着红,他好似害羞了。 这样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你不是不在乎名声?” “这种名声还是要在乎的。” 他虽错失心中所爱,却也从未想要一辈子打光棍,否则爹娘该操碎心了。 “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真的?” 陆星平望着身旁憋笑的阿依慕,额间青筋跳动。 他突然凑近阿依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公主要是想亲自验证一下的话,我可以配合。” 说完,再次往前走去。 阿依慕的手,被与陆星平绑在一起的绳子拉着往前走。 她的心脏狂跳,一想到陆星平刚才在她耳边说的话,她心底又羞又恼,脸颊也滚烫起来。 “登徒子!”她小声嘀咕道。 可心里对陆星平,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陆星平拉着阿依慕一路从集市上走过,路边的大妈大婶们纷纷与他打着招呼,还有些拿了摊位上的商品往他面前送的。 有蔬菜,有肉类,还有皮革和小点心。 陆星平笑着一一拒绝了众人的好意,实在拒绝不了的,便叫身后的随从给人付了钱。 边城的百姓日子已经够难的了,他又怎能拿人家的好处? 阿依慕走在侧后方,望着陆星平在老百姓面前满脸和煦的模样,简直跟他在营地判若两人。 心里不禁在想,难道他有两副面孔? 可无论是怎样的他,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移不开眼了。 番外5:保护 很快,老百姓们便将目光移到了陆星平身后的女子身上。 女子五官深邃,瞧着像是西域的姑娘,但一身衣裳,却实实在在是他们南渊国的服饰。 雍州城与西域相邻,倒是也有不少来这边做买卖最后定居在这边的西域人,这个姑娘怕只是身上有着西域血脉的汉人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他们对阿依慕也热情起来。 “呀,陆将军,这位便是陆夫人吧?长的可真好看。” “陆将军有福气啊,能娶得这样标致的美人儿。” 更有人给阿依慕塞东西。 “陆夫人,我们家今日做的点心很不错,您可以带回去尝尝。” 望着这般热情的百姓,阿依慕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拒绝。 就在她为难的时候,陆星平突然将她护在身后,他望着大家伙,笑着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这位姑娘清清白白的,也并非我夫人,还是莫要将人吓着了,大家回各自的位子上去,还如往常一般即可。” “原来还未成亲啊,看来陆将军好事将近,咱们可都等着喝陆将军的喜酒。” 周围的人听了,便都跟着起哄。 阿依慕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躯,只觉得陆星平此刻的形象,在自己心里,竟前所未有的高大起来。 陆星平尴尬的笑了笑,便拉住了阿依慕的手,快步离开了集市。 两人的手虽然被绑在一处,可中间至少还牵着绳子,手被陆星平稍许粗粝的大掌包裹着,阿依慕早就心如擂鼓。 之前在西域,从未被男子这般牵过,也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让人安心。 她觉得,她肯定是生病了。 想回西域的念头,再一次被冲淡了。 …… 陆星平不知道阿依慕的想法,走过集市之后便松开了阿依慕的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她。 “不好意思,方才那情形,继续留在那里,实在是容易叫人误会。” 阿依慕笑着摇头。 “没关系的。” 陆星平点了点头,便朝着一处食肆走去。 食肆的小厮好似认得陆星平,他刚一进来,小厮便迎了上来。 “陆将军,您要见的人已经在二楼的包间中等着了,请随小的来。” 陆星平微微点头,松开与阿依慕绑着的绳子之后,领着她随小厮去了二楼。 刚进包间的门,便见一人起身,朝着陆星平行了一礼,捏着尖嗓子说道,“将军,奴才此次来边关,是来接西域公主去京城的。” 陆星平点头。 “我知道,陛下在信中与我说了,不知大监何时动身?” 那太监赶忙说道,“为免夜长梦多,自然是越快越好。” 阿依慕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望着陆星平,觉得自己好似受到了欺骗一般,心底有些难受。 “陆星平,你让我随你出来,便是要叫人将我送去南渊国的京城?” 陆星平有些心虚的望了她一眼,郑重其事道,“边关条件艰苦,公主继续待在这里,恐委屈了公主,不如先去京城玩一玩,也好领略一番京城的风土人情。” 阿依慕双目泛红,没好气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面上满是委屈。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 她好似又忘了,这里不是西域王宫,而是南渊国的边城,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无条件遵从她的命令。 一旁的大监面露不悦,“阿依慕公主,老奴可是奉陛下之命,特意来边关接你的,你就是不想去也得去啊,还请公主不要让老奴为难,也不要让陆将军为难。” 阿依慕连眼神都没给他,撇着嘴望向陆星平。 “陆星平!你倒是帮我说说话呀。” 她之前从未离开过西域王宫太远,此次被掳来边城,已经是第一次远离父母了。 若是去千里之外的京城,那不得离家更远了? 她心底很是不安。 望着她满脸委屈、鼻尖眼眶泛红的模样,陆星平在心底叹了口气。 其实,让公主去京城,并非是他的意思。 只是他也没想到,才将这边的情况上报给朝廷,陛下便派人来接公主去京城。 属实是君命不可违。 “公主要不还是去京城瞧瞧吧,若是在那边觉得无聊了可以去陆府找我大嫂说说话,她人很好的,待西域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亲自送公主回西域。”陆星平安抚道。 阿依慕小声啜泣着,“你说话可算数?” 陆星平望着面前小丫头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似他欺负了她似的,心下有些不忍,赶忙保证道,“本将军从不食言。” 阿依慕哼了一声,吸了吸自己的小鼻子。 “我权且再信你一次,若是你骗了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陆星平松了口气,他抿唇一笑。 “好。” 于是,阿依慕便直接随着大监回京城去了,陆星平还领了一队人马护送,以免中途出现什么差错。 …… 阿依慕到了京城,因为是西域的小公主,皇室自然也不好怠慢她。 顾璟赫见了之后,便将她交给皇后安排了。 他的意思,其实是想将阿依慕长久的留在京城,她毕竟是西域王最疼爱的公主,至少她在这里,西域王会念及他女儿的份儿上,与南渊国友好相处。 也就是西域地势险峻崎岖,山间毒物众多,否则若是能与北疆一般直接拿下,便也省了后续的许多事情。 因为皇宫中规矩众多,出门也不方便,阿依慕便要求能住到宫外去。 总归如今人已经到了京城,叫人仔细看着,也不怕她逃走,秦菲岚便也允了,将她安排到了宫外的使馆中,并派了十多个丫鬟婆子伺候她的起居。 比起边城,京城的日子确实要舒适的多。 可阿依慕却无比怀念在边关的日子,至少在那里,还有陆星平能与她说说话。 这里除了几个低眉顺眼的丫鬟之外,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她在城中闲逛了几日后,便也失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儿,突然想到在临出发前陆星平与她说的话,根本也顾不上拜帖不拜帖的,直接便领着丫鬟们兴冲冲的去了陆府。 番外6:讨一个恩准 楚月听闻西域公主来了府上,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她来这里是有什么意图,毕竟传闻说她是被星平从西域擒来的质子。 考虑到西域的毒术和蛊术,她不敢让几个孩子露面,也不敢让家里其余人露面,只自己一人去了前厅招呼她。 出人意料的,阿依慕一见到楚月便笑着站起身来,双手交叉在胸前,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 “和玥姐姐。” 楚月赶忙上前虚扶一把。 “公主折煞我了。”转而望向厅外候着的丫鬟,“快给阿依慕公主上茶。” “是。”丫鬟福了福身,便去准备了。 楚月和阿依慕在厅中坐下,她望着面前眉目深邃,娇艳如繁花一般的女子,试探着问道,“不知公主来府上,所为何事?” 阿依慕望着五官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的楚月,笑的眉眼弯弯。 “听陆星平说和玥郡主为人和善,左右在京中无聊,便想着来拜访一二。” 真是没想到,陆星平这位大嫂都二十八了,保养的竟还如同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不愧是妙手神医,这肌肤保养的功夫,倒还真是了得。 楚月不动声色的端起盖碗杯,用杯盖拂了拂茶水表面的茶叶,抿唇一笑。 “公主与星平很熟吗?” “谈不上很熟。”阿依慕噘着嘴说道,“不过我在边关可没少被他欺负,他不仅凶,还克扣我的吃穿用度。” 她拉着楚月的手,撒娇似的说道,“和玥姐姐,我瞧着陆星平很是敬重你,回头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楚月被阿依慕自来熟的模样搞的云里雾里。 眼前这个公主,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吃亏的主啊。 “你说,星平欺负你?” 阿依慕点头,“对啊,他欺负我欺负的可凶了,还叫人将我捆在营帐里,饿了两日的肚子呢。” 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禁足在营帐中是真,饿肚子也是真。 总归陆星平欺负了他,她就不能让他太痛快。 就在这时,云翠荷突然从正厅外走了进来。 “星平这小子是吃熊心豹子胆了?怎么能欺负娇滴滴的小姑娘?” 怕楚月出什么意外,她刚才领着人在外头观察着厅中的动静。 直到听到阿依慕说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姑娘巴巴的找上门来告状,其实就是受委屈了,来找家里人讨个说法呗。 这事月月这个做大嫂的不太好说什么,她这个当娘的再适合不过了。 “公主放心,待星平回来了,我定会教训这个臭小子。” 阿依慕望着走进正厅的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起身行了一礼。 “这位便是伯母了吧?” 云翠荷侧了侧身,避过阿依慕的行礼,转而回了她一礼。 “公主太客气了,您是公主,哪有向我行礼的道理?” 阿依慕笑的一脸天真烂漫。 “伯母是长辈,我这个礼,您受得的。” 云翠荷笑望着她,怎么看怎么欢喜。 “你瞧瞧你瞧瞧,这样水灵好看的姑娘,星平居然也舍得欺负,活该他二十二了还讨不到媳妇,公主放心,待那臭小子回来之后,伯母先饿他个三日,让他也知道好歹。” 她活了大半辈子,又怎能真的猜不到这姑娘的心思? 阿依慕拉着云翠荷的手,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伯母人真好。” 楚月望着阿依慕,突然觉得这位公主好似与传闻中不太一样。 之前不是听说,西域的小公主最是嚣张跋扈了吗? 她挑了挑眉,将心思收在心底。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阿依慕刻意收敛情绪,想给人留个好印象吧。 …… 一个月后,西域签下降书,答应未来百年不会再冒犯南渊边境,且边关与西域互通经济,鼓励两国通婚并友好来往。 很快,陆星平便领着将士们回京复命,同行的,还有阿依慕的王兄,西域大王子阿吉兹带着贡品和降书一道来了京城。 顺便来接阿依慕回西域。 为了迎接阿吉兹,也为了西域这场战争的胜利,顾璟赫在宫中举办了宫宴,将京城中的世家大族全请了个遍。 宴会之上,阿吉兹提到要带阿依慕回西域的事,顾璟赫听在耳中,却闭口不提。 只叫顾显钰好生招待他。 阿依慕望着自家哥哥执着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 两个月之前入宫见到南渊皇帝的时候,她便隐约感觉,南渊皇帝是不想放自己离开京城的。 父兄已经为了她归降,她不想父兄为了她再次做出妥协。 所以这两个月,她任由自己对于陆星平的情感在心底蔓延,还总往陆家跑,几乎与整个陆家打成了一片。 便是想着,如果定要留在京城,她当然要寻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人。 否则往后余生,得多难熬啊。 阿依慕从座位上走出,朝着顾璟赫行了一礼。 “陛下,阿依慕愿献舞一支,向陛下讨一个恩准。” 顾璟赫饶有意味的望向她。 “公主想要朕恩准什么?” 阿依慕在大殿中跪下,掷地有声的说道,“阿依慕愿意留在京城和亲,只是想请陛下准许我自己挑选夫婿。” 话一出口,阿吉兹便起身向制止她。 “妹妹!不要!” 顾璟赫并未理会阿吉兹的动作,他朝着阿依慕笑了笑。 “既然这是公主所愿,朕准了。” “谢主隆恩。” 阿依慕向顾璟赫讨了这个恩准,便开始献舞。 也许,跳完今日这一支舞,往后便没有机会再跳了吧?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与父王母后告别,便再也没有机会踏足生养她的土地了。 离开西域的这几个月,她成长了很多,也深知之前她的任性妄为,父王和母后在背后给她兜了多少次底。 秉着对故土和亲人的思念,阿依慕跳着跳着,心底好似憋了一口气,跳的便更加忘我了。 观舞的人群中,不少男子被她这一支舞迷住了。 陆星平望着大殿中翩翩起舞的女子,心底逐渐泛起涟漪。 他见过她任性、生气、开心、俏皮、流泪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她跳舞。 很好看。 比他往常看到的任何一支舞都好看。 这一幕,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存在他的脑海中之,难以忘却。 番外7:定下婚事 一支舞跳完,顾璟赫问阿依慕。 “阿依慕公主,不知在场的男子中,可有你的心仪之人?” 阿依慕点头。 “回陛下,有。” 顾璟赫似笑非笑的望向她。 “哦?不知谁才是公主心仪之人?”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余光似有若无的往陆星平的方向扫了眼,男人此刻紧攥着手中的酒杯,眉头微微蹙起。 她来京城不过两月,就有心上人了? 甚至为了那个男人,居然连西域都不回了。 明明在离开边关之前,她还答应要他亲自送她回西域的。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心里竟有些酸涩。 陆星平端起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转而望向一旁的副将,小声说道,“我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说完,便悄声往大殿外走去。 阿依慕正想说出那个人名,眼神瞥见陆星平起身,她的秀眉拧了拧。 他为何要离开? “陆将军,你等等。” 陆星平停下脚步,有些不解的望向她。 “公主唤我何事?” 阿依慕朝着顾璟赫行了一礼。 “陛下,我心仪之人,便是陆星平陆将军。” 她自出生起,父王便教导她,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至少努力了将来不会后悔。 此刻,她便要争取自己的幸福。 阿依慕回头望向陆星平,面带娇羞。 “陆将军,你可愿娶我?” 陆星平愣住了,似是没有意料到阿依慕会当众问出来,明明他们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她便对自己动心了么? 还是因为,在场的男子中,只对自己熟悉一些? 他唯一确定的是,他并不反感阿依慕,甚至在听到她说心悦自己的时候,内心里还有些愉悦。 阿依慕见陆星平迟迟不回答她的话,以为他对自己无意。 眸子中的期待逐渐被失望所取代。 不愿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连拒绝的理由都不给一个,还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啊。 她在京城本就没几个朋友。 如今被当众拒绝,将来怕是会沦为大家的笑柄吧? 阿依慕回头望向顾璟赫。 “陛下,我虽想自己挑选夫婿,却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陆将军无意,那我便再看看吧。” 她说完,红着眼眶往自己的席位走去。 陆星平伸出手,动了动唇,最终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位置靠前的陆星河往陆星平的方向望了眼,不动声色的眸中闪过沉思。 下一刻,便见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覆在了他的大掌之上。 楚月望着他,黑亮的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相公,瞧星平那模样,似乎也并不是对阿依慕公主完全没有好感呢。” 只是他好像还没有明白自己对阿依慕的心思罢了。 这辈子,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星平也二十二了。 娘正担心星平总在战场,讨不到媳妇,如今机会在眼前,自然得给他们把握住了。 陆星河拍了拍楚月的手背,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着顾璟赫抱拳说道,“陛下,既然阿依慕公主选了星平,不如成全了这桩美事,也好为缔结西域和南渊两国的盟约锦上添花。” 顾璟赫没有立即同意下来,而是望向立于稍远处的陆星平。 “陆将军,不知你可愿?”紧接着,他又说道,“你放心,若你不愿,朕不会强迫你,毕竟方才阿依慕公主也说了,她不想强人所难。” 他眸子里带着不容反抗的神色,声音更是透着帝王的威严。 陆星平来到大殿中央,朝着顾璟赫跪了下来。 “微臣愿迎娶阿依慕公主为妻。” 顾璟赫哈哈一笑。 “好!”他一拍定音,望着陆星平和阿依慕说道,“朕便为你和阿依慕公主指婚,考虑到你们都已经到适婚之龄,早些看了日子就近完婚吧,也好叫西域大王子参加完阿依慕公主的婚礼再回去。” “是。” 陆星平起身,便退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到此刻,他刚才因为阿依慕的话,郁压在心底的那口气终于散了。 抬头往对面的阿依慕望去,便见她也在看着他。 目光中带着探究。 只是见陆星平往她这边看过来,便又赶忙低下了头。 …… 很快,宴会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阿吉兹在宫外截住了陆星平。 望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他脸上的神情并不如何好看。 毕竟,眼前的男人不仅率兵攻打西域,还将他的妹妹掳到了南渊国,若非如此,他也不必跟妹妹分隔两地,往后再要相见,怕是难了。 “陆星平,好好待我妹妹,往后你要是敢欺负她,我西域大军必定直捣南渊国。” 陆星平不动声色。 “我既答应娶阿依慕公主,不必大王子提醒我,往后我也自会好好待她。” 阿吉兹紧了紧拳。 “你最好说话算数!” 一旁的阿依慕见了,赶忙上前挽住了自家哥哥的手臂。 “哥,不早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吧?” 转而与陆星平点了点头,便拽着阿吉兹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陆星平才上了马车,往家里而去。 …… 第二日,阿吉兹便领着阿依慕来了陆府,一是看看陆府的情况,二也是想试探试探陆府人对自家妹妹的态度。 云翠荷和陆游川亲自接待了兄妹两,怕老两口镇不住这位西域王子,楚月也在场,只是说话不多。 阿吉兹望着和和气气的陆家人,只觉得他们给他的感觉很舒服,让他感觉很平和。 丝毫没有普通权贵人家的凌厉。 他稍稍放宽了心思,不禁觉得,妹妹嫁入这样的家庭或许也不错。 云翠荷望了眼花容月貌的阿依慕,又望了眼自家儿子,只觉得两人甚是般配。 “星平啊,往后可得好好待公主,莫要跟在边城那般欺负她了,娘要是再听到公主说你欺负了她,定饶不了你。” 陆星平眉头微挑,往阿依慕的方向望去。 他何时欺负过她了? 可眼下,他也知道场合,便忙点头。 “是。” 阿依慕满脸娇羞的说道,“总归往后都是一家人,伯母也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叫我阿慕吧,我父王和母后都是这般叫我的。” 番外8:欢喜冤家 云翠荷满脸喜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听你的。”转而又望向阿吉兹,“也请大王子放心,我们家里没有寻常大家族中的勾心斗角,这段时日阿慕时常来陆府,我瞧着也甚是喜欢,待她嫁过来,我定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的,定不会叫人欺负了她去。” 阿吉兹听罢,起身朝着云翠荷行了一礼。 “那便拜托了。” 云翠荷赶忙侧过身。 “大王子如此,倒是折煞我了。” 阿吉兹见状,赶忙起身。 经此一事,他对陆家是越发的满意了。 …… 接下来的过程很顺利,三书六礼走完,婚期便定在下个月。 西域王得知京城这边的情况,差人送了不少嫁妆来。 嫁妆送去使馆的那一日,声势极为浩大,队伍足足从京城城门口排到了使馆。 许多人跑来看热闹,还有不少人眼底带着羡慕。 看来这西域王果然很疼爱自己这个女儿。 …… 婚礼是楚月一手操持的,办的极为隆重,可谓给足了这位西域公主脸面,也令京中不少闺中少女羡慕不已。 这些年陆家的地位和根基水涨船高,不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来,奈何却被西域公主抢了先。 夜深人静,应付完宾客的陆星平也进了院中。 他喝的有点多,只觉得脖子和腰部勒的很,刚进门便解衣带去了。 阿依慕坐在大红的床上,等了良久都不见陆星平来挑起盖头,心底很是失落。 她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陆星平,你可是怨我在宫宴上说要嫁给你了?” 陆星平愣了愣。 “我……” 还未等他的话出口,便听得阿依慕再次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原本我也没有想要强迫你的意思,如果让你为难了,我很抱歉,但今日是我们新婚之日,可否念在我是西域公主的份上,给我留一些脸面?待过了今日,你若有喜欢的姑娘,抬进院来即可,我不会有意见的。” 听到阿依慕这番话,陆星平有些心疼。 他走近床边,拿起一旁的秤杆挑起了阿依慕的盖头。 随后蹲下身,一手撑着床沿,眼神平视面前娇艳欲滴,令他心动的女子。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误会我了?” 阿依慕满脸疑惑的望向他。 “什么意思?” 陆星平望着她,神色极为认真。 “我没有怨你,更没有后悔娶你,之前在宫宴上说愿意娶你,不是被迫,我是心甘情愿的。” 阿依慕有些意外。 “那我当时问你,你为何不直接答应?” “我当时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哪里能知道你这般急性子。”他伸手捏了捏阿依慕的脸颊,“还有,我们家没有纳妾的传统,别说我本就没有这个心思,若有了这个苗头,娘第一个打死我。” 听到他这样说,阿依慕“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感觉你很怕娘?” 听到陆星平这番话,她的心底暖暖的,甚至有些开心。 这个男人愿意与她解释,说明自己在他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地位的。 陆星平摸了摸鼻子,转身在阿依慕身旁坐了下来,他的身子往后仰了仰,双臂撑在大红色的被单上。 “我那也不是怕,是尊重,她毕竟是长辈嘛。” 一改往日在战场睥睨一切的气势,此刻的他,神情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这是阿依慕从未见过的神色,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陆星平见阿依慕半天没反应,侧头望去,便见身旁的小丫头正定定的望着他。 他坐直身体,问道,“怎么了?” 阿依慕淡笑着摇头,她微微低垂着眸子,望向自己手中的帕子。 “没怎么,就是觉得,今日的你,比起往日格外不同。” 陆星平笑了笑,脱掉鞋子盘坐在床上,饶有意味的望着她。 “那你是没见过我从前,我娘说我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到哪里哪里一团糟,偏偏我还闲不住,每每我在家,家里都是鸡犬不宁,我去北疆战场,就是因为我大哥忍不了才让我去的。” 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眼见着陆星平的变化,阿依慕也不由的放轻松下来。 她学着陆星平的模样脱了鞋,抱着双膝坐在陆星平对面。 “我很好奇,你从前都做了些什么,竟让大哥那种面不改色的人物都忍不了你。” “那可多了,一时半刻的说不完。”他抬头扫了眼阿依慕头上的凤冠,“要不要先给你取下来?感觉挺重的。” 阿依慕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点头说了声好。 她没想到,陆星平也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陆星平先将阿依慕的凤冠取下,两人又各自梳洗了一番才重新坐回床上。 “我们一家人出身农门,那时候家里穷……” 陆星平开始给阿依慕讲述他从前的事。 阿依慕听的津津有味,听到有趣的地方,还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两人的闲聊,关系也在缓慢靠近。 望着面前有血有肉的陆星平,阿依慕心动不已,眸子里都是光。 陆星平望着她的模样,喉结微微滚动,好似气氛都变得有些微妙了。 “天色不早了,咱们今日好像还有件事情没做。” 陡然听到这话,阿依慕脸颊一红,心底突然弥漫起了一丝紧张,她低垂着脑袋问道,“什……什么事?” “合衾酒呀。”他笑着刮了刮阿依慕的鼻子,“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阿依慕脸颊滚烫。 “我没有以为没什么。” 陆星平深深望了她一眼,起身从桌上端过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她。 阿依慕接过酒杯,挽着陆星平的胳膊喝下。 陆星平放下酒杯,回头望着阿依慕,红彤彤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灿若桃花。 阿依慕没有回避视线,只觉得胸腔部位的心脏,好似要跳出来一般。 陆星平缓缓凑近她,声音不似方才的清亮。 “得知我不是你之前表面上所看到的那种人,又比你大了这样多,可后悔嫁给我?” 两人毕竟有着六岁的年龄差。 阿依慕摇头,深邃的眉眼中透着认真。 “不后悔,你与我说这些,恰恰说明你是个真实的人,无论是战场上的你,还是此刻的你,亦或者是过去的你,我都喜欢。” 陆星平听罢,心底动容,只觉得呼吸都有些粗重了。 “这可是你说的,既上了我的船,往后便不许再反悔。” 他说完,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 陆星平吻的极其温柔,阿依慕双手攀着他的脖子,很快便软在了他的怀中。 …… 番外9:陆星安篇(一) 陆星平去战场的第二年,陆星安挎着行囊出门游历去了。 领略各地的风土民情和南渊国的大好河山,开阔眼界,于将来有利无害,这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意思,也是陆星河的意思。 陆星河虽疼爱两个弟弟,却并不想他们躲在自己的羽翼下乘凉,他想让他们拥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和能力,能更好的面对将来有可能会面临的各种难题。 于是,陆星安先南下游历徐州,扬州,再经青州到达潮州,在潮州待了两月之后,开始北上经过冀州、雍州和云州。 在云州时,偶然认识了云州太守的嫡亲孙女白落落。 这位云州小公主活泼可爱,天真单纯,尤其喜欢看长的漂亮的脸蛋。 第一次见到陆星安的时候,她直接便看呆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 于是她瞒着家里,悄悄跟着陆星安出了城。 彼时,白落落并不知道陆星安是京城陆家的三公子,只知道他的化名,陆安。 陆星安在外神情冷漠,并不想与人多言,奈何白落落整日围着他叽叽喳喳,根本甩都甩不掉。 再加上她是云州太守的孙女,他又不好将她如何。 屡次拒绝她跟着自己无果之后,便也就由着她了。 出了云州城往东,在经过余峨山脉时,两人遇到了一波拦路打劫的劫匪。 好在陆星安这么多年的功夫没有荒废,但双拳难敌四手,在撂倒为首的几人之后便拉着白落落往山脉深处逃。 奈何劫匪紧追不舍,两人只能边跑边躲。 如果只陆星安一人,他根本不怕,眼下身边还有一个拖油瓶,若白落落被这群土匪抓了去,她这辈子怕是都毁了。 原本陆星安想让白落落先回云州方向去搬救兵,自己在山里引开匪寇。 却没想,白落落崴了脚,自己行动都不方便。 陆星安无奈,只得背着她继续逃命。 “对不起啊陆安,我好像连累你了。”白落落趴在陆星安背上,无比内疚的说道。 原本她只以为陆星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没想到,他身手竟如此了得,当时与匪徒搏斗的时候,她都看呆了。 太帅了! 这会被他背着,宽阔的肩膀,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陆星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间,语气很平淡。 “白小姐不应该跟着我一起离开云州的,若是此次脱险,你便先回云州去吧。” 白落落抱着陆星安脖子的手紧了紧,心底竟生出了不舍。 “那你呢?” “我再去几个地方,就得回家了。”陆星安回答。 沉默过后,白落落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吗?” 陆星安将白落落往上拢了拢,以确保她不会掉下来,“白小姐,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分别之后,便不要再有牵扯了吧。” 白落落顿时有些委屈。 她将自己的脑袋枕在陆星安的肩膀上,撇着嘴问道,“陆安,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陆星安摇头,“那倒没有。” 白落落侧头望着陆星安,“那你为何不想与我有牵扯?” 陆星安也侧过头,正巧撞进了白落落微微泛红的眸子中。 白落落本就被陆星安背在背上,两人距离极近,这会陆星安一个回头,两人鼻尖几乎触碰在了一起。 陆星安心底一慌,赶忙将脑袋转向别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落落抱着陆星河的手紧了紧,心底的委屈一扫而空,反而弥漫上了一丝甜蜜。 “我不怪你。” 陆星安敛了敛心神,继续说道,“白小姐,你是女子,与一个男子有牵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所以往后不要有牵扯,对你对我都好。” 白落落无所谓的说道,“我才不在意,大不了我往后就嫁给你呗。” 陆星安听罢,脚步顿了顿。 “白小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往后这种玩笑话还是莫要说了。” 白落落叹了口气。 “你这人吧,哪哪儿都好,就是性格跟个小老头似的,一板一眼的。” 不过她喜欢。 陆星安也不恼。 “我本就比白小姐大,白小姐觉得我成熟了些再正常不过。” “你不过大我四岁,不算什么的。”白落落将自己的下巴枕在陆星安的肩膀上,歪着小脑袋说道,“陆安,你往后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白小姐了?” “那应该叫什么?”陆星安问道。 白落落微微挑眉,“落落啊,我家里人都是这样叫我的。” 陆星安想也不想就否定了,“我一个外男,怎好直呼你的名讳?这不合适。” 白落落据理力争。 “且不说你之前在匪徒的手中救了我的命,就咱们这两个月结伴同行的情谊,叫我落落也不过分吧?再说了,我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说完,趴在陆星安肩头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快,叫一声落落听听。” 陡然被背上的小丫头捏脸,陆星安神情紧绷起来。 “白小姐,男女有别。” 白落落有些无奈的呼出一口气。 可他越是拒绝,她还就越喜欢了。 “陆安,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家里有父母兄弟吗?”她问道。 “我是农户出身,父母健在,有两个兄弟。”陆星安含糊其辞回答。 白落落点头,“你应该还没成亲吧?” 农户出身的话,看来两人的身份差距还挺大的,回头她该如何说服爷爷呢? 陆星安往身后瞥了眼,“倒是叫白小姐猜中了,我确实没成亲。” 白落落一听,一脸兴奋的望着陆星安。 “那你觉得我合适吗?” 陆星安有些不敢看少女清亮的眼神,他假咳一声。 “白小姐就别说笑了,我出身庄户人家,实在不敢高攀。” “我又不嫌弃你的出身。”白落落难得的严肃了一回,“陆安,我没说笑,我是认真的,你看,我已经及笄了,家世相貌也不差,届时成了亲,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如何?” “白小姐想的太简单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山匪的声音。 “那边有声音,快去那边看看。” 番外10:陆星安篇(二) 陆星安心里一急,赶忙背着白落落躲到了一簇灌木下的山凹处。 他将白落落放在地上,挡在她身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丝毫不敢动弹。 望着面前宽阔的肩膀,白落落只觉得一颗心跳的极其厉害。 刚赶到这里的山匪满脸疑惑。 “奇怪,刚才好像听到这里有声音的,怎么又不见了?” “许是听错了吧?山里鸟兽多,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声音也说不定。”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听着歹人的脚步声远去,白落落突然伸手将陆星安往他的身后一推,将他高大的身躯圈在自己细小的双臂间。 陆星安望着将他抵在山壁上的白落落,呼吸都有些急促,他微微蹙着眉。 “白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白落落望着他,撒娇似的说道,“我不想听你喊我白小姐,你叫我落落,我就放开你。” “不合规矩!”陆星安直接拒绝。 此次出来,他只是为了游历,断没想过要和哪个姑娘有什么联系。 白落落望向陆星安的嘴唇,缓缓靠近。 “你要是不喊,我就亲你了。” 陆星安垂眸望着凑上来的白落落,紧张的攥着双拳,活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 “你别乱来。” 白落落突然歪着脑袋笑了起来。 “好啊,那你叫我落落,不然我真要亲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白落落,陆星安慌乱的将她往后推了推,白落落的脚踝本就受了伤,陆星安这一推,让她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嘶。” 陆星安见状,忙抓着她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 白落落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拽着他的衣领,踮起脚尖覆在他的唇上。 白落落突然的动作,让陆星安整个人都怔愣住了,他瞳孔微张,望着眼前这张娇俏的小脸,眼底带着震惊的神色。 片刻,白落落才抓着他站直了身子,再次望向他的时候,眼底染上了一丝娇羞。 “如今背了抱了也亲了,你得对我负责。” 陆星安挑眉,“我……” 白落落仰着下巴,“你难道不想对我负责?” 陆星安眸子微深,他一个转身将白落落禁锢在山壁上,沉声说道,“白落落,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用笨拙的法子诱惑一个成年男人,这是正经姑娘家能做的事? 白落落听到陆星安喊她的名字,心底有些窃喜,她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啊。” 望了她好一会,陆星安才开口,“你可知道你是个姑娘家,你从前……” 话还未说完,白落落赶忙举手保证道,“我以前从未亲过别人,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听到这里,陆星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竟有些愉悦。 他深深的望了白落落一眼。 “我会对你负责,但往后不许对别的男人这样了。” 白落落眼睛一亮。 “不能对别人这样,那能对你这样吗?” 陆星安没好气的扣了扣她的额头。 “没羞没躁!” “啊!”白落落捂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痛苦的说道,“你打我做什么?” “让你长点记性,省的你往后再去祸害别人。” 他说完,蹲下身来。 “快上来,趁那些人走远了,咱们得赶紧离开。” …… 两人一边走一边躲躲藏藏,三日之后,终于走出了余峨山脉。 只是刚出山脉,便碰到了云州太守白智渊派来寻找白落落的侍卫,侍卫们二话不说,直接将两人带到了云州城,一并送到了白智渊面前。 白落落的脚踝被陆星安保护的很好,这几日都没怎么让她下地走过路,所以恢复的也还算不错,至少着地不会再有很强烈的痛感了。 她一见到自家爷爷,便一瘸一拐的来到陆星安身前,将他护在身后,软软的喊道,“爷爷。” 往常她一撒娇,爷爷便什么都依着她,这会自是使出了惯用的杀手锏。 白智渊额角突突。 “先别叫我爷爷!” 他脸色阴沉的望了陆星安一眼,转而又望向白落落,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说说你,云州城内青年才俊数不胜数,为何非要随一个穷小子私奔?女孩子家的名声你都不要了吗?你这是要气死你爷爷我啊!” 白落落缩了缩脖子,“爷爷,我们不是私奔,是我自己要赖着陆安的,此事不怪他。” “如今云州城里都在传你和一个姓陆的穷小子私奔了,你说你没私奔,谁会信?”他恶狠狠的望向陆星安,“还有你!见到本太守还不跪下?躲在女子背后算是怎么回事?” “爷爷……” 白落落想为陆星安说点什么,却被陆星安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先歇着,我自己与太守大人说。” 白落落的眼底带着不安。 “没问题吗?” 爷爷虽然宠爱她,但是对外人什么脾气她心里清楚的很。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爷爷怕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陆星安朝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放心。” 白落落听罢,这才放下心来。 陆星安来到白智渊面前,朝着他抱了抱拳。 “晚辈已有举人的功名在身,可以不跪官,还请太守大人见谅。” 话一出口,不只是白智渊,连白落落都惊的睁大了眼睛。 白智渊望着他问道,“你多大了?” “晚辈今年十九。”陆星安回答。 白智渊更惊讶了。 十九岁的举人可不多见! 这些人的成就,最终都不会太低。 譬如如今的首辅大人,当年便是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考上了状元郎,一路到达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白智渊的神情稍稍缓和下来。 “你既是举人出身,该明白我们南渊国的规矩礼仪,私奔一事,实在是做的有欠考虑。” “此次离家本是为了游历,领略南渊各地的风土人情,却不曾想会在云州遇到白小姐,晚辈也是在她尾随了两日之后才在一个小镇发现她的,并非是私奔,还请太守大人明察。” 陆星安说着,再次抬手作揖。 番外11:陆星安篇(三) 白智渊听罢,往白落落的方向望去,只见她缩了缩脖子。 “爷爷,我早就说了是我一直缠着他,您还不信,而且我们在余峨山脉还遇到劫匪了呢,我的脚也是在躲避劫匪的时候受伤的,当时要不是陆安在,我这会早就没命了。” 白智渊听罢,心底一惊,赶忙朝着一旁吩咐道,“余峨山脉有劫匪,还不快去?” 一旁的侍卫赶忙抱拳。 “是,太守大人,属下这就领人去剿了这帮匪寇。” 白智渊嗯了一声,略微思索之后望向陆星安。 “陆安,如今我们家落落的名声已经折在你这里了,你自然得负起责来,不知你可愿入赘我白家?” 面前这个男人是个沉稳的,气质比起世家子弟也并不逊色,若是能入赘他白家,必定如虎添翼。 陆星安抬手作揖。 “晚辈愿意负责,但晚辈不能入赘白家,晚辈家中还有父母和兄弟,他们恐怕不会同意。” 历来男子只有走投无路才会选择入赘,如今他父母健在,兄长还是当朝首辅,断没有入赘别家的道理。 白智渊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 “怎么?你是觉得我白家配不上你这个乡野出身的穷小子?” 为了低调行事,陆星安身上穿的衣裳极其简单,就是稍稍富庶一些的农家人会穿的那种衣服,再加上身上也没佩戴什么值钱的物件,任是谁见了都会误解。 “晚辈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要老夫捧在手心养大的孙女跟你去乡下过苦日子?” 望着白智渊要吃人的神色,白落落赶忙起身,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 “爷爷,您可否不要这般疾言厉色?咱们有话好商量不是?当初追在陆安身后的是我,他也是被我连累……” “你闭嘴!” 白智渊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都说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出阁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白落落听罢,赶忙闭紧了嘴巴,一脸乖巧的望着他。 白智渊再次望向陆星安。 “你家住何处?家里都有哪些人?分别是做什么的?可否让你们家能说的上话的人来跟老夫谈?” 陆星安望了他一眼,淡声说道,“我们家……如今住在京城。” “家中父母健在,大哥是当今首辅陆星河,二哥陆星平在北疆战场,大嫂是陛下亲封的和玥郡主,还有一个与白小姐年岁相当的小妹,家中的人员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话音落下,白智渊先是震惊,片刻之后突然轻笑起来。 “你说你大哥是那个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陆星安点头。 “正是。” 白智渊一脸笃定的说道,“据老夫所知,首辅大人家中只有三兄弟,并没有女娃,陆安,撒谎也是要打草稿的,不要以为你也姓陆,就能随便攀首辅大人家的关系,我现在倒是怀疑你举人的身份是真是假了。” “太守大人说的极是,这位陆兄,饭可以乱吃,亲戚可不能乱攀,尤其是咱们这位首辅大人家的亲戚,本公子可是听说,首辅大人能力虽强,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种话要是让他知道了,你恐怕就没好果子吃了。”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领着随从来到了厅中,望着面前一身粗布衣裳的陆星安,眸底带着鄙夷。 “陆安,就你这穷酸样,还想娶落落,是还没睡醒吗?” 白落落见状,立马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挡在陆星安面前,“李云戈,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来做什么?” 李云戈望着挡在陆星安面前的白落落,心底的翻腾起强烈的妒意。 “落落,我不介意你和这位陆兄之间的事,咱们两家才是门当户对,要不你还是嫁给我吧?” 李云戈是宣慰使司佥事的嫡次子,平日里是白落落的头号拥护者,几乎有白落落的地方,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但此人因为是家中幼子,从小便被家中长辈溺爱长大,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人,有着偏执的占有欲。 白落落冷冷的望着他。 “李云戈,就算我和陆安什么都没有,我也是不会嫁给你的。” 白智渊也不太看好这个年轻的后辈,否则之前便同意了宣慰使司佥事家的提亲了。 “李公子,此乃我白家家事,还请李公子莫要插手,待我将家事处理完毕之后再谈其他。” 李云戈抱拳。 “行,既然白爷爷都如此说了,我便在边上等你们将事情处理完。” 他说完,还朝着陆星安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目光。 陆星安并未将他当回事,只是平静的与其对视之后,便从褡裢中取出一份文书来。 “这是临出发前,我大哥担心我在外头遇到麻烦无处求救,亲自给我盖章的文书,还请太守大人过目。” 白智渊接过陆星安递来的文书仔细瞧了瞧,上面的公章不会有错,他满脸惊讶的望着陆星安。 “你当真是首辅大人的兄弟?” “我本名叫陆星安,陆安只是我在外游历的化名,太守大人若还不信,可差人去京城打听。” 陆星安神情坦荡,就好似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般。 白智渊见状,立马笑着让下人上茶。 他有自己的判断,面前这个年轻人说的不像假话,难怪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身上的粗布衣裳也难掩这一身气质,首辅大人的亲兄弟,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倒是老夫眼拙了,孙女婿啊,快坐下说话。”白智渊立马和颜悦色起来。 白落落望着自家爷爷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额角突突,转而望着陆星安,眼底满是好奇。 “你不叫陆安?” 陆星安嗯了一声。 “外出游历,用化名会方便一些,抱歉,这些日子一直瞒着你。” 白落落摇头。 “没关系,只要你还是你就行了。” 陆星安浅笑,先扶着白落落坐下,随后自己才坐在她身旁。 另一边的李云戈见状,面上神情有些不太好看。 那小子,居然是首辅大人的亲弟弟。 若是寻常人,他还可以对付一二,可首辅大人最是护短,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他若是动了陆星安一根手指头,怕是都得身首异处。 他面色灰败的站起身来,与白智渊告辞便离开了。 番外12:陆星安篇(四) 白智渊望着李云戈离开,这才望向白落落的脚。 “脚如何了?” 白落落动了动自己的脚,笑道,“这几日星安都没怎么让我下过地,已经很多了。” 白智渊点头。 “好了就好。” 紧接着,又和陆星安说了一些话,越聊,白智渊越是觉得面前年轻人的见识和眼界,不是云州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能比拟的。 有首辅大人在前,此子将来的成就必定也不会低。 白智渊满脸欣慰的望着白落落,面上带着一丝不舍,“在家中休息几日,你便随孙女婿去京城吧,顺带去看看你爹娘,让他们出面为你将亲事先定下。” 白落落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受尽家人宠爱,但自从她爹娘生下弟弟之后,她便被父母冷落了。 白智渊看不惯儿子儿媳过于偏心的作风,便亲自带养白落落到如今,祖孙二人感情最是深厚。 也因为白落落没有父母疼爱,所以格外宠她。 但父母感情的缺失,总归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憾事,白落落虽活泼单纯,大大咧咧,心底却还是渴望家庭的温暖。 所以她想,将来她成亲之后,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会好好待他们,看着他们健康成长。 白落落望着白智渊,眼眶里蓄着泪。 “爷爷,我舍不得你。” 白智渊叹了口气,眸子也有些泛红。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爷爷年纪大了,去找你爹娘吧,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转而望向陆星安,“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好好待落落。” 陆星安点头。 “好。” 他极少承诺或者答应别人什么,但一旦答应的事情便会做到。 十日后,白落落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只要不做剧烈运动,正常走路没问题了。 白智渊备上了马车,顺便派了一队人马护送,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前,他才红着眼眶踉跄着转身离开。 云州和京城路途遥远。 这一去,此生怕是无法再相见了。 …… 二十日后,一行人到达京城。 此时,距离陆星安离开京城,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 这一路上,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白落落对陆星安很是依赖。 陆星安万事都宠着她,任由她胡闹,他只在一旁笑着看着,哪怕她犯错了,也从未指责过她,只默默的为她收拾善后。 白落落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感动。 陆星安先将白落落送到白府,与白父白母说明情况之后才回陆府。 八九年没见过父母,白落落对自家父母早已生疏。 但因为陆星安的关系,原本对她不上心的白母突然一改往常对她的忽视,主动安排下人在府中给她收拾一间院子出来。 自家老爷到现在都还只是正六品的内阁侍读,能攀上陆家这门亲事,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落落啊,往后你嫁入陆府,可得帮帮咱们家,你弟弟还小,往后爹娘可都要靠你了。”白母笑着说道。 在云州还活泼好动的小丫头,此刻在白府如同蔫吧了一般,只觉得府中憋闷的很。 白落落只觉得内心悲凉。 从前自己没什么作用的时候,他们不管不顾,如今她和陆家扯上了关系,他们倒是又热络起来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总归马上就要议亲,还得靠父母去周旋。 待成了亲,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她自然心里有数。 再不济,跟陆星安的大哥求一个闲职将爹外放出去,从此眼不见为净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白落落的心情突然明朗起来。 …… 陆星安一回到陆府,便和家里人说了白落落的事情。 云翠荷也拿不定主意,毕竟不大了解这些人,她转头便询问陆星河的意见。 陆星河眸底闪过沉思,“云州太守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他老人家带出来的孙女,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这个女子品性好,星安想娶便娶吧。” 一旁的楚月扶着孕肚站起身来,“这样,我下请帖邀请白小姐来府中,届时我和娘亲自给星安把把关。” 陆星河点头,“行,不过你得注意着身子,如今你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可不能累着了。” 楚月满脸温柔的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孕肚,展颜一笑。 “我会注意的。” 陆星安也起身,朝着楚月作揖说道,“一切就拜托大嫂了。” 楚月抿唇一笑,落落大方的说道,“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我倒希望那白小姐是个好的,往后一个府中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好相处也能少些矛盾,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云翠荷连忙点头赞同。 “月月说的是。” …… 第二日,白父白母领着白落落一道来了陆府。 白父由陆游川接待,白母和白落落则油云翠荷和楚月接待,陆星安也在一旁。 白落落和陆星安两人的眼神互动,楚月看在眼中。 她能感受到两人的心意。 可白母这个人,她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过于势利了。 待三人离开,一家人聚在一起得出了结论。 白落落是个好姑娘,但她的父母显然逊色了不少,在从陆星安口中得知白落落从前在家里的境遇之后,他们便也理解为何一家人出了两种人。 楚月更是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与我一样,都是被娘家践踏的可怜人,不过她比我幸运,她还有个疼爱她的爷爷。” 云翠荷也叹了口气。 “她至少还有个爷爷疼爱她,哪怕没有爷爷,她父母虽偏心,却也不愁吃穿,你那时候可比她难多了,十三四岁来咱们家的时候,个头甚至还不如寻常家里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她也是女人,可爹娘和两个哥哥从来没亏待过她。 那时候看到楚月,她心里总有些不忍。 所以在他们赚到钱之后的第一件事,便先买布给她做了两身换洗的衣裳。 稍稍了解了白落落的父母,陆星安对白落落就越加心疼。 他去书房见了陆星河,翌日,一道圣旨被送往云州,云州太守治理云州事务多年,劳苦功高,调入京城任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一职。 虽是同级调任,在皇帝身边办事远没有做云州太守自在,但总归在京城,祖孙两人能时时见面。 所以,对于这道圣旨,白智渊也是满心欢喜。 此刻,他也终于放下心来,看来陆星安没有骗他,他真的是首辅大人的亲兄弟。 …… 番外13:陆星安篇(五) 然而陆星河安排的这一切,白家夫妻俩并不知情。 自白落落来到京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见陆家迟迟不来提亲,他们心里也有些惶恐起来。 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难道陆家变卦了? 可陆家位高权重,他们当然是不敢上门去问的,便只能去问白落落。 “落落,这陆家是怎么回事?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他们有点什么表示,不是说那陆家三公子要娶你为妻吗?” 白落落当然知道陆星安是想等爷爷来了京城再上门提亲,毕竟爷爷才是真心实意疼爱她的人。 只是她没有与白父白母说,面对两人的询问,她只回答不知道。 夫妻两人一听,脸色变了变。 “他不会是变心了吧?我就知道,高门大户的人家,肯定看不上咱们这种小门小户,你也是,连一个男人的心都笼络不住,真是没用!” 白母面色不善。 “这些日子,你要嫁入陆府的消息都已经散播出去了,你也别日日在院中闲着,就是让那陆三公子抬也要将你抬进陆府去。” 白落落有些意外的望着她。 “娘,你可知道抬意味着什么?” 白母的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就是做妾么?还能意味着什么?陆家在京城虽然只有八九个年头,却权势滔天,听说和玥郡主手底下的产业遍布整个南渊国,家大业大的,待你进了陆府,哪怕随便从牙缝里挤点出来,都够咱一家吃喝的了。” 白落落眼眶泛红,自嘲的笑了笑。 她就知道,不能对爹娘抱有希望。 “难怪爷爷之前要与爹娘断绝关系,我现在是完全能理解了,你们的存在,只会成为他老人家人生中的污点!” 白父听罢,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混账东西!怎么说你爹娘呢!” “实话实说而已!” 白落落泪盈盈的望着两人,眼底满是倔强。 白父指着她,颤抖着手指说道,“要不是你爷爷六亲不认,你爹我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还只是六品的内阁侍读,你要是还向着你爷爷,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不认就不认呗!”白落落无所谓的说道,“总归我不是你们的女儿,还是爷爷的孙女,至少他老人家绝对不会说出让我做妾这种话。” 白父一听,赶忙指向门口的方向。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白落落倔强的抬腿就走。 待来到大街上,她有些茫然,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祸不单行,一个撞向她的小乞丐还顺走了她的钱袋子。 白落落心底的委屈再也绷不住,直接捧着脸哭了起来。 因为担心白落落在白府受委屈,陆星安一直有叫人在暗中盯着白府的动静。 得知白落落被白父赶出来的消息,他赶忙朝着白落落的方向而去,在一处街角发现了正掩面而泣的她,快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安慰着。 许久,白落落终于停止了啜泣。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陆星安万般心疼的擦去她脸颊上的泪。 “为何不去陆府寻我?” 白落落深吸口气。 “我没事的,哭一场就好了。”她挽住陆星安的胳膊,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这位公子,人家的钱袋子被人偷走了,你能带我去吃饭吗?” 望着眼眶鼻尖发红,却仍旧装着坚强的白落落,陆星安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揪着一般。 “走吧,咱们去如意居。” “呀!早便听闻如意居的吃食很有特色,一直没机会去尝试呢,快走快走。” 说完,拉着陆星安便往如意居跑,好像刚才蹲在街角痛哭的人不是她一般。 陆星安任由她拉着,满脸宠溺。 吃完饭,陆星安没有将白落落送去白府,而是送到了永安巷的一处宅子。 这是一个三进的宅子,虽然没有陆府大,却也不寒酸,比起白府要大了许多。 白落落一到这里,便有人迎了出来。 她有些惊讶,朝着院中望去,正在扫洒收拾院子的人,都是云州太守府的熟面孔。 “爷爷来了吗?” 迎出来的那个管家忙回道,“回孙小姐,主子交接云州庶务还得花费一些时间,得一个月之后才能到京城,原本主子说想给您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您提前来了这里。” 白落落笑着跑进了院中。 接下来,白落落都没再回白府,而是在白智渊准备好的这处宅子住下了。 陆星安因为马上要参加科考,这段时日很忙,不过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来宅子里探望白落落。 一个月后,白智渊来了京城,陆家这才筹备彩礼去了白落落和白智渊所在的白府,直接将两人的亲事定了下来。 因为陆星安要科考的缘故,婚期定在科考之后。 白智渊欣然同意,还给白落落备了不少嫁妆,如今爷孙俩都在京城,见面就便利多了。 正巧成亲还有段日子,白落落也一改往日不着家的性子,在家里安安静静的陪着白智渊,顺便准备出嫁需要的东西。 白父白母得知了白老爷子进京上任以及陆府已经跟白落落提亲的消息,是在白落落定亲一日之后。 两人大惊失色。 原本白落落到京城三个多月陆家没动静,他们都以为没戏了,却没想到白老爷子被调任回京,且陆家还当着老爷子的面与白落落将亲事定下了。 他们才是白落落的父母啊! 陆家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这贱蹄子!居然瞒着咱们与陆府定了亲!”白母气的牙痒痒。 白父则有不同的看法。 “如今爹被调任回京,很可能是那位首辅大人的手笔,来了京城,意味着机会也多了,咱们作为爹的儿子媳妇,自然得跟爹住到一起去,你说呢?” 白母微微一愣,便笑了起来。 “夫君说的是。” 于是,两人稍稍收拾,便提着礼物,领着自家儿子出了门。 可才到门口,白府便见门口处停了一辆马车,他的上司正提着袍摆匆匆忙忙的从马车上下来。 “吴大人,您怎么来了?”白父一脸谄媚的上前招呼道。 吴大人喜笑颜开的朝着白父抱拳说道,“白大人,大喜事啊,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去冀州吧。” 从前都只有他去讨好自己这位上司,可从未见吴大人对他如此热络过,白父有些诧异。 “去冀州?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是上头的旨意,白大人就莫要问了,总归你升官了,快收拾东西去吧,否则就赶不上上任的时间了。”吴大人笑着说道。 白家夫妻两一听。 上头的旨意,那不就是那位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的意思吗? 果然,那丫头还是起到作用了,自己在朝中任了多年内阁侍读再无进步的可能,如今总算是要苦尽甘来了。 于是,还没明白状况的两人,在吴大人一番吹捧中,收拾东西举家去了距离京城最远的冀州。 一个月后,陆星安考中进士。 他和白落落的婚事便在考中进士之后的第二个月,可谓是双喜临门。 而去了冀州的白父白母一家,却再也没机会再回京城。 每每与别人说起自己的女儿嫁入给了首辅的亲弟弟时,所有人都持怀疑的目光。 毕竟他们可不认为,女儿嫁入高门大户之后,女婿会眼睁睁看着岳父岳母一家人在冀州这种贫瘠之地受苦。 …… 番外14:现代篇(一) 楚月和陆星河游历了大山河流,待年纪大了跑不动了,便在半坡村隐居,住了下来。 她还在村子里开辟了一个庄园,庄园里一年四季都有鲜花开放,一到秋季,漫山遍野的果树散发着诱人的果香,稻田中金黄的稻穗被风吹过,起伏的模样就好似一片金黄色的海洋。 庄园的屋舍庭院中摆着一副矮榻,头发花白的楚月静静的靠枕在陆星河的腿上。 两人十指紧握。 楚月虚弱的望向陆星河,眸中满是不舍。 “相公,好舍不得啊。” 陆星河眼眶泛红,却还是强颜欢笑。 “你说让我好好活着,先看着你离开,我做到了,但你离开之后,千万不要跑远了,一定要等我。” 楚月展颜一笑。 “好,我……等你。” 说完,手臂垂下,永远的闭上了眸子,享年八十六岁。 陆星河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泣不成声。 待整理好情绪,他亲自给她擦洗之后换上了干净衣裳,将她葬在了后山的梅林中。 她说过,想一直住在这个庄园中,一年四季看不同的鲜花开放,他得满足她的愿望。 陆星河坐在楚月的墓碑旁边,身旁放着几碟点心和水果。 “月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一定要等我。” 他一边说着,还满脸宠溺的往墓碑的方向看了眼。 …… 华国帝都某病房中。 楚月突然睁开双眼,猛的深吸了一口气。 望着眼前的一幕,她有些发愣,随后抬手往自己的脸上掐了一把,能感觉到疼。 她还活着? 四处望去,她身处病房中,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四周还摆放着不少台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正嘀嘀嘀的响着。 就在这时,病房的房门把手似是被人打开,楚月不知道进来的会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怎样的一个处境,便只能先闭上双眼。 来人的步子很轻,身上还带着浅淡的清香,很是好闻,她拉出一旁的椅子坐在楚月的床边,面上带着淡淡的愁容。 “月月,你都昏迷两个月了,真不打算醒来吗?自从你出了事,咱们寝室的人好久都没聚过了,每次下了课,都是轮流来医院陪你。”她说着,叹了口气,“医生说让你在乎的人多在边上陪你说说话,你爹娘都不在了,你伯伯家的人又懒得管你,就只能我、莎莎,还有梦梦来跟你说话了。” 见楚月仍旧没有半点反应,她俯身拉住了楚月的手。 “月月,快点醒过来吧,你不是说想去帝都的故宫转一转么?等你身体恢复了,咱们四个人一起去呀。”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楚月突然动了动手指。 洛小雨本就握着楚月的手在说话,她的动作,她自然是感受到了。 洛小雨欣喜的望着楚月。 “月月,你是不是听到我说的话了?你的手指动了!” 楚月缓缓睁开眼,笑望着她,点了点头。 “嗯,我都听到了,谢谢你,小雨。” 洛小雨激动的眼眶泛红,赶忙放下楚月的手,朝着病房门口奔去。 “医生,护士,你们快来看看,十五号病房的病人醒过来了!” 叫了医生护士之后,洛小雨拿起手机给楚月拍了个照片。 “这么好的消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莎莎和梦梦。” 她往寝室的好姐妹群里发了一张楚月睁开眼的照片,并附上文字。 【姐妹们,好消息!月月醒过来了!】 在安静几秒之后,群里出现了一连串的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 程莎:【卧槽卧槽!我的宝贝终于醒了。】 于梦:【小雨你稳住,我们马上杀过来!】 医生给楚月检查之后,确定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让护士将病房中的仪器撤掉了,并表示再留院观察三日,若是没别的情况,便能出院了。 洛小雨一一听着,谢过医生,将人送出病房外之后来到楚月面前。 “月月,你昏迷了两个月才醒,这会肠胃肯定虚弱,我去医院食堂给你买点小米粥来,你先休息一下。” “好。” 楚月笑着点了点头。 见洛小雨离开病房,她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居然昏迷了两个月! 之前发生在南渊国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可梦中的喜怒哀乐是如此真实,寿终正寝死亡前的那一幕也仍旧存在脑海。 这一切,不该只是梦里所有才对。 既然自己又在这个世界醒了过来,那么陆星河呢? 想到自己当时在水中看到的那张跳下来救她的面孔,她突然觉得,只有找到学长,才能确定自己之前在南渊国经历的七十三年,究竟是不是梦。 刚整理好思绪,便见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洛小雨、程莎和于梦三人一同进了病房。 “大宝贝,你终于醒了。” 在见到坐在床头的楚月时,程莎立马将手中的花放在床头柜上,直接给楚月来了个大熊抱。 于梦则放下果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感觉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程莎也赶忙放开楚月,小心翼翼的望着她,生怕自己刚才那一抱将面前易碎的瓷娃娃弄碎了一般。 楚月抿唇一笑。 “刚才医生给我全面检查过,已经没事了,再过三天就能出院。” 程莎松了口气,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这段时间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我们这段时间一边要上课,一边要准备论文,还得轮流来医院照顾你,现在你醒了,我们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楚月望着病房中的三个好姐妹,满脸感动的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等我出院,请你们吃好吃的。”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程莎大大咧咧的说道。 倒是于梦一本正经的给身后的洛小雨让出了位置。 “咱等会再说话,还是让月月先吃点东西吧,” 程莎这才后知后觉的将位置让了出来。 楚月吃了一小碗小米粥之后,觉得胃里暖暖的,身体也多了些力气。 她望着面前三个好姐妹问道,“我之前掉进水里,是谁救的我你们知道吗?” 她依稀记得,当时他们班和隔壁法学系的一个班级搞联谊,当时她去河边清洗食材,突然便发了大水直接将她淹没,她抓不到任何东西,便只能顺着水流往下。 如果是学长救的她,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番外15:现代篇(二) 程莎一脸后怕的说道,“当时突然发大水,我们转过身你就不见了,于是便赶忙打了电话报警,最终找到你的时候,是在数百米外的河岸上,当时现场除了你也没别人,应该是被河水冲上岸的。” “被冲上岸的?” 很显然,楚月并不信。 当时那么急的水,河岸离水面也有些距离,怎么可能是被冲上岸的? 程莎忙点头。 “对啊,毕竟当时咱们联谊的地点也没别人,就算有,那么急的水,恐怕也没人敢跳下去救人。” 于梦推了推眼镜,望着楚月说道,“先别想这些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洛小雨也点头。 “梦梦说的对,这两个月咱们学了不少新的知识点,等你康复出院了,还得让梦梦给你好好补补课,至少得将一个月后的期末考应付下来再说。” 一想到要让于梦给自己补课,楚月就一阵头大。 于梦是她们寝室的学霸人物,平日里做事一板一眼的,最是严苛。 真是要了命了。 楚月缓缓滑到被子里躺下,转而似是想到了什么,望向三人。 “我的手机呢?” 梦里的七十三年没有用过手机,现下提到这个字眼,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你人都掉进水里了,还哪来的手机?”程莎给她整理了一下被子,“这三日好好将身体状态养回来,等你出院了咱们再去买手机,顺便补卡,乖。” 楚月没了法子,只得点头。 …… 三日后,楚月出院。 恢复了三天,她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 为了迎接她出院,寝室里的三姐妹全来了,她们先领着楚月在附近的手机店买了手机补办了手机卡,考虑到她才苏醒出院,身体还需要适应,便直接将她带回了宿舍。 楚月躺在宿舍的床上,拿出手机下载微信,凭借记忆中的密码登录进去,找到了学长的微信,点开对话框发了一条信息。 【在吗?】 她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屏幕,可过去很久,对话框中仍旧只有“在吗?”两个字。 楚月的内心有些忐忑,有些失落。 难道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梦?是她对学长的执念产生的梦境? 丢掉手机,楚月抱着被子蒙头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两点。 宿舍中只她一人,于梦三人在将她接回宿舍之后,便去了导师处,十一点钟安排了一个手术,导师要带他们去观摩,许是手术的时间长了些,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手机提示音,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条微信信息栏。 是学长! 楚月紧张的点开手机。 【你好,我是陆星河的姐姐陆星妍,我想见见你。】 看到这条信息,楚月二话不说便回过去。 【在哪里见面?什么时间?】 【我记得你们学校外有一家叫四时有闲的咖啡屋,就在那里吧,我现在出发,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能到。】 【好。】 楚月回复完信息,直接退出了对话框。 她顺着梯子下了床,在柜子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了柜子里尺码最小的裙子换上。 两个月的昏迷,让她瘦了至少二十斤。 她本来就是微胖的身材,瘦下二十斤之后,身材简直不要太完美。 换好衣服,刷牙洗脸,望着镜中脸蛋饱满细腻白皙且五官精致的自己,她仍旧觉得自己在做梦。 明明梦境里,她都已经老的快要看不到年轻时候的模样。 她捧着水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收敛心神,便挎着小包包离开了,离开之前,还顺带给宿舍门上了锁。 出了校门,楚月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四时有闲咖啡屋,陆星妍还没来。 拿出手机一看,距离她回复陆星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她应该快到了。 就在这时,服务生拿着点餐的平板来到楚月身旁,很有礼貌的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了她。 “这位小姐,请问想要喝点什么?” 楚月接过平板看了看,“一杯热牛奶,一份鲜蛋糕。” 从上午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还没吃午饭,先喝点牛奶吃点蛋糕垫补一下。 至于咖啡,她身体才恢复,还是少喝一些比较好。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收回平板,便去离开了。 楚月点的东西都不复杂,餐上的也快,她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喝着牛奶等待陆星妍。 在三十二分钟的时候,一个披着大波浪长发的漂亮女生进了咖啡屋。 她一来,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楚月自是也一眼就望见了她,和梦中的记忆一模一样。 “这里。” 她朝着陆星妍招手。 陆星妍点了点头,快步走向她,在她对面坐下。 “你就是月月?” 楚月点头,“是。” “我们之前见过吗?”陆星妍又问道。 毕竟楚月刚才一眼就认出了她,这确实让她有些惊讶。 楚月坦白道。 “陆小姐可能没见过我,不过我在学校见过你。” 陆星妍笑了笑。 “抱歉,路上堵车,迟到了两分钟。” 楚月忙摇头。 “没关系,要喝点什么吗?” 陆星妍并未回答楚月的话,而是礼貌的问道,“冒昧的问一下,你和星河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学长,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楚月如实说道。 如果那个梦境是真实的,那她和陆星河当然是夫妻关系。 可惜如今不在梦境中。 “什么关系都没有?”陆星妍有些不可置信的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来一个手机,输入密码解锁之后点开微信,声音温柔,“你发信息来的时候,我粗略翻了翻他的微信,给所有人的备注都是名字,唯独你的有些不同,我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一样。” 楚月往陆星妍手中的手机看去。 陆星河手机上给她的备注是:月月? 看到这个备注,楚月有些哭笑不得,这倒是像梦中的陆星河会做出来的事。 对别人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唯独在她面前,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才会有更多别的表情。 可学长的手机,为何会在他姐姐手中? 他到底怎么了? 番外16:现代篇(三) “不知学长如今在何处?陆小姐来找我又是因为什么?”楚月问道。 陆星妍望着楚月,思忖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星河在两个月前落水昏迷,至今都未有苏醒的迹象,医生说最好让他在乎的人多和他说说话,这两个月我们全家人都试过了,他都无动于衷。” “今天看到你给他发消息,也是发现了他给你的备注,我才想到他之前与我说起过,他在学校有个喜欢的女孩,之前还想让我见一见来着,可惜那个女孩最后失约了,不知道你……”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如果面前真是星河在乎的女孩,她想让她去试试唤醒他,大不了事后给她支付报酬,可如果不是,她也不想楚月借此纠缠上陆家。 楚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揪着。 她眼眶泛红,几乎用乞求的声音说道,“陆小姐,你能带我见一见他吗?” 果然是他救了自己! “这位小姐,你刚才可是说和星河没有关系。” 陆星妍望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泪水模糊了楚月的视线,还好两人在角落的位置,并没有人留意到这边。 “去年三月,学长约我在十三栋教学楼下会合,说要带我去吃火锅,我去了,只是当时他的身边站着你,我误会了,便没有露面。” “两个月前,我们在城郊云山脚下烧烤,当时我去河边清洗食物,被突然到来的大水卷走,迷迷糊糊间,看见一道身影从岸边跳下,往我游过来,你们当时发现学长,可是在云山旁边那条河的下游?” 楚月泪盈盈的望着陆星妍问道。 陆星妍愣了。 “星河是为了救你才落水的?” 原来她便是星河喜欢的那个姑娘,他为了她,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陆星妍不由多打量了楚月两眼,女孩的五官很精致,穿着干净简单,面上未施粉黛,脸色略有些苍白。 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丝超越了年龄的典雅气质,举止优雅,神态从容,穿着虽素净,但浑身萦绕的贵气,却也不容忽视。 这种年轻又古典的气质结合在她身上,竟莫名的和谐,越看越耐看,差点让她移不开眼了。 她略微有些惊讶,帝都有权有势的小姐她几乎都见过,面前的女孩又是什么来头? 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种气质来。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他。”楚月微微颔首说道。 “可你既然知道有人救了你,为何不去寻他?”陆星妍不解。 楚月捏着杯子的指节有些泛白,她解释道,“落水之后我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三天前才苏醒过来,今天一出院我就重新买了手机补办了卡,我不是故意不找他的。” 陆星妍听罢,刚才对楚月还有些不满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罢了,既然你之前也处于昏迷,这事也不能怪你。”顿了顿,她站起身来,“想见星河的话,就跟我走吧。” 楚月点头,忙起身招过服务生买了单,跟陆星妍一道去了陆家。 车子一路朝着香山的方向驶去,这里是帝都最豪华的别墅区,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庄园。 偌大的香山,总共不超过十栋别墅。 楚月知道陆星河家境不错,却一直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今日这番,总算是见识到了。 看来陆家不仅家世不错,还有权有势。 驶进香山别墅区,车子在一处别墅前停了下来。 楚月随着陆星妍穿过长长的入户花园,面前是一栋极具古典韵味的二层楼房。 门口的管家望见陆星妍,忙伸手推开了大门。 “大小姐回来了。” 陆星妍朝着他微微点头,领着楚月进了大厅。 大厅中陈列着不少摆件,根据记忆中七十三年的生活经验,这些摆件都是极具收藏价值的古董,结合现代的物价,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楚月只粗略扫了一眼,便随着陆星妍上了二楼。 陆星河的房间,在二楼靠里的位置。 门口还守着一个佣人。 很快,卧室的双开门被推开,楚月一眼便望见了躺在大床上的男人。 在望见这张熟悉的脸庞时,她的眼底带着浓浓的眷念,眼中也早就盈满了泪水。 她忍着想痛哭出声的冲动,来到陆星河的床边。 望着床上男人绝美如谪仙的睡颜,楚月抬手擦了擦脸上滑下的泪,“陆小姐,可以让我和他单独待一待吗?” 楚月的真情流露,陆星妍能感受到。 她有些怔愣。 两人不是没在一起过吗?她对星河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感情? 略微思索,她点了点头,“行,我去一楼大厅里等你。” “好,多谢了。” 楚月在陆星河的床边坐下,察觉到身后的大门被合上,她抬手抚上了陆星河棱角分明的脸庞。 “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叫你学长、陆星河,还是……叫你相公?”顿了顿,她呢喃道,“要不在你醒来之前,我还是叫你相公吧,梦里叫了七十三年,都叫成习惯了。” 她望着陆星河,眼底情意真切。 “相公,你是在跟我做同一个梦吗?你是不是也去了南渊国?我比你先离开,你可会想我?” “我死后才重新回到这里,你是不是也……” 说到这里,楚月突然停了下来。 她死的时候,他已经90岁了。 这在南渊国,已经是高龄了。 “我虽然很希望你长命百岁,但也希望你能早些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她抚摸着陆星河的脸颊。 “相公,等你回来时,还会记得我吗?” 楚月笑了笑,“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到时候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就在这时,原本躺在床上如同雕塑的陆星河突然动了动手指。 “滴滴!” 房间的仪器突然传来了鸣叫声。 随着仪器的鸣叫声响起,陆星妍领着大夫和护士闯进了房间。 “星河醒了吗?” 望着床上仍旧纹丝不动的陆星河,刚闯进房间满脸兴奋的陆星妍神色突然凝滞。 她的目光往楚月的方向望去。 “楚小姐,刚才发生什么了?” 番外17:现代篇(四) 楚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陆星河手上。 “他的手指刚才好像动了。” 她说完,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抬手搭上了陆星河的脉搏。 他有了反应,是不是就说明他回来了? 这一幕,看的陆星妍蹙起了眉头。 “楚小姐,你虽是医学院的学生,毕竟资历浅,还是让陈医生来吧,莫要耽误了星河的病情。” 见楚月并未动弹,陈医生说了声没事,便绕到了床的另一边,开始给陆星河检查身体。 然而,他才打开药箱,楚月已经将自己的手从陆星河的手腕处移开。 “身体机能正常,大脑神经反射也没问题,不出意外的话,近日应该能苏醒过来。” 陆星妍没有说话,而是朝着陈医生使了个眼色。 陈医生微微点头,拿出先进的仪器开始给陆星河检查身体。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对比数据后他才望向陆星妍。 “陆小姐,陆公子的身体和大脑确实都没问题,只是我无法判断他的苏醒时间。”转而又望向楚月,“楚小姐,您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判断陆公子近期能苏醒的?” 楚月的抬眸望向陈医生。 “刚进房间的时候我给他把过脉,彼时的大脑虽然没有问题,脑神经却几乎没有波动,刚才给他把脉的时候,他的脑神经明显有了活跃的迹象,说明他可能已经能察觉到外界的动静,因此判断,他离苏醒的日子不远了。” 听到这番话,陆星妍无比开心,星河终于快醒了,同时,她心底也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楚月竟有这样大的本事。 人家陈医生在整个帝都都是排的上号的医生,他给星河检查都得通过经验和仪器,楚月竟然只把个脉就得出了结论,还比陈医生得到的结论更全面,当真是让人意外。 可她明明才大二,二十出头的年纪! 医学院虽有中医学,但最擅长的还是西医。 对于楚月的这一说法,陈医生也很是震惊。 “不知楚小姐师从何人?” “我师父姓张,不过他老人家喜欢四处游历,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楚月回答。 梦里,师父算是高寿,离开人世的时候已有九十岁高龄。 她之前说要给他养老,她做到了,师父当时走的很安详。 想到这里,她竟有些伤感。 梦醒了,她尚且能回到现实中,可梦里的亲人朋友当时都是真实存在的,如今却全都随着梦醒而消散了。 楚月没有明说,陈医生也没再多问。 “既然楚小姐在这里,我便先离开了。” 陆星妍忙吩咐道,“管家,帮我送一送陈医生。” “是,大小姐。”管家朝着外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医生请。” 待人离开,房中便只剩下陆星妍和楚月两人。 楚月站起身来。 “陆小姐……” 陆星妍想到刚才的事情,神情中带着一丝歉意。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的医术这么厉害。” 楚月摇头。 “没关系的,你是学长的姐姐,也是关心他才会如此。” 望着楚月似乎真的没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也松了口气,心里越加好奇楚月的来头,看来回头得找人查一查才是。 “星河叫我姐姐,你也不必这样生分,往后便也随他叫我一声姐姐吧。” 楚月浅笑。 “好。” 陆星妍笑着指了指楼下,“佣人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先去吃晚餐?” 楚月点头,随着陆星妍下了楼。 刚离开房间,楚月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洛小雨打来的。 按下接听键,楚月小声喊道,“小雨,怎么了?” “月月,你去哪儿了?我们刚忙完,准备找你一起吃饭呢。”电话里,洛小雨急切的说道。 “我在外面有点事,你们先吃,等我回来的时候再与你们解释。” 她说完,便先将电话给挂了。 陆星妍领着楚月来到餐厅,偌大的餐桌上,便只她和陆星妍两人吃饭,面前是色香味俱全的八道菜。 楚月只早上吃了早餐,下午在咖啡屋喝了牛奶吃了小块蛋糕,然后一直扛到现在,实在是有些饿了。 陆星妍作为主人公,当先拿起了面前的筷子。 “先吃饭吧,吃完了我们再谈。” 楚月点了点头,便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她吃饭的模样优雅从容,就像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般,礼仪也很周全。 陆星妍一直观察着她,眸子里闪过探究。 如果说脾气性格和行为举止可以伪装,但气质这种由内而外散发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待吃完饭,两人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月月,近些日子,你若有空的话,可否来这里陪一陪星河?我可以给你支付报酬,或者你想要拿什么作为交换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陆星妍试探着问道。 楚月摇头说道,“不需要报酬和条件,学长毕竟是因为救我才昏迷,总归学长这几日应该能醒过来,从明日开始,我白天可以来这里照顾他。” 陆星妍点头。 “行,那我叫人给你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要是累了困了,可以在客房里睡一觉。” 楚月本想说不用的,但想到这里毕竟不是在梦中,她和陆星河在这里可不是夫妻,白天要是犯困,总不能就在他的房里睡吧?便点头说了声好。 楚月的到来让陆星河有了苏醒迹象的消息,老宅处的陆家人很快便都知晓了。 第二天一早,楚月被陆家的车载入香山别墅区,进门的时候便望见客厅中的几位陆家长辈。 陆老爷子,陆父陆母,还有陆星河的二叔三叔。 陆星妍见楚月到来,赶忙拉着她将屋里的人介绍了一遍。 楚月面上保持微笑,与几位长辈一一打过招呼,面对几人探究的目光,她面色不改,神态也极为平和。 这种场面,梦里她早就遇到过,心里自是不慌了。 众人见面前的女孩稳重端庄,心里都生出了好感,这个女孩倒是比救下星河的那个叫楚绵绵的看着要讨喜的多。 可见,星河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番外18:现代篇(五) “楚小姐,我听星妍说你医术不错,星河这几日,就麻烦你了。”陆老爷子说道。 楚月不骄不躁的颔首说道,“陆爷爷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旁的陆星妍给楚月使了个眼色。 “月月,去楼上与星河说说话吧,刚才护士已经给他换过药了。” “好。” 楚月点头,便往楼上去了。 陆星妍望着几人。 “爷爷,爸妈,二叔三叔,怎么我刚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你们,你们就都跑来这里了?人小姑娘面子薄,别星河还没醒呢,你们就将人家给吓跑了。” 陆三叔不以为意。 “我瞧着那丫头不是个胆小的,刚才进门见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虽然有惊讶,却没见她有半点紧张的样子。” 就在这时,陆老爷子开口了。 “星妍,你可知道那丫头的来路?” 陆星河是陆家的长孙,他身边的人,不可马虎。 陆星妍摇头说道,“我昨日也是第一次见她,目前只知道她是医学院大二的学生。” “她的医术,真的比那陈医生还要厉害吗?”陆二叔摩挲着自己的大腿问道。 陆星妍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头。 “她毕竟还年轻,医术到底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昨日陈医生前前后后忙活了二十分钟利用仪器才得出的诊断结果,她却只通过把脉,一两分钟就结束了,最主要的是,陈医生无法确定星河的苏醒时间,她却信誓旦旦的说星河近日能醒。” 陆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若星河真能在这几日醒来,到时候便请她给你三叔看看腿。” 陆三叔嗯了一声,眼底闪过期待。 他是特种兵出身,可惜在一次任务中伤了右腿,虽然不影响平日里行走,但却也因此从部队退了下来。 一变天,之前受伤的地方就钻心的痛。 近些日子去复查,医生说右腿的肌肉在逐渐萎缩,让他找个厉害的中医针灸试试,否则会逐渐瘫痪。 可华国的中医虽然多,有真本事的却少之又少,他找了几个在华国还算出名的中医,调理了半年,竟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行了,星河也看了,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干扰年轻人的生活了。”陆老爷子说着,站起身来。 陆父陆母一边一只手扶住了陆老爷子,嘱咐陆星妍照顾好陆星河便一起离开了。 …… 楼上,楚月握着陆星河的手。 “你快醒来了对不对?” 因为知道陆星河可能已经恢复意识,楚月不太敢再如昨日一般叫他相公了。 “也不知道你醒来会是什么光景?” 她有期待,也有忐忑。 万一面前的男人没有与她做同一个梦,那么她之切身经历的七十三年,可能都是虚假的假象。 可爱了他七十三年,如果他真的半点记忆都没有,自己应该会很难过吧? 楚月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或许不是梦。 毕竟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早已刻进了骨髓,如果只是做梦,至少她的医术不会有这般厉害。 就在楚月愣神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掌中的手指再次动了动。 就在这时,房里监测的仪器再次叫了起来。 很快,送一众长辈离开后的陆星妍来到房中。 “月月,星河刚才又有反应了吗?” 楚月抿唇一笑。 “他的手又动了。” 望着床上闭眼熟睡的弟弟,陆星妍的心底带着疑惑和不解。 自己这个弟弟,之前对谁都是冷脸,哪怕与她这个姐姐关系好,也只是会多几句话。 他对楚月到底是怎样深刻的感情,才能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接连两次给出了反应? …… 下午,陆星妍本是想留楚月在家里吃了晚饭再离开。 楚月昨晚上回寝室之后,便与几个姐妹约定好今天晚上早些回校请她们吃大餐,就拒绝了她的邀请,陆星妍便吩咐家里的司机送一送楚月,考虑到从别墅走到门口距离不近,而且这附近打车也不方便,楚月没有拒绝。 坐着陆家的车在医学院门口下车,原本她也没多想,只是下车的时候,却见几个女生朝着她的方向议论着什么。 “咱们学校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个有钱人了?居然坐着豪车来学校。” “这年头,坐豪车的不一定是有钱人,你们看,她长的还不错,穿着却普通,也许是被有钱人包养了也不一定。” “啧啧啧,那还真不要脸的,你们有谁知道她是哪个班的吗?咱们可不能和这种人有交集。” …… 楚月下了车,一眼便望见了等在校门口的洛小雨三人。 她与司机道了谢,便朝着三人而去。 正巧三人听见一旁的几个女生在议论什么,洛小雨和于梦能忍,程莎可半点忍不了。 逮着诋毁的最凶的那个女生,上去就是一脚。 洛小雨和于梦见程莎开了头,也没闲着,赶忙上去帮忙,毕竟人家有五六个人,程莎就算平日里表现的再如何假小子,也断断不是五六个人的对手。 扯头发,撕衣服,扇巴掌,场面霎时间便乱成了一团。 楚月有些诧异。 刚才还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等她的好姐妹,怎么突然和旁边的人打起架来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为什么打架的时候,先去拉架才是正事,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多,要是闹大了难免影响不好。 她虽力气小,也不会打架,但她对身体穴位已经烂熟于心。 知道哪个地方的痛感最强烈,也知道哪个地方会导致身体发麻,她出手果断,有了楚月的加入,哪怕是四对六,也根本不落下风,很快,楚月成功将三个姐妹从敌营中解救出来。 对面几个女生望着与三人站在一起的楚月,不依不饶。 “自己不要脸还不让人说?傍大款的滋味很不错吧?” “你还敢说……” 程莎作势又要冲上去,甚至对面的人已经吓的往后缩了缩,却被于梦和洛小雨一把拉住了。 楚月扶了扶额头,安抚道,“莎莎,咱们这会可是在校门口,要是事情闹大了,会被记处分的,不值得。” 番外19:现代篇(六) 程莎指着对面几人。 “可她们在骂你。” 楚月稳住她说道,“我知道他们在骂我,可我不在意,狗咬了人,咱们没必要咬回去,惹一身骚不说,还满嘴的毛,只会平白的恶心了自己。” “而且,我是否在傍大款,她们不知情,你还能不知道?有句话叫清者自清。” 程莎一听,剑拔弩张的架势才终于平静下来。 她满脸鄙夷的望着对面的五六个女生,轻飘飘说道,“也是,牛粪终归是牛粪,上了蒸锅也不会变成香饽饽,我与她们去理论,确实没有太大的必要。” 刚才被程莎揍的最惨的人指着她质问。 “你们说谁呢?” 望着那个女生顶着鸡窝头、一身衣裳凌乱不堪的模样,程莎没来由的觉得解气。 她扬起下巴,一脸痞气。 “谁嚷嚷我说谁!” 那个女生气的仿佛要爆炸。 “你……” 程莎声音比她更大。 “你什么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的什么德行,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家月月人美心善才这般诋毁她!” 如果不是双方都有人拉着,两人这会肯定又要干起来了。 楚月见校门口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赶忙和洛小雨和于梦一起,拽着仍在叫骂的程莎上了一辆的士。 程莎坐在后座上喘着粗气。 “刚才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早将那个女人的嘴撕烂了。” 于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满脸不省心的说道,“要不是我们拦着,你这会已经在校长办公室了你信不信?” 见程莎还不服气,楚月淡声说道,“想惩治人的办法有很多种,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 明明是很平淡的话语,程莎却听出了一丝不平常。 其实自从楚月醒过来之后,三人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性格变化。 从前活泼甜美的女孩,好似刹那间成熟了许多,人也变的神秘起来。 考虑到楚月才经历过生死,性情有些变化也正常,她们便也没有多想。 程莎靠近楚月。 “月月,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 楚月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来求咱们的。” 程莎一听,满脸不解。 “为什么?刚才也没看到你做什么啊?” 楚月微微勾着唇,面上的笑容看着坏坏的,“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程莎听罢,笑着往身后的座椅靠下去。 “原本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如今小白兔长了獠牙,也会咬人了,吾心甚慰。” 一旁的于梦没有听清楚两人刚才聊天的内容,却听明白了程莎的最后一句话。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解的望向两人。 “什么小白兔?什么獠牙?” 程莎懒洋洋的靠在的士后座上,伸出食指覆在唇瓣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别问,问就是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向来沉着稳重的于梦扯了扯唇角,靠回位子上,恢复了刚才一脸冷漠的神情。 程莎见状,拉着于梦的手臂枕在她的胳膊上。 “月月说,明日有一场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咱们等着看戏就行了,就当是月月给咱们的惊喜。” 于梦听了,有些惊讶的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随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很快,的士在帝都最繁华的街区停了下来。 楚月付了钱,便领着姐妹们下了车,往其中一个装修的很是雅致的中餐厅走去。 “您好小姐,请问您有预定吗?” “有。” “请随我来。” 四人随着服务生进了一个包房,楚月将菜单往三人的方向推去。 “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父母早逝,伯伯一家欺负她年纪小,占了她的房子和家产,还凭借父母之前就不小的产业发展到如今帝都偏中等的公司。 却独独容不下她。 要不是父母有先见之明,提前在她的账户里存了一笔教育金,让她成年之后能自由支配,现在的日子怕是会很难过。 寝室的另外三个姐妹是知道楚月的情况的,只是不清楚楚月的父母给她存了多少钱。 程莎看着手中的天价菜单,有些为难的望向楚月。 “月月,你之前住院也花了不少钱,我们说让你请客吃大餐,你意思意思就行了,这里的东西太贵,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于梦有些好奇的拿过程莎手中的菜单看了看,也满脸诧异的望向楚月。 “我知道这里不会便宜,没想到这么贵,这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得大几千,都抵得上你平时一个月的开销了。” 洛小雨一听,已经开始收拾身旁的包包和衣服。 “那还说什么?咱赶紧换地方吧,这条街上好吃的不少呢。” 三个人家里虽然都不算穷,却也没达到能在这种餐厅随意消费的水准。 楚月望着面前的三个姐妹,心里一暖。 虽然只有两年的相处,有黑心大伯一家在前,她们的情谊对于楚月而言极其珍贵。 她笑着从于梦的手中拿过菜单在手中翻看着。 “放心吧,一顿饭我还是请的起的。” 她的卡里还躺着三千万的现金,虽然在帝都算不上什么,只要不大肆挥霍,哪怕是吃利息也足够让她衣食无忧了。 点了八个菜之后,楚月将菜单交给了服务生。 “先就这些吧,不够的话等会再加。” 待服务生离开包厢,楚月低头便望见了三张震惊的脸。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程莎突然一脸坏笑的环住了楚月的脖子。 “没想到啊,月月竟然还是个富婆。”她微微抬起下巴,“你之前不是说你爸妈留给你的钱、房子和公司都被你大伯抢走了吗?你哪来的钱请我们吃这么贵的餐厅?” 楚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含糊其辞。 “我自己赚的。” 程莎眉头一挑。 “不会是陆家给的吧?” 楚月神情一愣。 “学长是因为救我才昏迷不醒,你觉得我会去要他们的钱?” 程莎摇头。 “依你的性子,确实不会。”转而又说道,“可你缺钱啊,所以你到底拿了没有?” 番外20:现代篇(七) 楚月扯了扯嘴角。 “没有。” 程莎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我担心你拿了陆家的钱,以后和学长在一起会很艰难……” 一旁的于梦用手拐子怼了怼程莎。 “哎哎哎!人陆学长有女朋友的人了,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楚月只与她们几人说陆家让她白天去照顾陆星河几天,其余的信息一概没提,包括她之前以为他有女朋友,其实是他姐姐这件事。 所以,她们并不知情楚月去陆家距离都起到了什么作用。 程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对不起啊月月,我也不是故意的。” 楚月笑了笑。 “没事的,其实之前是我误会学长了,他并没有女朋友。” 程莎立马来了兴致。 “这么说,你还有希望!” 楚月点头,“可能吧。” 一旁的洛小雨听了,建议道,“等会咱们吃了饭顺便去逛逛衣服吧,月月这两个月瘦了不少,之前的衣服都不合身了,既然最近都要去陆家,自然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于梦也点头应和。 “没错,正好附近商场多。” 楚月本想说自己没心思逛街,但想到自己之前的衣服穿着确实不大合身,便也就没再说什么。 吃饱喝足,楚月结了账便和几个姐妹一起去了商场。 四人人手一杯奶茶,边喝边看。 突然,程莎指着橱窗中一条白色齐膝连衣裙。 “月月,我觉得这条裙子很适合你耶!” 楚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裙子是那种偏米的白色,绣花和款式结合了新中式的元素,倒是很符合她如今的审美。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程莎推着进了店。 “咱去试一试吧。” 导购见有客人进店,忙迎了上来。 “你们好,欢迎光临camille。” “麻烦将橱窗里那条白裙子那给我们试试。”程莎忙说道。 “好的,几位稍等。” 导购小姐小心翼翼的取下那条裙子,领着楚月去了试衣间。 很快,换好衣服的楚月来到几人面前,洛小雨几人看见她的那一刻,全都惊讶的张着嘴。 裙子就好像是为楚月量身定做的一般,每一处都包裹的恰到好处,简直太完美了! “太美了,我都感觉我配不上月月了!”程莎感慨道。 洛小雨忙点头。 “嗯嗯!我也这样觉得。” 于梦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的假咳两声。 “月月穿这条确实好看。” 程莎的穿着相对中性化,于梦则常年牛仔裤和宽松的棉质衬衣,里面再搭一件t恤,洛小雨相对两人而言,比较有小女生的感觉,楚月之前因为微胖走甜美风,最近的气质,倒是越发的偏离了甜美的风向。 穿着这条具有古典元素的白裙,格外的有味道。 楚月笑了笑,望向一旁的导购小姐。 “这条裙子虽然好看,但是不太日常,可以再给我推荐几套别的吗?”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了一行人,为首的那人轻嗤一声。 “还嫌衣服不太日常呢,楚月,我看你根本买不起吧?能在camille橱窗里展示的衣服,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就你大学期间干的那几个兼职,可赚不到这么多钱。” 一听到有人说楚月坏话,程莎立马就爆了,只是还没站起身来,就被于梦给拽下去了。 “是月月的堂姐,楚家的人不能随便惹。” 如今的楚家在帝都还算有些权势,不能随便招惹,否则恐怕他们会针对楚月。 程莎蹙眉,“就看着她欺负人?” 于梦眼镜下的眸子直直的望向来人,目光中满是冰冷,“她要是先动手,咱们当然不能看着月月被人欺负。” 导购小姐见到楚绵绵,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迎了上去。 “楚小姐,您来了。” 楚绵绵是camille的老顾客,导购自然认识,比起一个生面孔,她当然愿意服务楚绵绵这种老顾客。 楚月淡淡的望着她。 “我记得有句话叫,狗眼看人低。” 楚绵绵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她一指楚月身上的裙子,望着身旁一脸谄媚的导购说道,“将她身上的裙子扒下来,我要了。” 程莎再也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月月先穿上的,你动她试试!” 楚绵绵身后的小姐妹满脸轻蔑。 “她是穿上了,可她买的起吗?” “我劝你们最好赶紧将裙子脱下来,否则勾了一个线头,你都得照价赔偿。” “要我说啊,买不起就别试了,浪费这位导购姐姐的时间,人家忙着呢,可没空陪你们瞎折腾。” 一旁的导购望了眼盛气凌人的楚绵绵,又望了眼楚月。 “这位小姐,既然您身上这条裙子楚小姐要了,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别的款吧?” 楚月只是冷冷的望着她。 “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不知道?” 导购硬着头皮说道,“可您不是买不起吗?咱们确实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楚月冷笑一声,朝着店里另外一个小姑娘招了招手。 “你来。” 那个小姑娘是昨日开始来这里上班的,年纪小,看着有些拘谨。 她来到楚月面前。 “不知这位小姐有何吩咐?” “这条裙子我要了,买单。” 楚月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并没有要将裙子脱下来的意思。 小姑娘望了眼一旁的导购姐姐,有些拿不定主意。 楚月见状,再次开口,“你如果不知道要如何做的话,去将你们经理叫来吧。” “好。” 小姑娘点了点头,便小跑着离开了。 楚绵绵面上露出了讥讽。 “楚月,你当初被扫地出门的时候,我爸妈可一分钱都没给过你,为了避免到时候刷不出这么多钱,在这里丢人现眼,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近两年家里生意不太好,家里的钱都套在公司,她平时大手大脚惯了,手里没有存款,得攒半个月零花钱才能买得起这条裙子。 她就不信楚月能买得起。 楚月没有理会她,见小姑娘已经将经理带来,环视一圈店里的衣服之后,顺手又拿了几套适合自己风格和尺码的衣服,便走向了收银台。 “将这些一起包起来吧。” 番外21:现代篇(八) 楚绵绵身后的姐妹见状,有些诧异的与她对视了一眼。 “翟经理,那个女人身上的裙子是我们绵绵先看中的,绵绵可是楚氏集团的千金,还是陆家公子的救命恩人,说不定将来还会成为陆太太,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的起。” 楚氏集团翟经理根本不放在心上,camille是国际品牌,本身拥有的背景,就不是小小的楚氏集团能比拟的。 只是如果牵扯到陆家的话,他却不得不考量一二。 帝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随便下达一道命令,就能让camille品牌退出帝都市场。 楚月有些诧异的往楚绵绵的方向望了眼。 是她救的陆星河? 当时那么湍急的水,她尚且被冲的晕头转向,楚绵绵又是如何从水中将一个成年男人救起来且保全自己的? 恐怕只有当事人清醒之后,才能知晓答案。 翟经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楚月。 “这位小姐……” 楚月抬头望向他。 “你最近是否有右上腹及腰背部疼痛的现象?” 陡然被提问,翟经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回味过来,脸上的神情被震惊所取代。 “你怎么知道?” 楚月神色淡淡。 “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我还知道你和那位女士的关系。”她说着,往一开始接待她的导购望了眼,转而压低声音说道,“想必你老婆和你两个孩子还不知道吧?” 梦里,她可是跟着师父学了一些神棍本事在身上的,结合翟经理和那个导购的面相稍稍一算就知道了,并非难事。 这下,经理更惊讶了。 他很肯定,这是他第一次见楚月。 可她不仅知道他和店员徐倩的关系,居然还知道自己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孩子! “你究竟是谁?怎会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你想要做什么?”翟经理蹙着眉头问道。 楚月淡淡一笑。 “你放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不至于花心思去调查。”她说着,晃了晃手上的衣服,“我只是想早些买单走人而已。” 说完,将衣服往收银台上一放。 “小妹妹,结账吧,可以全部记在你的业绩中。” 小丫头不过十九岁的年纪,辍学打工赚钱给相依为命的奶奶治病也挺可怜的。 将翟经理叫来的小姑娘有些忐忑的往他的方向望去。 “经理……” 见翟经理点头准许,她才走向收银台,开始给楚月结账。 楚绵绵身后的姐妹见状,顿时就不满了。 “翟经理,那条裙子是绵绵看中的,你怎么能卖给那个女人?” 翟经理也不是软柿子。 “这条裙子确实是刚才这位小姐先试的,她既然满意,自然得卖给她,咱们店里的衣服款式很多,几位可以看看其他的。” 楚绵绵身后的姐妹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绵绵伸手制止了。 “别着急,她还不定能刷出钱来呢,等会有她出丑的时候。” 话音刚落,楚月刚好输完密码,付款成功。 收银台后的姑娘将楚月买下的衣服,连同她刚换下的衣服一起打包放进袋子里双手递给她。 “小姐,您的衣服,感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程莎原本紧张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缓解了不少,她往楚绵绵的方向望了眼,面上满是得意。 “有些人啊,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说完,小跑着去了收银台给楚月拿东西。 楚绵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似是想到什么,她望向楚月。 “难怪小雅说你被人包养了,一开始我还不信,这会看来,倒好像是真的,楚月,你可真是会给我们楚家人丢脸!” 四周的人听闻,纷纷朝着楚月投来鄙夷的目光。 小雅本名傅雅婷,是楚绵绵的亲表妹,也在医学院念书。 楚月细想之下,难怪她之前在校门口见到被程莎揍的最惨的那个女生时觉得面熟。 原来竟是老熟人啊。 “我倒是没想到,原来让人诋毁我的人是你啊。” 楚月并没有因为楚绵绵的话气恼,而是平淡的说道,“自己心思龌龊,就不要带着阴暗的眼光去看待所有人,你们家如今住的别墅,经营的公司,可都是我爸妈去世之后留给我的,你们趁我年幼霸占了我的家产,还将我赶出楚家,总有一日,我会亲手将这一切夺回来!” 又往外走了几步,楚月回头望向翟经理。 “尽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如果医院无法解决你的问题,可以来找我。”她指了指收银台的方向,“电话我已经留下了。” 说完,便领着几个姐妹大步离开了camille。 楚绵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气急败坏的起身朝着楚月的背影吼道,“贱人!你一个丧家之犬在这里猖狂什么?我爸早已经彻底掌控了楚氏集团,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话音刚落,楚月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取而代之的是身旁各种人的眼神,以及高举着录小视频的手机。 楚绵绵气急,捂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 离开商场之后,程莎抓着楚月的胳膊津津乐道。 “月月,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霸气的时候,刚才我都差给你竖大拇指了!” 楚月笑了笑。 “那你往后可得好好看着,我觉得还能有更霸气的时候。” 程莎大笑。 “行啊,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也不怕你被人欺负了。” “月月,你和camille的翟经理很熟吗?”一旁的洛小雨问道。 “第一次见。”楚月回答。 洛小雨面露疑惑,“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有病的?” 楚月一边伸手拦车,一边说道,“面诊啊。” 一旁的于梦开口了,“咱们选修的中医里面,好像还没涉及到面诊吧?” 宿舍里数她学习最好。 可他们才大二,哪怕是学习最好的于梦,也没办法如楚月这般光看到人就能判断出人家的身体是否出了问题。 楚月愣了愣。 “就当我是自学的吧,先上车。” 她说完,打开车门之后,先绕到了后备箱,在司机的帮助下将购物袋全部塞进了后备箱。 …… 番外22:现代篇(九) 第二天,楚月醒来便拿起手机看时间,手机屏幕上的推送新闻顿时让她睡意全无。 打开手机,各大网站头条全是昨天在商场发生的事情。 #楚氏集团千金疑似亲口承认父亲夺取堂妹家产 #楚氏集团总裁夺取已故弟弟弟妹独女的家产后,将其扫地出门 #楚氏集团千金在商场肆意羞辱其堂妹,扬言其父早已掌控楚氏集团 #前楚氏集团总裁千金霸气归来,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 楚月抓了抓头发,似乎没预料到昨天在商场发生的那一幕,经过发酵会被推上各大新闻头条。 “啊啊啊啊!”程莎尖叫着抱着手机从床上蹦了起来,“月月你看新闻了吗?你和楚氏集团都上头条了!” 楚月有些苦恼的蹙了蹙眉。 “我并不觉得,上头条是件好事。” “为什么?”程莎面露疑惑。 “据我了解,楚氏近两年的行情并不怎么好,想让楚氏下台的人也比比皆是,这个时候将楚氏集团的丑闻爆出来,明天股票就会下跌。”她叹了口气,“我虽然想将爸妈留给我的产业夺回来,却并不想看着楚氏集团倒下。” 早早就醒了下床看书的于梦抬头望向楚月的床铺。 “所以你认为,在背后操作,将昨天在商场里的视频推上头条的,是楚氏集团的死对头?” 楚月点头。 “很可能是。” “那现在该怎么办?”程莎问道。 “等。” 楚月一边说着,顺着梯子爬下床之后,踩着鞋子去洗漱池边洗漱去了。 “等?”程莎不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楚月的身影,“等什么?” 重新将视线放回书上的于梦淡声回道,“等月月的大伯来接她回楚家。” “为什么啊?” 程莎满脸不甘心,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她一般。 “虽然这次的头条事件对楚氏集团不利,但好歹也让月月扳回了主动权,凭什么楚氏集团的总裁需要她就得回去?” 洛小雨叹着气摇头说道,“你傻啊,月月回去之前,不得先跟她大伯提条件?” 听到这里,程莎才豁然开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洛小雨微微抿唇。 “你这脑子,全用在人体解剖上了。” 寝室四个人,面对尸体胆子最大的,还得是程莎。 程莎嘿嘿一笑,快速下床往楚月所在的洗漱台走去。 “咱们今天早上去哪个食堂吃饭?” 于梦声音淡淡:都行。” 洛小雨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还是一食堂吧,距离校门口近,正好月月也顺路。” 程莎将嘴里的漱口水吐掉,望着楚月。 “月月,你觉得呢?” 楚月点头。 “一食堂可以的。” 三人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就一起离开了寝室,往一食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朝着她们的方向探头探脑。 望着这一路打量的目光,楚月眉头蹙的很紧,她掏出手机给陆星妍发信息。 【星妍姐,我今天自己打车过来,不必叫司机来接我了?】 发完消息,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大步进了一食堂。 几人买了早餐,特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吃完之后,楚月便与几个姐妹告别,戴着口罩快步离开了学校。 校门口堵了不少记者,本以为楚月会借此机会将事情闹大,借助舆论的压力夺回楚氏集团。 可他们没想到,楚月会低调行事,遮遮掩掩的随着人群蒙混过关。 伸手拦了辆的士,楚月离开了医学院,直奔陆星河所在的香山别墅区。 陆星妍收到楚月的信息,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上了头条一事,早就跟别墅区的保安打过招呼了。 楚月在香山别墅门口下了车,与保安报上名字之后,顺着环山公路往陆家别墅走去。 路程有点远,哪怕从门口到陆家别墅,都得走上半个小时。 整条路上就楚月一个人,就在她苦哈哈的往前走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一辆炫酷的摩托车迎面驶来。 因为戴着头盔,楚月并没有看清来人的面貌。 她让到一旁继续往前走,却没想到摩托车竟在她身旁停了下来。 “上来吧,山路难走。”是陆星妍的声音。 她说完,将车头挂着的另一个头盔抛向楚月。 楚月心里一惊,赶忙接住。 戴上头盔上了摩托车。 “星妍姐,你怎么知道我到了?” “保安告诉我的。” 说完,她一捏油门,摩托车快速的驶向陆家别墅。 …… 两人进了正厅,陆星妍望着楚月。 “对于楚氏集团,你是怎么想的?” 楚月如实说道,“我是想将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夺回来,但眼下恐怕不是最佳时期,这次的头条上的太突然了。” 陆星妍有些惊讶。 “头条不是你买的?” 楚月耸肩,面露不解。 “我想低调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买头条?对于楚氏集团的内部事务我现如今一概不知,就是夺来了,也无从下手。” 陆星妍有些惊讶。 “我本以为你会不择手段夺回楚氏,却没想到是我误会了。” 楚月摇头。 “我只是想夺回楚氏,并不想楚氏倒台,星妍姐可认识媒体方面的人?我想将头条的新闻全部撤下去。” 陆星妍神色淡淡。 “你想撤新闻,你大伯又何尝不想?他使尽全力都没办法撤下去,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如今头条事件满城皆知,你就是撤掉意义也不大了,明天楚氏的股票照样会跌。” 她实在是没想到,楚绵绵和楚月竟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倒还真是让她为难了,两人于星河都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好像帮谁都不对。 楚月抿了抿唇。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对于她而言,眼下没有比唤醒学长更重要的事情了,“星妍姐,我先上去陪学长说话了。” 陆星妍点头。 “好,你去吧。” 楚月微微点头,去了二楼最里边的房门前,推门而入。 床上的人仍旧如同前两天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番外23:现代篇(十) 楚月来到床前,轻抚着陆星河的面颊。 “我在梦里死了之后就直接清醒过来了,为什么你明明有了反应还不醒过来呢?是还不到时候吗?” 中午刚吃完饭,楚月的手机响起。 她拿起来一看,是洛小雨打来的。 “喂,小雨。” 洛小雨的语气有些急。 “月月,昨天和我们打架的那几个人找来咱们宿舍了,说她们从昨天半夜开始就上吐下泻,去医院也查不出来原因,怀疑是咱们下的毒,还报了警,警察说让我们通知你也回来一趟。” “别慌,我尽快回来。”楚月挂断电话,立马给外出了的陆星妍拨了个电话过去,“星妍姐,我有事要回学校一趟,你还有多久到家?” “马上。” 随着话音落下,门外响起了跑车的轰鸣声。 楚月跑出屋外,陆星妍的跑车已经停在别墅门口,车门被打开,一身黑色包臀短裙的陆星妍迈着白皙的长腿下了车。 她望向别墅门口的楚月。 “会开车?” “有驾照,不过还没单独开过车。”楚月回答。 陆星妍将手中的车钥匙往楚月的方向扔去。 “开我的车去吧,明天再开回来就行了。” 楚月忙接过钥匙。 想着这里打车不方便,开车去学校还能直接避开门口那些记者,便也没推辞。 “谢谢,车明天还你。” 说完,她拿着钥匙上了车,先熟悉了一番车子的各种功能之后,才缓缓启动车子往别墅区门口驶去。 起初,她不敢开太快,怕出事故,待慢慢熟悉车子性能之后才敢将速度提快一些。 路上没堵车,二十五分钟就到了医学院,给门卫出示自己的学生证之后,被放行。 此刻,医学院校门口仍旧有三三两两的记者堵在门口往里看。 楚月微微勾唇,直接开车去了学校的停车坪,停好车之后直奔宿舍。 宿舍门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楚月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首先看到的是五六个拉的面色苍白虚弱的靠在墙上的女生,其中之一就是傅雅婷。 她不仅面色苍白,嘴角和额头处还有淤青。 楚月刚挤出人群,她就看到了她。 “警察叔叔,楚月来了。” 门口处的两个警察顺着傅雅婷所指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素净大方且极有气质的女孩。 “你就是楚月?” 楚月点头。 “我是。” 为首的警察一指旁边的六人,“她们报警说你们寝室四人给她们投毒,导致她们腹泻不止,此事你可有参与?将你所知道的如实说来。” 楚月将自己早已整理好的话术说了出来。 “警察同志,昨天她们在校门口对我进行言语侮辱,我朋友气不过就过去找她们理论,结果双方打了起来,最后我去劝架好不容易才将她们拉开。” 顿了顿,楚月继续说道,“刚才我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她们几个是腹泻,可我们自始至终没有接触过她们的吃食,昨天双方动手之后我怕事情闹大影响不好,就拉着我几个朋友去了华兴街吃饭逛街,如果警察同志需要,我可以让华兴街的酒店和商场工作人员来为我们作证。” “刚才这几位说下毒,试问又有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下毒让人腹泻?万一她们只是吃坏了肚子呢?” 傅雅婷反驳道,“你胡说!我们昨天校门口的事情结束之后就各自回去了。” 楚月轻飘飘的哦了一声。 “那在校门口的事情结束之前呢?我当时可是闻到你们身上有很浓的火锅汤料味道,想必你们当时是一起出行的才是。” 傅雅婷身后一人忙说道,“不可能!那家火锅店我们不是第一次去了,从来没有谁因为吃过那里的食物腹泻过。” 傅雅婷听罢,回过头瞪了她好几眼。 那女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捂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楚月勾了勾唇。 “凡事都讲究个证据,你们不仅没有证据,还污蔑于我,倒是给了我追究你们责任的理由。” 警察听到这里,看到身后几个女生的反应,也知道她们一开始没有说实话。 “既然选择报警,那就必须实话实说,而不是隐瞒,念在你们是学生,且是初犯,这次我就不跟你们追究了,要是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几人理亏,只低着头应着警察的话。 警察转过身望向楚月和洛小雨四人。 “很抱歉,我们也是被她们蒙蔽才来这里找你们求证,既然这件事只是个误会,大家就各退一步,稍后我会将这边的事情如实上报给你们学校的相关部门,具体如何处置,就看学校的了。” 楚月点头。 “有劳警官了。” 两名警察微微颔首便要离开,才走出两步便被楚月叫住了。 “等等,警官!” 两人回过头,满脸不解的望着面前这个精致好看的女孩。 “还有事?” “警官如果时常感到头痛的话,可以尽早去医院照个ct,以免病情加重,治疗起来会更加棘手。” 为首的警察微微怔愣,随后笑着点头。 “好,我记住了。” 说完,转身离开。 周围的人见事情已经结束,纷纷散去。 楚月望着脸色发白的傅雅婷,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拉肚子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傅雅婷满脸怨毒的望着她。 “是你对不对?” 楚月微微挑着眉。 “刚才警官可是已经断案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她凑近傅雅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从前跟着楚绵绵没少欺负我,如今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你恐怕还得拉上三天,还是赶紧回家吧,你身上的气味太让人恶心了。” 说完,抬手在鼻子面前扇了山,满脸嫌弃的捂着鼻子回了寝室。 她一个在古代混了七十三年的人,如果连这么一个小姑娘都斗不过,之前梦里那些年还真是白过了。 待姐妹们全都进了寝室,程莎“嘭”的一声将寝室门关上,转身便张开怀抱扑了楚月满怀。 “月月,你今天又帅到我了!” 楚月一笑。 “遇到事情多动动脑子,只要咱们没做过就不要慌。” 番外24:现代篇(十一) 程莎望着楚月,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对不对?” 楚月淡声回答,“我可没承认。” 程莎跟在楚月身后问道,“昨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让她们拉肚子的?简直比古装剧里拍的还要神奇。” 楚月笑了笑。 她可是正儿八经从古代活了一世来的,掌管圣手门那些年,一手医毒之术早已炉火纯青。 怕是电视剧都拍不出她这种手法来。 她侧头望着一旁的程莎,“如今可是法制社会,你了解这些,不如多解剖两具尸体。” 见楚月不肯多言,程莎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 下午三点,楚月午睡睡的正香,一阵手机铃声将她吵醒。 她蹙了蹙眉,拿起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 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 “喂?哪位?” “是我。” 电话里,是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嗓音。 这道声音楚月并不陌生,正是她的亲大伯楚成弘。 听到这个声音,楚月的睡意顿时消散全无,她坐起身来,语气中不掺杂丝毫感情。 “楚总不是说与我没关系了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小片刻,才又听到了楚成弘讨好的声音。 “月月这话说的?我是你亲大伯,这是谁都没法砍断的血缘关系啊,再说了,打个电话关心关心侄女,也是我这个大伯应该做的不是?” 要不是舆论的压力太大,他才不会给楚月打电话。 可惜如今却必须要借助她才能稳住眼前的局势。 听见这一番言不由衷的话,楚月只觉得恶心。 “你有话就说,我可不敢和楚总乱攀亲戚,否则到时候又是被怎么扔出来的都不知道。” 楚成弘被楚月的话一噎,好半晌,才耐着性子继续道,“你大伯母说你许久没回家了,她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大闸蟹,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你们聚吧,我可不敢去你们的鸿门宴,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一旁的关觅珍忙问道,“她怎么说?来还是不来?” 楚成弘愁容满面。 “她说不来。” 关觅珍一听,当即就炸了。 “那个小贱人翅膀硬了不成?长辈都亲自打电话邀请了居然半点面子都不给,没爹娘养的就是没教养!” 楚成弘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就少说两句,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又得借机发挥了,咱们公司最近糟心事太多了,你让我省省心。” 关觅珍往楚成弘的方向望了眼,眼轱辘一转,赶忙绕到他身后给他按摩着脑袋。 “老公,既然那小畜生不来,可不可以想办法让她将小雅的解药交出来?那孩子今天都快长在洗手间了,我这个当姑姑的看着也心疼。” 楚成弘叹了口气。 “你刚才也不是没听到,她对我这个亲大伯尚且这般冷淡,何况是之前总欺负她的小雅?” 关觅珍一听这话,当时就不干了。 “小雅怎么欺负她了?之前那都是她自找的,她那是嫉妒小雅懂事孝顺。” 楚成弘再次叹气。 “行,你说的都对,我再试试吧。” 他说完,再次掏出手机。 可接连打了两个电话被直接挂断之后,也再没想法提起手机再打第三个了,惹的一旁的关觅珍又口无遮拦的咒骂了好一顿。 …… 第二天,楚氏集团的股票果然下跌的厉害,不少记者将楚氏集团的办公楼围了了水泄不通,使得楚成弘和公司员工上下班都成了问题。 再这样下去,不仅在社会上造成恶劣的影响,公司也没办法正常运行。 楚成弘权衡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月月呢,是我弟弟唯一的血脉,我这个亲大伯怎么可能不疼?” 记者问:“既然疼,为什么要将她敢出家门?又为什么要将属于她的房产和公司纳为己有?” 楚成弘脸上维持着微笑。 “我弟弟弟妹走的早,当年是他们亲手将月月托付给我,她当时年纪小,作为她的监护人,我就只能暂且替她管着公司。” “再说了,年轻人嘛,气性大,以为是我霸占着公司不给她,与家里闹了矛盾就不肯回家了,不过大家放心,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我近期会将她接回楚家的,也希望大家不要总堵在我们楚氏集团,实在是打扰到集团员工的工作了。” 记者:“希望楚总能说话算数,我们媒体会持续关注的。” 楚成弘忙点头。 “那是自然,待我们将楚月迎回楚家之日,我会通知媒体的。” 说完,便在公司保安的维护下,回了楚氏集团的大厦。 …… 相对于楚成弘那边,楚月极为低调。 一大早,在听程莎说起楚成弘的直播报道之后,楚月一笑而过,开始梳洗换衣。 刚从寝室楼出来,就看到楚绵绵带着傅雅婷站在外面等着她。 楚绵绵本就长的好看,一身名牌看着更是打眼,再加上近期上了头条的缘故,不少人猜出了她的身份,全都围在不远处看热闹。 原本指向低调的楚月看着围在宿舍楼外的人群,眉头微微蹙了蹙。 洛小雨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月月,我们还要出去吗?”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她们想耍什么花招。”楚月说完,径直走出了宿舍楼。 楚绵绵看到楚月,神情略微挣扎之后笑着上前想要去搀住她的胳膊,装作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月月,我和小雅在这里等你好半天了,怎么才来?” 楚月微微侧身,避开楚绵绵伸过来的手。 “我可没让你们在这里等我。” 被楚月当众落面子,楚绵绵差点没绷住。 她尴尬的笑了笑看,“月月,我们两姐妹闹别扭归闹别扭,今天姐姐是专程来跟你道歉,当着外人的面,你多少给我点面子。” 楚月冷冷的望着她,好似能看透一切。 “你知道这样会没面子,又为什么要当众来跟我道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没空陪你表演。” 番外25:现代篇(十二) 楚绵绵站在原地,又气又恼,心里更是恨的牙痒痒。 “就算你不原谅我们,也没必要给小雅投毒吧?”她一指傅雅婷,“你看她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赶紧给她解毒!” 楚月轻飘飘的往傅雅婷的方向望了眼。 “昨天警察来学校的事情,医学院人尽皆知,傅雅婷自己吃坏了肚子报警污蔑我,我没找她麻烦就已经够仁慈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还不死心!你最好拿出我给她投毒的证据,不然我可就要去告你诬陷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学生时代的青年本就热心肠,有些人已经开始指责起了楚绵绵和傅雅婷。 “病了就去医院,我们这里都是半吊子大夫,可治不好你们。” “就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拉着个病人来找人麻烦,还投毒呢?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啊?怎么这么会脑补?”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她们吃的那家火锅店已经被查封了,食材确实不干净,就这她们还觉得不是火锅的问题,这智商我真是无言以对了。” “如今可是法治社会,就是泼脏水也不带这么泼的吧?” “今天早上楚氏集团的楚总还在说是因为楚月年轻人不懂事才离开家里,现在看,怕是也没这么简单。” 场面一时间极为热闹,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拍下这一幕发到了网上。 楚绵绵见状,气的想发疯,又怕影响了家里的公司。 “楚月!” 楚月勾了勾唇角,凑近她说道,“让大伯亲自带着诚意来找我,如今媒体那边我还没有出过面,我要是出面,楚氏集团绝对比现在更艰难。”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楚绵绵望着楚月的背影,气的身子都在颤抖。 “楚氏集团也是你爸妈的心血,你就不怕毁在你手中吗?” 楚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那又如何?反正我也不靠它活着,既然你们不想我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好了。” 楚绵绵指着楚月的手微微颤抖着。 “疯子!你这个疯子!” 楚月没再理会她,勾了勾唇,直接大步离开。 因为关注她的人太多,楚月便没有在学校食堂和几个姐妹一起吃早餐,直接前往停车坪开车去了香山别墅区。 反正每天过去那里,佣人都会给她准备水果和点心的,倒也不怕饿着。 到了别墅区,陆星妍正窝在沙发上敷面膜。 楚月将车钥匙放在茶几上。 “星妍姐,车钥匙放在这里,我先上楼了。” 楚月才刚走两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了陆星妍的声音。 “等等。” 楚月回过头,“怎么了星妍姐?” 陆星妍望着她问道,“楚氏集团那边,你确定不需要帮忙?” 这两天她将楚月整个调查了一遍。 那楚成弘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弟弟唯一的女儿他不善待,还霸占她的家产将她赶出家门,倒是将大舅子家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傅雅婷当成宝贝疙瘩。 人啊,做了坏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楚月只是淡淡一笑。 “放心吧,如果需要帮忙,不用星妍姐问我,我会主动开口的。” 说完,继续往楼上去了。 陆星妍揭下脸上的面膜,往楚月的背影望去。 她其实挺欣赏这个女孩的,遇到事情不会总想着找人帮忙,自己也能处理的很好。 就昨天警察找上门那件事情来说,她不动声色就将事情给摆平了,倒是让她派去帮忙的几个医学院的朋友没了用武之地。 回头她还得给几人补一顿饭。 …… 楚月来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陆星河把脉,以保证他的身体无恙,随后便是坐在床边跟他说话。 她发现了一个现象,前几天在他耳边说话,他最多也就动了一次手指,今天居然多了拧眉的反应。 随着仪器的声音响起,这一次,陆星妍不再如开始几次那般火急火燎往房里赶。 她算是明白了,平时她哪怕将喉咙说破,也不见他有半点回应。 但只要楚月来,那小子就会有动静。 还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她这个亲姐。 陆星妍推开门进入房间的时候,楚月正在吩咐一旁的护士。 “接下来除了营养针,其余的药都可以停了。” 护士有些拿不定主意,楚月毕竟还只是个学生,没有临床经验,上次把脉虽然判断没错,谁知道她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一个连医师资格证都没有的人,这让她如何信任? “可这几种药都是陈医生嘱咐我每天都要给陆先生用的,突然将这些药停了,万一有什么问题……” 楚月没有往她的方向看,只是淡声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出事。” 正巧房门的方向传来动静,护士求助似的望向陆星妍。 “陆小姐,楚小姐让我停药,我……” 陆星妍看了眼楚月,转而望向护士。 “听她的吧。” 护士听罢,最终没再多说什么。 楚月给陆星河检查完毕,侧头望向一旁的陆星妍,“星妍姐,谢谢你信任我。” 陆星妍微微摇头,朝着床上的男人努了努下巴。 “他大概还有多久能醒过来?” 楚月综合自己刚才的诊断,斟酌之后说道,“我需要一些制作香薰的材料和一套银针,如果顺利的话,他明天就能醒来。” 陆星妍有些惊讶。 “你不是学西医的吗?怎么会懂这么多中医的东西?” 在她的调查中,楚月从前可没有接触过中医的机会。 楚月笑了笑。 “我从小就拜了个师父学中医,师父低调,也从来不叫我公开这些事情,其实我中医比西医厉害多了。” 陆星妍点了点头。 “你将需要的东西列一个清单出来吧,等会我叫管家去准备。” 管家的办事效率很高,下午楚月刚吃完饭,他就将她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楚月将银针收好,转而搬来一个小桌子,将材料放在桌上开始制作熏香。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之前操作了无数次一般。 番外26:现代篇(十三) 陆星妍在国外多年,对中医的接触本就少,这会趴在沙发上,见楚月熟练的制作熏香,自是好奇的很。 “需要我帮忙吗?” 楚月微微摇头。 “不用,我很快就好。” 不到一个小时,楚月就将配置好的香料装入了小陶罐中。 刚做完这些,手机响起。 楚月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是楚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些微颤抖的声音。 楚月嗯了一声。 “翟经理?” 那头忙说道,“是我,楚小姐。” “什么事?” 翟经理情绪有些低落。 “我去检查了,医生说我是肝癌中晚期。”他说着,哭了起来,“可我才三十三岁,我还不想死啊,楚小姐不是说医院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你吗?我这种情况还能治吗?” 楚月问道,“那你信我吗?你信我我就给你治。” 还算发现的早,治疗起来不算太麻烦。 翟经理如同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信,我信楚小姐!” 既然她之前在商场一眼能看出他的问题,肯定也能治好他。 “好,你先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正常上下班,尽量让饮食和作息规律,不要劳累,三天后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来找你。” “不需要化疗吗?医院建议住院化疗。”翟经理又问道。 楚月摇头,“不需要,现在我是你的医生,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 翟经理好像下定决心似的。 “好,我听楚医生的!”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楚月接听电话的时候,陆星妍就在她旁边,自然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内容。 “这么严重的病中医也能治?” 对于这点,楚月很有信心。 “问题不大。” 话音落下,她已经将翟经理的号码存进手机,严格意义来说,这将是她回到现代之后的第二个病人。 第一个,当然是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陆星河了。 楚月上了楼,将制作好的熏香点在香炉中,放在床头柜上。 随着袅袅烟雾从香炉中飘出,床上的男人再次出现了蹙眉的动作。 楚月见熏香开始起到作用,便将他身上的仪器一并撤掉,又陪在他身边说了不少话。 约摸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手机再一次响起。 楚月按下接听键。 “喂?” “月月,我是大伯,你现在有空吗?”是楚成弘的声音。 “没空。” 楚月想也不想就回道。 “没……”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接话。 楚月淡淡的说道,“我让楚绵绵给大伯带话,想必她应该传给你听了吧?将原本属于我的股份还给我,顺便将这些年的所有盈利都结算给我,否则你也不用约我了,毕竟我本来就不想见到你们。” 楚成弘显然不愿意。 楚月在公司可是有35%的股份,如果她将这些股份拿到手,不说这些年的盈利会将公司掏空,她也会成为楚氏集团持股最高的股东。 到时候他在公司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楚月的股份,楚成弘是绝对不会还给她的! “楚月,我好歹也是你大伯,你一定要将咱们一家人的关系闹的这么僵吗?”楚成弘质问道。 “一家人?”楚月冷笑,“楚成弘,我们的关系闹成这样,难道不都是你们的功劳吗?怎么如今背锅的却成了我?你当我还跟以前那样好欺负!” 听了楚月的话,楚成弘恼羞成怒。 “你简直不可理喻!” 楚月语气冷硬。 “既然你不想跟我好好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提醒你一句,看好你的宝贝女儿,再让她舞到我面前来,傅雅婷就是前车之鉴!”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 楚家别墅中。 楚成弘刚放下手机,直接一巴掌拍在桌上。 自从没了爸妈,楚月对楚成弘一家虽有成见,也不会做的像最近两天这样绝情。 接连几次碰壁,楚成弘也是有些恼火了。 “爸,她怎么说?”一旁的楚绵绵满脸关切的问道。 望着温柔体贴的女儿,楚成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你叔叔婶婶以前是怎么教的,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们教的蛮不讲理,六亲不认,她要是有绵绵一半懂事,爸爸也能少受点气了。” 楚绵绵一听,浅笑着靠在楚成弘肩膀上。 “爸爸别担心,明天我就去找星妍姐姐,让陆家出面将网上的事情摆平。” 楚成弘一听,哈哈笑着拍了拍楚绵绵的手。 “这几天焦头烂额的,爸爸倒是将陆家给忘了,你去找陆家帮忙也好,这点事情对于我们很困难,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句吩咐的事。” 楚绵绵一笑。 “可不就是?又不是只能靠她楚月。” “果然还是我们绵绵能干。”楚成弘心思一转,突然说道,“说起来,你与那个陆少年龄也合适,他要是能早点醒过来就好了,等咱们借着你救他的恩情和陆家定下亲事,有陆家撑腰,也就不怕外面的风言风语了。” 一想到陆少那张令人心动的脸,楚绵绵只觉得心脏跳的极快。 她的面上闪过娇羞。 “爸,你觉得陆家会同意吗?” 楚成弘的神情中满是肯定,“大家族没有婚姻自由,你对他又有救命之恩,他们当然会同意了。” 楚绵绵有些紧张。 当时她遇到陆少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救上来了,她当时给了那个救了他的附近村民十万块作为答谢,且隐瞒他救人一事才将这个功劳抢下的,这件事应该不会被陆家发现吧? 可让她放弃陆家这条大腿,她也是万万舍不得的。 …… 第二天,得知陆星河会醒过来,陆家的家长们都来了。 大厅里的气氛有些紧张,陆老爷子满脸和蔼的望着楚月。 “好孩子,你确定星河今天能醒过来?” 楚月浅笑着点头,“陆爷爷放心,醒神香已经燃了一夜,等会我会尝试着给他施针唤醒。” “这样做对星河会不会有伤害?”一旁的陆母问道。 “这几天我一直在留意他的身体状态,就是为了寻找适合唤醒他的时机,还请陆伯母相信我。” 楚月语气诚恳,让陆母心安了几分。 “那就拜托楚小姐了。” 楚月颔首,“伯母客气。” 就在这时,管家走进了大厅。 “陆老先生,楚氏集团的楚小姐来了。” 番外27:现代篇(十四) 听到楚绵绵来了,陆家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楚月。 这几天楚月和楚氏集团的新闻闹的人尽皆知,他们作为陆星河的长辈,与他相关的两个女人,自然是有所留意。 楚绵绵虽然救了星河,可如今真正能让星河苏醒过来的是楚月。 尤其在这种关键时候,不能影响了她的状态。 楚月望着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先去楼上做准备工作了,几位请便。” 说完,朝着众人微微颔首便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陆老爷子见楚月如此识大体,对她就更有好感了。 他望向管家。 “让楚小姐进来吧。” “是。” 管家得了吩咐,赶忙通传去了。 楚绵绵进屋的时候,看到陆家长辈都在,面上有些惊讶。 “绵绵不知道陆爷爷和伯父伯母都在这里,失礼了。” “不碍事。”陆老爷子忙指向一旁的位置,“楚小姐坐。” 楚绵绵甜甜一笑,在位子上坐下来。 陆母笑望着她。 “绵绵今天是来看望星河的吗?” 楚绵绵点头。 “是,想着好久没过来了,也不知道星河哥哥如何了?” 她比楚月大两岁,比陆星河小两岁,自从救了陆星河之后,陆家人都将她当成恩人看待,她对陆星河的称呼,自然而然的便成了星河哥哥,陆家也没人反驳此事。 陆母笑了笑。 “他很好,说不定很快就能醒来了。” 楚绵绵满脸惊喜。 “那可太好了!” 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知道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会不会多看她一眼。 陆家公子有才有颜,洁身自好,是帝都不少女子钦慕的对象,她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她真能凭借救命之恩嫁入陆家,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绵绵今年二十二了吧?”陆母问道。 楚绵绵不知道陆母这样问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点头。 “是。” “有男朋友了吗?”陆母又问。 楚绵绵面上闪过娇羞。 “还没谈过呢。” 她心里隐约有些期待,陆母这样问,该不会是想给她和陆星河牵线吧? 如果能先得到这位未来婆婆的认可,说不定往后嫁入陆家就稳了,听说陆伯父对陆伯母很是尊重呢。 见陆母还想继续往下说,陆星妍当即喊道,“妈!” 她虽然也因为楚绵绵是自家弟弟的救命恩人而待她格外温和,但她毕竟在国外待了多年,崇尚自由恋爱。 别到时候自家老妈乱点鸳鸯谱,弄的星河和楚绵绵的关系牵扯不清,楚月那小丫头的处境就越加尴尬了。 陆星妍望向陆母。 “如今都什么时代了,你不会还想着指婚那一套吧?人家绵绵年纪还小呢。” “她是还小,可你不小了。”陆母语重心长道,“你都二十六了,什么时候给妈找个女婿回来?” 陆星妍神色淡淡。 “急什么?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还不如单着,我又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了。” 陆母被陆星妍的话一噎,当即便侧过身去不看她。 “反正你每次都是这么说。” 陆星妍笑着耸了耸肩。 “实话实说而已。” 一旁的楚绵绵往陆星妍的方向望了眼,她感觉陆母刚才是有话要往下说的,可陆星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她的话打断了。 不过想到今天来陆家的目的,楚绵绵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星妍姐姐,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陆星妍望了她一眼,点头说道,“你随我来。” 楚绵绵朝着在场的几位长辈笑了笑,随着陆星妍去了后院的花园中。 “什么事?”陆星妍首先开口问道。 “这几天网上的事情,星妍姐姐应该有所耳闻吧?”楚绵绵小心翼翼的问道。 陆星妍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子顿了顿,抬手触摸着身旁开的娇艳的花朵。 “嗯。” 楚绵绵赶忙解释道,“其实事情根本不是网上传的那样,我小叔和小婶去世的时候,我堂妹才十三岁,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我爸本就是公司股东,为了让他帮忙管理公司,我堂妹写了一封委托书,让我爸管理楚氏集团。” “原本我们生活在一起还算愉快,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吹风,后来她就一直觉得是我们抢了她的一切,直接跟我爸妈对着干,我爸怕她年纪小被人蒙骗,根本不敢在那个时候将楚氏集团交到她手中,她以为我爸是想占有她的东西,和我们一家人闹僵之后主动搬离了楚家。” 楚绵绵往陆星妍的方向望了眼,叹了口气。 “这些年看在小叔的面子上,我爸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没想到她不仅不领情,还变本加厉,买热搜诋毁我们。” “我今天来,除了看望星河哥哥,还想请星妍姐姐帮个忙,帮我们将网上关于楚家不好的言论撤掉,可以吗?” 陆星妍神色不定的望了眼楚绵绵,转而漫不经心的瞟向头顶正对着陆星河的房间。 要不是她事先找人调查过楚月,真要信了楚绵绵编的故事了。 “原本念在你救了星河的份儿上,这个忙我该帮的,但这件事涉及到楚月,我恐怕不太好出面。” 楚绵绵神情错愕。 “为什么?” 陆星妍如今全权管理着陆家名下的星凰娱乐,很是熟悉热搜背后的门道,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却不肯帮他们? 还有楚月。 她什么时候攀上陆家的关系了吗? 陆星妍正视她。 “其中的缘由,日后你自会知晓,总之这个忙我是帮不上了,你让楚总自己想想办法吧,抱歉。” 说完,转身回了屋里。 楚绵绵来陆家主要是为了网上的新闻一事,最近为了这些新闻,她的微博进了不少激进的人,各种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一开始她还跟别人对着骂,慢慢的骂她的人越来越多,气的她连微博都卸载了。 这些天出门都得小心防备着,生怕遇到一些不讲道理的人。 如今陆家不肯帮忙,还得尽快回去找家里人商议才是。 楚绵绵心不在焉的回了大厅中,陆星妍和陆三叔已经去了楼上,楼下只坐着陆老爷子、陆二叔和陆父陆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几人。 “不知道我方不方便上去看看星河哥哥?” 番外28:现代篇(十五) 几人相互望了一眼,最终陆老爷子才说道,“这会有大夫在给星河施针,楚小姐要不等一等?” 楚绵绵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 “既然今天不方便,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过两日得了空,我再来看看星河哥哥。” “楚小姐慢走。”陆老爷子望向一旁的陆母,“俞琴,你去送送楚小姐。” 陆母笑了笑。 “好。” 楚绵绵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摆手道,“伯母,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说完,与几人微微致意,便转身离开。 见楚绵绵的背影远去,陆老爷子叹了口气。 “新闻没出来之前,我还以为那丫头真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良善。” 陆二叔冷笑一声。 “说是来看星河的,人还没看到就走了,可见也不是个心思单纯之人,这次的新闻我还特意让人去打听了,虽然背后有许家买热搜的影子,但视频里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他说着,望向一旁的陆母。 “大嫂,你刚才难不成是想给她和星河牵线?” “我可没这个心思。”她往楼上望了眼,“楼上那个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我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乱点鸳鸯。” 陆二叔满脸疑惑。 “那你刚才是想……” “我娘家侄子最近正在相亲,我想着他们年龄也合适,或许能有机会,总不能让她一直盯着星河。” 陆母笑着摇了摇头,如今看来,怕是不成。 一旁的陆父望着她。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非得联姻。” 陆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她说着,站起身来,“咱们也上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星河这会醒了没有。” 陆老爷子也站起身来。 “走,瞧瞧去,看那个小丫头的本事如何。” 几人听罢,全都起身随着陆老爷子上了楼。 …… 众人来到房中的时候,楚月的银针已经消毒完毕。 房里不仅有陆家的长辈,还有之前一直负责陆星河用药的陈医生和护士。 陈医生主要是护士为了稳妥起见通知他来的。 楚月镇定自若的坐于床边,从银针包中抽出了一根最细最长的银针来,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扎入了一个穴位。 手法极其熟练,动作又快又稳,哪怕不懂医术的人,也能看出一些门道来。 紧接着,楚月附在男人耳边小声呼唤着。 “醒来吧。”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下一刻,床上的男人修长的睫毛轻颤。 陆家人见状,全都屏住了呼吸。 陆星河原本脑子里一片混沌,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突然,他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被人拽入了一具身体里,他很想睁开眼看看,可又怕睁开眼见不到想见的人。 直到听到楚月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望着围绕在床边的众人时,眼底闪过迷茫。 眼神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楚月身上。 “月月,我是在做梦吗?”他红着眼眶问道。 楚月的眼底蓄满了泪。 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之前在南渊国发生的一切也都是真实的,不是她这两个月做的梦。 楚月摇头,拿起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还觉得是做梦吗?” 指腹触及楚月温热柔嫩的脸颊,陆星河摇了摇头,满脸温柔的擦去楚月脸颊上的泪。 “不是梦。”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总归能再次见到楚月,他就很知足了。 陆家人望着两人恩爱的模样,很是错愕。 这二十多年,可从来没见星河这般对待过哪个姑娘。 “星河,你终于醒了。”陆母红着眼眶,声音很温柔。 陆星河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有些别扭的开口喊道,“妈。” 转而又一一叫了另外几位长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些亲人对于他来说,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或许他也和月月一般,穿越了吧? 见陆家人开始一人一句问候陆星河,楚月起身收拾起身旁的银针,并再次在燃尽的香炉中点上了香薰。 陈医生眼神一直追随着楚月。 “楚小姐,我能拜你为师吗?” 楚月动作一顿。 “这不太好吧?陈医生的名声,帝都谁人不知?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陈医生摇头。 “你的能力,做我师父绰绰有余了,希望楚小姐不要嫌弃。” 他说完,满脸谦虚的朝着楚月鞠了一躬,看的一旁的护士和陆家人都惊讶了。 楚月见状,赶忙上前将陈医生扶了起来。 “既然陈医生想和我学中医,我定知无不言。” 陈医生面上一喜,“多谢师父,师父往后叫我陈颂就行了。” 楚月点头。 “好。” 外行人不懂,陈颂这个内行人却看的很明白。 无论是之前的把脉还是今天的银针刺穴,都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事情。 哪怕是帝都那些资历深的老中医,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样从容。 陆星河望着楚月,唇角带着浅浅的笑。 果然,无论在哪里,明珠都不会蒙尘。 这里恐怕就是月月之前所说的现代吧?他虽得了陆星河的记忆,两人不仅相貌一样,连名字也相同。 他一时间分不清,究竟这里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还是南渊国的那个才是真的他。 不过,能和她再来一世,上天待他不薄。 就在这时,陆老爷子说话了。 “楚小姐,老头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给我的三子也瞧瞧?” 楚月点头,望向陆三叔。 陆三叔个子高大,比起另外两个哥哥的儒雅气质,多了一些硬朗。 不过陆家人却是各个长的好看。 “三叔是想看腿?” 她之前就注意到了,陆三叔在走路的时候,表面看着与正常人无异,但细看之下,双腿用力的程度不一样。 陆三叔有些惊讶于楚月的观察力。 “是,之前在部队出任务的时候腿受过伤,做过手术,落下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楚月点头。 “已经开始萎缩了吗?是不是走远几步就开始腿软?” 陆三叔更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 不只是他,一旁的陈颂也很是惊讶。 她明明什么都没看,怎么就知道陆三爷膝盖部位已经开始萎缩? 番外29:现代篇(十六) 楚月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如果膝盖已经开始萎缩,要特别重视,等再过几年膝盖完全萎缩,治疗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她在陆三叔面前蹲下。 “将裤腿卷起来,我瞧瞧。” 陆三叔听罢,赶忙撩起了裤腿。 楚月伸手捏了捏,又敲了敲陆三叔的膝盖。 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来。 “能治,但需要用到火针疏通经络,促进排出遗留下的病灶,还需要用到水针导入药液,过程会很痛苦,三叔如果能接受的话,我可以试试。” 陆三叔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点头。 “能接受!我能接受!” 为了这条腿,他这些年借着陆家的影响力请来了不少医生。 可膝盖部位的萎缩从未停止过。 也因此,他不敢回应小青梅的感情,以至于如今三十一了还是单身,却还是耽误人家姑娘一直等他到现在。 如果腿好了,他就能光明正大走到她面前了。 陆三叔攥紧了拳头。 陆老爷子见状,哈哈一笑。 “治腿先不着急,星河刚醒来,需要休息,咱们就不在这里掺和了,等楚小姐这边闲下来了,咱们再约她。” 陆三叔忙点头。 “好。” 紧接着,陆老爷子在陆二叔的搀扶下,出了房间。 “爸,没想到那楚小姐还真是个有本事的。”陆二叔说道。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小小年纪就有这么一身本事在身上,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陆三叔走在两人身后,脸上满是认同。 房中,陆母望着陆星河。 “星河,公司那边还有事,爸妈就先回去了。” 陆星河点头。 “好。” 陆母转而又望向楚月。 “楚小姐,这次多亏你了。” 楚月浅笑。 “应该的。” 陆母笑了笑,挽着陆父的胳膊离开了房间。 陈医生和护士见状,也都道别离开了。 陆星妍也尴尬一笑。 “我那边公司也还有事,我先去公司了,月月,星河就交给你了。” 说完,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楚月笑了笑,再次望向陆星河时,脸上的笑容逐渐放缓。 她来到陆星河床前。 “你是学长,还是……” 陆星河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她。 “你希望我是谁?前者还是后者?” 楚月略微思索之后说道,“虽然知道你与他关系匪浅,但我这个人很自私,还是希望你是那个陪伴了我七十三年的人。” 陆星河笑了。 “如你所愿。” 楚月笑着扑进了陆星河的怀中。 “相公,我好想你。” 陆星河低头吻了吻楚月的额头。 “我也是,你走后的每一天,我度日如年。” 楚月叹了口气。 “往后可能不能再叫你相公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入乡随俗,该改口叫老公了。” 楚月捏了捏他的脸。 “只有结了婚的人才能叫老公,人家现阶段连你的女朋友都不是呢。” 陆星河当即说道,“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不行!” 楚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陆星河蹙了蹙眉头,“为什么?你不想嫁给我了?” “那倒不是。”楚月笑望着他,“虽然我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但人生漫长,总不能现在就进入那种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 “那你想……” “我想重新和你谈一场恋爱,就从男女朋友开始。”她站起身,朝着陆星河伸出手,“你好陆先生,我叫楚月,往后请多多关照。” 陆星河满脸宠溺的伸手握住了她。 “好,也请你多多关照。” 楚月笑了笑,抽回手。 “我刚才给你检查过身体,已经无碍,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学校那边还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 陆星河猛的拉住她的手。 “我刚醒来,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楚月瞥了他一眼,“咱们现在什么关系?” 陆星河做了个握手的动作提醒楚月。 “我们现阶段不是男女朋友吗?” 楚月笑了笑,在床边坐下,“行吧,男朋友,再陪你一会,不过下午天黑之前我一定要赶回去。” 陆星河点头。 “好。” 两人在一起聊了很多,陆星河也逐渐将脑海里的记忆融汇贯通,还在楚月的引导下将手机的使用熟悉了一遍。 下午,楚月陪陆星河吃了晚饭才离开。 还是陆星河亲自吩咐陆家的司机送的她。 要不是楚月坚持要他在家里休息,他恐怕要亲自将她送回学校了。 因为担心学校门口还有记者蹲守,楚月戴着口罩,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混在人群中往校门口的方向走,饶是她低调前行,也还是有记者注意到了她。 “楚小姐,您终于出现了,我想问一下,楚氏集团总裁,也就是你的大伯,将你从楚家赶出去是真的吗?” “楚小姐,你是否真有夺回楚氏的打算?” “楚小姐,请问你夺回楚氏之后,会不会善待你大伯一家?” …… 一系列犀利的问题,楚月一个都不想回。 她继续捂着脸往前走,但因为她身子弱小,而前方记者又众多,实在是难以前行。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道身影,护在楚月面前。 他拿出自己的证件。 “我是警察,还请大家不要聚集在学校门口采访,这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你们长期堵在这里,对学校的影响很不好。” 记者见连警察都惊动了,赶忙疏散开来。 警察护着楚月进了校门,学校的门卫将记者全部拦在了门外。 楚月见自己终于从记者的包围圈中被解救出来,也松了口气。 “谢谢你啊,警察同志……”到这时,她才看清了来人,正是前几天傅雅婷报警之后来的警察之一,“是你啊,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又有人报警要抓我了?” 那名警察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的事,不好意思啊,我叫陈涛,今天来医学院不是为了抓人,而是想请你去救人的。” 楚月眉头微挑。 “怎么回事?” 陈涛嗐了一声,“上次我们头儿从这里回去,听了你的话乖乖的去做了个脑部检查。” 楚月了然。 “哦,脑部肿瘤,不过发现的早,还是良性的。” 陈涛满脸惊讶。 “你怎么知道?” 楚月笑望着他,“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番外30:现代篇(十七) “啊,这个,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陈涛满脸尴尬的说道,“还是你让我们头儿去检查的呢。” 楚月点头,“然后呢?” “我们头儿刚检查出来,就被军区医院的医生给扣下了,说他这个问题要提早解决,必须要做手术。”陈涛嘿嘿笑望着楚月,一脸讨好的神情,“我们头儿虽然不怕死,但我们嫂子胆小,他怕手术这事吓着她,就想让我来问问楚小姐,除了手术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处理办法?” 这倒是让楚月有些意外。 不怕死,却怕媳妇害怕。 这警官人还怪好呢。 “幸好你们头儿让你来找我,否则他就得平白的挨一刀了。” 陈涛心里一喜,“楚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真有别的法子。” “让你们头儿等一等,我明天上午约了个病人,等将那个病人的事情处理好,就去军区医院找他。”楚月说完,摆了摆手,“我得先回寝室了,明天见。” 陈涛望着楚月的背影,赶忙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一边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喂,头儿,那楚小姐说不用开刀手术,她明天来医院找你。” …… 洛小雨三人正围坐在桌前吃水果聊天,见楚月回来,赶忙拉着她在桌前坐下。 “怎么样?学长醒了吗?” 楚月点头,拿起一颗圣女果塞进嘴里。 “我出手,当然万无一失。” 这些天见多了楚月神神叨叨的模样,几人也默契的没有去刨根问底,总归她还是她就足够了。 程莎满脸揶揄的望着楚月。 “陆学长看到是你救了他,对你有没有一丝丝的心动?他不会以身相许吧?” 楚月扫了她一眼。 “他在你们心里,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程莎笑道,“那可说不好,万一他平时都是假正经呢?你说是吧?梦梦。” 她说着,还望向一旁的于梦。 于梦见话题突然到了自己这里,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点了点头。 “莎莎说的也不无道理。” 就在这时,楚月的手机“叮”了一下。 她拿起一看,是陆星河发来的微信。 【到寝室了?】 楚月笑着摇了摇头,在对话框中打了两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到了。】 就在她准备继续和几个姐妹聊天的时候,手机再一次响起,陆星河直接发来了视频请求。 楚月望着自己的手机,又望向面前的三个姐妹,莫名的有些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通过了视频请求。 “怎么了?” 陆星河趴在床上,语气中带着一丝缱绻。 “想你了。” 楚月抬眼望了望面前三双震惊的大眼,额角直跳。 她尴尬的笑了笑,将手机凑近自己小声问道,“我们可不可以打字聊天?” 陆星河神色平淡,“为什么?你不想见到我?” 楚月连忙否认。 “没有,不是。” 视频中的陆星河翻了个身,举着手机说道,“可我就是想看着你聊聊天。”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我们视频是不是打扰到你寝室的同学了?” 楚月正要点头。 回过神来的程莎三人赶忙说道,“学长,你不必把我们当人,只管放心大胆的和月月视频,我们保证,不会有任何意见。” 楚月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她说的不是人话,但也没必要说自己不是人吧? 再次望向略有些惊讶的陆星河,楚月笑了笑,“我先挂了,等会再和你文字聊。” 说完,也不管陆星河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视频。 程莎三人满脸揶揄的望向楚月。 “啧啧啧!还说陆学长没有以身相许,我看他这是一颗心扑在你身上了,瞧瞧你才离开多久,他就已经想的发视频来了。” “要不是亲耳听到的,我真是难以想象,向来高冷的陆学长,竟也会说出想你了这种情话。” 楚月抬手假咳两声。 “行了行了,辅导员的电话你们谁给我一下。” “你要复课了?”于梦拿起纸笔刷刷刷写下了一串数字递给楚月,“给。” 楚月接过她递来的字条。 “我想申请本硕连读早些毕业,接下来我可能会住到我自己的公寓去。” 三人很是震惊。 “为什么?因为学长吗?我们真的不介意的。” 楚月笑望着三人,“你们别多想,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主要是有自己的规划在,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三人听罢,眼底很是不舍。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倒也不是,我大多时候都在帝都,你们如果想见我,一个电话的事。”楚月说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机。 程莎第一个上前抱住了楚月。 “你说的,以后可不能将姐妹忘了。” 楚月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你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们啊。” 第二天一早,楚月就联系了辅导员,将自己的诉求说了一遍。 辅导员一开始还不理解楚月的做法,毕竟她在班里的成绩虽然不算差,但也不是顶尖,本硕连读可是有要求的,专业成绩必须拔尖。 不过楚月早有准备。 她将这几天抽空写的论文交给了他。 辅导员看后大为震撼,表示会跟校方请示,让楚月做好准备,以应对接下来的测试。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楚月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翟经理,我今天上午有时间。” 挂了电话,楚月出了校门,伸手拦了一辆车直奔商业街的一处咖啡馆。 翟经理的面前放着一杯热牛奶,时不时的往咖啡馆门口张望,一脸焦急的模样。 直到看到楚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才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将她迎了进来。 “楚小姐,要不要喝点什么?” 楚月摇头,“我赶时间,等会还得去一趟军区医院,手伸出来我瞧瞧。” 翟经理听话的伸出手。 楚月搭上了翟经理的脉搏,片刻,又观察了他的脸色和舌头,还拿起医院给他做的检查单子细看了一番,肝脏处的癌细胞已经开始往肺部转移了。 她放下手中的检查单,直视翟经理。 “你来找我是对的。” 番外31:现代篇(十八) 翟经理面上有些期待,“楚小姐有把握将我治愈吗?” “当然有把握,否则今天就不会来这里做无用功了。”楚月满脸从容的从包里翻出了纸和笔,“我先给你开一周的药,回头你自己去正规药房抓回家按要求煎了吃,一周后来找我复诊。” 说完,便在纸上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翟经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可她身上好像有种魔力,让他忍不住想要去信任她。 “楚小姐,我这种情况,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能好?还有治疗费用,大概是多少?” “最快六周,最迟不确定,这得取决于你配不配合。”楚月将写好的经方交给他,“一周后过来给我汇报你的身体变化。” “多谢!我需要给你多少诊费?”翟经理问道。 楚月想了想,“等下次复诊再一起给吧。” 说完,拿起包就离开了咖啡馆。 刚步入马路,就见一辆车朝着自己猛冲而来,楚月一惊,差点忘记反应,幸好随着她出来的翟经理拉了她一把,才没有让刚才那辆车子撞着人。 楚月暗自记下那个车牌号,转身与翟经理道了谢便打了车直奔军区医院。 刚到医院门口,就见陈涛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楚小姐来了。”陈涛笑着和楚月打招呼。 楚月微微颔首,从包里翻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他。 “可否劳烦陈警官帮我查一查这个车牌号。” 陈涛满脸疑惑,“楚小姐查这个车牌号做什么?” “我刚才在城区差点被这辆车撞了,可那辆车并没有失控的迹象,见没撞到我,直接就离开了。”楚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涛挑眉。 “你怀疑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杀人,他们作为警察,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楚月点头嗯了一声,“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就算他们是无辜的,在市区开那么快的速度也该教育一番不是?” “楚小姐说的是,你放心,这事交给我。”陈涛说着,将楚月递给他的字条放进了口袋中,随后朝着军区医院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老大已经在病房等着楚小姐了,请。” 楚月点头,随着陈涛进了医院。 待来到病房,便见床前有个高高瘦瘦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照顾着床上的男人。 “老大,嫂子,楚小姐来了。” 床上的男人赶忙坐起身来。 “楚小姐,你好。” “张警官好。”转而又望向一旁的女人,“嫂子好。” 女人微微颔首,“你好。” 张警官望向一旁的妻子。 “行了,我又没什么大毛病,医院那些老家伙就知道吓唬人,你快回去吧,等会若若睡醒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女人还想说些什么,陈涛赶忙上前。 “嫂子放心,老大这里还有我看着呢,保证不会有事。” 女人见状,这才望向张警官。 “你好好休息,家里的事别担心,我都会打理好的。” 张警官忙点头。 “好。” 待女人离开,陈涛也说道,“老大,我去外面等着,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张警官望着楚月。 “楚小姐,我这个病,真的不需要手术就能治好吗?” 楚月浅笑道,“张警官既然让陈警官将我请过来,就应该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才是。” 她走上前。 “我先给张警官把个脉吧。” 张警官听话的伸出了手。 脉搏有力,除了脑部肿瘤,和个别受伤的部位留下的暗疾,其余的都很健康。 “肿瘤发现的早,情况并不复杂,针灸配合汤药,如果顺利的话,六到八周的时间应该能完全去除。” “那要怎么做?”张警官问道。 “我先给张警官进行第一次针灸,开第一周的中药,按时服用汤药一周后应该能缓解你的头痛症和失眠。”楚月回答。 张警官有些惊讶。 “一周就能达到这么好的疗效?” 楚月点头,从包里翻出了银针。 “如果第一周没有丁点变化,张警官往后也不必再找我了。” 就在这时,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老大,李院长来了。”陈涛说道。 张警官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进来吧。” 还未见到李院长的人,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臭小子,要你做个手术怎么婆婆妈妈的?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去?许静那丫头那么担心你,你也不知道让她省点心。” 然而,在望见张警官床边的楚月时,他略微愣了愣,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还仰着身体看了眼病房的房号才重新望向两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警官指着一旁的楚月介绍道,“这位是楚小姐,来给我治疗的?” “治疗?就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李院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说你小子,放着好好的军区医院这么多医生你不用,非要让这么一个小丫头来给你治病,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李叔,你别急,先听我说。”张警官稳住李院长的情绪之后继续说道,“之前一眼看出我的问题,让我来做检查的,就是这位楚小姐,我想,她应该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既然她说不用手术也能治好我的毛病,我想让她试试。” 李院长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可你也不能这么胡闹不是?这姑娘能看出你的问题,我承认她很厉害,可她毕竟还年轻,万一没医好,还导致你的病情加重了,到时候你就是哭都没处哭去。” 就在这时,楚月开口了。 “李院长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李院长眉头一挑,“赌什么?怎么赌?” 楚月满脸自信的举起一根手指头。 “我们以一周为期限,如果张警官在我的治疗下情况好转,李院长便不可再干预我们的治疗,并在军区医院内给我辟一间中医房,且给我弄一个行医资格证明来。” 外边的中药,年份也好,制作方法也好,很多都不合格,就算经方对症,吃了药起到的作用却大打折扣。 只有严控药材这一关,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据她所知,帝都军区医院的院长,权利还是很大的。 番外32:现代篇(十九) “你如果输了呢?”李院长问道。 “我如果输了,张警官的病我不会再插手,并给军区医院赠送三百万的医疗设备!就当是为奋斗在前线的弟兄们做好事了。”楚月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院长当即拍板。 “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数。” 一周时间,应当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既然那小子想试试,也好让他撞了南墙再回头。 楚月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你开始治疗吧,我就在边上看着。”李院长说完,找了个椅子在病房坐了下来。 楚月没再理会他,拿起银针开始给张警官针灸。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楚月气定神闲的给张警官施针,一旁的李院长从漫不经心到惊讶,再到震惊,最后索性来到病床边,近距离观看楚月的施针手法。 待施针结束,李院长才开口问楚月。 “小丫头,你这银针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在帝都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个中医能将银针使的这么炉火纯青。 难怪这个楚小姐敢和他打赌,原来是有把握在手中啊。 不过她要是真有本事在身上,在军区医院里开辟出一个中医科也未尝不可。 楚月一边收拾银针包一边说道,“我的医术都是从我师父那里学的,不过他老人家常年神出鬼没的,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人了。” 听到这里,李院长直接脑补了一出隐世高人的戏码,顿时面露惋惜。 “医术这么好,却隐世不出,真的是可惜了。” 他说着,又望向张警官。 “针灸完感觉怎么样?” 张警官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楚月将写好的经方交给张警官。 “接下来按这个方子到靠谱的中药房抓药,按照要求先吃一周,如果可以的话,最近给自己休个假,放松放松。” 张警官接过方子。 “好。” 李院长满脸狐疑的从张警官手中拿过方子看了看。 他虽然不主修中医,但多少也有了解。 他抬头望向楚月。 “你叫楚月是吧?” 楚月点头,“是。” 李院长将药方放回张警官手中,“我记住了,接下来这一周我不会干扰你的治疗,一周后我直接来看成果。” 说完,背着双手离开了病房。 张警官望了眼李院长离开的背影,转而看向楚月。 “楚小姐不要介意,李院长和我的家人住在一个大院里,看着我长大的,他也是担心我。” 楚月点头。 “我理解的,张警官今天的治疗结束了,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说完,微微颔首便拿起自己的包走向病房门口。 张警官赶忙吩咐。 “陈涛,送送楚小姐。” “是。” 陈涛忙开了病房门,见楚月出来之后又将门轻轻阖上。 “楚小姐,那个车牌号我刚才叫人去调查了,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说着,打开手机,一个中年男人的头像和信息出现在手机屏幕中。 “这个人叫王钊,之前有过前科,在黑道上混过,如果今天的事情是有预谋的,很可能是有人想针对你,请了他出手,这件事我们会顺着王钊往上查,不过楚小姐近期也要当心了。” 楚月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陈警官。” 陈涛挠了挠后脑勺。 “没什么,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他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我送楚小姐离开吧。” …… 从军区医院出来,楚月先去了4s店,花十几万买了一辆性价比的代步车。 在约定提车日期之后,她直接去超市买了两大袋食材,回了自己之前在帝都置办的公寓。 公寓分上下两层,客厅很大,二楼是两间卧室,采光都很不错。 将食材准备的差不多,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往外看,正是程莎、于梦和洛小雨。 楚月开了门,程莎就直接将一大捧鲜花递给了楚月。 “恭喜买车!” “谢谢!”楚月接过鲜花,给几人让了进来,“快进来,食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月喜欢研究美食这事在寝室几个姐妹中不是秘密,这处公寓,三个姐妹也不是第一次来。 所以进来之后,几人就好像在自己的家一样随意。 放下包,洛小雨就去了厨房给楚月打下手,于梦则将她们带来的点心零食一一装进零食盒和点心盘中。 程莎将桌上的酒开了之后,从厨房端出一盘又一盘菜。 八菜一汤上桌,几人也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月月,你怎么突然想到买车的?”程莎问道。 “为了方便。”楚月回答。 于梦又问,“什么时候提车?” “三天后。” 程莎忙说道,“三天后正好是周六,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楚月笑道,“当然好啊。” 程莎朝着几人举起酒杯,“来来来,庆祝咱们的好姐妹月月买车!” “干杯!” 几人边吃边喝边聊,直到深夜。 …… 陆星河一天不见楚月,心里已经按捺不住。 这个世界对于她而言,诱惑肯定很大,让他没有安全感。 终于,在接连打了两个电话她没有接之后,他直接换上衣服准备出门了。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刷剧的陆星妍见陆星河下楼。 “你要去哪里?” 陆星河神色淡淡。 “找她。” 陆星妍并没有去拦着,瞥了他一眼之后说道,“看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不过一天不见,你至于吗?” 陆星河停下脚步。 “你想说什么?” 陆星妍漫不经心的说道,“女人就像你手里的沙,握的越紧,流失的就越快,你如果想两个人长久下去,适当给彼此一些空间很重要的。” 陆星河眼底闪过沉思,似是在思考陆星妍的话。 片刻,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那我应该怎么做?” 陆星妍的眼神一直在手中的平板上。 “首先,你得有一个好身体,我要是你,我就积极将身体养好,然后再光明正大走到她身边去,向全世界宣告,她楚月,是我的女人。” 陆星河神情怪异的望着她。 “如果你突然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她都没有回复,你又该如何?” 陆星妍动作一顿,侧头往他的方向看去,眼神中满是怜悯。 “那完了,她可能找到新欢了。” 番外33:现代篇(二十) 听到这里,陆星河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心口处更仿佛被一只手用力的揪住了一般,他起身从玄关处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速度极快。 陆星妍后知后觉,赶忙追上去。 “喂!楚月说要你在家里好好休息的。” “我已经没事了。” 话音落下,陆星河已经开着车驶离了别墅。 “真是!” 陆星妍有些无奈的跺了跺脚,拿起手机就给楚月发了一条语音请求。 正好楚月这边安静下来,听到了电话的声音,她拿起手机同意了语音请求。 “星妍姐,有事吗?” “月月,你给我发个定位过来。”陆星妍忙说道。 楚月有些错愕。 “定位?” “对,现在就发给我,我有急事,快点啊。”说完就挂了语音。 楚月不知道陆星妍那边发生了什么,半点不敢耽误,直接将公寓的定位以及房号发了过去。 陆星妍收到地址,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唉,还是得姐姐我出手啊。” 说完,她将位置和房号发给了陆星河。 …… 公寓中,于梦三人望着楚月。 “月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月摇头,“我也不知道,星妍姐只说叫我发地址过去,我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三人相视一眼,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回学校了。” 楚月连忙说道,“不行啊,这会很晚了,你们回去不安全。” 程莎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没事的,我已经叫了网约车,学校也不远,这会回学校,正好能赶在关寝室门之前。” 楚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 于梦点头,“放心吧,到了学校给你发信息。” “好。” 将三人送走之后,楚月再次拿起了自己的手机,退出与陆星妍的对话框之后才发现,原来陆星河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还打了两个电话。 她微微愣了愣,直接一个电话拨了回去,无人接听。 楚月心里一急,再次拨了一个电话过去,仍旧无人接听。 就在她快要急哭了的时候,门铃声突然响起。 楚月赶忙将手机扔到一旁,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双足跑去开了门。 在望见门外高大的男人时,她心里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了要你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吗?” 陆星河没有说话,他看了眼楚月,又望向她身后充满了烟火气息的房间和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很明显,这里还有别人来过。 想到临走前陆星妍与他说的那句话,没来由的涌上了一股窒息感。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楚月将陆星河拽进了屋,反手关上房门,拉着他来到沙发上坐下,“我今天定了一辆代步车,寝室里几个姐妹听说之后非要来庆祝,我就将她们请来了家里。” 她倒了杯水递给陆星河。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听到,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陆星河才醒来,虽然有之前的记忆,可对于他来说,这里的生活仍旧是陌生的。 她蹲下身,望着面前的男人。 “对不起,我该多陪陪你的。” 陆星河放下水杯,一把抱紧了楚月。 “月月,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只做男女朋友了,这样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或者我们结了婚之后再谈恋爱,你放心,我会给你足够的空间,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楚月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做法,会让陆星河这样惶恐。 也罢,结婚就结婚吧。 “好,听你的。” 陆星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望着楚月,再次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楚月点头。 “嗯,反正结婚是迟早的事,不过我的户口本在楚家,还得找机会去楚家将户口本拿出来。” 陆星河握着她的手。 “我和你一起。” “好。” 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一起,男人的身体有些灼热。 从前毕竟是真正的夫妻,男女之事也经历了无数次,此刻气氛一上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吻在了一起。 沉重的呼吸声逐渐将空气烧的灼热,陆星河将楚月放倒在沙发上,她的身下,垫着随手从沙发上扯下来的一床薄毯。 薄毯上红梅点点,随着痛感过去,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强烈的舒适感。 楚月的发丝被汗濡湿,紧紧的贴在脸颊两侧,双手攀着陆星河的脖子,迷离的双目妩媚动人,看的陆星河越加控制不住体内的猛兽。 …… 第二天,楚月是在陆星河的怀里醒来的。 男人望着她,笑的一脸满足。 “醒了。” 楚月嗯了一声,蹙着眉嘟哝道,“好痛。” “哪里痛?”陆星河声音温柔。 楚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如同一只慵懒的猫。 “哪里都痛。” 陆星河笑了笑,低头吻了吻楚月的额头。 “对不起,昨晚有些没控制好自己。” 年轻的身体,果然精力无限。 楚月伸手环住了陆星河的脖子,满脸撒娇似的说道,“但是我喜欢。” 陆星河有些意外,“真的?” 楚月点头,“嗯。” 因为楚月这一番话,他体内的野兽再一次叫嚣起来。 楚月见状,赶忙叫停。 “停!我虽然喜欢,可也经不住你这么造啊,昨晚上我差点被你拆散架了。” 陆星河听罢,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放过你了,饿不饿?我看厨房还有些食材,要吃面吗?” 楚月弯着一双眼,“好啊。” …… 陆星河看着楚月将面前的食物吃完,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她。 “吃了我做的面,是不是该改口叫老公了?” 楚月有些错愕的望着他。 “老公?” 陆星河嗯了一声。 “依着咱们现在的关系,叫声老公不过分吧?” 楚月捂着自己的脸颊。 “我有些开不了口啊,哥哥。” 听见这一声哥哥,陆星河望着楚月的眼神都变了。 “嗯,叫哥哥也行。” 他说完,起身收拾碗筷。 番外34:现代篇(二十一) 楚月如同见鬼了一般望着陆星河,“从前跟你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怎么没见你有这种癖好?” 陆星河已经拿着碗筷去了厨房。 “现在发现也不迟。” 许是得到这里的记忆之后,性格有了变化,陆星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楚月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追在陆星河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甚是稀奇,男人什么都没说,嘴角却宠溺的上扬着。 就在楚月闹腾的起劲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谁这么早来了?” 她小跑着去开了门,看见门外的人时,眼底闪过惊讶。 “星妍姐,你怎么来了?” 陆星妍提着水果和牛奶进了房间,客厅已经被陆星河清理打扫了一遍。 “昨天星河要来找你,我不放心,就给你打了语音问地址,他在你这里吗?” 她边打量着楚月的公寓边走进客厅,转而顺着厨房里的水声望了过去,在看见厨房里正在无比熟练洗碗的弟弟时,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好家伙!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做家务的? 堂堂陆家大少爷,竟然甘愿在这儿给一个小丫头刷盘子洗碗? 她一定是看错了! 楚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星妍姐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陆星河回头望了眼陆星妍,并没有太意外,转而继续清洗着洗碗池中的厨具。 楚月来到厨房倒水,小声说道,“要不先放这儿吧?等会我来洗。” 陆星河手中动作不停。 “没事,快洗完了,你先去坐着歇会吧,昨晚辛苦了。” 前世两人虽是正经夫妻,但对于这里的楚月,昨夜毕竟是第一次,他还折腾了许久。 楚月听到他这个话,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你姐在呢,别乱说。” 陆星河勾起唇角,“都是成年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事情不用说她也知道。” “我不和你说了。” 楚月跺了跺脚,端起水杯就去了客厅。 见楚月落荒而逃,陆星河唇角的笑意更浓。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楚月是他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 楚月将水杯递到陆星妍面前。 “星妍姐,喝水。” 陆星妍接过水杯,打量了一眼楚月。 “我昨晚上自作主张将这里的地址发给星河,没打扰到你吧?” 楚月摇头。 “没有没有。” 将厨房整理之后的陆星河解下围裙走了出来。 “我来找我老婆,怎么能说是打扰?” 陆星妍脸上神情惊讶。 “老婆?” 两人的感情进展这么快的吗? 这也太迅速了吧? 陆星河浅笑着来到楚月身旁,将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 “我打算和月月领证结婚了。” 陆星妍震惊的连表情管理都忘记了,“这事,你们问过爸妈和爷爷的意见了吗?” 陆星河挑眉。 “他们不同意?” 陆星妍忙摆手。 “他们没有不同意,我也很喜欢月月,但你想啊,结婚毕竟是两个家庭的事,肯定得长辈出面才正式,你难道不想月月光明正大的嫁进咱们陆家?” 她觉得还是太快了些。 星河醒来之前,两人根本没有感情基础,连男女朋友都不是。 前天才醒来,加今天总共也才三天,三天就谈结婚的事,确实是太突然了。 陆星河点头。 “我知道了,等会我就带月月去找爷爷和爸妈。” “行,这事你们商量着来,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陆星妍拿着包站起身来,望着楚月礼貌的笑了笑,离开了公寓。 楚月望着陆星河,眨巴眨巴眼。 “你真的要在今天带我去见你爸妈和你爷爷?” 陆星河纠正道,“以后也是你爸妈和爷爷。” 楚月没有接他的茬。 “会不会太快了些?” 陆星河拉着楚月的手,面上有些委屈。 “你昨天晚上明明答应我的。” 楚月抿了抿唇。 “好吧,去就去吧,正好给三叔制定治疗方案。” 楚月收拾了一番,换上了之前在camille买的那条带有国风元素的白裙,整个人看着典雅大气,穿在她身上很是契合。 她带上银针包,上了陆星河的车,两人直接往陆家的老别墅去了。 经过一大片庄园,车子在极具年代感的老别墅面前停了下来。 陆星河下了车,又绕到楚月这边给她开了车门,将她从车里扶了出来。 两人大大方方的相视一笑,牵着手走向老别墅。 管家见陆星河回来,赶忙开了院门。 “少爷回来了。” 在看见面生的楚月时,脸上闪过惊讶,不过却并没有多问什么。 陆星河牵着楚月进了客厅,已经得知消息的陆老爷子就和儿子儿媳在那里等着了。 望着手牵手而来的一男一女,男人高大挺拔,帅气俊朗,女人娇小玲珑,浑身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古典气质。 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极为般配。 “爷爷,爸妈,二叔三叔,我今天将月月带来家里,主要是想谈一谈我们的婚事。” 陆老爷子指了指对面沙发的位置。 “先坐吧。” 陆星河拉着楚月在沙发坐下。 陆老爷子望了眼陆星河,又望了眼楚月。 “星河是我看好的后辈,楚小姐这个人我也很是欣赏,你们两在一起,我没意见,不过你们才在一起没几天,现在谈结婚是不是太突然了?” “迟早的事,我倒觉得早些结婚也没什么不好。”陆星河说道。 一旁的陆二叔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这小子,这么着急结婚,难不成是怕媳妇儿跑了?” 陆老爷子瞥了陆二叔一眼,哼了一声。 “你侄儿好歹还能找着媳妇儿,你和老三到现在都没个影儿,也不知道老头子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你们俩成家立业。” 老二三十三,还没定性,花花公子一个,好在他在外边从乱给他惹麻烦。 老三主要是腿伤怕耽误人家姑娘,这些年就一直单着。 陆二叔摸了摸鼻子。 “爸,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我们的心了。”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我老了,你们的事情我就是想管都管不动了。” 番外35:现代篇(二十二) 陆母望向陆星河。 “星河啊,结婚的事太过突然,咱们也来不及准备,总不能委屈了月月?半个月后就是咱们集团的周年庆典了,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先定亲如何?” 集团的周年庆典,往年都是会来不少媒体的。 能在这种场合先定亲,让所有人都知道楚月是他的未婚妻,倒是也不错,陆星河望向楚月,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好。” 陆父站起身来。 “星河,你随我来书房。” 陆星河捏了捏楚月的手,“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楚月点头。 “去吧。” 见陆星河离开,楚月才望向陆三叔的方向。 “今天来,还想顺便给三叔具体检查一番腿部情况,不知三叔这会可方便?” 陆三叔忙点头。 “方便,方便。” 楚月给陆三叔施针之后,陆星河也和陆父结束了谈话,正好到了饭点,两人和陆家长辈一起吃了中饭才离开。 陆母亲自将两人送出门的,临走之前还送了一小套首饰给楚月作为见面礼。 “这套首饰是去年从国外拍回来的,觉着挺适合你,就送给你了。” 楚月推辞道,“伯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套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陆母笑了笑。 “以后你和星河结了婚,咱们就是一家人,这是见面礼,一定要收的。” 楚月拗不过,只能收下了。 两人没有去香山别墅,而是回了公寓。 楚月换上一身家居服,揉着有些酸胀的腰肢将自己扔到了柔软的沙发上,拿起手机开始在网上超市购买男士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 这个公寓之前只她一人居住,男士拖鞋牙刷和毛巾这些东西,都需要再买一份。 得空了还得去一趟商场,买些男士的衣物。 往后就是两个人生活了,该准备的东西还是得准备齐全。 “在看什么?” 陆星河从厨房端了两杯温水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楚月。 楚月点击支付之后放下手机,接过陆星河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 “等会你就知道了。” 陆星河微微一愣,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跟我还卖关子?” 楚月弯着双眼笑了笑,随后撒娇似的拉着他的手晃悠着,一脸无辜的模样。 “哥哥,人家腰酸,你给我揉揉好不好?” 望见楚月这般诱人的模样,陆星河差点没抓稳水杯,他将杯子放上茶几,抽出一张纸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假咳两声。 “趴着。” 楚月听话的趴在沙发上。 “谢谢哥哥。” 这一声又一声的哥哥,听的陆星河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温柔的大掌轻轻揉着楚月的纤细的腰肢,真丝质地的家居服光滑柔软,好似透过薄薄的布料抚摸在她滑嫩的肌肤上一般。 陆星河只觉得自己莫名的有些燥热,他努力克制体内的冲动,声音有些喑哑。 “以后只能叫我哥哥,不能叫别人哥哥。” “嗯?” 楚月转头望向他,面露不解。 “也只能对我一个人撒娇。”陆星河望着她补充道。 “哦。”楚月回过头将下巴枕在手背上,“那哥哥得对我很好很好才行。” 陆星河的大掌稍稍用了些力道。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 楚月微微摇头,“暂且还没发现。” 在楚月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上揉了一会之后,陆星河已经不再满足隔着衣服与她的肌肤接触。 大掌从真丝睡衣底部滑入,顺着她的腰部往胸前游走。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楚月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声音缱绻,好似霎时间击中了陆星河的灵魂。 他俯身吻向她的耳后。 楚月将身体翻转了一个方向,就在两人吻的忘我的时候,门铃声突然响起。 陆星河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楚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推开了陆星河。 朝着门外喊道,“是谁?” “您好,跑腿。”门外传来了声音。 “东西放外面吧,我等会来拿。”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楚月坐起身,将衣裳整理好,正要起身,却被陆星河拽住了手臂。 “你歇着,我去拿。” 他将屋外的一大包东西提进屋里,伸手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换上,随后将其他东西各自摆放好。 望着洗漱台上的一粉一黑两个电动牙刷紧挨在一起的模样,陆星河的才总算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一点一点填满。 楚月笑望着陆星河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拿起手机偷拍了不少他的照片。 她选了一张自认为最帅的发在姐妹群里。 【你们的陆学长被我拐回家啦(*?▽?*)】 洛小雨:【Σ(⊙▽⊙"a卧……槽!这不是真的吧?这么快?】 程莎:【啊啊啊啊!!!月月,还得是你,这么快就把学长抓去造小猴子啦!】 于梦:【恭喜啊,心想事成!】 楚月笑了笑,打了一行字。 【嘻嘻,下次有机会介绍陆学长跟你们认识。】 程莎飞快的回道:【择日不如撞日,你明天提车,要不顺便让陆学长请我们吃饭?就当是庆祝了。】 洛小雨:【臣附议!】 于梦:【附议。】 楚月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转头望向还在收拾的陆星河。 “哥哥,我同寝室的三个小姐妹说让你明天请她们吃饭,你有空吗?” 陆星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目光宠溺。 “好。” 楚月一笑,继续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男神同意了,明天提车之后一起吃饭!】 程莎:【遵命,女神!】 洛小雨:【明天见!】 于梦:【身体才恢复,悠着点,明天见。】 紧接着是洛小雨和程莎发的一脸坏笑的表情。 望着对话框中的信息,楚月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再次望向陆星河。 “明天提车,你也跟我们一起吗?” 陆星河嗯了一声。 “一起吧,正好我最近有空,多陪陪你。” 楚月眨巴眨巴眼。 “你什么时候没空?” “爸说让我和你定亲之后就回公司任职,他想慢慢将集团的工作交给我来打理。”他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等我忙起来,恐怕就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楚月无所谓的说道,“没事,大不了你忙的时候,我去你公司陪你。” …… 番外36:现代篇(二十三) 第二天,楚月和寝室姐妹约好之后就坐着陆星河的车出发先去了学校。 他们到的时候,于梦、程莎和洛小雨三人已经等在校门口了。 楚月降下车窗,朝着三人招手。 “梦梦,莎莎,小雨,这里。” 三人兴冲冲的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好在陆星河开的是越野,位置够宽敞,哪怕三人并排坐在一起,也一点都不拥挤。 三人刚上车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和陆星河打招呼。 “学长好。” 楚月笑着给陆星河做介绍。 “这是于梦,这是程莎、洛小雨,我们在一个寝室住了两年,她们之前都很照顾我。” 陆星河从汽车后视镜中望向三人。 “你们好,之前谢谢你们对月月的照顾,往后她就由我来照顾了。” 三人连忙起哄。 程莎半开玩笑似的说道,“陆学长,你可得说到做到,我们三个现在都是月月的娘家人,你要是敢欺负月月,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陆星河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放心吧,只有她欺负我的时候。” 几人听罢,又开始起哄。 车上笑笑闹闹的,气氛很是不错。 好像是知道陆星河不如想象中那般高冷不好打交道,几人也逐渐放松下来。 楚月笑了笑。 “先去4s店吧,提了车之后趁时间宽裕,咱们沿着江边兜兜风再去吃饭。” “好。” 陆星河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 车子很快就到了4s店。 提了车,又很顺利的摇了车牌号,只等三到五个工作日去取就行了。 楚月将临时车牌放在车上,载着同寝室几个姐妹扬长而去。 陆星河跟远远的跟在她们车子后面,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程经理,帮我在聚星预定一个包厢,一个小时之后过来。” 这条沿江路很宽敞,车流也不算大。 但陆星河挂了电话之后,突然有一辆车直接超过他插在了他和楚月的车中间。 他拧了拧眉头,加速变道想要超过前面的车。 谁知他的速度加快,前面的车也开始提速,并且看那架势,根本不是要超车,而是想直接往楚月的车上撞。 楚月的车前方就是一个右拐的急弯,如果撞上去,前方就是防护栏,防护栏下面,是湍急的江水。 若是车子掉进江中,后果不堪设想! 情况紧急,陆星河来不及多想,一脚油门追上前面那辆车之后,直接一个右拐将那辆车撞离了车道。 同一时间,楚月的车已经驶入弯道。 前方的车见错失了好机会,且又被后面的车盯上,为了不暴露,急速掉头便一脚油门离开了沿江公路。 刚才的动静楚月也听到了,她离开弯道之后停了车。 就在这时,陆星河的车也开了过来,细看之下,车子右边有被剐蹭痕迹,其余的倒是没有损伤。 楚月透过车窗望向陆星河。 “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 陆星河冷静的眸底透着一丝担忧。 “刚才有辆车插进我们中间,想将你撞出弯道护栏。” 车上的程莎三人面面相觑。 “月月,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这人也太歹毒了。” 楚月的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心寒。 大伯一家还真是贼心不死! 拿了属于她的一切,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看来,是我之前对他们太仁慈了。”遇到这种事,楚月也没了继续兜风的心思,“先去吃饭吧。” 陆星河想问些什么,但程莎三人在,有些话他不方便说。 不过之后他也不敢再掉以轻心,只堪堪与楚月保持着安全距离一直开到了酒店。 酒店经理亲自迎了出来。 “少爷,您来了。” 陆星河嗯了一声,将车钥匙扔给他。 “车子需要维修,你叫人修好了给我送去香山。” 程经理接过钥匙,“是。” 随后赶忙叫服务生领着陆星河几人去预定好的包厢。 程莎三人簇拥在楚月身旁,满脸惊讶的打量着这个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 “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聚星居然是陆学长家的产业!” 聚星位于帝都相对豪华的地段,除了这个超五星酒店,旁边还有附带的商业街、商场、高档住宅区。 他们只隐约觉得在学校里低调的陆学长家里条件应该不差,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钱! “月月,你这是什么逆天的气运啊!” 楚月往前方的陆星河望了眼,不由思索着。 聚星应该也不是他们产业的全部吧? 很快,几人就到了包厢。 因着陆星河是少东家的缘故,程莎几人点餐不再惧怕价格,这一餐饭吃的几人毫无负罪感。 酒足饭饱,楚月将程莎三人送回学校之后,便驾着车载着陆星河回了公寓。 刚进屋,陆星河便将楚月圈进了怀里。 “月月,那辆车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看到他要撞上你的时候,都吓死了。” 楚月环住他的腰,轻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大伯一家的手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三天前我刚从咖啡厅走出来的时候,他就差点撞上我。” 陆星河望着她。 “那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 “那时候你才醒,不想让你操心,而且我当时求助了陈警官去查的。” 楚月刚说完,手机铃声响起。 她刚按下接听键,那边便响起了陈涛的声音。 “楚小姐你好,我是陈涛,我们的人查到王钊去过环江公路,还差点发生交通事故,你还好吧?” 楚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陈警官,我如果出事,你现在怕是只能给我收尸了。” 陈警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楚小姐,王钊这人就是条泥鳅,东躲西藏的,我们也是接到报警电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行踪。” 楚月神情淡淡,“一次要撞我的人,一次要撞我的车,现在是否能确定他是想要蓄意谋杀了?能抓了吗?” 陈涛忙说道,“能!肯定能!楚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再让他有第三次动手的机会。” 楚月嗯了一声。 “那就有劳陈警官了。” 番外37:现代篇(二十四) 挂了电话,楚月望向陆星河。 “你报的警?” 陆星河点头。 “事关你的安全,肯定得报警,你大伯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理。” 楚月的眼底带着杀意。 “将属于我的东西全部要回来!然后将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 陆星河紧握着她的手。 “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我也好做好防备。” 楚月点头。 “好。” …… 几天后,楚月再次见了翟经理。 “楚小姐,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吃了一个星期的中药,吃药的这段时间,排出了很多痰水,便秘好了,胃口也比之前好多了,人也精神多了。” 他说着,满脸激动的将一张片子递给了楚月。 “来见你之前,我还特意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医生说我转移到肺部的癌细胞已经消失。” 楚月点头,拿起片子瞅了眼,转而望向翟经理。 “我看看你的舌苔。” 翟经理听话的将舌头伸了出来,之前的双侧黄厚湿苔已经完全褪去了。 “你现在仍是寒热并结的厥阴症,一旦转化为阳明症,就算是痊愈了,接下来我给你开第二周的药,仍旧是每周一次复诊。” 翟经理忙点头。 “好,一切听楚小姐的安排。” 不仅翟经理的情况有好转,张警官的脑部肿瘤在吃药一周后,也有缩小的迹象。 而且,之前头痛头晕和失眠的症状已经大好,现在几乎是沾床就睡,已经能一觉睡到天亮了,白天也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李院长在看到张警官的状态,以及复查的片子之后,也兑现承诺,在军区医院给楚月开辟了一个中医科。 且还给她介绍了不少重症病人以及各科室拔尖的医生。 渐渐的,楚月的医术得到了业界的肯定。 …… 陆氏集团的周年庆在聚星大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举行,邀请了不少大家族和企业前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家媒体。 楚绵绵一袭粉色拖地长裙,挽着楚成弘的胳膊走进了宴会厅,傅雅婷一身黑色连衣短裙跟在三人后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四人刚进来,就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 “听说今天不仅是陆氏集团的周年庆,陆少会在今天定下婚事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幸运。”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楚家那个楚小姐,两个多月前她可是救了陆少的命呢。” “还真别说,之前也没听说过陆少谈女朋友的事,这才刚醒来半个月,也不可能突然找了女朋友了,说不定还真是她。” “这楚氏集团的股票虽然因为前段时间的绯闻事件下降了不少,但能傍上陆家这根大腿,也是他们的运气,说不定很快就要飞黄腾达咯。” “哎呀,就是可怜了楚氏集团前总裁的那个女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爸妈,和伯伯伯母一家过日子,大家懂的都懂。” 说到这里,大家不禁唏嘘起来。 不过弱肉强食,楚月对于他们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局外人,他们虽觉得她可怜,断无可能帮她出头去找楚家讨公道。 楚绵绵往自家爸妈的方向望了眼,三人眼底皆面露惊讶。 订婚? 楚绵绵满脸惊喜的望着两人说道,“爸,妈,上次我去香山别墅的时候,正好陆家长辈都在,当时陆伯母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呢,难道……” 傅妙菱听罢,掩饰不住心底的喜悦。 “难道陆家今天是想跟咱们家绵绵提亲?” 楚成弘喜笑颜开。 “那我们的女儿不是即将要嫁到陆家当少奶奶了?哎呀,绵绵这要是真能嫁给陆少,我还怕她区区一个楚月做什么啊!” 傅妙菱冷哼一声,恶毒又嫌弃的说道,“到时候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楚绵绵微微勾起一侧唇角,笑容阴鸷。 “也就是楚月命大,王钊接连两次动手都没能将她弄死,我倒是想看看,她楚月还能蹦跶多久。” 傅雅婷听到几人的议论,又嫉妒,又暗爽。 嫉妒是因为觉得楚绵绵命好,居然能救了陆少,暗爽是因为,从今天之后,楚月将不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之前学校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就被医学院开除了。 她的一切遭遇,都是从遇到楚月开始的! 很快,傅雅婷整理好情绪,笑着挽上了楚绵绵的胳膊。 “恭喜啊,表姐。” 楚绵绵笑了笑,高傲的抬了抬下巴。 “放心吧,等表姐过上好日子,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傅雅婷亲密的靠在楚绵绵的胳膊上。 “表姐最好了。” 就在这时,不少人发现了进到宴会厅的楚家人,纷纷与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 …… 楚月来的比较迟。 原本她和陆星河是一起来的,只不过陆星河临时有事,就让陆家的保镖跟随楚月先去了宴会厅,自己则是去了会议室找陆父和陆老爷子。 今日的楚月一袭香槟色鱼尾长裙,将她前凸后翘的身材修饰的恰到好处,裙身上镶嵌着上万颗碎钻,璀璨夺目,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皮肤白皙细腻,气质高贵典雅,让人不敢靠近。 自她一出场,就成了整个宴会厅的焦点。 “这是谁家的小姐,竟有这样强的气势?” “她身上的衣服,是till的高定版,这一身行头,得千万了吧?” “还不止呢,你们看她的项链、戒指、还有耳饰,这不是去年国外拍卖会上的那套珍藏版嘛?据说最终有人出了一个亿的高价拍走了。” “天啊!这一身行头就上亿了,究竟是什么来路?” 楚家人自然听到了议论,也纷纷朝着宴会厅的门口望去,楚月最近瘦了不少,再加上今天的穿着打扮与众不同,楚成弘和傅妙菱一时间没认出来。 但傅雅婷和楚绵绵最近是见过楚月的。 所以,在见到楚月的时候,傅雅婷当即便惊呼出口。 “楚月?这个贱人怎么会来参加陆氏的周年庆?” 楚绵绵在看到她的时候也气的不行。 今天可是陆氏的周年庆,更是陆少的订婚宴,她才应该是整个宴会厅的焦点,楚月这个贱人还真是喜欢抢风头。 她拿了杯酒,不怀好意的往楚月的方向走去。 待走近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月,心底的嫉妒和恨意就更浓了。 “楚月妹妹,你没有收到请帖,是怎么进来这个宴会厅的?”目光触及楚月身后高大的保镖,“你该不会是傍上哪个金主,缠着人家带你来的吧?难怪之前小雅跟我说有人开豪车送你去学校呢。” 她说完,捂嘴笑了笑,笑声中满是嘲讽。 番外38:现代篇(二十五) 楚月根本不想与她多费口舌。 “你堂堂楚氏集团的千金,开口闭口就是傍金主,满嘴的污言秽语,还真是会给楚家丢脸面。” 说完,越过她直接往前走去。 “你!” 楚绵绵被楚月的话气的不行,这会见她要离开,她作势没站稳,将手中的酒杯往楚月的方向扔去。 幸好楚月身后的保镖眼疾手快,直接抬手将酒杯扫向楚绵绵的方向。 酒杯正中楚绵绵的鼻梁,酒水不仅洒花了她的妆容,还将她身上的礼服也弄湿了一大块。 楚绵绵捂着自己的鼻子,气的不行。 “啊!楚月你这个贱人!!!” 楚成弘和傅妙菱惊讶的对望一眼。 “她是楚月?” 得知这一结论,两人赶忙上前,傅妙菱将楚绵绵揽在怀中,指着楚月厉声质问。 “楚月,我知道你对你大伯接管楚氏有成见,可你姐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用酒水泼她?” “我泼她?”楚月冷笑一声,“楚夫人没长眼睛的话,可以去调酒店的监控,看看到底是我泼她,还是她楚绵绵想要害我。” 傅妙菱冷哼一声,“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我们家绵绵才不会这样做。” 楚月勾起唇角。 “像你这种拎不清的人,搞不清楚状况也正常。” 傅妙菱心底很是气愤,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泄,只能憋的满脸通红。 一旁的楚成弘见状,也厉声喝道,“楚月,怎么和你伯母说话呢?懂不懂尊敬长辈?” 楚月侧过身望向他。 “楚总,之前你们叫我滚出我家的时候,不是说往后和我没有关系了吗?在我心里,我伯父伯母都已经死了,怎么?这是要诈尸了吗?” “你!” 楚成弘指着楚月,气的手指都在颤抖。 傅雅婷望着楚月,眼底满是怨毒,“楚月,我劝你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今天是陆氏的周年庆,在场的可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还不知道吧?今天还是陆少和绵绵姐的订婚宴,等绵绵姐成为陆家的少夫人,你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楚月神情有些怪异。 “你确定今天要与陆星河订婚的人是楚绵绵?” 傅雅婷满脸肯定。 “当然,那不然还能是你?” 楚月笑了笑。 “如果是我呢?” “你要点脸吧。”傅雅婷满脸鄙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都傍上金主了,还想来勾引陆少,绵绵可是陆少的救命恩人,陆少的未婚妻,当然只能是她。” 楚月如同看傻子一般望向她。 “傅雅婷,究竟是谁不要脸?我要是你,刚刚才被医学院退学,就夹起尾巴做人,省得出门被人瞧不起,蠢!” 傅雅婷听罢,举起手就想打人,保镖还没来得及动手,楚月就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巴掌拍在傅雅婷脸上,将她的半边脸打出了一个巴掌印。 “我也劝你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现在的我,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人。” 她说完,在傅雅婷的礼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便领着保镖往角落的休息区走去。 平时高跟鞋穿的少,穿久了脚还真有些不舒服呢。 傅雅婷紧拽着双拳,满脸委屈的望着一旁的傅妙菱,“姑姑,楚月打了我,你要给我做主啊。” 傅妙菱耐着性子安抚道,“小雅别急,等你姐姐顺利成为陆少的未婚妻,姑姑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转而又望向一旁的楚绵绵。 “绵绵,快去将礼服换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耽误了订婚。” “好。” 哪怕楚绵绵这会再不甘,也知道不是找楚月麻烦的时候。 等她成为陆少的未婚妻,多的是机会对付楚月。 不一会,换上一袭白色礼服的楚绵绵再次出现在宴会厅,这套礼服虽然比起刚才那套要素净,倒是很合适订婚这种场合。 楚绵绵望着楚月,眼底满是得意和高傲。 不过她也没再去找楚月的麻烦,因为这会,主持人已经上台了。 主持人致了开场词之后,首先上台的是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说了几句话之后,如今陆氏集团的董事长陆父上台。 紧接着,是今天来参加陆氏周年庆的政府人员和合作伙伴。 在一系列的发话结束之后,陆父和陆老爷子再一次上台。 陆父环视了一圈宴会厅,拿着话筒说道,“今天在这里,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接下来,我的儿子陆星河将会在陆氏集团任职,我会逐渐将集团中的工作交接到他的手中。” 话音落下,宴会厅中都开始议论起来,台下的记着纷纷举起相机对着舞台上一阵狂拍。 紧接着,头条新闻清一色全是: 【#陆氏集团即将变天】 【陆氏集团ceo宣布,会逐渐将陆氏的工作交接到其子陆星河手中】 …… 待宴会厅恢复平静,陆老爷子拿过陆父手中的话筒。 “今天不仅仅是我们陆氏五十周年的年庆,还是我的长孙,陆星河的订婚宴,先有请我的孙儿陆星河上台。” 陆星河之前极少在公众面前露过面,这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媒体和帝都中的权贵世家。 随着一身西装的陆星河上台,高大笔挺的身材,帅气俊逸的脸蛋,霎时间便让在场的年轻女孩们沸腾起来。 “天啊!陆少竟然这么帅!” “他真的要名草有主了吗?好可惜啊。” “真的是便宜楚绵绵了,她根本配不上他啊!” 随着陆老爷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上聘礼!” 随着话音落下,五个礼仪小姐端着大红色的托盘来到抬上。 主持人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定制礼服一件。” “限量款珠宝一套。” “香山别墅一栋。” “跑车一辆。” “全球通用黑金卡一张。” 随着这些聘礼一件一件被主持人念出来,台下的人倒吸凉气。 不说别的,香山别墅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起的,能住到那里的人在帝都都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世家! 傅妙菱抓着楚绵绵的手,神情兴奋。 “绵绵你听到了吗?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番外39:现代篇(二十六) 楚绵绵也很激动,她望着傅妙菱和楚成弘,“爸妈,等我拿到这些聘礼,咱们一家就搬去香山别墅吧,往后我们住的近,想见随时能见面。” 傅妙菱满脸感动的点头说道,“好,还是我们家绵绵懂事。” 楚成弘的脸上也满是欣慰。 “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是都听你的。” 能住进香山别墅,是楚成弘这辈子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没想到陆家光是订个婚就抛出了这么大的礼物。 还是女儿有出息啊! 想着想着,他都觉得面上有光,连头都昂的高了些。 …… 台上,陆老爷子再次拿起了话筒。 “接下来,有请我的准孙媳妇,楚氏集团的……” 听到这里,楚绵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楚氏集团,她就知道会是她! 之前在香山别墅,她还生气陆星妍拦了陆母的话呢,没想到陆家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就在她准备提着裙摆在众人瞩目中上台的时候,陆老爷子接下来的话,让她如坠冰窟。 “楚月楚小姐上台!” 众人哗然。 原来陆家要订婚的对象不是楚绵绵,而是楚氏集团前董事长的女儿楚月! 那刚才楚家几个人还高傲的像只公鸡呢,估计他们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吧? 也不知道他们脸疼不疼? 不少人纷纷往楚成弘几人的方向望去,果然,几人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有惊讶,有窘迫,更有不可思议。 坐在角落休息的楚月勾了勾唇角,大大方方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楚绵绵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尖锐的叫道,“为什么是楚月?明明我才是陆少的救命恩人!” 透过人群,陆星河望向楚绵绵,随后从陆老爷子手中拿过话筒。 “你确定是你救的我?” 楚绵绵满脸不甘的说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啊,难道陆少不想承认?” 陆星河的神色有些冷。 “先不论你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谁订婚与你有什么关系?” 楚绵绵不顾傅妙菱的拉扯,神色有些疯狂。 “我不管,和楚月就是不行!不行!” 凭什么? 楚月从出生起,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比她好。 她就是看不得她好,她有的东西,她都想夺过来。 前些年好不容易将楚月踩在脚底下,没想到却与陆家扯上了关系。 这让她很不甘心! 楚月笑了笑,在众人的瞩目中,缓缓走上台。 “我倒是很好奇,怎么我就不行了?” 她神情淡然,面上带着浅笑,身上的典雅气质,和已经陷入疯魔的楚绵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议论纷纷。 “这楚绵绵还真以为救了陆少,人陆家就得听她的,脸怎么那么大呢?” “山鸡就是山鸡,哪怕夺了人家的人生,也不可能变成真凤凰。” “没错,你们看这楚月小姐,从前名不见经传,但这气质容貌,简直能甩楚绵绵百八十条街了!” “就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气质,哪里是楚绵绵能比的?这楚绵绵还真是作的很。” “最近关于这楚家的八卦,还真是层出不穷啊。” …… 陆星河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楚月身上,见她来到台前,赶忙上前牵着她上了台。 “刚才没发生什么吧?”他声音很轻,语气里却满是担忧。 楚月浅笑,“没什么大事,他们欺负不到我,你不是还给我配了保镖吗。” 陆星河勾了勾唇角,也只有在面对楚月时,面上才会出现温柔神色。 转而朝着不远处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点头,便下去了。 陆星河站在台上,一手拿着话筒,一手牵着楚月。 记者们纷纷拿起相机对着两人一顿拍。 “我的天啊,他们俩真的很般配,怎么拍都好看,我得多拍几张换着当屏保。” 台上,陆星河开口了。 “在订婚开始之前,我想先澄清一件事情,两个多月前我确实在云山落水,但当时将我从水里救上来的并不是楚绵绵,而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如果真的有恩于他,他当然愿意大大方方报恩,可如果是别有用心,他也不想姑息。 尤其楚绵绵这种挟恩图报的人,他不想给她任何机会! 楚绵绵心里一慌。 “你撒谎,当时救你的就是我!” 陆星河冷冷的望着她。 “你说你救了我,当时云山突然发大水,你是怎么将我从河里捞上来的?楚小姐可否说说细节?” “我……” 楚绵绵一时语塞。 陆星河也懒得再听她多说什么,只望向门口。 “将人带上来。” 下一刻,保镖领着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进了宴会厅。 在见到那个男人时,楚绵绵的心慌的更厉害了,因为当时她就是给了十万给这个男人让他闭嘴的。 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背叛了她。 男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畏畏缩缩。 陆星河望着他。 “你来说,云山大水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完全昏迷之前,还是有意识存在的,所以才能依着那点模糊的印象找到这个男人。 男人往楚绵绵的方向望了眼,在看见她恶狠狠的目光时,缩了缩脖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往楚绵绵的方向递去。 “楚小姐,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给你保密了。” 楚绵绵怒极。 “你敢说话不算数!你可知道得罪我楚家会是什么后果?” 男人有些害怕的往抬上望去,陆老爷子在望见这一幕时,不由蹙紧了眉头。 他缓步走到台前。 “你只管说,有我陆家在,楚家还翻不起浪花。” “是。”男人快速将卡塞进楚绵绵手中,这才说道,“云山发大水那天,我站在家里的阁楼上看到水面上漂了一个人,就赶忙拿着家里的救生圈和绳子出了门,我将绳子绑在岸边的树桩上,抱着救生圈下水将人救了上来。” “后来我看到人昏迷不醒,背着就往市里跑,可能是路上颠簸,他吐了不少水出来。”男人一指身旁的楚绵绵,“之后在路上遇到了这位楚小姐,她说她认识我背上的人,还给了我十万让我不要将那天的事情说出去,我想着能有十万块钱,不说就不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救了我的孙子,我陆家不会亏待你的。” 陆老爷子转而望向一旁的楚绵绵,没了救下自家孙儿的滤镜在,只觉得这个之前看起来不讨厌也说不上太喜欢的姑娘,这会却是莫名的反感。 “楚小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绵绵只觉得双腿乏力,直接跌坐在地上,她摇着头。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陆少是我救的,是我救的啊。” 陆星河牵着楚月来到台前。 “楚小姐要是还不肯承认,我这里有当天你给那个大哥的转账记录。” 番外40:现代篇(二十七) 一保镖拿着一张纸上前,陆老爷子首先拿过去瞧了瞧,随后扔在陆绵绵面前。 “原本你实话实说,我们陆家也会念你一份好,楚小姐太让我失望了!” 对此事不知情的傅妙菱上前抱住了楚绵绵,抬头望向陆老爷子。 “不会的,我们家绵绵最是单纯善良,她不会这么做的,肯定是有人想污蔑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一指楚月的方向,“是她,肯定是楚月,她最近一直针对我们家,肯定是她看不得我们家绵绵好!嫉妒我们家绵绵比她运气好,比她能干。” “运气好?能干?” 陆老爷子嫌弃的瞥了母女两一眼,紧接着,满脸自豪的说道,“我孙媳妇是医学院本硕连读的高材生,还没毕业就已经得到了军区医院李院长的认可,并专门为她成立了中医科室,近期她更是凭借自己出众的医术救治了不少重症病人,你居然说我孙媳妇不如你女儿能干?” 傅雅婷忙摇头否认。 “不可能!我之前也是医学院的学生,楚月的成绩虽然不是垫底,但绝对不拔尖,怎么可能获得本硕连读的机会?更别说军区医院会单独为她成立中医科室了。” 军区医院,可是帝都相对比较有权威的医院。 里面的病人非富即贵,继而囊括了帝都绝大部分医术顶尖的医生。 被军区医院认可是什么概念,她想都不敢想。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孙媳妇做不到,难不成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当众撒谎?”陆老爷子说着,还回头朝着楚月眨了眨眼。 望着老头俏皮的模样,楚月都被他逗乐了。 不得不说,陆爷爷还挺可爱的。 楚月上前挽上了陆老爷子的手,“爷爷先去歇一歇吧,剩下的,我和星河来就行了。”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 “行,爷爷年纪大了,这些事情,让你们年轻人自己来处理也好。” 说完,就下台去了。 楚月点了点头,朝着宴会厅大门处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张警官领着陈涛和另外几名警察出现在宴会厅,出示证件之后问道,“谁是楚绵绵?” 楚月一指刚被傅妙菱扶站起来的楚绵绵。 “张警官,她就是。” “有人招供说你花重金买凶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人将楚绵绵带走。 傅妙菱见状,赶忙将楚绵绵护在身后,“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绵绵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啊。” 楚成弘也上前。 “是啊警察同志,我们家绵绵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啊,恐怕是被人诬陷了吧?” 张警官停住脚步,斩钉截铁道,“不管有没有做,匪徒已经招供,她就得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接受应有的惩罚。” 望着朝自己来的警察,楚绵绵吓的瑟瑟发抖。 “爸妈,你们快救我,我是无辜的啊,我没有杀人。” 毕竟是唯一的女儿,傅妙菱当然不忍心,她哭着说道,“警察同志,你们要抓就抓我吧,我女儿真的没有杀人,我愿意代她受过,还请警察同志饶过我女儿。” 张警官往一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一起带走。” 张警官手底下的人动手很麻利,没一会就将人拖出了宴会厅。 离开之前,张警官还望着台上的楚月。 “楚医生,恭喜。” 楚月笑着微微颔首,“多谢张警官。” 接下来,订婚仪式继续,陆星河亲自为楚月戴上了订婚戒指,两人还一起切了蛋糕。 至于楚成弘和傅雅婷。 在傅妙菱和楚绵绵被带走后就一起离开了。 …… 宴会结束,天色已晚,楚月和陆星河一起回到了公寓。 一进门,陆星河便将楚月抵在墙上吻,大掌摩挲着楚月的细腰,随后顺着细腰滑到大腿部位的开衩处,一把捞起她坐在玄关上,将裙子往上提了提。 楚月握住了在腿部作乱的手。 “别将裙子弄坏了,很贵的。” 这条裙子她还挺喜欢的,价格也不便宜,弄坏了可惜。 陆星河的眼底带着化不开的欲望。 “坏了再送你一条。” 他说完,再一次吻住了楚月的唇。 背上的拉链被拉开,礼服顺着楚月的肩膀逐渐滑落,陆星河的吻也开顺着楚月的耳畔和脖子,逐渐往下。 楚月的呼吸逐渐加重。 很快,她身上的礼服被完全褪去。 只余下内衣和打底裤。 望着楚月不带一丝赘肉的身材,陆星河很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月月,你今天太诱人了。”陆星河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间,声音磁性喑哑,“帮我脱掉。” 说完,一把将她抱起往浴室走去。 楚月熟练的解开了陆星河的皮带,又将他的衬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陆星河关上浴室门,花洒的水顺着两人的头顶滑落。 磨砂质地的玻璃浴室中,两道身影彼此交缠,男女的喘气声不断。 楚月觉得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独木舟,只能紧紧的攀在陆星河这艘大船上,随着他风雨飘摇才不会迷失方向。 一直到深夜。 陆星河才将已经快要昏睡过去的楚月裹着浴巾从浴室中抱出来。 他将她放在床上,抿唇笑了笑。 “月月,没想到再来一世,你还是这么诱人。” 楚月一听,盖住脑袋嘟哝道,“累死了。” 陆星河将她头上的被子揭开,声音温柔。 “我已经在你的身体里做上了独属于我的记号,如果还能有下一世,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楚月愣了愣,陡然抬头,亮亮的杏眸撞进了陆星河深邃的眼底。 她弯了弯眼。 “好。” …… 番外41:现代篇(终) 第二天,头条新闻爆了。 【#陆氏集团公子订婚】 【#楚氏集团千金冒领救命之恩】 【#楚氏集团千金买凶杀人】 【#陆氏集团未来少夫人楚月系医学院本硕连读高材生,现任职于军区医院中医科】 …… 一早上,楚月的微信群里吵疯了。 【啊啊啊!!!月月,你真的不知道昨天你有多迷人吗?】 【我的天啊!陆学长竟然是帝都顶流陆氏集团的接班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啊不行,我得缓缓,缓缓。】 【这tm谁敢想啊?那可是陆氏集团啊!我缓不过来了!】 楚月望着【99+】的未读信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莎莎,淡定,这没什么。】 对话框那边的程莎显然很激动:【卧槽!这还没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陆少夫人!!!】 【我不管,等我毕业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就拿个碗去你家吃饭。】 楚月噗嗤一笑,回复。 【行,不会少你吃的。】 于梦有点看不下去了,打了个[无语]的表情之后继续回复。 【程莎你要点脸吧,好歹也是名校毕业,这要是都找不着工作,我都嫌丢人。】 程莎:【呜呜呜~梦梦不爱我了,梦梦不可以嫌弃人家,人家会很努力很努力的~】 于梦:【吐】 洛小雨:【莎莎,你还是我的莎莎吗?不,你不是!我的莎莎是正常的,而你,显然脑子不正常了~】 【@楚月:陆少夫人,你瞒的我们好苦啊,订婚也不通知我们,我们可都是你的娘家人,你是发达了,就不认我们了吗?】 楚月:【没有的事,昨天毕竟是陆氏周年庆,我也没想到陆家会弄这么正式的订婚仪式,否则肯定会通知你们了。】 程莎:【说明陆家重视你啊!这是好事,不用管我们】 洛小雨:【@楚月:结婚一定一定一定要通知我们】 楚月:【遵命!】 楚月笑了笑,关了手机洗漱吃早饭之后就领着两个保镖去了楚家。 这里,原本是她和爸爸妈妈生活的地方,却因为被楚成弘一家占据,已经有好多年没回过家了。 家里的保姆见楚月带着两个保镖上门根本不敢拦她。 楚月在沙发上坐下,望向楚成弘。 “大伯,楚氏集团是我爸一手创立的,你如今不仅霸占着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和存款,连同我爸妈留给我的股份也扣在手中是几个意思?” 楚成弘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将你大伯母和绵绵害的进了局子到现在还没出来,又将我们一家人的名声毁了个彻底,这还不够吗?居然还想来要我的股份!楚月,做人不能太贪心,你马上就是陆家的少夫人了,还惦记楚氏这点东西做什么?” 楚月不动声色。 “他们买凶杀人,难道不应该进局子吗?” “别以为我没查,楚氏这些年在你手里的运营状况并不理想,你现在手上也没什么钱了吧?” “外强中干的局面而已,如果还跟从前一样固步自封,不用多久楚氏就真的要垮了。” 楚成弘神情阴鸷。 “那又怎么样?你想要楚氏的股份,门都没有!” 楚月勾起一侧唇角,“这可能由不得你了。” 她手中飞出三根银针,准确的扎入楚成弘的穴位中,使他动弹不得。 “去搜。” 保镖听了楚月的吩咐,纷纷往楼上去了。 楚成弘怒道,“楚月!我是你大伯!” 楚月浅笑一声,“你不说我还忘了,原来我还有个大伯啊。” 很快,保镖就将楚成弘放在家里的股份书找了出来。 楚月将陆星河给她查到的楚氏前些年的盈利情况,根据自己35%的股份做了个计算。 “根据我持有的股份计算,这些年我应该得到六亿两千万的分红,大伯是现金还是转账?” 楚成弘恨恨的咬了咬牙根。 “我没有这么多钱!” 楚月也不恼,淡声说道,“那也好办,我记得大伯手里有15%的股份,我可以花三亿将这15%的股份收了,大伯只需要给我支付剩余的三亿两千万就行了,这个价算良心了吧?” 楚成弘额角青筋暴起,“楚月,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楚月浅笑道,“怎么能是赶尽杀绝呢?这些本来就是我应得的啊,我还没跟大伯讨要我爸妈从前留给我的资产呢。” 她说着,环视了一圈这栋别墅。 “对了,这个别墅我也要收回来了,等会我离开之后,我给你们一天时间从这里搬出去。” 她说完,来到楚成弘身前,将扎入他体内的银针取了出来。 望着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感情。 “如果不想大伯母和绵绵姐受罪,大伯最好在三天之内,将钱和股份转让协议给我送去香山别墅。”转而又望向一旁的两个保镖,“这三天你们盯紧他,不要让他跑了。” 保镖点头,“是。” 楚月勾了勾唇,拿起自己35%的股份书离开了别墅。 别墅外,陆星河正站在车旁等着她。 “都处理好了?” 楚月笑着攀住了他的脖子,将手中的股份书递到他面前,“喏,我说了我可以解决吧,剩余的钱和股份,三天内应该也会送到香山去。” 陆星河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们家月月最能干了。” 随后,两人上了车,往香山别墅区驶去。 …… 三天后,保镖送来了楚成弘准备的三亿两千万和股份转让协议,并将已经换了锁的楚家别墅钥匙交给了楚月。 楚月签了字,将楚成弘的股份得到手之后,以楚氏集团最高股份持有者的身份,快速掌控了楚氏集团,开始带领楚氏集团改头换面。 另一方面,她凭借一手医术,没多久就在医学界崭露头角。 而陆星河本就谋略过人,管理陆氏集团自然不在话下。 三年后陆星河和楚月在亲戚朋友的见证下结婚,婚后生活甜蜜,两人得空还会去世界各地游玩。 之后生下三子一女,幸福到老。 (终) ****************** 楚月和陆星河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谢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陪伴,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