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岁月静好,别逼我大杀四方》 第1章 冲喜 喧嚣散尽,龙凤花烛照亮了整个婚房。 苏离陌自己扯掉双喜盖头,卸了花冠,丫鬟春熙端了热水进来:“姑娘先洗洗吧,云嬷嬷已经吩咐人去拿饭了,饿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再歇息,免得半夜饿的受不了。” 苏离陌没有说话,起身去了屏风后面净面。 小丫鬟阿圆从外面进来,手里提了一个食盒,嘴里嘀嘀咕咕的:“姑娘,大厨房说是没有齐整的饭菜,只给了一碗蒸蛋,一碟子荷花饼,还是大将军府呢,连吃得都没有。” 云嬷嬷正在后面收拾婚床,听到小丫鬟发牢骚,出来呵斥:“慎言!” 阿圆吐了吐舌头,春熙已经收拾出一个小矮几,把食盒里的饭食摆好,放了碗筷:“姑娘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奴婢再去看看,这菜也确实有点寒碜。” 苏离陌刚好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伸手阻止春熙:“不用了,就这就行,我也吃不下。” 云嬷嬷一脸的担忧。 她是姑娘五六岁就跟着姑娘的,十五岁之前的姑娘是性格活泼,爱说爱笑,一张小嘴特别爱说话,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得老夫人的欢心,一直在身边养着。 十五岁那年苏瑶玉小姐回府,姑娘就不怎么爱笑了,后来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一年功夫,原本娇俏可爱的尚书府嫡小姐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讷,没了千金小姐的身份,没了已经定好的亲事,失了父母的欢心和几位兄长的呵护,唉,连老夫人,也很少再见她,生生把一个活波明媚的小姑娘磋磨成了如今这个木呆呆的木头人,如今,还被送到将军府冲喜,唉!造孽哟! 苏离陌不知道云嬷嬷心里在感叹,她只觉得一切都恍然如梦。 她本名苏陌, 是东方某大国京城苏家的老三,因幼年一次发烧导致失声,她父母觉得一个哑巴女儿 让他们没有面子,便请了保姆 把她养在城郊的别墅里,不许她回苏家大宅,不许她出现在世交好友和亲戚们面前,父母亲情,只剩下每个月 卡里收到的一笔金钱,再多的,便没有了。 她孤独的上 学,孤独的 参加高考, 大学毕业后没有在城里找工作,她是哑巴,自然也不能去 苏家的企业里上班,好在苏家虽然不搭理她,但只要她懂事,不以苏家人名义出现在社交场合,生活费上倒是不小气,当然,京城苏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她便窝在城郊的别墅里, 偶尔做些手工摆在网上售卖,不怎么赚钱,只为打发时间,时不时出去旅游,观海看花的,虽然孤单,倒也怡然自乐。 那日,她刚从一个网红小镇回来,晚上坐在老别墅的院子里,把玩从小镇一个古物铺子里淘回来一块团荷花双鱼玉佩。 这块玉佩椭圆形,外面雕着精致的缠枝荷花,里面是两条活灵活现的小鱼,一颗鱼的眼睛里镶嵌着红宝石,另外一颗鱼眼睛镶嵌着萤萤的绿宝石,两种颜色的宝石在昏暗的铺子里隐隐流动这奇异的光彩,一下子便吸引住 了她,当即像是入了魔一样,没问价格直接刷卡便买了回来。 晚上她 喝了一罐啤酒,吃了两串炸鸡 ,然后迷迷糊糊躺在躺椅上睡着了,醒来后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大周朝,成了吏部尚书府里的假千金。 上一世她和父母哥哥亲情缘浅,她父母基本不回来看她,只定期给一个银行卡上打钱,她的两个哥哥则是几乎没有去过城郊的别墅,兄妹之间,和陌生人也差不多。 大周朝这个原身,和家人之间,亲情也非常的淡漠,不,不是淡漠,几乎可以说是仇视。 原身原名苏瑶玉,十五岁那年被发现是 尚书府假千金,于是,苏瑶玉这个名字也被真千金要回去,原身被重新起名为苏离陌,在苏家族谱上,成了苏家的养女。 尚书府苏家 养父母和苏家三个哥哥觉得是原身偷了真千金十五年的光阴,导致真千金十五年来生活在一个小商户之家,吃尽了苦头,对原身 极为厌恶,原身在尚书府 ,被关在一个院子里,身边只有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每日里不得出门,日子过得还不如上一世的哑女苏陌。 苏陌在心里叹了口气,穿越前后,乌鸦都是这么黑! 她 摆手让云嬷嬷她们下去吃饭,她要歇一会儿。 云嬷嬷知道姑娘心里难受,也没有劝她再吃点,吩咐春熙把那碗蛋羹留下,其他的都撤了,三人关好门,退了出去。 苏陌等云嬷嬷几人出去,闪身进了空间。 华国科技发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家里如果钱财足够, 会把自己孩子送去 开发异能,她便是幼年被父母送去开发异能时,持续几天的高烧变成的哑巴,她父母从她变成哑巴后就很少关注她,并不知道她高烧是因为被开发出了种植空间,后来他父母几乎不见她,自然便不知道她的秘密。 她沉默的经营自己的空间,十几年来,空间给了她 最大的生活乐趣,也陪伴了她整个前半生,哦不对,是陪伴了她在华国的后半生,她既然穿越了,在华国大概是不存在了吧? 在穿越前她的种植空间已经升级到了两百多级,在异能人士中,也算是很高的级别了。 现在,许是穿越导致空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两百多级的种植空间,一夜之间重回原始状态: 原来几十亩的黑土地,如今变成了十米见方的小田地; 原本空间西北的黑山林里流出的灵泉水已经蔓延成了一条小河在空间盘旋环绕,能灌溉到空间的所有土地,如今,灵泉水重又变成了一股细细的如同筷子般小泉眼,从两米多高的小山石里泻出,滴灌到下面的小石潭里。 原本她已经有两个多亿的空间金币,现在被冻结;她仓库里积储的一百多亿的蔬菜、粮食、各种鲜花和罕见的药材,也全部被冻结。 她养了十几年的灵宠黑猫老六,重又窜回了黑山林里,黑山林常年被浓雾笼罩,她根本进不去!不知老六何时能脱离浓雾的桎梏,再获自由。 不过,比原始状态不同的是: 黑山林旁的那个 小石潭旁边,多了一个小池塘,池塘比小石潭稍低一点,灵泉、小石潭和小池塘形成三层的水系,让空间更加的灵动了些。 而且,小池塘里, 有两条小鱼在欢快的游来游去,一条鱼的眼睛是红色的,像是红宝石;另外一条鱼眼睛则是绿色的,像是绿宝石,苏陌想了好几天,觉得这两条鱼大概就是导致她穿越的介质,如今那块玉佩已经不见,玉佩里的双鱼在自己空间的小池塘里,没了导致她穿越的介质,她 还能不能回到东方某国? 回不回去的,她没有执念,反正在那个世界里,她也是一个多余的人, 那边的父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哑巴女儿终于消失了,会不会其实心里很高兴? 曾经有人说过,人不管在哪里,活的都是自己,如今,她活的依然是自己罢了, 她前天就非常认命的从空间商城里领取了初级空间大礼包,重新开始从零级作物白菜、萝卜和小白菜开始种植,慢慢的升级空间,如今,白菜都收了好几茬了。 进了空间后,通过悬浮面板,把这几天种的白菜萝卜和小白菜卖了,从 空间商城,购买了一个三明治,一瓶果汁,吃饱后,又想了想,从商城里兑换出一 袋水果糖,把包装拆了,用大周的油纸包把糖块包好,她冲喜的对象有三个男孩,她到了大周便被尚书府严密看管着送到将军府,没有时间和机会给三个小孩准备礼物,这包糖果,是她如今能拿出来的最大的善意。 旁边的隔间里,云嬷嬷她们已经备好了热水,苏陌出了空间,拆了钗环,简单梳洗后,穿上了家居常服,虽说只是初冬,她总觉得古代气候似乎比较冷,丫鬟春熙又拿出来一个厚厚的披风,她接过来把披风披好,特意把半干的头发都裹进披风的帽子里,来到了婚房隔壁的东屋大套间。 大套间里已经燃了炭,倒是不冷,苏陌进屋后,走到里间,里间一个极大的木架子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男人,床边,则是高高低低三个男孩。 看到苏陌进来,三个男孩起身,齐齐的躬身行礼,似乎非常有礼貌,但是眼神梳理淡漠,隐隐还含着敌意。 苏陌看着床上的夫君和旁边的三个孩子,轻轻叹口气,她前世是个哑巴,到了大周,暂时也不适应会说话这个状态,所以显得不善言辞,只态度温和的问:“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厨房给你们送些饭食?” 十二岁的盛唐在义父躺倒这两年 里,经历了许多的世态炎凉,他本就心思深沉,此刻更加的多疑多思, 他把 十岁的盛飞和六岁的盛牧隐隐护在身后,声音清冷的回:“回母亲,我们不饿。” 前世是哑巴的苏陌,其实非常的敏感,听到最大的男孩说“不饿”而不是“吃过了”,她扬声喊:“云嬷嬷!” 云嬷嬷应声进来:“姑娘!” 苏陌开口前,先停顿了一下:“以后改口吧,咱们已经进了将军府,该称为夫人才对。” 云嬷嬷:“是,夫人。” 苏陌:“三位小少爷还没吃饭 ,去大厨房里拿些热菜。” 云嬷嬷有点犹豫,姑娘今日才进将军府,阿圆去拿饭时,说大厨房里说话极难听,她实在不想再去触这个晦头。 盛唐似乎也明白,他稚嫩的声音阻止道:“夫人不必劳心,我们吃过了。” 苏陌回头,看着穿的一身喜气的三个男孩子,想解释说他们不用称呼自己“夫人”,但是看了几个男孩的戒备的眼神,如鲠在喉, 或许他们并不想称呼自己为“母亲”?刚好借着刚才自己给云嬷嬷说的话改口称自己夫人? 算了,不用勉强。 被这么几个陌生的男孩称呼义母,她也不适应,穿越前她二十六,到这里原身才十六岁,这几个男孩和她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年龄相差都不多,与其说是继母继子,到更像姐弟,陌生的姐弟。 第2章 将军 苏陌 没有再说吃饭的事,她去掉身上的披风,走过去想看看床上躺着的夫君。 盛唐立即上前,小小的身躯紧绷,挡住了这个陌生的女人。 苏陌想了想,蹲下身子和盛唐平视,态度依然温和:“我既然被嫁到了将军府,就是来照顾你们父亲的,我若想日子过得安稳,前题是你们的父亲好好的,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们的父亲。” 盛唐:。。。。。 没有退开,依然挡在苏陌面前。 苏陌好奇:“听说你们父亲躺倒两年了? 是你们在照顾吗?平日里,这里没有大人?” 十岁的盛飞愣愣的说:“是一年八个月,不是两年!有人照顾父亲,我们也会照顾父亲。” 苏陌还想说什么,外面一个小厮的声音:“回禀夫人,我等四人平日里负责照顾将军,三位小少爷不去学堂时,也会轮流来陪伴将军,给将军按摩。” 苏陌看向门口:“进来说话吧。” 从门口进来四个 年轻小伙子:“属下白翼、孟青、宋千、宋万,拜见夫人!” 苏陌起身:“你们是将军的部下?” 白翼拱手作揖:“回夫人,我等四人是将军麾下的亲卫,将军昏迷后,军师亲命我等守护在将军身边, 负责贴身照顾将军。” 苏陌:“平日里,这温明居,就你们四人吗?” 白翼:“我等负责贴身照顾将军,温明居另外有将军府的下人负责打理其他日常事务。” 苏陌想问,怎么不见那些下人?又觉得一次问太多似乎不合适,看白翼这态度,似乎也不愿意多说,想了想,说:“你们今日都休息吧,我来照顾将军。” 白翼:“抱歉,我等四人奉军令守护将军,日夜轮流,不敢离开。” 苏陌扶额。 原身在苏家无立足之地,回苏家是不明智的,但若是脱离了将军府, 没有户籍没有族群 古代这种生存环境中,她一个十几岁的孤女,也很难生存,而且,苏家也不会同意她离开将军府,所以,她只能先苟在将军府,了解一下大周的律法和户籍制度,等熟悉情况后再做考虑, 她把冲喜当做工作,把昏迷的植物人将军当做老板,态度如此殷勤不过是想暂时过几天 安稳日子, 怎么他们觉得,自己是闲的无事上赶着来做护工的吗? 苏陌好脾气的摆摆手:“那好,如果将军不需要,我就先回隔壁房间了,你们若是有事,可以让人去唤我。” 说完,她披上披风,细心的把没有干透的头发用披风帽子盖好,离开前,用披风遮挡,从空间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 水果糖,附身蹲下,把糖给了三个孩子中最大的那个:“我来将军府冲喜,是奉命而为,我 一个弱女子 , 没有恶意的,若是你们需要我帮着照顾将军,可以去隔壁唤我。” 屋里大大小小七个男人听了苏陌的“奉命而为”四个字,神情都不由的一凛,宋千宋万更是手不由的摸向腰间,白翼眼神扫过,他俩双手下垂,低了脑袋,现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年龄最大的男孩盛唐被这个陌生的女人拉住手,他浑身一激灵想往后撤,但是,看这个女人眼神清澈熠熠发光,犹豫了一下,下一瞬,手里多了一个小油纸包。 苏陌把油纸包放入盛唐的手里,轻轻拍了拍,起身离开。 她离开后,从大床后面跳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拿过盛唐手里的小油纸包,打开在烛光里看了看,又认真的闻了闻,再用银针刺了,放入嘴里尝尝,一番繁琐的操作后,他皱眉:“这是糖块?”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白翼看苏陌离开,把屋门关好,回到床前:“主子!” 床上那位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在摇曳的烛光中,这位已经“昏迷”了两年的盛大将军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被困在床上,昏迷了一年多后,经师门精心医治,勉强能睁开双眼, 也只能勉强睁开双眼。 盛唐过去,小小的个子使出浑身的力气,把义父扶起, 盛飞和那个刚才拿银针的小个子方岩跑过去抱了被褥支在盛淮安 的背后,盛淮安半躺着靠在被褥上,看向方岩。 盛飞看着义父的神情,猜测:“父亲是想问,这个女人如何安置?” 盛淮安苍白的两颊瘦削的凹了进去, 颧骨高高耸起, 瘦得皮包骨头,但是,依然能看出此人在没有生病前, 五官生的相当的凌厉 ,长眉入鬓,一双原本好看的凤眼眼尾内勾,烛光下能看到眼白和眼处泛着青黑之色,纵然是全身都不能动弹,只这一挑眉, 依然有睥睨天下的矜贵, 若是苏陌此刻站在床前,便会发现,这个 久病之人身上,罩着的是嗜血的戾气 。 盛淮安勉强靠在被褥上,斜斜看了一眼白翼,白翼会意的上前躬身:“禀大将军,此人是奉太后懿旨前来将军府冲喜,并贴身照顾将军,此人暂时住在温明居,就在将军卧房的隔壁房间,若是将军觉得不合适,过几天属下想个办法让她搬出去。” 盛淮安听到太后两个字,眼中风云汹涌,泛起滔天的恨意,小个子方岩上前搭住盛淮安的手腕:“师兄不必动怒,师兄既然能睁开眼,便有痊愈的希望,只要能痊愈,什么人收拾不了?且让他们再得意几天,咱们将来一个个收拾!” 方岩刚刚十五岁,自幼长在天池山,师兄中毒后便一直待在师兄身边负责救治, 他对朝堂之事知道的不多,也仅仅是知道这次师兄被伏击中毒,应该和太后脱不开干系,便直言快语的说出了心中的愤恨。 白翼他们比方岩大七八岁,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便是在内室也不敢多说,只是将军中毒快两年, 这将军府越来越沉寂,来打探消息的人也越来越少,听方岩如此说,都觉得很是解气,也无人阻止。 盛唐微微上前一步,低声说:“小师叔以后说话小心,如今那女人就住在隔壁。” 老二盛飞拉了拉大哥的衣襟,盛唐扭头:“你们两个,也要谨言慎行,这女人是太后的母家出来的,苏氏女和咱们将军府,是解不开的仇怨,你们切不可被她诱惑收买,做出不利于父亲的事。” 老二盛飞打了一个寒战,赶紧点头,他脑子不如大哥,大哥既然让他们小心那女人诱惑收买,定然就必须严防死守,不能让那女人得逞! 六岁的盛牧仰头看看大哥,再看看父亲,乌溜溜的黑眼珠转了转,也乖巧的跟着二哥点点头。 白翼松了口气,再次问:“将军,要不要想个办法,让那女人搬走?” 盛淮安 十二岁去西北投军,十年时间一路从小兵升到辅国大将军,一年多前新帝登基,他奉旨回京觐见新帝,一路被追杀不停,在距离京都两百多里时,被杀手伏击 中毒, 当时他身边有 师门秘制解毒丹,幸亏这解毒丹,延缓了毒素蔓延的时间,这一年多,他脑子是清明的,他清晰的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但是,毒素缓慢的从小腿到膝盖,到大腿,如今已经到了腰腹,现在他只有心脉被每日扎针护着,脑子清明,身体的其他部分, 犹如活死人一般动弹不得。 从最先的愤懑到如今,他其实已经越来越冷静淡然,体内的毒素,也容不得他情绪过于激动,只是今日,太后下懿旨命苏氏女给他冲喜,才让他又起了抑制不住的怒火。 方岩在旁边施针,盛淮安情绪慢慢平复,眼中青黑之气慢慢变淡,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漠然,白翼仔细观看,将军的眼珠子横着来回动了两下。 白翼:“将军的意思是,就让她住在隔壁?” 盛淮安眼睛闭了两下。 方岩:“师兄做的对,把她放眼皮子地下看着,若是有人联系她,咱们就把她毒晕,用她来给师兄换取解药!” 师兄中的毒过于复杂,天池山便是有世间罕见的解毒圣品天山雪莲,也只能抑制毒素蔓延,无法彻底解毒,要说谁最恨下毒之人,除了将军府的人便是天池山的人了:简直是在挑战天池山的医术和解毒圣品! 方岩的话让孟青和宋千宋万脸上都是一喜, 天池山从来只重医术,不做毒药,但是这一年多,为了将军,天池山风老前辈,炼制了不少的毒药,方岩怕是跃跃欲试,想拿人来试药! 年龄最小的盛牧忽然说:“小师叔说对!” 众人都看向小公子,什么?您说什么? 盛牧口齿清晰,思路明白:“给那人在乎的人下毒,逼她拿出解药,不对吗?” 盛淮安眼睛斜了斜,盛牧赶紧上前,站到父亲的正前方,盛淮安定定的看着盛牧,谁都猜不出将军是什么意思。 盛唐忽然看向三弟:“你今日读书了吗?扎马步了吗?功课做够了吗?” 盛淮安眼里漾出一丝丝笑意。 盛牧:!“大哥,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还要做功课吗?” 盛飞骄傲的挺起小胸脯:“大哥,我 做完了功课才来陪伴父亲的!” 盛唐不走心的看看老二:“嗯,你乖!” 老三盛牧往后缩了缩。 听了大哥的夸赞,老二喜气洋洋,上前把床边放着的油纸包里的糖果拿出来一颗,还不忘问问小师叔:“可以喂给父亲吗?” 方岩不在意:“吃就吃吧,不过是普通的糖块,没有毒的。” 盛飞小心的捏了一块橙黄色的小糖块:“父亲,儿子喂您?” 白翼:“二公子,我等先尝了再给将军吃?” 盛飞羞赧:“好吧!有十几颗呢,你们一人一块,若是无事再给父亲吃。” 白翼:。。。。您太实在了! 白翼先拿了一块含在嘴里,片刻后,方岩给他把了脉,点点头, 师兄身上的毒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糖水能有效的保持体力 ,不过,他没有直接把糖块放入师兄的嘴里,而是吩咐宋千端来一碗温水,把糖块融了,把糖水 喂给师兄喝。 第3章 灵泉水 苏陌在隔壁的房间里,不知道这边人的密谋,但是她明白自己的处境。 原身在尚书府,原本是受宠的千金,一朝沦为假千金后,便成了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当今圣上十岁即位,如今才十三岁,即位三年并未亲政,前朝后宫权柄都在太后一人手上,苏家是太后的母家,吏部尚书苏同庆是太后的堂兄,苏同庆的养女苏离陌被嫁入将军府,确实是太后明晃晃的在将军府里安排的探子。 只是,苏陌不是那个悲催的苏离陌,所以,她并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更加不想做安身之地将军府的探子。 她回屋后便房门紧闭,春熙睡在外间值夜,等春熙睡熟,她便进了空间。 经过几次种植,空间已经开始升级,掉落的升级大礼包里,有五颗紫山参的幼苗,她小心的把紫山参幼苗种下,又用藏进空间的瓷碗从小石潭里舀了灵泉水浇灌,按空间的时间,紫山参三天就能成熟,用紫山参熬粥,对久病卧床的将军身体,应该是有好处的。 苏陌不知道将军是中毒,她只是根据传闻,下意识的把将军当做了 穿越前那个世界的植物人来对待,然后坐在小石潭边和老六说话: “老六,我好孤独啊!前半辈子,我没人聊天,就你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能听懂我要表达的意思,如今你不在,我可怎么办?这将军府好奇怪,尤其是温明居,净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哦,不是,从今天起,我、云嬷嬷、春熙和阿圆,温明居里的有四个女人了。可是,你什么时候出来?我很想你!” 苏陌用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撩小石潭的水,这是从黑山林里流出来的泉水,所以,冲着泉水说话,老六应该可以 听得到。 说完,她用刚才浇地的大瓷碗,从细细的小瀑布下接了一碗灵泉水,小口小口的喝着,和老六倾诉心事:“老六,和我一起进将军府的,这三人,云嬷嬷是苏家老夫人安排的,春熙是苏家的家生子奴才,阿圆听说是原身无意中救下的一个孤女,你说,这几个人,我能信谁?还是都可信?还是都不可信?好难啊!” 她正唠叨着,从叮当的泉水里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苟着。” 苏陌一怔,随之一阵狂喜:“老六,是你的声音吗?在前半生,你是空间升到五十级才出来的,怎么现在空间才升到三级,就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侧耳细听,只有细细的泉水落入小石潭的声音,黑猫老六似乎没有再发出声音。 但是,苏陌刚要起身的瞬间,她脚边被扔了一个手握的小盒子,是从黑山林里扔出来的! “这是,迷你盒子弩?老六,你还是这么喜欢这些小玩意。” 她的灵宠黑猫老六,是一只英俊漂亮的男猫,许是男性自有的雄性基因作祟,老六最喜欢收藏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小弩、小匕首、刀啊剑啊等这些冷兵器。 “原来你在黑山林里还藏有宝贝啊?还有什么?多给几个呗?姐姐我现在,空间金币被冻结,仓库被冻结,空间是初级状态,每天只能种便宜 的蔬菜,穷的很呢,老六,你还有什么宝贝?” 苏陌耐心的等着,小口小口喝着灵泉水,一副矜贵小公主的模样。 又等了好久,从黑山林里陆陆续续被扔出来:一柄唐刀,一柄大陌刀,一把弹簧刀,一把木柄上镶有绿松石的三棱小刺。 苏陌如获至宝的捡起地上掉落的各种利刃,挥了几下:“你私藏这么多利刃干嘛?” 弱弱的声音:“吃!” 苏陌呵呵呵大笑:好吧,你吃! 她前半辈子算是个孤女还是哑巴,从上了高中后保姆便离开了, 为了自保,她学了很久的女子防身术,等上了大学,她都可以在健身房做女子防身术教练了,唉,说起来,前世她那对父母在钱财上还算可以,当然,以京城苏家的财力,也没有必要计较每一个几十万的生活费。 生活费? 她忽然想起一个她疏忽了的问题:穿越过来后,大周尚书府苏家,即便是养女出嫁,应该也有丰厚的嫁妆吧? 对,明天,她的先看看原身的嫁妆! 第二天一大早,云嬷嬷把苏陌叫起,催着 梳洗后,细细的交代:“今日夫人要去旁边的国公府拜见盛家的长辈,切不可去的晚了。” 苏陌还瞌睡着,睡眼惺忪,下意识的问:“为什么要去旁边国公府啊?” 春熙在身后给姑娘梳头的手顿了一下,云嬷嬷无奈:“我的姑娘啊,感情老奴之前给您讲的盛家的事,您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苏陌稍微清醒了些,差点露馅,原身记忆里并没有关于盛家的信息,其实原身的记忆非常的少, 在苏家做真千金的十五年和后来被发现是假千金的一年的记忆加起来,也不过短短的一个片段, 苏陌恍惚中似乎明白了原身的情绪:所以她不是因为冲喜饿死了自己,她是早就不想活了,刻意忘掉了许多事,然后太后的冲喜懿旨到那几天,把自己饿死,原身这是在变相的给自己出一口气,给尚书府添堵,哪怕是拿自己的小命也要给尚书府添堵,有志气! 苏陌心里一阵的烦闷:前世她是个小哑巴,被爸妈忽视二十多年她都没有想过要死,原身这也太过于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但是又想想古代这种生存环境,一个闺阁贵女忽然从高高在上跌落到泥土里,若是活着就要忍受家人的磋磨、外人的非议和无穷无尽的恶意揣测,日子其实非常艰难。 又想到自己,不仅要替原身承受种种的非议,还要顶着假千金的名头来将军府做明晃晃的探子,岂不处境更加的艰难? 苦笑了一声。 云嬷嬷看姑娘笑容里含着深沉的苦涩和懊恼,心一软,放慢了语气:“无妨,老奴再给姑娘说一遍就好。姑娘被太后指婚的辅国大将军,原是隔壁盛国公府里二房的嫡长子,盛国公府是大周开国功臣,也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爵位,距今已经有两百多年的传承,如今承袭的国公爷是大将军的伯父。 国公府如今的主子们,大多都弃武从文了,惟有二房的老爷,当年在西北边关镇守边境,大将军十二岁便去了边关伺候父亲,有盛家二老爷的照拂,大将军十年时间,一路从小兵升到了二品辅国大将军,后因大将军患病,便搬到了御赐的大将军府。 老国公爷还在世,不过常年在京郊附近的温泉庄子上安养,不怎么回府。 那边国公府,如今长辈有大将军的祖 母,伯父母和父母。 二房除了大将军这个嫡长子,还有两儿一女。盛家子嗣繁茂,人口众多,今日姑娘,哦不,是夫人,今日夫人到了盛家,除了拜见长辈,还有许多的大小姑子、大伯哥嫂子和小叔子们,夫人放心,该准备的东西,老奴和春熙都准备了些,不会让夫人堕了面儿的。” 苏陌听到云嬷嬷的介绍,心里更多的是不安:哦,原来她的冲喜对象,家中人口这么多?好麻烦啊! 苏陌是冲喜的,不宜穿的太喜庆,云嬷嬷给她挑了身石青色的通袖大袄,袖口和领口绣着金线菊,下身同色的八幅大裙,裙边只用金线绣了水波纹,头上戴了太后赐婚时赏的彩玉冠,冠上镶嵌了一圈彩色的玉石,压鬓则簪了小玉石 花簪,耳边缀了珍珠耳铛,看上去贵气大方又老成持重。 脸上妆容没有多收拾,只淡淡的扑了脂粉,抹了浅色的口脂。 苏陌起身时,被头上沉重的花冠压的头晃了晃,随即挺直脊背双手交握在腰腹处,一派淡然。 云嬷嬷和春熙心中暗叹:二姑娘十五岁前在尚书府是被严格教养的,身上那股子贵女的气派,是刻到骨子里的,大姑娘即便是回来后抢了二姑娘的名字和亲事,和二姑娘站在一起,也是无法比的。 云嬷嬷心中酸涩,强笑道:“待会阿圆看家,老奴和春熙陪姑娘过去。”发觉说错了称呼后,云嬷嬷轻叹,算了,错就错吧,以后就要称呼夫人,再也不能称呼姑娘了。 苏陌微微闭闭眼,吩咐阿圆:“阿圆,你今日在家,把咱们的嫁妆收拾一下,等我闲了,要看看嫁妆。” 云嬷嬷稍稍瞪大了眼:姑娘这是,要核对嫁妆?唉!怕是会更加的伤心吧? 她曾是尚书府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大丫鬟,成亲生子后又回到老夫人身边,被老夫人派去伺候当时的大小姐如今的二姑娘,她在尚书府人头熟的很,自然也知道,二姑娘出嫁时,早年准备好的嫁妆被换了许多,如今面子上六十六抬嫁妆,其实净是些不值钱的老旧绸缎,老式摆件,连嫁妆银子,也是依尚书府庶出小姐的例,只有一千两,老夫人和 老爷夫人的添妆,也都是些不值钱的。 她不敢埋怨老主子,只是为二姑娘不值,好歹,二姑娘也在老夫人身边承欢了十五年,对老夫人,那是真心的孝顺,但凡老夫人身子不适,二姑娘那次不是衣不解带的彻夜伺候? 而且,说句不敬主子的,当年的事,也不怪二姑娘,还不是夫人太过于任性? 明明怀胎七月该生了,非要去庙里进香,结果在庙里早产,身边带的人不够,一时大意被人换了婴儿,二姑娘当时也刚出生,委实不该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二姑娘身上才对! 第4章 盛家(1) 苏陌不知云嬷嬷心里的嘀咕,收拾好了之后出了自己住的西屋,去东边主屋想先看看自己的冲喜对象,刚走到东屋门口,一个小个子圆脸少年从屋里窜出来,给她见礼:“小的方岩,见过夫人!” 苏陌手里托着一盅 加了灵泉水的玫瑰蜂蜜露,温和的说:“起来吧,这是 我们从尚书府带来的玫瑰蜂蜜露, 喝水时,加一匙进去,润喉解渴,将军屋里燃了炭盆,这蜂蜜露 能降炭火的燥气,你拿去吧,给将军 冲水喝。” 方岩看看托盘里玫瑰蜂蜜露下面的鹅黄色的小鉴,知道这是宫里来的,那就是太后赏赐的,他垂头躬身双手接过:“小的谢过夫人!” 宫里的东西,大多是好东西,虽不可轻易进口,但若是无毒,和师兄的饮食不相冲,倒也可以让师兄多少喝点。 况且,他守在师兄身边,若是这苏氏女心怀叵测想毒害师兄,他岂会发现不了? 内心深处,他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其实师兄现在,也不怕小小的毒,毕竟,体内更狠 的毒都还在。 方岩脸上带着无害的纯真笑:“待会将军醒来,小的便冲给将军喝,不辜负夫人的好意。” 这个小厮对苏陌的态度, 算是唯一一个 没有敌意的。苏陌不觉得欣喜,倒是觉得有些诡异,她没有多说,赶紧退了出去,坐上门口的软轿,去隔壁的盛国公府里给诸多的长辈们请安。 她原本想着,要不要带几个义子,听云嬷嬷的意思,这几位义子只是认了大将军做义父,虽然也姓了盛 ,但是 并非盛家人,平时也几乎不去盛国公府, 苏陌心中叹了一声,这几个儿子的处境,比自己好一丢丢,也就一丢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便不带几个义子了。 只是, 孤身前往盛国公府,总有一种孤身闯关的忐忑不安,老觉得今日,怕是不会那么好过。 自然不会好过。 温明居门口站着的周嬷嬷,听说是盛国公夫人身边的心腹之人,这位嬷嬷穿着藏蓝色窄袖大袄,下身是宽大的蓝绸裙,圆形的发髻上插了点翠金钗, 通体的气派,不像是管事嬷嬷,倒像是管家的夫人。 周嬷嬷是盛国公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如今在盛国公府也是后宅管事嬷嬷第一人,看到给大将军冲喜的苏氏女从温明居坐软轿出来,一脸的倨傲:“五少夫人倒是会享福,今日去国公府拜见长辈,也要托大做软轿。” 初冬的凌晨,其实天很冷,苏陌原本坐在软轿上裹紧了夹棉的披风,小脸缩在兜帽里,还想眯会儿眼,听到门口这婆子刻薄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坐着了身子。 抬着软轿的四个粗壮的婆子赶紧停下脚步,云嬷嬷上前来给周嬷嬷先福礼:“老姐姐好!老姐姐过来这么早,倒是我们怠慢您了!”云嬷嬷态度非常谦卑。 周嬷嬷身后带了七八个大小丫鬟,手里一条绣花大帕子一挥:“今日是去盛家拜见长辈,还请五少夫人下来步行过去,才是小辈拜见长辈该有的谦逊之礼。” 理都不理面前屈身福礼的云嬷嬷。 云嬷嬷脸上尴尬,心里无奈。 尚书府不给二姑娘做脸,陪嫁只有她带着两个小丫鬟,如今便是想给二姑娘撑场子,连个能帮衬的小丫头 都没有啊! 苏陌轻咳一声:“那就下来走吧,云嬷嬷,扶本夫人下来。” 苏陌心中不屑,这里是大将军府,她是太后下了懿旨的大将军夫人,这个老婆子给她下马威,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国公府的下人,能在大将军府作威作福? 忍着心中不快,她扶着云嬷嬷的手下了软轿,刚坐软轿时还感叹古代内在串个门都能做软轿,还真是奢华的很,不到三分钟,便被国公府厉害的管事嬷嬷给撵下来,还真是,有点啼笑皆非。 苏陌冷着一张俏脸,扶着云嬷嬷,款款走向那位周嬷嬷:“嬷嬷有礼,请带路吧。”身后只跟有托着托盘的春熙, 说是有礼,她挺直脊背,腿弯都不带弯的敷衍。 周嬷嬷想训斥,又想今日这苏氏女到了国公府日子也不会好过,就让她带着这股子嚣张去拜见府里的主子,岂不好? 周嬷嬷低眉掩饰了心中的算计,稍微低了低肩膀:“五少夫人,请!” 周嬷嬷带着苏陌沿着游廊往东边走,身后云嬷嬷:怎么不是出将军府进国公府吗?这是要走小角门?她拉拉姑娘的袖子,低声说了几句。 苏陌正走着的脚步顿住:“请问嬷嬷,这是去隔壁的小路吗?” 周嬷嬷脊背一僵,回身解释:“回五少夫人,大将军府自从五少爷病倒,便闭门谢客,正门很久都没有开了, 老奴也是为五少夫人着想,从这里到国公府寿安堂,不过两刻钟,最是便利。” 苏陌搜索了一下,奈何原身记忆中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她无奈,把话说到前面:“一切都听嬷嬷的,那就按嬷嬷说的做吧。” 周嬷嬷心里不舒服,怎么教都听她的?这话头,像是要给自己挖坑?哼!她以为她是谁,苏家一个假千金,进的是国公府二房,给自己挖坑?她也配? 周嬷嬷毫不在意苏陌话里有话,转身带着苏陌一行人,从大将军府小角门出去,走过一条后巷,步行从另外一个小门进入, 沿着一个荷花池又走了一刻钟,便来到一个阔朗的大院子,院子外面一个 小园子,里面是粗壮的腊梅,清冷的晨风中,隐隐传来梅花的清香。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苏陌站住脚,轻轻嗅了嗅空气中腊梅的香气,心想: 这就是百年国公府的底蕴?似乎,也不怎么样。 不是苏陌看轻国公府,从小门进来到走到这里,这一路上,荷花池两边的树木枯叶落尽,若是百年国公府,不该有那种四季常青的名贵树种吗? 没有了树木的遮挡,荷花池 东边高高低低的一个个院子,远远看上去甚至有些 拥挤, 这院子的景致,还不如尚书府苏家,苏陌心中衡量了一番,安静的站着寿安堂门口,等着周嬷嬷进去禀报。 周嬷嬷足足去了两刻钟,苏陌双手拢在披风里,神情淡然的看着寿安堂几个大字,不急不躁。 从荷花池东边陆陆续续又走来几个妇人, 身边多少都带着丫鬟婆子的,簇拥着来到寿安堂,站着苏陌的身后。 一个年轻妇人轻笑:“呵,还以为来晚了呢,原来新妇还没有进得去寿安堂大门啊?五嫂嫂,您是不是来晚了,被祖母罚站了啊?” 苏陌闻言,转身回头冷眼看一个穿着淡红色披风的少妇,那少妇胸口一滞,只觉得被蔑视了,恼羞的喊:“你看什么? 你以为你们分家出去单过,就能不来寿安堂给祖母请安?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便是你们分府单过,也不过是盛家二房一个五少爷,还真当自己是大将军夫人?摆什么架子?” 苏陌:她说什么了吗? 她是没有说,但是眼神中那种藐视一切的傲然,刺得这几位被拘在国公府的小媳妇们都心里不乐意,五少爷那边,难得来国公府,此刻不说几句,怕是下次想说几句难听的,也得等到过年了,不如现在说几句,出出心中的憋闷! 一个年龄大些的妇人皮笑肉不笑的开腔:“老七家的,你少说几句,咱们盛家如今可就指着这位分府单过的大将军呢,你若是得罪了你五嫂,将来五弟听说了,不怕给你小鞋穿?” 一个丫鬟似乎是好意提醒苏陌:“五少夫人,这位是三房的三少夫人,是您三嫂。” 苏陌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不开口。 盛家三少夫人脸上挂不住,冷嘲热讽:“唉,我家那位虽然是五少爷的兄长,谁让他不争气,只是个六品书令呢?妾身见了大将军夫人,都得先请安,大将军夫人,您昨夜睡得可好?若是在盛家有哪里不自在的地方,只管来找祖母,祖母会给你撑腰的!” 陆续又过来几个请安的妇人,远远听到三少夫人问“昨夜睡得可好”,都拿帕子捂着嘴笑。 云嬷嬷想上去护着自己主子,被苏陌抬起手阻止,微笑着福了福:“原来是三嫂子,今日初见,不知您如此好玩,三嫂昨夜,可睡得的好?” 盛家三少身边,一妻四妾,三少夫人因性子耿直,经常和三少爷争执吵闹,三少爷已经几年不进正妻的院子,盛家谁人不知?苏陌这句话一出,更多的人捂着嘴笑了。 三少夫人觉得被奚落了,勃然大怒:“你这小丫头,太不知深浅,我是好心问候你,你岂敢取笑奚落我?苏家女,就是这种教养?” 苏陌不知这妇人和夫君不和谐,只是看她眼底 乌青遮都遮不住,所以才故意这么一问,看她像泼妇一样发飙,倒是稀罕的很,豪门少夫人,就这? 她微微一笑,态度诚恳:“三嫂子,您眼底乌青,口中有异味,应该是肝火太盛导致,肝火盛便容易彻夜辗转,无法安眠,您若是爱惜自己的身子,就赶紧去请个好大夫调养调养,可别耽误成了大病。”眼神中,是赤裸裸的嘲讽。 众人哄笑,都以为是新媳妇故意在诅咒三少夫人,三少夫人平日里就嘴碎,不讨人喜欢,此刻她被诅咒,众人都隔岸观火。 苏陌上辈子是哑巴,说不出话,但是,若是在人群中或者社交场合被为难、被笑话、甚至被辱骂,她心里可是一句还个十句八句的,只可惜因为说不出来,对方听不到罢了,此刻这种想什么就能说什么的感觉,可真好啊!爽! 苏陌合掌,向天拜了拜:感谢老天爷让她穿越到一个身体正常的女人体内,能吵架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三少夫人看她神神叨叨的,脸上怒气更甚,喝道:“神神叨叨的,你干嘛呢?” 苏陌把双手交握在腰腹,笑嘻嘻的:“哦,我在感谢老天爷呢。”感谢老天爷什么?她不说。 三少夫人被苏陌吊着,又气又急,想说什么,终是觉得丢脸,一甩手中帕子:“看你待会见了长辈也这么伶牙俐齿!不懂规矩,自有人教你规矩!” 苏陌哼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过身,老老实实的继续等。 第5章 盛家(2) 苏陌身后妇人们,自然都是熟悉的,捂着嘴低声窃窃私语,说几句,笑几声,若是涵养稍有不足的人,怕是会转身再和她们吵起来,毕竟,她们或明或暗的,都是在 嘲笑昨夜五少爷无法洞房的事。 但是苏陌深知多人吵架的秘诀:一次不可树敌太多,刚和那位三少夫人怼,现在得歇歇火,其他的人,暂时放过。 况且今日她是进国公府的第一天,云嬷嬷说过,新媳妇须得拜见长辈,给长辈敬茶后才算是成亲礼成,所以,待会寿安堂里,才是重头戏。 陆续有几个软轿 抬了进去,苏禾侧身让过软轿,没有抬头,只低眉垂目的看着自己脚前的一小块地面:地上的青石地砖 是烂成几瓣的,再想想刚才那几位妇人的服饰,似乎是原身养母尚书夫人前两年的冬衣 款式,苏陌再次在心中感叹:怕是国公府,真有点没落了! 盛国公府,子嗣繁多,单是老国公爷、如今的国公爷这两位的嫡子和庶子便能有十几个;二房 是大将军生父这一房,嫡子女三个,庶子女两个,算是少的了。庶出的三房四房五房,更是子女繁多;嫁出去的姑奶奶们,嫡出庶出的加一起来有五六个。 云嬷嬷是想多了解盛国公府的,可惜,盛家五个房头数实在太多,她能力有限,也只是知道大将军的生父重情,身边只有一妻一 妾,大将军是二房嫡长子,仅此而已。 等坐软轿的几位夫人们都进了寿安堂,又等了两刻钟,周嬷嬷才出来,给众位少夫人福身:“老奴见过各位少夫人!老夫人有令,请诸位按长幼尊卑,进寿安堂与新人见礼。五少夫人,您先请!” 苏陌算算时间,大清早的,在这里等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心里骂了一句:妈的,真会折腾人! 她冷着脸,毫不客气的走在前面,径直进了寿安堂大院。 她是五少夫人,上面自然有四位少夫人,别人犹可,大少夫人的夫君是长房嫡长子,是 未来的国公府继承人,她被苏陌撇在后面,饶是她想竭力保持涵养,也低低说了句:“真是没有规矩!” 三少夫人添油加火:“人家夫君是二品辅国大将军,自然要走在前面。” 大少夫人莫氏冷斥:“胡说什么呢?今日是五弟妹第一天拜见长辈,她不懂规矩,以后咱们教她便罢了,说这些没有用的淡话,不怕下人们听了笑话?” 盛家大少爷,也就是国公爷的嫡长子,在刑部谋了个闲职,若是说品级,也算是六品 ,其实,盛世子平日里不怎么去衙门,日日戏院酒楼,听戏会友, 颇有点 有风流才子的派头, 家里妻妾成群,庶子女大大小小的七八个,是个很符合上流社会标配的世家纨绔。 三少夫人被长嫂斥责,心中不快,但这是她长房将来的当家人,她不敢造次,哼了一声,退后了几句,等众人都进去了,才扭着身子进了寿安堂。 寿安堂正厅里,苏陌已经站在屏风后面,她低头看着地砖。 正厅很大,估计是为了方便晚辈拜见,把三间大屋打通建成了一间大正厅,毕竟,盛家人,是真的很多。 正对面上首坐着一位老夫人,旁边坐着的便是国公爷盛文松,左右两边,一边是 老夫人同辈的两位老妯娌,几位族老,另外一边则是国公夫人,和国公府五个房头的老爷和夫人。 屋子虽大,奈何人太多,加之妇人们穿的衣服都熏了香,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苏陌觉得有点气闷。 周嬷嬷上前低声说了几句,旁边一排坐在第一个的国公夫人 诧异,问:“五少夫人刚进盛家门,怎么就和嫂子们不睦?”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前面各位主子都能听得到。 这话音,苏陌心中顿时吹起了号角:这国公夫人,是故意让自己听的? 若是心性差的听到 这话,怕是会忍不住上前解释一番,但是无论怎么解释,不睦长嫂,怕是推不开的锅。 苏陌感谢原身曾经背诵过女则女训,知道大周后宅的许多规矩,因此,她选择 充耳不闻,当做没有听到 。 国公夫人等着她忍不住给自己解释刚才在寿安堂门口的吵闹呢,结果,这个新媳妇根本就不开腔,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老夫人看看国公夫人,没有说话,示意身边的老嬷嬷开口,老嬷嬷福身给老夫人行礼后,起身开腔:“今日是二房嫡长子——五少爷的夫人 拜见盛家各位长辈,老国公在温泉山庄,来回奔波怕寒气沁体,就不回来了,回头有时间,五少夫人单独给老国公见礼吧。” 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她的话,便是老夫人的意思,下面媳妇们都起身恭敬的听了,才再次坐下。 老嬷嬷看着慈眉善目,招呼苏陌:“五少夫人,请敬茶吧!”招手让身边的大丫鬟给五少夫人上茶。 苏陌上前,先给老夫人磕头,在跪着挺直上身 ,双手给老夫人奉茶,老夫人接过茶碗,意思的喝了一小口,放下一个荷包。 接下来是盛国公盛文松,他是苏陌的那位冲喜夫君的大伯。 然后是盛家的几位族老,老夫人同辈的老妯娌,然后才是苏陌的正经公公婆婆。 苏陌的公公似乎身子有点弱,轻轻咳了两声,放下一个水头极好的玉佩,苏陌恭敬的双手接过,递给身后的春熙,然后奉上云嬷嬷提前准备好的鞋子。 苏陌的婆婆声音温润柔和:“淮安的身子,劳烦你多照顾。”说着在托盘上放了一个满翠的玉镯子,苏陌恭敬的接了玉镯,奉上一双冬日的袖笼。 国公夫人和接下来的几位老爷夫人,不过都是依例给了红包,苏陌则是送上鞋袜等物。 然后是苏陌这一辈的妯娌们,大少夫人莫氏拿起苏陌给的手帕,笑着说:“母亲,听闻 尚书府苏家苏瑶玉大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红绣活更是一绝, 当年一副双面刺绣的小屏风,连太后都赞不绝口呢!” 国公夫人笑着纠正:“可不兴叫苏大小姐了,如今的苏大小姐,已经和城阳候世子 定亲,将来就是城阳候世子夫人。咱们家五少夫人, 是苏家二姑娘苏离陌。” 大少夫人莫氏赶紧捂着嘴:“哎哟,是媳妇说错了,弟妹勿怪啊,当年弟妹的才名,京都谁人不知,听闻弟妹及笄那年,上门提亲的都要踏破尚书府的门槛了, 还是咱们五弟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位名动京都的大才女!要我说,还是苏离陌这个名字好听,婆母您说呢?” 国公夫人姜氏,出身丞相府,当年丞相府大少爷看上尚书府苏大小姐,被苏家拒了,转头苏家和城阳候家结了亲,如今,城阳候世子那门亲事被苏家真正的大小姐得了,当年的苏大小姐成了苏二姑娘苏离陌,嫁给了她那个快不中用的侄子,姜氏自然要踩上一脚 ,她呵呵笑道:“叫什么不是叫?都好听! 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离陌如今来了咱们盛家,老五单独立府,她进门就当家,大将军府里上下百余口人,她一人说了算,自然 是好姻缘 。” 三少夫人:“不仅进门就当家,还进门就当娘,婆母可别忘了,五弟可是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呢。” 苏陌听几人说的欢喜,她还在正厅当中站着,倒也不急,像是听稀罕一样,甚至跟着微微笑。 三少夫人陈氏脸一沉:“五弟妹,你笑什么?” 苏陌轻笑着微微福身:“我觉得国公夫人和几位嫂嫂说的对,所以才笑啊!” 陈氏:“你!”嫁给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进门就有三个儿子,有什么好笑的? 苏陌俏生生的站在厅堂正中,小脸微仰,轻声叹:“盛家五少爷,十二岁从军,跟着盛二爷在西北戍边 ,几年前盛二爷受伤回京将养,五少爷又跟着齐王殿下,在西北苦寒之地戍边数年,守护大周西北边境, 所以先皇在世时,才 封五少爷为辅国大将军,赐大将军府 。 大将军身边三位养子,皆是军中同袍牺牲后留下的孤苦无依的稚童。大将军顾念同袍情义,收养故人之子,在军中也是美名传扬,我今日有幸被太后赐婚嫁给大将军,自然是欣喜的;有幸能抚养为大周献出了生命的将士遗孤,是小女之幸, 国公夫人、大嫂三嫂,你们不是为我高兴的吗? 离陌能有你们这样深明大义的家人,是离陌之幸,离陌若有机会 进宫拜见太后娘娘,会如实给太后娘娘讲述盛家上下,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亲情!想来太后她老人家听了,也会为盛家人的亲情而感动。” 扯大旗作虎皮,站在道德制高点牢牢控制舆情,这是东方某国键盘侠的基础操作,前半生的小哑巴苏陌不会说话,可是很会打字,是个名副其实的键盘侠!穿来之后有了伶俐口齿的加持,打嘴仗的功夫岂不更胜一筹? 在座的众人一瞬间都敛住了呼吸。 似乎大家都忘了,盛家五少爷,是先皇亲赐的大将军,大将军府,也 是先皇亲赐的府邸! 忘了,盛家五少爷在前几年,也曾经是国公府的荣耀! 而现在她们在为难的人,是把持朝政的太后赐婚,是太后的母家 苏家女!哪怕是养女,可谁又能确定太后会不会为这个养女撑腰呢? 国公夫人和大少夫人、三少夫人等刚才嬉笑的一众妇人,都是一脸的尴尬,有人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离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远了些。 “唉!” 对面椅子上一个一只胳膊的族老站起身,单手稽首朝着老夫人:“老嫂子!淮安是为了大周才成了如今的样子,大家嘴里,都积点德吧!” 不管众人脸色如何,族老长叹:“咱们盛家军当年在西北享誉几十年,如今的盛家,从淮安之后,已无从军之人,淮安为家国出生入死,为盛家的荣誉九死一生,我们盛家,若是连淮安的媳妇和养子都容不下,怕是要被 世人耻笑!” 招呼旁边的盛家二爷:“老二,陪五叔去喝一杯?” 盛家二爷最得意的嫡长子成了废人,嫡长子的养子被府里众人轻视,如今太后赐婚的媳妇被后宅众妇人当众取笑,他心中酸涩,起身拱手:“五叔,请!” 俩人不再离堂中诸人,盛二爷甚至没有和母亲及大哥打招呼,转身出了寿安堂。 盛家二房夫人也起身,朝着老夫人福了福,用帕子摁着眼角 往外走,走到苏陌身边时,低声说:“媳妇,今日天冷,你也赶紧回将军府吧。”说完,也出了寿安堂。 苏陌抬头看了看背影萧瑟的公婆和那位族叔,心中一阵感动,这几人,才是盛家真正明事理的人吧? 第6章 盛家(3) 厅堂上坐着的族老们一个个互相看了看 ,性子温和的找个借口,性子直白的干脆站起身拱拱手,依次都离开了厅堂。 庶出的三房、四房、五房觉得今日这事,和他们关系不大,又怕嫡母把气撒到他们身上,找个借口,也告退了。 一盏茶功夫,堂上除了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只剩下了国公府长房的几个少夫人,还有二房的一个小儿子,盛淮放。 盛淮放今年十三四岁,穿着一身薄薄的夹棉长袍,玉冠束发,他原本站在父亲盛二老爷背后,盛二老爷夫妇俩离开时,他站着没动,此刻乌溜溜的一双黑眼珠看看堂上的一群女人,再看看堂下始终站着的大嫂,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他的小跟班十岁的盛淮平比较瘦弱,躲在 二哥背后,下意识的怕那群女人们看到自己,拿自己出气,但是二哥不说出去,他也不敢贸然自己离开,若是不跟在二哥身边, 他更是要被大房那些庶子们欺负。 看着屋里众人一个个告辞,主位上坐着的老夫人脸色铁青,本就枯瘦的一双手紧紧握着手里的紫檀木念珠,手背上青筋凸起。 厅堂里的长辈们走的差不多了,苏陌想,自己也该离开了,她福了福身子,刚要告退,从老夫人坐着在软榻旁边的多宝阁里转出来一个盛装打扮的年轻姑娘,她轻咳一声,轻笑:“姑奶奶,臻儿来了。” 苏陌要告辞的话被打断,她只好站直了身子,看着这姑娘走到老夫人身边,拉着老夫人的衣袖:“姑奶奶!您最疼臻儿了,臻儿想拜见新表嫂,姑奶奶帮忙叫新表嫂再留一会儿好不好?” 苏陌听着这茶里茶气的撒娇,心里恶寒,这货看着都快二十了吧,还抱着老夫人撒娇,真是鸡皮疙瘩会掉落一地啊! 老夫人被柳臻儿晃了几下,脸上表情放松了不少,假意打了柳臻儿一下:“你表嫂还在呢,你给我稳重些,当心你嫂子们笑话你孩子气!” 国公夫人姜氏脸上一阵不虞,她最是不想看到老夫人娘家这位表姑娘,每天见谁都下意识的撒娇,明明是柳家嫡小姐,偏偏学了一身妾室搔首弄姿的做派 ,看了就膈应! 苏陌站在屋子正中,没人提醒她坐下,她也不知坐哪里合适,便只能站在那里。 旁边一个稍微和气点的妇人提醒她:“五弟妹,这是祖母娘家的侄孙女,柳臻儿。”语气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眼睛里带着些暗示,苏陌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她在暗示什么。 老夫人叫:“淮安家的,上前来,见见你表妹。”语气还算和气。 云嬷嬷上来扶着主子往前走了几步,苏陌左右看了看,此刻下人们撤了一大半的椅子,妇人们都往前提了提座位,她看了看,找了下首最末一个位置,很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盛淮放看看从屏风旁边溜进来的盛家小辈儿,拉着盛淮平往后站了站,低声说:“还有好戏呢!” 盛淮平既想看热闹,又怕最后被人抓着戏弄,他拉着二哥的袖子,用气音说:“二哥,咱们赶紧走吧?” 盛淮放轻轻踢了他一下:“怕什么?今日学堂放假,不用上课的。” 盛淮平穿得厚,被踢的不疼,但是沾上了灰,他拍了拍二哥踢过的地方,扁了扁嘴,拉着二哥的衣袖不敢松。 那边老夫人脸色已经又不好了,她不悦的问苏陌:“不是说了让你见见你表妹?怎么坐下了?还有没有点规矩?” 苏陌吃惊,她貌似不懂的问:“老夫人,表妹不是应该比夫君年龄小吗? 我要给表妹见礼? 难不成这位小姐是我夫君的表姐 ?我夫君今年二十四,小姐芳龄啊?” 苏陌似乎很享受这种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伶俐口齿,原来,能自由用语言表达自己,是这么的美好啊!前世的小哑巴苏陌,还真是错过了人世间许多的美好呢,比如阴阳怪气的内涵绿茶妹! 老夫人张了张嘴,柳臻儿今年二十岁了,还没有定下婆家, 当着这么多的女眷,她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这个侄孙女的年龄。 柳臻儿则貌似受惊的站了起来,娇气的走到苏陌面前:“是表妹的错,求表嫂勿怪!表嫂,初次相见,臻儿准备了绣帕,还望表嫂不要嫌弃。”手里捧着一方翠绿色的锦帕。 苏陌看都没看递到面前的绣帕,笑嘻嘻的说:“抱歉了臻儿表妹,我今日拜见盛家长辈,准备的礼物已经用完,你这方绣帕我若是收了也没有回礼,那便不收了吧。” 柳臻儿咬住了下唇,看似怯生生的,实则抬眼飞快的看了看苏陌头上带着点彩珠玉的花冠,笑着说:“表嫂头上的花冠可真好看,五彩的玉石怕是不好找吧?” 苏陌今日穿的衣服其实很老气,因为大将军盛淮安还躺在床上,况且,盛淮安已经二十四,还有三个养子,因此苏陌下意识把自己往成熟上打扮,此刻这一身老气的石青色通袖大袄配着头上泛着五彩光芒的花冠,到愈发把一张小脸衬得瓷白细腻,亮到发出微光,莫名的有一种矜贵沉稳的气派,把柳臻儿那一身娇黄色长裙衬得幼稚了许多。 柳臻儿最看不得有人打扮的比她气派。 她们柳家已经败落,她从十五六就住在国公府老姑奶奶这里,哄着老夫人把一个表小姐打扮的不低于国公府嫡出小姐,原 本柳家是想借着国公府表小姐的名头给她找个好婆家,可柳臻儿自家出身一般,偏要觅个高门槛,挑三拣四的,始终没有定下来。 拖到十七八时, 她放低了要求,但是又成了别人嫌弃她年龄大,如此延宕至今,已经二十岁了。 她在盛国公府里,仗着哄老夫人高兴,很有些嚣张,看到谁身上有好的首饰,都恨不得凑上去打个秋风,扫到自己怀里,一些惹不起她的庶女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她看上自己的首饰,若是不给她,她哭哭啼啼的去老夫人那里告个状,不仅得赔个首饰,说不定还得受罚,因这些劣迹, 她在国公府风评不好。 此刻,她一眼便相中了新媳妇苏陌头上戴着的五彩花冠。 苏陌看到柳臻儿毫不掩饰的贪婪,忽然明白了刚才那位妇人给自己使眼色的那种暧昧气息,哦,原来这位是这个品行? 她笑道:“不知道呢,应该不好找,这是太后赏赐的,说是那个觐见的小国家盛产五彩玉石,他们拿这玉石依着 荷花的样子做了花冠,说新婚的小娘子戴了,寓意合和美好,平安顺遂,我今日第一次拜见盛家长辈,便戴了这个花冠,图个好意头。” 柳臻儿眼含嫉恨,但是听了说是太后赏赐,她原本想往苏陌这边走的脚步停了停,搓了搓腰上悬着的丝绦:“太后赏的啊!表嫂可真有福气!” 苏陌没有忍着,用帕子捂着嘴角呵呵笑了起来。 屋里众人尤其是被柳臻儿索要过首饰的女人,都捂着嘴毫不掩饰的笑出了声音。 盛淮放低声对盛淮平说:“这个大嫂是个厉害的, 娘都被这表姐要走过两个镯子呢。” 后面一个声音也低低的接:“哼!她前两天还拔了我一个 簪子呢!呸!破落户!打秋风的破落户!” 盛淮放回头,看说话是四房的一个小嫡女,给盛淮平使了个眼色,俩人低着头从屏风后面绕过,偷偷溜了出去。 屋子里老夫人明知大家在笑什么,却不得不装糊涂,假意呵斥柳臻儿:“小猴儿!还不回来给姑奶奶 捏捏肩?唉,老喽,坐一会儿老胳膊老腿就觉得酸痛。” 苏陌赶紧站起身,正在笑的众人都静了一瞬,苏陌笑着福了福:“祖母,刚我婆婆走之前吩咐我赶紧回去照顾夫君,既然祖母 累了,那孙媳就告辞了!” 说完不等老夫人开口,转身就往外走。 “表嫂?表嫂!”柳臻儿一直盯着苏陌的花冠,骤然看到苏陌往外走,大声喊着,想往前走。 苏陌并不回身,云嬷嬷有意无意的挡了柳臻儿一下,春熙刚刚把托盘里收的礼物送回将军府又跑回来,看到主子匆匆往外走,她赶紧上前扶着主子,俩人匆匆的离开寿安堂,沿着来的小路一路小跑着,出了国公府的小门。 等后面跟着的云嬷嬷也匆匆离开,盛淮放和盛淮平从荷花池旁边的小亭子里绕出来:“算她机灵,再不走,那群女人还不把她的皮扒下来?” 盛淮平缩了缩脖子,低声说:“二哥,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哥?” 盛淮放没好气:“你觉得咱们能进去?爹和娘都很少去的。” 盛淮平和大哥盛淮安差了 十二岁,他是庶出,他姨娘 是嫡母身边伺候的丫鬟,是嫡母身子不好才伺候了父亲的,他姨娘没什么心眼,平日里唯他嫡母之名是从, 所以他和嫡出的两个哥哥都很亲,尤其是大哥,大哥自幼习武,功夫好,长得好,人虽冷了些,但是大哥是盖世英雄!他从有记忆父亲就病着,因此他心目中最崇拜的人不是父亲,反而是大哥! 不过,这个秘密不敢给二哥说,他二哥总觉得大哥搬出去了,他就成了老大,若是让二哥知道他崇拜大哥,可是了不得。 盛淮放从懂事起大哥就在西北边境很少回家,后来父亲病了,回府里养病, 他就自封为二房老大了;再后来大哥负了重伤,直接住在了将军府养病,他便以二房当家人自居,可惜他这个当家人,谁都不当回事,也只有三弟会服从自己指挥,他是个寂寞的当家人。 他很能开解自己:“ 咱们若是去了,大房和其他房头的也会找借口去,还不如都不去,免得给大哥添乱。将军府闭门谢客,哼!好啊,那些想占大哥便宜的人,都给爷爬一边去!” 盛淮平小手捧着脸,想了会,眯着眼说:“二哥你说,将军府今日大门开了吗?” 盛淮放一怔,扭头看三弟:“什么?” 盛淮平:“昨日大嫂被送到将军府,听说 花轿和嫁妆走的是正门。” 将军府大门除了接受圣旨,平日里几乎不开正门,大哥刚病时,宫里经常派太医过来诊病,也会赏赐些珍贵的药材补品什么的,近一年来 宫里少有赏赐,所以也就前一段时间太后懿旨赐婚时开了一次大门,然后就是昨日成亲开了一次大门,但是将军府没有待客,也就大哥的军中好友摆了几桌,没有待宗族和亲友。 盛淮放皱着眉头,他长得更像盛家二老爷,粗眉大眼,脸上是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焦虑。 盛淮平又说:“你说, 大嫂走的是哪个门进的国公府?” 盛淮放看着大嫂刚才跑过去的路,瞬间反应过来,略显稚嫩的脸上瞬时现出怒色:“他们作死呢!敢骗着大嫂走小角门进府拜见长辈?这是太后赐婚,他们也敢?!” 这条路是离将军府近,但是,这条路是厨房仆妇们采买才走的路,主子们进出国公府从来不会走后巷这条路,不会从这个角门进出! 长房是故意的!他们在欺负和羞辱大嫂! 盛淮平站直身子:“确实。”他们作死呢。 世家后宅大多都是泔水桶,阴私之事多,他们自幼在后宅泡着长大,再怎么笨,也知道很多的规矩和禁忌,尤其是盛家,落魄的国公府,各房庶子女多,家里得脸的老家奴和受宠的下人们也多,整个盛国公府里,各种手段把戏层出不穷,老国公避居在郊外庄子里不管庶务,老夫人糊涂,二房在盛国公府里不受老夫人待见, 大哥自幼不怎么在家,他俩是二房唯二的两个男子,再怎么懦弱,心里也是有一股子血气的,弟兄俩站在冬日的荷花池旁边,脸色变幻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第7章 老板 苏陌匆匆离开,寿安堂里一众女人们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五少夫人,还真是,真是一言难尽!匆匆逃跑,后面下人们喊都装作没听到,这,这算什么大家闺秀? 众妇人都批判了新妇一阵子,也觉得无聊,就这么散了。 柳臻儿等众人都散了,趴在老夫人怀里撒娇:“姑奶奶,您帮帮臻儿!” 今日的敬茶礼,让老夫人面子上极其尴尬,她叹口气 :“那 就是个活死人,你何苦去作贱自己?”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今天这一遭,让她甚至没有力气把那个新妇抓来教训一顿! 柳臻儿眼珠子一转,挥手让屋里丫鬟都退下。 老嬷嬷姓梅,看着老夫人越来越糊涂,被这个柳臻儿拿捏着做了不少糊涂事,她想劝劝,但是想了想老夫人那种性子,也叹了口气,招呼丫鬟都退下了。 柳臻儿低着头和老夫人商量:“姑奶奶,您想啊,若是五表哥不行了,那将军府不就落到今日那个没规矩的小蹄子手里了吗?臻儿可是听说,将军府里先皇赏赐、表哥每次得胜送回来的战利品,可是不少呢,与其便宜那小蹄子,还不如让她拿来孝敬姑奶奶呢!” 老夫人年轻时也贪,但从来没有这几年贪的这么明目张胆,若是柳臻儿自己要图谋将军府,老夫人还会劝几句,但 若是能拿捏那个没规矩的小蹄子,让她乖乖的把将军府的好东西孝敬给自己,那当然很好啊! 老夫人呵呵笑道:“还是臻儿孝顺,时刻都惦记着你姑奶奶呢!” 屋子门口的梅嬷嬷叹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始又变成了慈眉善目:她家主子的脾气,谁能劝得了呢?算了吧! 苏陌出了国公府的小角门,横穿后巷,进了将军府的小角门,然后回到了大将军府的主院。 大将军府占地面积大, 西边是个一个大校场,有将军府护卫每日在这里练武、骑马, 东边则便是温明居。 温明居后院一圈排屋,住府里的护卫和下人,白翼等四人,便住在温明居后面的排屋。 苏陌从小角门进来,要经过侧方的一条小路,路过后院的排屋,再路过温明居主院,然后到主院的正门。 温明居正门进去,是一条长廊,长廊 尽头五间大正屋,大将军府住东边大套间,西边的小套间原本是小会客厅,太后冲喜的懿旨下了之后才改成了小卧房,昨夜苏陌便是住的这个房间。 苏陌进了温明居,心里才觉得安定了些,同时也有点后怕:看老夫人那个娘家的侄孙女看自己的 头饰,像狼看到肥肉一样,若是自己不及时离开,难不成那女人会上手抢?好吓人! 闻到旁边的香气,苏陌站住:“去看看厨房里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扶着她的春熙嗯了一声,进了西侧的小厨房。 将军府有大厨房供护卫和下人们吃饭,大将军之前很少回京都,所以温明居原本没有小厨房,大将军昏迷后被送回京都,才设了一个小厨房,特意给大将军熬药,做滋补膳食,大将军如今只能吃些菜泥、米油等流食,厨娘吴嫂正在用小药臼捣制菜泥。 看到昨日刚进门的将军夫人身边的丫鬟进来,吴嫂赶紧站起身,手在腰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拘谨的问:“姑娘有何吩咐?” 春熙笑着问:“嫂子,夫人问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在国公府待了快两个时辰,夫人饿了。” 吴嫂赶紧答:“今日做了肉末豆腐,小炒肉,汆白丸子,还有一碟清炒菜干,炖的有鸽子汤,不知夫人的口味,所以也不知这些夫人喜不喜欢吃。” 春熙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出去回了夫人的话。 苏陌听了春熙的话,进了厨房,吴嫂看夫人进了厨房,更加的拘谨:“奴婢见过夫人,这里乱,夫人小心别脏了衣裳。” 苏陌看看灶上热着的饭菜,问:“有没有做好的米饭?” “有!”吴嫂赶紧去端了一碗,用木盘托着。 苏陌笑:“给我准备一个小砂锅,一个胶泥小火炉,送到大将军外间,我给将军熬点蔬菜粥。” 吴嫂嗫嚅了一下,低头:“是!” 大将军的饮食,是不经其他人的手,并且每餐方小哥都要验毒的,不过,这些,不是她这个厨娘该插嘴的事。 苏陌看了看地上簸箩里的菜,皱眉:“有没有新鲜的蔬菜?几个菜叶就行。” “有,奴婢洗好一并给夫人送过去?” “嗯,把你这个捣菜泥的药臼给我准备一个,我要用来捣菜叶。” 吴嫂脸上现出喜色:夫人如此细心,应该是真心为大将军好的。 她福了福身:“奴婢马上备好给夫人送过去,若是夫人还需要其他的,尽管吩咐老奴。” 苏陌点点头,离开了小厨房。 她回了自己住的屋子,换掉了身上这老气横秋的袄裙,换了轻便的常服,去掉花冠,通了通头发,然后松松的挽了一个慵懒髻,斜斜插了一支白玉花簪,去了东边大套间。 大套间里,老二盛飞和方岩跪坐在床上在给大将军捏腿,大公子盛唐正在大将军府大床正对着书案上看书,最小的盛牧站在大哥身边,歪着小脑袋,似乎在认字。 苏陌站在里外间的隔挡处,往屋里看。 屋里大床上已经撤掉了帐幔,四角床柱和整个床顶子都被去掉,现在这个床的样子,倒是很类似现代的双人大床,床正中躺着一个俊美但是极其苍白的男人,长眉入鬓,唇色淡青,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一个误入了人间的妖孽,身边跪着的捏腿的小童则像是妖孽身边的小精灵。 屋里光线稍微有点暗,方岩抬头看了看将军夫人,示意了一下对面跪着的老二盛飞,俩人从床上一骨碌爬下来,双手抱拳:“见过夫人。” 这么客气!这么的戒备?! 书案后的老大盛唐和老小盛牧,都走过来,四人并排站在大床尾部,一字排开,给苏陌行礼。 苏陌看着床上自己的“俊美男人”,自嘲的想:人家不缺人伺候,所以才会这么排斥自己进来打扰,可是她,若是在将军府里毫无用处,又怎么能安然无恙的苟在这里讨生活? 她尽量温和的笑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屋里四人异口同声:“我们吃过了。” 苏陌轻笑:“那我就自己吃了,我让人送来一个小炉子一个小砂锅,若是厨房的人把东西送来,你们帮我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好,我吃了饭就过来给将军 熬制菜粥。” 方岩抬头:“禀夫人 ,将军他目前不适合吃东西。”便是吃,也不会吃外人做的。 苏陌往前走了几步, 好脾气的解释:“将军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现在看着也就消瘦了些,看来你们照顾的很细致耐心,我曾经在一本古书里看到过这样的病例,将军此时,未必没有知觉,所以,应该适当的补充饮食,以保持肠胃的消化吸收能力,你们放心,待会我做好了,若是大夫觉得给将军吃了不合适,那就不吃,无妨的。” 方岩想了想早起夫人送来的玫瑰蜂蜜露,他没敢给师兄喝,自己用温水冲了一碗,一上午没有觉得不舒服,精力还挺好的,犹豫了一下,问:“夫人早上给的玫瑰蜂蜜露,将军喝了似乎还好,不知夫人从何处得来。” 苏陌笑,这是兑了空间灵泉水的蜂蜜露,自然好喝,她送玫瑰蜂蜜露也好,熬制咸粥也好,都是为了把自己空间的灵泉水兑进去,她不知盛大将军身体是什么情况,但是无论什么情况,灵泉水有百利而不会有一害:“这个是我自己调配的,若是将军喝了觉得可以,我可以每三天给将军调配一次,不过,这种露不宜长期存放,若是打开,每次最多三天,须得喝完。” 外面白翼不知何时站在的苏陌的身后,他躬身:“那就劳烦夫人了。”早上的蜂蜜露,他也喝了一小碗,觉得还好,不很甜也不腻,淡淡的一点点香,将军应该会很喜欢。 苏陌回身:“白先生不用客气,将军是咱们能安稳过日子的依靠,咱们自然该齐心协力共同照顾好将军才是。” 她随手想拍拍离她最近的大公子的肩膀,盛唐稍一侧身,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苏陌收回手,顺势抚了抚发鬓,笑笑:“我待会过来给将军熬粥。” 说完,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春熙已经摆好了饭,苏陌简单的吃了,吩咐春熙掩上门她要歇一会儿。 等春熙出去后,她躲进大红床帐里,进了空间。 把空间里成熟的作物收了,然后重新种上后,她看了看昨日种下的五个紫山参,空间土地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步,看作物上方的生长进度条显示,估计明日紫山参可以收获,就是不知在空间里三天的紫山参,能达到外面多少年山参的效力。 她转到空间东南边的加工坊,看看加工坊操作面板还是灰色,倒不是很着急,其实她现在也不是很需要粮食蔬菜,等空间升级到一定的程度,加工坊 被打开后再把收到仓库的麦子磨粉,稻谷脱粒。 想想看,她穿越的处境还不算是太差,若是穿到了流放逃荒路上,即便是有灵泉空间,还是会吃许多苦的。 想了想,她蹲在小石潭边,和黑猫老六说了几句话,自我心态建设完毕,闪出空间,去给大boss熬粥! 第8章 挑衅 苏陌换了家常的夹棉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夹袄,搬了长小凳子,坐在大将军卧房的外间平日里熬药的地方,小心的做青菜咸粥。 只要了一碗水,加入半碗蒸熟的米饭,食指搭在小砂锅边沿,往里又渡了半碗灵泉水,要了最好的上等灶炭,小心的燃了,慢慢的搅着,小火炖粥。 待小砂锅里的水小沸,把空间里的事先洗好的小白菜放入药臼,轻轻的把小白菜研磨成汁,把旁边厨娘送来的青菜收入空间,等大米熬得烂糊得几乎看不到米粒,再把小白菜汁液舀入熬好的白粥,没有放其他的调料,她从空间里兑换了一袋前世常用的精盐,只放了少许精盐,便撤了炭火。 等砂锅凉一会儿,苏陌用一块厚棉布垫着,把砂锅放入一个木制托盘里,端着托盘进了里间。 里间只剩下小厮方岩 坐在大将军给大将军捏腿, 看到夫人进来,他 站起身,看着夫人手里托着的托盘,一脸的清纯。 苏陌把托盘放在旁边小几上:“粥做好了,五谷为养,将军吃了应该有益。我还有事,劳烦你喂将军吧。” 说完,就走了出去。 她打工态度良好,若是大将军坚持不吃,她也没有办法。 从大将军卧房出来,苏陌摆手招呼春熙:“去拿嫁妆单子,我们清点一下嫁妆。” 春熙回西套间拿了嫁妆单子,云嬷嬷和阿圆跟着过来,主仆四人,去旁边库房里整理嫁妆。 原身的嫁妆,明面上是六十六抬,满满的摆了两间大屋子,苏陌拿着手里的嫁妆单子,一一清点,大约半个时辰后,苏陌回了西套间。 “云嬷嬷,把金银收拾到小匣子里,都拿到这边吧,其他的,那些重色锦缎,拿出来给府里的下人一人做一件夹袄,算是咱们进府给大家的一点意思,反正这些东西放着也是占地方。”她语气里满是嫌弃,六十六抬嫁妆,一半是不值钱的绸缎,而且颜色老气花纹过时,做出来衣裳也不是适合苏陌穿,其他那些屏风、桌椅、花瓶和摆件,怕 是在尚书府仓库里尘封多年了,一股子霉味,拿出来也无法用。 云嬷嬷脸上微红,讪讪的想为尚书府辩解几句,却又无话可说,确实嫁妆太寒碜了。 “把那些不值钱的大摆件,都拿出去卖了吧,占那么大两间库房,放这些不值钱的玩意,惹人笑话! 咱们手里也得有点碎银,日常使用。” 春熙红了眼眶:“夫人要不要再想想?将来这些说不定还有用。” “有什么用?等苏瑶玉嫁人给她添妆?她也不可能稀罕这些老旧的破烂。首饰类的都留下,将来再说。” 一大堆嫁妆,也就 首饰值点钱了。 阿圆碎碎的嘀咕:“还真是,不看不知道,夫人的嫁妆,真是太寒心了。” 苏陌抬起头,看着窗外初冬午后毫无温度的太阳,冷声说:“把太后赏赐的添妆全部留下,抬到这屋里,其他的嬷嬷您看着,能卖的都卖了,不好卖拿到当铺当了,怎么样都行,就是别再收着了,平白的惹人笑话, 把剩余的值钱的,收到小 箱子里,也抬过来放到这屋床后,库房的钥匙,退还给将军府管事的吧。” 听着姑娘的话,一句一句的像是抽打尚书府诸位主子的脸,想安抚一下姑娘,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既不能挞伐旧主,也不能不维护姑娘,云嬷嬷觉得有点羞耻。 苏陌发了一会儿神,轻声问:“嬷嬷您说,我为了尚书府把 自己的后半辈子都给了出去,够不够偿还尚书府对我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云嬷嬷再也受不住,跪下泣道:“姑娘,您别这么说,您的后半辈子,才刚刚开始呢。”姑娘今年才十六岁,嫁给一个活死人,任谁听了,心里都会觉得酸楚。 春熙和阿圆也 跪在苏陌的腿边,俩人也跟着轻声哭泣。 苏陌听了一会儿云嬷嬷三人的哭泣,起身把云嬷嬷扶起:“都起来吧。” 云嬷嬷和春熙阿圆都起身,低着头环绕在姑娘身边。 苏陌轻声说:“嬷嬷,春熙,阿圆。”三人都赶紧齐声应:“姑娘!” “不管离开尚书府前老夫人夫人她们交代过你们什么,你们都已经跟着我来到了大将军府,你们的身契,也在我这里 ,我 知道你们有家人在苏家,但是,如今咱们是荣辱与共: 我若是有幸能在大将军府站住脚,自然有你们的好日子;若是不幸我被大将军府嫌弃, 想来你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咱们不过都是求个安稳过日子,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斟酌好,可千万别做惹人厌弃,最后被撵出大将军府的事。” 这话说的直白,云嬷嬷三人扑通一声,又跪下。 云嬷嬷:“老奴侍候姑娘十几年了,知道姑娘的处境, 不会做对姑娘不利的事。” 春熙和阿圆也跟着低声说:“姑娘放心,我们自然是跟着姑娘的。” 苏陌苦笑:“嬷嬷,是不要做不利于大将军的事,若是一时拿错主意,做了伤害大将军府的事,咱们三人都会遭殃。”除非你们背后的主子有能力保住你们,但是跟着来冲喜的下人,能说得上是主子们看重的? 云嬷嬷:“老奴明白。” 苏陌心里难受,难受的很,大概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她有想哭的冲动。 前世她爸妈虽然嫌弃她是哑巴很少回去看她,但是她的生活费是随着年龄的长大,逐月增加的,所以前世她手里,其实有足够的钱来让自己过得逍遥快活。 这一世原身嫁到大将军府,全部的嫁妆加起来价值 不超过三千两,对于尚书府来说,这个金额真的是,少的有点过分,古代女子的嫁妆,都是五六岁就开始准备的,原身在十五岁之前,学过管家,整理过多次自己的嫁妆,怕是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将来都是给苏瑶玉的吧? 想过安生日子 ,得有钱,哪怕将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离开将军府,都得提前做好周密的准备。 她心中冷笑,她有空间,会怕搞不来钱? 她想过安生日子,但是,若有人非要不让她安生,那就大家都不要安生。 尚书府若是就此不再为难她 ,倒也罢了;若是还要挟恩图报,她可不是原身,定然不会隐忍,到时候,尚书府不要后悔就行。 苏陌毫不犹豫的吩咐:“嬷嬷尽快把那些不值钱的都卖了,免得看到就烦。” 云嬷嬷躬身,退了下去。 苏陌静静的看着窗外,温明居里没有花草树木,因此透过薄纱的窗户一眼便能看到窗外,白翼匆匆进来时,苏陌还在想,这位白先生在将军府,是什么样的职位? 将军府似乎是一位几乎不露面的军师在安排日常事务,但是那位大公子心思缜密,早熟的很,看着也很成熟,不过这位白先生又似乎统领整个将军府, 所以,这个府里,谁在当家? 白翼匆匆来到西套间的屋门后,朗声禀报:“禀夫人,国公府那边派人来给将军送滋补炖品,人在前院宁远堂,来人指明要见夫人 ,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苏陌隔着窗户,思维还没有及时回到当下 ,随意的问:“来者是国公府哪位?” 白翼:“是老夫人身边的那位表小姐,柳小姐。” 苏陌回过了神,略带讥讽的问:“平日里若是有人来将军府拜访,府里都是如何应对的?” 白翼态度恭敬:“婉言拒绝,将军的身体不宜见客。” 苏陌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点消极,她坐直身子:“那今日为何不婉拒了?” 白翼无奈:“夫人,往日里咱们将军府里没有主母,凡是女客便都拒了,今日这位柳小姐坚持要见夫人,属下也很是无奈。” 柳臻儿这是要干嘛? 苏陌因为嫁妆而窝了一肚子的火,听白翼如此说,冷笑:“你说的对,将军府自今日起,也有了主母,女客自然该主母去亲自接待,你去回话,我立刻就到。” 苏陌唤来阿圆打了热水,洗了手慢条斯理的擦了油脂后,披了一件大红绣牡丹花的薄披风,裹紧披风把小手缩在披风里,慢慢走着 去 前院宁远堂。 隔着老远的距离,苏陌便听到宁远堂里柳臻儿尖细的声音:“表嫂怎么还不出来啊?本小姐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来将军府的, 老夫人给表哥准备的炖品都要凉了!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待客之道?” 宁远堂是将军府平日里接待客人的花厅,前门进客,往外通向外院, 转过屏风是两排楠木交椅,正中上首是两张紫檀木大椅子,中间一张紫檀木方桌,方桌后面是雕花隔挡,转过来就是通往温明居的后门,后门通向将军后院 。 苏陌刚刚踏入宁远堂的后门还未到转到前厅,便听到柳臻儿傲慢的呵斥:“你不过是表哥的捡回来的孩子,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摆主子的谱?” 苏陌人未转过隔挡,声音清冷:“真是奇怪了,你也说了这里是将军府,大将军膝下养大的大公子姓盛,本就是这将军府的主子,你一个 姓柳的,来我们盛家的将军府里充哪门子的主子?” 话音未落,人已经来到了宁远堂正厅,看到柳臻儿大大咧咧的坐在正中的紫檀木大椅子上,苏陌忍不住冷笑:“柳小姐可真是好大的谱。” 大公子盛唐小小的身躯站在屋子正中,弯腰躬身似乎在给柳臻儿赔礼。 柳臻儿看到穿了一身大红色披风的苏陌来到面前,一脸不悦的 坐到自己身边的主位上,皱眉道:“表嫂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我是奉老夫人之命来的,老夫人惦记五表哥,要我亲自前去表哥的床前看看表哥的状况,你这小养子拦着不让我进后院,我倒要问问是何道理?” 她不等苏陌回答,又嗤笑:“早起拜见长辈就穿的老气横秋,一回将军府就穿的喜气洋洋,表哥可还病着呢,你是给表哥冲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毫不在意表哥的病呢,穿这么张扬!” 盛唐见母亲过来,冲着母亲躬身行礼:“母亲!”在外人面前,他一改将军卧房里那种戒备和防范的姿态,表现的恭恭敬敬 。 苏陌:“坐吧,你表姑姑是来串门的,你不用拘谨,你父亲的身体不宜见外人,你表姑姑不会难为咱们的。” 柳臻儿也不再是上午在寿安堂里那个撒娇卖痴的小儿女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表嫂,我说了,我是奉老夫人的命令,来看望表哥的。” 苏陌不理她,吩咐下人:“上茶!”看盛唐还站着,又说道:“让你坐你就坐。” 盛唐盛飞盛牧几人,自从跟了大将军盛淮安 ,便被盛淮安带在身边,养在军中,盛淮安中毒后才三日才来到京都将军府,照顾父亲,几乎从不去旁边的国公府,对国公府里的人,始终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一点都不想坐下来和这什么表小姐费口舌,国公府里的人都看不起他们弟兄三人,他在盛家族学里读书时,也曾经被盛家那些小少爷欺负,因此,他想照着平日里打发客人的模式尽快送走这位表小姐! 柳臻儿的高高在上的态度,是国公府里上下人等对他们弟兄三人固有的态度,盛唐见惯了这种态度,倒也习惯了。 苏陌可是一点都不习惯,一个住在国公府里打秋风的破落户,和盛淮安常年都见不着几面的表妹妹, 凭什么来盛淮安的府邸耀武扬威? 第9章 表妹 柳臻儿本来就是容长脸,此刻拉着脸子,显得脸更长,二十岁的老姑娘,脸上也有了些细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半旧夹袄,和唇红齿白皮肤白嫩的苏陌坐在一起,显得更老,像是苏陌的阿姨辈。 柳臻儿仔细看看苏陌头上和手上,语气刻薄中带着些失落和不怀好意:“不过是尚书府的假千金,能攀上我表哥的门第,享受一整个将军府的富贵,还进门就有了三个儿子,表嫂还真是运道好!” 苏陌看柳臻儿像是看傻子:“表小姐,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不过都是隔岸观花,见仁见智罢了,能得上位者的宠爱,才是最真的依靠。 比如您,不过是国公府老夫人众多侄孙女里的一个,因 受 老夫人的疼爱, 在寿安堂一住几年,浑身 上下穿戴吃用,便是国公府正牌的嫡出小姐怕都不及表小姐 ,表小姐的运道,虽比不上我这太后赐婚的将军夫人,也算是差强人意。” 柳臻儿在寿安堂乃至盛国公府都嚣张惯了,一来仗着老夫人的势,二来国公府里也确实没有能立起来的主子,她便生了错觉,觉得这将军府的主子是老夫人的孙子,她来将军府,也能横着走,以前将军府没有主母,对女客向来是一律恕不招待,今日她带着老夫人的命令来的,苏氏女还不得赶紧奉上好东西来巴结自己? 听苏氏女说话带刺,她没有觉得自己过分,只觉得苏氏女蠢笨,敢得罪自己,不怕老夫人罚她站规矩? 柳臻儿一副好心的样子,高高在上的提点苏陌:“表嫂,我要是你啊,我就老老实实的讨好老夫人, 能在老夫人那里有一席之地,你才能在这盛家站稳脚跟;若是老夫人厌恶你,你还能有好日子过?” 苏陌好笑,都分府别居了,老夫人能怎么不给她好日子过?她的boss,哦,在古代该说是东家,她的东家,只有那位躺在床上的盛大将军!端起茶杯,眼风扫到旁边坐着的小大人盛唐,哦,她还有三个小东家,这四位,才是她立足的根本。 柳臻儿挥挥手,站在宁远堂门口的几个仆妇都退下了,这屋里本就没有将军府的下人,偌大的花厅,除了三位坐着的,只剩下柳臻儿的丫鬟嫣红和苏陌身后的春熙,苏陌只觉得瞬时花厅里 冷了一些,花厅里没有拢火盆,唉,四面通透的花厅,真冷啊! 柳臻儿低声道:“表嫂,我好意提醒你,老夫人最近喜欢上了翠玉的把件,国公府里的夫人小姐们,可都在寻找各种玉件来讨好老夫人呢,表嫂出身尚书府,如今又是将军府名义上的主母,若是能给老夫人送上上好的玉石,老夫人定然会对表嫂青眼有加,表嫂可不就在盛家站住脚了吗?” 苏陌忽然问:“你不是来看你表哥的吗?” 柳臻儿脸上一僵,哼了一声:“是啊,这不是被你这儿子给拦了吗?” 苏陌:“把食盒留下,你赶紧回去吧,天都快黑了,你不觉得有点冷?” 柳臻儿看看缩在披风里的苏陌,再看看自己略显老气寒酸的夹袄,语气又不由得尖刻了几分:“表嫂招待客人都不脱披风,就这么怕冷?” “是啊,怕冷,将军府以前没有主母,所以椅子上都没有靠垫和坐垫,花厅又大,天又快黑了,你不冷吗?” 盛唐听苏氏女把将军府说的似乎很寒酸,小脸愈加紧绷,对这个苏氏女更加的不满意。 苏陌这么一说,柳臻儿似乎也察觉到了冷,立时便坐不住了,起身走了两步:“赶紧的,我要去看望表哥,等看了表哥,我也好回去给老夫人交差。” 盛唐也起身,小小的胸脯挺得直直的,双手抱拳放在胸前:“老夫人和表姑姑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父亲今日要行针,不便见人,还望表姑姑体谅。” 柳臻儿一听这小童又是这几句说辞,和刚才几乎一字不差,脸上挂不住:“你这小崽子,不过是表哥的养子,三番五次的拦着本小姐,真是不知好歹!” 盛唐小脸上像蒙着一层薄冰,眼睛不看柳臻儿,只稍微往后退了两步。 苏陌起身跺了跺脚,有点冷麻了:“你这大姑娘,不过是祖母的侄孙女,三番五次要闯进将军府的内院,也真是不知好歹!” 柳臻儿不可置信,盛唐 双 眼微微睁大,看向苏陌! 柳臻儿尖叫:“放肆!苏离陌,我敬你是表嫂,对你一直忍让,你三句话不离我的身份,是何道理?!” 苏陌作势捂了捂耳朵:“你自己身份都不高,还总是拿这不高的身份压人,我 是好心提醒你,做人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就你这种穷亲戚,国公府 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你稍微收着点,别太惹人厌恶!” 原身十五岁之前,是尚书府精心培养的掌上明珠,经常和小姐妹们一起吟诗作画、赏花聚会,但是原身记忆里没有和盛国公府小姐的交集, 今日苏陌见识了国公府长房几位少夫人的穿衣打扮和国公府破旧的园子 , 总觉得盛国公府怕是外强中干,强撑门面,其实不过纸老虎罢了! 国公府本家尚且如此,国公府周边的亲戚,能好得了多少? 老夫人的娘家柳家摆明了是上门占便宜! 国公夫人连柳臻儿都不敢得罪,只怕娘家如今也不怎么样,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娘家若是不怎么样,其他的亲戚怕是更比不上。 而且今日在寿安堂,那位一只胳膊的族叔说走就走,其他族亲对老夫人也并不如何尊重,可见国公府主子在本家中不得人心,综合分析这些,苏陌对得罪柳臻儿,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原身再不济,也顶着太后赐婚的帽子,这才进将军府大门,谁在这个时候收拾她, 可真是不长眼! 柳臻儿气的跳脚:“贱人!嫣红,给我撕了她的嘴!” 她眼中冒火,苏离陌真是说话太刻薄!她可不觉得自己也是刻薄之人,她觉得自己今日是来示好的。 盛唐微微皱眉,又往后退了几步,大公子没有叫人,花厅外面将军府的下人也无人进来。 春熙上前一步护住苏陌! 嫣红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这几年在柳臻儿身边仗势欺人惯了,果断的上前一把推开春熙,刚要 挥起胳膊,“啪!”的一声,脸上被春熙挡着的苏陌掴了一掌! 嫣红愣住! 苏陌从春熙背后绕出来,揉了揉拍红了的掌心,上下打量被打的小丫鬟,调侃:“一个小丫鬟,叫什么不好叫嫣红,一听就是姨娘的名字,柳臻儿,这是你给你未来的夫婿准备的通房还是姨娘?”可不是,前世电视剧网文里,叫嫣红的,几乎都是姨娘或者心眼不好的丫鬟。 嫣红捂着脸瞪着眼睛!她也不小了,今年十九,国公府里这种年龄的丫鬟大多都已经 配人了,她借口和表小姐主仆情谊深厚,拒了配小厮,跟在表小姐身边。 她 打得主意就是将来 表小姐不管嫁给谁,她都会跟过去做陪房, 一来她对表小姐的性格了如指掌,自认将来能把控表小姐的后宅;二来将来表小姐的嫁妆,老夫人一定会多给,她默认那也是她囊中之物,有这两条,她自认为自己的 有不同于其他丫鬟的未来,最低,也会是个宠妾吧? 为此她本着为自己选择主君的心态,积极的参与表小姐选择成亲对象;也本着给自己积攒嫁妆的心思,撺掇表小姐在国公府四处欺压不得宠的主子和庶女们,各种强取豪夺别人的饰物。 可她这种隐秘的心思,自问从未向人透露,这位新进门的苏二姑娘,怎会一语道破? 柳臻儿最受不了挑拨,她听了苏陌的话,回头看向嫣红,嫣红刚好露出吃惊的样子,柳臻儿脑子里冒出一阵惊雷闪电,下意识的尖声喊:“嫣红,你果真有这种心思?!你对得起我?放肆!龌龊!” 苏陌也觉得好玩,她只是不喜欢嫣红这个名字,难道,自己的胡说八道反而说对了? “呵呵呵!果然啊,表小姐身边可真是,哈哈哈!”真是有意思啊!苏陌恨不得鼓掌!太有意思了! 柳臻儿不想再看嫣红,逃避似得扭头,朝门外喊:“方妈妈!” 一个中年仆妇进来,手里提着食盒。 “你带着食盒跟我去后院看 表哥!看完咱们就赶紧府!”柳臻儿震怒中还不忘老夫人安排的差事。 方妈妈:“是!” 盛唐拍拍手,外面进来一个小厮,盛唐 刚要说话,苏陌笑道:“把食盒放下,你们赶紧回府吧,你家表小姐忙着回去和你们表姑爷将来的宠妾,交流感情呢!” 开玩笑,她在东套间当着大将军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熬煮的粥,都不敢直接让大将军吃,这外来的不知经过了多少人手的食盒,能进的了温明居?与其被盛唐拦着,不如她亲自拦住,也好在 自己的小东家之一面前刷个好感。 柳臻儿推了一下苏陌:“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啊!” 苏陌冷不防被推的往旁边一歪, 春熙一直在旁边警醒着,一把扶住主子,对柳臻儿怒目而视! 柳臻儿冲着春熙叫:“再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了!哼!苏离陌,你身边这丫鬟,怕不也是尚书府给你预备的爬床丫头吧?” 春熙伸开胳膊挡住柳臻儿,义正言辞的大声说:“表小姐慎言!奴婢虽然只是一个下人,也知道羞耻和脸面!” 被一个下人如此呵斥,柳臻儿只觉得今天来将军府颜面尽失,身子微微发抖,一把拧在旁边嫣红的后腰上,下死劲转了一圈,恨恨的道:“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嫣红尖叫着躲不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小姐!小姐!这是苏氏女在挑拨啊!婢子对小姐是忠心的!” 苏陌端起旁边的一个杯子恨恨的砸在地上,喝道:“都给我滚出去哭!我家将军身子需要静养,你们打上门来吵吵闹闹的,是何道理?嫣红姨娘,你哭的这么惨,是死了主君还是你家里死了亲人 ? ” 盛唐眼睛睁的更大,丹凤眼里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这个苏氏,战斗力如此强劲吗? 苏氏愿意出面,他自然乐意,手在衣角边轻轻一挥,刚进来的将军府小厮又退了出去。 嫣红一个未出嫁的小丫头被苏陌频频称呼为“姨娘”,脸上羞得通红,再也待不下去,拿帕子捂住脸奔出了花厅。 柳臻儿气的浑身颤抖,指着苏陌:“你!你!你给我等着!” 苏陌哼笑:“我等什么?等着你将来嫁人当天为夫君纳妾?呸!你不会还想着要我两份礼吧?我可告诉你,你将来成亲可别通知我,我可是不做冤大头,才不会让你们主仆得逞,我一份礼都不出!”脸上得意之色丝毫不掩饰。 忽又想,原身的嫁妆还不能都卖了,得留些不值钱的,将来恶心恶心类似柳臻儿这些人! 第10章 规矩 看着柳臻儿和嫣红 的哭着离开将军府,苏陌心里被尚书府嫁妆搞得满肚子的火,才下去了一些,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进了空间,抱膝坐在小石潭边: “老六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次 ?我被几个打扮的珠光宝气,但是一身暴发户气息的中年妇女围在商场里,她们骂我碰了她们的购物袋子,其实我根本没有碰到她们的袋子,是她们其中一人碰了另外一人,然后几人的袋子都掉在了地上,但是她们拿我撒火气,我是个哑巴,吵又不会吵,说又不会说,那次,她们足足骂了我半个多小时,还是商场里保洁阿姨叫来保安,我才能脱身的,老六,我当时真恨自己是个哑巴不能骂人,如今我这具身体,牙尖嘴利的,我可喜欢的很呢! 我就要骂,骂那些想欺负我的人! 哼!假千金如何?冲喜又如何?嫁个活死人又如何?太后不是好人又如何?再怎么样,苏离陌是太后赐婚的大将军夫人,太后即便是个坏人,在这个封建王朝,等级森严,我借着这个顶级大坏人的势,也能护住自己!老六你说是不是?” 潭水里微弱的声音:“是。” 苏陌用手拍打潭水:“死老六,你什么时候滚出来啊?你真是不知道姐姐会说话后,那种肆意骂人大杀四方气势多足,真是过瘾啊!” 老六:“五十级。” 苏陌眼珠子一转:“前世你说五十级出来的,我以为到了这里,你能早点出来呢,我又不是真的初级空间,我是之前的两百多级空间被冻结的啊!不能早点出来吗?不能作点弊吗?” 老六弱弱的声音:“攒功德。” 苏陌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我做了积德的事,有了功德护佑,有助于你出来?” 黑猫老六没有穿越前也说过,若是积攒了功德分,苏陌就可以穿越迷雾,自由进出迷雾山林,可苏陌上一世对迷雾山林并无执念, 再说了,她上一世的爸妈最看不得哑巴女儿出风头,难得微信留个言都是嘱咐她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只怕有一天她被挖出来是京城苏氏的女儿。 所以上一世的哑巴苏陌, 除了给别墅群外面的流浪猫建了一个投喂点,定期投喂猫粮,也没有做过什么善事 。 不过,在古代这个没有任何娱乐的环境里,她实在是需要老六的陪伴,因此,她难得认真的想了想,问:“要如何,才能做善事?” 片刻后,老六弱弱的说了三个字:“国公府。” “国公府?是救助国公府能积攒功德,还是祸害国公府能积攒功德?是盛国公府吧?老六,那说是个国公府,其实就是一个高级大杂院,里面住的尽是些已经没落的主子们,和咱们名着中的贾家荣宁二府也差不多,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主儿!” 等等,贾家荣宁二府?那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所以,里面有很多的乌糟事?所以,祸害国公府能攒功德? 苏陌兴奋的拍水面:“老六,是不是祸害盛国公府就能攒功德?是不是?是不是?” 老六嗤笑:“是!笨!” 空间里恒温二十多度,苏陌索性脱了鞋子踢水:“让你说我笨!我才不笨呢!你等着,我尽快助你脱离迷雾的桎梏,咱们姐弟早日会师!你等着啊!” 苏陌空间里能用的金币不多,她花了一点小钱,购买了三天的自助小助手帮着在空间 种菜收菜,吃了一盘空间出品的西域葡萄,然后闪出空间,躺在床上思索着如何祸害盛国公府。 旁边东套间,大将军的床边,盛唐和盛飞还有小盛牧地上把今日在宁远堂里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六岁的盛牧听得不是很懂,但是十岁的盛飞听得小表情丰富,一会儿张嘴,一会儿鼓掌,一会儿轻笑,一会儿用小手捶床! “大哥!这个女人真不像千金大小姐!果然是个假千金!不过,她骂人真是过瘾!那个表小姐,最是做作,上次还骂咱们是来路不明的小崽子呢!”盛飞摩拳擦掌,“就得有人收拾那个表小姐!” 窗下小榻上躺着的方岩悠悠的接了一句:“那女人还真不像千金小姐,千金小姐谁会做饭?那女人今日给师兄做的青菜粥,前后我都看着,并没有放什么特殊材料,但是师兄喜欢吃,喝了半碗呢。” 盛唐:“小师叔,那女人做的东西,敢让父亲吃吗?” 方岩仰着脸:“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啊!玫瑰露我喝了大半,今日的蔬菜粥我也喝了大半,不仅没有异常,反而觉得很舒服,人体是很神奇的,让人体觉得舒服的饮食,大多都是对人体有益的!” 盛飞低声说:“小师叔说话,好奇怪,有没有毒是靠舒服不舒服来判断的吗?” 方岩:“无毒,我很确定无毒,然后才是,感觉舒服。” 在床上躺着的大将军盛淮安其实一天当中,大多数意识都是清醒的,只是,他积攒几天的力气才能勉强睁眼一次,因此 听着身边这几个小子说笑, 再烦也只有听着,做不到睁开眼阻止。 方岩也是知道师兄三四天才会睁眼一次,所以说话才会肆无忌惮:“白翼说,那女人的嫁妆看着多,都是些破烂货,那女人要身边的嬷嬷把嫁妆都卖了换成银钱使呢,又没有钱,又会骂人,还会点厨艺,这一看就不是真千金,尚书府苏家,听说地板都是金丝楠木做的呢, 那么有钱,她倒好,用钱还得卖嫁妆!” 盛唐:“哪有真用金丝楠木做地板的?以讹传讹罢了。”金丝楠木是皇家专用的,尚书府敢用?还用来做地板? 方岩:“再怎么以讹传讹,尚书府有钱总是真的,户部啊,那可是户部!” 只有自家人,盛唐端了一天的小身板有点累了,他散漫的躺在父亲的床脚,伸开四肢:“那倒是,户部,整个大周没钱,哪怕国库空虚,户部尚书也不会缺银子。” 若是盛淮安能睁开眼,肯定会阻止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养子妄议朝中重臣,可惜他睁不开眼,也只得听着养子大放厥词:“户部尚书苏同庆,做了十年的户部侍郎,六年的户部尚书,太后就是有苏家银钱的支持,才会成功扶持当即即位,哼,苏家,坏事做多了,真的不会有报应吗?” 盛飞愤愤不平:“肯定能的报应!大哥,咱们等着看就好!” 方岩抬抬眼,他去军中跟着师兄,就是照顾当年年幼并且得了重病的盛唐,当时他才十二岁,八岁的盛唐被疾病折磨的几次死去活来,他和当时六岁的盛飞一同照顾盛唐,后来师兄又收养了两岁的盛牧,他们四人跟着师兄在西北军营中长大,四人感情深厚,说话也生冷不忌。 “恶人嘛,一定会有恶报的,不过咱们要做的,是帮着师兄渡过这个难关,等师兄好了,那些恶人,一个个都剥皮抽筋,把他们吊在城墙上晾晒十天十夜!” 屋里从六岁到十六的四个小男人都呵呵的笑,无人觉得残忍,因为他们都遭遇过更加残忍无情的事,屋顶上躺着的暗卫夜枭叹了口气,这几人,长得人畜无害,尤其是方岩小神医,天池山里出来的人精通医术,但很少有人精通毒物,偏这个方小神医,自幼研究毒物,看着一双大眼清纯懵懂,若是出手,那真是让人死上一百遍都不知如何死的! 得罪他们的人,将来可是有好日子过喽! 夜枭暗自庆幸方小神医是自己人,也跟着在心里笑了几声。 盛牧小小年纪, 也不怕方岩的话,奶声奶气的拍手:“师叔厉害!父亲厉害!就要把他们的皮剥了,用人皮来做灯笼,听说不怕雨水,不怕寒暑,把人皮灯笼挂在城门口,能用十好几年呢!” 夜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主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躺着的盛淮安最初是个光风霁月般的少年郎,在边境这些年,已经变成了五官凌厉的煞神,现在,则是像被贬的妖孽,脸上隐隐冒着青紫,他意识清明 ,在心里把当初设伏刺杀自己的人过了一遍,想:须得活着剥皮,喂些灵丹妙药,让他们吊着一口气,等剥完皮再死,那才完美! 表小姐在将军府吃了亏,哭着逃回寿安堂,当夜在老夫人面前哭闹,要收拾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的新妇的事,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国公府! 苏离陌跋扈粗俗,无礼放肆 的名声,也传遍了盛国公府嫡庶五个房头! 二房是苏离陌的正经公婆,二老爷盛文韬听了老仆的禀报,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老夫人最近几年糊涂,柳家早就没落,老夫人不愿意接受柳家没落的事实,但凡遇到和柳家相关的事,都要强撑着出头,肯定会磋磨苏氏。 但是苏氏是太后母家的人,真千金也好,假千金也罢,都是太后亲自赐婚的苏家人,盛文韬只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为盛家着想,不要把事情闹得太过难看。 他倒不是不疼惜长子,而是,太后本就忌惮西北军,忌惮他们这些西北军的武将,长子被赐婚,本就是太后在长子身边安放的钉子,老夫人想拔这个钉子,随她吧,也算是变相的支持长子。 盛文韬膝下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未成年,他不忍心让未成年的子女失去了自己这个依靠将来影响亲事,凡事都只是淡然处之,只求自己能多活几年,给孩子们都找到归宿, 他 没有精力帮长子,只能约束好 二房的人,不要给长子添乱 。 二房 老爷夫人都是病弱之人,在国公府里向来没有什么话语权,既不可能把儿媳叫来训斥给老夫人出气,也不可能拦住老夫人不教训儿媳,干脆选择了闭眼不看,假作不知此事。 柳老夫人当晚就要派人把苏氏叫到寿安堂责罚,被身边的老嬷嬷拦住:“老夫人还是等两天吧,苏氏毕竟是太后赐婚,明日还要回门,若是现在罚了苏氏,怕尚书府和太后那边,不好看。” 梅嬷嬷很是厌恶老给老夫人惹事的表小姐柳臻儿,但是,老夫人执意要给柳家人撑腰,她也无法,只希望不要搞得太过难看。 柳老夫人听梅嬷嬷说的有礼,手里转动念珠,嘴里说着恶毒的话:“那就等明天苏氏回门后,后天让她来寿安堂站规矩!老身调教自己的孙媳妇,谁也说不得一句不是来!”可不仅仅是站规矩,冬日里站规矩,脑袋上是要顶碗的! 第11章 回门 苏陌第二天一大早被云嬷嬷叫醒,说今日该回门时,愕然:“必须回去吗?” 云嬷嬷低头:“姑娘若是不回门,将来怕是会被人嗤笑,姑爷身子不好, 只能委屈姑娘自己回门了。” 苏陌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春熙给自己摆弄发型,隔了半天,才问:“回门礼呢?” 云嬷嬷沉默。 苏陌气笑了:“没有聘礼,嫁妆是破烂,咱们拿什么做回门礼?罢了,咱们也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脸面,嬷嬷去库房,从嫁妆里挑些能看的过去的,当做回门礼吧。” 云嬷嬷躬身退下。 将军府里到现在都不知是谁在管家,自然没有人给她准备回门礼,其实,她也根本不想回去,但是看云嬷嬷的意思,不回门像是做了多罪大恶极的事,被谁嗤笑?嗤笑什么?嗤笑的是尚书府还是她这位冲喜的假千金? 苏陌明知道云嬷嬷是原身祖母的人,但是原身十五岁那年,身边丫鬟婆子都被换了一遍,如今也就云嬷嬷算是跟原身时间最长的,春熙是当时换人后原身母亲送过来的, 阿圆更是一个十岁的小丫鬟,不管是谁的人,都当不得大用。 所以,哪怕云嬷嬷为了 为了尚书府的面子让她回门,她都 不好驳了云嬷嬷的面子。 再者说,云嬷嬷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无道理:出嫁之女回门,确实是大周婚嫁的规矩! 若不回门,将来难免会被人说不孝,再揪出假千金对养育了她十几年的苏家,毫无孝悌之心来鞭挞一番 ! 苏陌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尚书府 发现原身是假千金,可以让原身离开尚书府啊? 沽名钓誉的把假千金留在尚书府,尚书府落了个大度仁慈之名,背地里对原身却千般苛责,万般敌视,到最后把原身送到活死人身边冲喜,榨取原身的最后一点可利用的价值,尚书府,真真是不要脸啊! 苏陌梳洗好后,把嫁妆单子上的几架屏风,几个大的摆件指出来给云嬷嬷:“这几件打包起来,最是体面好看,辛苦嬷嬷,把这几件打包,让小厮们抬到车上,咱们风风光光的回尚书府!” 云嬷嬷自然知道姑娘心里窝着气,她小心的看了看姑娘的脸色,提醒道:“这些东西若是拿回尚书府,老奴担心姑娘会受到责难。” 苏陌无所谓:“不管拿什么都会被责难,多拿些,外人不知道车上都是些什么,咱们看着体面就行。”又叮嘱:“打包后,拿最好的锦缎缠在外面, 小一些的东西就挑选咱们库房里最好的匣子、箱子、盒子装,车上摆放的要整齐好看,把最贵重的匣子放在上面一层,如此,才最体面。” 云嬷嬷想了想,姑娘自从那天拜堂后心里就始终憋着气,算了,就这样吧。 云嬷嬷果然把那几件大物件重新包好,使人抬到了外院马车上,苏陌简单吃了饭,然后去东套间给大将军送了一碗加了灵泉水的蒸蛋,这才来带着云嬷嬷和春熙来到外院,看着满满两大车的回门礼,苏陌很是满意:“嗯,嬷嬷包装的不错,就该这样,咱们便是没有好东西,也要体体面面的回门。”这都是苏家出来的物件,若是苏家嫌弃,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苏陌带着云嬷嬷坐在马车里,春熙坐在马前前面的车辕上,带着后面两辆礼物,气场十足 的回门! 尚书府。 小厮们看到二姑娘坐着有大将军府标记的马车停在府门口,后面还带着两辆装满了礼品的马车,赶紧进去通报,并且把二姑娘迎入了尚书府平日里待女客的和园。 苏陌在和园门口站了半天,尚书夫人于氏姗姗来迟。 于氏看到这个二女儿就觉得心烦,但是听闻她带了两辆马车的回门礼,脸上倒也没有露出特别嫌恶的表情,她身边带了两个嬷嬷,几个大丫鬟,身后跟了七八个管事的仆妇,浩浩荡荡的来到和园,进屋坐下后,吩咐心腹大丫鬟青梅:“请二姑娘进来吧。” 苏陌双手交握,步履轻盈,莲步轻移进了和园,声音清晰:“女儿离陌,给夫人请安!” 自从苏离陌被判断为假千金后,于氏就不准她称呼自己母亲,原身苏离陌便改口称呼于氏为夫人。 于氏懒得应付苏离陌,淡淡的说:“老爷今日有要务,不在府里;老夫人刚才送信,说是请了姑子念经,不让人打扰。 你是奉太后懿旨嫁入将军府照顾大将军的,待会回你自己的住处坐坐就赶紧回将军府吧,总不好让你家夫君身边无人伺候。” 苏陌还未开口,一个甜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娘亲!” 苏陌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这就是那位一年前回归的真千金,剥夺了原身姓名权的苏瑶玉。 苏瑶玉 穿着浅粉色的孺裙扶着两个小丫鬟身后带了四个大丫鬟,袅袅婷婷的进屋走到于氏身边,腻声道:“娘亲!今日是妹妹回门,女儿想着要和妹妹亲近亲近呢,让妹妹在咱们家吃个饭再走吧?” 于氏脸色很勉强:“娘今日还有许多事,这些管家婆子们都还等着呢。” 苏瑶玉 眉如金钩,眼若桃花, 头上一整套的碧玉钗环 熠熠生辉,窝在于氏怀里时故作小儿女的娇羞,看着苏离陌的眼神则似笑非笑 。 苏陌给苏瑶玉福身:“离陌见过大小姐!”是的,苏家让她称呼苏瑶玉为大小姐,不许叫大姐。 苏瑶玉白皙的脖颈微微侧歪,手拿帕子轻轻摁在腮边,这般惺惺作态的样子,让苏陌有一种错觉:这也不是什么端庄稳重的千金小姐啊!有股子风尘气息! 苏瑶玉眼中带着三分假笑,三分不屑和四分的恶意,拉着于氏的衣袖:“娘亲,前几日江家婶母还说,好久没有见到离陌妹妹了,过几天的赏梅宴,女儿想带着离陌妹妹一起去,让江家婶母见一见离陌妹妹呢。” 于氏脸色更加不好看:“带她去干嘛?赏梅宴是给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办的,她是已出嫁的妇人,去了不合适。” 京都夫人们办得各种宴会,大多是借此机会见见各家小姑娘,将来家中若是有适龄的子侄,好寻个好亲事。 于氏亲生有三个儿子,如今都还未成家,长子定亲后女方母亲去世要守孝三年,次子和三子都未曾定亲,于氏积极的参与各种宴会要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踅摸合适的亲事,带女儿苏瑶玉可以,带苏离陌,她觉得膈应! 何况,城阳候江家,是苏离陌还是苏家大小姐时,定下的亲事。 真千金回府后,更名为苏瑶玉,那苏家和江家之前定下的这桩亲事,自然给了真千金。 尚书府嫡出的大小姐和城阳候世子江成宇,家世相当,门第般配,是众人称赞的好姻缘。 江世子很不乐意苏家换人,他当初是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原身吸引才央求母亲去苏家提的亲,换成在商户家养了十五年的真千金,他只觉得和这个真千金在一起无话可谈,但是他也深知,城阳候府不可能娶假千金为正妻,便只好由着两家长辈敲定了他和真千金的亲事,只是,心中那份遗憾,终是无法释怀。 苏瑶玉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和江成宇见过几次面,确定江成宇心里只有苏离陌时,便在尚书府 哭闹,把苏离陌从原来的院子一直撵到了府里最偏僻的小院居住,并且不准苏离陌购买任何衣裳首饰,不准她出门,生生把苏离陌在偏院里关了一年多,直到这次苏离陌被太后赐婚。 苏陌心知苏瑶玉对自己不怀好意,但是人在尚书府,身不由己,去不去赏梅宴,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因此,于氏母女说话,她没有插言。 苏瑶玉晃着于氏的衣袖:“娘亲!娘亲最疼女儿了,江家婶母是女儿未来的婆婆,女儿总不好让婆婆不开心,就让离陌妹妹和女儿一起去吧?” 于氏无奈,沉着脸教导苏陌:“既是瑶玉对未来婆婆的一片孝心,你就跟着 去一趟,记得你如今已经不是苏家大小姐,只是苏家的养女,凡是要以维护苏家维护瑶玉为重,届时见了江夫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仔细掂量好,若是让瑶玉因此受了一丁点委屈,便是你如今嫁入了二品将军府,我们苏家也是要追究的!” 苏陌心里冷笑:你干脆说让我到时候做苏瑶玉的丫鬟不就好了?哼! 苏瑶玉松开拉着于氏的手,起身来到堂下苏离陌身边:“离陌妹妹,娘亲这里忙,你不如去姐姐的揽月阁坐坐如何?” 苏陌能如何?她低头弯腰,跟在苏瑶玉身后,去了当初原身住了十五年的揽月阁。 揽月阁是尚书府里除了老夫人和夫人的院子外,最大的院子,之所以叫揽月阁,是原身十岁那年,尚书府特意在院子一角起了个两层的竹楼,二楼的顶层没有封顶,只 做了大大的木制框架,像是一个 硕大的天窗,给原身在竹楼上烹茶抚琴,赏玩月色。 苏陌踏入揽月阁看到小竹楼,有片刻的失神。 曾经,原身也有几个交好的闺中挚友,她们喜欢来揽月阁花厅里喝茶吃点心,喜欢在小竹楼上抚琴,吟诗,如今,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久远而模糊。 苏陌自嘲:可不,本就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原身的记忆中之前没有这一块,进入揽月阁才触发这些回忆,那便是说,原身刻意想忘了在揽月阁的一切, 那些曾经的欢喜和甜蜜,最后都变成了捅向原身的刀子,原身觉得虚伪而厌恶,所以,干脆忘了吧! 第12章 揽月阁 苏瑶玉是知道如何捅刀子的,她娇笑着唤苏陌:“离陌妹妹,原本这个竹楼我很喜欢呢,可二哥说我反正不喜欢抚琴,这竹楼留着也无用,所以二哥把竹楼改成了花房,你看好不好看?二楼摆了好多梅花,过几天的赏梅宴,这些花要送去锦园,安庆郡主要用这些花待客呢!” 锦园,安庆郡主,苏陌晃了晃,原身的一些记忆倾泻而出: “瑶玉,你看这盆绿牡丹,是皇祖母赏赐的,说是 江南那边进上的,宫里也只有两颗,献给了皇舅舅,皇舅舅给了皇祖母,皇祖母 给了我,你看好不好看?” 那是安庆郡主,原身曾经的闺中密友。 锦园,是安庆郡主府最漂亮的园子,原身也曾经是锦园的常客。 当家圣上即位后,安庆郡主指婚给了京都有名的浪荡子,王右相家的七公子,王彦。王彦在未成亲前一院子通房,成亲后呢? 原身一年多不曾出门,对京都许多事都陌生了,不知安庆郡主在王家,过得可好? 苏瑶玉再捅一刀:“安庆郡主自从知道妹妹是假的后,便发誓再也不想看到妹妹,这次赏梅宴,妹妹若是相见安庆郡主,姐姐帮你引见一下,如何?” 一阵疼痛,苏陌捂住了胸口,苏陌心里骂:你疼什么?她们既然不把你当做朋友,你也不搭理她们不就好了?人家嫌弃你,你还要巴上去,那才是自找没趣呢! 原身的情绪,是浓浓的哀伤,苏陌强忍着这种哀伤,抬眼看得意炫耀的苏瑶玉。 苏瑶玉看到苏离陌伤心,她就开心了! “来人,上茶!给离陌妹妹上府里最好的点心!” 苏陌就这么哀伤的看着苏瑶玉,既然苏瑶玉相看她伤心,那就看吧,若是伤心需要掩饰,那痛恨要如何发泄? 苏陌心里痛恨,眼中哀伤,看着苏瑶玉。 苏瑶玉放声大笑,丝毫没有世家贵女千金小姐的矜持,更像是一个浪荡风尘一朝得志的小人! 揽月阁里伺候过原身的丫鬟婆子都已经被换了,现在的大多原身都不很熟悉。 丫鬟们如流水般的上了热茶、点心 和罕见的果子,苏瑶玉指着一盘水晶酥梨说:“这个,是大哥哥从温泉山庄带回来的梨子,又甜又脆,妹妹可要好好品尝。” 曾经,这些都是给原身带的,苏陌眼中哀伤更甚。 苏瑶玉指着那些点心:“ 陈皮红豆酥是祖母给的,金丝菊花饼是府里大厨房做的,黑玉糯米糕是母亲给的,离陌妹妹,你喜欢吃哪一种?” 苏陌看着眼前的点心:这些,都是原身看了几十本食谱自己琢磨出来的点心,祖母肠胃不好,陈皮红豆酥是给祖母做的;大哥的未婚妻子最喜欢菊花,所以这金丝菊花饼是给未来的大嫂做的;母亲有阵子生出了白发,这黑玉糯米糕是给母亲做的。 苏陌忽然想起曾经一句话: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 她用了原身的身体,便替原身感受这种疼痛,疼着疼着,她觉得,苏瑶玉,不过如此! 苏瑶玉还要说什么,下人们来报,说是城阳候府江小姐和锦乡侯府常小姐到了。 苏瑶玉挑挑眉,吩咐下人:“本小姐有事出去一趟,孙妈妈,让离陌妹妹把这些点心都吃完才能离开,可听懂了?” 旁边的婆子孙妈妈谄媚的笑:“老奴明白,小姐只管去,二姑娘吃不完这些点心,不会离开揽月阁。” 苏瑶玉咯咯娇笑,带着十几个下人离开了揽月阁。 孙妈妈招呼小丫鬟:“去,把这些点心都摆好!” 苏陌看着面前摆的足足有十几二十盘点心,原身记忆中,尚书府的给小姐们盛点心的小,每个盘子放两块或者四块点心, 但是苏瑶玉应该是特意吩咐厨房,用的是大白玉瓷盘,每盘里足有九块点心,二十盘就有一百多块点心,敛眉垂头:原身没有空间,若是把这些都吃了,会不会撑死? 云嬷嬷回到尚书府就去给老夫人请安了,此刻苏陌身边只有春熙。 春熙一脸的焦急,她低声急切的说:“姑娘,婢子也喜欢吃点心,姑娘赏奴婢些点心吧?” 孙妈妈上前一把推开春熙:“放屁!大小姐赏给二姑娘的点心,你是哪个牌子上的主子?敢抢主子的吃食?还不快滚?” 揽月阁下人如此粗俗,吓了苏陌一跳:千金大小姐身边下人,如此粗鄙不堪吗? 揽月阁门口急急走来一个小丫鬟:“孙妈妈,春熙姐姐的家人在门口等着,想和春熙姐姐说几句话,孙妈妈行个方便吧?”说着,捧给孙妈妈一个荷包。 孙妈妈打开荷包看看里面有一两碎银,哼了一声:“看着老宋姐姐面上,你就先歇歇吧。” 小丫鬟上来拉住春熙的胳膊:“春熙姐姐,宋妈妈就在院门口呢,快点吧!” 春熙一面放不下姑娘,一面又惦记自己的亲娘,她带着哭音:“姑娘,奴婢去去就来,姑娘等着奴婢!” 苏陌木着脸,没有说话,看着春熙被那小丫鬟拉走,好久之后,她冷淡的扯了扯嘴角。 院子里都是苏瑶玉 的人,孙妈妈搬了一张圈椅,坐在离苏陌十几步远的廊檐下,嚣张的喊:“赶紧吃!吃不完,今日你就不用想着回大将军府了!” 苏陌背对着孙妈妈,坐在桌子前,双手放在桌面上,拿起一块黑玉糯米糕。 想了想,还是不敢贸然吃苏瑶玉的东西,她从空间里摸出几个番茄,咬几口番茄,收走盘子里一块糕点,从背影上看,就是在努力的小口小口的吃点心! 一个时辰后,苏陌往下捋着胸口,终于把一百多块点心都收进了空间,她就刚开始吃了七八个小番茄,之后边坐在那里张嘴假装吞咽,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吃。 孙妈妈坐在廊下,都快睡着了,苏陌起身,借口要上恭房,去了揽月阁后院。 小丫鬟目瞪口呆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只觉得二姑娘实在太恐怖了:这,真的吃完了? 她四处张望,再翻翻桌子地下,二姑娘坐着都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不可能藏,也没有地方可藏,可,真有人能吃得下一桌子的点心? 小丫鬟觉得自己肚子似乎也胀胀的,想吐! 另外一个小丫鬟跟着苏陌去了后院恭房, 揽月阁的恭房,也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由专人看守,里面有两间屋子,一个屋子出恭,另外一个屋子备有洗手用的香胰子和热水。 那小丫鬟和看 恭房的婆子站在小院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苏陌进了恭房,闪进空间,急切的 唤黑猫:“老六!老六你藏没藏能隐身的东西?” 几秒钟后,小石潭旁边掉出一个盒子,苏陌拿起来一看,盒子上有说明书:秘制隐身丸,一丸隐身三十分钟,喝灵泉水可解除隐身。 一盒十丸,苏陌叉腰大笑:“老六啊老六,你不亏是个老六!” 老六所有的技能中,最擅长的就是隐身啊! 苏陌毫不犹豫的往嘴里塞了 一个隐身丸,从恭房里出来,走到小院门口。 走了两圈,那婆子和小丫鬟还在低着头说话,根本毫无反应! 苏陌迅速往前院跑 ,原身曾在揽月阁住过十五年,自然知道揽月阁库房在哪里,甚至,她知道库房的钥匙一般藏在哪里。 揽月阁前院,苏瑶玉不在,她闺房里没有人值守,苏陌直奔里屋,爬上千工螺钿拔步床,摁动床上的暗格,把三个暗格里面的东西全部收入空间。 然后又在妆奁旁的暗格里,找到库房钥匙,直奔库房! 不得不说,尚书府之前给原身备的嫁妆,真的很多! 苏陌连着收了三间大库房,收的库房里只剩下四面墙,然后看看手里另外两把钥匙,这是新的。 一年多时间,苏瑶玉给自己又搞来两库房的好东西! 苏陌毫不手软,把两间新库房的东西也收了个干干净净! 在跑回闺房,把钥匙放入妆奁的暗格中,快速跑回后院恭房! 看恭房婆子缩了缩脖子,问小丫鬟:“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有一阵风?” 小丫鬟:“妈妈眼花了,哪里有风?” 看向恭房:“那位不会出事吧?进去有一会儿了。” 婆子不以为然:“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点心,怕是在里面吐呢。” 小丫鬟哼笑:“那可不能让她吐出来,那可都是好东西,咱们想吃还吃不到嘴里呢!”起身来到恭房门口,扬声问:“二姑娘好了没?快出来吧!” 苏陌沉着脸从恭房里出来,她刚才在冷风中跑来跑去,小脸通红,小丫鬟看着,只觉得她狼狈,以为她是刚吐过。 小丫鬟轻笑了一声,由着苏陌去了旁边洗手后,跟着苏陌身后离开了恭房。 苏陌再次回到揽月阁前院,没有停留,直接往外走。 小丫鬟刚要阻止,孙妈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她吃完了就走吧,咱们也歇歇。” 小丫鬟跟着苏陌身后,看着苏陌离开揽月阁,才回身关门,嘴里嘟嘟囔囔的:“真是饭桶!真能吃!”语气里,有洋洋得意,这可是大小姐特意准备的一大桌加料的点心呢! 不过,也有一丝丝的羡慕。 平时她们办差表现的好,小姐也不过赏一块半块,二姑娘倒好,一个人吃了一大桌!一大桌点心啊!都是主子们喜欢吃的上好的精细点心! 苏陌恍惚中,循着记忆往外走,到了大门口,大将军府的马车在门口等着,看到她出来,赶紧放下小凳子。 苏陌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低低吩咐:“走吧。” 车夫和今日跟着出来的两个护卫诧异,其中一个护卫拱手问:“夫人,咱们这是回府吗?” 苏陌在车厢里清脆的说:“回府吧,云嬷嬷和春熙要和家人多待会,我们先回去。 ” 车夫和护卫都是将军府的,和云嬷嬷春熙本就不熟,夫人如此吩咐,他们乐得赶紧回府,“驾!”马车启动。 第13章 发财 苏陌坐在马车里,内视空间里的一堆呢物品,苏瑶玉手段了得,她后来的两个库房里,一个个大箱子,怕不是银子? 苏陌其实不想去看曾经熟悉的嫁妆,看了实在是难受! 原身是十二岁开始学习管家时,接手的这部分嫁妆。 原身之前的嫁妆,大到顶子床,小到从梳妆盒子到面盆、澡盆,名贵的玻璃屏风到罕见的山水字画和孤本图书都有,这些东西,若是落在了苏瑶玉手里,苏陌实在不服气! 苏陌闪进空间,找到几个新的铜质面盆,把刚才收进空间的糕点都放入盆子里,这些点心里怕是应该放有对身体不好的东西,不敢随意吃。 再从嫁妆里找到一个新的镶嵌着螺钿的食盒,把从那些点心每样各拿出来一个放在食盒里,大将军府里,应该很擅长验毒。 她从床上暗格里拿出来的一沓纸,应该 有卖身契和房契地契,当然,这些都没有用,尚书府肯定会去京兆衙门补办新的,不过,若是能难为一下尚书府,苏陌也觉得解气! 放在空间西南角的那堆,则是 苏瑶玉这一年多新得的嫁妆和赏赐。 苏陌从小石潭旁拿了一块大石头,泄愤般的把地上的十几个箱子锁都砸了,打开箱子,她惊呆了! 苏瑶玉手段确实了得啊,这十几箱,一箱金锭,其他的十五箱,都是银锭? 银锭一个五十两,一箱十层,每层十个,这一箱,是五千两?十五箱,是七万五千两? 金锭一个五十两,也是一百个,五千两金子,那就是五万两白银?!!! 苏陌打了个冷战,她再跑去看从暗格里拿出的来的一堆纸,不仅有契书,还有一堆银票? 她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人,但是看着一堆的小银票:十两、五十两、一百两,足有几百张,那么也就是说,也有几千两? 她扶额,苏瑶玉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钱?这银票,应该是为了方便使用,都是小面额的,她还真是心思缜密啊! 苏陌用陪嫁里的小金碗去小石潭里舀了一碗灵泉水,大口喝下去,连喝三碗灵泉水,才闪出空间,抱膝发呆! 当然,陪嫁的金碗小, 一碗水最多就是现代的半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瑶玉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苏陌觉得自己有点阴谋论,因为她直觉苏瑶玉身上,一定有阴谋! 一个刚回到尚书府一年多的千金大小姐,即便长辈赏赐,父兄偏疼,也不可能搞来十几万两银子啊! 苏陌有点害怕,自己会不会触碰到了一个惊天大阴谋?苏瑶玉若是知道库房里的东西都丢了,会不会派人来暗杀自己? 别说苏瑶玉没有这个能力,库房里能藏了十几万两银子的人,什么能力都有!因为那是钞能力! 苏陌胆怯的抱膝沉思,还没有想明白,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 大将军府和尚书府都在京都内城,原本也离得不太远,苏陌恐慌中时间过得也快,马车从侧门驶进将军府,护卫等了一会车厢里夫人不动,护卫轻声 喊:“夫人?到家了!” 苏陌似乎是一惊,她掀开帘布,从前面下了马车,浑浑噩噩的往温明居走。 盛唐在宁远堂前给椅子上放椅垫和靠背,昨日他和白先生说表小姐的事时,白先生说将军府以后怕是女客会越来越多,女客怕冷,今天上午安排人去采买了新的椅垫和靠背,盛唐无事,便来帮着摆放。 看到夫人失魂落魄 的从马车上下来,路过宁远堂时似乎都没有看到门口站着的自己,盛唐皱了皱眉,稚嫩的小脸上一抹疑惑,把手里的椅垫交给小厮,他跟在夫人身后,进了温明居。 苏陌进了温明居就回了西套间,阿圆不知为何今日回门只有姑娘自己回来,不敢多问,伺候着姑娘换了家居服,拆了头上的钗环,看姑娘躺下睡觉,她悄悄从屋里溜出来,站在外面发愣。 快天黑的时候,苏家的马车把云嬷嬷和春熙送了回来,云嬷嬷满面羞愧,春熙也低着头,俩人跪在苏陌面前 。 苏陌懒懒的靠着床裙,摆了摆手,她受了极大的惊吓,什么都不想说。 云嬷嬷羞红了老脸:“老奴是被老夫人留住了,老夫人惦记姑娘,可如今府里老夫人也做不得主,老夫人交代老奴,要老奴好好伺候姑娘,让老奴切不可做背主之事。” 春熙则是红着眼睛:“奴婢的娘想让奴婢嫁给舅家的表兄,奴婢表兄不是个良人,求姑娘 留下奴婢,奴婢不想嫁给表兄!” 苏陌抬头看着俩人,无话可说。 春熙磕头:“姑娘,奴婢的身契在姑娘手里, 姑娘留下奴婢,谁也说不出什么,奴婢情愿终身不嫁,也不想嫁给表兄!求姑娘救命!” 苏陌笑的惨然:“我能救你?”我拿什么救你? 云嬷嬷帮着春熙说话:“姑娘有所不知,春熙的舅舅一家,是春熙的娘宋氏养着的 ,她舅表兄是个跟着跑腿, 帮放 印子钱的人逼债的,确实不是良人。” 苏陌沉思了好大一会儿,才低声说:“那你先跟着我,等什么时候遇到了良人,我放你身契。” 春熙哭出了声:“表兄一日不娶,奴婢是不敢出去的,奴婢的娘糊涂,奴婢心里明白,只求 姑娘护着, 过几年安生日子。” 苏陌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小丫头,自嘲的笑了笑:“那就留下吧,能留多久,看咱们的缘分。” 她自己都要想办法跑路了,能顾得上这小丫头?实在不行,跑路前,放了她的身契吧。 云嬷嬷看姑娘神情不多好,拉拉春熙,示意她退下。 等春熙退下后,云嬷嬷起身蹲在床前,握住苏陌的手,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姑娘,这里有三千两银票,是老夫人给的体己,姑娘好生收着,只要手里有银钱,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姑娘觉得呢?” 苏陌想,我觉得?我觉得今日是个适宜发财的好日子! 她打开荷包,云嬷嬷起身点起蜡烛,看着荷包里一张张一百两的银票,苏陌想:这才对,若是银票,就该一百两的用着阔气,苏瑶玉那十两、五十两的小银票,看着就像上一世的毛票,有点滑稽。 不过,她内心深处也知道这一点都不滑稽,十两、五十两小票,查不出来钱庄和出处,其实更适合打点人情往来。 原身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连百两银票会查到钱庄和出处,小票查不到出处都知道,苏陌第一次为原身叫屈,原身死的,真的不值得! 春熙从小厨房端来了热热的鸡汤,苏陌喝了半盅鸡汤,似乎回过了神。 “嬷嬷,那边有个食盒,你拎着,咱们去东套间看看。” 方岩在东套间里正在给师兄针灸,看到夫人进来,身后的婆子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随口问:“夫人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苏陌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劳烦小先生帮着看看,这些点心里,都掺了什么东西。” 方岩纠正:“夫人,小的姓方,夫人叫我方岩就好。” 苏陌哦了一声:“方先生。” 方岩看夫人似乎神情不对,没有再纠正,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方先生,好像瞬间和白翼并驾齐驱了,他多少有点开心,十五六岁的年龄,最希望的是周围人把他当大人,方先生,听着不赖! 小盛牧提醒夫人:“父亲刚开始行针,估计要小半个时辰才会好。” 苏陌点了点头,起身要离开,临走时转身特意多说了一句:“这个点心,估计里面掺有不好的东西,可千万别让人误吃了!” 盛牧一双大眼乌溜溜的转了转,乖巧的点点头:“是,夫人。” 等苏陌离开后,盛牧附身在父亲身边说:“父亲,她是不是傻啊?她都让小师叔帮着看里面有没有毒了,咱们谁会动那点心?她真傻!” 方岩在旁边摇头叹息说:“不仅傻,还可怜,这怕不是从尚书府带回来的点心?真可怜!” 盛淮安想说,你们可别被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给骗了,说不定她就是要用这种可怜样来你们面前卖惨,好取得你们的信任,然后干坏事! 他有点急,怕身边这几个半大小子被这个女人用蠢笨的外表骗了去, 他想睁开眼提醒这几个小子们! 苏陌回屋后便闭门睡觉,云嬷嬷和春熙都不敢打扰,西套间内室,漆黑一片。 她身边陪嫁只有三人,苏陌索性不再让她们值夜,整个西套间只睡了她一个,关了门, 放下厚重的帷帐,她便安心的躲入空间,和老六说话。 “那个苏瑶玉,怎么能搞来那么多钱啊?还真是,可怕的很!而且你没有见到她的样貌,很是奇特,很有点咱们平日说的混血的那个味,还有些风尘味道,她和原身的身体一点都不一样,当初为什么会被抱错呢?真是,奇怪! 这一盆子的糕点,不知道都加了什么料,不敢吃,又没有地方扔,可怎么办?” “哗啦!”一声,她看向小石潭下方的小池塘,小石潭往旁边有几块平整的石块,一块高一块低,互相交错着,潭水经过低的石块流入池塘,池塘里是当初导致她穿越的两个黑鱼。 黑鱼已经长大了许多,很活跃的在池塘里跳来跳去,“啪啪”摔入水面的声音,让空间也多了几分灵动。 “哦,这就是鲤鱼跃龙门吧?老六,你说你要是从迷雾里出来了,会不会几天就把这两条鱼给吃了?呵呵呵!吃了也就吃了,都是他俩,让我来到这个物资极其匮乏的古代,没有暖气,刚入冬就这么冷,再过几天若是下了雪,还不知会冻成什么样子呢!” “哗啦!”“啪!”“哗啦!”“啪!”“哗啦!”“啪!” 黑鱼频繁的跃起落下,再跃起再落下,像是要让苏陌过去陪他们说话,苏陌调转说话的方向:“你们说,我若是把你们吃了,会怎么样?” “哗啦!”“啪!” 苏陌觉得自己眼花了,池塘里冒出小小的紫红色的尖尖,那是荷花吗?她走过去趴在池塘边看,水下果然有细长的茎,她想了想,忽然想起前几天掉落的空间升级大礼包,哦,当时她重点关注了紫山参,其实里面还有几颗黑色的莲子,所以这真的是荷花! 再仔细看看,长长的荷花茎根附近,有一团黑色的拇指长的鱼苗,她搅了搅水:“哦,你们还在我这空间里养仔了?看起来不少,你们还真是子孙繁盛啊!” 那一团鱼苗,怕是有几十条,母鱼不能吃,新生出来的鱼苗长大总可以吃了吧?苏陌呵呵笑着。 跑去旁边的地里,用意识收取了成熟的蔬菜,空间又微弱的升了几级,新的升级大礼包,终于有 果树苗了,她 在空间里种了苹果树、核桃树。把重复得到的紫山参都种好,她特意在距离池塘最近的地方辟了一小块地,专门用来种紫山参,然后她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把紫山参拿出来,献给隔壁床上躺着的活死人,他可要挺住,在自己没有想好未来怎么办之前,他千万不能死啊! 第14章 睁眼 苏陌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被人敲门,而且还是不停的敲! 她起床,哦呜哦!好冷! 速度飞快的穿好衣服,打开门,云嬷嬷脸色很是不好看,进门后把门关好,低声说:“夫人,国公府那边来人了,说是老夫人想见您,让您即刻过去。” 苏陌前天和柳臻儿发生不愉快时,云嬷嬷奉命去找门道变卖嫁妆,回来后夫人变卦,不卖嫁妆了,她也没有在意。 昨日回门大家都不好受,都早早的歇了,春熙也没有给云嬷嬷说前天的事。 今日一大早,那边国公府老夫人派了两个嬷嬷,说是老夫人请五少夫人去寿安堂,春熙这才想起前天的事,云嬷嬷一听就急了:“这是老夫人要给那位表小姐撑腰,怕是要磋磨夫人呢!” 在将军府,他们都称呼苏陌为夫人,到了旁边盛国公府,苏陌就成了五少夫人,这身份变换,带着一种刻意的藐视。 苏陌恼怒:“撑腰就撑腰,干嘛来这么早?都没有睡醒 呢!这么冷的天,起这么早干嘛啊!” 云嬷嬷:姑娘您是不是关注点不对啊?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没有睡醒?得想想今日怎么应对老夫人的磋磨啊? 云嬷嬷想了想,不敢多说,昨日夫人自己回来,让她和春熙都吓坏了,若是夫人不准她们进国公府,她俩回来尚书府也得不着好,尚书府如今,那位大小姐当大半的家,她俩伺候过二姑娘的人,回去怕是当即就被大小姐发卖了!所以,还是得跟着二姑娘才好啊! 春熙进来伺候梳洗,苏陌吩咐:“让她们等着,急什么?我还得给将军做点吃得,且过不去呢!” 云嬷嬷根本不想她过去,能拖一时拖一时吧! 苏陌梳洗后,去了厨房,厨房里刚好有 新鲜的莲藕,还带着泥土呢,让吴嫂的女儿红豆把莲藕洗了,在药臼里把莲藕捣烂,再用细纱布过滤,把过滤好的莲藕汁里放入少许蜂蜜,半截子莲藕做了小半碗莲藕蜂蜜汁,她用托盘送往东套间,走在路上把灵泉水通过食指引入莲藕汁里,凑成 了一碗。 知道了小方先生是专门负责照顾将军的 ,苏陌很自觉,进屋把托盘里加了灵泉水的莲藕蜂蜜汁递给方岩:“今日厨房里有新鲜的莲藕,我用莲藕汁加了蜂蜜调成的温水,将军可以试试,口感还不错的。”而且有利于排便。 不知道常年躺在床上的人排便如何,胃肠不蠕动会不会便秘?苏陌前世没有接触过植物人,不过莲藕只是托词,她最主要是给灵泉水找个承载的介质! 方岩接过夫人递过来的托盘,放到旁边,然后给夫人拱手:“夫人的厨艺,将军似乎很喜欢,夫人辛苦了!” 盛淮安的三个养子都在旁边校场上练功,六岁的盛牧也没有偷懒,在校场跟着 扎马步,今日在屋里给盛淮安捏腿的,是宋千宋万兄弟俩。 苏陌摆手:“不辛苦,将军好了,咱们才能好。” 看着一个蹲在床边捏胳膊,一个蹲在床上捏腿,苏陌感慨:“方先生,你们真的对将军照顾的很好,非常好!”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一点小零嘴,吃着玩吧。” 这是她从空间里兑换的一包辣条,拆了包装,用油纸包包着,原本是给三个小boss准备的。 方岩三人谢过夫人的打赏,方岩接过油纸包放在一边。 苏陌退出东套间,方岩照例验毒,然后自己倒了半碗,喝了之后,觉得无碍,才小心的喂给盛淮安。 “师兄,夫人做的这些东西,真挺适合你的,生莲藕汁也是可以凉血驱毒的,你身上的毒,是毒中的祖宗,等师父找到药, 就能给你解毒, 你别急,咱们慢慢来!” 宋千问:“这女人真能对将军好?” 方岩:“这几天看,似乎还算可以。昨日她从尚书府里带回来十几种点心,其中被投了三种毒,一种是绝子的,另外两种是慢性药,能让人血气亏损,尚书府对她,也是够狠的!” 宋万轻轻敲打将军的腿,只听不说话,他出生时比哥哥晚了半个时辰,许是因为憋的有点久,脑子有点慢,但是功夫好,而且有劲,他来按摩腿,那是最合适的。 宋千比弟弟机灵,他听了方岩的话,觉得解恨:“该!姓苏的,哪有好东西!” 方岩坐在床头用小银勺给师兄喂莲藕汁,哼了一声:“虽说不该迁怒,但是你说的对,姓苏的,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 宋万咧嘴笑笑,他觉得他哥和小神医说的都对! 躺在床上盛淮安,被喂进 嘴里的莲藕汁从喉咙处往下,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莲藕汁进入体内,凉凉的,很舒服,他忽地睁开了眼! 方岩大喜,放下手里的小碗,跪坐在盛淮安床边:“师兄!师兄你这次比上一次睁眼,早了六个时辰!” 盛淮安大约每三天睁一次眼,上次是夫人进门冲喜那天晚上,算来,该今天晚上睁眼,但是这次提前了足足六个时辰! 盛淮安想继续喝莲藕汁,方岩早就喜的忘了莲藕汁的事,他赶紧握住师兄的手腕把脉。 “嗯,脉细比上次也强了些,虽说不明显,但是,确实有些变化,只要不是变坏,师兄你就能撑到师父找到药!” 宋万脑子慢,身子快,已经冲了出去,他要去校场喊几位小主子! 宋千喜得抹了一把眼泪:“将军您可真是神人!中了千蛛毒还能挺过来,而且越来越好的,只有将军您一人!” 盛淮安眨了眨眼。 方岩一直盯着不错眼,猜到:“师兄是想说什么?” 宋千:“等会,等几位小主子回来,就能猜出来将军在想什么了。” 方岩手托着腮:“师兄,你中毒也能这么有气势,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挺过去!” 苏陌把每日给大boss送加了灵泉水的饮食,当做每日上班打卡一样,严格遵守,不敢丝毫懈怠,但是,方岩被师兄醒来的喜得昏了头,早把刚喂了一半的莲藕汁忘了个干干净净! 苏陌回到西套间,吩咐云嬷嬷:“你们都不用跟着去了,想也不会是好事!” 云嬷嬷怎么能放心不跟过去?“不行,夫人一个人过去,老奴不放心!” “婢子跟着过去!前日的事,婢子在场的,能为夫人辩解几句!”春熙还天真的想去和国公府的人讲理。 苏陌穿了一套厚棉袄,外面罩了一件玉色大衫:“辩解什么?有什么可辩解的?她们是要罚我,哪里会给咱们说话的机会?” 门口传来白翼的声音:“禀夫人,那两位老嬷嬷,又催了!” “马上就来!” 白翼听着这句马上就来,嘴角抽了抽,夫人的这马上就来,都说了三遍了! 苏陌吩咐春熙:“去,拿个小的暖手炉 来。” 现在用手炉有点早,但是苏陌那天在宁远堂觉得冷,回来就把汤婆子,暖手炉等都拿出来了。 “嬷嬷,您今天拿银子去买些上好的银屑炭,天太冷了,我要开始拢火盆! 多备些炭!” 云嬷嬷答应了一声,苏陌想了想又吩咐:“再买些棉花,给府里人都做一套厚棉衣,算是咱们给府里下人们的见面礼,嫁妆里那些破烂,您看着能用的都用上,反正也不卖了。” “再帮我买些游记杂谈,话本传奇和江湖游侠、青天断案之类的 书,长日无聊,我得看书学习。” 云嬷嬷一口应下,然后盯着夫人看。 苏陌想了想,再无什么要吩咐的,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戴了一个薄围脖:“我自己去,你们不准跟来!” 云嬷嬷忍着泪,和春熙阿圆跟在夫人身后。 到了宁远堂,那两位老嬷嬷早就气的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了! “五少夫人架子可真大,老奴寅时过来请,现在已经是卯时了!” “咱们都等了五少夫人一个时辰了,让老夫人等,五少夫人您还是头一份!” 苏陌抚了抚心口,有气无力:“我昨日在尚书府受了寒气,夜里发了高热,今日实在站不住, 强撑着起身,你们还是不满意,嬷嬷,去请大夫,就说——”她一阵咳嗽,脸憋得通红,等咳嗽稍好些,她接着气喘吁吁的说:“就说我也快要死了,求嬷嬷去宫里给太后送个信,我怕是,要辜负太后疼惜我的一片慈心了!” 旁边站着的白翼被夫人这极其不顾脸面的谎言搞得非常震惊!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死了! 那俩老嬷嬷脸色阴沉:“五少夫人不用给老奴来这一套,若是五少夫人真是有病,国公府里有府医,绝不让五少夫人今日在国公府出事!” 另外一个说话更狠:“若是五少夫人走不成路,抬也要抬到寿安堂去给府医诊治!” 苏陌弱弱的应了声:“好!” 老嬷嬷呆住,几息后,老嬷嬷问:“什么好?!” 苏陌又是一阵咳嗽,然后用帕子擦了嘴角疑似口涎的液体,轻轻说:“那就抬着去吧!” 白翼彻底惊呆! 将军夫人要被抬着去国公府?这算是什么事? 苏陌看向白翼:“劳烦白先生,派人把妾身,抬去国公府寿安堂!” 白翼看向将军夫人,不知她蹙眉是什么意思,只好疑惑的应:“那就,给夫人安排软轿?还是?” 苏陌似乎上不来气:“软轿吧。” 得,白翼赶紧去安排软轿。 第15章 吵闹 将军府里没有丫鬟,但是粗使婆子还是有的,白翼犹豫了一下,招呼了两个粗使婆子,抬了软轿过来,云嬷嬷把夫人扶到软轿上,然后抹着泪带着春熙转身回了温明居。 白翼再次惊呆!这是,这是要夫人自己去国公府?陪嫁来的下人为何不跟着去伺候夫人? 他明知道夫人是装的,也不想掺和到国公府那个烂污泥潭里,原本他没有想着跟过去的,许是夫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是看着可怜,也或许他只是有点好奇,总之,白翼跟在软轿后面,陪着夫人去了国公府。 坐在软轿里的苏陌微眯着眼,哦,这次,她从将军府正门出来,到那边国公府,走正门进去了! 苏陌叹口气:所以认亲那天,是那个周嬷嬷算计了自己?妈的!这有什么可算计的?是怕自己看不到荷花池那边国公府里破旧的 院子?还是怕自己看不出来枯枝败叶满园 萧瑟破败的国公府后院? 软轿抬着身子孱弱的五少夫人到了寿安堂 院门口,罕见的时,后面跟了一个穿着竹青色夹棉长袍的将军府管事,两个老嬷嬷脸色很不好的进寿安堂给老夫人禀报,将军府里粗使婆子抬着软轿 就站着寿安堂门口等待。 一炷香后,苏陌示意粗使婆子:“放我下来, 你们都 回去吧。”将军府的人在这里,她也不好发挥。 粗使婆子看看白先生,白翼双手在背后交握,不知是该在这里陪着夫人呢?还是带着软轿回将军府。 苏陌已经没有了刚才咳 的上不来气的那种虚弱,她下了软轿,在寿安堂院门口笔直的站好,一会儿功夫,又来了一群的夫人和少夫人。 陈氏便是上次阴阳怪气和苏陌过不去的三少夫人,她就是个憨货,老远就喊道:“哟,这不是五少夫人吗?怎么,被祖母罚了?” 苏陌扭头:“看来三嫂经常被罚?要不怎么这么敏感,我只是在这里站着,您就觉得我被罚了?” 白翼有点头疼,这五六个女人,都是将军府的主子们,他一个二十多的男子,在这里实在不合适。 他朝着苏陌拱拱手:“夫人,小的先行回府,这两个婆子就在此等着,把夫人抬回去。” 不等苏陌说话,陈氏:“哟,还是坐着软轿来的呢,怎么?被五弟雄风折腾的走都走不动了?” 这话,其他夫人有掩嘴笑的,也有人拉着陈氏:“小点声,那边还有个管事的在呢。” 白翼已经转身,听到陈氏这满含侮辱的话,站住了脚步,陈氏侮辱的,是将军!从背影中都看出了他的身上淡淡的杀气。 苏陌看不出来白翼生气了,她笑嘻嘻的:“三嫂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这是三哥夜夜疼爱,您日日彻夜不能安眠,幸福的黑眼圈吗?” 陈氏气急败坏,长房三少爷,她的夫君,刚纳了个通房,这几日正蜜里调油呢,哪里会来惠顾她? 国公府里没有秘密,大家几乎都知道内情,索性都捂着嘴呵呵大笑! “呵呵呵!” 白翼从来不知道,国公府里那群少夫人们 ,会笑的如此的粗俗! 他原本和很少和国公府打交道,但是,偶尔的,也会有国公府的夫人们上门看望将军,一般都是在门口站着,白翼出来谢客她们就离开了,不过都是为了做做样子,当然,这是最初将军刚昏迷时的情景,最近一年多,国公府的夫人们连样子都不做了。 平日里一个个打扮的端庄优雅的少夫人们,原来能说这么无耻的话,能笑的如此可恶! 白翼继续往前走,夫人们也没有注意他,缓缓走着,确信周围无人后, 足尖飞点,窜入旁边的假山石后。 有人往这边看了看,见那个男管事离开了,夫人们都放开了性子。 这位五少夫人说话太有意思了,她们都想逗几句。 想聊天,那欢迎啊!苏陌可不想她们离开,她一个人站着,实在是无聊啊! 这群人,除了长房的少夫人们,就是庶出三房、四房和五房的夫人和少夫人。 一个夫人语气弱弱的问苏陌:“弟妹年轻,一进门就要照顾三个养子,不知将军府里那几位小少爷, 好相处吗?” 不管好意歹意,苏陌都统统不在意! “好相处呢!一个个嘴甜的很,母亲母亲叫个不停,还都很知礼,每次见面,不作揖不说话,唉,三个儿子啊!嫂子们说说,谁有我这么好的福气,进门就有三个好儿子?有人进门三五年 ,也不过生养一个两个儿子,甚至,有的人进门十年,也未必能生养一个好儿子,我呢,有三个好儿子!呵呵呵,我有三个啊!” 这一波,杀伤力有点大,那些膝下没有儿子,或者说儿子不争气的,都脸色僵硬,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几声。 苏陌:来啊!互相伤害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假山后的白翼,他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的,这群女人们说话声音又大,他听的清清楚楚,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夫人战斗力,可以啊! 又有一个夫人:“四嫂可是进门五六年了,还没有儿子呢,哦,我说错了,四嫂您别生气啊!我就是心直口快!” “我不生气,我生什么气?有的人,怀五六个月还能滑胎嗯,唉,还是个男胎,可惜啊!” “王氏,你说谁呢?我撕了你的嘴!” “哎哎哎,被动手啊!谁拔了我的簪子?我的玉簪呢?那是我新买的,谁拿了赶紧给我拿出来!呸!是你,范金玉,白瞎了你这个金玉满堂的名字,家里穷的四处漏风,怎么,没钱让你男人出去浪了?偷我的玉簪?” “我没有! 孙秀娥,你污蔑我,你不得好死!” 。。。。。。 顷刻间,寿安堂院门口成了修罗场! 苏陌其实是震惊的,原来国公府里的夫人们,都是这等模样?这一个个的,就是市井泼妇啊!哪有百年国公府的体面和尊荣? 当天,这里没有国公夫人,也没有二房夫人,所以,在场的全都是在府里没有话语权的庶出夫人或者少夫人,一个个的,在各人院子里不知怎么样,反正现在,都吵红了眼,骂红了脸,甚至,有人开始推搡,然后婆子和丫鬟上去护住,随后,噼里啪啦,有人开始干仗! 苏陌往后退了十几步,站在旁边看戏。 寿安堂里终于有人出来,梅嬷嬷喝道:“放肆!都干嘛呢?扰了老夫人,都想被罚?” 众位夫人和少夫人们都住了手,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梅嬷嬷往这边走了几步,先福身,然后态度恭敬的唤苏陌:“五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去!” 苏陌拍拍胸口:“嬷嬷您可算是出来,您不知道,我刚才都要吓死了!我真的要被吓死了!” 梅嬷嬷使个眼色,过来两个大丫鬟架着苏陌进了寿安堂。 “都散了吧,老夫人今日有事,都不用来请安了,回吧!”梅嬷嬷说完,进院后吩咐婆子们把院门关上。 一刻钟后,刚才吵闹的人都离开了,寿安堂院门口只剩下了将军府那两个抬轿的粗使婆子。 俩人面面相觑:国公府,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白翼从假山后面慢慢踱步出来,走到两个婆子身边:“你们都回去吧。” 俩人恭敬的福身,然后抬着空轿回了将军府。 白翼回府后第一时间跑到温明居将军的卧房里,盛淮安还睁着眼,在听盛唐几人说话。 将军每隔几天会睁眼一会儿,白翼倒也不是很吃惊,主要是,刚才的事让他多少有些震撼,相比之下,将军睁眼反而不算什么了。 白翼把刚才在宁远堂和寿安堂门口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卧房里众人都互相看看,原来那群女人们,这么彪悍? 苏氏女,好像,也不弱啊! 盛唐看着父亲:“儿子没有叫她母亲!”更没有母亲母亲叫个不停, 不作揖不开口什么的。 盛飞、盛牧:“儿子也没有!” 盛淮安闭了闭眼。 盛唐似乎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让父亲觉得自己背叛了父亲,那女人,好恶毒!离间他们和父亲的关系! 盛牧愤愤直接说出了心里话:“好恶毒的女人!败坏儿子们的声誉!” 方岩嗤的笑出了声音,师兄缩短了六个时辰醒来,他是最开心的! “这不是恶毒,这叫,好玩!”他吹了声口哨,“也没有败坏你们的声誉啊,是给你们招来些仇恨!你们再去盛家族学,可要小心了!” 盛飞:“切!搞得好像我们怕他们一样!” 盛牧拉着父亲的手,低声说:“父亲,儿子看到他们欺负三叔来着。”盛牧叫的三叔,是二房庶子盛淮平。 盛淮安眼睛里瞬时冒出一阵肃杀之气。 盛唐赶紧上去看着父亲的眼睛说:“儿子教训过那几个人了,三叔最近和二叔在一起,父亲放心,二叔知道他们欺负三叔后,也偷偷教训他们了,最近那几人老实多了。”二叔是二房嫡次子盛淮放。 盛淮安眼神慢慢柔和,看着盛唐闭了闭眼睛。 盛唐能感受到父亲的夸赞,欣喜的说:“咱们虽然住在国公府外面,但是和二叔三叔是一家人,父亲放心,儿子们知道的。” 盛淮安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眼珠子朝上看了几下。 盛唐疑惑:“父亲要叫夜枭叔来?” 盛淮安横着动了两下眼珠。 方岩:“师兄不会想派人跟着苏氏吧?” 盛唐看着父亲,父亲闭了闭眼。 方岩:“可万一尚书府或者太后安排的有人跟着她怎么办?咱们的人,可不能被外人察觉。” 盛淮安似乎很认可方岩的话,闭了闭眼。 白翼:“暗中安排人不行,若是明着安排几个丫鬟,谁又能说什么?他们给咱们玩阳谋,咱们也还他们阳谋,如何?” 众人看着盛淮安闭了闭眼,白翼拱手:“属下这就安排,从庄子里调过来几个丫鬟跟着夫人身边,如此,夫人不管干什么,咱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众人都看着盛淮安又闭了闭眼。 方岩坐在床下小榻上,脚后跟往后轻轻的踢着木榻挡板,捏着油油的辣条子,吃得津津有味。 盛淮安闻着难闻,看着方岩皱了皱眉。 方岩忽然震惊的站起身:“师兄你眉毛会动了?!” 大家都看到盛淮安皱眉了,呼啦一下都围在大床边:“真的!父亲您眉毛能动了!” 盛淮安想说,方岩吃得东西太难闻了,但是,此刻大家没有一个人能猜出来他的意思! 盛淮安舍不得闭眼,便睁着眼,看着这群人在他面前欢喜的傻笑,然后大家都在分吃那种难闻的东西! 宋千宋万是今日负责捏腿的,也有幸分了几根辣条,吃完后恨不得吮吸手指。 宋万:“哥,真的好吃!” 宋千:“嗯!回头哥给你买!”他不知道买不来。 第16章 炭房 苏陌站在寿安堂厅堂门口,双手交叠放在腰腹处,脊背挺直,头上放了一个小瓷碗。 草,古代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后宅手段,真他妈的很讨厌啊! 刚梅嬷嬷说,她要站在这里两个时辰,那就是四个小时,若是老老实实站四个小时,她把苏字扣下来甩到那老妖婆脸上! 上一世的哑女苏陌,因为不会说话,从小到大没少被人欺负和被人冤枉,她向来记性好,不仅记仇,而且一定要打回去! 她弱小,她哑巴,但是她手里有钱啊! 所以,雇人给欺负她的邻居熊孩子套麻袋暴打一顿!给别墅区里辱骂她的那个小三偷偷拍照发给原配让原配上门打!后来,小小年纪的她 已经有了固定合作的私家侦探,欺负她辱骂她的人,她都会查个底儿掉,然后报复回去! 她原本还没有要打击国公府的打算,老六让她来国公府里做功德,她也没有具体怎么做的打算,但是现在,当她顶着碗站在寿安堂内院,旁边洒扫婆子丫鬟来来往往打量她,嘲笑她的时候,她心中的怒火,压制不住了! 好在原身在十五岁之前,是被尚书府寄予厚望想嫁入豪门的, 受过严格的礼仪教导, 这种站姿不是大问题,当然原身站的时候,脑袋上不用定碗。 苏陌双眼眯着,用意识把空间里成熟的菜收了种上新的,然后在琢磨如何对老妖婆小惩大诫! 身后一个婆子挑着两筐炭进来,边走边和旁边的管事婆子诉苦:“今年不知怎地,天冷的早,所以这炭火的价格一下子就涨了,寿安堂这里冬天用炭多,嫂子可得给梅嬷嬷说一声,多存点,若是下雪了炭户们进不了城,到时候,怕是会抓瞎。” 那管事的啐了一口:“后院库房里,都存了五六千斤上好的银屑炭了, 这府里谁缺炭,寿安堂都不会缺,用得着你操心?” 挑炭的婆子似乎有点诧异:“那怎么?” 管事的婆子看看院里无其他人, 被罚站的那位五少夫人离得远,便对挑炭的婆子附耳低声说:“便是寿安堂有,各房该给的孝敬不要白不要不是?” 挑炭的婆子哦了一声,咧嘴笑:“老姐姐说对,有道理,这是对老夫人的孝心!” 挑炭的婆子是刚从外院选进来的,对寿安堂的事不是很清楚,她是走了管事婆子的门路上来的,所以对管事婆子 很是巴结,顺着管事婆子的话,夸了夸府里小辈的对老夫人的孝顺。 苏陌经常喝灵泉水,耳力超出旁人,况且这俩婆子估计并不在意她,附耳低语声音也不小,听到寿安堂后院存了几千斤上好的银屑炭,她瞬间便起了心思。 将军府里除了大将军的卧房外面有火盆,其他地方似乎都没有火盆, 她已经感受到了古代这种寒冬的冷, 晚上睡觉还好,厚实的棉花被子很舒服,可早上起床,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大周朝其他地方她不知道,但是京都,没有暖气,没有什么大炕,也没有什么火墙壁炉,取暖就是靠火盆里烧炭! 她今日已经吩咐云嬷嬷去买炭她要拢火盆取暖,所以,老夫人那几千斤炭,她就笑纳了吧! 冬日的上午,即便出了太阳似乎也没有温度,站了小半个时辰后,苏陌身子一晃,脑袋上的瓷碗跌落在青石板地面上,嘤咛一声,苏陌软瘫在地上,当然,避开地上破碎的碗碴子。 廊檐下站着的小丫鬟赶紧进内室回禀:“老夫人!五少夫人昏倒了!” 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真是没用,这才多久就站不住了!”是柳臻儿。 梅嬷嬷低着头,给老夫人捏肩膀,柔和的劝:“老夫人,五少夫人刚才来寿安堂是将军府下人用软轿抬着来的,她来之前就不好,昏倒在寿安堂算什么?这不是坏寿安堂的名声吗?” 柳臻儿不等老夫人开口,抢着说:“来人!用针扎,本小姐不信扎不醒她!” 老夫人闭着的眼睛睁开,满是不悦,她才是寿安堂的主子,臻儿在她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梅嬷嬷把老夫人心里的话说出来:“表小姐,寿安堂是老夫人静养 的地方,表小姐在寿安堂大呼小叫的,惊扰了老夫人,可是不妥的很。”语气温和,立场却非常坚定,绵里藏针的提醒柳臻儿,这里的主人不是你,你别越俎代庖! 柳臻儿还要说什么,老夫人已经不耐烦了,把手里的念珠重重拍在了桌上。 柳臻儿缩了缩脖子,摸摸前日被苏陌打了一耳光的脸,心里不忿,却不敢继续喊叫。 梅嬷嬷看看老夫人的脸色,扬声对外面吩咐:“把五少夫人抬到内室喂些温水,等五少夫人醒了送她回将军府,老夫人身体康健,寿安堂不留病人!” 老夫人被“不留病人”四字提醒,说了一句:“抬旁边厢房里吧。”不让苏陌进寿安堂的内室。 外面粗使婆子听了,一人架住苏陌的两条胳膊,另一人抬着两条腿,把苏陌抬到旁边厢房里,放在冰凉的榻上,一人嘀咕:“谁耐烦给她喂水?”俩人谁都没有给苏陌喂水的意思,甩手离开。 苏陌等俩人离开,吞了一颗隐身丸,绕过门口的屏风,出了厢房。 “往后面走一百步,往东拐,一个小院里,存放的是木炭。”老六的声音似乎清晰了许多。 苏陌用意识和老六对话:“你能看到我在干嘛?” “能看到你周围两百步以内的环境。” “老妖婆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看看。” “我打劫 了她的库房,她不会被气死吧?若是她气死,肯定没有功德分吧?” “若是气死,是没有功德的。”老六虚弱而认真的解释,让苏陌笑了,她只是痛快痛快嘴罢了,她也不想生生把人给气死,这种因果,她不要。 苏陌依着老六的指引,快速奔到放木炭的跨院,存放木炭的地方有专人看守,那人坐在院子里在啃手里的饼子。 放木炭的库房是个极大的仓库,门口只挂了油布门帘,苏陌钻进去,看都不看,手掌正对着木炭一挥袖子,一扫而光,只留下四面墙壁。 从炭房出来,在老六的引导下,她绕到炭房旁边的一个屋子。这屋里净是些破旧的家具,满目灰尘,墙角还有蜘蛛网。 老六:“往里走,掀开床板。” 苏陌:“这里会有不义之财?谁会把不义之财放在这么脏的地方?” 旁边屋子存放的是木炭,这一个院子 地面墙面都是黑的。 嘴里吐槽,脚下忠实的来到角落的破床边:“这也太脏了,这么多灰尘,我会不会被呛的咳嗽?隐身也能咳嗽的吧?” 老六扔出来一个口罩,苏陌顺手带上,然后用帕子裹住手,轻轻的在床板的缝隙中摸,一块一块试着掀。 “果然啊,这块能掀开!”苏陌小心的把木板掀开,能活动的木板有两块,都是一尺多长,一柞多宽,两块加起来宽度不到一尺。 “进不去啊!”这么小,还这么脏!苏陌的身子,应该进不去吧? “不用进去,试试用意念。” 苏陌闭上眼,把两只手放在两块木板下的小入口上方,用意念感受下面的东西。 “哗!”她脚步晃了晃,内视空间,发现多了几十个箱子,问老六:“里面还有吗?” “两百步之内,没有了。”老六说话 严谨,有点不像上一世他的风格,苏陌没有多想,没有就好,闪人! 把木板小心的放好,把灰尘均匀的用手推了几遍,苏陌才离开。 从炭房出来,往寿安堂前院厢房里走,她看看寿安堂后院,院子挺大的,左右两边十几间大大的屋子,好奇:“这都是老妖婆的库房?” “有不义之财,在库房里。” 苏陌顿住:“不好进啊!”她在尚书府进苏瑶玉的库房,用的是钥匙,苏瑶玉住的揽月阁原身住了十几年,自然熟悉的很。 寿安堂她不熟悉,搞不来钥匙, 不至于砸锁吧? “那算了,反正放在这里,早晚都是你的。”老六很自信。 苏陌一想,有道理! 不管谁的不义之财,不管放在哪里,只要她有机会,都能收走,这么一想,老妖婆相当于给她看守库房的? 苏陌心情大好,刚才罚站的仇,算是报了! 不过,有个人她可是不乐意惯着:“柳臻儿有没有库房?” “不知道。” 好吧,这不是老六的业务范围。 回了厢房后,苏陌躺下平复了呼吸,然后悠悠醒来。 扶着墙走到厢房门口,弱弱的叫了声:“有没有人?” 一个小丫鬟跑来:“五少夫人?” 苏陌从头上拔下一个玉簪,塞到小丫鬟手里:“劳烦你找 个人,扶我回将军府。” 小丫鬟有点犹豫:“五少夫人,老夫人还没有允准您离开呢。” 苏陌柔弱的抚心:“你去问问,我能不能离开,若是能,帮我找个人扶我一下。” 小丫鬟看看手里这玉簪,玉簪的花苞里还镶着一颗玉粉色的小珍珠,这簪子,最少值十两银子,是她一年的月钱了! 小丫鬟把玉簪藏在袖子里:“您稍等。” 片刻后,那小丫鬟出来,语气傲慢的大声说:“老夫人吩咐,您既然身子弱,那就回去抄女戒吧,抄十本女戒!” 苏陌懒得想女戒有多厚,抄个屁! 小丫鬟说完后,缩了缩脖子,殷勤的过来,低声说:“奴婢扶您出去。” 还挺会演戏! 苏陌也很会演戏,她扶着小丫鬟的肩膀,小丫鬟实诚的把她揽在自己身上,用瘦弱的肩膀半扶半扛,扶着苏陌离开了寿安堂。 出了寿安堂沿着出府的路走了一百多步,苏陌站直身子,“好了,我自己走吧。” 小丫鬟眨巴眨巴眼睛,有点疑惑五少夫人恢复的真快,不过疑惑不多,毕竟主子们很多都很会装! 苏陌从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多谢你! ”里面是一小包水果硬糖。 小丫鬟捏了油纸包,苏陌解释:“是糖沾。”大周糖果叫糖沾,一般是软软的,沾着一层糖粉,苏陌手里的这个是硬水果糖,清澈透亮,好看又好吃。 小丫鬟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低声说:“五少夫人,奴婢叫小双。”她喜欢铜钱什么的。 苏陌点点头:“我记住了,下次若是需要帮忙,还会麻烦你。” 小双顿时眼睛里漾出欣喜,微微福了福身,转身赶紧跑回了寿安堂。 苏陌看了看路,准备从荷花池那边小路走小角门离开,主要是走大门太远,从国公府寿安堂回到将军府的温明居,相当于一个正方形,走大门需要走三条边,走小角门只用走一条边。 顺着荷花池往外走,快出小角门,她猛地想起还有个仇没有报,再不报,她就忘了! 吞一个隐身丸,她转身往回走。 “老六,去找国公夫人的晦气!成亲第二天她就给我找不自在!” 第17章 饷银 老六是没事都想找个热闹的黑猫,姐姐想找事,他自然无脑的支持。 “往回走一百步,往左手走三百步,再往左两百步,右手三百步。” 苏陌:“这不是在转圈吗?” “要绕过荷花池啊!” 苏陌快速的往前跑,一个隐身丸三十分钟,她还得跑回来! 妈的,倒是锻炼身体了! 跑了有五六分钟,来到国公夫人姜氏住的院子,不巧的是,院门紧闭,门口还有两个婆子看守。 “进不去?” “她在午睡!” 我草! 苏陌骂了一句,赶紧往回跑,她得赶紧出府,老妖婆的炭房被扫光,若是寿安堂今日只有自己一个外人进去,老妖婆免不了会拿自己撒气,得赶紧回将军府躲起来。 跑了两分钟左右,老六喊:“往左一百五十步 ,有炭!” 贼不走空! 古代的冬天,有炭就是王道! 苏陌毫不犹豫的顺着老六的指引,跑去旁边一个院子。 “有狗洞,能少走五十步。” 好吧,你是个懂得姐姐心思的老六! 苏陌来到狗洞处,扒拉扒拉干枯的野草,从狗洞钻进去。 这个院子里堆放的是石炭,灰白色的石炭堆了大半个院子,院子里竖了许多的柱子,用防水的油布在柱子顶上搭了大大的防水棚。 苏陌觉得这石炭放入空间,有点脏。 老妖婆炭房里的炭,都是用麻袋装着的,这里的炭,都是散装堆在院子里的。 “会不会有点污染空间啊?” “迷雾山林西边往北,是 荒地 。”老六提醒。 也是,那边好像是有块荒地, 目前来说,似乎没有大用处,挥了袖子把石炭都放入空间迷雾山里的西北方向,然后钻出狗洞,再往小角门跑。 路上她才有时间问:“迷雾山林西北有荒地?我怎么不知道?” “你打劫了苏瑶玉的库房后,延伸出来的新空间。” “苏瑶玉的库房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 “不知道。” 好吧,算了,不聊了。 苏陌跑到小角门,小角门虚掩着,有个小厮在看门,苏陌的隐身还在有效期,她小心的闪过角门,出了国公府。 穿过后巷,站在将军府后门时,她喝了口灵泉水,抬手叩门。 将军府后门的小厮在门后问:“谁?” “你家夫人。” 小厮赶紧开门,诧异:“夫人,您怎么从这里回来了?” “这里近。”苏陌镇定的回答,然后迈着淑女步缓缓跨进后门,缓缓往前走。 小厮看着夫人衣裙上的干草屑,心想:国公府那边,不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回到温明居西套间,苏陌身上的干草屑,裙摆上的黑色脏污,让云嬷嬷叹了口气,没有多问,吩咐春熙去厨房里打热水给夫人梳洗。 梳洗后,阿圆提了食盒进来,苏陌简单吃了几口饭。 脱了外裳坐在床上打哈欠时,云嬷嬷禀报:“回夫人,老奴吩咐人买了五百斤上好的银屑炭,下午送来,晚上就能拢火盆了。” “再去买个浴桶,有了火盆后,我要泡澡。” 云嬷嬷恭敬的应了,帮着把薄被盖到夫人的胸口:“冬日天短,夫人躺一会儿就好,免得夜里睡不好。” “哦!” 苏陌糯糯的应了声。 听到姑娘这软糯的声音,云嬷嬷有一瞬的失神,姑娘十五岁之前,说话就是这么软软的甜甜的,最近一年,姑娘就不怎么说话,她好久没有听到姑娘这么软软糯糯的声音了。 云嬷嬷忍着心中酸涩退出去,吩咐阿圆在外间守着,她出去买浴桶。 苏陌睡了十几分钟,硬是睡不着,索性进了空间,她想看看老六说的那个不义之财,那几十个大箱子,里面不会也是银子吧? 空间正西放是那堆外面很脏的木箱,许是在炭房里放的久了,所以箱子上一层薄薄的黑色灰尘,苏陌拿了一块布把黑色的灰尘擦掉,然后用刀撬开一个箱子:里面果然是银锭! 不过这些银锭似乎是新的,苏瑶玉库房金银锭有新的大部分是旧的,这些,全部是新的。 苏陌拿起来看,银锭底部刻着:康平五年,吏监李平,库监蒋安。 康平五年,苏陌仔细掐了掐手指,先帝是康平二十年驾崩的,如今是安平三年,那是十八年前? 原身十六岁,康平五年原身还没有出生呢。不过,她的活死人夫君今年二十三,当年是五岁?哦,夫君比她大七岁,好老! 胡思乱想中,她认真数了数箱子的数量,照例是一箱五千两, 三十六箱,这是,十八万两? 她又一次震惊了,老妖婆有这么多银子,放在存放木炭的库房下面吃灰?这么壕的吗? 知道了是多少银子,苏陌没有了打劫苏瑶玉库房时的惊慌失措,她已经有点淡定了,古代,有钱人还真很多!或者说,上流世家后院里,有钱人很多! 苏陌出了空间,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苏陌在将军府里舒服的睡觉,旁边国公府里已经闹翻了天:大厨房的半院子灶炭和寿安堂的几千斤银屑炭,都莫名的不见了! 没有外人进入,没有车辆运送,灶炭和石炭,都只是离奇的消失了! 老夫人痛失五六千斤的银屑炭,入冬后上好的银屑炭一斤炭,一两银,五六千斤银屑炭,就是痛失五六千两白银!她攒了好几年没舍得用的银屑炭啊! 大厨房的灶炭,数量更多。 入冬后,外管事就采买了够用一个冬天的灶炭,大周的灶炭,是一种灰白色的石炭,上等石炭一斤十五文钱,国公府上下人等足有近六百人,六百人每天要吃饭,要烧水,得脸的下人们也会用灶炭烧火盆取暖,因此宽备窄用,外管事依往年旧例,采购了三万斤石炭,也有四百五十两银子。 外管事说了,银子不是这么算的,已经入冬,石炭如今已经涨到了五十文一斤,这三万斤石炭,如今可是值一千五百两!三万斤,是六百人四个月的要用的炭啊! 盛唐站在东套间父亲的大床边,低声说着国公府的稀罕事。 六岁的盛牧:“大哥,那边府里会不会遭遇鬼神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几万斤石炭的鬼神! 盛淮安这次睁眼的时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现在已经又闭上了眼,盛唐心里实在惶恐,习惯性的给父亲说话,不过,也知道父亲这两天,不回回应自己了! “只要不殃及盛二老爷,管他们遇到什么鬼神!”方岩毫不在意,他听得津津有味,好有意思啊! 那边府里的脏污事多了,他师兄小时候在国公府里,可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方岩:“师兄六岁前,一直病病弱弱的,盛二老爷和师父有交情,所以把师兄送去天池山,师父发现师兄 体内有毒,而且是胎里带的毒,师兄的外祖家拿着这边把柄在国公府大闹了一场,并且在二房院子里打了一眼井,给师兄的母亲设了小厨房。” 方岩笑的开心:“所以,便是丢完,二房是有炭烧,有饭吃,呵呵,管其他人干嘛?” 盛唐八岁跟着盛淮安,当时盛淮安十八岁,后来收养了盛飞和盛牧,盛唐跟在盛淮安身边五年多 ,对盛淮安的经历知道更加详细, 听了小师叔的话,他忍不住对国公府产生不可抑制的恨意。 盛飞:“小师叔,大厨房和寿安堂的炭丢了,他们会不去抢二房的炭?” 方岩猛地坐起: 对哦!国公府是做得出来这事的! 方岩:“我去找白翼,想办法把二房的炭都借到将军府!” 当天夜里,听说将军府也失窃了,所以来国公府里把二房存的炭借走了一大半! 等二房的炭都被拉到将军府,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才回过神来:她们只顾着生气,找可恶的盗贼,怎么没有想起来把二房的炭拿来用?被将军府拉走了,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抢不回来了! 国公夫人姜氏握着国公府的中馈,倒还好,二房那点东西,她甚至有点看不上。 寿安堂老夫人可就捶胸顿足了!她越老越贪,柳臻儿在旁边煽风点火:二房应该先孝敬老夫人! 柳臻儿越是这么说,老夫人越难受,没有占到便宜的那种失落感,让她难受的夜里睡不着,没几天,生了一场小病。 老夫人生病, 柳臻儿又有了来将军府找事的理由。 这两天,苏陌很老实的待在将军府温明居,她屋里也拢了火盆,肯定比不上前世的暖气和空调,但是, 她在古代冻了这么几天后,竟也有点适应了这种八面漏风的古代冷,有一个火盆,她勉强满意了。 早起睡到自然醒,梳洗后去小厨房,给大boss做各种果汁,厨房里有什么做什么,最后再渡入一半灵泉水。 午间,她会坐在东套间的外间,搬个小板凳,一边看着小炉子熬粥,一边看云嬷嬷买回来的游记杂谈话本等各种杂书。 方岩等人对她态度也好了些,偶尔还会聊几句,看这个走向,只要自己不作死的背叛将军府,将军府应该不会撵她走。 她微妙的有些心安,猥琐的苟着苟着,觉得这种苟活的日子,也有那么一丝岁月静好的意思。 白翼来报说表小姐又来了的时候,苏陌正在东套间的外间看着熬山药粥,她做的山药粥是把大米先煮熟,收集上面米油,然后把事先蒸熟的山药,用木匙压成泥,用粘稠的大米油冲磨好的山药泥,然后在兑入灵泉水,又是一种营养丰富且很好吸收的滋补品! 白翼已经适应了夫人的某些脾性,比如,那位柳小姐在宁远堂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夫人还在慢条斯理的做她的养生膳,方岩说夫人做的膳食很合将军 的肠胃,他也乐得看夫人对 将军 的这种细心照顾,也不提醒,由着夫人慢悠悠的把熬好的山药粥端进里间交给方岩, 和方岩说了几句话,才起步去宁远堂。 柳臻儿不来,苏陌都快要忘了她了,苏陌心想,这人有病,这是又来找虐? 第18章 找虐 柳臻儿这次有备而来,带了两个大丫鬟,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宁远堂里冷,她坐不住,在厅堂里走来走去的,形象的诠释了热锅上的蚂蚁几个字。 看到苏陌慢悠悠走过来,柳臻儿先发制人:“苏离陌,老夫人病了,召你去伺疾!” 苏陌顿了顿脚步,妈的,连表嫂都不叫了?这是装都不装了? 苏陌站在宁远堂门口,拉拉脖子上的围脖,淡然吐出三个字:“去不了。” 柳臻儿得意:“你敢不去?你这是不孝祖婆母,大周律法,不孝翁姑,不孝祖婆母,都是在七出之列的!” 苏陌也不想进宁远堂,宁远堂几天未必接待一个客人,里面齁冷,她才穿过来不到十天,真的很难适应冰冷的空屋子! 俩人站在宁远堂门口,远处的小厮婆子们都放轻了手脚和手里 的活计,听热闹。 “你可真是无知!大周律法,冲喜或者伺候翁姑过世守了孝期的,都不在七出之列。我是冲喜之妇,不在七出!而且,我是太后赐婚,休我?你有本事进宫去求个休妻懿旨出来!” 柳臻儿这次抗造 了些,鼻子里哼了一声:“开口闭口太后懿旨,怎么你过门后不见太后招见你啊?怕是太后早就忘了你是哪根葱了!” 苏陌接过春熙递过来的暖手炉,笑道:“你对太后有意见?也是,当年柳伯爷和人抢花月楼的头牌,和人起了冲突当街互殴,如今的太后,当时还是贵妃娘娘,命人在宫门口责打柳伯爷二十大板, 想来太后便是再忙,想起这个事,也会呵呵一笑。” 她也有做功课的,云嬷嬷最近在给她恶补国公府里各位主子娘家的背景,虽然云嬷嬷打听到的 都是些八卦,没有实际用处,但是极适合吵架或者气人的时候拿来用。 柳臻儿有点怒了:“苏离陌,你何必提人的伤心事?你难道就没有伤心事吗?”柳家就是因为被当时的贵妃娘娘厌弃,最后才丢了世袭的伯爷之位,那位柳伯爷,是老夫人的弟弟,柳臻儿的祖父。 “我当然也有伤心事,我的伤心事就是,有不明来路的贱人,要替盛家休我!” “你骂谁是贱人?” “你觉得我在骂谁?谁企图给我扣不孝的帽子,就是在骂谁!” “老夫人病重,你作为孙媳,不该去伺疾吗?” “你也说了,我是孙媳,老夫人五个儿子五个儿媳可都健在呢,哪里轮得到我?便是孙媳伺疾,我上面还有长房四个兄嫂呢,何时轮到我这老五去伺疾了?” 柳臻儿骂:“果然是出身村野,牙尖嘴利!胡搅蛮缠!” 苏陌笑:“这是说不过我,想撒泼?你上次是不是没有挨够啊?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再来将军府撒泼,也是,就你这狗脑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把嫣红姨娘打发到哪里了?这次怎么没有带嫣红姨娘?” 柳臻儿怒道:“你不要胡说!嫣红只是个丫鬟,哪里是什么姨娘?” “你夫君未来的姨娘,现在叫和将来叫,有什么区别?早晚她都是你夫君的姨娘!” 柳臻儿这次带来的两个丫鬟低着头,往后缩了缩,嫣红上次被表小姐打了二十板,已经被老夫人配了小厮,好怕啊! 嫣红是家生的奴才,最知道国公府谁敢欺负,谁不敢碰,她为虎作伥,帮着柳臻儿干过许多的恶事,最恶心的,便是抢夺国公府那些不得宠的少夫人和庶女们身上的饰物。 苏陌歪打正着,除掉嫣红后,国公府的天都更亮了些!只是苦了新选上来伺候柳臻儿的这些丫鬟们。 而没了嫣红出主意的柳臻儿,像是打断了一条腿的土狗,作恶都做不到点子上。 苏陌 没有想到这些,她只是纯粹不喜欢嫣红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有个叫嫣红的得罪过原身,反正,她是听见嫣红这俩字,直觉就不喜欢。 柳臻儿要气哭了,她是黄花大姑娘,苏陌一口一个你夫君,她如何能受得了?手捏着帕子指着苏陌:“你再胡言乱语,满嘴胡沁,我让人撕了你的脸!” “我给你脸了!”苏陌冲上去,“啪啪”手掌正反面两下,打了柳臻儿两个耳光! 柳臻儿带来的四个婆子都没想到五少夫人说着说着就动手,赶紧上去护住表小姐。 宁远堂门口窗户下站着偷听的 下人们也惊呆了!夫人不仅嘴皮子溜,打人耳光也爽快!说打就打!毫无前奏和预兆! 柳臻儿再次发挥了尖叫攻势:“你敢打我!你再打我试试!” 苏陌晃晃打疼的手,吹了吹,又撩了一下散下来的发丝:“我已经试过了。这是第二次了,怎么,还想第三次?” 柳臻儿带来的婆子们在将军府不敢对苏陌怎么样,只好求情:“五少夫人,表小姐她还是个孩子,您大人大量,别和她计较!”这是老夫人经常说的话。 苏陌柳眉倒竖,单手叉腰:“我呸!我今年十六,她这个老姑娘都二十了,谁还是个孩子?” 柳臻儿:“苏离陌!你骂谁是老姑娘!” “柳臻儿是个老姑娘!”苏陌会怕她? 在她的主场, 放肆的和人吵架,把对手气的死去活来,这是前世的哑巴苏陌,做梦都想实现的场景! 今日大将军那边负责捏腿按摩的是孟青 ,他和方岩等人听到动静就跑出来看热闹,站在窗户外面看了几乎全程,他一手托着肘部,一手摸着下巴上浅浅的胡须,啧啧称奇:“夫人真乃巾帼英雄!” 白翼已经听得有点麻木了,夫人和人吵架厉害,他估计是将军府里最早知道的! 方岩清澈无辜的眼神笑嘻嘻的:“没错啊,二十岁了,就是老姑娘!” 柳臻儿要被气死了! 她躲在两个婆子身后,指着苏陌:“你!你!你等着!” “我不等!”苏陌不屑:“我提醒你,你姓柳,大将军府姓盛,你他娘的再来这里耀武扬威,我见一次打一次!把你脸打肿!”杀人诛心的补了一句:“反正你这老姑娘估计也嫁不出去了!还要脸干嘛?” 夫人骂脏话,将军府的下人们互相看看:好过瘾啊! 柳臻儿被苏陌这火力全开喷的体无完肤,她哭喊:“这是我表哥家,我为何不能来?” “我呸!你和我夫君从哪里论的表亲?我夫君舅家?姨家?姑家?哪都不是,有脸说是我夫君的表亲?” 柳臻儿是老夫人娘家弟弟的孙女,盛淮安是老夫人的孙子,柳臻儿和盛淮安这种亲戚,双方都认,那就是表亲;有一方不认,还真说不上是什么亲戚! 柳臻儿捂住脸:“回府!回寿安堂!我要找姑奶奶给我做主!” 苏陌瞪着眼呵呵一笑,继续诛心:“回府?回哪个府?柳府?你舍得回去吗?舍得吗?” 柳臻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满耳朵都是苏陌追着问:你舍得回去吗?舍得吗? 柳臻儿哭的凄惨,柳家已经败落,她哪敢回去啊?回去,她父亲会把她送给上峰做妾,她都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自己就二十了?真的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她就是太挑剔了,刚来国公府时,盛家人对她不了解,老夫人想在国公府给她话说一个,她谁都瞧不上 。 之后,她跟着国公夫人出去参加几次宴会,眼界越来越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韶华如水,青春易逝,这不,拖到了二十岁,大周女子,一般十五及笄议亲,十六七成婚,鲜少有拖到二十还未定亲的,她如今,真的是老姑娘了! 苏陌骂走了柳臻儿,哼了一声,回温明居西套间,吩咐阿圆去厨房取了最新鲜的点心和果子,悠哉悠哉的边吃边看游记,嘴里还哼着小调。 白翼和孟青、方岩回到东套间,三人把刚才的战况给守在屋里的盛飞盛牧说了一通,孟青手舞足蹈的总结:“夫人威武啊!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好主母!” 白翼一脸的无奈:“夫人如此直率,怕是以后出门都得小心,得罪人太多了!” 方岩笑着揉肚子:“苏氏骂人真是过瘾,她骂的是:你他娘的!” 盛牧一脸的嫌弃,刚小师叔不让他们哥俩出去,他也不想出去看:“这女人,真是不知羞!” 白翼招手唤孟青:“你去一趟黑山庄, 现在就去,亲自挑两个身手好的十七八岁的女子,放夫人身边,这事得赶紧,夫人这性子,不定什么时候就惹事了!挑样貌一般心思纯正的啊,可别把那些个对将军有心思的带回来 !” 孟青躬身领命,动身去黑山庄。 天快黑的时候,厨房吴嫂让阿圆来回苏陌:“夫人要的猪大骨买到了!” 苏陌去东套间找方岩。 方岩给她找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她空间里有,但是不能拿出来用,而且,借口让方岩帮忙,也能拉近关系不是? “夫人要做什么?”方岩问。 厨房洗好的猪大骨 在木盆里,苏陌坐在小板凳上用小匕首给猪大骨钻眼:“给这个骨头钻个眼,里面塞入一小片山参,然后再用一个木楔子把小眼堵上,把猪大骨放在大锅里煮,煮一夜后,明日一早,把木楔子拔了,把大骨里的骨髓汁倒出来,明日将军喝这个,极滋补的,对将军身体好。” 方岩问到夫人的脸上:“您有山参?” 苏陌赶紧把手指放在唇间,示意方岩不要说话,看看外面没有人,东套间云嬷嬷和春熙进不来,很方便苏陌忽悠小神医。 压低声音:“我之前回尚书府,得了几个小山参,方先生您要不要看看?” 方岩不由得也压低声音:“好。” 屋里给父亲捏胳膊的盛飞耳朵支棱起来,偷听他们说话。 苏陌:“待会我去拿,我的嫁妆她们看得紧,你帮我把云嬷嬷她们三个都支走?” “好!” 方岩去了一趟小厨房,不一会儿,云嬷嬷春熙和阿圆被人用各种借口叫走了,苏陌从东套间里出来,拿着库房钥匙去了自己放嫁妆那个屋子,在里面捣鼓了一会儿,抱着一个紫檀木雕花镶螺钿的长盒子出来,用披风遮挡着,回到东套间。 进了东套间,苏陌抱着长盒子进到里间,在大床旁边的小圆桌上,把长盒子打开,里面用米白色的丝绸垫底,整整齐齐的摆了三个紫山参。 第19章 紫山参 方岩不可置信,盛飞也用小手捂住嘴,只怕自己欢呼出来被这个女人听到。 苏陌一脸认真的请教:“方先生看,这山参有多少年了?” 方岩拿起根须完整、甚至能隐隐嗅到水汽的紫山参,用手捏了一根细小的根须,放在嘴里嚼了嚼,一脸认真的回答:“估计,有十年?或者十五年?不瞒夫人,我是第一次见到紫山参,判断的不准,我师父若是在,能准确说出这是多少年的参。” 苏陌点点头:空间里种了有五六天?还是七八天?忘了,只要拿出来不吓人就行。 她又问:“对将军有用吗?”一脸的虔诚。 方岩想了想,小脸则是一脸的认真:“有用。” 用处可大了,师父已经让人在天池山找参 了,普通的参对师兄身上的千蛛毒作用不大,紫山参是解毒圣品,对师兄身上的毒,有效的多。紫山参可遇不可求,他不知该不该接受这女人拿出来的这么宝贵的药材。 苏陌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有用就好,待会我会切一段参须,放入猪大骨里,明日早起,将军就可以喝道滋补圣品:山参炖骨髓!” 方岩想了想,拱手道:“夫人,将军府出钱,买这三根参,夫人可愿意?”他看苏陌似乎不知道这是紫山参,便也说的含糊。 苏陌摆摆手:“不值什么,拿去就好,我留着也没有用。” 方岩想和苏陌撇清关系,免得将来这女的携恩图报, 让师兄为难:“夫人还是说个价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等不敢替将军做主。” 苏陌愕然,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这是可怜自己没钱?所以,他们其实知道她的嫁妆值钱的不多? 她有点脸红:“方先生看,值多少钱?” 方岩不想占这女人的便宜,这女人, 看着就是很缺钱的样子:“一支三百两如何?”其实,五百两也可以。 苏陌一愣,这么多啊? 她想了想,收这么多,有点不怎么仁义,毕竟在空间里也不过几天的功夫,而且,她空间里还有。 她一手握拳,一手张开,以拳击掌,“啪!”一声清脆:“三支六百六十两,图个吉利就好,如何?不过,切不可声张。” 她空间里还留了两颗,而且升级大礼包也会时不时掉落,希望下次还能掉落紫山参苗。只有方岩严格保密,她才敢拿出来。 没见过自己主动降价的,方岩微微扭开脸,有点窘, 觉得自己占了这傻女人的便宜,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是想,一支五百两也可以啊!哪有人卖东西越说越低的? 他当然不会让苏家人知道,苏家那几个下人,也不可能知道! 盛飞迫不及待:“可以!我去拿银票!”这么好的紫山参,这么便宜的价格,不要白不要! 苏陌笑:“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 盛飞摆摆手,跑着出去找大哥盛唐。 夜里,东屋,白翼几人多点了几个蜡烛,把紫山参放在圆桌上,像是瞻仰神祗一样眼神热烈的看着三支紫山参。 方岩低声说:“其实,至少有十五年的功效,她似乎不知道。” 盛飞骄傲的挺着小胸脯:“她不识货!六百六十两银子就卖了!” 白翼觉得牙疼,若想将来和这个女人撇清关系,最好给的高些,免得将来说不清。 不过盛唐已经支付了六百六十两银票,他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床上躺着的盛淮安听着几人神经兮兮的说快两个时辰了,心里有点急,也有点气,气这几人眼皮子浅,一个个都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一样! 盛唐八岁跟着他,一身的病,他和方岩用了多少好药材?几支紫山参,就让这几人说这么久? 一着急,他又睁开了眼睛! 孟青去了黑山在,宋千过来替孟青给将军捏身子,他正拉着将军的胳膊捏肘弯,将军一睁眼,他小声喊:“将军醒了!” 众人都围到了盛淮安床前,方岩过去把脉:“时间似乎比上次又短了些。” 片刻后又说:“脉搏也强劲了些。” 众人在盛淮安身后放了厚厚的靠垫,盛飞抱着装山参的盒子给父亲看。 盛淮安看看盒子里的三支紫山参,品相倒是还好,他眨了眨眼睛。 盛唐:“父亲的意思是,这几支参,品相不错?” 盛淮安闭了闭眼。 盛唐笑:“父亲,儿子刚嚼了一根须子,似乎比当年儿子吃的二十年老参有劲儿,不过,儿子吃得都是老山参,不是紫山参,小师叔说,紫山参和老山参,药效不一样,不好比的。” 盛淮安眼睛里有一丝笑意。 方岩也笑了笑,掰了一丝参须放到盛牧嘴里,盛牧老练的嚼了嚼,稚嫩的脸上满是自信的说:“十二三年,不过解毒功能 估计比二十年老参还好。” 盛唐难得的露出这个年龄的孩童才有的羞赧:“儿子忘了,三弟的舌头尝的更准。” 盛淮安眼睛一弯,盛唐更羞:“父亲不要笑儿子,儿子是真的没有想起来,二弟来找我,我就急着拿银票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六百六十两,肯定不亏的。” 盛淮安皱了皱眉,方岩犹豫:“师兄的意思是,咱们给的少了?” 白翼点点头叹:“属下也觉得该多给些,免得将来她拿这个说咱们欺负她什么的,而且,她看着就很缺钱。”白翼之前在西北军在盛淮安的亲卫营 ,所以自称属下。 苏陌若是听了,会问:你哪只狗眼看到老娘缺钱了?老娘坐拥近三十万的资产! 是的,银锭十八万两加上七万多两,加上银票,再加上那些个头面首饰,她如今空间里存的资产,估计有三十万两,在大周,应该也是妥妥的小富婆了! 方岩把苏陌今日煮的那个大骨给师兄说了:“苏氏说,大骨里的骨髓用山参炖煮一夜,对师兄的身子是大补,我觉得她说的对。” 盛淮安闭了闭眼,方岩高兴的说:“明早给师兄喂这个。” 盛淮安想起上次喝的莲藕汁,他本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自幼生长在军营,自然也不挑食,许是这一年多的流食把他养的矜贵了,他很是怀念前几天那清清凉凉,又特别甜蜜的莲藕汁,喝到肚子里很舒服,可惜他无法表达这么复杂的诉求,只好听着自己师弟在瞎猜! “若是师兄喜欢,隔三天给师兄炖一次大骨!” 盛淮安闭了闭眼,方岩会错了意,开心的很:“师兄喜欢就好。我这就给师父去信,告知师父咱们得了上好的紫山参,问问师父那边,要不要改药方,师兄,你运道真好!这紫山参就是给师兄准备的!若是那位知道给你指婚让你得了紫山参,不知道会不会怄死!哈哈哈哈哈!” 盛淮安睁开眼,看着自己蠢笨的小师弟,很是无奈。 东套间这边温馨热闹,其乐融融,隔壁的苏陌也很高兴,她明明有这么好的药材,不敢拿出来,也是很有点锦衣夜行的感觉,终于能拿出来,她感受到了锦衣还乡的 荣耀! 空间升级的很快,已经十五级了,她检查了这几次掉落的升级大礼包,挑出其中的药材:板蓝根苗,三七苗,还有一包种子,是生骨灵草,她小心的把药材种在小石潭边新辟的小药田里,浇灌了灵泉水,和老六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把空间打理了一番,便睡了。 这次柳臻儿回去哭闹,寿安堂里老夫人听的头疼,没有帮她出气,反而叫来国公夫人,要她帮着给柳臻儿说个好亲事。 国公夫人姜氏穿一身姜黄色的对襟大袖袄,显得老气横秋,微一蹙眉,额头正中显出川字纹,看上去非常疲惫,语气里则是满满的不耐烦 :“母亲,臻儿的眼光高,我可不敢揽这个活儿,说亲,还得是父母之命才好,不如请了柳家舅舅来商议,免得将来臻儿过得不好,咱们落埋怨!” 柳臻儿在旁边哭的眼睛通红:“大伯母疼疼臻儿,您认识的世家公子多,臻儿信您!”她可不想自己的亲爹参与自己的亲事。 姜氏听到柳臻儿依着府里的小辈儿喊她大伯母,心里就不喜:柳家的人,喊她大伯母,这是哪儿跟哪儿? “臻儿,老夫人再怎么疼你,你终究是姓柳,这结姻亲,是结两姓之好,须得尊父母之命,聘媒妁见证,将来你出门、回门都是要从柳家走的,若是不问过你父母,我可不敢给你说亲,没得将来得罪两家亲戚!”姜氏嘴角露出嘲讽之意,端起茶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时力道有点大,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姜氏:柳臻儿的亲事,原本老夫人是坚持要亲自做主的,做主了四五年了,怎么反倒不做主了?哼!她天天忙的很,哪有功夫管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柳臻儿今日被苏陌真是打击的狠了,听到姜氏如此说,放声大哭:“大伯母!” 姜氏嫌恶:“哭什么?老夫人还好好的呢,你也不说忌讳!” 老夫人心里也烦,她这几天正不舒坦呢,柳臻儿已经哭了小半个时辰了,她也乏了! 梅嬷嬷上前扶着老夫人,也劝柳臻儿:“表小姐,大夫人说对,您的亲事,最终,还是得由柳家老爷来做主啊!” 柳臻儿被打击的不想活了,她这么想,就这么说了:“呜呜呜!我不想活了!姑奶奶!臻儿不想活了!呜呜呜!” 姜氏再也不想看,站起身:“母亲,府里忙着呢,儿媳回头再来看您。”说完不等老夫人点头,甩袖而去。 寿安堂内室,柳臻儿呜呜呜呜的哭了大半宿。 没有嫣红给她出馊主意,除了哭,她还能干什么? 老夫人倒也不想撂挑子,她娘家如今也就这个侄孙女出落的好,若是能攀个世家,柳家说不定还有再风光的那天。 老夫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是几日是庆安郡主在锦园办赏梅宴,她在京都多年,自然知道这种宴会,便是世家夫人们给家中小辈相看的宴会,便兴冲冲的让梅嬷嬷给柳臻儿准备新衣裳,新的头面,要带柳臻儿去参加郡主的赏梅宴。 国公府没落了,郡主的赏梅宴,国公府并没有收到帖子,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老夫人命国公夫人姜氏,搞来几张帖子,不仅柳臻儿去,让姜氏带着长房的六姑娘一起去。 姜氏不乐意,六姑娘刚刚及笄,是她老来生的嫡幼女,老夫人拿她的嫡幼女给柳臻儿做铺垫,她哪里甘心? 老夫人安抚她,赏了六姑娘一副红宝金镶玉的头面,姜氏无奈,只得应下。 同一时间,将军府的苏陌也收到了苏瑶玉派人送来的帖子,请她过几日去锦园,参加庆安郡主的赏梅宴。 第20章 赏梅宴(1) 苏陌看着手里的洒金笺帖,看看书帖下方画的鲜活的雪中红梅,在想用什么办法推了这场宴会。 有什么好去的?用鼻子想也知道苏瑶玉不安好心,她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白翼给苏陌从庄子里调来两个贴身的大丫鬟 。 白翼的意思是,夫人身边,按规矩得有一个管事嬷嬷,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伺候,夫人省事,但是将军府的体面也得有,而且这两个丫头有点身手,若是夫人出门也用的上,苏陌哪里能拒绝? 好不容易和方神医打好关系,下一步自然是和白先生打好关系。 她是过一关打一将,必须把每个怪兽都拿下,在将军府才能苟的更加舒服。 两个丫鬟,一个叫青竹,一个叫三月,这俩姑娘皮肤都有点黑,应该是经常干农活,手也很粗糙,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 很壮实,是那种猛扑过去都扑不到的壮实。 苏陌吩咐她俩以后听云嬷嬷和春熙的安排,便让她俩留下了。 云嬷嬷看 夫人一直看 帖子不说话,提醒道:“若是夫人要去,钗裙头面可得收拾起来了。” 苏陌捏捏下巴:“嬷嬷,有没有办法推了不去?” 云嬷嬷苦笑:“夫人,依着大小姐那脾气,若是夫人推了,怕是大小姐会让人上门来接。” 她说的是实话,现在尚书府大小姐能当一半的家,跋扈的很。 春熙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稳重,稳重中也透着不怎么精明的憨气,但是对苏陌,倒是更加忠心了些:“夫人,听说大小姐前一段时间发卖了揽月阁的几个下人,最近大小姐脾气暴躁,您若是在宴会上遇到大小姐,可得谨慎些!” 青竹和三月听这主仆三人说话直白,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不过她俩刚跟着夫人,什么话都不好说,只听着便是。 苏陌想来想去,缩头估计也躲不开这一刀,赶鸭子上架也得去转一圈,让苏瑶玉那个贱人欺负一下,希望能换得一段太平日子。 “嬷嬷看着给我准备钗环把,不要太惹眼,老成些,将军身体不好,我若是穿的太花俏会惹人非议,钗环也是,简单些,到时候青竹和三月陪着我去吧。” “姑娘!”苏陌话未说完,春熙含泪打断,有点委屈的看着姑娘,她和云嬷嬷,这是失宠了吗? 苏陌失笑:“你胡乱想些什么?你和嬷嬷是尚书府出来的,苏瑶玉是有点疯魔的,我怕到时候护不住你们,再说,青竹和三月身上有点功夫,到时候也能护着些我的小命。” 春熙低着头抹眼泪。 云嬷嬷如今想的很开:“姑娘说的有道理,奴婢和春熙阿圆在将军府帮姑娘看着屋子就好,姑娘什么时候回来都有热水、热饭,屋子里都是暖暖和和的,这才是奴婢几个的本份。” 苏陌点点头:“嬷嬷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不是不带你们出门,我哪次出门不是战战兢兢的?便是我再小心,总有不长眼的挑我的毛病,每次我都不确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明知道不是好事,你们何苦跟着我去受这份委屈?” 春熙止了抽泣,她心里明白,姑娘说的有道理,姑娘是真的对她们好,为她们着想。 春熙哑着嗓子说:“奴婢就是,替姑娘觉得委屈。” 苏陌笑着前后晃了晃,很是怡然自得:“别委屈了,这将军府里小厮们多,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在府里找个好相公,将来和云嬷嬷一样,都做管家嬷嬷,如何?” 春熙脸红:“姑娘说的什么话?”她才不要嫁人! 苏陌看向云嬷嬷:“若是我能在将军府站稳脚,会尽量把嬷嬷您的家人从尚书府赎出来,嬷嬷也可以多留意,看看老夫人愿不愿意放你们一家的身契。” 若是老夫人不放云嬷嬷一家的身契,苏陌不信云嬷嬷还会死心塌地的给老夫人办事。 所以啊,是谁的人不重要,天长日久的,谁敢确定人心不会变化呢? 云嬷嬷果然很感动:“老奴谢过姑娘!老奴一家,情愿伺候姑娘!” “你们俩。”苏陌看向青竹和三月。 青竹三月赶紧双膝跪地。 “跟着我出门,不是什么好事,你们顾着些自己,任何时候,保住小命最要紧,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好给 将军府交代。” 青竹赶紧磕头,双手向上平放在地上,额头触碰双掌心:“奴婢既跟了夫人,就是夫人的人,奴婢们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不需要夫人给什么交代。” 三月也跟着额头触碰掌心,虔诚的跪拜。 苏陌看着青竹和三月跪拜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感动,起身把她俩扶起:“不是开玩笑,记住遇到危险时,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苏陌也不会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上,关键时候,她俩别拖累自己就行。 青竹和三月 在黑山庄受训,是大将军的私兵,为将军府赴死,是她们的本份,将军夫人如此看重她们的命,她们很是感动。 云嬷嬷和春熙也不觉得委屈了,因为她俩忽然明白,在将军府,只要不做背主之事,其实是没有危险的。 而出门,确实是危机重重。 不管苏陌怎么烦恼,下第一场雪时,庆安郡主的赏梅宴,如期举办了。 京都地处大周中心地带,苏陌想着东方某国中心地带的那几个省份,觉得似乎都没有 大周的京都冷,她屋里放了两个炭盆,外间一个,里间一个, 春熙青竹三月和阿圆都提成 了一等丫鬟,领将军府一等丫鬟的份例,四人轮流在外间上夜,保证外间里间两个火盆日夜不停,即便如此,苏陌还是觉得冷。 赏梅宴那日,为了好看不能穿的太厚, 穿了薄棉的小棉袄,外面是 夹棉的绸缎大袄,下身是薄棉宽腿裤,外罩八幅绸缎裙,她从空间的商城里兑换了一箱子的暖贴,等春熙给自己穿好衣服后,她在腰部、小腹部、膝盖处等几个地方贴着中衣 粘了暖贴,然后手里捧着暖手炉,披着云嬷嬷去特意定做的灰狐狸裘皮大氅 ,大氅长到能盖住脚面,这才爬上马车,去锦园赴宴。 大雪下了一夜,路上有了两寸厚的积雪,出门时还在下,飘飘扬扬的,很有冬天的意境。 苏陌和青竹三月坐在马车里,三人都在透过马车的小窗往外看。 苏陌忽然发觉,自己穿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有点恍惚,没有电视、电影、手机和各种电子产品及娱乐活动,其实日子也就这么过,刚开始会觉得无聊,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 街道上积雪存不住,马车走过的地方两道黑色的车辙,行人走过的地方也被踩的泥一堆,水一坑的,潮湿黏腻而且有点脏。 马车外有小贩的叫卖声,有行人说话声,也有小孩的打闹声,这是苏陌,第一次走在大周的街道上! 隔着两千多年的时光,她忽然有点想自己在东方某国京郊的那栋别墅,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地方,一到冬天屋里暖气开放,在屋里她穿着薄薄的睡衣,点外卖,吃炸鸡、喝啤酒、各种糕点、各种饮料,好幸福啊! 她俯身趴在膝盖上,用意识和老六交流:“老六,咱们在上一世住的京郊 那栋别墅,还在不在?” 老六声音越来越清晰:“在。” 苏陌 长呼吸一下:“真好。” 老六:“我在这里吃外卖呢。” “你!”震惊! 快乐的老六:“你有功德分后,我不知怎地就回到了别墅的草坪上,扫脸进屋后,发现什么都是原样, 我就用你的卡,点了同城速递高级猫粮。” 好个老六,你是懂得享受生活的! 苏陌怒:“那你什么时候滚回来?” “十分钟后回迷雾山林,不会让你死在赏梅宴上。”老六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苏陌:“我可谢谢你啊!” 气人!她怎么就回不去老别墅? 她也进不去迷雾山林! 迷雾山林究竟有什么秘密?在她的空间却不为她用,真是气人!比老六还气人! 做哑女苏陌时,她从未想过去探究迷雾山林,现在想想,那时自己的生活惬意,吃喝玩乐自由自在,也算是充实,所以对迷雾山林兴趣不大。 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去探究身边一切谜团! 好吧,别吹牛了,先过了今天这赏梅宴再说。 马车渐渐停下时,苏陌坐直身子,脊背挺直,今日粉墨登场的是大将军府的夫人,尚书府二姑娘——苏离陌! 苏离陌!苏离陌!苏离陌! 苏陌喊了几声,确定好自己的人设后,嘟囔了一声名字不好听,撅着小嘴,扶着青竹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郡主府门口百步以内的雪,有人不停的打扫,因此,即便是雪下的很大,地上也没有积雪。 苏陌扶着青竹的胳膊,在门口等,三月递上了赏梅宴的帖子,还不等郡主府门口负责接待的嬷嬷开口,一辆马车轿帘被掀起,一个女人喊道:“离陌!稍等一下,咱们一起进去。” 苏陌回头看,是盛国公夫人姜氏,在姜氏身后下马车的, 是披着大红锦缎披风的柳臻儿,和 穿着水粉羽缎披风的长房六姑娘盛舒悦 。 苏陌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这三人凑到一起,可真是有意思。 身边一女的不耐烦的声音:“不进去就去一边等,站在路上干嘛?还让不让别人进?” 苏陌这才想起自己和青竹正站在路中间,她拉着青竹急退两步,把路让出来,两个贵女带着四五个仆妇丫鬟从她前面走了过去。 青竹脸红的认错:“奴婢错了,请主子责罚。” 苏陌拍拍青竹的手:“无妨,待会会有更难听的话,你有个心理准备。” 青竹和三月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多少都有点紧张,穿着崭新的窄袖长裙,处处都别扭,怕被人笑,更怕给将军府丢脸,大冷的天,俩人手心里都是汗。 三月手里的帖子被门口的人验过后,她走过来和青竹一左一右扶着苏陌准备进去。 姜氏已经走到跟前,和气的笑:“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不用怕,伯娘陪着你。” 苏陌刚要抬脚又停了下来,向姜氏福了福身,心里不屑:原身十五岁前,参加过多次这种宴会,怎么可能会怕?姜氏怕,她都不会怕!只不过以假千金参加这种宴会,是第一次,姜氏这是 故意提醒自己的呢?还是刻意要提高她的身份? 她现在是二品大将军府的夫人苏离陌,用得着姜氏充好人? 用得着,苏陌勾唇笑了笑,等苏瑶玉难为自己的时候,不知道这位国公夫人会不会后悔在将军夫人面前以长辈自居? 第21章 赏梅宴(2) 姜氏手里的请帖也要验,但是刚才从苏陌身边过去的两个贵女是直接进去的,没有验帖子。 苏陌想,国公夫人大概也不经常参加这种宴会。她来就来了,带着柳臻儿和自己的女儿干嘛?难道是为这俩小姐踅摸适龄的小公子? 挺好的。 盛舒悦扶着自己的母亲姜氏走在前面,青竹和三月扶着苏陌, 跟在姜氏后面。 柳臻儿扶着一个丫鬟的胳膊,走在最后,她咬了咬牙,一看到苏离陌她就想起“老姑娘”三个字,此刻,真是恨不得把苏离陌推倒,让这个可恶的假千金摔个一身泥! 似是感受到柳臻儿的恶意,三月回头看了柳臻儿一眼,柳臻儿心里一惊:今日自己来是有大事的,苏离陌是个泼的, 现在惹她,她那泼妇样子,会不会破口大骂? 她抓着小丫鬟红儿的手,慢了半步。 柳臻儿在寿安堂住了四五年,身边没有一个柳家带来的丫鬟,红儿是嫣红被发卖后,柳臻儿从寿安堂里挑出来的二等丫鬟,她胳膊被表小姐抓的疼,却不敢挣扎,苦着脸低着头往前走。 有丫鬟把她们几个带到了 一个花厅上,有点偏远。 锦园是郡主府单独修建的一个花园,在京都中向来以小桥流水,景色雅致出名,安庆郡主未出阁前,经常在锦园召集雅集诗会,原身以前是锦园的常客。 苏陌看自己被安排的地方,没有说什么,这么偏僻,正和她意,若是苏瑶玉特意来这里找她 ,那可是苏瑶玉自轻自贱了,这里安排的,都是些破落户和不受欢迎的人 ,比如盛国公府,比如她。 锦园的丫鬟们上了点心和热茶,这个小花厅四周都也放了炭盆,但是四处都是小轩窗,哪里能聚得住暖气?苏陌再次感叹,古代人其实很耐冻。 她双手捧着茶杯暖手,没有喝,也不敢吃点心。 青竹和三月站在她身后,机警的看着每一个路过花厅的人。 苏陌想,这俩孩子,太紧张了! 姜氏和另外一个中年妇人攀谈,看来俩人应该熟识,声音低低的,似乎有许多的话说。 那妇人和姜氏说了一会儿话后,忽地看向苏陌:“这位就是您那位侄媳妇?” 苏陌慢慢放下茶杯,姜氏笑:“是呢,是我们府里二房的嫡长子盛大将军的夫人,吏部尚书苏大人家里的二姑娘,苏离陌。” 苏陌站起身,冲着那位妇人盈盈福了一礼。 那妇人冲着苏陌点点头:“我和你婆婆算是亲戚,年轻时经常一起坐坐,你婆婆不怎么出门,这些年才慢慢不怎么来往了。” 姜氏笑着介绍:“离陌,这位是工部宋大人的夫人,你可以唤她婶婶 。” 苏陌想了想,觉得不该如此热乎,便态度恭敬神情稍冷的回到:“ 离陌初到大将军府,对大将军府的亲戚知道的不多,宋夫人体谅一二吧。” 宋夫人脸色一淡,随之又笑:“你是新妇,对婆家亲戚不熟悉是常有的,坐吧,以后不就熟悉了?” 苏陌笑笑:“宋夫人说的是。” 姜氏脸色不好看,苏陌这是明着驳她的面子。 苏陌有自己的想法,姜氏只说是工部宋大人,但是不说工部哪个职位, 要么是宋大人职位不高说出来不好意思 ;要么宋大人职位敏感,姜氏不敢随意说。 苏陌坐在姜氏斜对面,锦园安排坐席的嬷嬷是有经验的,这个位置,符合二品大将军府的身份。 那位宋夫人,位次在破落的盛国公夫人姜氏之下,所以,苏陌猜想,应该是第一种。 今日来的,几乎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属,她代表的则是二品大将军府,若是那位宋大人四品以下,有何脸面让自己称呼她婶婶?她们其实一点都不熟好不好?这不是明晃晃的踩着二品大将军府给自己做脸吗? 果然,苏陌称呼两次宋夫人后,那位宋夫人和姜氏,便不怎么热络了,俩人又说了几句话,各自扭向另一边, 都换了说话的对象。 未婚的小姐们 在夫人们的背后坐了一排, 柳臻儿和盛舒悦挨着,俩人都听到了苏陌刚才的话,柳臻儿根本不明所以,没什么感受;盛舒悦脸上显出不悦之色。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个丫鬟进来,走到苏陌身边:“大将军夫人,郡主有请夫人移步去内庭说话。” 看这丫鬟的服饰,应该是郡主府的高等级丫鬟,她嘴里的郡主,自然是庆安郡主了。 苏陌心里叹口气,想来苏瑶玉那货,应该在郡主身边等着自己呢。 苏陌起身给姜氏福了福,没有和宋夫人打招呼,便跟在丫鬟身后,去了内庭。 姜氏脸色更加难看,勉强笑了笑,和宋夫人说:“刚进门,我们也没有见过几面,大将军是单独立府的,算是分出去住了。” 那宋夫人撇撇嘴:“你们府上也是,老夫人还在,又没有分家,怎么由着小辈们单独出去住?” 姜氏不由得诉苦:“唉,你哪里知道,大将军是个有主意的,他父母还在国公府呢,他是嫡长子,单独立府,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竟是拦不住。” 宋夫人打抱不平:“父母在,不分家,这是常礼,看你那位侄媳妇,怕也是个桀骜不服管的。” 姜氏叹气,似乎很是苦恼,声音更低的说:“谁敢管她?在大将军府,大将军那个情况,她可不就是府里的话事人?公婆不在身边,祖婆婆也不用去伺候,京都世家女子嫁人后能如此舒坦的,这可是独一份。” 宋夫人咯咯笑:“可不是独一份?进门三个大儿子,也是独一份。” 俩人左右两边的人都已经停了聊天,听她俩说话,听到这一句,都笑了起来。 另外一个 夫人笑着加一句:“不用伺候夫君,也是独一份!”语气刻薄。 柳臻儿听了只觉得很解气,盛舒悦听了反而更加不喜,她有点埋怨自己母亲:母亲真听不出来这些夫人们,取笑将军府时,也是在取笑国公府吗? 苏陌不知道这边的嘴皮子官司,她也不关心,她得集中精力,对付苏瑶玉。 内庭有刚才花厅的两倍大,一圈摆放了许多梅花,大多是傲雪绽放的红梅,也有粉白的,浅绿的、娇黄的其他花卉,摆放的错落有致,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只是,离各种花卉三步外的内圈,摆了一溜的炭盆,炭盆后则是两排相对而坐的椅子,正前方主位,坐着的是庆安郡主。 和花厅一样,内厅也坐满了夫人和小姐们,古代的女人都熏香,各种熏香聚在一起,即便是四周窗户很多,苏陌也感受到一股子令人烦闷欲呕的浓香之气。 她不喜欢一群女人,各种香气聚在一起的这种拥挤的杂乱。 苏陌想起那日在寿安堂角落里闻到的腊梅香,其实,她更加喜欢腊梅,因为有寒气,所以更加清香。 苏陌跟着丫鬟走到前面,距离庆安郡主七八步远,站定屈膝行了福礼。 屋里顿时说话声小了许多。 庆安郡主穿着厚重的宫装华服,头上戴着整套的金镶红宝石头面,和今日的雪中红梅交相呼应,人比花娇。 只是她神情冰冷,开口时犹如吐出了一个个冰棱碴子,往苏陌身上砸:“你如今不再是尚书府不得宠的二姑娘苏离陌,是咱们大周最年轻的大将军盛将军的夫人,本郡主不敢受你的礼,起身吧,嬷嬷,给大将军夫人安排座位。” 苏陌听着昔日闺中好友, 对原身如此不客气的语言,为原身抱不平。 但是这么多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又福了一礼,跟着嬷嬷,去了自己的座位。 大周以左为尊,苏瑶玉坐在庆安郡主左手那一排椅子中第一个座位,给苏离陌安排的是郡主右手那一排椅子中最后一个位置。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原身曾经是庆安郡主最好的朋友,如今郡主成了苏瑶玉最好的朋友,难道,郡主交朋友看的是身份地位,而不是性情和爱好。 苏瑶玉 笑了笑,扬声叫了声:“妹妹!” 她俩坐的位置是对角线,是两排椅子中最远的位置,但是这不耽误苏瑶玉发癫。 苏瑶玉吩咐身边的丫鬟:“妹妹刚进来,给妹妹送杯热茶暖暖身子。”声音甜腻娇媚,令人极为不舒服。 苏陌立刻明白自己疏忽了一个环节,她刚才给郡主行礼后,该去给尚书府大小姐也行礼,然后才能坐下,毕竟,苏瑶玉是她名义上的长姐。如今,被苏瑶玉揪住小尾巴了! 果然,苏瑶玉甜腻的声音忽地一沉,又委屈又伤心的拿帕子摁了摁眼角:“妹妹出嫁后,姐姐我没有一日不想妹妹,没有一日不担心妹妹在将军府是否能过得惯,今日见了妹妹,妹妹却连个姐姐都不叫,妹妹,你还在 怪我回来,坏了你荣华富贵的好生活吗?妹妹,姐姐也是想念父母亲人,才会厚着脸皮待在苏家,若是能选,姐姐也不想如此。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哭音。 旁边立刻有人打抱不平:“瑶玉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一年多了,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可见此人心眼多小!” 一个柔弱的声音:“唉!那可是尚书府嫡长女的位置,谁能看得破红尘富贵,能放弃堂堂尚书府嫡长女的位置呢?” 不等更多的人抨击自己,苏陌抬起头,声音清冷,态度明确的大声说:“是!” 第22章 堂上争吵 厅堂上所有人都静了一瞬,不知道苏陌是什么意思。 庆安郡主冷冷的问:“ 是什么?” 苏陌挺直脊背,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方,保持标准的世家贵女端庄坐姿,大声说:“姐姐刚才问我,是不是还在怪她回来坏了我的富贵日子,我回答这句话,我说:是!” 众人都有点呆,苏瑶玉反应最快,立刻露出不敢相信的吃惊样子,拿帕子捂着想笑的脸,装作柔弱的哭道:“果然!果然妹妹是怪我的!” “我不该怪你吗?”苏陌根本不给苏瑶玉说下去的机会:“我自出生时就在在尚书府,就是尚书府苏家长房嫡长女,这不是我选的,我当时不过一个连吃奶都没有学会的娃娃,无论父母是穷是富,我有选择的权利吗?还不是别人把我放在谁家,我就在谁家长大?” 有人被苏陌震撼,苏瑶玉刚要拦住苏陌的话题,苏陌继续大声说: “我前十五年在尚书府长大,不是我自愿,是天命如此安排。十五年来 ,我学习琴棋书画,苦练各种礼仪,我 学习管理内宅,帮着母亲打理苏府,孝敬长辈,尊敬父母兄长,若一切顺遂,我会在长辈们的安排下,嫁一个能对苏家 增加助力的夫家,这是父母亲给我安排的路,我听了,我学了,我有什么错 ? 我孝敬祖母,祖母病了我衣不解带伺候三天三夜;父亲朝务繁忙,我给父亲做滋补膳食;母亲操劳过度,生了白发,我给母亲做手磨黑芝麻丸;我有什么错? 这样的生活我过了十五年,不是一天两天,一个两个月,而是漫长的十五年! 有一天你来了,你说你是尚书府千金,我是被人掉换的假千金,从此之后,我被迫称呼祖母为老夫人,称呼父亲为老爷,称呼母亲为夫人,有谁想过我的感受?我不该怪你吗?” 人群中有人不屑:“你在尚书府生活十几年,尚书府金尊玉贵的养着你,养出个仇人?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人家正主回来了,你本就该老老实实的回到你生父母那边,赖在尚书府不走,嫌弃生父母无权无势,明明就是贪慕虚荣,品格低劣。” 苏陌看看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工部侍郎于宽之女,她养母于氏的娘家侄女,于绵绵。另外一个,是左相孙女,范燕青。 于绵绵自幼便得 于氏疼爱偏宠,一年之中大半时间都被于氏接到苏家住,即便原身没有揭穿是假千金时,她这个娘家侄女在于氏心中的位置,也比 原身这个女儿重要,于氏但凡得了好吃好喝好玩的,第一时间想的永远是 于绵绵送去, 如果说原身是假千金,苏瑶玉是真千金,那么于绵绵便是尚书府苏家的“类千金”,按于氏的意思,这个于绵绵将来是要嫁入苏家的,于氏有三个儿子,就看于绵绵会嫁给哪一个了。 于绵绵个子不高,身材容貌都一般,原身不仅自幼便比于绵绵高个半头, 长得 花容月貌,而且气质沉稳,身上那种世家贵女的气度,是于绵绵拍马也追不上的,所以,于绵绵但凡见到原身便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原身难堪的机会。 左相之女范燕青的情况和于绵绵很相似,范燕青自幼也是琴棋书画,勤奋苦学,在京城中也素有才名,但是不幸和原身年龄相当,经常被人拿来和原身比,比出身、比容貌、比才情、比气质,几乎处处都比不过,差点倒不多,但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的差距,让范燕青如鲠在喉,愤愤不平。她对 苏陌自然也不会有好话。 苏陌淡定的抬眼看看这两位原身的“宿敌”,漠然的撇撇嘴,和这俩女的, 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不用搭理,得着机会,打回去才是准确答案。 苏瑶玉本就生长在商家,规矩礼仪不甚讲究,也就回到尚书府这一年,才学了些淑女礼仪,此刻不顾自己的人设,也忘了刚学会的淑女礼仪,气的站起身 喊回去:“你怪我,我怪谁!我从小被换到一个小商户家里,天天要洗衣做饭带弟弟妹妹,永远做不完的家务,看不完的铺子,吃不好睡不好,我该怪谁?是谁让我原本该享福的日子变得如此凄苦?我该怪谁?都怪你!怪你那个不做人事的死娘,怪你死娘黑了心肝掉换了我! ” “不,你该怪的是命!”苏陌铿锵有力的回答! 厅堂里有人刚喝了半口的茶都差点喷出来,怪命运自然是对的,难道不该怪作恶的具体人吗?怪虚无的,命理之说?! 一个中年妇人叹口气,一脸高深莫测,像是历经过许多风霜一样,说了两句古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在许多古代女性的思想里,生的好不好,过得好不好,嫁的好不好,那都是命中注定,哪里由得了自己来选择? 这一刻,在场的也有那么一两个或者三五个 觉得苏二姑娘很可怜,一个奶娃娃被人换了,关她何事呢?可恨的是换婴那个人!但最终,该怪的是老天爷,这都是命啊! 有人窃窃私语,看着有人显出同情的神情,言语中对苏陌也多有怜惜和同情,哪怕这样的人只有一个,苏瑶玉也气的踢了一下面前的四方高脚茶几,高脚茶几砰然倒地,旁边的夫坐着的夫人贵女们吓了一条,看着苏瑶玉便生了不满。 在苏瑶玉提气准备绕过倒地的高脚茶几往前走时, 苏陌也起身往前几步,站在厅堂正中,占据了战略要地,气场全开,句句诛心: “你回来了,我难过!但是我哭过伤心过之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 不是我的,我就不该要,所以我要求离开尚书府,你们为什么不同意?! 我请求父母报官查清楚当年换婴儿的真相,是尚书府不准,说报官会有损尚书府的门楣,不报官,我如何 寻找我的生父母?! 你回来三天,当年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死了,说死就死,死无对证,既然说我是假千金,为何不助我查找当年的真相?!” 一连三问,气势磅礴,这一刻,苏陌明白了小说里说的气场两米八是什么意思,她此刻的气场,也有两米八! 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有人热切 的问:“苏离陌你真的想报官找你的亲生父母?那个将你换了的不是你亲娘吗?” 苏陌:“那个妇人只是说她知道我和苏小姐是被换的,是她送苏小姐去的商户家,其他的并没有说。” 苏家反应迅速,那妇人说了当年换婴之事后,苏家当即便将苏瑶玉和苏尚书做了滴血认亲,两人的血液 相容后,苏家气愤,将那人重打三十 关到了柴房,没两天那妇人就死了,之后便没有人去查原身的生父母了,怎么查?谁来查?苏家关心的是回来的苏瑶玉,没有想着帮原身找亲生父母。 苏瑶玉听着众人这话,心中气愤,她面前的高几已经被踢到,茶杯滚落在了地上,她侧身几步拿起旁边高几上的茶杯往苏陌扔过去:“你个贱人!” 被抢了茶杯的忍不住贵女气愤的站起身,看着苏瑶玉:“乡野粗俗之人真是毫无规矩!!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苏瑶玉听见,气的跳脚,但是,这贵女是安庆郡主的堂妹薛灵儿。 安庆郡主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姑姑福安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嫁给了薛家二郎。 薛灵儿是薛家长房长女,今年才十二岁,当家圣上刚十三岁,所以,大长公主和薛家,对薛灵儿便存了 送她入宫的心思,偏太后以圣上年岁尚小,拦了此事。 薛灵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是太后阻拦了她的好事,对太后的堂侄女苏瑶玉,便不留任何面子,冷声训斥:“你经常说自己有多委屈,小时候过得多艰难,如今换回了身份,你好好珍惜眼前不行吗?搞这么多事!” 苏瑶玉不敢和薛灵儿对上,抓起另外一个 茶几上的茶杯,猛地朝着堂中站着的苏陌砸过去。 苏陌根本不躲,旁边青竹伸手一捞,接住了茶杯。 苏陌扬起俏丽的小脸,眼中含泪,神情委屈:“我住了十五年的揽月阁,你占了!我最喜欢的琴,你拿了!我的闺中好友,都给你了,自从你回来,我不配弹琴,不配画画,不配作诗,不配理账,不配有好友,既然如此,为何不同意我离开苏家!” 苏瑶玉浑身乱颤,她从回归就欺负原身,原身因心有愧疚一直忍让,她哪里知道原身原来如此牙尖嘴利? 她一直以欺负原身为乐,她恨不得原身去死,但是死之前,她要好好享受一下磋磨原身 的乐趣,谁知,这假千金不是小白兔而是隐藏颇深的小狐狸! 苏瑶玉深恨自己不够狠心, 回府之初趁着大家都对她深怀愧疚时,就该杀了苏离陌这个贱人! 苏陌:“不让我离开,又不调查当年的真相,是非黑白,全凭你苏瑶玉一句话!连苏瑶玉这个名字,也是我用了十五年的!你回来我就成了苏离陌,我为何不能怪你?! 我被太后指婚到大将军府,回门那日,你逼我吃掉十六份点心,每份九块,我两个时辰吃了一百四十四块点心,回将军府我病了半个月,至今看到点心就想吐,我为何不能怪你!” 苏陌质问到最后时,已经有一些心软的妇人湿了眼角,面露同情: “好可怜的姑娘啊!” 有人惊呼:“天啊,十六份点心,一百四十四块?能吃的下吗?真的能吃完?真可怕! ” 一个稍微丰腴点的小姐,好像她一点都不喜欢吃点心似得,嫌弃的对旁边的小姐说:“ 太恶毒了!怎么能逼着人吃这么多点心呢?哎呀,我吃五块点心就撑得吃不下了 !” 她身边的小姐抿嘴一笑:“我只能吃三块!” 胖小姐气:“你真是过分!你吃太少了!” 有人提醒:“赶紧听她还说什么!别吵吵!” 谁不想吃瓜呢?这么甜的瓜,这么多的瓜,尚书府的瓜,吵闹了一年多的真假千金的瓜! 苏瑶玉自回归 尚书府,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贵女模样,又会撒娇,又会扮柔弱,经常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欺负原身,苏陌喊出这些话,真是异常痛快! 是不是十六份点心不重要,是不是病了半个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六份点心最容易被人联想到假千金 在尚书府的十六年,这种苦情环节,最容易被人称传扬;卧病半月能给自己打造一个病弱的人设,更加容易搏得这些贵女们的 同情。 大众喜欢这种戏码,那就多来点料,不就是扮白莲花吗?谁不会啊?! 苏瑶玉又抓起手边的手炉 往苏陌这边扔,青竹 接住,有人喝道:“还不住手!” 苏瑶玉愣怔,看向主位上的庆安郡主,多少冷静了些。 庆安郡主看向苏陌,脸色铁青,不等庆安郡主开口,苏陌悲伤的说:“郡主是我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如今也是你苏瑶玉的。” 看着堂前站着,清泪直流但始终言辞清晰的苏陌,庆安郡主闭上嘴, 一时间无话可说。 苏陌流着眼泪,坚持说完: “我们刚出生时被调换,我耽误你十五年的富贵荣华!如今我 都还你了!我既已出嫁,已是盛家妇,往日种种,譬如昨日已死。 我苏离陌受十五年 的闺阁严训,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尚书府既没有我立足之地,我也不想顶着尚书府养女之名惹人耻笑 。 苏瑶玉,以后我不会再回尚书府,你好生在尚书府过你的富贵日子,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若你再欺我!辱我! 我定要去大理寺敲鼓 ,请求官府彻查当年换婴之事! 你只说你是真千金,却始终不让我找 生父母,苏瑶玉,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你信吗?” 人群里,有人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苏瑶玉的目光,有了几份猜疑:真假千金,还有其他的内情! 苏瑶玉脸上青白交加,露出狠历之色! 可惜,今日她注定抢不到话语权! 苏陌任由自己泪流满面,推开三月递过来的帕子,看向苏瑶玉: “若你不心虚,该和我一起找那个换了我们的人,你不找坏人报仇,却揪住我不放,苏瑶玉,我看不起你!” 苏瑶玉听着苏 陌说出这一句,她嚷道:“苏离陌,你终于说出来了!你从来就看不起我,从我进入尚书府你就看不起我,你这贱人,抢了我的出身,还敢看不起我?” 苏陌泪痕不干,轻笑一声,大声回复: “我看不起你, 那又如何?” 旁人笑:“看得起看不起,那是人家脑子的想法,你能把人家脑子掏出来逼着看得起你?这幅市井模样,不知多少人心里看不起呢!” 呵呵呵呵 一群人捂着嘴轻笑,都是贵女贵妇,便是笑,也声音很轻。 不过,众人都笑,那声音自然就大了些,听到苏瑶玉的耳朵里,笑声更加震耳欲聋! “苏离陌!”苏瑶玉尖叫。 她旁边的人没 好气:“尖叫什么?会不会好好说话?” 这出戏已经到了高潮,再演下去就过了,过犹不及,苏陌准备撤退。 退后一步,她向着大厅方向深蹲福了一礼: “苏离陌今日打扰了诸位的雅兴,非常抱歉,各位也给我做个见证,我苏离陌和苏瑶玉,自今日起,互为陌生人,若再见,视而不见即可!” 说完,她起身,扶着青竹貌似颤抖但强撑着 离开了内庭。 内庭发生的这一幕,持续的时间不算短。 锦园今日还来了许多少年公子们,坐在内庭旁边的大花厅,自这边闹起来,那边公子们也凑到内庭旁边的花墙后面看热闹,花墙本就不隔音,加上苏陌声音响亮,全程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让花墙后面的公子们也觉得很有意思。 一个公子扭头看向身边的好友:“江兄,这苏二姑娘,有胆有识,言辞犀利,看她的气魄,倒比苏大小姐更像贵女。” 城阳候世子,原身的定亲对象江成宇大冬天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玉骨扇,扇子合着,他用扇骨轻轻敲打另外一只手的手心:“她在尚书府受教十几年,尚书府请的教养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这矜贵之气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语气里,有一丝的落寞。 “那你为何要同意换了亲事?”杨琦不解。 江成宇看看杨琦,有点嫌弃的皱皱鼻子:“咱们这样 的身份,婚姻大事,自来考虑的就是出身和门户相当,城阳候府,定亲的是尚书府嫡长女,不是 尚书府养女 ,所以娶到也只能是尚书府嫡长女,这你都不明白?别说我这世子了,便是你这在家中不怎么重要的嫡三子, 你的亲事,也要用 来给你们杨家觅一个能为你们杨家带来助力的姻亲,不信你走着瞧!” 长平侯府嫡三子杨琦:“谁说我在家里不重要?我母亲最是宠我的!”扬扬下巴,一脸傲娇。 江成宇更加嫌弃:“你母亲宠你有何用?你祖父看重才行,你看看你家长兄,他才是你们杨家重点培养的下一代掌家人!” 杨琦的长兄自然是好的,杨琦赶紧转换话题:“那若是遇到可心的,自己喜欢的,但门不当户不对,可怎么办?” 江成宇整整衣襟,漫不经心:“能怎么办? 纳回来做个宠妾就是。” 杨琦:“切!”却没有再说话。 角落里,苏仲源和苏仲礼互相看看,他俩刚才不好意思站出来制止两个妹妹的争吵,现在也就不好意思出来善后。 老三苏仲礼低声说:“二哥,我觉得小妹挺可怜的。” 苏仲源瞪了他一眼:“你的小妹是哪个?” 苏仲礼张张嘴,没有再说话。 苏仲源苏仲礼是陪着妹妹真千金苏瑶玉来参加宴会的,此刻躲在这角落里,连出去都不想出去了! 苏仲源心里不是滋味,刚才苏离陌说了一大堆,但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字提及他们三兄弟,她这是怪三个哥哥?可是,瑶玉她,真的很可怜啊! 第23章 旧识 苏陌扶着青竹的手,出来后急切的说:“赶紧走!快离开这里!” 她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 下苏瑶玉的脸面,苏瑶玉一定会报复 ,但是这是她和苏家划清界限必经的一步,她想好好待在将军府,就得和苏家甚至将来和太后,都要划清界限!得让将军府相信自己不是苏家和太后的棋子和探子。 进内庭时,青竹陪着苏陌,三月在外面等着,看到夫人和青竹匆匆出来,三月疾步上前,听到夫人说赶紧走,俩人干脆一边一个,架起夫人就往外跑。 原身以前经常来锦园 帮着郡主打理郡主府宴会上的琐事,对锦园非常熟悉,她去的是一个侧门,平日里这个门不常开,但是宴会时一定会开, 方便往园子里运送酒水。 三人还没有跑到这个侧门,从旁边游廊里跃出一个黑衣人,“唰”的亮出长剑,横在苏陌面前,气势凌厉的喝道:“苏夫人请留步 !” 苏陌叹口气,妈的,就知道会没完没了,小说中不都是这?只要是宴会,那就什么撕逼、下药、落水、捉奸,总之热闹非凡,谁说古代没有娱乐的?这不就是娱乐节目? 青竹和三月一左一右的护住苏陌,那黑衣人冷冷看看两个丫鬟:“不自量力!” 苏陌瞬间判断,这人的功夫很好,青竹和三月怕是送人头的 菜鸟。 苏陌干笑一声,推开青竹,侧身从俩人之间走出去,整理衣襟后,端庄的福身问:“请问你有何贵干 ?” 黑衣人不理,只长剑往前指了一个方向:“请!”示意苏陌跟他走。 苏陌拍拍青竹和三月,拉了一下大氅下摆,把下摆护在膝盖上,没办法,真的很冷啊!幸亏有暖贴,暖贴真是好东西! 三人跟在黑衣人后,老老实实的往前走。即便黑衣人不回头,苏陌也不敢冒险逃窜。 青竹低声喊:“夫人?” 苏陌声音清晰:“你们打得过?” 打不过!可是,不试试就跟着走? 不等青竹说话,苏陌叹气:“先保着小命吧!” 前面黑衣人哼了一声。 苏陌想:在郡主的锦园白日持剑而行,他的主人,非富即贵,打不过,那就只有跟着走这一条路。 苏瑶玉此人无底线的,对原身又恨之入骨,原身能活到进入将军府冲喜,不是命大,而是苏瑶玉的气还没有发泄完,今日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苏瑶玉难堪,苏瑶玉必然不会放过她,如果不能立即离开锦园,怕很难躲开苏瑶玉的报复。 现在,苏瑶玉肯定猜不到 她会被一个 黑衣人带走,等苏瑶玉 离开了郡主府,或许今日反而能顺利的逃过苏瑶玉的报复,除非,这个黑衣人是苏瑶玉找来的,那今日可就太倒霉了! 自从打劫了苏瑶玉的库房,发现苏瑶玉敛财能力超强后,苏陌是一点都不敢轻视苏瑶玉。 这年月,拿钱什么样的杀手 买不到?算来算去,还是将军府最安全啊!苏陌悲伤的想,还是得苟在将军府啊! 黑衣人走的不快,足够苏陌主仆三人跟上,路上遇到穿着郡主府下人衣裳的小厮和仆妇,都会站住恭恭敬敬的给几人行礼,等几人走远了再离开。 苏陌很有点焦躁,照这个样子,苏瑶玉能轻易的从下人口中得知自己还在锦园,她在锦园待得越久,会越危险。 总算是来到锦园东北角一个暖房,今日宴会上的许多花卉,都是在这个暖房里培育的,苏陌觉得宿命是个很神奇的存在,因为这个暖房,是原身帮着庆安郡主建起来的,怎么说呢,一群有钱有闲的贵女们没事可干,那就拿着银子找乐子,建了这个暖房,能在冬日里赏花作画,是贵女们玩得起的浪漫 。 当初暖房建好后, 漫天飞雪中养出来的第一茬花, 献给了太后,太后因此对郡主和原身,更加喜欢,还给了二人许多赏赐。 说起来,这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原身从苏瑶玉回府,就再没有去过宫里。 苏陌忽然站住,不是的! 她穿越前几天,太后赐婚前一天,召原身进宫,太后看着原身,说:“苏家养你十五年,你便为苏家做些事,去将军府吧,只要你肯听话,哀家保你衣食无忧。” 当日在太后的慈宁宫,隔着远远的距离和缭绕的熏香,原身看不到太后的神情,只重重磕了头,便谢恩退下了。 苏陌心痛,用手捂住心口,原身是这一刻感到绝望而想死的吗?是吗? 黑衣人遽然回头,看苏陌一脸的痛苦哀伤甚至是绝望,冷哼一声:“苏夫人请进。” 苏陌站着缓了缓,等那股子恨不得毁天灭地的哀伤和绝望稍微平复了些,才走向暖房。 青竹和三月想跟着进去,黑衣人单手举剑拦住。 “夫人!”青竹忍不住喊了一声。 苏陌没有回身,只撂下一句:“在外面等着。” 暖房门口,悬挂着草编的帘子,一个使女从里面出来,将草帘掀开,苏陌看向暖房。 原身和郡主在这里养的兰花、柔红、合和仙淡雅名贵的花卉,有一大半都 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更加俗艳的牡丹、芍药,寿菊,金莲等花卉,不难猜,这都是为了讨好年老的上位者。 这些花大部分都有了花苞,不过花株矮小,叶片单薄, 没有原身之前打理暖房时的精气神,看上去萎靡的可怜。 正中一个大茶台,苏陌暗自打量,茶台有很长长,用一整根水曲柳切面雕刻而成,正中泡茶的位置,是水曲柳大大的年轮图案,苏陌心累,这也是原身当初选的,这俩人合抱粗的一整根水曲柳,花了两千两银子,从外地运回京都,光是运费都差不多一千两。 苏陌忽然有点理解原身了,之前确实非常受宠,非常奢靡,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确实活着不如死了。 茶台后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淡紫色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金线云纹,古代等级森严,各个阶层穿衣颜色都很有讲究,像淡紫色,那是皇家御用颜色。 苏陌是二品大将军夫人,外命妇若有诰封,诰命夫人衣裳 是 深深浅浅的青色,没有诰封之前,她出门也是穿青色,不过不是诰命服。 苏陌远远的站住,准备跪下行礼,依原身的记忆,这人是先皇的堂弟肃亲王的儿子,如今是肃亲王世子,司玄澈,和原身在诗会雅集上见过多次,算是熟识。 旁边站着一个嬷嬷,两个丫鬟,一个内侍,苏陌对古代太监有点好奇,但是不敢抬头打量。 先皇没有嫡亲的兄弟,大些的堂兄弟大多在封地,依制,十二岁以上有封地的王爷必须离京去封地就藩,无诏不得回京。 大周藩王封地大多都是在边境线上,不仅贫乏而且时有战乱,肃亲王比先皇小了十几岁,自幼丧母,先帝把他留在宫里 ,是被太后抚养长大的 ,没有离京去封地,一直留在了京都。 肃亲王 离宫建府时,先太后 指派了嬷嬷和内侍,跟去照顾幼小的他,所以,肃亲王府是有太监伺候的。 苏陌察觉原身对这个肃亲王世子情绪不明, 听到尖细柔和的男声说话时,她顿时起了八卦之心:哦,这是活的太监。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太监。 太监多福说话和气:“世子有话,苏夫人是世子的故友,无须行跪拜之礼,来人,给苏夫人搬个椅子 。” 旁边有小厮搬了一个 椅子, 苏陌看看椅子上厚厚的坐垫,比较满意,她福了福身,矜持的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三分之一处,矜持的低头,没有说话。 司玄澈转动着手上的 一个玉质把件,俊秀的脸似乎很是失落:“你怎么变得越来冷漠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郡主是先皇的妹妹 的女儿,司玄澈是先皇堂弟的儿子, 他们算得上是表亲,司玄澈比原身和郡主大三四岁,以前郡主府雅集诗会,赏花品茗,司玄澈偶有参与,他们算是熟识。 不过,熟识的是原身,不是穿越而来的苏陌。 而且,原身似乎也不多喜欢这个世子,因为进了暖房到现在,苏陌没有感受到原身的 情绪变化。 苏陌微微抬高下巴,声音清晰:“妾身已是盛家妇,和世子不敢妄言以前,请世子体谅。” 听到臣妇二字,司玄澈的失落变成了失望,放下玉把件,起身走了两步,站住扭头:“你若不想在将军府待,我去向太后求情,让你离开,如何?” 现在的苏太后,是先帝的妃子,并非先帝的皇后。 先帝的皇后没有嫡子,先帝驾崩前立苏贵妃之子为太子,先帝驾崩后太子即位,苏贵妃升为太后,原来的皇后虽有太后之名,但离宫去为先皇守陵,朝堂上下说起太后,自然是指苏太后。 肃亲王府不参与朝堂之事,和原来的苏贵妃也算不得和睦,苏贵妃升为太后之后,肃亲王连皇宫都很少进, 司玄澈说去找太后求情,那是忽悠原身 。 苏陌小脸绷紧,一双黑亮的大眼往司玄澈那边快速瞟了一下,一脸的正经:“世子的好意,妾身惶恐!妾身在将军府很好,妾身愿意留在将军府照顾盛大将军,世子不用为妾身求情。” 苏陌一口一个妾身,司玄澈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郁闷。 旁边多福见气氛有点不妙,世子不喜,忙开口:“还不给苏夫人上茶!” 小丫鬟上了热茶。 苏陌端起茶杯暖手,暖房里花虽多,花香却淡,苏陌又一次觉得暖房里的花真是不好看,一盆一盆像个小可怜,她空间里也该种些花,摆在将军府的宁远堂,肯定又香又支棱,惊艳大周上流世家豪门! 苏陌如此正儿八经,司玄澈也只好说些场面话:“大将军曾经是大周的肱骨之臣,当年在西北边境,骅骝银枪俏阎罗名头很大,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是该有人好好的照顾。” 话头一转,有点遗憾:“但是这个人是你,本世子就觉得可惜了你的才情。” 骅骝是红色的骏马, 苏陌想起温明居东套间床上病美人枯槁的像是吸血鬼似得男人,想象不出骅骝银枪俏阎罗曾经会有多么潇洒恣意 ,勉强从记忆里扒拉出一幅影视剧里格式化 的将军御马图 : 红色骏马,黑色将军服,银色长枪,跨马提枪神采飞扬, 她的活死人夫君曾经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有点恍惚:她的大boss 现在一脸的苍白、嘴唇青紫,脸皮松松的覆盖在脑袋上,躺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地狱里走失的一具僵尸。 俏? 呵呵,一点都不。 第24章 刺杀 苏陌低垂着脑袋,似乎有些恍惚,司玄澈以为是触动了苏陌的内心,更加深情款款:“你出事时,我也很担心你的,特意托了凝儿前去苏府,可苏家人说病了,凝儿去了几次都没能见到你,后来,唉,后来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 凝儿,便是庆安郡主薛凝儿,司玄澈和郡主有亲戚名分,算是表兄妹,肃亲王府和长公主府也一向交好,司玄澈能自由进出薛凝儿特别珍视的这个暖房,足见薛凝儿和这个表兄相处的很是融洽。 苏陌忍不住轻轻叹气:“后来,凝儿和苏瑶玉一见如故,成了好友,从苏瑶玉嘴里听了不少关于我,关于我作孽的生母,关于她幼时吃的苦,凝儿便对我起了厌恶之意,之后,便不怎么去苏家了。” 司玄澈一双含情美目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老气,气定神闲的少女,不由得心里有些疑惑:“再怎么说,苏瑶玉曾经是你使用了十五年的名字,你如今说起这三个字便如此厌恶吗?”他如此问,倒不是在指责些什么,他纯粹觉得,一年多不见,面前这个少女变化很大。 记忆中那个人但凡露面,始终是温婉大方,端庄娴静,出入各种宴席和雅集哪怕跟着祖母进宫参加宴席,都能镇定自如,进退有度,分寸感把握的极好。 唉,若不是尚书府背后有苏太后这层关系,肃亲王府迎娶这样一个涵养极好的少女做宗妇,其实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苏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怎么?世子爷觉得我该留恋苏瑶玉这个名字?不,我不要了,不稀罕了,如今我叫苏离陌,尚书府养女苏离陌,已经嫁到辅国大将军府的苏离陌,若是世子愿意,可以叫我苏夫人,或者,叫我苏离陌,之前的种种,还请世子早些忘了,对大家都好。” 她刚才仔细的感受了, 从见到这个看似深情的男人到现在,始终没有感受到原主的任何情绪,所以这个人在原主十六年的生活中,无关紧要。 司玄澈头戴束发玉冠,手里端着青玉茶盏,皇族中人,大多长得好看,司玄澈自然也是俊眉美目,唇红肤白,但是,苏陌心中毫无波澜,原主的记忆中,则似乎根本没有这个人。 司玄澈却觉得这大概是少女在发泄不满的一种方式,若是少女愿意依赖他,把他当做昔日旧友,他很乐意帮一把,也很乐意给将军府找些乐子。 大将军盛淮安年少成名,是传说中别人家的那个优秀的小辈儿,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京都世家的长辈会拿着这个人来教育家中子侄,要小辈儿们向这人学习。 其实盛淮安幼时便离京,后来一直在西北军中戍边,很少回京都,偶尔回京,便是受封受赏被嘉奖,司玄澈对这个人不熟,不过是曾经宫里远远见过。 但是,司玄澈也被这个人烦了好多年。 他比盛淮安小两岁,十几岁开始便经常听到盛淮安的在西北军中的事迹:什么以少胜多的打败蛮胡,什么身先士卒的剿灭山匪,什么机智多谋的排查西北边城中敌国的探子,总之,他能听到的,全是对盛淮安的赞誉之词。 西北是齐王的封地,西北军被齐王节制,先帝在时对齐王甚为喜爱,连带的,对齐王麾下大将也 甚是喜爱, 经常拿盛淮安来激励年龄相当的司玄澈。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父亲,肃亲王文不成武不就,仗着先太后做了几十年的富贵闲人,从不参与朝廷之事,也不和朝中大臣结交,这么一个不问世事的人,提起盛淮安也是极力赞赏,赞赏之余便看司玄澈这个唯一的儿子不顺眼,各种不顺眼,叹息儿子不争气,搞得司玄澈很是郁闷。 现在他曾经看上过的少女也被太后赐给了盛淮安,呵呵,盛淮安在床上躺两年了吧?若是他能在盛淮安活着时把盛淮安的女人给抢走,也算是解了 被盛淮安压制的那种憋闷。 呵呵,盛淮安,你也不过如此了。 司玄澈更加柔和的说:“你青春年少,富有诗书,和这么一个军中糙汉在一起,必然会受各种委屈,如今你已经离开苏家,若是委屈,不必自己憋着难受, 可以随时来锦园喝茶,也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端起青玉小盏缀了一小口,抬眼看向苏陌:”也可以给我送信,我陪你解闷。” 这话说得,有点让苏陌意外,古代人,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她已经为人妇,嫁的还是将军府,将军府里大将军是个活死人,活死人的妻子,可以经常出门招摇过市的吗?这是贤惠妻子该有的妇德吗? 苏陌明亮的黑眸看向 司玄澈,像是疑惑,又像是有些吃惊,还有一点点的忐忑不安。 司玄澈把苏陌眼中的情愫, 定义为对自己的潜在爱慕和欣喜,柔声问:“大将军如今的身体,你照顾着累不累?” 苏陌低下头爆了粗口,妈的,这是干嘛?这货什么意思?虽然夫君是躺床上的活死人,但将军府那么多下人,哪里轮得到她亲自照顾?有什么累不累的? 司玄澈微仰下巴,看向那边的一株盛开的牡丹,叹气:“大将军昏迷也有两年了吧?宫里之前经常派太医去看诊,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听闻将军府以前还四处寻访名医,现在将军府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唉,可惜了将军那一身的功夫!倒是委屈了你这么个聪慧的女子,唉!” 苏陌脑子一激灵,哦,她有点恋爱脑了, 他是在探查大将军的身体?! 这个可是大事,这人是亲王世子,她可不敢说错话。 她迅速调整情绪, 无奈的说:“妾身自从进入将军府,从未见将军府有任何名医出入,身边也只有将军之前的亲卫小兵照顾,许是这几年将军府囊中羞涩,请不起世外名医吧?” 司玄澈瞬间从暧昧气氛中脱离,忍不住愕然:将军府囊中羞涩?大将军在西北十年,除了抵御外敌,便是四处剿匪,长年剿匪的武将哪个会囊中羞涩? 苏陌是真不知道将军府财物状况,反正是宁远堂之前椅子上没有坐垫;至今府里烧炭取暖的也就她和活死人两个屋;上次将军没炭用,把国公府二房的炭拉回 将军府用,还有,上上次那个方神医买紫山参时想还价又觉得不好意思的模样,种种迹象表明,将军府似乎没有什么积蓄。 而且,她从未见过白先生管理府里内务,没有什么所谓的大小管事,总之,她向来没有接触过将军府的银钱! 苏陌纯真清透的眸子里显出浓浓的哀伤:“之前再多的积蓄,怕也撑不住那些个名贵药材,将军府上下,过得很是艰难。” 司玄澈坐直了些,眼中满是疑惑:你确定? 当初在尚书府,苏离陌十二岁就开始学着管理内务,那是尚书府老夫人亲自教的,她说将军府过得艰难,怕也不会是乱说,将军府真的缺钱用? 司玄澈被苏陌带歪了思维,一心想探查将军府财务状况,这种念头挠的他心里头痒痒的,反而不怎么在意俩人之间的暧昧拉扯了,反正这个女人,早晚都是他的,大不了将来给她个侧夫人做做,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做他的侧夫人, 是他宽宏大度,给尚书府的面子。 对囊中之物他倒也不怎么急,现在,他急于查探的,是大将军府的财物,呵呵呵,若是大将军府穷的揭不开锅,呵呵呵,这个乐子可大了,拿去给父王说道说道,看父王还拿这个姓盛的来教训自己?哼! 瞬息之间,他已经从大将军府穷困潦倒想到了面前这个少女主动投入自己怀里哭求进肃亲王府了,呵呵一笑,立即起身拱手:“离陌勿怪,我忽然想起今日有点小事未了,去去就来。” 苏陌赶紧也跟着站起:“世子有事只管忙,家里将军无人照顾,妾身也该告辞了。” 司玄澈倒也没有想过见面第一次就将此女子拿下,他是懂得些撩人技巧的,爽快的送客:“也好,多福,你去送送离陌。” 苏陌只想离开,也没有纠正司玄澈的称呼,朝着他福身后,便退出了暖房。 到了暖房门口,她像是猛然想起什么,转身不好意思的问:“世子,离陌是和大伯娘一起来的,此刻宴会应该刚刚开始, 盛家的马车须得留给大伯娘,不知世子可否方便,给离陌安排一辆马车?” 司玄澈听苏陌改口不再说“妾身”,越发笃定此女逃不出他的掌心,豪爽大气的示意:“多福, 安排一辆马车,安排可靠的人护送离陌回将军府。” 圆脑袋圆脸圆眼睛的多福小公公笑嘻嘻的应了,亲自去安排。 从暖房出来,黑衣人从前面带路变成了跟在苏陌身后,多福公公安排这厮送苏夫人回将军府。 苏陌成功的给自己拐带了一个高手做保镖,而且坐上了肃亲王世子安排的 马车。 马车驶离郡主府时,苏陌拍拍胸口,对车厢里坐着的青竹和三月说:“总算是平安出了锦园。” 车辕上抱剑坐着车夫旁边的黑衣人耳朵动了动:这女人,锦园有那么危险? 时近正午,街上人多,马车跑不起来, 郡主府靠近皇宫在内城西北,将军府在皇城内城南边靠东,从郡主府到将军府,按照这个速度,估计需要半个时辰,苏陌抱膝闭眼,把空间的菜收了再种,然后用意识寻找老六。 “回来没?” “在林子里了。” 听到黑猫老六已经回来迷雾山林,苏陌放了心,只要老六在,便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老六在林子里应该也藏有武器什么的,老六虽然只是个男猫,也有一颗战斗的心,最喜欢各种武器,现在小石潭旁边还有一堆小武器呢,不过都是冷兵器。 像是听到了苏陌的心声,老六问:“你想要热武器?” 苏陌树眉:“呸!不准偷窥姐姐!穿越人士要遵循历史规律,在古代擅自使用热武器,会影响历史进程,我可不会胡闹,你也别找死!小心时空 逆变你被发配到回不来的地方!” 老六不屑:“哼!你一个小人物,搞一两把枪玩玩,杀几个对你心怀叵测的坏人,哪里会影响到历史?你以为你是谁? ” 苏陌:“哼,我自律我骄傲!你个不守规矩的老六懂个屁?闭嘴吧!” 老六气急:“不准说我不守规矩!” 苏陌得意:“就说!就说!有本事你出来打我啊!你个死老六!” 骂赢了老六,苏陌一身轻松,反正老六被关在黑林子里出不来,她能稳赢几百年,老六自己说的,它在林子里都几千上万年了,呵呵,个老六! 苏陌开心快乐的晃晃脑袋,觉得有点饿了,在锦园什么都不敢吃,也不敢喝,她真是又渴又饿。 “青竹,你看着外面,买些吃得。” 青竹应了一声,趴在车厢小窗口往外看,看到一个点心铺:“齐芳斋 点心可以吗?” “可以。” 青竹敲了敲车厢,马车停下,青竹和黑衣人说了几句,然后跳下车去齐芳斋买点心。 不一会儿,青竹抱着几个油纸包回来,里面是几种小点心。 苏陌捏了一块红豆酥,笑着说:“厨娘吴嫂很会起名,她的小女儿叫红豆,很好听。” 三月看看青竹,鼓起勇气说:“夫人,吴嫂的大儿子叫黑 豆。” 苏陌疑惑:“什么?” 三月低着头说:“吴嫂的大儿子叫黑豆,女儿叫红豆。” 苏陌扶额:她这春花秋月的脑子啊!终究是错付了! 过于尴尬,三人便不再说话,沉默的吃着点心, 马车渐渐走出闹市,沿着皇宫西城边的护城河往东走。 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少,苏陌心中忽地有些不安,几秒钟后,驾车的马一声嘶鸣,马车猛然加速,沿着护城河狂奔! 苏陌赶紧伸开胳膊,撑住车厢板壁,用意识问老六:“老六?咋回事!” 老六郁闷的声音:“有杀手!” 同一时间,青竹冲到轿厢门口也在大喊:“怎么回事?” 车夫惊呼:“马惊了!” 司玄澈派来的那位持剑黑衣人何九向车夫怒喝:“拉马!稳住!” 车夫拼命拉住缰绳,手心都被缰绳拽出了血水。 马车歪歪斜斜速度却丝毫不减的继续往前冲,苏陌喊青竹三月:“准备跳车!” 何九抽出长剑,对着迎面来的灰衣人出招,同时不耐烦的提醒:“旁边是护城河!现在都上冻了!你们找死!” 苏陌一把揪掉车厢小窗的布帘往外看,外面是护城河,这几天雪大,河面上结了薄薄的冰,落水总比摔死好! 她用意识喊老六:“冰面多厚?”,她和老六无论怎么吵,不会影响到彼此的革命友谊,这个她很有信心。 果然,老六立刻回答:“可以跳。” 苏陌:。。。。。。好吧 外面传来激烈的兵器互相碰撞声,何九没想到伏击 的竟然有十几人!这十几人都是寻常灰衣短打,脸上绑着面巾,个个手中都有利刃,出手狠厉,招招致命! 何九心里一凛:这是杀手!这是冲着将军夫人来的,还是冲着世子来的?毕竟,这辆马车是世子常用的 ! 何九能跟在世子身边伺候,功夫自然不弱,但是一人对敌十几个杀手,他一时间也有点措手不及! 车夫是肃亲王府的,也会些功夫,他抽出马车下面藏的长刀,一刀砍断缰绳让马车和马匹分开,然后他足尖一点和何九并肩对敌。 何九看到马车即将侧翻,百忙之中拉了一下车辕,一柄长剑刺过来,何九急忙撒手,马车翻滚了几下,掉入旁边的护城河! “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马车砸开厚重的冰面,车厢里的青竹往外翻滚,重重砸落在冰面上,冰面碎裂声接二连三,青竹身下冰面破裂,她掉进水里。 三月早在马车翻滚时,已经踩着马车往外跳,她伸手去拉夫人,没想到拉了一个空,她反手拍了一把马车,身子往上窜起一丈多,马车砸开冰面时,她也落在了冰面上,提气凝神,她脚下冰块未碎,但是,若想救人,确实做不到。 不敢多想,三月窜到马车落下的地方,钻进了护城河。 青竹和三月是黑山庄里训练出来的,拳脚刀剑凫水都会,俩人落水后就在水下寻找夫人。 马车砸下去的瞬间,苏陌无奈的闪进了空间。 听到马车砸开冰面的声音,她又闪出来,华丽丽的掉入了冰凉的护城河!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再躲进空间,她会游泳,在水里睁开眼,已经看到游过来的青竹和三月。 苏陌咬牙切齿:“冬天啊!还得落水!” 气死人了! 她躲在空间不香吗?但是青竹三月找不到人,会不会闹得将军府都知道自己是个妖孽?到时候自己的日子,可就真香了! 苏陌憋着气,被青竹和三月拉住往碎裂的冰面处游。 三人从碎裂的冰面里钻出来,青竹立刻用苏陌身上湿淋淋的大氅裹住苏陌的头脸,青竹喊:“夫人!得罪了!” 青竹背着苏陌提气在河面上狂奔,身后是冰面碎裂的声音。 杀手们被何九和车夫拦着,没有机会跳下护城河继续追杀,三月和青竹不敢上岸,顺着护城河斜斜的坡面往南跑了一会儿,折向东慢慢靠近岸边。 三月先爬上岸,伸手接着苏陌,把苏陌背在肩上,发足往东奔,东南方向,就是将军府。 约有一刻多钟,或者时间更长,苏陌 感受到了浑身的寒意,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冻僵了! 昏迷前苏陌心里 苦笑:妈的,轻敌了!苏瑶玉在皇城都敢雇用杀手?? 苏瑶玉有什么不敢的?她在锦园到处都安插有自己人,苏陌从暖房出来她就收到了消息,即便苏陌身边有肃亲王府的护卫,苏瑶玉也绝不让苏陌好过,今日她如此丢人,连郡主对她都冷淡了些,她不报此仇,夜不能寐! 大将军府夫人、尚书府养女苏二姑娘在京都大街上被十几个杀手追杀,掉入护城河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皇城内外。 巧的是,今日将军夫人的马车是肃亲王世子安排的,将军夫人身边还有肃亲王府的护卫! 嗅觉敏感的人立刻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各种版本的猜测陆续出台,京都里,沉寂了一年多的大将军府,几乎在一夜之间,回到了京都上流社会的茶余饭后。 肃亲王府为了避嫌,派总管立刻报了京兆府、大理寺和护城军,有肃亲王府 出面,几个衙门都不敢怠慢,一个时辰后,京都内外各城门处多了许多的官差和巡军,出城人员一个个验查路引文书,出城车辆则逐辆严密搜查后,才能离开。 因此事涉及大将军府,京兆府和大理寺商议后,进宫禀报。 当天夜里,尚书府揽月阁,下人们都被屏退,苏瑶玉跪在内室,一个身穿麻衣的妇人一巴掌打过去,苏瑶玉被打的口鼻喷血。 那妇人声音沙哑粗粝,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沙子摩擦在瓷器上:“擅动杀手,你哪来的胆子?” 苏瑶玉悲愤控诉:“那贱人在郡主宴会上辱我,我岂能白白受辱?” “啪!”又一个耳光,苏瑶玉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那妇人:“下次再擅动杀手,自断一肢!” 苏瑶玉趴在地上不敢说话,双手死死抓紧地上铺着的厚毯子 。 那妇人带上帷帽,离开揽月阁内室。 第25章 寒毒 苏陌是第二天才苏醒的,云嬷嬷和春熙双眼通红的守在她的床头,阿圆坐在外间用小炉子在熬药。 “夫人,喝药吧?” 云嬷嬷端着药碗,这是苏陌被三月背回将军府后,方岩过来把脉,给夫人开的药。 云嬷嬷有些不满:“府里白管事说,那个小方大夫开的药就好,不用惊动国公府的府医和外面的大夫,可 冬日落水,对妇人身子伤害极大,怎么能不请个太医来看看?” 她在尚书府待了几十年,尚书府主子们身子不适,大多是请太医的,尚书府是正三品,大将军是正二品,尚书府能请太医,夫人怎么就请不得太医了? 苏陌接过药碗,哆嗦着喝了药,接过春熙递来的蜜饯,含了一会儿,才劝云嬷嬷:“不过是落水,不用惊动太多人,不用计较这些。” 据原身记忆里对大周朝官员职阶的了解,大周朝武职向来比同等级文官低一阶 ,大将军的二品武职和尚书府是三品文职,在朝堂上其实算是平级,不过请太医这事,和职阶关系不大,苏尚书是太后的堂侄,算得上是苏家最能干的人,苏家把太医当做府医用,确实是有特殊的依仗。 将军府大将军已经昏迷一年多,和宫里人几乎毫无往来,除了宫里隔一段时间派太医来跟踪大将军的病情,其他时间,大将军府巴不得和宫里撇清关系,主动开口请太医,一来大将军府根本就不愿意,二来,便是请了人家也未必来,没的去 自不量力的讨人嫌。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方岩,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大夫。 苏陌自己也觉得,那位小方大夫,应该是高手,能贴身伺候大将军的大夫,水平定然不低,落水受寒而已,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吩咐内室又加了个火盆,然后把窗口半开透气,苏陌钻进帐子里,盖着厚厚的被子,沉沉睡去。 睡梦中,苏陌似乎又感受到了护城河水的寒冷,也再次感受到 自己浑身的冰冷,是快要僵硬的冰冷,妈的,难道自己要冻死在古代? 隔壁东套间里,白翼听青竹和三月仔细禀报了当日赏梅宴上夫人和尚书府大小姐的恩怨,白翼轻轻叩击桌面:“我就知道,夫人去参加宴会,定然会掀起风波,夫人就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人!”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 听到后来夫人单独被叫走,去了暖房时,白翼好奇:“是肃亲王世子?夫人和肃亲王世子有交情?夫人进去了多久?” 青竹禀:“没多久,看着也不算是有交情,夫人大概是想找个人送我们回来,刚好那黑衣护卫拦住了夫人,应该是凑巧了。”这个确实是,苏陌当时就是想找个合适的人送她们回将军府。 方岩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犀利冷漠:“苏氏既然嫁给了师兄,那就得守妇道,若是敢在外和其他人眉来眼去给师兄惹来风言风语,她身上的寒毒,可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了。”他不介意略动手脚帮她诱发寒毒发作。 盛淮安:。。。说的好!支持! 白翼交代青竹三月:“夫人身上的寒毒,你们不得泄露!夫人本人应该也不知晓。” 青竹和三月:“是!”她们是大将军的私兵,分得清主子是谁。 挥手让青竹和三月都出去,白翼拉着方岩进里屋:“这寒毒,果真那么厉害?” 方岩笑眯眯的:“应该有几年了,尚书府果然是藏污纳垢,几年前,还没有真假千金这回事呢,苏氏就已经中毒了。” 白翼:“你能不能解?我的意思是,咱们得占个主动,若是能解,就能把她握在手心,不怕她背叛将军府。” 床上半躺着的盛淮安双眼紧闭,脑子清明:你们当着我这夫君的面讨论如何把我的人握在手心?你们尊重我这个做夫君的吗? 方岩俊俏的小脸上眉毛一皱,有点不乐:“不好解,得有火龙草,这寒毒并不致命,只是手脚寒冷,冬日难熬罢了,哦,将来不容易生子。”他不是担心苏陌身体,他是觉得自己医术还是不怎么高明,需要精进!唉,若是。。。。算了,没有若是。 白翼:“谁管她容易不容易生子?将来主子醒了,自然能再聘娶高门贵女,要苏家女生的孩子,除非主子疯了。” 他主子将来有一天,如同白翼今日所说,真的差点疯了。 大雪下个不停,盛家族学已经停了,盛唐哥仨都在父亲的屋里看书写字,盛唐忍不住说:“怪不得她早几天就要火盆,如今那边有两个火盆。” 盛牧撇撇嘴,竖起三个手指:“三个,刚才那小丫鬟叫阿圆的,又出来拿了个火盆进去。” 床上捏腿的宋万心思不在这几人的话上,他惦记的是另外一个事,此时气氛好,他忍不住问:“二少爷,您说那天苏氏拿出来的吃食,是从哪里买的?” 将军府里这几个养子,老大盛唐是老成持重,没办法,他是家里最大的,须得担起长兄的责任;二少爷盛飞人小个子大, 体格健壮,才十一岁便隐隐有了武人体魄,说话也直来直去:“不知道啊,没听说过。” 方岩常年关在屋里,白白嫩嫩的,长得好看,心眼最多,眼珠子一转:“咱们偷偷问问苏氏?” 白翼是将军府管事的,大将军昏迷,大少爷年幼,军师不在,他就是众人当中最谨慎那个:“你不给人家治病解毒,好意思问人家要好吃的?再说了,为个吃得低头,小心以后被苏氏拿捏住。” 方岩跳下罗汉床,挺着小胸脯说话理直气壮:“我给他开了治疗风寒的药!我不是不给她解毒,而是手里没有火龙 解不了 。再说了,那吃食咱们用银子来买,如何不行?” 盛牧长得甜蜜,说话也好听,纯善可爱的样子,说着一点都不纯善的话:“师叔说的对!咱们买,她卖,只要价钱合适,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出去一趟,给将军府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是她该我们的!” 白翼叹气:“我们府里,原本已经不怎么引人注意了,这一下子,只怕又要被人惦记了。” 方岩:“老白,咱们现在,说的是吃食!你别老是跑题!” 床上躺着的盛淮安: 那么难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一屋子没有骨气的玩意! 赏梅宴上真假千金的闹翻,真假千金的话题 在街市上和世家大族后院又一次传的沸沸扬扬,冬日闲来无事,说些八卦 消磨时间,从赏梅宴上的热闹说到大将军夫人被杀手追杀,再说到肃亲王世子派身边亲卫护送将军夫人回府,顺便救了那妇人,说来说去,话就开始有点不好听了。 只是,八卦说到最后, 几乎没有人觉得大将军夫人被追杀,和真假千金之事有关。 尚书府派管家给将军府送来了半车补品,尚书夫人于氏恨苏陌在回门那天用嫁妆里的破旧屏风耍弄尚书府,送来的补品也很一般。 倒是宫里,太后听闻大将军夫人被杀手追杀,遣人送来了鱼胶燕窝等补品,还给 苏陌赏赐了一斛珍珠,一套翡翠头面,以示安抚,并且下令大理寺尽快找出背后主谋。 下意识的,前朝和后宫,都把此事和敌国细作暗探联系在了一起,因为朝堂上各方势力,实在没有必要对已经昏迷了一年多,随时会咽气的活死人动手。 将军府给肃亲王府送去了谢礼,肃亲王回了厚礼,至此,两个府邸之间的接触,到此为止了。 国公府里,二房盛二老爷唤白翼过去,询问了事情经过,没有什么表示。 二房夫人听说苏陌怕冷,倒是送了几件上好的裘皮披风,老夫人和大房,只情面上派人问候了一声,送了些吃食。 老夫人最近人更加糊涂了! 赏梅宴上苏陌闹了一场后就离开了,那些公子哥儿们都凑到内庭看热闹,国公夫人姜氏一个不留神,柳臻儿和春茂候家嫡次子凑到了一起,俩人在赏梅宴上相谈甚欢,回府后,柳臻儿就撺掇老夫人遣人去春茂候家探听探听。 老夫人叫来姜氏,严命姜氏下帖,请春茂候家姑娘小姐,来国公府里赏雪。 姜氏是满腹的怨气,大冬天的哪里不能看雪,要来国公府赏雪? 大周开国一百年多年了,开国之初的公侯们,多的袭爵五代,少的三代而至,盛国公府当年因功勋卓着, 皇家承诺永不降爵的,目前在大周,永不降爵的也仅此一家。 春茂候府祖上是武将,后来从来文,他们家的爵位是承袭五代,这一代的春茂候是最后一代,承袭五代的爵位,不是降级袭爵,而是戛然而止,也就是说,春茂候的儿子,没有任何爵位,靠祖荫过日子, 即将结束了。 盛国公府已经没落,府里住的拥挤,各房进项不多,大多靠夫人们的嫁妆过日子,即便如此,姜氏也很看不起马上要成为白身的春茂候府。 柳臻儿难得遇到一个看上眼的,哪会轻易放过?她不知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劝说老夫人:“姑奶奶您信我,黄二公子和其他世家子弟不同,他是个有骨气的,已经中了秀才,将来就是举人,举人就能做官了,不靠祖荫黄二公子也能有成就,将来必定会做大官的!” 柳臻儿晃着老夫人,撒娇:“而且,咱们柳家,如今也 没爵位啊!臻儿若是嫁入豪门,没有家世,没有丰盛的嫁妆,也站不住脚啊。姑奶奶!姑奶奶!”她娇俏的拉长了声音。 梅嬷嬷听得不舒服,给老夫人倒了热茶, 出去透透气。 到了廊檐下,梅嬷嬷问一个 丫鬟:“这位怎么改了性子?竟能看得上秀才 ?真是奇了怪了!” 丫鬟:“兴许是上次被五少夫人骂的开窍了吧?” 俩人会意的撇撇嘴,听着屋里柳臻儿哄骗老夫人,都摇了摇头。 姜氏被老夫人逼着,接下了这桩让她极为反感的议亲之事。 京都本也不大,盛家人口又多,老牌世家姻亲多,姜氏找到了一个嫁到黄家旁支的盛家女,下了帖子,请姑奶奶带着黄家小辈儿们来国公府看戏,是的,是看戏。 姜氏磨着老夫人出了银子,给府里请了戏班子,以冬日无聊为由,要在国公府里唱一天的戏。 二房老爷听闻国公府要请戏班子,想起刚刚被杀手追杀的长媳,难得的有了些怒气。 将军府这边,本就没有把国公府当做自己人,倒是无所谓,不过,等老夫人遣人来说,请五少夫人到时候去看戏,给姑娘们掌掌眼的时候,白翼罕见的板着脸,直接拒绝了:“烦您回去禀告老夫人,我家夫人落水受惊,现在还起不来床呢,一个病人,要的是静养,听不得锣鼓喧天的热闹。” 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回寿安堂如实禀告了将军府管事说的话,老夫人派人去请二房老爷,然后盛二老爷也以天寒雪重,咳疾需要静养,也拒了 。 老夫人大怒,派了梅嬷嬷过去,把二房训斥了 一顿。 梅嬷嬷板着脸把老夫人的话说完,看着一把年纪还要站着听训的二老爷夫妇俩,尴尬的笑了笑,温声说:“老夫人是一时之气,您二位多受累了。” 二老爷盛文韬看了梅嬷嬷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二夫人倒是客气了两句,把梅嬷嬷送了出去。 梅嬷嬷从二房院子里出来,一路走,一路看国公府里的雪景: 大雪连着下了三四天,如今早就停了,国公府主路上只扫出窄窄的二尺宽的小路供人行走,旁边的甬道以及园子无人打理,厚重的雪压断的树枝都还挂在树上,寒鸦飞过,说不出的凄凉。 她本是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心腹嬷嬷,相公早就去世,家人也已 赎身,她儿子儿媳经营了一个小面馆,两个孙儿也在学堂读书,若是孙子争气能考个童生, 就能在衙门里谋个好差事了,她原本是感恩老夫人允许她儿子儿媳赎身成为良民,她想守着老夫人到老的。 自柳臻儿来到国公府,老夫人像是变了一个人,打着为盛家好,为柳家争气撑腰的借口,做了不少是糊涂事,这一两年,更是在糊涂中露出 跋扈和愚蠢,和年轻时像变了一个人,让她从内心有些厌烦。 而国公府,和早年越来越不一样了, 破败没落的不仅仅是园子,还有其他的。。。。 梅嬷嬷不想说主人家的坏话,但是,像今日奉命来训斥二老爷这种事,她再也不想做了,她 萌生了要离开国公府的心思。 她家人已经赎身,但是她自己的身契还在老夫人手里,只要能拿到身契! 梅嬷嬷站住,握了握手里的帕子,做了决定。 第26章 鱼汤 苏陌听闻白翼 严词拒绝了国公府老夫人派来的嬷嬷,觉得解气:“冻死了,看什么戏?猫在屋里烤红薯吃,她不香吗?” 为了表示感谢,她从空间兑换了一大包水果硬糖,用油纸包好,送到了东套间。 最近她时不时吩咐青竹和三月出去采买食材,今日青竹买来了黄面,也就是玉米面,也买了二斤玉米粒,泡在水里。 空间加工坊还无法启用,她在空间里手剥了几穗玉米,用剥下来 玉米粒换掉青竹买是玉米粒,用一个小石磨在东套间外屋磨玉米浆,磨好玉米浆用小火煮,然后兑入了熟山药泥,给活死人夫君做山药玉米浓浆,当然,照例掺入了灵泉水。 最近她掺灵泉水需要很小心,因为里屋的人时不时会出来看看她在做什么。 玉米粒是提前换好的,灵泉水等食物做好,把食指虚虚的搭在砂锅边沿,缓慢 渡入 砂锅,其他的,她就不敢放了,总觉得里屋的人,都是在监视她。 其实不是,里屋的人没有人想监视她,因为每次她送来的食物都要方岩仔细检查并且亲自尝了之后,才会喂给大将军,谁耐烦去看她如何做的? 他们只是闻着外面,实在是香! 苏陌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嫩玉米磨成浆水后,香气四溢,里屋几人本就是十几岁的年龄,闻到这种香气,自然忍不住要出来看看。 方岩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小火炉旁,态度很好的请教苏陌:“夫人你这是熬的蜀黍浆?” 大周朝,把玉米叫做蜀黍。 苏陌嗯了一声,解释:“用小石磨把蜀黍磨成浆,慢慢用小火熬煮,然后掺入熟的山药泥,仔细的搅拌把山药泥搅得没有一点小疙瘩,就算是好了。若是想更甜,可以加点蜂蜜,不过我觉得不用加蜂蜜,这个味,刚刚好。” 方岩吸吸鼻子:“闻着挺香的。” 苏陌笑笑,她之所以来这屋做,一是打工人心态:辛苦工作要让老板看得到。二来,她也不想在西屋看云嬷嬷带着人做针线。 她来西屋,不仅云嬷嬷几人不会进来,青竹和三月也几乎不进来,因此,这一小节闲暇时间, 她难得的可以放开所有羁绊,自在休息一会儿。 当然,里屋的人时不时来看看,她也无所谓,辛苦工作的劳累程度, 就是这些人来给她打分的啊!她算是看透,但凡能坐在里屋说话 的,都是小boss,再不济,也是boss的特别助理, 她必须这些人都搞好关系,才能平安苟在将军府。 。 方岩鼻子又翕动了几下,问:“有一次,夫人拿来的油纸包里,那种细细的,一寸多长的,是什么做的?” 苏陌想了半天, 迟疑的问:“是咬了一嘴油的那个?” “是吧。手上也沾满了油。” “哦,你夹到馒头里吃,把油沁到馒头里就不会沾手上了。” 方岩:。。。。。他不是问如何吃啊! “夫人是哪里买的?不是自己做的吧?”方岩继续问。 苏陌想了想,她从空间商城里兑换的啊,这要怎么和这古代特助们说? 犹豫了一会儿,她真诚的说:“那个是人家的秘方,不让说的,不过她不是开馆子的,是个做点心 的,偶尔自家做些吃。” 方岩:“哦!是秘方啊!” 古代嘛,秘方是最讲究的,不会轻易泄露,打听别人家的秘方,似乎有点不厚道,方岩谨慎的闭了嘴。 苏陌:“我大概会做,这几天做做试试。” 方岩:。。。你不早说! 苏陌想了想,空间里有大豆,有辣椒,香料应该也够,不过需要掩护。 “我说个单子,你派人去采买材料?” “好!” “大豆,素油,白芷,草寇,八角,桂皮,砂仁,肉蔻,木香,山奈。。。” 苏陌闭上眼看着空间商城里 十三香的配料表,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然后说:“你让采买的到各个铺子 里买这些佐料,买的越齐全越好,反正冬日无事,我多做些好吃的!”猫冬嘛,就得有吃不完的美食,其实还应该有看不完的电视剧,不过,在这种环境里,电视剧就不要奢望了,有美味小吃就行。 “好!” 方岩听了苏陌报的这些其中有一半是药材,脸上笑嘻嘻的,丝毫看不出动了一丝杀意:这女人,搞这么多药材干嘛?用这些药材来做吃得?她不会是想利用食物 相克来害人吧? 苏陌把炉子上的山药玉米浆端下来,然后继续用木匙搅拌,等搅拌过程中让食指往里渡灵泉水,方岩已经进屋,没有看到苏陌搞得这猫腻。 任方岩再怎么精明,也没有想到苏陌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往砂锅里掺 东西。 里屋躺在床上的盛淮安闻着浓浓的香气,口腔里不争气的分泌出津液,他吞咽了一下,喉结微微动了动。 正给他捏大腿的盛牧:我眼花了吗?父亲的喉结动了?再看,没有动,果然是看花了眼,他揉揉眼,跳下床去找方岩。 “好香,小师叔,给我也尝尝?” 方岩:“等会儿,我先验毒。” 等方岩用:肉眼望,鼻子闻,银针探,口腔尝,一个流程走完后,用木匙给自己先盛上一小碗:“我喝点,你等等。” 喝了半碗后,确认没毒,给盛牧盛了半碗:“剩余的给师兄!” 盛牧小口小口喝了:“这女人做饭真有一手!留在府里也行。”小小年纪,毫无奶娃娃的童真,一脸的成熟和算计:把这女人留下来做个厨娘,似乎也可以? 把师兄扶的靠床边坐起,方岩用一个小玉碗,拿了银汤匙,小心的把山药玉米浆喂给师兄。 盛淮安感受到温热的液体从口腔流入肚肠,热气慢慢向四肢蔓延,他不由的又咽了一口口水。 方岩木着脸,有点不可置信,又喂了一小匙,看师兄喉结又轻微动了一下,他把玉米浆放到一边,搓了搓脸:“师兄,你会吞咽了!” 盛牧端着小饭碗,嗖地窜过来:“是吧?是吧?我刚才似乎也看到了,我以为是坐时间长,晃神了呢。” 另外一边今日是宋千按腿,他哈哈一笑:“每次我来给将军按身子,不是将军睁眼就是将军能吞咽,小神医,我是不是将军的福星啊?哈哈哈哈!” 方岩白了宋千一眼:“滚你的!好好干活!” “哈哈哈哈!我自然会好好干活,哪天将军会走路了,一准也是我在旁边的时候!哈哈!” “滚!”方岩恶声恶气的骂:“笑这么大声,你找死啊?” 宋千捂住嘴,继续笑。 方岩给师兄把脉后,点点:“师兄你恢复的不错,挺好的,咱们继续吃饭啊!” 盛淮安又想起了那次喂了一半的莲藕汁,这次还算好,知道继续喂饭! 盛淮安没有睁眼,方岩自然不知道师兄的情绪,低低笑:“老三说的对,把她留在府里做个厨娘也不错,有咱们将军府护着她,是她的福气!出个门都能招来十几个杀手,真是命中带煞!这种女人,谁能降得住?” 盛牧笑嘻嘻的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山药玉米浆:“我就说呢,她做个厨娘还挺好的!” 宋千笑够了继续捏腿,点头附和:“小主子说的对。” 方岩:“狗腿子!” 宋千拉拉眼皮子,扮个鬼脸:“方师叔,你若是对我 舅舅有怨气,不要往我身上撒气啊!” 方岩冷着脸:“我对他不是有怨气,我是想杀了他。” 宋千哈哈哈大笑! 盛淮安:军师最近在忙什么?军师陈塘,便是宋千宋万的舅舅。 苏陌后半夜进了空间,喊老六:“死老六,你给我滚出来?” 老六的声音:“怎么了?” “你又在吃猫粮?” “这次是鱼干。” “你能在林子里和咱们的别墅里自由进出?” “算是能。” “什么意思?” “就是,有时候能,你的功德分低,林子状态不稳定。” “这次我落水,你不愧疚吗?” “我为什么愧疚?你自己选的落水。” 苏陌噎住,也是,她可以躲空间的,等夜里想办法小心翼翼走过冰面爬上护城河。 不过,她要怎么和青竹三月解释?莫名失踪,过于惊悚! 算了,不说了。 “你回一趟别墅, 二楼书房里把我的平板充满电拿出来,扔空间里。” “干嘛啊?” “我之前在平板电脑上下载了电子食谱和许多电子书,我要看书,看食谱。” “等着。” 苏陌收拾了空间,看看池塘里的黑鱼仔已经有了半尺长,趴在池塘边问:“我能吃你的鱼仔吗?” 没有人回答。 苏陌:“那好,我当你答应了,谢谢啊!” 捞了两条小黑鱼,她空间里有许多的炭,苏瑶玉库房里打劫来的有紫砂小锅和烹茶的红泥小火炉,用弹簧刀把黑鱼杀了,把内脏埋在空间的地里,把鱼肉放入紫砂小锅, 加入灵泉水煮鱼汤喝,实在是,太冷了,她想喝点鱼汤补补身子。 荷花已经有碗口那么大,过几天或许就能挖莲藕了。 意念一动,一截一尺多长的莲藕落在池塘边,苏陌叉腰笑了一会儿,在池塘边把莲藕洗干净,拿了一个黑檀木的大箱子,毫不客气的把箱子顶当做案板, 把莲藕切成段,放进了紫砂锅里,顺便扔进去两个红枣,半截子紫山参的须子。 空间已经二十多级了,她的升级礼包里,存了几十个紫山参的苗呢,全部种在药田里 ,她自己吃的想种时间长些,然后又看看商城里的种子,买了些紫金草,灯头芯,何首乌等药材苗,种在药田里。 然后又种了小黄姜、花椒等佐料。 生骨灵草已经成熟,她正在酝酿如何 拿出来,拿出来又怎么向隔壁屋里那位大boss的特助们解释,首先,要包装高档些。翻翻找找的,找到一个盛放珍珠的匣子,苏陌有点发呆:这是原身十五岁及笄礼前,宫里的苏太后赏的珍珠。 妈的!有丢丢失落和心酸,原身当年,很受苏太后喜爱的,如今,唉!不说了! 苏陌裁了块布把珍珠包好,在匣子里垫了细碎的绒布,把两颗完整的生骨灵草装到一个琉璃瓶里,封好口,再贴上鹅黄色的宫笺,有机会的话,再拿出来吧。 剩余的几颗,收进了一个架子上,这是她新辟的专门存放药材的货架子。 收拾好后,鱼汤也好了。 苏陌用金汤匙小心的喝完一小锅鱼汤:“老六,我用金汤匙喝汤呢!哈哈哈!” 然后又从空间里捞出两条小黑鱼,鱼汤很好喝,她不介意给隔壁的活死人熬一碗浓浓的黑鱼汤! 第27章 黑鱼 第二天,青竹一大早就按着单子,采买了苏陌要的所有东西。 苏陌把小石磨放在东套间外间的角落里,两边都有窗户,有味道也不至于太呛,然后按照十三香的比例挑选调料,不过,没有凑够十三种,只有七种,好吧,七里香,也不错。 把七种调料按比例放到小石磨上,她开始慢慢的磨佐料,磨好了佐料,用油纸包好,放在一边, 开始做豆皮。 厨房的吴嫂送进来半盆的黄豆,大周的黄豆很小,不过泡水后,看着还可以,磨得时候,时不时掺进去一些空间里的新鲜黄豆,很快就出了一小盆的 豆浆。 把豆浆煮熟,放到院子里放凉,然后揭豆皮,冬天室外温度低,揭一张后,没一会儿又一张,很多就做了十几张豆皮。 揭下来的豆皮晾干水汽,然后卷好,小火素油炸了一遍,然后用磨好的香料卤煮,煮小半个时辰后,取出来晾干,然后在用油炸一遍,最后撒做好的干佐料粉, 料粉里已经掺入了空间的 干姜粉和胡椒粉。 之后剪成两寸的长度, 耗时两个多时辰,做好了两盘,苏陌都端到了东套间。 然后去厨房里拿了洗好切成块的鱼肉,看看厨房里的姜,心想,哦,原来这个时候已经有姜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辣椒,所以她做辣条时,也不敢在辣条里多放辣椒粉,嗯,有点不过瘾,不过自己吃得是空间商城买的,自然味道更好些。 做好辣条,满足了小boss和特助们的胃口,接下来该给大boss了。 偷偷用空间的鱼肉替换了厨房里的鱼肉,又掺入一丢丢海参碎末和一丢丢山药碎,再往砂锅里放了一块干姜,坐在外间边歇息边看着火,慢炖了一砂锅黏糊糊的海参山药鱼肉糜,撤火时放入一点点黑胡椒,照例掺入灵泉水。 今日份工作算是完成了,把秘制鱼肉糜送进里屋,算是打了下班的卡,苏陌回屋睡觉。 东套间,盛唐负责给父亲喂饭,方岩几人一直等苏陌离开, 拿来白馒头,夹着辣条吃。 白翼已经快三十了,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大的,最近也开始和这群孩子们过嘴瘾了,上次夫人赏的一包糖沾,是他吃过最甜味道最好的糖,这次也夹了一个馒头,和一群孩子们边吃边说话,他们在军营时,也是这么在一起吃饭的,不过,当时吃的是大锅饭。 屋顶的暗卫夜行咽着口水,这种气味大的食物,暗卫是不能吃得,容易被人发现行踪,不过,老大夜枭今日不当值,可以吃啊! 夜行吩咐旁边的夜阑守着,他下去抢了一个夹好辣条的馒头,给大哥夜枭送过去。 年纪最小的暗卫夜山闻讯从旁边校场过来,也抢了一个回校场吃。 盛唐耐心的给父亲喂了鱼肉糜,看着父亲的神情,他神奇的感受到了父亲的愉悦,啧啧感叹:“小师叔,父亲似乎很高兴。” 斯哈斯哈正在吃辣条的方岩:“师兄怕是也想吃辣条,来来来,我来喂,你也赶紧吃点,好吃的很,斯哈!斯哈!好辣啊!” 被辣条霸气的味道荼毒的盛淮安:。。。哼!我有鱼肉! 宋千宋万吃得满头汗:“好辣!好吃!” 盛牧眯着眼:“嗯,这女人, 继续在将军府待下去,也不错!” 盛唐扭头看看自己的小弟 ,再看看吃得停不下来的二弟,极其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坚持和这个女人划清界限的,难道只剩下了自己?不,不能轻易相信她,为了保护好父亲,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硬了硬心肠,扭头耐心的继续喂父亲,努力忽视 身后几个吃辣条的人,也努力尽量忽视空气中这诱人的味道! 苏陌躺在西屋的床上,看着闭眼假寐,实际平板电脑打开,她内视空间,先是看着做辣条的视频复盘了今日做辣条 的流程,然后去看电子书城,寻找医药类的书籍,看如何能改善手脚冰冷。 原身不知道自己 身中 寒毒,苏陌自然也就不知道。 上一世她是被爸妈漠视的小哑巴, 缺少了长辈的陪伴,对女子成长过程中很多东西都很懵懂,所以她还没有发觉,原身都十六岁了,还没有来过葵水。 哦,也不对,也算是来过,一年最多两次,每次一两天,几乎可以忽略,所以原身对此几乎没有记忆。 苏陌才穿来满打满算一个月,自然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她只是觉得,身体实在是难受,像揣了个大冰块一样难受。 她本就觉得古代冷的很,偏又掉进了冰窟窿,现在她 ,腰腹部 像是结了冰一样,摸着自己都感觉到寒意,关键是, 贴 暖贴也开始不怎么管用了。 她从空间商城里兑换了黑糖姜茶,空间里的黑糖姜茶是冲剂,她每日进空间用灵泉水冲 两杯喝了暖暖肚子。 现在, 她想看用中医调理,能不能让自己身子暖和些。 找到一本书 中医 养生 的书 ,她如获至宝,先看了冬季女性觉得冷该怎么办,然后看到中医泡脚和按摩,想起隔壁天天给床上的大boss按摩,她饶有兴趣的打开一张 人体穴位彩图,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 让青竹去找来笔墨,她站在书案边,试着画足部穴位图,隔壁他们按摩,经常按四肢,头部和胸背,没有看到按摩脚,足底穴位那么多,不按脚,是不是有点不够完美? 青竹站在书案边给夫人磨墨,原身是有些绘画功底的,但是这个技能到了苏陌这里,似乎不太能用,甚至,她连毛笔都拿不好。 试了几次,还是不行,苏陌把毛笔一扔:“青竹,你去厨房,找一根长的细的烧过的柴火来,我要画画。” 春熙正在给夫人做棉护腰,夫人总说冷,她挑了两块细棉布,裁好,仔细的絮了新棉花,做成一个宽长条,然后敷在夫人的腰上。 听到夫人说用柴火画画,好奇的抬头问:“夫人你很久不 画画了, 咱们没有带画画的笔,要不要奴婢去买?” 云嬷嬷走过来,看着桌上的黑乎乎 的一团团墨汁,也说:“若是夫人想画画,老奴立刻去买画笔。” 苏陌扶额:“呃,不用,我也就简单画几笔,就用厨房的柴火就行。” 青竹看看云嬷嬷不说话,真的去厨房找烧过的柴火了。 苏陌用一块帕子包着手,用炭条轻轻的画了一只脚的现状,云嬷嬷看了半天,看不出来夫人在画什么,苏陌叹口气,气馁的扔下炭条:“不画了!”,气呼呼 的上床拉上了被子。 众人看夫人生气,都不敢多说,春熙过去把被子给夫人盖好,放下帐子,几人退到了外间。 夜里,苏陌用空间的小黑鱼炖了鱼汤,放了足足的姜和胡椒粉,喝了半锅鱼汤,才躺回床上睡觉。 将军府里日常就是吃吃喝喝,然后就是给将军做各种滋补的汤品。 方岩说将军能吞咽了,可以做些软烂的面条时,这天苏陌用黑鱼汤煮了半锅稀稀的细面条,端进里屋, 又想起了足底按摩:既然将军每天都在好转,那足底按摩加进去,应该会更好吧? 她详细给方岩讲了足底按摩,然后建议:“这是我 从一本医书里看到的,我觉得有点道理, 咱们要不要试试给将军加上足底按摩?” 方岩想了想:“你从哪本医书上看的?” 呃,这不重要! 苏陌低头:“尚书府有些孤本藏书,不过,现在我看不到了。”免得方岩说借来看。 方岩双眼黑亮,看着清纯可爱,圆圆的脸一笑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他的脸蛋,苏陌觉得方岩是这屋里所有人中,最和气的,所以和他说话也就更多些。 方岩看这苏氏的神情,想:你当初是千金大小姐,自然能看到珍贵的孤本藏书,如今跌落泥潭,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脸上则是甜甜的笑:“你说不清楚,我又看不到你说的书,咱们怎么试?” 苏陌想了想,认真的说:“书我看不到了,但是可以背下来, 上面说的 足底的穴位名称我都记得很清楚。” 方岩圆脸一笑,淳朴可爱的像个小包子:“你能背下来?” 苏陌不知道方岩不是包子,而是个黑芝麻的汤圆。 他祖上是太医,十岁时家里突遭变故,他被送到天池山, 十二岁跟着盛淮安进了军营照顾盛唐,之后便在军营中长大。 之所以医术好,那是因为每次和敌国交战也好,去剿匪也好,都会有大量的伤兵让他救治,所以他接触的病患非常多, 年纪虽小,大量的伤患却让他行医经验特别丰富, 不过,他看的医书是少了些。 他小时候不怎么喜欢背医书,家人催促他也不喜欢,后来想看了, 条件不允许,他身边没有多少医书, 所以,听到方岩说能把医书背下来,觉得好奇,还有一丝微妙的嫉妒。 苏陌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神情严肃的告诫他:“待会我背书时,你可别打断,一旦打断,我可就好多天想不起来!” 他俩说话时,苏陌已经完成了今日份的工作 ,现在算是工作后的放松。 看在我工作之余还为活死人尽心尽力的份上,咱们要和睦相处哈 ! 方岩要掩饰心里的 嫉妒,所以笑的更甜:“好!你背,我不打断!” “你等一下!” 苏陌跑回西屋,钻进床帐里,进入空间把平板打开,找到之前看的人体穴位结构图,把足部那一块放大,把平板设置了永不息屏,觉得没有漏洞了,才返回东屋。 苏陌方岩俩人,在东套间里屋的罗汉床上,一人一边盘腿坐好,屋子另一边盛飞 和宋万,在给盛淮安捏腿,捏胳膊,盛牧在另外一个矮几边站着写大字。 苏陌挺直脊背,闭上眼睛,用意识内视空间, 慢慢的读: 隐白、大都、太白、公孙、然谷、水泉。。。。。。把两只脚的穴位背完 ,看着旁边的注解,又读: 这里 对应头部;这里 对应脖子;这里对应肺;这里对应心;这里对应肾。。。。 两只手举起在空中,似乎在摸着两只脚,一点点的把脚步对应的人体内脏用古人的语言说出来。 屋里的四五个人都呆呆的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看着这个闭着眼,盘腿而坐,脊背挺直,双手在空中比划的女人,眼神中,显出骇然:这苏氏,原来是个神婆子? 说完后,苏陌又停了一会儿,睁开眼,恢复了很平常 的蠢女人模样。 苏陌敲敲桌子,问方岩:“这本书上写的,对不对?” 方岩半张着嘴,好大一会儿合不拢:“你!你!” 苏陌先一步撇清,长叹一声:“我只会背,但是不懂书上写的意思,你是神医,应该很懂吧?” 方岩也不是很懂!但是,他不能让这女人知道他不懂!免得这女人起了坏心害师兄! 盛飞宋千呆呆的看着疯女人,罕见的不敢乱说话,实在这女人刚才,像极了神婆! 盛牧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饶有兴趣的咬着食指盯着苏陌:这神婆,他梦里看到过!好奇怪啊!他怎么会见过这女人?不是,不会,不是她,是另有其人! 苏陌搞不懂几人的神情是个什么意思,大家都沉默,她觉得很尴尬! “啪!” 众人都微微一惊! 苏陌拍了一下小木桌,然后豪爽的挥着手:“这样,我给你们 演一次,你再看看。” 方岩咽了一口唾沫:“你怎么 演?” 苏陌神秘的低声说:“用将军的脚 演啊!反正他又不知道,怎么按都不会错的!”只是技巧不足罢了,不过活死人哪里能感受得到? 方岩直觉这女人说的有道理! “好,你来演一次我看!” 苏陌笑笑,跳下罗汉床,爬上旁边的大床。 屋里几人经常跪坐在床上给将军捏身子,苏陌看得多了,不觉得什么,但是她往床上爬时,几人都变了脸色。 盛飞要制止,被方岩拦住:“让夫人演一次!”,说着看看盛飞,语气里满是暗示。 苏陌假装很矜持的笑:“谢谢方先生信任!” 她哪里知道贸然爬上床摸男人的脚,在大周,能拉出去浸猪笼了! 跪坐在盛淮安脚后,掀起盛淮安身上的薄被,脱去他脚上的粗布袜子。 盛淮安大多数时间是清醒但是睁不开眼的状态,从刚才他就觉得不妙,等这女人摸住自己的脚时,简直想一脚把她踢开:这女人,不知道廉耻的吗?摸男人的脚! 放肆!滚开!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啊!不知道拦着她! 盛淮安心里暴怒,都开始骂人了,但是,脸上毫无表情,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 苏陌跪坐在盛淮安脚后,盛淮安的脚干枯而无温度, 双手抱住盛淮安的脚,像是抱着一块教学用的假足,闭上眼, 念念有词: “按这里,对头好;按这里对脖子好;按这里对肺好;按这里对肾好。。。。 屋里几个人都呆呆的看着苏氏女变成了神婆子,宋千摸了摸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翼走到屋门口,就感觉屋里不对劲。 他敛住气息,手里摸上腰部的软剑,悄悄靠近里屋,然后慢慢靠近苏氏,站在苏氏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屋里苏氏像个 神婆,闭着眼抱着将军的脚,嘴里念念有词! 第28章 神婆 苏陌不知道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意识沉浸在空间里,双手在忙着演示。 按完一遍,她鼻子上现出亮晶晶的汗珠,心想,这个活儿,还挺累! 方岩以为她要结束了,结果她眼睛没有睁开,悠悠的说:“方先生,我再按一遍,麻烦您记住!” 众人又一惊,神婆是清醒的 ? 白翼再也忍不住,抽出腰中缠绕的软剑悄无声息的向前一递,想把剑放到苏陌的脖子上,方岩射出一枚银针。 他们早已确认苏陌没有功夫,所以白翼出剑时力度不大,方岩射出的银针“叮”的一声击打在白翼的软剑上,白翼顺势剑尖往下斜了斜。 细微的声响没有惊动苏陌。 方岩看着白翼,摇摇头,又点点头。 白翼缓缓垂手,虽然停下,但 剑尖斜斜向上,准备随时动手。 方岩轻轻走近苏陌,微微弯腰看着苏陌的手。 这里。。。这里。。。这里。。。 方岩认真的 记 。 这次结束后,停了片刻,苏陌睁开眼,双手交握晃晃自己的手腕:“原来按摩这么累啊!你们天天按,可真不容易!” 几人:。。。。。 苏陌似乎发觉屋里气氛不对,抬眼看大家:“怎么了?” 眼风扫到什么,她忽然心跳都差点停了! 活死人,病美人,俏阎罗!他! 眼睛是睁开的! 这情景非常恐怖! 盛淮安身边的人把他照顾的很好,床上是细白的棉布,身上是细白棉布做成的中衣,被子盖到腰腹部,上身是薄薄的棉衣,也是素白色的 ,屋子里也是细白棉布用品居多,比如:擦脸擦身的布巾,日常用来垫着给将军捏身子的白布,古代白布并非现代那么纯白,而是 泛着浅黄色的白 ,这种白反而把 盛淮安的脸衬得更加惨白虚弱。 苏陌有时候会说他是妖孽 ,是因为这种惨白中透着青紫,嘴唇则是更重些的青紫,像是涂了紫色的口脂,偏偏满头长发很黑,这种对比,黑的更黑,紫色更紫,惨白的,则更加惨白,犹如鬼魅,恍若地狱来使。 室内光线一直很充足,床头上方悬挂着几颗夜明珠,让人能 很准确的看到盛淮安的脸色,以观察他的变化。 所以苏陌偷眼也能看清盛淮安的容貌:五官惨白,脸上皮包着骨头,颧骨高高凸起,两颊在向内凹陷。 此刻,这张宛如厉鬼般的脸庞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睛里则是极具压迫感的怒火!许是怒火太盛,苏陌甚至能看到眼尾微微泛红,她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这是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的浅红色! 苏陌觉得自己脖子都僵硬了! 她先把眼睛从 活死人的脸上挪开, 不要看这种怒火冲天的厉鬼! 苏陌缓缓往后仰 ,她感受到自己脖子因过于僵硬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然后眼珠上翻,她很没有出息的发出尖叫! “啊!” 白翼伸手一刀,手刀砍向苏陌。 尖叫声短促的戛然而止,像是刚要烧开的热水壶被打开了盖子,声音 微弱而无力 苏陌翻着白眼,软软的瘫在了盛淮安的床尾! 盛淮安眼睛里,是非常明显的怒气! 白翼上前,单膝跪在盛淮安床头:“属下的错,请将军责罚!” “扑通!扑通!”几声,盛飞宋千,连盛牧都双膝跪在了地上。 刚才到现在,他们都愣了神,都像是中了迷药般没有任何反应,若是这女人是杀手,父亲\/将军怕是早就没命了! 方岩没跪,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绕过地上跪着的几人,来到床头抓住师兄手腕,习惯性的号了号脉,然后看着师兄的眼睛:“师兄,我觉她这么做,对你有好处!她是按照穴位按脚的,能刺激师兄身体各个部位,她说按哪里能刺激哪里,我刚才都看了, 有道理的!师兄应该试一试!” 若是盛淮安身子正常,会一脚把方岩踢开,可惜他现在力不从心! 他死死盯着方岩,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让这个疯女人摸自己的脚?方岩你也疯了吗?他心里怒喊! 方岩心虚的摸了摸师兄的手:“若是师兄生气,不让她碰师兄,让阿千试着按几天? 宋千抬头,看看将军,将军积威深重,现在明显是在生气,他不敢有任何表示。 盛淮安觉得已经怒火冲到了脑门上,方岩像小时候习惯性的拉他的手,他习惯性的想甩开,他觉得很用力了,用力的能把方岩甩出去八丈远! 但实际上,他只是小指非常轻微的动了动! 方岩正拉着师兄的手,敏锐的感受到师兄小指很细微的动静,惊喜的抬头:“师兄!你的手指刚才动了 !” 地上跪着的几人,都抬起头看! 盛淮安想表示:如果我能动,就把你扔出去! 然后,怒火冲天的盛淮安的食指,又翘了翘! 方岩捂住胸口:“师父啊!你真该回来看看,徒儿我,把师兄快治好了!”一脸的骄傲和兴奋,还有急着向师父邀功的得意! 盛淮安胸口气的起伏不定:方岩你 个傻子!老子要踹飞你! 方岩看着师兄的胸口起伏了几下,他像西子捧心一样,按住自己的胸口也深呼吸几口,泪都流了出来:“师兄,你,你胸口也动了!” 师兄平日里呼吸都很浅,胸口看不出变化, 现在,师兄的胸口有了很大的起伏,这说明师兄的内脏越来越好了! 方岩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哇”的一声,扑到盛淮安胸口,大哭了起来! 盛淮安的怒气忽然就泄了! 方岩从到了天池山就很少哭,跟着自己在军营再怎么苦,也不会流泪,许是自己昏迷这段时间,他心里太害怕了,所以现在才会喜极而泣! 盛淮安又动了动食指,想安抚一下小师弟。 这次拉着他的手的,是最小的盛牧。 他已经膝行到父亲的身边,盯着父亲的手,看到父亲的食指轻轻翘动,他细白的小手捏住父亲的食指:“父亲,你真的会动了!” 像是听到了盛牧的话,盛淮安鼓起浑身了力气,又翘了翘无名指。 “呜呜呜!” 这次哭的是盛牧, 盛飞和宋千,只是流着泪,时不时抽泣一下,白翼毕竟是三十岁的人了,哪好意思哭?他只是摸了摸眼角:将军府,快熬出来了! 盛唐踏入温明居就听到了方岩的哭声,因为他的哭声最大! 盛唐心里一惊,运起轻功奔入东套间里屋,看到众人都在哭,他拨拉开众人,扑过去:“父亲!” 方岩被他推到一边,身子晃了晃,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腿,都是软的,过于激动,站不起来。 白翼抹了一把眼泪,过去把方岩扶起来,拍了拍方岩的后背。 方岩拉过 床头的矮凳,抖着腿坐上去,双肘支在床边, 双手托腮,认真的思考。 盛唐看到父亲睁着眼, 放下心来,盛飞 示意盛唐看父亲的手。 盛唐看着父亲的手,盛牧吸溜着鼻子,把大哥的手拉过去,靠近父亲的食指,然后盛唐静静的站着,大约一炷香 后,盛淮安的食指轻轻扣动,像是在点头一样,又像是在夸奖儿子。 盛唐仰着脸,捂住了眼睛!眼泪从指缝中滑落,十二岁的孩子,像是五六十的老人,哭的非常含蓄 。 苏陌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她脖子有点疼,然后有点懵,一时想不起来为何昏了过去。 云嬷嬷端来温热的参汤:“夫人,方先生说,夫人刚才累着了,是青竹背您回来的,这是厨房给将军熬的参汤,白管事特意给您送来一碗,夫人您喝了参汤,早点歇着吧。” 苏陌喝了参汤,盖上被子,一觉睡到第二天快午时。 她沉睡时,东屋里方岩回想着苏陌的演示,试着给师兄按了一次足底。 盛淮安这次睁眼时间比较长,他被方岩劝说了一番,然后看着方岩给自己按脚,其实,他没有任何感受,麻、痒、疼都是好的感受,可惜他没有,没有感觉。 方岩竭力劝说:“师兄,您就试试,反正按哪里不是按?阿千学的快,他以后给您捏了腿,顺便按按脚,坚持一段时间,若真的没有用,那就罢了,万一有用呢?师父也说过,脚上穴位很多的。” 宋千激动地表态:“我愿意给将军按脚!” 盛淮安 眼珠子转动,看看宋千,再看看小师弟亮晶晶的黑眼睛,过了一会儿,他闭了闭眼,表示同意。 周围几人都松了口气,白翼觉得这样最好,不能让那女人碰将军,那是对将军的亵渎!但是,宋千或者其他人,都可以,说不定有用呢? 气氛轻松时,白翼趁着将军睁眼,说起了一些琐事:“将军,上次夫人被杀手追杀,您猜大理寺查到了什么?十三个凶手,被肃亲王府的护卫和马夫杀了三个,重伤了五个当场也都服毒了,这八个尸体被送进大理寺,大理寺仵作勘验后,说 这八个杀手,是西戎人。” 盛淮安睁了睁眼。 白翼朝着他点点头:“属下听闻肃亲王世子也去大理寺看了,他的人杀了西戎杀手,这事不小,属下若是没有猜错,最近大理寺会来将军府里询问夫人当日之事,毕竟,夫人是被暗杀的正主儿。当日那十三个杀手,是冲着夫人去的。” 盛淮安想了想。 他是西北边境的驻军,长年和西北的蛮胡打仗,后来蛮胡被分化为林胡和东胡后,西北军的主要对手就是林胡,东胡往东迁徙,进入了雍州边境 ,雍州是雍王的封地,那边是雍王的驻军。 西戎在大周正西面,西戎国西边是三百里 沙海,北 边是 月氏国,南边 百越国,东边则是群山环绕的达州 ,达州是周朝的最西边的州城,驻军一万,由朝廷节制。 西戎、月氏、百越三个国家都很小,每个国家国土面积都是大周两三个州加起来的样子,三者若是有一国攻打大周,其他两国怕是会趁机扩大国土, 因此多年来三国互相牵制,势均力敌,轻易不会 进犯其他国家。 隔着穷山恶水和沙海,西北军和西边三个国家,八竿子打不着 , 他几乎从来没有和西戎、月氏、百越国打过交道,西北军也从来没有和这三个国家的军队发生过冲突,西戎人的杀手,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不是冲他,那就是冲着苏氏了,苏氏一个后宅妇人,能惹来这么多杀手,也是有本事的紧! 盛淮安心中冷笑,太后给他指的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盛淮安能想到的,白翼也能想到七八成,他自然也觉得杀手就是冲着夫人来的:“京都出现西戎国的杀手,朝堂上 议论纷纷,最近城内查的严,希望夫人被刺杀能尽快找到幕后主使绳之以法,要不然 夫人怕是连出门都危险得紧。” 盛淮安眯眼想了想。 白翼又说道:“旁边国公府,前几日 请了戏班子, 请了春茂候家小辈们来府里听戏,期间 春茂候家黄二公子, 冲撞了长房 悦小姐,那边正在商议,想给他俩定下亲事呢。” 盛淮安眼珠横着动了动,白翼笑:“将军的意思是,和咱们无关? ” 盛怀安闭了闭眼。 他管那府里谁嫁给谁,谁又娶了谁?不来招惹将军府就行。 白翼犹豫了一下,又说:“那边唱戏之前,老夫人遣人来请夫人过去看戏,其实是让夫人以大将军夫人的身份去撑场子,夫人当时落水才一天,病病殃殃的下不来床,属下斗胆, 代夫人推了,之后老夫人遣人,去把老爷训斥了一顿。”白翼嘴里的老爷,是盛家二房老爷盛文韬,盛淮安的父亲 。 盛淮安眼珠子往上看了看。 白翼:“属下当天去看望老爷了,老爷说,无妨,让咱们过自己的就行,不用理会那边。” 盛淮安闭了闭眼睛。 白翼:“寿安堂里,柳臻儿听闻黄二公子定下长房悦小姐,闹了好几天,不过倒是没有来咱们府上。”他轻笑:“柳臻儿前几次来,都被夫人骂的不轻,估计是怕了夫人,所以这次没上门找骂。” 屋里众人都笑, 方岩捏着嗓子学 苏陌当时的样子:“你都二十岁的老姑娘 了,自己还没有嫁出去?嫣红姨娘不是你给你未来夫君准备的?” 方岩笑呵呵的说:“师兄,夫人第一次骂柳臻儿,柳臻儿回去就卖了那个叫嫣红的丫鬟;第二次骂柳臻儿,顺带打了柳臻儿 两巴掌呢!哈哈哈!” 白翼:“咱们府里有了夫人后,和那边对骂次次都赢,还真是,挺好的!” 盛淮安不敢闭眼,怕几人觉得自己是肯定那个疯女人,只好睁着眼看着这几人莫名开心的样子,心里有点怄的慌! 第29章 美食 做辣条的 过程,很是繁琐,方岩几人也不好总是让夫人给他们做,把夫人做辣条的过程详细说给 厨娘吴嫂听,吴嫂做了一次,吃着味道不如夫人做的,方岩他们觉得有点遗憾。 苏陌看到吴嫂做辣条,没有介意吴嫂偷师,很积极的给他们熬了一种料油。 苏陌坐在东屋外间小炉子旁,用一个小砂锅慢火熬料油,里面掺了空间的辣椒粉、胡椒粉、兑换的麻椒粉、姜粉,和些许的白芝麻。 足量的调料果然在古代很吃香,料油的香气传到里屋, 屋里的人都翕动着鼻子。 宋千被安排专为将军按脚,一天三次,按着神婆,哦,是夫人演的,用按脚刺激将军的全身。 闻着 香气,宋千说:“这么香,直接夹馒头也能吃吧?” 方岩:“我去问问。” 片刻,苏陌的声音响起:“ 吴嫂把辣条做好后,你们倒一碟辣油蘸着再夹馒头吃,料油里加的调料太多,直接夹馒头很腻的!” 一屋子练武之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宋千听着夫人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 吴嫂做的辣条蘸了料油后,果然和夫人之前做的味道很接近了,此后,屋里几人隔三差五让吴嫂做,不仅屋里人,暗卫和旁边校场一些亲卫们也吃,宋千和宋万自己出钱买了黄豆和素油,央着吴嫂多做了些,给舅舅送去,当然,还附带送了一小罐子料油。 苏陌看大家都喜欢自己做的吃食,觉得找到了和东屋诸人和谐相处的秘诀,更加潜心研究各种美食,尤其是东方某国知名的小吃、零食和特色美味。 前世她是一个人过,在外面吃腻了也会自己动手,做的虽然不咋滴,但是在物资匮乏的古代,轻易就能成为高手,比如她做的辣条,在现代,其实不如卖的好吃,但在大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美味了。 这日,她正在西屋里用炭条画烧烤所需要的工具,须得先画下来,然后让白翼安排人去外面找铁匠铺定做。 西屋里三个炭盆,暖和的很,她画工一般,画的很为难,一来二去的,画的满头大汗,正画的气馁,手腕发酸的要撂挑子的时候,青竹进来禀报:“夫人,外面大理寺的大人求见夫人。” 苏陌放下手里的炭条,揉着手腕:“让白先生去打发了便是。” 青竹为难:“夫人,他们说是来求见夫人的。” 苏陌奇怪:“见我干嘛?我和大理寺能有什么好说的?” 青竹只好提醒:“ 听闻杀手身份已经确定,是西戎国隐藏在京都的探子,大理寺的人,大约是 问询关于那日夫人被刺杀的事来的,怕是夫人还得出去见他们一面。” 西屋几人都知道,夫人不喜出门,畏寒的很,青竹赶紧说:“人已经在宁远堂了,白先生吩咐人 烧了几个火盆,宁远堂此刻应该不是很冷。” 苏陌好烦:“怎么可能不冷?宁远堂里四下漏风,一个月用不了几次,平日里冷的像冰窖一样,偶尔用一天,摆满一屋子火盆都没有用!”微微生了气:“刺杀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大理寺终于想起我这个当事人了?这速度,啧啧啧!”说不定苏瑶玉使了钱,大理寺来走个过场就准备结案了吧?果然啊,苏瑶玉的钞能力,不容小觑! 苏陌还真是冤枉大理寺了,大理寺少卿墨阳亲自带人上门问询,确实是在认真彻查此事,此事牵涉邻国探子,一不小心就是通敌之罪,谁敢糊里糊涂的结案? 墨阳带着几个书吏和衙差,在宁远堂里坐着等待大将军夫人,白翼殷勤而不谄媚的送上了热茶,然后吩咐下人们在屋子两边摆了两排火盆,是的,没错,是两排,一排 五六个,足足十几个火盆,一盏茶没有喝完,墨阳已经觉得屋里暖烘烘的,他动了动身子,有点坐不住。 墨阳今年三十出头,穿的是大理寺的官袍,青色宽大的官袍,把他衬得颀长而略显瘦削,大概是经常熬夜办案子,眼底乌青很是明显。 墨家是先太后的母家,先帝在世时,宫里并没有墨家女,先帝驾崩后,前朝后宫都几乎没了 墨家人,他是硕果仅存的一个,他在大理寺办差 兢兢业业十年有余,至今也不过是又苦又累又不讨好的大理寺少卿 。 本朝大理寺设正卿一人正四品,少卿两人从四品,所以墨阳只是个从四品的京官,在京都这样遍地公侯世家的环境里,从四品的小京官,到从二品的大将军府问询大将军府夫人,他既要维护面子又要显得谦逊,好在,他已经做的很熟练了,他墨阳,一直都看的很清楚,墨家早就不是当年的墨家了,所以,他要谨慎小心,才能周全自身。 第二杯热茶上来时,墨阳想起身走走,真的是有点热,额头都微微的有了汗意,刚有此想法,门口有下人打起厚厚的棉帘,白翼恭敬的过去迎 :“夫人!” 墨阳起身,远远的弯腰躬身作揖:“下官大理寺少卿墨阳,见过大将军夫人!” 苏陌穿着厚厚的大袄,外面还披着长及脚踝的大氅,脖子里围着毛茸茸的狐皮毛领,手里捧着一个浅色描金的小手炉,像是从寒冷的地方来到了更寒冷的地方,穿着厚重笨拙,看上去有点好笑。 墨阳的态度,让苏陌心情很好,舍不得放下手炉,便抱着手炉微微屈膝:“妾身盛门苏氏,见过大人!” 墨阳很满意苏陌的客气,说话也就更加的温和:“下官不敢,小官墨阳,夫人唤我墨阳就好。” 苏陌颔首依然很客气的称呼:“墨大人!” 宾主落座,墨阳认真的询问当日在锦园之事,苏陌说的很客观:“我当日在宴会上和尚书府大小姐苏瑶玉发生了冲突,当众宣布和苏瑶玉小姐断亲,之后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便离开了花厅。” 这些,大理寺早就查清楚了,不过,两个书吏坐在角落,认真的记录着,墨阳按例问询:“之后,请问夫人去了哪里?” 苏陌轻轻叹口气:“之后,肃亲王世子司玄澈派人请我去锦园暖房,停了约有两刻钟。” 墨阳:“请问夫人,和澈世子可有发生不愉快?” 苏陌笑:“没有,和澈世子相谈 ,都很客气,世子他不过是关心大将军的身子,叫我过去简单问了几句。” 旁边的白翼皱了皱眉头,夫人说的不妥,还不如说澈世子要和夫人叙旧,澈世子关心大将军,有心人听了,无风也会造些浪。不过,说和夫人叙旧,也会掀起浪花,也不妥。 墨阳脸上看不出神情,继续问:“请问夫人,可还记得当时和澈世子说的话?” 苏陌看向墨阳,想了想,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把当日的话,说了出来。 当日她和澈世子见面,青竹和三月都被拦在暖房外,所以不知细节,当白翼和墨阳听到澈世子 觉得她委屈,想去求太后为她说话,甚至直白表示,若是有事, 可以经常去锦园喝茶,也可以约世子出来见面这些话,俩人脸上都是面无表情,似乎听到的是很寻常的话。 墨阳心里喟叹:苏氏涉世不深,不知该如何应付他们这些办案的官差,这些话说出去,实在是对澈世子和苏夫人,都不怎么有利。 苏陌:“之后,听到将军府为了给大将军治病耗尽家财,生活艰难,澈世子很意外,这时忽然有事,澈世子要离开,所以我便告辞,至于马车,是我主动请世子帮忙的,我家的马车还要等国公夫人我的大伯娘,所以我当时无马车可坐。” 这话,每一句都在白翼的底线上蹦跶,他额头青筋直蹦,什么叫:耗尽家财,生活艰难?当日将军是单独给夫人安排的马车,不是吗?需要等姜氏才能回将军府吗? 墨阳沉默了,他不想再问澈世子和将军夫人之间的隐私了,原本,也不可能是澈世子要对付将军夫人,他只是需要走这一趟而已。 然后 按照办案流程又问:“请问夫人,可有宿敌?” 苏陌坦荡的看着墨阳:“有,尚书府真千金苏瑶玉。”不怕死的又加了一句:“不瞒大人,我怀疑这些杀手,便是我这位姐姐苏瑶玉的手笔,大人不妨认真查查,我一定不会说错。” 墨阳的汗终于流了下来,他掏出手帕,笑道:“屋里真热。” 苏陌:“嗯,火盆有点多。” 墨阳:“夫人怀疑苏瑶玉小姐,可有依据?” 苏陌:“有,不说当日我得罪狠了她,我在苏府时,也曾发现她身边有西戎人。”泼脏水,谁不会? “什么?”墨阳吃惊,白翼也微微瞪了眼睛,旁边负责记录的书吏手里的笔顿了顿,继续低头记录。 苏陌:“苏瑶玉的养父家,是京都的小商户,家里是做香粉生意的,听闻她养母来自西戎,擅长制香,香粉铺子生意还不错。” 苏瑶玉曾经控诉,她幼时要跟着养母磨制香粉,每日里推小石磨,胳膊都累的肿了。 墨阳硬着头皮:“夫人所说,可有凭据?” 苏陌摇头:“没有,需要大人去查,但是苏瑶玉亲口说过,她养母来自西戎这句话。”没说过,她也要咬死苏瑶玉说过,事实上,苏瑶玉似乎真的说过,苏陌脑中一阵眩晕。 几秒钟后,她补充到:“她养母的香粉铺子旁边似乎有家车马店,是往外租赁车马的。” 苏瑶玉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定做了一辆两匹马驾车的豪华大马车,她曾经和于氏诉苦,说小的时候最羡慕旁边车马店的东家小姐,出门能乘坐马车。 苏陌继续认真的回想原身是记忆,还真的影影绰绰又冒出来那么一点点,便闭着眼轻轻说:“还有一家卖甜水的,那家甜水铺子里,糖梨水三文钱一碗,苏瑶玉很喜欢喝。” 苏瑶玉当时的原话是:“我想喝一碗三文钱的糖梨水,都得攒一两个月的铜钱,凭什么你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过得这么有滋有味?” 苏陌:“ 巷子口,有说书的,说书的对面是一眼甜水井。” 苏瑶玉曾经说过,她幼时最开心的不过是趁着去井边打水时站着听一会儿说书,而替代了她身份的原身,却在尚书府里过着抚琴烹茶,鲜花着锦的富贵日子! 白翼看着夫人又进入神婆模式,有点头疼。 墨阳脑子中迅速调出记忆里京都各大街道的分布图和店铺图,叹口气, 这样的店铺其实很好找。 苏陌特意强调:“苏瑶玉曾经说过,要杀了我,我还笑话她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她会雇凶杀人,还一次性雇了十三个杀手,她真是有钱的很。”嘲讽的语气。 墨阳觉得今日问话该结束了,他不想参与到尚书府真假千金的争斗中,他只想查西戎人。 苏陌偏要多说:“苏瑶玉真的很有钱,大人别不信。” 墨阳:我懒得信或者不信!起身:“今日先这样,下官会去调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可能还会来麻烦夫人。” 苏陌起身微笑:“好说,大人只管来,我知无不言。” 墨阳:。。。。 苏陌站着宁远堂里,看着白翼送墨阳出去,不等白翼回来,她就也离开了宁远堂,回温明居,进入西套间自己的卧房。 今日有点不对劲,原身的情绪正常,但是突然出现了一些之前没有过的记忆,像是触发了隐藏的剧情,让苏陌有点措手不及。 把云嬷嬷春熙几人叫进来:“你们几个,把苏瑶玉回府后去每次去找我时说过的话,仔细的,尽量多的说一遍,我去年有点神情恍惚,和苏瑶玉之间的事,很多都记不清了。” 云嬷嬷和春熙对视一眼,她俩去年是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的,知道姑娘去年过得有多痛苦,苏瑶玉发起疯来,什么都敢骂,她们不忍心说。 苏陌态度平和:“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在意了,就是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迷雾一样的,什么都记不清,像是发生了,又像是没有发生,这种感觉,很难受。我现在已经和苏瑶玉撕破脸,以后只怕还会发生冲突,我想起来的越多,才能越好保护自己,我好了,你们也才能这样平安的待在将军府,说说吧。”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有了一股威压。 阿圆去年还跟着老夫人,不过她知道的却也不少,她先开口:“苏瑶玉总是去找老夫人哭诉,说她小时候还得做饭,看店,带弟妹,很辛苦,说是做饭时热油烫了胳膊都不敢哭。” 云嬷嬷也开始回想:“老奴隐隐记得,大小姐的养父 待弟妹都很亲,就是看不得她。” 春熙:“大小姐说过,她小时候是没有新衣服的,也没有好吃的糕点。” 阿圆:“她几岁就会配制香粉了。” 。。。。。。 主仆几人竭力回想想府里时听到过的苏瑶玉的话,最后,连下人们之间传的八卦,都扒出来认真回味,苏陌听得认真,其实,东一句西一句,貌似她曾经都听过,但是,云嬷嬷几人不说出来,她便记不起。 青竹和三月待在外间听着里面的说话声,听到云嬷嬷和春熙回忆苏瑶玉每次找事时骂人的话时,互相对视一眼,三月摇摇头:夫人何必去回想这么不开心的话,春熙也是,连骂人的话都学出来! 西套间热热闹闹的,东套间,盛淮安睁着眼,双眼中沁着寒霜。 苏氏她,果然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将军府,什么时候日子过得艰难了?肃亲王世子?嗯,很好!很好! 白翼和方岩盛唐都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事,不敢说话,若不是今天大理寺来人,他们都不知道当日在锦园,有个登徒子曾经试图,或者说已经开始勾搭夫人了! 方岩小心的抬起头,看看师兄,然后挥着拳头恶狠狠的:“她敢!师兄放心,再有下次,我就助她寒毒发作,冻不死她也让她生不如死!” 盛淮安:。。。你们不觉得,重点是拦住苏氏的那个肃亲王世子司玄澈吗?司玄澈! * 墨白带着两个书吏和几个衙役从大将军府里告辞,准备回大理寺。 大理寺在内城 皇宫的西侧,从将军府回大理寺,要路过棋盘街,到了棋盘街,墨白忽然吩咐车夫:“去一趟香染街。” 香染街在城东,车夫随即调整方向,沿着御街往北,到了牛马大街再往东。 京都两条主干道,南北向的御街从北城门沿着皇宫直通南城门,东西向的牛马大街从内城城西穿城而过,直达东城门。 香染街在城东,和牛马街交叉口,街口有个甜水井。 墨白站在香染街口,看着槐树下的甜水井,再看看斜对面饭馆里的说书铺子,不用进去看,他也知道香染街往里走有家车马租赁店铺,他没有进去找苏陌说的香粉铺子,有点索然无味的叹口气,转身上了马车:“回衙门。” 到了衙门,他没有回自己的公事房,径直去找大理寺正卿韩彻。 韩彻中等个子,前几年从刑部调来 ,平日里大大咧咧、看着粗粗笨笨的,似乎有点缺心眼,但是缺心眼的人怎么可能四十岁做到大理寺正卿? 韩彻看到墨白神情有点不对劲,放下手里的卷宗,拍着额头:“娘的!城外有民房被雪压塌了,唉,这个冬天,怕是不会好过!” 墨白走到屋子正中的炉子上,提下铜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坐下来,抱着碗喝水,还是一言不发。 韩彻走过来:“上官在此,不知道给上官先倒水?没眼力劲!”看墨白还是神游天外的样子,一脚踹向墨白的凳子:“有屁快放!” 墨白晃了晃,再次坐稳后,苦笑:“大人别想着城外民房了,先想想眼下吧,属下今日去了大将军府,按例问询当日被刺杀的大将军夫人,大人猜猜属下查到了什么?” 韩彻没好气:“快说!” 墨白:“大将军夫人怀疑雇凶刺杀自己的,是尚书府前年回府的真千金苏大小姐 !盛家夫人说,苏大小姐的养母便是西戎人,而且,苏大小姐手里,很有钱。”他无意识的又重复:“很有钱!” 韩彻也吃惊:“真的?” 墨白:“七成真。” 韩彻一时暴躁,扯了扯胸口的棉衣,苏大小姐,背后是吏部尚书苏同庆,再后面,是苏太后。 墨白又苦笑:“大人,最近放印子钱的很是放肆,大人想来也听说了。” 大理寺主要是审办各种疑难大案,尤其是四品以上官员相关的 案子或者是京都府办理不了的大案,办案靠的不仅仅要靠上面支持,更需要平日里消息灵通,墨白相信韩大人知道工部侍郎于宽放印子钱的事。 从入冬开始,今年放印子钱的便疯了一样,毫不避讳满大街的逼债,搞出来不少事,因目前大部分是庶民之间的争讼,所以和印子钱相关的案件,目前是京兆府在审办。 大理寺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印子钱背后便是工部侍郎于宽,于宽是尚书府于氏的弟弟,是苏瑶玉的舅舅,苏瑶玉能一次性雇佣十几个杀手在京都当街行凶,除了依仗尚书府和太后,另一方面,也真的是舍得花钱! 韩彻果然什么都清楚,摸了摸下巴:“娘的,这千金大小姐也参与放印子钱?”所以一次性雇了十几个杀手? 墨白沉默。 俩人互相看看,好半天,韩彻收拾东西:“此事稍等,待我进宫讨个旨意。” 他不能闷着头把什么都查清楚了,却捅了天大的篓子。 此事,须得先禀报太后,要不要继续追查,得有上意。 第30章 进宫 将军府,苏陌不难为自己画图了,给方岩几人详细描述了 烤肉用的铁篦子,委托方岩找人定做几个:“冬天,要吃烤肉,边赏雪边吃烤肉,才是人生一大幸事!” 方岩、盛牧等人:我们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 第二天苏陌便看到了 两个圆形的铁制篦子,这是校场那边会做兵器的老兵连夜赶做的。 苏陌以为是街上铁匠做的,夸赞:“他们手艺可真巧,铁条子也能编制的这么精致,不错!” 大家有志一同的由着苏氏胡说,旁边校场里有会做兵器的老兵,这事苏氏可不能知道, 哪个常年打仗的将军会不想着做最新最厉害的兵器呢?但是,这事怎么能拿出来说?这是绝密。 苏陌开了单子,青竹采买了鸡 、猪肉、蔬菜,苏陌亲自动手收拾。 收拾鸡时,是先 斩掉鸡脚、鸡头 、鸡翅,把鸡脚和鸡头单独腌制,把鸡翅 分为翅尖和翅中,也分别单独腌制。 然后把鸡 剥了皮,顺着肌理把鸡肉从骨头上剥离,仔细的剔去筋膜,切成小四方块,单独腌制。把猪肉也分得精细:猪皮,五花,里脊,再分别切成小块,每种用一个粗瓷大碗腌制,腌肉用的苏氏秘制的料粉。 苏陌的前期准备工作做的工程浩大,东屋外间方岩特意搬来两个长条几,上面摆放了大大小小的碗,里面放着分门别类的腌肉。 然后收拾 白菜、 萝卜和一种叫做辣蓼的蔬菜,辣蓼类似于后世专门做酸菜的那种大叶蔬菜,大周冬日,也就这几种蔬菜。 苏陌把萝卜薄薄的削了皮,把萝卜直接切块,摆盘时把这些收起,拿出空间里切好的 又脆又甜,带着一丝辣味的空间白萝卜块。 白菜剥掉外面的 菜帮子放到一边,待会还给厨房,厨房里做大锅炖菜时用。剥菜心部分时,切换成空间的大白菜,剪刀把白菜心剪成一个个长条,摆了一大碗。 辣蓼她不知道该怎么吃,准备做酸菜,让吴嫂把辣蓼都用开水过一遍,再要来一个干净的小罐子,放一层辣蓼撒一层粗盐 ,最上面压一块小石头,用布盖好防尘,放到屋角。 苏陌把将军的外间靠墙部分已经搞成了小厨房:先是一个小火炉,如今并排放了三个小火炉,靠墙放的两个长条几上摆满了碗盘。 方岩几人看到 也没有说什么,连盛唐都没有制止苏氏这种放肆的行为,只黑着脸带着盛飞把外屋的书、摆件什么的,都收到里屋。 小火炉里燃着银屑炭,门帘被支起,外面开始飘雪花,苏陌下意识的缩缩脖子:好冷!然后凑到火炉边,把腌好的肉块用筷子夹到铁篦子上,一块一块的摆好,用自制的小刷子刷上油,开始烤肉。 苏陌喝的是自己烧煮的姜草茶:用厨房里的姜,红枣熬煮,放入红糖,再兑入灵泉水,很美味。 给屋里诸位老板和特助,准备的则是方岩买回来的一种老茶,用小火加入红糖翻炒,煮开后篦掉茶叶,兑入煮沸的牛乳,喝起来和后世的奶茶口感一致。 东屋里大大小小的几个人,闻着外面的香气,喝着苏氏送进来的牛乳热茶,都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有点像做梦。 苏陌喝着热姜茶,围着炉子烤肉,外面,撕絮扯棉般的下着大雪。 烤好一盘送进去一盘,隔一会儿送进去一碟子白萝卜或者生白菜。屋里几人吃得两眼放光,但是都很矜持,怕外屋的苏氏听到觉得他们没有见识。 好大一会儿,宋千低声说:“连生萝卜和生白菜都这么好吃,甜丝丝的!” 古代,但凡是有甜味的食物,都能称得上是 上好的,但是萝卜白菜这么甜,多少有点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苏陌做饭时,方岩他们不怎么围观的,因此不知道苏陌是怎么把萝卜白菜也搞得这么好吃的。 吃几口肉,嚼一口萝卜,或者吃几口肉,嚼一根白菜条,不知不觉,他们吃了两个时辰。 白翼、方岩、盛家三兄弟、宋千还特意叫了宋万,都窝在里屋吃烤肉,偶尔白翼进进出出的,是给后院的孟青和夜枭几人送美食。 苏陌惊奇的发现, 三只鸡,足有十斤猪肉,五六个白萝卜,三个大白菜,屋里的几个人全部吃光光! 幸亏她在空间里提前 收拾好的萝卜白菜多,要不还真是会穿帮,总不能刚开始的萝卜白菜好吃,到后来不好吃了吧?大周的萝卜,辣的很。冬储大白菜脱了水,口感自然不如空间的新鲜大白菜好,若中间换了品种,那要怎么自圆其说? 可真能吃啊!苏陌感叹。 屋里床上躺着的盛淮安清晰的闻着香味:想这个女人做厨娘还是很称职的! 屋里人吃了两个时辰,盛淮安闻了两个时辰的香味,他的食指动了动。 这次没有人发现,他有点小小的失落:这帮臭崽子,只知道吃的憨货!然后又想:古人云,遇美食则食指大动,诚不我欺! 享受完美食,苏陌今日份工作算是圆满完成,随意煮了一份红枣粟米粥送进里屋给大将军吃,打卡下班! 今日她干得活多,有点累,窝在西屋软榻她,躺着休息。 “夫人!”门口传来白翼的声音,有点焦急:“宫里有人来传旨,请夫人速速去宁远堂接旨!” 苏陌一个激灵,妈的,这几天过得安逸,都快忘了这里是个有帝王的地方了! 赶紧翻身爬起,春熙给她简单挽了发髻,披着厚厚的大氅,往宁远堂跑。 宁远堂前,来传旨的是一个中年内侍官,黛色的内侍服外,披着厚厚的披风, 怀里抱着深灰色的拂尘,白翼正在旁边招呼。 看到将军夫人,内侍官挥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声音尖细但不刺耳的开腔: “宣太后懿旨,苏氏接旨!” 苏离陌赶紧跪在五六步远的雪地上,膝盖落地那一刻:妈的!下着雪还得跪! 内侍官看她跪好,细声细气的喊:“太后口谕!宣苏氏腊八觐见!”细长的声音像是一支柔软的柳条,轻轻的抽在苏陌身上,不很疼,但是浑身不舒服。 宣完太后口谕,内侍官转身就要离开,白翼上前不着痕迹 的把一张银票塞到内侍官手里,旁边跪着的盛唐盛飞和盛牧,都起身,跟着白翼送内侍官出去,内侍官身后 六个小内侍,低着头,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 云嬷嬷春熙等几人赶紧起身,把夫人从雪地里站起,短短时间,苏陌明显的感到膝盖不舒服:自己毕竟是来自现代,不习惯跪拜之礼,唉,看来得多准备些护膝才好! 苏陌回到温明居,还没有走到西屋门口,白翼已经从外面跑了进来,苏陌站在廊下,看向白翼。 白翼躬身:“夫人,小的探知,宫里向 二品以上官员和有诰封的女眷们下的口谕, 腊八当天,太后请国师进宫,为 大家讲经, 为大周来年五谷丰登,百姓安乐祈福!讲经结束, 分赏 腊八粥。” 听讲经就能 五谷丰登?百姓安乐?苏陌心里吐槽。 “小的马上去打探国公府里还有谁收到了口谕,夫人进宫也好互相照应一二。 ”主要是,夫人被照应一下,可别在宫里搞出乱子。 白翼拱拱手,准备出去打探消息。 “慢着!”苏陌一点都不在意国公府有谁会去,也不奢望谁会照应自己,叹口气:“白先生可否打探一下尚书府谁收到了口谕,谁会进宫?” 白翼脸色一变,不很乐意的看着苏陌:苏氏果然心里想着的是苏家! 苏陌苦笑,两手一摊:“我不关心苏家谁能进宫,只是,我想知道苏瑶玉会不会同去,我怕有人会在宫里想着弄死我!” 白翼脸色好看了些。 苏陌又自嘲着多说了一句:“现在盛家暂时估计没有人想我死,劳烦白先生多打探苏家的消息吧。” 白翼脸色微僵,只要发现苏氏敢吃里扒外往外送消息,东屋里那几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想法把苏氏弄死!他木着脸 拱了拱手,转身出去打探消息。 苏陌仰头看着空中飞扬着的雪花,问云嬷嬷:“这雪,下了几天了?” 云嬷嬷:“今天是第三天,前两天小,今天从早起就大片大片,前后院不停的扫,也只来得及 扫一条小路出来。” 苏陌想起前世在别墅里,有一年冬天,一夜大雪,第二天门口的雪足有一尺高!快递无法送货上门,城外物资收到阻碍,也不好进城,有无良超市白菜卖到三十块钱一斤,被政府收拾,之后政府储备物资往各大超市铺货,确保物价平稳。 大周,有这么好的政府吗? “街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嬷嬷:“有显贵们开始设粥棚了,给乞儿和穷苦之人施粥。” 想了想,云嬷嬷试探着问:“夫人,每年腊八前后,一些高门大户和世家贵胄,或许为了好名声,或是为了给子孙祈福,都会在街口设粥棚施粥,咱们将军府,要不要 设粥棚?也算是给大将军祈福了!” 这倒是真的为大将军府着想了,苏陌欣慰的点点头:“等白先生回来,我会和他商议。”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在大将军府,没有话语权。 白翼回来时已经深夜,后天才是腊八,他便没有去西屋回禀。 第二天苏陌去给将军准备早膳,白翼才告知她:“夫人,太后口谕,苏大小姐也进宫听经。” 苏陌毫不意外,苏瑶玉那贱人,肯定会去,妈的!上次十几个杀手没有干掉自己,这次在宫里,有太后助力,苏瑶玉哪里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今日给大将军煮的是黄鳝粥,之前苏陌在厨房里看到有一盆黄鳝,往空间里池塘里扔了几条小的,如今都长得有一尺多长,在空间里杀好用空间的料酒、盐、胡椒粉腌制后,加了空间出品的黄姜、红枣, 磨碎的粳米粉和干贝粉, 苏陌用木匙仔细的搅动食材,慢火 炖煮,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白翼心里多少有些不忍,瞬间立刻提醒自己,这是苏氏女,是苏太后的眼线,强硬的让自己冷下心肠,切不可被这女人蛊惑了! 苏陌不知该怎么办,进宫,明显的有性命危险啊!要不要逃走?逃到哪?其实,她无处可逃,亏前几天还觉得将军府还不错, 真是天真的可以! 方岩在旁边已经看了一会儿,等白翼离开后,他蹲在炉子旁,甜甜的笑着,带着些诱惑的问:“夫人,你要不要准备些护身的东西?” 苏陌挑眉:“方先生说的,是什么东西?” 方岩:“宴无好宴,宫里各种 手段更多, 夫人要不要准备些好东西?咱不害人,但是,若是有人想害咱们,也得还击不是?” 他其实有点犹豫,最近这苏氏做饭很卖力,他对苏氏,没有当初那么厌恶和戒备了。 不过,将军府目前,没人有机会进宫,害了师兄的人,无外乎那几个,宫里的两位主子,都不无辜, 若是苏氏能在宫里 宫里搞点乱子,有何不可? 盛唐小小身子站在里外间的隔挡处,低头搓着手指想心事。他一方面想让苏氏给宫里搞点事,一方面又怕这女人手脚不利索,到时候反而连累了将军府。 里屋静悄悄的,屋里几人都凝神听外间方岩鼓动苏氏。 外间小火炉里上好的银屑炭燃烧时没有一点声音,小砂锅因为苏陌用木匙不停的搅动,时不时传来轻微的闷响 苏陌:“方先生稍等,我想一会儿。” 苏陌可不知道她身处虎狼之地, 一屋子人要么有虎胆,要么是狼崽 ,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在 这遍布密探、暗卫、杀手和死士的京都,牢牢护住大将军? 方岩笑的甜甜的,还俏皮的捏捏鼻子:“夫人慢慢想,不急的,进宫查的严,好东西未必能带进去,夫人若是怕了,不要也无妨,到时候夫人在宫里,多加小心就是。” 苏陌一听不好带进去,反而动心了,问:“是什么好东西?” 方岩:“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些痒痒粉什么的,让对方浑身难受,顾不上为难夫人罢了。” 苏陌又沉思:空间里能不能搞来痒痒粉? 闭上眼,用意识和老六沟通: “能不能搞来痒痒粉或是什么毒粉?” “没有。”老六拒绝的干脆,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他懒得去找。 “有没有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好东西?” 老六不耐烦:“你以为你现在哪里?那是落后的古代!距离现代两千多年,你想怎么 杀人于无形?用激光枪?” “你知道的还真多!” “我是男猫!天性喜欢这些的!而且, 你若是杀了人,如何逃离皇宫?” “你早晚把我气死!”苏陌气馁。 老六:“宫里有大批的金银财宝。” “敢不敢劫?” “理论上可以,这些要么是贪官搜刮的民脂民膏;要么是搞掉政敌抄家没收的 ;也有外邦或者藩王孝敬的,劫了就劫了。不过,行动上 很难。你的能力,进不去宫里的库房。” 卒! “死老六,你已经把我气死了!” 方岩看着苏陌闭着眼后脸色变幻多端,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受: 看脸色就知道这女人在左右盘算,非常为难,这么清晰的愚蠢, 即便是他有心把她当自己人 护着,哪怕当做府里的好厨娘护着,他也真的不敢拿将军府的安危来开玩笑! “算了!”方岩突然开口。 苏陌被打断和老六的意识交流,惊愕的睁开眼。 方岩收了笑容:“夫人,这粥是不是好了?” 苏陌闭眼时,手里的木匙也在下意识的搅动, 不存在糊底什么的,不过,黄鳝粥,确实熬好了。 她笑的恍惚:“好了,等我用布巾垫着再端进去。” 方岩嗯了一声,煮了这么久的砂锅,烫手的很,他没有要去端的意思,看到苏陌稳稳的端起,他转身进了里屋。 苏陌用布巾垫着,食指虚虚的搭在砂锅边沿,边走便往里渡灵泉水。 她最近做粥,尽量把 食材都替换成空间自己出品的, 这黄鳝在灵泉水里长大,肉质细腻,丝毫没有膻味,饶是如此,她腌制时也用了少许 料酒 ,掺入磨成粉的干贝和粳米,一屋人都闻到了 浓郁的香气。 盛淮安自然也闻到了。 他觉得自己的口水分泌的有点多,不由的吞咽了一下。 盛牧往前扑了一下,有意无意的挡住了苏陌的视线。 等苏陌出去后,盛唐低声说:“小师叔,她太蠢了,不堪大用!” 方岩点头:“说的对,算了 ,不管她有没有想通,我都不会给她任何药粉,你放心。” “嗯。”盛唐,将军府不能冒险,只求安稳。 苏陌也没有找方岩要好东西,关键是她也想不到方岩除了痒痒粉还会搞来什么,痒痒粉听着也不高端,她也懒得要。 不过,她空间里种植作物种类越来越多, 收获频繁,也积攒了些金币,她从空间商城里兑换了些一次性的针管和少许 麻醉药,多了也换不来,商城里不供杀人的毒品或者什么的,也算是有一点点的底气,不多,就那么一点点。 又把老六之前扔出来的利刃都打开,扔掉刀鞘,确保能随时从空间到手里瞬移使用,除此之外,她是真的想不起能做什么。 她会的女子防身术,在古代的高手面前,一个呼吸之间就被摧毁了:这是上次她隔着马车帘布看到肃亲王府黑衣护卫和杀手打斗时,长的见识。 所以,进宫后自己的安全除了随机应变,还得看运气!苏陌无奈的想,玄学,无处不在!希望自己能有好运气! 第31章 太后 第二日,辰初, 苏陌坐着将军府的马车进宫。 两个丫鬟青竹和三月陪她一起进宫,白翼安排青竹跟在夫人身边伺候,三月在宫门口守着将军府的马车等候。 从将军府沿着护城河往北,绕过皇宫走小半圈,走东华门进宫,马车需要两刻钟,隔着老远,距离东华门五六百步时, 马车就走不动:前面排队进宫的人太多! 马车非常缓慢的往前蠕动。 苏陌安静的坐在马车里,她现在几乎不怎么用暖贴了,没办法,暖贴的热和自身的那种冰冷交织在一起,似乎更难受,所以她现在的状态就是:穿的中规中矩,有身为 备受冷落的二品武官的夫人该有的那种苍白和颓废。 脸上扑了细细的粉,特意从空间兑换的那种看起来略有病容的粉;嘴唇抹了浅樱色的口红,衬得小脸 似乎更加的苍白;眉毛微微用眉粉扫的略粗,看上去有点蠢笨;眼底则是暗青色的眼影,力求看起来备受折磨但是竭力掩盖。 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可怜兮兮但是凭着一腔誓不低头的骨气强撑着 的那种状态,濒临崩溃的状态。 车厢外有人在问:“可是辅国大将军府,苏夫人的马车?” 苏陌坐直脊背,好吧,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开演! 临时护卫孟青的声音:“是,您哪位?” 车厢外丫鬟语气傲慢:“庆安郡主有令,请苏夫人移步郡主 的马车!” 孟青正要询问夫人,苏陌淡淡的声音:“请姑娘带路吧。孟护卫,不用跟着了。”马车反正也走不动。 孟青:“是!” 三月跳下马车,放下矮凳,青竹提着一个不显眼的包袱,扶着夫人下马车,下了马车之后,青竹扶着夫人跟在那位丫鬟身后,从侧边步行往前走。 通往东华门的路上,积雪已经被清除,今日雪停,只感到寒风凛冽刺骨,苏陌不敢穿看起来太好的大氅,只 披了非常普通的青色重锦大披风的,披风仅到小腿处,她凭着直觉感受到小腿到足踝成了冰块。 青竹把披风的兜帽给夫人戴好,俩人低垂着头往前走。 旁边排队等待的马车里:“看,这就是那位苏夫人。” “听闻差点被西戎杀手杀了。” 又一个马车里:“这就是那位假千金?” 再一个马车里:“姐姐,这就是苏二姑娘?” 。。。。。。 每经过一个马车,会传来不同的议论声。 排队的人最无聊,里面都是官家小姐,自然不怕非官家小姐的苏家养女 听到,所以,即便有马蹄轻响,有旁边内侍小黄门维持秩序,苏陌依然能清晰的听到许多人的议论。 她不是原主,会被这些议论搞得不想也不敢出门,她冷淡的微微低头,只管往前走,步行到东华门,郡主府的马车停在门侧,这里只有寥寥几辆马车,不用排队。 苏陌跟着丫鬟走到郡主府马车,丫鬟:“禀郡主,苏夫人到了。” 庆安郡主冷淡的声音:“上来吧。“ 苏陌扶着青竹上 了郡主的马车,跪坐在马车厢给郡主请安:“郡主福安 。” 庆安郡主似乎没有听到,吩咐车夫:“进宫。”然后靠着车厢盘腿而坐,手里是一个做工精巧的青铜嵌三色石的暖手炉。 苏陌保持着附身跪坐 ,双手交握,低头弯腰行礼的姿势。 马车慢慢向前,到了下一个门口,郡主也要下马车,有体面的人,宫里会事先 准备舆轿,没有体面或者宫里没人的,则需步行。 令苏陌感到惊奇的是,庆安郡主下轿后,步行进内宫。 苏陌低头跟在后面,心想:郡主 的外祖母先太后已经不在了,大长公主若是不在,她在这宫里,原来也属于没有靠山没有关系户的那种? 走过长长的甬道,一行人转而向慈宁宫方向走,此刻俩人身边,并无其他人。 庆安郡主冰冷的声音:“你说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其中包含往日的情义吗?” 苏陌落后郡主半步,低声答:“没了官家小姐的出身,妾身 配不上提往日的情义。” 庆安郡主语气更冷:“你倒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 苏陌稍微有点倔强的回了一句:“即便如此,也是艰难度日。” 庆安郡主沉默不语。 隔了一会儿,苏陌没有忍住,请问:“郡主大婚后,过得可好?”问完,苏陌想扇自己一耳光,问这些淡话干嘛?可原身的情绪作祟,她没有忍得住。 庆安郡主浑身的气息忽然稍微温和了些,稍微而已。 “嗯。” 苏陌不死心的继续问:“您,还好吗?” 苏陌:问完赶紧滚啊!苏离陌,人家都不稀罕搭理你,就你还记得往日的塑料姐妹情!呸! 庆安郡主忽然又浑身冰冷:“不要你管。” 苏陌似乎管不住自己的嘴:“ 郡主身份尊贵,外面那些个花花草草哪怕长得再好,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庸脂俗粉,郡主不可自苦。” 庆安郡主忽然暴怒:“大胆!” 苏陌“扑通”一声跪下:好了,原主的情绪终于他妈的滚了! 原身及笄那年,庆安郡主大婚,夫家是三槐王家后人,她夫君是王家嫡脉二房的嫡孙,颇有才名,且极为风流 。 原身在尚书府被磋磨时,也曾打听郡主的夫君 王彦身边,娇妾美婢成群,不是个良人,便忍不住担心记挂这位昔日的好友。 上次在锦园时人多,原身这种情绪不明显。 今日先是被郡主唤进马车不用排队,再是俩人一同步行走过长长的甬道,原身不知哪里抽风,又不自量力的关心起来前好友。 苏陌跪地附身,赶紧请罪:“妾身逾越,请郡主勿怪!” 庆安郡主脸色神色晦暗不明,看了一会儿,示意身边丫鬟说话。 丫鬟:“人来人往的,你如此下跪,是想让郡主落个跋扈的名声?还不快起来?!” 郡主看了看说话的大丫鬟金桔,蹙了蹙眉。 苏陌赶紧起身,退了两步,等郡主又往前走,才缓步跟随。 当今圣上即位时十三岁,今年也不才十五岁,身边只有两个贴身伺候的 低阶美人, 还没有后妃,如今前朝后宫,都是苏太后说了算,两人要先去太后的慈宁宫请安,然后再去景福宫听国师讲经。 慈宁宫里,一个宫装美妇人陪坐在太后旁边,原身对她有记忆,这是肃亲 王妃。她是超一 品诰命,又是当今圣上 的 皇婶, 所以坐在离太后最近的位置。 两边雁翅排序,一溜的诰命夫人,诰命夫人身后一排椅子,应该 是她们的女儿,再往后,则是各位夫人小姐带丫鬟和仆妇,最外面,则是慈宁宫的宫女嬷嬷。 庆安郡主向太后请安后,被赐座在太后下首第一排,苏陌磕头后起身退到角落找了个座位,借着廊柱遮掩自己。 苏太后和王妃、郡主、几位贵妇说了几句话后,眼风一扫,语气淡然的问:“离陌,你坐那么远,是想哀家亲自喊你过来吗?” 苏陌脊背一僵:苏太后怎么可能是没有看到自己呢?她可真是幼稚! 她赶紧从角落里出来,往前几步,跪下,态度谦卑:“妾身不敢,妾身给太后请安,太后金安!”言辞间,显得很是笨拙。 “过来哀家看看。” 苏陌起身走进苏太后,不敢抬头,心里掐算: 太后十五六岁入宫,十八九生子,当今圣上今年十五,所以太后其实才三十多岁? 苏太后声音清润:“你是哀家的侄 女,无需如此拘谨。” 苏陌不知该说什么,便保持了沉默。 苏太后:“这里人多,你去偏殿,瑶玉已经到了,你们姐俩去说说话吧 。” 不等苏陌开口,一个中年嬷嬷上来屈膝后说:“二小姐请,大小姐在后面偏殿。” 苏陌:我是苏夫人,不是什么狗屁二小姐! 如此称呼原身的,应该是苏太后带进宫的人。 尚书府苏同庆不是太后的直系亲属,是太后的堂兄。太后是苏家长房嫡女,苏家长房没有立得起来的男子,三房长子苏同庆文采斐然,年轻时很有才名,且是同进士出身,在户部一步步爬到户部侍郎。 苏太后当年为了给儿子夺嫡增加助力 ,一路扶持苏同庆做到了户部尚书,苏家长房,也成了苏太后在宫外的极大助力。 苏陌跟着嬷嬷进入慈宁宫后院旁边的偏殿,远远的,便听到了苏瑶玉的声音,苏陌想:苏瑶玉还是这么放肆,宫闱之内,大声喧哗,也就是仗着太后宠爱,才会如此恣意放纵! 心念微动,收拾苏瑶玉其实不用从苏瑶玉下手,从苏瑶玉的助力开始也行! 苏陌踏入偏殿,原本热闹的笑闹声顿时低了许多,有人轻笑着提醒苏瑶玉:“苏大小姐,你家二妹妹来了。” 苏瑶玉眼神里似乎含着一条毒蛇,不怀好意的看着苏陌:“苏离陌,咱们又见面了,你不是说以后再相见,当做陌生人么?这是干嘛来了?” 苏陌叹口气,苏太后岂会不知自己在赏梅宴上和苏瑶玉闹的那一场?苏太后,这是故意让自己前来,要么来给苏瑶玉认错,要么让苏瑶玉拿自己撒气的! 苏陌是大将军夫人,苏瑶玉再怎么样,不过是个无品级的贵女。 苏陌找了个角落,静静的走过去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不语。 苏瑶玉脸色当然挂不住:“你这副样子,是对太后的安排不满意?” 苏陌微微抬眼,声音清冷:“ 妾身 盛家妇,谨遵太后懿旨,来和苏大小姐说说话。” 苏瑶玉被噎,眯了眯眼。 旁边有人用帕子捂住嘴咯咯笑:“瑶玉,你这个妹妹,好好玩!” 有苏瑶玉的舔狗则呵斥苏陌:“苏离陌,你看见长姐都不上前见礼,真是不懂规矩!” 有人弱弱的提醒:“苏离陌说了 ,以后和瑶玉见面,便当做陌生人罢了。” 苏同庆身边自然也有妾室,一群人中那个穿着绿色锦绣长裙那个,便是苏同庆最宠爱的庶女,苏念玉。 苏念玉娇柔的站起身,走过,盈盈福身:“妹妹见过二姐姐!” 苏陌嗯了一声。 苏念玉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中含泪,一手扶心,一手微微抬起指着苏陌:“二姐姐?!你见了大姐姐如此无论,传到父亲耳朵里,会惹父亲生气的。” 苏陌淡然:“哦,三妹妹你最是善解人意,咱们众多的姐妹中,父亲也最疼爱你, 若是父亲生气,望你多多开解,替姐姐美言几句。” 苏瑶玉眸光一闪。 苏念玉敛眉遮住眼中的嫉恨,低声说:“二姐姐,姐妹之间,哪有解不开的 仇恨?你向大姐姐低个头,你们之间的不快,就此揭过,不好吗?”那语气,若是苏陌不向苏瑶玉低头,她似乎又要被气哭了! “ 和长姐闹脾气,真是不知所谓。” “这是还心里不舒服呢,唉,都占了十五年的便宜了,还不知足。” “ 刁民最是可恶,前几天我们府上去南城施粥,那些个刁民,连个谢都不会说,只追问我们施粥到几时,还埋怨粥太稀了,真是不知足!” “他们都是又懒又馋,可有的更是贪得无厌!这一个贪字,迷了多少人的心性啊?” 。。。。 苏念玉看大家话头已偏,这边无人关注,也便没了表演的兴趣,福了福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苏夫人,现在天寒地冻,百姓食不果腹,不知大将军府的粥棚,设在了哪个路口?”说这话的,正是刚才那位说刁民的贵女。 苏陌微笑不语。 那人追问:“不会吧?大将军府难道没有设粥棚?”一脸的不可置信,有人咯咯的笑起来。 苏瑶玉不怀好意:“你们不知道,我这二妹妹的夫君,瘫在床上,我二妹妹,哪有时间出来做善事?都在家做善事了!” “瘫子啊?不是昏迷不醒吗?瘫子也比昏迷不醒好点,瘫子都会说话呢,瑶玉你这二妹夫,难道连瘫子都不如?” 苏陌懒得听,提高声音:“我夫君盛淮安,曾经在西北驻守边境十年,是为大周流过血 的将士, 你们如此笑话为大周流过血的武将,可见,诸位的家教,果然是不同凡响。” 一贵女立刻反驳:“我们哪里笑话为大周流过血的武将了?你不要给我们扣大帽子!” 苏陌:“敢问小姐,你家长辈,是武将还是文职?” 这贵女便是于绵绵。 父亲是工部侍郎,她是苏同庆的妻子于氏的娘家侄女 说起来原身当初贵为苏家大小姐时,功课安排的紧,学习之余还要尊祖母和父亲的安排和对苏家有帮助的人打好关系,于绵绵父亲是五品工部员外郎,对苏家毫无用处,这种亲戚,原身的祖母和父亲,甚至不会让原身浪费时间和她多说话,自然原身和于绵绵的关系很不好。 其实原身 在尚书府 里也是如此,他父亲是庶女们,下面几个叔叔的嫡庶子女,原身都不怎么来往,不过是偶然见面,对方向原身这个嫡长女行礼问好,原身淡淡的嗯一句罢了,说不上任何 情分。 于绵绵被苏陌这么一问,脸上一红:“你也太目中无人了!我父亲是你的舅舅!” 苏陌:“于家舅舅是朝廷命官,和我家夫君也算是同僚,想来不会由着子女拿戍边的将军来开玩笑!” 于绵绵尴尬的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看苏陌。 “盛大将军为护卫我朝安危负伤昏迷,你们确实不该如此笑话他,离陌,你不要怪罪她们。”声音柔媚,和苏瑶玉是一挂的。 “我祖母也曾经瘫过半年,仅有一只胳膊还会动,双腿却已无知觉 ,每日里需要擦身数次,还是生了褥疮,说起来,难为情的很,屎尿都不知,我祖母颇有气节,不思饮食,半年就走了。” 这话说的,一来隐晦提出屎尿不知,二来,有气节的都饿死了自己,没有气节的才苟活呢! 青竹再沉稳的性子,听到此人貌似善良实则嘲讽之言,忍不住怒目而视。 “你祖母那是体恤子孙,走了也免得自己受罪。” “天啊,盛大将军如果屎尿不知,苏二小姐岂不要给大将军擦身?” “离陌妹妹,真是难为你了!” “就是就是,一进门就照顾夫君,听闻盛大将军还有三个儿子,离陌妹妹,真的很不容易呢!” 苏陌看青竹往前走了半步,立刻抬头看她。 青竹看夫人眼神中暗含警告,低着头又退下。 这小小的细节,被苏瑶玉看在眼里,她嗤笑:“不知好歹的人,身边使唤的人自然也不知好歹!” 另外一人顺着苏瑶玉的意思娇声呵斥:“大胆贱婢,在慈宁宫都敢如此放肆!” 这帽子扣过来,不可谓不大,青竹扑通一下跪倒在苏陌身边。 苏陌放下抱着暖手的茶杯,起身把青竹扶起,淡淡的扫视一屋子魑魅魍魉,冷笑:“本夫人谨遵太后之意,和苏大小姐已经说过话,本夫人有事先走 ,诸位见谅!” 不等有人开口,她吟吟一笑:“诸位都是贤良淑德,温柔善良之人, 将来 有一天应该也会给公婆夫君擦身洗澡,还得帮着夫君照顾一屋子的庶子庶女,诸位也会很辛苦,本夫人在此先给诸位说一声:你们辛苦了!” 她自称本夫人,在座的贵女们再怎么样,也不敢拦住二品夫人不让走,只是这夫人临走前说那几句,让在座的几乎都变了脸色:太恶毒了 !谁想照顾公婆擦身?谁想照顾一屋子庶子庶女啊?!却不想她们刚才的话对苏离陌有多恶毒! 苏陌说完就要离开偏殿,苏瑶玉看她走到殿门口,给旁边带着苏陌来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朗声道:“二姑娘,奉太后口谕,请二姑娘到旁边小屋里跪经!” 苏陌顿住脚步, 跪经 ?嬷嬷恭敬的上前,示意苏陌:“二姑娘请跟老奴走。”然后往旁边一个更偏僻的院子走。 进了这个院子,满目的积雪,苏陌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2章 老鼠 苏陌从上了庆安郡主的马车到进入慈宁宫,一直不敢抬头打量大周的皇宫,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宫墙的巍峨厚重,慈宁宫的庄重威严。 但这个院子,让她对皇宫这个名词产生了怀疑。 这里太小了! 这个院子 长宽各约十步左右 ,院子里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角落处一棵小小的柿子树,树上挂着三两个黄红的柿子, 苏陌如果要进屋子,须得踩着冻得结结实实的雪层走过去,两间小小的屋子,一间没有门,一间半扇门,窗户破旧的挂着蛛网,皇宫啊,怎么会有这么破旧的院子? 苏陌踩着厚厚的雪层走进小屋,屋子大概只有左右各三米,十平方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满是灰尘,地上只有两个破烂的簸箩,其中一个里面是半簸箩绿豆。 嬷嬷站在院子里吩咐:“二姑娘要跪在这里,唱一句佛号,放一颗绿豆,什么时候绿豆捡完,姑娘就可以离开了。”说完,在院门口留了两个老嬷嬷看门,她便离开了。 苏陌看着厚重灰尘的小屋,真是没有一点脾气。 回头看青竹,想起刚才,脸色一沉:“你跟着我,将军的情况,我的出身,注定要经常听到风言风语,若是你受不了,以后就不用跟着我出门了。” 青竹不顾地上的灰尘,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奴婢错了!求夫人责罚!” 苏陌冷着脸:“我不带云嬷嬷春熙,就是怕她们如此,你是白先生安排的,怎可如此冲动? 比如今天, 我可以反驳,她们最多骂我几句,说几句难听话,但是你若开口,她们要打要罚,你以为我能护得住你?” 青竹知道夫人是为自己着想,态度恭敬的磕头:“奴婢知道错了,回府会自求惩罚,求夫人不要赶走奴婢。” 苏陌叹气:“我的处境艰难, 你跟着我也是不容易,我哪里有资格赶你走?只是丑话说到前面,若是你一时冲动吃了亏,我是护不住你的,到时候跌了咱们将军府的颜面,咱们回了将军府,如何面对大将军? ”还有,怎么面对东屋里大大小小的那些个boss和特助? “奴婢明白,谢夫人提点。”这一刻,青竹很同情夫人。 “起来吧,若是冷,多走几步,转转圈,能暖和些。”她自己冷的很,以为青竹也冷。 青竹是练武之人,其实不冷,她起身,额头上一片磕头沾染的灰尘。 苏陌摇摇头:“擦擦吧。” 青竹用袖子擦了额头,提醒夫人:“若是今天捡不完,咱们出不了宫怎么办?” 苏陌:“不知道。” 青竹沉默。 苏陌在屋里缓慢踱步,还不能走快,免得把灰尘都扬起来,空气更龌蹉。 小屋没有窗口,只在后墙上有个一尺见方的透气孔,苏陌看着透气孔附近厚重的蜘蛛网,住了脚步,冻死也不想动了! 俩人站在屋里,苏陌垂首内视,找老六。 “附近有没有藏宝的库房?” “后殿,一百五十步,有。” “能过去吗?” “过去你估计也打不开门,门用大锁链锁着呢。” “不锁门的地方有没有? ” “慈宁宫寝宫,出门向右一百步,往左五十步,再向前五十步。” “我得去找点事,让慈宁宫热闹起来,免得被忘在这个小牢房,晚上得冻死。” 老六:。。。。。 “路上有没有埋伏高手?” “没有,高手藏在慈宁宫前殿。” 嗯,那里今天人多的很,苏太后很是小心啊! 苏陌看向青竹:“你在这里,若是不冷,蹲着捡绿豆,我出去看看。” 青竹急切的喊:“夫人!” 苏陌冷着脸:“若是你不听话,今日回去就去找白先生吧!” 青竹:。。。。。 苏陌出了小屋,踩着半尺厚的冻雪层小心的走到院门口,扭头看青竹,青竹无奈,脸朝里蹲下,替夫人捡绿豆。 苏陌迅速低头吞了一个隐身丸,然后从小院里缓慢的走出来,门口的老嬷嬷丝毫没有感觉到异常。她依着老六的指引, 溜着路边走的很慢,不敢疾跑,怕跑动带起风被高手发觉。 慈宁宫后院方方正正的,东边偏殿似乎无人,门口两个小宫女站着,冻得脸都是乌青,也不敢稍微动一下。 西边偏殿里,还能听到苏瑶玉那群贵女说话的声音。 正北大殿,应该就是寝殿,门口站了两个老成的宫女。 苏陌从寝殿正中悄然走进寝殿,今日慈宁宫下人,几乎都去了前殿,寝殿里两老嬷嬷蹲在小炉子前在熬煮草药, 一股子浓郁的药味。 绕过屏风,屏风后是一张大木床,这床,苏陌熟悉,是揽月阁拔步床的放大版,比揽月阁的拔步床稍大一点,木料更好,长年使用,木料上泛出莹润的光。 苏陌老练的爬上床,果然有暗格,并且这暗格的位置,都和揽月阁里那张床的位置一样,苏陌摁动暗格,等暗格无声的弹开,迅速把三个暗格里的东西都移入空间。 然后掀起床褥,仔细看床板,看到活动木板时,掏出弹簧刀,小心的撬开床板,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收走! 倒退着从床上下来,小心的把被褥抻平,绕过大床,去看旁边的妆奁。 打开妆奁的小抽屉,拿走一堆钗环簪镯,桌面上几个做工精细的扁平匣子,统统收走,沿着原路退回,等慢慢走到小院门口十步远处,苏陌召唤老六。 “老六,扔出来几只老鼠!” “草!”老六,我不吃老鼠的!虽然我修行的法相是只黑猫,但我本相不是猫,我不吃老鼠的!老六心里嘶吼! “快点!”走进小院,苏陌催促。 老六转圈!怒!但是,没有办法! 苏陌站在小院门口, 静静的站着,片刻后,被禁锢在空间黑林子里的老六,愤怒的捉了几只老鼠,扔到了苏陌的空间。 苏陌也恶心这玩意,立刻把老鼠甩出空间,然后喝了一口灵泉水,现身后大喊:“有老鼠啊!” 青竹应声从屋里出来,看到夫人脸色苍白,几步窜过来:“夫人!” 老鼠被甩出去后,砸到了门口看门的老嬷嬷身上,俩人几乎是同时大喊:“老鼠!是老鼠!”然后赶紧捂住嘴,在宫里大呼小叫,是嫌命长吗? 老六既做了,便做好,“刷刷刷”,往苏陌空间里又扔了几条老鼠! 苏陌起了鸡皮疙瘩,一边往外跑,一边把老鼠甩出去!同时喊:“有老鼠啊!” 十几个老鼠被从黑森林扔到某个不知名的空间,然后又被瞬移到另外一个跨时空的院子里,迷迷瞪瞪的老鼠们表示很委屈,在原地转着圈,根本不知该往哪里跑! 青竹来到院门口看到地上的老鼠,心中一惊,第一时间要去拽着夫人退回屋里, 这是宫里,连老鼠都不能轻易搞死,只能先护着夫人! 苏陌挣脱了青竹,在原地蹦跳着低声惊呼,制造小小的动静。 青竹窜到角落飞身上树,折了几根柿子树枝,回到院门口,老鼠还是在原地打转!看院门的老嬷嬷真是受不了了,抢过青竹手里的树枝,去打老鼠!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几个小太监,小太监又急忙往上报,剩下的小太监则慌手慌脚的赶老鼠。 一个管事的太监拿着拂尘跑过来,指挥小太监:“这边!这边!糊涂,往这边赶!”他是管事太监,知道轻重,慈宁宫前殿此刻女眷云集,都是朝中大员的女眷,可不敢让老鼠进去扰了她们!传出去,慈宁宫的脸面还要不要? 慈宁宫门口有护卫,然, 慈宁宫今日女眷众多,护卫没有接到上峰命令,不敢擅闯慈宁宫。 老六很是给力,又送来十几只,哦豁!顷刻间,慈宁宫后殿,太监撵抓老鼠的声音,嬷嬷宫女尖叫的声音,老鼠吱吱吱吱逃命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老鼠都是很智慧的,一群人追着撵,却始终没有逮住一只老鼠! 动静太大,惊动了前殿的太后,太后身边的管事姑姑琪姑姑带人来问 ,地上的最后一批被扔出来的十几只老鼠 迷瞪开了,跳起来,向各个方向,四散奔逃! 琪姑姑在宫中当差十几年,心机和胆量自然是非常罕见的,但是看到这些地上空中飞舞奔逃的黑老鼠,吓得身子一晃,差点晕倒!老天,这是哪里来的老鼠?这么大,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崽! 琪姑姑身边的大宫女赶紧扶住琪姑姑,低声急切的提醒:“姑姑!不能让这些老鼠进入前殿啊!”老鼠进了前殿,扰了今日的好日子,她们都会被罚的! 琪姑姑到底不是胆小之人,晃了几晃的身子勉强稳住,当机立断:“召慈宁宫所有下人都来捉老鼠!”她转身踉踉跄跄的跑着,到了慈宁宫前殿,站住深呼吸几口平息了情绪,然后低着头小步急速跑到太后面前,附耳低声向太后禀报。 离太后稍近的几个老夫人和品级高的外命妇,或低头喝茶,或捏起点心,没人敢朝着太后这边看,但是耳朵,都稍微支棱了起来。 “老鼠?”苏太后面露惊诧,随即脸色微微一沉:“宫里怎么会有老鼠?”尤其是慈宁宫,怎么可能会有老鼠? 老鼠?有耳朵尖的命妇,身子稍微僵了僵。 慈宁宫是什么地方?太后如今临朝听政,整个皇宫里,除了议政的皇极殿,便数慈宁宫修建的豪华奢靡,且伺候的人极多, 便是小皇帝住的兴庆宫 ,都不如慈宁宫,慈宁宫里怎么可能有老鼠? 太后沉着脸低声吩咐:“让 侍卫们进来,立刻灭鼠!勿要扰了众位臣工的女眷们!”语气不悦,也是,她贵为太后,也只是一个女人,听到老鼠不怕的女人不多,所以,她有点害怕。 之后看向殿中 命妇们 ,温和的开口:“ 窦遇,时辰已到,摆驾景福宫。” 前殿的夫人小姐们都起身,恭敬的左右分开,恭送太后出殿后。 慈宁宫总管太监窦遇扬了一下拂尘弯腰上前伸出胳膊,琪姑姑扶着太后起身 ,苏太后起身后扶着窦遇的胳膊,往外走,众女眷们跟着也出了慈宁宫,慈宁宫外,太后坐上肩舆去景福宫,浩浩荡荡的女眷们, 步行跟随其后。 琪姑姑弯腰恭送太后离开,随即匆匆奔向慈宁宫后殿,因通往前殿的路被小太监宫女们堵住,一个个灰色的大老鼠只有往后殿四处逃窜,老鼠们像是成了精,东西偏殿和寝殿,见门就钻,还会飞蹿钻窗户上树,根本逮不住!后殿乱成一片! 却说苏陌,往生阁门口出现老鼠后,她便趁机从往生阁出来了,青竹护着她躲着老鼠和逮老鼠的太监宫女,慢慢往慈宁宫前殿走,刚到慈宁宫前殿,殿里出来许多太监和宫女,她和青竹退后站在路边, 太后被簇拥着出了前殿上了肩舆,众女眷们等太后起驾步行跟在后面,苏陌便是在这个时候,混入了女眷的队伍中。 她是妇人打扮,并不出众,混到女眷队伍,犹如一滴水 进入了一盆水,哪里有人注意到她? 青竹扶着她,俩人在女眷队伍里步行约有两刻钟,来到恢弘大气的景福宫,景福宫红墙绿瓦,修建的极为壮丽宏伟,里面供奉的是历代皇帝皇后和皇家 重要宗亲牌位,常年有高僧在此诵经祈福。 今日是腊八节,腊八之日,合聚万物而索飨,大周皇室会在每年腊八这一天, 祭祀祖先和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等五神, 祈求来年大周百姓丰收,万物吉祥 。今日,会有国师亲自登坛讲经。 太后在距离景福宫几十步远下了肩舆, 步行进入景福宫,众位女眷按内侍官安排好的位次,鱼贯而入。 景福宫大殿,最前面高台上,身着暗红色宽袖锦袍,盘腿而坐之人,便是国师,高台之下,摆放了许多的黄色蒲团,太后盘腿坐在国师对面最大的蒲团上, 两边是位份高的皇室宗亲,女眷们跟着宫女和小太监走到自己的位置,均跪坐在蒲团上。 苏陌是二品大将军的夫人,然并无诰封,太监看她没有穿诰命服,便引导她来到稍偏的位置,苏陌找了一个靠着柱子的蒲团,跪坐在蒲团上。 景福宫里,檀香氤氲,国师讲经的声音飘渺空灵,苏陌隔得远,听不清,其实,便是听得清,她也听不懂,便倚在旁边跪着的青竹身上,闭目开始潜水。 * 慈宁宫里,太后带着女眷们离开后,宫里持枪的羽林卫便急速进入了 慈宁宫,迅速开始围剿院子里的老鼠。 这些老鼠非常灵活且能跳蹿极高,羽林卫里手持长枪的普通侍卫根本刺不中这些机灵的老鼠,跨刀的殿前侍卫也不好拿着腰刀在慈宁宫里挥舞乱砍,羽林卫统领林朔无奈,让太监和宫女拿着鸡毛掸子把老鼠赶到院子里,然后施展轻功,点刺老鼠!只有这样,才是最快、最准确、且不会让损坏慈宁宫的摆件,不会让慈宁宫遍地老鼠血! 林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用心爱的宝剑刺老鼠!羽林卫里轻功好的,也跟着林统领施展轻功挥剑刺老鼠,内心深处,俱是忍耐不住的恶心! 各偏殿里因有诸多未出阁的小姐们, 他们并没有进入,各偏殿内惊叫连连,大门都打开,让老鼠从里面跑出来,方便羽林卫施展手脚。 琪姑姑带着几个大宫女匆匆赶往寝殿,吩咐大宫女守着寝殿门,她进去查看,再出来时,脸色发白,老成持重的管事姑姑,竟踩空台阶,摔了下来,顾不得擦拭磕破的脸颊,琪姑姑一路小跑,顾不得保持 仪态,遣人去请内廷司总管,即刻前来慈宁宫! 内廷司总管徐英迅速赶到,接下来,所有刚才在后院的贵女们都被带到慈宁宫旁边的一个宫殿 ,徐英带着太监,亲自逐个盘查,琪姑姑 满面阴沉,心里把今日在慈宁宫后殿的 贵女们,家世门第甚至父兄的职位迅速过了一遍,谁会有这个能力,这个胆量, 把手伸到慈宁宫?! 最没有嫌疑的,自然是被看着跪经的苏陌,小院门口两个老嬷嬷证明:“苏夫人进入往生阁后,并没有离开。。。。” 琪姑姑听到往生阁三个字,眉头一跳,立即打断厉声问道:“苏夫人为什么进入往生阁?”谁不知道往生阁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已经封了十几年,谁大胆作死,去打开往生阁的门? 送苏离陌进入往生阁的如嬷嬷扑通跪地,禀告了苏家大小姐要捉弄苏家二姑娘,把苏家二姑娘关到了往生阁。 如嬷嬷知道自己犯了太后的忌讳,企图把罪责推向二姑娘:“二姑娘进入往生阁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窜出来 大堆的老鼠,是二姑娘,她把老鼠惹来的!” 远在景福宫的苏陌:。。。。 “闭嘴!”琪姑姑猛喝,“这个时候了,还在攀咬?你是太后的婢女,不是她苏大小姐的婢女,擅自打开往生阁大门,你是想死?” 如嬷嬷赶紧为自己辩解:“老奴不敢,姑姑饶命,是苏大小姐,是她要老奴打开往生阁大门的! !” “糊涂!”琪姑姑上前一巴掌打到如嬷嬷的脸上,这一巴掌力气之大,如嬷嬷被打的耳朵都轰鸣不止,琪姑姑眼中冒火大声呵斥!“你这老货! 谁才是你的主子?!你闯了大祸!今日不但你,所有在慈宁宫后殿伺候的宫女下人,乃至苏大小姐和各位在偏殿的贵女们,一个个都逃不脱干系!” 如嬷嬷匍匐在地上, 瑟瑟发抖。 琪姑姑要疯了,无太后懿旨擅自打开往生阁大门是大错!寝殿被盗,是大事!太后此刻在景福宫听国师讲经,为大周祈福也是国之大事!几个事放在一起,她竟不知该先处理哪个! 她只得派人把如嬷嬷绑了起来先关着,然后派人牢牢守住慈宁宫,不准任何人离开,接下来还得知会通林卫统领林朔,立刻加紧宫门放守,免得被盗之物被带出宫——也有可能,被盗之物已经离开了皇宫,那可就太不妙了! 她毕竟是跟在太后身边的人,是斗倒了正宫谢太后和几个皇子的管事姑姑,脑子不是白长的,她老成持重而工于心计,在慈宁宫里还在逮老鼠时,便以鼠患的名义,要羽林卫统领林朔,封锁了宫门,慈宁宫里,更是被羽林卫和内廷司外面一层里面几层,层层把守,守得密不透风。 然后她带人,亲自清点了寝殿里丢失的物品,心里越来越冷,等打开拔步床的暗格,看到空无一物的小抽屉,整个人都犹如坠入了冰窟! 她就知道,那些信笺留下来,一定是祸害!可是太后不听,非要收着,非要收着啊! 琪姑姑是太后从娘家带进宫的,当初太后入宫带了四个使唤丫鬟,经历了十几年的宫斗,死的死、残的残,如今四个丫鬟只剩下她这一个了,她脸色如土,这次,怕是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第33章 被拘 孟青和三月一直在东华门等着,看到宫门口侍卫忽然增加,孟青感觉不妙,留下三月在继续守着,他 匆匆回府,让白翼找人打探 宫里 发生了何事。 太后带着众女眷在景福宫听经后,移驾崇庆殿,在大殿里赐腊八粥。 崇庆殿,小皇帝和太后分左右坐下,大殿里, 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及各家女眷,每家面前一个矮几, 矮几后是厚厚的坐褥,除了小皇帝和太后,只第一排正中几人宗亲和朝中老臣有座位,其他人都跪坐在坐褥上,领粥谢恩。 苏陌又是在一个角落里藏着,然,好巧不巧的,旁边竟是范左相的女儿范燕青。 苏陌手里捧着早就凉了的腊八粥,不想喝,左顾右盼的,多看了范燕青几眼,范燕青美目横撇,没好气的:“看什么?”声音非常低。 苏陌干笑,用气音回道:“我以为你和苏瑶玉在一起呢。”从刚才在景福宫到现在来了崇庆殿,都没有看到苏瑶玉,苏陌想,怕是苏瑶玉被困在了慈宁宫,慈宁宫寝殿被窃,应该已经闹出来了,当时在旁边偏殿的十几个贵女,怕是都说不清楚,嗯,她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是,那些贵女们仗着和苏瑶玉交好, 侮辱她是睚眦小事,侮辱将军府,那可就是大事了,不能忍。 寒冬腊月的,粥分到每人手里时早就凉透了,此刻大殿上被赐粥之人,都在小口小口的喝粥,含在嘴里等稍微不凉了,再咽肚,所以殿里悉悉索索的,有些杂音,偶尔也会有人简短的说几句,夸夸手里这碗凉透了的粥。 范燕青借着这些微的杂音,低声回怼:“本小姐是什么身份?会和乌合之众搅合在一起?” 苏陌一愣,再一想,也是,范燕青来自左相范家,门第贵重,自视甚高,当初不把原主放到眼里,如今自然也不会把来自乡野的 苏瑶玉放到眼里。 她回想了刚才在慈宁宫偏殿的人:于氏的侄女于绵绵、苏家的庶女苏念玉、还有一个,是太后母家的女子,叫什么来着?她敲了敲脑袋,哦,叫苏群玉,其他的,她都无甚印象,不过愿意跟在苏瑶玉上身后献媚讨好苏瑶玉的,应该家是比苏家门第低,或者在家里不受宠。 倒是有一个,似乎很眼熟,是谁? 斜前方坐着的庆安郡主侧首看了看压低声音说话的苏陌和范燕青,眼风中有一丝不悦。 苏陌忽然想起,还有一个是王家的小姐,就是庆安郡主的夫家,左相王家的小姐,应该是庆安郡主的小姑子,王彦的妹妹王素素。 苏陌忽然有点心虚,若真是王素素今日也在慈宁宫偏殿,王家必然会逼着庆安郡主找太后,为王素素求情! 庆安郡主是已经舍弃了原身的,但是原身老是 惦记这个闺中密友,老是觉得郡主日子过得艰难,唉,这不上赶着被嫌弃吗? 范燕青看苏陌被郡主斜了一眼便低头不语,脸上是懊悔之色,冷嗤一声:“你还是被薛凝儿拿捏的死死的,人家早就看不上你这个假千金了,你还当她是你的好友?” 苏陌迟钝的转头看范燕青,这个和原身一直水火不容,经常被拿来比较的贵女,似乎,反而更加率真些。 范燕青将身子倾斜了一点,挨着苏陌,语言如刀:“你已经跌入了尘埃,是个庶民,这郡主好友,你还是别再惦记了,你不再是京都才女苏瑶玉,而是身份不明的苏家养女苏离陌,你若是还要妄想郡主会高看你一眼,你就不是傻,而是蠢,蠢货的蠢!活该你被苏瑶玉欺负,活该你被那么多贵女针对!” 苏陌长长吸口气,然后斜眼看着范燕青,范燕青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蔑视:“你若是蠢,那些始终拿着你来比我的人,就是蠢上加蠢 !一个个都是眼瞎了,才会觉得我什么都不如你!” 话不投机,俩人又继续艰难的喝粥。 苏陌借着大袖的遮掩,一勺一勺把凉透的腊八粥扔到空间的池塘里喂鱼,半天后,放下空碗,拿帕子假装擦嘴,掩着唇,低声说:“我如今早就不如你了,去年我被关起来一年,如今,早就忘了之前所有才艺,我连提笔写字都做不到了,这京都才女第一名,是你的了。” 范燕青猛然顿住,半天后,不可置信的扭头看苏陌:“你?” 苏陌继续坦诚的公布秘密:“不会写字,不会弹琴,不会画画,甚至,很多字都不认识了。” 范燕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有一座山轰然倒塌了,砸倒的不仅仅是苏离陌,还有千年老二范燕青!她握紧手里的帕子,放下粥碗,这冰冷的腊八粥,她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崇庆殿赐粥结束,众大臣和女眷按序退出,离开皇宫。 苏陌原本是顺着人群缓慢往宫外走的,半路被慈宁宫的宫女拦住,又被带回了慈宁宫。 苏陌暴躁的想骂人: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慈宁宫里,太后更衣换上了更加舒服的常服,高高的坐在软榻上,身边是伺候她多年的琪姑姑,慈宁宫总管窦遇,再旁边是内廷司总管徐英。 苏陌跪在大殿中央,微微仰头,苍白的小脸,乌青的眼底和明显涂了口脂依然毫无血色的嘴唇,让她看起来可怜兮兮:“太后明鉴,妾身奉太后之命去和苏大小姐说话,尚未尽兴, 这位嬷嬷说,太后命妾身去往生阁跪经,妾身这才进入往生阁,妾身哪里知道,往生阁里会有许多老鼠呢?” 苏太后看着地上跪着的苏离陌,她穿着颜色晦暗的青色大袖锦服,头上戴着更加老成的玉石头面,整个人看起来苍老疲惫,可怜兮兮,这打扮, 甚至不如宫里有体面的 宫女! 太后无心理会苏瑶玉和苏离陌俩人间的那些个鸡毛蒜皮之事, 琪姑姑已经禀报清楚: 寝殿失窃,整个慈宁宫里都没有老鼠洞,那些老鼠出现的匪夷所思,未必会是从往生阁里出来的,往生阁被关闭十几年,里面连一粒米都没有,哪里会有老鼠? 太后 内心深处 觉得,动手之人不管是谁, 都不会是苏家这两个一眼就能看透心思、蠢笨不省心的孽障! 不信这俩人敢动手,但是不代表太后会放过她们俩这惹祸的源头! 苏太后声音平淡 :“ 没有哀家之命,擅自 打开往生阁大门,是大不敬,将那个分不清主子的老货,拉出去,杖三十!既然听苏大小姐的,那就送去服侍苏瑶玉吧。” 如嬷嬷早就后悔的要死,她何必掺和 小娘子们之间的恩怨,白白惹来这些祸事?想要为自己辩解,奈何被堵了嘴,呜呜咽咽的摇着脑袋,听到太后将自己送给苏大小姐,使劲踢着被拉动的双腿想表示不愿意,然而,谁管她此刻想的什么?几个太监拉着如嬷嬷的胳膊,摁到殿门口的长凳上, 在殿门口立即行杖,听着板子打到肉体上的闷响,苏陌脸上的惊惧,不是假装的! 苏太后看到苏陌脸上真实的惊惧之色,更加确定今日之事和她无关,应该只是倒霉,被苏瑶玉算计了。 苏瑶玉被琪姑姑禁锢在偏殿的一个角落,她急着要去找太后辩解,几次被拦后,忍不住在屋里大喊大叫:“太后姑母!瑶玉有话要说啊!太后姑母!太后姑母!” 看守的小太监小碎步跑过来禀告琪姑姑,琪姑姑低声禀告了太后。 苏太后沉声吩咐:“带她们都带过来吧。 ” 苏瑶玉被两个宫女拉到太后面前,后面跟着鹌鹑状的十几个贵女。 琪姑姑 深知此刻太后已经震怒,对苏瑶玉极其不满,太后念她是苏家女,也是城阳侯府的未来主母,给她体面,允她带着闺中好友去慈宁宫后面偏殿里说话,谁知她胆大包天,竟敢私自打开往生阁的门 ! 琪姑姑上前一脚,踢在苏瑶玉的后腿窝,苏瑶玉被踢的扑倒在地上,回头怒喝:“大胆!下贱的东西,你敢踢我?!” 苏太后气笑了,问都不想问了:“你果然粗鄙不堪,毫无大家闺秀该有的规矩,毕竟是 贱民养大的,飞入锦绣窝也脱不了浑身的刁蛮 !慈宁宫的下人,由得你随意呼喝,随意指使?往生阁的门也是你说开就开的?不知死活的贱丫头,阿琪,掌嘴!” 琪姑姑挽起袖子, 当着一屋子贵女的面,毫不留情的掌掴苏瑶玉二十巴掌! 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拘的贵女们在慈宁宫偏殿里冻了一个多时辰,又饿又冷, 一个个觉得十分的委屈 ,待看到风光张扬的苏大小姐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便被太后责打,都吓得扑通扑通跪在地上,不敢再撒娇抱怨,也不敢再觉得委屈,太后生这么的气,定然不是小事! 苏陌也吓得浑身颤抖,她是真的怕,因为苏瑶玉的脸被打了二十个巴掌后,鼻子嘴都冒出血水,头发钗环散落,看上去像是吃人的恶鬼,哦,太可怕了! 如嬷嬷在殿门口挨打,苏瑶玉在殿内被打,杀了两个鸡,殿内的猴子们 一个个都变得非常配合,宫女嬷嬷们审问变得异常顺利。 在后院西偏殿的贵女们一个个被询问今日之事,内廷司询问需要时间,期间,苏太后 回寝殿, 看了床上被掏空的三个暗格,命所有人都出去,亲自 掀起褥子,打开床下暗板,藏的东西果然已经被盗,她满腹狐疑,那些财物倒也罢了,只那些书信和床下的东西千万不能现于人前! 询问结束时早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外面天都黑了,慈宁宫里外悬挂着巨大的灯笼,将大殿里照的亮如白昼。 太后不能冒险,遂一狠心,将十五个今日在慈宁宫后面偏殿的贵女,加上惹事的苏瑶玉,还有被关在往生阁不可能进入寝殿的苏陌,全部留在了宫里。 当天夜里, 十五个贵女的府邸、尚书府和大将军府,都接到太后口谕 :“诸位千金个个聪明灵巧,哀家甚喜,留在宫里,陪伴哀家几日 !” 接到太后口谕的尚书府、大将军府和十五个贵女的府邸,明知此事有蹊跷,但是谁敢去宫里要人?太后留她们在宫里陪伴,那是给她们的体面! 苏瑶玉被单独关押,苏陌和其他十五个贵女,被带到慈宁宫旁边的宜兰殿,集中看管。 宫里,则由内庭总管、羽林卫, 严密排查,消除鼠患,太医院则赶紧配制了许多特效的灭鼠药,连夜在皇宫各个角落洒灭鼠药,皇宫里,明面上因为老鼠,搞得人心惶惶。 * 原身之前经常跟随苏老太君进宫和太后说话,但是 苏陌穿越来后,这是第一次进入大周皇宫,在慈宁宫遭遇了老鼠, 去景福宫听了国师讲经,得了一碗凉透的 腊八粥, 最后,被关在了宜兰殿里 反省。 宜兰殿里,除了主殿外,两侧各有七八间屋子,十五个贵女每人一个房间,门口有宫女和小太监伺候,贵女们的贴身丫鬟,则被带到内廷司,继续审问。 宜兰殿里,苏陌再次被刷新了对皇宫的认知,这个房间,还没有 将军府西套间大,窗户上 垂着厚重但是灰扑扑的布幔,屋里一 张矮几,地上放了几个蒲团,木制屏风后面,放着一张小木床。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冷宫?够冷了,她打了个哆嗦。 苏陌站在窗口,掀起接地的布幔往外面看, 这个宫殿比那个劳什子往生阁大些,前院左右宽约百余步,两边共有十几间房屋,每个房屋里都是黑魆魆的,屋门口站着小太监,屋里呜咽哀哭的声音从进来到现在就没有停过。 廊下悬挂着灯笼, 守夜的宫女披着厚重的披风,双手交握站立,像是木偶人,唉!苏陌长叹,这真的是个吃人的地方,她很不高兴,很不开心, 她要想个办法,尽快离开皇宫!该死的苏瑶玉,非得找事,宫里是什么地方?死人也不会被追究的地方,在这个地方难为自己,苏瑶玉的脑子里,指定有屎! 慈宁宫寝殿里,闲杂人等都已经被屏退,苏太后卸妆后,脸上罕见的露出疲惫之色,用手揉着额头,低声问:“云琪你说,往生阁里,有老鼠吗?” “没有!”琪姑姑断然否定:“奴婢亲自进去看了,两个屋里都空荡荡的,地面上没有老鼠洞,墙上窗上没有老鼠爬动的痕迹,外面院子里,有厚实的冻雪,更是没有任何东西进出的痕迹。” 太后微微闭眼:“怎么会是今日呢?”像是觉得不合适,又换了说辞:“今日是祭祀祖先和五灶神的日子,怎么会出现老鼠呢?” 前朝那些老顽固们,没事找事也要逼她还政给稷儿,在祭祖之日慈宁宫里出现鼠群,怕是明日,又会被说成 不祥之兆,又要拿来离间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你说,稷儿是哀家的儿子,和哀家血脉相连, 哀家帮他守护这江山社稷,还不都是为了他?他年纪尚小,若不是哀家护着,哪里能守得住祖宗留下的这锦绣江山?哀家所做,哪里错了?”脸上,甚至是哀婉之意。 琪姑姑心疼的轻轻捶着太后的腿:“ 陛下至纯至孝,心里是有娘娘的,娘娘劳心劳力,陛下定然心里明白。” 太后:“嗯,哀家知道,都是前朝那些食古不化的文官,读书都读呆了,只知道让稷儿亲政,哪里知道治理这偌大的江山, 其实是个苦差事,唉,哀家只是不想稷儿过早的受这个苦!” 琪姑姑轻声迎合着,俩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后,太后坐直身子,脸色冷漠,声音平淡:“苏瑶玉在宫里言行无状,冲撞了灶神,让她去往生阁跪经十日。将军府苏离陌和其他贵女,每日去景福宫抄经,也抄十天吧。” 琪姑姑低声应是, 迟疑片刻,又问:“失窃之物?” 太后眼睛一眯:“命徐英,将今日在偏殿的十五个贵女仔细查查,看看是否有不妥之人,另外,”她拿起旁边的一个暖玉把件:“明日宣大理寺卿韩彻觐见,查苏瑶玉的养母,若真是西戎人,可得查清楚了。” 几天前韩彻进宫禀报西戎杀手怕是会牵涉到尚书府大小姐苏瑶玉,她维护了尚书府,命暂停调查。 今日苏瑶玉行事如此嚣张, 敢在慈宁宫搞事,她反而更加相信那十三个西戎杀手,定然和苏瑶玉有说不清的关系。 小姑娘家,嚣张可以,跋扈可以,性格骄纵她都可以不介意,但是和外族之人勾结,在大周京都当街雇凶杀人,那不可以! 大周的天下,是她和稷儿的,是她母子浴血而战,遭遇了多少非人的磨难才得来的,谁都不能破坏! 第34章 算计 这一夜,指定是不能住在这冰凉的屋子里的,太冷了,特别冷,比起将军府,宜兰阁简直就是妥妥的冷宫! 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苏陌住在了空间里, 睡得特别警醒,只怕夜里有人来屋里发现这是个空屋子,特意交代老六帮忙盯着外面,若有人来要及时叫她,即便知道老六很靠谱,她依然是 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听到屋门被打开时的吱咛咛的声音,她迅速从空间出来,然后慢慢从木制屏风后转出来。 一个小宫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放下食盒, 躬身行礼 :“贵人请进餐,半个时辰后,宜兰阁所有贵人要去大殿抄经祈福,为期十天。” 苏陌没有表情的看着小宫女,小宫女像是游戏商城的npc,根本无所谓苏陌什么反应,又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苏陌等小宫女离开,站了好半天,走过去看食盒,里面是一碗白米饭,一碟子青菜,一碟子咸菜:“唉,可真是清苦。” 皇宫里,也有咸菜?尝了一口,嗯,八宝酱菜,味道不错。 但是饭菜都是凉的,苏陌缴了一口咸菜,便不想吃了,没有胃口。 又回到屏风后,进入空间吃了一个苹果,喝了灵泉水,然后坐在空间里,等着待会儿去大殿里抄经。 半个时辰后,宜兰阁各房间的门都打开,贵女们从房间里出来,按序走向宜兰阁正中朝南的大殿,大殿上摆了十几张矮几,矮几上摆了笔墨纸砚和黄色的经书,矮几后面是一个个蒲团。 苏陌倒算是这十五个贵女中,身份最高的,虽然没有正式诰封,然,她毕竟是朝中二品武将的夫人,她被第一个带入大殿,抄经的位置也在最里面一排正中,贵女们昨夜一夜都战战兢兢,又冷又怕,大都或者哭的两眼红肿,或者熬得眼底乌青,精神都不怎么好。 哪怕是如此的颓废,看到苏陌神情镇定且位置被安排在正中,还能激起莫名的勇气,来阴阳怪气,第一个开口的,那必然是向来看不得苏离陌好的于家小姐,于绵绵。 于绵绵身上的锦绣长裙早就皱巴巴的了,因伺候的丫鬟都被内廷司带走一夜未归,早起无人梳头, 头上没有了贵重的头饰,连云鬓都乱了三分,整个人像是腌了一夜的脱水蔬菜,拧巴且带着一种味道。 她最看不得的便是苏离陌,冲动的站在苏陌面前,居高临下蔑视的看着苏陌:“你才是惹祸的根源,就应该让内廷司的人把你直接打死,也免得连累其他人。” 苏陌稳稳的坐在最前面正中间的位置,淡漠的看看于绵绵:“我和你向来不熟,每次都是你主动来找我说话,你可真是下贱的可以。” 于绵绵气急,半天后,气呼呼的问:“你把瑶玉怎么样了?瑶玉呢?”她将来必然是要嫁到尚书府的,苏瑶玉就是她亲亲的小姑子,她觉得自己有护着苏瑶玉的义务,并不知道她自顾尚且不暇,何来护着别人? 苏瑶玉,哪里需要她来护着? 苏陌轻笑,像是在看一个巨大的傻瓜:“于大小姐,这里是皇宫,咱们是奉太后之命在这里抄经,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苏瑶玉自然是去了太后觉得最合适的地方,太后老人的圣意,也是你我能揣测的?” 苏家庶女苏念玉,苏家长房、太后的亲侄女苏群玉,同仇敌忾的走过来,和于绵绵三人围着站在苏陌的矮几前,苏群玉年龄最大,自持是苏家长房之人,太后是她亲姑姑,气势也更盛一些:“苏离陌,你也知道这里是宫里,你也知道这里是太后姑母说了算,昨日那群老鼠,定然是你搞的鬼!” 苏陌坦然:“我带了几十只老鼠进宫,你满意了?你是不是就是想听我这么说?” 苏群玉脸色既惊诧又像是果然如此:“果然是你!就是你!” 苏陌:“你是傻子吗?你是第一次进宫?哪个人能带着那么多东西进宫?宫门口不查的吗?你脑子要不要打开去晒晒?” 苏群玉:“你!” 苏陌继续说:“还是出去晒晒太阳吧,把脑子里的水晒干再进来,你如此糊涂,抄经怕也抄不明白。” 苏群玉:。。。 苏念玉软着声音,白着小脸:“二姐姐,昨日是宫里祭祀五灶神的日子,您搞得慈宁宫里如此狼狈,您这是何苦?二姐姐,您去给太后姑母认个错,只要姐姐您态度虔诚,真的知道错了,想来太后姑母也不会和您一个小辈儿计较的。” 她一开口,就想把苏陌的罪名钉死了,如此直白粗浅的伎俩,她自己偏偏以为很高明。 苏陌才不会陷入自证的误区,冷笑着直击苏念玉的最在乎的地方:“人家苏群玉称呼太后为姑母,那是人家的亲姑母,苏瑶玉是苏家三房的人,你更是三房的庶女,还不如我这个大将军夫人有脸面,也敢称呼太后为姑母?你的脸皮,可怎是够厚的,难为苏群玉一个娇滴滴的长房嫡女,也愿意自降身份,每日和你一个下贱的庶女一起玩耍,情如姐妹,不分你我。” 苏念玉脸色一僵,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苏群玉。 苏群玉长的不如苏念玉,甚至不如于绵绵,长脸广额,硕大的脸占了整个上半身的近一半高度,看上去很怪异,平日里在苏家长房,是最不受宠的嫡女,若不是长得实在磕碜,也不会自卑到沦为苏瑶玉的跟班。 但,做了苏瑶玉这个美女的跟班后,她的容貌显得愈发丑陋,如此以来,她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鸡肋般的嫡女身份。 此刻被苏陌一语点醒,蓦然发觉苏念玉这个庶出的小堂妹也快爬到她都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容长的脸蛋一沉,下巴能拉到一尺长:“闭嘴,你以后不得称呼太后为姑母!” 苏陌虽然可恶,但是苏念玉更加可恶, 一个庶女,也敢叫太后为姑母? 苏念玉气的紧握双拳, 指甲死死的刺入手心,她长的好看,姨娘得宠,平日里父亲对她也最为喜爱, 苏瑶玉没有回府之前,她一直都比原身更得苏同庆的喜爱,苏瑶玉回府之后,因苏瑶玉敛财手段非同一般,苏同庆颇为看重,她也有极大的失落感。 且,嫡庶有别是她心底最深的恨,苏离陌在这么多贵女的面前提起嫡庶身份,真是特别的可恨!看向苏离陌的眼神都啐了冰渣子! 于绵绵是于氏的娘家侄女,听到苏念玉称太后为太后姑母,也是不爽已久,冷笑一声,也要跟风几句。 大殿上一个大宫女冷声提醒:“太后命各位贵女来此,是抄经的,可不是让你们来此处喧哗吵闹的!各位贵人,还是赶紧抄经吧,你们还要在此抄经十日,有的是时间交流切磋,何必急于这一时?” 于绵绵苏念玉都恨恨的,咬着牙回了自己的位置。 苏群玉瞪了一眼说话的宫女,说话的宫女神情淡漠,像是没有看到。 也就苏群玉自己觉得太后会看着苏家长房的脸面上,顾惜她这个亲侄女,若真的顾惜,昨夜就不会被一起关到宜兰阁!蠢得看不清自己的 处境,长得有没有联姻的价值,太后眼里,怎么会看到这么侄女! 苏陌的旁边,是右相王家的小女儿王素素,王素素昨天就开始懊悔,她就不该和那个粗俗的苏瑶玉一起去慈宁宫偏殿,此刻听了苏家这几人粗俗直白的斗嘴皮子,毫无高门贵女该有的涵养,后悔更甚,她们都是苏家人,或者说和苏家相关的人,就她,怎么都和太后扯不上关系!她跟着苏瑶玉掺和这趟浑水干嘛? 和王素素想法一样的,还有旁边其他几位小姐,她们有的是家里已经没落,有的是家里父兄官阶较低,或者说家里没有能长袖善舞的长辈带携,按理说是没有资格进宫喝一碗腊八粥的,都是被苏瑶玉说动,且,且苏瑶玉是收了她们的好处费的!说是带她们进宫长见识,给太后请安,万一入太后的法眼,说不定会有想不到的好处,进宫后太后对她们视若无睹,只给太后磕了头请安便被苏瑶玉带入了后面偏殿,偏被卷入老鼠风波里,不仅吓得要死,如今还要被关起来抄经,出了银子却落得如此下场,一个个都是怄的连话都不想说! 宜兰殿里,各个怨气极大,苏陌叹气:这种情绪抄经,能抄个什么玩意出来?况且这么冷?! 她悄咪咪的拿出来几个暖贴,贴在小腿、后腰和肚脐处,然后看了半天的经文,磨了半天的墨汁,提笔的时候,犹如幼童抱了一支木棍,无从下笔。 硬撑着写了“一日,佛说”四个字,倒在纸上弄出来三个墨团子,真是糟蹋面前这上好的浅黄色宫笺。 她干脆放下笔,盘腿闭目而坐,用意识打理了一番空间, 肚子越来越饿, 便招来老六:“咱们距离御膳房,有多远?” 老六:“若是蜿蜒步行,一千五百步。若是飞檐走壁,三百步。” 苏陌气:“滚!明知道姐姐只能走过去,哪里会飞檐走壁?” 老六愤怒:。。。。。 即便是明知道皇宫里危险重重,但是进了皇宫,不搞点御膳尝尝, 实在是犹如入宝山空手而归!不怎么甘心! 她不是没吃过好吃的,穿越前她从来不用担心钱不够花,华国购物那么的方便,全国乃至全球美食,她什么没有吃过?她只是没有吃过御膳房的点心! 原身曾经跟着苏老太君进宫参加宴会,宴会大多是那种冷的油的无法下咽的蒸煮食品,原身是大家闺秀,矜持自律,自然不会多尝一口。 可是她想,既然是御膳,定然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宫宴不是御膳的真实水平,御膳房里日常供给才是!她只是想去尝尝鲜,算是不虚穿越一次,不虚进宫一行! 最主要的是,她有点饿,她的空间里,没有热汤热菜,嗯,遇到机会,得往空间里屯些热汤热菜,或者炉子半成品什么的,方便随时吃热的,等到空间升级,加工坊能加工的食物多了,她就不用担心吃什么,目前,加工坊里只能加工最简单的东西,她总不能贸然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馒头来啃吧? 总之,必须往御膳房里走一趟。 这个大殿里,十几个人分坐三排,谁动动位置都会引来两边的人关注,殿角和门口又有宫女守着,怎么才能溜出去,去御膳房搞点好吃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宜兰殿门口出现几个大宫女,苏陌抬头看,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琪姑姑带着四个小宫女几个小太监进来了。 琪姑姑从苏群玉身边走过,苏群玉坐直了身子:太后姑母她,想起了还有个侄女在这里吗? 琪姑姑看都不看苏群玉于绵绵等人,径直走到苏陌身边,躬身行礼后,客客气气的说:“苏夫人,太后娘娘口谕,请您去明德殿见驾!” 苏陌抬头:见驾 ? 琪姑姑:“太后娘娘、陛下在明德殿说话,召苏氏觐见!” 好心多说一句:“尚书府苏大人,也在明德殿。” 渣爹? 旁边苏念玉:父亲?她两只眼露出恳求,似乎是在求苏陌带上她! 苏陌懒得看苏念玉, 稳稳的起身,瞬间摆出世家贵女的模样,沉稳的跟着小宫女离开宜兰阁,往外走。 去哪里都行,只要不让她在这冷飕飕的大殿里抄经,哪里她都可以去! 破罐子破摔,也能转化为勇气!此刻的苏陌,极有勇气! 琪姑姑示意小宫女把矮几上抄写的经文带着, 低眉跟在苏陌身后,去明德殿。 明德殿里,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太后撤了珠帘,坐在旁边大椅上,苏同庆站在殿角,三人看到苏陌进来,都不同程度的动了动眼珠子。 苏陌双膝跪下,脊背挺直前倾,双手掌心向上放在地上,额头触地:“臣妇,给陛下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陛下万福金安!太后娘娘康宁永泰!” 小皇帝清脆的声音:“苏夫人平身。” 苏陌起身退在一边,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处,垂下头。 琪姑姑把从宜兰阁矮几上拿的两张纸捧给太后,太后看了之后,皱眉:“你五六岁时写的字,怕是都比这个好,怎么大了,越发不如从前了?”示意琪姑姑把那两张纸拿去给苏同庆看。 苏同庆也皱眉:“你去了将军府后,越发的顽劣了,这字为父看了都觉得脸红!” 苏陌微微躬身,说话直白:“回太后娘娘,臣妇奉太后懿旨嫁进将军府,第三日回门时在尚书府被嫡姐苏瑶玉强逼着吃了一百多块点心,中了三种毒,一种是绝子药,另外两种是亏气血、损寿命的猛药,回到将军府后,臣妇卧床半月,醒来后,便不会写字了,甚至,很多之前学过的东西,几乎都忘记了。” 小皇帝一脸的同情,苏太后脸上也显出不忍之色。 苏同庆先是有点尴尬,什么都敢说,这是什么地方?随即立刻表现的非常恼怒:“瑶玉行事,向来放肆,太胡闹了!” 苏太后摆摆手:“她们小姐妹之间的恩怨,本该由她们自己解决,只是离陌被欺负,哀家心里也不忍, 窦遇,找太医来,给苏夫人诊一诊。” 慈宁宫总管太监窦遇弯腰:“是。”出了明德殿,吩咐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太后像是随意的和苏同庆说些家常闲话:“年后瑶玉就要嫁到江家了,前几天城阳候夫人来求哀家, 说有位猎户之女,夏天的时候在山里救了城阳候世子一命,贴身伺候城阳候世子一个月,女孩子家的,已经失了清白, 城阳候府不能无情无义,所以把此女放在了城外暂时养着,想着等瑶玉过门后将那个猎户女纳为贵妾, 兄长你看,哀家要不要准了侯府的请求?” 此次慈宁宫被窃和鼠群事件,太后对苏瑶玉极为不满,还没有进门就给她夫君身边放一位贵妾,是太后对苏瑶玉的敲打。 苏同庆坦坦荡荡、义正言辞的躬身回道:“太后觉得行,那就行,左右不过是一个贵妾,都是小事,臣家里这种琐事都要劳烦太后娘娘操心,臣不胜惶恐!”说起来,苏同庆是苏太后的堂兄,但是他对太后的态度,犹如侍奉长辈。········ 苏陌:虚伪的渣爹!苏同庆才是朵奇葩!于氏的两个女儿他都不喜欢,当初不喜欢原身,后来也不喜欢苏瑶玉, 而且这货是个朝堂不倒翁,十多年来从户部侍郎到户部尚书稳稳待在户部,一直以来,给太后 提供了大量的银钱支持,这手段、这城府,不是一般的厉害! 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喝了一口参茶:“说起来,离陌进将军府也有短时间了,你和盛大将军,相处的可还和睦?” 苏陌想了想,认真的回答:“回太后娘娘,盛大将军他毫无意识,相处的,自然很和睦。” 太后顿了顿手里的茶盅,抬眼看苏陌:“倒也是。”看向苏同庆。 苏同庆上前几步,和苏陌站在一起:“离陌,为父一直很惦记你,怕你在将军府受委屈,如 果你在将军府过得不如意,为父请太后给你另指一个好夫婿,你也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好?” 苏陌震惊,抬头看向太后:“父亲此话,从何而起?女儿既嫁入盛家,谦恭自省,小心谨慎伺候盛大将军,是女儿身为人妻该尽的义务,女儿能为父亲,为太后,为大周伺候有赫赫战功的大将军,是女儿的福气,女儿感谢父亲关爱,也感谢太后娘娘给女儿赐婚,此言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小皇帝和苏太后互相对视一眼,再看看苏同庆,叹息:“ 你能如此深明大义,哀家甚为感动,不日将会给你正式敕封二品诰命,你在盛家好好为大周照顾戍边的功臣,如何?” 苏陌正气凛然:“臣妇谢太后关爱,臣妇愿意,毫无怨言!”神情从容,似乎很是享受做一个活死人的诰命夫人,其实,她也真的是很喜欢这种状态,目前来说,苟在大将军府,做个有名有份而不用真正伺候盛大将军的正室夫人,她甘之若饴:比在其他地方省心多了,只要自己不作死,也是比较安全的。 太后叹气:“盛大将军是国公府二房嫡长子,也是守护了大周西北多年的有功之臣,大将军如此境况,哀家和圣上心里,都甚为不忍,若是盛家族人中有合适的,入嗣你名下,你自己养大的儿子,将来也能好好孝敬你, 且为盛大将军承嗣宗族, 离陌你,可有此意?” 苏陌有点发愣,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徐娘半老的太后,这是算计将军府的家产?还是算计着往将军府送人?脱口而出:“盛大将军,收养了三个同袍之子, 都姓盛。” 苏陌幼稚且毫不掩饰的反应,让苏太后甚为满意,她当做没有看到 苏陌对她的不满,笑着说:“盛家自祖上在西北定州跟随太祖皇帝,百多年已经传承五代, 盛家祖上,曾为大周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大将军的身子不好,该从盛家族里挑选承嗣之人,而不是随意从军中收养孤儿承嗣,你可明白? ” 苏陌可不想过继儿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在大将军府待多久,何必再过继一个无辜的稚子?“可国公府里,还有大将军的 祖父母和父亲母亲,过继之事,臣妇如何能做得了主?” 太后看上去一番好心:“只要你乐意,哀家便下个懿旨又如何?”这是要强压了。 苏陌脑子急转:太后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苏同庆也不可能设身处地的为女儿着想,所以,这俩人是在试探自己? 她跪地附身,颤着声音说:“太后娘娘命臣妇去将军府冲喜,那便是臣妇的命!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或许 命中注定,臣妇该下半辈子守在大将军府,若太后娘娘有合适人选承嗣大将军府,想来,盛家也会很欣喜。”谁敢不同意? 苏太后神情松弛了些:“你能如此深明大义,是个心眼好的孩子。” 苏同庆也深有触动:“离陌 确实心胸宽广,说起来,你和瑶玉被歹人互换,并不是你的错!”他忽然变了口吻:“为父在瑶玉回府后,一直 派人寻找 你的生 父 ,如今有了些眉目, 等为父这边把事情调查清楚 ,会让你们父女相认,你放心!” 苏陌表情适当的表示出愕然,这渣爹,是要用原身的亲生父母来牵制自己?可惜了,自己对寻找生身父母,毫不在意! 她假作惶恐的看看苏同庆,一咬牙 看向太后 :“臣妇感念太后娘娘大恩,将臣妇指给盛大将军,大将军府一日不死,臣妇就是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臣妇定然会谨遵太后娘娘的懿旨,回到大将军府,看护好盛大将军及其家人!” 苏太后微笑:“终究还是苦了你,要你守着一个活死人。” 苏陌磕头:“臣妇不苦,能为太后效力,臣妇心里高兴。” 苏太后眯起眼,看了看苏同庆。 苏同庆上前一步,扶起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养女 ,苏陌眼中含泪,扶着苏同庆的胳膊站起,拉着苏同庆的衣袖,期期艾艾的问:“敢问父亲,过继之事,可有命定之人? ” 苏同庆捻须而笑:“自然要仔细选,找个孝顺聪慧,好教养的,将来能继承大将军府的,这个人选,为父会和 盛家长辈商议后, 才会定下,你不用操心, 且安心等待就好。 ” 将来活死人夫君死了,这个过继的孩子把盛唐几个养子赶出去,这才是把大将军府连根拔起了! 苏陌心中是真的觉得恐慌了,皇权社会,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太后、小皇帝还有这个虚伪的苏同庆一起算计大将军府,大将军府哪里能扛得住?可是,她回去要怎么向大将军府开口?这不是活活的坑死了自己吗? 对,小皇帝! 苏陌强忍着不看旁边的透明人小皇帝,自从她进入明德殿,小皇帝也就叫了一句苏夫人,其他的,一字未发,苏陌心里长叹,这个小皇帝,真是好涵养! 第35章 动静 阎太医进来时,,小皇帝已经去了皇极殿听太傅讲课,太后和苏尚书说些家常话,苏陌则也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垂头低眉。 阎太医先给太后请安,然后给苏陌把脉。 阎太医给苏陌把脉时,苏同庆停了说话,精明的双眼看着阎太医,似乎在传达着某种暗示。 阎太医仔细的诊了脉,眉心紧蹙在一起,这是盛大将军那位冲喜的夫人?这脉息,也太。。。。 他摇摇头,然后再诊,再摇头,苏陌心里微沉,面上有些惊慌。 太后则温和的笑笑:“阎太医,我侄女身子如何,但说无妨。” 阎太医轻叹,躬身:“禀太后,夫人许是初次来葵水时亏了身子,气血亏的厉害。”看到太后神情有些不悦,再看看旁边站着的苏尚书,阎太医忽的明白了些什么,斟酌着转了语气:“不过,年轻人身子底子壮,亏的再厉害只要有好药材养着,多养养就好了。” 太后放下手里的茶盏,呵呵一笑:“那就好,哀家就说,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哪里会有那么多狠毒的心思?不过都是小儿女之间闹些别扭,离陌,便是你身子不适,不过是多养养就好,大将军府里,也不会缺好药好物。”前两句,是在给苏瑶玉开脱,她虽然讨厌苏瑶玉,但目前苏瑶玉还有用,苏家难得能有两个可用的女孩子,若是天天闹,那还成?后面几句,不过是随口说说。 苏同庆也跟着太后的话音捻须点头微笑:“太后放心,臣也会送些补品药材去大将军府,尽快将离陌的身子养好。” 苏陌蓦然受到两人毫无来由的关注,战战兢兢,心中更加不安,不知道这俩老狐狸究竟要干嘛,难道是用自己给大将军府过继一个孩子,然后就任由自己无声无息的死了? 大将军府继承人 是苏家的外甥,换言之大将军府就是苏家把持了,盛国公府那种没落的贵族,和如日中天的苏家比,好拿捏的很。 可是一个大将军府而已,搁得住太后和尚书大人费这种劲?掌控了大将军府,又能如何?盛淮安都是活死人了,盛家还有什么能让太后忌惮的? 她低垂着头,任由太后和苏同庆睁着眼说瞎话。 苏陌不会写字了,那便不用抄经了,太后命她回宜兰阁好生歇着,待其他贵女十天抄经结束后,一同出宫。 苏离陌离开明德殿后,阎太医上前几步,跪在地上,低声详细禀报了苏离陌的身子:“气血亏损的厉害。。应该用了极寒的之物。。子嗣上,怕是不可能了,若是仔细将养,还有三五年,若是。。。怕也就一两年寿命。。。” 太后微微笑笑,那就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棋子才好用,连治都不用费心治,只要能撑到过继一个孩子由苏家掌控, 她也不需要太长寿,大将军府不需要一个长寿的主母。 苏陌拜别了太后娘娘 ,苏同庆摆出慈父的做派,送她回宜兰殿。 路上,苏同庆劝她:“有句话你说的对,无论大将军身子如何,你都是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只要你养个自己的孩子,若是有一天大将军 不在了, 太后和陛下都不会不管你,你是有造化的,将来必堪大用!” 苏陌表示疑惑 ,明显的不相信:“父亲,大将军如果不在了,大将军府也怕形同虚设,名存实亡。” 苏同庆觉得这个养女,如今蠢笨的很,大约真是被瑶玉药毁了脑袋! 索性把话点明:“ 你自幼深得太后喜爱,太后待你,如同亲侄女, 面子上,你是盛家大将军府主母, 内心里,你要明白,太后和陛下才是你的靠山,太后和陛下好,才会泽及你身,你可明白?” 几乎没有说话的小皇帝 :亏你们还能记得朕 !朕不是摆设吗?! * 大将军府里,盛淮安清醒的时候,白翼详细给他禀报了腊八当日慈宁宫里的鼠群闹剧。 “听闻, 几十只老鼠,真是又肥又大,不知从何而来,像是凭空出现的,在慈宁宫后殿闹了小半个时辰,这两天太后都歇在慈宁宫前殿,都没有进后殿和寝殿,而且。”白翼上前附身,声音更低:“听闻寝殿当日失窃了,这几日内廷司正在全力寻找失窃之物。” “慈宁宫怎么会有那么多老鼠?”盛淮安问。 白翼:“夫人被苏瑶玉针对,和青竹俩人被关到一个叫往生阁的小院子,那院子很长时间没有住过人了,许是不小心惊动了老鼠窝吧。”也不知夫人干了什么事,惊动了老鼠窝。 白翼想了半天,又说了一句 :“夫人每次出去都会有事,还真是,命中自带些煞气!” “已经吩咐孟青出去打探今日被太后留下的都是哪些府上的贵女,另外,上次大理寺的人来时,夫人说,苏瑶玉的养母是西戎人,之后大理寺并没有继续探查,昨日,大理寺开始查询香粉街店铺,应该是在查苏瑶玉的养母。” 盛淮安:。。。 夫人被太后留在宫里抄经,大将军府没有能够出头之人,那便无人问了。 慈宁宫鼠群之事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个风波,被留下的贵女们,在家里受宠的,比如苏瑶玉,她母亲于氏递了牌子,想进宫求见太后,被太后拒了。 不怎么受宠的,如于绵绵等人,家里干脆当做没事,没人敢去宫里问问她们到底触犯了什么宫规被太后留在了宫里。 剩余那些个贵女们,家里也有奔走想接人出来的,奈何不知该找谁往哪里使劲,没头苍蝇一样空转了两次后,也就罢了, 自家女儿在宫里学规矩,若是想得开,也不算是坏事,说不定机缘巧合被太后看中,能留在宫里做个女官呢?如此自我安慰,便也撩开了。 宫里,苏陌一个人住在宜兰阁后殿,她不用抄经,但是也出不去, 待在后殿一个稍大的房间里,无聊的挠头,午后太阳正好的时候,她打开屋门,站在廊檐下,屋门口一个宫女站着,看到她出来,恭敬的弯腰 。 苏陌脸上烦躁:“我要转转走走,晒晒太阳。” 小宫女只是负责站在门口,上头没有严令大将军夫人不得出屋,她便没阻止,只是恭顺的跟在苏陌身后。 苏陌慢慢的在宜兰阁前院后殿转了一大圈,走到无人能看到的角落取下手腕的翡翠玉镯塞给身边如影随形的小宫女,小宫女毫不客气的用袖子遮掩着收了玉镯,态度更加恭顺,苏陌指着那边问:“那是什么地方?能去转转吗?” 小宫女看看月洞门,门口无人看守, 只要不离开宜兰阁,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不经常进宫的人偶然进来,都觉得宫里处处都是稀罕人的,都想到处看看,她明白这种心情,遂弯腰:“回夫人,门后也是空地。”前面带路,引着苏陌往月洞门后走。 苏陌跟着小宫女穿过月洞门,门后很狭窄,七八步外就是一堵光秃秃的后墙,左右狭长,倒是有上百步,果然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只在尽头处有一个井栏。 小宫女看在镯子份上,殷勤的低声介绍:“那边是个枯井,早就没水了,这里阴冷,夫人若是怕冷,倒是不可久留。” 左右无人,苏陌又从头上取下一个玉石镶嵌的头簪:“能否劳烦姑娘,给我屋里放个火盆?姑娘说的对,这里阴冷,连带着屋子里也阴冷的很,昨夜和今日,我这手脚都要冻僵了!” 小宫女接玉簪时,稍微触碰到了苏陌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人心惊,不过,她皱眉:“夫人,宜兰阁里不许拢火盆的,这是规矩。”她一个小宫女,去哪里搞什么火盆?玉簪不能不收,火盆,却是没有的。 苏陌想问这是什么狗屁规矩,但这是宫里,宫里有什么狗屁规矩都不稀罕,她倒是不可惜白白损失一个玉簪,当初她进大将军府冲喜,于氏准备的嫁妆都不值钱,她根本不在意,只是,没有火盆让她很是悲伤,长长叹口气,转身离开月洞门,也没有心情继续转圈晒太阳,径自回了关她的空屋子。 一进门,回身把屋门关好,苏陌立即用意识喊老六: “老六,刚才有什么发现?你要我去那里干嘛?” 老六得意:“那里有个暗道,能出去。” 苏陌吃惊:“我怎么没有看到?只有一个井栏,然后是青砖铺地,青砖上都是绿苔藓,地上连杂草都没有,怎么会有暗道? 老六:“入口在左手尽头地下三米左右。” 苏陌闭眼回想,左手尽头,地下三米左右,豁然明白:“枯井里?” 老六在转圈圈,上蹿下跳,激动半天后,诱惑的问:“姐姐要不要来个皇宫半日游?” 苏陌冷笑:“难为你还记得我是你姐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祖宗呢!” 傲娇自大无所不能的老六,自从刚从黑林子里出来是假装幼小叫过几次姐姐后,已经好多年没有态度这么好了。 老六:“御膳房啊!珍宝啊! 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啊!。。。” “停!”苏陌立刻起了心思:“想办法去御膳房!” 其他的算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附近,定然是数不尽的大内高手看守,电视里不都是这种桥段?她一个普通人,疯了才去高手云集的地方找事,再说了,她空间里几十万的银子,在大周,只要不挥霍无度,一辈子都够用了! 然,御膳房的点心,她必定要去尝尝 ! 最危险的时间是夜里,最安全的时间,其实是夕阳西下,天要黑不黑那段时间,苏陌仔细分析后,决定天快黑时溜出去。 让老六把路线说了两遍, 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路程,在空间里找了一套相对来说最简单的服装,没办法,这古代的衣服长袖宽腰的,需要认真细致的扎紧袖口和足踝处,才能方便走路,否则大袖甩动,气流异常,走过的地方,像是平地起风,很诡异的。 兴冲冲的收拾了半天,然后在空间里燃起石炭烧了红薯和山药,又在空间里兑换了一袋子面包和果酱,抹了果酱吃了两片面包片,半饱后,躺着等太阳落山。 冬日天黑的快,睡一觉儿从空间里出来,天已经暗了,门口宫女叩门,套上厚重的锦袍去开门,宫女又送来一个食盒,里面还是一碗冷米饭,一盘冷的水煮青菜,一盘咸菜。 苏陌切了一声,把食盒提进来放到屏风后面,脱了外面宽袖大锦袍, 吞了两颗隐身丸,隐身丸壮了怂人的胆,她轻轻开个门缝,趁着宫女不注意,溜出了房间, 缓慢的 转入白日去过的那个月洞门,来到月洞门后 的小长巷: 讲真的,苏陌看到井栏时,起了鸡皮疙瘩,忽然想起某个朝代被恶毒太后塞到井里的宠妃,多少有点惊悚, 不知道这枯井里,有没有含冤而死的亡魂? 宁可信其有的双手合十,虔诚朝着虚无拜了三拜, 做了一番的心理建设。 然后拿出老六贴心准备的一套飞虎爪,苏陌把前爪扣到井栏上,扯着绳索进入枯井,在侧面果然有个半人高的小洞:“还真有一个洞口,老六,是不是这里?” “是!”老六比苏陌还兴奋:“长约一百步。”又恢复了古代的计量单位,没办法,如果说几米几尺的,苏陌会搞不清楚,说几步,最好用。 苏陌对老六是很信任的,自从十几年前这个精灵突然闯到她空间后,老六从来没有干过没有把握的事。 苏陌身子矮小,钻入洞口,三五步后,弯腰走路难受的很,趴在地上四肢运动的往前爬,觉得爬的有点累了,苏陌停下:“死老六!你有没有搞错?我可不是来练习爬行运动的! !” 老六高冷的声音:“继续!还有五十步!” 干! 算了,为了见识见识御膳房的美味,忍着怒气继续往前爬行。 五十多步后,小洞赫然变高,可以直立行走了,再走十几步,出现十几阶 石头摆的台阶,小心的沿着台阶向上走,最后,来到了一个假山的肚子里!假山外面,似乎是一个小花园! 我草!皇宫,真是处处有惊喜啊!随便一个小宫殿的枯井,能走到假山的肚子里,能来到一个小花园!皇宫内部和地底下,到底有多少秘密? 调整呼吸,苏陌慢悠悠走在园子里,这里是皇宫的西侧,小皇帝还未成年,没有后宫,皇宫西侧到处是静悄悄的, 暮色四起,宫殿沉寂,果然是拍鬼片的最佳场地。 “左边五十步,有仓库。” “里面是什么东西?” 老六不回答,那就是不知道了,或者懒得说。 五十步而已,苏陌脚步往左,来到一个无人看守的院子,拿出强酸枪打开门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苏陌打开一个屋子,闭了一会儿眼,再次睁开,黄昏微弱的光线中打量屋里:里面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拿出匕首隔开一个麻袋,是 药材! 怎么会有这么多药材?这里是司药房? 司药房不是太医院,是专职存放药材的仓库,奇怪的是,司药房里无人看守?还是说,是有人特意放到这里的? 苏陌毫不客气的把十几间屋子里的药材全部收走,每间屋子里都有上百麻袋的药材,她抚着砰砰跳动的心脏:好多药材啊!真是好多啊! 老六不说话,是嫌弃药材不值钱,但是这是古代啊,药材可是比粮食值钱。 从司药房出来,她横穿皇宫来到皇宫东边,东边有宫殿陆续亮起了灯笼,门口有护卫,像苏陌预测的,黄昏时的皇宫,大概是换班吃饭或者怎么的,总之,大家都不怎么警醒,路上也遇到了几波宫女和太监,但是这些人并不敢走宫道正中,都是溜着边一路小跑,苏陌缓慢从宫道正中走过,几乎没有任何人往这边看一眼。 苏陌慢慢的跟着老六的引导蜿蜒前行,路过一个个宫殿,慢慢靠近御膳房。 御膳房旁边侧门悬挂着大灯笼,门口两个看门的小太监冻得瑟缩,缩着脖子跺脚 ,苏陌从小太监面前轻巧的走过,晃进侧门, 太好了,侧面大院子里,许是为了取用方便 ,也可能御膳房粮库从未失窃,总之,各个屋子的门都是挂着锁,但没有锁上。 苏陌都快笑了,轻手轻脚取下铜锁,手往屋子里一伸,缓慢划过整个屋子, 先 收了一个米粮仓库,然后是旁边的腊肉、各种菜干,一圈扫荡下来,粮油米面肉菜几乎都有了,最后,是放满了木炭的院子,好,上千袋子装好的石炭和地上散落的石炭,都收走, 日常过日子,没人会嫌弃粮食多 ,冬天,也肯定没有人会嫌弃炭火多 ! 苏陌想想空间里被冻结的那十六个大仓库,每个仓库里都有大量的粮食和汽油、柴油及太阳能充电桩,因为穿越导致空间磁场动荡,被冻结了,唉,苦啊! 那就想办法再来,继续囤货!不管在哪个朝代,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囤货总是绝对正确的!苏陌坚信!况且,有空间的人不囤货,那不是有宝贝不用,太可惜了吗? 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边往前走,天已经黑透,主子们的例饭都已经送去,此刻的御膳房里,除了靠墙坐着揉脖子的几个小太监,其他人都在一个大屋里吃饭,真是行窃的好时机! 避开值守的小太监,御膳房院子 正中的几个大屋里, 灯火通明且无人值守,每个屋子正中都有一张长约七八米,宽约三米多的长案桌,密密匝匝的摆满了 点心, 干果和蜜饯! 这对囤货人来说,是 重要物资,自然是毫不客气 ,连碟子带吃食带大大的长桌案,统统拿走! 再到一个连廊下,地上放着十几排炉子,每个炉子上都放着大大小小的砂锅,这是熬煮好的补品?一个小太监靠墙避风而坐在打瞌睡,苏陌没有惊动小太监,悄悄的在炉子边 走一趟,手在所有砂锅上缓缓滑动,把炉子带砂锅都原样收到空间里。 屋子里放着一排高高的蒸笼,每个大蒸笼都有七八层,里面传来浓浓的肉香,这应该是做好的饭菜,在笼里热着呢!把蒸笼都收走! 路过一个小池子,里面是鲜活的鱼!手往池子上方挥动一下,把所有的活鱼直接收到空间池塘里。 这边几个库房,是各种上好的干货:海参、燕窝、鱼胶、鹿筋!有了这些食材, 佛跳墙都能分分钟钟的做好! 统统拿走! 从御膳房出来,她溜溜达达的往回走, 路过的那些空殿阁,一个个像是黑暗中的猛兽,让她忍不住打冷战,听到身后似乎有了动静,她顾不得许多, 快速小跑,后面动静越来越大,她隐隐听到了呼喊和惊叫声,顾不得行迹败露,她搂起宽大的裤腿,急速跑步进入假山,然后从地洞里迅速爬回枯井,飞虎爪还在井栏上挂着,拉住绳子爬出枯井,回到宜兰阁。 宜兰阁里偶尔还能听到贵女的哭泣声,不过比着昨日,哭喊的人少了很多。 贵女们也多少认识到了自身的处境,哭闹没有用,且,家人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自己,这种悲伤让贵女哭都哭不出来,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看着黑黢黢的院子。 到了 自己住的屋子,小宫女不在,苏陌轻轻开门,然后进屋关门,跑到屏风后面,闪入空间。 黑暗里, 王素素站在小窗口,恰好能看到对面苏陌的屋子,她看到苏陌的屋门被打开了半扇,她没有在意,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下一瞬,被打开的半扇门又合住了,王素素忽然捂住胸口:太诡异了!她曾经听说过宫里有很多的冤魂怨鬼,难道,宜兰阁闹鬼了?苏离陌屋里,进了鬼?要不,如何解释她的屋门忽然打开又忽然关上,却没有看到人影进出? 王素素平日里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人,但此刻,陌生的宫殿里,极度的恐惧和悲伤,忽然摧毁了她假装出来的淡定,她抱住脑袋,大声尖叫:“啊!有鬼啊!闹鬼了!” 正在空间里换衣服的苏陌,听到外面惊叫便觉不妙,闪出空间,赶紧披上厚重的大袖锦袍,再裹上进宫时穿的长到小腿处的厚氅,跑出屏风,摸黑来到小桌子边想点亮蜡烛,尼玛!没有火折子!用火折子得问 小宫女要! 外面开始有好几个女人在喊:“有鬼啊!闹鬼了!” 卧槽!她 一把把破被子也裹在身上,往门口跑着喊:“哪里?哪里闹鬼了?” 小宫女也就是去旁边吃了一口馒头的功夫,宜兰阁就闹起鬼来,听到有人喊 闹鬼,她嘴里咬着的馒头噎在喉咙处,提着灯笼就往苏离陌这屋里跑 ,她是负责看守苏离陌这屋的,自然是先来看苏离陌,刚到屋门口,“呼啦!”门被拉开,一个宽大厚重的黑影站在门口,是苏夫人的声音:“谁?谁在闹鬼?” 小宫女身子一晃,跪倒在地上,开门的这黑影,是什么鬼? 灯笼倒在地上,瞬间燃烧,火光一下子爆亮,苏陌也惊慌失措的跟着尖叫:“啊!有鬼啊!” 反正第一个闹得不是她,烧了灯笼的也不是她,动静越大越好,这边动静再大,肯定也比不上御膳房被窃的动静,只管闹好了,若是能闹出名堂,她和这些 贵女们是不是就会被太后撵出宫了? 小宫女看到灯笼着火,吓得跳着脚喊:“来人!快来人!”,院子里各屋门口的 小宫女们都跑过来帮着扑灯笼的火,各屋里的贵女们也开了门,不敢往这边靠的太近,但是也都离开了屋子,站在院子里。 “老六!”苏陌不安的用意识喊老六:“附近有没有侍卫和暗藏的高手?” 老六:“ 门口有两个人看门,附近没有高手。” 苏陌埋怨:“进个宫, 吓得要死,半夜三更的,还得闹一次鬼! ” 说起来她算是最无辜的,鼠群闹事时她在往生阁, 一点嫌疑都没有, 太后硬是关着她不让出去,盗窃御膳房可不赖她,都赖太后不放她出去!好了,这大半夜的,冻得手指头疼,还得 再遭遇一次闹鬼,这经历,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一肚子的牢骚,一点都不耽误她虚张声势和搅动气氛,裹着破棉被子,在灯笼旁边喊:“快来人救火!快点救火啊!” 十五个贵女里,至少有十个人是又冷又饿又怕的,恨不得也闹出动静,好让家人们知道自己在宫里很受苦,很委屈,都跟着 大喊:“救命啊!闹鬼了!”不知怎地,其中一个一直亮着烛火的屋子里,忽然蜡烛也倒了,接着是布幔被燃着,火光越来越大! 像是被打开了某个机关,接下来好几个屋子里,布幔都烧了起来,各个屋子里,窗口是落地厚布幔,挨着的便是木窗,木窗下面,则是小木桌,天干物燥的,布幔着火燃着了窗户,然后火星子迸到床上,燃着了床上除了布帐子,顶子床的木架子,旁边的木屏风。。。 一院子的贵女和小宫女都吓傻了,没人敢去扑灭火焰,都只敢尖声呼叫,喊的是:“救命啊!着火了!救命啊!” 宜兰阁门口看门的羽林卫互相看看,他们不能擅自进去,可是里面又是着火、又是闹鬼的,若不进去,会不会发生其他的意外? 宜兰阁其实里慈宁宫不远,一个羽林卫喊:“你看着,我去叫人!”跑去慈宁宫门口求救。 很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宜兰阁门口的甬道里跑步来了一队护卫,旁边还跟着几个老嬷嬷。 第36章 见识 因为听到外面羽林卫来了的声音,宜兰阁里喧闹声更大,平日里一个个在人前都端庄自持的大家闺秀们,嚎哭起来毫不顾忌形象,实在是这两天在这个冰冷的破屋子里,太煎熬了! 知道宜兰阁里都是没有婚嫁的少女,羽林卫不好直接冲进去救火,几个老嬷嬷先进去,招呼小宫女把宜兰阁里所有贵女都集中到门口的倒座房,然后羽林卫才冲进去,如此又耽搁了一会儿,等羽林卫冲了进去时,宜兰阁主殿和两边的房屋,有一半都在燃烧,进去后,羽林卫发现这个院子里没有水,要灭火得去旁边找水,然后又分一部分人去打水,一部分人则拿着厚重的被褥扑打火苗。 苏陌从来不知道古代救火是如此的落后,看着拿破棉絮扑打火苗的羽林卫,和跑半天提来一木桶水的太监,她捂住脸:太特么落后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扑灭大火? 老嬷嬷们等羽林卫都进来救火后,护着这些贵女们出了倒座房,离开宜兰阁,这群人周周转转的,又回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太后正在大发雷霆:“糊涂!什么叫不见了?什么叫忽然自己不见了?御膳房里都是死人吗?有没有人进去看不到?侍卫们呢?宫禁如此森严,怎么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的偷走御膳房的大桌案?!” 然后是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 苏陌裹着破被子,站在贵女们的最前面,她也不想做出头鸟,可惜她在这群贵女中,还真是位份最高的,她们都站在慈宁宫前殿台阶下,听着太后在里面发火,有胆子小的贵女吓得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 片刻后,琪姑姑从前殿匆匆出来,吩咐老嬷嬷:“带苏夫人和各位小姐们去偏殿候着,等太后得闲了会亲自问询。” 琪姑姑气的冒烟! 御膳房失窃、大堆的米面粮油,连烧火的石炭都丢了,甚至,连几丈长的桌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内廷司和慈宁宫总管都去了御膳房那边,宫里都忙的焦头烂额了,偏宜兰阁又出了见鬼的闹剧,这宫里谁没有见过几次鬼? 偏这些少见识的贵女们,见个鬼都能闹得宜兰阁着火?都不用睡了,去偏殿跪着吧。 说完,转身要进殿时,看到前排正中站着的苏陌身上披着棉被子,明亮的灯笼照着她神情委顿,可怜兮兮的,忽地想起阎太医说过此女被极寒之物所伤,一生子嗣无缘,且寿命不多,心里难得的起了恻隐之心,又吩咐老嬷嬷:“苏夫人身子不适,记得给苏夫人拿个厚毯子。 ”这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苏陌僵硬的屈膝谢过,像个僵尸一样转过身站在老嬷嬷身后,其他贵女们,狼狈不堪的 互相搀扶着,一行人缓缓进了旁边的偏殿。 其中苏群玉、于绵绵和苏念玉几人,刚想要哭喊太后姑母,被老嬷嬷捂着嘴拖走。 要说还是得慈宁宫,前后殿大小有十几个,都铺了地龙,苏陌进入偏殿,扑面而来的暖和气让她长长松口气,身子一抖,将破面被抖落在木制地板上,偏着腿,跪坐在地上让双腿取暖。 其他贵女们也都毫无形象的跪坐在地上,有人在低声抽泣,有人则沉默低头不语,苏群玉被松开嘴,推到了偏殿最角落处,老嬷嬷面容冷肃:“太后娘娘忙着呢,小姐您还是歇歇,别闹得太后不喜,苏瑶玉小姐可还在旁边往生阁里跪经呢!” 苏群玉身子一颤,她没有进过往生阁也知道那不是个好去处,捂住嘴,哭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王素素和苏陌一样,也偏坐在地板上,低着头,心里惊惧:此事没有结束,内廷司一定会挨个问询今日是谁先叫的见鬼,然后,然后会怎么样? 她身边是刚刚认识,但是并不很熟悉的蔺大姑娘,蔺若兰。 蔺家是没落的康宁伯府,上一代的康宁伯因府里贫寒连度日都艰难,便娶了商户女,蔺若兰便是那商户女所生的嫡女。 康宁伯是个读书人,为人清高而又无能,好在有自知之明,家中一切,都听夫人安排,夫人负责赚钱养家,他负责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保持风流清贵之名,但凡有不合世家规矩之事,都推到夫人身上,天长日久的,康宁伯府虽然离世家贵胄圈层越来越远,日子倒也过得自得其乐。 那商户女极有魄力,嫁进康宁伯府几十年来,因着手里有大把的银子,夫君又是万事不操心的散漫性子,所以在康宁伯府里很有话语权, 康宁伯府上上下下,连老夫人都得看儿媳的脸色说话。 商户女这辈子享受了财富带来的好处,嫡女出生后便着意培养女儿管家、理事和参与她名下的各种生意,蔺若兰五六岁时,便凸显出极好的经商 天分,在母亲着意培养下,小小年纪便能自己经管铺子田庄,在京都女子当中,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名人。 郁闷的是,她这次被表妹刘春娇带累, 遭了这无妄之灾。 刘春娇,便是刚才在殿门口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刘春娇的母亲,是蔺若兰的姑母,刘春娇的父亲是礼部一个五品小官,原本这次腊八赐粥,刘春娇是没有资格进宫的,康宁伯府里已经无人在官场,也是没有资格进宫的,刘春娇的母亲不知通过何人认识了苏瑶玉,然后听闻苏瑶玉可以带人进宫给太后请安,刘春娇母亲便缠磨着康宁伯夫人钱氏,一人花了一千两银子,表姐妹俩跟着苏瑶玉进了宫。 这两千两银子,自然是康宁伯府夫人钱氏来出。 钱氏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想着女儿优秀能干,说不定进宫后女儿能在太后面前露脸, 也能提提女儿的身份,将来女儿和世家豪门议亲时算得上是加分项。 蔺若兰没有进过宫,想着能进宫是稀罕事,也 想来见识见识,两千两银子在她们母女眼里,也不算什么,便斥巨资前来涨见识。 钱氏一生底气来自手里的钱财,便忘了,女子最大的底气是母家的地位,而非手中握着的钱财。 蔺若兰算计的好,她们康宁伯府自入冬以来就在城门口施粥,已经施粥一个多月了,太后若是知晓蔺家粥棚,应该会对她有好感 。 可惜,不管她们心里如何算计, 被苏瑶玉带进宫后,因母家家世寒微,父亲品级过低,蔺若兰、刘春娇根本没有单独给太后磕头的机会,只在慈宁宫大殿,随着众人站在人群最后面远远的给太后磕了头,便被嬷嬷带着去了慈宁宫后面的偏殿,太后怕是连她们的脸都没有看到,更谈不上什么露脸不露脸。 被关到宜兰阁后, 蔺若兰经管家里的生意多年,到底是有些胆识,比着其他贵女们,也冷静的多,她便是听到外面叫喊见鬼时,第一个用蜡烛点着布幔,引发着火的人。 她缓慢的挪到王素素的身边,看着几个老嬷嬷都站在苏群玉和于绵绵身边,她 拉了拉王素素的衣襟,蔺若兰压低声音 :“你当时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喊见鬼了?” 蔺若兰知道,第一个喊有鬼的是王素素,王素素不知道第一个点火的是蔺若兰,不过此时有个人说说话,总比自己闷着好受点。 王素素想了想,便把苏离陌的屋门忽然自己打开又自己关上的场景,说了一遍,然后强调:“我不是看花眼或者看错了,我亲眼所见的,当日并没有人,但是门开了,又关上,像是被人关上的。“ 说完,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浑身打了个冷战,自嘲:“宜兰阁实在是太冷了!我长这么大,头次冬夜里冻得睡不着。” 蔺若兰没有接话,拍了拍王素素的胳膊以示安慰。 心里则开始盘算,她是相信王素素所说的,王素素和苏瑶玉不一样,虽然也盛气凌人,但是说话比苏瑶玉靠谱,可是,看到门一开一合便能闹腾这么大的动静,她也真的是服了这些个囿于后宅方寸之地的小娘子们。 她倒是忘了,除了王素素叫喊,后面着火才是她们被带离宜兰阁的关键,她也不知道,因御膳房发生了更加惊悚的灵异事件,宫里侍卫太监们大部分人都去了御膳房,导致宜兰阁这边人手不够,宜兰阁的火越烧越大,直烧了大半夜才被扑灭 。 她看了几眼 那边半伏在地板上的将军夫人, 有点疑惑,这位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将军夫人,看上去只是个怕冷的少女。 蔺若兰低头不说话,沉思了一会儿,看王素素也半趴着要睡不睡的,她悄悄挪到苏陌身边,离着苏陌两三尺时,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香气。 苏陌半趴在地上,浑身暖和过来后,内视自己刚才的战果,看到一碟子翠绿如玉的糕点,忍不住 捏了一块,宽大的袖子遮掩着放到了嘴里:嗯?这是掺了艾草汁的糯米做的?里面还有黑芝麻流心馅,极像华国的一种叫 青团的甜点?好吃,好久没吃过了华国的点心了,好吃! 御膳房的点心做的都很小巧,小小的糕点,一口一个,她连吃了三个,乐的眯着眼,甜度刚刚好,艾草味道更浓,黑芝麻很香,这才对嘛,这才是御膳房的水平! 吃完这个,又拿起旁边的浅红色的糕点,咬一口:嗯,有红枣碎、核桃碎、糯米香、还有,她眼睛微微一亮:还有杏脯?酸酸甜甜的,好吃! 正沉浸美食之中,忽听到旁边一个弱弱的气音:“你还好吗?” 苏陌一顿,幸亏御膳房点心都很小,轻轻一咽,糕点顺着喉咙进肚,她缓缓坐直身子,冷漠的看着打扰人清静的 贵女。 蔺若兰看着苏陌,眼里是满满的疑惑:“你这边好香啊?是糕点香气。”语气很笃定,她名下有点心铺子,错不了。 苏陌整了整衣襟,冷声说:“难道不是你们家的粥棚的香气吗?” 蔺若兰愕然:“您说什么?” 记仇的苏陌:“这位小姐忘了?上次在您说,您就粥棚在城门口施粥一个多月了,还笑话我们大将军府没有设粥棚是心里没有百姓呢。”这个小姐当时坐在于绵绵身边,说话尖锐刻薄的很,是苏瑶玉的狗腿子之一,苏陌怎么会没有印象? 蔺若兰回想当时在慈宁宫后殿时自己曾经的出言冒犯,不由得有点后悔,她是生意人,生意场上练就了一身能屈能伸的柔软身段,当即忙双手交握俯下身子:“夫人恕罪!当时是小女轻狂,不知道夫人的夫君是为大周流过血的将士,多有得罪,万望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女计较。” 唉,当时的她,还沉浸在能进入皇宫的喜悦里,还以为从此以后自己身价真的高了一点点,还想着马上就能混入官眷队伍里得宫里赏赐一碗腊八粥! 谁知,连腊八粥的味都没有闻到,先是被关在慈宁宫偏殿,接着就被带到宜兰阁冻了这两天,连苏瑶玉都被单独关到了吓人的往生阁! 能进宫又如何? 太后一个不喜, 她们这些家世毫不显赫的,说不定死到宫里,家人都不敢来问一声。 她也算是聪明人,立刻就看清了自身的处境,调整了思路,意识到宫里不是好玩的,以后她是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问题是,现在当务之急,她要如何才能出宫? 将军夫人是她们这十六个人中身份最高的,她若是想想办法,说不定大家都能离开。 蔺若兰道歉后,也不管苏陌是否谅解,凑到近前,低声问:“夫人,您可有办法让咱们都出宫?” 苏陌奇怪的看着蔺若兰,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最合适的语言:“太后娘娘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定然是有话要说,那就等着好了,宫里有吃有喝,又这么暖和,为何要急着出去?”苏瑶玉的狗腿子,是在套她 的话? 蔺若兰再次愕然:“您?”你说的是真的?有吃有喝,你吃得什么?喝的什么? 蔺若兰想想宫女给自己送的白饭、青菜和咸菜,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每个人饭菜和屋里的摆设,是不一的? 苏陌懒得再搭理这个满脸算计的女人,端端正正的跪坐好,双手合十,动着嘴唇,像是在念经,其实什么都没有念,就是动动嘴唇,闭眼内视空间。 闲着无事,多看看这几日囤货的成就!开开心! 御膳房就不说了,各种吃得,她现在想看的是当日慈宁宫寝殿里劫来的东西,里面定然有太后很在意的东西,要不然太后不会把她们这十几人扣在宫里不放。 她 从太后寝殿偷来的东西,昨日夜里在宜兰阁时,她就在空间里拿出来仔细看过: 一匣子银票, 一匣子书信,另外一个匣子里,是两块巴掌大的玉:一块是暖玉,一块是黑玉 ——这是太后寝殿床上暗格里的东西。 昨夜她摸着那暖玉确实舒服,触手温润,似乎真的在散发出和暖之气;黑玉,搞不清楚什么材质,被她撩在了盒子里。 那天 从太后寝殿里床板下拿出的那个长匣子里,则是一根玉带,还有 一块黄色的布帛,上面用用红色的墨细细碎碎写了一长篇的话。 想来想去,银票、玉石、玉带,应该不是太后在意的,太后在意的应该是那一匣子的书信,和这块写满了字的布帛。 不过,在华国读过大学的苏陌 到了古代, 算是半个文盲,因为这上面的字,她大半都不认识! 她平日里看话本子、游记杂记都是连蒙带猜的,这一次,她可是猜不出来了。 蔺若兰看着将军夫人闭目念经,悻悻的回到了王素素身边。 王素素看她回来冷笑:“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了?苏离陌是个傲气的,她目中无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能看得上谁?你也是真有勇气,敢去她面前凑近乎,啧啧!” 蔺若兰忍气吞声,王素素的父亲是当朝右丞相,惹不起。 苏陌空间里,黄色布帛被打开放在空间正中从御膳房搬进去的长桌案上,琢磨了半天,认出来几个字,但不确定,连起来还是什么都看不懂,便不再为难自己, 团巴团巴把布帛扔到匣子里,把这个长匣子和暗格里的三个匣子放在一起。 从空间里兑换一个装粮食的麻袋—— 空间商城里这种袋子又多又便宜,最实用——把几个匣子都装进一个麻袋里,然后把从慈宁宫里顺来的那几盒子头面也装进去,用大号记号笔写上寝宫,某年某月某日,便扔到了一个角落里。 这些东西,她可不敢拿出去用,太后的银票都是一百两面值的,若是用了,应该能被找到痕迹, 扔一边最安全,那几匣子首饰 头面,她除非不想活了才会去戴! 第37章 母女 宫里风波不断,宫外,也有人过得不安生。 福安大长公主自入冬时旧疾复发,已经闭门休养了一个多月,腊八赐粥都没有能进宫,一大早的,却被女儿搅醒了好觉。 庆安郡主薛凝儿一大早就来到母亲的公主府,不管嬷嬷如何说,径直进了母亲的卧房。 大长公主卧房里也铺了地龙,屋里四角又放了火盆,整个屋子温暖如春,薛凝儿一进来,就脱掉了身上厚厚的披风。 大长公主看女儿眼底乌青,叹气:“又怎么了?” 大长公主和薛驸马就这么一个独女,薛凝儿自幼被教养的和当初的原身一样,琴棋书画品茗作诗,才艺俱全,只是如今,在夫君家里,过得甚至还不如苏陌在将军府。 薛凝儿在母亲面前,不再是在外面那种冷静肃然高高在上的端庄模样,看着母亲眼圈一红:“母亲!” 大长公主由身边的老嬷嬷扶着坐起,靠在软枕上:“这次是什么事?” 薛凝儿一脸的委屈:“腊八那日,我家小姑子素素,是跟着我婆婆进宫的,到了慈宁宫,不知怎地,素素和苏瑶玉一起去了慈宁宫后殿,母亲也知道,当日慈宁宫后殿出了些乱子,素素就被太后留在了宫里,这几天,婆婆她怪我当时没有带着小姑子,让女儿天天睡在她老人家院子里,彻夜伺候,女儿真的是受不了了!”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你自幼也是在母后老人的照拂下长大的,你是正经的皇室贵胄,怎么就被那个老婆子拿捏的死死的?你是郡主,你拿出郡主的气度,王家谁敢磋磨你?”说着,气的咳嗽起来。 旁边小丫鬟赶紧拿来痰盒,等大长公主吐出一口清痰,老嬷嬷递上一杯热茶,劝道:“殿下您悠着点,郡主年纪小,慢慢教,急不来的。” 大长公主喝了一口热茶,顺了顺气,一时有点伤心:“王家的,太趋炎附势了些,当日是她们上赶着求娶的凝儿,如今看本宫身体不好,不经常进宫,便以为本宫失势了,如此怠慢凝儿,可恨!” 薛凝儿暴躁:“母亲就别说这些陈年老账了,先说说我家小姑子如今怎么办才是,若是我家小姑子不回来,我婆婆能生吃了我!” 大长公主又气的喘不上来气,薛凝儿婚前婚后落差太大,对母亲怨气大,看着母亲如此难受,固执的坐在床边的绣墩上,连碗热水都懒得端。 大长公主伤心失望,以手抚胸:“你是本宫的独女,本宫做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好?你对母亲,何至于如此如此冷漠?” 薛凝儿抹泪,一脸决绝:“母亲说哪里的话!当初这桩婚事,是母亲一意孤行,撮合成的,女儿落到如此境地,还不是拜母亲精心筹谋所赐?若是。。。。” “凝儿!”大长公主厉声打断。 薛凝儿一怔,拿着帕子捂住脸,放声大哭。 大长公主示意老嬷嬷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等着女儿哭了一会儿,颓丧的说:“好,母亲这就递牌子进宫,向太后求情,让你小姑子早日回来,你若无事,就回吧。” 薛凝儿放下帕子,满眼泪:“母亲,您姑爷,又多了一房贵妾,是婆婆那边的远房侄女,这是第九房小妾了,母亲你还觉得当初您是对的,女儿是错的吗?” 大长公主是先皇的妹妹,如今也有近五十岁了,本就疾病缠磨容颜憔悴,被女儿这么一问,灰心更甚,脸色的褶皱更加深如沟渠:“凝儿,你!”只说了三个字,便说不出来了。 薛凝儿的贴身丫鬟端来了热水让她净面,又搬来妆奁让她重新上妆,薛凝儿冷静下来后,手里捏着帕子,坐在大长公主床前,半天后,忽然悠悠的说:“母亲,女儿搬回郡主府住,您觉得如何?” 薛凝儿及笄那年被先帝封为郡主,同时赏赐有郡主府,开赏梅宴的锦园,就是郡主府的园子。 “不可!”大长公主断然喝止:“若是你住到了郡主府,和王彦会不会更加疏远?女儿你不要糊涂。” 薛凝儿两眼放空,想起那日在宫里长长的甬道上,那位她昔日的闺中密友劝她的话,轻轻说道:“女儿是皇室贵胄,是千金之躯,何必和那些庸脂俗粉争竞高低上下?母亲不管不顾女儿心中所想,硬要女儿留在丞相府,和那些妾室们争风吃醋,岂不是让女儿自降身份?” 大长公主心里难受,劝说:“你自幼聪慧,自然知道母亲用心良苦,你母亲我住在公主府,一个月,你父亲就来一两天,你以为母亲不知道你父亲在外面另有家室?你以为母亲不知道你那庶弟都已经十岁?”她越说越伤心:“你若搬出郡主府,岂不是任由王彦左拥右抱,逍遥快活?母亲不能让你步母亲的后尘,过得如此孤寂清冷!” 薛凝儿毫不动容:“若是母亲为我好,不想我孤寂清冷,当初就该让女儿选择自己喜欢之人,而不是为了。。。让女儿嫁到王家!” 大长公主猛烈的咳嗽,旁边老嬷嬷哭着劝:“郡主,您少说几句吧!” 薛凝儿就不:“若是母亲不让我搬出王家,那女儿就去找太后娘娘,让太后允准女儿和王彦和离!” “啪!”咳嗽的直不起腰的大长公主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颤抖着手指着薛凝儿:“你敢!” 薛凝儿脸上瞬间出现五个指头印记,倔强的说:“澈表兄还未婚配,女儿为何不敢?” “郡主!”老嬷嬷惊呼。 大长公主脸色惨白:“你若再说一句,本宫便不进宫为王素素求情。” 薛凝儿心中凄凉,盯着自己的母亲:“母亲!” 大长公主神情变得冷漠:“ 若你当初嫁给司玄澈,被太后忌惮,公主府和肃亲王府两个府邸都不会有好日子,你外祖母和皇舅舅都不在了,我们母女本就不得太后喜欢,你以为你嫁到肃亲王府,会比现在日子好过?太后今年不到四十岁,你的后半辈子,都在太后手心里捏着呢!” 薛凝儿惨笑:“所以,只有女儿过得越凄惨,母亲才会越安全?母亲早点说啊,女儿还奢望什么呢?还奢望母亲会为女儿撑腰?” 大长公主冷眼看向唯一的女儿,不再说话。 薛凝儿恨恨的咬着牙:“得罪太后娘娘的明明是母亲,为何要女儿来替母亲赎罪?这不公平?” 大长公主双手紧紧抓住床上锦褥,手背上青筋暴起:“成王败寇,你既是本宫的女儿,享受了郡主的荣耀,自然要为本宫出力,出去!” 老嬷嬷躬身上前:“郡主,您先出去歇歇, 殿下既答应了进宫去求太后,一定会去,您不要着急。” 薛凝儿起身:“过了这一遭还有下一遭,母亲就等着天天给王家善后吧!”说完,冷着脸离开她母亲的卧房,回到了自己在公主府的闺房里。 老嬷嬷看薛凝儿离开,劝慰大长公主:“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郡主还小呢。” 大长公主双眼无神的看向窗外:“嬷嬷,是不是又下雪了?不知道皇陵那边,皇嫂冷不冷?嬷嬷你说,明年冬天之前,皇嫂会回京吗?” 老嬷嬷赶紧左右看看,低声提醒:“ 殿下,慎言啊!” 大长公主决绝的仰起头:“嬷嬷,您去传信,告诉皇嫂,本宫应了。” 老嬷嬷扑通跪下,颤声劝:“大长公主 !” “皇嫂并无子嗣传承,她依然容不下皇嫂,我们这些得罪过她的人,能有什么好的?”大长公主苦笑:“去传信吧!本宫和皇嫂如今,算是同病相怜了!”大长公主口中称呼的皇嫂,是先帝的正宫皇后, 如今被困皇陵的谢太后 。 老嬷嬷沉默一会儿,磕头应道:“是!” 宫里出了鼠群事件和御膳房灵异事件, 御史言官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上书抨击妇寺干政、牝鸡司晨,朝中大臣也纷纷上书,乞求圣上早日大婚,太后理当还政,小皇帝对言官和大臣的折子统统留中不发,然太后那边,依然颇为恼怒,整日里纷纷扰扰,没个停歇的时候。 恰在此时,大长公主亲自进宫,去向太后求情,兼有王丞相夫人进宫为女负荆请罪,留在宫中了贵女也有几个得了风寒,需要医治,种种情形凑到一起,最主要的是,内廷司审问那些贵女和身边的伺候丫鬟,也没有审出任何名堂,于是, 小年前几日 ,宫里放了所有贵女们离开,贵女离宫时,太后赐每人或管教嬷嬷或 宫女贴身伺候 。 慈宁宫里鼠群事件掩盖下的寝殿被盗一事,暂告一段落。 苏陌也带回来一个大宫女叫檀香, 知道太后是派人盯着她们这十几人, 在找丢失的东西,她更加谨慎了些,檀香带回来后,放在了将军府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养着,将军府并没有让她进温明居伺候。 苏陌在将军府,从不参与府内事务, 以白翼和小盛唐意见为准,随他们怎么处置那个叫檀香的。 这么冷的天,在宫里吃不好睡不好的被折磨了十几天,她真是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干, 只想继续苟着吃吃喝喝的过日子。 从御膳房里打劫来的点心果然好吃,她日常除了自己躲在空间里吃,时不时会用油纸包包住,拿到东屋去,她经常打发云嬷嬷出去买各种点心,青竹和三月她们都不清楚夫人屋里放了多少好点心,倒也没有人起疑。 御膳房里那一排的小炉子上熬的补品,比着点心差了许多,还不如她自己做的好吃,便都熄了火,放在那里。 将军府里,东屋几人都知道大将军喜欢吃夫人做的膳食,夫人被关在宫里那十几天,大将军的胃口都不好,夫人回府后,白翼立即采购了几大箱子鱼胶、燕窝、海参、鲍鱼、鹿筋等上好的食材,送到夫人屋里,由着夫人自己调配着给将军做着吃。 苏陌毫不客气,喜欢吃的都收进空间, 当然她收了好东西,也不拿乔,去东屋做饭,从每天一顿变成了两顿,她自己对自己打工的态度很满意,潜意识里,觉得将军府的人对她似乎态度也好了些。 至于她被困宫里将军府无人搭救她,她也没有多想,总不至于让十二岁的小盛唐去对上苏太后吧?所以,她没有很介意。 将军府里盛唐、方岩等人,反而多少有些心虚,对她态度恭敬了许多。 只白翼,还能保持冷静态度,始终拒绝对夫人心软。 日子就这么慢慢的过着,若不是天太冷,苏陌觉得,这日子也还能过。 天实在是太冷了! 今年雪下的大,持续时间也长,下两三天,停一天;然后再下两三天,再停一天,反反复复的,整个冬天,京都大雪几乎都没有停过。 苏陌一方面想要积攒功德分助黑猫老六脱离迷雾山林,另一方面也确实是空间里有那么一大笔钱,听闻蔺家粥棚在北门口和西门口设的粥棚,一个冬天都没停,她虽不喜欢蔺若兰一脸精明和算计,此时,也对蔺家有了好感,哪怕是蔺家沽名钓誉,只要粥棚一天不停, 她就佩服一天。 一时激动,苏陌便向白翼提出,将军府要不要也设粥棚救济百姓,也给大将军府赚些好名声。 白翼态度恭敬,语气不悦:“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将军府但求安稳度日,多余的事,还是不要做了,树大招风,盛名之下,易受摧残,将军府不需要这些虚名,也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苏陌沉默,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上次她做主给将军府的下人每人做了一套新棉衣,事后白翼似乎也不乐意,苏陌想,说不定白先生会觉得自己在挖将军府的墙角呢!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将军府,更加适用于她自己! 她哀叹,所以啊,这功德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她空有大批的银钱,其实什么都不好做, 她觉得精心伺候好隔壁的活死人,似乎是她唯一能做且能让大家都开心的事,多赢的事,很重要。 她放弃了一时的善心,龟缩回舒适区,致力于 每天精心做饭的日常,到了夜里自由活动时间,则经常待在空间里。 空间里二十多度,暖和的很,她也需要经常在空间里给自己熬煮补品,来抵御白日里那该死的寒冷! 第38章 小年前奏 小年时,国公府又开始作妖了。 这次是梅嬷嬷亲自上门。 梅嬷嬷说话很客气:“五少夫人今年是第一次在盛家过小年,老夫人的意思,大家热闹热闹,小年那天,都在寿安堂用膳,除夕当日大家各自吃饭后,在寿安堂陪着老夫人守岁,老夫人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热闹,五少夫人可不兴不去。” 因为温明居不准外人进入,所以苏陌是在宁远堂和梅嬷嬷 俩人坐在放了厚厚的垫子的椅子上,烤着火盆 说话。 梅嬷嬷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嬷嬷,在国公府里很有体面,她如此做小伏低的劝说,按说苏陌是不该拒绝的,可是,苏陌真是不想去。 “嬷嬷,不瞒您说,我怕冷的得紧,小年去寿安堂用膳可以,除夕夜里守岁,就算了吧。” 梅嬷嬷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国公府,自然谁都不想得罪,不想拿老夫人压五少夫人,但是她也很为难:“老夫人的话, 您若是不去,一个孝字就能让您名声受损,可真是划不来。 ” 苏陌双手虚虚的张开,在火盆上方取暖。 她忽然问了一句:“嬷嬷,听闻之前寿安堂和府里大厨房放置石炭的库房失窃,怎么样了?窃贼抓住了吗?” 梅嬷嬷摇摇头:“哪有那样的窃贼?没有惊动任何人,悄默声的把那些炭拿走了?”她压低声音:“大夫人请了高人来看,说是大仙索要的报酬。” “什么?”苏陌惊诧。 梅嬷嬷撇撇嘴:“定是有人不知为了何事给大仙许了大愿,事成之后没有还愿,大仙怒了,亲自来取报酬了!” 还是得古代人坑古代人才更加合适啊!苏陌震惊中! 苏陌脸上露出呆呆的蠢样。 梅嬷嬷安抚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像您性子这么好的,定然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她性子好?苏陌汗颜! 若是柳臻儿听了梅嬷嬷这话,会立刻拍案而起:苏离陌能算得上是性子好?她柳臻儿三个字倒着写! 梅嬷嬷压低声音:“人都是这样,遇到事了临时抱佛脚,事过了恩人扔过墙,若不是激怒了大仙,您说说,寿安堂几千斤银屑炭,大厨房几万斤的石炭,能这么不翼而飞?唉,不知道谁欠下的债,老夫人和国公府帮着还了!“ 苏陌脸上几乎不知该是什么表情了,她颤声问:“没报官吗?” “报官?国公府哪里能丢这个人?再者说,官府知道了能怎么样?大仙索财,应当应份,本就该给的!” “可,有可能是谁欠的债?” “这老奴哪里知道?后宅老夫人第一大,国公夫人第二大,大仙如此行事,定然是怪罪两位主子教导不利,两位主子破了财,替小辈儿们挡了灾了,您不知道,大厨房后来买石炭,足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比市面上还贵了三四成呢!” “为何会这样?”苏陌虚心求教。 梅嬷嬷看着苏陌蠢笨的样子,嗔道:“天越来越冷,石炭涨价了啊!” “哦!”苏陌拍拍胸口,妈的,还是得你们这些老婆子们,最会圆谎! 俩人说的投机,苏陌趁机打探国公府各房的情形,她手里有个太后明示的任务,要给将军府里过继一个继承人。 这个事情她从宫里回来就毫不保留的给白翼说的清清楚楚的,她是懒得做这个事情的,但是她必须先让将军府知道此事,怕苏同庆那匹夫万一和盛家人私下联系,搞个将军府措手不及,也会影响到她的安稳日子。 偏白翼听了像是没有放在心上,盛唐是小孩子,和他说这个也不妥,将军府如此态度,让她比较的尴尬。 她不能让太后觉得她怠工, 她需要一个契机,提出来这个想法,让盛家人或者太后的人都知道,这个事情她做了,然后就抽身退出,能不能做的成, 那是太后、苏同庆、盛家和将军府的事 。 她只需要在合适的场合,提出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完成任务。 梅嬷嬷刻意交好,也不藏私,给苏陌详细说了各房许多事,梅嬷嬷说的都不是隐私,只是苏陌平日里消息来源过于匮乏,所以知道的太少,梅嬷嬷如此待她,苏陌也不好再端着,一口答应小年过去,除夕夜也过去。 梅嬷嬷完成任务, 提着五少夫人给的两包糕点,出了将军府,先把糕点给自己孙孙送回去,然后才回国公府复命。 * 这次去国公府,出温明居苏陌就坐上了软轿,软轿抬着从将军府正门出去,到了国公府的正门,门房看到孟青跟着,话不多说就直接打开了正门,请苏陌的软轿走正门进去。 苏陌看看跟着的孟青,表示佩服。 白翼和孟青,一文一武,对外是大将军府里的管事和护卫。 白翼平日里身着浅色长袍,玉簪束发,文质彬彬,满脸的和气,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他办事滴水不漏,想从他手里讨便宜,门都没有。 孟青曾经是盛淮安麾下的屯骑校尉,是四品武职,盛淮安中毒昏迷后他离开西北军,连夜从西北赶回京都,守在大将军身边,他高大魁梧、一身腱子肉,且肤色黝黑满脸的凶狠,一看这人就不好惹。 国公府的门房也算是阅人无数, 对白翼和孟青,态度统一是敬而远之。 孟青只用一瞪眼,就能让门房主动去开大门,反观苏陌自己:成亲第二天,被姜氏身边的周嬷嬷忽悠着从将军府角门出,从国公府小角门进, 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苏陌现在觉得,只拿走国公府大厨房库存的石炭,似乎有点不够,姜氏,太恶心她了,刚穿越来的她当时不善言辞,不敢发飙,如今,哼! 在宫里这十几天她揣摩到一个道理: 慈宁宫寝殿被窃 和宫里御膳房被洗劫这么大的动静,当事人第一反应都是摁住此事。 慈宁宫可以大肆搜捕鼠群,可以给那十几个贵女身边安插人手,偏偏不提被窃一事。 御膳房被盗也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内廷司查案也是偷偷摸摸找其他理由拿人,一句不提御膳房被盗。 这种反应,不像是被盗的苦主,反而有点像苏陌的同党在给她善后! 所以啊,很多事情,做了也不会如何! 再比如国公府,丢了几万斤石炭和几千斤银屑炭,不等查清楚,苦主就已经自圆其说了,这事,可真是不听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 苏陌嘴角绽出艳丽的笑容,破败寒冷的国公府宅院,在她眼里都好看了许多。 到了寿安堂门口,这次青竹和孟青都跟着苏陌进入寿安堂院子,孟青满脸煞气,寿安堂外面伺候的下人们都远远避开,还有人恭敬的给他们几人行礼! 苏陌冷笑了一声,派头十足的往正厅方向走。 “我说是谁呢,这么大的派头,敢情是大将军夫人啊?听闻您在宫里待了十几天,怎么?在宫里学了些规矩,来寿安堂耍威风呢?”廊檐下,柳臻儿穿着大红色的锦缎披风,脸色却枯黄晦暗。 苏陌里面穿的厚实的棉裙大袄,外面披着白狐披风,下巴出一圈浅红色的毛映衬的她小脸莹润,肤色白皙的透亮,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更加乌溜溜的熠熠发光。 柳臻儿不想对上苏陌,但总是忍不住的嫉妒,忍不住的要开口刺上几句! 一个来自民间的尚书府养女,凭什么过得比她这个曾经的伯府千金还滋润啊!若是她当初不嫌弃,那个活死人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夫君!她柳臻儿也能成为二品大将军夫人,也能进宫,也能身后带着将军府的护卫,招摇过市! 苏陌看看柳臻儿,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柳臻儿盛气凌人:“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好多天了,你做孙媳的一天都不来伺候,苏离陌,你这是不孝,还是说尚书府没有叫你如何孝敬老人,你是不懂呢?” 苏陌:“老夫人生病,不是因为你这个老姑娘嫁不出去,急的吗?唉,你也是的,今天小年,再过几天,你可就又老了一岁,表姑娘,柳小姐,你可长点心吧,说你老你就倚老卖老,真的想七八十岁还做个黄花大闺女,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 苏陌开口,那是句句见血! 柳臻儿当即火气直冲脑门:“我就是再老,也有机会嫁个好人家,不像你,一辈子就守着一个活死人,你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苏陌嘴角一翘:“青竹,掌嘴三下!” 虽然苏陌心里也经常喊盛淮安活死人,但是听不得别人如此喊他,她喊是戏谑,别人如此喊,那是满满的恶意! 青竹听到柳臻儿称将军是“活死人”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夫人吩咐,当即上前,抬手正反几下,哦,打顺手了,四个耳光! 落后了几步的孟青,还没反应过来,青竹已经打完耳光,退回到了夫人身边。 孟青怒目而视,看着柳臻儿杀气腾腾!敢骂大将军是“活死人”?你是想变成真死人? 柳臻儿身边的丫鬟习惯性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是新近选来的丫鬟,不是之前忠心耿耿的嫣红姑娘,这丫鬟,只怕殃及自身,躲开为敬! 柳臻儿被打的头上的玉钗都跌落地上,摔成了三截! 她捂着脸,一时竟气的哭不出来,半天后才尖叫:“苏离陌,你又动手!” 苏陌上了台阶,在寿安堂正厅门口站住脚步,侧身,隔着五步远,正面对着廊檐下、窗户旁的 柳臻儿,冷冷的说:“你嘴贱,非得找打,我有什么办法?只好满足你。柳臻儿,你真是记吃不记打,便是打死你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再不长记性,下次把你的牙齿打出来,你信不信?” 不管柳臻儿信不信,苏陌转身进了寿安堂正厅大门。 寿安堂大厅里,摆了 六七桌,每个桌子旁边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在屋里全程听了苏陌和柳臻儿的冲突,国公爷盛文松和二老爷盛文韬坐在老夫人身边,旁边是府里几位已经成家的少爷。 盛文松不悦的哼了一句:“果然是嚣张跋扈!”,太后还真是给将军府放了一个明晃晃的钉子! 苏陌如今在国公府的名声,可是不多好,长辈们也不怎么喜欢。 二老爷盛文韬一副淡然,似乎这事和自己无关。 几位少爷们可是稀罕透了:五弟妹,这么火爆的? 国公夫人姜氏最近给嫡幼女定了春茂侯府的黄二公子,那黄二不仅长得好,嘴甜,有功名,而且表示,盛舒悦进门十年内不纳妾,这句话可是深深打动了姜氏,连嫁妆都足足又增加了三成,她心情 好,说话也温和了许多。 笑着招呼:“离陌赶紧入座吧,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呢。” 年后盛家和黄家年节过礼,她还要苏陌这个大将军夫人出门撑门面呢,所以对刚才廊檐下发生的冲突,视而不见。 苏陌对着姜氏颔首,然后上前给老夫人见礼。 捂着脸的柳臻儿小跑着来到老夫人身边,委委屈屈的 站着,看着老夫人的一双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老夫人哪里能忍住不发脾气? “当着我的面你都如此欺负臻儿,若是日后我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你会做出什么毁天灭地的事呢!” 苏陌福身后站直身子:“孙媳在这里给老夫人一句明白话,以后孙媳再听到柳臻儿对将军出言不逊,孙媳一定打掉她的牙齿!”不卑不亢,神情淡然。 第39章 小年正餐 二房今日除了盛文韬, 还来了老二盛淮放和老三盛淮平哥俩,他俩站在旁边小孩子的桌边,比苏陌年龄小或者辈分低的见苏陌进来,都站起来等着苏陌入座后再坐。 盛淮放和盛淮平从刚才听到大嫂在外面教训那讨厌的表小姐,就已经 两眼放光:大嫂威武! 老夫人断喝:“给你留脸你不要 ,如此跋扈,今日不打怕是祖宗都不乐意!” 苏陌:“老夫人,孙媳没有做错事,不需要别人 给脸面 !若是祖宗知道,给盛家挣了个二品大将军的子孙被外姓人欺负都无人敢说,怕是更加不乐意!” 老夫人:“别忘了你也是外姓人!” 她被梅嬷嬷摁着肩膀,气势上一退再退,偏苏陌一句都不肯吃亏,她老年之人,与人对嘴不是强项,再说了,国公府里谁敢和她如此说话?一时间,气的浑身发抖! 苏陌淡淡的说:“是,从老夫人到大伯娘,到孙媳,咱们在盛家,都是外姓人!” 堂上的小辈们有人笑出了声,有人则厌恶的看着苏陌,嘀咕:“忤逆不孝!”,妇人们大多都看热闹,难得有人能气气偏心糊涂的老夫人,还能教训到处打秋风没个够的表小姐! 长房嫡幼女盛舒悦,便是刚和春茂候黄家老二定亲的那个小姐,自认为一身正气,语气不悦教训苏陌:“今日好歹是过节,五嫂嫂您就少说几句吧!” 旁边姜氏扫了自己女儿一眼, 盛舒悦不敢再吭声。 苏陌黯然神伤:“是啊,今日是过节,我家夫君在床上躺着,人事不知,自我进入寿安堂到现在,无一人问一句我家夫君身体如何,我若是再退让,岂不对不起大将军夫人这个名号?” 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碗碟盘盏乱飞!幸而热菜还没有上,每个桌上只中间位置放了几盘冷菜,这才没有把菜给都拍飞! 盛文松看老娘被气的狠了,站起身,一脸的威严:“今日小年,都不要说了,老五家的,我们不问也是不想伤心,你不可过分苛责长辈!” 苏陌看着这个一妻五妾的盛国公,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是有点厌恶,她如今对国公府的情况,了解 多了些,不是刚进门时那个被忽悠着走小角门的新妇! “大伯说对,不问便不问,但是柳臻儿骂我家夫君,请问大伯该如何处置?” 盛文松被问的不高兴:“你打都打了,还要如何处置?”如此咄咄逼人,毫无妇人之德! 苏陌一笑,屈膝福身:“多谢大伯 ,侄媳妇知道了!以后再有人出言不逊,侄媳妇就继续打!” 盛文松皱眉:他是这个意思吗?他不是! 他咳嗽一声,强行挽尊道:“德容言工, 妇人该有贞静贤惠之德,岂能打打杀杀的?学那市井泼妇的做派?” 苏陌笑:“大伯 说的对,侄媳妇听您的。”语气恭敬,其实毫不在意盛文松说了些什么屁话。 盛文松被苏陌绵力针的态度堵得心里上不去下不来,不悦的看向旁边丫鬟:“还不赶紧收拾了?上菜!” 老夫人硬是被梅嬷嬷摁住,不停的捋着胸口,低低劝说着:“大过节的,您何苦呢?五少夫人年纪小,她若是一怒转身走了,您还能真的当着这么多人打她?老夫人,老祖宗,您大人大量,别计较了!” 喊旁边的小丫鬟:“你去,扶表小姐去后堂收拾一下,给表小姐单独送去饭菜, 表小姐受了委屈,你仔细伺候!” 小丫鬟听了,扶着哭哭啼啼的柳臻儿进了后堂内室。 老夫人看着满堂儿孙无一人给自己撑腰,再看看几个孙媳脸上直白的嘲讽和看好戏的模样,心里一时之间,非常酸楚,她是个固执好强之人,若是年轻几年,她只会奋起发威,而不会生出伤心这种无用的情绪:“老身嫁到盛家,养育了满堂儿孙,到今天,反而成了外人?!” 她说的,竟是非常的伤心。 老夫人这是把在场的都怪上了,众人都起身站立,长房大少夫人说了句:“孙媳们不敢!” 老夫人如此伤感,有人生出了愧疚之心,也有人在老夫人积威之下,低下头开始自责,也怪苏陌没有眼色,小年呢,搞这么大动静! “是啊!”苏陌感同身受的发出感叹:“不仅老夫人您,还有大伯娘,嫂子们,咱们在盛家可都是外姓之人! 老夫人的伤感戛然而止,一双浑浊灰眼珠盯着苏陌:“连声祖母都不喊,这是谁家的规矩?”眼睛里泛出暗芒,怒气和恶意,毫不掩饰。 苏陌表现的比老夫人更加伤感:“尚书府苏家的规矩,说孙媳是庶民,不得称呼他们长辈为祖母、父母亲,要尊称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孙媳这不是在苏家养成了习惯,到了盛家,也不敢放肆。” 人群中一少妇嘀咕:“你还不算放肆?” 苏陌看着这个最喜欢惹事的陈氏,眸子中反而有一丝笑意,是啊,没人和她吵,她心中恶气可如何撒的出来呢? 当她看不出来?这一屋子人,几乎没有几人关心将军府,没有人在意那个在温明居东屋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年轻人,没有人关心将军府过年时,会是什么样的气氛,一个个的,人模狗样的,眼里都是赤裸裸的嘲讽和不屑! 她怒气在胸中翻滚,虽然和盛淮安不熟,但是也知道这人六岁就离开盛家去了天池山白泽洞学艺,十二岁去西北军营找自己的父亲,从此跟着父亲在西北军中一待就是十年,大将军是能轻松得到的封赏吗?那定然是千军万马中浴血奋战,厮杀出来的名号! 这群 锦衣纨绔、 餍肥沃泔的废物点心们,一个个自诩出身高贵,拿腔捏调的,看不起她的活死人夫君? 呸!他们给活死人提鞋都不配!他们甚至不配坐在这里!还敢笑话活死人? 一肚子的邪火,让她被点亮了语言功能里的超级火力: “三嫂嫂出身高贵,自然不知我这出身庶民的媳妇有多难做, 不讨长辈喜欢,不受小辈尊重,我都知道的,我很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成亲第二天,我来盛国公府拜见长辈时,是从 国公府买菜走的小角门带进来的,这待遇 ,怕是嫂子们屋里的姨娘们,都比我有脸,老夫人说给我脸面,岂不知我从进入国公府的第一天,就没有什么脸面,不过和老夫人一样,是个外姓人,和三嫂嫂也一样,是个没有夫君撑腰的可怜人!” 她一番话, 暗戳戳的告了状,讽刺了老夫人和三少夫人,还不动声色的把姜氏也拉下了水。 陈氏脸涨的通红:凭什么说她没有夫君撑腰? 陈氏的夫君,长房三少爷盛淮贤看看苏陌,眼神中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算计。 可惜告状是有清官或者长辈撑腰时才有用,苏陌哪有人撑腰? 老夫人听到苏陌从小角门入府 ,反而露出一丝嘲讽:你也有丢人的时候, 一个从小角门进来的新妇,连府里的妾室都不如,还腆着一张脸如此跋扈?! 盛家二老爷从来不怎么开口,此刻语气淡然,却隐隐露出一丝阴沉的问:“你为何从小角门入府?!” 二房在国公府许多场合,都是透明人,比如今日,二房的夫人并没有来,盛淮放和盛淮平来,本意也是混顿饭而已。 听到万年不开口的老二说话,老夫人脸上不喜,哼声问:“老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从小角门入府,自有从小角门入府的道理。” 苏陌看自己公公态度倾向自己,瞬间战斗力飙升,不用公公被老夫人扣不孝的大帽子,她一个就能行! 咯咯一笑,她看向国公夫人姜氏:“是啊,从小角门进,自然有从小角门进的道理,当日是大伯娘身边的周嬷嬷带着本夫人从下人们买菜的角门进入的国公府,本夫人是太后赐婚,捧着懿旨嫁入的盛家,夫君是先皇亲口封的二品辅国大将军,即便夫君被表小姐骂是活死人, 哪怕将来有一天夫君死了,本夫人也是夫君的原配,也是要捧着夫君的牌位光明正大给他守节之人,大伯娘,听闻上次宫里腊八那天,太后说许多贵女家里教养不力不懂规矩,给贵女们安排了嬷嬷和大丫鬟教规矩,伯娘您说,若是太后听闻本夫人从小角门进入国公府,会不会觉得,盛家也需要派些个教养嬷嬷来?” 苏陌又抬出太后,老夫人深呼吸一口,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反而不说话了,这事不是她安排人干的,她犯不着出头。 二老爷轻轻叱道:“说什么活死人?淮安还有口气呢。”语气并不严厉,他只是不想听活死人这三个字,儿子早就能眨眼,能吞咽了,不过苏氏不知道而已。 苏陌点头:“公公说得对,夫君还有一口气呢,国公府就如此折辱他的夫人。” 姜氏脸色越来越僵,怎么毫无来由的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毕竟是管理后宅多年的人,她强笑:“侄媳妇你怕是误会了,都是周兰那个老货,不懂规矩,即便 小角门离得近, 也不能让你走小角门啊!你放心,伯娘回去就收拾那个不懂规矩的老货!” 门口站着伺候的不懂规矩的老货周嬷嬷听到主子这话,浑身不舒坦,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她本能的想呵斥,一抬头看到男人阴狠的眼神,乖乖闭了嘴。 孟青原本是在寿安堂院子里站着 的,从夫人命青竹掌掴表小姐,他就站在了正厅旁边的廊檐下, 寿安堂今日人多,也没有人说他外男什么的,毕竟今日各位少爷们也有带着小厮来 的,小厮们也都在廊檐下等着伺候,多他一个,似乎也不算什么,国公府内院管理混乱,尤其是寿安堂这几年被表小姐搞得人心惶惶, 梅嬷嬷又生了离心,便是有人觉得他进内院不妥,他一脸的凶相,一看就不好惹的人,没有人去得罪他。 他便站在廊檐下,听着寿安堂里夫人火力全开,怒怼一群人! 听到周嬷嬷在夫人成亲第二日带着夫人从小角门入府,他自然知道那个经常买菜的角门,因为那里离将军府小门最近,他只是不明白,夫人为何从将军府小门出来?他不知道,当日周嬷嬷以国公夫人的名义,在温明居把夫人带走的。 很少有外人能进入温明居,所以他没有想到这个。 此刻他盯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老货,心里想着如何收拾她才会解气! 屋里苏陌看到姜氏脸色难看,还要甩锅给周嬷嬷,笑了笑:“大伯娘说对,都是那些黑心的下人们眼里糊了屎,看不到其中的厉害,大伯娘可得好好收拾那该死的老货,听闻大伯娘最近得了个好的姻亲,婚期订到了来年五月,也不知这几个月,够不够大伯娘整顿这些该死的贱骨头们, 本夫人被欺负事小,夫君姓盛,到了宫里本夫人也不得不为盛家说话,但是将来得罪了姻亲,到时候女儿嫁过去被磋磨折辱,那可就划不来了,伯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陌怼大夫人,让大房的少夫人们个个遮掩着偷笑,大少夫人拼命压住心头的喜悦,呵斥:“一屋子人呢,什么眼里糊了屎,一点都不讲究!” 苏陌看了看大少夫人莫氏,她可记得曾经也是在寿安堂门口,这些少夫人们和庶出三房的夫人们大吵大闹,和市井泼妇一般,今日倒是装的端庄文雅,眼风扫向主桌上的少爷们,知道这些妇人们顾忌夫君在旁边,一个个都拿着架子呢。 苏陌嗤笑了一声没有接大少夫人的话茬 。 周嬷嬷在门口听着苏陌一口一个该死的老货,一口一个该死的贱骨头,那种恶狠狠的语气,让她心里极不舒服。 孟青此刻的神情,也是恶狠狠的! 周嬷嬷干脆叫过一个小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顾不得主子还在屋里,离开了寿安堂,落荒而逃! 盛舒悦听苏陌扯到自己的亲事,忍不住了:“五嫂嫂说的什么话?母亲管理整个国公府,偶尔出些岔子,也是难免的,五嫂嫂如此揪着不放,不是君子所为!而且,您言辞粗鄙!”什么糊了屎的,听着就恶心,今日是来用膳的! 苏陌:“妹妹说对,咱们都是女人,哪里来的君子?都是一群女人!” 和苏陌吵架,很容易被她搞得稀里糊涂,盛舒悦心里想,我说的对?我是这个意思吗? 姜氏毕竟老辣,伸手将女儿拦到身后,放下脸:“离陌,今日是家宴,你少说几句吧,来人,赶紧上菜!” 苏陌觉得差不多了,笑着应了一声:“伯娘说的对,那就上菜吧!” 第40章 母子 终于开始上菜,庶三房的主子们都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是庶出,嫡出的人和老夫人吵闹,他们不敢开口,只怕被老夫人迁怒。 庶出的妇人们也很有眼色,都不多说,也不敢露出心里的喜悦,看丫鬟们开始上菜,带着孩子们闷头吃菜,吃饱后赶紧离开! 大户人家吃饭,讲究食不言,一屋子人吃饭,只听到碗盘的偶尔发出轻微的叮当声,无一人开口说话,似乎刚才苏陌火力全开是个幻象,如今幻象破灭 ,回到现实,连胆大包天的五少夫人都矜持的小口吃菜,其他人哪里敢发出声音? “哗啦!”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估计是刚才被吓坏了,太紧张,越小心越出错,小碗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一屋人都抬头看,是谁这么倒霉? 男童的母亲赶紧拉过儿子:“小心些!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出去玩!” 然后起身:“祖母,孙媳吃好了,轩儿衣衫湿了,孙媳先告退!父亲,母亲,夫君,妾身带孩子先回去了!” 国公爷摆了摆手,老夫人皱皱眉没有说什么,那妇人带着儿子退出了内堂。 陆陆续续,大家找各种借口,都离开了寿安堂。 到最后,屋里只剩下老夫人,国公爷夫妇,二老爷和苏陌几人。 苏陌刚才也想离开,被国公爷叫住,让她等等,她只好等等。 看大哥叫住自己的长媳,二老爷也罕见的没有提前离开。 吃了饭,下人们来收拾了碗筷,几位主子移步旁边的暖阁,给几位主子上了热茶后,下人们很有眼色的退下,梅嬷嬷踌躇了一下,借口看柳臻儿,也去了后堂,柳臻儿还在后堂 闹脾气,不肯吃饭。 梅嬷嬷倒不是关心柳臻儿,她只是找个事,避开接下来的事。 国公爷斟酌了一下,摆着长辈的架子开口:“侄媳妇,你入府受了委屈,你大伯娘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仅苏陌,国公爷也很厌恶 周嬷嬷这几个姜氏从姜家带来的陪房,借着苏陌这事,撵一个也好。 姜氏脸色阴沉,没有反驳。 “国公府和大将军府,终究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无须因为这等小事,让太后老人家操心,侄媳妇你说呢?” 苏陌不想说,她有点冷,刚才的饭菜都是凉的,她只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此刻只觉得从胸口到腰腹,都是凉的,不舒服。 她脸色不好看,低低嗯了一声。 国公爷以为她是不高兴,但是忍住性子才答应的,倒是多少满意了些,刚端起茶杯,想喝一口热茶。 苏陌起身,给老夫人、国公爷和公公福身,语气不卑不亢的:“老夫人,大伯,父亲,孙媳有件事,想请各位长辈做主。” 盛国公端起的茶杯停在半空,看老夫人不接苏陌的话,他只好问:“侄媳妇你说,若是我们这些长辈能帮的,自然会帮你。” 苏陌说话很直接:“长辈们也都知道,大将军的身子,如今,只是好好养着,大将军府除了那几位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养子,也就孙媳一人算是主子,妾身自认撑不起偌大的将军府,所以想请各位长辈开恩,准许孙媳从盛家挑选几个有天分的,入嗣大将军府 ,帮着撑起大将军府的门楣!” 老夫人愣住,盛国公也很意外, 二老爷盛文韬倒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垂首沉默,他本就很少话,平日里盛家大小宴会什么的,也都是这个态度。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看着苏陌,像是要通过苏陌的神情看出些什么,半天后,她问:“你想过继一个孩子,到将军府?” 苏陌坦然:“不是一个,夫君膝下有三个养子,孙媳也收养三个,将来从他们当中选一个孝顺听话,天资聪颖,又愿意入嗣的,记入孙媳名下,做孙媳的儿子。” 一开口就是收养三个,她说的像是开玩笑一样。 她甚至想,五六个也行,反正就是做样子,收养越多,太后和苏同庆越没有办法辖制自己。 盛国公微胖的圆脸上现出滑稽的笑容,看苏陌像是看胡闹的晚辈,说话语重心长:“侄媳妇,收养孩子,过继族人,是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也没有养几个,将来选一个入嗣这种说法,你年纪小,淮安也未必就不能醒转,你刚过门没几天就提这个事,是不是早了些?” 苏陌搓了搓手,寿安堂里真是太小气了,这么大一个正厅,只有两个火盆。 “也不算早,前几天进宫,太后也问来着,太后也是操心我在将军府的处境,怕将来膝下没有子嗣,日子凄凉。我本也不想这么早,可太后既然问了,不如就留意一下,早点留意,万一太后哪天心情好,给这孩子赐个名字什么的,不也是将军府的荣耀?”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和盛国公对视一眼,都暗自思忖:若是太后的想法,那就不得不帮着操持起来,若是从长房过继,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姜氏却越听越不舒服:“太后老人家协理前朝后宫,操心的事那么多,哪里会在意这种小事?” 苏氏好大的脸,她要过继孩子,打着太后的旗号?太后会搭理这些小事? 她不知道,这还真是太后提出来的,不是苏陌的意思。 苏陌也觉得太后管的太宽,朝臣中内宅后院家务之事,太后也操心,简直像是和盛淮安或者大将军府有仇一样,恨不得将来给盛淮安扛幡摔盆的,都是太后自己的人或者是苏家安排的人。 太后快四十了,盛淮安才二十四,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太后这等放在心上? 苏陌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她必须维护太后,太后是她在盛家狐假虎威的那只母老虎! 听姜氏说话酸的不得了,苏陌笑:“伯娘眼中的小事,是有关侄媳妇后半辈子的大事,太后老人家关爱苏家晚辈,也是好意。” 姜氏又想说什么,盛国公忽然打断:“离陌和淮安若真想过继一个孩子将来给二房承嗣,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几个叔叔的孩子都小,还没有成家,长房你几个堂兄膝下,孩子多,若有你喜欢的,带过去养就是,母亲,您说呢?”瞧瞧,称呼都亲热了许多。 姜氏一听,脸色放缓,稳稳的又坐好,看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眯眼看着苏陌沉思。 二老爷盛文韬抬起眼皮看看大哥,又微微合上,现在说的是给他长子承嗣之事,他却依然是淡然处之,苏陌留意到公公的态度,还真是不得不佩服。 她相信,公公和白翼肯定商量好了对策,现在不管她、老夫人和盛国公说什么,其实都不管用,也就是说,让子弹尽情的飞,不会有结果。 苏陌觉得,她穿越后,忽然无师自通的会琢磨人心,会耍心机了,感谢东方某国影视作品中的宫斗宅斗剧,让她其实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苏陌实在是冷,起身:“都行,长房的侄子们也好,族里其他族人也好,侄媳妇要求不高,有孝心就行,快过年了,此事说急倒也没有多急,长辈们商议一下,慢慢来。” 苏陌说出此事,太后那边吩咐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有本事的,长袖善舞的都开始表演吧,她没有话语权,即便是人选确定是她不喜欢不满意的,她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她很清楚自身的位置,穿越前,她是哑巴,最会审时度势,随遇而安。 再说了,她公公都还稳坐钓鱼台,她一个刚嫁入盛家的外人,急个什么劲? 懒得和他们继续搅缠,苏陌说是要回去照顾床上躺着的夫君,也不管在座的几位脸色如何,径直离开了寿安堂。 等苏陌离开后,老夫人一声长叹,她脸上现出沧桑,一双浑浊的灰眼珠里,渗出几滴泪:“老大,马上要过年了,你明天带着媳妇,去把你父亲接回来过年,过继是大事,须得你父亲回来做主。” 盛文松踌躇了一下,捻着下巴上 的几茎短须,整日沉迷女色的脸上泛着一片潮红:“母亲也知道父亲的性子,天寒地冻的,城外的积雪有一尺厚,何苦折腾这一遭?” 姜氏也不悦,今年冬天大雪几乎没有停过,城外根本通不了马车,如何去接? “母亲,父亲在温泉山庄挺好的,前几日淮初还 特意去看望过父亲,送了些炭米肉菜,父亲说他那里什么都有,让淮初不必折腾呢。”盛淮初,是 姜氏的嫡长子,也是国公府的世子, 姜氏一直觉得自己的长子才华横溢,进退适宜,是个做官的好料子,偏偏二房出了个盛淮安,抢了儿子的风头,压了儿子的运道,自从二房的老五在军中步步高升,她儿子几乎没有升过职,长年在刑部做个六品主事,做了将近十年。 一个家族中,福气都是有数的,这房得了,其他各房自然会亏些,姜氏因此对二房, 一百个看不顺眼。 盛淮安昏迷第二年,她儿子升了从五品员外郎,她更加坚持是二房挡了长子的运道,这不?二房长子刚躺到,她的长子就升了一阶。 本以为盛淮安熬不了多长时间就该没了,那以后国公府所有的福泽和运道,自然是长子的,可谁知,那活死人躺倒了快两年了,还不咽气! 太后还特意给那活死人指婚冲喜!她心里更是一百个的不乐意! 刚才苏离陌说的过继,若是能让自己的孙子过继给二房将军府,承继将军府的家业,那倒是可以。 但是,如此一来,她的孙子要去给苏离陌这个悍妇做儿子,她又发自内心的抗拒! 从苏陌进门到现在,短短一个多月,她便知道这个苏氏是个硬茬,能把自己的脸面拿出来让人踩也要闹的人,不好对付,自己的孙子到了苏离陌手下,能有好日子过? 姜氏心里各种算计,非常矛盾,忽然调转枪头冲着二老爷盛文韬: “二弟若是身子无碍了,也该去看看父亲,你们哥俩若是都去请父亲,兴许父亲看着二弟病弱,小五也娶了新妇,能回来过年呢。” 盛文韬看都不看大嫂,当做没听到。 老夫人恨恨的指着姜氏:“这个家,还有没有我说话的份?老二若是行,还用得着你们去?老大,明日你带着你媳妇和淮初去,接不回来就住下,住到你父亲同意回来过年为止!你去说,你媳妇得罪了太后赐婚的苏家女,太后不定怎么追究呢,要他那个定海神针回来支撑国公府,就这么说!还有,二房要过继长房的孩子,让他回来看着,别到时候说我们眼里没他,又闹个不消停!” 盛文松虚胖的脸渗出虚汗,非常为难:“儿子想住下,也得父亲乐意才行啊!再者说,您若是不松口让惠姨娘一同回来,父亲哪里会回府?” “哐啷”!老夫人把茶盅扔到盛文松面前,盛文松衣服上洒了半杯热茶,衣襟上沾着几片茶叶,相当狼狈。 “那个贱人,她是你哪门子的姨娘?一个放在府里的外室,一个丧夫再嫁的丧门星,她配进国公府的大门?”老夫人这是动了真怒,苏陌气她,都是嘴皮子官司,不至于伤筋动骨,被自己的亲儿子气,这才是一柄利剑直刺入胸 ,当即就能喷出鲜血! 姜氏似笑非笑:“母亲何须动怒?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之事,小辈儿们去温泉山庄请安,父亲早就让大家称那女人为姨奶奶了, 母亲还不肯放开心胸?这不是难为自己吗?” 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这是老夫人当时给盛文松纳妾时,劝姜氏的话。 姜氏生了嫡长子后,就被逼着喝 妾室茶, 她喝妾室茶都喝了好几杯了, 对夫君这玩意,也算是看开了,但是不耽误她把之前听到的话还给婆婆! 老夫人猛地站起,又扑通跌坐在榻上,捶床干嚎:“我是怕他纳妾吗?这府里庶出的三房,哪个不是妾室所生?我拦过吗?我是看不上那个贱人,她是个丧门星,你父亲他,怎么就是不信呢?招惹了那个贱人,国公府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啊?!” 老夫人干嚎,后堂梅嬷嬷和柳臻儿听得清晰,梅嬷嬷低头掩饰眼里的厌烦:还闹!多大年纪了还因为妾室闹,不觉得脸上挂不住么? 柳臻儿被打开了新思路,手指紧紧揪住自己 的衣襟:姜氏纵容女儿抢了她的黄二哥哥,她为何不能给姜氏的儿女添堵?黄二哥哥最初看上的, 是她柳臻儿啊! 外间几人似乎都习惯了老母亲隔段时间就这么歇斯底里的闹一场,如今,连劝都懒得劝了。 寿安堂几人不欢而散,老国公爷会不会回来过年,谁知道呢,梅嬷嬷只知道姜氏当天就收拾了东西,第二天让大少爷送去了温泉山庄,梅嬷嬷觉得,国公府怕真的是,气数已尽了! 苏陌从寿安堂回去后,就缩在自己屋里烤火。 她屋里烧了三个炭盆,日夜不停,春熙严格听从夫人安排,每个时辰开窗透气,不开窗会闷,开窗就不聚暖气,苏陌无奈,恨不得再加几个炭盆。 她用炭量大,也懒得问白翼要,都是自己让云嬷嬷出去买,上次买的炭快用完了,云嬷嬷要多备些过年用。 云嬷嬷从外面进来,拿着小掸子掸身上的雪花,给夫人嘀咕:“夫人,当初该听您的多备些炭,现在上好的银屑炭二两银子一斤,比刚入冬时翻了一番呢!” 苏陌笑了笑,她空间银屑炭多的很,可惜不能拿出来用。 她坐在小凳子上,在火盆里烤栗子,随口问:“外面那些粥棚,还在施粥吗?” 云嬷嬷想了想:“好像少多了,老奴留意了您说的蔺家粥棚还在, 好多都是为了赚个虚名设的 ,能施粥半个月都算是有善心,时间很长了,蔺家粥棚倒是不错,入冬到现在,一直都没停。” 苏陌的空间里,已经积储了许多的蔬菜和粮食,加工坊如今只能简单加工五斤以内的米面,不过再升几级 ,加工坊的量会急剧上升,这是她之前升级空间时积攒的经验。 她每次去国公府闹一场,老六在林子里就宽松些,如今老六已经可以在迷雾山林和东方某国那个别墅自由穿越,可是依然进不到空间里。 她有吃得,为何不能施粥?说不定施粥几天,老六就能进入空间了呢? “嬷嬷,咱们以给大将军祈福的名义施粥,您看可行吗?”前几天她提过,白翼给否了。 蔺若兰都能坚持施粥这么久,她还真是也想做点好事。 云嬷嬷眼睛湿润:“姑娘,你还是这么心善。” 苏陌抬起眼皮:“什么?” “以前每年冬天,您也是经常做善事。” “是吗?”原身记忆里,没有这事。 云嬷嬷:“您总是说,与其给寺庙施舍香油钱,不如施粮给乞儿,所以,每到冬天,您总会 偷偷出钱买包子馒头,让揽月阁的 下人送去给 破庙里的乞儿 。” 苏陌扭头:“我都忘了!” 云嬷嬷:“姑娘做这个不图名,自然不怎么记得,这钱都是姑娘您自己的私房, 是从老奴手里出去的,所以老奴记得最清楚。” 苏陌有了新想法:不施粥,谁说不能做善事? 她把栗子从火盆里扒拉出来,唤云嬷嬷:“嬷嬷您去拿些银子出来,去 定些包子馒头,今年咱们继续给破庙里的乞儿送包子馒头!” 云嬷嬷擦擦眼泪:“那敢情好,姑娘做了快十年了,也就去年冬天姑娘心里不舒坦,才停了一年,无妨,老奴马上就去办,姑娘不用操心。” 苏陌把栗子放在旁边簸箕里晾,低头说:“那就把去年的补出来,多补些!” 云嬷嬷屈膝:“老奴遵命!” 第41章 繁琐 苏陌打开了思路,也不觉得日子多难熬了。 每天云嬷嬷会在城里购买馒头和包子,然后带着春熙和三月,去城门口附近的破庙里,给那些小乞儿送吃得。 回来时,三人会给她在外面送包子馒头时遇到的稀罕事:“夫人,今年的雪比往年大,天比往年冷,街上有传言,说是冬天越冷,明年 夏天 会越热。” 苏陌:“今年冬天冷和明年夏天有什么关系?” 三月:“夫人,是有这么一说的,说是雪太大,就把明年的雨水提前下了,夏天雨水会少,自然就觉得热。庄子里种庄稼的老农们,也这么说过。”她和青竹是从庄子里出来的,听到的这种预言更多些。 “哦。”苏陌没有多在意,古代人的脑回路,有时候不好理解,她理解不了今年冬天和明年夏天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敷衍的说:“热了总比冷好。” 她真是厌烦 浑身冻得冰凉的感觉 ! 将军府要在盛家过继一个孩子的事,在将军府几乎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至少苏陌每次去东屋日行一善的送餐服务时,从来没有听白翼或者盛唐说过这方面的事,像是事不关己,苏陌有时候怀疑,觉得哪怕有一天自己真的带回来几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白翼盛唐他们也都不会在意,这城府,这心机,这种八风不动的沉稳,她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将军府不在意,国公府里却像是油锅里溅入了一滴水,噼里啪啦的炸起一连串的反应。 最热切的,头一个,便是国公爷盛文松。 盛文松此人,幼时听说还算聪慧的,读书也有那么点天分,自从十五岁被请封世子后,整个人许是放松下来了,便开始不怎么努力,于是,日趋平庸。 要说他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也不是, 他热切将军府过继之事,本意不是图谋将军府的家产什么的,他就是想着, 肥水不能流到外面,总不能让将军府过继个族中孩子吧?那血脉,不就远了许多?反正长房又不是没有孩子,将军府和国公府是嫡亲的一家人, 要相互帮衬! 他十五岁做世子,四十多岁时, 老父亲和老夫人闹翻去了京郊静养,他袭爵成了国公爷,到如今也有快十年了, 这么些年,他除了为盛家生了许多子女外,其他毫无成就,如今这些孩子们若是能派上用场,也算他为盛家做了贡献。 他年轻时,老夫人霸道,家里的产业生意,不许他插手。 成年娶妻后,姜氏进门,老夫人明面上撒手,府中内务都交给了姜氏,其实,产业什么的都自己把控,是铁公鸡一只。 国公府里既然姜氏当家,许多开支,姜氏自己想办法,姜氏能有什么办法?自然是拿着嫁妆来贴补。 姜氏拿着嫁妆贴补府里,在盛文松面前,气势免不了就有些强硬。 盛文松苦闷,一边是悍母,一边是悍妻,谁都得罪不起,便日渐沉迷于身边伺候之人,许多年来,陆陆续续纳了七八个妾室,身份都不高,不过是府中的丫鬟婢女和身边的通房伺候之人,有了孩子,便提为妾室,这么些年,死的死,纳的纳,如今活着的妾室, 有五个。 这些妾室们,生养了不少的孩子,已经成家的且生子的, 有四个。 长子盛淮初名下,嫡妻莫珍珠生了两子一女,盛子兰、盛子婷、盛子若,庶出的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孩子中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不满一岁。 老二盛淮舟是庶出,名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三盛淮贤,妻子陈氏生了三个女儿,妾室生了两个庶子。 老四盛淮佐,妻子是姜氏娘家侄女,小姜氏生了一个女儿,妾室生一个女儿。 这么一看,除了长房长子的两个嫡子外,能出继的有盛淮初的两个庶子、和老三盛淮贤的两个庶子。 国公爷在小年的第二天,把几个成家有子嗣的儿子叫到书房,商议给将军府出继之事。 书房里,父子五人,国公爷坐在书案后面,对面是四个儿子,从一开始商议,气氛就很沉闷。 国公爷:“你们的五弟妹想要从咱们府里挑一个聪明伶俐的过继到将军府,你们几个商量一下,挑一个出来 。”国公爷说话像是下命令,几个儿子都低了头,不说话。 将孩子过继给将军府,好处也是肉眼可见的,但是,如此一来像是长房拿自己的孩子来讨好二房, 长房几个少爷们,心里都不是滋味。 老四盛淮佐自从娶了小姜氏后,向来凡事以姜氏和小姜氏的意思为准,姜氏厌烦苏离陌,就是小姜氏厌烦苏离陌,他对苏离陌,也无好感。 再说了, 盛淮佐本人目前又没有儿子,他是最烦此事:“才进门就搞七搞八的,她一介女流,怎么就那么多事?” 盛国公斥责:“这事太后娘娘都知道,你胡说什么?” 盛淮佐愤愤的扭了扭身子,干脆不说话了。 盛国公看向长子,长子盛淮初名下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子,算是最有发言权的。 不过,盛淮初这几天因为琐事 ,和妻子莫珍珠闹得不愉快。 莫氏扬言要回娘家,姜氏不想年节间闹得亲家们不愉快,干脆让人把莫珍珠看管了起来。 莫珍珠被关,她的两子一女整日哭哭啼啼, 盛淮初烦的很,哪里有闲心管将军府过继不过继?他苦着一张脸,长叹一声,端起茶杯,因无话可说,只得不停的喝茶。 老二盛淮舟是庶出,这种像是能发财的好事,轮不到他,况且,他也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他也不必发言。 国公爷看着几个儿子,却不知道该训斥谁,语重心长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唉!淮安如今身子不好,淮安的亲弟弟一个不满十五岁,一个才十岁,等二房孩子长大生了孩子再给将军府,那可就时间太长了!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不如咱们长房大度一些,给将军府一个孩子,说不定太后老人家一听,也会夸咱们国公府仁义呢!”说着,还朝着皇宫方向拱拱手,像是非常恭敬的样子。 老三盛淮贤既想得利,又不想真的把儿子送出去, 苏离陌那女的,一看就不好惹。 孩子一旦进了将军府,若是受磋磨,难道他能天天去将军府给孩子撑腰?他想,苏氏也不干啊! 想着想着,老三的心里起了另一种心思:若孩子进了将军府,他就能以孩子生父的身份经常去将军府看孩子,那是不是就有了和苏离陌接触的机会?她一个苦闷的妇人,守着活死人,不找个男人依靠能靠谁? 如此一想, 刚还觉得苏离陌伶牙俐齿、张牙舞爪的很讨厌,这一刻觉得,这股子劲,还怪有意思? 不过,他可不能主动开口,得让父亲找他商量,如此也能在父亲那里,落个好。 盛淮贤气定神闲的也端着茶杯,大家都不说话,他是老三,轮不到他说话。 父子五人在国公爷的书房里枯坐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没有商量出任何结果,就这么散了。 国公爷心累:多少年来,但凡他想做些什么,就没有一件是能顺心的! 苦闷了一天一夜,最后,国公爷又想开了: 先过年,等年后不忙了,看老母亲如何说,他就不信,老母亲会对将军府的家产不动心? 过继之事,高起低走,随着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竟是大家都不提了。 * 姜氏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心力交瘁! 姜氏派人把老大媳妇莫珍珠 看管了起来,对外则称莫氏得了风寒,在静养中。 临近年节,莫氏作为世子夫人忽然病了,盛国公府老亲故友们之间年节走动,少了第一个得力之人。 小年第二天,姜氏身边的周嬷嬷不小心跌了一跤,摔断了腿,也不得不回自己家养着,姜氏又少了一个得力的臂膀。 姜氏管家多年,身边也有两个得力的大丫鬟,不巧一个大丫鬟浑身出疹子,怕传染其他人,被送到庄子上静养;另一个大丫鬟,和姜氏陪房的婆子因私怨在大厨房院子里打闹,动静颇大,参与打闹双方,各有十几人相帮,一场打闹,牵涉了三四十个下人,把大厨房里准备的蔬菜扔的满院子都是,一地狼藉! 姜氏一怒之下,将大丫鬟和陪房婆子每人责打二十杖,各自闭门反省——如此,又少了两个能用之人。 两三天功夫,姜氏身边,竟无人可用了! 老二是庶出,媳妇不能重用! 老三媳妇拎不清,本不堪重用, 但给亲友们送年礼,总得有人出面,于是, 拎不清的三少夫人陈氏,带着出身姜氏旁支的四少夫人小姜氏, 担起了亲戚们之间送年礼这个重要的任务,俩人都从未管家,很多细节搞不清 ,闹了不少的笑话: 姜家老姑奶奶最讨厌吃鸭子,收到了盛家送来的四只燕回楼的肥鸭! 沾了桂花就起疹子的七舅奶奶收到了盛家送来的满满两大盒子桂花糕! 向来讨厌青梅和杏子的二舅老爷收到了盛家送的两坛子蜜渍青梅,两坛子蜜渍杏干! 而还在孝期,全家穿素衣的二姨母家,收到了四品上好的锦绣彩缎! 。。。。。 一时间,各家都忍不住派来得脸的老仆,上门质问姜氏,表达了长辈们的不满。 这一个年节,被各种事情搞得情绪时高时低,起起伏伏的,盛家长房过得是焦头烂额,鸡飞狗跳!几乎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事故爆发,搞得所有主子们都疲惫不堪,尤其姜氏,摔了好几套茶具,气的怒喊:这日子,没法过了! * 日月运行,昼夜更替,并不以姜氏意志为转移,她的日子有没有办法过,不重要,大家的日子,都得过。 除夕前两天,雪停了,但是天似乎更加冷, 下雪不冷化雪冷,大周是下雪也冷,化雪更冷! 除夕前一天,苏陌让云嬷嬷去买了几百个鸡蛋,煮好了去郊外的一些乞丐聚集的地方每人发了一个鸡蛋,过年嘛,总得有点好吃的。 除夕当天,要去寿安堂守岁。 她这次倒是没有墨迹,中午给温明居的人拌了苏氏秘制饺子馅,然后给东屋的大boss炖了大骨髓参汤,参汤里放入了捣烂的莲藕泥,然后指导吴嫂蒸了一几篦子红枣小米发糕,把温明居的人都打发的开开心心 的,她坐了小轿,带着孟青和三月去寿安堂。 上次青竹打了柳臻儿,苏陌不想出意外,这次让青竹看屋子,带三月出门。 东里间,盛淮安现在几乎每天都能睁开眼两个时辰,眼睛眉毛都开始活动,吞咽功能也在恢复,手上十指也能轻微的自主翘动。 方岩盯着宋千给师兄按脚,啧啧称奇:“师兄你看不到,你的脚趾头可是比手指头灵活呢,阿千按的时候,你的脚趾头不停的动呢。” 盛淮安背靠着厚厚的大枕头,双手自然下垂,看向自己的脚,果然一跳一跳的,像是小青蛙。 盛牧给父亲捏手指:“那女人有点用,父亲,她会做很多好吃的。” 方岩扭头看师兄:“是呢,师兄你最近吃得几乎都是苏氏做的,你的舌头现在也很敏锐,尝一口不吃了,那指定是厨房做的,若是能吃一碗,那肯定是 苏氏做的。” 盛淮安眯了眯眼:这女人做的饭,即便食材一样,也比小厨房做的好,就像是,总有一股子味道,是其他人做不出来来的,尤其是那女人做的各种蔬果汁,喝起来甜甜的酸酸的,落入肚腹之中,凉爽舒服。 他天天躺在烧炭的屋子里,虽不觉得热,总是有点干燥,有冰冰凉凉的东西下肚,那种舒服,是他抗拒不了的。 若是将来他能恢复,苏氏愿意这么相安无事,他也愿意给苏氏一个栖身之地。 白翼和盛唐在看各地传来的消息,微微皱眉:“将军,西北军那边,齐王退回了惊水镇。” 盛淮安动动眼皮子:齐王退回惊水镇,那是说,西北军往后撤了?林胡进入游魂关了吗? 他在西北从军,西北是齐王封地,他是齐王麾下大将, 所以被打上了齐王党羽的烙印;他又是先帝请封的大将军,也是大周朝廷命官,所以也得遵朝廷调遣。 先帝宾天时,宫里急招他回京,他在奉命回京的路上,一路被追杀,在距离京都两百里的陈州被伏击中毒昏迷,之后,他们在陈州待了三个月,病情稳定后才回的京都。 他离开西北军后,西北军少了一员大将,之后朝廷将西北军中职阶在四品以上的几员武将 陆续召回京都,听话的升职,不听话的出了各种意外,西北军,军力日渐衰弱。 大周祖制,藩王属地一般都是在边远地带,属地驻军军费由藩王税收支付八成,朝廷支付两成,然而朝廷支付的两成,长久拖欠,几乎相当于没有。 但属地驻军四品以上武职,必须有朝廷御封,才有品级和职衔,所以,武将在藩地升到四品以上,就会被朝廷召回。 这其实是朝廷在治军方面的弊端: 想有强兵强将,又不想出银子,只出一个职衔,像是胡萝卜一样吊着戍边的将士们为大周效命,同时,还不停的削弱各藩王在封地的实力。 大周不是后世的清朝,还远远不到要削藩的境地,大周的藩王,都是在皇室中不受宠的,被撵到苦寒之地的,大周的藩王,又穷、又要戍边、还得 被朝廷剥洋葱似得调走高阶将领,这样的藩王,日子其实都过得苦哈哈的。 削藩毫无益处,反而是在削弱边境的军力,让各地的边军越来越弱,甚至没有足够的能力守护国土。 如今,在西北的齐王,和北地相邻的雍州雍王 、和南越小国相邻的南苍王,都在苦力支撑,大周版图,十年间, 缓慢缩小,而朝廷,却似乎没有关注。 白翼:“齐王能支撑两年,属实不易了!” 盛淮安闭了闭眼,当初游魂关被林胡占据三年,是齐王带着他们打了四年才收回的,不到万不得已,齐王不会弃了游魂关。 手中无大将,军中无粮草,能撑两年才退回惊水镇,估计齐王是真的尽力了,也意味着,林胡即将、或许已经占据了游魂关。 白翼放下手中的书信,在屋里走了两步:“军师年后回来,大概上元节前后到京都。” 宋千眼睛一亮:“舅舅要回来了吗?” 宋万在旁边给将军捏腿,也嘿嘿的笑。 白翼用信笺虚虚敲了敲宋千:“本来也没有距离多远,你们俩,倒像是三五年没见面一样。” 宋万傻笑:“上次给舅舅送的辣条,不知道舅舅喜不喜欢。” 白翼:“喜欢,把做法都要走了,庄子上学着做呢。” 军师陈塘, 在京都两百里外的陈州、均州和窑州,以他人的买了几个大庄子,做些生意,为将军府养些人手,并且安置那些跟着盛淮安出生入死的伤残将士们,青竹和三月待的黑山庄,是其中一个庄子 。 齐王穷,朝廷扣,跟着盛淮安的伤残将士,可不就得他这个大将军安置?要不,如何能得来军心? 当然,这些庄子,也是给将军府留的一条后路。 方岩悠悠的叹息一声:“你们没有人担心苏氏去寿安堂再搞事吗?” 盛飞哈哈笑:“搞事才热闹啊!” 盛牧也笑:“就是要热闹,才像是过年!” 盛淮安动动手指,方岩看了,过去从外屋拿回来一瓷罐苏氏提前做好的蜂蜜果子汁,稍微温热的,喝着刚好:“师兄你喜欢喝甜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喝蜜水?” 盛淮安想说:我不是喜欢喝蜜水,我是想喝果子汁,那女人老是在果子汁里兑蜂蜜! 方岩耐心的用小银勺喂师兄:“师兄 您猜,今天柳臻儿会不会挨打?” 盛淮安被呛了一下,胸口急剧起伏,方岩食指如飞,连着点了师兄胸口的几个穴道,动作非常流利,之前师兄每天只能喝牛乳和小米油时,也经常被呛,方岩处理这种状况, 非常熟悉。 盛淮安呼吸平稳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方岩耐心的教他:“就是这样,缓慢的吐气吸气,过几天师兄就会说话了。” 盛淮安又想把小师弟扔出去,手指又动了动。 盛牧笑嘻嘻的:“父亲,你的手指越来越灵活了!” 盛淮安:都给我滚! 第42章 守岁 寿安堂里,陪着老夫人守岁的,除了长房几对夫妻,庶三房几对夫妻,二房就苏陌一个人。 屋里燃了炭盆,屏风从中间分开,一边是女眷围着在说话,一边是少爷们在下棋。 老夫人这几天消停了些,老太爷究竟是没有请回来,她颇受打击,姜氏是长媳,坐在软榻旁边伺候,另外一边,坐的是大少夫人莫氏,今日是除夕,她被姜氏解了禁足,也来寿安堂守岁。 柳臻儿和姜氏的幼女盛舒悦俩人挤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 姜氏看了几次,盛舒悦没有抬头,姜氏心里不安。 当初因为黄二公子和女儿定亲,柳臻儿还跑去找盛舒悦大吵大闹,才几天的功夫,俩人能有这么好? 苏陌让三月从将军府自带了一个小凳子、火盆和火篦子,坐在 火盆前, 烤花生核桃和红枣,一个清秀的姑娘也出去找小丫鬟要了一个小凳子,坐在苏陌对面。 苏陌挑眉。 姑娘笑笑,眉眼弯弯:“嫂嫂,我是舒颐,二房的女儿,父亲特意让我来陪嫂嫂的。” 苏陌看着小姑娘眉目清秀,言语温婉,笑 :“哦,之前没有见过你。” 温舒颐声音很细:“父亲母亲身子都弱,我和姨娘待在院子里照顾父亲母亲,一般不怎么出门,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嫂嫂。” 她轻笑:“不过,二哥和三弟回去说过几次,舒颐倒是知道嫂嫂。” “哦?二弟三弟见过几次,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不很熟悉。” 盛舒颐笑:“咱们二房除了出嫁的大姐姐,我和三弟是姨娘生的,因记在母亲名下,所以斗胆称呼大哥、二哥和三弟。” 苏陌稀罕了,妻妾相处的这么和睦? 盛舒颐像是猜得到苏陌的想法,解释:“我姨娘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是带过来的陪房,有自幼陪伴的交情,所以咱们二房嫡庶之间,很和睦的。”说着,调皮的眨了眨眼。 苏陌轻笑,都知道长房嫡庶之间斗得要死要活。呵呵。 她不接受和人共事一夫,也讨厌一夫多妻,但是,她公婆院子里若是妻妾和睦,她倒也不怎么排斥,毕竟,古代这种婚姻制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来自现代的她和这年代的女人之间,有些事情是认知壁垒,没有对错,只是认知不同。 苏陌示意三月把火盆的炭火撤了些, 把带过来的点心和糖沾拿出来放在篦子上,和盛舒颐一起吃。 “父亲说,二哥和三弟来了也不方便陪嫂嫂,所以我来,这是我给嫂嫂绣的帕子,嫂嫂您别嫌弃手工粗糙。” 苏陌先递给盛舒颐一块荷花酥,然后接过帕子:“绣的比我好。” 盛舒颐轻笑:“怎么可能呢,嫂嫂的女红,出了名的好。” 苏陌一怔,原身似乎,绣工确实可以。 她有些落寞:“一年多没有捻针了,忘了。” 盛舒颐抬眼看了看,安慰道:“听闻嫂嫂经常给大哥做好吃的,其实厨艺好比绣活好更实用。” 苏陌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她从穿越到现在,收到这么单纯的善意也确实很少,几乎算是第一份。 俩人嘀嘀咕咕的开始说些如何做糕点,慢慢的又过来两个小姑娘,看起来都是不张扬的性子,四人围着小火炉,轻轻说笑,场面有点温馨。 老夫人提前睡了一个白天,今日是养精蓄锐要带着儿孙们守岁,屋子里东一团西一堆的,都在用火盆烤吃 的,她轻叹:“老大家的,过了年,你帮臻儿瞅着,给她说个婆家,我也想歇歇了。” 姜氏低垂着头:“母亲,儿媳屋里,庶出的哥儿姐儿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儿媳总得有个远近亲疏。” 老夫人像是忽然有了一丝清明和睿智:“这可是为了你和舒悦好,你可别糊涂。” 姜氏心里一动,抬头看看那边说话的 女儿和柳臻儿,脸上沉了沉。 屏风那边的少爷们下棋无聊,让下人们备了小菜,烫了酒,又增加了双陆,和掷骰子,赌了些花头,不多,一把几个铜板,小赌消磨时间,那边气氛越来越热闹。 苏陌中途要去恭房,寿安堂的恭房里的在后院一个角落里,三月扶着她出来内室, 她和青竹 都知道夫人身子里有寒毒,特别怕冷,所以出门就给她加了一个厚厚的披风,扶着她去后院。 从恭房里出来,一个小丫鬟手里提着热水,来给木盆里倒水,让苏陌净手,小丫鬟笑嘻嘻看着苏陌。 后院里挂着灯笼,光线还可以,苏陌觉得丫鬟奇怪,抬眼一看,那小丫鬟开口:“夫人,奴婢是小双。” 苏陌想起来了,那日在寿安堂受罚,她打劫了老太太的炭房和秘库,是这个小丫鬟扶她出的寿安堂。 苏陌看那丫鬟似乎是在特意等自己,挥手让三月去前面看着人,她从鬓边摘下一朵珠花:“大过年的,你拿去换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小双笑:“夫人赏的,奴婢都喜欢。” 苏陌听她称呼夫人,是随着三月的称呼来的,笑了笑,夸道:“你是个机灵的。” 小双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夫人待会,要不要早点离开?” 苏陌眯眼:“哦?有何不妥?” 小双笑:“奴婢不知哪里不妥,奴婢只听说有人让外院的婆子准备了污人眼的玩意。” 苏陌没听懂,又拔下一支珠花:“说清楚些。” 小双不客气的接过珠花,压低声音:“梅嬷嬷告假回家了,有人准备了加料的酒,不知道要算计谁,待会怕会不太平。” 苏陌明白了。 她大方的取下手上的镯子,这都是尚书府陪嫁里的,都是一般货,不过也值个 几两银子:“多谢你提醒,这个给你,攒着当嫁妆吧。” 那小丫鬟往后退了一步:“两个珠花就好,夫人不必多给。” 苏陌拉过她的手:“拿着吧,过年呢。” 然后洗了手,扶着三月回了寿安堂。再次坐到火盆边,她垂目仔细想: 小双话里说的,是柳臻儿?她要给谁下药?这一屋子,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不是亲兄妹,就是庶兄妹,已婚的妇人,除了她这个新妇,也就大少夫人莫氏来了,庶三房的婶婶们虽然年轻,都是长辈, 她要算计谁?给谁下药 ? 不怪她迟钝,她几乎没有和屏风那边的少爷们打过交道,自然有点糊涂。 作为一个走到哪里都没有任何依仗的孤女,出门在外谨慎小心,几乎不吃不喝外面的东西,寿安堂的东西,她更不会下肚子。 小双是外院洒扫丫鬟,只知道柳臻儿的人去买了不好的药,自己又数次和柳臻儿闹的比较凶,所以这小丫头以为柳臻儿会对自己不利,特意告知自己讨些赏钱,但其实,今晚柳臻儿的目标,应该不会是自己。 她低头沉思, 想了半天, 脑子才转过来弯 ,国公爷和二老爷都不在,那边成年的男子,都是府里的少爷,柳臻儿若是看上了谁,今天倒真是有可能成事呢,或者柳臻儿恨嫁,那边几个,逮住谁,都可以? 若是她没有记错,盛淮安之下,未成家的盛家小爷们,就是二房的老二盛淮放,那孩子,还不到十五,柳臻儿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苏陌垂头胡思乱想,盛舒颐以为嫂嫂有点困了,把手里的烤的温热的核桃酥递给嫂嫂:“嫂嫂要不要去歇一会儿?” 苏陌抬起头,看着盛舒颐笑了笑,这个小姑娘过年了才及笄,没必要看这些乌糟事。 “我熬不住,待会要回去歇了,让三月先送你回去,等她送你回来,我们就也告退了。谢你今天特意来陪我。”从袖子里掏出几颗大珍珠:“拿着玩吧,三月,送小姐回去,送到院子里再回来。” 三月耳力好,后院当时又静的很,她听到了小丫鬟说的话,知道待会怕是有事,过去扶盛舒颐。 盛舒颐想了想,起身福礼:“谢嫂嫂,这些珍珠我拿着,回头给嫂嫂做双鞋子,缀在鞋尖,定然好看。” 苏陌看她不矫情,又喜欢了几分:“好,回头再给你送些,你给自己也做一双 。” 盛舒颐抿嘴笑:“谢嫂嫂。” 说完,听话的跟着三月回去了。 一屋子人,少一个不显眼的,无人在意。 看盛舒颐走了,那俩腼腆的小姑娘也结伴离开了。 陆续的,又悄悄出去了两三个小的。 等三月送完盛舒颐回来,苏陌盘算着要离开时,发现屋里已经走了七八个人,屋里顿时显得有点空,她低声吩咐了三月几句,三月躬身,不动声色的往那边屏风后面靠了靠,留意着 二房的小少爷盛淮放。 她不是那些小姑娘们,她是孙媳,还是今年第一次在国公府过年的新妇,她要离开得去给老夫人打个招呼。 还没开口,老夫人唤她:“困了吧?坐过来些,听你嫂子们说笑话,提提神。” 老夫人难得装的和善,今天又是除夕,苏陌无奈,嗯了一声,离得稍远的坐下,然后垂头打瞌睡。 今晚,会是哪个倒霉蛋呢? 过了亥时,在场的都有点困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后院吵起来时,苏陌睁开眼,有点迷瞪。 她刚才有点瞌睡, 靠在软枕上打了个盹,后院怎么了? 三月从外面匆匆进来,走过去扶着她,低声说:“长房大少爷喝醉了酒,不知怎地躺倒表小姐屋里歇了,刚才表小姐的丫鬟们嚷开了,此刻,老夫人、大夫人和大少夫人,正在后院说话呢。” 苏陌起身:“走,去看热闹。” 苏陌是搞不清为何老夫人会如此的冷静,她甚至怀疑,今夜这事,老夫人真的不知道? 柳臻儿坐着低声抽泣,向来张扬跋扈的她,今日看起来柔弱可怜,低着头,任由大少夫人训斥。 大少夫人气的恨不得上去掐柳臻儿,被婆婆姜氏拉住。 姜氏看向柳臻儿:“亏你还是大家小姐,闺房岂是能让男子进的?” 柳臻儿:“我没有,不怪我!大少爷进到我屋里时, 我在房里换衣衫,被大少爷一把抱住,我还委屈呢!” 大少爷盛淮初确实喝的有点多,在后院恭房出来后,不知怎地, 莫名其妙的走错了屋子,然后看到正在换衣服表小姐,不可抑制的抱住就想往床上摁,表小姐挣扎中被丫鬟发现,去叫老夫人,老夫人就带着大夫人姜氏和大少夫人来了。 苏陌站在屋外,抿嘴笑着听里面的吵嚷。 老夫人叹气:“既已如此,那就委屈臻儿了,老大媳妇,收拾屋子,给淮初纳个贵妾吧 。” 大少夫人莫氏红着眼睛,咬着嘴唇愤然反对:“祖母!什么贵妾,不过是表兄妹走错了屋子!” 柳臻儿哭着埋怨在旁边椅子上半躺着,似乎还迷迷糊糊的盛淮初:“都怪你!好好的,你来我屋里干嘛?还拖我,还。。。。呜呜呜呜,姑奶奶,我可怎么办?臻儿活不成了!臻儿死不足惜,可臻儿舍不得离开您!” 老夫人安抚她:“你跟了淮初,可以日日来寿安堂, 就是委屈你了。” 盛淮初看着平日里到处找事,仗着祖母护佑不可一世的表小姐哀哀哭泣,娇嗔着埋怨,摇摇晃晃站起身:“既碰了你,本少爷自然会负责,母亲,您帮着把表妹安置好,儿子头痛的厉害,先回去歇着了。” 老夫人:“外面天寒地冻的,出去不怕冻坏身子?你就歇在这里,臻儿跟着祖母歇在暖阁,没有成礼之前,不许你们在一起!” 貌似非常护着孙子,也很是护着表小姐的名声,但是,直接把此事敲定了。 大少夫人莫氏哭了,哭喊着看向姜氏:“母亲!你要为儿媳做主啊!” 老夫人横了一眼姜氏,安抚大少夫人:“你别怕,祖母不偏心 ,进门后,让她帮着你操持家务,祖母再贴补你些,不会让你吃亏的。” 大少夫人莫氏最近本就和盛淮初不睦,再多一个贵妾,不是凭空又多出一根刺吗:“祖母!呜呜呜!” 姜氏皱着脸,捶着胸口:“都是孽债!都是孽债!淮初,你糊涂啊!” 姜氏心里最是清楚,她女儿设计抢了黄二公子,所以柳臻儿设计赖在儿子身上,才有了今天这一出,而老夫人,定然是默许的,不然柳臻儿也不敢算计到长房的嫡长子头上!姜氏欲哭无泪! 盛淮初不耐烦:“大过年的,哭什么哭?多大点事啊? !” 苏陌示意三月离开,俩人偷偷回到寿安堂,寿安堂里,各位少爷们几乎都知道了,大家低着头,有笑的,有叹的,有不耻的,此时这热闹的气氛,倒是有了些守岁的意思。 苏陌带着三月,悄悄离开了寿安堂,回了将军府。 第43章 殁了 大年初一,苏陌去了国公府,给老夫人,大夫人和自己的公婆拜年,老夫人喜气洋洋的,看着很满意。 到了大夫人住的院子,苏陌确认当初她进入国公府第一天的感受没错,国公府如今,就是个破落户!这院子,不像是国公夫人的住所,更像是后世那种几家混居的大杂院! 大周以嫡长为尊,大房承继了国公爷这个爵位后,国公府里,有近六成都是大房的地盘,即便如此,大房依然是不够住! 国公爷一个院子,姜氏一个院子,各位成年的儿子们各有一个院子,各位娶妻成家后少夫人也得有单独的院子,然后是女儿们,各房的妾室们,乌乌泱泱一大堆! 单是国公爷一人,就五个妾室,大少爷盛淮初次一点,三个妾室,如今再加一个柳臻儿这个排名第二的贵妾。 二少爷三少爷或多或少,都有妾室,没有地方住,新纳的妾室便合住,或者住到正室夫人的厢房里。 便是姜氏自己的院子里,左右厢房住着的也是姨娘,苏陌来给姜氏拜年时,看到了大房的居住环境:姜氏院子的东西厢房里,各住了一个妾室。 苏陌目测房屋之间的距离, 若是国公爷夜里歇在了西厢房妾室屋里, 主屋里的姜氏, 和对面另外一个妾室,距离都不算远。 苏陌怀疑,这样的距离,不仅鸡犬之声可闻,夜深人静之时,床上之声,应该也可闻。 正室的脸面,就这么被摁在地上摩擦。 她算是理解了三少夫人陈氏那厚重的黑眼圈,陈氏的院子比姜氏的小,她住在主屋,夫君常年不进主屋,轮流在睡在 两边厢房的妾室屋里,夜夜笙歌,这日子,确实不是人能忍受的。 长房已经没有院子单独安置妾室了,还要不停的纳妾,这才是造孽啊! 大夫人姜氏硬着头皮应下了柳臻儿这个贵妾,长房嫡幼女盛舒悦, 她院子里东西厢房都住了庶女, 一个院子,住了四个姑娘。 老夫人做主, 要盛舒悦四人搬到寿安堂旁边的偏院住,把盛舒悦她们姐几个住的这个院子腾给柳臻儿住。 柳家即便是没落了,柳臻儿依然是官家小姐,进门是贵妾,贵妾比姨娘高,若是正房去世,贵妾是可以扶着的,所以贵妾有资格单独住一个院子。 长房里,单独一个院子的妾室,目前来说,柳臻儿是独一份! 盛舒悦气的牙痒,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狠狠的收拾东西,准备过了初五就搬到寿安堂。 柳臻儿进门的日子,定在了初十。 苏陌去国公府给长辈拜了年回来,只觉得世事变幻无常,柳臻儿,竟然成了她的,呃,算是次嫂子吧,或者叫类嫂子,比嫂子低一级,比姨娘似乎稍微高一点?还真是玄幻的可以。 正月初二,出嫁的女儿应该回门的。 苏陌睡到自然醒,去旁边给大boss做滋补膳食,回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初二下午,尚书府苏家老太君,派人给将军府夫人苏离陌送,让她明日回门。 苏陌想了想,原身似乎对这个祖母,是颇有感情的,再者,成亲时祖母给了一千两银票,回门那天让云嬷嬷又给了三千两银票,冲着这四千两银票的情分,她也该回去看望老人。 刚好她的库房里,小年夜闹了一场后,国公夫人姜氏把周嬷嬷打了二十板子,并且给苏陌送了几盒燕窝鱼胶等补品,苏陌干脆把这些都收拾了,一并送去给苏老太君。 初三一大早,苏陌带着云嬷嬷、青竹和春熙阿圆一起去了尚书府,放春熙和阿圆去看望家人,云嬷嬷和青竹陪着苏陌去了苏老太君住的留园。 苏老太君早起没有吃饭,坐着等苏陌回去,看到苏陌时,她两眼湿润。 苏陌低着头给苏老太君磕头,然后起身半坐在老太君身边,不说话。 老太君拉着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艰涩的问:“不愿意抬头看祖母一眼,是在怪祖母没有给你撑腰?你可真狠心,昨日都不回娘家,你可知道,祖母想你?” 苏陌微微抬头,看到老太君枯黄的面容时,她心里一惊,然后是难以抑制的酸楚。 这几年祖母身子不好,原身一直亲身伺候,苏瑶玉回府后,把原身撵到了偏院,之后老夫人便几乎没有见过原身,现在看祖母脸色如此不好,似乎,似乎已经是油尽灯枯的颓势! 苏陌顺着老太君的腿滑跪在地上,哽咽的喊:“祖母?!”心里的震惊和关心,溢于言表,祖母的身子,这是怎么了? 老太君眼窝深陷,已经瘦得脱了像,她没有拉苏陌起来,摸着她的头:“你看到了,祖母没几天了,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咱们祖孙有前十几年的缘分,你若是还念着祖母对你的养育之恩,送祖母上路再和苏家撇清关系吧。” 苏陌伏在老太君膝盖上痛哭,原身的悲伤和难过,甚至是怨恨,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原身出生时她母亲于氏大病了一场,原身被老太君抱到身边喂养,于氏病病歪歪两三年才好,好了之后对原身一直不亲热,甚至是厌恶原身,老太君就继续抚养,把这个嫡长女养到了十五岁,老太君抚养原身的目的是让长房嫡长孙女将来能嫁入高门,给苏家带来荣耀,但是这十五年,给原身请琴棋书画各种老师,绣工师傅,教养嬷嬷,真是倾尽了心血,即便不是一腔纯然的慈爱,也是原身在苏家感受到的最大的善意。 原身及笄时被证明是养女,对老太君的打击,也是相当的大,当时老太君也曾病倒好几个月,以后断断续续,就没有好利索过。 老太君泪流满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不提往事,你 陪祖母坐一会儿可好?” 苏陌哭着说:“孙女都听祖母的。” 老太君身边的月姑姑抹着眼泪,给苏陌倒了一杯热茶。 老太君示意了一下,月姑姑去旁边的妆奁上拿出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荷包。 老太君摸着苏陌的脑袋:“你出嫁时,受了委屈,咱们家人多嘴杂的,祖母不好明着贴补你,如今祖母要走了,这里有一万两的银票,是祖母把当初给你备的嫁妆,都换成了银票,你拿着防身,大将军若好,是你的造化,若不好,你自己安静度日,凡事不要强求。” 苏陌泣不成声,摇着头,老太君这话像是交代遗言,她心里不得劲。 老太君把荷包塞进苏陌的怀里,给她整理好衣襟:“放好,这是你将来在后院立身的根本。” 旁边月姑姑、泪流满面, 云嬷嬷似乎也感到不对劲, 捂着嘴哭了。 “阿月,把我常日带的翡翠珠串拿来。” 这是十八颗满翠的翡翠珠子串成的珠串,每颗珠子都有鸽子蛋大,是老太君礼佛时拿在手里当念珠的。 老太君:“原本是十八颗珠子,祖母取下来一颗,给你十七颗,可好?” 苏陌心里越来越难受,老太君说的这话,不对劲,真的是在交代临终遗言?祖母她,身子已经亏空到如此程度? 她趴在老太君的膝盖上,哭着说:“祖母,孙女不要!祖母您别吓唬孙女!” 老太君老脸上因为枯瘦而沟壑纵横,眼泪渗入沟壑里,显得沧桑悲凉:“祖母认你是我的孙女,嫡亲的孙女,过了年,你就十七岁了,这珠串祖母请高僧加持过,你拿着,这一生,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祖母带走一颗,若有来世,咱们不做祖孙,做母女,如何?” 苏陌大哭:“祖母!” 老太君含着泪露出笑容:“瑶儿,你好好的。”这是原身自幼在苏家的称呼。 老人轻轻的抱着苏陌,拍了拍苏陌的后背。 月姑姑上前把苏陌拉开,扶着老太君躺好,低声说:“姑娘把珠串收起来,估计马上就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于氏身边的丫鬟在外面问青竹:“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苏陌心念一动,把银票和翡翠念珠都收进了空间。 青竹擦了下眼泪,福身回:“奴婢是将军府下人,是夫人身边的使唤丫头。” 于氏脸色阴沉:“不是不回苏家吗?怎么又回来了?” 苏陌低着头走过去,怯怯的给于氏福身:“夫人安好。” 老太君已经半躺在大引枕上,脸色枯黄,神情放松,像是已经办完了最后一件大事, 微笑着合眼休息。 于氏冷笑:“瑶玉因为你被太后拘在宫里半个多月, 你可满意了?”苏瑶玉被太后关在往生阁大半个月,回来时几乎去了半条命,于氏和苏瑶玉心里对苏离陌的恨,简直恨到了要撕碎她的地步! 母女俩有志一同的认为慈宁宫出事都是苏离陌带去的晦气,苏离陌,就是个祸胎! 苏陌低声辩解:“夫人,大小姐被拘,和妾身没有关系。” 听她自从妾身,而不是奴婢,于氏更怒:“是啊,你已经是大将军府夫人了,不用自从奴婢,草鸡又一次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苏陌沉默,原身在苏家是自称奴婢吗?自己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月姑姑上前福身:“夫人,老夫人休息了,请夫人移步可好?老夫人难得能睡着。” 于氏看看床上躺着的老夫人,走到一边坐下,并不离开。 月姑姑下意识的看看苏陌,发现珠串和银票应该都藏好了,微微松了口气 ,知道二姑娘不出去,夫人也不会出去,便不再催于氏离开,过去给老夫人盖毯子。 走到床边,月姑姑下意识的放轻脚步,轻喊:“老夫人?” 苏陌感觉不对,想过去看,被于氏身边的丫鬟拉住胳膊,月姑姑附身握住老夫人的手腕,颤声又喊:“老夫人?” 于氏飞奔过去,把手放在老夫人的鼻子下端,停了一会儿 :“去请老爷,就说,老夫人不好了,让老爷赶紧过来! ”沉着脸不知是悲是喜。 苏陌心知祖母不好了,大恸,哭喊着往那边扑:“祖母!” 于氏扭过身,抬起胳膊,青竹来不及反应,“啪”的一声,苏陌挨了一个耳光。 “灾星!都是你,母亲早起还好好的,你一来她老人家就走了,你就是个灾星!来人,撵出去!” 青竹赶紧过去护在苏陌身前,苏陌推开青竹,哭喊:“祖母!祖母!” 于氏的丫鬟 过来拉苏陌出去,云嬷嬷哭着过去和青竹一人一边护着 苏陌,混乱中苏陌被拖拽到门边,她死死抱着门框:“我不走!我要看看祖母!” 于氏在屋里喊:“外面站着的都是死人啊!还不过来把她拖出去!” 从院子里过来七八个粗壮的婆子,青竹赶紧低声劝:“夫人,夫人 !她们人多,夫人先冷静!” 青竹叫了几声,婆子们就要动手了,青竹护着苏陌,但是这里毕竟是尚书府,她一个婢女和这么多婆子动手,赢了输了都不好, 只得把苏陌挡在身后, 推搡的过程中,一群女人已经到了院子中间。 对方人太多,云嬷嬷一个不慎,被推倒在旁边的冻雪上,哎哟了一声。 院子里两边都是冻雪,只中间扫出一条青石板小路,慌乱中苏陌也被推得一屁股坐在青石地面上,她怔怔的坐在地上,一时间感觉万念俱灰。 脑中一直有一个念头:原身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在了! 苏陌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坐在地上不动。 青竹觉得不对劲,赶紧上去把她捞起来:“夫人!” 苏陌爬起来推开青竹,径直往院子外面走,像是看不到周围的景物一般,目光茫然空洞而呆滞。 看她往外走了,众婆子也住了手,云嬷嬷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跟着往外跑。 于氏站在台阶上,看到苏陌主仆三人都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心里忽又觉得不对劲,大喊:“拦住她们!” 青竹大怒:“谁敢?!一会儿让走,不会儿不让走,究竟是何道理?” 于氏语塞。 院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尚书大人苏同庆带着小厮匆匆赶到,看到苏陌神情呆滞,他脚步未停,脸上闪过一抹厌恶和烦躁,随即压下,冲着门口的于氏问:“母亲怎么样了?” 于氏面无表情:“母亲殁了。” 苏同庆脚步一顿,然后高呼:“母亲!”冲进了屋里。 陆陆续续的,苏家的主子们都赶到了留园,二少爷苏仲礼和三少爷苏仲源跑进来时,看到苏陌呆呆的站在院子甬道旁边的空地上,五六个婆子环围着她,苏仲源顿住脚,问:“怎么回事?” 婆子:“奉夫人之命,二姑娘暂时不得离开留园。” 旁边的青竹忍不住怒气:“阻拦二品命妇,于夫人好大的气派!” 苏仲礼不喜:“你胡说什么?既然母亲不让离开,定然有不让离开的理由,你们等会儿怎么了?” 苏陌呆呆的 ,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看她的各种眼神,她都似乎看不到,脑子里一阵阵的眩晕,像是在看电影,还是无声的电影,听不到任何声音。 云嬷嬷从抱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大氅,给苏陌裹在身上,她悲伤的看向主屋,她以前是老夫人的婢女,老夫人去世,不知她们一家子的身契,会落到谁的手里,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前段时间应该听夫人的,去向老夫人赎回身契,可她怎么能想到老夫人这么快就不行了呢? 春熙和阿圆听说老夫人殁了,都急急跑到留园,进院看到苏陌,春熙惊慌的摸着苏陌的冰凉毫无热气的手喊:“夫人?夫人?您别吓奴婢,你应一声!” 青竹拉过阿圆,低声吩咐:“溜出去,孟青在门口等着呢,把这里的情况给他说一下,让他回府找白先生,快!” 阿圆过了年才十一岁,像是个耍孩儿,没人在意她,她看势头不对,机灵的扭头顺着墙根往外溜,等溜出留园,撒开脚丫子往苏府门口跑。 苏家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孝布,下人们忙着去掉过年的红灯笼换上白色的灯笼,树上,窗户上,月洞门和游廊上,都披上了白色的布。 第44章 接人 孟青收到阿圆的消息,心里不放心,看苏家似乎很好进,混入抬东西的下人中,匆匆混入留园。 夫人呆呆的,像是傻了一般,喊也没有反应,在脸前晃手也没反应,孟青急的转圈:“青竹,把夫人背走吧!” 青竹看着旁边像石墩子般的五六个胖婆子,示意孟青看。 胖婆子看着孟青,不屑的撇撇嘴:“出门带个男管事,二姑娘真是荤素不忌!” 孟青瞪了一眼,记住了这个婆子的模样,上一个被他记恨的周嬷嬷,早就摔断了腿,周嬷嬷的儿子因为帮着放印子钱的催债,逼出了人命, 已经被孟青绑了扔到了京兆府的衙门口。 胖婆子哼了几句,傲然扭开脸,不看孟青。 孟青跺跺脚,又跑出苏家回府找白翼想办法,苏家今日人来人往,简直像是菜市场,任由孟青来去自如! 孟青回到将军府,才刚刚辰时, 恰好在盛淮安每日睁眼两个时辰的时间段内。 他朝着将军拱拱手,然后冲着白翼:“现在怎么办?夫人可真是寸,青竹说,夫人进屋和老夫人说了几句话,老夫人就走了,老夫人临走前给夫人一个荷包和 一串珠串,荷包里是一万两银票,青竹说,应该都在 夫人身上藏着呢,许是苏家怕老夫人给了夫人其他的东西,所以扣住夫人不准离开。” 白翼长叹:“夫人就不该出门!就不该出门!”,只要出门,就有事。 方岩:“你怎么不把荷包和珠串先带回来?苏家人若是不要脸,搜身怎么办?” 孟青犹豫了一下,看看将军,低声说:“夫人神情不对,看着呆呆的,似乎听不到我们的话,也看不到我们, 青竹总不好去夫人身上拿吧?” 盛淮安动了动眼珠,大家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盛牧奶声奶气的说着最冰冷的语言:“她本来就有点呆,这会成傻子了。” 盛飞拍拍盛牧,盛牧哼了一声。 今儿才初三,还在过年呢,今日东屋人最齐。 盛唐老成持重的说:“咱们府里,没有能出面的女人,也没有能出面的男人,总不能,管事的出面去和苏家交涉,接夫人回府?” 盛唐说的对,将军府里,没有主事的大人,国公府里,老夫人不行,国公夫人未必愿意去交涉,祖父去不合适,祖母的身子去不得,若是被气着了 反而不得了,盛家,还真是无人能出头。 而苏氏,她一个孤女,身边也没有能替她出头的亲友。 方岩看看他,盛唐:“我是小孩儿啊!师叔觉得,我去 和苏家交涉,苏家人搭理我?”,他不是很想去苏家。 盛淮安看看盛唐,用食指点点床板。 盛唐愕然:“父亲真让我去?” “以什么身份?” 盛淮安动动大拇指,盛唐有点羞:“以老大的身份?” 方岩哈哈笑:“师兄让你以大公子的身份去。” 孟青:“这不是一个意思?” 盛唐看看父亲,盛淮安闭了闭眼,又用食指点了点。 盛唐站了会儿,有点犹豫。 白翼咬牙:“她要是自愿在苏家守灵倒也罢了,这么被扣下,算怎么回事?她一天是咱们将军府的夫人,苏家就不能如此欺辱她,这不是明着欺辱将军府吗?即便她不精明,那也是咱们将军府名义上的主母!” 孟青冲着白翼举大拇指:“就是这话,咱们也不是护着她一介女流,而是护着咱们的主母,主母受辱,咱们这些下属们,若是不出头,岂不像个缩头——” 白翼一把捂住孟青的嘴:“好了,我们都明白你的意思。” 众人都站在床前,看着盛淮安,盛淮安闭闭眼,然后用食指点点床。 将军府上下大大小小的男子汉们,龟缩了快两年了,此刻,竟有点类似出征迎敌的激情。 盛牧喊道:“若去,我和二哥都去,谅苏家再怎么仗势欺人,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盛飞点头:“应该如此。” 盛唐犹豫了一会儿,再抬头,一脸的沉稳:“那便去!” 屋里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细节,然后方岩给了他们每人一包防身的毒粉,既然是以吊唁为名去接人,他们名义上也算是苏家去世的老太君的外孙,盛家三兄弟做戏做的足足的,特意换上素白的锦袍,头上都用白玉束发,取下身上亮眼之物,收拾好之后,三人按长幼站成一排,给父亲作揖:“父亲放心,我们定要把母亲接回来。” 像是要去闯龙潭虎穴,神情激昂。 盛淮安眼中是明显的笑意,用食指点点床板。 孟青驾车,白翼陪同,盛唐盛飞盛牧三兄弟坐在马车里,,低头商议到了苏家怎么交涉。 从孟青回去搬救兵,到带着盛家三兄弟赶到苏家门口,恰好一个时辰, 此时是巳时,苏家门头已经挂上了白绸,两边贴上了白绢。 盛家几兄弟到了苏府门口,递上了拜帖。 苏家二公子亲自出来,请几位进去。 因他们是以苏陌的养子的名义来吊唁,所以接待的是苏同庆的大公子,苏仲卿。 听说苏陌的三个养子过府吊唁,苏仲卿在二门迎接, 把盛唐几人请到了外书房。 盛唐小小年纪,说话沉稳,在外书房喝了一盏茶,便要去灵堂吊唁老夫人。 苏仲卿带着三个名义上的外甥,去留园吊唁。 老夫人的灵堂就设在了留园,苏仲卿带着盛家三兄弟进了留园,盛唐便看到了几个婆子看守着的苏陌。 苏仲卿在前面走,发觉盛唐往一侧拐时,他有点好奇,待看到院中呆站着的苏陌,他心里五味杂陈。 苏仲卿进士出身,目前是正六品翰林院侍讲, 一年多前,苏仲卿是最有出息的嫡长子, 原身则是苏家最有可能嫁入高门成为世家主母的嫡长女; 苏仲卿对原身的感情,很是复杂,一方面,他俩惺惺相惜,都受着苏家最好的老师教养,都身负为家族争光的重任,很多地方,有共同的感受; 另一方面,真千金回府后,看着亲妹妹身上从小到大因受 毒打而留下的伤痕,苏仲卿对原身也有些厌恶,总觉得亲妹妹是因为原身,受了十五年的苦楚。 苏仲卿踌躇了一下,挥手让婆子们让开, 跟着盛唐走到苏陌身边。 婆子们看到大少爷来了,都恭敬的后退几步,但是并不离开。 盛唐三兄弟躬身给苏陌行礼:“母亲,儿子们来吊唁苏老太君,顺便接母亲回府。” 苏仲卿皱眉:祖母过世,二妹不是应该在堂前守灵吗? 苏陌毫无反应,呆呆傻傻的站着,最怕冷的她,已经在院子里站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根冰棍,毫无知觉,也无感情的冰棍,她此时,甚至不觉得伤心,只觉得茫然。 盛唐和盛飞互相看看:苏氏果然有点不对劲。 盛牧奶声奶气的过去拉着苏陌的手:“母亲,儿子们来接母亲回府。” 触手一片冰冷,盛牧惊呼:“母亲?您怎么了?”演技很夸张。 春熙和云嬷嬷在旁边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着说:“夫人在这里,站了快两个时辰了,呜呜呜呜。” 盛牧惊呼:“大哥,母亲都冻僵了!手指都肿了,胳膊也成直得了!” 盛飞跟着惊呼:“母亲!” 演技也很浮夸,惊呼中,甚至眼睛四下打量,顺便在查看苏家的护卫和家丁都藏在什么位置。 当他奔过去拉住苏陌的胳膊时,一激灵,果然好冰啊!大喊:“母亲被冻僵了!”这次倒是稍微真实了些。 苏仲卿在旁边觉得不自在,脸色不悦的 问:“怎么不进去守灵,祖母那边正需要人呢。”要净面净身换寿衣。 且,苏离陌是老太君一手养大的,此刻,她不在屋里,岂不让老太君走的不甘心? 青竹屈膝禀告:“贵府老夫人过世时,于夫人不准我家夫人出现在老夫人堂前,要撵我们离开;我们走到这里,于夫人又不准我们离开,要我们站在这里。” 苏仲卿脸色难看,不知道母亲是在干什么。 盛唐作揖:“苏大公子,我母亲看着不对,可否请大公子通融通融,让我等接母亲回去,给母亲请个大夫看看?” 苏仲卿脸色更加难看: 若是答应,苏离陌就不能为祖母守灵了,苏离陌从小跟着祖母长大,祖母最是疼她,她岂能不尽这最后的孝道? 可若不答应,苏离陌神情看着确实不对劲,着实应该赶紧请大夫 。 苏仲卿拱拱手:“盛大公子,我们府里也有府医,不如在这里诊治,也不耽误二妹为祖母守孝。” 盛唐脸色似乎很是难过:“母亲嫁给父亲那日,就曾经如此神情,我们当时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许是魂魄不归之症,若是再受刺激,会成痴傻之人。大公子,我们父亲已经。。。。”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忍了一会儿 ,皱了皱小鼻子,继续说:“若是母亲再有个好歹,我们几个孩子,可怎么撑得起偌大的将军府?”眼圈憋得通红。 他是盛家三兄弟中,演技最好的那个。 苏仲卿读书之人,自诩仁慈,看着将军府大公子如此神情,想想大将军府里的情况,便生了恻隐之心:“说的也是,我们府里这几天怕是会比较忙,也照顾不到二妹,劳烦大公子把二妹接回去看大夫吧。” 旁边婆子听到此处,赶紧打断:“大少爷,夫人有令,二姑娘不得离开。” 苏仲卿心里不喜,回头呵斥:“胡闹!这里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又一个婆子过来:“不如请大少爷先去问问夫人的意思,然后再看二姑娘是否能离开?” 苏仲卿沉着脸,盛唐虽是他名义上的外甥,却更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大将军是朝廷二品大员,所以朝着盛唐拱手:“盛大公子稍等,我去去就回。” 盛唐:“有劳苏大公子。”他这么一说,似乎俩人成了平辈,苏仲卿心里一滞,又一想,不过一个没人教的小孩子,和他计较这个干嘛?冲着盛唐 点点头,转身去找母亲。 于氏在留园正堂招呼着收拾灵堂,最主要是在灵堂里都安插上自己人,月姑姑带着留园的大丫鬟则守在老夫人身边寸步不离 。 苏仲卿进灵堂找于氏,于氏听了皱眉道:“她不能离开,你祖母走之前,见得最后一个人是她,就怕你祖母对她有什么交代,是我们不知道的。” 苏仲卿不是很懂:“儿子看着,二妹似乎是病了,若是不看大夫,怕是会不好。” 于氏这一两年,越发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带着怨气,脸上的刻薄和厌恨之色,毫不掩饰,尤其是提到苏离陌时,更加偏激,咬着腮帮子恶狠狠的说:“不好那就去死!早就该死的人,抢了瑶玉十五年的好日子,即便现在死,也是她赚了!” 苏仲卿看看周围的下人,无奈的轻喊:“母亲,二妹是太后指给将军府的大将军夫人,母亲可不要因小失大,坏了太后的打算。” 于氏:“呸,就她,配做大将军府当家的主母?” 苏仲卿低声说:“只要二妹在,大将军府主母就是她,太后赐婚,谁敢质疑?若是将来大将军不在了,二妹把控了将军府,不也是太后的助力?毕竟,她也姓苏。” 于氏有点疯魔:“她凭什么姓苏?当初就不应该让她留下,不应该让她还在族谱上!” 苏仲卿:“在族谱上只是养女,母亲!” 听儿子说话越来越严厉,于氏眼圈一红:“你也大了,出息了,不用听母亲的话了。” 苏仲卿又放低声音:“母亲,盛大将军三个养子都在外面等着,母亲拦着不让二妹离开,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于氏也低声说:“就怕你祖母把私房,都给了她。” 苏仲卿觉得可笑:“库房在苏家,祖母即便把钥匙给她,母亲看着,她能拿走什么?母亲真是糊涂了!” 于氏嘟囔:“若是银票呢?” 苏仲卿没好气:“她就在外面,两手空空的,身上能藏多少银票?” 于氏咬牙:“搜身,不一定藏了多少!” 苏仲卿大喊:“母亲!” 于氏脸上憋得通红,过了一会儿,怯怯的说:“不是母亲贪财,是瑶玉,她需要银钱。” 苏仲卿严肃的说:“瑶玉一个闺阁女子,她需要那么多钱干嘛?” 于氏不吭声,把脸扭到一边。 苏仲卿:“儿子去让盛大公子把二妹接走,母亲不要拦着。” 于氏哼了一声。 苏仲卿从灵堂里出来,朝着婆子们吩咐:“都去忙吧,母亲哪里正需要人手呢。” 婆子们互相看看,给苏仲卿行礼后,匆匆去灵堂了。 盛唐朝着苏仲卿拱手,小小年纪,看着非常老成,苏仲卿看着小娃娃像模像样的给自己作揖拱手,不由得一笑:“盛大公子不必客气。” 几人接人就是接人,目标明确,苏仲卿同意让苏陌离开,盛唐过去扶着苏陌,盛飞和盛牧在两边跟着,青竹云嬷嬷和春熙也跟着后面,谁都没有再提吊唁之事。 一行人不用别人引路,孟青已经进出了几趟,早就摸清楚了苏家院子的布局,理直气壮的在前面带路往外走。 苏陌像是木头人,脚步僵硬,身子也是僵冷,在盛唐的扶持下,毫无感情的跟着抬脚迈步。 刚到二门,眼看着再有一箭之地就要出苏府大门,背后有人喊:“二姑娘请留步!” 第45章 掀翻尚书府 1 孟青觉得不对劲,加快脚步,脚下生风,走得更快。 青竹上去一步,架起夫人,也加快的速度,几人眼看着已经出了二门! “拦住二姑娘!” 身后呼喊之人,是尚书府管家苏顺,苏顺比尚书苏同庆年龄大几岁, 幼时是苏同庆的书童,长大了一直跟在苏同庆身边,现在名义上是尚书府的大管家,实际上,很多时候代表苏同庆在外行走。 听到大管家的命令,二门口正在收拾祭棚的家丁们呼啦一声,过来十几个,在孟青前面十步远处,站成了一排。 孟青无奈,转头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老男人,没好气,:“又有什么事?” 苏顺远远的就拱手,态度倒是很好:“劳烦您稍等!” 走到苏陌面前,弯腰躬身:“二姑娘,老爷有请,请二姑娘外书房暂坐稍等。” 孟青额头冒火:“你没看到我家夫人这会不对劲吗?” 苏顺依然态度很好,朝着孟青拱手:“我们府上老太君刚殁了,孟护卫您有所不知,我家二姑娘自幼在老太君身边长大,老太君待二姑娘,份属祖孙,情如母女,若是二姑娘就这么离开尚书府,会有损声誉,会让人非议二姑娘不孝的!”柔中带刚,态度坚决。 孟青听到这老男人称自己“孟护卫”,眯了眯眼:“你认得的我?” 苏顺嘴角微微一勾:“大将军府白管事和孟护卫,这京都之中,但凡长了眼睛的, 有谁不知?” 言外之意,在京都上流社会混的,若是不认识大将军府的白管事和孟护卫,那就是没长眼睛,不用混了。 孟青干笑,心里骂娘:妈的!滑不留手的老匹夫! 苏顺:“孟护卫维护主母之心,一片赤诚,在下佩服,只是,咱们都是下人,都得听主子的不是?孟护卫不要难为在下,在下领我家老爷之命,务必将二姑娘留下来,在老太君灵前守孝!” 孟青眼中漫起一股戾气,他是战场上尸山血海里闯荡过的,这股戾气若是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但是,苏顺视若无睹,看着谦卑,实际上态度强硬。 盛唐错开一步,走向前,双手背负,挺着胸脯,一身傲气:“我母亲这会儿精神不好,这尚书府留客,我母亲怕是不能从命了。” 苏顺态度更加恭敬:“盛大公子,老奴已经遣人去请府医给二姑娘诊病,盛大公子稍安勿躁,且请去书房小坐,请!” 盛飞在盛唐旁边,脸色一黑:这老头子,还真是对将军府了如指掌,要知道,他们三兄弟除了偶尔去族学,几乎不出将军府大门的,便是族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月三十天,顶多去给五六七八天,其他时间,统统以父亲身体不好要在家照顾父亲逃课,族学里的夫子都未必认识他们三兄弟。 偏这老头子,一开口就称大哥“盛大公子”。 盛唐毕竟才十二岁,个子比苏顺这个老男人矮了一头,气势摆的再足,依然是稍差那么一点点。 他眼神冷漠的看了老管家半天,冷哼:“好啊,既然尚书府执意留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甩袖子,小身板退回苏陌身后半步,不再看这个圆滑世故的老管家。 孟青和盛飞脸色都不好看,这一回合,似乎败在了这老匹夫手里! 苏顺亲自带着几人又进入二门,往左边走了五十多步,这边有个宽敞的大院子,便是苏同庆平日里招待宾客的外书房。 苏顺恭敬的请了二姑娘和盛家三位公子进入外书房,一路上他看了二姑娘几眼,察觉到二姑娘动作僵硬,神情呆怔,似乎确实不妙,他回身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厮:“快去请府医。” 苏陌呆呆的坐在外书房的大椅子上,青竹站在她身后,盛唐坐在母亲下手的位置,盛飞站在盛唐背后,盛牧则挨着苏陌的腿,站在苏陌身边。 老太君身体不好,一直精心养着,所以尚书府的府医水平还是相当好的。 府医很快就来了,身后一个小童提着药箱。 苏顺弯腰:“二姑娘?要不要让府医给您把个脉?” 尚书府的外书房里相当暖和,苏顺特意把一个火盆挪到了苏陌脚边,苏陌像是毫无知觉,身上依然披着大氅,身子僵直,面无表情。 盛唐示意青竹上前,青竹弯着腰,小心的托起夫人的右手腕,放在旁边高几的小药枕上,府医在火盆上烤了烤手,把手搓热,才小心的坐下,给苏陌品脉。 半天后,府医示意青竹将夫人的左手腕也放药枕上,又细细品了,然后看向苏顺。 苏顺会意:“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盛唐起身,也要跟着去听府医怎么说,苏氏身上有经年寒毒,苏府真的不知? 苏顺带着府医去了旁边隔间,盛唐也要进入隔间时,尚书苏同庆恰好进门,书房门里门外的下人们都躬身行礼:“老爷!” 盛唐站住脚步,回身看到进来一人,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面白须短,两只眼扫了盛唐一眼,立刻神情温和:“这位,便是盛大公子?” 盛唐年龄虽小,气势很稳,他弯腰躬身作揖:“见过大人!”盛飞和盛牧过来站在大哥身后,像模像样的跟着给苏同庆行礼。 苏同庆点点头:“你既是我女儿的养子,便也是尚书府的外甥,都是一家人,无须客套,坐吧。” 盛唐又弯腰,等苏同庆坐在正中首位,他才在苏同庆斜对面的下手位置坐下。 那边,苏陌静静坐着,双眼茫然空洞,似乎看不到苏同庆,也看不到屋里的其他人。 苏同庆看着苏离陌,皱了皱眉,吩咐下人:“给二小姐换热热的参茶!” 下人应了,片刻,鱼贯进来几人,在苏陌、盛唐、盛飞和盛牧,都上了茶。 盛唐三兄弟依然是只有盛唐坐着,盛飞站在兄长背后,盛牧蹭着小碎步,挪到了母亲的身边。 苏同庆没有在意这几个盛家小公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神情凄然:“你自幼养在你祖母身边,和你祖母情分最是深厚,你祖母入冬身体就不好了,你倒是狠得下心,一次都不来探望你祖母。”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若是苏陌正常,自然会惶恐。 可惜,这会苏陌神游天外,懵懵懂懂,根本没有听苏同庆说话。 她意识有点涣散,空间的黑林子里,老六发出“呜呜嗷嗷”的吼叫,像是狼,又像是狗,也像是非狼非狗的其他野兽,声音浑厚,穿透力极强。 好半天,苏陌似乎听到了老六的吼叫,用意识嫌弃的埋怨:“你吼什么?吵死了!” 老六:“呜呜嗷嗷!呜呜嗷嗷!” 苏陌烦躁:“滚!” 老六:“呜呜嗷嗷!呜呜嗷嗷!” 苏陌呵斥:“说话!” 老六:“你醒醒神!都快魂飞魄散了!还牙尖嘴利?!” 呜呜嗷嗷!呜呜嗷嗷!就是不停。 空间外,苏陌干脆闭上眼,端坐在椅子上。 旁边正要继续的苏同庆:。。。此女,真是不孝! 苏陌闭眼,沉下心来听老六的吼叫,神智慢慢回笼,脑子也稍稍恢复了清明。 睁开眼,似乎才发现自己换了环境。 苏同庆没有发现苏陌的眼神越来越清明,但是要说的话,还是得说:“你祖母身子虽说一直不好,但有府里精心伺候,按说能撑得过冬天,腊八那天,祖母听闻你们姐俩儿在慈宁宫闹出了乱子,一时着急昏了过去,这才是你祖母此次撑不住的诱因。” 苏陌垂眼:苏同庆的意思是,祖母是自己和苏瑶玉气死的? 苏同庆:“你说说看,你们姐妹俩的恩怨,何必闹到宫里去?何必闹到太后面前?你可知道,瑶玉回府时,像是去了半条命,若是瑶玉有个好歹,你就不觉得愧疚吗?为父也不苛责你,为父只是好奇,当日在慈宁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太后动怒,乃至于把瑶玉关了十几天?原本,前十几年。。。。。唉!” 他是懂得拿捏节奏的,长叹一声,没有把话说尽。 苏陌顿时警惕:苏同庆不知道太后寝殿被盗?还是在试探自己?不管如何,自己必须装傻,这个老狐狸狡猾的很,可不敢小觑。 苏同庆也不给苏陌说话的机会:“腊八当日,府医给你祖母把脉,说是气滞血瘀、沉如枯木,情志堕怠,毫无生机,你祖母被你们气的,这是不想活了!” 苏陌:。。。干! 苏同庆:“你自幼聪慧,为父虽然对你严厉,但是对你也曾给予厚望,离陌,你如今在将军府,为父担心你做错事,也是天天惦记,若是你被太后厌弃,可如何是好?腊八那日,你怎么能把往生阁的老鼠惹出来?这不是胡闹吗?” “老鼠不是我招来的。”苏陌忽然说了一句。 苏同庆转身:“哦?那为何你进了往生阁没多久,往生阁里就跑出来许多老鼠?” 这是替太后问的? 苏陌神情晦暗,悲伤中有不满:“老鼠是凭空出现的。” 苏同庆长出一口气,内廷司查了好久,慈宁宫下人统一都是这个说辞,但是,苏同庆怎么都不相信,慈宁宫是什么地方? 一只两只老鼠都未必能在慈宁待得住,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几十只老鼠? 苏同庆再精明,他也想不到老鼠是从苏陌身上放出来的! 接下来,不管苏同庆再说什么,苏陌都像是被伤了心,赌气再不说话。 苏同庆也隐隐怒了:“若是你始终不知自己错在哪里,那就去守着你祖母,去向她老人家忏悔吧,毕竟,你祖母算是被你们姐俩气死的,你祖母临终, 就只你一人在她老人家面前,想来你祖母最惦记、最不放心的便是你,撑着看到你才闭眼,合该你过去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言语中,甚至对老太君有了怨怼之意。 盛唐起身:“苏大人,我母亲此时身子不大好,能否先听听贵府府医如何说,然后再说其他的事?” 苏同庆客气疏离:“盛大公子,我这个女儿自幼承欢在她祖母膝下,她祖母待她,情分非同一般,如今她祖母走了,她理应送她祖母一程,该去守灵七日。” 盛唐还未开口,小盛牧“哇”的哭了,小小的个子走到苏同庆身边,手虚虚的拉着苏同庆的衣襟:“大人!我母亲整日里最怕冷,守灵七日,我母亲撑不住的!” 盛牧五岁之前在西北军中,军中净是糙汉子,他皮实的很,跟着摸爬滚打,是个黑小子。 到了京都后,日日缩在将军府里,盛家族学,盛唐盛飞每个月若是去七八天,他最多去三天,其他时间,除了在将军府校场练功,便是窝在温明居东屋里,念书、守着父亲、缠着方岩,两年时间,养的白白嫩嫩,且脸上都是婴儿肥,此刻圆嘟嘟的小脸上挂着眼泪,看着楚楚可怜。 许是脸上过于白嫩,显得眼珠子更黑更亮,看着苏同庆,满含乞求,苏同庆一时之间,竟不好再说什么狠话。 苏同庆一个五十多的长者,对着这个几岁的小童,多少有点尴尬,眼神闪了闪,没有看盛牧。 盛牧小手往前蹭了蹭,拉住苏同庆的袖子,小手指虚虚一弹,将一团药粉弹入苏同庆的大袖中! 第46章 掀翻尚书府 2 被个奶娃娃如此乞求,苏同庆,叹口气,手扶着椅子把手想起身,在欲起身尚未起身的瞬间,盛牧“哇”的又一声,眼泪终于留了下来,他似乎很惊慌,往后退了退,苏同庆毕竟是个长辈,下意识的一伸手,拉住了盛牧肉呼呼的小胳膊:“小心!” 盛牧拽着苏同庆的袖子站稳,然后低下头,小脸通红,不好意思看苏大人。 苏同庆等盛牧站稳,起身在书房里走了几步。 他思考问题时,喜欢踱步,缓慢的走两步,停一下,再走两步,再停一下,像是坏了的钟摆,你不知道下一步会晃荡到那个方向,他自得其乐,别人看了,颇为心烦。 不过,此刻书房里的人,没有关注他。 苏陌懵懂的想想心事,盛飞和盛唐看着母亲。 盛牧往旁边挪了挪,回到苏陌身边,挨着苏陌的椅子站住,小手抚上椅子后靠背,手里的药粉细细的抹在椅子上,他不是在给苏陌下毒,他是在给苏同庆书房的椅子下毒,且不用怕苏陌嗅到,他随时可以把解药抹在苏陌身上。 书房里,除了盛家三兄弟和苏陌,尚书府就苏同庆一人,下人们都被留在门口,苏顺去旁边隔间和府医说话后,从另外一边转过多宝格,送府医出去,然后又绕回来,也站在门口候着。 苏同庆晃荡了几圈,走向门口吩咐:“苏顺!老夫人那边离不了人,这几个小公子年龄小,留在咱们府里不合适。 你亲自安排一辆马车,送盛家三位小公子回去,然后在老夫人灵堂旁边,给二小姐安排一个房间,这几日让二小姐最后再陪陪老夫人!” 说完,朝着盛唐态度温和:“你们都是小孩子,不宜去灵堂吊唁,你们先回,你母亲过几日也就回去了。” 盛唐起身,等苏同庆说完,小眉毛皱着,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扭头看向苏陌:“母亲?” 苏陌身子依然僵直,但是神智已经回笼的七八成,她起身,没有看盛唐,只木木的说:“女儿谨遵父亲之命,送祖母最后一程。” 苏陌闭了闭眼,这次不是和老六对话,她总觉得似乎曾经在这个外书房待过,记忆深刻,因为原身在这里挨过手板。 那是什么时候?十岁?十一岁?原身小小的一个女孩子,面朝椅子上坐着的苏同庆跪着,不敢哭,两只手朝着苏同庆伸着,每只手被打了二十个板子,打得红肿的几乎渗出血! 为什么挨打?原身为何记不得挨打的原因? 苏陌用意识问老六:“原身有一段记忆,非常深刻却又相当模糊,有什么办法能恢复记忆?” 原身是刻意遗忘,但是,造成这些记忆的人都还活着,她如今顶着原身的名义也活着,若是记忆缺失,岂不很被动? 老六哼了一声:“这个地方有点邪性!” 苏陌身子微微一动,闭上眼,用意识怒喊:“死老六!我要恢复记忆!你快点想办法!” 老六情绪一变,态度激进:“砸了这个书房!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苏陌:。。。你觉得我做的到?! 老母亲刚去世,留园确实有很多事需要苏同庆亲自处理,他已经迈过门槛,走到了廊檐上。 盛唐无奈,和盛飞一左一右,上去扶着母亲,也往外走。 盛牧跟在三人背后,快到门槛处,盛唐稍微纤瘦些,盛飞个子壮实,身子更加宽厚。 盛牧暗暗往盛飞那边错了错身子,在盛飞跨门槛时,将手里最后一点药粉弹到了木格门后! 他们难得有机会进入尚书府,若是这样苏同庆都不能中招,盛牧以后都倒立行走! 母子四人出了外书房,孟青和青竹赶紧上前,盛唐:“孟青,我们先回。” 孟青粗眉大眼的显出茫然,看着非常的蠢:“大公子?”这是在外面,盛唐是主子。 盛唐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苏顺殷勤的送盛唐几人出了外书房,走到岔路口,往右手是出二门离开尚书府,往前直走是去老太君住的留园,盛唐忽然又吩咐:“我带两个弟弟回去,孟青和青竹,你们两个在这里守护母亲,若母亲身子不好,及时送信回将军府。” 孟青和青竹都低头躬身:“是!” 青竹扶着苏陌,站在路口目送孟青护着盛唐几人出去。 这次顺利的出了二门,苏顺要派尚书府马车送盛唐哥仨,被婉拒,苏顺没有坚持,苏府确实现在也很忙, 尚书府里各位爷都被派出去分别前往宗亲世交故旧家里,磕头送信报丧去了,马车几乎都派了出去。 苏顺将他们几人送到了尚书府大门外,将军府的车夫宋杆子驾着马车在外面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到几人出来,急忙赶着车过来。 盛飞抱起盛牧,把盛牧塞到车厢,然后自己扶着车帮,轻巧的跳上马车,钻到了车厢里。 盛唐上车前低低说了一句:“孟叔,一切小心!” 孟青眨了眨眼,企图让自己看上去精明干练。 盛唐抿了抿嘴,单手一摁车辕,跳上马车,放下了布帘。 宋杆子立即扬起马鞭,马车启动。 孟青弯腰躬身,等将军府马车离开后,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恢复了一脸不好惹的二愣子神情,又一次回到了尚书府! 今日的尚书府对孟青特别的优待:随他走来走去,再走来走去! 岔路口,苏陌看到孟青回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她来时,是出嫁的姑奶奶过年回门,两个时辰不到,已经变成了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为祖母守灵。 苏陌的心里,凄凉如斯。 她走着走着,忽然站住: 记忆里,原身在苏同庆被打手板前,原身也曾站在廊檐下看着苏同庆送人,送的也是一位小公子,身高、年龄和盛唐非常相似,而且,那个时候,苏同庆还是吏部侍郎,正在谋求尚书的位置,那个小公子家里应该地位显赫,因为苏同庆送那位小公子时,态度很谦卑! 苏陌仔细想:那个人是谁?原身和那人怎么了?苏同庆对那个小公子礼遇有加,为何转身要打原身?原身得罪了那位小公子? 心里越来越凉:隐藏起来的剧情是什么? 那矜贵的小公子,是谁?原身为何要摒除记忆?什么都刻意忘掉,那不擎等着去死了吗? 也对,原身已经死了,毫无留恋的饿死了自己。 苏陌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之后又想起一个细节:苏同庆当时打原身时,下手狠毒,嘴里不停的翕动,他在骂人,骂的什么? 为何一句都想不清理? 苏陌陷入沉思,忘记了走路。 孟青和青竹不敢催,只敢扶着苏陌往边上站了站,免得挡住路,来往的下人们走路不方便。 苏陌:“老六?苏同庆曾经很恶毒的骂过原身,骂的是什么?” 老六:“摧毁尚书府!” 苏陌茫然:“什么?” 老六笃定:“你先摧毁尚书府!在寻找原身的记忆。” 苏陌闭眼,长叹一声:死老六,这里是吏部尚书府,是苏太后的母家,苏仲卿还是小皇帝的侍讲,这种豪门,我如何摧毁?我是火箭弹?能一发入魂? 抬脚继续往前走,去留园。 灵堂设在了留园正堂,留园里,白布漫天,门头上挂着白绸,树上缠了白布,廊檐下贴了白纸写的符纸,所有颜色鲜亮的地方,都用白布蒙上,下人们都穿着大孝:头戴孝帽、身穿孝袍,脚上的鞋子都覆上了白布。 苏陌保持呆愣的状态,进入灵堂,灵堂里已经有女眷在哀哀哭泣,苏陌进去,哭声短暂的停了一下,然后继续。 灵堂里是没有火盆的,寒气逼人。 青竹扶着苏陌往后走,来到一群身穿白衣的少女身边,找了一个蒲团让苏陌跪坐在蒲团上,把苏陌身上的大氅拉紧,如此,勉强不那么冷。 孟青待在留园里,像是一个另类,他就站在廊檐角落处,哪也不去,尚书府大总管忙的脚不沾地,没有精力和他纠缠,吩咐两个下人暗中留意,便随他了。 留园的内管事月姑姑则忙着收拾老太君的遗容、遗物,且要跟着料理琐事,听说他是二姑娘带回来的护卫,也没说什么。 尚书府两个身份最高的管事人不说什么,其他人只当看不到他, 随便他在廊檐下待着就待着吧。 孟青才不会穿什么孝衣,他只在胳膊上绑了一根白布,算是表示对夫人娘家长辈的一丝丝可怜的敬意,然后双手抱臂站立,浓眉大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心里暗自给那些苏家人和苏家亲戚们,依照某种标准,排了排序号。 老太君的娘家姓谢,谢家现在的当家人谢家舅爷是老太君的弟弟,谢家鼎盛时期是三十多年前,后来谢家舅爷的嫡女进宫时,谢家已经大不如以前,几年前先帝宾天谢太后因无子被迫去守先帝陵寝,谢家就呈现颓势,在京都极为低调,轻易不出来走动。 是的,谢太后是老太君的亲侄女,理论上,苏同庆是谢太后的表兄。 当年的皇位争夺战中,苏同庆最后站了堂妹苏贵妃,弃了表妹谢皇后。 谢皇后败北的主要原因是养大的皇子暴毙,导致膝下无子,再无胜算。 或许不该怪苏同庆,也或许,苏同庆曾经做过什么不可饶恕之事,总之,谢太后去了皇陵后,谢家除了年节礼节性的走礼,几乎再没有来过尚书府。 苏同庆知道谢家对他意见颇大,自己一把年纪了,也搁不住去招惹舅舅,遣长子苏仲卿带着两个弟弟,去谢家报丧。 谢家舅爷派了家中两个妇人先来守灵,谢家舅爷明日才会携谢氏族中男子,前来商议如何停灵、如何做法事,如何下葬、等等治丧细节 。 苏陌前面跪着的两位,便是谢家妇人。 谢家妇人对苏瑶玉,视若无睹。对苏陌态度冷漠,对苏陌身边的苏念玉等几个庶女也态度冷漠。 或者说,谢家两个妇人对整个苏家,都态度冷漠。 因慈宁宫鼠群之事,苏陌和十几个贵女们被扣在宫里,直到小年前几天才回来,苏瑶玉是打开往生阁大门的罪魁祸首,直到腊月二十五才回苏家,今天正月初三,她回府也才刚刚七天时间。 苏瑶玉状态极为不好,简直可以说是形销骨立,原本丰满的身子变得干瘪枯瘦,脸上依稀尚有惊惧之色,跪在灵床旁边的蒲团上,肩膀处凸起,下巴外勾,整个人像个骷髅,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殓尸房才有的那种腐败的气息,苏陌怀疑,她应该是身上有伤口且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 苏瑶玉对任何人都不假以辞色,唯有看到苏陌时,两眼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才让人知道,哦,这是个活人! 俩人原本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五六个苏家的未嫁女,看到苏陌进来,苏瑶玉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蒲团,眼珠子追着苏陌。 苏陌裹着大氅跪在蒲团上闭目不言,神态似乎还很坦然,苏瑶玉心中不忿,忍不住便要挑衅:“苏离陌,你真是个灾星,你一来,就把祖母克死了!” 卧槽! 苏陌睁开眼,这他么的,这嘴,是刚在恭桶里吃饱来的? 苏瑶玉往苏陌这边挪了挪蒲团,她俩之间的五六个女孩子,都迅速的调整位置,或往前或往后,离她们远远的,免得殃及池鱼。 苏瑶玉扑了厚厚的粉,也挡不住脸上的颓丧干枯和黄斑,微微内勾的眉毛此刻挑起,透着诡异的嚣张:“就是你!从太后到祖母,只要你出现,就会有不好的事,你怎么不去死啊!苏离陌,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念念叨叨的,像是复读机。 苏陌不想听下去,整个人扑过去,揪住苏瑶玉头发摁住脑袋往地上“哐哐”的砸。 苏陌动手毫无征兆,其他人都一呆。 随即,从灵堂门口跑过来两个婆子, 青竹反应迅速,一脚一个踢开了要扑过来的一个婆子,身后,还是“哐哐哐”一阵闷响。 青竹没有回头,但是肝颤:夫人啊,这里是尚书府!现在咱们是在灵堂! 苏陌管那么多?祖母去世,她本就伤心不知道如何发泄。 然后刚才在苏同庆书房,断断续续冒出模糊的记忆,冲击的她脑门疼,若不是她有空间里上古神兽老六加持,她早就或者沉寂晕倒,或者爆体躺下了! 只能说,苏瑶玉是真的不长眼,论可恨程度,她就是那个必须立刻刀刀见血的刻骨仇敌! 苏瑶玉原来很健壮的,原身在嫁入将军府前,如果发飙,肯定摁不住苏瑶玉。 但是这两个月,苏陌在空间里吃得好,心态好,偶尔还会练练女子防身术,身子越来越灵活,连个子都稍微长高了一点,而现在的苏瑶玉的身体,则衰败枯萎,非常虚弱,现在将苏瑶玉摁着打,不费吹灰之力。 苏瑶玉除了尖叫,没有使出有效的反击手段,灵堂里妇人们哭声暂停,都起来拉架。 然苏陌过于凶狠,在扯拉的过程中,苏瑶玉被揪下来一绺头发。 苏瑶玉捂着脑袋疯狂叫喊:“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你个没人要的活寡妇!我要把你卖到窑子里,让你被千人骑万人干!” 灵堂里几乎所有的妇人们都愕然! 看都不好意思看苏瑶玉! 她们有的是苏家的媳妇、有的是族里和老太君走的近的媳妇、有两个是老太君母家谢家媳妇,还有几个则是苏家几房里,嫁出去的大姑奶奶和小姑奶奶们,未嫁前都是自诩大家闺秀,嫁人后也是后宅主母,苏瑶玉喊得前面两句,听着倒也是正常骂人的,后面两句,哪里是未婚女子骂的出来的污言秽语? 妇人们都互相看看,大家会意的 往两边让,不再拉架,这若是被当成苏瑶玉一伙儿,岂不是自堕身份? 未婚的小姐们恨不得捂住耳朵,这话是她们可以听的吗? 苏群玉和苏念玉也在其中,她们两个此刻恨不得贴在墙上,只怕苏离陌这个疯子会将疯劲波及到她们身上,要知道,在宫里,她们能从宜兰阁出去,是因为有人说苏离陌屋里闹鬼;从宜兰阁出去后,她们又一起被关在慈宁宫前殿狭长的夹道里,被关了五六天。 这五六天,苏离陌几乎不吃不喝,就瘫在地上睡觉,直睡了五六天,到最后,琪嬷嬷通知她们离开皇宫时,苏离陌爬起来缓神片刻,然后扭头就走,简直像是吃饱睡足养了五六天,整个人,红光满面,甚为诡异! 王素素和蔺若兰坚信苏离陌是有着特殊本事的,王素素是右相之女,蔺若兰是京都第一能干、第一有钱的商户女,她们俩都对苏离陌敬而远之,其他贵女们,自然是战战兢兢,处处躲着苏离陌。 苏群玉、于绵绵和苏念玉这些曾经跟着苏瑶玉肆意辱骂过苏离陌的,心里对她则多少都生了惧怕之意。 第47章 掀翻尚书府3 孟青早就听到里面闹了起来,他是男人,里面都是女眷,他再怎么样,也没有贸然闯进去,他仰头长叹,一脸沧桑:唉,自己还是有底线的!现在整个将军府,最彪悍的人,夫人首屈一指!希望青竹能镇得住场子!将军府的人,可别吃亏! 孟青是男人不好进去,院子里廊檐下的仆妇婆子们,都得赶紧去拉架,十几个仆妇一拥而上,把大小姐从二姑娘的铁拳中拉了出来。 于氏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到心爱的女儿被打的鼻青脸肿,头发都扯掉了一绺,她暴怒:“你这个孽根祸胎!我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把你养在膝下?你害的瑶玉吃了十五年的苦,害的她现在都不会弹琴作画被人嗤笑,你还要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 浑身颤抖着,要过去教训苏离陌这个卑贱的养女! 这个时候,妇人们又上去劝架,谢家两位妇人站出来了:“这里是老姑奶奶的灵堂!你们若是有家事需要处理,请移步出去,择一个好地方好好说道,在灵堂里打闹,这是哪家的规矩?放眼整个京都,可曾听过在老人家的灵堂前,未婚小姐和已嫁的姑奶奶吵闹厮打的?”义正言辞,且毫不客气。 老夫人身边的月姑姑早就心里不满,此刻也上前深施一礼:“夫人,老太君魂魄尚未走远,请夫人给老太君留一丝体面!” 这话说的重,然月姑姑不卑不亢,老太君去世前早就把身边伺候的忠仆放了身契,月姑姑现在并非苏家下人,她身边七八个使唤的顺手的人,都已经不是苏家下人,于氏再有不满,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老太君身边伺候之人如何。 苏家的媳妇们过来打圆场:“三婶儿,今天不是寻常日子,老太君的身后事要紧,姑娘们之间的矛盾,确实不该闹到灵堂里来!” 于氏左右看看,觉得大家都在和自己作对,没有人知道她的瑶儿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本就时刻准备着,要为女儿被关在宫里之事找苏离陌报仇,此刻便不再等,叫嚣着吩咐左右的仆妇们:“你们都没长手?由着她如此放肆,欺辱大小姐?还不快去,把她给我关起来!等过了这几天,再好好教训她!” 苏陌整了整衣衫,发髻已经乱了,索性拔掉簪子,让头发散开,走到于氏三不远处,站住:“夫人,我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你养在膝下?” 于氏被自己扔出的矛扎了自己举着的盾,一时有点迷糊,这孽障,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抬头看到长发披肩,一身素衣,眉眼淡漠的苏离陌,于氏一阵眩晕,瞳孔里都是惊惧,色厉内荏的喊:“你在胡说什么?滚开!你滚开!” 苏陌身姿挺拔,气势逼人的冷笑:“夫人您厌弃婴儿,对我自幼也不曾照顾,祖母还未走 远, 她老人家的魂灵还在这屋里,不如让祖母说说,我是谁养大的?是祖母?还是夫人您?” 那神情,仿佛老太君随时能坐起来开口说一句公道话似得,不仅于氏往后退了几步,其他人包括苏瑶玉,也都下意识的离灵床上躺着的华贵老太君,远了几步,胆小的,眼睛都不敢往这边看。 当年于氏生产, 产道受伤,原身出生后便被抱到留园由老太君抚养。 于氏养身期间,苏同庆纳了两个妾,于氏气不过,给两人都灌了绝子汤,为此,苏同庆和于氏闹翻,后来大概是因为俩人不能行房,所以关系便始终没有修复,多少年来各自行事,平日里王不见王,嫌少见面,也就是看着老太君的面,逢年过节的,一起吃个饭,但是也不坐在一张桌子上,所谓一起吃饭,不过是坐在一个屋里,苏同庆跟着老太君,于氏带着孩子们,大家吃个饭。 苏同庆对原身态度冷漠,但是偶尔还会考问功课,假模假式的关心一番。 于氏是真的很厌恶原身,把夫妻不和的原因,全都扣到了原身头上,所以,除了训斥苛责,于氏对原身,并无养育之恩。 苏陌说的是事实,于氏无可辩驳,她往门口退了退,神情中有惊惧和恐慌,嘴里还不甘心的继续骂:“你八字不好,出生就克的父母不和,我不养你都被你快克死了,若是亲自抚养,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苏陌:“夫人,您骂的是我吗?我不是您亲生的, 怎么会克你?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人伤了您的身子,她才是您的克星,她就是您的亲生女儿,苏瑶玉!” 话一出口,苏陌忽然心头一震,像是豁然开朗,发现了一个不合情理的地方:是啊,若是于氏生了原身后开始处处倒霉,那不是该讨厌亲生女儿苏瑶玉吗?为何苏瑶玉回府时,于氏立刻偏疼偏信,把苏瑶玉捧在手心里? 苏陌脸色变幻不定, 这个发现,不同寻常。 于氏还没有理解到苏陌的意思,口不择言:“就是你,你先是害的父母不和,后又害的我亲生女儿受苦十五年,如今,你还克死了你祖母!你祖母原本好好的,大过年的,你回来看你祖母一眼,她老人家就走了!苏离陌,你就是个煞星!” 苏陌定定的看着于氏,等于氏说完,态度冷静、言辞简洁的又重复了一遍:“ 导致您夫妻不和的,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那个人,是苏瑶玉。 ” 若说刚才她说第一遍时大家似乎都没有回过神,这会儿,许多人都回过来味:是啊,若于氏恨亲生的,此刻亲生的,是苏瑶玉 ! 于氏一愣:。。张张嘴,说不出话。 苏陌又问:“我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您依然恨我, 无论我是否亲生,您都只是恨我?!” 于氏脸色大变,眼中现出怨毒之色,身子微微晃了晃。 苏陌丝毫不留情:“所以,您恨得是我,不是真的假的女儿,只是我?!” 苏陌逻辑清晰:“所以,您知道我父母是谁?恨我是因为和父母有恩怨?否则,一个无辜的婴孩儿,您哪里来那么大的恨意?” 屋里屋外的人都震惊了!苏离陌说的好有道理! 八卦是刻在妇人骨子里的天性,有些脑子活泛的,已经开始天马行空的脑补后宅恩怨一百零八式! 看向于氏的眼光都有点意味不明。 于氏强撑着,抬手指着苏陌,词不达意的喊:“灾星!你就是个灾星!”声音却低了许多。 苏陌冷静的说:“从您肚子里出来的,就是灾星,现在这个人,是苏瑶玉。” 苏瑶玉原本等着于氏给自己出气,此刻张嘴就来:“我是母亲亲生的!你才是灾星!你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亲娘。。。。。” “瑶儿!”于氏断喝。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苏瑶玉,她说什么? 豪门秘事苏家恩怨进入第一百零九式!知情人竟然是那个被换掉的真千金?! “你说,苏离陌出生时,害死了自己的亲娘?”旁边一个谢家妇人问。 另一个妇人立即跟一句:“你知道苏离陌的亲娘是谁?” 苏陌:“所以,去年那个跳出来自认换婴儿的女人,不是我亲娘?我亲娘,早就死了?我出生时就死了?” 苏瑶玉眼里一慌,明白说错了话,忽然喊道:“母亲!你帮我打死这个贱人!” 苏陌:。。。。 除了苏瑶玉喊闹,灵堂里其他人,都寂静无声,看着慌乱的于氏,和疯魔的苏瑶玉,这俩人的神情明晃晃的昭示,真假千金之事,还有尚未曝光的内情! 苏陌眼中有疑惑,思绪放飞,也开始天马行空的想像:“你其实不像是苏家人,你眉眼内勾,鼻子高挺,眼窝深陷,发色微黄,这种高鼻深目毛发泛黄的特征,只有外族人才有,你甚至不是大周人?” 扣屎盆子,谁不会? 于氏惊惧的看向苏离陌,嘴唇颤抖,好半天,忽然问出一句:“你知道些什么?” 知道些什么?那就是说对了? 苏陌精神一震:卧槽,苏瑶玉真的不是大周人?那是,西戎人? 做出豁然大悟的神情:“哦?!苏瑶玉真不是大周人? 难道你真的是西戎人?!所以,上次的西戎杀手才会在京都当街刺杀朝廷命妇,因为他们是你的族人?!” 然后不可置信的惊呼:“ 苏瑶玉你和西戎细作有勾连?!尚书府大小姐竟然和西戎细作有勾连! ” “闭嘴!” 外面一个男人暴喝! 苏同庆终于姗姗来迟!紧赶慢赶的,还是没来得及制止苏陌的最后几句话! 苏同庆平日很斯文,此刻脸色狰狞,暴怒:“都给我闭嘴!一个个闲的,你们祖母的灵堂里都敢闹?真以为这个家不敢怎么样你们?!” 这话骂的多少有点不理直气壮,有点莫名其妙,看似在骂苏离陌,其实更像在骂苏瑶玉。 苏同庆说不出的憋屈,吆喝下人:“来人,把两个小姐都拉下去,关到旁边的屋子里反省!” 苏顺亲自带了几个婆子,过来扯住苏瑶玉就走。 要来扯苏陌时,青竹往前一步伸臂挡住。 苏陌轻笑:“闪开!不用劳烦妈妈们动手,我跟你们走!”苏同庆这反应,明显是他也知道内情啊!尼玛,所以这个尚书府,还是毁灭吧! 婆子们很有眼色,没有强拉苏离陌,前面带路,把苏离陌和苏瑶玉分别带到了留园里的厢房里,期间苏瑶玉各种挣扎怒骂,于氏上前帮忙,被婆子们挟持住,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婆子拉走关到了留园旁边的厢房里。 苏离陌很配合,自己走进了厢房,那神情和派头,像是走亲戚累了,找个房间歇歇一样的淡然,进入了苏瑶玉旁边的厢房 。 青竹要跟着进厢房,苏陌冷声道:“一次折两个人,何必呢?你要么回将军府,要么在门口等。” 婆子当没有听见,只管锁门。 青竹听了,便留在了厢房门口。 门口另一侧,是表情阴冷的孟护卫,刚才的事情,他听得清清楚楚,魁梧的身体里占比不大的脑子,也在急速转动:所以,夫人的身世另有隐情?尚书府究竟还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厢房其实还好,是平日里有人来看望老太君,让宾客午休、更衣的地方,屋里床柜箱笼都有,就是冷了些。 苏陌喊孟青:“孟青,去帮我拢个火盆端过来!” “是!”门外孟青应了,立刻去办! 苏陌合身躺在软榻上,顺手拉过旁边的软被盖住腿上,讲真的,这里比灵堂那边,可是舒服的多! 闭目深思: 苏同庆前十五年对原身,态度冷漠。 苏瑶玉回府后,苏同庆却性情大变,无差别的厌恶苏瑶玉和苏离陌,厌恶到不愿意见她俩!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嫌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了半天, 摸不着头脑 ,除非苏瑶玉不是苏同庆的女儿? 于氏前十几年对原身是漠视,苏瑶玉回府后,于氏对苏瑶玉的疼惜、爱护,远远超过了对三个亲生的儿子,是无底线的偏听偏信和毫不犹豫的支持,所以,她是坚信苏瑶玉是自己的女儿! 苏瑶玉是于氏的女儿,但是不是苏同庆的女儿? 她再次震惊! 所以,苏同庆当年被戴了绿帽子?! 但是,苏同庆位高权重,若被戴了绿帽子,会忍气吞声的由着于氏在尚书府又活了十几年? 有几个可能: 一、于氏手里有苏同庆的把柄。 二、苏同庆忌惮那位给他戴绿帽子的人! 三、于氏生的三个儿子中,老大苏仲卿极有读书天分,为了孩子忍让?有点不可能。 目前,前面两个可能性很大! 唉,穿越有空间加持,并非万能的, 这波诡云谲的人际关系,能分分钟的搞掉一条人命! 她有气无力的用意识和黑猫老六交流: “老六,我如果被冻死了,能不能穿回去?” 冻成这样,离死也不远了,若冻死能穿回去,她就放弃所有取暖方式,自杀一次,让大周寒冷的天气把自己冻死,免得面对这迷雾重重的生存环境! 想空调,想暖气,想各种取暖设备!再不济,来个电热毯也行啊! 哦,这里没电! 老六:“离死远着呢。” 苏陌恹恹的:“快了,快被冻死了。” “给你下单些补品,等到了给你扔过去?” “我账上的钱,你就可劲糟践吧!” “这个月又收到生活费了。”老六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意思,就是很一言难尽。 苏陌吃惊的坐起:“我失踪,我爸妈还给我打生活费?!”这是什么操作? 老六顿了一下,说:“估计他们不知道你失踪, 毕竟,你的卡还在消费。”买各种名贵猫粮和猫玩具! 苏陌:“卧槽!这都可以?真是人间奇葩啊!” 白翼叩门:“夫人,火盆来了!”但是,门被锁着。 苏陌扬声毫不客气的吩咐:“去找婆子开门,把火盆端进来!若是她们不开,你就把门踹烂把火盆端进来。” “是!”孟青腰背一挺,理直气壮的看向门口的婆子 。 婆子无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钥匙、开门放火盆进去。 青竹用厚布垫着,把火盆端进去,一只胳膊上同时还挂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小袋木炭,苏陌笑:“孟护卫很细心,想的很周到。” 门口的孟青:很自豪!他就说嘛,只有火盆不行,还得要些木炭备用! 苏家的下人:给你!给你!给你!赶紧走吧!忙死了还得应付你! 青竹把火盆放到床边,低头问:“夫人?”现在怎么办? 苏陌看懂了青竹眼神中的询问,笑笑:“你抱个被子坐门口守着吧,小心夜里冷。” 青竹:。。。。好吧。 青竹果然抱了一床被子出去,大白天的,她也不能披个被子,把被子叠成方块,靠墙坐在被子上盘腿打坐练功:做夫人的贴身丫鬟,打斗随时发生,她得勤练功夫,才能护得着夫人和自己的一条小命! 第48章 掀翻尚书府 4 苏陌躲进了空间,空间里从御膳房打劫来的十几砂锅的补品,喷喷香。 她找了一罐乌鸡汤,燃了木炭热的滚烫,然后就着砂锅用小勺子细细品尝,喝了一会儿,满头大汗。 所以,是谁让苏同庆被戴了绿帽子还如此隐忍? 那个在书房外面被送的矜贵小公子,是谁? 祖母知道苏同庆和于氏的这些闺房中的官司吗?· 从之前打劫揽月阁的嫁妆里找了几张上好的裘皮铺在小石潭边,苏陌躺上去,沉沉入睡。 睡梦中,她似乎回到了幼时,双丫髻,粉嫩的小绣鞋,粉红的小春衫,她多大?五岁?六岁? 她被带出去,去一个园子里赏花,然后,一双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上染着鲜红豆蔻的女子,手掐住她的脸,好疼,几乎被掐烂,那人笑的花枝招展:“这倒是唱戏的好胚子!夫人不如把她留下来,将来奴家定然能还夫人一个名动京都的花旦!” 她疼的眼里含泪,但是不敢哭出来。 旁边人:“她娘是个短命鬼,她怕是也活不长!” 那人忽然把她丢到地上:“晦气!” 旁边人:“她们家不是有钱吗? 她们自己捧红自己家的孩子,不是很好?” 哈哈哈哈!满含恶意的狂笑!小女孩坐在地上手被磕破了,脸上被掐的生疼,憋着不敢哭! 忽然场景转换,在灯火辉煌的夜里,她自己走在长街上,旁边热闹的很,挂了很多的花灯,她似乎长大了,但是似乎还是很小,忍着脚痛在走了很久,快到地方时,遇到了一个矜贵小公子,然后那人送她回府,然后。。。。 苏陌猛然睁开眼:是,原身当日出去看花灯和身边的下人走散了,那个矜贵小公子送她回府,在府门口巧遇苏同庆回府,然后她就被责打了! 这前后,有因果关系吗?身边的下人走散,不该打下人吗?为什么打原身? 她从空间商城兑换了一个大大的白板,然后兑换了一盒白板笔,把白板固定在迷雾山林旁边的石壁上,拿着白板笔,像是电视剧里侦探破案样子,在白板上写: 第二个场景里,送她回府的矜贵小公子是谁? 她揉了揉眉头,看花灯时,跟着原身的下人是谁?为什么会走散?一个十岁的千金小姐被丢在长街上,还是夜里,不怕丢了?不怕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事? 或者,本就是想让她走丢或出事?结果原身记得路,又走回来了? 第一个场景里的掐原身的脸的女人,是谁?唱戏的好胚子,说的是原身?那是个戏园子? 她是被人带到那群女人们中间的,当时她五六岁,为何会和那种唱戏的女人在一起?那些女子,一看就是欢场中人,千金小姐,怎么会和欢场中人在一起?还被掐脸? 而且,“自己捧红自己家的孩子”,那个戏园子,和原身家里有关系?是和苏家有关系,还是和原身亲生母亲那边有关系? 苏陌把所有的疑惑写了下来,站在白板前,双手抱臂站立,半天后,并无所得,她恶狠狠的把白板笔往地上一摔:“妈的!这都什么和什么?” 喝了一大碗灵泉水,浑身的燥热,和空间外面的冰冷交加在一起,水火两重天,热也好,冷也好,都不舒服! “叩叩叩”,有人叩门。 苏陌从空间里闪出来,坐在软榻上,扬声问:“什么事?” 外面青竹的声音:“夫人,将军府白管事派檀香姑娘,来给夫人送大衣裳。” 苏陌:檀香? 她都忘了这个人了。 檀香是年前出宫时太后赐给她的那个宫女, 这人到了将军府后,被白翼放在外院跨院,连后院都进不去。 今儿这是怎么了?把太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派到尚书府? 苏陌想了想,扬声吩咐:“去找婆子,让她把门打开。 ”就想在自己的地盘。 “是。” 片刻,门再次被打开,外面已经燃起了白灯笼,天已经黑了。 昏黄的灯笼光中,青竹在前面,一个纤细高挑的女子双手捧着一件大毛狐皮袍,恭恭敬敬的来到苏陌面前。 “夫人,这是白先生和春熙姑娘让奴婢送来的,天寒地冻,夫人您多保重。” 檀香今年二十五,按照宫里的规矩,今年就该放出宫了。 她们这一批年龄到了的老宫女有三十多个,原本几个月后陆续就要被放出宫,出了鼠群的事手,太后从中选了十个,安排到了各个贵女身边,另外几个贵女身边,安排的是老成的嬷嬷。 青竹点亮了几支蜡烛,室内光线亮了些,苏陌微微眯眼,打量这个老宫女。 檀香细眉长眼,面容干净,耳朵上挂着小珍珠耳坠,鬓边还有压鬓小簪,看光泽应该是金簪,头发梳的溜光,固定的也稳稳当当,嗯,是个讲究的大龄熟女。 比青竹稍高,稍瘦,比青竹和三月春熙更加耐看 。 苏陌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大龄宫女,这,是给谁准备的?太后她,不会是给活死人准备的吧? 那个活死人,还能左拥右抱,红袖添香? 她恶趣味的想:他也得有那个硬件设施! 檀香很有耐心,默默的站在苏陌面前,苏陌不说话,她双手就捧着衣衫,静静的站着。 苏陌不是磋磨下人的主子,她根本没有把任何人当成自己的下人,云嬷嬷和春熙阿圆都是尚书府安排的陪嫁,青竹和三月是将军府安排的武婢,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太后安排的监视器。 “把衣服放下吧,不用一直托着。” 檀香躬身,把手里托着的衣衫双手放到苏陌身边的矮几上,方便主子随时用,她退后几步,站在矮几后面,垂首沉默。 青竹燃了蜡烛后,蹲在苏陌脚边,用火箸翻来覆去火盆里的炭,苏陌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云嬷嬷春熙呢?” 每到回尚书府,这几个人就容易被以各种理由叫走,这大半天了,她们几个呢? 青竹低声说:“回夫人,云嬷嬷和春熙姑娘被叫走帮忙干活了,阿圆在外面院子里呢,夫人要见她们吗?” 苏陌想把她们叫回来的,但是这俩人都有家人在尚书府,若硬要让她们回来,不知尚书府会不会丧心病狂的难为她们的家人? “算了,你记得传信给白先生,若是可以,请他安排人想办法把云嬷嬷叫回将军府,云嬷嬷每日会买五百个馒头送到郊外,那里有些小乞儿需要救济, 天这么冷,这事不能停。” 她的功德啊,老六能不能离开迷雾山林进入空间,就看她的功德分了! 青竹听了,去门口和孟青说了几句。 孟青点头表示明白,自去想办法传信。 片刻后,阿圆溜进了厢房,小脸冻得发红,手都是肿的,苏陌皱眉:“你干嘛了?” 阿圆:“被叫去大厨房帮忙洗菜了,刚溜回来。” 很不开心,大冬天的被叫去洗菜,冻死了! 苏陌扶额:“你要不要偷偷出府?早知道她们如此下作,你还不如跟着大公子他们回将军府呢?” 尚书府缺洗菜的下人吗?她们就是奉于氏或者苏瑶玉的命令,难为苏离陌身边的人罢了! 阿圆揉揉鼻子,低声说:“夫人,奴婢听闻,苏家族人都在商议, 老太君停灵七天,初九日灵柩出城寄放在普济寺,二十一天后下葬在京郊苏家的墓园。” 她是打探消息小能手,她要留下来打探消息,帮夫人的忙,她不能回将军府! 苏陌诧异:“我祖母是有诰封的一品诰命,也是先太后亲封的老太君,按大周丧葬规矩,应该在苏家停灵四十九天,这么冷的天,尸体又不会坏,为何要把祖母送到普济寺?又为何要那么急着下葬?” 青竹低声安慰夫人:“谢家人还没有露面,夫人不用太着急。” 苏陌:谢家人还没来,苏家人这是想干嘛? 苏家长房的苏同章是苏太后的亲兄长,苏同章也是如今苏家的当家人,因平庸无才,被亲妹妹苏太后嫌弃,至今不过是封了一个承恩公的虚名,一代而止,并不世袭,平日里太后也甚少召见苏家长房之人,连于氏和苏瑶玉进宫都比长房孙氏进宫频繁,可见太后对苏家长房,有多嫌弃。 苏太后一直重用的是三房长子苏同庆,苏同庆的父亲当年曾高中探花郎,苏同庆本人读书一般,但也勉强挤进了同进士的行列。 他父亲去世时先帝念其父主持编撰《大周律》有功,荫封他为五品员外郎,让其进入户部历练,之后他从员外郎做到户部侍郎,再从户部侍郎一步步爬到如今的户部尚书,是苏太后的钱袋子和半个心眼子, 为苏太后鞍前马后,做了不少隐秘之事。 放着好好的亲哥不用用堂哥,苏同章对妹妹意见很大,但是妹妹如今贵为太后,他和妻子孙氏,若无诏连宫门都进不去,对妹妹有意见也没出发泄,便都发泄到了日日能见的堂弟苏同庆身上。 苏同章毕竟在京都活了几十年,如今都快六十了,他能不知道老太君按规制,该停灵四十九天? 若是酷暑,也有二十七天或者二十一天下葬的,但目下正值寒冬,匆匆下葬,不仅苏同庆会背个不敬亡母的名,连带着苏家本家的人,都会被人笑话。 毕竟,老太君是苏家嫡脉的三个房头里, 最后一个去世的长辈。 老太君去后,苏家嫡脉三个房头,苏同章成了名副其实的家主和老大,因为和老太君平辈儿的老人,都没有了。 苏同章这就是故意的,就是在羞辱苏同庆,给自己立威! 除非太后为此发懿旨,要不,他坚持要二十一天下葬,谁能犟得过他这个家主? 除非老太君的母家谢家站出来说话。 苏陌对谢家老舅爷没有印象,她只知道,现在谢家有点没落,若是谢家不想多事,含糊应了,岂不是纵容苏同章肆意践踏老太君去世后的尊荣? 苏陌对大周丧葬制度不是很了解,但是她知道苏同章此举极为不妥,连沉寂已久的原身,都有了不满的情绪。 从进入这具身体,苏陌这是第二次明显的感受到原身的情绪。 第一次,是面对庆安郡主时。 夫人几乎每次发怒,都毫无征兆,不管不顾的直接动手,不过,青竹觉得,现在自己也能多少感受到点前兆,比如现在: 她觉得,夫人很愤怒。 夫人愤怒,很不妙! 今天夫人从进留园,就处处不对劲。 夫人进了留园,见到老太君前后并没有来得及说几句话,然后于氏就来了,而且带了那么多壮实的粗使婆子,明显是有备而来。 还有,月姑姑当时提醒夫人把银票和翡翠珠藏起,当时月姑姑说话的神情,明显提醒夫人怕会有下人怕盘查,难道留园的人,经常被于氏如此盘查责难? 可是,留园是苏老太君住的院子,婆母的院子,儿媳妇带人来查,这是何道理? 青竹按照民间大户人家容易发生的冲突猜测,不外乎是小辈觊觎老太君留下的财物 ,于氏拦着不让夫人离开,怕是也怀疑夫人拿了老太君的值钱物件。 青竹自己其实也很疑惑,当时她看着夫人把放银票的荷包和翡翠珠放入怀里的,后来老太君溘然长逝,夫人受惊失魂发呆,当时她给夫人紧衣衫,披大氅,并没有发现那些东西,再后来,她再也没有看到这包东西。 要知道,装了一万两银票的荷包,和鸽子蛋那么大的十几个翡翠珠,是不好藏的,夫人当时藏在了哪里? 苏陌确实是很愤怒,谢家会不会站出来说话她不知道,但是,她不打算就此忍着! 她得给尚书府找点事!若是不搞事,她对不起老太君给的一万两银票! 也对不起原身这难得冒出来的良心! 苏陌冷漠的吩咐檀香:“你去找月姑姑,就说我被尚书大人关在这房里,心里难受,要在这屋里给老太君设个祭台,祭拜老太君, 在这边给老太君守灵。” 转头看阿圆:“你去,偷偷告诉月姑姑,这位檀香姑娘是太后赏给将军府的得力丫鬟,背后有太后,让月姑姑只管安排,不用担心尚书大人知道后发脾气。” 她说话毫不掩饰,她就是要利用檀香是太后的人这个身份,挑战苏同庆这厮。 又看向青竹:“去问问门口的婆子们,苏瑶玉那个贱人是不是老实被关着,她要敢出去,我也要出去!” 关她?她若是想被关,倒也罢了,若是苏瑶玉离开厢房,她便立即冲出去, 苏同庆有本事再来训斥她! 苏同庆除了无能狂怒, 还能如何?她又不指他吃喝! 再说了,光是一个苏同章,就够苏同庆头疼了! 到这个时候,苏陌真是不得不佩服白翼,把檀香派来,真是高招!苏同庆敢再为难她,她就把檀香拉到前面挡着,嗯,她本不是那种躲在后面的猥琐性子,但是,檀香是个很好的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唉,白翼是个人才!他不该被埋没在将军府,他该去吏部! 审时度势、识人善用,能把每个人都安排在合适的位置,让其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不是吏部的职责? 苏陌忽然笑了笑,觉得有趣,将军府里卧虎藏龙,好样的! 希望这些人都是队友,可千万不要是对手! 和白翼这些人对上,苏陌觉得自己能被秒成渣! 檀香能在宫里带到平安出宫,也是个沉稳之人,饶是如此沉稳的人,听到夫人说话的风格,也有点诧异,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直白的不得了,想找事的模样,也毫不掩饰。 这种直球打法,做为在宫里斗心眼子出身的老宫女,檀香表示有点不太适应。 她不免抬头看向夫人,有点疑惑。 苏陌不解释,又说了一句:“快去!”已经有点不耐烦。 檀香赶紧低头,屈膝行礼应了之后,出去找灵堂里的管事姑姑,月姑姑。 你看,这个人对苏家其实很熟悉,她都不问月姑姑是谁! 苏陌看着檀香的背影,嗤笑:这是做足了功课的,这才是做探子的好苗子,像她这样动不动就想揪着人头发痛殴的,不配当细作。 第49章 掀翻尚书府5 檀香确实行动力超强,去找了月姑姑,且有阿圆的配合,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婆子抬着一张长桌案进了厢房,靠墙摆好,桌案前面摆放了白纸写的老太君的简易牌位, 牌位前面是一个鎏金小香炉。 香炉边的竹筒里装了满满一竹筒的白檀线香,方便夫人给老太君上香,地上放了厚厚的垫子,方便将军夫人跪着磕头。 长桌案上也摆了面果、点心和清茶,满满当当的,看着很隆重。 这屋里没有遗体,可以烧火盆取暖,苏陌趁机让檀香又去要了两个火盆,放在祭台两边,能燃金银元宝,还能取暖。 等厢房里的温度上来后,她脱掉外面厚厚的大氅,洗了手,给老太君恭恭敬敬的上香,跪下磕头,然后歪坐在垫子上,仔细的打算。 要摧毁尚书府,她自然没有那个本事,但是给尚书府制造些难题,搞些乱子,掀翻尚书府的一处屋檐,她应该可以。 用意识问老六:“让你准备的开锁神器,准备好了没?” “扔过去了。” 苏陌用意识搜寻,发现小石潭旁边地上躺着一把黑色的儿童水枪。 “就这?你玩呢?” “是改进过得强酸枪,喷到锁上,三秒立断!且酸液自动分解,没有刺激下气味!” “好东西!” 苏陌用意识取出改进版强酸枪,小心的放到垫子上衣裙下面,摸了摸手感,甚为满意,把强酸枪瞬移回空间,又问老六:“给我搞个防身的武器。” 法力无边、功力深厚、从来不需要防身的老六:“你要什么防身武器?” 苏陌大开金口:“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啊!一秒出手的袖箭啊、或者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啊,最不济,给个麻醉枪吧?不要那种注射的麻醉针,那种注射器我试过,对方只要稍微有点武力值,那玩意就根本没有机会用。” 老六沉默:。。。 片刻后,从迷雾山林里扔过来一把造型奇特的大肚子小手枪、一个袖箭,还真有一件软料的防弹背心。 苏陌:老六是无所不能的!关键是,老六是队友!苏陌有点自得,妥妥的好队友!她唯一能确认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很快,某一天, 她恨得想宰了这只死黑猫! “这是消音手枪?怎么有点不像?弹夹怎么是大肚子?不好看的!” “这是麻醉枪,大肚子弹夹里有一百支麻醉针,细如绣花针般的麻醉针入体溶解,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老六摇着大尾巴,在黑林子里脚踩着一头野猪,一爪子把野猪的肚子拍得肠穿肚烂! 苏陌哪里知道在空间里,浓雾屏障的黑林子里正在发生血腥事件?她现在关心的,是自己手里的武器。 “挺好,很好,我很满意。一支麻醉针能让对方睡过去多长时间?”苏陌问。 老六毛茸茸的大脚把野猪一下子踢飞,三四百斤重的大野猪被踢到一棵几千年的大树 上,挂在了树杈之间。 老六很开心的表示:“一头三百斤的野猪的话,睡四个小时。” 苏陌好奇:“这是哪里来的武器?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老六:“打猎专用, 原始森林里打猎专用的。” 好吧,很高级! “麻醉针如何补充?”虽说一个弹夹里有一百支针,但是,用完之后呢? “哐!哐!哐!”老六扔出来三个大纸箱子:“一箱一千盒,一盒十包,一包一百支!再用再去拿。” 好吧,您干脆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好了!谁耐烦去算这是多少? 苏陌没好气的皱了皱鼻子,哼!傲娇的老六! 有了这些神秘武器的加持,今夜,她要让苏家,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夜越来越深了,檀香和青竹阿圆陪着跪在后面的垫子上,阿圆早就缩起来睡着了,青竹也在打瞌睡,檀香依旧脊背挺直,垂着脑袋,这一看就是一个坚韧能忍耐的人! 苏陌缓缓直起腰,檀香立刻抬了抬头,青竹也立刻睁开眼问:“夫人?” 苏陌:“扶我起来!腿麻了!” 青竹过来扶着苏陌起身,檀香也起身,去收拾软榻,俩人扶着夫人坐在软榻上,檀香搬过来一个屏风挡住软榻。 苏陌:“檀香,你去找婆子们要夜宵,太冷了,吃点东西。” 檀香应了,轻盈的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不知道檀香怎么说的,婆子放檀香出去,片刻后,果然端了一小碗面片汤。 “夫人,大厨房那边忙着做祭祀用的猪羊面果,灶火不得闲,今夜守灵的,预备的是面片汤,那么苏大小姐也是面片汤。”檀香很周到的解释。 听说苏瑶玉喝的也是这稀面汤,苏陌表示很愉快,不过,她没了胃口。 “你和青竹分着喝了吧,把屏风往里挪一点,我要睡会儿。” 这汤一看夫人就不会喜欢,苏家可真是够小气的! 檀香和青竹也不多劝,俩人把这一碗寡淡的 面片汤分喝了,檀香把碗送出去。 厢房里此刻有三个火盆,都燃了足足的木炭,很暖和。 青竹服侍夫人在屏风后面的软榻上躺下,给夫人盖上一床薄被子。 然后和檀香俩人歪在罗汉床上,身上盖着棉毯,也稍作休息。 今天一天,鸡飞狗跳的,青竹实在是很累,歪着一会儿,就睡着了。 檀香闭着眼,本想警醒些,毕竟陌生的环境,不能睡得太沉。 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火盆的光昏黄温暖,大概是屋里太暖和,她也很快睡着。 苏陌在屏风后面:“她们都睡着了?” 老六:“是。” “不会忽然醒了吧?” 老六:“给你的药片,能让她们酣睡一个小时,你要在一个小时里回来。” 嗯,是的,苏陌在火盆里燃了老六扔出来的一小片药剂,小小的药片猛一看像是木炭碎屑,绿豆大小,毫不起眼,放到火盆里燃烧, 无烟无味,连会武的青竹,都中招了。 苏陌起身,束紧了袖口和脚腕,裹上厚厚披风,吞了两个隐身丸,两个隐身丸,也是一个小时的限度,她今夜,注定要在一个小时内,干一件大事! 原身自幼在留园长大,对留园各个房间的布局,了如指掌。 她绕过软榻后面的大木柜子,来到侧面窗户的位置,把窗户轻轻的推开,轻巧的翻身出去,溜着墙根,直奔老太君的库房。 老太君当年嫁入苏家时,是谢家的鼎盛时期,当年谢家女嫁给苏家探花郎,端的是十里红妆,嫁妆极其丰厚。 原身在老太君身边多年,她学着管家第一件事就是帮着老太君把库房整理了一遍。 五个大库房,堆放的满满当当,确实是金珠成堆,玛瑙成箱,掀翻尚书府之前,她要把老太君的这些个财富都收好,免得便宜了苏家那些猪狗不如之人! 留园后院小跨院门口,挂着几盏硕大的白灯笼,这个院子里就是老太君的库房。 现在,院门虚掩,门口有人哔哔啵啵燃烧木柴的声音。 苏陌缓慢靠近院门,里面两个婆子:“老太君也是糊涂,就老爷一个嫡子,这些身外之物,不就是老爷的?看得那么严实,何必呢?” “就是,门上锁着的大铁链子,有拇指粗,这是防谁呢?” “人都不在了,防的了谁?后事办完就该分了,再多的金银宝贝,也不是她老人家的了!” 苏陌走进去,隔了五六步,两个婆子在墙角燃了柴火取暖,柴火光照着这俩人的脸,很陌生,不是留园的人,准确的说,原身在十五岁之前, 在留园没见过这俩婆子。 苏陌抬手,初次使用麻醉枪,不老练,再走近几步,朝着俩人胸口射了两枪,无声无息的,俩婆子忽然头一歪,瘫在地上。 苏陌走向旁边的大库房,果然,普通的铜锁已经换成了大铁链子,不知道老太君临去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苏陌一阵难受。 忍着心中酸楚,不拘里面放的什么的物件,都是先用强酸枪融掉铁链,然后把手伸进去,凝神静气,用意识力把东西全部收走, 五个库房,扫荡得干干净净。 下一步,是于氏的库房。 留园、苏同庆院子和于氏的院子,在尚书府里呈三角形的状态分布,顺着甬道走,去于氏的院子需要经过苏同庆的院子。 苏陌本来没想着去苏同庆的院子,外面的人都以为苏同庆是个文弱书生,是,他是文弱书生,但是他身边,不乏会功夫的高手。 笑话,一个在吏部浸淫了十几年的朝廷大员,身边若是没有高手护卫,在这京都之中,怕是早就死了几百次了,借助原身不甚清晰的记忆,苏陌对苏同庆颇为忌惮。 不过, 路过外书房时,发现那边看守松懈,苏陌心里一动,有点忍不住,又有点觉得是老太君在保佑,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在今夜,进去走一趟吧? 京都规矩,办葬礼时,从灵堂到宅子的大门,一路上各个有门洞的地方,都必须设置祭台,这就需要大量的祭品。 传统的祭品中,面果子是必须的。 面果子,就是用面粉蒸的果子,面果子一般都是猪、羊的形状,也有元宝山,大金鱼等形状,做起来倒也不是很麻烦,但是今日是正月初三,街市上做祭品的面果子店都还没有开门营业,所以尚书府去面果子店里请了师傅,在尚书府的大厨房里,连夜做面果子。 苏家下人一部分在留园,大部分在大厨房帮忙做面果子。 或许今夜是个最好的机会,过了今天,来祭拜老太君的人会越来越多,尚书府里人来人往, 看守只会越来越严密。 “老六,外书房这里,有没有高手?” “没。” 真是太好了! 老太君过世,需要做的事情多,今夜好多人都没有睡, 大部分院子门口安排了守夜人, 但是,几乎都没锁院门,方便及时进出,或取用物品、或请人做事。 苏陌缓步进入外书房院子,径直上了台阶,进入书房。 刚进入书房,外面一阵脚步声,苏陌站着不动。 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手里抱着几个匣子,把匣子都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小厮又匆匆跑了出去。 苏陌一不做二不休,袖子一挥,把连书架带书桌和书桌上面的匣子都收走,最后,书房那半边,只剩下一个靠墙的书柜,孤零零的站着。 这截书柜,似乎是被固定的。 苏陌走过去,缓慢的摸索着,找到一个活动的圆形手柄,轻轻转动, 轻微的嘎吱声后,书柜后面出现一个暗房,妈的,渣爹还有这一手? 苏陌没有进去,只把手伸进去,缓缓转动手腕,用意识发力,确保里面被收的空空如也,然后把柜子复原 。 书房另外半边,摆放的是椅子高几,是白日苏陌和盛唐几人坐着听苏同庆训话的地方。 这些东西不值钱,苏陌没在意这边,离开了书房。 好巧不巧的,苏陌把苏同庆书房里有用的都收走了,盛牧抹了药粉的椅子、弹了药粉的椅垫和涂了药粉的木格门,一样也没有动! 当然,她总不能把木格门去掉吧?所以,木格门后的药粉,自然也还在。 下一步,于氏的院子。 于氏今夜歇在留园旁边的院子里,盯着留园的一切。 所以这个院子里只几个小丫鬟和婆子守着,一个个打着哈欠,烤着火。 想起于氏 这十几年对原身的冷淡和厌恶 ,苏陌毫不客气,把于氏院子里值夜的人都用麻醉枪放倒,然后先进入于氏卧房,把床、柜子 、檀木座椅、楠木妆奁、高几矮凳,甚至衣架木盆 统统拿走。 像秋风扫落叶,毫不留情。 然后是于氏的库房,没有想到,她真是没有想到,于氏的库房,单从数量来看,和老太君的不相上下:也是五间大库房! 于氏那么有钱的吗? 原身没有什么印象。 不敢仔细看,老一套,依然是强酸枪破锁,发动意识,把于氏库房也一扫而空。 回留园的路上,苏陌感觉到一股不安。 老感觉似乎有人在附近,问老六:“身边有高手?” 老六沉默:。。 好吧,是高手,但是对苏陌没有伤害,或者说,对方看不到苏陌。 苏陌加快脚步,快到留园时,远远的有人喊:“着火了!大厨房着火了!快!快点救火!”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陌觉得从头顶上“嗖嗖嗖”的飞过去好多大蛾子,嗯,换个更尊重人的说法,是会飞的人! 苏陌浑身陡然冒出冷汗,静静的站在路中间,等这些会飞的人蛾子飞过去,确定没人,才跑着回留园。 留园的院墙很高,且没有狗洞什么的,她必须从留园正门进入,然后快速跑回到她歇息的厢房! 可此时的留园,灯火通明,满院子站的都是人! 我了个大槽! 苏陌震惊! 大厨房着火,这里为何站满了人? 孟青在厢房门口抱臂,想往屋里问问夫人有没有受惊,但是这个时候,明显不能引人注意,大家都被一个消息震惊:老太君的库房,失窃了! 苏陌小心的避开人往院子里一步一步的挪,听到旁边人的惊呼,她也蓦然发觉:老太君的库房被窃,已经爆了出来! 苏陌骇然:这么快的吗?这么警觉的吗? 于氏在灵堂门口招呼下人:“把院门看好,一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快!”声嘶力竭,喊叫的嗓子都劈了岔! 寒冬腊月的,哪里来的苍蝇? 苏陌腹诽了一句,继续小心的避着人,让院子里挪! 老太君的库房有个动静,于氏反应好快! 若是于氏发现她的库房也被偷了,不知会不会比现在还愤怒? 不,不能说是愤怒,应该说是疯狂! 于氏现在的状态,很疯狂! 第50章 掀翻尚书府 6 留园是尚书府里最大的一处院子,占地足有五亩多,换成现代的算法,有三千多平方。 从大门进来,一条甬道长约六十多步,甬道两边是小花坛,现在两边的花坛里都是厚厚的积雪,从甬道里穿过去是不可能的,只能顺着甬道往里走,到了连廊下,往左手拐,走三十多步,再左拐,再走五十步左右,才是苏陌被关的东厢房。 也就是说,苏陌从甬道回到自己歇息的东厢房,要走一个长方形的一条长边,再加两半截短边,走完h形的上半部分,才能到达目的地。 可这时,廊檐下满是人,光于氏手下的狗腿子,都站了足有二三十个!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走过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碰到,看不到人但是磕磕碰碰的擦身而过,像撞到鬼一样,很惊悚! 苏陌可真是,要挠头了!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甬道上的人,缓慢的,一小步,一小步的挪。 “哐!”旁边一个窗子被砸烂,苏瑶玉在里面喊:“把门打开!不开门,明日姑奶奶把你们都卖到窑子里去!” 卧槽! 苏陌发现,可真是寸,苏瑶玉被关的西厢房和她被关的东厢房,隔着甬道一左一右,现在,她还有十几步就走到苏瑶玉的门口了,我的天! 苏瑶玉还在疯狂的砸窗户,看门的婆子是苏同庆的人, 已经听苏瑶玉这话几个时辰了,原本不会轻易开锁。 只是,灵堂里,老太君的大女儿小女儿,两个姑奶奶都带了小辈儿来守灵,苏家本家,也有媳妇们没有离开,大小姐若是把窗户砸烂翻出来,这事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苏家姑娘们的脸面,还要不要? 两个婆子商量了一下,听闻后面老太君的库房被窃,出了这么大的事,相比来说,放大小姐出来,算是小事一桩。 俩人把门打开,苏瑶玉拉开木门,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婆子厮打:“让你们狗仗人势!打死你们!”劈手就是抓头发,抓脸,脚下还不忘踢两脚! 两个婆子被大小姐又打又踢,不敢还手,只捂着脸躲避。 苏陌:好吧,就是现在!就这么个机会了! 隔着苏瑶玉和那俩婆子五步远,她喝了灵泉水,到苏瑶玉面前时,恰好现身,她一手揪住苏瑶玉的后脑勺,等苏瑶玉仰脸往回看时,握着拳头,冲天一拳,砸在了苏瑶玉的脸上! 下午俩人在灵堂里打架时,苏陌揪住苏瑶玉的脑袋往地上砸,砸的苏瑶玉鼻青脸肿嘴角出血,现在,一拳下去,苏瑶玉鼻子一歪,鼻血长流,比下午看着更加骇人! 苏瑶玉“嗷”的叫了一声,抱着苏陌往地上扑! 苏瑶玉毕竟是市井长大的,多少有点打架的经验,拼着自己摔倒,也要把苏陌摁到地上捶! 隔着几十步远,孟青心都要跳出来了,惊慌之中还不忘骂了一句:“青竹!你个死人!” 骂着,足尖一跃,运起轻功往这边飞奔。 他没有看清夫人是何时离开的屋子,他甚至都不知道夫人不在屋里!他是听到苏瑶玉嗷嗷叫时,不经意的一瞥,才看到的夫人,他看见时,夫人已经被苏瑶玉那个疯子扑倒在了地上! 苏陌来不及细想,掏出麻醉枪,挨着苏瑶玉的大腿,射了一枪。 苏瑶玉晃了晃,轰然倒地,把苏陌死死压在地上! 孟青快到时,屋檐上跳下来几个身穿黑衣,手持长剑的护卫,“刷刷刷”的抽出身上的利刃,指向孟青:“站住!退后!” 孟青会搭理他们? 抓起旁边的一个铲雪的木铲子当武器,把一柄两丈多长的木铲子舞得虎虎生风! 老太君库房被窃已经嚷了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尚书府的护卫,一部分飞奔留园,几人去给尚书大人禀报,暗中的高手,则直奔苏同庆的书房,去守护书房 。 在留园里的,是尚书府很普通的护卫,孟青是在战场上嗜血杀出来的煞神,一柄木铲,那几个护卫手持长剑,也近不了身。 青竹这才姗姗来迟,她从厢房里跑出来,跃上花坛上的雪堆先踢了一脚,雪被踢的纷纷扬扬,大部分都踢到了和孟青对打的护卫身上! 孟青大怒:“你管我?去看夫人!” 青竹这才知道夫人出事了! 但是,苏陌被苏瑶玉趴在身上,挡得严严实实,她一时之间看不到夫人在哪里! 大喊:“夫人?夫人?” 孟青真是想砍了青竹这个傻女子,怒吼:“帮我挡着!” 青竹接过孟青扔过来的木铲子,近身和护卫们对打。 留园的护卫表示很委屈,他们只是维护秩序,不让大家混乱,谁知道会上了两个拼命三郎?便是手里有剑,今夜在留园里的,都是来给老太君守孝的,都是亲戚,他们哪里敢真的刺伤谁? 护卫们跃上房顶,暂时避让。 于氏大喊:“抓住他 !就是他 !快抓住他 !”指令简单明确,几乎谁都知道于氏要抓的人,是孟青 ! 不得已,护卫们沿着房檐跑了几步,再跳下来,拦住孟青继续厮打。 孟青怒吼一声,挑其中最弱的一个护卫,欺身上前,拼着胳膊被刺了一下,夺下一柄长剑,然后招招狠厉,刺向围着他的护卫! 苏陌躺在地上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妈的,苏瑶玉都这么瘦了,还这么重,砸死老子了! 旁边的那两个刚挨打的婆子,把苏瑶玉从苏陌身上推下去,苏瑶玉平躺了地上。 俩婆子暗戳戳的踢了苏瑶玉一脚,上前把苏陌从地上扶起来,某种程度来说,苏陌算是救了她俩。 苏陌踉踉跄跄的站稳,苏瑶玉是被麻醉针麻晕的,很是不妙,今夜被麻晕的人有点多,会惹人遐想! 迫于无奈,她从地上捡起两个拳头大小的一块冻得结结实实的雪块,一下子砸在了苏瑶玉的脑袋上! “砰!”雪沫纷飞,苏瑶玉的额头被砸破,雪块太凉,估计有止血的作用,也或许苏瑶玉的血太少,总之过了好大一会儿后,血才缓慢的流出来! 于氏只知道苏瑶玉被打,不知道打得伤势如何,但是,不妨碍她尖叫着往这边跑,边跑边喊人! 苏陌看到孟青一人打了五六个,从苏瑶玉砸烂的窗户下捡起来一根烂木条子,冲过去,加入战团! 孟青:。。。夫人您是认真的吗? 青竹终于赶到,挡住了夫人面前的长剑,孟青这才松了口气:瞧瞧,这才是队友!夫人那是拖后腿的! 苏陌空间里有武器,但是要不要拿出来? 不能拿,做了这个决定后,她在一瞬间有点伤心欲绝,妈的,那么好的唐刀不能拿出来用,太他么难受了,弯腰又捡起地上的一大块硬疙瘩雪块,双手抱起举过头顶,朝着苏瑶玉的脑袋恨恨的又砸了过去! “扑!”这个雪疙瘩好大,一下子把苏瑶玉的脑袋都埋住了!地上一个白色的凸起,上下打量才知道那是一颗脑袋! 于氏在奔跑中惊呼一声,踉踉跄跄再跑两步,晕倒! 苏陌拍拍手,妈的,这要是大夫还能发现她身上的麻醉药,那也没有办法了,她尽力了! 从留园的院门口又冲进来几十个人 ,是尚书府外院的护卫,外院护卫们呼啦啦的冲进来团团围住和留园护卫们打成一团的孟青和丫鬟青竹,苏陌站着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逆女!还不让他们赶紧住手!” 几个人簇拥着苏同庆也走了进来! 这一声逆女,让苏陌差点一惊:谁?谁来了? 看是苏同庆,苏陌嗤笑:“尚书大人,你们府上几十个人围殴我的两个下人,好大的威风啊!” 有婆子们奔过去扶起了于氏,苏同庆往那边看了看,当没有看到于氏和地上的苏瑶玉,脸沉如水的看向苏离陌:“你又闹什么?” 呼啦啦又进来十几个人,这一群,是苏家三个少爷:苏仲卿、苏仲源、苏仲礼,还有苏家的庶出老爷和少爷们,苏家的爷们要商议停灵下葬之事,都在留园隔壁的院子里。 苏仲卿跑着过去扶起母亲,急切的喊:“母亲!母亲!快去请府医!快!”他的小厮奔出去请府医。 苏瑶玉脑袋上的雪已经被扶着于氏的婆子们扒拉开了,苏仲源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妹妹,立即跑过去蹲在地上,抱起雪中的脑袋,皱眉喊:“瑶玉?瑶玉你怎么样了?别吓唬哥哥?瑶玉?快去请府医!”二少爷身边的小厮,也奔了出去。 苏仲礼皱着眉头,看向苏陌:“苏离陌,是不是你?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不是非得把瑶玉撵走你才甘心?瑶玉因为你受了十五年的苦,还不够吗?你怎么如此狠毒?!” 苏陌无语:你他妈的进门看到苏瑶玉躺着,就能猜出来是老子打得,也算是慧眼识英雄! 原身这三个哥哥,真他么的,个顶个的,可恶! 和孟青打闹的苏家护卫们都住了手,然后,灵堂那边走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贵妇人,苏陌看了看,原身对这个妇人残留着一丝记忆,这是老太君的嫡长女,苏惠娘,嫁给了一个御史,似乎是个讲理的人。 苏惠娘和苏同庆、妹妹苏婉娘一母同胞,是老太君嫡亲的三个孩子。 苏惠娘比苏同庆大两三岁今年大概五十多,她身后跟着的另一个贵妇,便是苏婉娘,苏婉娘哥哥小十岁左右,刚刚四十。 俩人扶着丫鬟走过来,看向苏同庆。 苏惠娘一直在京都中生活,家里夫君的职位不高不低,生活不好不赖,是最常见的官家妇人。 她轻声问苏同庆:“弟妹刚才说母亲的库房被窃,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库房?” 苏同庆一愣,有点不可置信,但是长姐不是会乱讲话的人,他撩起棉袍前襟,急匆匆往里走,直奔库房。 老太君的库房,向来是大家心照不宣最关注的地方,府里几乎每个主子都知道那个院子里几间大库房是府里最有钱的地方,可老太君积威日久,很少有人敢打那个院子的主意。 老太君病重后,更是安排了婆子日夜守着。 怎么会失窃? 苏同庆站在母亲的库房院子里,失魂落魄的走来走去,反复把五个大房间看了好几遍,然后还是不可置信,又走了两遍,之后扶着小厮的胳膊回到前院。 前院,青竹已经撕下衣襟给孟青胳膊上的伤口扎好,俩人站在夫人背后。 苏家护卫寸步不让,三人还站在原地。 苏同庆三魂丢了一分,走到苏陌身边,问:“是不是将军府干的?”问的时候,嘴唇都是颤抖的,实在不可置信! 苏陌还没开口,孟青暴怒的大吼:“什么是将军府干得?你们家丢了东西,关我们将军府屁事?” 孟青在于氏第一声惊叫库房失窃时就站在厢房门口了,他的直觉就是:尚书府在贼喊捉贼! 妈的,那婆娘说几大库房被搬空,谁看到了?整个留园一夜都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谁看到有东西被搬出去? 娘的!空口说白话,这还诬赖上人了? 孟青理直气壮的反驳,让苏同庆反而心里一松,他一个户部尚书,怎么能和一个粗鲁的护卫吵嘴? 无视了孟青的无礼,苏同庆又问苏陌:“和你有没有关系?” 苏陌张嘴,孟青又大吼:“你们家丢了东西,关我们夫人何事?你别到处扣屎盆子!” 苏陌:。。。我可谢谢你啊,孟护卫! 苏同庆语塞,确实,这事怎么会和离陌有关? 五间大库房的财物啊!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 怎么可能在不惊动尚书府、而且将军府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拉走五大间库房的财物? 旁边月姑姑走到苏同庆身边,屈膝福身态度冷静客观:“禀老爷,若说丢一件两件,还可以说是谁偷了,可老奴刚才也进去看了,库房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四面墙壁,这样的盗贼,闻所未闻, 这不是被盗,而是被搬家! 此事请老爷明察!” 老太君的财物,到最后还不是苏家几个儿孙的?人刚走,当天就把库房搬空,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月姑姑压抑着愤怒。 苏同庆沉着脸:“把看守库房的婆子叫来,仔细审问。” 月姑姑:“今日老太君仙逝,夫人已经将留园的婆子撵走,安排了夫人身边得力的婆子看守库房,这几个婆子,还在库房院里躺着, 如何处置,全凭老爷的意思。”语气中,隐含埋怨和怒意。 苏同庆闻言老脸兜不住,也甚为恼怒,他还不知道,于氏已经把留园库房的婆子们撵走了,换成了于氏的自己人。 于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贪得无厌的妇人!可恨! 咬牙吩咐:“把今夜看守库房的婆子绑了,苏顺,你亲自去审问!” 苏顺躬身:“是!”带了几个人去后院库房拿人。 于氏和苏瑶玉就近被抬入关苏瑶玉的西厢房,府医匆匆跑过来,进西厢房看诊。 还没把完脉,一个黑衣人从房顶跳下,看这样子是从房顶匆匆跑过来的,功夫不错! 苏同庆撩起眼皮,那人近身上前,在苏同庆耳边低语,苏同庆脸色大变:“什么?回去看看!” 撩起袍角,这次是一路小跑,跑出了留园。 苏陌等苏同庆离开留园,想着是外书房的雷爆了,她叹口气,尚书府还真是反应迅速,这速度,佩服! 又暗自庆幸,幸亏今天一网打尽,若是稍微犹豫一下,以后再来搞尚书府,怕是难上加难! 她抬脚往前走,太累了,先回歇息的厢房,歇着吧。 “站住!”一声断喝,苏陌愕然,看向说话的妇人。 苏婉娘看着苏陌,一脸的厌恶:“母亲过世,大家都在忙着守灵,你倒好,先是和瑶玉在灵堂前揪打,现在更是追到厢房这里打斗,苏离陌,你就是如此来报答把你养育大的老太君的?” 苏陌:。。。。你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报答的。 苏陌福身:“小姑奶奶的意思,是准备站在院子里骂到天明?” 苏婉娘脸色难看:“ 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听?你真是一朝飞上枝头,眼里连长辈都没有了!” 苏陌笑:“小姑奶奶?您不关心老太君的库房为何忽然被盗?老太君私产丰厚,不管谁得了,可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 苏婉娘:。。。 大姑奶奶苏惠娘抬手制止:“都别说了,母亲的身后事要紧,这些事等回头再说。离陌,你这几天也别老是和瑶玉打打闹闹的,一切的事,都等你祖母的后事办完,之后再坐下来细细商议,如何?” 苏陌:“那当然可以。就依大姑奶奶的。” 苏惠娘是苏家三房长女,说话很有分量:“你们主仆,都先回那边厢房,按你父亲的处置,这几天先不要出来。来人,送二姑娘回屋。” 过来一个老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陌挺着脊背,走回她走了大半天,几乎回不去的那个厢房。 第51章 噬魂1 苏陌回到了东厢房,令孟青进屋,让青竹把孟青胳膊上的伤口解开,尚书府护卫并不敢真的刺伤将军府的护卫,不过孟青激进,抢夺长剑,所以被划伤了。 “檀香出去守着门口,阿圆你去那边看看,听听府医怎么说苏瑶玉的伤情,青竹,你把屏风搬过来挡着,给孟青再处理一次伤口。”苏陌语气冷静,边说便从袖子里抓出几张十两的小银票递给阿圆:“你去,另外今夜留园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大厨房那边失火的事,都去打探清楚。” 阿圆:“是。”接过银票就要出去,苏陌忽然又跟着说了一句:“打探一下那位小姑奶奶苏婉娘是怎么回事,她不是随同夫君外放在地方做知府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原身记忆里有这个人,属于不好不坏的那种,是老太君的幼女,老太君很偏疼这个女儿。 阿圆疑惑,不过并不多问,又应了一声:“是!”,顽童一般,蹦蹦跳跳的离开东厢房。 檀香敛衽行礼后,也听从吩咐,出去站在门口,门口守门的婆子早就去忙别的事了,今夜的留园,乃至整个尚书府,实在是事务繁忙,每个人都疲于奔命的办差干活。 檀香心里很是懊恼,刚才她是被阿圆晃醒的,她睁开眼跟着阿圆跑出去时,外面早就打闹成了一团,她没有看到夫人和苏瑶玉前面的打闹过程,她是从青竹和护卫打斗开始看的,也看到了孟青空手夺白刃受伤,最后,看到了夫人后面那次用雪块砸苏瑶玉的脑袋情形。 她心里,除了懊恼还有惧怕,夫人面无表情的抱着脸盆大的雪块死命的砸人脑袋,太凶残了! 屋里屏风后面,青菜拆开刚才给孟青扎的伤口,苏陌毫不避讳的要亲自动手。 孟青很不好意思,一点子小伤,夫人亲自动手,他臊的脸红。 “夫人!让青竹来帮我包扎就好!”孟青躲避。 “闭嘴!”苏陌冷斥。 孟青脸上冒汗,既不敢硬躲,也更加不舒服,只怕自己身上的脏污让夫人看了难受。 他伤在肘弯上面一寸多,大臂上,伤口两寸左右,此处血管丰富, 还在流血。 苏陌冷着脸,往软糖后面走了一圈,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从空间商城里兑换出药棉、碘伏、纱布和云南白药粉,先用药棉蘸着碘伏,把孟青胳膊上的伤口清洗一边,看伤口不深,才放下心,豪爽的倒了小半瓶的云南白药粉,然后用纱布缠裹绑扎。 青竹看到夫人手里忽然出现的药和纱布,张张嘴,想到这里是尚书府,门口还有一个宫里来的檀香姑娘,到底没有问出口。 孟青是个莽汉,嘴从心走,呲牙咧嘴的张嘴问:“夫人?这是上好的金疮药?” “是,我师门的秘方,止血效果极好。”苏陌正儿八经的忽悠。 孟青单手握拳,手心向着自己的胸口表示感谢:“多谢夫人!这药一看就很好,这么精致的琉璃瓶,非常罕见。” 苏陌看了看手里这在东方某国满大街都能买到的小褐色玻璃瓶的药粉,严肃的点点头:“好药,自然要装在好的瓶子里。” 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破尚书府里待多久,以防万一,苏陌又低头从空间商城兑换出一瓶消炎药,也是褐色的小玻璃瓶,里面是红色的小药片,倒出来两颗:“每天两次,每次两颗,吃了这个,伤口若是不严重,不会发热。我把两瓶药都给青竹,让她每天给你换纱布、提醒你吃药片。” 看看小药瓶上面的商标,贴的太牢固,不好揭,便没有揭商标,反正这个字,这些古代人也未必认识,认识也无所谓,她的神秘师门,有神秘文字,很符合逻辑。 直接把两个小药瓶递给青竹。 孟青忙不迭的伸手一捞,把两个小“琉璃瓶”都接过去,嘿嘿笑:“这种好药,当然得属下自己藏起来才好,不定什么时候,能救命呢。”上过战场的人,好药比什么都珍贵。 青竹:。。。。没见识! 苏陌冷眼看着孟青:“给你你就吃,藏着等它发霉放坏?放心,我有药方,随时能做。”说着,伸出手:“拿过来!” 苏陌忽然发现,自己的脾气都大了许多,难道是,财壮怂人胆?以前她可是不会对孟青这种一看就很凶的人说话如此的不客气。 孟青很肉痛的把刚抢到手的两个琉璃瓶还给了夫人,苏陌递给青竹,青竹欢欢喜喜的接住,瞪了孟青一眼。 看孟青一脸的舍不得,苏陌嗤笑一声,又作势从袖子里摸出来两瓶没开封的:“这一瓶,是止血的,里面有个红褐色的小药丸,若是内脏出血,可以立即服用;这一瓶红色小药片,是受伤后防止发热的,你收着,今天害你受无妄之灾,抱歉。” 苏陌没想到孟青会为了维护她,拼着受伤也要去抢剑,多少有点愧疚,说话语气也好了许多。 孟青双手捧住两个小药瓶,很珍惜的塞到腰间的小袋子里,咧嘴笑:“多谢夫人赐药!保护夫人,是属下份内之事,夫人不必客气。” 苏陌笑了笑,走出去,从外面矮几上拿过来一个小茶杯,从空间渡出灵泉水,回到屏风里递给孟青:“吃药!” 孟青呵呵笑着,把刚才夫人给了两片红色小药片扔进嘴里,然后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相当的豪爽。 孟青是护卫,不能在厢房里待时间长,吃完药,他就要去门口替换檀香。 青竹给孟青抱了两床被子,一床铺在地上,一床披在身上,让他靠着门口的墙能稍歇一会儿。 回到屋里,她看看火盆,试探着问:“夫人,三个火盆,确实有点热 了,不如撤一个?” 刚进门的檀香也点头:“屋里热,容易睡过去。” 苏陌:“搬一个出去,给孟青用。” 青竹:那个糙汉子,他会怕冷?心里哼了一声,嘴上没说,听话的端了一个火盆放到孟青身边,没好气:“夫人赏你的!怕你冷!” 孟青哈哈笑:“笑话!爷会怕冷?” 青竹冷声问:“你跟谁说爷呢?” 孟青坦荡:“你啊!给你说呢,爷可不会怕冷!爷又不是娘们!” 屋里的苏陌:很好,很好! 气的往屋外狠狠瞪了一眼。 门口,青竹一脚踩在孟青的脚背上:“你说谁是娘们?” 孟青疼的嗷了一声,赶紧捂住嘴,捂嘴时,扯住胳膊,又是嘶的一声,两边都疼,疼的又出来一头汗! 青竹:“活该!” 转身进屋。 屋里苏陌笑:“干得好!他就是活该!” 孟青:不敢再说话,这俩娘们,都不好惹! * 那边,苏同庆匆匆奔回自己的外书房,外书房的外院门口站了两个黑衣人,看到他回来,俩人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把门打开。 苏同庆匆匆奔上台阶,台阶上站了七八个黑衣人,也都下意识的往后退,苏同庆来不及看这些人的神情,推门进入书房。 书房里燃了七八支蜡烛,把整个书房照的明亮通透,只是,书房半边依然是椅子、高几和小茶桌,那半边,确是空的。 苏同庆似乎想不起来书房原来是什么样子了,潜意识里,他觉得他是因为跑的太匆忙,走错了房间。 但是,他还是混沌的走向那个固定不动的书柜,按住某个凸起的把手,稍微用力,随着轻微的“嘎嘎”声,书柜向旁边移位,露出一个单人能通过的门。 苏同庆像个僵尸一样走进那个窄小的门,然后,然后看到里面空空的四面墙壁。 第一瞬,他放松了许多:果然,走错了屋! 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奔出书房门,下了台阶。 然后,他看到了台阶下面站着的老管家苏顺。 苏顺刚才已经进过一次书房,但是,书房密室他进不去,所以,他还不知里面密室是什么情况,他低声问:“老爷?” 苏同庆僵着脑袋看看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浑浑噩噩的转过头,缓慢的再次走进书房,然后,进入那扇小门。 小门里,原本靠墙摆放的满满当当的柜子,都已经不翼而飞,他晃了晃,一下子趴在地上! 他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这屋里的存放了多少银票,他只知道,他最宝贵的东西,赖以生存的东西,耗时十几年收集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他欲哭无泪,双手死死扣着地砖,片刻后,因为过于用力指甲缝里渗出来血丝。 苏顺在外面,轻轻喊:“老爷?” 这个密室是不准其他人进去的,老管家也不能进去,所以,他站在小门外五步远,低声的喊:“老爷?” 连着喊了好几次,里面没有声音。 苏顺察觉到不妙,又压低声音问道:“老爷,您还好吗?需要老奴进去服侍吗?” 苏同庆张张嘴,嗓子干哑:“不用!” 苏顺沉默。 好半天后,苏同庆扶着墙慢慢走出来,临出那扇小门时,他站了站往回望,心里自嘲:那几箱子金银呢?那可是几百人半年的嚼用啊!他要如何去见太后?太后会相信这些银钱不翼而飞了吗? 他满嘴苦涩的离开密室,还不忘记再次摁动机关,把密室们重新关好。 苏顺上去扶着主子。 苏顺到苏同庆身边伺候时,苏同庆才五六岁,刚开蒙,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大半辈子啊! 苏顺唏嘘,他知道,一定出大事了,里面丢了重要的东西,而外面,他看看空着的半边书房:这里几个书架都不在了,桌案不在了,老爷收集的许多古籍藏书,都没了! 苏顺看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主子,忍着心疼问:“老爷,去后面休息一会儿吧?” 外书房后面,是苏同庆住的院子,叫和园,是苏老探花当年给儿子束发时,分给他的院子,亲自起的名字,门上的牌匾“和园”两个字,还是老探花亲笔书写,寓意中庸圆融,气和福厚。 苏顺扶着苏同庆穿过外书房夹道,来到和园门口,苏顺早就把和园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只有十几个黑衣护卫,分几个方向,站在和园四周。 此刻,和园亮着几排灯笼,却空无一人。 苏同庆微微仰头看着父亲当年亲笔书写的两个字,眼泪忽然犹如泉涌,抓住苏顺 的胳膊:“阿顺,你说,父亲他,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苏顺哽咽:“老爷,今儿您太累了,先进去歇歇,万事都。。。。” 苏顺忽然顿住。 苏同庆也站住,这句话后面半截是:都有老太君呢! 苏同庆捂着脸跌跌撞撞奔进卧房,进门扑通一声,跪趴在卧房的地上,嚎啕痛哭! 苏顺跟着跑进来,也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哭了好一会儿,苏同庆抬头:“母亲,儿子也是不得已,儿子不得已的!” 回身他揪住苏顺的袖子:“阿顺,你说,母亲她去世前,知道,知道吗?” 知道什么,他没有说出来,没脸说出来。 苏顺低着头,老泪纵横,没有回答。 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位是老太君的儿子啊!老太君一生为其操劳筹谋的儿子啊! 苏同庆到底没有说出知道什么,他哭了一会儿,被苏顺扶到床上,脱了鞋子和外衣,盖上被子:“老爷,您睡会儿,明儿起来,什么事都好说。” 这一天,先是老太君去世、然后是苏同章威逼丧事从简,然后是留园库房失窃,再接着是外书房失窃,主子也是近五十的人了 ,这一连串的打击,他应该也是受不了了! 放下帐幔,苏顺没有离开,坐在床脚的脚踏上,亲自守夜。 * 方岩幼时顽皮,不怎么喜欢读书,爱看游记杂书,捣鼓些在大人眼中不怎么正统的小玩意,后来家里出事,他短暂的万念俱灰后,逼着自己沉浸到学医中,也小有所成。 后来在西北军中,有大量的活体供他实习,医术精进神速,且属于救死扶伤、光明磊落的正统医道。 两年师兄被伏击中毒,命悬一线,他瞬间黑化,又恢复了幼年时期的某些习性。 噬魂,严格意义上不是毒药,它只是放大了人内心深处的想法,比如:恐惧、欲望、愧疚、爱慕等情绪,噬骨附体,欲死欲仙,欲罢不能,直至魄散红尘,魂入地府。 盛牧在苏同庆的书房里肆意涂抹的,便是这种药粉。 这种药粉,是方岩的得意之作,名叫:噬魂。 * 苏同庆睡梦中看到母亲穿着日常锦绣大袖对襟袍,和气的看着自己,脸上要笑不笑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跪在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衣襟痛哭:母亲, 儿子不孝! 母亲!儿子不孝啊! 他在户部侍郎上干了十年,才做到户部尚书,大周二品以上的朝廷要员,任期为五年 ,五年后,依吏部评审考核,要么继任,要么调任,也有在职时贪污腐败,锒铛入狱的。 小皇帝即位,苏太后临朝听政,苏太后有野心,也有狠辣手段,但在治理国家方面,不是单有野心和狠辣手段就能把一个泱泱大国治理好的 。 朝中诸事繁乱, 苏太后能力有限,遂干脆下令,所有官员延期一年考核,以争取一个宽松的时间,学习治理朝政。 年前,是他做户部尚书的第五年半, 吏部正在对朝中百官进行监察考核,偏这时候,老太君病了。 是,老太君在十月份时,就病了,而且病势凶险,昏迷了三天三夜。 苏同庆的初衷是想让老母亲挺到他在尚书的位置继任,他不想在关键时候因母亲病逝而被迫丁忧,离开做了十几年的位置。 如今朝堂上,反对太后听政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确定,万一母亲去世,他立即就会被迫丁忧,离开朝堂,离开这个二品要员的尚书位置。 也有父母去世官员不用丁忧被夺情继续任职的,但,朝中反对太后的势力,比如沈太傅、比如范左相,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说不定,户部尚书的候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比如现在他的手下,户部侍郎沈南,便是沈太傅的族人。 所以,苏同庆一时心急, 给母亲用了虎狼之药。 这种药的好处是,能激发身体潜能,让身体忽然间精神百倍,看上去比正常人还要康健有活力。 坏处是,透支体能,时间长了,人会迅速衰老,身体更差劲。 苏同庆想,只要他继任户部尚书,立即给母亲请名医、用好药,精心调养,为母亲延年益寿。 老太君服用虎狼之药后,果然很快就苏醒,精神焕发,看上去甚至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然而,仅仅半个月后,入冬时分, 在原身被太后赐婚离开尚书府后,老太君忽然又一次陷入昏迷,病情较上次,愈发严重。 第一次使用虎狼之药时药效很好,苏同庆没有忍住,当即第二次使用虎狼之药,这一次,彻底掏空了老太君的身子,犹如摧枯拉朽,老太君的身子,迅速衰败,日趋油尽灯枯。 衰败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一日比一日更甚,把老太君折磨的痛苦不堪,几乎每一天,都是忍受着地狱般的折磨,在硬撑着不闭上眼! 苏同庆算的精明,事情也做的隐秘,每次熬药他恨不得亲自看着药炉,尚书府上下,乃至整个苏家全族,谁不知道尚书大人事母至孝,恨不得割肉饲母? 连苏同庆都被自己感动了,装至孝之人时间长了,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孝顺,自己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他都是为了尚书府!都是为了苏家! 唯一没想到的是,老太君应该是知道了内情,因为过年这几天,老太君主动加大了的药量! 苏同庆一时觉得自己至孝,一时觉得自己狠心,两种情绪交织撕扯,让他既痛苦悔恨,又自我怜惜,面对着梦中端坐不语神情木然的母亲,他痛哭流涕,想干脆撞墙而亡,也能得个解脱! 遂在梦中起身,额头“哐哐哐”的往身下的床板上撞,边撞边嚎啕大哭! 靠床脚坐在地上的苏顺,听到主子用头撞床板“砰砰砰”的声音,闭着眼,哪怕自己的身子都被床板震得轻微晃动,苏顺都没有起身劝解。 第52章 噬魂2 盛牧给苏同庆的衣袖里弹入少许药粉,这些药粉吸附在苏同庆袖子里,苏同庆这一天马不停蹄在尚书府大宅子里恨不得走出一个京城的环线,疲累是其次,关键是心灵不停的遭受重创,回到卧室伺候的人都被撵了出去,他没有换衣衫,连睡觉都是合衣而卧。 噬魂如蛆附骨,这一夜, 苏同庆自己 把自己折磨了个半死! 盛牧给苏同庆下药用量豪爽大方,恨不得在能涂抹的地方都涂抹,即便是他在苏陌身上弹了解药,但是苏陌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点影响。 这一夜,住在留园东厢房的苏陌,也噩梦连连。 好的是,苏陌并未做过亏心事,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想不起原身的某些记忆。 在空间里,苏陌一会儿梦到原身哭泣,一会儿梦到苏瑶玉打闹;一会儿是童年时练琴练的手指破了流血,血流的满身都是一会儿惨绝人寰,一会儿则是顶着碗站仪态,一站一天! 应着顶碗的噩梦,又梦到了盛国公的寿安堂,最后,当几十万两白生生的银锭朝她砸来时,她猛然惊醒,浑身是汗,只觉得疲惫不堪! 阵阵“嗷呜嗷呜 ”的声音从迷雾山林里传出来,苏陌盘腿而坐,静心听了一会儿老六奏鸣曲,心情缓缓平复, 一摸额头,妈的,出汗了! 这么怕冷的人,睡觉还能出一身汗? 抹完汗,浑身上下不得劲,趴在小石潭边咕嘟咕嘟喝了半肚子灵泉水,打了几个水嗝,然后跳到小石潭里泡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了许多。 她的灵泉水并非顶级灵泉,做不到伐髓洗筋,活死人肉白骨,但是,洗涤污浊,强身健体这个基本功能还是有的,这不,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灌满了灵泉水后,脑子不仅清明,连智商,瞬间都提高了不少。 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么多银锭向自己砸来,说明自己这次肯定是发财了,老太君的私产不说,光是于氏的库房,怕都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苏同庆书房,书房里无外乎是书籍字画,她看不懂,也懒得看。 从小石潭里爬出来,她准备先去找身衣衫换了,浑身湿哒哒的,空间里虽然不冷,也觉得不舒服。 准备去换衣衫时,她叹了口气: “老六啊,你什么时候出来啊?姐姐想找人说说话!”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低头定睛一看,看到了蹲在小石潭旁边,文文静静的黑猫老六。 可怜的老六变回了刚出生时的模样:小小一只黑猫,像锦缎一样的黑色绒毛里, 闪动着红色的暗芒。 苏陌一蹦三尺高,哈哈大笑:“舍得出来了?打劫苏家能有这么大的功德?” 老六小舌头舔了一口灵泉水,去池塘里叼了一只小黑鱼后,满腹怨气的开口:“都怪你!你穿越导致空间变化,我被打回了原型,还得一点一点的长!之前我都长了十几年了,我都是大黑猫了!变成这个鬼样子,像个大鸭蛋一样小,胳膊腿都是短的,抓个鱼都弄湿一身毛!”属实非常生气! 苏陌叉腰大笑:“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团起来像大鸭蛋的样子,呵呵,好可爱啊!我一只手都能捏住你,来来来,姐姐一个人寂寞很久了 !让姐姐抱抱可怜的大鸭蛋,瘦小的小可怜,哦,不急啊,成长过程也是很快乐的, 慢慢长,不急啊!” 苏陌幸灾乐祸,弯腰蹲下,想去薅一把大鸭蛋! 要重新从大鸭蛋再走一次成长路的老六调转身子,把屁股冲着苏陌,傲娇的啃小鱼 。 苏陌收回尴尬的手,单手托腮,问:“有没有带好吃的?” 老六哼了一声,啊啊叫了两声,从迷雾山林里飞出几个箱子。 老六是只黑猫,但是并不会喵喵喵叫,上一世老六刚从迷雾林子里出来时,叫声是“呜呜呜”,哼哼唧唧像是在哭。 慢慢变大后,叫声是“啊啊啊”, 和哑巴苏陌的“啊啊啊啊”有异曲同工之妙,有一段时间,苏陌觉得老六怕不也是哑巴?这个误会, 是她俩上一世关系特别融洽的最初原因。 当然,后来能用意识交流后,那就自在多了,人前人后,俩人都是话很稠的人。 苏陌跑过去拆箱:燕窝、阿胶、海参、净是不能即食的。 苏陌扭头问:“没有零食?” 老六再叫几声,又飞出几个塑料袋,打开:红枣糕,八珍糕,黑米糕、红豆糕。。。。这是滋补品? 苏陌脸上不悦:“没有垃圾食品?” 再飞出来一堆,这次是各种小饼干、辣条,各式各样的豆干鱼干肉干! 苏陌怒,塑料姐弟情崩塌。 大喊:“我要方便面、火腿肠、酸辣粉、螺蛳粉。。。。” “哗哗哗!”这次飞出来的,终于是苏陌心心念念的好东西了! “嗷呜!”苏陌学了一声老六 的吼叫,兴冲冲的挑出螺蛳粉。 呵呵笑着,用来自皇宫御膳房里的顶级砂锅,用空间里的灵泉水,用优质的银屑炭,用风雅的红泥小火炉,煮了满满一大砂锅螺蛳粉! 吸溜吸溜嗦了两人份的螺蛳粉,咕嘟咕嘟,把螺蛳粉的汤都差不多喝光了!热热呼呼的真舒服! 嗯嗯, 果然她还是更喜欢这些,垃圾食品,呵呵! 两只手虚虚环着团成一团像一颗大鸭蛋的小老六,吃饱喝足的人,脾气温和了许多:“好了,小老六,劳烦您受累,再成长一次吧?哈哈哈哈!” 老六伸着小胳膊小腿,四蹄乱弹的从苏陌手里挣脱,在空间里上下窜了一会儿,傲娇的窜回了迷雾山林。 浑身热乎乎的苏陌回到空间外面的床上,嗯,螺蛳粉比灵泉水效果还好,很舒服的睡了。 翌日,当苏陌再次被院中喧闹的人群吵醒时,毫不奇怪,睁着眼醒了会儿神,叹了口气:于氏和苏同庆相比,段位差的太多! 苏同庆书房被盗,差不多一刻钟就被察觉,而于氏整个院子被盗,硬是第二天才发现? 即便是她进入于氏院子时,把能看到的人都射了麻醉剂,可这种反应速度,也太慢了吧? 吊着的靴子掉落了,她反而无所谓了,起身招呼青竹想办法去找了热水洗漱, 然后唤了阿圆进来:“苏瑶玉和于氏,昨夜府医怎么说?” 阿圆笑嘻嘻的: “回夫人,苏瑶玉,府医说是失血过多,昏睡不醒;尚书夫人,府医说的是气怒攻心,并无大碍;府医说不易挪动,所以俩人昨夜都歇在对面的西厢房里。 小姑奶奶,她夫君外放回京,年前刚回来,有一个多月了。 大厨房里纵火的人当场就被拿住了,是一个姓魏的婆子。” 苏陌点头,很好,阿圆能当克格勃,给阿圆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给了她几块碎银子:“拿着,继续打探,有消息及时来报,好好干,你很机灵!” 阿圆被夸,反而含蓄了许多,使劲抿着嘴乐,不矫情的接过夫人赏的碎银,福身后,出了东厢房,继续出去打探消息。 苏陌放心了,只要不把苏瑶玉的昏迷和看库房的、于氏院子里的那些仆妇们连在一起说,那就好的很! 檀香过来和青竹一起,伺候苏陌梳头穿衣。 苏陌倒也没有格外针对檀香,随她给自己梳发髻,簪了简单的饰品,然后起身,先去祭台给老太君上了香。 青竹去外面,领取了留园小厨房给所有守灵的人准备的早餐,托盘里:一碗白粥、一碟煮青菜,一块白饼。 老太君去世,大家都要守孝,见不得荤腥。 苏陌坐在矮几旁边,认真的、很端庄大方的喝白粥。 小小一碗白粥还没有喝完,门口已经传来婆子的声音:“二姑娘,夫人有令,请二姑娘去一趟,有要事要询问姑娘。” 苏陌嘴角勾了勾,笑应:“知道了,这就去。” 放下粥碗,她先是起身来到窗口, 站在窗口看着斜对面的西厢房。 对面西厢房里,人来人往各个匆匆忙忙,神色慌张,府医身边那个小药童匆匆跑进去,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边跑,边用袖子擦额头的汗,这么冷的天,小药童跑的额头上隐隐冒热气,呵呵!府医和药童生意不错! 左右往远处看,留园里外都增加了看守,除了原来的仆妇,这次增加了许多男子,是尚书府的小厮、家丁和护卫。 苏陌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仔细看了一遍后,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走出东厢房,门口的婆子急的冒火,却不敢开口催,等苏陌跨出东厢房门槛时,婆子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位狠人不去西厢房,自己成了夫人和大小姐的出气筒! 苏陌沿着廊檐往西边缓步前行,看到苏同庆也带着人匆匆进入留园。 苏陌瞥了一眼苏同庆,心里一惊。 苏同庆脸色惨白,眼底乌青,嘴角下垂,两颊松松耷拉下来,毫无光泽,似乎一夜之间,瘦了许多, 又像是,瞬间老了十多岁! 苏陌走到灵堂门口,刚好苏同庆也跑上廊檐,苏同庆看了一眼苏陌,没有说话,只吩咐身边人:“请大姑奶奶出来说话!” 大姑奶奶苏惠娘人还未走出灵堂门口,就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同庆,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母亲去世知道你伤心,我们也都伤心难过,但是母亲的身后事还是要办的,你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要撑住,这个时候,可不能倒下啊!” 苏同庆心里烦躁,脸上恭敬:“长姐,请移步说话。” 苏惠娘身后,小妹苏婉娘也跟了出来,守灵一夜,这俩四五十岁的老姑奶奶也都有些受不住,苏婉娘更是打着哈欠,满脸憔悴:“兄长,又出事了?” 苏同庆看向几十岁了依然说话没轻没重的妹妹,皱眉:“说什么呢?” 苏婉娘笑了笑,上去扶着长姐苏惠娘:“走吧,我们姐妹俩都听听,咱们这位尚书夫人,又闹出什么稀罕事了!” 苏同庆三姐弟一起,沿着甬道去了于氏和苏瑶玉歇息的西厢房,对身后跟着的苏离陌,仨人都没有搭理。 西厢房里,府医刚给于氏扎了针,苏瑶玉昨夜被打歪了鼻子,如今已经包扎固定好,口鼻上方扎了布巾,挡着下半张脸, 额头上则 青青紫紫的,整张脸,便是布巾挡着看不清楚, 也能看得出肿成了猪头。 苏同庆三姐弟进门,于氏起身。 苏同庆已经十几年不和于氏说话,此刻俩人也是无话可说,于氏一掀身上的薄被,跳下软榻,上去拉住苏惠娘的手,没开口先哭了一嗓子:“大姐!呜呜!呜呜!” 苏惠娘想拂开于氏的手,忍了忍,抬手拍拍于氏的手背,温和的问:“又怎么了?”语气中,有着一丝不耐烦。 苏瑶玉肿着嘴,手指指向苏离陌:“是她!是苏离陌!她不仅偷走了祖母的库房里的财物,还把母亲的院子洗劫一空!” 进来后就站在角落处的苏陌一惊:这货,竟能猜得如此准确?加一分! 苏陌身边的青竹非常不满,连沉稳的老宫女檀香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门口的孟青,则是大怒! 孟青张嘴就来:“又来?又丢东西了?这次是丢了什么?不是又赖在我们家夫人身上吧?昨夜我家夫人在东厢房,东厢房门口我守着,屋里三个丫鬟陪着,我家夫人一步未曾出厢房门,苏家大小姐,您就算是尚书府千金,说话也得过过脑子,天天这样疯狗一样乱咬,让你觉得,你怕是得了疯狗病?!” 孟青是个有底线的人,向来不会和女人吵闹,更加不会向女人动手,那不是爷们所为! 但是这个苏大小姐,可真是太贱了,贱出孟青的底线之外:但凡这位大小姐开口,不是阴狠辱骂,就是乱扣大锅,什么天外飞锅都能往他家夫人头上扣,这种人,孟青若是火力全开,便是不动手,骂也能骂死十个八个! 屋里苏家三姐弟自诩是有素质的上等人,都看看孟青,虽然不悦,却都没有阻止。 苏瑶玉气的跳脚:“你个卑贱的下人!你敢辱骂尚书府小姐?” 孟青站在门外:“卑贱?老子在边疆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撒泼耍滑呢?老子可是堂堂西北军屯骑校尉,是朝廷兵部名册上记录了祖宗八代的四品武将,你算哪根葱?你敢亮出祖宗八代?好本事!勾结西戎人刺杀辅国大将军的夫人,你敢发誓说你和西戎人没有干系?老子卑贱?我呸!” 他在苏瑶玉名义上的父亲苏同庆面前一口一个老子,却毫不胆怯,更是阴戳戳的内涵苏瑶玉来历不明。 他说的都是真的,大周但凡是朝廷官员,履历都是溯源祖宗好几代的,祖宗八代是有点夸张了,但是祖宗五代是肯定记录在案的。 苏瑶玉最恨别人和她比出身、比祖宗,此刻被孟青气的七窍生烟,叫着嚷着要去门外给孟青好看,被于氏和身边的婆子拉住,于氏骂苏陌:“你是个死人啊?还不赶紧把不知尊卑上下的奴才打出去?纵容手下奴才欺主,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个妇人是尚书府主母,孟青犹豫了一秒钟。 苏陌终于得到了开口的机会,冷冷的一笑:“许你、你的女儿辱我、骂我,欺我、谤我,就不许我家护卫为我说句公道话?” 话头一转,好奇的问:“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听说你们又丢了东西?真的?真的丢了东西?” 她啧啧两声,看向于氏和苏瑶玉,满眼的不信:“不是你们虚张声势,要昧下老太君的私产吧?还是说,你们母女俩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缺德事, 遭了什么报应?” 苏同庆皱眉:“都闭嘴!” 他来留园找长姐,是谢家舅舅和谢家的族人已经到了前院祭棚。他来请长姐出去拜见舅舅,顺便让留园里女眷避让,舅舅要亲眼来看看母亲的遗体。 对于氏库房被盗,隐隐听了一句,不过没有放在心上,他的外书房还不知该怎么捉拿窃贼找回要紧物件呢,于氏库房被盗?活该! 此刻,看向苏瑶玉,不耐烦的问:“翠园怎么了?丢了什么东西?” 苏顺听说翠园失窃,已经去了翠园,待会儿什么情况,苏顺回来就知道了,此刻问一句,不过是面儿上的敷衍之语。 苏瑶玉“哇”的放声大哭:“翠园里,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苏惠娘皱眉:“你好好说,何谓:什么都没有了?” 于氏也捂住脸,退后几步,歪在了软榻上。 于氏身边一个管事嬷嬷上前,给几位主子施礼后,低声说:“禀老爷,两位姑奶奶,昨夜翠园失窃,翠园里能动的东西。”听了一下,补充道:“主子的大床、桌子、柜子、妆奁、椅子,连一张绣墩鼓凳都不见了!而且,而且。。。” 嬷嬷偷眼看于氏,不知该如何说。 于氏闭了闭眼:“说吧!” 嬷嬷硬着头皮继续:“夫人的私库里,给大小姐准备的嫁妆,给各位少爷预备的议亲用的聘礼,成亲用的银钱,也都不见了。” 咬咬牙,她一狠心说清楚些:“翠园库房和留园库房一样,都只剩下了四面墙壁!” 苏同庆忽然想起了只剩下四面墙壁的书房里的密室,眼前一黑,就要摔倒。 身边跟着伺候的小厮眼疾手快,赶紧扶住。 苏惠娘也吓了一跳,所幸府医就在身边,招呼府医立即上去给弟弟看诊。 府医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胡子拉碴,比苏同庆好不了多少,几人把苏同庆扶着坐到大椅子上,府医诊脉,半天后,皱眉:“老爷身子亏损的厉害,仔细些,养养吧。” 苏同庆苦笑:“母亲刚走,家里上上下下一大堆的事都要我来张罗,如何养?” 苏惠娘眼中落泪:“再怎么样,留园里面有月姑姑,外面有苏管家,你该歇着就歇着,有什么事,让仲卿去办,他也能顶门立户了。” 苏仲卿已经定亲, 原本定的婚期是二月初六,成亲后,能帮着苏同庆打理家事,苏同庆也能轻松些。 苏同庆父亲当年高中,是个探花郎。 苏同庆资质稍差, 二十多岁才挤进殿试,殿试一共上榜三百人,他是两百九十多名,勉强得了个同进士的出身,但是有父亲珠玉在前,他这个名次,像是羞辱祖先一样,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同进士。 苏同庆 长子苏仲卿自幼聪慧,颇有祖父之风,十七岁中秀才,三年后中进士,是二榜第十九名, 先帝钦点他进了翰林院,如今是小皇帝的侍讲。 苏仲卿未婚妻子是鹿鸣书院山长之女,孟少怡,也就是原身经常给她做菊花饼的那位孟家才女,孟少怡。 苏陌听到苏仲卿的未婚妻子,脑海中出现一个温婉秀气的少女,她神情里一闪而过一丝愉悦,嗯,原身似乎和这个孟少怡相处的还不错? 正要继续搜索记忆中关于这个孟少怡的细节,本应在翠园的老管家苏顺,匆匆进来,来不及行礼,给苏同庆禀报:“老爷,鹿鸣书院孟山长前来吊唁老太君!” 屋里几人都是一愣!要说吊唁,当然孟家是应该前来尚书府吊唁的,但是老太君去世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吊唁,似乎,稍微急了些。 孟家是尚书府未来的姻亲,明后天吊唁才是正理,今日,应该老太君的母家谢家来和尚书府和苏家商议丧葬细节,待两家商议好之后,尚书府开始接受吊唁。 按顺序,先是有交际的王公贵族,老一辈儿的姻亲吊唁的日子,接下来才是下一辈儿,比如于氏那边,各位姑奶奶的婆家,再然后,才是孙子辈的亲家,然后则是更远的,依次排开。 今天是老太君去世的第二天,谢家舅舅还在前院,谢家苏家对丧仪如何操办还未有定论,孟家,是不是来的有点早了? 第53章 噬魂3 苏顺很为难的又补充了一句:“老爷,同行的还有京兆府尹曹真曹大人,礼部致仕的房老大人,礼部司主官刘非卿刘大人。” 苏同庆吃惊:“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 礼部老尚书房老大人,是苏同庆的父亲苏探花的好友,他老人家前来吊唁老太君,已经让人吃惊,京兆府尹曹真为何会前来?总不能也是为了吊唁老太君吧? 况且,此人和苏同庆,甚少往来,日常很少有交集,如今他们凑到一起前来尚书府,多少让人觉得有点不安。 苏顺低头:“鹿鸣书院来的是孟山长,还有一位是书院掌令,范夫子。” 书院掌令,掌鹿鸣书院几千人铁律禁令,在学子之中辨是非、刑赏罚,向来六亲不认,铁面无私,谁家学子若是成绩不好或者品行不端想走个关系,让书院通融通融放个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人,是个比刑部尚书侯明海、 黑面御史李烈峰更加严苛之人。 他和尚书府并无姻亲,怎么会一起前来? 苏同庆起身,不管这几人为何凑在一起,现在得先去迎接。 苏同庆起身匆匆往外走,屋里一群女人,互相看看,气氛很尴尬。 苏瑶玉看父亲离开,继续盯着苏陌不放:“苏离陌,是不是你?你敢做为什么不敢认?” 苏惠娘又叹气:“好了!别闹了!今天开始就有客人前来吊唁了,你们俩再闹,是想让苏家成为亲戚们之间的笑话吗?时辰不早了,谢家该来人了,弟妹,劳烦你,赶紧收拾出一桌供品和一桌素席面,舅舅那边,怕是来人不会少。” 她还不知道谢家人此刻已经在尚书府前院祭棚,等着他们姐弟三人出去说话。 于氏哪里有心情招待谢家人?但她在尚书府,也就这个大姑姐对她客气几分,她不得不给大姑姐一个面子,忍着怒气:“长姐,我现在就安排下去。苏离陌你不准离开东厢房,等着吧。” 苏陌好笑:“不知夫人让我等什么?” 苏惠娘拦:“都少说一句!离陌,你先回去。” 苏瑶玉却非要得意的说一句:“你就等着衙门来人,把你带走吧!” 苏陌原本也想回东厢房歇着的,听苏瑶玉如此说,那就不回去了,在屋里站定:“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衙门里为何要带走我?” 外面又来了几个婆子,同时来的,则是苏家老三苏仲礼,苏仲礼脸色发白:“母亲?你们谁派人去大理寺报官了?” 苏瑶玉挺起胸脯:“三哥,是我,我让下人去大理寺报的官,苏离陌无故殴打官家小姐,依《大周律》,轻则杖二十,重则杖三十监三个月,若殴伤人命,杖三十,戴枷流放两千里!” 苏陌眯了眯眼,苏瑶玉懂大周律? 大周律法严明,但是各地州府因情况不同,各地方也有自己的条规法令,已逝的翰林院编撰,苏探花,带着五十个学子, 历时十年, 收集大周十三个州府地方法令,修订编纂成一部集朝廷律法总纲和地方法规条令之大成的《大周律》。 苏探花,便是老太君的夫君,苏同庆的父亲,苏仲礼几人的祖父。 苏仲礼自幼喜欢攻读《大周律》,大周律七大总目,十五分目,三千多条条文,任你随手拈来其中一条,苏仲礼都能接出下一条。 苏陌看向苏仲礼,微笑嘲讽:“是三少爷提醒苏大小姐去大理寺报官的?嗯,不错,学以致用,是君子所为。” 苏仲礼脸气的通红:“我没有!不是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瑶玉她认了真!” 他后悔的要死,他就是昨夜看瑶玉被打的太惨,安慰时随口说了几句,不过是泄愤罢了,谁知道瑶玉会真的报官?还一大早的去请了大理寺的人前来? 苏陌冷笑:“是啊,大周律,你最会背,最知道哪个分目哪条条文是针对什么案情,不过。“ 她嘿嘿一笑,原身也熟读大周律啊! 祖父最得意之作便是修订整理了大周律,苏家小辈儿谁不知道老太君最喜欢人给她读大周律解闷? 苏陌看看外面站着的几个婆子,和婆子身后的大理寺差官,回头看向苏瑶玉:“庶民殴打官家小姐,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你我是姐妹情分,姐妹之间互殴打闹,官府不予追究。” 苏瑶玉蒙着半张脸,不服气的看向苏仲礼:“三哥?真是这样?” 苏仲礼像是松了一口气,呵斥苏瑶玉:“是这样,你别胡闹,姐妹之间打打闹闹,何至于闹到官府?” 苏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况且,是不是都忘了祖母还停在灵床上呢?苏仲礼有点伤心,有点难过。 他敏感的发现,自昨日祖母过世,从昨天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露出一个预兆,尚书府,似乎潜藏了许多危机! 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苏仲礼,心慌!还有些些的恐惧! 于氏冷着脸:“你是瑶玉哪门子的姐妹?你不过是苏家族谱上挂名的养女而已。” 苏惠娘长叹一声,扶着丫鬟出去,在此听她们吵嘴,不如回去守着那屋里躺着的老母亲。 苏家,这是怎么了?将来,还能是一流世家吗? 她不知道舅舅和谢家人在外面等着,苏同庆也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出去了,所以,她又回了灵堂。 苏婉娘瞪了苏瑶玉和苏离陌一人一眼,跟着长姐也回了灵堂。 这屋里,剩下了于氏、苏瑶玉、苏仲礼和苏离陌四位主子,似乎,三对一,苏离陌妥妥的落了下风。 苏瑶玉瞬间又抖了起来,冲着于氏使了使眼色。 于氏冲门口婆子喊:“拉二姑娘出去,交给大理寺。” 苏陌可不觉得自己在下风,她忽然觉得,还可以再多玩一会儿。 她也得想想,大周律里,还有什么是可以拿来用的呢? 苏陌身边的青竹一伸胳膊,挡在夫人前面。 旁边的檀香皱了皱眉,站着没动,既没有让开,也没有上去护着夫人。 门口的孟青大吼:“我看谁敢?” 这怎么还能报官?姐妹打架还需要报官?苏家人还真是,小刀拉屁股,真他妈的开了眼了! 苏瑶玉怒斥:“你再大呼小叫的,信不信把你一起绑了?” 孟青觉得,他若是骂不过这个女的,就对不起夫人给的 两瓶上好的伤药! 什么好男不和女斗, 苏瑶玉这个女人但凡开口,几乎能一句话击穿孟青的底线,他撸起袖子,就要和苏瑶玉对骂! 骂死她!这个可恶的女人! “你说绑就绑啊?大理寺是你家开的?好大一张脸!好大一张猪脸!”阴阳怪气,恶意满满。 苏瑶玉气的要冲出去和孟青吵闹,于氏和身边的婆子死死拉住她,门口那个糙汉子不好惹,这是她们心中的共识。 苏陌不屑的朝着乱成一团的于氏母女冷笑一声, 走出屋门口,看向站在窗下,像是外人一样对这边的吵闹漠不关心的大理寺少卿墨白。 墨白双手背负,若不是他昨日因为办案没有回家,住在了公事房,也不至于一大早的,被抓到尚书府来处理这等无聊的事。 察觉一人看向自己,墨白转身,脸上表情寡淡, 朝着苏陌一拱手:“盛夫人!” 苏陌屈膝福身:“墨大人,是来抓我去衙门问案的?” 墨白依旧没什么表情:“尚书府大小姐遣人来大理寺报官,说是被恶人殴打,本官例行走一趟。” 苏陌点点头:“大人很敬业,很认真,不过,昨夜我祖母老太君的库房被窃,丢失财物不低于十万金,不知能否请大人一同理一理这桩失窃案?” 墨白瞳孔里黑白分明,眼珠子盯住苏陌:“敢问盛夫人,可是苦主?” “不是。” 墨白:“民不告,官不究。非苦主提告,官府也不予设立卷宗。” 苏陌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大人有所不知,我祖母昨日早起去世,夜里库房就被盗了,看管库房的婆子是我养母的人,现在,尚书府里外亲戚都猜是我养母监守自盗。” “闭嘴!”屋里的于氏顾不得拦苏瑶玉,冲到门口,气的浑身颤抖:“不准胡沁!” 苏仲礼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亲娘,看亲娘气的脸色铁青,赶紧转开视线:看守库房的,原来是母亲的人?他还不知道呢。 所以父亲对祖母库房被盗不那么热心,父亲也是心存疑惑? 苏仲礼觉得脖子后面冷风嗖嗖的,他缩了缩脖子,准备待会找大哥、二哥商议此事。 苏陌好心的劝:“夫人,清者自清,那些胡说八道的,都是在嚼舌根,我是愿意相信夫人不是那等下作之人,不过,百人便有百口,千人便有千手,夫人总不能堵了百口不让人胡乱猜测,也不能拉住千手不让人指指点点!为了夫人的清名,此事应该报大理寺,请大理寺那些查案能手来查一查,理一理,,一来还夫人一个清白,二来,说不定能立刻找到失物呢?” 语气有蛊惑,有嘲讽,也有幸灾乐祸! 墨白看向于氏。 于氏脸红,羞恼的很:“不用你来教我做事!” 她们站在西厢房门口说事,甬道上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看,却都支着耳朵听,夫人不报官?不急着找失物? 哦! 说不定,留园失窃真的和夫人有关? 若和夫人无关,夫人为何不报官? 那翠园呢?翠园失窃又是怎么回事? 翠园?你还真信翠园被盗?哪有那种窃贼?连一屋子木器家具都偷走的?哼! 。。。。。。 来来往往的下人们互相看着,眼神中似乎在交换着隐秘的含义。 于氏越看越觉得心慌,大喊:“苏离陌!你住嘴!大人,劳烦您,把苏离陌赶紧带走!” 墨白站着,一动不动。 便在这时,苏同庆去而复返,带着几个峨冠袍带的官员模样的人进来。 于氏苏陌都住了嘴。 被于氏安排的婆子拦在屋里的苏瑶玉,往门口凑了凑,偷偷看向那几个人。 那几人都是一脸严肃,默不作声,先去正厅灵堂给老太君上了香,然后月姑姑从灵堂里出来,亲自带着他们,走向留园后院。 墨白的眼珠子跟着那几人, 眼神似乎有穿透障碍物之神力,牢牢的看向留园后院入口处。 约莫两刻钟,几人从留园后院出来,再次路过西厢房时,京兆府尹曹真似乎这才看到大理寺一干人等,他冲着墨白一拱手:“墨大人!” 墨白回礼:“曹大人!” 然后向几人转圈施礼:“房老大人!刘大人!孟先生,范先生! ” 房老大人几人都拱了拱手,站在一旁。 苏同庆被几人让到了最前面,他尴尬的朝着墨白拱手:“墨大人!”他还不知道为何大理寺的人也来了? 墨白这才冲着苏同庆拱手:“苏大人,贵府大小姐,一大早的遣人去大理寺衙署报官,说是尚书府有人无故殴打官家小姐,以致官家小姐昏迷乃至几乎丧命,下官无奈,怕被扣上:罔顾人命、尸位素餐、只拿俸禄不办事的帽子,只得来走一趟。” 苏陌忍不住嗤笑出声:哦,这位墨大人,是被苏瑶玉身边张牙舞爪的下人用语言绑架过来的,怪不得一脸的不耐烦!浑身的不乐意! 苏同庆自然也听的出来墨白话里 的讥讽,脸被气的通红,忍不住朝着于氏怒吼:“都是你惯出来的!无知妇人!”吼完便转开头,不看于氏。 那边京都府尹曹真却笑呵呵的,今天可真是好巧! 曹真朝着墨白再次拱手:“墨大人来的真是时候,尚书府老太君库房昨夜被盗,我等也是收到消息前来一看究竟,如今苏大人怕是正要报官,最近京城中各种繁琐案子颇多,且有人命案子,下官疲于奔命、分身乏术 ,况且尚书府是朝中二品大员府邸,也非我京兆府办案范围,不如劳烦大理寺,操劳操劳,帮着找找老太君的失物吧?” 墨白:。。。 大周律法,京兆府管京都一城治安和京都属地庶民斗讼之事,四品官员以上斗讼,则需大理寺主理,所以,曹真并非推脱,这事真不该他来查。 便是今日京兆府接了此案,依着曹真的尿性,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抱着案卷送到大理寺衙署。 可是,苏同庆确定要报案? 墨白看向苏同庆,苏同庆下意识的避开了墨白探究的视线。 旁边礼部司主官刘非卿拱手:“墨大人,下官作为苦主,斗胆请求大理寺帮着找找老太君的失物。” 墨白眼珠子一呆,看向刘非卿,“什么?” 刘非卿无奈:“墨大人有所不知,老太君在生前,已经将私库中的财物其中四成,捐赠给了鹿鸣书院,鹿鸣书院将财物明细呈交礼部司备案,礼部也已经签署文书,收了老太君这批捐赠,待礼部和老太君交割后,便转交鹿鸣书院, 此事房老大人是见证人,书院孟山长和掌令范夫子也都在场,本来约好的上元节后交接,礼部还准备在书院办个仪式,彰显老太君高风亮节,乐善好施的品德,谁知老太君。。。。。” 墨白眼睛睁的越来越大,嘴也微微张开, 饶是他办案经验非常丰富,此刻也不得不问:这是什么情况? 苏陌也呆住,这是什么神反转? 难道,她打劫了鹿鸣书院的东西? 这还有功德分吗? 不过,老六已经能从迷雾山林里自由进出,功德分,似乎也没有多重要。 她又坦然了。 旁边鹿鸣书院两人,孟山长苦着脸:“墨大人,老太君捐赠的那些财物我们可以放弃,有一张册子,上面记录的是老太君和苏探花当年云游大周时收集的一些字画、古籍,和罕见的文人墨宝,那都是宝贝,我们书院,实在是舍不得这些东西下落不明!” 向来刚正不阿,从不低头的书院掌令范夫子也朝着墨白拱手:“劳烦大理寺帮着找找,这些东西,可是千金不换啊!” 鹿鸣书院,并非官学,是太祖开国后,感叹大周人才凋零,急需能治理国家的有才之人,所以开国皇后孟皇后的母家、孟氏一族以私产筹办的书院,孟皇后薨世前,将书院赠给了礼部。 如今已经传承了一百多年,百多年来,鹿鸣书院为大周培养了大量的人才,是大周几家影响力颇大的书院之一。 鹿鸣书院名义上由历代孟家家主负责管理,实际上,书院归礼部所有,所以,鹿鸣书院接受捐赠,要在礼部由礼部司记录并登记在案,并由礼部司监督书院将收到的捐赠物资用于书院。 捐赠给鹿鸣书院的书籍财物被盗,礼部司刘非卿刘大人,是可以以苦主的身份说话的。 第54章 离开尚书府 墨白无奈,带着大理寺的衙差们跟着诸位满脸懊恼苦闷的大人们也去了一趟留园后院。 留园后院五间大库房空空荡荡的,除了墙壁和屋门,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好看的? 苏陌自然也跟着去看热闹。 月姑姑闻讯也再次来到库房,看到苏陌时,月姑姑微微屈膝,给苏陌行礼。 苏陌侧身避开,郑重给月姑姑还了一礼。 月姑姑错后一步,站在苏陌身侧,俩人看墨白勘查现场。 看到墨白那么认真 ,苏陌其实是有点紧张的,尤其是墨白问:“库房没有上锁吗?” 旁边跟着的的婆子赶紧回:“有的,且不是铜锁,是用大铁链锁着的,现在大铁链也不见了。” 恩,大铁链子被强酸枪熔断后,怕掉在地上有响声,被苏陌随手扔到了空间里, 墨白:。。。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然后,他走进库房,每个库房都进去认真看了:每个屋里都没有额外的痕迹,放货架子的位置,货架子消失后,地上留下了灰尘形成的框哐,从这些框框的大小能够分析出,这是多大的货架子。 没有进出的脚印,小气窗又高又小,且没有被损坏。 看了一遍现场,墨白觉得,似乎就是看了几间普通的空房子,他心里叹气:这也不是搬家,因为根本没有搬动物品的痕迹。 苏同庆和那几位大人们都在库房门口等着,于氏跟着墨白,亦步亦趋的也每个库房再去一次,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东西怎么会消失的这么干净呢? 到其中一个库房里,于氏看看左右无人,赶紧低声和墨白说:“墨大人可有发现?” 墨白转头看看于氏:“无。” 于氏犹豫了半天,然后又低声说:“大人,妾身住的院子里, 也被偷了,比这里还干净,连一个椅子都没有留。” 墨白疑惑的看看于氏。 于氏压低声音,往墨白手里塞银票:“请大人去翠园也看看,不过,妾身希望,此事大人不要声张,妾身毕竟是后宅女子,内院被盗传出去,总是不合适的。” 墨白貌似不经意的抬起手腕扶了扶官帽,恰好避开于氏塞过来的银票,然后看向于氏,认真的说:“本官若去,须得带上衙役一起,如何不声张?” 于氏脸涨红,有点怒,忍了忍,腰微微挺了挺:“敢问大人,苏离陌殴打我家小女,是不是该带回大理寺严加审讯?” 就差说严刑拷打了。 墨白轻飘飘的反问:“不是姐妹打闹吗?无须惊动大理寺,你们府上自己处置就好。” 说完,抬脚就要离开库房。 门口的衙差看到他出来,都朝着他摇摇头示意毫无发现,墨白颔首,准备离开尚书府。 如此诡异之事,他哪里能做主?还是回去禀报韩大人,让韩大人定夺吧。 走到库房院门口时,墨白忽然吩咐衙差:“把昨夜值夜的婆子带走。” 于氏慌了,急忙要拦:“大人!她们是无辜的!为何要带走?” 墨白冷着脸:“是不是无辜,要审了才知道。” 于氏更加慌乱,想要拦着。那是她手里的婆子,知道她许多秘密,不能落到大理寺手里。 于氏的反应,妥妥的就是心虚的表现。 那边房老大人、刘大人和两位夫子,看向于氏的眼睛,都有了疑惑。 于氏忽然脑子一抽指向苏陌:“大人!妾身提告!苏离陌有偷盗老太君库房的嫌疑!” 众人震惊! 看热闹的苏陌微微一愣,小嘴缓缓张开,一脸的懵逼: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墨白神情冷淡的看向苏陌,问:“于夫人可以说的详细些,是不是有嫌疑,本官会斟酌。 ” 于氏厉声:“老太君原本好好的,她一来,没多久老太君就咽气了,老太君咽气时,身边只有她,大人将她带走,严刑拷打!定然会有线索!” 墨白像是没有听到于氏的话,一脸的漠然。 一直跟着苏陌的青竹、檀香和糙汉孟青则都是一脸的懵比! 孟青多少还是会看些眼色的,京兆府尹曹真和礼部老尚书房老大人都在,他张张嘴,这次倒是没有舌灿莲花。 苏陌冷笑:“夫人说的哪里话?当时老太君身边,除了妾身,还有夫人啊!还有妾身和夫人身边的下人婆子,还有留园管事月姑姑和老太君身边近身伺候之人,最少有七八个,若是妾身需要被带走配合调查,那夫人您呢?要不要一起去大理寺走一趟?还有那些下人们,是不是都得走一趟?” 于氏脸色憋得青中泛红,红中泛青,十分的难看! 京兆府尹曹真笑了,拱了拱手:“墨大人,此案扑朔迷离,下官拙笨参不透,告辞!”曹真冲着房老大人拱手致歉,带着京兆府的人离开。 苏顺看大家都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赶紧示意下人,将甬道两边路拦着,暂时不让人通过,等这些老爷们说完后再干活。 墨白没有被绕晕,他微微思索,开口:“于夫人,若是查老太君库房失踪一案,老太君去世时身边有谁,不是关键,关键是昨夜夫人的人发现库房被窃前后,都谁在库房附近出现过。” 他眼睛盯着后于氏:“但若是夫人对老太君去世心里有疑惑,想要报官查老太君去世是否有蹊跷,那盛家夫人和所有当时在场之人,确实需要去一趟大理寺衙署,而且,本官也要知会仵作,检查老太君的遗体。” 此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当然主要是于氏母女太过分,墨白生了怒气。 “混账!”苏同庆又怒骂于氏:“ 母亲的库房几十年来,何曾被盗过?若不是你硬要换人看守库房,库房 岂能被盗?母亲去世,你不想着赶紧办母亲的身后事,一波一波的惹事,真当苏家不敢处置你吗?” 于氏难得的直面看向苏同庆,眼神狠毒的恨不得从眼里窜出一条毒蛇, 把苏同庆咬死! 房老大人皱眉看看苏陌,然后转向于氏:“都别吵了,老太君库房被盗是一回事,老太君去世是一回事,二者确实不该混为一谈, ” 房老大人人老成精,看于氏的神情,再听听旁边介绍苏离陌的身份,便大致明白了其中关窍。 仗义执言:“老太君失窃之物,数额巨大,于夫人若是没有更多的证据,还是让大理寺来查吧,至于要不要这位二姑娘配合调查,由大理寺看着办吧。” 算是给尚书夫人留一丝颜面,没有直接说于氏是胡搅蛮缠。 于氏憋得几乎内伤,说不出话来。 旁边鹿鸣书院孟山长和范夫子互相看了一眼,饶有兴味的看着院中几人。 鹿鸣书院在文人中,地位颇高,苏探花当年在考中探花前,就曾在书院里就读学习经义,虽然只短短一年,但是,鹿鸣书院出才子,是名声在外,大家认可的。 所以,哪怕鹿鸣书院山长不是朝廷官员, 在京都之中,也没有人会不长眼的低看孟山长。 而鹿鸣书院掌令夫子,在文人中更是闻之令人色变的特殊人物。 鹿鸣书院占地颇大,在城南三十里外的烂桃山,几乎占了一座山,书院里前山后山几十个学舍,能同时容纳两千名左右的学子。 学子们大都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热血性子,很容易针砭时事,不知天高地厚的议论朝政,鹿鸣书院成立上百年,历年来书院里学子们能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佳名远扬,没出过什么乱子,这其中,书院历任掌令夫子的铁血手腕,功不可没。 这一任的掌令夫子范鹫,承袭前辈掌令的优秀历史,依然是主持正义,公正无私的典范。 在书院这么两位眼里不揉沙子的夫子面前,于氏胡言乱语,企图公器私用,确实不够看。 书院孟山长朝着墨白拱手:“此事关系到三百册古籍、上百张名画,还有苏老探花当年修订《大周律》的手稿,还望大理寺能尽快寻找失物,老朽再次谢过大理寺诸位大人!” 范夫子也跟着山长,长身作揖! 墨白哪里敢受两位夫子的礼? 侧身避开,然后也长身还礼:“下官当亲自回禀韩大人,想来韩大人定会督促大理寺上下, 竭尽全力!追回失物!” 于氏还要挣扎一番,硬着头皮说:“老太君去世时,众多子女晚辈中,只苏离陌一人在场,墨大人若是不把她带回去审问,妾身不服!” 苏同庆双手紧握,双眼紧闭,似乎闭上眼,便不用看到如此丢人的场景! 若老太君去世前只有苏离陌在场, 按道理问询一下,也是应该。 墨白沉默。 房老大人和两位夫子,也不好再说。 苏陌看了一圈诸人的神情,忽然一笑,问墨白:“请问大人,大理寺是否擅长屈打成招?” 墨白冷冷的说:“夫人说笑了,大理寺办案,向来公正严明,有理有据,从不会屈打成招。” 苏陌轻飘飘的颔首:“好啊,有大人此言,妾身愿意协助大理寺查案!” 房老大人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看上去像是一个修行之人,听苏陌如此说,叹口气,朝着墨白拱手:“老朽静候大理寺早日破案,找到失物!” 朝着苏同庆一拱手:“苏大人,告辞!” 甩袖而去。 鹿鸣书院两位夫子,沉默的拱手,追着房老大人而去。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插嘴的礼部司主官刘非卿刘大人看看墨白,也拱手告辞。 墨白:。。。。 这么多人关注此案,若是这苏氏在大理寺出事,哪怕不是刑讯,但凡受一点点的伤,怕是立时就会掀起风波,他是真的不想带苏氏回去,烫手山芋,去大理寺干嘛?平白的给大理寺添麻烦? 苏陌却像是忽然打开了新的思路,与其被困在尚书府,不如先去大理寺,然后再想办法回将军府。 她轻笑,朝着墨白:“墨大人,请!” 厢房里的苏瑶玉则是大喜!希望大理寺的人快点把苏离陌带走!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蹄子! “夫人!”孟青急呼,想要阻止。 大理寺是什么好地方?比尚书府怕是更加易进难出! 苏陌摆摆手,示意孟青安静。 青竹看看身边的檀香和从那边凑过来的阿圆, 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到了此种地步! 苏陌轻轻一笑, 朝着墨白福身,再次催促:“大人,请!” 墨白无奈,朝着苏同庆拱了拱手,一撩官袍,一脸严肃的带着大理寺差役离开留园,身后跟着大将军夫人苏离陌主仆几人、看守留园的两个婆子。 青竹紧紧跟在夫人身边,半步不离,示意檀香去东厢房收拾夫人的随身衣物 。 檀香无奈,跑着回去收拾包袱,然后气喘吁吁的追赶他们。 苏同庆看向离开的一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没容他细想,又有人匆匆跑来:“老爷!谢家老舅爷在前院大发雷霆!请老爷速速过去!” 苏同庆跺跺脚,也撩起长袍,匆匆往前院跑。 苏同庆跑的快,由此地出尚书府和去尚书府前院,是一条路,他路过墨白一行人时,掩面疾奔,从房老大人几人身边跑过去时,也是羞得掩面,看都不敢看房老大人等几人。 他跑过去后,隐隐听到房老大人叹气,心里更是焦躁不安。 留下来的于氏,神情傲然,似乎占了上风?! 又似乎,被苏离陌摆了一道?! 心里有点不得劲,怎么都不得劲,这个苏离陌,就是她的克星!早知道,当初带回来就不该让老太君领走养着,就该把她弄死! 于氏第无数次后悔当时心慈手软, 这个小贱人就像她早死的亲娘一样桀骜,一样的不服管教! 苏瑶玉则是得意洋洋,在屋里恨不得捶桌大笑! 西厢房外,听到苏瑶玉放肆的笑声,苏仲礼忍了忍,忽然开口训斥:“瑶玉!祖母丧事期间,不可如此无礼!” 屋里的苏瑶玉笑声戛然而止,诧异的喊:“三哥?你向着那个假货说话?” 苏仲礼怒:“我谁也不向着!祖母刚刚去世,还在灵堂里躺着呢,你作为尚书府大小姐,如此开心大笑,就是不孝!” 苏瑶玉可不知道什么是忍气吞声:“苏仲礼!那老太婆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她亲孙女,我又何必当她是亲祖母?她不喜欢我,我要上赶着去巴结她?哼!躺在灵堂又如何?让她喜欢的人去守着!别指望本小姐守灵!” 苏仲礼忽然理解了为何刚才父亲会被气的身子发颤,他此刻也气的浑身颤抖,顾不得下人们已经又在甬道上走来走去忙活,也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气度,他吼道:“苏瑶玉!你给我闭嘴!如此不孝,简直该死!” “苏仲礼!你敢骂我!”苏瑶玉又在屋里大喊:“你等我脸好了,我打死你!” 两兄妹大喊大叫的在西厢房门口吵架,留园里的人都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实在是不想看主子们如此低级的菜鸟互啄! 于氏喝住三儿子:“仲礼!你妹妹刚受了伤,这会儿正难受呢,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苏仲礼:“我哪次不让着她了?母亲,您如此护短,才让她嚣张跋扈、胡作非为!连大理寺的人都敢骗,她会给咱们家招惹祸端的!”没错,苏瑶玉让下人去大理寺报官,说的是苏离陌殴打官家小姐,以致几乎出了人命,大理寺怕是听了这“人命相关”的大案,才不得不来尚书府走一趟! 于氏本就满腹怒气,听到儿子如此说话,脑子一抽,走过去“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了苏仲礼的脸上。 在院子里被亲娘当众掌掴,苏仲礼先是一愣,不可置信,然后怒吼:“你们还进不讲理?!” “啊!”大吼一声,然后扭头就跑,不跑怎么办?在这里让下人们看笑话? 跑了几步后,忽然想起,大哥还不知道刚才他岳父来了吧? 来了也不是为吊唁,而是来找祖母丢失的古籍书画! 算了算了,母亲和苏瑶玉不讲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惹不起,躲得起! 他得赶紧去找大哥,告诉大哥他岳父刚才,似乎很生气!不知道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他大哥是尚书府长孙,亲事因祖母和母亲意见不容易达成一致,他大哥又要先读书、立业后成家,拖拖拉拉的,直到二十岁才定亲。 定亲后也不顺利,先是孟姑娘家里有人去世,孟姑娘执意守孝三年,孟家那边还未出孝期,如今苏家这边又是祖母去世。 祖母去世,按大周礼制,长孙须守孝一年,那就是说,大哥的亲事,又要往后拖? 唉,他大哥这亲事,可真是一波好几折! 他做弟弟的,为大哥也是操碎了心! 第55章 燕知楼1 苏仲礼一路小跑着,来到前院祭棚旁边的一个大屋里,他大哥苏仲卿和二哥苏仲源,正在招待祖母的娘家人谢老舅爷,他原本也在这里招待谢家人的,刚才看到穿着大理寺公服的人进院,觉得不妙,才跑去留园的。 刚才他在这里时,谢老舅爷和谢家人还和和气气的和大哥二哥说话,现在怎么了?气氛不对劲啊,看着剑拔弩张的! 苏仲礼溜着墙根进去,站在角落里。 大厅里,苏仲卿哥俩站在老舅爷面前,毕恭毕敬的听老舅爷训话。 他们的父亲站在老舅爷旁边,正在好声好气的给谢老舅爷赔礼。 谢老舅爷今年六十出头,中等个子,穿了一身黑色的锦袍,看都不看苏仲礼,而是看着苏仲源:“你是翰林院侍讲,你来说说,一品诰命、年逾七十的老太君去世,应该停灵几日?你来说,免得以后你们苏家人说我们谢家不讲理,欺负你们苏家人!” 另外一侧,苏家家主苏同章身材浑圆,圆滚滚的脑袋架在圆滚滚的身体上,许是穿的厚,看上去像是一个大皮球。 苏同章嗤笑:“停灵几日,都是两家人商量,并没有定例,老舅爷想给婶母停灵四十九日,原本无可厚非,可如今京城是个什么情况?城外雪灾,压倒了多少民房?多少人没吃没喝的守着城门等着朝廷救济,等着大户人家施粥?这个节骨眼上丧仪铺张奢靡,让人家指着我们苏家的脊梁骨骂我们不知百姓疾苦?便是为了太后清誉,也得一切从简!”说着,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苏同章正事干不来,但不代表他不会义正言辞的说些混账话,这一番语言,气的谢老舅爷和谢家族人怒目而向,却不好驳斥反击! 谢老舅爷:“城外灾民群集,在其位者自该拼尽全力救助百姓,可,与我老姐按仪制停灵 , 有何干系?” 苏同章冷笑:“这话本不该我说,只是,难为我们苏家有个掌管天下钱财的户部尚书,尚书大人,你说,若是你也执意停灵四十九日,那就依了你,依了老舅爷,只要你不怕民意汹汹,背后被人热议嘲讽,我一个没有入仕的闲人,何苦要拼着这张老脸,得罪你们舅甥二人?” 他五十多岁,比着谢老舅爷不过小了五六岁,但是他常年吃喝玩乐万事不忧心,保养的好,加之他是当家圣上的亲舅舅,这个身份走到哪里都被阿谀奉承,久而久之,养的他脸上红光满面气色极好。 此刻说话正儿八经像是主持正义的青天大老爷,这种气势,这种神情,让他比满目悲伤颓废的谢老舅爷年轻了足有十几岁,甚至,他比一脸憔悴的堂弟苏同庆都看着更年轻些。 老舅爷吹胡子瞪眼,看苏同章是不会好好说话了,便赏脸看向旁边的老外甥苏同庆。 苏同庆很为难。 老舅爷说的有道理。 但是堂兄说的更有道理。 而且, 他外书房被窃,丢了大笔的金银,现在尚能支撑,是因为在年节期间,年后,便会需要大笔的费用来支撑 日常所需,上元节后,他立即便会因囊中羞涩而陷入困境,现在哪有心情来停灵四十九日? 苏同庆冷汗涔涔,对老舅爷是只作揖,并不说话。 谢老舅爷看着苏同庆的神情,自然明白苏同庆的意思,他长叹一声,恨恨的说:“我老姐,活的不值,死了更加不值!” 这话一出,尚书大人再也没脸站着,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旁边苏仲卿哥俩儿和角落里的苏仲礼,兄弟三人也都“扑通!扑通!”匝地有声的跪了下去。 稀稀落落的,三房其他爷们也跪在了地上。 苏同章得意的端起茶杯,喝了小半杯热茶。 谢家族人大多长长叹气,神情颓丧。 谢家还有一个在皇陵守护先帝陵寝谢太后,作为因无子而退居皇陵的谢太后的母家,哪里敢和当今圣上的生母苏太后的母家对着来? 谢老舅爷仰天发愣,他都没脸去老姐姐的灵堂前看老姐姐最后一眼! 最后一手扶额掩着半边脸坚持:“停灵二十一天便二十一天,但必须在府里停灵,不能送到城外寺庙!” 他不能让老姐姐几天后就被抬出住了一辈子的府邸,孤孤单单的在城郊的普济寺停十几天,等着二十一天后葬入苏家祖坟。 这是他作为老太君娘家人最后的倔强! 苏同章满不在意,原本说第九天移灵到城郊普济寺,就是为了难为和羞辱堂弟,说过实在的,便是堂弟和谢家人都答应了这个无礼的条件,城外也不出去。 谁不知道现在城外大雪堵路?普济寺离城门口十几里远,抬着庞大的棺椁根本过不去! 此事算是就此有了结果,享年七十二岁,诰封一品外命妇的苏家老太君,在尚书府停灵二十一天,之后,葬入城外三十里苏家坟山。 这边吵吵嚷嚷暂时告一段落。 那边, 苏陌跟在大理寺少卿墨白身后,往尚书府的门外走。 苏陌跟在墨白身后两三步远,身边是青竹 ,身后是阿圆和孟青,檀香背着包袱,跟在队伍最后面。 孟青低声吩咐了阿圆几句,阿圆机灵的点点头,然后离开了队伍,匆匆跑了出去。 到了尚书府门外,一行人往旁边走了十几步,墨白吩咐差役将看守留园库房的两个婆子绑着手脚,扔到一个马车上,让他们先回衙门。 然后他看向苏陌,神情看不出情绪:“ 大理寺的马车简陋,请夫人委屈一下,上车吧?” 这马车不仅仅是简陋,主要的有点难看,黑不溜秋的车衣,瘦不拉几的驴子,苏陌不想坐。 孟青朝着墨白拱手:“不劳大人操心,我们的人已经去叫马车了。” 马蹄得得,那边果然驶过来一辆阔气的双辕马车。 孟青看到阿圆去街上拉过来这么阔气的一辆马车,不由得有点牙疼。 他是让这个丫头去街上找辆好的马车,可是双辕马车,有点扎眼了! 倒不是阿圆故意要找这么好的马车,实在是原本在过节的商户们知道尚书府办白事,附近几条街上店铺都开了门, 热热闹闹的想趁机做点小生意,赚些小钱,几家车马行更是将车辆马匹停在尚书府附近等生意,还都是双辕豪华马车和打扮得非常精神的高头大马! 墨白眉毛一挑,察觉有些不对。 苏陌朝着墨白屈膝施礼:“墨大人,妾身随时配合大理寺审案,只是,妾身这几天也疲累不堪,若是大人需要询问什么,请随时大驾光临将军府,今日,容妾身放肆,便不去大理寺衙署了。” 墨白脸沉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淡漠。 孟青忍不住的要嘚瑟:“夫人,请上马车吧。” 阿圆气喘吁吁的跟着马车走过来,马车上坐着的车夫穿着簇新的衣衫,一看就是特意收拾的,说不定还是过年的新衣衫,是啊,想做贵人们的生意,穿的好看些,总是不会错的。 墨白看向将军府这几人显而易见的得意和压抑不住的喜色,甩了一下衣袍,问苏陌:“夫人这是何意?” 苏陌福身:“大人,若是留园库房失踪一事,此事和我无关。若是老太君去世一事,不该我一人去大理寺受审,大人觉得呢?” 墨白沉默。 墨白有理由怀疑,这个女人压根就没有想着去大理寺配合查案,她就是以这个借口离开尚书府而已。 自己的祖母过世,哪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祖母,她都不愿意留下来守灵? 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恶! 而且,配合大理寺是她自己亲口允诺的,出了尚书府大门,还没有五十步远便翻脸,见过过河拆桥的,没见过拆的这么快的! 苏陌也不是傻子,她从没有想过要跟着墨白去大理寺衙署,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万一进去 像在尚书府这样耽误几天,她一个女人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不过,既然借着墨白的东风出了尚书府,苏陌不想搞得太僵,笑了笑,仰头看看天空,其实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不过,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这会儿正是午饭的时候,不如咱们选个地方,将军府做东,请大人吃个便饭,大人对妾身有任何想问的,都可以直言不讳,妾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不如何。 墨白冷笑一声,拱拱手,准备离开,不打算和这伙反复小人们继续浪费口舌。 他不去,苏陌还偏就要请,苏陌也是真的有事,要请教这为大理寺少卿大人。 “大人,妾身恰好有一事想禀报大理寺的老爷们,之前妾身在京都大街上被西戎人刺杀,妾身这边有了确切的消息,不知大人您,是否愿意听听。” 墨白:“西戎杀手一事,大理寺正在全力追查,夫人不必劳心,过些时日,自然会有结果。” 他并不是什么为民请命的朝廷要员,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这个官阶,连参加早朝的资格都没有,西戎杀手一事牵连甚广,他愈加不想多听。 苏陌无奈,只得再次低头:“妾身还有一事,想去大理寺报官,只是,妾身不知这报官的流程,所以也想请教的大人,大人总之也是要吃饭的,不如赏个脸?” 墨白本不想搭理这个妇人,却忍不住冷笑:“你又要因何报官?你们尚书府小姐,是不是觉得大理寺是无事可做,天天的陪着你们玩呢?” 苏陌笑:“妾身不敢,妾身是真的有要事需要报官。” 墨白:“说来听听。” 苏陌为难,看看十几步远的门口几十个身穿孝衣头戴孝帽的尚书府下人,再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皱皱鼻子:“大人,在这里?冷风嗖嗖的,说完了事,人也要冻僵了。” 墨白:“你真有事报官?” 若苏陌有事,现在不听,万一她安排人真去了大理寺报官,到时候再乱说一通,依然是麻烦。 墨白心中微怒:“从这里往前,过三条巷子,街口有一家燕知楼,若是夫人真有事要咨询本官,那就过去坐坐。” 孟青不乐意:“什么燕知楼?要我说,该去醉仙楼才是。”夫人一再低头请这个不知好歹的人赏脸吃饭,他拽个什么劲? 其实燕知楼和醉仙楼对孟青来说,都不熟悉,他只是不乐意,凭什么他说燕知楼就是燕知楼?醉仙楼是京都四大名楼之一,比燕知楼名气可得大得多。 他就是要说出来,刺刺这个装逼的大理寺少卿! 墨白眼神冷中带怒,看了看孟青。 苏陌笑着摆摆手:“无妨,燕知楼就燕知楼,墨大人,前面请!” 墨白冷笑,甩袖上了大理寺官衙的破马车。 苏陌轻笑,扶着青竹上了豪华艳俗的双辕大马车,吩咐:“跟上墨大人。” 一身簇新衣衫的车夫熟练的将马车掉了头,老老实实跟在大理寺那辆穷酸的小马车后面。 孟青哼一声,不太高兴的跳上马车前辕, 背靠着车厢门旁边窄小的板壁,闭眼休息。 他是真的累! 从昨日一大早到现在,整十二个时辰, 也就歇了不到一个时辰,胳膊上还受了小伤。 唉,来尚书府这一趟,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狗日的苏同庆,若是昨日他放夫人离开尚书府,他何至于被如此折腾? * 苏陌:嗯,说得好,若是苏同庆昨日不留本夫人,也不会损失那么多的。。。金银财宝! 苏同庆:我若是知道留苏离陌守灵会让我丢失了一屋子重要的资料,我宁愿当时亲自送这个孽障出去! * 从尚书府一路往西,走了三条街,大理寺的破马车在街口停下。 苏陌的马车随即也停下来,青竹扶着夫人下了马车,和孟青陪夫人走向街口的一个酒楼。 檀香和阿圆被留在马车里等。 燕知楼从外面看,两层高,门脸简单大气,三个开间的宽度,牌匾黑底蘸金三个大字“燕知楼”,端的是铁画银钩,便是苏陌不太懂,也觉得这三个字写的极好,嗯,极有气势。 墨白刚走到酒楼门口,里面跑出来一个伙计,恭敬的作揖:“墨大人?” “二楼包间有没有人?”墨白和此人很是熟稔,说话也很随意。 “没,空着呢。墨大人请!” 伙计殷勤的带着墨白进去,苏陌跟在后面。 进了酒楼,才会发觉这个酒楼非常大,里面前后两个大厅,每个厅堂能摆二三十张桌子。 墨白:“我自己去,你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伙计的应了,跑去准备茶水。 墨白带着苏陌几人,一直往里走,走到里面大厅的末端,出现了一个木制的楼梯,拾级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包厢,每个包厢门口都有一个小伙计在伺候,看到墨白,都低头弯腰沉默的行礼。 嗯,隔音做的很好,走廊上几乎听不到包厢里的声音。 他们一直走到走廊尽头, 又拐了一个小弯,再走十步左右,进入一个大包厢里。 这个包厢,大概有两间大屋那么大,一边木架子上放满了爬藤植物,做了一面绿植墙,另外一边,面对面放了两排大椅子,每个椅子中间是高脚方几,像是会客厅。 窗下,有一张茶台,茶台旁边,放了一张古琴。 正中,则是一张大大的八仙桌,四面放了檀木雕花官帽椅。 嗯,是个风雅豪华的地方。 实话说, 简单的从店门口看,苏陌没有想到酒楼里面这么大的面积,并且还有这么大的豪华包厢。 墨白像是主人一样,自顾自走到茶台边,等着小伙计送上来热水和冬日的新茶,准备泡茶。 苏陌走向绿植墙,看着这熟悉的绿植。 前面说过,原身和庆安郡主等几个小闺蜜曾经在锦园搞了一个暖房,养些高雅的兰花、雍容华贵的牡丹和灿烂绚丽的芍药,曾深得苏太后喜爱。 除了这些高雅的东西,原身还曾养过一种不显眼的草藤植物,便是眼前这面墙上挂着的绿植。 这种绿植,能拖出来两三丈长,极容易养活,一年四季常青,月月开花。 深绿色的小叶子尖尖的,像是一柄小桃心扇子,在叶柄处长出小小的花,花朵很小,比黄豆大那么一丢丢,颜色是浓艳的暗红色,绒面的,花朵大小是叶子的三成左右,隐藏在叶子里,不容易看到。 所以,远看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面墙的绿色藤蔓,走近几步,才能看到叶柄处的暗红色小花,像一颗颗红豆,镶嵌在绿色的叶子上。 庆安郡主曾给这种极易野蛮生长的草藤起名:问情。 源自: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看到这曾经熟悉的植物,曾经起的这么附庸风雅的中二名字,想到已经不复存在的塑料闺蜜情,苏陌心里隐隐生出一股子烦闷的情绪。 控制不住情绪,扭头看向墨白时,态度变得很不耐烦:“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吧,问完了,咱们好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 墨白正准备往茶壶里投放茶叶的手,顿住,这次是气的:“难道不是夫人想咨询下官,如何报官事宜吗?” 这个女人,喜怒无常,实在是可恶! 苏陌来到墨白对面站住:“是,我是想报官,我曾经在京都大街上被西戎细作刺杀,请问大人,此事可不可以报官?” 墨白冷冷的说:“此事大理寺已经在审理,无须劳烦夫人再报官一次。” 苏陌:“前年,有个妇人说是我亲娘,找到尚书府请罪,说是换了婴儿罪孽深重,后来此人死在了尚书府,不知此事,可否报官?” 墨白脸色铁青,不再回答。 起身提了茶壶,自顾自坐在了大八仙桌旁边的官帽椅上。 苏陌跟过去,大模大样的坐在墨白对面:“昨天,苏瑶玉说我是灾星,说我出生时克死了亲娘,我怀疑苏瑶玉知道我的身世,此事可不可以报官?” 墨白:。。。 苏陌手望八仙桌上轻轻一拍:“本夫人想找十几年前去世的生母,不知可否报官?” 墨白眼睛看向满面怒气的苏陌,冷笑:“十五六年前的事,夫人便是报官,想查清楚,怕也是很难。” 苏陌固执的追问:“我只问能不能报官,至于查不查的到,听天由命!” 墨白:。。。 净是这些破事! 这种事一听就是后宅女人的阴狠手段,若是勘查,怕是又要和于氏苏瑶玉母女打交道,他懒得陷到尚书府的破事里。 苏陌忽然收了怒气:“若是大理寺不敢查,也行,那本夫人就雇人查找,重金悬赏,不怕找不到当年的真相!” 墨白冷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两千两银子,请大人帮忙探查当年换婴的真相,墨大人,可感兴趣?” 墨白原本刚才想着尽地主之谊,准备给苏陌泡茶的,现在,白水也懒得给她倒! 两千两,她把他当什么?把大理寺少卿当做什么? 两千两银子恶心谁呢? 俩人眼看着越说越不投机,气氛越来越僵滞,屋里站在门口一直虎视眈眈看着墨白的孟护卫, 咧嘴呵呵笑。 这个装逼的大理寺少卿,遇到夫人还不是被气的要死? 屋里两个人正在进行艰难且非常不愉快的聊天,包厢门“呼啦”一声,被人推开。 “表哥?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酒楼?” 屋里人都看向包厢门。 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大冬天的,手拿玉骨小折扇遮了半张脸,以至于被腰间悬挂的巴掌大的玉佩抢了镜,苏陌不由得先看大玉佩,再往上,等那人放下小折扇,才看清这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司玄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喊谁表哥? 苏陌看向墨白:这俩货,是表兄弟? 那就好理解为何这屋里会悬挂了一整面墙的“问情”了,这“问情”在庆安郡主的锦园暖房里,泛滥成灾。 而司玄澈,向来在锦园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第56章 燕知楼2 司玄澈进门看到苏陌,脱口而出:“苏离陌?” 疑惑的看看苏离陌对面坐着的墨白:“表哥?你们俩怎么会凑到一起的?” 这是怎么回事? 苏陌:“你们是表兄弟?” 司玄澈没好气:“你是第一天知道?” 苏陌:。。。没什么印象似乎。 墨白也不说话。 司玄澈自己拉过一张大大的官帽椅,坐着俩人的下首,好心对着苏陌解释:“表哥是皇祖母的侄孙,所以我们是表兄弟。” 看着像是解释,其实隐含那么一丝不爽:“表哥,你怎么会和离陌在一起?”这一句才是重点。 “离陌?你们很熟?”墨白自顾自的喝着热水,神色漠然的看着花花大少表弟。 “是啊!苏离陌是凝儿的闺中好友,我们自幼就熟识的。”司玄澈说的很得意。 墨白:连讨厌的样子,都很相似! 司玄澈不再看日日冰块脸的表哥,回身吩咐自己的贴身太监多福 :“让他们上好茶!上精细的点心!” 和气的多福公公态度热情,走到门口招呼小厮们,赶紧下去传好茶、好点心。 “苏离陌,好久不见啊?见到你可真是不容易!”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好给将军府夫人递帖子,从上次赏梅宴到现在,一个多月了,竟然没有逮到合适的见面机会,今天还真是巧了。 不过,这一个多月,他找人查了,将军府似乎真的很穷,所以看到苏离陌,立即摆出财大气粗的模样:“多福,吩咐下去,挑燕知楼拿手的好菜好点心,只管上!” 多福笑着应:“小的明白!” 再次回到门口,吩咐小厮:“挑好的,上四凉四热八大碗!两个汤!” 司玄澈听到多福的话,笑嘻嘻看着苏离陌,似乎在邀功:看,让你吃点好的! 苏陌:并不稀罕! 她空间里,御膳房的菜还没吃多少呢,什么菜能有御膳房做的好吃? 司玄澈如今看苏离陌,那就是个穷酸的小可怜,啧啧:“你这是什么表情?想吃什么,只管来燕知楼,这里我当家。” 苏陌:“你是燕知楼的东家?” 司玄澈:“这家店有我们王府的本钱,算是是东家之一,还有一个东家,不过从来没有来过,所以,小爷在这里说了算,你以后想吃什么,派人来燕知楼知会一声,掌柜的姓董,我让董掌柜给你送到大将军府。” 孟青心里不爽,这个人,不就是那个对夫人心怀叵测想挖将军府墙角的肃亲王世子? 他冷眼看看司玄澈。 司玄澈身后黑衣护卫何七眼如利剑射向孟青。 大家都是同类,孟青收回目光,上次夫人遇刺,是肃亲王世子身边的护卫救了夫人一命,想来就是这位了? 孟青不再看司玄澈和黑衣护卫,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在专心听夫人说话,争取每一句都记住,好回去学给大将军听。 “不用,我在将军府吃得挺好的。”苏陌直接拒绝。 司玄澈正待再次显摆,墨白截断他 的话:“你怎么会在酒楼?今日初四,你不用去走亲访友?” “不用!”司玄澈一摆手,“没事来这里躲躲清净,听老董说表哥你和一个女子在楼上,就上来看看。” 说到此,他忽然再次问:“苏离陌,你怎么和我表哥在一起?” 他这个墨家表哥,是万年老冰块,怎么会和一个已婚夫人扯在一起? 苏陌扶额:他妈的,这货说话,一副捉奸的表情,他是什么意思? 原身和任何男人都没有过深的接触,便是定了亲的城阳候世子江成宇,原身和他接触时也是发乎情,止乎礼,谨守规矩,毫无逾矩之处。怕是连小手手,都没有拉过! 何况这个人? 这个人在原身记忆里,几乎毫无存在感,没有一点点的印象。 碍于古代,女人的清誉至关重要,苏陌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和墨大人正在商量正事,我想出两千两银子,请墨大人、或者墨大人推荐个高人,帮我查探当年我被换的真相。” 墨白当即说:“没有,不用商量,夫人要么报官让大理寺探查,要么本官告辞,本官和夫人,无正事可商量。” 谁要和这么一个喜怒不定,过河拆桥比喝水都快的人商量正事? 苏陌尬: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司玄澈直接忽视墨白说的话,好奇的问:“你怎么现在想起了查找真相了?当初苏瑶玉回来,你就该找出真相,这都快两年过去了,知道真相的人早就被灭了口了,还怎么找?” 灭口? 苏陌和墨白都看向司玄澈,苏陌问:“你知道什么?为什么用灭口两个字?” 司玄澈却一怔:“不是灭口?我听凝儿说那个主动现身,说自己当年换了婴儿的人,第二天就死在了尚书府,这不是灭口?” 苏陌:。。。就是灭口啊! 所以,原身为保小命, 不得不放弃寻找真相? “而且,你去大理寺报官找生父生母,为什么要花银子?”司玄澈怀疑的看看冷漠的表兄,试探着问:“表兄?大理寺查案,需要塞银子的吗?” “没有!”墨白有点怒,他是真的有点后悔,怎么会带这个女人来燕知楼?怎么会恰好遇到司玄澈? 他和司玄澈不同。 先太后是出身墨家,他确实是先太后的侄孙,但是先太后侄孙这个身份,对他和墨家目前的处境,一点都无益处,不仅无益,反而受到连累。 自从先太后和先帝陆续崩逝,小皇帝即位后,苏太后便开始针对先太后的母家墨家、 当日的皇后如今的谢太后的母家谢家,乃至当初和小皇帝有过皇位之争的皇子的母家,哪怕是和小皇帝从未发生过冲突的齐王、雍王和南苍王的母家,都被苏太后无差别的针对。 一句话,从先帝的生母墨太后的母家,到当初在先帝身边曾经得宠、或者即便不得宠但是运气好养了一子半女的妃子们的母家, 几乎都落不了好。 苏太后手段阴毒,苏家背后,有苏同庆培养的死士, 凡是和苏太后作对的人,苏家的死士放火、下毒、绑架、刺杀、种种阴私手段层出不穷,谁家正常过日子的人能抵挡得住这些龌龊手段? 他是一点都不想和苏太后、以及苏家有任何哪怕一点点的牵扯。 司玄澈是肃亲王唯一的儿子,是肃亲王世子,他是皇族,对苏太后这种妃子上位的太后,和如今才十几岁的小皇帝,自是不放在心上。 但是他,他是避之唯恐不及,苏离陌找他想查十几年前的换婴真相,还真是找错人了——他是一定不会参与! 更不用说苏离陌拿钱来恶心了,谁稀罕啊? 司玄澈看看表兄是真的生气了,看向苏离陌:“你找人帮忙,怎么不来找我?” 苏离陌看着这位世子爷,半天后:“你有办法?” 她已经把尚书府搞了个底朝天,若是不把尚书府一举拿下,等苏同庆反应过来,还不知会怎么样自己,所以,她才想着,找找当年的真相。 但是她除了想办法薅住这个大理寺少卿,并无任何其他办法,她几乎不认识其他人,之前原身熟识的人,当然都已经不能用了。 原身已经死了一次,她也很有可能会被害的再死一次,可她不甘心,至少,死之前总得知道为了什么被害死吧? 她不想说,自己更加好奇的是,苏同庆明知道于氏给他戴了绿帽子,竟能忍这么多年?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苏同庆这么能忍? 而于氏更加的奇怪,于氏应该对女儿被换这件事,是知情的。 为什么会忍着让人换了自己亲生女儿? 于氏和苏同庆都知道养在尚书府的女孩不是自己的骨肉,却让这么一个糟心的人一直生存在尚书府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每天都在赤裸裸的打那两位的脸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苏陌是真的想知道真相! 看向司玄澈:“我可以加钱,五千两银子,你找人帮我查找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难得有个人愿意帮她,而且这个人,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有权有势。 司玄澈吃惊:“你愿意出五千两银子?你有这么多钱?” 墨白忍不住冷哼:“找大理寺就只出两千两,找肃亲王世子就愿意出五千两,夫人的出手,还真是看人下菜,水缓则价低,水涨则船高,见风使舵、不同凡响。”满满的讽刺意味。 苏陌转头看墨白:“大理寺查案,不是不收银子吗?” 墨白语塞,心里更怒。 孟青也急了,夫人要花五千两银子来查找当年的真相? 这笔银子,怎么能便宜了外人!他眼睛咕噜一转,嗯,暂时没有办法!等回了将军府,得赶紧禀报将军知晓。 司玄澈还是不信:“你哪里来的银子?” 苏陌坦诚相告:“昨日祖母去世前,给了我一万两银票。” 墨白:“果然你昨日和老太君见面时,涉及到了钱财。” 苏陌认真的说:“是祖母给了我一万两,和库房里丢失的财物无关,我昨天一大早去了尚书府,祖母亲手给了我的,当时祖母还活着呢。墨大人不会说这也算到库房失物里,要收走吧?” 墨白被怼,脸上不好看 。 司玄澈:“库房里丢失的财物?谁家?谁家丢了东西? ” 苏离陌无语,半天后解释:“昨日,尚书府老太君的库房被盗了,整整五间大库房,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都被偷走了。” “什么?!”司玄澈手里的小玉折扇猛地一合,吃惊道:“尚书府不是在办丧事吗?人来人往的,还能被盗?五间大库房?哪路人马能有如此大的手笔?” 苏陌:“当时大厨房刚好着火了,好多人都去救火了。。。。” 对啊,她都忘了,当时大厨房刚好着火了! 看向墨白:“墨大人,库房失窃当时,大厨房刚好着火了,听说恶意放火的人当时就被扣下了,是苏瑶玉院子里的粗使婆子, 您不觉得,这个婆子,也该带回大理寺好好审审吗?” “无须你提醒!”墨白冷冷的说,说完,却看了一眼在门口和孟青分别站在两边的大理寺差役头目,那头目会意,拱手后退了出去。 司玄澈:“尚书府可真热闹!” 啧啧声中,伙计们陆续进来,在大大的八仙桌上,摆了四热四凉八个碗,两边果然放了两大碗的热汤。 “来来来,边吃边说,吃吃!”司玄澈热情的招呼,他主要是招呼苏离陌,对于素来冷淡的表哥,倒是不怎么在意,想吃就吃,不吃随便。 苏陌也无心美食,她再次强调:“墨大人也好,澈世子也好,只要能帮我查查当年换婴的真相,我都可以出银子,我把刚得到的一万两银子,全部花出去也可以。” 司玄澈手里的汤勺当的一声落在小碗里:“你?” 苏陌说话直白:“都知道祖母昨日给了我一万两银票,这银票就保不住,干脆都花了,大家也就都不用惦记了。” 反正,她空间里,有的是银子。 现在一万两银子,对她,嗯,有和没有,关系不大。 司玄澈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是,这性子,便是手里有钱,你也搂不住。” 苏陌:“谁知道这一万两银子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若不是这一万两,尚书夫人也就不会咬着我不放,非得让大理寺把我带走了。说起来,还有一事要禀报墨大人。” 墨白喝着热水,不起筷子,也不看苏离陌。 苏陌:“昨日在祖母的灵堂,我和苏瑶玉打起来了,墨大人不知道,苏瑶玉是西戎人吗?” 墨白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怎么? 苏陌眯眼:“我原本是猜测,苏瑶玉的相貌眉毛内勾、眼睛斜长、高鼻深目,毛发微黄,这些不是大周人的相貌特征,倒像是外族之人。然后,和苏瑶玉吵闹过程中,她默认那些西戎杀手,是她的族人。” 苏陌背后站着的青竹,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苏瑶玉默认了吗? 管她是否默认,苏陌一定要在墨白面前咬死苏瑶玉默认了,就这样了,胡说八道吧! 果然,墨白谨慎的问:“苏瑶玉默认了?” “是!”苏陌毫不心虚。 墨白放下手里的茶杯,低下头,看向桌面。 苏陌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尚书夫人护苏瑶玉之心,特别的偏激和迫切,但是,我在尚书府生活十五年,尚书府苏大人和尚书夫人,对我并无一丝回护爱惜之情,所以,他们并不是苏瑶玉回府才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一开始就知道。” 苏陌嘴角露出嘲讽:“奇怪的很,似乎这夫妻俩都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墨白继续保持沉默。 司玄澈折扇往手里一拍:“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女儿当时被换,他俩知道?” 苏陌嘴角微勾:“苏瑶玉是于氏的女儿,确认无疑,但是,未必是苏大人的女儿。” 司玄澈几乎跳起来, 两眼放光,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八卦:“苏尚书被人戴了绿帽子?” “不是!”苏陌断然否认。 司玄澈挑眉:“你刚才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 “我没说这几个字!我就是说,于氏的女儿,可能不是苏大人的女儿,绿什么的,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司玄澈咬着牙喊。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陌矢口否认。 俩人互相瞪着,都不服气的看向对方。 墨白冷笑:“你倒是很聪明,知道无凭无据,肆意污蔑朝廷二品大员,是要坐牢的!” 苏陌:“是不是污蔑,大理寺可以查查看。” 墨白:“说到底,你不就是想把本官扯进来,帮你查你和苏瑶玉、尚书夫人之间的私怨?” “是私怨吗?”苏陌微微皱眉:“我以为,大周京都出现十几个西戎杀手,这是国家大事,没想到,大人觉得这只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私怨!” 司玄澈上下打量苏陌。 苏陌没好气:“你这眼神,往哪看呢?” 此言一出,旁边孟青像是看到了登徒子,又瞪向司玄澈,双手握拳,身子微微紧绷,呈现出攻击的状态。 司玄澈的护卫何七手里宝剑忽然斜斜往上一举,剑鞘被弹开一寸多长,露出小半截冷森森的利刃。何七谁也不看,却面容冷肃,一身杀气。 这边俩人的反应,苏陌和司玄澈都没有放在心上,司玄澈忽然轻轻鼓掌:“你这个模样,才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上次在锦园的赏梅宴上,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厌烦!” 苏陌挺直脊背:“你说话可以稍微婉转一点。” 司玄澈小折扇往苏陌脸前一递,用扇子顶端挑起苏陌的下巴:“若是你能保持这种可爱的状态,小爷不介意将你从将军府救出来,纳你做个侧夫人!” 苏陌被迫微微仰头,往后闪。 “大胆!”孟青大喝,双手交互隔挡,就要动手。 当面调戏他们家主母,这能忍? 何七干脆仓啷一声,将长剑拔出,平平的挡在了孟青身前。 利刃当前,孟青站住,瞪着牛眼,满脸的肌肉跳动,忍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青竹斜着身子,挡住夫人。 苏陌看一眼孟青,喝道:“你干嘛?澈世子不过是开个玩笑!澈世子,我苏离陌已经嫁人,且,我自幼秉承苏老太君严训,既嫁了人,便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忠贞不二,你想娶侧夫人,这京都之中,有的是人愿意巴结你,你不用给我这个荣幸,我不配。” 孟青鼻子里哼出声音,拳头不放,但是 ,卸了往这边的攻击态势。 何七不为己甚,宝剑入鞘。 司玄澈似乎很感慨:“你还是这样,从来就不给我留一丝的情义,你就是如此的,翻脸不认账!” 苏陌怒:“我怎么了?我要认什么账?你知不知道你不过胡说几句,我回了将军府说不清楚,会多尴尬?” 司玄澈哼:“你这翻脸无情的样子,才是最像小时候, 这数十年,你装的再端庄淑雅,你这凉薄冷漠的本性,从来没有改过。” 苏陌:“你说话就说话,不要老是这样伤心失望的样子,像是我多没良心,像是我辜负了你!我们之间,可是没有交情的!”老这么惺惺作态的,她回了将军府说不清楚! 司玄澈:“没有交情?苏离陌,你真是!哼,你有没有良心,用我说?” 苏陌:。。。 墨白愉悦的喝水,哦,这俩人吵起来了,他这水,喝的也就有意思了! 司玄澈嘻嘻一笑,态度暧昧的翻旧账:“你小的时候, 就是在这燕知楼前,小爷出门看到你,哭兮兮的, 一路走一路哭,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小爷心善,亲自送你回尚书府、哦,不对,当时还是侍郎府,苏大人当时只是户部侍郎,还不是户部尚书呢!小爷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就这一次,小爷就发了这一次慈悲之心,送你回府的路上,好哥哥、好哥哥的那嘴多甜啊?!像是抹了蜜一样!你还答应回府后给我绣个荷包谢我呢!结果呢?你回府之后, 不仅没有谢我,甚至后来见面你都假装不认识小爷,理都不理我! 你没辜负我?你有良心?唉,痴心汉子负心女, 苏离陌,你这凉薄的性子,多少年都没有变过! !好多年了,好妹妹,你给我绣的荷包呢?!” 态度暧昧,语气,更是缠绵的让人一听就想揍他一拳! 苏陌起身恼怒的喊:“你胡说什么?绣什么荷包?我家护卫和丫鬟都在,你不要污人清白!” 墨白:这就吵起来了?呵呵。 司玄澈演戏上瘾,他就是要在墨白和将军府护卫面前显摆他和苏离陌有那么些些的暧昧,就是要昭示,这个女人, 只要他想,就是他的! 第57章 燕知楼3 苏陌气急! 和这个大冬天拿着一柄小扇子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好好说的? 她也真是的,刚才有一瞬,竟然真的想着请他帮忙查当年的真相! 起身怒斥:“司玄澈!你说话要有个分寸,你可知你说的倒是痛快了,对我可是无妄之灾! 什么好哥哥、绣荷包,我根本毫无印象,如今我已身为人妇,你如此说就是污蔑我的清白!” 司玄澈也站起身,柔情款款且语气暧昧的朝着苏陌一笑:“你说忘了就忘了?我没有忘,怎么办? 不认帐?我多说几次,不信你不认帐!” 苏陌怒目相向,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澈世子!妾身曾被苏瑶玉下毒,躺了半个多月才醒来,之后,忘记了许多事,若以前得罪了澈世子,还请澈世子宽宥一二!” 站起身,苏陌冲着看戏的墨白:“墨大人!妾身等年后衙门开衙,自会去大理寺击鸣冤鼓,请大理寺帮着查十六年前的换婴案和年前的当街刺杀案,若是大理寺不接,妾身就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妾身想看看,如果管理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府里大小姐勾结西戎细作都不会受到朝廷惩处, 这大周,哼!还是大周百姓的大周吗?” 她声音压低看着墨白:“说不定这大周有那么几成,已经成了西戎人控制的大周!” 反正一句是胡说,两句也是胡说,越是危言耸听,说不定歪打正着,能把苏瑶玉从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大小姐拽下来,嗯,最好她真的不是苏同庆的女儿,那乐子可就非常大了! 墨白看着气势汹汹的苏陌,脸上毫不变色。 倒是司玄澈,似乎被刚才苏陌骂的有点晕。 苏陌又看了看墨白和司玄澈, 招呼孟青:“走,回将军府!” “不准走!”司玄澈大喊,他好不容易才和这个向来过后便翻脸的人偶遇,不说清楚怎么能放她离开! 苏陌毫不客气:“你看我走不走?本夫人要不要走,轮得着你来管?” 司玄澈拍桌:“拦住她!” 门口何七的剑应声而出,那位看着和善的太监公公,脚步斜斜向前,恰好挡住近身跟着的青竹。 孟青怒吼:“谁敢拦?”撸起袖子就要开打! 苏陌一伸胳膊:“孟护卫!稍安勿躁!” 转头看向墨白:“墨大人,本夫人是您带到这狗屁燕知楼的,您看,本夫人能不能离开?” 墨白被她一句“狗屁”燕知楼,气的转头,不想看,不想听。 司玄澈果然大喊:“你敢说我这里是狗屁燕知楼?你!你!” 眼看俩人又要吵起来,墨白提高声音:“送大将军夫人下楼!” 屋里和屋外的大理寺衙差齐齐应了一声:“是!” 司玄澈不解的看向墨白:“表哥?” 墨白摆手:“让她快走!”再停一会儿,他怕他会忍不住也开口和她吵架! 司玄澈:。。。眼睁睁看着苏陌带着下人离开,而且离开前,那个莽夫护卫还轻蔑的朝着司玄澈和墨白哼了一声! 司玄澈:气的牙痒! 苏陌都已经离开了,司玄澈才似乎回过神,急问墨白:“表哥?她说她中了苏瑶玉的毒,忘了许多事情?” 墨白淡淡的嗯了一声,为了缓解自己烦躁的情绪,他破天荒的好心解释道:“她在尚书府处境不好,今日似乎也是借着要配合大理寺审案,才得以从尚书府脱身。” 司玄澈愕然:“她好歹是二品大将军的夫人,尚书府不至于限制她不准她离开吧?为了一万两银票?” 墨白:“不知,但是她借助大理寺才得以离开尚书府,是事实。我还有事,先走了。” 起身离开。 今天带着苏氏来到这燕知楼,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司玄澈看向房门大开的大包间,好半天后,喊多福:“多福!你去查查,尚书府老太君去世前后,尚书府都发生了什么事?另外再查查,那个苏瑶玉之前是怎么针对苏离陌的, 下毒?竟然下毒?” 多福躬身:“是。” 苏陌怒气冲冲的从燕知楼二楼豪华包厢离开,坐到马车上,还是觉得气息不匀,妈的,这个司玄澈,他倒是说痛快了,自己回了将军府,可要怎么说? 孟青和青竹,都是将军府的人,她可不信,这俩人回府后,会什么都不说? 怕是少说一个字,都不可能! 原身怎么会叫司玄澈好哥哥?还要给人家绣荷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十岁八岁?十一二岁?我槽! 马车上,檀香和阿圆一人一个角落,看着夫人暴怒,吓得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青竹跪坐在车厢门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孟青坐在车夫旁边,像是个监工,车夫在孟青的威压下,很恭敬、小心翼翼的驾着马车,往将军府走。 马车走出去两条街, 苏陌才觉得缓过来气:妈的,离开将军府不过两天,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半年?这一天天的! 回到将军府,看到将军府的大门,她都觉得松了口气,总算是,总算是回来了,她以后都不想再去尚书府! 但是,老太君下葬,她总是要去送送的,算了,到时候再说,过一天算一天吧! 她提起长长的大氅下摆,迈过将军府高高的门槛。 宫里来的檀香依然是进不去温明居,她被拦到外院,回了之前的住处,暂时,用不着她了。 苏陌带着青竹阿圆回西套间,孟青则是直奔东套间,给他的主子绘声绘色、事无巨细的讲他们在尚书府的这十几个时辰发生的事。 春熙看到姑娘回来,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苏陌看到春熙, 想起云嬷嬷,吩咐青竹:“你去找白先生,请他想办法,把云嬷嬷接回来。” 青竹应了,去了东边屋里找白翼,到了之后,屋里众人都看向她,她只好留下来,把孟青没有在场的某些环节补充完整。 听到夫人在苏老太君灵堂揪住苏瑶玉头发摁着脑袋哐哐哐往地上磕,方岩和盛飞都忍不住扯着嘴角,感同身受的摸摸脑袋,替苏瑶玉觉得疼。 盛牧关心的则是苏同庆的状态:“青竹,你看到今日的苏同庆,和昨日可有什么不同?” 盛牧说起正事,派头十足,一点都不像七岁的孩子,一脸严肃,煞有其事。 青竹仔细想了想:“许是昨夜一夜折腾,苏同庆今日明显的看着精神不济,不过,尚书府一夜又是着火,又是被盗,今日早起又被礼部和鹿鸣书院上门要寻找失物,我们临离开尚书府时,听说老太君的母家谢家老舅爷在发脾气,整个尚书府,没有一会儿是消停的,他。。。”青竹用了一个很合适的词汇:“疲于奔命,一夜之间苍老的很明显。” 盛牧和方岩互相看看,盛牧翘起嘴角:“小师叔的噬魂,是个好东西。” 方岩拍拍小孩的脑袋:“你的功劳也不小!” 盛唐盛飞和白翼,都低着头掩饰着笑意。 青竹说了一会儿,赶紧去西套间伺候夫人了。 孟青等青竹出去,盛淮安早就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看向孟青。 孟青吭哧吭哧的,把今日一大早夫人和大理寺少卿先是去燕知楼,然后在燕知楼遇到肃亲王世子司玄澈,然后,司玄澈说的话,一五一十给主子学了一遍。 连最后的“好哥哥、绣荷包”也一字不漏,苏陌猜的很对,孟青真是学的一字不漏! 盛淮安只觉得一股子怒气直冲脑门,刹那间,觉得自己头顶都长满了绿油油的的东西,他眯着眼,长长的丹凤眼斜睨孟青,隐隐有了一丝杀气。 孟青吓了一跳:“主子!属下看夫人和那肃亲王世子,并无其他,夫人甚至都不记得小时候认识司玄澈,夫人可是清清白白的!我们离开,也是夫人被气急了,拂袖而去!他们是不欢而散的!是澈世子骚扰夫人,夫人是无辜的!” 盛淮安冷冷的看着孟青。 孟青一只手举起:“主子,我发誓,夫人和那人话不投机,并没有多说!” 盛淮安因情绪激动,体内犹如油煎,浑身上下气息乱窜,他赶紧闭上眼睛,缓慢的吸气吐气,试图把体内的真气引导至气海。 西套间 知道主子回来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泡个热热水澡,所以三月早就提了热水过来,苏陌泡在热水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喝了一小碗素面,便进里屋睡觉。 等她出来,已经几个时辰过去,天都快黑了,她穿了家常棉服,去东套间,看望她的活死人夫君。 盛唐几人见到她,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给母亲请安。 苏陌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行礼,“这两日,你父亲吃得怎么样?” 盛唐低声说:“不怎么好。” 方岩笑嘻嘻的:“这几日,小厨房送来的饭食,师兄都是尝一口就不吃了,大概知道不是夫人做的,有点不对胃口,夫人回来了,师兄的膳食,又要劳烦夫人亲自动手了!” 那就好,抓住他的胃,相当于自己抓住了将军府的小半个主动权。 苏陌很温和的笑了笑:“好说,将军喜欢吃,我也很高兴。” 左右这会儿也无事,她便亲自去小厨房里取了杀好的鱼,然后在回东屋的路上换成空间池塘里的小黑鱼,在东套间外屋,坐在小炉子前面,先用小菜刀在小案板上把鱼肉剁成肉糜, 耐心的熬制鱼糜肉粥。 粥熬好, 掺入剁碎的青菜碎,洒了细盐和白胡椒粉,尝一口,嗯,上等的食材,果然只用简单的烹饪手段,就是一道美味! 用灵泉水熬制的鱼肉粥,只放了盐和胡椒粉,就鲜香可口,让人胃口大开。 端着熬好的鱼肉粥进里屋,方岩正在给师兄扎针:“夫人先放下吧,等会行了针歇息一刻钟我来喂。” 苏陌笑嘻嘻的嗯了一声, 回到了将军府,睡了一觉,她此刻心情极好,加之司玄澈那厮胡说八道,她多少有点心里不得劲,今日便有点和众人套近乎,走到大床旁边,夸宋千和宋万:“你哥俩照顾将军非常细心,将军看起来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苏陌说的是真的,将军躺床上屎尿不知两年,浑身没有任何异味,几乎每天 换一身中衣,纯白的丝绸中衣,衬得床上的活死人脸色很好,加之苏陌投喂的好,活死人脸上也长了些肉, 苏陌发自内心的说:“将军这脸色,和正常人几乎是一样的,将军一定有醒来的一天。” 这是随口说的,原本的苏陌想着活死人最好别醒 ,因为担心他醒过来会把自己赶走。 现在苏陌不担心了,活死人醒不醒都无所谓,只要老六能在迷雾山林里自由进出,有灵宠助力,天下再大,她怕谁? “青竹,我刚才收拾了一个包袱,在西屋里间床头那边放着,你去拿过来吧。” 青竹应了一声,不一大一会儿,果然拿回来一个包袱。 苏陌把包袱放在里间的方桌上, 指着其中几个匣子和方岩说:“这些,是祖母屋里收拾的药材, 如今祖母用不着了,你看着给将军用吧。” 方岩一一打开匣子: 两支上好的,足有五十年的何首乌。 两支上好的,比苏氏之前拿出来的好几倍,应该是三十年以上的紫山参。 三匣子颜色奇特的药草,还有一大匣子婴儿拳头大小的三七。 苏陌给的是空间里的金线草、生骨灵草和千里光,都是名贵的药材,怎么用就看方岩了,她也不懂,只知道是好东西。 三七是炮制外伤药最重要的 一味,方岩他们从军营里出来的,一闻就知道这三七至少五年以上,方岩惊喜:“夫人这些,是,是,是” 他都不好意思问是不是给我们的?这些,都是拿银钱也不好买的,他哪好意思再说付银钱来买? 苏陌豪爽的说:“ 这是在尚书府里,老太君给的,你看看,若是有用的上的,只管拿着用,祖母他老人家想必也不会怪罪我把这些好药给了你们,白收着也可惜了。孟护卫和青竹陪着我在尚书府折腾了一夜,害的孟护卫受伤,我心里过意不去,一点小意思。” 这是她空间里种的药田,如今老六从林子里出来了,空间就是老六在打理,她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老六把大部分的田地,都种植了药材,她空间里,不缺药材,更加不缺好药材。 盛唐闻声过来看看,眼珠子发亮:这些药, 父亲极需要! 朝着苏陌作揖:“儿子们,谢过母亲。” 苏陌从包袱里拿出最后一个小盒子:“该是我谢谢你们才是,你们平日里几乎不 出门,肯为了我以将军府的名义去苏家,我很感谢的,这盒子里有几把小刺,送给你们。” 盛飞也走出来,苏陌打开小盒子,哪里是几把?足足有十把! “一盒十把,这小刺外观看着像是木棍,不显眼的,带着应该很方便。” 这是老六从黑林子里扔出来的一盒三棱小刺 ,外观看是一根圆棍子,直径三四公分,整体长约一尺两三寸, 拔开刀鞘, 刃长一尺 多,特殊材料制成,比大周现在用的刀剑,应该都好些。 苏陌多嘴一句:“用的时候小心些,这是三棱的,若是捅了人,伤口极难愈合,可别不小心伤了自己人。” 盛飞转了一下脸,遮掩自己脸上的一丝嫌弃: 这还用她交代?不过,心里也是欣喜的,男孩嘛,谁不稀罕好的兵器?从老六到盛家这几个小养子,都喜欢! 连小盛牧,都拿了一柄,挥舞着“嚯嚯嚯”的玩。 苏陌离开后,方岩几人把桌子上的东西抱到盛淮安的床上, 十把小刺,足够屋里的人每人一把了。 连房顶上趴着的暗卫夜枭,都能分一把! 白翼拔出小刺,仔细看小刺的利刃,轻轻在小桌上挥了一下,削掉一个桌角:“这是精铁?好快的锋刃!” 盛淮安听得大家都在说精铁和好药材,一激动又睁开了眼。 屋里人多,他一睁开眼就有人发现。 盛牧:“父亲,你看这何首乌!有五十年呢!苏家还真是有好东西!” 盛飞献宝一样拔出小刺,在空中轻轻挥动:“这三棱小刺也不错,似乎是上好的精铁所制, 轻松能给青砖墙捅个洞,好厉害!” 若是苏陌拿着小刺肯定不能把青砖墙捅个洞,盛飞他们有功夫,所以还是他们自身也很厉害! 方岩把匣子端过来给盛淮安 ,一个一个的解说: “师兄,这个是何首乌,紫山参就不说了。这是三七,品质似乎比咱们日常用的好,这一盒,能做许多的金疮药。这一盒应该是生骨草,这两盒,我拿不准,等过几天师父来让他老人家看看,也还是很罕见的药材。” 叹:“苏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所以咱们来京都给师兄养病来对了,京都果然是各种名贵药材都找得到。” 盛淮安闭了闭眼,这一堆东西,品质都不错。 几人把桌上的东西显摆完,盛淮安隔着几人,看向那边冒着热气的鱼肉粥,盛唐赶紧去把粥端过来,盛到小玉碗里,小心的一点点喂给父亲。 年前苏氏被滞留宫里十天,盛淮安都不觉得怎么样,这一次才两天,他觉得好几天没有吃好了 ,过了一个年节,他似乎开始依赖苏氏做的吃食了,吃了苏氏做的肉粥,其他的都觉得不是有点腥就是有点柴,总之是难以下咽。 他吞下温热的鱼肉粥,心里喟叹:这苏氏,别的不说,厨艺是顶顶好的! 又想到糟心的司玄澈:哼,苏氏哪怕是个厨娘,在将军府,便是将军府的人,想挖墙角?等着! 这次盛唐几位出面去尚书府走了一趟,且孟青胳膊上还被刺了一剑,所以,对于苏陌拿过来的上好的药材, 大家都没提给苏氏钱。 再说,他们也都知道,这些东西, 掏钱也不好买,若是拿钱来糊弄苏氏,不怎么合适。 反正苏氏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多灾多难的运道,以后苏氏有事时,大不了他们护着她罢了。 西套间,最郁闷的人是青竹,她不知道夫人这个包袱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得到的,也不知夫人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 把包袱带回来的,就像昨日她始终没有发现夫人把翡翠珠和银票藏在了哪里一样,总之, 匪夷所思。 夜里,苏陌吹熄了灯,貌似在里屋已经睡了,其实是进了空间。 她总算是有时间看看昨日的收获了! 一进空间,老六飞奔过来,激动的上蹿下跳:“姐姐!我感受到了主人的魂魄!姐姐!” 苏陌蹲在小石潭边,用小金碗接了灵泉水,喝了好几碗,才漫不经心的问:“ 你的主人不是我吗?你感受到了我的魂魄?什么意思” 老六速度极快的绕着小石潭跑了几圈,然后蹲坐在苏陌面前,神情乖巧 :“我的主人!是我的兄弟!是首领大人!?” “什么首领大人?” 老六大概是回到了幼时刚出生状态,这个时候,很容易说实话:“我是被封印到黑森林里,然后机缘巧合,黑森林和你的空间相通!才来到空间的! 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姐姐!” 苏陌想了一会儿,觉得惊悚:“你感受到了你主人的魂魄?什么时候?在哪里感受到的?” 可千万别是司玄澈那个纨绔! “刚才!就在姐姐你把空间里的药材拿出来时,我感受到了!” “哦!”苏陌拍拍胸口,只要不是司玄澈那厮,就还好。 把刚才东屋里的人过了一遍,拿不准:“你的主人,是哪个?” 老六:“ 我的主人当年战败后,魂魄被打成了七万八千个碎片,那屋里有个人, 身上有我主人的魂魄气息!” 苏陌又喝了一小碗灵泉水,抹了一把嘴角,问:“你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老六在空间里上蹿下跳几十圈,把苏陌折腾的想吐! 等老六稍微缓和下激动兴奋的情绪 ,才说:“我的主人叫蚩尤,我主人有八十一个结义兄弟,我是其中之一。” 苏陌晃了晃,斜着摔倒小石潭边:“你在给我讲神话故事?你的主人是蚩尤?你是蚩尤的结义兄弟?你究竟是谁?” 老六:“我叫貘,我是首领蚩尤大人的结义兄弟,我食铁为生,本相为貘,因被禁锢在黑林子里,我舍了一颗牙齿,经上千年修炼,修炼出一只灵猫,就是你眼前这个小黑猫,灵猫可以自由出入黑林子,但我的本体,因被封印,是离不开黑林子的。” 苏陌神情激动, 怒:“你是食铁兽?所以你以前说的,收藏冷兵器是为了吃,是真的?”想想刚才她送人的三棱小刺,那是老六本体的食物?这都能吃?太惊悚了! 老六不屑:“食铁兽是我主人的坐骑,我是我主人的结义兄弟,不一个层级的!我不是食铁兽,是貘!是貘!”傲娇的仰着小脑袋,两只眼睛像两颗琥珀色的豆子,骨碌骨碌的来回转圈! 苏陌跑到那边长桌上,把平板电脑扔给老六:“拿回去,赶紧给我上网,把你的名字打出来,我要知道貘究竟长什么样子,和蚩尤究竟什么关系!” 老六弱弱的:“网上许多事,也不真实的。” “快去!”再不真实,总比自己瞎猜好的多! 苏陌不想说话了,也懒得再去看昨夜的战利品,闪身出了空间。 无奈,小黑猫老六带着平板电脑窜入迷雾林子,然后回到京郊的老别墅,上网搜寻所有关于“貘”和蚩尤的词条。 第58章 首领大人 因老六忽然多了一个 结义兄弟,还是民族战神,背景炫酷的蚩尤大人,苏陌莫名的不爽,总有一种自己的地盘被人侵占的感觉。 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日,她窝在东套间的小炉子前,心不在焉的给盛淮安熬粥。 方岩凑过来看了半天,感叹:“这食材厨房里都有,夫人不在府里这两天,吴嫂子也试着做了两次,将军都是只尝一口,奇了怪了,一样的食材,怎么夫人做出来的就是美味,吴嫂做出来的,就难以下咽?” 苏陌一夜没有休息好,说话未免失了分寸 ,略微得意:“将军喜欢吃,这是我的荣幸。若哪一天我在将军府混不下去了,我就出去开个小饭馆,勉强也能糊口。” 此话一出,方岩诧异的抬头,苏陌也发觉失言,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尴尬。 方岩站起身,摸着下巴看了几眼苏氏,转身进了里屋。 里屋里,盛唐几人自然是都听到了他俩的说话,互相看看,碍于苏氏就在门口,他们用眼神交流,没有说出口。 床上的盛淮安微微睁开眼:苏氏这是心大了?在将军府呆不下去了?想想昨日孟青说的司玄澈明晃晃的挖墙脚的恶行,他稍微握了握拳头。 苏陌只是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句实话,她可没有想到,因着昨日司玄澈的口无遮拦,让里屋的几人都多想了几分。 今日用猪骨、鸡骨和羊骨熬了一锅浓稠的高汤,然后放入片好腌制 了一会儿的黑鱼片, 加入剁碎的藕丁、姜末、掺了干贝粉和粳米粉,再用了从空间商城里买的海盐胡椒粉调味,一锅鲜的掉眉毛的鱼片粥就做好了。 快起锅时,照例渡入灵泉水,再搅拌一下, 不至于太烫 ,送进了里屋。 方岩嗅了嗅鱼片粥的香味,没话找话:“闻着就不一样。” 苏陌感叹:是啊,她用的都是空间里的食材,尤其是黑鱼和莲藕,是灵泉水养出来的。 那些干姜粉、 胡椒粉、干贝粉、和粳米粉,也都是在空间加工坊里加工的,磨得极细,自然口感就很好。 苏陌笑笑,因为刚才的失言,此刻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怕一秃噜,再说几句大实话。 方岩照例先尝了小半碗,然后笑着说:“一小锅汤里放入猪骨鸡骨和羊骨,再加上鱼,不香也不可能啊!” 他不是吃出来的这几种食材,他是看着熬汤时加入的各种食材,暗暗记在心里, 将食材和做的流程详细告诉厨娘吴嫂,可惜,吴嫂还是做不出来这种味道,方岩想:手艺这种东西,还真是挑人,苏氏就能,吴嫂再怎么使劲偷师,还是差了许多。 若是将来苏氏离开将军府,师兄再想吃这美味,要怎么办? 他低头时,眼神闪烁,心里暗自琢磨:便是为了师兄吃上一口舒心的粥,他也得想办法把司玄澈那货给败坏了,苏氏想离开将军府去肃亲王府?做梦! 方岩给将军喂饭,苏陌退出去,心里慌乱,平日里熬好粥就离开,今日却多坐在小炉子前面把厨房准备的蘑菇、瑶柱等高级补品 ,慢慢用小火烤干,用药臼磨碎成粉收起来,这些东西她未必用,就是需要给自己打个掩护,她收拾的越多,种类越繁杂,方岩他们越觉得她做的东西好吃是应该的,不至于产生其他怀疑。 其实她现在应付一些事情,也有了经验。 比如上次拿出来的一个包袱,那么多名贵罕见的药材,不知道为何,方岩没有问,白翼也不问,她看得出青竹是有疑惑的,但是,她板着脸不解释,青竹毕竟只是个下人,也不敢追着主子问。 她总算是体验到了封建社会等级制度的优越性,便是她做的再怎么匪夷所思,青竹都不敢多问,最多,青竹自己脑补一下,自己给自己一个最合理的说法。 而聪明人,比如白翼、比如方岩,是不问的,因为那些东西都很珍贵,很难得,问了便是找麻烦,极不合适。 而莽撞如孟青,又是根本没有留意到,他怕是从来就没想过那包袱是哪里来的,他只知道,是青竹从夫人卧房里拿出来的,至于夫人卧房里为何会有这个大包袱,他一个护卫,哪里能多嘴去问主母卧房的事? 反正是好东西,反正是给了将军府,算了,都不问了,总之, 便就这样了,没人问。。。 在东屋外间坐了半天,等心情平复后,苏陌离开东屋,回自己的卧房。 放下帐子,进入空间。 空间里,小六已经把平板电脑放在了长桌上,眼巴巴的等着苏陌进来看。 苏陌站在长桌前,随意的吃着御膳房的点心,另外一只手不停的翻页,认真的看电脑上关于蚩尤、蚩尤的八十一个结义兄弟、貘的图片和貘的习性。 小六窝在平板旁边,缩成一团,小眼睛看着苏陌,不停的流着泪水,时不时的,还讨好的歪着小脑袋在苏陌手上蹭蹭。 苏陌不习惯,上次老六刚从黑林子里出来,也是这么小,那脾气,日天日地, 暴躁的很! 哑巴苏陌也不是好欺负的,所以,一人一猫恨不得一天吵八百架! 要说为何俩人能无障碍沟通,全赖上辈子她是哑巴,俩人又天天吵架,所以,把老六训练的神识高能,用意识也能精准反击。 这次出来,成了小娇气包? 苏陌的语气不由得温和了许多:“你别整这死出,像是我在欺负你!” 小六泪眼盈盈:“嘤嘤!嘤嘤!姐姐!人家已经几千年没有首领大人的消息了!姐姐!” 苏陌趴下看着可怜的小老六:“你一个男猫,这么哭唧唧的,羞不羞?再说了,那屋里一屋子人精,究竟哪个是你的首领大人?” 小六立刻抬眼歪头卖萌:“姐姐带我多去几次,我就找到了!我一定能感受到!我可是活了快上万年了!没道理首领在我面前却认不出!“ 苏陌有点气馁,这个小六,还是自己的死猫老六吗? 或许从来都不是? 苏陌:“唉,也是,话说你,当初怎么在这个林子里?” 小六想起了伤心事:“我家首领大人战败后,主上的八十一个结义弟兄,有的被收走进了灵界, 有的进了其他大陆,我呢是被坐骑驮着逃命时,被封印到这个黑林子里,林子外面的重重迷雾,就是我的封印结界。不过,我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我家首领大人 , 灵魂被打散了,被打成了几千几万个碎片!呜呜!呜呜!”说着一只爪子捂住脸,似乎难以抑制心中悲伤。 苏陌难得的大发善心,主要是小老六哭的,太凄惨,她叹气,摸摸小六的小脑袋安慰:“别哭了,现在你不是找到他了? 旁边屋里其中有个人,就是你的首领大人!你该高兴才是。” 小六纠正:“我是说,旁边屋里有我首领大人的魂魄, 几千年来, 这个人身上我主上的魂魄气息最浓。” “有多浓?” 小六伤心:“八万四千缕灵魂,他身上能有,万分之一吧。” 苏陌好笑:“你这一说,也没有多少啊!” 小六:“够多了!我主上当年,灵魂散入四海八荒,上下万年,能有万分之一,已是相当难得,旁边这个人,是我几千年来见过的,气息最浓的一个。 上下万年四海八荒中,但凡能沾上我家主上一丝灵魂,在古代则是游侠豪客,能成为上将军;在现代则是军中奇才、大型企业霸总,总之,绝不会是庸碌无能之辈。 气息越浓造化越大,若是气息足够浓,说不定能成为旷世领袖,或者一代帝王什么的。” 苏陌忽然叹气:“所以,这个人大概率是隔壁的活死人?他是整个将军府里,曾经本事最大的,年纪轻轻就被封为二品大将军,你干脆说你的首领大人是盛淮安不就得了?绕这么大弯子?” 小六羞:“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需要再去确认一下,毕竟,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之人,我首领大人魂魄所在,不该如此孱弱。” 苏陌嗤笑:“ 他 中毒了,躺了两年多了, 起不来!” 痛揭盛淮安的短处,她真不希望小六说的人是盛淮安:“他若是真的身上有你首领大人的魂魄,怎么会被人暗害中毒?成为活死人?你首领大人,可是华夏历史上闻名的战神,可是比炎黄二帝还稍胜一筹的先祖!” 没毛病吧?炎黄俩人合伙才打败的蚩尤,就是说若是单挑,蚩尤比炎黄其中任何一个都更加厉害些? 小六小猫洗脸,郁闷:“人类的狡诈,超出天地间万物所想,当初,我家首领大人。。。。”当年之事,都已经过去了,算了,不说了。 小六可怜兮兮的请求:“不管他现在是不是活死人,只要还没有死,都还是有机会的。若是姐姐方便,可以把他带进空间,我和主上曾经是结义弟兄,或许,我能帮得上他。” 苏陌一把把小六扒拉到地上:“带他进来,我怎么办?被他当做妖物拘禁火烧?你胡说什么呢? 还没见到你家大哥呢,就想把我献出去?你做梦!” 若是上一个轮回里的老六,早就跳起来给苏陌吵了,可如今,小六灵活的四肢着地,卷起尾巴,缩成了一团。 没办法,它现在刚凝聚成型,它如今本质上,只是本体的一颗牙齿,它目前是出不去苏陌的空间的,苏陌的空间,像是它的第二道结界,上一次,这颗牙齿修炼到第十年,才能自由进入老别墅!但是,直到苏陌穿越,他的活动范围也只是老别墅。 可它,它和主上分开已经几千年了!嘤嘤!嘤嘤!它想近距离闻闻主上的气息! 苏陌恶寒:“你一个男猫,哭成这个鬼样子,真是没眼看!” 老六:嘤嘤!嘤嘤! “闭嘴!不准哭了!”苏陌气的也捂住了脸。 过了一会儿,苏陌认命的起身,收拾了一下,又一次去了东屋。 这次,她在外面捣鼓了半天,做了一份莲藕蜂蜜水,作为道具,托着进了东里屋。 方岩他们如今也不会刻意拦着苏陌,因此苏陌假作忘记了将军府的禁忌,她走到床前:“这屋里炭火足,将军需要滋润,这莲藕蜂蜜水最是滋阴养肺,适合将军喝。” 说着,她很随意的坐下,看着 方岩笑嘻嘻的倒出来半碗:“我来尝尝, 是不是将军最喜欢的味道。” 方岩喝了半碗后,又盛出来一碗,盛唐几人把盛淮安扶起靠坐在床头,方岩给盛淮安喂莲藕蜂蜜水。 嗯,盛淮安最喜欢喝莲藕蜂蜜水,每次都能喝两碗!滋阴养肺、润肠通便! 苏陌没有离开的意思, 坐在床边,假作无意的拉起盛淮安的胳膊,捏了捏:“嗯,长肉了 。” 众人互相对视:。。。今日苏氏,这是怎么了? 盛唐想要阻止,盛飞也往前一步,就要说话,方岩抬头看了他俩一眼, 盛唐拉住盛飞,垂头不语。 苏陌拉着盛淮安的胳膊,从指尖捏到肩膀处,旁边几人都神色微微有点紧张,躺着装睁不开眼的盛淮安只觉得被这个女人捏着的胳膊,像是着了火,火气从指尖到肩膀,一路直窜到脑袋顶,说不来他是怎么想的,毫无征兆的,眉毛动了几下,眼珠子滚了几滚,眼皮子也跟着动了几下,苏陌屏住呼吸:难道活死人有感觉了?要睁眼了? 苏陌屏住呼吸一眼不眨的看着盛淮安,盛淮安貌似在“挣扎”了一会儿以后,疲惫的放弃了挣扎,双眼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苏陌闭上眼:“小六?是不是他?” 空间里气流震荡,小六在里面上蹿下跳,把树上没有成熟的果子都霍霍的落了一地,更让苏陌震惊的是,池塘里那两条黑鱼,也跃起几丈高,然后“啪”的摔下,惊起丈高的水花,像是在庆祝! 且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啪啪啪啪!”的,摔个不停,像是在放鞭炮一样! 苏陌闭着眼,不由的挺直了胸口,那是被怒气撑得:妈的,一个两个的,都急着背叛老娘是不是? 床上的盛淮安觉得苏氏就是世上最笨的女人!他都睁开眼几个月了,如今偶尔都能吐出来几个字了,这个傻女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他经常会有一股冲动, 他实在想看看苏氏发现他能睁眼时,会是什么样的蠢样子! 尤其是今天,他忽然就不想装了,浑身激荡着繁杂的气息,盛淮安一鼓作气,缓缓的睁开了眼! 恰好此刻,苏陌被自己空间里一只猫和两条鱼打击的没眼看,也缓缓的睁开了眼。 然后,俩人来了个对视! 就,很惊悚! 苏陌:我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她迅速又闭上眼,空间里,小六窜上了黑鱼的背,跟着黑鱼起伏,摔水花庆祝! 落汤的猫, 绒毛软塌塌的趴在猫身,露出身上的毛皮,闪动着若隐若现的暗红色光芒! 苏陌内视空间几秒钟,忽然觉得,刚才睁眼那一幕,很熟悉! 似乎有一次,她睁开眼时也曾看到过这个活死人睁眼,那是什么时候?一个多月前?后来怎么没有一丝印象? 她忽然再次睁开眼! 然后下意识的 用双手叠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个深呼吸:卧槽,我真的见到了植物人苏醒、这个神奇的瞬间吗? 众人都往床上看,方岩微微张着嘴:师兄这是,不想瞒着苏氏了吗? 也是,能睁开眼老是的装着睁不开,也是很怄人的。 白翼: 主子这是不想伪装了?! 下意识的的,几人都看向苏陌,只怕苏陌怀疑将军为何会睁开眼。 苏陌看了半天,眼睛里渐渐露出难以捉摸的深意,低声嘟囔:“将军终于睁开眼了!” 她手一松撂下盛淮安的胳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闭眼夸天:“老天果然是有眼的!老天有眼!” 苏陌似乎毫不吃惊,也是,电视剧里,植物人苏醒也算常见剧情了,再说了,苏陌心想:喝了两个多月的灵泉水,吃了两个多月灵泉水养的鱼种的菜,早就该醒了! 苏陌双手轻拍:“太好了!太好了!”表现的很开心。 她微微附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方岩和盛唐已经站在她背后,随时准备扣住她的双手,怕他为害将军。 苏陌看着盛淮安的脸 ,眨动长长的眼睫毛,像是怕吓到盛淮安,一只手在盛淮安脸前晃了晃,轻声的问,:“将军,你能看到我们吗?” 盛淮安:本将军确定!这是个傻子!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苏陌稍微有点担心,又凑近了一点。 盛淮安的双眼蓦然再次睁开,死死盯住苏陌! 苏陌吓得往后一仰!妈的,吓死个人了! 暂时把空间里那三个神经病放在一边,无论如何,盛淮安醒来,总归是好事! 苏陌趁着后仰的姿势,双手叉腰,脸微微上仰,忘了这是在东屋而不是在空间,脸上是明晃晃的纠结之意: 她的大boss醒了!是不是预示着她的霉运快结束了?她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方先生,赶紧过来给将军把脉 !快快快!呵呵呵呵!”苏陌挤出笑容催促方岩快点过来把脉 。 方岩额头冒出黑线:好吧,随时把脉是他的习惯和强项! 屋里众人:她这个反应,好傻哦! 白翼:她难道丝毫都不觉得吃惊吗?就只有高兴?这苏氏! 苏陌并没有察觉一屋子人里, 说个实在话,盛淮安能睁眼她自然也是开心的,只是,这开心和老六、黑鱼的明显过激的兴奋交织在一起,让她多少有点心是不是味。 自己明明是空间的主人,但是空间里的神经病们并不在意自己,这种失落感,让人颇受打击。 她刚进门冲喜时,床上的活死人皮包着骨头,两颊凹陷,脸色苍白中透着青紫,看着就不像是活人,如今她投喂了两个月的成果是:盛淮安脸上皮肤白皙中透着红润,眉若刀裁,眼若桃花, 薄唇莹润,面含春风! 苏陌:这人长得真好看,黑漆的长发,浅白色的棉布短衣,就这么恹恹的靠着大引枕的样子,简直能颠倒众生啊! 原身其实长得也算可以,但是和大将军这妖孽一比,似乎达不到大将军的三成,唉,作为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合理吗? 好吧,她是颜控,对于一个长这么好看的人能活过来,她是开心的! 强迫自己:嗯,我是开心的! 尽量让脸上的笑容和煦自然! 然后闭了闭眼:“老六,是他吗?” 小六浑身湿漉漉,语气激动:“是的!是的! ” 两条黑鱼缓缓平静,沉入池塘,只不停的往外吐泡泡! 第59章 郁闷 对于盛淮安是小老六的首领大人,哦,不对,严格来说,盛淮安身上有小老六的首领大人的魂魄之事,苏陌非常的郁闷。 因为,小老六和池塘了里那两条导致自己莫名穿越的大黑鱼,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只是,俩怪物的表现形式不同: 小老六是非常只乖巧,尽心尽力的打理空间,种植、除草、施肥、收获之勤快,根本不用程督促,每天忙忙碌碌的,像是一只黑蝴蝶,恨不得把一颗猫心都扑倒打理空间上,结果自然是空间升级相当之快。 两条黑鱼,则是一天之中,没规律、没征兆的时不时便是炸个水鞭,让空间时不时的便会多出来许多翻了白眼的小鱼。 这些鱼,小老六吃不完,便会在第一时间扔进黑林子,免得苏姐姐看了心烦。 苏姐姐最近不开心, 已经好几天,不进空间了。 这一日,苏陌窝在温明居东套间,蹲在小炉子前熬粥,最近心情不好,做饭也就没什么新意,就是普普通通的黑米红枣粥。 青竹被外院一个小厮叫了出去,片刻后进来禀报 :“夫人,国公府那边老夫人遣人来府里请,明日是柳姨娘进门的正日子, 老夫人请您过去帮着操持一下 。” 苏陌抬头,多少有点吃惊:“什么?柳臻儿进门?明日就初十了吗?” 过得好快,这几天老六总是在空间里哼哼唧唧,她都没有理他,原来,从确认盛淮安和老六的渊源后, 都过去好几天了? 嗯,怪不得昨夜老六在空间里哭唧唧的,算了,今天夜里,进空间哄哄小黑猫。 不管老六本体是什么,现在,他不过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黑猫,会撒娇的,矫情的小黑猫。 他们两个,总算是并肩作战过好多次的小伙伴! 苏陌心里,一会儿酸,一会儿怒,一会儿自怨自艾,一会儿又有点心软。 青竹在旁边看着夫人神情变幻,琢磨不透夫人的意思,低声提醒:“夫人,明日就是初十了,柳姨娘进门的日子。” 苏陌皱眉:“大房公子纳妾,关我这个弟妹什么事?我祖母刚过世,我要守孝,怎么去给她操持?”一个姨娘,需要怎么操持? 青竹压低声音:“柳姨娘是老夫人娘家侄孙女,是贵妾。” “贵妾也不过是个妾!” 青竹脸色古怪:“那边来人,说是柳姨娘执意邀您去。” 苏陌怒:“这个柳臻儿,脑子里是不是都是屎?她还没挨够打?老是扯着我干嘛?”说完之后,看看里屋的方向,好吧,这里是东屋,她克制、克制!粥还没熬好呢! 青竹低头:夫人骂人,她可不敢接! 柳臻儿为何老是扯着苏陌? 柳臻儿觉得:她得在苏离陌面前,摆个大嫂子的谱啊!她可是贵妾,她连盛淮安的正妻莫氏都不放在眼里,苏离陌不过是几乎没有娘家可依靠的苏家养女,见到她这个贵妾,也得行礼称呼一声嫂嫂吧? 苏陌:我呸! * 苏陌等黑米粥熬好,端进里屋,气势汹汹的带着青竹,身后是孟护卫,几人住旁边国公府里走一趟! 一路走来,苏陌很是不齿! 不过是长房大公子院子多了一个贵妾, 寿安堂里收拾的像是嫁姑娘一样,披红挂彩:本就因过年在屋檐上挂了红灯,门楣 上窗户上贴满了红色的窗花,此刻 树枝和游廊上悬挂彩绸, 寿山石上都盖了红布,连丫鬟仆妇们,都换上了过年时的新衣衫。 苏陌穿着素白的长裙大袄,披着纯白的狐皮裘氅双手拢住大氅的前襟,裹得严严实实的,进入寿安堂的一瞬间,一群妇人都静了一瞬。 老夫人不悦:“臻儿的好日子,你穿的也太素了些,亏得臻儿念念不忘,还特意要请你过来说话。” 苏陌连请安行礼都免了,一脸无奈:“老夫人,孙媳的祖母,苏家老太君去世,苏家还在停灵阶段,我日日起床第一件是就是在自己屋里给老太君敬香,我不穿素净的,能穿什么?” 老夫人顿时有些讪讪的,说起来,那也算是亲家 ,国公府自然也送去了奠仪, 她忙着臻儿的事,倒是把这个给忘记了。 “那为何不换身喜气的衣裳再来?”老夫人。 苏陌福身:“孙媳特意来禀知老夫人,我祖母过世,依制我要为祖母守孝一年,明日孙媳就不来吃席了,免得冲撞了柳姨娘。” 老夫人:。。。。。你明日不来可以,今日可别忘了添妆! 苏陌会给柳臻儿添妆?不可能! “你如今是盛家妇,为苏家老太君守孝,三个月即可。” “孙媳自幼被祖母养大,不守足一年,孙媳心里过不去,请老夫人您谅解。” 老夫人:。。。。。。 话不投机,苏陌又根本无意留下,过来一趟,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彼此的脸面。 老夫人哼了一声,苏陌福身退下,从进来到出去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没人有机会说起添妆之事,她就已经又走了。 寿安堂里,众人也是好大一会儿才互相看看,敢情,这位五少夫人来,就是撩这么一句话? 老夫人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人家祖母还在停灵,她派下人硬是把她拉过来坐席吃桌吧? 那是个浑的,若是硬要她来,她指定当天给臻儿没脸! 苏陌从寿安堂离开,步行从小路回 将军府。 再次踏上这条小路,苏陌站在路边看向右手前方的一大片屋子,谁能知道一百多年的国公府里,是如此的没有规矩? 一个贵妾,从老夫人的寿安堂出门,送到长房大公子的身边,单独占用一个院子,这待遇,比大少夫人还高,大少夫人的院子里,还住着一个姨娘,两个庶女呢。 苏陌叹口气,再看被大雪压断的树枝,摇摇头,只觉得国公府,怕是气数已尽。 她只是这么触景生情的感叹一下,没有想到,接下来国公府还真是出了事。 起因是今年冬天雪大,京郊附近的许多村镇 房屋被压塌,年前时,有大臣建议朝廷开仓赈济京郊村民,并协助村民修缮倒塌的房屋,谁来主持开仓赈济,谁来协助百姓修缮房屋,吵吵嚷嚷的闹了七八天,朝廷还没有定论时,年节到了, 各府衙封笔停差,搁置了救灾的提议。 过年时,大雪停了,但是天气更冷。 京郊附近青阳山下有一处地脉温度高,京都许多世家豪门和有钱人, 开凿温泉,陆续在此地建了一大片的 温泉山庄。 京郊附近房屋倒塌的百姓无处可去,遂成群结队前往青阳山温泉山庄附近群居。 过年时,许多人家的温泉山庄都空着,群居的百姓本就是以家族或者村子为单位抱团的, 小团伙多则三五百人,少的也有上百人,而很多庄子上只有几个看门人,无家可归的百姓们便破门而入,抢占房屋过冬。 有温泉山庄的人家,大多在城内过年,有人家听说山庄被占,报了官府,但是年节期间,道路阻塞,官府的人也无法及时来驱赶,还有些人家,甚至不知道自家的山庄被老百姓占用了。 正月初十,大房盛淮初纳贵妾柳臻儿,第二日,盛淮初不知哪根筋抽了,要带着新纳的姨娘前去温泉山庄看望祖父,老国公大人。 他俩去了两天,发觉温泉庄子附近难民很多,这些难民看着他们的样子,眼睛里都是绿光,老太爷年纪大了,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不是很安全。 俩人不知怎地,做通了固执老太爷的思想工作,正月十二日,盛淮初回府时,三四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国公府:老国公——如今他爵位已经 由长子承袭,他没看爵位, 该称之为老太爷才对——老太爷回府了! 苏陌自从来到盛家,就没有见过老太爷,她夫君是活死人,也没有人有闲心带着她去温泉山庄拜见祖父,听说老太爷回府,倒也罢了,听到老太爷带着一位得宠了近十年的姨奶奶 回府,苏陌震惊了:老当益壮啊! 老夫人已经苍颜皓发,难道老太爷会很年轻?还有能力宠爱妾室? 老太爷回府,屋子要收拾,东西要安放,忙活了两天,那边派人来将军府传话: 正月十五 巳时,府里各房主子去给老太爷请安,之后,大家会一起吃个团圆饭。 苏陌作为孙媳妇,找不到借口躲,只得在正月十五日当日,去国公府,等候给老太爷请安,并且等着吃团圆饭。 老太爷的院子倒还在,就在寿安堂旁边百十步远的松鹤堂,只是松鹤堂只剩下了老太爷住的院子,老太爷之前的书房和用来待客的大敞厅,被一道墙隔开,分给小辈儿们居住了。 苏陌随着众人在松鹤院院子里站着,恭候老夫人老太爷堂上入座后,然后按序上前行礼。 松鹤院,如今只有寿安堂一半大,院子里挤得人多,倒也不是很冷。 苏陌是五少夫人,也是二房长媳,还是二品夫人,如今在国公府,并没有人不长眼的会去得罪五少夫人,她被婆子领着,站到长房长媳莫氏的身边,等柳臻儿也被领着站到她俩这一排时, 莫氏脸色铁青,低声咒骂了一句:“贱蹄子!” 苏陌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和莫氏站一起,其他少夫人都站在后面,这种场合,妾室是不能出门的,怎么这个贱人,能被安排站在自己身边? 她左边莫氏,右边柳臻儿,她们三人站在一排,还真是滑稽的很。 柳臻儿已梳了妇人发髻,穿着水红色绣芙蓉花的大袄,青色大裙,红色披风,妆容精致,神情得意,看起来比旁边的正室莫氏,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苏陌斜眼看了看柳臻儿。 苏陌依然是打扮老成:空青蓝通袖大袄,重蓝八幅大裙,外面套一个灰色的裘皮比甲,手里捧着暖手炉。 柳臻儿挑衅的看向苏陌,等了一会儿,看苏陌不搭理自己,她哼了一声:“你该称呼我嫂嫂。” “一个妾室,敢让二品将军夫人称呼你为嫂嫂?柳姨娘,你可要点脸吧。”莫氏低声说。 柳臻儿神情嚣张:“我是贵妾,她是弟妹,怎么就不能叫声嫂嫂?” 苏陌还是来不及回话,莫氏又 出语讽刺:“贵妾也是妾。” 苏陌干脆闭嘴,听左右两边俩人开磕。 莫氏:“仗着祖母偏宠,一介妾室也敢和正头娘子站在一起,真是没有规矩。” 柳臻儿骄傲的昂着插金戴玉的脑袋:“规矩?祖母和祖父的话,在这府里就是规矩,祖父让我今日一起来给他行礼请安,我可不敢违拗祖父的话。” 苏陌扭头看看柳臻儿:“祖父?祖母?” 柳臻儿看苏陌终于接话,脸上得意之情毫不掩饰:“我既入了盛家,自然该和夫君一样,称 祖父祖母。” 莫氏:“不知羞耻!” 柳臻儿:“姐姐,你再这么羞辱妹妹,妹妹可就不忍了!” 莫氏脸色难看的闭了嘴。 今日这场合,她若是和柳臻儿闹了起来,怕是会被老夫人训斥。 苏陌可不会忍着,转向莫氏:“大嫂,您和贱人有什么可吵的?郎君们即便有再多的侍妾,再怎么得宠,不过是床上的玩意,您是正头娘子,将来是要管长房内务的,你手里握住该握的,不就好了?哪怕是宠妾生了庶子庶女,不还都是称呼你为母亲?将来妾室生的子女婚嫁,可是主母说了算,没有听说姨娘能做主的。” 莫氏脸色并没有好转,依然铁青:“等你家夫君身边有了侍妾,你再来和我说这些话吧。” 苏陌转头看向前面:“我家夫君若是纳妾,我高兴便骂,不高兴便打。” 柳臻儿:“等你家五郎能纳妾。。。。。” 苏陌缓缓转头:“你唤我家夫君什么?” 柳臻儿:“我是五郎的嫂子,叫他五郎,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你麻痹!苏陌心里骂! 此刻她俩前后已经没有人说话,她声音虽轻,前后两排都能听到。 她前面第一排庶出的三四五房的三位夫人, 再往前,是 几大步的空地,走过空地就能踏上台阶进入 室内 了。 室内没有屏风遮挡,嫡出的长房姜氏和她 的婆婆杨氏,坐着老夫人的下首,对面坐着老夫人的妯娌。 苏陌可不管有没有人听到,清晰的说:“你若想挨打,只管胡言乱语。” 提高声音:“青竹!” 前面三位夫人扭头看,青竹低头靠近:“夫人。” 苏陌:“柳姨娘若是再开口有辱将军,给我打,一个妾室,妄图和将军府论狗屁叔嫂之份,打死她倒也干净!” 青竹:“是,夫人。” 明晃晃的站在柳臻儿三步远的地方,一脸认真的样子,让人不得不信,只要柳臻儿敢再自称“嫂子”,脸上指定会挨巴掌。 柳臻儿气急,冲着青竹:“你一个贱婢,站在姨娘身边,没有规矩!” 苏陌:“你一个姨娘都能站在这里,我的丫鬟,为何不能?” 莫氏:“是啊,柳姨娘你也是奴,丫鬟也是奴,你能站,人家怎么就不能站?” 柳臻儿眼圈一红,泪珠似掉不掉,咬着嘴唇:“你们欺负我!” 苏陌好奇了:“你改了性子了?这副做派,不像姨娘,倒像是楼子里出来的姑娘!” 柳臻儿一僵,泪珠掉下,神情却不再柔弱, 府里有一位花楼里出来的 姨娘,确实教了她几招,盛淮初还挺吃这一套的,被苏离陌这么大喇喇说出来, 她觉得有点尬,有点不那么自然。 青竹往这里一站,柳臻儿就老实了。 片刻后,老夫人身边 的大丫鬟海棠过来,请各位夫人进屋给老太爷请安。 苏陌问柳臻儿:“梅嬷嬷呢?” 柳臻儿脱口而出:“出府了。”说完懊悔的瞪了苏陌一眼,干嘛要告诉她? 苏陌很有气势的又问:“为何出府?” 柳臻儿哼一声,故意不理她,把脸扭到了一边。 众人人慢慢往前走,按顺序进屋给老太爷磕头请安。 到苏陌时,老太爷特意多看了一会儿,叫她上前:“我和你祖父曾经在同一个学斋住过几年,和你祖母也熟识,你祖母走的可好?” 苏陌:“回老太爷,祖母老人家走的安详,谢老太爷惦念。” 老太爷捻须:“他们都叫我祖父,你也叫一声祖父吧。” 苏陌:“是,祖父。” 老太爷:“我们这些老人,走一个少一个喽!” 老夫人:“大过年的,你说什么呢?一点都不忌讳!?” 苏陌福身:“祖父身体康健,定然能长命百岁!” 老太爷不看老夫人,笑着点头:“承你吉言了,有劳你,照顾好淮安。” 苏陌:“孙媳该做的。” “嗯!”老太爷频频点头。 苏陌对老太爷印象挺好的。 听闻老太爷快七十了,看着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应该是身边照顾的人照顾的很尽心。 小辈们陆续老太爷磕过头后,屋里摆了七八桌,男人们坐席; 两边偏厅各摆了三桌,一边是妇人们,一边则是小姐们。 看到吃饭还是和柳臻儿一桌,苏陌真是膈应的够够的! 长房大少夫人莫氏、二少夫人金氏、三少夫人陈氏、四少夫人小姜氏,都膈应,有了柳臻儿膈应人,陈氏对苏陌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金氏的夫君是长房的庶子,她不怎么多话,只听不说。 小姜氏是国公夫人姜氏的娘家堂侄女,嫁的是最得姜氏疼爱的嫡幼子,未免有些矫情。 和柳臻儿俩人,既互相看不顺眼,又像是在上劲,你说菜凉了,我便说汤咸了,叽叽咕咕的别着苗头 。 陈氏:“吃个饭都不安生,真是够烦的。” 可不是? 莫氏:“和妾室坐一桌,也是头一遭。” 柳臻儿不忍了:“姐姐,你若是容不下妹妹,可以早说,妹妹既然已经进门了,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苏陌:“不能!” 莫氏:我还没有开口呢! 陈氏嗤笑:“ 看来对柳姨娘有意见的,不止我们几个啊!还有五弟妹呢! 第60章 师父 同一桌坐的,还有三房四房的夫人,她们的夫君虽然是庶出,但是她们可是夫君的正妻,对姨娘上桌,也是很有意见。 “堂堂国公府,自诩最讲究嫡庶有别,讲究规矩,现在,啧啧,看来规矩是只给咱们这些人立的,到了柳贵妾,这是嫡庶也没了,规矩也乱了! ” 被老夫人管理一辈子的三个庶子的正妻,对老夫人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此刻,说话声音并不小,她们恨不得老夫人听到。 她们刚进府时,天天被老夫人立规矩,讲究嫡庶有别,如今老夫人的侄孙女做了小妾了,反而要和正妻坐一起吃饭?老夫人双标的也太不顾脸面了! “可不是,以后小辈们有样学样,还不乱了套了?” 柳臻儿气势很盛,连莫氏她都敢呛呛,这些她自来都瞧不起的庶出夫人说话阴阳怪气,她岂能忍? 刚要还嘴,忽然看到门外正往里走之人, 亲热的喊:“姨奶奶!” 莫氏和小姜氏都脸色一僵,陈氏抬头看,苏陌背对门口,也回头。 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秋香色的大袄,头上简单的插了一副银簪,神情和气,面带微笑, 提了一个瓷壶进来。 这边是老太爷一直养在温泉山庄的那位老姨奶奶。 苏陌多看了几眼,听闻这个老姨奶奶之前是老夫人妹妹戚家的儿媳妇。 戚家犯事被抄家流放,五年不得回京。 这个老姨奶奶命大,经历了抄家和几千里的流放,并且在苦寒之地熬了五年,第六年忽然出现在京都盛国公府,前来投靠老夫人。 后来,老太爷燃起了夕阳情,要纳了这位老姨奶奶,老夫人不答应,在国公府里闹得厉害,最后,老太爷退一步,带着老姨奶奶去了城外别庄,这一去,便是近十年,期间几乎不回府。 苏陌看看这个貌似温婉和气,一副主母气派的 中年女人,心里倒是一笑,这副模样,和老夫人是截然不同的路子,怪不得老太爷会如此喜欢这个女人。 老姨奶奶未开言先笑:“少夫人们有礼了,妾身怕您几位吃着凉东西不舒服,准备了热牛乳,待会都喝半碗,能暖肠胃的。” 柳臻儿甜甜的笑:“ 姨奶奶您可真细心,臻儿刚觉得菜有点凉了呢。”语气很亲昵。 一桌子少夫人们看到祖父的妾室进屋给她们送热牛乳,都觉得不舒服:什么时候,团圆宴老姨奶奶也能过来招呼了?这府里,究竟还有没有规矩? 有的尴尬、有的不屑,除了同为妾室的柳臻儿,其他人几乎都板着脸不接腔。 苏陌也觉得这个老姨奶奶这会儿出来,有点不合时宜,叹口气:“老姨奶奶,您歇着去吧,这些事,有婆子们干就好。”她语气倒是没有不屑和恶意,只是,她厌烦这些能捣鼓事的女人。 老姨奶奶听到苏陌说话,和气的笑笑, 特意来给苏陌倒了一碗:“妾身是怕那些婆子们照顾不周,少夫人们受委屈。” 苏陌长出一口气:这饭,他么的真不好吃,食不下咽! 她木着脸,也不想说话了。 老姨奶奶给她们一人倒了半碗热牛乳,把瓷壶放下,便出去了。 屋里三桌女人都受不了了,七嘴八舌的吐槽: “老姨奶奶,小姨娘,一个个都登堂入室,咱们府里,还有没有规矩?” “嘻!规矩?隔壁明明有大院子,老太爷偏带着老姨奶奶住这么狭窄的地方, 可合规矩?” “夫人还没说什么,一个姨娘去城外给老太爷请安,可真是敢啊!” “人家不仅敢,还把老太爷和老姨奶奶请回来了!” “哼,所以人家就上桌了!” 。。。。。 苏陌从大家的议论声里,才知道老太爷是柳臻儿去城外给老太爷请安时请回来的,她扶额,真是!哪里轮得到柳姨娘做这事? 偏偏她还就做了。 苏陌看向柳臻儿:“老夫人待你不薄,你把老太爷请回来就算了,还 把姨奶奶请回来,你可真是白眼狼。” 柳臻儿得意的仰仰下巴,难得的不还嘴。 苏陌心里疑惑,柳臻儿毫不心虚,难道老夫人其实是同意的? 之前怎么听梅嬷嬷说,老夫人说山庄上那位是个祸害,不准她进门? 苏陌很诚恳的问柳臻儿:“梅嬷嬷什么时候回来?” 柳臻儿不想理她,但是苏陌很少这么低声下气的和她说话,她急于炫耀自己在寿安堂里地位不同一般人,哼了一声:“她儿媳生了,生的时候不顺畅,吃了亏,她回去照顾儿媳和孙子了,不回来了。” 苏陌心里不安:“不回来了?” 柳臻儿没好气:“姑奶奶开恩,赏了她的身契,她自由了,自然不用再回来。”一个老嬷嬷,走就走了,问这么多! 苏陌心里有点微妙的不舒服, 老夫人身边,也就梅嬷嬷是讲理的,对老夫人也忠心,这么忠心讲理的老仆离开了,总觉得不对劲。 苏陌又想,难道是自己和梅嬷嬷处的还算愉快,所以才会这么想?像是失去了一个潜在的友军感到舍不得? 苏陌想着,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苏陌在国公府吃席,将军府东屋,军师陈余站在盛淮安床前,看 师父周桐老先生,给师弟号脉。 陈余、盛淮安、方岩师出同门,都是西北天池山白泽宫门徒。 西北天池山白泽宫 ,盛世方出,乱世则隐。 白泽宫门人,一脉倡武,一脉崇医,方岩祖上是太医,所以他入白泽宫学的是医术,陈塘和盛淮安将门出身,学的是武学,白泽宫长老周桐老先生,不仅擅长医术,武功也是出神入化,高不可测。 白泽宫门人,遍及大周,周桐老先生的门徒则不多,他常年住在天池山白泽宫,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 研习医术武学,门徒都是大的带小的,难得有亲自教的,比如盛淮安的功夫,是二师兄传授,而方岩,则是五师兄陈余带大的。 这几年,陈余、盛淮安和方岩则因为身份特殊, 难得去白泽宫,所以师徒几人,难得见面。 自从盛淮安中毒,周桐老先生便一直在研究盛淮安身上的千蛛毒,这次闭关三个月,住在白泽宫藏书殿,研究各种医学典籍,希望能让爱徒重新站起来。 方岩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师父:“师父,师兄是不是好多了?” 周桐老先生须发皆白,面容清隽,微笑着点头:“你照顾的不错,是好多了。” 方岩听了喜得手舞足蹈,他旁边的五师兄陈余看着比较沧桑,话不多,温和的看着方岩给师父献宝:“师父您看这个,这紫山参,这何首乌,这三七,还有这几盒,是不是千里光,生骨草和金线藤?” 方岩说的金线藤,就是苏陌拿出来的金线草,叫法不一样。 周桐老先生不停的点头:“不错,来京都是对的,京都确实能搜罗到好药材。” 方岩小嘴叭叭叭的给师傅和五师兄说了这几种药材的来历。 五师兄早就从白翼的信中知道药材是太后指婚的苏氏从苏家偷来的,不过他看着方岩说话,并不开口,满眼的包容 。 周桐老先生:“为师会在京都待半个月,把参悟的最新的针法传给你,你在你师兄身上试试,应该比之前效果好, 再把这些药材炼成药丸,让这些药材的药效发挥到最大,同时也方便你们随身携带。” 方岩濡慕的看着师父,抱着师父的药葫芦:“师父多待几天呗?” 周桐摸摸方岩的小脑袋:“你师兄身上的毒,需要一味叫做紫金菱的药材来配药,为师得去各地看看,早一天找到,你师兄说不定能早一天站起来。 为师把紫金菱 的形状画出来了,你 在京都,你五师兄在江湖上,都找找,为师也传信给你们其他的师兄弟了,他们也会帮着寻找。” 陈余和方岩起身:“是!” 陈余扭头看方岩:“石头长高了。” 石头是方岩在军营时候用的名字,军医方石头在西北军中,有一定名头。 方岩得意的仰着下巴:“总有一天超过你!” 陈余笑笑,摸了摸方岩的脑袋。 方岩怒:“摸脑袋长不高的!五师兄你老摸我脑袋!我个子矮都怪你!” 方岩已经十六了,过了年十七,猛一看和十三岁的盛唐差不多。 陈余愉快的笑了笑。 周桐也笑着嗔道:“怎么和你五师兄说话呢?没大没小!” 盛淮安睁着眼,眼中是极难得的温和、喜悦之光,看着师父和师兄,心里充满了希望。 他自己觉得自己越来越好,宋千按脚时,偶尔会能感受到木木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周桐和军师陈余,住在了将军府那边校场,周桐老先生在校场有一个专用的药庐和炼药的各种物件,陈余难得能伺候师父,所以便和师父一起,住在了药庐。 方岩陪着师父去药庐学新的针法,陈余坐在盛淮安床边,在盛唐的协助下,缓慢的交流。 苏陌回府时,陈余和周桐已经去了那边药庐,他们师徒俩,是刻意避开苏陌的,不能让苏家人知道盛淮安的师父来了京都, 也不能让苏家人知道军师的行踪。 将军府里所有人,包括青竹和三月,有志一同的都在瞒着苏陌,所以苏陌丝毫没有察觉将军府里来了贵客。 而尚书府来的云嬷嬷、春熙和阿圆,在将军府里,知道的都是白翼让她们知道的,对于不该她们知道的,她们几乎从来都不知道。 宫里来的檀香,从尚书府回来就再次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不得出门。 所以,将军府里来了贵客这个事,不该知道的人,一无所知,包括苏陌。 很久之后,苏陌有时候会翻旧账:当时你们,都很会演啊!滚!我是猴儿吗?耍着玩儿? 众人纷纷做鸟兽散! 夜里,苏陌钻进空间,小老六怯怯的蹲在她面前,小小的猫眼里,净是悲伤。 “姐姐!” 苏陌啧啧,没眼看:“你上次这么小的时候, 走的是彪悍风,谁都不服气,谁都看不惯!这次出来,走的是白莲风,天天扮柔弱,装白莲,你这个样子,我可真是不习惯!” 小老六猫眼里蓄满了泪,要掉不掉的:“姐姐错怪小六了,小六就是惦记我家首领大人,姐姐多去那边坐坐,让我多嗅嗅我家首领大人的魂魄气息,好不好?” “不好!” “姐姐!”小老六哭音。 苏陌:“你以为我猜不出来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他身边日夜都不离人,我昨日摸他胳膊都是冒了很大危险的,我若是在那边待得时间长,万一不小心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遭殃的是我!” 小老六脑袋在苏陌身上蹭,蹭,蹭。 苏陌最终还是叹口气,妥协了:“我尽量,但是你不要轻举妄动,别让人家觉得咱图谋不轨,我给你说,我若是被搞死了,你也就少了个能露头的地方,你自己想好!” 小老六:。。。 苏陌:唉,我这空间啊,是我的吗? 不管她嘴里怎么说,每天在东屋待得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不过,她很知趣,大多都是蹲在外间做好吃的。 云嬷嬷被白翼从尚书府接了回来,理由是,夫人病了,要她回将军府侍候。 名义上来说,云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尚书府的人,也不好扣着她不让回。 云嬷嬷回来,说尚书府里,如今是一团乱麻。 于氏除了应付吊唁往来的亲友们 , 似乎在变卖手里的铺子筹备银钱,现在两位姑奶奶都把老太君的库房失窃的责任,归到了于氏身上:若不是她贸然换了看门婆子,哪里会有这等事发生? 至于于氏的翠园失窃,除了于氏的人,其他人都是将信将疑。 连于氏亲生的三个儿子,都不信母亲库房失窃! 年节过完,集市上铺子陆续都开门营业了,平日里尚书府采购,都是挂账,到月底结算,有的甚至是两三个月结算一次,现在,许是听到了些尚书府的风言风语,大多的店铺都需要现银结算,不能挂帐,所以,需要的银钱,是平日里的好几倍。 总之,于氏天天睁开眼就是要付银钱,临睡前也得算好第二天所需银钱,日日捉襟见肘,疲惫不堪 。 这一日,白翼把青竹叫出去说了 一会儿话,再进屋时,三月在给苏陌拆钗环,青竹禀报:“回夫人,苏家好像出事了。”语气中含着隐隐的开心。 苏陌揉着脖子,每天梳发髻,其实很累脖子,不舒服:“出了什么事?” “ 听闻尚书府于夫人收了几家夫人 的银钱 ,承诺带着那几位夫人们赚大钱,每月给她们比钱庄高三倍的利钱,每个月初十支付。这个 初十 ,于氏借口老太君之事,往后托了几天。本来那几位夫人都没说什么,忽然不知哪里传出来说于夫人的库房被盗,连床桌椅凳子都被偷了,于夫人没钱归还本金了。于氏最亲近的有两位夫人是于家那边的亲戚,着人打听,似乎于氏真的库房被盗了,这两位夫人去找于氏要本金,于氏果真拿不出来,那两位夫人又约了几个都在于氏那里放了钱的,一同去要本金,听说都没有要回来呢 。” 苏陌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古代版的非法集资? 苏陌问:“于氏拿钱做什么生意,能付比钱庄高三倍的利钱?” 青竹抿嘴:“放印子钱!” 苏陌猛地抬头:“什么?” 青竹语气欢快:“于氏在京都放印子钱,听说是大东主,九出十三归,利滚利,息滚息,今年冬天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借印子钱的人越来越多,于氏似乎赚了大钱,所以收了些内宅夫人们的钱拿去放,现在有些不到收回的期限,那些夫人们吵着要本金,于氏拿不出来。” 苏陌转圈走了几步,她把于氏放印子钱的库房给劫了?里面是什么?是金银还是银票? 当日夜里,她进了空间,终于有心来看看自己的战利品了。 好家伙,于氏的库房那一堆,数了数,光是装银钱的箱子,足有三十几个! 苏陌拿石头砸开锁,一个个打开:一多半里面放的是散碎银子!剩余的,这是一箱箱的铜钱! 这些,难道都是放印子钱收回来的? 她震惊的同时,也有点高兴,散碎银子和铜钱,可是比寿安堂那些银锭和太后的银票更好用! 这三十多箱子,她估算不出来有多少,总之,很多就是了! 老太君的库房,她不用看,没有想着要用,等过个年把,想办法把那些书画古籍什么的送去鹿鸣书院,了了老太君的遗愿,其他的,就放着吧。 稀罕的是于同庆的那些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整排的柜子,像药铺里的存放药材的柜子一样,一个个小抽屉,拉开看,里面放了许多的资料,像是,很像是档案馆。 苏陌看看抽屉上贴着的标签:谢、墨、林、王、范。。。这是什么? 随手拉开了几个抽屉看看,里面是一沓一沓折好的纸,大周文字,和现代很相似,但也有很大不同,最大不同的是,小楷写的,密密麻麻,看着眼晕。 胡乱翻了翻,去看资料旁边的箱子。 这次苏陌可是比于氏库房还让人震惊! 这里箱子没有于氏那边的多,只有七八个,不过,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银票,另外五六个,这是满满几箱子金饼子! 苏陌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的小老六瞪圆了猫眼,惊叹:“好多金子啊!” 苏陌:“他是户部尚书,所以有这么多金子? 那一箱银票,至少不得几十万两? 苏同庆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原身印象中,苏府因为有老太君和于氏,苏同庆几乎从不过问庶务的,谁能想到,他书房里能有这么多金子和银票? 尚书府人都知道老太君有钱,如今看来,苏同庆比老太君有钱多了! 渣爹苏同庆这些钱哪里来的?他有没有参与放印子钱? 看着苏家的东西她觉得心里不舒服,苏同庆指定是个贪官,只是不知这些赃款,从哪里来,又会用到了什么地方。 苏陌之前没有想过要把空间里劫来的银钱拿出来用,从寿安堂炭房地下得来的十八万两的新银锭,她都没想过用,太后的银票也不敢用。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置办宅子、铺子、做生意,她出门都不容易,怎么可能开铺子做生意?所以她需要用钱的地方其实很少。 她如今用的,仍然是成亲时压箱底的嫁妆银子。 云嬷嬷给乞儿送的馒头包子,一天最多几两银子,除此之外,她几乎没有什么支出,所以也不算差钱, 祖母后来陆续又给一万三千两银票,她更不缺钱了。 她最急迫要花出去的钱,是想用银子查查当年换婴的真相,但实际上,没有可用的人手,银子也花不出去。 但是现在,看着来自于氏和苏同庆的这些银钱,苏陌有点懵,她感到了不安。 打劫了于氏放印子钱的库房,这是缺德呢,还是积德呢? 这些不义之财,须得花出去啊! 怎么花?还得和白翼商量,将军府的事,须得白翼同意,苏陌才能做,否则万一给将军府带来麻烦,尤其是若给盛淮安惹来麻烦,别人不说,光是空间里的小老六,都能烦死她! 唉,被空间里的宠物拿捏,这是怎么回事?就很郁闷! “青竹,安排人守在苏家附近,多打探苏家的事,及时回来给我说。”苏陌赶紧吩咐:“另外,明日你记得提醒云嬷嬷,让她找些咱们平日里施舍馒头的小乞丐,去苏家那一片多转转, 说不定能探听到更多稀罕事!” 苏瑶玉最近怎么样了? 苏陌已经决定,等祖母下葬后,月底之前,她要去大理寺一趟,这一次,她要名正言顺的报官,寻找亲生父母! 她要恶心死苏同庆和于氏这一对狗夫妻! 还要让苏瑶玉天天都活在大街小巷的八卦里,让她每天都睡不安生! “是!”青竹翘着嘴角笑嘻嘻的出去了。 苏家如果倒霉,普天同庆啊! 第61章 第一步 小老六像个未满月的孩子,每日里哭哭唧唧的,看着忒糟心,她想尽快积攒些功德,加速小老六成长,,她希望老六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状态,哪怕整天和自己吵架!哪怕 整日里惦记的都是他那可亲可爱的 首领大人,苏陌也认了! 恰好, 于氏的库房所得大量没有标记的碎银钱,能随便使用。 花钱的快乐,她可是很久都没有享受到了! 便盘算着要做些积德行善,最好是还能立刻给自己带来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 想了一夜,第二天,吩咐小厨房准备了足够多的食材,苏陌用秘制酥炸料粉,炸了一大笸箩炸鸡块、炸鸡腿、炸五花肉条、小酥肉、炸蘑菇,还准备了掺有辣椒粉的干料碟和果酱,熬了几大壶东屋人最近喜欢喝的苹果姜茶,温明居东西屋主子下人聚在东屋外间大快朵颐 。 有美食开路,趁大家都吃的开心,苏陌捧着热乎乎的果茶,坐在外间小几边,和白翼商议:“白先生,我想在城里购置一个小宅子,从乞丐中挑选些聪明伶俐的养起来,让他们帮着打听一些事情, 您看,是否可行?” 大家吃东西的声音都低了些,宋万咬了一口酥脆的炸鸡块,“咔吱咔吱”的声音变得很是明显,憨厚的半大小子囧的捂着脸。 苏陌上次拿出一包袱罕见的药材,周桐老先生已经用这些药材在旁边药庐炼制药丸,看周老先生的意思,这次炼制出来的药丸,对将军的身子,会有极大的好处,介于此,白翼对苏陌的态度,又好了许多,也耐心了许多,况且,夫人主动和他商议,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将军府的管事,倒也不敢拿乔: “夫人想买多大的宅子?安置多少人 ?” 苏陌问阿圆:“阿圆,上次主动去打听江世子养外室的那群小乞儿,有几个?” 阿圆手里捧着一个鸡块,不过夫人一说话她停住了吃,用心听夫人说话,赶紧回答:“回夫人,十七八个。” 说来还真是巧, 年前时,云嬷嬷去城外给破庙里的小乞丐送包子馒头,有一次偶遇城阳候世子江成宇,那天难得的是个晴天,江成宇骑马护送一个轿子往郊外走,云嬷嬷留心,让乞儿帮着打听了一下,原来那附近有个庄子,是城阳侯家的。 云嬷嬷倒是没有多想,但那些乞儿们看难得能帮上恩人的忙,特意花了几天的时间打听 ,并且等云嬷嬷再去送吃食,把打听到的事告知了云嬷嬷。 原来,江成宇在城郊的庄子上养了个外室,儿子都已经半岁了 。 这个消息,若是在合适的时机爆出去,想必苏瑶玉会很喜欢听才是,哈哈哈哈! 苏陌受这件事的启发, 便动了要让小乞丐帮着打探消息的念头。 苏陌再看向白翼:“ 买个能安置十几个人的 院子吧?” 她也不瞒着白翼,也瞒不住:“最好能住个二三十人,我想让多养些小乞丐,请他们帮着打探一下十几年前到现在,于氏身边被打发了的老仆,这么些年,于氏做事再怎么隐秘,下人也能知道一二,找到这些下人,一个一个的查问,总能知道些当年的事。” 其实查苏瑶玉身边被打、被卖的下人,更容易找,知道的应该不少。 苏瑶玉做事肆无忌惮,从来不知道收敛,老太君去世当日夜里,尚书府大厨房着火,那位纵火的魏婆子,有个女儿,原本是苏瑶玉身边的丫鬟, 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苏瑶玉打骂后卖入百花楼的,魏婆子在大厨房纵火,就是为了给她女儿报仇。 可惜的是魏婆子已经被大理寺带走,若是能找到魏婆子的女儿,说不定便能揪住苏瑶玉的错。 揪住了苏瑶玉的错,就是动了于氏的心肝,到时候,再想办法将于氏放印子钱牟利,传遍大街小巷,等于氏和苏瑶玉都乱起来,从她们身边之人下手,通过蛛丝马迹,查找十六年前,换婴的真相。 白翼不抬头, 吃着手里的炸串,认真的听着苏陌的计划,乍一听,苏陌的计划还是可行的,只是,白翼要衡量的是,夫人做这些, 对将军府有何好处?会不会把将军府拖入泥潭? 白翼有点犹豫。 苏陌:“ 于氏放印子钱闹出来几条人们,这事应该是真的,到时候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的舆论,也需要人手去引导, 这些小乞丐都是没有根基的人,背景简单,应该好用。” 里屋盛淮安支着耳朵听,他也能嚼一些炸的东西,最喜欢吃炸蘑菇,所以方岩和盛牧端了一大盘炸蘑菇,坐在床头, 三人吃炸蘑菇。 他看着方岩,点了点头。 方岩站在隔间门口,白翼抬头,方岩轻轻点了点头。 白翼会意,假作思考了一会儿,答应:“可以,小的会安排人去打听宅子。” 苏陌多少有点得意:“先盯于氏和苏瑶玉,若是小乞儿们机灵,等过几个月,说不定还有大用。” 有什么大用,她没有说清楚。 嗯,等苏瑶玉的事搞清楚,她要在城阳候府附近也安排些人手,打探江家的消息,苏瑶玉最大的仗势是苏家,其次是城阳候江家,若是同时没了苏家和江家支持,苏瑶玉也不过是个没牙的假老虎。 白翼心中,总觉得夫人要做的事不会这么简单,他提醒:“夫人寻找尚书府那边的老仆可以,但是不可太过,属下得提醒夫人, 监督朝中大员府邸,是触犯律法的。” 苏陌吃惊:“我看苏瑶玉的笑话,能触犯哪条律法?一边盯着苏瑶玉,一边盯着于氏,两个后宅妇人,看看她们的笑话,能触犯什么律法?” 白翼:“哦,这倒是可以。” “ 我们只是看,只是听,不主动打听,不会触犯律法。我和苏瑶玉那个贱人,不死不休的,上次她能搞十几个杀手来吓我,下次就能再搞十几个,她是个疯子,做事非常极端,在苏家, 祖母但凡和我说一句话, 她便寻死觅活的闹,如今我在祖母灵堂摁着她打,等祖母的丧仪过了,她会饶得了我? 我若是不给她找点事,等她来天天来找我,我多被动!” 白翼:两个女人斗,也能搞得血雨腥风!但是夫人说的对,那个苏瑶玉真是一个疯子。 苏陌忽的呵呵笑:“白先生若是有空,帮我从青楼瞅几个姑娘, 回头我想 个办法给江成宇送去,呵呵呵,江成宇能有一个外室,就能有两个三个五六个小妾,呵呵,祖母过世,苏家和江家至少得一年后才能谈婚论嫁,到时候, 苏瑶玉一进江家,便有一屋子的妾室等着,岂不热热闹闹?苏瑶玉和我毕竟有姐妹名分,她嫁人,我总得备个厚礼!” 白翼:夫人您准备这种厚礼,一般女人都是消受不起的! 而且,这是有点难度,他还没有去过青楼呢。 听到苏陌提起城阳候府, 想起这个女人以前曾经和姓江的定过亲,里屋盛淮安的脸上明显有了不悦的表情,嘴角抽动了几下。 师兄每次有新的变化,方岩几乎都在身边,看着师兄脸皮不停的抽动,方岩上去摸摸:“动了?” 盛淮安嫌弃的看着方岩手上的油,张着嘴,似乎在说话,嗓子里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哼 声。 方岩:“ 会哼了?!师兄能发出声音了?” 盛牧拉拉方岩的衣襟,指指外面。 方岩赶紧捂住嘴,最近苏氏经常在东屋,他们可得小心些。 白翼办事速度很快,三四天时间,在京都城南 水磨巷, 帮着苏陌购置了一个小院子,青竹亲自去城郊,带回来十七个小乞儿,安置到了院子里 。 白翼给苏陌报账:“夫人,宅子花了三百两,给 十七个乞儿上户籍一人二两,共三十四两,在宅子里安置了两个老人家帮着看门,这个不需要钱,管饭就行。夫人之前给了一千两银票,这是剩下的 。” 苏陌给白翼的银票,是从苏同庆书房里的箱子拿出来的,似乎,白翼去兑换时,并未引起注意? 苏陌:。。。那就好。 苏陌:“这些银子白先生先收着,不定接下来还有什么事会麻烦先生,我这里,让春熙记个账就好。” 白翼:“好,小的待会去给春熙姑娘报账。” 苏陌唤青竹:“青竹!你去春熙那里取银子,把那宅子收拾一下,看看需要修缮的,安排人修缮,给那些乞儿们购置被褥和锅灶,多买点炭,如今这天还冷着呢,别冻着了。” 青竹:“是。“ 苏陌:“让阿圆多去看看,阿圆小不显眼,你 天天跟着我呢,露面太多不好。” 青竹犹豫了一下:“阿圆会不会太小了?” 苏陌笑:“ 你和三月是将军府的人,又是贴身伺候我的,若是经常去,不合适, 阿圆小嘛,不显眼的。” 青竹明白:“是。”带着阿圆去那边宅子收拾和置办东西。 这十七个小乞丐,一大半安排在苏家附近转悠,抽出来三五个,苏陌想把他们放在城阳候江家那边。 原身十三岁那年, 当时太后当时还是贵妃, 夺嫡之争斗得如火如荼, 城阳候江谦是西山大营的副统领,苏贵妃为了拉拢江家,江家为了靠上苏贵妃,双方口头给江成宇和原身定了婚约。 要说喜欢,原身当初并没有这些情绪。 原身 自幼被苏老太君用最正统的方法教养多年,一言一行,都必须有尺度,有规矩,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身遵命就是,哪里有人会问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苏家是贵妃做主,贵妃给原身指了江成宇,原身也就把江成宇当做自己未来的夫婿,把江家当做自己未来的婆家,逢年过节,为江夫人和小姑江成琴亲手做衣裳鞋袜,中规中矩的,对江家很是尊重。 苏瑶玉回府后,先是闹着要进宫,小皇帝已经即位,贵妃也成了太后,苏太后并不想让小皇帝那么早纳妃嫔,加之苏瑶玉一来比小皇帝大三岁,二来浑身旧伤疤,进宫自然是行不通的。 苏瑶玉看进宫不可能, 就要抢了原身的亲事,江家则明确表示,江家只要苏家嫡长女,不要假千金。 太后对此事无所谓,城阳候江家和苏家联姻就行,至于要娶哪个小姐,都可以。 苏老太君想拦着,当时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于氏挑头,苏同庆默许下,一番操作 ,江家和苏家的亲事继续,但是定亲对象换成了苏瑶玉。 原身对江家,情绪很淡,面上显得不喜不憎,认命而已。 原身认命,苏陌不认命! 放弃原身,欺负原身,羞辱原身的人当中,苏家第一 ,太后第二 ,江家第三 ,三方都放弃了原身, 在原身看来,母族、夫家、最有力的靠山,都在一夜之间放弃了自己,她活着,过于艰难, 所以,原身才 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吧? 以前是苏瑶玉仗着尚书府的势,仗着太后的宠爱,欺负磋磨原主,把原主当做随手可以碾死的小蚂蚁,现在,尚书府自顾不暇,苏瑶玉还未进入城阳候府,想要给原身报仇,这是个好时机。 至于太后,自从慈宁宫老鼠事件,太后寝宫失窃后,苏瑶玉就没有再进过宫门,尊长和上位者的宠爱是一种很奇妙和虚伪的感情,说没就没了,也就苏瑶玉那个傻子,还会觉得太后是她的靠山,笑话! 原身谨慎小心的讨好太后十几年,被弃如敝履还不是一朝之间? 想起回门日被逼着吃下一百多块点心,和点心里下的几种毒,苏陌就不可能放过苏瑶玉。 幸亏苏陌有空间,若没有空间,回门当日,原身得再死一次! 苏陌把恨深埋心底,平日里几乎不提,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在尚书府和城阳候府附近安排小乞丐,是她布局的第一步,接下来,苏瑶玉,各凭本事吧! 苏瑶玉暂时借不了城阳候府的势,苏陌却开始借用将军府的势力,此消彼长,攻守已经开始异形。 白翼办事缜密,小院子的户主,是陈州某商户,院子的看门人是从将军府在陈州的庄子上调来的,明面上看,这个宅子和将军府和苏陌,都毫无关系,即便偶尔官府巡查,这户人家也不过是陈州某大户在京都偶发善心收养的十几个乞儿。 那群乞儿两个大些的,十二三岁,下余几个都是十岁左右,因之前是乞儿, 索性让他们姓了齐,户籍上则是齐达、齐耳、齐山、齐肆、依次往下排,一二三四五六七,好记的很,有了户籍,他们便是京都的平民百姓 。 苏陌把祖母给的翡翠珠拿出来一个,春熙打了个精巧的镂空丝绦,挂在苏陌的腰间。 在大周,这是她走出的第一步,她要依靠将军府,自然就不会瞒着将军府做任何事,免得被将军府猜忌,她不介意白翼安排自己人,只要她的目的达到就行。 第62章 知情人 苏老太君下葬前天,京都一夜大风,天快亮时,大雪撕絮扯棉般,纷纷扬扬,一会儿,便将整个京都银装素裹。 一早, 路上积雪足有半尺厚,城中有巡城军招呼所有已经开门的商户派人打扫积雪,打扫的再快,也只是在主要街道的正中,扫出勉强能通过一辆马车的宽度,地上雪水、泥水混合,脏兮兮的,马车通过会带起几尺高的泥水,若是行人,整只脚都踩在泥水里,又冷又脏。 苏陌穿上素服,裹得紧紧的,坐马车去尚书府。 她没有进苏府里,把马车停在尚书府旁边的小巷子口,静静等,等尚书府大门打开,几十人身穿孝衣,抬着棺椁出门,她吩咐孟青,远远的跟在后面。 出殡环节,尚书府办的倒是隆重,漫天的白纸撒的纷纷扬扬,送葬的队伍披麻戴孝,长孙苏仲卿扶着哭的走不成路的苏同庆,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两个儿子和两个婆子扶着的于氏,后面长房苏同章带着、二房和三房的所有后生们骑马,最后则是各家亲戚及族中女眷的马车,一路上,哀声阵阵,悲悲切切。 苏陌坐着马车,跟着送葬的队伍,缓缓而行, 到了城门口,积雪越来越厚,出城走了一里多,马车走不动了,一部分马车开始回城, 苏陌掀起轿帘, 看向慢慢远去的人群。 青竹:“夫人?雪越来越大了,咱们是再往前走走,还是?” 苏陌看向被大雪覆盖的京郊,摇摇头:“回吧,回府。” 原身和老太君感情好,但是,就到这里吧,和老太君,缘尽。 心里有点难受,不过,似乎又有点轻松 回城刚进城门, 遇到了那位黑衣护卫何七。 何七这次很客气,到马车前拱手朝着孟青:“孟护卫!” 孟青警惕而敷衍的拱拱手:“何事?” 黑衣护卫何七:“ 我家世子有话要和苏夫人说 。” 孟青心里不畅快,那位花孔雀,和夫人有什么好说的? “我家世子在那边酒楼定了包厢,请苏夫人移步酒楼。”何七往旁边指了指。 苏陌掀起轿帘:“本夫人今日心情不好,谁都不见。 世子爷若是有话 ,回头再说吧。”上次不欢而散,她是疯了才会再去见那个神经病。 何七站在马车旁边 :“ 我家世子,找到了当年伺候过于氏的 人。” 苏陌怀疑的看看何七,何七表情上看不出真假,苏陌嘲讽:“这才几天,你家世子会有如此能耐?” 十六年前的事,才几天,他就找到了于氏的旧仆? 忽悠人吧? 何七一只手朝着酒楼的方向:“苏夫人,请。”一点都没有让开的意思。 好吧,还是得去听听,这个人是不懂变通的世子忠仆,死脑筋,犟种! 有这个人拦着,自己不想去,他也不会让自己离开。 想明白这点后,苏陌虽然不乐意,还是示意孟青,去走一趟。 孟青不高兴的赶着车,把车停到了城门口旁吧杨记酒楼 。 何七带着苏陌主仆上了二楼包厢,包厢里温暖如春,戴着玉冠的司玄澈身穿青色锦袍,腰束青色玉带,站在窗口往外看,听到苏陌进来,似乎忘了上次和苏离陌吵架不欢而散的事, 扭头热情的招呼:“离陌快来看,那边是你以前的几个好友,今日大雪纷飞,难得他们聚这么齐。 ” 青竹听到他直呼夫人的名字,皱了皱眉 。 三月扶着夫人过去,站在窗口。 下面两个贵公子骑马从城外回来,其中一个,是城阳候世子,江成宇。 司玄澈促狭的冲着苏陌笑:“那不是你那位前定亲对象吗?旁边的是杨琦, 是你如今的婆母的侄儿,是盛大将军的表弟。” 杨琦?嗯,盛淮安的母亲姓杨,这是杨氏的娘家人? 苏陌满脸不喜的纠正司玄澈:“世子爷,妾身已经嫁人,请你唤我苏夫人,另外,江世子如今是苏瑶玉的未婚夫婿,和妾身没有一点关系,这些玩笑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司玄澈扭头,风情万种的凤眼看着苏陌,深情款款:“离陌,你不用和我这么生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阿澈就好,你看,我就不会和你生分,我就叫你离陌,不管你是之前的瑶玉,还是如今的离陌,我都认你这个人。不要一口一个妾身的,我听着心里难受。” 苏陌恶心的想吐,这么油腻,太他妈恶心了! 她的神情变化,司玄澈看得清楚,连身边的三月都看的出来,毕竟,苏陌生活在东方某国时,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啊! 司玄澈伸出手想揽住苏陌的肩膀,在古代,这个动作可真是太暧昧了,男女之间,哪可如此亲近? 三月侧身挡住司玄澈,扶住夫人:“夫人怕冷,离窗口远点吧。” 司玄澈丝毫不把三月放在眼里,看苏陌过去坐下,他跟着过去坐在苏陌对面,看着苏陌,既心疼又怜惜:“离陌,你离开将军府,跟着本世子可好?”这是赤裸裸的勾引了。 尼玛!这人要坏自己的金饭碗? 义正言辞的拒绝:“世子爷,我在将军府过得很好,您再这么说,我可就走了,你家护卫说你找到了十几年前的知情人,你不会是在唬我吧?” 司玄澈知道一说出正事,便留不住苏陌,低声叹:“你怎么就不能看看我呢?以前你不理我,只喜欢江成宇,如今你还是不理我,却去守着那个躺着不能动的人,陌陌,我心疼你。” 苏陌起了鸡皮疙瘩:陌陌?太不客气了! 三月是第一次见到肃亲王世子这种烦人玩意,到底没有青竹经历的丰富,已经铁青了脸。 司玄澈给苏陌倒了热茶:“只要你开口,我就能带你走。” “我去哪里?将军府挺好的。” “你家将军呢?也挺好?我不信。” “呃,将军也很好,是真的。” “陌陌。。。。” “你到底有没有正事?没有我可真走了!”苏陌脸色不善的看着司玄澈,做势要离开。 “别别别!我真的找到一人,曾经在苏夫人身边伺候过,来人!”司玄澈看苏离陌真的要走,赶紧喊人:“让胡二家的进来说话!” 门口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粗布棉衣,头上带着青色头巾,进门后先给司玄澈请安,然后低头站着,神情局促。 “说说,你是不是曾经在尚书府苏家待过?”司玄澈吊儿郎当的抓起桌上的点心,咬一口,“嗯,好吃,陌陌来,给你一个!” 苏离陌:滚! 那妇人屈膝,老老实实的回答:“禀世子爷,妇人是曾经伺候过尚书府苏夫人,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 何七:“说清楚些。” 胡二家的又行礼,忐忑不安:“当年苏夫人有孕时,因孕期害喜严重,嘴挑的很,许多东西吃不下,有那么一个多月,喜欢喝老鸭汤,我家不是苏府的下人 ,我家男人在四条巷有个铺子,专做老鸭汤,妇人跟着男人,熬得一手好鸭汤。苏家聘老妇进府伺候他们夫人,所以在苏家翠园小厨房待过几个月,后来苏夫人又变得闻不得老鸭汤的味道,老妇就离开了。 哦?这人还真在翠园待过? 苏陌态度和气:“大婶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听听当年旧事,不拘什么,您都可以说来听听,越详细越好,日常的、琐碎的都可以,怀旧而已,你也不用担心,不会让你惹麻烦的。” 胡二家的松了一口气,偷眼看看司玄澈根本不看她,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她只是在苏家待过两个多月, 那是很久以前了。 她家男人一辈子最自得的就是老鸭汤熬得好,当年她被请到户部侍郎府里伺候有了孕的侍郎夫人,经常被她男人拿出来吹嘘,胡家老鸭汤的老食客们几乎都知道。 不过,她男人也是谨慎的,到现在也只敢说曾经伺候过侍郎夫人,并不敢说那位侍郎已经成了尚书,也不敢说活是户部尚书苏家,但是,不知怎地,被这位贵公子知道了,逮着她问了许多当年在侍郎府的旧事,吓得她几天都惶惶不安,怕得罪了谁,也不敢乱说话。 看苏陌说话和气,她才多少放心些。 苏陌:“您在翠园小厨房时,夫人的饮食可还好?” 胡二家的:“不怎么好,苏夫人她。。。。” 胡二家的说了有小半个时辰,苏陌问了许多,都是一些琐碎的无用的信息,但是其中有一点,胡二家的说的很清楚:“当日那位夫人害喜虽然严重,但是吃得倒也不少,补品也进的多,所以,有孕四五个月时,肚子便很大,有婆子们开玩笑,说夫人怀的像是双胎!” 苏陌示意青竹给胡二家的端过去一碟子点心,好奇的问:“是双胎?”似乎就是单纯的觉得好奇。 胡二家的坐在对面小凳子上,面前矮几上被青竹放了一碟子点心,一壶热水。 有吃有喝的,胡二家的也不客气,吃了一块点心,摆摆手:“哪里是双胎?大户人家,府里都有府医每天请脉的,就是胎儿个子大,所以肚子大了些,若是双胎,府医岂能诊不出来?” 苏陌:“我怎么听说,当日夫人是早产,生出来的孩子小的很,才三四斤?听说都差点养不活的。” 原身是早产儿,生出来才三四斤,像一只小猫,看着可怜兮兮的,于氏一看是个女儿就不喜,还是老太君看着小婴儿可怜,再者,苏同庆已经有了三个儿子,所以老太君对这个小孙女还是很喜爱的,看于氏身子不好,便把孙女放在自己身边养着。 胡二家的看屋里男人都不说话,面前这个看着像是少夫人的女人说话和气,说闲话嘛,自然是越说越放松:“不会吧?才三四斤?那还好,当日我们还都说,若是肚子太大,到生产时,怕是会吃亏,若是三四斤倒也好,孩子个子小,当娘的才不受罪。” 苏陌眯了眯眼,她对妇人生孩子不懂,但穿越前电影电视里看得多了,基本常识还有知道些:当年于氏生女儿时,产道被撕裂严重,产后身子养了好几年才慢慢恢复,若是早产的婴儿才三四斤,如何能有那么大的杀伤力?把产道都撕裂? 胡二家的又说了一些闲话,司玄澈看苏陌兴致似乎不高,让胡二家的下去,然后邀功般的问苏陌:“看,十几年前的旧事,都给你挖出来了,好哥哥是不是很尽心?这次你要如何谢过好哥哥?” 苏陌冷冷的:“世子爷若是说话再这么暧昧不清,我可不得不告辞了。” 司玄澈恼了:“你又不领情?你这个丫头片子,还真是,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是用完了人就翻脸!” “叩叩叩!” 俩人住了口,外面有人问:“请问,屋里可是尚书府二姑娘?” 苏陌看向青竹,青竹出去,很快就回来:“夫人可认得鹿鸣书院孟山长家的大小姐?” 孟少怡? 苏陌嘴角绽笑:“认得,她是尚书府大公子的未婚妻子,也算是我未来的大嫂,怎么?” 青竹:“孟大小姐在旁边包厢,派丫鬟来问,若是夫人方便,请夫人到旁边包厢一坐。” 司玄澈一拍桌子:“苏离陌,你若是敢这么扔下我就走,你看我下次有了好消息,会不会告诉你?!” 苏陌起身:“我不稀罕,你若是以后都不找我,我才会感谢你!” 把希望寄托在不靠谱的司玄澈身上,她可是疯了?! 她手里有钱,水磨巷里那十几个小乞儿,现在也算是她的人,假以时日,她不信自己搞不清当年之事! 第63章 酒楼偶遇1 孟少怡站在窗口。 听到有人进来,扭头看。 大冬天的,她像是不怕冷,上身浅色小袄,下身素色锦裙 ,身上没有披风或者大氅,手里捧着的 小暖炉,也不过拳头大小,能有多少热气? 幸亏酒楼包厢里燃着几个炭盆,要不,就孟少怡这种穿着,能冻僵了她! 上身棉衣大袄,下身棉裤外套大裙,身上还裹着大氅的苏陌,看了孟少怡就觉得冷。 原身印象中,这位未来的大嫂是个才华出众,为人颇有点冷淡的大家闺秀,今日一见,果然,冷淡如高山雪莲,不食人间烟火。 苏陌屈膝福身:“孟姐姐!” 孟少怡很矜持的颔首,示意:“坐吧。” 苏陌坐到靠窗的高几边,从这个窗口刚好能看到外面通往城门的路,外面又飘起了大雪,大雪落在泥泞路上的, 有马车进出城,溅起肮脏的雪水。 孟少怡给苏陌倒了一杯热茶:“今日原本想送送老太君,到了这里,出城的车辆太多,所以,便在这里停下了。” 苏陌:“城外雪大,道路被阻,出了城也不好走,女眷们都已经返城,孟姐姐不去也无妨。” 孟少怡脸上显出一抹迷茫和痛苦:“听闻祖母走的时候,你在身边,祖母她,走的可好?” 苏陌苦笑:“孟姐姐也听说了?有没有听说祖母给了我什么东西?” 孟少怡淡然:“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 苏陌沉默,原本孟少怡和苏仲卿是两情相悦才定的亲,但是,在即将成亲时,两家里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耽误了好几年,现在,孟少怡和苏仲卿似乎越走越远,当然,原身在尚书府的最后一年也不出门,并不知孟少怡如今和苏仲卿走到了哪一步。 孟少怡和原身,才华相当,性情相投,曾经,有可能会成为好姑嫂,所以孟少怡说话很直白,也很坦荡:“我祖母前年去世,原本我可以百日内成亲或者只守孝一年,是我自己坚持要守孝三年,你可知为何?” 苏陌沉默的低头,原身或许能猜得到,她就不猜了,懒得猜。 孟少怡:“我不敢,我不敢赌。” 苏陌抬头:“孟姐姐?” 孟少怡苍白如玉的脸上,显出难得的迷茫和痛苦:“ 孟苏两家祖母交好,我父亲也敬佩你祖父,我 和你大哥定亲,当初父母亲也曾经问过我,问我是否心悦仲卿,是否愿意嫁到苏家,当时的我,是乐意的。” 苏陌低头,喝了一口茶。 后来为什么?不乐意了? “后来,”孟少怡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淋在往来的行人和车辆身上,将每个人都包裹成了一团白。 “后来我发现, 苏家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所以,我 迟迟不敢嫁进苏家。” 苏陌低声问:“什么不一样?孟姐姐想象中的苏家,是怎么样的?” 孟少怡看着窗外的大雪,出来一会儿神,半晌,说:“你祖父才华横溢,大周无人不知,书院里无人不夸,你祖母和祖父一生琴瑟和谐,是佳偶天成,我曾经,也想要这样的夫君,想有这样的人生,但是后来,我发现苏家不是这样的。” 孟少怡实话实说:“自从我们两家定亲,你母亲对我便不喜,我们女人嫁人,并非只求夫君衷情,婆婆的品行和态度,才是将来能否在后宅中立足,能否过得舒心的关键。” 孟少怡苍白冰冷的的脸上,露出苦笑:“我也是这两年才悟出来的道理,你我是知交好友,我和你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你母亲她对我,成见颇深,我觉得,若是嫁到苏家,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苏陌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对这个孟姐姐,等于是初见,初见就说这么私密的话题,有点交浅言深的意思。 不过原身和孟少怡,确实算得上是志趣相投的知交好友,哪怕快一年没有见过面,孟少怡见了苏陌,还是像往日一般的信任和坦荡。 孟少怡敏锐的察觉到苏陌的冷漠,低头品茶,半天后,轻叹:“是我着急了,还没有问你,这一年多过的可好?嫁到将军府,可还过得去?” 苏陌:“我在将军府还可以,公婆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像你说的,婆婆不难为新媳妇,后宅这日子,也就过得去。” 孟少怡多少有点尴尬,也发觉自己一上来就倒苦水,有点莽撞,她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她自幼聪慧,也是被祖母养在膝下,也曾经学过琴棋书画,她比苏离陌还多了两个才艺,那便是品茶和绣花,在京都中,孟山长的嫡长女,曾经是个比苏离陌还完美的千金大小姐。 因才华过高,她高冷孤傲,甚少和其他小姐交往,再加上这两三年都在家里为长辈守孝,不出门参加宴会雅集什么的,所以,遇到为难之事,身边竟无一人可说,刚才从窗口看到苏离陌上楼,想到过几天就要嫁到苏家,她一时冲动,才想着找个人说说话。 她只想着自己,倒是忘了苏离陌的处境,一见面,未免失了分寸。 苏陌看孟少怡第一眼,从打扮上看像是世外美人,听了孟少怡这一番话,才发现是披着高冷外衣的一个闺阁怨妇,她对孟少怡便不怎么热络,她心里一直想着刚才胡二家的说的十几年前的往事,对孟少怡便相当的冷淡。 俩人一时间尬在当场,也幸亏孟少怡不善交际,个性自我,尬了一会儿,自我开解一番,又续上了话题:“你过得好,我也是为你开心的,当日听闻你被太后赐婚到大将军府,我原本想着去苏家为你添妆的。” 说着,抿了抿嘴,再次发觉,又说的不太合适。 苏陌抬眼:“没事,我知道你为难,我不介意。” 原身都不在了,她有什么可介意的? 当日真假千金的事闹出来,在家守孝的孟少怡曾经去苏府看望过原身,不过,没说几句话被苏瑶玉追到原身住的小院里,揪着俩人便是一顿怒骂,骂原身鸠占鹊巢不知羞耻, 骂孟少怡则是狗眼看人,不知谁是苏家大小姐,谁是她真正的小姑子,于氏闻讯赶来时,对原身也是恶语相向,对孟少怡,则是端着婆婆的架子,训斥了一番。 孟少怡当场被骂哭,之后,便以守孝不宜出门为由,很少出门,也再没有去过苏家。 倒是苏仲卿,曾经去过几次孟府,拜见孟山长,顺便也给未婚妻子送些上好的笔墨纸砚,或者孤本图书,聊寄相思。 孟少怡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低声说:“再过几天,我就要嫁到苏家了。” 像是看得到婚后日子不好过,她情绪很低,语气也沉闷了许多。 苏陌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少怡与其说是和苏陌聊天,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我已经十九了,你大哥也二十四了,我们的亲事,不能再拖着,所以,原定的二月初六日婚期不变。” 苏陌淡淡的:“那就恭喜你了。” 孟少怡没有看苏陌,还是看向窗外,那种孤傲的模样,倒是更加的不可触碰:“离陌,我们能做一对好姑嫂吗?” 苏陌:“我已经嫁人,能不能的都不影响你在苏家的处境,倒是苏瑶玉,你若能和她处的好,你在苏家的日子应该就能过。” 换句话,若是得罪了苏瑶玉,那对新妇孟少怡而言,才是真正的灾难。 孟少怡苦涩的说:“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你之前在苏家那一年多,日子应该是真不好过。” 苏陌不想提原身那一年的悲惨经历,不耐烦的说:“你不想嫁,有的是办法拖延。” 孟少怡手里握着茶盏,低声说:“对你大哥不公平,我不太忍心。” 苏陌说的干脆利索:“那就跳进火坑,陪着他。” 孟少怡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 苏陌更加不耐烦:“你明知是火坑还跳,想让我如何安慰你?” 孟少怡拭去眼泪:“我不知道。” 苏陌语出惊人:“你若实在不开心,退婚得了。” 这是她想说的真心话,嫁给苏仲卿听着是好事,但是落在于氏手里做媳妇,那日子,不好熬,况且,苏家还住了一个于氏很喜欢的表小姐于绵绵。 于绵绵之前的目标是嫁给苏仲卿,现在,退而求其次,目标应该是老二苏仲源。 苏仲卿成亲后,就该老二苏仲源了,从走礼到成亲,一年时间不算长,到时候孝期一过,于绵绵大概就会进门,可以想象,未来这妯娌俩,怕也不好相处。 明知道将来不开心,日子不好过,还不如退婚。 孟少怡闻言一惊,愣了几息,埋怨道:“离陌!”声音都大了许多,门口两人的丫鬟,都不由的直了直脊背。 经常听夫人说话直白粗浅的青竹,倒是觉得夫人这话在意料之中。 见识少的三月,则是被惊了一下:夫人说话,好生没有道理啊!哪有人劝人家退婚的?! 果然,孟少怡再怎么伤心不安,也没有想过退婚,被苏陌这么一说,脸上甚至出现了怒意:“我把你当做小姑子,当做好友,才给你说些知心话,没想到,你会如此。。。如此。。。” 好半天,她说不出更加难听的话。 苏陌毫不留情:“你也知道我如今在苏家什么都不是,你来和我说这些,我能怎么样?听着不够烦的!想嫁就嫁,不想也有千万种方法,老这么苦兮兮的为难自己,何苦来哉?” 孟少怡身子微微发抖,嘴唇也颤抖:“我以为,我以为至少你,是理解我的!” “不理解!” “我们从小,从小都是在祖母身边长大!”孟少怡提起精神,压抑着怒气尽量说的和婉:“我们都被家里寄予厚望,将来是要在门户相当甚至高门大户里做一府之主母的!婚姻大事,岂能轻言退换?” 苏陌没好气:“那你啰里啰嗦的,到底为了哪般?” 孟少怡语塞,艰难的说:“我只是找个人说说话!” 苏陌站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今的你我不是闺中密友,不适合说这么隐私的话,再者说,你要嫁给苏仲卿了,苏瑶玉才是你正经小姑子,让她知道你和我交往过密,她会不修理你?你还是明哲保身,离我远远的才好!” 我也懒得天天听你这怨妇吐槽!又不是闲着没事,我的事多着呢! 她急着回府,让阿圆去打听胡二家的的老鸭汤店在哪里,然后让人去套套胡二家的话,是的,今日她没有听到有用的,但是,不妨碍她多问几次,今日那胡二家的明显就是很紧张,尤其当着屋里那几个杀气腾腾的男人的面,胡二家的怕是很多话,都不敢说。 孟少怡惊呆,“离陌,你如今,竟是如此冷酷无情的吗?” 苏陌:“不想听你发牢骚,就是冷酷无情?” 切! 孟少怡看着往门口走的苏陌,有点伤心,更有点愤怒,她自觉苏离陌该是最理解她的,如今看,苏离陌早已经活成了一个俗不可耐之人! 苏陌像是感受到孟少怡的蔑视,快到门口,忽然回身:“我倒觉得,你和于氏很像,你们都能说会道,都擅长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考虑事情,将来,你们必然能成为一对好婆媳!” 尼玛,见面第一次,就想道德绑架?! 活该你成为于氏的儿媳妇! 到门口,孟少怡的丫鬟拦住,态度倨傲:“苏二姑娘,我家小姐话还没有说完,你还不能离开。” 苏陌站住,好笑:“除了苏二姑娘,我还有个身份,是盛家夫人!” 青竹一把拉过那个丫鬟,那丫鬟弱鸡一个,被一把扯开,三月开门,主仆三人径直离开了包厢。 杨记酒楼位置独特,就在城门口往里三百多步, 有亲人或者友人从此城门离开京都,送别的人大多会在此设宴送别,所以,楼下只有大厅,楼上也只有视线不好的右手,有三个包厢,面向城门的方向,是一个个用多宝柜隔开的雅座, 方便人坐在窗口,目送亲人或是友人出城。 苏陌从包厢里出来,另外一个包厢门口站着司玄澈的护卫何七,司玄澈今日定要和苏陌吃了饭再离开,所以,何七就在包厢门口,等着苏陌出来。 苏陌从孟少怡的包厢出来,看都不看何七,便往楼梯口走。 和司玄澈一起吃饭?她怕食不下咽! 便在这时,旁边一个声音:“离陌?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陌看向斜对面的多宝格,那里站了一人,尼玛!是原身那个曾经的未婚夫江成宇! 苏陌忽然想起江成宇养在城外的外室,想起齐达他们说的,那女人生的儿子都半岁多了,她忽然很快乐的笑了笑,盈盈福身:“江世子安!” 江成宇看着面前娇俏艳丽,眉目灵动,一脸笑意的苏离陌,呆住了! 第64章 酒楼偶遇2 江成宇看到从包厢里走出来的苏陌,陷入呆愣之中。 他印象中的苏陌, 时常面色淡然、端庄持重,脸上很少有生动的表情 ,似乎什么都引不起她的注意,用他妹妹江成琴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无趣的木头美人。 此刻迎面走来的苏陌,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 明明衣裙老气、钗环简单、打扮的素净并不出彩, 但脸上光泽嫩白,樱唇红润,眉目灵动, 骨子里透着一股自信和被宠爱浸透的娇气 ,最主要的是,看向自己时,眼中的惊喜不是假装的,见到自己她很高兴, 江成宇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她还记着自己!江成宇心想。 “瑶儿!”江成宇下意识的喊出声。 他和苏离陌定亲时,苏离陌叫苏瑶玉,他便跟着老太君,唤她瑶儿。 时隔许久,再叫一声瑶儿 ,江成宇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和苏离陌初次见面,心里一阵甜蜜,又一阵酸涩,他正在虚空中怀念过去,旁边一个贵公子从另外一个包厢出来,这人自然是司玄澈。 司玄澈看到江成宇,倒不意外,他刚才在楼上已经看到江成宇和杨琦在说话,雪下这么大,他俩来酒楼避避,也是正常,不正常的,是江成宇那一副色眯眯的浮浪表情,司玄澈看不顺眼:“江世子!” 他故意的大喊一句,吓了江成宇一跳。 这么一喊,那边雅座里有好多食客,都看向了这边。 江成宇旁边的杨琦拍着胸口:“澈世子,您这一嗓子,可比得过盖叫天!” 盖叫天,是京都享誉盛名的一个戏子,以嗓音嘹亮闻名,听闻他目前身价颇高,已经几乎不在戏院登台,能请得起他的府邸,非富即贵,寻常人便是下帖子,他也是不去的。 杨琦如此说,也没贬义,司玄澈满不在意,吊儿郎当的走过来,故意的用肩膀撞了一下江成宇,把刚被他吓了一跳的江成宇撞得站不稳,一手拉住身边的多宝格,多宝格上一个瓷瓶晃荡了几下,掉在地上,一声脆响,瓷瓶碎了一地。 杨琦扶额,这是杨家的酒楼,自然是不用赔的,只是:“你们要不要如此啊?这个瓷瓶,可是我大哥很喜欢的工匠特意给杨记酒楼做的呢,刚摆了没几天!澈世子,我大哥要是骂我,您可不能看着不管!” 杨琦的大哥杨峥,是司玄澈的好友,是杨家这一辈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已经是军巡营的右军头领。 杨家虽为武将之后,但并不出京,几乎都在京中任职,杨家家财雄厚,杨记除了酒楼,还有药铺和银楼,在京都乃是豪富之家。 虽然比不上京都第一豪富钱家,但是比第二富户林家更有实力。 京都富豪前三名,第一钱家,便是苏陌在宫里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蔺若兰大姑娘的外祖家,第二原本是杨家,如今林家靠上太后抢了第二,杨家便被挤到了第三名。 林家这几年走了太后的门路接了宫里的供奉, 才勉强站在了第二位,不过,谁不知道林家赚的钱大部分都进了太后的私库?所以,林家是名义上的富户,钱家和杨家有钱才是真的。 杨琦是家中幼子,得母亲宠爱,他父亲只求他不闯祸,几乎从不约束他,吃喝玩乐随他的便,他唯一怕的人,却是家中长兄杨峥。 没办法,杨峥若是看他不顺眼,拳打脚踢那是真的上手,父母谁也不敢拦着,如今把长兄喜欢的瓷瓶摔碎,他真是怕怕的。 司玄澈哈哈一笑:“怪不得你大哥老打你,你这眼睛长的是摆设?你瞎啊?没看到是江世子撞到的瓷瓶?城阳候府,哪里能一个瓷瓶都赔不起?来人!请掌柜的 上来,估个价,跟着江世子回城阳候府拿钱就好!江世子,您说呢?” 我说什么?江成宇脸色羞红,又恼又气:“澈世子,在下并没有得罪您吧?一个瓷瓶而已,城阳候府自然赔的起,何须掌柜的跟着回去拿银子?”这是怕他不赔钱跑了?笑话,这点银子,城阳候府能赔不起? 杨琦捂住脸,大喊:“和我无关!和我无关!”谁都不惹! 楼下掌柜的已经跑上来,给各位贵公子作揖打躬:“各位,各位,一个瓷瓶而已,犯不着,犯不着!” “怎么犯不着?”司玄澈把混蛋进行到底,他就是看江成宇不顺眼,熊样!还敢色眯眯的看着他离陌好妹妹? “说吧,这瓷瓶,五百两够不够?”司玄澈狮子大开口。 掌柜的弯腰:“没这么多,一百。。。” “就五百两了,江世子,您不会五百两都拿不出来吧?不会吧?不会吧?”司玄澈越说越夸张,声音也越来越大,好吧,整个二楼大厅和几个包厢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苏陌原本是想下楼的,看司玄澈故意为难江成宇,这热闹,不看白不看,她笑吟吟的看着压抑怒气的江成宇,语气娇娇的:“成宇哥哥,要不要我帮忙?”初级白莲花修炼中。 江成宇扭头看向红着脸的前未婚妻,还未开口,司玄澈又撞了他一下,“哗啦!”好吧,整个多宝格子被撞倒,上面摆放的各种摆件,都跌落下来,哐啷哐啷,碎了一地! 司玄澈先发制人:“什么成宇哥哥?陌陌,你已经嫁入将军府,已为人妇,和这个风流浪荡的江世子,还是划清界限的好,免得江世子的花名,损了你的名声!”他倒是不提自己口口声声的陌陌、和好妹妹。 苏陌听得咯咯笑,像是不介意又像是故意的:“成宇哥哥哪里风流浪荡了?成宇哥哥可是京都有名的将门之后,青年才俊!” 是,大周京都,宫里有羽林卫、城里有军巡营,城郊有护城军,羽林卫直属宫里,军巡营和护城军,归属兵部节制。 杨琦的长兄杨峥是军巡营右军头领,江成宇的父亲江谦,可是郊外护城军的督军,苏陌说他是将门之后,倒也不是故意取笑。 但是,这话把司玄澈激的更加恼怒,他可不管什么将门之后,他听不得的,是那句狗屁成宇哥哥! 招呼掌柜的:“赶紧的,把地上碎了的都估个价,江世子家大业大,倒不会赔不起!”边说,边给掌柜的使眼色,明晃晃的想坑江成宇一把。 掌柜的假装看不懂司玄澈的眼神,他哪里敢讹人啊?讹的还是城阳候府的世子? 司玄澈一副公平公正要帮着酒楼打抱不平的样子,说话理直气壮,周围的人都看笑话,江成宇便是不想得罪肃亲王世子,也忍不住动了怒。 “澈世子!您慎言!在下从无风流,何来浪荡?这些东西损坏,在下自然会和掌柜的商量赔偿,倒不用您来操这份闲心!” 司玄澈呵呵一笑,只挑刺不讲理:“不是风流,那就是下流了?呵呵,江成宇,不管你是下流还是风流,先把杨记酒楼损坏的东西赔了再说!” 杨琦要开口,司玄澈指头差点点到杨琦的额头:“杨十一!你敢开口,我现在就派人把你大哥请来,你猜你大哥会不会就在这里揍你一顿?” 杨家人丁兴旺,上一辈有七个男儿,这一辈儿,杨琦在大排行中排名第十一,所以,也被称为十一郎或者杨十一。 杨十一怂的双手捏住耳朵:“我哪里开口了?澈世子你可不要冤枉我?!” 苏陌非要拱火,她一副好心肠的样子:“成宇哥哥,要不我来赔吧?你也不容易,我都知道的。”你的钱都拿去养外室了,你多不容易啊!我都知道的! 苏陌笑的真诚而荡漾! 江成宇看到苏陌这真诚的笑,心神一动,走上前要拉苏陌的手,被苏陌身边站着的青竹挡了一下,他被挡在苏陌三步远,看向苏陌,一脸的心疼和歉疚:“无妨,这些东西,成宇哥哥赔的起,倒是你,听说你嫁人后过得不易,哪里能让你出这个钱?瑶儿,你看你,都瘦了!” 放屁!苏陌心里骂,老娘明明长高了,也壮实了,比着刚来时,身子好的多了! 孟青原本是看热闹的,难得的,他对司玄澈有了一丝好感,司玄澈和江成宇站起来,他更加讨厌和主母曾经有过婚约的人模狗样的江成宇! 听到江成宇这恶心玩意竟然敢公然调戏他家主母,孟青怒:“江世子!你听谁说我家夫人嫁人后过得不易?呸!胡说八道!谁?谁说的?你把话说明白了!” 大有一副谁说的、站出来大战八百回合的意思! 江成宇神情一僵,这才看向孟青,这是? 再看看冷眼盯着自己的两个武婢,江成宇也学着杨琦的样子,扶额:“呃!瑶儿?这是?” 司玄澈哈哈哈笑,好心的解释:“这是将军府的护卫和武婢啊,怎么样,要不要比两手?看看你这个成宇哥哥能不能在孟护卫手下过上五十招?” 司玄澈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的护卫何七说过,孟青外家功夫练的扎实,若是和孟青对打,二十招外才有机会取胜,江成宇虽是武将,但在司玄澈眼里就是个弱鸡,不过,保险起见,他把数量放到五十招,呵呵,就凭江成宇,能在孟青手下走五十招? 看看何七,何七肯定的点点头,那意思,江成宇走不了五十招! 司玄澈又哈哈大笑:“敢不敢比?江世子,敢不敢比?” 苏陌抿着嘴,娇气的笑:“澈世子说笑了,成宇哥哥是风流儒将,哪里是那等粗人,打打杀杀的?” 江成宇再怎么笨,也有点明白苏陌不怀好意了,不过,他第一反应是心酸,觉得苏离陌是在吃醋,他深情而无奈的唤:“瑶儿?!” 一副想责怪,又不忍心开口的样子。 旁边围观的人,都面面相觑,这江世子,怕不是个傻子? 苏陌捂着嘴呵呵笑,太尼玛可笑了!原身是什么眼光啊?能看得上江成宇这绣花枕头? 不对,不是原身看上的,是尚书府和太后看上的。 苏陌笑的扶着青竹,站不稳了。 “离陌!”一道清冷的声音,孟少怡走过来:“不得胡闹!江世子毕竟是你的姐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岂能如此无礼?” 苏陌转头,皱眉:“你说什么?” 孟少怡摆出一副长嫂的模样,教导苏陌:“江世子是瑶玉的未婚夫,便是你未来的姐夫,都是一家人,你不可对江世子无礼!” 江成宇看向孟少怡,眼神中都是感谢和钦佩之意。 孟少怡神情中多了一份自得,她是苏仲卿未过门的妻子,是苏瑶玉和苏离陌的长嫂,将来城阳候世子也得唤她一声长嫂,她父亲是书院山长,夫君是宫中小皇帝侍讲,小姑子一个嫁给了大将军,一个嫁给了手握兵权的城阳候府,无形之中,她觉得于氏再怎么冷漠难缠,似乎,也不是不能面对,好吧,嫁到苏家,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了! 苏陌嗤笑:“你是哪根葱?要你来管闲事?” 尼玛,踩着姑奶奶你做好人?呸! 上一世苏陌是哑巴,几乎没有朋友,是一个孤勇之人! 到了大周,原身记忆里除了那个庆安郡主,也没有好朋友,原本她是对孟少怡印象不错,孟少怡这么插一杠子,却把她给惹毛了! 要她一个孤勇之人给人留面子情分,那可真是,对方想多了! 孟少怡脸色一白,威严的看向苏陌:“你身为苏家二姑娘,将军府主母,不可说话如此粗俗!” 孟青是苏陌的半个嘴替,这是他凭着实力抢来的活儿:“您哪位啊?我们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是您能教训的?” 苏陌格格一笑:“她是尚书府大公子,我大哥苏仲卿未过门的媳妇,算得上是我大嫂,不过,大嫂,您还没有过门呢,我却已经嫁出苏家,您这急着教训我立威,是不是也太早了些?您应该等进了苏家,教训您的真小姑子苏瑶玉才是啊?是不是您不敢得罪真千金苏瑶玉,所以拿我这个假千金来显摆显摆?” 孟少怡脸色难看,苏陌在众人面前不给她一丝情面,她看向苏陌的眼神,多了冰冷的恨意。 旁边看热闹的人对孟少怡大多是只闻其名,很少有人见过其人,说起交情,那就更谈不上了。 不过,看着一脸正气被气的身子微微发抖的孟少怡,再看看那个一脸狐媚娇笑的假千金,围观的人群中,有两个自诩官家小姐的千金,上来帮腔:“再怎么样,她是你嫂嫂,你是小姑子,岂能对长嫂无礼?” 那千金说着,走上来几步,朝着司玄澈施礼:“澈世子,在下梁心蓝,梁心栋是我兄长。” 眼神流光熠熠,看着钻石单身男司玄澈,便是司玄澈府里有再多的侍妾,他只要没有成亲,那就是货真价实的钻石单身男! “梁心栋?”司玄澈想了想,老实的摇摇头:“不认识。” 苏陌管他认不认识梁心栋?“你又是哪里来的大葱?我和孟小姐之间的事,要你来多嘴?” 苏陌是无差别的攻击。 除了养外室的江成宇能让她笑脸相对,其他人,都不配和她好好说话! 第65章 酒楼偶遇3 梁心蓝先是没有想到司玄澈不认得自家兄长,后被苏陌嘲讽到脸上,羞得满面通红,强行挽尊:“苏离陌! 你只是尚书府的养女,谁给你的底气羞辱官家小姐?” 苏陌学着司玄澈吊儿郎当的样子,甚至故意的晃了晃小脑袋:“女人嘛,嫁了人,自然是靠着夫家的威风,是夫家给的底气啊!倒是你,究竟是哪一位?咱们不认识吧?梁心蓝?是哪个名牌上的头牌啊?” 言语之中嘲讽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梁心蓝气的,伸出手指着苏陌,到底也不好意思说出自家父亲的官职。 她身边一个穿着绿色锦袄的小姑娘,仰着脑袋,傲气的很:“我表姐是中书侍郎梁大人家的千金,苏离陌,你不可对我小姐无礼!” “中书侍郎?”苏陌看向司玄澈,这是个多大的官? 司玄澈默契的收到苏陌的问询,呵呵一笑:“中书侍郎,是中书省的长官,是正三品。哦,你是中书侍郎梁家的千金?” 哦,正三品,是个大官。 盛淮安是二品武职,大周朝堂上, 武职低于文职一个品级,所以,这个中书侍郎和盛淮安,理论上是平起平坐。 不过,中书侍郎是皇帝身边起草各种诏书的,大将军则是外放的,中书侍郎比大将军,是更有前途些,毕竟是御前伺候之人,比一部尚书还更容易出头。 那绿袄小姑娘仰了仰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又说了一句:“梁大人是我表姐的伯父!” 尼玛,够拐弯的! 苏陌低头理了理才明白,面前这个自诩官家小姐的梁心蓝,是中书侍郎梁大人的侄女? 梁心蓝也昂着头,看苏陌是带着一股子高傲:“你给我和孟小姐道个歉,我们就不和一个民女一般见识了,毕竟,你出身低微,没有教养,哪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苏陌冷笑:“你可真是莫名其妙,我和我家未来的大嫂,未来的姐夫说话,有你什么事?要你这个中书侍郎的侄女出来插一杠子?” 梁心蓝偷偷看看旁边的司玄澈,脸上娇羞:“世子爷, 小女也是好意,帮着你们和解和解,谁知苏离陌如此不懂事,说话夹枪带棒的,曲解了我的好意。” 苏陌恍然大悟:“哦!你出来劝和是假,想在澈哥哥面前出个头是真!澈哥哥,这女人目的不纯啊!她看上你了!” 一番话,说的直白,梁心蓝大窘,司玄澈听到苏离陌娇滴滴的一声“澈哥哥”先是半边身子酸麻,随即大怒,朝着梁心蓝:“滚一边去!本世子的事,轮得着你来说话?” 旁边江成宇听到苏离陌喊司玄澈“澈哥哥”,心中一酸。他印象中的尚书府大小姐,向来是端庄持重从不会如此随意,这一年多,她是经历了什么啊?要如此处处委屈自己,讨好别人? 梁心蓝听到司玄澈呵斥,脸色一白,旁边那个绿衣服的小姑娘双手叉腰,冲过来几步,朝着司玄澈就喊:“我表姐 一番好意,你们不领情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为何对一个姑娘家如此蛮横无理?” 司玄澈和苏陌互相对视一眼,苏陌好笑:“你又是谁?也是我家澈哥哥的爱慕者?几次三番的想出风头,给你个机会,报个名字吧。” 绿衣服小姑娘大约十三四岁,看了看身边的大丫鬟,那丫鬟会意的上前给苏陌施礼:“我家小姐姓常,是肃州知府常大人家的千金,是梁小姐的姨表妹。” 苏陌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看这位常小姐。 常佩琪心中恼怒,表姐说这个女的不过尚书府的养女,她敢看不起自己这个知府家的千金?她哪里知道,苏陌可是二品大将军的夫人,她刚才只从表姐嘴里听了一句这女人嫁了个活死人,是个活寡妇。 孟少怡被梁心蓝帮着挽回了一点脸面,再看梁心蓝时,态度温和了些,点点头,彼此换了一个眼神,她回头看向苏陌:“离陌,我们都知道你因为祖母过世心里难受,江世子曾经是你的未婚夫,你见了江世子心里更加难受,我们都明白的。” “哦!” 人群里,有人开始嬉笑,“敢情?这位假千金是看到了前夫婿,所以故意的找事?” “放屁!”苏陌懒洋洋的扬声骂了一句,对她来说,从来没有顾及形象这一说。 原身记忆中残留的对孟少怡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苏陌确认,孟少怡在众人面前说江成宇曾经是她的未婚夫,不仅故意,而且满含恶意。 看着虚伪的孟少怡,苏陌准备恶心她们一把:“孟少怡,梁心蓝,你们俩是亲姐妹?同父同母呢?还是同父异母?又或者,是同母异父?嗯,我想想,要么你们是同一个爹,要么你们是同一个娘,都喜欢自抬身份,又都喜欢教训人,还都是同样的擅长从自己的立场来要求别人,如此共同的爱好和性格,要说你们俩没有血缘关系,那真是不可能!” 众人都是一愣。 梁心蓝脑子有点慢,一时没听懂,但是也知道苏陌说的不是好话,勃然大怒:“苏离陌!污蔑朝廷命官家眷,你是想死?” 司玄澈不乐意了,谁啊都是?大呼小叫的,他还在这里站着呢! “哦,陌陌污蔑了哪个朝廷命官家眷?你倒是说说看?不就是你们的父母有笔糊涂账,被陌陌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唉,陌陌,你也是,知道点人家的隐私就说出来,看,惹祸了吧?来,叫声好哥哥,好哥哥罩着你!”一副色狼模样,那边的江成宇和这边的孟青,都磨了磨牙。 “滚!”苏陌这次学会了抢答,抢在孟青发飙前骂了一句,把孟青嘴里的“大胆”两个字给呛在了嗓子眼,孟青伸伸脖子,难受的很,还是有气无力的喊了句:“大胆!”听着,已经毫无气势。 酒楼里二楼食客都不吃饭了,都围过来看热闹。 人群里还真有人若有所思:“梁大人的弟弟,和孟山长家里,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不是,是梁大人的弟妹和孟山长家里有什么猫腻!” “你说的才不对,是梁大人。。。。” “闭嘴!”梁心蓝大喊。 孟少怡毕竟要端着空谷幽兰的名分,便是气的指甲刺入手掌,也不好和苏陌对骂。 梁心蓝可就不管不顾了:“苏离陌!你个来历不明的小贱人!你少血口喷人!” 苏陌此刻混不吝的表情,倒是和司玄澈如出一辙:“我怎么血口喷人了? 若是你们没有不可言说的关系,你会为她说话?你怎么就这么好心。别人都不站出来说话,就你长嘴了非得出来插言?还有啊,我来历不明?你可闭嘴吧,孟姐姐,你是我未来的大嫂,你来说,我是不是来历不明?” 孟少怡脸色难看,她做为未过门的长嫂,对苏家的事,哪里清楚?苏离陌是不是来历不明,她其实并不清楚,便是清楚,她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哦!”苏陌看着孟少怡一脸纠结和愤怒,忽然拉长了声音,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我知道了,你们俩对自己的身世,其实也不清楚对不对?唉!造孽啊!父母的糊涂账,最终是你们这些做子女的承担了所有,你们也挺可怜的!” 常佩琪在肃州仗着是知府千金,谁敢不捧着她?多年来养成的傲慢和跋扈,一时之间是改不了的,她不知这京都之中,知府千金实在算不算什么多高的身份, 叫嚣:“苏离陌,你不过是尚书府养女,嫁了人 也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守活寡, 有什么可傲的?再胡说八道,小心被人打死!” 好吧,不用客气了!你先尝尝被人打死的滋味吧! “青竹,三个、不,四个耳光,正反各两个,刚好!”苏陌收了笑容,脸色冰冷。 三月还没有反应过来,青竹可是在夫人和人吵嘴时就已经准备好了,听到吩咐立即上岗, 走过去抬起手,利索的“啪啪啪啪”,正反四个耳光,已经打在了常佩琪的脸上! 周围的人有一瞬,被震惊了! 地方知府的千金, 中书侍郎侄女的表妹?这就,被打了? 司玄澈哈哈大笑,边笑边鼓掌:“陌陌,就得这样,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没有脾气呢!这里没有意思,走,好哥哥带你去醉仙楼!” 得赶紧走,这里人越聚越多,这姓常小姐看着就是个不懂规矩的,若是混闹起来,不好脱身,司玄澈可不是只会闯祸不会兜底的愣头青,他天天惹祸还能在京都混得风生水起,除了肃亲王府的名头,还凭六个字:识时务!擅逃脱! 苏陌可没有这个觉悟,她冷冷的看向那个仗着自己年龄小,故意耍心机、恶言恶语的知府千金:“姑奶奶记着你了,以后再听到你狗嘴含着野猪牙,提到我们将军府时说话不讲究, 见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这才带着青竹:“走。”施施然下楼。 司玄澈跑过去要拉着苏陌,被孟青拦住。 今日的孟青特意腰间挎了长刀的,前几次在尚书府以及和何七对上,他没有武器,吃了亏,他决定,以后只要夫人出门,他都要带着长刀! 手握刀鞘伸出胳膊,恰好把司玄澈挡在楼梯口。 何七掏出长剑,往孟青后脑勺便刺。 孟青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反手举起刀鞘:“急着打架啊?下楼打!这里打不开!” 何七像是也认可了这句话,反手一拍楼梯扶手,先跳下楼梯。 孟青也不示弱,也是单手一拍,追着何七跳了下去,如此一看,倒像是孟青在追着何七打架。 “等我!我要看着你们打!”司玄澈忘了苏陌,大呼小叫的喊着,他可不敢往下跳,老老实实的沿着楼梯一步好几个台阶的往楼下跑。 瞬间,刚才火力全开的司玄澈和苏离陌都带着下人离开了二楼。 二楼众看客互相看看, 结束的这么快? 这个时候,常佩琪像是才回过神,捂着脸尖叫:“苏离陌!我要打死你!” 她倒是个心里有数的,嘴里喊,身子不动,她若不是怕的腿软, 早就跑着下楼了!她只知道京都的女人都是擅长打嘴仗的,这是第一次遇到一言不合就动手扇耳光的! “表姐,你要给我报仇!我要报仇!娘啊!我不活了!。。。。” 哭哭闹闹的,哪还有刚才牙尖嘴利的那副不讲理的样子?成了一个受委屈的绿头菜。 梁心蓝被这个表妹闹得头晕,被苏陌这般泼皮火辣气的浑身颤抖 ,但是也没胆量追着苏陌出去,便站在二楼,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本是带着进京不久的表妹出来长见识的,好吧,确实长了见识! 孟少怡并不多感谢梁心蓝,她自诩清高,和低俗的梁心蓝姐妹俩,自认不是一个高度,况且,这位梁小姐刚才之所以会站出来说话,不过是想在肃亲王世子面前露个脸, 一看就是想讨好司玄澈,这等庸脂俗粉,京都第一孝女兼才女孟少怡,懒得搭理。 带着丫鬟,孟少怡稳步走下二楼。 江成宇站在一地碎瓷器后面,看着苏离陌下楼,不由得一声长叹:瑶儿对他念念不忘,还真是,一往情深啊!他很苦恼,他对瑶儿,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双手捂着耳朵的杨十一看到司玄澈离开,松开手,欲哭无泪:“成宇!你打碎了我长兄的瓷器,你可赶紧赔吧!若是晚了,我怕是被你连累得要挨打!” 江成宇低头看看碎瓷器:“唉!”一声长叹! 这下好了,怕是真的要赔三五百两银子了,司玄澈,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为难我?几百两银子,若是往日,倒也罢了,如今,对他而言不算是小数目,他惆怅的长叹一声,背负双手,走到窗边去看纷飞的大雪。 楼下,等孟少怡走出来时, 苏陌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 孟少怡站在鹅毛大雪中,仰着头,一阵感慨:苏离陌,咱们终是,做不成好友了! 若她嫁入苏家,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她也不能和于氏、苏瑶玉母女俩作对,那就只有,对不起苏离陌了! 孟少怡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看到雪花触手而化,她多少有些落寞,吩咐丫鬟:“走吧,回府。” 之后,她就要在家里待嫁,大婚之前,怕是母亲不会让她再出门了。 孟少怡上了自家马车,想想刚才苏离陌的肆意张狂,怪不得于氏母女俩那么嫌弃苏离陌,这种女人,谁会喜欢? 杨记酒楼门口空地上,孟青和何七,一个将厚重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一个持轻灵的长剑腾挪跳跃,孟青一刀劈下去, 身边方圆五六丈内的积雪激荡的在空中飘扬, 俩人的身影藏在纷飞的大雪中,这场景,比之刚才在二楼的吵闹,更加吸引人。 不一会儿,便围了更多的人, 站在大雪中喊叫着凑热闹。 司玄澈站在旁边,负手观看,没有立场的一会儿为孟青鼓个掌,一会儿给何七加个油什么的,忙的不亦乐乎。 直到看到送胡二家的回去的太监多福坐了马车回到酒楼,司玄澈一声令下,叫停了何七和孟青的比武:“雪太大了!改日再比!回府!” 肃亲王世子,带着手下和护卫,赫赫扬扬的离开了杨记酒楼。 此刻,苏陌早就回到了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苏陌换了便服,兢兢业业的跑去东屋外间,做煮妇。 东套间里屋的盛淮安,已经能够张嘴自主吞咽,能吃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最近喜欢吃的,是苏陌亲手做的小馄饨。 只有苏陌亲手做的他才吃,厨娘吴嫂试着做了五六次,他咬一口就吐,坚决不吃。 无奈,方岩催着苏陌,几乎隔一天做一次鱼肉小馄饨。 苏陌感慨:活死人能欣赏得动她秘制的鱼肉小馄饨,说明他的味觉系统,还是很管用的! 苏陌做的小馄饨,用的是空间的黑鱼,细细的剁成鱼肉泥,七成鱼肉,两成猪肉,一成空间的野鸡肉,把空间里种的荸荠剁成碎末,掺进去,再加入姜粉胡椒粉和十三香,包成小元宝的形状,一口一个,盛淮安一次能吃一大碗! 若是苏陌心情好,再给他冲一碗混合了鲜虾粉、瑶柱粉和紫菜粉的酸汤的话,他连酸汤都能喝的干干净净! 为了盛淮安能每天都吃得好,东屋里从方岩到盛唐三兄弟再到宋千宋万,对苏陌的态度都好了许多,尤其是方岩,恨不得天天讨好苏陌,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觉得苏氏需要讨好! 白翼也很给力,按照夫人画的图纸,在铁匠铺定做了平底小铁锅,双耳小铁锅,改进了做饭用的小炉子,全力协助夫人在成为温明居大厨的路上,一路狂奔。 那边校场旁的药庐里,周桐老先生和军师陈余,偶尔尝到苏陌做的美食,向来不在意饮食的周老先生,都忍不住夸奖:淮安媳妇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话说今日在杨记酒楼,不仅偶遇司玄澈,还和江成宇甜言蜜语了几句,苏陌知道等孟青回来,那嘴便会叭叭叭的给他们家主子汇报,盛淮安如今已经能睁开眼,她可不想盛淮安误会,然后暗戳戳的修理自己。 所以,煮好了小馄饨,苏陌端着后进入里间,一来要讨好这屋的人,二来,也得安抚安抚空间里一脸委屈的小老六,苏陌很主动的,先给方岩背诵千金方。 方岩自然是很高兴的,提着笔,苏陌闭上眼,内视空间里的平板电脑,一字一句的给方岩念药方。 方岩他们对于夫人这种神婆模式,已经接受良好,一个读,一个写,屋里的人也都很默契的保持沉默,不打破这种气氛。 作为回报,方岩对苏陌也多了很大的耐心,写好一个药方,方岩当着苏陌的面,给盛淮安施针,这也是苏陌第一次看到方岩给床上的活死人针灸:寸许长的银针扎到腿上,然后方岩用食指弹向银针尾部,银针轻轻震动,像是蜜蜂采蜜的声音! 方岩殷勤的给苏陌解释:“这叫蜂针法,是我师门的秘技,夫人看怎么样?是不是很高明?”他以为夫人多少也会些医术,俩人这是在交流。 苏陌干笑:“高明!很高明!” 可惜方岩在对牛弹琴,苏陌根本不懂医术,更不会扎针,真不知道高不高明,不过,很好玩就是了。 在东里间待了大半天,不懂装懂的看方岩炫耀了半天银针绝技,实在没话可说的时候,她借着和白翼商量事情,把今日之事提前说了一遍:“司玄澈找到的那个人,是个开老鸭汤馆子的,那人叫胡二,劳烦白先生,帮着打听一下,到时候,让齐达带着人经常去喝老鸭汤,顺便多套套那妇人的话。” 白翼拱手,夫人吩咐,他自是不能怠慢。 如今谁不知道,将军只吃夫人做的饭?让夫人心情愉悦,是至关重要的,帮着打听个事, 那算什么?小事一桩! 然后,苏陌磨磨唧唧的看似和白翼说笑话,实际是在坦白从宽:“哈哈,那个江成宇的外室,听闻是个有本事的,城阳候夫人之前曾经去宫里求过太后,要给江成宇娶个平妻,应该就是那个女人,哈哈,苏瑶玉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屋里人都不敢接这么敏感的话题,都只好尬笑着,不敢说话。 闭着眼被按摩的盛淮安额头青筋微微跳动,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紧紧握拳:妈的!但凡出门不是遇到司玄澈就是遇到江成宇,这次倒好,俩人都遇到了! 他和苏氏没有感情,他也看不上苏家的女人,但是,这种欺到脸前的羞辱,他不能忍! 体内真气总是能在这个时候被激的四处乱窜像是走火入魔,盛淮安不敢再动怒,缓慢的引导真气,在体内大小周天运转,妈的,这女人,早晚会把爷气的走火入魔 ! 盛淮安恨恨的想。 苏陌觉得把什么都交代清楚了,唉,估计外面孟青也等急了,急着告她的状呢! 她也不能赖在东里间不走,实在没有理由继续磨叽下去,苏陌只得离开,她刚走出东里间,孟青就窜了进来,然后,果然,那张嘴叭叭叭叭的,开始告状。 听到苏氏喊司玄澈“澈哥哥”,喊江成宇“成宇哥哥”,盛淮安刚刚平复的气息,蹭的又冒起八丈高! 妈的!再躺下去,这女人要翻天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陌回西套间,钻到里屋休息,闪入空间里,看到小老六开心的跳来跳去:“姐姐,我可以用加工坊来做药丸吗?” 苏陌:“你看出来活死人的病因了?” “没有,我做一种能祛病毒的百消丹,然后做有益身体的紫参丸,不管首领大人是什么病,他吃了这两种药丸,都有好处的。”小六很自信,嗯,他已经计划好,要往这两种药丸里注入灵力,给首领大人祛除体内毒素。 苏陌很配合:“好,你做,我负责给他们,但是,不保证人家会真的吃啊!那个方岩是个小神医,人家水平很高的 ,咱俩都不会医术,人家未必信咱们。” 实话实说,每次方岩好心给她讲盛淮安的治疗方案,或者是请教她背诵的千金方,她都是硬着头皮在装内行,她觉得,方岩应该很快就知道她其实是不懂医的。 “嗯嗯,姐姐只管给,吃不吃看他们的意思。”小老六坚信,只要他们吃一次,就会知道这药丸有多好,怕是下一次会主动问姐姐要。 小老六勤快的给苏陌榨了一杯果汁,殷勤的递给苏陌:“姐姐!快喝!” 苏陌看着小老六,再看看池塘里的黑鱼,笑笑:“你们背叛我的心情如此急迫,可真是让我心里不甘,哪天把我惹恼了,我把你们一锅都炖了,嗯,鱼肉猫肉乱炖,不知道那个活死人喜不喜欢吃!” 小老六身上的猫猛地炸起,又瞬间耷拉下来,略显心虚的表态:“姐姐,我们永远不会背叛姐姐的,不过是多了一个主人而已,你们两个是两口子,利益是一致的啊!” 苏陌:“你看的电视剧可真多,连心理咨询都会了,你这叫pua,阴险的很!” 小老六干笑。 苏陌喝了半杯果汁:她和盛淮安,利益是一致的吗?目前看,似乎是一致的? 尼玛,真被死猫给pua了! 第66章 风起 苏老太君下葬的第二天,几乎是一夜之间,吏部尚书的夫人昧了几个内宅夫人的私房钱,用于放印子钱,在京都大街小巷,迅速传遍! 背后有没有推手不知道,从本质上来说,这消息之所以能迅速在京都传扬,确实是这个消息本身,足够真实,足够炸裂。 于氏放印子钱是真的,拿了几个内宅夫人的本金用于放印子钱也是真的,现在,于氏手里似乎没钱,也是真的。 吏部尚书的妻子,还能手里没有钱?这些夫人们放到于氏那里的钱并不多,有的三千两,有的五千两,三五个夫人们加在一起,不过两万多两,这点银子,户部尚书府当家主母会拿不出来? 谁信啊!定然是于氏不想给,要吞了人家的私房钱!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的飞快。 于夫人为什么不想给?因为于夫人手里暂时没有现银,所有现银都拿去放印子钱了,放印子钱是一本万利,每多放一天都是巨额利润,于夫人自然是能拖就拖,能赖就赖。 被拿了银子的内宅夫人们急了,几乎天天都有人去尚书府,以各种理由要钱,于夫人为了尽快把不胜其烦,只得雇人催收,加速回收本金,催收的人手段凌厉,听闻逼的欠债的人卖儿卖女卖宅子,甚至,闹出了人命,被人告到了京兆府! 真的假的谁在意呢?反正消息够劲爆,传播速度够快,同时,老太君库房失窃和于夫人翠园财物失窃,也传的沸沸扬扬,一开年苏同庆便受到了御史的弹劾,不孝、治家不严、为官不正等等各种言论甚嚣尘上,把尚书府推上了风头浪尖。 京兆府可算是找到了背锅侠。 从入冬开始陆续到年后,光是因为还不起印子钱被要债 的逼死或者被逼卖儿卖女的,确实已经发生了多起 。 京兆府查的头晕,找不到大金主,抓了许多小鱼虾, 但是京都放印子钱的盘子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如今终于爆出来一个吏部尚书的夫人,于夫人是三品诰命,那就不归京兆府查了,京兆府府尹曹真,立即将放印子钱引起的十几个案子的卷宗准备好,这天,早朝散了,太后和圣上退入明德殿议政时,曹府尹抱着十几本卷宗,去明德殿上交卷宗。 曹真能在京兆府这个遍地是权贵的地方做七年府尹,官场经验,非常的丰富。 他抱着卷宗先磕头再说话:“微臣禀太后娘娘,陛下,京兆府自去年冬天 到今年上元节期间,共收到十一起因印子钱纠纷导致的官司,有三起已经出了人命,经京兆府上下同僚,年节期间加紧调查,有确定的证据证明户部苏尚书的夫人,是放印子钱的大金主,此案已超出京兆府查案权限,微臣请求太后娘娘和陛下恩准,将这十一宗案子,移交大理寺!” 明德殿内,年轻的皇帝坐在龙椅上,太后面前放个珠帘挂屏,坐在皇帝身边,左相范志秋,右相王焕,礼部、兵部、刑部等几位尚书,站在殿下,都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听着。 苏太后珠帘后面,脸色阴沉,不发一言。 曹真是打定主意要把这破事给扔出去:“臣惶恐,臣只是查到些细枝末节,并无确实的证据,但此案既已牵扯三品诰命夫人,臣无权查案,依制该转交案宗到大理寺。” 皇帝司玄稷看向母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家老太君去世,依制苏同庆须告丁忧,闭门守孝三年, 苏同庆离开朝堂,苏太后缺少一大助力,左相也好,皇帝司玄稷也好,都可以安插自己人。 苏同庆是苏太后的左膀右臂,苏太后当然要为苏同庆争取夺情,这个时候京兆府报上来苏同庆的夫人放印子钱乃至逼死人命,是在给太后出难题。 曹真并不想揣测圣意,他只是想把案子推出去。 太傅沈烨自然是皇上的人,沈烨今年才四十,是先帝给皇上指的老师,也是先帝给皇上留的辅政大臣。 沈烨往前几步,躬身抱笏,朗声道:“太后,既然案件已涉及三品诰命夫人,臣请太后命三司协同,共审印子钱一案。” 工部尚书段子悠出列:“臣附议。” 六部之中,工部是地位最低的一个部门,工部尚书段子悠平日,能不说话就不会说话,每次在明德殿小范围议政,段子悠都像个透明人一样,几乎大家都不会重视他,听到他附议,其他几人都眉毛微动。 段子悠四十多岁坐上工部尚书,并非庸碌无能之辈,他迫不及待的附议,让人不得不多想。 直到几天后工部侍郎于宽被下狱,大家才知道,哦,原来如此! 太傅沈烨:“请圣上下旨,三司会审印子钱一案。” 苏太后不悦:“内宅妇人放些小钱赚些私房,太傅何必如此计较。” 殿外内侍官:“禀太后,平阴侯朱全求见。” 太后:“宣!” 平阴侯朱全进殿后,远远的便跪下,然后膝行走到堂前,磕头哭着求告:“太后作主,皇上作主,老臣的孙子,被放印子钱的打成重伤,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老臣求太后皇上,为老臣作主!” 朱全才五十岁,面容枯槁,胡子拉碴, 哭着磕头时,看着极其可怜。 皇上似是不忍心,开口:“爱卿平身,有话慢慢说。” 朱全又磕了个头,才开始述说: 平阴侯朱全是武侯,早年在边境受伤后回京荣养,朱家人丁少,朱全只有一个儿子,他儿子生了两个孙子后,一病早亡,之后儿媳也忧思过甚去世,他和老妻守着两个孙儿 守着一座祖宅,靠着祖宗留的爵位,辛苦度日。 朱家除了祖宅,还有两个铺子,一个是书坊,一个是家中老仆做的点心铺子。 说起来平阴候府上,也是积德行善,善名远扬的府邸,朱家书坊二楼辟了一个免费的藏书室,但凡是学子,只需掏一文钱的茶水费,便可以上二楼看一天书,期间书坊免费提供茶水。 至于点心铺子,从做点心的师傅、卖点心的小厮到记账的账房,招呼客人的掌柜,都是平阴候府家生的仆人,说白了,这两个铺子,平阴候府也没指望每个月能赚多少钱, 也就是给自己家仆人找的营生,若是多少能赚些钱,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赚钱,便也那样。 平阴侯两个孙子,大孙子朱阁今年十八岁,是个秀才 ,小孙子朱詹今年十四岁,不喜读书,跟着祖父学武,日常里, 大孙子经常在书坊待着,二孙子,小孩子心性,时不时的喜欢去点心铺子。 朱家老仆,也是点心铺里的掌柜, 两个儿子都在平阴候府当差,只女儿,被平阴候放了身契,嫁给了一个读书人。 年前,这个读书人母亲生病因需要银钱, 朱家老仆怜惜女儿女婿日子紧巴, 不想让女儿年节期间操心,要拿了家中值钱物件去典当,得些银钱接济一下亲家。 谁知到了当铺门口,被一群放印子钱的拦住,不知怎地,被说的犯了迷糊,借了五十两的印子钱。 朱全:“老臣的老仆借本金五十两,三十天,利滚利变成了一百二十两,老臣孙儿朱阁闻听老仆借了印子钱,知道其中利害, 凑了一百二十两,带着弟弟去帮老仆还钱时,债款已经变成了一百五十两, 十天时间涨了三十两,老臣的两个孙儿 便和催债的理论,可怜大孙儿是个读书人,小孙儿今年才十四岁,哪里是打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催债狂人?两个孙儿 被拳打脚踢,痛殴一场,可怜大孙儿因护在小孙儿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幸亏街坊们相救,才勉强保住小命, 从腊月二十八躺到今天,还不能起床,昨日催债的上门,债款已经变成了两百六十两,我家老仆囊中羞涩,拿不出这笔钱,又羞愧招惹了放印子钱的以致小主人挨打,上元节后第二天悬梁自尽!老仆自尽后,催债的便找孙儿还债,要不然就要住进老臣的宅子。” ”太后!皇上!”朱全伏地大哭:“老臣祖宅,是大周开国之初牺牲七条朱家男儿的性命,太祖封侯时赐的, 若被这些豺狼侵占,一来将家人置于险地,二来将来有何面目去见朱家祖宗?如今老臣天天受那些催债的骚扰逼迫,老妻、孙儿和下人们如今连门都不敢出, 老臣走投无路,求太后,求皇上,为老臣做主!”说着,砰砰砰的磕头。 堂上有人长叹一声,是兵部尚书裴敬:“平阴侯朱家,铁骨铮铮,曾为大周出生入死,献出儿郎性命,不该因银钱遭受屈辱,臣附议,求太后彻查京都印子钱所有涉案人员!” 刑部尚书侯明海也上前一步,拱手弯腰:“禀太后,自去年入冬至今,京都之中放印子钱者甚多,京兆府因此很抓过几个小金主,然印子钱不见有所遏制,反而愈演愈烈,如今不仅平民被印子钱所苦,一般的公侯之家,也有不少人深陷债务,无力偿还,臣请旨,刑部将协同大理寺彻查印子钱背后金主,以平息京都百姓心中怨气!” 左相范知秋:“臣附议。” 右相王焕:“臣附议!” 。。。。。 堂上大臣都附议,苏太后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皇上司玄稷看看母后,试探着问:“母后,不如让三司查查也好,若于夫人是被冤枉的,也好还苏家一个清白。” 苏太后无奈:“准!着刑部、大理寺彻查京中钱债风波,都察院派御史,督察办理。” 苏太后说着,心里越来越沉。 她虽不擅长管理朝政,但精通后宫争斗,依着她在后宫浸淫多年的敏锐,她直觉今日是众位卿家给唱的一出戏,但是,她最得力的帮手苏同庆不在,不仅不在,怕是近期回不到朝堂了! 她眼风扫过旁边的皇帝儿子,再看看殿下站着的太傅沈烨,嘴角露出冷笑。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奉命彻查 京都城内外钱债案件,掀起了年后朝堂上的第一场风波,城内和城郊,平民和落魄贵族,敢于去官府告状的人越来越多,大理寺案头的卷宗,越摞越高。 这是御史们扬名的好时机,况且是为民仗义执言,加之御史有闻风上奏的特权,一时间,朝堂上弹劾朝中官员纵容内宅妇人放印子钱、破坏民生、逼迫人命的折子, 雪花般的往明德殿飞! 将军府没人在朝堂上有官职,所有的消息,都是砸钱打探,朝廷要三司彻查印子钱背后金主, 传到苏陌这里时,在几天之后了,令人震惊的是,三法司动作迅速,没有拘押于氏,却在第三天把工部侍郎于宽给下狱了。 工部侍郎于宽,于氏的弟弟,于绵绵的父亲,被下狱了。 苏陌特意让青竹去了一趟水磨巷让那些小乞儿打探消息,青竹回来后,给苏陌禀报:“于侍郎被下狱,是因为于夫人放印子钱,其中有于侍郎的本金,而且催债是于侍郎安排的人,逼出人命的,也是于侍郎家仆,另外, 还有。。。” 青竹有点迟疑,苏陌问:“什么?吞吞吐吐的,说吧!” 青竹不好意思的看看苏陌:“奴婢听闻,那边国公夫人,也是放印子钱的小金主,本金五千两,国公夫人许是最近事多,并未逼要本金,所以暂时还没事。” 苏陌:“若是个聪明的,应该赶紧去找债务人,把债务人手里的凭据改成单纯的借据,不要显示利钱 。” 青竹好奇:“夫人还懂得这些?” 苏陌斜眼看她:“你家夫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青竹大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苏陌:。。。 好得很,这还没怎么样的,于氏就瘸了一条腿,苏陌心情很好。 印子钱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 苏同庆派人来将军府传话。 来人是苏同庆身边的老管家,苏顺。 苏陌在宁远堂见了苏管家,原身学着管家时,苏顺教导过原身一段时间, 算是原身的半个师傅。 苏顺 穿着粗布棉衣,袖口缝了两寸长的黑色布带, 这是大周京都这一片的礼仪,对外表达, 家里近期有老人去世,以示哀悼。 苏顺神情恭敬,面容则有点憔悴,想也知道,最近尚书府的日子,不好过。 因尚书府办老太君停灵时间从四十九天变成二十一天,苏同庆怕被谢家挑毛病,丧事便办的排场极大,在府里请了七七四十九个道士、四十九个和尚、四十九个尼姑,同时念经为老太君超度,日夜不停, 足足念了二十一天,在此期间,这一百多个人吃喝住,都要精心伺候着。 而老太君的母家谢家,因对苏同庆心中不满意,天天找毛病,什么小事都能被谢家人在留园闹腾一番,最过分的便是,要苏同庆和于氏住在留园灵堂,日日守灵。 苏同庆不敢不守,不过,听闻苏同庆在留园灵堂夜夜做噩梦,连带着一同守灵的其他人,都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有时候苏陌想, 尚书府也不过如此,老太君去世后,尚书府里像是成了有八百个眼的筛子,什么秘密都兜不住,满城里,关于谢家和苏同章的矛盾、府里尚书夫人和上门要债的夫人之间的吵闹 、苏同庆和于氏夫妻不和、苏同庆夜夜噩梦、乃至苏瑶玉和几位兄长之间吵嘴磨牙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被传的满天飞。 老太君像是尚书府的定海神针,一旦离世,再也维护不了尚书府,尚书府便像是大海中颠簸的破船,分分钟都有覆灭的迹象。 老管家苏顺再怎么长袖善舞,也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苏陌看苏顺给她躬身,让春熙扶起:“苏伯不必客气,您当日对我多有指导,祖母说,你也算我的半个师傅。” “请坐。” 如今苏陌在将军府,越来越会享受,像今天,有客上门,苏陌直接吩咐青竹三月,在宁远堂用屏风隔出一个相对较小的空间,摆了两张椅子,椅子前各放一个高几,椅子两边,则摆放了四个火盆,自然,暖和的多。 苏顺感慨:“二姑奶奶您如今,也算是有福了。” 苏陌矜持的笑:“算是吧,将军府对我,很是照顾。” 苏顺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二姑奶奶,这是今日老奴来将军府时,月姑姑请人送给老奴的,月姑姑交代,要把这几张身契,送给二姑奶奶。” 苏陌命春熙接了:“这是谁的身契?” 苏顺:“这是您身边伺候的云嬷嬷家人的身契,云嬷嬷的家人在老夫人之前的嫁妆庄子上,如今这个庄子在大少爷名下。其中两张,是您的陪嫁丫鬟的身契。” 苏陌命春熙收了几张契纸,问:“月姑姑身子可还好?” 苏顺:“月姑姑如今在留园给老夫人诵经祈福,悼念老太君,轻易不出门。” 苏陌抬眸:“是不想出门,还是出不得门?” 苏顺停了一下,苦笑道:“姑奶奶还是这么睿智,一点都不含糊。” 苏陌听他称呼姑奶奶,心里一暖。 “月姑姑可需要人帮忙?” 苏顺:“姑奶奶不用担心,月姑姑的身契老夫人已经还给了她本人,不止月姑姑,留园里的下人的身契,都已经放了出去,月姑姑若是想走,府里是拦不住的,如今留下来的,都是自愿为老太君祈福的,老爷不会赶她们离开。”苏同庆若是赶母亲身边的老仆离开,他的名声,也就不用要了。 “那就好。” 苏顺:“老奴今日前来,是奉老爷之命前来传话,二月初六日, 大公子大婚,三月初十,大小姐出门子,老爷的意思是,在老太君百日孝期内,把大公子和大小姐的两桩亲事都办了,免得耽误了儿孙们的好事。 老爷说, 二姑奶奶毕竟是苏家人,请二姑奶奶在这两个大日子,务必回去一趟。” 苏陌因老太君库房失窃被于氏针对,当日跟着大理寺离开尚书府后便没有再回去给老太君守灵, 外面传扬尚书府苛待养女,说的极为难听。 苏同庆要苏陌回去,是为了粉饰太平。 苏陌觉得好笑:“我若不回去呢?” 苏顺笑笑,喝了一口热茶,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更加深了。 苏陌也不拿乔,认真的说:“劳烦苏伯回去告知老爷,二月初一日到初七日,我要在城外大悲庵超度生母,已经和庵主说定,在大悲庵做法事七天,为了不冲撞大少爷新婚,初六日我就不回尚书府了。三月初十,大小姐出门子, 我一定会回去为大小姐添妆。” 苏陌口中所说生母,便是前年去尚书府自认换了婴儿,后来死在尚书府的那位姓孙的妇人,既然是于氏给原身按的生母,苏陌就故意要做法事超度生母,恶心恶心于氏。 大悲庵,便是当日于氏生苏瑶玉、换婴的地方,她要去大悲庵待七天,便是故意挑衅于氏。 她就是故意的! 苏顺并不多说,他就是来传个话,二姑奶奶回不回,不是他一个奴才干涉的了的,大悲庵是什么地方,他也很清楚,二姑奶奶选在大悲庵给那个孙氏做法事,他也猜得到为了什么。 苏顺拱手:“月姑姑说,老夫人早就知道自己不行了,初二那天撑着等姑奶奶回去,因初二姑奶奶没有回去,老夫人打发人来送帖子请你初三回去,老夫人念叨着您,才又撑了一天,月姑姑让老奴转告,承您的情,让老夫人多活了一天!她很感谢姑奶奶!” 苏陌愧疚:“我该初二就回去,然后陪着祖母,说不定祖母就能迈过这个坎儿了。” 苏顺:“姑奶奶有所不知,从腊八大小姐被禁足,老夫人就受了些闲气,老夫人是到了那一天了。” 这话说的逾越,苏陌没有继续问,怕苏顺为难。 也不用问,给祖母气受,也就于氏了, 其他人, 没有这个能力给老夫人气受。 所以,她大张旗鼓的在大悲庵给孙氏做法事,一定会激怒于氏,呵呵,她在大悲庵等着于氏! 苏顺看该说的都已经带到,拱手:“老奴告退,姑奶奶留步!” “苏伯慢走,春熙!” 春熙拿出两张银票,一张一百两捧给苏顺。 苏顺推辞,苏陌:“苏伯别客气,一张给您,谢您当初的半师之恩;另外一张烦请您带给月姑姑,谢她为祖母守着留园,劳烦苏伯转告月姑姑,以后但凡月姑姑在留园,我每个月都会送去一百两,银钱不多,但是足够月姑姑在留园日常饮食无忧。” 苏顺和月姑姑一个是尚书府大管家,另外一个是老太君身边的管事姑姑,两人搭档管理尚书府多年,交情深厚。 苏顺动容,叹气作揖道:“老奴替月姑姑多谢姑奶奶赏,老奴就愧领了。” 苏陌笑着点点头:“春熙,送苏伯出去。” 春熙:“是!” 第67章 引蛇出洞1 尚书府养女要在城外大悲庵给生母做超度法事,早几天就在尚书府门外的几条街市上传开了,提到这位养女,自然会提及当年两个婴儿互换的狗血事故,当年尚书夫人产女,两个婴儿被互换的地点,就是大悲庵。 大悲庵,在京都北郊外五六里地,也亏得离京都不远 , 当日于氏生产后,苏家很快就派人将母女二人接回府里,延请太医前来,不仅保住了于氏的小命,也救活了那个出生就奄奄一息的小婴儿, 若是大悲庵离京都稍微远一点,于氏和那个小婴儿的两条小命,怕都会保不住。 当初于氏为何会在此早产呢? 听云嬷嬷说,于家有个守寡的姑奶奶,在婆家日子艰难,回了于家后,又被于家人嫌弃是个守寡的不详之女,怕这位姑奶奶在于家影响到于家其他未婚女子的婚嫁,所以,被于家人送到了大悲庵,每月给庵堂供奉银两,让这位姑奶奶在此出家,这位姑奶奶,是于氏的姑母。 于氏整个孕期,都有点神经质,主要表现除了每日里吃得喝的特别挑剔外,便是极容易闹情绪,时不时摔盘子打碗,动辄大哭大闹,和苏同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整个尚书府被她闹得鸡飞狗跳,气氛相当的紧张。 当年苏家还是老太君当家,老太君为了以防万一,在府里养了两个稳婆,一个医女,一个府医,就是怕于氏哪一天不高兴了,闹出个早产什么的,若救得不及时,会一尸两命。 饶是老太君准备的再怎么完全,也挡不住于氏要作死。 于氏怀孕七个多月, 心血来潮,非要来大悲庵看望这位已经出家多年的姑母,老太君劝她生产后再去,有孕之人去庵堂,怕冲撞了什么,但是,于氏哪里是能听得进劝的人? 一意孤行,非去不可。 结果到了大悲庵,和那位于家姑奶奶不知说了什么,于氏情绪非常激动, 引发早产,大悲庵里几个尼姑并不擅长接生,于氏当日发作后,情况危急,尼姑们一顿操作猛如虎,孩子是扯出来了,于氏的产道被伤,成了于氏这辈子的痛。 此后于氏记恨大悲庵,甚至曾派人来打砸庵堂,并且,她本人再也没有去过大悲庵,而那位于姓姑奶奶,没几年,也不在了。 正月的最后两天,苏陌带着青竹三月,孟青亲自驾车,特意来大悲庵踏勘环境。 大悲庵确实是离入城官道只五六里地,只是,拐到乡村小路上后,还需要再走二三里,郊外大雪消融,入城官道上尚且泥泞不堪,乡村小路泥水能有半尺深,马车过去,带起的泥水能飞溅三四尺高! 这个交通状况,确实不算是便利,也许,这便是大悲庵的香火一般的原因。 苏陌到大悲庵时,是午间,冬日正午 ,白惨惨的,只有光亮,并不温暖。 苏陌扶着青竹下了马车, 站在庵堂门前,以手搭在额前,挡着毫无温度的冬日阳光,打量这个毫不起眼的庵堂。 庵堂黑色的圆拱小门很窄,大约只够两个人并排而过, 门槛倒是很高,足有一尺多,青竹扶着苏陌小心的从泥水中踩过,边走, 青竹边低声提醒:“夫人要一步跨过,切勿暂停。” 苏陌站在门槛前,轻叹一声:门槛可真高! 小心的提起裙角,一步跨过,进入一个小小的院子。 前院正中 一个大殿,旁边三四个小殿,庵主净慈师太从屋里迎出来,这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尼,身后跟着五六个中年尼姑,再往后,是 十几个看上去怯生生的小尼姑,这些尼姑们都穿着黑色缁衣,头上带着布帽,大多数双手红肿,像是冻疮 。 平日里,净慈师太会带着姑子们在高门大户后宅给女人们讲经唱佛,做些小法会,赚些布施,所以在迎来送往上,也算是有些经验,知道这是都城里某高官的夫人,要在庵堂给自己早年过世的生母做超度法事,净慈低垂着眉眼,看上去非常和善:“老尼恭迎夫人!庵堂狭小,夫人受委屈了。” 苏陌敛衽颔首:“有劳师太。” “请!”净慈弯腰,手上挂着长长的菩提珠,示意苏陌往后面走。 苏陌跟着净慈师太的指引,来到一个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院:“依夫人的吩咐,庵堂特意收拾了这个院子,这里有三间大屋,一间小厢房,能住十几个人,夫人看,可还入得了眼?” 苏陌看看青竹。 青竹往前几步,看着净慈师太:“有劳师太了!好叫师太知晓:我们初一日一大早来,初七日晚上离开,一行五六人,要在此住七天,所有使用之物,我们会自己带来,不用庵堂操心布置,在庵堂期间我们的饮食会有人来送,也不劳庵堂操心,庵堂里,师太们只管念经做法事即可。” 净慈诺诺。 青竹昂起头,特意将声音放大:“我家夫人仁善慈悲,念及亡母面前未曾行孝,心中实在不安,所以,从初一日到初七日,会在庵堂门口设立粥棚,给前来上香的有缘人舍粥,另外,凡是这几日前来上香的有缘人,夫人每天都会散发福钱。今日,我家夫人先敬献纹银百两,请师太帮着将庵堂上下收拾一下,以恭候有缘人!” 在京都地界,像大悲庵这种小庵堂,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说是佛门净地,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营生,不仅仅是个容身之地,也需赚一口吃食。 像净慈师太平日里带着姑子们外出讲经,一个月也不过赚几两碎银,若偶然遇到大户家有喜事,打赏多些,最多也不过十几两, 庵堂里要养着二十多个尼姑,这些钱,实在算不得多。 平日里,那些小尼姑们,除了做功课,也有绣花做活,拿去换铜钱,也有在庵堂后面舂米磨面,挖地种菜,以求能吃饱肚子, 乍一听先给百两纹银, 够庵堂上下二十多人半年的吃用了,师太和众尼姑们脸上,均露出喜意。 至于青竹说的施舍福钱,也很常见,一般的高门大户出来做法事,都会施舍一簸箩铜钱,为主家积福。这都是做法事的常规操作,师太们也都晓得 。 苏陌笑笑,听青竹和净慈师太说话,并不插言。 看了歇息的院子,和师太简单说了几句话,苏陌便告辞离开,孟青赶着马车在庵堂门口等着,苏陌上马车后吩咐青竹:“去雾柳镇。” 来了这里不去看看江成宇的别院,那可太亏了。 从大悲庵往北沿着大路走四五里地,便是京郊温泉聚集的小镇子雾柳镇,盛国公府里老太爷之前养老的温泉庄子、江成宇养外室的别院都在这一片。 雾柳镇因地下有温泉,京都高门大户很多在此都有温泉庄子,平日里这个小镇子都很热闹,最近,天气变暖, 道路上的积雪融化,车辆开始通行,许多人家都派人来庄子上看看,尤其是那些听闻被难民占用过的庄子,既要收拾难民们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收拾被损坏的门窗家具, 重新修建院墙,因此雾柳镇比着往日,更加的热闹。 孟青听了吩咐,心想:就知道夫人会去温泉山庄那边转转,摇摇头,打马往北,去雾柳镇。 青竹早就问清楚了城阳候家的温泉庄子,很好记,他们家庄子门口种了两棵大柳树,每棵都有合抱粗,两棵树相距不远,两棵树的空隙间, 放了一个石头雕刻的棋桌,两边放了两个石头鼓凳,若是夏日,能坐在树下对弈,也是一件趣事。 现在已经立春,抬头看,能隐隐看到柳树枝头冒出的嫩黄色新芽。 苏陌掀起轿帘,远远看着那两棵柳树,嘴角带着笑意。 孟青赶着马车,绕着这个白墙环绕的庄子转了一圈,站在车辕上往里看,能看到里面青砖的屋子上黑色的瓦,透过花墙小孔,也能看到里面绿色掩映下,偶尔开放的花朵。 青竹低声解释:“夫人,这里就是城阳候家的温泉庄子,那位姑娘姓林,叫林明月,就住在这里。听闻这姑娘家里是猎户,当年救过江世子,并且把江世子留在家里养伤一个多月,江世子伤好后,姑娘家人以有损名声,请求江世子给这姑娘一个名分,江家便将那姑娘养在了这里。” 苏陌轻笑:“我知道,江夫人特意进宫求过太后的意思,只等苏瑶玉进门后,将这个姑娘抬进江家做个平妻,太后允了的。” 当时慈宁宫鼠群风波刚起,太后一怒之下,为了敲打苏瑶玉便允了江夫人的请求,这事,苏同庆当日在太后面前也是同意的,不知情的,大概也就苏瑶玉一个人了。 哦,对,于氏应该也不知道,可真是有意思。 苏陌坐进马车, 呵呵笑的很开心:“好得很啊! 青竹,你找几个人,想办法让这位林姑娘知道江世子三月初十日大婚,这种大事,怎么能瞒着这位外室呢?” 青竹额头冒汗,低头:“是。” 夫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还能更大! 苏陌笑的像一只小狐狸:“苏瑶玉那边,等初十那日我去尚书府添妆,我要亲自告诉她这个喜讯!呵呵,尚书府真假千金两个姑娘都是进门就喜当娘,这只能说明尚书府积德行善,没进门就能旺夫家,多好啊!” 呵呵呵呵! 三月和孟青:。。。 青竹:习惯了夫人的想法,她能感受到夫人是真的觉得好玩,夫人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苏陌边思考,边吩咐: “让齐达带人在雾柳镇散布消息,初一日开始,大悲庵里,尚书府假千金为亡母做法事,设立粥棚,散发福钱 ,凡到场之人,一人一碗粥,每人一文钱,可以重复领取,不限量。” 她就是要搞得热热闹闹的,让所有人尤其是雾柳镇的人,都来八卦假千金之事,从而往回挖当年的于氏生产之事,最好,再扯出些狗血剧情,能将当年的事说起来活灵活现,听起来有血有肉,最好是能冲破伦理约束,狗血越多越好! 然后,呵呵呵,她但凡有一点可能,她就要去京兆府、大理寺或者刑部衙门击鼓告状!她就不信,搞不掉于氏! 便是搞不掉于氏,她也不能让苏瑶玉好过! 只要真假千金的故事一日在传扬,苏瑶玉就别想着比自己好过! 苏陌的目标是杀敌一千,争取自己只损失一百,呵呵! “去请白先生帮忙,换一千两银子的铜钱,一天十二个时辰散发福钱,不间断!” 她空间里,铜钱有十几箱子,唉,可惜,没办法拿出来用,不过,她空间里有几十万两的银票,还有几十万两的金银锭,她要白翼找不同的人拿着苏同庆的银票去钱庄换铜钱, 呵呵,到最后一天,实在没热闹看,她就要用太后寝殿的银票换铜钱,呵呵,这些银票慢慢流入市场, 她不信没有热闹看! 拉着马车缰绳的孟青,和站在马车旁边的青竹互相对望了一眼,默契的扭开眼神,夫人,这是要往大里闹! 孟青就有点想不通,不是说将军府不能出风头吗?夫人这么闹,将军府会不出风头?主子为何要默许? 白翼为何不拦着? 挠挠头,听马车里苏陌愉快的吩咐:“回城吧。” 青竹跳上马车,苏陌压低声音:“让人在尚书府附近散布消息,就说二姑娘对亡母感情深厚,要斥巨资做这场法事,最好是把消息传进尚书府,若是能直接传到翠园,额外有赏!” 是,她要引蛇出洞,一定得让于氏知道! 一天两天三天,她要连着闹七天,若是这样于氏都能忍得住,那就继续加码! 苏陌没有司玄澈的能力和人脉,做不到 一个一个的找老仆人,但是给于氏添堵,她这种乱拳出击,比司玄澈那种温吞吞的模式,似乎更加解气解恨! 第68章 引蛇出洞2 正月的最后一天,白翼帮着夫人兑换了十几箱的铜钱,拉进将军府。 白翼进东里间向盛淮安禀报时,还说了一件事:“北地那边传来消息,蛮胡攻城,北地驻军大败,已经失了三座城池。” 盛淮安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不过,这次他很快就稳住了这股子怒气。 他试着提气,一股浑厚的气息从丹田处缓缓升起,顺着体内四肢百骸缓缓游走,体内是从未有过的舒缓和轻松,气息在体内运转一周再 回归到丹田,之后觉得神清气明, 五感似乎更加的灵敏,气息越来越平稳。 他张了张嘴,努力了半天,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 他耐下心来,将体内真气在体内缓缓运转,三个周天后,他胸脯剧烈起伏,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方岩正坐在旁边罗汉床上整理苏陌给他背诵的药方,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从罗汉床上直接跳到这边大床上,跪在床上给师兄把脉:“师兄?你刚才,是说话了吗?” 盛唐拿过来帕子,给父亲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然后大家都围在盛淮安身边,或站在床下,或跪坐在床上,宋千宋万两兄弟着坐在床尾,一人抱着盛淮安一只脚,保持固定的动作,不敢稍微动一下。 盛淮安看看周围的众人,心里有点急,又有点气,还有点羞愤,像是幼年时第一次在军中和人比武被打趴下一样,偏打趴他的人还要好心的扶起他,安慰他,这种又憋屈、又气愤的情绪,让他抬起手,自觉在床上狠狠拍了一掌,其实在方岩等人看来,师兄就是轻轻的拍了一下床铺而已。 盛淮安心里悲愤,集中全身每一丝气力,鼓动胸腔,张开嘴唇,从胸腔底部缓缓向上,吐出 一个字:“齐!” 一字吐出,像是掏了一个土匪窝,累的他满头大汗,甚至觉得浑身的肌肉,都是酸痛的。 这是好事! 盛淮安脑中像是炸开一支爆竹,他想:这是好事!能感受到酸痛,是好事!他感觉了! 自来坚韧,从小到大没有哭过几次的大将军,眼窝一酸,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方岩惊呼:“师兄?!” 师兄能开口了是好事,这咋还哭了呢? 他赶紧握住盛淮安的手腕,熟练的把脉。 盛淮安眼角带泪,再次鼓动浑身的力量,这次发出两个字:“西北!” 这两个字吐出来后,他浑身脱力,躺靠在床头软枕上,好累啊!像是打了三天三夜! 白翼抑制不住脸上兴奋的神情,凑过去低声问:“主子是想问,西北齐王如何了吗?” 盛淮安食指点了点。 白翼皱了皱眉毛,白皙发黄的脸上,开心激动中,夹杂着沮丧之意:“年前军师收到消息,说是齐王已经退回昌平郡,年后,似乎朝廷有人弹劾齐王懦弱,导致大周国土沦丧,西北沿线,丢失了两个郡,三十多个县。” 大周北边边境线漫长,由西向东有山脉、有湖泊、有沟渠、有林海, 连绵起伏之中,边境线长达近两千里地,其中靠近东边,和东胡相交的是北地,北地南边是雍王的封地,雍州。 边境线正北外敌是林胡,林胡和东胡,几百年前是同族,后来部落发展壮大,被大周太祖手下能人打入内部,攻心为上,将蛮胡分化成东胡和林胡,蛮胡从内部分化后, 便受制于大周上百年,之后林胡又从内部分裂为西林和宗林,对抗大周,便显得更加的弱小。 沿着北部边境线往西, 内外势力更加复杂,内部是大周齐王的封地齐州,驻军是西北军,外部,则是鬼方、月氏、林胡的分支西林,三个大的部族,再往西,则是擅骑射性好战的羌族。 盛淮安所在的西北驻军, 他们和鬼方、羌族、月氏、西林,宗林常年打仗,鬼方、羌族、月氏和西林还有又菜又事多的宗林,你方打罢我登场,时而混战时而联合对抗大周,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 也就到了 东边,因为有北地驻军顶着林胡的大部分兵力,稍微好一点。 西北军要驻防的边境线一千多里,驻兵最少的时候才一万五千多人, 齐王封地贫乏,养不起太多兵,后来,西北军异军突起,赖于常年剿匪,才将西北军慢慢壮大,小皇帝登基那一年,盛淮安治下的西北军,已经有近四万人了。 大周北部边境,西北军四万多人、北地驻兵五万,雍州驻军近两万,这才守住 了大周北部边疆。 可惜,两年前,西北军正要和北地驻军联合攻打蛮胡所有分支的紧要关头,朝廷一个月连发三道诏令,急诏盛淮安回京,回京路上盛淮安被一路埋伏、追杀、袭击,在离京都两百多里的陈州受伤中毒,昏迷不醒。 消息传回西北,月氏、鬼方和西林联合出兵,三个月不到就拿下了西北三个关隘,齐王苦苦支撑,直到去年秋天,西北大旱,粮食欠收,军中缺粮,实在无法支撑作战,齐王被迫无奈带着西北军和齐州边境的百姓往南迁移,两年时间,大周西北防线,往后退了足有三百多里。 盛淮安觉得很奇怪,听到西北军步步败退和齐王被弹劾的消息,他应该很生气很愤怒才对,可事实上,他只是呼吸急促了点,之后便气息平稳, 比上次听到 苏氏在外面喊人好哥哥还平和些, 也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自己更加有涵养,更加沉稳了? 盛淮安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红润之色,娘的!这个苏氏还真是把自己的脾气都磨的好多了! 白翼看主子神情温和,心里也轻松许多,习惯性的安慰主子:“将军不必着急,北地失守后,朝堂上的舆论会挪到北地,齐王那边,压力会小些。” 盛淮安缓缓的往外吐气,许是春天来了,也许是吐出来了三个字,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焕发出一种生机勃勃的态势,像是久旱的土地遇到了细雨的滋润,又像是浩瀚的沙漠里终于找到了一汪清泉,气息每运行一遍气息,身体就感觉好一些,土地越来越湿润, 枯败的树枝根系深深的扎入地底的暗河,吸收着源源不断的滋养,枝头发出了新芽 。 盛淮安试着抬起胳膊,前臂轻轻挑起,轻轻拉住了方岩的衣襟。 方岩瞪着眼睛,看着师兄拉自己衣襟的手,眼里慢慢的,也蓄满了泪。 盛唐拉住旁边的盛飞,俩人呵呵傻笑。 宋千轻轻吐口气,自豪的说:“我就说按脚有用吧?每次按完脚,将军都会有新的变化!” 宋千宋万是双生子,出生时宋千性子急,早出生一刻钟,宋万在娘胎里多憋了一刻钟,导致宋万似乎脑子受损,和哥哥在一起时,总是反应慢半里地,不过他也很能藏拙,只要哥哥说话,他就随声附和,如此,似乎别人就不知道他笨。 所以,他立即附和:“哥说的对!按脚就是很有用!” 宋千用肩膀碰了一下弟弟,开心:“嗯!咱哥俩加紧按,说不定过几天将军就能开口说话了!” 宋万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听哥的!” 盛牧捂住脸:宋万就是他哥的跟屁虫! 随即,盛牧跳上床跪在方岩身边:“父亲,苏氏想在大悲庵搞事,父亲觉得可行吗?”不要阻止吗?他和孟青一样,有点不理解。 白翼呵呵笑:“夫人给亡母做法事超度,是忠孝纯良之事,自然做的。” 方岩抹了一把眼泪:“就是要把尚书府搞得鸡飞狗跳!苏同庆豢养苏家死士,一路追杀师兄的,他们姓苏的该死!” 白翼夸盛牧:“上次你给苏同庆下了噬魂,听闻苏同庆一个月时间暴瘦二十斤,苏同庆这个爪牙倒了,苏家只剩下一个苏同章个废物,苏家死士早晚也就是个死,小牧有功!” 盛牧昂起小脑袋:“昂!我就知道,那厮中了噬魂,最多两个月,必然崩溃!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不做噩梦才怪!” 方岩抹去眼泪,小声嘀咕:“还想算计往将军府过继孩子,他就做梦去吧!” 白翼却看向盛淮安,盛淮安眉眼一挑,似乎在询问。 白翼无奈的一笑:“听闻国公府三少爷正和国公爷、老夫人商议,想把三房庶子过继给夫人做养子。” 幸亏如今那府里又多了一个当家的老太爷,老太爷如今是没有给将军府过继子嗣的意思,若是哪天三少爷把老太爷也说通了,怕是二老爷拦不住,难不成将军府里真的又要多一个小眼睛? 想过继到苏氏名下,好啊,只管过继,到时候,怕是温明居的院门都进不来! 像那个檀香,还不是老老实实被关在二门外的小偏院?能怎么样? 像苏氏,都住到温明居了,对东屋的事情,还不是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盛淮安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并不在意。 白翼跟着盛淮安出生入死好多年,俩人很默契,互相对视一眼,对盛怀贤的小算盘,都没有放在心上。 二月初一一大早,苏陌早早的起床,看着春熙和云嬷嬷在西屋外面廊檐下摆放花盆,心情颇好。 去年十一月穿来,如今三个月了,自从老太君下葬,原身的情绪越来越淡,她似乎终于摆脱了原身羁绊,随着春天的到来,身子也越来越好,偶尔的,她还能在空间里练习一下早就生疏的女子防身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似乎也焕发了某种生机,最明显的便是,不怎么怕冷了。 春天来了,万物生发,终于不觉得冷了! 轻松的同时也觉得有一丝惆怅,她终于能适应古代这种生活了吗? 这一刻,她想起了穿越前的爸妈,想起这三个月来雷打不动甚至过年期间还忽然多了几十万的那个账户,挺好,用源源不断的资金,来证明她曾经活在那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还有似有若无的家人。 挺好! 临出发前,苏陌进东屋,来到东里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琉璃瓶子,递给方岩:“这个,是我师门的秘药,对身体很好的,方先生看看,若是觉得对将军有好处,我以后让师门每个月都送来一瓶。” 方岩拿起这个罕见的琉璃瓶子,想起孟青曾经带回来的两个琉璃瓶,里面的药品质都很好,满脸笑意:“夫人的师门,不知是何方神圣?” 苏陌神秘一笑:“抱歉啊,师门规矩,不得泄露师门秘密,否则会被师门追杀的。” 方岩脸色一僵,瞬间不明觉厉的双手抱拳:“是在下失礼,夫人勿怪。” 嗯,神秘师门,谁没有啊? 他们天池山白泽洞,也是隐世门派,谁还能没有个大秘密? 他们轻易的接受了苏陌有个神秘师门这个事实,不过,他低着头假装看瓷瓶,心里想:得提醒孟青,多留意夫人和外人接触时的异常,比如,这种秘药,是通过什么渠道,被谁送到夫人手里的? 夫人除了睡觉,几乎全天都在青竹三月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出门,孟青如影随形,怎么一次都没有发现夫人和外人接触? 还是得更加警惕才是! 方岩哪里知道,这瓶药,还真就是苏陌趁着睡觉的时间,躲在空间里加工的。 为此她支付了一万个金币,在空间加工坊里炼制的丹药,每个药丸绿豆大小,巴掌大小的小琉璃瓶一次能装三十个, 既方便携带,也容易吞咽。 若是穿越前,她在空间商城有几个亿的金币,哪里会在意这一万两万的? 可现在,那些金币都被冻结,这一万,她可是攒的不容易!为了攒这些金币,空间里的土地都被种的要发出火花了!几乎一分钟都没有闲过! 小老六如今非常勤快,对苏陌更是巴结的不得了:“姐姐,只要姐姐能让首领大人用上这个药,我给姐姐搞些热武器来!” 苏陌已经坐在了马车上,马车一晃一晃的,往城外走,她闭着眼,和老六交流: “什么热武器?你可小心些啊,不要过于嚣张,买卖枪支弹药可是违法的,你可不要用我的银行账号干违法的事!” 东方某国,可是禁枪的。 小老六讨好“啊啊”两声,双手捧脸:“有渠道啊!黑吃黑啊!莱阳钢管还能做成火箭筒呢!” “你知道的可真是不少!”苏陌冷哼。 小老六:“我可以想办法从正规渠道给姐姐搞个纪律部队的外勤黑箱子,如何?” 苏陌坐直:“你连纪律部队的东西都敢想?你可别作死!” 小老六:“不是从咱们老别墅这个位面来的,是其他平行位面的,要不要!” “要!”苏陌毫不犹豫,其他位面,只要不涉及到遗留在老别墅的个人信息,为什么不要? “哐!”从黑林子里飞出来一个黑色的小手提箱。 小老六殷勤的打开黑色手提箱,一个个的给苏陌显摆: 防刺手套、强光手电、保温水壶、制式配枪、伸缩警棍、催泪喷雾、手铐、急救包、小对讲机。 苏陌闭着眼,嘴角翘起微笑。 对面坐着的青竹不敢动,不敢打扰到夫人神游。 苏陌笑着用意识和小老六沟通:“不错,都很实用的,手枪有多少子弹?” “足够用。” “嗯,能消音吗?” “能。”从黑林子里又飞出来一支带了消音器的手枪。 苏陌奇怪:“你那破林子里究竟能通到哪里?怎么手枪和子弹都有?” 小老六仰着头:“这都是我这几千年来珍藏的宝贝,如今都给了姐姐了!” “放屁,你还不是为了你家首领大人?” “呵呵,姐姐,看透不说透啊!” “还有什么?” “没了!” “别装了,快说!不说我就不帮你给盛淮安送药丸!”苏陌咬着牙:“你个死猫,可真是好样的,上辈子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他妈有这些宝贝,怎么一个字都不露?你可真是能憋,憋死你!” 苏陌越说越气,昏暗的车厢里,青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夫人神情由喜悦变得狰狞,心里不安,也不敢闭眼,她只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观察夫人。 苏陌是很气,是那种被人背刺的气,偏这个死猫,她还不能把它从空间丢出来!气人不?! 苏陌生气,后果便是空间动荡,小老六不敢往黑林子里躲,只好缩成一团球,被苏陌在空间里像玩溜溜球一样,甩了半天。 等苏陌气消,小老六在小石潭边趴着,呕吐了一会儿,才钻到黑林子里,不一会,“哐哐哐哐哐!”扔出来一堆的箱子。 苏陌看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文字,只能从图案上猜测:这是手雷?那个呢?是冲锋枪? 嗯,挺多的,若是在华国,这些武器,够毁灭一个镇子了! 苏陌忽然睁开眼,神情震惊! 老六这个死猫,平日里自己让他帮个忙都要吵几句,老是不情不愿的,今天能这么好心的给自己上贡这些罕见的热武器? 老六本体是上古神兽,对某些事情,感觉很灵敏,今天它不停的往外面送武器,用这些武器来讨好自己,也就是,自己现在很需要这些热武器? 所以,也就是说,这次出城做法事,会有危险? 那个小小的大悲庵,能有什么危险? 总不能于氏一怒之下,派人来暗杀自己吧? 也不是不可能,她大张旗鼓的在大悲庵做法事,就是在挑衅于氏,上次苏瑶玉能雇佣十三个杀手,谁敢说于氏那婆娘一怒之下会不会雇三十个来对付自己? 尼玛,她们还有钱雇凶杀人? 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她们在其他地方藏得还有银钱呢? 苏陌并不害怕,反而两眼放出兴奋的光芒,死死盯着青竹! 没办法,这车厢里,目前就她们俩人,她不盯着青竹,盯着谁? 青竹吓了一跳,赶紧附身低声问:“夫人有何吩咐?” 苏陌邪魅的一笑,似乎即将发生极好玩的事,压低声音说:“你和三月都小心些,咱们这次是在于氏肺管子上蹦跶,小心那婆娘恼羞成怒,找人来暗杀咱们!” 青竹往后一仰头, 梆的一声,脑袋磕在车厢板壁上,粗眉大眼的青竹,这会儿也有点神色狰狞,她下意识的捂住磕的生疼的后脑勺,呲牙咧嘴:“夫人,何出此言?” 苏陌脸上依然是保持笑容,神情愈加高深莫测:“你忘了苏瑶玉雇佣十三个杀手的事了?于氏是苏瑶玉的亲娘,她只能更狠!更毒!你待会一定要提醒三月和孟青,大家都小心些,另外,咱们带来了那些个仆妇和小厮,也都要小心,可别出来一趟死几个人回去,我可怎么向盛唐,呃,向白先生交代?” 青竹脑子有点乱,她不是怕,只是,夫人刚刚那副神婆的模样,之后忽然睁开眼就这么说,好吓人的! 像是能预测未来的大罗神仙,太惊悚了! “夫夫、人!奴婢誓死护着夫人!夫人不用怕!”青竹说话都不利索了。 夫人这神神叨叨的本事,真的挺唬人啊! 苏陌坐直,自信的一笑:“我能自保,你放心,我是怕你们发生意外,唉,这次出门带人有点多,不划算。” 这次因为她一时心血来潮,想讲究个牌面,所以带了四个小厮,四个仆妇,唉,失算了,带人太多了! 好的是,阿圆和齐达他们住在雾柳镇,想来于氏也不可能会跑到雾柳镇收拾阿圆他们,还好!还好! 齐达他们十几个小乞丐,可是她的秘密武器,谁敢动他们,她可是一定会发疯的找回场子的!到时候,她要回到尚书府,给于氏的院子扔几个手雷! 当然,前提是这几天要保住命! 苏陌呵呵笑:好啊,就知道引蛇出洞是有效的,瞧,有人急了吧? 不就是杀手吗?来啊!谁怕谁? 苏陌闭眼,把老六扔出来的手雷和枪支又检查了一遍,嘴角绽放出更大的笑容! 青竹浑身靠在车厢板壁上,夫人这模样,可真是,真是! 她躬身:“夫人,我去提醒孟青!” 果断的掀起车厢帘布,跳下马车,奔到前面的马车上去找孟青! 这次她们出来,光是马车就带了五辆,孟青坐在第一辆车上,听到身后有疾风袭来,他警惕的转头,看到神色狰狞的青竹狂奔而来,孟青跳起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第69章 引蛇出洞3 青竹厉声喊:“你过来,我有话说!” 孟青吓了一跳,青竹转身往旁边的林子里窜,孟青足尖一点,追了过去。 俩人跑出去有三五百步,在小林子边缘,青竹神情惊慌,将夫人刚才的嘱咐,一五一十的给孟青说了一遍。 孟青一听,手不由得抚着腰刀的刀鞘,舌头一舔嘴角,冷笑:“好啊,来就来,就怕尚书府不敢接招,只要他们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苏家那一窝,哪有一个好人?” 两年前追杀伏击将军,两年后在大周京都刺杀将军夫人,苏家的人,有无辜的? 只要来,那就死在这里吧! 青竹也缓过来神,她不是怕杀手,她就是被夫人神神叨叨的样子吓住了。 青竹谨慎的提醒孟青:“大悲庵附近都是荒地, 这次来的人四个小厮和四个仆妇,一半都功夫一般,都得小心!” 可别折几个人,损了将军府的颜面。 孟青:“自然会谨慎,待会我传信回去,让夜枭派几个暗卫过来,唉,主要是夫人的安危。” 孟青头疼,夫人是那种小心、谨慎的性子吗? 并不是! 苏陌这次出来,带了五辆马车,其中两辆马车里是十几箱的铜钱,一辆马车是夫人自己要用的衣物器具,剩下一辆夫人坐,最后一辆,挤着从将军府里带来的四个小厮和四个仆妇,嗯八个人坐不下,有两个挤在车辕前和车夫坐在一起。 五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来到大悲庵,大悲庵净慈师太带着近二十个尼姑,站在庵堂门口恭候多时。 庵堂门口昨天就已经架好了柴火和大铁锅,将军府的人训练有素,四个仆妇将夫人要用的器具以及十几箱铜钱都抬到事先收拾好的小院里,四个小厮快手快脚的,燃起柴火,迅速开始熬粥,因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所以先熬了两大锅。 大悲庵门口这片空地,能站一百多人,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锅,大锅旁边是掀开口满满几箱子铜钱。 阿圆带着齐达等小乞丐在雾柳镇做的宣传很到位,粥还没有熬好,从几个方向便有乞儿、小孩往大悲庵这边聚拢。 不到半个时辰,大悲庵门口就已经有了上百人,大多数是孩童们和乞儿,那边路上,隐隐有上了年纪的人,在缓慢移动。 尚书府养女在大悲庵给生母做法事,超度亡灵,凡来之人,每人除了有免费的粥,还可以领取铜钱,一次领取一枚,排队有序领取,但是,不限次数,也就是说,这边领完赶紧回到队伍里,只要有序排队,就可以再领一次! 如此反复循环,不限次数。 两个时辰后,大悲庵门口的空地和两边荒地上,聚了有三四百人,在将军府下人的指令中,一个个都很守规矩,排队领钱,饿了,排队打粥,慢慢的,消息灵通的货郎和挑担小贩们,挑着担子,也来凑热闹。 大悲庵门口,热闹的像是庙会! 苏陌坐在旁边的马车里,看着这边热热闹闹,她轻笑一声,招呼青竹:“走,咱们去雾柳镇!” 青竹三月和孟青,头皮都是一紧,不过,没人表示异议,走就走!去就去! 将军府和尚书府,早在两年前就该对上了,苏家死士刺杀将军,本就该死,两府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只不过因将军迟迟没有苏醒,将军府一直在忍让,如今,也该让苏家感受一下将军府的怒气了! 苏陌笑嘻嘻的坐在马车上,纯粹一副钓鱼执法的赖皮模样。 孟青和两个武婢,则是神情凝重,娘的!时刻准备着,要打架了! 雾柳镇上,依然是热闹非凡。 明日是二月二龙抬头,镇子上有大户出钱,起了社,唱戏的、敲鼓的、舞狮耍猴,盯着杠子玩杂耍的,熙熙攘攘,人声嘈杂。 镇子上唯一的 一条长街,东西一千多步,南北各有十几条小巷,这个街道,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香云大街,正中一个标志性的建筑是一个较大的酒楼,就叫香云酒楼。 香云大街上,挤满了出来赶庙会看热闹的人,摩肩接踵,走都走不动。 香云酒楼没有包间,两层都是通透的大厅,每层的大厅里能摆放二十多个八仙桌,八仙桌后,是长凳子,每个桌子之间没有隔挡,从这个角落,你能直接看到斜对角五十步外坐着的人是谁,就是这么豪爽和通透! 苏陌让人事先定了靠窗的两个大桌子,她自己占一个,青竹站在旁边伺候,另外一个,三月和孟青相对而坐,旁边的凳子都撤掉。 四人占用两个大桌子,还是适合看戏的最佳位置,时不时的,有人想凑过来拼个桌,都被孟青瞪着牛眼给瞪走了。 苏陌叫了两桌酒楼的特色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两桌子酒菜,不过她没有吃,她事先准备了四个水囊,水囊里装的是她在将军府里亲自熬制的燕窝粥,里面兑了灵泉水,四人一人一个水囊,足够在这里坐到天黑什么都不吃,也不会觉得饿。 坐了一个多时辰,一连有三四波人要来和他们拼桌,这次来的,是一个小姑娘,梳着冲天髻,身穿大红袄裙,怒气冲冲的:“你们才四个人,占了两张大桌子,拼个桌怎么了?你们看那边、那边、还有那边,一个桌子都挤了十几个人呢!你们怎么这么霸道啊?!” 苏陌掀起眼皮,看看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片子,嘴角微翘:“是啊,我就是这么霸道,就不让你坐,你能怎么样?” 孟青板着脸,瞪着小丫头,青竹手心出汗,往夫人身边走了半步。 三月坐在孟青对面,冷冷的看着嚣张的小丫头。 “小红!不可放肆!”一个清亮柔和的女声,从那边过来,离着小丫头十几步,朝着苏陌这边笑了笑,然后看着孟青:“这位先生,我们能在这里歇歇脚吗?实在是,楼上楼下挤满了食客,没有地方坐。” “不能!”孟青声音冰冷。 那女人像是没有听到孟青的声音,轻起莲步,笑脸盈盈:“这位大哥,我们就两个女子,大哥要不要这么计较?” 那女人身后跟着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子,一人穿一身浅红,另一人一身青绿,都是锦袄绣裙,外罩厚厚的披风。 俩人往这边走动时,披风隐隐摆动,距离孟青三四步远,女人一掀披风,刷的抽出两柄长剑,轻斥一声:“看剑!”俩人同时动身,长剑一前一后,都往孟青身上招呼! 三月翻个跟头往后跃出几步,刚刚好挡在最早露面的小丫头身边,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刷的刺向小丫头的面门! 小丫头非常机灵,踩着旁边的长凳在空中翻跃几下,双手持一对短剑,上面直刺,下面横遮,朝着苏陌便出招。 青竹一抖腰间束腰,一丈多长的布带子缠住小丫头的一只手腕,甩向房梁。 小丫头身子轻盈,顺着青竹的布带子在空中翻个跟头,这次,落在了孟青的桌子上,小丫头刚站在桌子上,以一脚为轴心,另外一脚横扫,一桌子酒菜被扫落在地,孟青、三月和那几个女人都踩着板凳上避让酒菜,孟青手中长刀厚重,猛劈向厚实的八仙桌,八仙桌被一刀劈碎,飞溅的木楔子像是暗器一样,往那三个女人身上飞! 女人在这个时候,第一反应都是先护衣裙再护脸,毕竟对女人来说,衣裙和容貌,几乎是一样的重要。 便在这时,一直弓着腰半趴在桌子上的苏陌,扣动手里的麻醉枪,孟青耳朵一动,只听到极轻微的音爆,像是绣花针飞过,下一瞬,穿着青绿锦袄的女人面朝下扑在了地上。 “小绿!”年龄最大的那个,喊了一声,手里长剑朝着孟青攻势愈加凌厉,穿着大红的小丫头也喊了一声:“绿姐姐!”身子一矮,她年龄小,才不管地上狼藉一片,贴着地面划过去,要去拉倒在地上的小绿。 青竹手中长布带子往地上一扫,布带子凝成一根长棍,击打在贴地飞掠的小丫头肩膀。 小丫头一只手在地上猛拍,整个身子往上窜起三尺,在空中拧身,手中一双短剑攻向旁边的三月。 “噗!”又是一声,小丫头从空中掉落,吧唧摔在三月身边。 三月毫不犹豫,手中长剑抖动,挑飞了小丫头手里的短剑,短剑飞出去后,再刷刷两剑,废了小丫头的两只手臂。 “啊!”小丫头没有想到今日出师不利,这四人出手如此狠辣,一上来便废了自己两只手臂,尖叫声中,嘴里吐出一枚黑色的东西,小东西激射而出,朝着苏陌的面门而来。 苏陌两次偷袭成功后,身子一秃噜, 刚要往桌子底下躲,那黑色的小暗器已到了面门上,无奈,她急速闪入空间。 两秒后,她再次出现,落在了桌子底下。 打斗之人都没有注意到苏陌短暂的消失了两秒钟,青竹往这边看,那枚暗器“夺”的一声,顶入夫人身后的木柱上,青竹放下心,抖动手里的布带,朝着和孟青打斗的女子头上,缠裹而去。 苏陌觉得,最多用了三分钟, 三个女人就都被拿下了。 一个昏倒,一个两只手臂被废也昏倒,另外一个,脖子被青竹手里的软带子勒住,随后青竹手中扯着带子,跳到桌子上,然后窜到房梁上,从另外一边跃下,脖子被勒的女人,像是上吊一样,被青竹吊在了房梁上! 这边发生的事情太快!快到旁边的人连惊呼都在嗓子眼里还未来得及喊出来,这边打斗已经结束了! 有人尖声喊叫着往楼下跑,楼梯口的小伙计大声喊着:“掌柜的!掌柜的!” “出人命了!杀人了啊!” 楼上的人都挤着往楼下跑,一时间把闻讯而来的掌柜的挤在楼梯口,掌柜的喊:“都慢点!别挤!让我上去!让我上去啊!” 没人搭理掌柜的,孟青上去将第一个倒下的女人手筋脚筋挑断,顺势又在那人的肩膀处划拉一剑,让那人背后血流不止,如此一来,便是有人来救只怕也救不活! 三月已经把地上的最小的那个丫头绑了 ,青竹手中带子一松,把被吊死的女人从房梁上落下,重重的砸在八仙桌上,砸碎了第二桌的酒菜,然后那人翻着摔在了地板上。 孟青手持将军府令牌,站在二楼大喊:“有人行刺朝廷大员家眷,劳烦掌柜的,速去报官!” 掌柜的还未挤上楼 ,哪里知道二楼的情形? 酒楼的人还在呼呼喝喝的招呼二楼的食客都慢些走,一楼大堂门口,跑过来一队穿着黑色官服红色镶边的捕快,为首一人喊:“哪里来的暴徒伤人?都不准离开,接受衙门质询!” 雾柳镇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大节日,早几天京兆府和镇子上的捕盗房就在香云街东西两个出口和较大的巷子口安置了捕快和巡街的衙差,香云酒楼是每年都会发生打斗的重要案发地,有两队人,就守在酒楼旁边十步远的路边。 几乎是这边一有动静,那边衙差和捕快就跑了进来,二楼上跑下来的食客想出去?没门! 衙差们立刻封住了酒楼一楼的大门和后面的小门:“所有人就地等待差爷质询!任何人不得离开!” 捕快们腰上都配有腰刀,抽出来,雪亮雪亮的,呼呼的空劈几下,风声凌厉,这下子,不仅二楼的食客,连一楼不明所以的食客,都吓得尖叫不停! 倒是二楼,比较的安静。 腿不软的都跑到了一楼,二楼除了苏陌几人了,也就那三个女人了,嗯,一个死人,两个废人。 第70章 钓鱼1 雾柳镇二月二龙抬头,比庙会还要热闹,这热闹一般会持续三五天,因人流量大,几乎每年这几天都会发生拐子拐人、打架斗殴、 伤人乃至人命事件,今日才二月初一,好了,今年的伤人事件,开张了! 京兆府今日在雾柳镇上值守的,是右参军牛禄,三十多岁,身子矮胖粗壮,动作却很是灵活,进入一楼后直奔楼梯,几步便跨上了二楼,入眼看到的,便是一地酒水菜渣碎盘子烂碗 ,这一片狼藉中,地上躺了几个生死不明的女人。 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距离窗户两三步站着,因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神情,但是,牛禄凭感觉,觉得这女人很淡定,丝毫没有被人刺杀后的惊慌失措和恐惧紧张。 苏陌当然很淡定,才来三个杀手,她都觉得对不起她和孟青四人的出场费。 她站着窗口三步外,这个距离她可以看到窗外大街上人流攒动,而大街上站着的人看不到她。 窗外大街上,阿圆和小乞儿的头子齐达带了十几个小乞丐,都守在酒楼附近,苏陌交代过,酒楼里发现打闹时,他们不要靠近酒楼,就守着酒楼前后门,若发现可疑之人,最好偷偷跟着,搞清楚可疑之人的去向。 现在,她在看一个街边杂耍。 这是在华国几乎绝迹的顶杆,一个汉子腰间缠着粗粗的腰带,长约三四丈的粗竹竿支在腰带上,几丈高的竹竿顶上有一个圆环,一只红屁股的猴子,跟着顶竹竿的人嘴里的口哨声,在圆环里钻来钻去,表演杂耍。 因竹竿头巴掌大小, 小猴子不甚会从圆环里失足掉出来,看到小猴子往下掉,人群里会发出阵阵惊呼,小猴子每每掉落一丈多,便被脖子上的绳子吊住,像是上吊不遂,猴子吱吱乱叫,顶杆的汉子会倾斜竹竿,让猴子挣扎一番后,顺着竹竿再往上趴,猴子再次爬到顶端钻圆环时,有可能成功钻过去,也有可能再次掉下了,然后,人群再次惊呼,这种拙劣而残忍的伎俩周而复始,来赚取人群的惊叫和喊闹,从而,赚取微薄的打赏。 顶杆的汉子旁边,有两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端着簸箩在人群前走来走去,观赏人群偶尔会扔进去的几枚铜钱。 两个笸箩里,一个多时辰才只有浅浅一层铜板,苏陌看那个顶杆的汉子,汉子旁边两个小丫头,都不是很投入,时不时的,几人的眼睛都往酒楼这边瞄。 苏陌带着孟青几人在这里坐了两个多时辰了,这个耍猴的,便在酒楼下面这个街口,耍了两个多时辰,这要是看不出猫腻,苏陌觉得,自己的智商可以捐了。 牛禄疾走两步,来到苏陌背后,他刚才已经听孟青说过,这位站着的年轻妇人,是二品辅国大将军盛大将军的夫人 ,刚才被三个女杀手刺杀,情势紧急,将军府护卫为了自卫,不得不动手。 牛禄瞄一眼地上躺着的三个女人,觉得牙疼,三个刺客,看上去都半死不活的,将军府护卫这么强悍的杀伤力,谁这么不长眼朝着将军府的人下手? 跟着来到二楼的衙差和捕快都围过去看那三个刺客,一个被吊死,眼睛都凸出来了;另外一个双手双脚被废,躺在地上,其中一个捕快看到这女人背后地板上越来越多的血迹,和另外一个捕快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摇摇头,这个人也挺不了多长时间了。 最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两只胳膊被废,昏迷不醒,便是有大夫抢救,怕是也未必救得活。 但是,谁会给她叫大夫呢?他们来是抓捕嫌犯将嫌犯下狱的, 可没有那么多的善心 。 只是,三个人行凶,就留这么一个活口,最好别死,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牛禄示意衙差把这三个死的死,残的残的刺客带走。 孟青一脸的气愤,跟在牛禄身边:“早就听说雾柳镇上治安良好,每年二月二龙抬头,都会有京都之人来此看庙会,瞧热闹,没想到,我家夫人刚到这里,不过是在酒楼吃个饭,歇一会儿而已,便遇到了杀手,这杀手,丧心病狂的,大人您看这个,能有十二三岁?小小年纪,如此狡诈阴险,太恶毒了!。。。。” 巴拉巴拉的,一顿输出。 牛禄不敢打断,他这个京兆府参军,不过是六品小官,这位将军府护卫手里拿着的,可是四品武将的木牌,牛禄能怎么样?不耐烦的听着,竭力的忍着。 苏陌站在窗口,看着竹竿顶端的黄毛小猴子,猴子吱吱乱叫,爪子挠着头皮,通红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陌总觉得这个猴子在哭,在看着自己哭。 小老六在空间里,水灵灵的窜到池塘里蹲在一个大大的荷叶里,翘起尾巴支着小耳朵问:“姐姐?有灵宠?” 苏陌闭眼:“哪里有灵宠?不过是一个黄毛猴子,被耍把戏的拴着在竹竿上耍 ,有这么笨的灵宠?” 小老六舔着自己的毛,倒也不是很在意:“嗯,是低阶灵宠,刚开智。” “再怎么刚开智,也是灵宠,怎么能逃脱不了耍猴的人?还不是它太笨!” 刚开智的低阶灵宠? 苏陌嘴角扯了扯, 她空间里高级灵宠每时每刻都想着要背叛自己,要个低阶灵宠干嘛? 小老六:“人类的卑劣无耻是没有底线的,别说刚开智,便是修炼上百年的灵宠被人类欺骗禁锢用来取乐,也是常有的。” 苏陌:。。。她是人,但是,她自认没有这种恶劣的爱好。 宠物这东西,也讲究缘分,互相喜欢就养着,对方不乐意,那也没有办法,比如小老六,再怎么不乐意,苏陌也把它撵不走。 还有那两只黑鱼,简直是入侵物种,平日里对苏陌爱答不理的,也就那天感受到盛淮安的气息后,才激动了几天,之后,又进入养老模式,老神在在的,从来不和苏陌近乎。 就,都是一群白眼狼的感觉! 苏陌愤愤不平的想着,对小老六和两只眼睛奇特的黑鱼,很是讨厌! 但是,很神奇的,耍顶杆的那中年汉子似乎是趔趄了一下,没有站稳,几丈高、碗口粗的竹竿往酒楼这边倾斜了一下,黄色的小猴子顺着竹竿刺溜往下滑了一截,距离苏陌目测有约一丈左右时,猴子吱吱叫着,后退一蹬,跃起朝着苏陌扑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陌手里多了一柄弹簧刀,苏陌没有动,小猴子自己朝着她袖子里的弹簧刀扑过来,苏陌手腕一翻,割断了小猴子脖子上的细细长长的绳索,下一瞬,袖子一动,将猴子收到了空间里。 从楼下站着的人的视角,看到的就是那猴子钻进了酒楼的窗子里,朝着苏陌攻击,有眼尖的 ,惊呼:“猴子挠人了!” 下面街道上顶杆耍猴的怒喝:“小杂种!滚回来!” 外面有了新的热闹,牛禄终于有理由不听孟青的唠叨了,走到窗口往下看。 从楼下人的视线里看,窗口处露出一张大圆脸,看冠带衣饰,是京兆府的官爷。 这么一来,像是官爷把猴子抓了起来。 苏陌转过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回到八仙桌边,青竹已经将八仙桌简单收拾了一下, 还贴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棉布帕子,铺在长凳子上,苏陌施施然的坐下。 跑到窗户边的牛禄看看窗下热闹的人群,没发现什么,转身走近几步,朝着苏陌弯腰拱手:“夫人受惊了,卑职将这些刺客带回去,一定严加审讯,给将军府一个交代!!” 窗下,顶杆耍猴的汉子将三四丈长的粗竹竿扔给拿着笸箩收钱的两个小丫头, 冲进了酒楼里。 苏陌手里拿着自己的水囊,轻轻喝了一小口精心熬煮的灵泉水燕窝粥,看都不看牛禄。 牛禄常年在衙门里和各种人群打交道,直觉这个女人不好惹,收了自己公门衙差的霸道气势,表情相对恭敬了些。 片刻后,苏陌抬头,笑:“大人免礼,妾身不过是一介后宅妇人,今日来雾柳镇,原本是想看看热闹,谁知竟招来了杀手, 倒是给大人您带来了不便,刺客都在这里,大人您想要查案妾身配合,若是大人为难,不敢查,将军府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十分的识趣,也十分的配合。 但是,平日里粗线条的牛禄,都能从中听出浓浓的嘲讽之意,似乎,这女人笃定京兆府的人不敢查刺客,这是看不起谁呢? 心里暗骂:娘的,这话什么意思?老子有什么不敢查的?老子现在就把这些匪徒抓回去下大狱! 牛禄挺直了胸脯,按规矩询问:“夫人近日可有得罪什么人?有没有和人结仇结怨?” 苏陌笑的温婉:“没有,我们不过是偶尔来雾柳镇游玩,闷了一个冬天,听说这里热闹,出来看看,妾身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也从未和人结仇结怨。” 牛禄不屑,所有被刺杀的人,十个九个都觉得自己是大善人,没有得罪过人。 但,都有刺客要你的脑袋了,你还没有得罪过人?骗谁呢? 还是说,得罪的太多了,心里反而一点数都没有? 按照规矩,牛禄追问:“请问夫人心中,可有怀疑之人?或者说,夫人对幕后主事,可有猜疑之人? ” 苏陌想了片刻,适时一笑:“没有啊,妾身一个后宅妇人能怀疑谁?不过呢,妾身年前曾在京都大街上被十三个杀手伏击,那桩案子是大理寺侦办的,听说杀手是西戎细作,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似乎大理寺也没有查出什么名堂,所以,这三个女人,哼,才三个,京兆府查不出来也无妨,和大理寺相比,京兆府不算是丢人!”像是很大度。 这话,牛禄脸都憋的通红,被蔑视了! 朗声喊道:“夫人说笑了,这几个刺客,卑职会带回京兆府,即刻审问,定给夫人一个交代!” “呵呵!” 苏陌想起苏同庆书房里那像药铺百草柜一样 的抽屉里,姓曹的那一格里,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京兆府尹曹真,妻宋氏,曹真祖父为先帝是光禄寺卿,宋氏父,吏部郎中。 在来雾柳镇之前,她还特意又看了这个抽屉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曹真生母为小妾,该小妾不守妇道,后被曹家勒死,曹真被记入嫡母名下,养为嫡子。 京兆府尹曹真,哦,真希望这次这个案子由这位曹大人来侦办! 那可就太好了! 苏陌扭身朝着青竹吩咐了几句,青竹低声应了,下去找阿圆传信。 苏陌让阿圆尽快把这里三个刺客被杀的杀,残的残,由京兆府带走的消息,准确的传回尚书府揽月阁,要确保苏瑶玉听到,苏瑶玉听到自己被刺杀,一定拍手称快,然后听到刺杀失败,情绪激动,一定会有行动。 苏陌想,要么苏瑶玉会再次派人来,要么她会去找于氏闹,再或者,她还有其他办法来找自己的麻烦? 不管苏瑶玉干什么,苏陌都接着,在雾柳镇等着! 她可别不敢来啊! 苏陌很期待看到苏瑶玉气急败坏的样子,希望苏瑶玉尽快来雾柳镇,和自己闹,最好闹到京兆府曹真面前,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嫡出大小姐的苏瑶玉,应该会让曹真对她,刮目相看吧? 呵呵! 苏陌很体贴的为京兆府开脱:“无妨的,妾身不过是吏部尚书苏大人府上的一个小小的养女,上次刺杀我的,有人谣传是我那嫡姐,是尚书大人的亲生女,大理寺不敢查案,妾身理解,毕竟苏大人的嫡女,哪里是我一个养女能比的?这次,妾身在三里外的大悲庵给生母做超度法事,想来,不过是我那顽皮的大姐姐给我闹着玩,你看,才三个杀手和上次十三个比,是不是少了许多?呵呵!” 像是很想得开,也很欣慰,似乎就是单纯的告诉牛禄:你看看,上次是十三个杀手,这次才三个,是不是好了许多?呵呵呵呵 牛禄脸色难看,这是赤裸裸的指认是尚书府大小姐 ? 这话,他可是不敢接,刚才就不该问,他把人带回去交给京兆府就好,审案的事,由推官来办,他问那么多干嘛? 正在尴尬中, 楼梯口一个汉子大喊:“楼上的,还我猴子!” 牛禄瞬间机智的转移话题,气势暴涨,朝着楼梯口喊:“吆喝什么?谁见你的猴子了?” “大人,我的猴子,我养家糊口的营生啊!还我的猴子!” 牛禄吼:“让他滚过来,好好看看,这里哪有什么猴子?” 耍猴的果然跑上二楼,这二楼通透的很,除了固定不动的桌子凳子,再就是苏陌几人、京兆府的衙役,镇子上捕盗房的捕快,哪里有什么猴子? 耍猴的知道牛禄是京兆府差役,在楼梯口时酒楼掌柜的拦着他时,给他说了,京兆府差爷在楼上办差呢。 他朝着牛禄作揖:“大人,小人的猴子真的从窗口钻到了这里,求大人开恩,让小人好好找找。” 牛禄大怒:“胡搅蛮缠!还不快滚?本官在此,从来没有看到什么猴子!”这是实话,他是真的没有看到。 耍猴的不死心,还要四处寻找,被两个捕快拉住:“还不滚?是不是想吃牢饭?再不滚,老子绑了你下大狱!” 耍猴的被捕快拉着往楼下拖,还不忘贼眉鼠眼的四处查看,不过,这里确实没有小猴子的踪迹。 牛禄又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带人将地上的一具尸体,两个残废拖走,临下楼前,朝着苏陌拱手:“夫人还是早点打道回府的好,这里太乱,不是夫人该待的地方。” 小心周围还有潜伏的刺客! 牛禄觉得,自己可真是好心人,希望这个女人赶紧走,别在这里逗留了。 苏陌声音提高:“多谢大人提醒,只是,妾身和大悲庵住持师太说定了的,要在大悲庵做七天的法事,这七天内,妾身是不会离开的。” 牛禄站住脚,回身看向苏陌:“夫人若是不想再出事,还是听下官一句劝,赶紧离开的好。” 苏陌笑的和气温婉,像是即便经历几番刺杀,依然不懂人世间的险恶:“好教大人知晓,妾身在大悲庵做法事是事先说好了的,因大悲庵这几人上香的人太多,庵堂里无处歇息,妾身会在香云客栈暂住七日,妾身想,既然今日刺杀京兆府已经接手,想来这几天,应该是能平安无事的。” 她呵呵一笑:“我家嫡姐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先和大理寺过不去,然后再和京兆府过不去吧?”她就是赖定了今日这刺客,是苏瑶玉安排的。 这话不能接。 牛禄咬着牙下楼,到了一楼,安排手下带着三个刺客先回京兆府大牢,他抢过旁边一匹快马,从小巷子里离开,直奔京兆府尹曹真的府邸。 他可不敢擅自做主,若是接下来七天再出什么刺杀,甚至这女的被杀死在雾柳镇,他一个小小的参军,可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到了曹真府邸,进去了约有两刻钟,曹家大门口驶出一辆马车,直奔大理寺。 大理寺衙署,几个差役给墨白通了消息,墨白匆匆赶到,在院子里站着,听着公事房里,大理寺卿韩彻韩大人,在屋里怒吼:“曹真!你要点脸,干点人事吧!雾柳镇出乱子,是你京兆府的治内,什么事都来劳烦大理寺,要你京兆府有何用?你们能做的,就是天天整理卷宗,抱着往大理寺送?” 曹真也不动怒,好脾气的很:“韩大人稍安勿躁,今日雾柳镇刺杀案,针对的是大将军府的苏氏,和上次西戎细作当街刺杀,是同一个受害人,今日之案,是上一个案子的延续,既然上个案子是大理寺侦办,今日这个案子,自然也归大理寺管。” “放屁!什么事都要大理寺管,你这个京兆府尹做的未免太轻松了些!” 韩彻暴怒,他真是够够的! 一天天的,京兆府什么事都往大理寺甩,大理寺忙的屁股上冒烟,京兆府倒好, 清闲的很! 看看曹真滋润的油光发亮的面庞,雅致的衣衫和装束,再看看自己胡子拉碴一脸的憔悴,就知道,俩人谁在劳碌办差,谁在敷衍办案了! 曹真整了整衣襟,双手抚上腰间的玉带,微笑着提醒韩彻:“韩大人,那被两番刺杀的苏氏,要在雾柳镇待七天,今日那刺客可是没得手,接下来七天,若是这位苏氏被刺杀,韩大人想好如何往上报就是。下官官位低微,管不了这么大的事!” 韩彻脸上肌肉抽动,吼:“明知道有刺客,那女人为何还要留在险地?还滞留七天,她是怕人家弄不死她?” 曹真和他身后的牛禄都扯扯嘴角,他俩也这么说过,但是,牛禄挠挠头:“韩大人,那女的态度坚决,这七天,她怕是不会离开雾柳镇。” 韩彻猛拍一掌,桌子案宗震到了地上,“她想死就去死!谁耐烦管她?!叫墨白来!这是他的案子!” 院外一直听着的墨白,在几位同僚戏谑的眼神中,整了整官袍,撩袍进入房内。 小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少卿墨白、京兆府右参军牛禄,拿着大理寺卿韩彻开出的公文,去了京都军巡营,找到军巡营的头领,借用了三十个护城军,加上大理寺的二十个差役,京兆府的二十个捕快,一行人六七十人骑着快马,直奔城郊雾柳镇! 雾柳镇香云酒楼附近,牛禄带着京兆府的人离开后,留下了十几个捕快,排查可疑之人。 二楼,苏陌毫无离开的意思,就这么华丽丽的坐着。 香云酒楼的掌柜的忐忑的上来了几次,奈何这夫人即便是刚经历了刺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是这么若无其事的,重整酒席再开宴,即便是没有动筷子,四人还是占了两个大桌子,一直坐到了掌灯时分。 掌灯后,看着远远近近的灯笼次第亮起,早春的夜晚来了。 苏陌翘翘嘴角,带着孟青几人,转战香云大街街口的,香云客栈。 住进了客栈三楼的豪华客房。 第71章 钓鱼2 同一时间,京都尚书府苏家院子里,也已掌灯。 翠园从上次被窃后,灯笼便增加了两倍,把整个院子照的明晃晃的,能清晰的看到厅堂里的于氏正呆呆的坐着,地上净是摔碎了的瓷器。 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于妈妈小心的站在于氏背后,低着头,心中慌乱。 门口,小丫鬟们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侧着耳朵,留意屋里的动静。 从半个时辰前收到消息,说于氏派出去刺杀苏离陌的三个人都被京兆府带走了,于氏便发了一通火,打砸一番后,便这么沉默的坐着, 硬生生的坐了有半个多时辰了! 于妈妈从旁边茶铫子里倒出一碗热茶,低声劝慰:“夫人不必太过忧心,这几个人办事不力,再派人去就好,何必着急上火的?当务之急, 夫人还是赶紧想想如何善后吧?” 于氏接过热茶,极不耐烦:“怎么善后?进了京兆府的牢房,不死也得脱层皮, 平日里吹嘘多厉害多厉害,三个人出马,连苏离陌的手指头都没有碰到,银红下次再吹嘘她手里的姑娘多厉害,我可是不敢信了!” 从老太君去世到现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于氏像是忽然老了十几岁,额头的皱纹不仅添了许多,连头发都疑似花白了些。 于妈妈看看门口,虽然守门的小丫鬟是自己人,于妈妈还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夫人慎言!” 于氏不耐烦:“自己屋里,还得慎言,我这日子过得算什么?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个摆设,如今,怕连这个摆设也做不了几天了!”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先是院子失窃,然后是放印子钱忽然被爆了出来,接着就是弟弟被关到了大理寺牢狱,最可恨的是,那个贱人非要在这个时候,在她给大儿子娶妻的这几天,要去大悲庵做什么超度法事,她确信那小贱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往她心窝子里捅刀! 于氏咬着牙:“那个贱人,她真的相信孙氏是她的亲娘?还做七天法事,可真是有孝心!” 去哪里不好,非得要去大悲庵做法事,做七天是吧? 那就死在那里,不用回来了!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三个人不中用,那就再去三个,十三个、二十三个,她就不信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有那么大造化,躲得过一次次的刺杀? 于氏神情越来越阴沉暴戾,额头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 于妈妈叹气:“夫人要不等两天?等大少爷成亲,大小姐也出了门子,腾出来空再慢慢收拾那贱蹄子,没必要非得这个时候和她置气。” 这次惊动了京兆府,最近动手,不是明智之举。 于氏愤恨的将茶杯往高几上一砸,又一个茶杯应声而碎,屋外的丫鬟们都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屋里的于妈妈也抖了抖耳朵,但凡夫人开始摔东西,接下来便是有人被打,久而久之,她们都怕极了听到夫人摔东西的声音! 于氏恨不得再摔几个杯子,看了看,高几上都空了,她恨恨的拍了一下高几,啪的一声:“等几天?仲卿成亲的日子,她非要这个时候给那孙氏超度?这不是欺辱我吗?我就是要在仲卿成亲前收拾掉她,让她下去陪她那个早死的娘!” 于妈妈惊慌的用帕子捂着嘴,然后另一只手快速晃着,示意于氏别说了! 为什么不敢说?于氏偏偏非得说! 于氏咬牙:“当初就该把她送到银红那里,让她做个戏子! 如今说不定还能为百花楼赚钱呢! 死老太婆,日日护着她,这倒好,她死了小贱人都不来守灵尽孝,有什么用?哼!瞎了眼的老婆子!” 于氏越骂越难听,于妈妈听着心脏狂跳,压低声音轻喊:“夫人!慎言啊!” 于氏被老仆这么严厉的喊声震了震,倒是住了嘴,半天后,悻悻的说:“我知道!这不是在内堂吗,发个牢骚都不行?” 于妈妈无奈,胆颤心惊的站着,无话可说。 自从翠园失窃,夫人这性子,是越来越暴躁了! 因为她们在这府里的日子,真的是越来越艰难了! 因老太君过世当日夫人换了留园库房的婆子,两个姑奶奶和老爷把留园失窃的过错, 推到了夫人身上,如今,谁看到夫人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堂堂一府主母,在这个府里,竟是一点都做不了主! 二月初六日娶媳妇,三月初十日嫁姑娘,两件大事, 哪里不需要钱? 老爷作为尚书府一家之主,硬是视而不见,一个铜板都不出,把事情都扔给于氏来做! 不仅不出,当日老太君停灵期间亲友们送来的祭品,但凡是值钱的,都被大姑奶奶和小姑奶奶盯着,登记造册,锁在留园由月姑姑看管,在老太君三年祭之前,谁都不能碰,夫人作为当家主母,也丝毫碰不得! 府里公账上捉襟见肘,筹办儿子、女儿婚事的钱,谁管家谁来筹,这不,所有的事,都推到了管家主母的头上,府里要用银子的时候,大家才都想起来于氏这个主母了,一个个的,外管事、内管事,甚至老爷书房里要用银子,都来找于氏。 于氏能怎么办?说自己手里没钱?她这张脸还要不要? 说有?哪里有? 于氏为了脸面,也想着把府里一时用不到的东西拿出去偷偷当了,救急。 她也就从外人的祭礼里拿了两三件,让于妈妈偷偷当了,得来的千把两银子也都用来办老太君的丧事了,偏这事,被小姑奶奶苏婉娘察觉,苏婉娘是个任性的,不管不顾的闹了出来,苏同庆和大姐一商量,干脆,把所有的祭礼,都交给月姑姑收着,锁了起来。 要用钱的地方多,其实那些祭礼,也不值多少钱,于氏也没想着把祭礼都倒腾出去当了,她倒是真心实意的想卖几个庄子、铺子,一来把儿子女儿的亲事办了,二来,弟弟于宽被下狱,也需要银钱打点,三来,自然是要把那些老姐妹们放在她这里的钱赶紧给还回去。 但是,翠园失窃, 田庄铺子地契和房契都不翼而飞,如今要卖田庄铺子,要先去衙门里补办契纸,一时之间,便是贱卖,竟也卖不了。 无奈,于氏把主意打到了长子苏仲卿身上。 苏仲卿是苏家长孙,老太君对这个长孙特别的关爱,曾经给过他几个庄子,铺子,也给他留了一部分古籍字画, 于氏强势的逼着苏仲卿变卖了手中大部分私产,先是还了老姐妹的钱,然后给弟弟于宽打点,让他在大理寺牢狱里能好过点,最后,才是给儿子准备成亲事宜,还有,给女儿重新置办嫁妆! 不够? 不够那就逼着另外两个儿子,把手里藏的钱、收集的名帖字画,能压榨的 ,都拿出来!像蝗虫过境,三个儿子的院子,都被于氏搜罗了一番! 于氏这种极端的行为,吓住了三个儿子, 连最温和冷静的苏仲卿,都忍不住埋怨母亲。 但对上胡搅蛮缠的母亲,这哥仨,能怎么样?他们不敢吵闹,母亲可是从来不会顾忌脸面,一言不合就怒斥喝骂,将他们的脸面揪下来在地上很踩! 惹不起躲得起,哥仨一个个的,在府里都躲着母亲走。 尚书府里,有很多神奇的事: 比如,于氏和苏同庆多年如一日的冷战,谁也不搭理谁,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却苟延残喘,硬是没有走到绝地,没有休妻,没有和离,也没有义绝。 又比如,三兄弟和于氏整日里大家都在一个府邸,却能好几天彼此见不到面,便是于氏找上门,儿子们也都能成功的避开, 很神奇。 于氏继整日里见不到苏同庆后,又开始整日里见不到几个儿子。 这种情形,导致她惶惶不可终日,每天翠园都要砸碎几套瓷器或者茶具,几乎每天,每天都上演这种戏码。 “母亲!”门口响起一个脆亮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于氏脸上的皱纹,都笑的淡了许多。 现在唯一愿意和她亲近的,也就女儿了。 “母亲!”苏瑶玉笑嘻嘻的,身上穿着浅红色的绣裙,披着绯色的披风,头上戴着红玉髓的头面,抹着口脂,整个人打扮的喜气洋洋的。 一进屋就解了披风,上来抱着于氏的胳膊,晃着撒娇:“母亲在干嘛呢?瑶儿想念母亲了!” 苏瑶玉的个子比于氏还要高些,故意颤着声音撒娇的样子,若外人看了,会觉得造作,偏这母女俩,一个做得出,一个受得住,天打雷劈的相配! 于氏被女儿抱着,心里高兴,嘴里嗔怪:“你还在孝期呢,穿这么鲜亮,小心被人挑毛病!” 是,她不觉得女儿穿这么鲜艳是不孝,她只是不想女儿被别人挑“不孝”这个毛病,坏了闺誉! 苏瑶玉才不管这些,那老太婆对她又不好,又不是她亲祖母,她守个屁的孝? 苏瑶玉凑过去,看着母亲:“怎么样?银姑姑那边的人得手了吗?那贱人,是不是死了?残了也行,最好残了,留着慢慢折磨!” 于氏干什么事,是不瞒着女儿的,当然,瞒也瞒不住。 苏瑶玉很敏感,要说这府里,最了解于氏的不是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的苏同庆,不是于氏养了十几二十年的三个儿子,最了解于氏的,反而是回府才一年多的苏瑶玉。 血脉这个东西,很诡异,苏瑶玉回府时间最短,但是和于氏,算得上彼此最相知的两个人。 “瑶儿!”于氏轻喝,看看门口于妈妈亲自守着,手指头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口无遮拦的,说的都是什么?” 从母亲躲躲闪闪的神情中,苏瑶玉立刻意识到:“怎么?不会失手了吧?” 百花楼的人,这么不中用? 于氏眼神躲闪:“那贱人身边,如今有将军府的武婢和护卫,一个个都是战场上厮杀过的,都是狠角色,百花楼的女人们,哪里经历过这些?一时失手,也无可厚非。” 苏瑶玉脸色一沉:“又没成功?母亲!这可不行!” 苏离陌大张旗鼓的在大悲庵做七天法事,如今府里都传遍了,说是苏离陌大方的很,准备了十几箱的铜钱,来者不拒,凡是做法事期间出现在大悲庵的有缘人,每人一碗粥一文铜钱,且不限次的领取,丫鬟们回来都说,大悲庵今日被围的水泄不通,听说夜里粥棚和福钱不停,夜里都有人排队去领钱呢。 搞这么大的动静,苏瑶玉能忍才怪! 苏瑶玉最近瘦了许多,脸上皮肤松弛,像一个妇人一般,看上去非常刻薄,一点都没有刚回府时的明艳动人的模样,此刻沉着脸,满脸的不高兴,看上去和刚才生闷气的于氏,神情有九分的相似! 于氏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女儿的面庞,低声说:“苦了乖囡了, 回到自己家里,也没有清净日子,是母亲愧对你。” 苏瑶玉哼了一声,抱着于氏撒娇,在于氏看不到的地方,脸一沉,百花楼的人不中用,那就自己来! 只是,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次私自调用杀手,被那老妇掌掴的地方还隐隐作痛,这次,该如何避开那老妇,偷偷动手? 苏瑶玉把脸埋在于氏的怀里,眼里满是阴狠的算计。 雾柳镇,香云客栈。 香云客栈位置在雾柳镇镇子口,地势稍高,尤其是站在三楼客房的窗口往外看,能居高临下的看到整个镇子的风光。 夜色中,从镇子口到香云大街尽头,一千多步的街道两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长长的灯线蔓延过去,像是一条矫健的游龙,幻化出七彩的光,跳动着缤纷的梦。 苏陌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难以想象在这个古老的朝代,此刻窗外也能用火树银花和流光溢彩来形容,隐隐的,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呼儿唤女的吵闹声,雾柳镇,比京都还热闹些。 青竹送来两桶热水, 走到屏风后面,把热水倒进浴桶里,放好了换洗的衣衫,看夫人没有其他的吩咐,低声说:“奴婢在门口守着,夫人无须忧心。” 夫人卧房里,一般是不需要人贴身伺候的,她只需守着门口就行。 苏陌笑了笑,摆摆手。 青竹看夫人丝毫没有担心害怕的意思,心里感叹夫人真是心态好,低下头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把门关好,站在门口守着。 苏陌等青竹出去,过去拴好门,进了屏风后面,手指搭在浴桶上,往桶里掺了些灵泉水,等水的温度适宜后,苏陌脱了外衣,穿着里衣坐在木桶里泡澡。 几分钟后,觉得很不舒服。 她仰着头,忍受着体内那种酸痒和麻痛,这种感觉,像是小蚂蚁在体内四处乱窜,很不好受。 又忍了几分钟,实在受不了,她从浴桶里坐起来,穿着湿淋淋的里衣闪入空间,直接坐到了小石潭里。 空间随着老六的打理在逐步升级,从迷雾山林里倾泄出来的灵泉水越来越大,下面养鱼和养藕的池塘也越来越大,不过小石潭作为二传手,变化不大,始终保持直径两米见方,也就是深度多少增加了些,如今坐着泡泉水浴,灵泉水刚好能没过肩膀。 空间的温度恒定在二十五六度,以前苏陌不会在泉水里泡浴,因为觉得有点凉。 但是现在,尤其是这几天,她像是受不了热 水,反而是小石潭里微凉的水,让她觉得很舒服,不知是不是错觉,泉水里泡了一会儿,她觉得泉水的温度似乎都被自己的体温给传导的似乎升高了些。 半眯着眼,她左右打量空间,旁边一个浅黄色的影子,嘴里吱吱吱的叫着,像是一只大猫。 她睁开眼,这才想起来空间里多了一个笨蛋灵宠,一个被耍猴的控制着用来赚钱的小猴子! “吱吱!吱吱!”小猴子蹲坐在小石潭边,双手作揖,朝着苏陌,虔诚的拜了几下。 “老六,它这是什么意思?” 苏陌问小老六,小黑猫笑嘻嘻的:“它在感谢姐姐。” “哦。”苏陌无所谓,闭上眼。 “姐姐你看!”小老六显摆的跳起来,坐在猴子的脑袋上,猴子很老实的任由小黑猫骑在脑袋上,似乎怕小黑猫掉下来,像个老妈子一样,还用手虚虚的扶着。 真老实的一只小猴子! 苏陌想。 “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从小老六的心转移到它亲爱的首领大人身上后,苏陌就很少认真的打量空间了,此刻,顺着小老六的指引,她眯着眼看向东北方向,似乎, 似乎看到了数字 ? 苏陌起身,找了一件老六从老别墅里带进来的大浴巾胡乱的披着, 光着脚走到空间最东北角,她看到了什么? 哦买噶!她的仓库,终于出现了! 她有十二个大仓库,储存了大量的物资, 都是在东方某国采购的,每年存储一个仓库,她存储了十二年。 刚穿越来时,仓库和金币都是冻结状态,空间也恢复到了初始状态,现在,空间已经升到了六十多级,仓库,也终于在今天开始解冻了! 如今,能隐隐看到一二三的字样,是她仓库的编号。 她走过去,在仓库门口把手掌放到开门感应器上,感应门无声的打开,这三间仓库,并非全部解冻,每间仓库大概解冻了三成的容量,剩余的还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不过,哪怕解冻三成,她也已经非常满意了! 要知道,她的仓库,每个都是千余平方,三个仓库,每个解冻三成, 那也有了很多能取用的物资! 看到了仓库的边界,她意识微动,感受仓库里的物资,一排排一堆堆的, 顿时有了富可敌国的感觉。 从仓库智能面板上, 找到一箱子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喝葡萄酒,自然要用纯度最高、最晶莹透亮的高脚杯! 滑动仓库门口的电子屏,找到一箱子高脚杯,点击使用,把美酒和高脚杯都瞬移出来,抱着来到小石潭旁边,坐进石潭里, 继续泡灵泉水。 同时,打开一瓶葡萄酒,边摇晃着醒酒,边小口小口的呷着 ,惬意的很。 她最近精力好了许多,满以为依着上一世的酒量,一两瓶葡萄酒是不在话下,谁知,这具身体不胜酒力,才喝了小半瓶,便觉得有点微醺,就这么往下一滑,头靠在小石潭壁,坐在灵泉水里, 浅浅睡着了。 苏陌梦到很久很久以前 的一件傻事,梦中她浑身是血,以为要死了,又惊又怕,想给好几年没有见面的爸妈留一封声情并茂的遗书,好让爸妈在她死后能寄托哀思,怀念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她花了两天时间上网在贴吧里浏览了上百封遗书的格式和内容,不等她动笔,保姆阿姨发现她躲在卧室两天没有去学校,上楼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才知道她来了第一次例假,弄脏了床单。 十三岁的她那时才知道,她不是得了绝症要死了,而是作为一个女人更加成熟了。 遗书当然没有写,她爸妈,自然也没有去看她。 她孤独的成长,然后,慢慢的,学会了和孤独相处,最后,学会了享受孤独。 这个漫长的过程啊!让人窒息! 现在,她看到了自己身上,似乎又是满身的血,这种惊惧,让她上不来气,是窒息的感觉! 是真的窒息! 她猛地睁开眼,从石潭里坐起,尼玛,差点被泉水淹死! 起身趴在小石潭边,抠着嗓子往外吐水,干呕着,难受的很。 听到外面有人喊:“有刺客!有刺客!” 尼玛,真的又来了,希望这次是苏瑶玉的人! 她很是兴奋,失落啊、孤独啊、窒息啊,立时都滚滚的远远的,所以,人不能闲着,闲着就会胡思乱想! 她急速擦干身子,闪出空间,换上干净的衣衫,坐在床上,等着刺客破门而入! 尼玛,史上最配合的受害人,是她苏陌! 青竹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夫人,外面有点吵,夫人只管待在屋里就好,刚才客栈里来了几十个护城军和衙门里的人,便是有刺客,应该也不会走到咱们这边,夫人放心。” 这里可是三楼,旁边也没有其他建筑,刺客想避开一楼二楼冲到三楼客房,难度很大。 苏陌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轻笑,刻在骨子里的惹事基因让她此刻非常兴奋,从空间里瞬移出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嗯,宽大的袖子刚好盖住手枪,好吧,恶魔们,来吧! 远远的,传来了刀剑相击的打斗声! 第72章 小鱼 “砰!”的一声, 屋门被大力踹开,门口几人和孟青、三月缠斗,屋里青竹退守在屋门里面,她是最后一道防线,万一有人冲进来,她会拼命拦着,不能让人进到屏风后面。 墨白身穿黑色暗红色镶边的公服,手里提着长剑,出手凌厉,急于往楼上冲,小小的楼梯口站了七八个大汉,牢牢的拦住了他。 他有点后悔,一进客栈就该把人分散安置在客栈三个楼层,他怎么会想到有暴徒如此的胆大妄为,真的来客栈明目张胆的杀人? 而且,这些人见了穿官衣的差爷, 人也一个个的不惧不怕,大刀砍向差爷时,毫不惜力,招招致命! 不知道有多少刺客,但是,他和牛禄出城时带来七十人,加上雾柳镇本地的捕快,近百人中有七成多被拦在一楼,只有不到两成跟着墨白在长长的楼梯上,被刺客缠斗,上不了三楼。 那个该死的苏氏,偏偏住在三楼上房里! 衙门里来了百十人,若是那女人今天死在客栈,大理寺和京兆府所有衙差们的脸,可真是丢尽了! 怕是明日御史们弹劾大理寺和京兆府的折子,能把他们埋起来! 墨白急躁,手中长剑迅疾的点了几下,将身边的刺客击退几步,身后有他的手下帮他断后,他足尖一点从窗口飞出,攀着外面的木栏,往三楼攀爬。 京兆府右参军牛禄,原本是把人安置好就要下差的,想着今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大理寺,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便多嘴了一句,吩咐小伙计整了两个小菜,想着请墨白一起喝两杯,吃了饭他再离开,反正这个时候了,回了家还是要吃饭,还不如吃了再回去。 酒菜上来没多久,他俩便发现有点不对劲,出去巡视,果然看到客栈附近聚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俩人来不及安排人手严查,刺客便出手了! 墨白沿着木楼外侧往三楼攀爬,一声凌厉的破空声,牛禄大吼,手里厚重的腰刀扔了出去,“叮!”两者撞击出来的火花让墨白知道,牛禄扔刀击落的,是利箭! 墨白的副手宋帷大吼:“大人!小心!” 墨白无奈,在下一个利箭射过来时,嗖的一下,又顺着窗口钻到了二楼楼梯上。 宋帷带着人在客栈前后寻找隐藏的弓箭手,另外安排几个人沿着楼外的栏杆往楼上攀。 墨白带人十几人,被迫又和刺客在狭窄的楼梯上打斗 ,木制的楼梯轰隆隆的被砸出一个个洞,打斗的人攀着断了的楼梯,飞跃中激烈交锋。 官府的人上不了三楼,刺客却事先在三楼隐藏,现在爬上三楼的房顶,直接揭了客房顶上的瓦,砸开一个大洞, 几人从楼顶跳下来,攻向苏陌几人住的两个大客房。 其中一间客房门口,站着孟青和三月,另外一个客房里,藏着两个黑衣人。 刺客跳进房间时, 藏在房梁上黑衣人像是一个幽灵,无声无息的从房梁跳落, 手中长剑一挑,三两招就结果了一个刺客。 孟青和三月听到那屋里轻微的声音,知道暗卫赶到了,俩人心里松了一口气,有暗卫来帮忙,来再多的刺客,他们也能支撑一会,只要能撑一会儿,楼下的官差,总不能废物的连三楼都攻不进来吧? 在京郊地界,对官府毫不惧怕的刺客,这次若是衙门还不敢彻查,朝廷可真的是烂透了! 是啊,他们闹这么大的动静,冒险钓鱼,就是让官府能掺和进来,把西戎在京都的据点,一锅端了! 不知道这次,官府会不会再次犯怂。 夜阑和夜山贴墙站立,有刺客攻进来他们才出手,杀了两三个刺客后,刺客们也发觉不对劲,有人喊:“楼顶有人!” 楼顶没有人,是三楼客房门口有高人。 孟青和三月把苏陌住的房间守得密不透风,俩人没想到的是,刺客们反应迅速,看其中一个客房门口没有人守,从房顶跳进去的人进去都没有动静,攀上房顶的刺客将另外一间客房也砸开一个洞,三四个刺客,每人手里都是两支火把,火把从楼顶大洞扔进屋里,“呼”的一下,火苗窜起两三丈高! 香云客栈整体构造,是木结构的,豪华客房里,床、几、椅子和桌子,都是木器,窗口的幔布,床上的帐子,都是易燃的绸缎锦纱,一把火,很轻易的点燃了一个房间,接着,连三接四的,三楼一共十二个房间,一半都被放了火! 二月初二龙抬头,在大周,龙抬头是个节气,比庙会还热闹的节气。 尤其今年,冬天时大雪压倒了许多的房屋,京郊好多村子都受了灾,受灾后的村民们, 迫切的想要改变运气,许多人把改变运气的首要希望,寄托在了神灵身上,今年的二月二不仅热闹,还有盛大的游神活动。 所以,早几天雾柳镇上客栈便人满为患,镇子上凡是家里能住人的原住民,都在家里临时收拾几间房,赁出去赚几天的钱。 香云客栈作为雾柳镇最干净整洁,也最大的客栈,三楼十二间客房,更是早早就被人定了。 今日是二月初一,明日是二月二正日子,三楼十二间客房,两天前就住满了! 此刻,三楼着火,客房里,呼和喊叫声震天响,手脚快的、身边有下人的,由下人们护着往楼梯口冲,到了楼梯口,边和守着楼梯的刺客们厮杀起来。 “哎呀!娘呀!” 不是每个客人身边的下人都能打,几息之间,冲向楼梯口的人,被砍伤了好几个。 “他们有刀!快跑啊!” “回去!回去!”一声呼喝,冲向楼梯的人又返回客房,都聚在了走廊里。 走廊里,孟青和三月在混乱的人群中,死死护着苏陌住的客房。 屋里,青竹以一己之力,拦住了三个刺客,屏风后面着火,她心急如焚,却没法分神去救。 苏陌起身 ,把屏风旁边的浴桶瞬移到空间,然后再用精神力把浴桶瞬移出去,一大浴桶的水泼出来,把苏陌坐着的床浇得湿透。 床上的火被扑灭,苏陌掀起湿了的被褥,胡乱擦了几下,继续稳稳当当的坐在光光的床板上。 浴桶的水从天而降般的浇在夫人坐着的床上,青竹有一瞬的呆愣。 一呆愣的瞬间,两个刺客冲到屏风后面,举起大刀,砍向床上坐着的那个可恶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上次折了他们十三个兄弟! 今日,要杀了这个女人,为兄弟们报仇的最好的机会! 苏陌坐在床边,手里握着手枪,她本来不怎么会用手枪的,准头肯定不怎么好,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似乎也根本不用瞄准。 她刚要扣动扳机,刺客已经冲到床前! 卧槽! 这速度,真的是让人直接骂娘! 苏陌一个激灵,躲进了空间。 妈的,刚刚,她是和死神擦肩而过吗? 身子下面一热,她低头,狼狈的很,这个时候,来了例假。 冥冥之中,真是一切皆有定数,她的仓库刚解冻,她就来了例假! 苏陌听到屋门被踹开的声音时,已经打开了手枪的保险,但是, 会武功的古代人动作就是那么迅速,她根本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 尼玛!就很离谱! 这一刻,苏陌冷静的很,上辈子学的什么狗屁女子防身术,根本毫无用处! 这是古代,会功夫的人,分分钟吊打来自现代、会三脚猫功夫的自己! 空间外面,扑倒床前的刺客睁眼看着女人消失,俩人第一时间左右夹击,扑向了床后。 俩刺客倒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是否合理,是的,他们以为苏陌功夫高超, 躲到了床后。 床后面没人?人呢? 俩人惊疑的互相看看,刀尖挑起床上湿淋淋的被子、床单和褥子,踹到了屏风。 苏陌再次从空间出来时,刺客正在四处寻找,连屋角的马桶都踢翻看看,不放过任何角落。 苏陌翻身从床上跌落,举起手枪! 刺客回转身子,“噗!”一发入魂。 这人离她约有三米, 再差劲的枪法,也是准的不得了,一枪射中不管哪里,冲击力都是巨大的! 那人只觉得胸口一疼, 没来得及搞明白怎么回事,下一瞬,原地消失,苏陌可不想打扫卫生,尽量不让血溅到地上,所以,将这个死鬼收进了空间。 兄弟原地消失,这可太诡异了,旁边的刺客吼叫:“妖妇!” 踩着床板跃起,手举大刀,从空中朝着苏陌劈下来! 他若是老老实实的直接扑过来就砍,苏陌未必来得及反应,他偏偏要踩着床板跳起来,然后借助空中优势来砍苏陌,恰好给了苏陌喘息的时间。 “噗!”的一声。 是什么东西射入肉体的声音,下一瞬,第二个刺客也原地消失。 果然,距离这么近,根本不需要瞄准,枪口大致对上就行。 两枪放倒了两个大汉,然后把这俩人收到空间,前后用了十几秒! 不过,苏陌也不好受,从未使用过手枪的她,两只胳膊被震得生疼麻木,“啊!”的一声,她没出息的喊了一声,往后一仰,被手枪的后座力震得躺在了地上! 卧槽! 苏陌骂了一句! 手枪有这么大的后座力?奶奶的! “夫人!”青竹听到苏陌的叫声,急切的扬声喊。 隔壁客房里藏着的暗卫夜阑和夜山对视一眼! 这边,苏陌趁着往后仰的姿势,闪进了空间。 奔到刚刚解冻的仓库里抱了一大捆东方某国马路上,套在大垃圾桶那种极大的黑色塑料袋,把两个死人用黑色塑料袋套好,喊老六: “把他俩扔到那边林子里! ” 小老六嗷的一声,那气势,像是某种大型猛兽,小爪子一边一个,抓起硕大的两个黑色塑料袋蹿进了迷雾山林,动作之迅速,姿势之利落,令人叹为观止! 不得不说,老六真真是毁尸灭迹的绝顶高手! 苏陌拿了一支小小的强光手电出来,拿了一瓶喷剂,闪出空间,往刚才俩刺客站立的地上噗噗的喷了几下, 若是这两个地方有遗漏的血迹,几分钟后,这血迹就会被喷剂分解变成浅浅的黄色,像是地上多了一滩水,混到刚才被她泼洒了的洗澡水里,即便有人进来,也不会察觉曾经有人死在这里。 随后,收起喷剂和强光手电,发麻的手腕短时间是无法使用手枪了,她双手互握,十指互相揉捏,给自己被震得快没了感觉的手缓解疼痛。 外面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旁边着火的房子也越来越多,客栈二楼客房里的人哭爹喊娘,有人互相拉扯着往楼下跳,跳到一楼的人一瘸一拐的哭喊着的往外跑! 一时间,整个客栈里乱成了一锅粥。 客栈三楼着火,引来了雾柳镇的救火队,镇子上也敲起了铜锣,越来越多的人提着水桶来客栈救火! 客栈里的动静,明显是有盗匪,雾柳镇附近有许多温泉山庄,相对来说,是个很有钱的富裕镇子,富裕的地方,大家对盗匪有能力也有闲心深恶痛绝,镇子上更多的壮汉们呼喝着,往这边跑! 护城军、京兆府和大理寺的差役们,在第一轮乱杀中伤了四成的人手,剩下的人感受到恐惧,被激起了血性,嗷嗷叫着,举起手里的大刀长剑,在一楼和二楼连接的楼梯处奋力厮杀,轻功好的人,也有顺着外墙攀爬到了三楼。 三楼长廊上,陆续翻上来十几个衙门里的人,夜阑和夜山不好露面,闪入旁边的客房,从房顶大洞里跃出,再从苏陌房间的大洞跳进来,看到缩在床脚的夫人。 又来人了!苏陌刚要再次扣动扳机,夜阑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立刻喊道:“夫人!” 门口又过来几个刺客 ,孟青和三月一时拦不住,屋里又冲进来两个! 夜阑喊了一声夫人,苏陌手顿了顿,夜山小小的个子窜出去,三两剑又收了一条性命!然后和青竹背靠背,并肩作战。 苏陌警惕的看着这俩功夫明显的更加厉害的黑衣人,不敢稍有放松。 青竹听到屏风后面夜阑又喊了一声:“夫人!” 青竹脑中一个激灵,喊道:“夫人,自己人!” 苏陌把手枪瞬移到空间,妈的,她此刻手腕用不上劲,也开不了第三枪,要不然,刚才她就开枪了! 夜阑:“夫人,得罪了!” 苏陌盯着这个黑衣人,假装镇定的一言不发。 夜阑扯下被浇湿的窗幔,挥动窗幔缠住苏陌的腰,然后提着窗幔,跃上房顶。 苏陌:。。。。我是一条狗吗?还是一只鸡?被这么提着跑? 第73章 话不投机 苏陌觉得很狼狈, 像游乐场里的跳楼机一样, 被夜阑提着腰上缠着的布幔,从三楼跳下来,落到院子里时,因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夜阑干脆踩住院子里一个人的肩膀,借力再次跃起,然后踩住另外一个人的脑袋,几个窜跃,踩着院子里的人头, 窜出了客栈。 苏陌胃里翻滚,难受的闭上眼,尼玛,这比晕船晕飞机都难受!忒难受! 夜阑提着苏陌,跑出去大概有一里多地,来到一个小山坡旁,随手往地上一放,苏陌晕晕腾腾的,站立不稳,跪趴在了地上。 就!他么的,很粗暴! 苏陌跪在地上,晕头转向的,趴着干呕,边呕,边把身上的湿布扯下来,尼玛,把老娘身上的衣服都搞湿了! 想到湿了,她忽地想起什么, 从空间里瞬移出一个水囊,举起来喝了几口,喘息稍定,嘶吼:“你到底是谁啊?” 若是将军府的人,为何这么粗暴?! 夜字排行的暗卫,从来没有在苏陌面前露过脸,苏陌不认识,其实,除了温明居里几个贴身伺候盛淮安的几人,府里其他的护卫家丁什么的,苏陌都很少见,将军府的人,近七成,没有在苏陌面前出现过。 没人吭声,苏陌抬起头,四处张望,妈的,没人! 人去了哪里? 管他呢! 苏陌顾不得太多,往旁边跑了两步,躲到灌木丛里,闪进空间里。 进了空间,跑到东北边的仓库,瞬移出一身纯黑色的加绒卫衣,再瞬移出整套的内衣裤和一箱子卫生巾,拉了一个塑料浴帘遮挡,快速的收拾了自己,换上新的内衣裤, 穿上加绒卫衣,换上保暖的棉靴子,然后披上平日里收到空间里的披风裹紧,遮挡住身上的卫衣,闪出空间。 还是没人! 真是日了狗了! 若不是地上那团湿布还在,她都觉得刚才是在做梦! 把湿布收进空间,苏陌捡了一根树枝,拄着,踉踉跄跄的往山坡下走。 走了二三十步后,前面站着两个黑影。 二月初一晚间的月亮,难得也能这么明亮,苏陌抬起头,看着前面稍矮些的黑衣人,这人微微仰头看着客栈的方向,感受到身后有声音,扭头看过来,脸上是甜甜的笑。 苏陌手里握着手枪,低声问:“方岩?” 苏陌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旁边那位,是谁?” 方岩笑的甜,躬身:“夫人,听闻西戎人出城,我就跟着来了,这位,是将军在西北时的军师,姓陈。” 苏陌:军师?哦,好吧,是盛淮安的智脑,收了手枪。 方岩身边那人站在月光里看不太清楚脸上的表情,只看得出比方岩高了一个脑袋,气质很沉稳,双手背负,语气也很平和 :“属下陈余,见过夫人。” 说是见过夫人,态度则像是等着夫人给他行礼,苏陌撇撇嘴,将军身边的高级特助,是有倨傲的本钱的。 当然,后来她才知道,陈军师是盛淮安的师兄,确实是不用和她行礼的。 方岩:“夫人,前面安排的有马车,不如夫人先找个地方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就回府吧?”看似在商量,其实,是在发布命令。 苏陌会回去? 她故意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目的是京兆府尹曹真,现在,连曹真的一根毛都没有摸到,现在回将军府,这一天一夜点灯熬油的,岂不做了无用功? 苏陌脸一沉:“方先生,我要去大悲庵,说了做七天的法事,就是七天,岂能因为有坏人作祟而半途而废?孝道,是不能谈条件的!”假模假式的,义正言辞。 方岩哪里不知道苏陌是在装?苏陌会对那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孙氏尽孝道?笑话!他连一个字都不信! 方岩要开口,身边的高他一头的军师陈余抬起手,方岩立刻闭了嘴,且往后退了几小步,站在军师身后半步,仰着小脸:“军师,你来说!”一副狗腿的模样。 陈余轻咳一声,拱拱手,朝着苏陌彬彬有礼,声音低而清晰:“年前夫人参加完庆安郡主的赏梅宴,在回将军府的路上,遭遇刺杀,当日,西戎十三名杀手,一部分被肃亲王府的护卫击毙,一部分受伤后当场自戕,剩余几个被大理寺抓走, 夫人可还有印象?” 苏陌站直了身子,有点奇怪:“陈军师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问我?” 陈余态度似乎很温和:“属下不敢。” “不敢?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说话的样子?这哪里是不敢,明明是很敢! 你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不就是在怪我给将军府惹了麻烦?这次也是,给将军府又惹麻烦了吗?” 刚才被提着颠来颠去的扔到这个小山包上,指定是方岩的意思,苏陌不好冲着方岩发脾气,但是对着初次见面的陈军师,借机发个脾气又如何?反正她是不可能这个时候逃窜回将军府的! 陈余停了几息,等苏陌缓了一下,觉得苏陌没有那么激动了,淡淡问了一句:“夫人可知,这京都之中,有多少西戎人?” “你想说什么?有多少人?”苏陌内心自然是好奇的,京都之中,有很多西戎人? 这古代,国家之家这么开明的吗?容许许多外国人居住在大周核心城市? 陈余:“ 将军府派出大量的人手,四处查探,一个多月来,也多少有了些头绪, 同时意外的发现,这京都之内,西戎人竟然有五千余人!” 苏陌吃惊,五千人?属实很多了,要知道,整个京都内城,人口不到百万,内城居民,也不过几十万人,其中有五千余人的西戎人? 举起腰间的水囊,又喝了一口灵泉水, 温凉的泉水进入肚腹,让她冷静了些。 陈余不急不躁:“今日夫人在香云酒楼被刺杀,刺客失手消息当时便被传回尚书府,之后,小半个时辰,我们的人发现,约有五十人西戎从北门离开,直奔雾柳镇,准确的说,他们直奔 香云客栈。” 苏陌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干笑:“先生到底想说什么?您还是直接说吧,若是您让我自己揣测或者是感受,我怕领会错您的的意思。”弯弯绕绕的,到底什么意思? 陈余声音依然平淡:“夫人您是将军府的主母,若是待在将军府,将军府上下人等,自会护卫夫人的安全,但是,您在雾柳镇停留,引来大量的西戎人,夫人不觉得, 有点不妥么?” “什么是大量西戎人?您刚才也说了,出城往雾柳镇的,不过约五十人而已。”苏陌嘴犟。 方岩脑袋从军师的胳膊旁边露出来:“夫人,您被带出客栈后,雾柳镇火龙队组织了几百人冲到客栈救火,雾柳镇捕盗房已经有人去向军营求助,现在除了雾柳镇,城北军营也被惊动,怕是一个时辰后,军营来人后,大理寺和京兆府就会在整个雾柳镇 仔细搜查可疑人士,夫人再待在雾柳镇,怕是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苏陌沉默,半天后,有点丧气:“我是来做法事的,因大悲庵住着不舒服,所以来雾柳镇,若是住在雾柳镇不合适,那就回大悲庵,半路离开,那才是不妥。” 陈余:“城里五千多的西戎人,其中有多少人是西戎细作、眼线或者同伙,并不清楚,这些西戎人,见到官差都毫不避让,丝毫不怯,由此可见,他们很有底气,人手不会太少,应该有一定的规模。将军府护卫,以护卫将军安全为主,也不好擅自调离来保护夫人,非常时期,夫人您不宜在外招摇 ,最好是回将军府。”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是,苏陌就是觉得,对方有不满,而且,是在给自己上课? 他以为他是谁?来给自己上课?和这个人最不熟悉,只有冲着这个人发火,才有借口继续闹,她准备的是七天消消乐,这才第一天好不好? 苏陌裹紧身上的披风,故意显得跋扈傲慢:“ 我本是大周朝廷官眷,在大周的土地上自由行走,自在游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有何不妥?西戎在大周能藏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在大周肆意妄为,是大周朝廷无能,他们刺杀我,朝廷不去抓捕他们,倒来怪我不该在街上行走?您是大将军的军师,自然是上过战场,经历过两队对垒的,这种没骨气的话从您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稀罕,打过仗、流过血、戍过边的人,对敌国态度如此,呵呵,如此的忍让,是何道理?” 陈余依然态度平淡:“西戎自来和大周交好,几十年来,每一任西戎王登上宝座,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向大周皇帝送上求两国交好的国书,每隔几年,西戎王便会遣人来给大周皇帝请安,送上价值不菲的贡品,西戎不是敌国,不可、以敌国论。” “不是敌国,在大周京都藏那么多人,且有训练有素的杀手?这话,军师您自己相信吗?” 陈余无奈:“每隔几年,西戎人都会往大周皇帝进献美人,这些西戎美人进宫后,虽然位份都不高,但是在皇宫里,却也有那么几位得宠,不过,这些西戎美人很有自知之明,统一特点便是进宫前自饮绝子药,在大周皇宫里不留子嗣,西戎人如此谦卑, 历任皇帝对西戎也就很宽容。西戎地少人多,且物资丰饶,有大量西戎人来大周经商,两国通商,互换有无,这也是很多西戎人留在京都的原因,属下明白,这其中定有大量的细作,可,当今圣上即位后,对西戎并无特殊不满,若是对西戎贸然清缴,也没有合适的借口。” 又跟了一句:“西戎人在大周朝堂中,渗透的厉害,若清缴都城内的西戎人,怕是朝廷上,也会有人极力反对。” 苏陌大大咧咧:“一句话,朝廷无能,说这么多。” 陈余轻笑:“是朝臣无能,高位之上,有眼光的大臣少,看不到危险、苟且的人太多。” 苏陌撇撇嘴,方岩打断俩人说话:“夫人,这是朝廷的事,咱们操那心干嘛?咱们只求自己平安长寿,您还是回将军府的好。”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说夫人师门的秘药特别的好,他才懒得出城来劝夫人回府。 说着,语气中便有了不耐烦。 陈余感受到小师弟的情绪,轻轻拍拍小师弟,继续冲着苏陌说:“今夜在香云客栈,官府的人,死伤大半,这么大的动静,这次怕是不会善了。” 苏陌扔了手里的树枝,恨铁不成钢:“大理寺和京兆府,都是酒囊饭袋! 连自己的百姓都护不住, 无能!” 陈余:“那些死伤者,是无辜的。” “哪里无辜?”苏陌不想听:“他们都是朝廷差役,本就该抓捕贼人,维护百姓,他们受伤,是他们自身没有本事!若是我和孟青、青竹、三月受伤,才是真正的无辜!” 陈余:“夫人这么说,虽然言辞不妥,也算是一针见血,只是,让将军府的人陷入危险之中,实为不智。” “有什么不智?”苏陌嗤笑:“我便是老实龟缩在将军府,也不过是一只缩头乌龟,而且,但凡我出府,就危机重重,这种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我就要出来走动,就要四处招摇,就要把这些阴沟里的老鼠逼出来,大家有没有本事,都出来溜溜啊!” 陈余见说服不了夫人, 似乎在意料之中,沉默了下来。 苏陌昂头:“陈先生若是怕将军府的人遇到危险,可以让他们都留在将军府,本夫人是要和他们斗下去的,大不了,以后出门我自己,不带将军府的守卫,不让将军府的人涉险!也是,谁不知道躲在府里安全呢?哼!” 有空间,有空间里有吃的喝的用的、仓库也解冻了一部分,形势对自己越来越有利,再加上老六的热武器加持,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苏陌想。 陈余明显的不悦:“夫人误会了,属下不是怕将军府的守卫涉险,也不是埋怨夫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月黑风高杀人夜,不去多杀几个西戎人,劝我回府藏起来?” 陈余微微叹息,问:“看夫人的意思,是要在此停留七天,属下斗胆问一句,雾柳镇之后,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夫人这性子,怎么和方岩白翼他们说的,不很一样。 方岩白翼平日里在将军府和夫人打交道多,他们异口同声的认为,苏氏是很好打交道的,而且,很听劝。 现在这乖张的样子,很听劝? 苏陌也不遮掩,撩出自己的计划:“在这里停留七天后,下一步自然要回城,回城后目标:百花楼。” 她用的都是明谋,不怕身边人的人和尚书府通报,也不怕将军府的人知道,知不知道的,她都要去做,不用拦,拦不住。 “百花楼 ?”陈余问。 “对,就是百花楼!我已经用肃亲王世子的名义,七天后在百花楼定一个包厢,暂定一个月,待这里的事情了了,回城之后便邀三五好友,去百花楼听戏,哼!” 她计划里,未来一个月,是开心的一个月! 原本,对于如何和尚书府作对,她是没有头绪的,天天冻得要死,她也懒得动这个脑筋。 现在不一样了。 连苏陌自己都觉得,凡事还真是自有天意! 从苏同庆书房里打劫来的几十个柜子的资料,净是京都许多官员及亲眷的隐私之事,比如,百花楼其实是于氏的私产。 于氏成亲时陪嫁不多,百花楼是于氏娘家在于氏嫁人并给尚书府生下三个男丁后,补给于氏的嫁妆,以此来换取了于氏对于家男人的扶持,比如,扶着弟弟于宽,进了工部,后来爬到了工部侍郎这个位置。 于氏的手里来钱的营生,除了印子钱、铺子庄子等, 就是百花楼。 打掉于氏的百花楼,就是打断于氏另外一条腿,她现在,找不找得到生父母无所谓,让于氏睡不好觉,就是她的目的! 在大悲庵挑衅之后,她要每天都去百花楼,连着去一个月 ! 把于氏逼疯! 苏陌现在条理清楚, 报仇对象:于氏、苏瑶玉、苏同庆! 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心里多少也有点明白,只有这几个人都死了,她用着原身的壳子,才能平安的活下去。 陈余倒是没有想到,夫人对养大她的尚书府,如此仇视。 怪不得,夫人这次闹着做七天的法事,明目张胆的挑衅于氏,白翼他们都不阻拦,原来,这人真的是,对苏家有毫不遮掩的仇恨,勉强也算是,友军吧? 陈余低头, 方岩几人曾经说过苏氏和苏家不是一路人,如今,他信了。 苏氏是恨不得苏家覆灭的那路人,和将军府其实是一路人。 怪不得淮安连暗卫都派过来了,确实,只要护着苏氏安全,苏氏一个人,就能把尚书府搅得人仰马翻,把苏家几个主子都闹得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苏陌烦躁,像是在给陈余解释,又像是说服自己:“他们都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却任由我在尚书府过了十五年,若说他们没有什么阴谋诡计,鬼才信!尚书府里唯一的好人老太君不在了,其他的人,管他们去死?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有吗?如今的尚书府,有好人? 陈余不解的是其中一点:“夫人为何要用肃亲王世子的名义,在百花楼订包厢?” 听见陈余如此问,苏陌狠狠的笑了一下,月光中,神色诡异。 “自然是要用肃亲王的势来压一压尚书府!”苏陌说话也恶狠狠的。 为何? 上次和司玄澈在杨记酒楼吵架后,苏陌就恢复了儿时的一些记忆。 当日,原身十岁,在上元节夜里和下人走散,原身一个人哭着沿记忆中的道路往苏家的方向走,快到家时,遇到了司玄澈,司玄澈不知发什么颠,一时好心,亲自送原身回府。 当日,苏家女眷都去花街观灯,府里只有苏同庆一个主子,肃亲王世子送大小姐回府,下人们自然去禀报了苏同庆, 那个被苏同庆谄媚着送出去的矜贵小公子,就是肃亲王世子司玄澈! 就是那日,苏同庆恭敬的送走肃亲王世子后, 在外书房打了原身,不仅每只手打了二十手板,打得双手红肿出血, 还让原身在外书房跪到半夜,大冬天的,冻晕过去,之后原身缠缠绵绵的病了一个多月。 再之后,原身的身子便一直病恹恹的,足足养了一年多。 所以原身再见到司玄澈,便假作不认识,她不知道苏同庆和肃亲王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她知道若是和这个人多说一句话,父亲便会大发雷霆! 原身不知道苏同庆为何如此,苏陌看了苏同庆书房里那些个堪称是百官隐私的秘册后,尤其是看了于家、肃亲王府和尚书府自己府里的一些隐秘后,总算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妈的! 下一步, 她就要和司玄澈多接触、套近乎, 还要把这个消息送到尚书府,气气苏同庆! 与其等着哪天苏同庆发神经对付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她先对苏同庆发个神经! 像是能猜到夫人心里的打算,陈余提醒:“尚书府没有夫人想的那么简单,老太君去世后,尚书府内外,藏了足有上百个苏家的死士,夫人您挑衅于氏、挑衅苏瑶玉都无妨,若是擅自触碰了苏同庆的利益,就怕夫人您自身会有危险,苏家的死士,是为朝堂上诛锄异己准备的,比西戎细作更加阴狠毒辣,夫人您还是谨慎些吧 。” 这是告诉苏陌,苏同庆不可小觑! 苏陌暴躁,她并没有小觑任何人,只不过,她的处境,不管对方如何,她都得迎难而上:“我谨慎有什么用?我谨慎苏同庆就放过我了?笑话!他们会放过我?苏同庆就不说了,于氏和苏瑶玉,这俩人巴不得我早点死,会放过我?哼!我便是明天死了,今天也要给他们闹个天翻地覆!让我不好过,那就都不要好过!” 惹急了,哐哐哐的给他们送几个手雷,炸不死他们! 这么暴躁的女人,陈余是没有见过的,他在天池山白泽洞和西北军中,都甚少和女人打交道,此刻看着月光下神情略微有点疯狂的苏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74章 下人和因果 陈军师第一次和夫人会面,军师对夫人的态度,还算是客气,苏陌对军师,那可是太不客气简直就是泄愤了, 话不投机,双方都保持了沉默。 片刻后,陈余决定,由着苏氏去闹,似乎也可以,一潭死水总得有人闹出来动静,水里的大鱼才会往上冒,夫人能搅动风云,也算是人家的本事。 想明白了便决定不再多说,挥手示意让方岩去叫马车。 方岩可是稀罕的很,五师兄是他眼中最睿智、最冷静、最能说会道的人,这就,败在了不讲理的夫人手下? 方岩觉得好笑,拉住五师兄的手腕:“军师,您真的就这么由着夫人胡闹?要我说,咱们就该劝夫人回府才对。” 回到将军府,就不用分人出来保护夫人,大家都省些好多事,而且,他和盛牧施展甜言蜜语大法,说不定能从夫人那里多掏出来些好药,对将军,是极好的。 苏陌对方岩客气,那是看着将军府那个活死人大boss的面上,此刻,荒郊野外的,她便是和方岩不客气,谁知道?听到方岩说她胡闹,脸一沉:“方先生?我哪里胡闹了?我给亡母做法事,是孝;说好了做七天法事就坚持做七天,是信;即便是刀剑加身我也坚持不退缩,是勇;我这么有孝心、讲信义、有胆气的女人,你说我是胡闹?你来说说,我闹谁了?哪里胡了?” 方岩愕然,敢情?平日里那个温和好脾气的夫人,是装的? 他一只手拉着陈余的手腕,单手叉腰:“夫人?你也太咄咄逼人了吧?若是今天孟青他们因为夫人受了伤,甚至送了命,夫人也不觉得您是在胡闹?” 什么孝、信、勇,胡说八道! 苏陌要接话,不是她想吵架,实在是,吵一架反而能缓解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恐惧,是,当那两个刺客冲到屏风后面她来不及扣动扳机时,她就感受到了恐惧。 被拎着从三楼跳下来,被扔到这个小山包上,哪一步她不害怕? 吵吵更胆大! 她挽了袖子就要开始大吵。 陈余看势不对,轻咳一声,拦住了要继续吵下去的两人:“好了!客栈那边也需要赶紧过去看看,方岩,你去叫车把夫人送走。夫人,请!” 苏陌火气卡在胸口,站了半天,冷哼一声,这才跟着方岩下了小山坡。 山坡下,将军府里最有经验的车夫宋杆子赶着马车,在等着他们。 看到苏陌过来,宋杆子从车架前拿下来一个小凳子,苏陌踩上小凳子,方岩要去扶她,被她一手拂开,自己拉着马车厢体,上了马车。 方岩看着自己被拂开的手:。。。夫人,还真是!小孩子气! 哼!他心里也冷哼一声。 陈余跟在俩人身后三五步远,貌似轻笑了一下,方岩扭头看,陈余神情温和的冲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小师弟,笑了笑。 方岩霎时就被安抚住了,蹦蹦跳跳的来到陈余身边,毫不见外的拉住五师兄的衣衫边:“师兄!” 这一声师兄,和喊盛淮安时不一样,喊盛淮安时,语气里是敬重,喊陈余,则像是小孩子找大人要糖,含着撒娇和小脾气。 陈余拍拍方岩的肩膀:“待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方岩眼睛都亮了。 宋杆子给军师行礼后,启动马车离开小山包,之后,从周围过来几个黑衣人,陈余轻声吩咐:“去温泉庄子。” 黑衣人都拱手,没有发出声音,散成扇形,跟在陈余和方岩身后,去温泉山庄方向。 两刻多钟后,苏陌乘坐的马车来到雾柳镇上的一个小院子里,青竹事先在这里赁了一个小院子,掏了钱让主家暂时去了亲戚家,这个院子,他们用半个月。 只要钱到位,主家喜滋滋的带着老婆孩子去了丈母娘家,离开时,还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连柴火都堆得满满当当。 阿圆和齐达带着十几个小乞丐,几天前就住在了这里,日常就是在镇子上转着玩,帮着散布一下苏陌需要他们散布的小故事。 小故事一: 当年侍郎夫人产女,生产时差点一尸两命,有人趁着侍郎夫人昏迷,两个女婴被换。 之后住在侍郎府的女婴凄凄惨惨被磋磨了十五年,十五年后,真千金回归,假千金被下毒! 侍郎府里养大假千金的老祖母去世后,当日侍郎府被窃,原来是天怒人怨,惹了鬼神! 小故事二: 十五年后,假千金的生母去侍郎府认罪当日被打了板子,第二日死在了侍郎的柴房! 假千金十五年来第一次见到生母,第二天天人永隔,痛失生母! 如今假千金要为生母做法事,超度亡灵! 为什么超度呢?因为是横死!为什么会横死呢?因为侍郎府里草菅人命打了板子泄愤又不准请大夫! 。。。。。 最近几天,雾柳镇这个惨绝人寰的小故事,扩散的极快,或许没有传到京都,但是,这京郊附近的镇子村子,传的可太快了! 苏陌希望今天大悲庵施舍铜钱、酒楼被刺杀和客栈被刺杀,都能给这个原本就丰富的故事,插上想像的翅膀,等京都也有了各种传言,就是苏同庆被御史和朝堂上的对手弹劾之时! 舆论战嘛,经历过网络的现代人,几乎都会。 她没有能力对付苏同庆,但是,苏同庆的对手,一定有人具备这个能力。 她大大方方的给苏同庆制造把柄,送给苏同庆所有的对手!不客气,来吧!干吧! 小小的院子,亮了两个灯笼,院子里,整整齐齐的站着十几个小乞丐,看到苏陌进院,齐达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身后的小乞丐都是双膝跪地,齐达额头触地:“齐达,见过夫人!” 这还是齐达等人第一次跪拜恩人。 齐达他们都是小乞丐,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七八岁,其实这年龄也不准确,小乞丐,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年龄都是大概多少岁,没有个准确的。 这年月,乞丐也是术业有专攻,不精细的,做个乞丐都做不好。 首先,年龄大的乞丐,和街巷上流氓地痞勾结,坑蒙拐骗什么都会做一点,这一类人,是饿不死的,不仅饿不死,这类人还有自己的地盘,若想在老乞丐的地盘上要饭乞讨,是要上缴好处费的。 年龄小的乞丐,会的东西不多,便是投诚老乞丐,也未必会被收留,所以,小乞丐们一般都在京都外的郊区游荡,进不了内城。 每到冬天,城郊破庙和小镇子上是小乞丐们,冻死、饿死的,数不胜数。 更有甚至, 每年小乞丐中长得清秀的,被拐子带走卖了, 这些人一般都被卖到南风馆里,大多在南风馆里被虐待致死,能够熬下来的,甚少。 今年雪格外的大,城郊的小乞丐们其实生活的更加艰难,偏就这时,苏陌一时兴起,发了善心,让云嬷嬷和阿圆从城里买了馒头包子,每日来郊外破庙和小镇子上施舍馒头。 齐达等十几个小乞丐,住在城郊一个破庙里,云嬷嬷每天都来送馒头,过年那几天,还增加了肉包子和煮鸡蛋,这是齐达等人,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冬天。 更舒服的是,过年了后,恩人在都城里置办了院子,在衙门里走了关系,把他们十七个人入了户籍,并且给他们正儿八经的起了名字,让他们从没有户籍的小叫花成了大周某富商家里的仆从。 大户人家的下人,在京都大概是地位最低的,但是对小叫花们来说,地位一下子有了质的飞跃,即便是卖身为下人,也算是有了户籍,他们总算是,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 齐达等人都知道,所谓什么富商,都是云嬷嬷和阿圆姑娘的主子安排的人,所以,他们就是恩人的人,是夫人的人。 齐达等人早就要找个机会去给恩人磕头,水磨巷里带着他们的财叔说,夫人身份特殊,不好打扰。 财叔财婶是专门负责教他们功夫的,财叔的话,得听。 所以,他们都忍着,等着, 等一个给夫人磕头谢恩的机会。 此刻,依然寒冷的初春夜里,齐达等人站在院子里等了近一个多时辰,就是为了在恩人进门时,第一时间给恩人磕头。 苏陌站在灯笼下,看着地上跪着的两排小孩子,这些,若是在东方某国,都是小学生吧?嗯,最大的算是初中生? 齐达等人不等夫人说话,重重的叩头:“恩人活命之恩,小的们谨记于心,此生为恩人效命,赴汤蹈火,绝无二心。” 身后十几个小萝卜头也重重磕头:“赴汤蹈火,绝无二心!” 被这些小萝卜头们磕头宣誓般的效忠,苏陌心里是狠狠的感动,刚才在小山包上和陈余说话时心中的闷气,一下子都消散了。 将军府还是有好处的,比如,白翼安排的人把这些小乞丐教的都极好,只要初心里有她,便是以后这些人要怎么样,她也无所谓。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人真的一辈子忠心于一人。 比如云嬷嬷、春熙和阿圆,都是苏家出来的人,能忠心于她?呵呵! 不管忠心与否,此刻都跟着她和苏家添堵,这就行了。 她所求,仅限于此,仅限于现在,这些人能帮她。 大概率这些人以后会被白翼安排的人驯服,最后成为将军府的人,将军府的人,她搞事时能帮个人场,也算是可以。 谁的人, 她才不在意,她连自己能在将军府里待多久都不知道,要忠心的下人干嘛? 都是软肋!将来都有可能被人拿捏着,对自己不利。她才不会这么傻,她甚至想,她不需要下人多忠心,因为她只信得过自己。 不过,此刻,寒冷的夜里,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让她有一种错觉,那种队伍壮大的错觉! 苏陌笑嘻嘻的:“都起来吧,夜里冷,不用跪了。” 苏陌上前几步,想要扶着齐达起身,齐达看夫人过来扶自己,跪着往后避让几步,然后自己跳起来站好,躬身:“小的不敢劳夫人搀扶!” 这些小孩子眼里都放着光,脸上估计是冻得,红扑扑的,但是每个人都站在院子里等着给自己磕头, 苏陌忍不住便想笑。 笑了笑,问旁边的阿圆:“他们可都有棉衣?吃得可好?” 阿圆笑嘻嘻的上前:“依照夫人的吩咐,置办院子后,在成衣铺里买了现成的棉衣, 夫人不用担心。” 苏陌看着起身站立的两排人,倒是棉衣棉裤,可棉衣都长的很,都盖住屁股了,看着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衫,有点可笑:“怎么棉衣都这么大?成衣铺里没有孩童棉衣吗?” 齐达小脸窘迫:“回夫人,是小的们特意买大了,能多穿几年。” 苏陌呵呵笑:“你们既然跟了我,以后衣食住行就都是我的,别的不说,每天吃饱,每日穿暖,我是做得到的,阿圆,去春熙那里取银子,春天来了,给每人做一套夹衣,另外,记住每个月每人一套新衣服,可别忘了,还有,告诉财叔财婶,齐达他们都正长个子呢,每日里三顿饭,必须有一顿见荤腥,吃饭穿衣,不用俭省,若是苛待了这些小孩子,我可是要罚的!” 这话说得,暖人心,小孩子们眼窝里,都包着泪水。 齐达带着他们又要跪,苏陌赶紧摆手:“别跪了,不早了,都去歇着吧,这几天有的忙呢。” 阿圆示意齐达等人退下,她笑吟吟的跟着苏陌小跑几步:“姑娘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姑娘要不要先洗漱?” 苏陌跟着阿圆进到院子正中间的大屋里,屋里烧了几个炭盆,一进门就觉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这一看就是阿圆的大手笔,跟着苏陌的人都知道,夫人走到哪里,炭盆不能省! 苏陌坐在炭盆边,习惯性的伸出手烤火,问阿圆:“今日香云酒楼那边,有个耍猴的,你们可有人跟着?” 阿圆:“夫人稍等!”跑到门口,门口站着齐达和齐肆,其他的小童都去了旁边的厢房,门口留了两个小童拢了一堆柴火,烤着火在值夜。 “齐达!你们俩过来,夫人有话要问。”阿圆喊齐达和齐肆。 齐达就等着夫人问话,听到阿圆叫,特意掸了掸衣襟,然后进屋,双膝跪地,齐肆跟着后面,双膝跪地。 “夫人!” 苏陌不喜欢给人跪,但是看到别人给自己跪,说句实在话,还是觉得很有点,莫名的自豪,呵呵,腐朽落后的社会制度,自然有其迷人的地方。 笑笑:“起来说话。” 齐达起身,身后齐肆也起身后退几步,站在齐达后面。 小乞丐中, 是按照大致的年龄、个子和能力论资排辈的,比如齐达,不仅个子最大,本事也是较大的,平日里吃不饱的时候,帮人跑腿送信打探消息什么的,也能赚些铜钱买吃食,不仅养着比他小的乞丐,也能护着小弟兄们,所以,他便是这十几个乞丐的头头。 齐肆比齐达个子小,平日里习惯了听齐达的,现在也是跟着齐达,像个小哑巴,一句话也不多说。 他们之中还有个机灵能干的是老三,现在叫齐山,齐山是齐贰捡回来的,个子比齐贰大,但是尊齐贰为兄,自愿为老三,齐贰齐山这次没有来雾柳镇,留在京都,带着两三个小乞儿,负责往尚书府里递消息,传递苏陌迫切的希望尚书府知道的消息。 阿圆问齐达:“夫人问,那耍猴的,是什么情况?” 齐达第一次给夫人回话,很是激动,因屋里暖和,他又激动,不仅小脸通红,手上的冻疮都又红又痒,他强忍着不去挠冻疮,低头回禀:“ 酒楼里刺客失手后,耍猴的端着笸箩收钱的两个小丫头便跑了,耍猴的上楼讨要猴子,被衙门里的人拖着从楼上扔了下来,那人连长杆都没有拿,也跑了,他们三个出了镇子,往上面温泉庄子上跑。因去往温泉庄子的路好多是私人修建的小路,最近几天镇子上人多,这些路都有人看着,若不是在里面有庄子不让进, 所以没能跟上去。” 第一次任务没有做好,他有点羞愧。 苏陌没有在意,轻笑:“嗯,温泉庄子,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买得起的,他们往上面跑,说明他们背后的人要么也有温泉庄子,要么在温泉庄子里有可靠的落脚点。你们进不去无妨,有人能进去。” 看到齐达忍不住双手互相搅了搅,仔细一看,问:“你这手上,是冻疮吗?” 齐达脸红:“是,是往年冻的冻疮,今年好多了,今年云嬷嬷给我们带去的有棉衣和石炭,在庙里烧炭取暖,不冷的。” 苏陌点点头,原身嫁妆里有很多不值钱的破布片子,她刚进将军府时,给将军府的下人做过一次棉衣,当时白翼不很乐意,她也不想让白翼觉得在自己在施恩笼络人心,所以,将军府下人没分几件,剩余的都让云嬷嬷拿出去,给这些小乞丐了。 过年的时候,她又让云嬷嬷买了石炭送过去,当时主要是为了积攒功德让老六能从迷雾林子里出来,现在看,歪打正着的,收获了一些忠心。 还别说,做了善事,帮了人的感觉,还挺好的。 苏陌笑:“嗯,明天我从师门给你们搞些冻疮膏,好好抹抹,以后去小心些,不再受冷,就不会再有冻疮了。” 齐达小脸红红涨涨的,眼圈一红,眼泪挂在脸上,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眼睛,瘦瘦的个子,身上是大大的棉衣,整个人看着像是戏曲里的玩偶,莫名的很有喜感。 苏陌忍不住笑了几声,然后吩咐阿圆:“明日,你们在镇子上传,就说昨夜客栈里的刺客,有人跑进了小山后面的温泉庄子, 衙门里的人听到了这种传言, 自然会有人往上面的温泉庄子里想。” 雾柳镇往西,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上面便是京都权贵们修建的温泉庄子,进入山坡只有一条小路,仅可通过一辆马车,路上行人不会太多,进了温泉庄子的人,不算难找。 齐达领命,激动的抹着泪,作揖后,带着齐肆退了出去。 屋里,苏陌低声吩咐阿圆:“你去打听着,看看今夜来客栈的官差们死伤如何,另外,青竹他们若是回来了,立刻叫醒我,我有事。” 阿圆:“是!” 拉过一架木制屏风,遮挡在炭盆前面:“夫人,您赶紧歇着吧,都后半夜了。” “嗯!” 苏陌示意阿圆将被褥放在床头,她坐上去,合身躺在小床上,阿圆给她腿上搭了一个小被子。 “你也去歇着吧。” 阿圆低声:“夫人,今日夫人看着疲累,不如奴婢给您捶捶腿?” 今日来了例假,又折腾大半天, 这会儿躺在床上,屋里暖暖和和的,苏陌便觉得确实有点乏累,嗯了一声,任由阿圆隔着薄薄的被子,给她捶腿。 屋里只燃了一盏油灯,炭盆放出暖黄色的光,让整个屋子都暖暖的。 苏陌声音懒懒的问阿圆:“阿圆你今年多大?” 阿圆低声说:“过了年奴婢就十一岁了。” 苏陌轻轻笑了笑,低声问:“你们的身契前几日顺伯都送来了,你想不想赎了身契?” 阿圆想都不想:“不想。” 苏陌轻笑:“回头你和云嬷嬷春熙都说说,你们三个不管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只用给我说一声,身契直接给了你们,当是全了咱们主仆之间的情分。” 阿圆很是乖觉:“姑娘,云嬷嬷和春熙姐姐怎么样,奴婢不知道,奴婢进府是姑娘开恩带进去的,奴婢是姑娘的人,奴婢不走。” 苏陌顿了顿,忽然又笑:“小小年纪,什么谁的人,咱们都是苏家出来的人。” 阿圆心里非常明白,起身双膝跪下,伏在床边,低声说:“姑娘,阿圆是姑娘从庄子里带出来的,姑娘兴许是忘记了,那年姑娘去老太君的庄子上巡视,看到奴婢头上戴着白花,问了几句,听说奴婢自幼父母都不在了,是爷奶养大的,那几日,爷奶染了风寒,也相继病故了,姑娘可怜奴婢 是个孤儿,便吩咐人把奴婢带回了苏家。 姑娘看奴婢年龄小,带回去后便没有安排什么活计,就由着奴婢每日在府里跑着玩,给老太君说些有趣的闲话解闷,奴婢留在了留园,那年,奴婢七岁。” 苏陌恍惚,有这事吗?没有印象。 阿圆眼里噙着泪:“去年姑娘被撵到偏院里住,身边的人除了云嬷嬷都被换了,老太君便说,谁种的因,便是谁的果,把奴婢送去姑娘身边,照顾姑娘。奴婢知道姑娘去年身子不好,忘了许多事,奴婢不管姑娘是否记得这些琐事,奴婢心里,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姑娘。” 苏陌苦笑:“谁种的因,便是谁的果,这话,是老太君的口气。” 阿圆:“老太君说了,便是奴婢在留园的两三年,也当是替姑娘彩衣娱亲,姑娘出嫁,奴婢是必然要跟去伺候的。” 苏陌脸上缓缓流下眼泪,没办法,这个温暖和环境里,听到这样熨帖的话,真的很感动。 若阿圆说的是真的,这个小丫鬟,便是原身在苏家,结的唯一一个善缘了。 阿圆低低抽泣:“姑娘放心,阿圆都知道,阿圆发誓,此生绝不会背叛姑娘!若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让姑娘陷于危险之中,阿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陌停了一会儿,起身扶起阿圆,抽了一下鼻子,认真的说:“你若做得到忠心,我定然厚待于你。” 阿圆顺着苏陌的手势起身,也抽了一下鼻子:“姑娘安心,奴婢定然能做到忠心耿耿!” 苏陌吐了一口气:“那就好!咱们主仆能走到哪个地步,都是未知,但是只要有我在,定不让你受委屈!” 阿圆轻笑,很是得意:“奴婢十一岁,便是将军夫人身边得脸的贴身丫鬟,奴婢哪里会受委屈?姑娘放心,没人给奴婢委屈受!” 扶着苏陌躺下,这次,苏陌是真的困了。 阿圆又轻轻捶了一会儿腿,听到主子呼吸匀称,知道主子已经睡着了,悄悄的起身,转出屏风,挨着角落的一个火盆,裹了一床棉被,抱膝靠在墙上小憩。 第75章 明月相逢 天快亮的时候,青竹、三月和孟青都来了小院,三月带着齐达和车夫宋杆子起锅烧了一大锅肉粥,派人出去买了包子和油果子,从院子里地窖抱出来一颗大白菜炒了,先收拾了给屋里夫人送了一份,其他的人一人捧一个粗瓷大碗,手里拿着包子油果子, 在院子里蹲成一排吃早饭。 听说青竹他们回来了,苏陌起身,阿圆端来了温水伺候她洗漱,苏陌觉得有点懒懒的,身子有点不适,没有胃口,只喝了小半碗热热的肉粥,便吩咐青竹进来说话。 青竹匆匆进来,知道夫人想问什么,直接禀报:“夫人,昨夜夫人离开客栈后,镇子上来了许多人帮着灭火,镇子上的捕盗房也来了捕快帮着缉拿刺客,不过,刺客们狠辣,伤了许多的官差和捕快,刺客们死了二十多个,官差倒是死了有四十多人。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一共抓了十几个活口,剩余的跑了。” 苏陌晃了晃脑袋,总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大概是炭盆烧的多了,空气不好,唉,或许是天没那么冷了,炭盆放多了反而睡不好? 得抽个空进空间里,喝点御膳房熬煮的燕窝粥。 算了,还是先冲一碗红糖姜茶喝吧,会不会有点低血糖? 她示意青竹稍等,自己起身去了床那边,往床头旁边的包袱里摸了一下,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她事先准备好的拆了包装的红糖姜茶冲剂,如今这东西,她是随时随地的要喝,看上去像是身子不适,在吃药。 她最近有点享受高高在上的身份带来的某种便利,不管青竹和阿圆她们会不会觉得奇怪,把小瓷瓶里的冲剂往茶碗里倒了些,拿起旁边放着的小勺子搅了搅,小口小口的抿了半碗,这才缓过来劲。 青竹在她身边伺候的时间长,知道夫人觉得不舒服就会喝这种黑红色的药水,上前问:“夫人,您是不舒服吗?” 苏陌摆手:“许是立春后,再用炭盆有点热,没有睡好,不妨事,你继续说。” 青竹很识趣的不再问:“方先生就在附近,要不要让方先生来给夫人把个脉?”方岩就在旁边的温泉庄子里,嗯,他们住的是国公府在这边的温泉庄子,是二老爷安排的。 苏陌鼻子里一哼:“不用了,方先生是将军的专用大夫,我哪里敢让他来看病?又死不了!” 青竹不知昨夜夫人和方先生闹了脾气,但是一听夫人话音不对劲,聪明的闭上了嘴 。 苏陌没有让阿圆给她束发髻,把头发散开,让阿圆拿了绿檀梳子,站在背后轻轻的通着头发, 她微微眯着眼,问青竹:“京兆府都谁来了?府尹来了没有?” 青竹:“来了,京兆府又来了许多捕快和差役,昨夜官差死了四十多人,其中有京兆府的差役、有大理寺的衙役,还有军巡营的士兵,所以,这三个衙门口,都有上官来,天快亮的时候,大理寺卿韩大人和京兆府尹曹大人,还有军巡营的副头领杨大人便都来了,昨夜抓到的活口连夜就在客栈里开始审问,有几个当场自尽,至于问出了什么,打探不出来。” 苏陌:“他们有没有问你和孟青什么话?” “问了,奴婢和孟护卫、三月是分开问的,且是大理寺少卿墨大人亲自问的,尊夫人吩咐,咱们三人都是实话实说,并无虚言。” 苏陌:“原本就用不着撒谎,实话实说就行,你吃了饭后,和孟青去一趟客栈,求见京兆府尹曹真,就说我有事,要单独求见曹大人。” 青竹应了,又问 :“夫人,昨夜有两个刺客扑到了屏风后面,夫人有没有受伤?” “没有。” “奴婢疑惑,这俩人后来去了哪里?”青竹还没有见到夜阑,夜阑昨夜就跟着方岩离开了雾柳镇,他们还有其他的安排。 夜阑是带着夫人离开的,那俩刺客呢?跑了?夜阑手底下能跑? 可屋里没有这俩人的尸体, 夜阑若是将这俩人杀了,也犯不着将尸体带走,所以,这俩刺客到底去了哪里? “谁管他们去了哪里?我只知道自己被府里的护卫提着跳下三楼出了客栈,其他的没有留意。” 那俩尸体,老六扔到了迷雾林子里,她进不去林子,谁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用意识问老六:“那俩刺客的尸体呢?” 小老六:“在林子里呢。” “不会被野兽吃了吧?” 小老六嫌弃:“林子里的弟兄们都是很讲究的,谁会去吃死人啊?” “林子里的弟兄们?都什么?” “各种飞禽走兽!” 苏陌沉思,嗯,上次在慈宁宫放了老鼠,下次不能遇到事,放什么?得好好想想。 青竹看夫人不想说话,想着夫人不会功夫,当时怕只顾着躲藏, 估计也真是没有留意,算了,回头问夜阑屏风后面发生了什么, 夫人没事就好。 过了一会儿,苏陌睁开眼,问青竹:“你们三个有没有受伤?将军府带来的人有没有受伤?” “没有!”青竹犹豫了 一下。 “有事?”苏陌抬眼看她。 青竹有点脸红:“我们是没有受伤,但是,孟青说,说是夫人师门的伤药比最好的金疮药都好,若是夫人师门愿意,能否卖一些给咱们?” 苏陌笑了,捂着嘴,笑的有点,很有点开心。 一口应下:“好,我正要给齐达他们搞些冻疮膏,一并问他们要,你们等着,要来了就给你们。” 云南白药和消炎药,她解了冻的仓库里多得很,冻疮膏,应该也有,便是没有,她空间里药材齐全,在加工坊里加工就行,这种普通的药,用不了多少金币。 也不知那一万金币加工一小瓶的“师门秘药”,活死人吃了效果如何? 若是活死人每天都吃“师门秘药”,那一小瓶是半个月的量,每半个月就要一万个金币,她的金币啊!还不如用银子呢,她空间里如今是金银满仓,珠玉满箱,缺的就是金币啊! 想想上辈子看到的植物人苏醒的桥段,活死人睁开眼后,下一步是什么?是开口好说话还是下床直立行走?嗯,记不清电视剧里的情节了。 活死人样貌出众, 不知道开口之后,是个什么风格? 盛淮安:好好一个人,长了一张嘴! 等大家都吃了早饭,稍作休息,苏陌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碧玉簪固定,坐上马车,孟青提前去找京兆府尹曹真,三月和青竹陪着夫人坐着马车里,往客栈那边走。 在客栈对面街上,远远的看,香云客栈和昨天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昨日的香云客栈张灯结彩,门口架了高高的棚子,棚子下面悬挂了一个个半人高一抱粗的灯笼,一到三楼从外面悬挂了彩帛锦旗,人流攒动是彩帛锦旗迎风招展,喜气盈盈。 经昨日着火又救火一番操作,处处都是烧黑的椽子和木头,棚子和彩灯散的散,落得落,破败不堪,地上则是一滩滩的泥水,红色的黑色的,沾着碎屑纸皮和花花绿绿的布头,猛一看,像是进了丰都鬼城,诡异又恶俗。 车夫宋杆子把车停到了客栈旁边的一个饭馆,这个饭馆原本普普通通,此刻却坐满了客人,没办法,昨夜住客栈的人此刻都不敢回客栈,又冷又饿的, 都聚到了附近的几个饭馆里,边吃饭,边求一个落脚的地方。 苏陌掀起轿帘,看饭馆里人多,地上也脏,懒得下来,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到角落处不要挡着路,让三月下去打探消息,留青竹一个人在马车旁等孟青回来。 宋杆子是大将军身边的老人,和宋千宋万来自西北边城宋家庄。 西北边城,当年蛮胡中的西林和宗林闹分裂时,内讧太多,内讧也是要打架的,既打架便会耗费大量的粮食,为了抢粮食,西林和宗林频繁出击,把两个部族相邻的许多庄子都洗劫了,其中便有宋家庄和紧邻的陈家庄。 陈家庄是军师陈余的家乡,陈余当时在白泽洞学艺,闻讯赶回去家乡时,陈家庄和宋家庄等附近几个庄子里一千多口人,剩下了不到一百人,大多是父母舍了命护着的男儿郎,妇孺也有,不多。 陈余便索性把男儿郎都带到了西北军中, 几个妇孺,也带到军中,负责给将士们缝补浆洗,自己也投了西北军做军师辅佐师弟,然后找西林和宗林报仇。 陈余是宋千宋万嫡亲的舅舅, 宋杆子是宋千宋万的族叔。 宋千宋万和宋杆子,都是陈余一手带出来的 ,也都是盛淮安身边最亲近的人。 宋杆子也是盛淮安中毒后,从西北回来的军中糙汉。 宋杆子手里拿着马鞭,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会儿,客栈附近都是衙门里的人,倒不用怕刺客卷土重来,只是,白翼说过,夫人这个人,是有点邪性的,很多事,到了夫人这里,小事会变大事,大事会变得更加棘手。 让他小心伺候。 他跟着夫人出来,便多少有些紧张。 饭馆附近人太多,今天是二月初二,是敬神的正日子,很快,大街上人越来越多,马车旁边也挤满了人,宋杆子更加紧张,怕马受惊,死死的用手拉住缰绳, “喂!你的马车往前挪挪,让我们的马车过一下!” 斜对面转过来一辆马车,那边人太多,人流将马车挤到了路的这一侧。 苏陌是将军夫人,按照大周礼制,便是坐双辕马车,也是可以的,不过,将军府低调的很, 只用了一匹马驾车,只车厢的宽度是双辕马车的规格。 说来说来也巧,斜对面过来这辆马车,和将军府马车几乎一样,都很宽大,甚至,从外观上看,配饰比将军府的马车更加豪华些,至少,四个角上悬挂的点翠镶宝石银制镂空香球,比将军府的马车看上去豪华的多,远远的,便能闻到香球里蔓延出来的浓郁的香气。 苏陌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车夫宋杆子和人在交涉,刚开始没有在意,只觉得这香气太霸道,隔这么远都能味道,她本就有点昏昏沉沉,此刻觉得更加烦闷。 一个丫鬟的声音:“你们就让一下,往那边挤挤,我们的马车就过去了。” 这么白莲的说话风格,苏陌忍不住挪到说话的那一侧,掀开轿帘,是一个打扮的非常富贵的丫鬟。 怎么说呢,这个季节,穿着狐皮坎肩的丫鬟,是比较少见的吧?更别说,头上还插着金钗。 富贵丫鬟朝着宋杆子抛媚眼:“大哥您就往旁边挪挪,就一尺,一尺咱们就凑合过去了。” 宋杆子在西北军中待了好几年,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后勤养马,也是很有见识的人了,他看着老相,那是在军中熬得,西北风沙大,在西北军待过几年的人,都看着老相,盛唐他们当初刚到京都时,也是一个个肤色发红,脸蛋皴裂,也就这两年,在屋里好吃好喝 的养着,一个个才变得唇红齿白,娇俏可人。 宋杆子天天在外面跑,整个人还是 西北汉子那种粗犷的风格,这种人,一看,就似乎很容易被美色所惑。 大概 那丫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和宋杆子说话时,便嗲声嗲气的,媚眼不要钱的往宋杆子身上飞,只希望宋杆子能赶紧挪一下,让她们的马车好过去。 可惜啊,宋杆子是个不解风情的,因为紧张,说话也就很不客气:“怎么挤?还一尺,你来看,你睁大眼看看,挪半尺就上到人家的食桌上了!” 这是实话,他们的马车旁边,是一个小食摊子,撑着简易的棚子,棚子下面放了三张小木桌子,其中一张木桌旁边的食客背几乎靠在车架上,咋挪? 宋杆子指挥对面的车夫:“那边空地大,你往那边走,快点走,待会人都挤到这里了!更过不去了!” 对面的车夫老实,看宋杆子不好惹, 拉着马匹往那边推,那边是人流大,但是挤挤,还是能过的。 富贵丫鬟不乐意了,脸一沉:“你这糙汉子,真是不知礼,我们是侯府的马车,你们见了侯府的马车,就该立刻避让!” 宋杆子:“既是侯府的马车,让那边行人避让不就过去了?非得和一个马车挤?咋滴?人家都不让非得让我让,看我好欺负啊?”那你可就看错了! 丫鬟叉腰:“就要你挪,怎么了?” 苏陌忍不住了,按道理,她是将军夫人,和小丫鬟吵架,有点堕身份,但是,长嘴不就是让说话的? 遇到烂人,怼一架是十全大补丸,昏昏沉沉的脑袋,需要和人干一架来提提神! 所以,她在马车里扬声说:“你让挪就挪?你是谁啊?哪个侯府啊?便是侯府,你又是侯府哪一位?侯爷?侯夫人?哦,报个名吧,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侯爷的风采!” 知道这是个女人,她偏不说侯夫人,偏要说对方是侯爷!就是恶心她! 丫鬟一愣。 宋杆子脸臊的又黑又红,让夫人帮着他吵架,他干脆臊死得了! 神情狰狞的冲着那边车夫喊:“你会不会赶车啊?你来看看这边能不能挪?你来看!” 将军府马车这边,青竹头皮发麻,到处都是人,谁知道人群里有没有西戎细作,夫人啊,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惹事啊! 富贵丫鬟反应过来,对面马车里的人在嘲讽她!丫鬟手中帕子一甩:“你又是谁?你别躲躲藏藏的,有本事,你出来说话!” 苏陌轻笑:“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你这做侯爷的,未免太霸道了些!” 丫鬟脸憋得紫红,喊道:“我不是侯爷!我是侯府伺候世子夫人的大丫鬟!” 好,接得真好! “一个大丫鬟,都敢冒充侯爷在这里大放厥词,刚好,大理寺和京兆府的人都在这里,让官老爷们看看,这是哪个侯府,又是哪个侯爷!今日是镇子上敬神的正日子,这里本来人就多,人来人往的,便是有些不便,大家都凑合一下不就好了?偏你一个女的,非来冒充什么狗屁侯爷!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侯爷是男的都不知道?话说,大周有女的侯爷吗?” 丫鬟晕:她刚才冒充侯爷了吗?她一个女的,怎么会冒充侯爷? 苏陌:四角悬挂香球的马车,里面坐着的会是侯爷?这么浓郁的脂粉气,里面坐着的,指定是个女人。 哪怕对方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和将军府夫人比,也是矮了一节的。 她怕个球?! 丫鬟气急:“你!你胡搅蛮缠!” “吵不过就赶紧老老实实的滚,若是骂人,你可别后悔!吵不过的人,你以为你能骂的过?!”苏陌冷笑。 “锦绣!”那边马车里的人坐不住了,掀起轿帘:“拦住旁边的行人,我们赶紧过去是正事,京兆府的大人们等着呢!” 苏陌没往那边看,管她是谁,总之,将军府的马车,不会避让就是。 这是格调! 妈的,谁都让,这日子还能过? 青竹钻进来,凑近苏陌的耳朵,低声说:“夫人,对面女的,是林明月。” 又贴心的解释了一句:“是城阳候世子的外室,住在双柳山庄里的那位!” 嗯,她曾经特意去双柳山庄打听过这个人的情况,为什么去?夫人吩咐的!夫人好奇。 苏陌瞬间觉得头都不疼了!杏眼圆睁,眼珠子都要崩出来了:卧槽!这么巧?有这么巧?! 江成宇的外室,这得处好啊,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这位可是将来要和苏瑶玉作战的高人,是最有希望将苏瑶玉气死的雌性, 这得让! 果断的低声吩咐青竹:“去,让宋杆子避让!” 青竹诧异,夫人这是? “快去!”苏陌笑嘻嘻的,“怎么让都行,咱们要让着她!” 呵呵,林明月,这名字一听就比苏瑶玉厉害些,便是不厉害,她也要帮着这女人厉害些!首要一点就是要培养她的骄娇之气!其次,她要煽风点火,递上苏瑶玉的各种把柄,鼓励和支持这位雌性与苏瑶玉斗! 青竹不明白,但是赶紧跳下马车,冲着宋杆子说了几句。 宋杆子懵,刚才夫人还和人吵架,怎么下一刻就要让着? 青竹已经去那边给小食摊子的食客说好话,帮着食客搬着板凳, 再把小饭桌往里挪挪,宋杆子赶紧拉着缰绳,把马车往里硬是挪进去一尺多,让着对面的马车过去。 丫鬟原本还要再说几句难听的,看着这边马车前倨后恭的样子,觉得对方算是识相。 骄傲的哼了一声,倒也很机灵,跑到那边拦住行人,让自家马车稍稍错开, 随后,那辆马车往前走。 等这辆香气四溢的马车过去,苏陌喊青竹:“跟着,看她们去哪里。” 刚才马车里的女人说什么?要去见京兆府的大人? 巧了,她也等着孟青回来,去拜见京兆府尹曹大人呢! 青竹很快就回来了,那辆马车停在了一个茶馆门口,茶馆的名字叫香云茶馆。 苏陌难得的想吐槽:“这一条街叫香云街,然后是香云酒楼、香云客栈、香云茶馆,敢情,这里的人笨的就认识这俩字?这名字起的一点点新意都没有!” 像是江郎才尽只会复制粘贴,粗俗的很。 三月也回来了,跪在马车里,低声给夫人解释:“听闻这里是这两年才改的名字,原本各有各的招牌,是一个能人先是改进了酒楼的菜谱,后来又出了主意让客栈和茶馆里也都有了很多变化,最后把所有的门店统一了,成立了雾柳镇的什么香云商会,听闻改了之后,雾柳镇的名声比之前更响亮,然后镇子上的生意似乎也确实都更好了些, 香云商会在雾柳镇口碑还算可以。” 一两天的时间,阿圆她们打听来的有限,三月也说不来,总之,这个镇子很有点,特立独行。 苏陌:“哗众取宠!” 她上辈子的爸妈不准她进入家族企业,怕她这个哑巴给家里丢人,所以她没有怎么研究过如何赚钱,反正她平日里花销也不愁,也就懒得去费那个劲,穿越时她都二十六了,一辈子都没有怎么赚过钱的人,没道理到了这里忽然开了窍,会赚钱了? 嗯,这辈子,她依然不愁花销,她擅长打劫,空间仓库没解冻时她都富得流油,何况现在仓库开始解冻? 经济基础让她能继续懒下去,苟下去。 孟青也回来了:“夫人,大理寺和京兆府临时征用了旁边的香云茶馆,属下已经见过府尹曹大人,夫人请移步茶馆吧?” 苏陌捂着嘴呵呵笑:“妈的,真是巧的不要不要的! 咱们也去茶馆,拜见曹大人,顺便喝喝茶!” 第76章 十八年前1 今日是二月初二,往年这一天,附近的人都会涌到雾柳镇看舞狮子、擂大鼓、敬神和看各种把戏,今日,许多的闲汉们都涌向了大悲庵。 一年能有三百多天都可罗雀的大悲庵,这两天的热闹非同寻常,昨日门口有两个大锅在熬粥,今日门口又多了两个锅,四个方向,四个大锅同时在熬粥,热腾腾的香气四面八方的散开,吸引了四里八乡的闲汉、耍孩和老妇们。 每两个粥锅旁边支着一个桌子,桌子后面放着大箱的铜钱, 每个桌子对面站了一排的人,排队到桌子前领取铜钱。 这次在大悲庵做法事,苏陌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四个小厮和四个仆妇,其中一个姓罗,罗二松 。 罗松当年杀了家乡县城里的一个恶霸后,投的西北军,后来在剿匪时伤了几个手指头,陈余安排他在西北边城,盛淮安的将军府中做了小厮,今年二十多, 为人处世,精明老练,很有眼色。 这次发福钱,白翼将十几箱子的铜钱都给了罗松,由他看着发放。 对于将军府里冲喜来的将军夫人,东屋里白翼等人是小心对待,每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但将军府一般的小厮下人,对这个冲喜的夫人还是很尊重的,罗松对将军府和苏家的恩怨不很清楚,白先生吩咐他好好办差,他就尽心尽力,不仅把夫人吩咐的事情干得好,还把夫人的心思摸得透。 青竹交代过,施粥发铜钱时,要引导这些闲人多说十几年前的旧事, 府里的人都知道,夫人是十七年前在这个大悲庵被人换掉的,所以,或许,能在这里发现一些线索。 所以,他安排人发放铜钱,自己则在排队领钱的人中来回走动,不动声色的听这些闲汉们有的没的在那里磨牙: “十几年前啊,大悲庵可比现在香火旺,听说有个老尼姑最擅长摸骨,就是一摸你的脑袋或者身上的骨头,就能看得出你将来的运道,比拆字算命和批八字的都准!”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那个老尼姑本事大得很,就是夭寿,活的时间太短。” “那老尼姑若是还活着,大悲庵指定比现在好,最早的大悲庵,后面有几十亩的良田,听说是一个富户买来送给大悲庵的。” “不是富户,是个富婆。” “对对对,是个有钱的妇人,给大悲庵了许多香油钱,把大悲庵修缮了一番,然后买来几十亩地,都给了大悲庵。” “是有这么回事 ,还别说,大悲庵老是遇到这种大方的妇人,看这次做法事这位善人,一天发铜钱不停,这一天下来,不得好几箱铜钱?” “切!好几箱也没有多少啊,一箱铜钱能有十几两?最多几十两,人家富贵人家一顿饭都吃上百两呢,这些钱在他们手里,不算什么!” “一顿饭吃上百两的富户能有多少?人的命啊!我能每天有十个铜钱,每天吃上肉包子,我就知足的很!” “哈哈哈,赖子,你可真敢想!每天十个铜钱,每天吃上肉包子,你怕不是在做梦?就你这懒样?做梦吧,梦里都有!” “哈哈哈哈!” 被人嘲笑的闲汉赖子也不恼,缩着脖子也跟着嘿嘿的笑。 罗松发现,这群闲汉里有个一只眼睛的,腿上似乎也有些毛病,拄着一根树枝,一瘸一瘸的,跟在队伍里慢慢往前排队,一句话都不说。 赖子喊:“独眼!你也来啊?你看得上这几枚铜钱?” 独眼一只眼睛上戴着肮脏的眼罩,仅剩的另外一只眼撩起眼皮子,看了看赖子,没有开腔。 罗松嘴里嚼着一根甜草根,看着独眼,这个人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是气势和别人不一样,这人身上是有功夫的。 他蹲在旁边,借助人群的遮掩,仔细的看这个独眼人。 慢慢的,他发现一个有趣的事,这个独眼,似乎在留意另外一个队伍里的一个腌臜婆子。 是的,排队领铜钱的人 ,在将军府小厮的安排下,婆子妇人一队,汉子们一队,另外两队则是半大小子们,其中半大小子们手脚麻利,排队速度最快,那边两队都轮了两圈了,这边婆子们的队伍才走了一轮,其中一个衣裳邋遢连头发都像乱草一样的老婆子,啊啊啊的,不会说话,手里端着一个小木碗,应该是个乞丐。 独眼看着这乞丐婆子,神情有点,有点意思。像是多年不见的老熟人? 罗松偷偷观察着,心里暗自琢磨。 感受到罗松的眼神,独眼脸上剩余的那只好眼扫过来,罗松眼一瞪:“看什么看?好好排队,不准吵闹!” 独眼:。。。狗仗人势的恶奴! 罗松: 一个哑巴,一个独眼,难道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罗松起了鸡皮疙瘩,恶寒! 闲汉们便是领钱,也不积极,懒洋洋的跟着队伍,到了就被发一枚铜钱,有人拿了铜钱便去旁边买个馒头啃,啃着馒头继续排到队伍里,继续跟着说闲话,排队。 大悲庵门口,挑着担子卖包子、馒头、小点心、果脯、糖果、小玩意的人围成了好几圈,一圈圈的散开, 闲汉们和半大小子们,一大半都是拿了钱转头就花了,然后吃着玩着手里的刚买的东西,继续排队。 排队无聊,大家热热闹闹的边唠嗑,边排队,饿了就去排队打粥,领了铜板便去买好吃好玩的,随着太阳缓缓走向正头顶,大悲庵门口,喧哗嬉闹的像是太平盛世。 * 香云大街这边,香云茶馆里。 香云茶馆在客栈和酒楼之间,门口空地大,这会儿停满了马车。 苏陌扶着青竹下了马车,抬头便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那辆招摇的城阳侯府的马车,嗯,江成宇养的外室,果然也来了这里。 孟青冲着茶馆里出来的一个人拱手,那人示意孟青跟着,苏陌一行人便跟着这人向茶馆走去。 以前的苏陌,在这里是人生地不熟 ,只要别人不来脸前面蹦跶,她是懒得去对付的,主打一个懒字,所有的麻烦事,能躲就躲,与其出来搞事,不如待在将军府温明居做些好吃的,养养身体。 现在,春天来了,身子似乎焕发了勃勃生机,最主要的是,呵呵,有苏同庆搞得百官秘史,她相当于开了上帝视角,时不时进空间拉开一个两个抽屉,呵呵,每个抽屉里的八卦,都比话本子好看的多,自从开始看这些百官秘史,她连话本子都看不下去了。 嗯, 话本子里都是编的,苏同庆搞来的这些个隐私,大多应该都是真实的吧?随便拎出来一个,怕不都能让一些人身败名裂! 现在,她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曹真。 回头,还有一份大礼,送给司玄澈家的肃亲王府。 呵呵,别说,送给司玄澈的,真的是一个大大的礼物! 苏同庆还真是人才,能搜罗那么多百官隐私,这货是咋做到的?佩服啊佩服! 苏陌脸上带笑,进了茶馆,茶馆门口的伙计迎着她,好声好气的提醒:“夫人,茶馆被衙门征用,今日无法营业,请夫人谅解。” 孟青身边的衙役在旁边解释:“这位夫人是来见曹大人的。” 小伙计立即变做笑脸:“夫人请!” 苏陌笑嘻嘻的进了茶馆。 茶馆前堂,有七八张茶桌,每个茶桌旁边几乎都有人,看到门口又进来一个女人,有人轻哼:“又来一个女的,世风日下,什么时候女人也能抛头露面,出来当话事人了?哼!” “说什么呢?咱们商会现在的领头人林姑娘,可不就是个女的?” “嘘!有什么事回去说,在这里磨牙,不怕被官爷听到惹事?还嫌事少咋滴?” “别说了,都省省力气吧。” 一众人等慢慢小了声音,低头喝茶。 。。。。 苏陌许是灵泉水喝的多了,耳聪目明的很,不过,听了这话,她并不在意,嗯,许是刚才进来了一个招摇的林明月,接着再来一个自己,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里,男人的面子被小小的挑衅了一下,他们心里不舒服。 她好奇的是,江成宇这个外室,如果是香云商会的大东家,所以,昨日白天遭遇第一波刺客的香云酒楼和夜里遭遇第二波此刻的香云客栈,都是林明月名下的产业? 那她挺倒霉的,酒楼倒也罢了,昨夜的客栈,被破坏的有点严重,重建的话,怕的不少钱。 苏陌 有点好奇,若是重建客栈,那费用会怎么说? 前堂里坐着的几人中,有昨日酒楼的掌柜的,有昨日客栈的掌柜的,也有这两个地方的伙计,别人倒也罢了,酒楼的掌柜的看到苏陌,下意识的往一边扭扭头,唉,昨日这妇人在他们酒楼二楼待了几个时辰,他如今看到这个诡异的妇人,就觉得要倒霉! 客栈的小伙计低声给自己家掌柜说了几句话,客栈的掌柜看向苏陌:昨夜那么大阵仗,要刺杀的就是这位?够胆,还敢出来抛头露面,这是只怕人家杀不死她? 又想捶胸:他的客栈啊!三楼被烧了,二楼被打出来许多的洞,一楼也被拆了许多家具摆件,亏死他了!无妄之灾啊!天杀的西戎刺客,为什么要选他们的客栈动手? 再一想,看着苏陌的眼里,有了恨意:都是这个女人,去哪里住不好,非得来他们客栈?! 苏陌可不管这些都在想什么,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孟青走到一个空茶桌边坐下,那个带着他们进来的衙差进后院禀报,让他们等曹大人传唤。 孟青挥手让茶馆伙计退下,青竹燃起茶炉子里的炭,烧了一壶热水,给夫人倒了一杯热水。 苏陌在外照例是什么都不吃不喝的,不过,她由着青竹烧水倒茶,看着氤氲的热气,耳朵听着大堂里的动静。 后院里,京兆府曹真站在院子里,刚看着香云酒楼和香云客栈的东家进了大理寺卿韩拓办公的屋子。 牛禄狗腿的给曹真捧着热茶,压低声音:“大人,这个女人从去年到现在,不过一年多时间,改造了镇子上大部分的店铺,是个长袖善舞的。”用手虚虚拢着:“是城阳候府的人,还为城阳候府生了一个儿子,镇子旁边的温泉山庄里,城阳候府给她置办的有庄子。” 曹真眯了眯眼,城阳候府,哼! 外面进来一个衙役:“大人,将军府的苏氏来了。” 曹真脸上说不来什么表情:“让她进来。” 衙役出来朝着孟青拱手,孟青低声说了一句,苏陌起身,穿过茶馆前堂,去后面的院子。 院子里闻着有血腥味,几个门口站着穿黑色滚红边的衙差,其中一个屋子门口,墨白站在廊下,看到苏陌和孟青几人进来,他神情冷漠,盯着苏陌:“我若是你,此刻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回京都躲到将军府里,努力保住一条小命。” 苏陌能怕他? 呵呵一笑:“墨大人,在我们大周自己的国都,我也算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被吓得不敢出门,岂不是更增添了那些刺客的嚣张气焰?便是冒着生命危险,我也得出来走走,让那些个宵小之辈看看,有朝廷、有衙门官差在,我并没有被他们吓唬住,而且,我对咱们大周朝廷很有信心,我觉得那些见不得的小人们,蹦跶不了几天,墨大人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墨白:“能保住命再耍嘴皮子吧,盛大夫人!” 苏陌一本正经:“墨大人,我在盛家排行老五,我是盛家五少夫人!” 墨白:。。。就多余搭理这个女人! 屋里传来“哐啷”一声:“墨白!你他娘的和一个女人废什么话?来人,送客!” 屋里衙役:“是!” 片刻后,林明月一脸铁青从屋里出来,临出门时,撂下狠话:“韩大人!客栈是无辜的,客栈的损失那些刺客必须赔偿!若是大理寺不给我们商会一个公道,我们商会不会罢休的!” 韩彻暴躁:“爱咋咋地!老子的人死了还没说该赔多少钱呢,你一个破客栈急什么?抓住了那些西戎人再说吧。” “抓不到刺客,是衙门无能!衙门的无能不能让我们这些商户买单!”林明月这话一出,苏陌愣住。 林明月昂着头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神情傲气的大丫鬟,其中一个,便是刚才在路上让宋杆子挪马车的那个富贵大丫鬟。 苏陌看着林明月,上身是浅红色织锦小袄,下身淡青色绣着大朵牡丹的八幅群,外罩大红滚金边的披风,脸上浓妆艳抹,貌似画有眼线、抹着眼影、涂着亮眼的口红,而且,这身材她熟悉啊,这个年代的女人,胸能有这么挺的?这应该和她一样,穿的是现代的那种内衣啊! 妈的,这人从说话、到打扮,好尼玛熟悉啊! 林明月眼中的苏陌,小脸苍白,头上挽着一个发髻,一根玉簪固定,身上披着一件青色的夹棉斗篷,浑身上下就两个字:寒酸。 寒酸的人,不值得她多看,林明月昂着头,走路极快,但满头珠翠并没有发出声响,她一脸的怒气中含着一抹自得和莫名的傲气,斜了一眼苏陌,带着丫鬟离开。 屋里韩彻:“娘的!什么玩意!老子查案忙的天昏地暗,还得见这种神经病?客栈的损失?客栈的损失你爱找谁找谁!老子是查案的,不是管这些鸡毛蒜皮的!” 接着喊:“墨白!宋帷回来了没?” 墨白进屋,说话声音很低,听不清楚。 韩彻:“娘的!继续审!多上点手段,老子还不信了,有大理寺撬不开的嘴?” 韩彻:昨夜死人太多 !打!上刑!给老子往死里审! 墨白领会了韩大人的意思,再次从屋里出来,走向旁边的大屋。 那大屋门口有差役守着,屋里传来皮鞭的声音、怒骂的声音,应该是在审问昨夜被抓的刺客。 这边,苏陌看完了热闹,牛禄亲自掀起了门帘。 牛禄对于面前这位妇人,厌烦中多少带着些忌惮 :一天遭遇两次刺杀,第一次三个刺客,现在两个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苟延残喘;第二次五十多个刺客,死在客栈二十几个,被抓十几个,跑了十几个。 话说,昨夜这个女人不是已经跑了吗? 今天还能出现在大理寺和京兆府上官面前,这女人, 不是正常人! 曹真用的屋子不大,他一直坚持苏陌的这桩案子是大理寺的,他京兆府只是配合查案,所以,他能不参与就不参与,由着大理寺卿韩彻焦头烂额的怒喝怒骂,他躲在旁边这个小屋里,坐着喝茶。 屋里只一张茶桌,茶桌后面一个竹椅子,对面两个小椅子。 苏陌朝着曹真微微屈膝,“曹大人!” 曹真态度不是很好,敷衍的拱拱手:“盛夫人,您的案子归大理寺管,有什么线索,您应该找大理寺的人才是。” 就因为这个女人,军巡营昨夜死了二十多个小兵,京兆府和大理寺也损失了近二十个人手,现在,军巡营副头领杨峥已经带人去搜查旁边权贵云集的温泉庄子追踪西戎人。 而京都,西戎人在雾柳镇攻击客栈,破坏二月二敬神, 一大早的已经传遍了京都,这个女人大概不知道,城里西戎人开的铺子,不同程度的都受到了百姓的围观和指指点点,更有甚者, 西戎人开的两个南风馆, 一大早就被军巡营给围了,要为军巡营死去的弟兄们要说法,有证据指向,昨夜的西戎刺客之前躲在这两个地方, 也是从这两个地方出发的直奔雾柳镇的。 这是个浑身都带着麻烦的女人,曹真断定。 苏陌还不知道昨夜客栈遇袭后京都的动静,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她还是要搞事的! 比如今天,她来就是要挑拨是非。。。呸!主持正义! 苏陌说话直来直去,双手捧着一个小匣子 :“曹大人,妾身上个月在户部尚书苏大人府里,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东西,妾身好奇,打开看了一眼,得知一件十七,哦不,是十八年前的一件旧事,十八年前,在京郊二十里外的南山寺, 曾经有个无辜的女人被人伤害,妾身想,或许曹大人会对此事感兴趣,所以特意赶来告知曹大人。” 曹真听到十几年前的旧事,觉得有点莫名,第一反应是,这么久的案子,苏氏要干嘛? 听到南山寺,表情变得冰冷,听到“无辜的女人”几个字,手都微微握紧。 语气中含着冰碴子:“盛夫人怕是在开玩笑? 本官为何要对一件十几年前的旧事感兴趣?” 苏陌和气的笑:“曹大人,您要不要先打开看看这个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曹真看着苏陌捧着的黑色描金小匣子,不为所动。 苏陌索性说明白:“十八年前在南山寺后山一个小院,一对狗男女在屋里行淫乱之事,被一个无辜的女人不小心撞破,屋里那个贱女人,鼓动男人将无辜的女人打晕放在了床上,做成被人欺负的假象,曹大人,您不想知道, 屋里那对狗男女究竟是谁?” 曹真身子晃了晃,当年他十岁,如今他都二十八岁了,他成年后查了多年都没有任何头绪的旧案,她如何会知道?当年对面这个盛夫人还没有出生吧? 他是疯了,才会听这个疯子来给他说十八年前的旧事! 他没有去接那个匣子,可是,他听到自己哑着嗓子,竭力忍住某种奔涌的情绪,尽量平淡的问:“那女的是谁?” 苏陌轻声说:“妾身的养母,如今户部尚书府里的当家主母,于氏。” 曹真脸色非常难看, 不敢相信,却又追问:“你确定?怎么会是她?” 苏陌知道曹真是听进去了,低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揭露养父母的隐私:“当年,于氏有孕后, 养父苏同庆对于氏肚子里的孩子起了疑,派人查了于氏在有孕前后大约一年内的行踪,发现于氏和一个男人在南山寺曾经发生过苟且,后来,于氏有孕后,和狗男人约在南山寺见面,就是那次见面,被您的姨娘撞破 。” “苏同庆是在事后几个月时查出来的, 当年曹大人还小,现在,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但妾身想着,或许曹大人该知道。 ” 曹真嘴角抽动,他竭力压抑着,不去看那个小匣子。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激动过,自从姨娘过世后,他就让自己变成铁石心肠,很少再有情绪变化,今天,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跑来给他说,害死他姨娘的人,是户部尚书府的于氏? 怎么觉得,这么可笑呢? 他忽然笑道:“盛夫人若是对尚书夫人不满,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怂恿本官去针对尚书夫人。”笑声里,含着渗人的凉意。 苏陌:“我对于氏不满,从未隐瞒过,我要对付于氏,曹大人也帮不上忙。” 曹真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苏陌似乎觉得很遗憾:“于氏做了伤害曹大人姨娘的事,妾身和曹大人是同仇敌忾, 妾身是想着或许这个事情对曹大人有用,才好心相告,没想到曹大人会是这个态度,啧啧。” 曹真毕竟在官场浸淫了数十年了,冷声问:“你空口说白话,可有证据?” 苏陌叹气:“当年苏同庆找人调查后, 将此事记录了下来,如今都放在了这个匣子里,里面有于氏身边的一个丫鬟的供词,还有当日跟着于氏去南山寺的几个下人的供词,这些东西或许大人有用,所以妾身带来,送给大人。” 曹真:你是什么行侠仗义的江湖人?这么好心? 他不信! 第77章 十八年前2 苏陌倒不管曹真信还是不信,她忙的很。 放下手里的匣子便告辞了。 从茶馆里出来,她坐着马车,直奔长街最东边,快到尽头时,左手边一个宽阔的巷子,巷子口 一个门匾上写着“富贵坊”的地方,站在门口远远的 都能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喊:“开!开!开!” 。 苏陌跪坐在车厢门口,往最热闹的地方看。 富贵坊门口有几个穿着光鲜的看门人,一看就像是打手,对面则是小摊贩,是卖面、油饼和馄饨的摊子,摊子两边蹲着些小子和闲汉们。 富贵坊是一个赌坊,一个夫人来赌坊干什么? 孟青觉得,天天跟着夫人,早晚有一天命都没了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因为夫人真的是很能折腾主母的事,问得多了不好,但是不问,他们的命是小事,主母若是被刺杀,将军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所以,孟青硬着头皮问:“夫人,您来赌坊,有什么事?” 苏陌坐在马车上:“找个人,走,去对面找个饭馆吃饭,边吃边等。” 孟青:好吧,早就饿了。 镇子东边没有西边热闹,此刻又已经过了午时,所以,富贵坊斜对面的饭馆里人不多,孟青要了二楼的一间包厢,苏陌坐在二楼窗口,孟青办事真的是很通透和周到,从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对面富贵坊的后门。 苏陌坐在窗下,吩咐青竹她们去吃饭,这屋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青竹三月不敢走远,要了饭菜就在包厢门口简单吃了一口。 苏陌趁身边无人,从空间加工坊里做了一个鸡腿堡,啃了一个香辣鸡腿堡,喝了热乎乎的红糖姜茶,浑身舒舒服服的。 之后从空间苏同庆书房那堆东西中抽出一个小抽屉,倒在包厢桌子上,把抽屉扔回空间,拿着桌上的纸张,一张一张的看,青竹和三月吃了饭,给夫人送去热水,看夫人在看类似书信的纸张,俩人退到门口,一左一右的守着门。 小半个时辰后,从富贵坊后门出来一个人,嗯,是司玄澈。 孟青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看到澈世子出来,远远的给司玄澈拱了拱手。 司玄澈身边那个武艺高超的护卫何七很诧异,这不是苏离陌身边的护卫吗? 何七看看司玄澈,司玄澈也觉得吃惊,雾柳镇上的赌坊是他和人私下搞得,苏离陌怎么会知道? 还,还追到了这里? 孟青说了几句话,司玄澈抬头遥望苏陌坐的窗口,笑了笑,赌坊而已,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之所以把赌坊开到京郊的镇子上,不过是不想家中严母知道,他那个合伙人,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要说怕,倒是没有,苏离陌找到这里是有点奇怪,但是,他随便一想,便笑嘻嘻的想通了:苏离陌是有多想自己啊? 司玄澈小玉扇子一抖, 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开心是情绪。 被女人追出京都,这还是第一次!呵呵! 司玄澈带着何七跟着孟青,一路上了二楼,进入包厢。 “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你一个闺阁妇人,怎么能来赌坊这种地方?”司玄澈先发制人,质问苏陌。 苏陌面前桌子上放着和刚才给曹真的木匣子一模一样的匣子:“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司玄澈好奇,大喇喇的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来便打开了匣子,里面是几张纸,看着都很有年头了,纸上角落处,还有陈年的血迹,像是有人用血摁上去的指印。 司玄澈先是不在意,大致瞄了一眼后,忽然脸色一正,赶紧拿起来,认真的又看了一遍。 然后快速拿起其他几张,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他气笑了:“这是谁啊?搞我父王?该不是个傻子吧?” 苏陌殷勤的给司玄澈倒了一杯热茶:“很稀罕吧?您父王,能看得上已为人妇且生了几个孩子的于氏?我是根本不信的。” 便是苏陌什么都不懂,看了苏同庆收集的资料,也觉得匪夷所思,就很离谱! 她在宫里领腊八粥那天,在景福宫里见到过跪在国师身边听经的肃亲王,人到中年依然姿容出众、玉树临风的王爷,当年得有惊才绝艳? 于氏那种货色,肃亲王十几年前会看得上她?一个生了三个儿子的老女人?还在南山寺偷情? 苏同庆是什么脑子, 这种鬼话都信? 十王爷当年深受先帝和先太后宠爱 ,如今年是成了大叔,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大叔, 他若是看上哪个女人,用得着偷情?用得着遮掩? 苏陌是不相信的。 司玄澈更是像受到了侮辱,一拍桌子:“这人胡说八道!我父王身边从来不缺美女,我母妃又不是拈酸吃醋之人,亲王府里光是侍妾不下十个八个,我父王会看得上外面的残花败柳?” 很气愤! 他可是京都里赫赫有名的纨绔! 什么叫纨绔?吃喝玩乐都是很讲究的,比如,捧个戏子,包个名妓,或者和人来一场你情我愿的艳遇,都可以,但是,若是和人偷情,和有夫之妇偷情,那不是风流,那是下流,那是下三滥! 他身边的纨绔子弟若是有和人偷情的,不得被人笑话死? 他都不屑干的事,他那个光风霁月、皎皎兮如谪仙般的父王,怎么可能去干? 说句难听的,上赶着和他父王偶遇,爬他父王床的未婚女子多得很,已婚已生育的妇人?哕!恶心! “谁啊,这是谁搞得?”司玄澈怒。 苏陌轻笑:“这是我从苏同庆书房里偷出来的。” 司玄澈有点懵:“苏同庆?等等,我想想,他被他夫人戴了绿帽子,所以调查他的夫人,他调查他的夫人, 到最后,把帽子扣到了我父王身上?我呸!这两口子,有毒吧?一个不守妇道,一个可真是敢想敢信,都有病!” 苏陌呵呵笑,别的不说,司玄澈骂的,都是她喜欢听的。 “就是啊,就是有病,但是,苏同庆偏偏就信了。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在燕知楼门口遇到我,送我回侍郎府那次,还记得吗?”苏陌手里端着的,是她自己冲泡的红糖姜茶,所以放心的喝了半碗。 “我能忘了?小爷可是难得发善心做好事,做一次不得牢牢记住?只可惜有人没良心过后就不认账!”司玄澈话里带着刺。 苏陌这是直接有了怨气,比司玄澈态度还不好:“你可害死我了!那天你送我回去时,苏同庆在家,他亲自送你离开苏家,然后在外书房把我打的两只手鲜血淋漓,大冬天的,罚我跪到半夜,我晕倒后祖母才派人把我抱了回去,司玄澈啊,司玄澈,你当时可差点把我害死!” 一脸的控诉!一副你欠了我的债,快赔钱的模样! 司玄澈小玉扇遮住嘴边,莫名心虚:“你!你!我!我!他!他是个疯子!为什么打你啊?那么小一个小姑娘,跪半夜?手打烂?” 他想想,挨打可以,他母妃打他时,也是经常屁股打烂的,当然这是十三四岁的时候,现在他母妃早就接受了儿肖父亲,认命的接受了家里有两个风流种子的事实,早就不怎么管他了。 而且罚跪到半夜,他很少有的,对一个几岁的女孩子,大冬天罚跪,苏同庆太他妈不是人了!混蛋! 苏陌叹气:“他以为我们俩是兄妹偶遇啊!那货是个蠢蛋,谁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地方?奇了怪了,这种笨蛋,是怎么做户部当官十几年的?能做到掌管大周国库,他凭什么啊?就凭是个笨蛋、蠢货?” 司玄澈:“凭什么?会钻营呗,做大官的,都得会钻营、会颠倒黑白、会结党营私、会昧着良心做坏事、什么坏事都得会干,才能做大官。”他满不在意的一番话,打翻了朝堂上一众老官僚。 苏陌:“你说的对!不过,我祖母去世,苏同庆该丁忧吧?这次能不能找人把他推倒?” 摁住他,可别让他再翻身继续做户部尚书了,他那书房里的,银票几十万两,金银锭子也有十几万两,他继续掌管天下财货, 能把大周给蛀空! 整个大周,怕是比他贪的官员不多。 嗯,后来,苏陌发现自己现在思想很狭隘,因为很多坏人家里的私藏的财富,都是金银成堆,珠宝成箱。 朝廷边关打仗没钱,朝廷大员们贪污的钱财能把地面铺成金子,铺满整个皇宫的地面。 “那谁知道?丁忧不丁忧的,关咱们什么事?” 司玄澈才不会妄议朝政,他是纨绔,不谈政治。 苏陌轻笑一声,纨绔子弟也知道避讳?哼。 赌坊门口有人吵了起来,苏陌和司玄澈都看向那边,小半晌,苏陌笑:“你搞这个,可真是一本万利,怎么样,很赚钱吧?” 司玄澈正色:“我们富贵赌坊可是很讲理的,第一不逼着客人卖儿卖女,若是客人硬要卖儿卖女我们也不要!第二客人输得太多了,他们离开时,我们会送他几两银子,足够他回到家里,不至于在路上饿死冻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富贵赌坊,赚的可是有道之财!” 开赌坊也是有讲究的,宰肥羊时不能一刀捅死,留吊着小命,慢慢宰,给赌坊培养忠实的客户群!毕竟,镇子上和京都不一样,赌徒并非是一抓一大把, 要小心养着的,细水长流。 司玄澈对于如何赚钱,天生的就会,不为别的,只为他母妃管得严,他手里钱老是不够花。 苏陌撇嘴:发这种财还能振振有词,果然脸皮足够的厚! “那边有人卖身葬父呢,你侠义心肠,讲理的很,不下去英雄救美?”苏陌调侃。 赌坊门口的巷子里,有个穿着一身素白衣裙的女人跪在地下,旁边的席子上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旁边竖了一片白布,几个大字:卖身葬父。 司玄澈哈哈大笑:“谁去谁就是个棒槌!这女的,隔一两个月就会出来卖一次,小爷见过好多次了。” 人家的生财之道,他不戳穿,要不撵人,赌坊门口吗,须得热热闹闹才是那个意思。 但是让他上当,他几岁就出来混,也不是白混的,这种把戏,他一眼就看穿了。 他俩说话时,孟青和何七青竹都在,司玄澈是无所谓什么秘密,他逛青楼何七都得在门口守着他,何七对他来说,是个某得感情的工具人。 苏陌是不想避着孟青,避开孟青见司玄澈,这告状精回了将军府,还不定怎么叭叭呢。 不如带着他,光明正大的私会,哦不,约见澈世子。 孟青看着桌子上的匣子,不知道夫人何时从苏同庆书房里偷了这些东西,看看青竹,青竹低了头,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孟青有点气闷,这东西很重要,他很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但是,他是护卫,凑上去看有点不合规矩。 郁闷! 今天是个好日子,进赌坊的人多得很,还真得有人被这卖身的女子吸引,上去搭讪,准备带走这个孝女。 司玄澈没有看下面的热闹,他把桌子上的几张纸又认真的看了一遍,忽然问:“你养母外面的奸夫,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 司玄澈敲敲桌子:“姓苏的凭什么把这臭帽子扣在我父王身上?” 苏陌好心的帮他分析苏同庆的心态,她琢磨了好几天了:“只有奸夫是个后台很硬的人,苏同庆惹不起,才会用各种理由劝自己忍,所以,哪怕他也觉得不靠谱,他也乐意把这个锅甩到你父王身上,毕竟, 知道被于氏戴了绿帽子,还必须忍耐,也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换句话说,他当年大概是对于氏有所求,做不到收拾了于氏,所以忍了,忍耐需要更合理的理由,这个人是你父王,那就忍辱负重的很合理,或者说,委屈的很伟大,自我感动罢了!怂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怂找借口的!惹不起先帝和先太后宠爱的人,这借口,最能说服他自己。 ” 司玄澈想了半天,觉得苏陌说的有道理,不过,他皱眉:“你觉得于氏的奸夫会是谁? ” 苏陌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 我猜,那个人就是于氏的亲生女儿苏瑶玉的父亲。” 司玄澈瞪眼:“这个用你猜?我也能猜得到!” 苏陌尬笑:“说句有用的,我猜,这个人很可能是西戎人,或者说,和西戎人有密切的关系 。这个你猜不到吧?毕竟,两次被西戎人刺杀的是我,不是您!”语气中有骄傲有自得。 司玄澈:“你被人撵着追杀,很有趣吗?要不要爷给你身边安排几个高手?”他转身看看孟青,啧啧,似乎觉得孟青不行。 对于青竹和三月两个武婢,他看都不看,女人会武,那是花架子! 孟青怄的不行,娘的,这个花花公子,自己会的都是花架子,还敢看不起将军府的人? 青竹和三月:。。。 苏陌一口回绝:“我身边的人厉害的很,这事用不着你操心。” 开玩笑,她把司玄澈的人带在身边还怎么搞事?她疯了? 苏陌建议:“你若是手里有人,就跟着苏瑶玉,肯定能查出来端倪。” 司玄澈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又有混不吝的胆量,惹事的底气,背后又有他父王撑腰, 应该能帮着查出于氏当年的奸夫吧? 肃亲王世子和京兆府曹真若是都找不出来于氏的奸夫,那只能说,对方段位太高。 她就再想其他办法。 目前这俩人,苏陌对他们抱有信心,总之, 比自己能力强得多。 她要做的,就是赶紧抽空把苏同庆搞得那个百官秘史认认真真的看一遍,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苏同庆这些在官场混得开,靠的就是这些腌臜玩意? 不过,情报工作也是一种能力,所以,苏陌低着头,敛了眉眼,这一刻,做出一个决定:让齐达他们多找些小乞丐什么的,她也要搞个情报部门,收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将来,这个就是自己的底气! 司玄澈虚着眼看苏陌:“你偷苏同庆的东西,不怕他找你麻烦?” 苏陌没好气:“既是偷,能让他知道?” 司玄澈失笑:“也是,不过,他们夫妻闹没脸没皮,牵扯我父王干嘛?真是晦气!苏同庆眼瞎,我父王看得上那个臭女人?” 还没办法找苏同庆澄清,这可真是,白白被人踩一下?不服! “有两个办法,要么找出苏瑶玉的生父,要么把于氏打到踩一脚,都可以让你泄愤!”苏陌蛊惑。 “于氏最近放印子钱的事,满京都闹得挺大的,若是她被下狱,你父王根本不搭理,不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至于苏瑶玉,昨夜客栈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苏瑶玉和西戎刺客,一定是一伙儿的,只不过是没有证据罢了。” “其实,证据什么的,也不重要,咱们又不是衙门判案,非得要有理有据的,咱们就是要找她的晦气,不用证据,咱们恶心了她,她也没有证据不是?” “凭什么她们就可以胡作非为,咱们要忍气吞声?” “ 你若是有好主意,我去干!”苏陌最后大义凛然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怕惹事,我不怕!” 司玄澈被苏陌说的只笑不说话,苏陌猛拍桌子, 司玄澈笑坏了:“爷会怕她?爷用得着你出面?还激将法,你也太小看爷了!你等着,爷若是不把于氏和苏瑶玉给打倒,爷就不姓司!” 何七:主子,您被这女人煽动和利用了! 孟青:呸!我们搁得住利用你们?我们不会亲自动手? 青竹:这次差事回去可怎么给主子交代?夫人和澈世子,太过于亲密了些。 苏陌激动的举起手,伸出几根手指头,再加一把火:“咱们一起,把于氏打倒,然后再踏上一脚!如何?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司玄澈一拍桌子:“就这么说了!那臭女人,敢拿我父王当挡箭牌, 她也配?!就苏瑶玉那么丑的样子,会是我父王的种?呸!贱人!”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于氏和苏瑶玉骂了一通,顺便的,便定下同盟,由司玄澈去搞于氏,顺便去查苏瑶玉。 至于苏陌借助司玄澈的名头去百花坊找事,司玄澈大手一挥:支持! 俩人商量出阴招算计人,根本不怕任何人偷听什么的,坐在饭馆包厢里,当着各自手下的面, 坦坦荡荡的商量了各种恶心尚书府的招数,互相切磋、探讨,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誓要把苏家人都打倒在地,恶狠狠的摁在泥潭里! 第78章 路遇1 京都城里、将军府温明居,盛淮安躺在东屋大床上,军师陈余和方岩、白翼几人,面色都很严肃。 陈余:“夫人这么闹也有益处,军巡营死了几十个士兵,所以一大早的,军巡营就把那两个西戎人的据点给围了,趁着这波,我们可以暗中在敲掉几个西戎的窝点。” 白翼背着手,而立之年的白先生,此刻斯文白皙的脸上,有了浅浅的皱纹,他总觉得,自从夫人进入将军府冲喜,将军府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丰富多彩,他这个将军府的管事,也跟着越来越操心。 话说,夫人但凡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哪次不是出去吵一架闹一场惹些事再回来?哪次不是? 白翼走来走去:“主子您说,夫人怎么就这么彪呢?一不怕死二不怕累的,这是要把苏家搞死搞臭的节奏啊!主子您被苏家死士追杀在床上躺了两年,咱们的怨气怕是都没有夫人的怨气大,夫人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 方岩:“别人讨厌苏家,是敢怒不敢言,夫人有种!她是硬钢!明知道苏瑶玉和于氏会对她不利,一点都不带怕的!有种!” 白翼没觉得方岩说话不妥,连连点头。 “夫人才十六七岁,这胆气,若不是每次的事咱们都有人跟着,说出去都没人信!”白翼摇摇头。 盛淮安手里一颗豆子弹出,弹在了方岩的屁股上,白翼一愣。 方岩嗷的一声,捂着屁股:“师兄?你干嘛?!这豆子从您手里弹出来,那可是很疼的!” 陈余笑着:“让你说话不注意,那是夫人,怎么能说夫人“有种”?” 盛淮安脸一黑,又一颗豆子射出去,被陈余伸手一捞,攥在手里。 方岩呵呵大笑:“还是五师兄厉害!七师兄,你现在的内力,可是不如五师兄的!” 白翼这才觉得,夫人是个女人,方岩说话,是有点不妥,可,夫人这个女人办的事,很容易让人忽视了她是个女人,白翼就下意识的把夫人当成了,嗯,当成了大侠之类的。 白翼尴尬的一笑,这话说出来,将军估计不喜欢听。 盛淮安眼刀一瞥他们三人,像是翻了一个白眼。 曾经在两军阵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这小表情,像极了一个闺阁少女。 陈余他们都是出自周桐老先生门下,虽然他更擅长武功,不过对医术也算可以,若是拉出去 做个坐堂大夫,也是能够应付的。 他摸着鼻子走过去坐下,细细的给盛淮安品脉,方岩双手拄在膝盖上,弯腰瞪着眼看。 白翼转到旁边的罗汉床边,看着盛牧偷吃零嘴,盛牧看到白翼过来,讨好的捏着一个小鱼干,递给白翼。 白翼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和盛牧肩并肩挨着,吃夫人离开时烤的香辣黑鱼干。 “怎么样?怎么样?”方岩急切的问。 陈余点点头:“你七师兄脉搏强劲, 很好,恢复的很好。” 盛淮安缓缓提起内力,嘴角勾了勾,他也觉得最近挺好的,内力运转的很好。 盛唐从怀里掏出苏陌给的那个小瓷瓶,捧给陈余看:“这是母亲给的,说是她师门秘药,师祖说是好东西,让父亲每天都吃,这几天,父亲的变化很大。” 服用这药丸的这两天,躺倒两年的盛淮安排便犹如放毒,排的都是黑水,一泄如注的黑水,像是腹泻,又像是排毒,一直泄了两天,不过,每次排泄后,脉搏都更强劲,他们一个个心惊肉跳的,怕屋里味不好闻,又怕盛淮安排泄后身子弱,受不住,一天几次的帮着盛淮安沐浴、擦洗、换衣衫和床单,然后把脉,吃补品,反反复复,忙的很。 不过,这两天的盛淮安确实变化极大,整个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若是他努努力,还能轻启薄唇,缓缓的蹦出来两个字、三个字。 关键是,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 昨夜二老爷偷偷来看儿子,离开的时候,眼里都噙着泪。 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啊,终于要好起来了! 方岩接过盛唐手里的小瓷瓶,很是疑惑:“师兄您说,夫人的师门,会是哪个隐世门派?师父把药丸拿走,研究了两天,只能说了里面都是好东西,说不清具体都有什么,这世上,有师父不知道的隐世门派?我咋不信呢?” 陈余神情温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之中,有很多咱们不知道的高人,不稀奇。” 方岩却是不信:“再怎么天外有天,可连师父老人家都不知道的江湖门派,怕是不多吧?” 若说江湖中隐藏的高人,师父没听说过不稀奇,但是若说哪个会医术的门派连师父都不知道,那怎么可能? 天池山白泽洞,医术可是比功夫更闻名世人的。 陈余沉吟,他心中也有疑惑, 不过:“苏氏对淮安和将军府无恶意,至少目前在对付苏同庆上,咱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他看看盛淮安,盛淮安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认可军师的这个想法。 方岩不想将来,他只求现在:“既然这个药管用,自然是不能停, 还是得尽快让夫人回府,这一瓶可就半个月的量。” 若是夫人能把师门的人请来,给将军把个脉,开个方子 给将军祛毒,那就更好了!集思广益嘛! 盛牧坐在窗下罗汉床上,盘着小腿,怀里抱着一个小盘子,频频点头:“是得赶紧回来,夫人烘焙的小鱼干,就是这种带黑色鱼皮的小鱼干,给师祖送去,师祖喜欢吃,我给师祖说过几天再给他老人送去些呢,母亲不在,吴嫂做出来的不好吃!” 母亲做的又香又辣,越吃越想吃,厨娘吴嫂做的,又柴又没味道!咬一口都不想往肚子里咽。 唉,他们到底是在京都把胃口刁了,当年在西北边境,最大的愿望是吃口热的,能吃饱,也就这两个标准。 现在,嘤嘤,不好吃的都不想碰! 盛飞从他怀里把小盘子拿走:“就知道吃!你给父亲留一些,这几天没有母亲做的饭,父亲吃东西都不香,就指着这些零嘴呢。” 这话说得,好像盛淮安很馋,最喜欢装作老成的盛大将军被儿子如此说,脸上多少有点不自在。 陈余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将军府蛰伏了两年了,他们难得能有这么开心放松的时候。 床上的盛淮安尴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夜——枭——” 盛唐是他父亲肚子里的蛔虫:“父亲是要叫夜枭叔吗?” 双手环成喇叭状,朝着房顶:“夜枭叔——” 从窗户里钻进一个黑衣人,跪在罗汉床上:“主子。” 盛淮安一字一顿:“派,俩人,去。” 夜枭也是跟着盛淮安多年的老人,和盛唐一样,主子说几个字,他便知道主子的意思:“主子的意思是,派两个暗卫跟着夫人?” 盛淮安点点头。 夜枭问:“主子的意思是监督还是保护?”这两者,可是大有不同的。 盛淮安似乎在思考,屋里的人都看着他,都不说话。 盛淮安轻轻出了一口气:“护着!” 夜枭似乎毫不意外,单膝跪地低头:“是”! 夜枭看着主子,确定没有其他的吩咐,便磕了头,钻出窗户。 陈余低着头,看着宋千和宋万给师弟捏脚,半天后,说:“苏氏倒也是个可怜人,若是能一直忠心于将军府,将军府应该护她周全,若她想找亲生父母,咱们也不是不能帮把手。” 不知道咋回事,盛淮安总觉得,这女人闹来闹去,都是冲着欺负过她的尚书府苏家,对自己的生身父母,她似乎没有多上心。 他真的猜对了,苏陌从来不想着找到生父生母,找到了也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原身的,找来干嘛?没必要! 盛淮安鼓着全身的力量,又吐出两个字:“陈——甲——” 陈余一愣,试探着问:“你是要把陈甲唤回来?” 盛淮安有点迟疑,垂下眼帘,好半天:“嗯。” 屋里都沉默,主子把陈甲唤回来,那就是要开始有动作了! 陈甲是谁啊? 那可是个狠人,当年在西北边境,能追着林胡的嫡系部队连打三天三夜,饿了烤马肉,渴了喝马血,累死也要杀了林胡四王子乃旺 ,乃旺,便是当年屠了陈家庄和宋家庄的罪魁祸首。 陈甲回来,那就是说,将军府要从蛰伏变为主动出击了,能动手, 好激动啊! 陈余起身走了两步,点着头:“也好,两年了,也该让陈甲回来了。” 屋里几人都站起身,包括宋千宋万都暂停了捏脚,站起身,神情庄重。 陈余轻笑,对着床上精神愈来愈好的盛淮安:“夫人既然下一步是百花楼,那咱们就借着夫人的也造个势,春天来了,让京都更热闹些吧!” 百花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京都这几年办的最火的青楼,把这个地方端了,那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雾柳镇 苏陌和司玄澈明晃晃的密谋后,带着孟青几人离开雾柳镇,她得去大悲庵转转,毕竟她出来名义上是做法事的,总得去看看。 从雾柳镇到大悲庵,只有几里地,不过,很巧的是,又遇到了那辆招摇的宝马香车。 苏陌闻到空气中霸道的香气, 有点想吐,娘的,在古代搞这么浓的香气,真的不觉得熏得慌吗? 这一次,不知为何那马车就停在路中间,两边还用绳子拉住,挡着行人。 乡村道路窄,这辆车停着在中间, 其他马车本就过不去了,再这么两边用绳子一拉,这是行人都不让过? 苏陌掀起轿帘,看到偶尔有行人绕几十步,从田地里踩着青苗过去,叹了口气。 也真是寸,若不是苏陌他们去大悲庵,估计也不会走这条小路。 孟青看马车挡着路,当即就上去交涉,过了一会儿,回来了,黑着脸。 苏陌问:“怎么了?” 孟青:“那边躺了一个乞丐婆,被人杀了,估计是刚死,人还是软的呢,不过,被人挖了眼睛剁了手脚,死状很惨,马车里的人刚才去报了官,现在他们守着那个乞丐婆,说是什么杀人现场不能破坏,所以谁也不让过。” 苏陌:那个林明月,还真是不消停,她以为这里是东方某国?还杀人现场?她咋能不够呢? 娘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封建社会啊?! 苏陌憋气,吩咐孟青:“调转方向,往回走,绕道去大悲庵。” 宋杆子得令,正要调转车头,那边早上被苏陌骂的富贵大丫鬟扶着一个浓妆艳抹的 女人过来,隔着十几步远,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主仆俩一身正气的站在马车前面,拦住了去路:“马车上的,可是昨夜被刺杀的将军夫人吗?我是城阳候府的人,请夫人下车说话。” 娘的,你这气派,不像是外室,倒像是江成宇的娘亲,城阳候夫人! 孟青扶着腰间的长刀,走过去:“你谁啊?我家夫人是你想见就能见得?报上名来,见不见的,我家夫人说了算。” 林明月便是面对满脸煞气的孟护卫,那也是一点都不怵,傲然挺胸,胸前是波涛汹涌,苏陌透过轿帘看着,嗯,是大罩杯的胸器。 林明月挺着高耸的胸脯,摆出正室的姿态:“我是城阳候府世子未过门的妻子,我们刚从这里过,见路边有一个老妇人死了,很明显,是被人虐杀的,既然夫人也凑巧从这里过,那便是见证人,还请夫人稍等,等衙门里的人来了之后,录了口供夫人再离开。” 娘的,你以为你是在看电视剧?还是港台刑侦局?录个鬼的口供? 苏陌是个不喜欢管闲事的,说她道德感低也好,说她冷血也好,她是个遇到不相干的事,躲的很快的人。 上辈子是个哑巴,养成的习惯就是哪里热闹避开哪里,一个 不会说话的哑巴,去凑什么热闹? 到了大周,原身身上的麻烦都是要命的,这种不相干的人命案子,她更是一点点都不想沾上。 不管死的人是谁,她都不想沾上。 苏陌低声吩咐孟青:“把人拉开,咱们走,路遇死人,不够晦气的!谁耐烦和官府打交道?” 这里,该是京兆府管辖,她今日不想再和曹真见面。 早上才给曹真扔了一个重磅炸弹,现在见面不合适,总得让对方回回神,才有利于结盟对付于氏, 见面太频繁,这个节奏不利于接下来合作。 林明月扶着丫鬟走到苏陌的马车旁,像是火力全开的道德模范,说话毫不客气:“便是夫人视人命为草芥,也请夫人暂时留在这里,另外,我也有事要请教夫人。” 这说话的态度,哪里是请教?这是找茬呢! 青竹走上前,不卑不亢的问:“请问姑娘,要请教我家夫人何事?” 林明月:“和你无关,请夫人出来说句话。” 上午在长街西头,两辆马车凑在一起的,林明月听了这女人说话心里就很不舒服,只是她当时有事,没有心情和这个古代的、什么都不懂的女人理论,现在,难得又有了机会,若是不把这个这个女人叫出来好好教育一番,她可就白白来这古代走一遭。 是,她是穿越的,两年前在现代遭遇车祸,醒来时就成了山里的猎户的女儿。 不过,她向来心态乐观,相信人定胜天,不埋怨,不抱怨, 没有地位的猎户女又如何? 短短几个月,她凭本事勾搭到了城阳候世子,两年不到,有了自己的儿子,有了自己的庄子, 还在镇子上成立了香云商会,不仅成了镇子上好几个店铺的东家,再过几个月,她便是侯府年轻一代的当家夫人 。 人生在世,汉子、孩子、房子、票子,都有了,以后会越来越多,她就是天之骄女,是妥妥的成功人士! 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寒酸妇人,早上牙尖嘴利的,说话胡搅蛮缠,现在,荒郊野外的,四下无人,天时、地利都是该让这个妇人受点教训! 林明月昂着头:只要这个寒酸夫人敢下马车,天之骄女定然说的这个女人哑口无言,败得落花流水! 呵! 第79章 路遇2 苏陌坐在马车里,她倒是没有在意林明月在给自己下战书,她懒得搭理这个身上太香的熟女。 好好一个女人,搞得像个出来卖的,老、包、子! 苏陌命三月掀起轿帘,朝着林明月:“这位大婶,有话就说吧。地上脏兮兮的,本夫人不想下去。若是无话,那就让开,本夫人还有事呢。” 林明月像是一个炮仗:“你叫谁大婶?我是一个姑娘家!” 苏陌想用林明月和苏瑶玉打擂台,所以,她想试试林明月的火力,轻笑:“嗯,未婚先孕,儿子都半岁了的姑娘家。” 林明月和江成宇未婚乱性,且生了孩子,她从来不觉得害臊,也没有觉得 是见不得人的,她甚至会时不时骄傲的告诉江成宇她是独立女性,她有能力养得起自己和孩子,她和江成宇在一起,纯粹就是因为感情,她不会拿着孩子来束缚江成宇,也不会白花江成宇的钱,就她这种奇奇怪怪的坦荡和骄傲,妩媚的性子和独立的言论,把古代贵公子江成宇给迷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被同为女性,且看上去相对很寒酸的女性给嘲讽,她立时就爆发了怒气。 “你怎么知道我的情况?你认识我?我的私事,和你什么相干?” 苏陌:“不相干,所以,您拦着我,到底要干嘛?” 苏陌翘着嘴角,笑嘻嘻看着熟女林明月,这就生气了?唉,将来可别斗不过苏瑶玉啊! 挺愁人的! 林明月从某种程度上,和苏瑶玉有点像,比如身上都有成熟女人那股子魅惑劲,都冲动,都有点喜欢教训人,也都有点自视甚高。 唉,江成宇原来喜欢这一卦的? 怪不得,原身和他感情不深,这根本就是三观不一致,互相只维护奉命婚嫁的贵族礼仪,其实,彼此都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过。 林明月抬手指着马车,苏陌不下车,她站着就显得气势不足:“和你说话呢,你连马车都不下,你觉得你礼貌吗?” 苏陌笑嘻嘻的:“和您这种不懂礼数,不知廉耻,未婚先孕,未婚生子,没脸没皮的大姑娘家,需要讲礼数吗?” 夫人这嘴,宋杆子下意识的想捂着脸。 看看孟校尉和青竹姑娘板着的脸,他默默的放下手站直了身子。 旁边的三月,嘴微微张开:再听多少次,夫人的嘴都能让她感到震惊! 林明月脸都要裂开了,这女人,嘴皮子这么溜? 林明月说话开始刻薄:“你这个女人,不好好待在后院里相夫教子,非得出来招蜂引蝶,你知不知道你昨夜害的我们的客栈被刺客破坏,让我们损失有多大?怪不得那么多人来刺杀你,你这张嘴,这么不会说话,肯定招人恨!” 她其实对苏陌不熟悉,只是从茶馆里出来后,让自己身边丫鬟去打听了,知道昨夜客栈闹那么大的动静, 就是为了刺杀这个女人,下意识的,她很是厌恶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她搞得客栈被破坏还没有人负责赔偿维修费用,而且,最近怕是客栈都没有办法营业。 雾柳镇附近地脉里有温泉,比京都暖和的更快些,二月初,山上的花儿都开始含苞吐蕊,她原本想趁着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策划个桃花会,吸引从京都来的游客前来踏青赏春,趁机多赚些钱。 现在看,光是维修客栈都得一大笔费用,还得浪费不短的时间, 影响她赚钱,这女人,那就很可恨了! 苏陌听到过林明月去找大理寺卿韩大人要赔偿被怼,她其实理解不了林明月的脑回路,笑嘻嘻:“哦,你们客栈昨夜损失很大?衙门怎么说?大理寺的人可说怎么给你们补偿?” 林明月瞪着眼,说话不经大脑:“都是贪官污吏,哪里知道百姓的疾苦?算我们倒霉!” 苏陌笑:“贪官污吏?你这个无知庶民,妄言朝廷命官,无凭无据的肆意诋毁公门中人,依大周律,轻则脊杖,重则徒刑,若是煽动民意造成官民之间发生冲突、对立,严重的可是要抄家流放的, 甚至,会连累你的家族都被抄家流放,你们家族可真是倒霉,怎么会有你这种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的女人。” 林明月:“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最烦你们这种,没有见识, 一天天的,就会摆贵妇人的架子,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除了摆出这个臭架子,你还有什么?” 苏陌轻叹:“无知妇人。” 放下轿帘,心里很是失望,这个林明月段位有点低,唉,说不定会被苏瑶玉收拾。 林明月唯一的指望就是江成宇的欢心和她已经出生的儿子,但是,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优势, 不知道给自己和儿子争取名分,反而热衷于抛头露面的赚钱? 林明月自己把自己外室的身份给坐实了,还把儿子这个外室子的身份,也牢牢的坐实了。 她理解不了林明月的想法。 如此想想,她对自己大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倒是更加接受了些,甭管男人是不是活死人,单是这个身份,虽然食之无肉,但是确实是根带着肉味的骨头,还是有显摆的价值的。 苏陌有点意兴阑珊:“和你这个未婚生子的外室女说话,真真是,浪费时间。” 林明月怒: “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我,你凭什么? 我是有夫君的!我和夫君情深意重,我们看重的是彼此之间忠贞不二的感情,而不是世俗的那些个形式,你一个只会盯着后宅那四方小院的妇人,懂什么?”还崩出来一句:“小小的麻雀,焉知鸿鹄之志?” 苏陌呵呵:“嗯,您有鸿鹄之志,所以,您拦着本夫人的马车,到底要干嘛?” 林明月怒道:“路上死人了,你都不下来看看吗?” 苏陌很是诧异:“死人关我何事?那么晦气,我为何要下去染上晦气?” 林明月喝道:“人人平等!你的命是命,要饭婆子的命也是命!路与不平当拔刀相助,我已经遣人去报了官,你留下来做个见证,有何不可?” 苏陌厌恶:“你想拔刀你就拔,我没有刀,也懒得拔出来相助!” 林明月被苏陌的冷血刺激的往前几步,孟青这个憨憨货,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喝道:“不准过来!再过来就不客气了!” 他实在是,被夫人身边层出不穷的刺客给搞得,有点过于敏感。 苏陌忍不住笑:好吧,孟青这个捧哏的,送上去一把大刀! 林明月身边两个丫鬟看到孟青拔刀,吓得尖叫着躲到林明月背后,林明月高耸着胸脯,大无畏的伸出胳膊,像老母鸡护住了两个丫鬟:“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嘛?” 苏陌啧啧:“主子受辱,身边的下人就该拼命护着主子周全,这种遇到危险躲到主子背后的婢女,本夫人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要是在讲究的世家大族,这种下人,是该被打死的。” 那两个丫鬟神情有点不自然,硬着头皮从林明月身后走出来,战战兢兢的。 不怪她们,是林姑娘天天说人人平等,丫鬟和主子都是人,人不分三六九等什么的,让她们忘了自幼被教导的尊卑和上下。 果然林明月很自豪的说:“丫鬟的命也是命,你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真是粗鄙!” 娘的,这是个棒槌! 苏陌不耐烦了,恶狠狠的说:“老娘粗鄙?呸!老娘懒得搭理你,把她们拉开!我们还就从这条路上过去了!” “是!”孟青抽出腰刀上前一步,青竹和三月就要去拉那两个丫鬟。 哒哒!哒哒!哒哒! 隔着老远,林明月跳着脚朝着骑毛驴来的几个捕快喊:“捕快大哥!这里!这里有人杀人了!” 已经抽出腰刀的孟青:这就尴尬了。 马车里的苏陌,大意了,刚才孟青就说了,林明月他们已经派人去报官了,娘的! 孟青现在凶狠的模样,倒真的很像要杀人的凶汉。 两三个骑着小毛驴的捕快,从驴子上跳下来,第一时间冲着林明月拱手,热情的打招呼:“林姑娘好!” 林明月娇媚的摸了摸鬓发,笑着喊:“几位捕快大哥好!” 捕快小头目神情有点猥琐,看看林明月的胸,满面笑容:“林姑娘好,小的贺三,听闻这里有人被杀,请问林姑娘,嫌犯在哪里?” 苏陌:有这么问话的?这捕快,更像是地痞流氓。 说对了,很多捕快,就是从地痞流氓中上来的。 这人似乎和林明月很熟悉。 嗯,是很熟, 林明月经常在镇子上走动,这么浪的女人,很容易被男人们记住。 丫鬟指了指那边:“差爷,被杀的人在那边呢,我们姑娘已经用绳子把这一片都围住了,不准任何人进去破坏,您看,那边!就在那里!” 两个小捕快互相看看,再看看腰间挎着腰刀的孟青,神情戒备:“这位是?” 孟青掏出腰牌:“将军府护卫,西北军盛大将军麾下四品屯骑校尉孟青。” 哦,是个当官的。 捕快拱拱手,去那边看尸体。 这边,捕快头贺三也听到了孟青自报家门,谄媚的笑着拱了拱手:“孟大人!” 这位校尉是四品,可不得称呼一句大人? 孟青冲着贺捕快也拱了拱手,便收了腰刀,站回马车边。 镇子上的捕快是没有品级的,说是捕盗房,平日里也就是抓个小偷小摸的、处理些你偷了我的鸡,我烹了你家狗、这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 ,遇到棘手的案子,直接上报京兆府就好,轮不到他们来查案。 特别是杀人案,若不是昨夜客栈遇袭,今日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都在忙着缉拿昨夜的刺客,像是这种疑似凶杀的案子,哪里轮得到他们来? 最低,也得值守的京兆府大人们来个主事的,带着仵作来走一趟。 那边两个捕快过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满不在意:“三哥,是个老乞丐婆,什么深仇大恨啊,眼睛都挖了,手脚也被砍了,好惨!” 说着好惨,可脸上的神情,并没有让人觉得那边好惨,那神情像是在说:嗯,这水好烫,等会喝。 贺三摸了摸下巴,说实在的,一个老乞丐婆死了,这种事,年前天冷的时候,几乎每天早起都会在街上遇到那么一个两个被冻死饿死的乞丐,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过,被挖了眼睛断了手脚,有点奇怪。 也仅仅奇怪而已,贺三心中,把老乞丐婆带走,往尸体往义庄一送,这事就这样了,回去给上官禀报,上官若是觉得有必要呢,去个仵作验尸,若是上官觉得没有必要,或者没有家人和苦主,连仵作验尸都有可能省了。 林明月扯着苏陌不让走,是故意要恶搞,想教训教训苏陌的。 后宅女子,看到死人和捕快,还不吓死? 若是被带回去问案,怕是在婆家几年都抬不起头,早上还敢骂她,以为她是好惹的?祸害的她客栈损失惨重,不得遭到些报应? 斗个把没有见识的女人,她林明月还不是手到擒来?当年在职场中,她也是经历过种种办公室斗争的! 林明月示意身边一个丫鬟说话,那丫鬟神情慌张:“差爷,咱们刚才来发现尸体后,第一时间就护住了现场,倒是这辆马车上的人,看到尸体脸色就不对劲,后来慌慌张张的要掉头就走,奴婢觉得很奇怪呢,她们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的,若不是我家姑娘拦着,她们就要逃走了!差爷您看,我们姑娘不让他们走,她们就拔出大刀!吓死人了!” 贺三:这是干嘛?便是他不怎么会断案,也觉得这死人应该和这几位没有关系,杀了人不走等在这里被林姑娘发现?然后等着林姑娘保官捕快来抓? 贺三看看两个手下,互相使了个眼色。 为了一个老乞丐,搁不住得罪将军府的武官。 贺三打着哈哈:“那个老乞丐婆,你们认识不?哪里来的?得先去落实身份找到苦主,然后才能成立卷宗往上报,唉,若是找不到苦主,可就是无头公案了。” 言下之意,他们才懒得去查呢,又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被杀,一个老乞丐婆,谁会在意? 林明月和她的丫鬟一样信口开河:“贺大哥,这几个人很可疑的,你看这路上那么多行人和挑夫路过,我都没有拦着,为何单单拦她们?”大眼睛冲着贺三一眨一眨,那意思是,快,快来问我为什么? 果然,其中一个小捕快傻乎乎的问:“为什么?” 林明月一指马车:“我怀疑马车里的人就是幕后凶手!所以他们才会匆忙掉头就走!被我们拦了才会气急败坏的抽刀威胁!贺大哥!你可不能放过这些坏人!” 这叫血口喷人!这是恶毒的污蔑! 另外一个捕快刚要开口附和浪女林姑娘,吓唬一下旁边马车上的人,贺三咳嗽了一声。 马车里,苏陌气笑了。 “三月,扶我下去!” 三月应声过来,先把车架上的小凳子放好,然后扶着夫人,从马车上下来。 苏陌穿着和林明月是两个风格,林明月本意是想打扮的奢华贵气,效果却是俗气逼人,好好一个外室,硬是要打扮的像个窑姐儿。 苏陌因早起头晕,穿着简单,浑身上下,也就头上一个碧玉簪值钱,身上的衣衫,外面是青色夹棉披风,里面是重青色大袄大裙,她是出来做法事的,自然不能打扮的花里胡哨的。 不过,便是平常,她也几乎从来不会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毕竟,她夫君是个活死人,她但凡穿的稍微色泽明艳些,怕是都会被人诟病。 再说了,苏老太君去世,她也不该穿红戴绿的,她在守孝,再怎么在,也得一年不能穿亮色衣衫。 所以,她的穿着看着老气,且多少有点寒素。 然,越是老气,越能镇得住场子。 便是寒素,也遮不住她自幼大把大把花钱养出来的贵妇气派,嗯,穿越前她不缺钱,原身在尚书府长大,跟着老太君,吃穿住用,那也是顶顶好的,这种生活环境中养出来的贵族气派,是发自内心的,刻在骨子里的,不因为穿着简单而稍逊。 苏陌扶着青竹缓缓走进,隔着十步远,上身直着,膝盖微曲,朝着贺三貌似在行礼,其实只是敷衍的意思一下,开口时声音清冷,面无表情:“这位大人,妾身是京都二品辅国大将军盛大人的妻子苏氏,见过大人! ” 这态度一摆出来,立即就比林明月高了不止一个段位。 她称呼贺三为“大人”,可比林明月称呼“贺大哥”好听的多,苏陌觉得,林明月指定脑子里有泡,在古代,见人就称哥,那不是和气俏皮、平易近人,那是下贱! 被辅国大将军夫人行礼,并称为“大人”的贺三,瞬间喜气洋洋,虽然是个地痞出身的小捕快,倒也懂得礼数,赶紧弯腰躬身:“小的贺三,见过夫人! 给夫人问安!” 林明月脸上不悦,这捕快,一点都不知道该如何吓唬后宅妇人,不上道! 口口声声的人人平等,实际上却时刻不忘拿着衙门来吓唬后宅妇人, 虚伪自傲的林明月,对于古代的等级制度,认识太不够了! 她不知道, 对小镇上的捕快来说,将军府,那是不能得罪的豪门,便真是将军府的人杀了人,要得罪将军府也是上官们的事,他们才不去出这个头,找这个晦气。 苏陌淡淡的伸手示意:“贺大人不必客气,贺大人若是有事,只管问,妾身定当知无不言。” 贺三哪敢问将军夫人? 他笑嘻嘻的,说的很是委婉:“小的多嘴问一句话,夫人因何在此?” 苏陌没有直面贺三,微微侧过身子回答:“回大人,妾身在前面大悲庵给亡母做法事,昨夜住在镇子上,刚刚路过此处,是要去大悲庵。听护卫说前面有死人,且有人在看守着死人,妾身想着,看守死人的应是死者家属,人家家里死了人,心情自然不好,妾身这才想着掉头绕道,请大人明鉴。” 孟护卫:夫人的嘴,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三月有点心虚,不由得低了脑袋。 唯有青竹,很是淡定,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和诧异! 毕竟,夫人什么话说不出来?!瞧瞧,骂人对方都未必听得出来! 林明月立刻解释:“什么死者家属?我们也是路过,看到有尸体才留下来看守现场,且遣人报官的。 ” 苏陌撩起眼皮:“不是死者家属?不是死者家属你们为何要拦着路人不许通过?不是家属你们为何要守着尸体?你们这是什么毛病?非亲非故的,见到死人就恨不得过去守着?还有啊,若和您们不相干,为何是你们报官?这么多人路过都不敢过来,偏你们要遣人去报官,你们这是什么毛病啊?” 贺三心里也很是不屑:昨夜到现在,整个雾柳镇当差的忙的脚不沾地,谁稀罕你这个浪女人看守现场和报官? 他虽然有色心,若是平日无事,和这个风流浪荡的商女磨牙打嘴逗个趣无妨,牵涉到命案和尸体,他才不想沾这事! 林明月:我到底是错付了!这个朝代,衙门都是尸位素餐,根本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 苏陌的身份,不宜和捕快多说。 低声吩咐了几句,从袖子里给青竹摸出来几张十两的小银票,苏陌往后退了几步,转头避开慢慢凑过来看热闹的十几个路人,三月挡着她,站在了马车后面。 青竹把手里的小银票递给了孟青。 孟青会意,过去拉着贺三低低解释了几句,然后塞过去两张小银票。 贺三熟稔的收了银票,挥手示意:“夫人是路过,赶紧让个路,别耽误了夫人的正事!” 苏陌颔首,扶着青竹上了马车。 那边林明月不服:“贺大哥?!就这么放人了吗?不需要带回去问话吗?万一他们是凶手呢?” 贺三不高兴,捕快办案,用得着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 孟青回身朝着贺三拱手:“大将军府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京兆府任何时候有证据,都可以来人传唤!”言下之意,若是没有响当当的证据,那就不要来自讨没趣! 贺三赶紧摆手,连连说着:“不敢!不敢!” 要不要去将军府传人,是京兆府的事,他一个小捕快,才不去得罪人。 苏陌在马车里,声音清晰:“林姑娘, 大周律还有一条,庶民无故毁谤士族,也是要挨打的,就你这几句话,本夫人就可以报官治你藐视诰命夫人,本夫人大度,不和你计较,你以后出门在外,说话可要谨慎,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意出口的,孟护卫!” 孟青躬身:“夫人!” “你派人拿着将军府的门贴,去城阳候府,请教一下城阳候江大人,江家和苏家联姻,有婚书,有媒有聘,我大姐姐还在尚书府苏家待嫁,这京郊怎么就跑出来个城阳候世子夫人? ” 林明月脸色忽变,一阵红,一阵青。 她和江成宇无名无分,她自诩豁达,不在意名分,但其实是侯夫人不准她入住侯府, 把她安置在郊外这个庄子,也是侯夫人的意思,若是被侯夫人知道她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甚至成立了商会,怕是不妙。 苏陌还没说完呢:“另外,拿我的名帖去见大姐夫,就说五日后,我这做妹妹的,邀请大姐夫醉仙楼一聚,到时候,我要为大姐姐向大姐夫要个说法,请大姐夫务必到场!” 林明月心里发虚,忍不住怒喝:“什么姐姐、姐夫的,不知羞耻!” 苏陌呵呵笑:“羞耻?你一个外室女,未婚先孕,未婚生子,无名无分的打着侯府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 你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 林明月想要往前,孟青又抽出了大刀。 林明月指着孟青,朝着贺三大喊:“贺大哥!他们要行凶,你们都不管的吗?”是质问的语气。 贺三明白了,敢情,这就是他们刚才为何要拔刀? 林姑娘是城阳候府的女人,这事雾柳镇上谁人不知?听这位将军夫人的意思,养着林姑娘的人,是将军夫人的姐夫? 一个将军府,一个侯府,还牵扯到尚书府,这种高门大户的隐私八卦,说着好玩,但若是扯到自己身上, 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贺三不耐烦:“衙门忙的很,哪里管得了这些琐事?你若是觉得不公,去报官吧!” 他没有把自己定位成衙门里的官差,嗯,他只是镇子上的小捕快。 贺三带着两个捕快,假装去看尸体,不掺和这事。 林明月气急,跺着脚,指着马车:“你到底是谁?你敢胡说,你看我不让江成宇撕烂你的嘴!” 苏陌笑:“我是谁?林外室!你但凡长个脑子,就不会问这么蠢的话!江成宇是我大姐夫,为何要对我动粗?果然是个蠢货,和你说话,简直是拉低本夫人的身份,你这样子,做我大姐夫身边贱妾都不配,还敢自称世子夫人? ” 林明月抓狂:神他妈林外室?神他妈贱妾?这都是什么鬼? 管他什么鬼,苏陌骂完,宋杆子驾着马车,“驾!” 那马一路小跑,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路过贺三他们时,苏陌对那边的尸体,看都没看,孟青很客气的朝着几人拱了拱手,贺三赶紧还礼,一点都不敢托大。 第80章 招惹 孟青几人到了大悲庵,远远的就能看到大悲庵门口人头攒动,异常热闹。 宋杆子驾着马车,绕到大悲庵后门,沿着庵堂的菜地走后门进了庵堂。 庵堂毕竟都是尼姑,比不得那些香火旺盛的寺庙,外面再怎么热闹,里面却依然冷肃寂静。 沿着里面的小路,他们来到庵堂给将军府准备的小院,两个仆妇守在院子里,看到夫人过来,赶紧恭恭敬敬的打开院门。 苏陌进去后直奔主屋,吩咐青竹守着门,一大早到现在,她有点累了,要睡觉。 孟青守在院子里,负责留守大悲庵的罗松听到夫人来了,一路小跑着进来,孟青说夫人进屋休息了,罗松便拉着孟青, 唠唠叨叨的给孟青汇报今日听到的闲话,没有头绪,就是东一句,西一句的。 孟青觉得,自从府里有夫人,男人们的话都多了许多,比如罗松,比如他,都成了话唠,连一向端庄持重不苟言笑的白翼,平日里也唠叨了许多。 他听得烦,不单单是烦罗松,也有点烦变成碎嘴子的白翼和自己,长叹一声,摇摇头。 “孟哥,这些闲话,小的怎么觉得,好像也不怎么有用啊。”罗松挠挠头,听了大半天的闲话,挑似乎有用的说出来,这个活儿, 他干得头疼,比下地干活一天都累。 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那些妇人们,说起闲话,怎么就能越说越激动,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吃不喝都不觉得累。 他怎么能听了半天就觉得头疼呢?给孟青讲述的时候没有任何头绪,说来说去,把自己都快给说迷糊了,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唉,这有些事,还真是离了女人,不行啊。 “今天我可算是开了眼了,闲汉们说起八卦,也能 一个个那么投入,还算不算男人啊!”男人们能那么碎嘴子,也是少见。 孟青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不想听了,有点困:“能一天耗在这里,就是为了排队领粥和得几个铜钱的闲汉懒汉们,你叫他们男人,都侮辱了男人这俩字。” 别的不说,只说这几天,但凡在镇子上随便找个零工,一天也能赚取几十文, 昨夜被刺客搞得一团糟的客栈找小工干活,一天三十文还管吃。 罗松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孟哥,说的有道理。” 罗松机灵,孟青靠墙眯着眼教他:“你只管把听到的找个人写下来,夫人喜欢看。” 这也是跟着夫人学的,夫人让阿圆和姓齐的那群人收集信息时,听到什么回来说什么,先不判断有没有用,只管说。 夫人会拿个炭笔记下来,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有时候能记好几张纸,不一定什么时候有用。 罗松伸出残了的右手,沮丧:“我写不了字啊!” 他的右手只有一个大拇指,况且,他也不认识那么多字,他是被军师安排到西北将军府做小厮后,才开始认字的,能勉强看得懂书信,但是不会写。 孟青随口:“你右手只有一个大拇指,自然拿不动笔,可你还有左手啊!” 说完,他闭上眼准备休息。 昨夜累,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今天又跟着夫人忙了大半天,现在赶紧睡一会儿,晚上还不知道能不能太平呢。 罗松贴心的跑去自己住的屋里抱了一床被子,胡乱盖在孟青身上,然后他挨着孟青坐在廊檐下,伸出左手,朝着快落山的太阳,看着左手齐全的五个手指,太阳照到并拢的五个指头上,透出隐隐的红光。 要说右手手指齐全的时候,他也不会写字,现在学写字,用哪只手其实都一样?反正左右手都不会。 他起身去那边墙根捡了一支树枝,在地上试着画自己的名字,用左手缓缓的画:罗松。 看了半天,就是这两个字。 然后又写:孟青、白先生。 慢慢的,又画下今日听到的外面那些人嘴里的名字:赖二、二狗子、三牛、狗娃,狗蛋,最后,他写下独眼、相好的。 看着地上独眼两个字,他忽然发现,似乎下半晌没有见到独眼,午饭后这俩人就不见了,嗯,独眼先不见的,那个腌臜婆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么占便宜的事,都懒得坚持, 这样的人不受穷,谁受穷? 他摇摇头,似乎找到了感觉,一会儿功夫在地上写了满满一地的字,也不知道对错,总之,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然后用脚把地上抹掉、踩平,再认认真真写一遍。 慢慢的,小半个院子地上都是他用树枝画的字,每个字都比脸还大 ,虽然歪歪扭扭的,但对于罗松而言,是个激动人心的开始,他开始用左手学写字了! 苏陌在屋子里,放下帐子,躲进了空间。 今天是例假第一天,上午还可以,午后就觉得腰酸背疼的,幸亏她用的是超长加厚加宽的卫生巾,要不折腾这么长,若是弄脏衣服,可就太狼狈了。 收拾好自己,换了新的卫生巾,她在东北边的仓库门口,搭了一个足能躺十几个人的帐篷,隔成简易的一室一厅, 从仓库里拿出来一个单人的床垫,一整套的被褥和床上用品,给自己搞了个简单的专用卧室,一个小客厅。 然后跑去燃起小火炉,煮了一砂锅的方便面。 放了火腿肠、虾滑、金针菇,去地里拽了几棵小青菜,从小石潭里舀水洗了,都怼到砂锅里,放了两袋面,煮了一大砂锅。 有了仓库,就有了许多可用的东西,她去仓库里找到折叠餐桌,支在小石潭边 ,把平板放在餐桌上,打开平板上下载的长达八十多集的宫斗电视剧,现在,她可是奉这种宫斗剧为教材的,虽然看过很多遍了,还须得经常温习 。 不用看画面,只听着就好。 边听,边享用豪华版砂锅方便面。 小老六装的很乖巧,蹲坐在她身边,仰着像狐狸样的小脸,眼巴巴的看着姐姐。 小老六旁边,是真正乖巧的那个笨猴子,也仰着头,学着老六,眼巴巴的看着恩人。 这俩货,眼睛亮晶晶,被餐桌上冒着热气的砂锅诱惑的,俩小舌头都不停的舔着嘴边的毛。 苏陌被看得受不了了,起身去拿了两个小碗,给一猫一猴各盛了一小碗面:“你们想吃早说啊!早说我就下三包了!现在下两包,光给你俩分了一包还多,我都吃不饱的!” 小老六兴奋的啊啊啊啊。 小笨猴则是开心的吱吱吱吱。 苏陌:“都闭嘴!吵死了!” 埋怨着,又去仓库里找了一袋子馒头,恒温、恒湿、恒保鲜的宝贝空间里,什么都是能放的,真空包装的馒头,拆开即食,软软的,甜甜的牛奶小馒头,好香! 小老六和小猴子都抬起头,又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馒头,尤其是小猴子,那眼睛里,老像是含着泪水,老像是不给它吃就是欺负它! 苏陌暴躁:“我欠你们的!我真是欠你们的!” 一人扔过去两个馒头,俩货动作一致,都是一只爪子抓一个馒头,左一口,右一口, 在小碗里蘸一下汤汁,有滋有味的再咬一口。 苏陌又好笑,又好气:“你们还真是会享受。” 谁家猫和猴子知道拿馒头蘸方便面汤吃?能得很! “老六,这个笨猴子什么情况,给你说了没?” “那个耍猴的不是东西,逮了好多猴子,好多都在耍把戏时被勒死了,这个是开了智的,知道从竹竿顶上掉下来时用爪子揪住脖子上的细绳子,所以没被勒死,活的最久。” 苏陌:“想不想找那个坏蛋?那人和昨天那几个杀手,很可能是一伙儿的,应该是于氏找的人。不是好东西,若是能找到他,顺藤摸瓜说不定能再揪出些于氏的腌臜事,把于氏搞得更臭!顺便把这个耍猴的弄死!把尸体扔到迷雾林子里,无声无息。”话说的杀气四溢,像是个干惯了杀人越货勾当的老手。 其实,昨夜是她第一次用手枪,也是她第一次杀人。 穿越前她生活在太平盛世,哪里需要杀人?现在想想,做哑巴时受的欺负,与被苏瑶玉下毒和刺杀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老六刺溜刺溜吸了几口方便面,嘴里有东西倒是不影响它释放精神力聊天:“猴子有脑子,有记忆,想找很容易,不过它得出去,带着你去找。” “回头吧,回头看看有没有机会让猴子出去,只是,我若是无缘无故的养了一只猴子,不知道将军府那些人会不会同意,而且,若是带出去,再进空间可就不方便了。” 将军夫人养了一只宠物是猴子,这事传出去,总觉得,上不得台面。 猴子:吱吱!吱吱!吱吱! 苏陌:“他说什么?” 老六:“他说听你的。” 嗯,老实猴子。 苏陌眯眼:“给猴子起个名字吧。” 老六按顺序排:“叫他老七。” 苏陌很讲理:“那俩不会说话的黑鱼是老七老八,猴子是老九。” 老六:“给他们脸了,和老子一个排行!” 苏陌:“你有点恢复本性了啊!不过,你比他们小一辈儿,他们是老七、老八、老九,你是小老六,小!老!六!你最小!你什么都小!连那个尿尿的,都小的看不到!” 老六恼了,他不过是本体的一颗牙齿幻化出来的猫咪,他尿尿的东西,本就是虚幻的好不好?能有多大? 嗷嗷叫!士可杀,不可辱! 老六吃瘪,苏陌表示非常开心!叉着腰仰天大笑! 嗷呜!老六大吼一声! 一爪子拍在旁边池塘里,水花四溅,被震出来十几条老七老八的鱼子鱼孙。 嗯,老七老八的鱼子鱼孙繁衍的太快,池塘里,鱼满为患,把荷花都挤得只能拼命往上长,细细长长的荷花茎子,能有一人多高!任谁看了都为荷花感到委屈! 苏陌过去捡起被震晕的黑鱼,扔到旁边的大木盆里,命令老六:“我刚好用来做烤鱼干!你抽空杀了,我这次在加工坊里做麻辣黑鱼干,盛牧喜欢吃,留着鱼皮啊,有鱼皮才香!” 老六:嗷呜! 老子不干了! 苏陌:你试试,你可以试试!你敢不干,我就敢不给盛淮安那厮送秘制特效药!小样,你一个背叛老娘的人,哦,不,你一个背叛老娘的猫,老娘拿捏不了你? 老六:!!!嘤嘤嘤,首领大人! * 因昨天夜里用了炭盆不舒服,今天这屋里只在窗下放了一个炭盆。 天快黑时,大悲庵的住持净慈师太带着两个年龄略大的尼姑,来拜见将军夫人,屋里点燃了一盏油灯,油灯昏黄,只能照亮方圆一丈之内。 净慈师太先是给苏陌讲了几个佛经里的故事,无非是些六道轮回、因果报应、劝人向善,尤其应该多做法事的一些小故事。 几人都盘腿坐在屋子里中央,师太看苏陌听的兴致不高,很有眼色的暂停,然后捻动手里长长的菩提佛珠,带着两个尼姑,低低的开始诵经。 室内昏暗,一灯如豆,念经的声音低低的,嗡嗡的,苏陌听着听着,脑袋一歪,靠在跪坐在旁边的青竹身上,睡着了。 青竹示意师太们停下念经,摆摆手。 净慈师太带着两个尼姑,悄悄的退了出去。 三月送师太们出去后,回身掩了门,和青竹把夫人扶到床上,脱了外衣,盖好被子放下帐子。 俩人在屋里靠门口的地方打了地铺, 轮流值夜 。 昨天到今天,大家都很累。 后半夜, 苏陌起夜,听着青竹均匀的呼吸声,闪回空间,换了家常夜用版卫生巾, 进入新搭建的 一室一厅里,一猫一猴睡在小客厅,她睡在小卧室,四仰八叉的躺下睡觉。 苏陌在空间里休息的好,翌日,她早早就醒来回到了床上,听到青竹起床的声音,她坐起,掀开帐子。 青竹和三月赶紧送来热水让夫人洗漱,照例简单挽了发髻,苏陌走出院子。 二月的凌晨,建在郊外农田中的大悲庵,空气清冷而又隐隐飘着香气,是外面熬煮热粥的香气。 苏陌喝了一碗白粥,扶着青竹在后院散步。 顺着后门走出去,外面是一小块菜地,菜地再往前,则是农田,农田里,稀稀落落的小麦苗只有半尺高,时不时的裸露出片片贫瘠的土壤。 今年冬日里雪下的太多,再怎么耐冻的小麦,也被冻死了不少,苏陌不懂农业,但是站在农田里看,总觉得这种麦子,产量不会太高。 她空间里倒是有高产的土豆红薯种子,但是,她没有田地和庄子,去哪里种这些东西? 顺着农田走了一小会儿,看了太多半死不活的小麦苗,有点影响心情,苏陌站住,问青竹:“青竹,你说我要是在这附近置办个庄子,需要多少银子?” 青竹躬身:“回夫人,奴婢不知。要不,问问这里的师太们?” 苏陌举起手阻止:“不用,你去找阿圆,让她打听一下。”她笑道:“若是有人卖温泉庄子,那是最好,明年冬日里,咱们也有地方去过冬了。” 空间里那么多银子,买个温泉山庄,不算太奢侈吧? 若是隔两日能泡个温泉,会不会就不会怕冷了?顺便在温泉庄子里种些土豆,冬季种些新鲜蔬菜,嗯,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只是,若是将来将军府待不下去要跑路,这个庄子带不走,有点麻烦。 不过,想想空间里那么多的银钱,别说是花一点,便是扔一部分,又如何? 苏陌财大气粗的想了想,脸上是掩饰不在的笑容。 什么样的日子,只要有钱就有地气,就会很快乐! 真的! 青竹:“待会奴婢就去找阿圆,说起来,国公府在这里是有温泉庄子的,听闻老太爷在这里住了近十年,应该庄子不会太小吧,若是太小,岂不是委屈了老太爷?” 青竹觉得,夫人若只是单单想去温泉庄子上住,国公府的庄子,能不让夫人住?将军可算得上是国公府里这一辈最有出息的人了,夫人又这么的,嗯, 彪悍,借住国公府的温泉庄子,谁好意思阻拦?! 苏陌笑:“说起国公府,好多天没有听到那边的糟心事了,不知那位柳贵妾,如今可怎么样了。” 青竹倒是听说过一些,她看看左右无人,有点迟疑了一下,虽然有点像是嚼舌根,但是夫人问了,她还是说了出来:“奴婢听说,那边长房大少夫人,已经不管家了,如今是柳姨娘帮着国公夫人在管着国公府呢,大少夫人闹着要回娘家,闹了好多次,都被国公夫人拦住了。” 苏陌远眺东边,橘红色越来越亮,太阳隐隐升起。 “老夫人让柳臻儿去了长房,难道不仅仅只想做个贵妾? 但是,世子夫人都嫁进盛家十多年了, 莫氏应该不会那么无能吧?连个柳臻儿都斗不过?这十年的世子夫人,岂不白当了?她有子有女,又有嫁妆,要我说,国公府有什么可管的,不管反而省心。” 只过自己的小日子,它不香吗? 从莫氏身上,忽然的,就想到了原身唯一的挚友庆安郡主。 原身记忆中,庆安郡主的夫君似乎小妾通房十几个,而且,庆安郡主成亲两年了,还没有子嗣,那日子,应该比莫氏更艰难吧? 无端的,一阵酸楚。 苏陌现在很能理解原身的这种情绪,不再像刚穿越时那么的排斥。 说起来,原身五岁那年被于氏偷偷带出去,于氏是个无耻的母亲,带着五岁的小女儿,去了百花楼。 百花楼是什么地方?相传二十多年前,最初的百花楼真的只是一个卖花的花坊。 如今的百花楼,北院是戏园子,南院则豢养了许多清秀俊美的伶人,寻常人进不去, 只招待达官贵客, 以唱戏为名,行脏污之事,是个荫蔽的青楼。 于氏把女儿带到这么个腌臜地方,老太君震怒,当天就罚了于氏。 因于氏对亲生女儿恶意太过于明显,老太君实在不放心,她老人家一手把原身带大,怎么能容许有人害原身? 于时,老太君用了最笨的办法: 先是给原身请了好几个老师,琴棋书画什么的,一天的课程安排的满满的,把原身拘在留园,轻易不许原身离开留园半步; 二来,但凡出门赴宴,甚至入宫,都带着原身。 当时的皇后谢氏,是老太君的侄女,皇后经常请老太君进宫说话,老太君进宫便会带着原身。 庆安郡主的母亲福安长公主,也经常带着郡主进宫陪着太后说话,大人们说话,很多都不能让小孩子们听,所以,两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便经常在宫里相遇,时间长了,两个都很有才华,又很孤独的贵小姐, 成了要好的朋友。 说起来,原身活到十六岁,和庆安郡主认识近十年,这份情谊,到底是不好割舍的。 苏陌心里有点难受,每次有意无意的想到庆安郡主薛凝儿,心里都非常的难受。 不过,她倒是越来越理解原身的这种情绪了,想想看,陪伴了自己十年的黑猫老六,便是如今把盛淮安当做它心中第一人,苏陌还不是、舍不得不要它? 将心比心,她开始理解原身对薛凝儿的这种纠结的情分。 * 庵堂门口,能浪费一天时间来排队领取几个铜钱的,除了闲汉、老妇,多了许多十岁以下的幼童,罗松心里不安,怕会引来拐子,便安排几个小厮,轮流的在四周巡逻,他自己一大早的也来到这边转悠。 听到那边有闲汉们在聊天,他站着听了一会儿,稍稍一愣:他们说的,昨日那个被独眼一直盯着的老乞丐婆,被杀了? 他转身匆匆去找孟青,若是乞丐婆被杀,那个独眼应该脱不了干系。 孟青远远的跟着夫人,在后面菜地那边散步,罗松跑过来,低声讲了昨日的事,最后问:“孟哥,您看这事要不要去衙门里说一下?” 孟青想了想,示意三月:“你去庵堂门口守着,我和青竹在这里。” 三月应了,去了庵堂大门口。 孟青走近几步,禀报:“夫人! 昨日在路边遇到的尸体是从咱们这里领了粥和铜钱后,离开时被人杀害的,罗松觉得有个人非常可疑,夫人 要不要听听?” 苏陌有点吃惊,怎么又扯上昨日路边 那具尸体了? 罗松先是躬身行礼,然后口齿伶俐的讲述: “夫人, 小的昨日留意的来领铜钱的队伍里,有个一只眼的汉子,似乎身上有功夫,小的就特意多了个心眼,一直盯着他,小人发现那人昨日看那个老乞丐婆时,就像是看刻骨的仇人,小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谁知刚才,听到庵堂门口闲汉们扯闲篇,才知道昨日那个乞丐婆死了。” 罗松鼓起勇气也不敢看夫人,眼睛瞄着地面:“小的觉得,那个一只眼的汉子,很可疑。” 苏陌皱眉,她一点都不想扯到人命案子里 :“京兆府的人来庵堂问了吗?” “没有。”一个乞丐婆,京兆府不会办案这么积极,便是死了,也就死了。 苏陌不知道,大家都在忙着追查那些西戎刺客呢,镇子上军巡营四处搜捕,也就是不好打扰百姓们敬神,要不早就挨家挨户的搜查了。 谁乐意去管一个乞丐婆的死? 罗松:“刚才听外面的人说,那个乞丐婆是喝了粥,从咱们这里领了几个铜钱,买了馒头后回去的路上被杀的,应该是没有苦主,所以,衙门也没人来这边问。” 苏陌心里烦,一大早的,听这些:“官府都不管,咱们也不要多事,那人死的地方,离着大悲庵有三里地,那个独眼是不是凶手,咱们也没有一丁点的证据,凭着心里的猜测招惹一个有功夫的闲汉,划不来。 ” 她又不是真的不想活了,天天的招惹杀手刺客和好汉们,她只是针对苏瑶玉和于氏俩人! “凡事有官府,咱们只管做法事,做完了就赶紧回京都,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她还急着去百花楼恶心于氏,过几天,她还要下帖子请江成宇出来吃饭,嗯,她每一步,都是冲着于氏和苏瑶玉,没必要招惹其他的人和事。 孟青几人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得留心,孟青吩咐罗松:“你这几天就在庵堂门口盯着,我会传信让府里再来几个小厮,若是那人再出现,派人暗中跟着,这几天庵堂门口的闲人多,看好别再出事就行。” 罗松:“是!” 第81章 对错 苏陌是真的没有想到,因着一个乞丐婆,会在大悲庵见到曹真,京兆府尹,对杀人案是如此亲力亲为的吗? 曹真穿着官服,左右两边站着挎腰刀的捕快,身后带着十几个京兆府衙役,旁边是连着三天,每天都要见一面的京兆府右参军牛禄。 一行人客客气气的来到庵堂里苏陌住的小院子,没有进屋,站在院子里,等着苏陌从屋里出来。 看到苏陌出来后,曹真很客气的拱手:“盛夫人。” 今日无事,上午听了罗松讲昨日听到的各种闲话,试图从中整理出来疑似有用的信息,午间想着睡一会儿,谁知一下睡了快两个是时辰,这会迷迷瞪瞪的,听到青竹说京兆府尹曹真大人来了大悲庵,她觉得诧异,见到曹真便直白的问 :“曹大人?您来庵堂有何贵干?曹大人有事,不是该去找净慈师太吗? ,因何来找妾身?” 曹真挥手,京兆府的人除了牛禄,其他人都退出院子,曹真看向苏陌身边的青竹和三月。 苏陌站在廊下:“ 她们是我的心腹 ,我的事,不用瞒着她们。” 有什么可瞒的?她还需要青竹他们事无巨细都给白翼汇报,好确保白翼会提供一些配合,配合她出来嗯,搞事。 她又不是真的虎,若是白翼反对或者没有白翼的默许,她哪里能真的一意孤行的出来闹事?她很需要将军府的配合好不好? 曹真双手背负,半天后,才开口:“昨日有个老妇从大悲庵离开后,被人虐杀了,死状残忍,这老妇原本就被人拔了舌头,昨日又被挖了双眼,断了双手双脚,抛尸于乡间小路。” 苏陌:“嗯,昨日我路过,听说了。” 曹真脸上现出一抹嘲讽:“你不想知道这人是谁吗?” 苏陌看向曹真,是她认识的人? 曹真长叹。 原本这种杀人抛尸的案件,了不起派右参军牛禄去看看,然后让仵作出个验尸报告就好。 只是,大理寺没有把前日夜间抓到的西戎人带回京都审讯,而是直接在临时征用的茶馆里用刑,他不想听隔壁 审问犯人时方发出的鬼哭狼嚎,也不想听韩彻暴跳如雷的发脾气,更加不想参与西戎人这种大案子,借口有案子,就亲自去看了尸体。 因着府尹大人亲自来查案,手下办差的办案激情空前高涨,放在平日里,死个乞丐婆,谁会去查? 偏这次,大家都争着要在府尹大人面前露一手,于是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这个乞丐婆的身份和被杀前的行踪给扒了出来。 原来这个人之前在京都一个官员家里做下人,前几年犯了错,被主家拔了舌头撵出府,她原本是有爹娘和兄弟的, 她做下人时,不能经常回家,但是每个月把月银送回来供养家人,家人对她也还不错。 可她犯了错被拔了舌头撵回来后,他家人都嫌弃她是个哑巴,并且也没有了月银,十分嫌弃她,便想着把她嫁人,顺便赚些聘礼 。 可惜,她嫁了一次,相公短命的很,不到一年就横死了。 此后,她便又背了个克夫的名声,夫家撵她,娘家也容不下,刺激的她有点疯癫,慢慢的,每日都往外跑,娘家人也懒得管她,天长日久的,她便成了乞丐。 每日里白天就在这个镇子上沿街要饭乞讨,她弟弟在后院给她搭了个草棚子, 夜里就窝在草棚子里睡。 苏陌用手拍遮掩着,偷偷打了个哈欠,刚睡醒,没忍住。 曹真见她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遂直奔主题:“这个婆子,之前是在尚书府苏家当差的,不知怎地犯了错,被当家夫人拔了舌头撵出去了。” 苏陌打了一半的哈欠顿住,眼里猛地冒出一点点的水汽,像是眼泪一般,很是尴尬。 曹真把视线从这个女人身上挪开,曹真都快三十了,儿子都五六岁了,看苏陌,倒也没有其他想法,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当着男人的面打哈欠,未免有点不那么矜持。 他这么想,从鼻子里哼了出来。 苏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直了直脊背,问:“刚好是苏尚书府上?这也太巧了。” 曹真:“也不是很巧,这妇人就是听说大悲庵里当年的假千金做法事,特意过来的。” 苏陌:“过来干嘛?不会是知道当年的事吧?” 曹真摇头:“不知她来干嘛,或许有要事,也或许,只是来喝碗粥,领些福钱。” 苏陌想了想:“她是苏家时,叫什么名字?” “叫彩霞,今年三十五岁,十二岁被家人卖身为奴,之前在其他府邸,后来去的尚书府,在尚书府待了有十年 。”曹真身边的牛禄,看着上官 的脸色,很殷勤的给苏陌介绍。 苏陌:才三十五岁,就是婆子了?和留园里月姑姑年纪差不多。 曹真:“你也在尚书府待了十几年,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苏陌脱口而出:“我在尚书府时,也就对祖母身边的人熟悉些,尚书府下人多,好多我都不熟悉,前几年跟着祖母学习管家,对三个兄长院子里的人也多少听说过, 于氏 和苏尚书身边伺候的人,不熟。” 原身幼时,苏老太君也曾想过让她和母亲于氏缓和关系,让奶娘带着她去翠园给于氏请安什么的,自从于氏把原身带到百花坊那次,回来时原身的脸都被掐烂了,老太君便不让她再去翠园,若是于氏来留园给老太君请安,她要么在上课,要么躲在揽月阁,很少和于氏面对面。 于氏身边的人,她都不熟。 不过,苏陌 问曹真:“她是什么时候被拔了舌头的?” 曹真看牛禄,彩霞的家人是牛禄带人去问的,牛禄赶紧说:“有五六年了。” 苏陌眯着眼回忆,五六年前?于氏身边发生过什么事?没印象。 不过,苏陌顺嘴给于氏垫砖:“于氏惩罚下人,向来严厉,不是打折腿,就是割舌头,到了苏瑶玉,手段更加狠历, 苏瑶玉回尚书府这两年,光是卖到青楼和官窑做苦力的,不下十个,上次老太君去世那天,留园失窃时大厨房放火的那个魏婆子,她女儿就是被苏瑶玉卖到百花坊做了唱戏的,听说那个丫头学不会唱戏,老是挨打,那丫头受不了跳楼了,没有摔死,跌折了一条腿,被百花坊卖给了一个老鳏夫,魏婆子伤心悲愤,才在大厨房点火泄愤的。” 曹真:“这个魏婆子现在在大理寺?” “大理寺要查祖母库房失窃案,把她押回了大理寺,现在不知还在不在那里。 ” 曹真挥挥手,牛禄也退下,这院子里,就剩下他和苏陌,还有苏陌身边的两个丫鬟。 曹真:“盛夫人要针对尚书夫人,应该是下过功夫的,若是有线索,不知可否允准本官一起参详参详?” 苏陌笑:“大人若是认可咱们同仇敌忾的身份,自然是可以的。” 曹真拱拱手,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苏陌的话。 苏陌无所谓,给谁说都无所谓: “要说线索,其实也没有多少,我知道的,就是一些很简单的事实。比如,于氏当年是在这个庵堂早产,之后带回去的便是我,也就是说,这个庵堂,是当年换婴儿的地方。 但是,现在这个庵堂里,待得时间最长的净慈师太,是十五年前出的家,所以,找当年的知情人或者是线索,难度太大 。” 曹真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在心里暗自感叹。 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愿望便是找到当初害他姨娘的人,但是时间越长,越是没有一点希望,今日听到苏陌也如此说,他只觉得,更加的憋闷。 苏陌:“不过,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和线索,我只要知道于氏是罪魁祸首就好,直接和她单挑,不更加爽快?” 曹真是个入仕多年的老官吏,而且做的还是京兆府里负责审理案件的,他对证据什么的,自然是更加注重:“没有证据,如何能确定对方是罪魁祸首?若是万一。。。” 他说不下去,从苏陌近几个月的经历来看,尤其是这几次遭遇刺杀来看,于氏并不无辜,苏陌说的,有道理。 苏陌引导曹真:“大人若是想找证据,容易的很,从十几年前换婴儿到现在,总有人是一直待在尚书府的,大人只要用心去查,定然能查到一些老人,比如我知道于氏身边有个陪嫁妈妈,于妈妈从于氏出嫁到现在,一直在于氏身边伺候,于氏当年的事,这个妈妈一定是知道的。只要大人能让这位于妈妈开口,定然能找到当年和于氏偷情的那个男人。” 曹真:“这种老仆人,和主子一损俱损,怎么会轻易说出主子的隐私?” 苏陌呵呵笑:“这要看大人的本事了,我给大人讲个故事吧?我们将军府旁边的盛国公府里,当家主母国公夫人身边有个刁奴,姓周,周嬷嬷在国公府里,也是国公夫人的心腹,您猜怎么着?” 曹真面色冷沉,苏陌把他当成什么了?小孩子?幼稚! 苏陌笑:“她儿子帮人催收印子钱,被人绑了扔到了您的衙门口,那个周嬷嬷,雪天路滑不小心跌折了腿,就这么两件事,国公夫人身边就少了一个得力的臂膀, 周嬷嬷不在国公夫人身边当差了,现在若是有人去收买她,岂不易如反掌?” 这种事用得着这个女人教?曹真脸色更加难看,他想听的是,她这里有没有已经查出来的于氏的事。 苏陌:“于妈妈跟着于氏这么多年,百花坊南院的勾当,大人您心知肚明,于氏放印子钱、做百花坊的背后之人,于妈妈的家人,会不从中捞钱?大人,不管是印子钱还是百花坊南院,您只要肯下劲,什么查不出来?” 用你教?曹真腹诽。 他觉得真是有点急了,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女人呢? 只能说是忽然得知姨娘当年的死因,让他有点失了分寸,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也不过十六七岁,能有多大的手段? 其实不怪曹真冲动,实在是,他姨娘当年的事发生后,曹家上下都忙于遮盖丑闻,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帮他姨娘找到真凶,所以,他姨娘上吊后,他父亲把他记到嫡母名下,把伺候他姨娘的人都发卖了,连他们母子住过的院子,都被拆了改作小花园,之后,他姨娘这个人在曹家,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时间长了,竟像是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一个在曹家生活了十几年,生养了儿子的姨娘,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在曹家,没了任何的痕迹。 他如今想为姨娘查找当年的真凶,若是被他父亲知道,怕是他父亲会对他动家法! 曹真在京兆府待了多年,做官的经验非常丰富,对人性也有深刻的认识,所以他才郁闷,从苏陌告诉他当年的事后,他想来想去,竟觉得,不知该如何下手来调查。 得帮着姨娘翻案,又不能让父亲和嫡母知道,可是这事,他也不想让下人或者下属知道,如此一来,竟有点没有头绪。 枉他快三十岁了,当官办差都近十年了,姨娘的事,竟然没有可靠的人用。 而且, 十八年前的事 ,寻找证据和知情人, 谈何容易? 苏陌很光棍,也很坦荡:“我手里没人,找不出当年的真相,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不停的激怒她们,让她们自己露出底牌,您看,年前,苏瑶玉派人刺杀我,折了十三个西戎杀手,这几天两次刺杀,一次死了三个女杀手,另外一次。”苏陌翘起嘴角笑的畅快:“一夜之间折了他们二十多个人,岂不快哉?要什么真相?需要什么证据?知道是她们,直接干就是了!证据?真相?不重要!” 这和曹真多年来读书和做官的理念,很不一样。 曹真:“若有证据,光明正大的拿下他们,岂不更好?” 苏陌像是很吃惊:“曹大人您真是这么想的?”这么幼稚吗? 曹真尴尬的保持了面无表情,他觉得苏陌看他像是在看傻子,他说错了吗?犯了错,认罪伏法,是最基本的吧? 苏陌笑:“光明正大?他们倒了,就是最光明正大的事!” 曹真:。。。“客栈刺杀,对方死了二十多个,被抓了十个,可我们这边,衙门里损失四十多个。” 苏陌脸一沉:“大人您是何意?您这是谴责我不该让官府搅进来?” 曹真:“那倒不是。”若不是官府出面,那天死的,可能就是这个女人了。 官府是该出面的,但是,这个女人故意引来刺客,然后官府出面,导致官府死了那么多当差的,这事,总是让人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苏陌:“我在大周京都被刺杀, 朝廷理应保护我的安全,难道不是吗?” 曹真:“可朝廷损失的人,都是有家有口的,你一点都不觉得他们死的冤吗?” 苏陌俏眉一挑,黑亮的眼睛瞪着曹真:“曹大人的意思是,前日夜间若是我死了,那就是活该?” 曹真双手背负,虚虚的看着前面:“本官并无此意。” 苏陌嘲讽的笑:“看,您不敢说那些刺客不该动手,却说我不该招惹刺客上门,真真是,好有道理!朝廷要捕快和官兵干嘛?还不如都改行做个老妈子, 每天劝说女子不准出门,什么事都没有了!衙门也不会遭遇危险,不会死人!” 曹真:。。我是这个意思吗? 他被说得有些惭愧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这个女人胡闹惹来的刺客,她若是不胡闹不就没事了?他如此想,错了吗? 苏陌忽然冷笑:“当年,怕是也有人会埋怨您的姨娘,埋怨她不该去南山寺烧香,若是不去烧香,不就没事了?” 曹真僵住。 他姨娘出事后,他父亲和曹家上下的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曹真面色僵硬,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总之,不该是这样的 ! 而且,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 气氛有点不怎么融洽了,俩人沉默的站了一会儿,都不说话。 再开口,苏陌语气便不怎么客气了:“大人您手里有人,想查找十几年前的证据什么的,大可以去试试,我一个小女子,苟活在将军府,没有人手,所以并不奢望去找什么真相,我只知道谁对我有恶意,危及到了我的小命,我就和干到底, 仅此而已。” 曹真有点尴尬,没话找话:“你身边有将军府的高手,怎么说没有人手,若是没有人手,这几次刺杀你能都躲过去?” 曹真是京兆府尹,对于苏陌曾经的遭遇,非常清楚。 其实,苏陌遭遇的事,多少留意就会知道,毕竟,这女人有个本事,每次惹的麻烦,都很让人震惊。 比如被十几个杀手当街刺杀。 又比如,被几十个刺客在客栈里截杀。 哪一个,都搞得沸沸扬扬的。 相比而言,在酒楼被三个女人刺杀,倒是不怎么显眼了。 事关苏陌,曹真已经把酒楼里抓到的那个小刺客移交给了大理寺,苏陌的事,他是彻底的脱身了。 可是你看,死个乞丐婆,都能和她多少扯上些干系! 曹真:。。。唉! 牛禄说得的,这个女人,就是个大麻烦! 苏陌很坦荡:“将军府的人,能每次护着我的小命,我已经很知足了。您也知道,我守着一个只会喘气的活死人,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对我而言,夫君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事,将军府的人都是伺候将军的,哪里能做这些没有意思的小事?” 她若是想浪费将军府人手去查十几年前的旧事,白翼能给她这个脸面? 不能够! 对白翼来说: 将军的事再小,哪怕今日少喝了一口水,都是大事。 夫人的事再大,哪怕今日差点没命,都是小事。 她很有自知之明,也很知道自己在将军府的分量,孟青几人除了护卫自己,更重要的是看着自己不要做出格的事,尤其不能做不利于将军府的事,但是,和苏家作对,将军府是乐得隔岸观火的。 所以,才会由着她这么胡闹。 她说起自己在将军府的处境,很是坦然。 提到活死人夫君,更是毫无心理负担,她明知道盛淮安在一天天好转,并且已经睁开了眼,说的时候,除了调侃的语气,她甚至笑了笑。 这抹笑容在曹真看来,显得有点轻佻。 哪有拿着夫君的身体来调侃的妇人? 旁边站着的青竹和三月,脸皮僵硬,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院子里的孟青则觉得羞愤:夫人这么说主子,是不把主子放眼里吗?主子已经睁开眼了,这两个月比着前两年,好的太多了! 有周老神医,有方小神医,主子总有一个会康复! 孟青坚信! 第82章 好事1 和曹真话不投机,曹真又站了片刻,气氛实在有点凝滞,便告辞了。 孟青在院门口看着京兆府尹曹大人离开的背影,竟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孟青心里笑:看看,夫人又怼走一个!呵呵! 曹真是个查案的老手,能在京兆府尹这个位置上干七八年,他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太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干了,来找苏陌,是他难得的偶尔失误。 一出庵堂,他便笑了笑:和一个十六七岁,什么都不懂,万事都由着性子做的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接来下几天,曹真做了几件事: 先是安排 右参军牛禄带着捕快和书吏,每天来询问庵堂里 的尼姑们, 让所有尼姑把进入庵堂之前和之后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书吏登记在案 。 牛禄每天都带着十几个捕快来,大悲庵门口也留了京都来的十几个捕快,那些领钱的闲汉们都听话了许多。 当天夜里,曹真写了一封信,初五上午,京兆府两个推官带着几个书吏,由京兆府左参军刘魁带着十几个捕快陪同,一行近二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尚书府苏家,拜见于氏。 第一次去,于氏倒是很爽快的见了面,她以为京兆府是来问苏离陌被刺杀的事,苏离陌毕竟是尚书府嫁出去的女儿,若是因苏离陌被刺杀来询问她,倒是可以接受,甚至,她都想好了说辞。 没想到京兆府问的是一个她几乎忘了的人,一个叫彩霞的下人。 刘魁斯斯文文的,说话却甚是犀利:“苏夫人,因这个叫彩霞的女人,被人用利刃一刀抹了脖子,她本身就被拔了舌头,这次又被凶手挖了两只眼睛,断了双手双脚,死状很是凄惨,凶手的手法很是利索,衙门判断是个江湖老手所为, 请夫人配合,将府上所有和彩霞有过恩怨的下人,都提出来,我们要挨个问话。” 他是故意把彩霞的死状,说的凄惨,果然,于氏立即就变了脸! 于氏被刺激的“哗啦”一声,不是摔了茶杯,这次是直接推倒了面前的高几! 一个早就被尚书府撵走的下人死了,竟然来询问她这个尚书夫人,她认为收到了羞辱。 于氏暴怒,喝命于妈妈带着下人,将刘魁等人撵了出去。 刘魁他们在京都办案,和这些高门权贵打交道可太有经验了。 被撵时,他们很配合的出了尚书府,出府后,他们并没有离开, 近二十个京兆府办差的人员,在尚书府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 下午又去,这次于氏根本不让他们进门,刘魁也不急,二十人在尚书府门口又站了半个多时辰。 这天是初五,当天夜里,尚书府以前的下人被人残忍的杀害,死状凄惨,传遍了京都。 多大的仇啊?下那么狠的手?这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 尚书府为什么不配合查案啊 ?这是大多数人的第二反应。 接下来百姓会如何发散思维,那可就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了。 初五白天, 苏陌也派三月回去,从嫁妆里拿出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包装好,拉了一大车,说是给大公子苏仲卿的新婚贺礼,给尚书府送过去,刚好就见到了京兆府的人被于氏拦在府门口。 初六日,是尚书府苏家大公子苏仲卿迎娶孟山长的嫡长女孟少怡的正日子,因在孝期中成亲,婚事办的很低调,苏家只摆了三五桌,请了苏家本家坐了坐,并无待客其他亲友。 曹真既然对于氏出手,就没有想着给这个女人留脸面,所以,即便初六尚书府有喜事,他也没有手软,初六上午和下午,京兆府的人又在尚书府门口,各待了半个多时辰。 连着两天如此,尚书府主母跋扈,不配合京兆府查案,和当年下人被拔舌头、近日又被残忍杀害等事,被御史写成折子,初七早朝,十几本弹劾尚书夫人藐视律法,尚书苏大人治家不严的折子,被送到了太后和小皇帝面前。 苏同庆最近没有上朝,在家里闭门不出。 苏太后派了内侍到尚书府,把于氏申饬了一番。 初七日,京兆府再次上门,被苏家大公子苏仲卿客客气气的请了进去。 刘魁借着这个机会,把尚书府里认识彩霞的下人,挨个真的问了一遍,并且由书吏将他们的情况都做了记录。 尚书府的下人中,得脸的老仆很多在府外都有自己的宅子, 两名推官都是常年办案的老手,很快从这几十人中找到了彩霞当年被拔舌头的知情人,此后几天,捕快们陆续上门,把尚书府里十几个老仆带回京兆府仔细审问,认真的做了记录。 被京兆府带回去审问的人都心怀鬼胎,加之推官们问询时很有技巧,所以,这些人回到尚书府后,都默契的不敢给于氏提及此事。 于氏并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很快就被京兆府的人给查了个底儿掉! 苏陌这边,初七一大早 ,孟青他们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将军府。 他们是午后回城的,从进城门,苏陌便让青竹和三月去沿途的点心铺子、干果铺子买各种点心、果子和果脯,去卤味店里买卤鸡、卤鹅和烧腊,总之,见什么买什么,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有钱。 快到将军府时,马车里已经放满了油纸包和纸盒子、小匣子,青竹和三月都忙着去采购,马车边只剩下孟青和车夫宋杆子。 苏陌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从空间里拿出几个匣子,里面是一匣子青脆的红枣、两包鱼干,还有一个朴素的匣子,里面装的是两支上好的紫山参。 嗯,苏陌现在给东屋准备礼物,紫山参是常规必备。 回到将军府,孟青等人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搬到了东屋里,苏陌先回西屋洗漱换衣衫,然后再去东屋,给盛淮安做饭。 也没有做太麻烦的,就是做了一锅青菜卤肉面,难得的是,卤的是牛肉。 大周是不允许宰杀耕牛的,所以市场上牛肉很罕见,倒不是买不来,只是不好买。 不过,将军府有白翼, 什么难得的食材,白翼都能买得到。 苏陌看到将军府里有新鲜的牛肉,便拿了一块,在东屋门口的廊檐下,支了小灶,看似炖的厨房里的牛肉,炖好后还像模像样的炒制了一番,等快做好时,才从空间仓库里拿出现成的卤牛肉酱,下了厨娘吴嫂做好的细面条,放入青菜,浇上了空间的卤牛肉酱。 这味道,香香辣辣的,霸气的很! 盛淮安靠坐在床边,盛唐耐心的喂父亲吃饭,七天没有吃到这么合心意的饭了,盛淮安吃了两碗卤肉面,吃的满头大汗。 看大家都喜欢吃,苏陌索性让吴嫂又擀了面条,她又做了一大锅卤牛肉 ,给东屋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精们,一人做了一碗卤牛肉面。 陈余和周老先生是住在校场旁边的药庐,方岩和盛飞,遮遮掩掩的给药庐那边送了两碗卤牛肉面,东屋里,从白翼、孟青、方岩、三兄弟到宋千宋万,每人都有,把房顶上藏着的夜枭给馋的,硬是下来抢了半碗。 晚上,等夫人回房间后,孟青把夫人带回来的大包小包都拿到东屋放到罗汉床上,逐个拆开。 方岩看着比之前的品质更好的紫山参,惊呆。 “夫人她,这次出去,有没有见到不同寻常的人?”方岩问。 孟青想了想,他不敢隐瞒,把夫人和曹真、司玄澈、江成宇那个外室,总之,他依着记忆,把夫人每天的行踪详细说了一遍: 每天吃得什么饭、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事无巨细,争取一比一的还原给床上躺着的主子。 盛淮安嘴唇气的哆哆嗦嗦的,这个女人,去赌坊门口蹲守司玄澈?他心里不停的怒斥:这个女人!不守妇道!不知道矜持!惹是生非!。。。。 方岩关注的不是这个,他小脸迷茫:“夫人的师门,会是其中哪一个?” 孟青:“什么?” 白翼提醒孟青:“夫人拿回来的紫山参一次比一次好,方岩和我都觉得,应该是夫人从师门那里得来的,所以,夫人日常打过交道的人中,哪一个有可能是夫人的师门中人?” 孟青牛眼愣住,大嘴半张,瞠目结舌:“没!没!没有啊!我没有觉得这些人中,藏着夫人师门中人。” 他每天都在忙着提防刺客,根本没想过,还要留意所有和夫人或明或暗有接触的人! “这!这!”他可冤死了,这差事办的,太失败了!夫人的师门中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给夫人送来了东西,他都毫无察觉? 白翼安抚的拍拍孟青:“你以后,多留意吧,夫人有个神秘的师门,而且这个师门中有能人!” 低声说:“夫人身边夜阑和夜行跟着,你多留意日常那些看起来不显眼的人,看看都谁,在和夫人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这四个字! 盛淮安艰难的呵斥出声:“慎言!” 他的夫人,和人私相授受?不过是那女人有些个师兄师弟的,经常给她送东西罢了,私相授受?呸! 白翼脸臊得慌,弯腰:“是属下失言,主子息怒!”嗯,确实用词有点不合适。 那边罗汉床上,小盛牧在一个一个的查看母亲带回来的礼物,看到两大油纸包的鱼干后,呆呆的! “大哥!”盛牧低声喊。 “怎么了?”盛唐过去。 盛牧仰头,和小师叔方岩一样,他的小脸也是很迷茫:“母亲在大悲庵,还能开火做鱼干吗?” 刚受过打击的孟青,恹恹的:“那怎么可能?我们这几天都是吃素的,哪里有荤腥?那是庵堂,又不是酒楼!” 然后问:“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盛牧指着鱼干:“这一大包,是香辣黑鱼干,这一大包,是麻辣黑鱼干,都是母亲曾经亲手做的,这个味道,别人是做不出来的,孟叔您看,这么多,每一包足足有五斤!这是母亲从外面带回来的!不是在咱们府里做的!这是母亲亲手做的!” 唉,崽儿,这是你母亲在空间加工坊里,一斤花一个金币加工的! 孟青再次呆住,有点抓狂,恨不得举手发誓:“这几天,夫人没有下过厨!每日里不过是白粥咸菜和馒头,哪里用得着夫人下厨?!” 白翼和方岩互相看看,然后大家都看向床上明显已经非常愤怒的主子,都有一脸的凝重。 盛淮安咬牙切齿:“这——个——女人——有——秘密——!!!” 还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盛淮安再次感受到了体内犹如走火入魔般的真气,四处乱窜,浑身激荡! 他不想控制了,娘的,这个女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噗!”实在压抑不住,他喷出一口血,喷到浅色的薄被上,看上去很是骇人。 “师兄!”方岩惊呼一声,扑了过去。 白翼动作运指如飞,想点住盛淮安心口大穴。 盛淮安微微抬起胳膊,白翼看到主子的动作, 迟疑的停住,眼神里惊疑不定。 盛淮安觉得,这口血喷出去后,体内激荡的真气似乎好了些。 索性不再压制,然后“噗!”又喷出去一口。 方岩目瞪口呆,颤着声音喊孟青:“孟哥!快!去把师父背过来!”他师兄喷出来的血,是黑青色的! 他身子晃了晃:他眼皮子底下,师兄这是,又中毒了? 他腿一软,扶着床边,坐在了地上。 “小师叔!”盛唐赶紧过来扶住方岩。 孟青早就奔了出去,运起轻功,去药庐请周老先生。 周老先生转瞬即到,孟青背着老先生,身后是陈余,俩人都运着轻功,在将军府的房顶上飞了过来。 幸亏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要不,这几人在房顶上飞来飞去的,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不免又会对将军府起疑。 周桐老先生进屋后立即握住徒儿的手,细细把脉。 旁边陈余先弯腰把地上坐着的方岩抱起来放到旁边椅子上,手轻轻的揽住小师弟,再看着盛淮安胸口薄被上的黑血, 脸沉如水。 旁边的盛家三兄弟,都已经有了泪水,宋千宋万跪在床尾,大气都不敢出。 唯一能撑得住的,只剩下了白翼。 白翼把夫人带回来的品质极佳的紫山参抱过来给军师看。 陈余看了,没有说话。 周桐老先生品脉半天,又捞起徒儿另外一只手,又品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喜意,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淮安吐了几口黑血,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些,好事!好事!” 周桐好奇的问:“什么事能让你体内真气如此激荡?若不是吐血,这脉相,倒像是走火入魔。” 盛淮安难得的红了脸,他不好意思说。 方岩抱住陈余的胳膊,带着哭音:“五师兄!”很是委屈,吓死宝宝了。 陈余拍拍方岩肩膀,又揉了揉方岩的小脑袋:“无事,师父在呢。” 问:“刚才发生了何事?” 白翼口齿伶俐、声情并茂的的把刚才所有的细节,都复述了一遍。 孟青听着白翼说话,心里表示佩服:要说禀报,老白这样的才是高手,他顶多算是背书,老白则是把每个人的神情和惊诧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怪不得自己回来给主子禀报时,总觉得有些事没有说清楚,原来是没有描述到当事人的表情?! 嗯,他要努力,向老白学习! 毕竟,他是主子的眼睛! 他学了个乖:下次除了复述夫人见过谁,说过什么话,还得描述当时夫人的表情和对方的表情,这样才不会发生误会! 他这么一努力,以后每次,他都能准确的、无事生非出种种误会! 第82章 好事2 周桐老先生说盛淮安吐血是好转的迹象,方岩他们才放下了心。 盛淮安如今的情况,须得调整药方,重新下药,周桐老先生把紫山参拿回药庐,斟酌着配置新药。 初八 ,苏陌依照事先定下的,准备去百花坊。 早起,苏陌在东屋外间廊檐下,坐着给盛淮安熬粥。 白翼因着将军的身子好转,对夫人增加了些好感。 知道夫人午后要去百花坊听戏,他主动来给苏陌讲解百花坊的情况,顺便的,他也想暗示一下夫人,要注意控制惹事的规模,不要动静太大,给自己带来危险。 东屋里,耳聪目明的盛淮安侧着耳朵听着门口俩人说话,心里暗自琢磨。 苏陌坐在炉子边,拿着白瓷勺满满搅动砂锅里的鳝丝粥,白翼虽然对夫人的行为有一定的否决权,但是这次,他把自己放到了管事的身份上,态度很恭敬,:“百花坊和其他青楼不一样,里面分南北两院,北院确实有名贵花卉出售,百花坊这个名字最初来自北院,百花坊东家是个从良的花魁。” 苏陌认真的听着。 百花坊和酒楼茶楼齐名,最早是因为百花坊确实有些很名贵花卉, 是一个从良的名妓搞得,那名妓只想着侍弄鲜花又风雅又能赚钱,岂不知,卖花赚钱,哪有那么容易? 首先,种花也是很有技巧的,她不懂种花的门道,花大价钱好容易请来花农养出来的花,培养名贵花卉,需要时间和大量的金钱,这是前提,等她好不容易费时费力的养出来名贵的花卉,才发现,其实这些花,并不好卖。 她做名妓时,恩客们为了讨好她,挥金如土,买一盆花几十、上百两银子是常有的,但是等她开始卖花时,才发现,别说几百两,一盆上好的兰花或者牡丹,卖几十两银子都非常难得。 干了几年,这位名妓亏得血本无归,她不想重操旧业,便想了个法子,把百花楼改成了戏园子, 养了些清秀的小戏子,搭建了一个小戏台子,每日里也不唱整场大戏,就只是唱个折子戏,在戏台子和包厢里放满了鲜花,以此来推销鲜花。 如此一改,鲜花的生意也比之前好了许多,百花坊倒也能勉强度日。 这是以前的百花楼坊。 后来,百花楼坊辗转到了于氏手里,之后,便变了味道。 白翼提醒夫人:“百花坊南院, 一般人很难进去,须得有人带着,还须得先交一大笔银子,才能进去,夫人若是听戏,在百花坊北院是无妨的,南院,夫人还是不要去试探的好。” 苏陌微微皱眉,嗯,南院像是现代的会所的经营模式,比会所更加隐秘,想想于氏库房里拿一箱箱的碎银子和铜钱,听白翼这么说,南院不像是会收碎银子的地方 ,于氏在南院赚的钱,拿去放印子钱了? 苏陌对苏家的了解,浮于表面。 反倒是将军府,对苏家更为了解。 百花坊南院明面上是 一个叫银红的半老徐娘管着,真正管事的叫方成,是苏同庆的人,说白了,百花坊北院是于氏的,南院名明面上是于氏的,其实,是苏同庆的。 苏同庆的地盘, 隐藏有苏家死士。 将军府两年前在苏家死士手里吃了大亏,如今将军还没有康复,对苏家死士,白翼一直很谨慎,暂时对他们出手,他认为是不明智的。 白翼怕夫人这性子,不听劝。 但是,他又不能劝说的太明显,他总不能说:我追查苏同庆已经追查了两年了吧?将军府的底牌,哪里能亮出来?再怎么说,苏氏依然是苏家上了族谱的养女。 这就有点为难了。 在苏陌出门前,白翼特意交代青竹和三月,一定要拦着夫人,不要去百花坊南院。 苏陌不知道,她如今除了孟青几人,暗地里身边还跟着两个将军府暗卫。 她也不在意,她的安全,向来是交给自己的。 百花坊在京都最热闹的东市,开宝街。 单看北院,占地面积不大,三个二层的小楼呈环形坐落,中间是一个小戏台子,戏台子上方是露天的,戏台上,平日里除了唱小场折子戏,还会有说书的、拉弦子唱小曲的,戏台子正对面放了横三排竖三排九张桌子,是露天茶座,收费较低,平日里也有老客人在这些桌子边喝茶、听曲。 一楼是敞开茶座,二楼统统是包厢。 苏陌要的自然是包厢,是以肃亲王世子司玄澈的名义包的一个包厢,包了一个月。 孟青守着包厢门口,三月和青竹在屋里伺候,不同的是,孟青旁边还有两个小厮,一个是六指罗松,另外一个是厨娘吴嫂的儿子,黑豆。 罗松二十多岁了,跟着倒也能帮上忙,黑豆才将将十三岁,跟着凑个热闹,实际上,孟青也没有指望黑豆能干什么,偶尔跑个腿就行。 黑豆穿着新衣服,打扮的齐齐整整、干干净净,为了能跟着夫人当差,早几天就每天都洗个澡,他娘说了,夫人最爱干净,他想跟着孟护卫在夫人身边当差,干净是最首要的。 这么一看,虽然肤色黑红黑红的,和孟青有那么一丝相似,有来自西北汉子的特征,其他的,容貌和其他方面,比孟青和罗松,那是水灵的多。 罗松看着洗的干干净净,打扮的水灵灵的黑豆,撇撇嘴,低声取笑:“你出来办个差,穿这么齐整,你是想充当主子?你看看你,一水的新衣衫新鞋子,吴嫂可真是,红豆一个姑娘家都没这么打扮过,把你一个黑小子打扮成这幅模样?啧啧啧!” 黑豆骄傲:“松哥你是羡慕我吧?” 罗松瞪眼:“我羡慕你干嘛?你有什么可羡慕的?” 黑豆挺起小胸脯:“羡慕我比你年轻、比你好看,还羡慕我娘跟着夫人学厨艺,我近水楼台,能这么早就跟着主子出来当差!”出来当差,就有月钱了。 将军府校场那边,养了许多原西北官兵的留下的孩子们, 平日里集中在校场那边排屋里居住,日夜练功,很少出府。 黑豆能被派出来当差,一是功夫练得不错,出类拔萃,二来,确实是他娘吴嫂子求了白先生,呵呵,他娘在温明居做厨娘,他是有背景的,呵呵。 罗松朝着黑豆挥挥左手:“别招打啊!你年轻?合着我和孟哥都老了呗?” 躺枪的孟青面色不善的看向黑豆,黑豆赶紧赔笑:“孟哥不老!孟哥最年轻,最好看,功夫最好!” 孟青哼了一声:“消停点,夫人在里面呢,小心吵着夫人。” 最好看?孟青不稀罕这个夸奖! 罗松和黑豆都赶紧闭了嘴,不再玩闹。 先是三月出来,孟青看着三月,三月:“夫人让我去马车上拿茶叶。” 之后青竹出来,向着孟青解释:“夫人说,想自己待一会儿。” 孟青压低声音呵斥:“你是不是傻啊?这是什么地方,能让夫人一个人待着?快进去!” 青竹有点为难,但是想了想,这是于氏的地盘, 夫人和于氏,那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仇恨, 让夫人一个人待着,确实不安全。 但是,都出来了,她总得等个理由,才能再进去。 等三月拿回来茶叶,她硬着头皮,跟着三月进屋。 然后,她和三月看到,屋里坐在圆桌边的夫人,面前坐了一只毛色金黄的小动物。 那只笨猴子在空间里待了几天,每日喝灵泉水,吃空间出产的香蕉、苹果、奶香馒头,跳进池塘里洗灵泉澡,养的整个猴身上的毛色闪闪发光,金黄色的毛,发出的耀眼的金黄色的光芒。 猴子很是乖巧,坐在主子身边,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主子不给,桌上的点心他看都不看。 青竹瞠目:“夫人?这是猴子?哪里来的猴子?” 她就出去了这么片刻功夫,这屋里,有外人进来? 她下意识的想往头顶上看,又一想夜阑万一躲在房梁上,这么看不就暴露了夜阑? 仰了一半的脑袋硬生生的顿住,整个脑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僵在那里。 苏陌笑着揉老九的脑袋:“捡的,刚才忽然就出现在这屋里了。” 三月和青竹互相看看,她们要选择相信夫人的说辞吗? 青竹尬笑:“会不会是别人家的?说不定待会儿有人来讨要呢?” 苏陌自信的笑笑:“我捡到的,那就是我的,谁来抢,打跑就好了!” 青竹:。。。。夫人霸气! 苏陌吩咐:“去叫伙计的上来,把他们百花坊最好的点心每一种都来一份,来一壶白水,茶叶不用他们的。快去!” 青竹只得去门口,叫黑豆去叫伙计进来,并压低声音给孟青说:“屋里多了一只猴子!” 孟青没有听清楚,或者说听清楚了,有点不信,他推开门,入眼看到的,果然是一只乖巧的任由夫人揉脑袋、揪毛发的小猴子。 也就比猫大一点点的小猴子! 稀奇的是那一身金黄色的毛,闪闪发光的,煞是好看! 孟青和夫人,没那么多瞎讲究,他进屋就问:“夫人?这是哪里来的小东西?” 苏陌是把青竹三月都支出去,把老九从空间里放出来的。 既然放了出来,她自然不怕任何人问。 “捡的。”反正孟青他们也不信,她胡乱给个理由不就好了? 大家都看透不说透,就这么着了。 孟青看着这“捡来”的猴子:毛色这么干净漂亮,一定是有人精心的养着,这猴子能是捡来的? 算了,抽空问夜阑,看看刚才有没有人其他人进出这个屋子吧。 孟青有点心里不是滋味,像是又一次失职,他干脆站在屋里角落处:老子不出去了!老子两只眼就长在这里,看看夫人身边,到底有没有高人?! 他其实已经相信一定有高人,但是,究竟是谁?他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百花坊的伙计很快就过来了。 这一层全部都是包厢,每个包厢门口都有客人们自己带的下人,用着伙计的地方不多,所以二楼的伙计大多都很清闲,此刻听到客人叫,他就迅速小跑着过来了。 进门,看到客人桌上上坐着一只猴子,有点发懵。 这是肃亲王世子爷定的包厢,这位夫人看着就很有来头,怎么会是个耍猴的?哦不,怎么会养只猴子当宠物? 苏陌手挠着小猴子的毛发,小的很惬意:“把你们百花坊所有的点心都上一份,另外上一壶烧开的白水,我们自己泡茶喝。” 伙计的眼睛粘在小猴子身上,小猴子坐的端端正正的,夫人怎么揉他都不躲不让,任由夫人揉着玩,伙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乖巧的小猴子! 苏陌乐呵呵的给屋里的人显摆:“好看吧?我养的!我给他取名叫老九,怎么样,好听吧?” 孟青几人:。。。 小伙计谄媚的笑:“好听!真好听!夫人真是会起名字,这个名字最配这个小猴子,真是好听极了!” 孟青几人都齐刷刷看向小伙计:论阿谀奉承,您是高手! 孟青是听不出老九有什么好不好听,配不配的! 三月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青竹神情凝重,她不由得也很紧张,青竹想的是:哪里来的猴子? 小伙计尬笑着跑出去,不大一会儿,外面鱼贯进来几个小伙计,送上来十几种点心,满满摆了一大桌子。 苏陌等小伙计的退出去,招呼孟青:“都来吃,都吃!” 说着,捏起一小块,掰着喂老九。 唉,老九是真的很老实乖巧,比着不靠谱的小老六,那可是算得上是乖顺了! 空间里,小老六冷哼:“他就是笨,他是死里逃生的,他老实?他老实能在耍猴的人手里活那么久?那个耍猴的,平均每个月玩死一只猴子,老九可在他手里七八个月了,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姐姐!” 苏陌呵呵笑:小样,你也知道不是唯一后那种滋味了吧?哼! 苏陌索性把老九放到一个小几上,在小几上放了一块点心,然后特意让青竹把小几往外面挪了挪,挨着栏杆,好让楼下的人都能看到这个金黄色的小猴子。 百花坊北院的二楼包厢,面朝着下面戏台子的方向,下半截是竹子做的栏杆,上半截挂着稀稀落落的珍珠挂帘,下面的人往上看,看不到包厢里的人的样貌,包厢里的人往下看,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下面唱戏说书的艺人,和戏台子正对面的露天茶座里坐着的客人,以及下面跑来跑去招呼客人的小丫头和小伙计。 苏陌把小几往栏杆处这么一放,下面的人只要抬头,便能看到栏杆旁边这只罕见的小猴子。 别人倒也罢了,百花坊里有个在下面茶座里给客人添茶倒水的小丫头无意中看到这只猴子,立刻低下头,冲着另外几个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另外几个小丫头都偷空瞅了瞅,像是确定了什么,她们几人提着茶壶退向楼上包厢客人看不到的地方,几人简短的商量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人放下手里的茶壶, 沿着窄小的连廊,匆匆的奔向百花坊南院。 百花坊北院和南院,中间有三尺宽的连廊相连,连廊有百步远,出了连廊,是另外一个单独的院子,这个单独的院子有自己的大门,大门开在另外一条巷子里,若是从外面看,就像是北院、南院像是两个独立的院子,但其实,两个院子的后院,是连着的。 这个院子是四个二层楼合围,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二层大院,各个小楼都有自己的楼梯,每一层是连通的,也就是说,每层楼都可以上下楼梯,还可以左右去其他小楼。 每个小楼一层二层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上下交叉则拉着绸缎彩帛,正中间一楼空着的地方,摆满了花花草草,二楼顶上,搭盖着棚子,棚子下面也是悬挂着灯笼。 因有棚子遮挡,整个院子保暖性好,再加上角落处摆放着炭盆,所以花花草草长势喜人,大部分都开着花,偶尔走动的大多是丫鬟们,穿着单薄,看上去身材曲线玲珑,走路时则摇曳生姿,偶尔传出琵琶或者琴声,也有浅浅的吟唱, 整个院子奢靡浮华,却有比一般的青楼,更加有格调。 这个院子,便是百花坊的南院,京都权贵们心照不宣的高级青楼。 南院管事方成听到小丫头说北院一个客人的包厢里出现了一只猴子,似乎是黄四之前豢养的耍把戏的猴子,方成派人去北院,仔细看清楚。 黄四是百花坊外围的一个打手,平日里不在南院伺候,前几天北院出去了三个女人,去雾柳镇刺杀苏氏,被苏氏身边的护卫给当场拿下,之后这三个女人,只知道被关到了大理寺,方成还不知道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下了那个最小的。 跟着一起出去的黄四和另外两个外围打掩护的小丫头,当日失踪了! 这都失踪好几天了,如今,黄四踪迹不见,他的猴子回来了? 方成平日里不怎么参与百花坊北院的事, 但是,这次去刺杀苏氏的三个女人,是南院银姑娘派出去的,这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最近老爷不怎么出门,南院的事问的也少,但是,他不能等老爷问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啊? 再说了,他也好奇,黄四和那两个还没有调教好的小丫头,去了哪里? 第83章 再引蛇1 百花坊北院包厢里,苏陌坐在铺着厚厚软垫子的圈椅,脚下踩着 一个小暖炉,懒洋洋的,闭着眼听下面依依哦哦的唱戏。 孟青发现这个叫老九的小猴子,那是真的很听话。 乖巧的趴在小几上,抱着一盘点心,细细的咬着,给人一种,很文雅的错觉。 娘的,这么乖的小东西,是只猴子? 猴子不应该坐卧不安,飞来窜去的吗? 谁家的猴子,能这么乖巧的像只猫咪,主子让趴着就趴着,主人不给点心,就算是眼巴巴看着也不偷吃,这么老老实实的,确定他娘的这是一只猴子? 这不合理! 然而,老九确实很文静,他确实就这么乖巧的趴在小几上,最多挠挠痒痒,屁股是不离开小几的。 下面小戏台上,先是一个花旦唱了一会儿,等到申时左右,戏院里人最多的时候,司玄澈很张扬的来了。 说他张扬,是真的张扬。 他不仅带了内侍多福,侍卫何七,还带了四个小厮,同时,邀请了两个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你带多少下人都可以,你带着几个花花公子是什么意思? 孟青脸色铁青,不管谁看他,他坚持站在包厢门口,坚持不离开! 他要站在包厢里,夫人的名声,不能被这几个花花公子给毁了! 这个包厢很大,所以面对着栏杆,并排放了两个圆桌,司玄澈很自觉,让那两个纨绔坐到旁边一个圆桌,他一个人坐在苏陌旁边,看到文文静静的蹲在小几上,看着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小猴子,诧异:“这是真的假的?哦?这竟然是一只真的猴子?” 司玄澈呵呵大笑:“你哪里得这么个玩意?这么坐着,像是个假的。” 苏陌在几人进来时,起身微微屈膝,算是打招呼,等司玄澈坐过来,她吩咐青竹要了一个煮茶的小红泥火炉,燃了炭开始烧水,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她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一套玻璃茶具。 司玄澈是见过世面的,大周琉璃制品很贵,而且,非常难得。 他提醒苏陌:“琉璃可是不能放热水的!你可仔细些,这么玲珑剔透的琉璃杯,用来喝茶,太可惜了!” 这么剔透的纯色琉璃杯,便是宫里,怕也没有。 先帝倒是收到过西域小国进献的琉璃杯,是淡黄色的,平日里最多盛些牛乳什么的, 可舍不得用来当茶杯。 那边两个纨绔好奇的看向这边,倒是很矜持的,没有问。 苏陌笑:“一套杯子而已,澈世子若是喜欢,我回头给你搞一套?” 她空间仓库里,这种东西,多的很,至少有几十上百套,没办法,太便宜了,又容易碎,干脆就多买些放仓库里,随时用。 司玄澈用小玉扇遮住嘴:“爷就喜欢你这豪爽的样子!呵呵,视金钱如粪土,对爷的胃口,呵呵,咱们锦衣玉食的,就该如此,你放心,我不亏你,拿东珠和你换,如何?”说到底,他就是想要,但是又得表现得不那么贪。 苏陌:我不是视金钱如粪土,而是社会科技文明发展到某个阶段,玻璃制品,非常的便宜。 她微微笑,保持高贵而大气。 水烧开了,她带来的是空间仓库里的极品铁观音。 投茶入白瓷盖碗,第一道,洗茶。 洗茶的水倒出来,把四个小玻璃杯冲了一遍,温杯。 再次打开盖碗注入热水,包厢里飘起浓郁的茶香。 和司玄澈一起进来的 ,一个是左相家的小公子范七,另外一个,是刑部尚书侯明海的幼子,候十。 这俩人,都是见过世面的,鼻子翕动,赞道:“好茶!” 苏陌笑笑,注入热水几秒后,把茶水倒入公道杯。 她带来的茶具是一整套的,她不怕司玄澈起疑,她就是要让司玄澈震惊,这些东西,很罕见,但是,她有,所以,司玄澈不能小觑她! 把公道杯里的茶水仔细的分到三个小玻璃杯里,青竹用托盘给那边两个公子送去两杯,这边苏陌把其中一杯推到司玄澈面前,然后把公道杯里最后一杯,倒入自己的主人杯里。 她没有用玻璃杯,她用的是水过天青色汝窑主人杯。 啜饮一口,苏陌露出畅意的笑容:“好久没有喝过这种好茶了,世子,请!两位公子,请!” 司玄澈和范七、侯十互相致意,捏起小玻璃杯,也饮了一小口。 范七点点头,把剩余半杯一饮而尽,手里拿着小玻璃杯,赞叹:“盛夫人的茶叶和茶具,都是顶级的,小子多谢夫人款待!” 侯十也喝了手里的热茶,点头:“茶好,茶杯更好!多谢夫人!” 苏陌微笑:“不敢,这种茶叶罕见,妾身备了几份,待会世子爷给两位公子分了吧。”她准备的分量很少,装在汝窑小茶叶罐里,每罐仅有一两,少,才能让人更加的珍惜,她不知道司玄澈会请谁来,所以准备了五六份,都在马车上放着。 她看看三月,三月会意,再次出去,去马车上拿茶叶。 范七和侯十都拱了拱手。 白水再次烧开,苏陌又泡了一道,拿着公道杯,亲自给范七和候十斟满,然后回身给司玄澈斟茶。 下面开了新戏,几人都没有多说,就真的这么静静的,品茶,听戏。 司玄澈多了一个消遣,那就是时不时的看看乖巧的小猴子,稀奇的不得了。 孟青在门口站着,何七站在他身边,青竹和三月在苏陌背后靠墙站立,一屋子侍从们都极力降低存在感,站在墙边或者是角落里,不影响主子们的兴致。 苏陌和司玄澈,还有那边的范七公子和候十公子,都眯着眼,跟着下面戏曲的节奏,轻轻晃着脑袋,时不时品口茶,屋里茶香四溢,这几人像是沉迷于戏曲之中,偶尔的,还跟着琴胡的节奏,轻轻击打拍子。 苏陌穿的是宽袖华服,手里偷偷握了一把麻醉枪,眯着眼看着下面给人来回添茶的人,她没有记错,最初她进来时,下面跑着给客人添茶的,是几个小丫头。 她回想在雾柳镇香云酒楼里的女刺客,一个十二三岁的,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当时,楼下耍猴的那边,跟着拿着笸箩收钱的,也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刚才,最初给露天茶座的客人添茶水的,也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现在,换人了,换成了十七八岁的小厮。 她微微侧身,抱住乖巧的小猴子老九,借助老九的遮挡,她手里的麻醉枪轻轻扣动。 嗯,麻醉枪可是比手枪好用的多。 首先,没有任何响声,其次没有后座力,就像是手握的小弩一样,方便的很。 她选的时机很巧妙,青竹刚好在给那边两位贵公子加入热茶,这边司玄澈眯着眼,手跟着戏曲的节奏,在轻轻敲打,没往这边看。 麻醉枪里射出的是极细的麻醉针,她运气极好,第一枪便射中了楼下一路小跑着的一个小厮。 那个小厮正小跑着要去给客人添茶水,忽然晃了晃,“啪叽”瓷壶落地,碎裂之后溅出热水,小厮身子一软,倒在碎瓷片上。 就在这一瞬间,楼下的七八个小厮都站住脚步,其中两三个提着茶壶,往这个小厮身边跑,甚至有一个,手里亮光一闪,若是没有猜错,他身上藏着利刃。 娘的,苏陌暗骂,百花坊,果然是有问题的。 “下面怎么了?”苏陌惊呼一声,然后抱着小猴子站起来。 范七和候十懵懂的站起,撩起珠帘往下看,他俩身边的小厮,都赶紧上去,帮着主子撩珠帘。 不知道小厮怎么会忽然倒地昏迷不醒,下面有客人也在惊呼。 下面有两个小厮在四下张望,其中一人, 仰着头扫视二楼的包厢。 “怎么了?” 司玄澈也起身,掀起珠帘,往下面看。 何七警惕的怀抱长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司玄澈身侧一步远的地方。 下面一阵混乱,有人在喊 ,有人在跑。 苏陌手里麻醉枪被小猴子挡得严严实实,看到有落单的小伙计,她又偷偷射出去一枚麻醉针。 不知道老六从哪里搞来的这种麻醉枪,麻醉针细如牛毛,入体即化,所以她根本不用顾忌被人察觉猫腻,她要做的,只是要打准些就行。 楼上视线好,这距离其实并不远,最多三十多米?这种距离,准头是很有保障的。 楼下越来越乱,包厢里范七和侯十都往后退了几步, 被自己身边的小厮护着:“公子,往后站!” 青竹和三月也过来护着苏陌,但是,被苏陌轻笑着阻止:“没事,澈世子在这里呢,不会有危险。” 她甚至往栏杆那边凑了凑,眯着眼企图看清楼下究竟怎么了。 连着晕倒两个小厮,百花坊北院的管事匆匆跑过来,给楼梯茶座上的茶客们作揖打躬,送客人出去,在管事的弓着腰送客人时,苏陌抱着手里的猴子往那边侧了侧身子,最后一枪,呵呵,很好,射中了这个中年管事。 百花坊北院管事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就那么晕了一下,然后腿一软,也倒在了地上。 好吧,这次百花坊终于不能淡定了,就这么短短一小会儿,倒下了三个人! 两个小厮,一个管事,这还了得?! “关门!所有人不准离开!快关门!”百花坊的打手头子,大喝着,要小伙计们赶紧去关门。 这下子,茶客们不乐意了: “为什么要关门啊?若是是歹人,不该让我们赶紧跑吗? 这个时候关门,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 日你老子的,谁敢挡着老子出去,老子劈了他!” 。。。。 司玄澈拍着手大笑:“哈哈哈!百花坊也有今天?” 回头对着苏陌说:“那边,就那边,百花坊南院,什么狗屁好地方, 去一次进门就要一百两银子,其他消费另算,就这还得有人带着,要不还不让进,这么坑人的地,呵呵,也有今天?” 他心中,百花坊南院北院,自然是一家的,所以北院出乱子,相当于南院出乱子,他看笑话,看的很开心好不好? 范七公子和候十公子听了,喊道:“你什么时候去的?为何不带我们俩?” 司玄澈摆手:“去做冤大头,叫你们干嘛?爷去给你们探探路,里面什么都没有,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一点都不好看!” 苏陌:我还在这里呢,请说话稍微矜持些,保持你们刚才贵公子的风范,谢谢! 楼下争吵声音越来越大,有暴躁的客人,抡起了椅子、推倒了茶座、摔碎了茶壶。 楼上各包厢里的客人,好多都掀起珠帘往楼下看,斜对面一个包厢的人往外张望时,看到了这边正哈哈大笑的司玄澈,也看到了司玄澈旁边,怀里抱着个宠物的苏离陌。 薛凝儿想都没想,一把推开拦着她的大丫鬟,提起裙摆,踢开包厢门,直奔苏陌他们的包厢。 未到苏陌包厢的门口,薛凝儿远远的喊:“苏离陌!苏离陌! ”她是强忍着才没有喊出“澈哥哥”这几个字。 母亲不让她和澈哥哥在一起,但是,为何澈哥哥会和苏离陌在一起? 她清晰的看到了司玄澈,也看到了司玄澈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是苏离陌! 她妒火中烧,一门心思只有一个想法:为何这俩人会在一起?为何? 苏陌包厢门口留着将军府的罗松、黑豆, 范七的小厮、候十的小厮、和司玄澈身边的太监,多福。 多福看到郡主过来远远的赶紧扬起拂尘打躬,并高声唱喏:“奴才多福,见过郡主!” 声音很大,若是平时,这是给世子爷的一个暗示,暗示世子爷是谁来了。 但是现在楼下吵吵闹闹的, 司玄澈正看热闹看得起劲,没有听到多福的声音。 薛凝儿一把推开多福,闯进了包厢。 包厢里的人都扭头过来,看向提着裙子急促呼吸的庆安郡主,范七和候十,还不忘赶紧给郡主行礼。 站在竹制栏杆边的苏陌和司玄澈同时回头转身,姿势几乎一模一样,苏陌脸上的笑容灿烂的炫目,司玄澈笑的也是张扬奔放,十分的刺眼。 薛凝儿直直的看着苏离陌,手轻轻颤抖,嘴唇也轻轻的颤着,她声音很轻,很轻的喊:“苏离陌?苏离陌?!” 苏陌松开手里的小猴子,递给旁边的青竹。 青竹接过猴子,往旁边退了半步。 薛凝儿强忍着不去看司玄澈,她走向苏陌,距离两步远时,站定。 “苏离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其实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和澈哥哥在一起? 苏陌还未开口,司玄澈吊儿郎当的回答:“哦,我在这里包了个房间,离陌她有好茶,我们在这里品茶,听戏。” 他如此说,毫无问题。 苏陌看着原身这位相交了十年的闺中好友,想着不用生分,所以没有行礼,她甚至没有叫郡主,只微笑着喊:“凝儿。” 薛凝儿这一刻,恨急了并肩而站,一个微笑,一个大笑的这对狗男女,毫无征兆的,她扬起手臂,“啪!”重重的打了苏离陌一个巴掌! 这一个耳光打过来,三月在青竹旁边,隔着一个人,她来不及护着主子。 青竹抱着小猴子,也没来得及拦住。 门口的孟青大喝:“你干嘛?!” 扑过来时,却被随后而来的薛凝儿身边的一个大丫鬟拉住了胳膊,这个丫鬟明显是有功夫的,孟青跟着夫人这么长时间,什么不打女人,不骂女人的底线,早就被打破了多次,这个时候,他甚至没有特别留意拉着他的是个女人! 孟青大喝一声,双手交叉,直取大丫鬟的面门。 大丫鬟反应极快,身子柔软的往后仰,右手摁住旁边的小凳子,借势身子一侧,脚在下一扫,踢向孟青的小腿。 孟青怒吼一声,毫不惜力的大掌劈向那个丫鬟。 司玄澈的护卫何七第一时间抽出长剑,挡在了司玄澈身边,但是没有上前加入战团。 青竹也把猴子随手一扔,抽出腰间长稠,攻向那丫鬟。 小猴子老九在空中跃起,吱吱怒叫着,直扑薛凝儿,一爪子揪住薛凝儿的头上的步摇,再一爪子,把薛凝儿头上的钗环发簪,拍的从头上掉落,力气之大,导致这些个珠宝饰品掉落地上, 碎了一地。 苏陌穿越以来,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原身最为珍惜的好友打。 她一时间有些懵,但是看老九发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老九!” 老九吱吱叫着,踩着薛凝儿的脑袋空中翻飞,飞到主子身边,站在主子的肩膀上,嘴里吱吱叫,眼中是怒火,但是,他没有再攻击薛凝儿。 范七和侯十都吓呆了,俩人被小厮护着,贴墙而站,两股战战。 妈耶!郡主凶残, 猴子也凶残! 他们好怕啊! 薛凝儿出门,带的丫鬟仆妇多,这时候都涌到了包厢门口,在门口被罗松和黑豆挡着。 这俩人看到屋里孟哥和人动手,俩人毫不怕事,罗松右手残疾,身上也没有带武器,所以踩着旁边花盆跃起,旋风踢出两脚,把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小丫鬟踢得飞了出去。 黑豆第一次出来便遇到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嗷的叫了一声,虽然他也没有武器,但是,他能被挑出来,身手也不是虚的,蹲下身子,一掌砍向跑过来的一个仆妇的小腿,那仆妇应声而倒,黑豆小身子在地上一滚,一掌一个,砍向跑来的妇人们的小腿。 薛凝儿带出来七八个下人,被罗松和黑豆三招两式,放到了一堆,罗松揪起离的近的,扔出去,叠罗汉一样,把这几人摞在一起。 楼梯口跑来的小伙计们只敢上去扶着叠罗汉的人,小心的扶起来,并不敢过来拉架。 屋里,青竹恼极,扔出猴子时便扯下腰间布帛,布帛抖动 ,灵巧的像一只长蛇,缠上和孟青打斗的那丫鬟的脖子,使劲一拽,把那丫鬟拽的往后急退几步。 那丫鬟顺着布帛的力道,在空中翻滚,青竹手里布帛急速抖动 ,三两下,把那丫鬟从空中缠着摔到地上,孟青一脚踏上那丫鬟的脑袋。 门口的内侍多福这时才来得及大喝一声:“住手!” 同时喊的,还有司玄澈:“住手!” 何七听到主子发声,喝道:“孟青!那是大长公主的身边的婢女!” 何七是好意,这个丫鬟虽然跟着薛凝儿,但是,是福安大长公主的人,是大长公主特意放到薛凝儿身边的! 孟青脚踏在丫鬟的脑袋上,收了劲。 薛凝儿被吓坏了,是被小猴子吓坏的! 第84章 友尽1 一时间都不吭声了。 包厢里,大家互相看着,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苏陌对面站着的庆安郡主,发髻被抓乱、头上饰品碎了一地的庆安郡主,此刻呆呆的站在哪里,看着苏陌,像是被吓傻了。 苏陌只觉得脸上阵阵刺痛, 三月冲过来,看着夫人的脸,带着哭音喊了一声:“夫人!” 她手里拿着一个锦帕,却不敢上去,青竹察觉不对,过来一看,娘的!夫人的脸上两道,下巴处一道,共三道血痕! 那一巴掌,带出来三道血痕! 她瞬间暴躁,跳起来一脚踢向孟青脚下踩着的丫鬟,把那丫鬟踢得撞到包厢的墙上,那丫鬟硬气的压抑着,还是忍不住低低闷哼一声,随后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 苏陌伸出手,摸了摸脸,然后她低了头,看着手上的血迹,应该是被指甲刮烂的,娘的,不会就此毁容了吧? 卧槽!槽槽!!槽槽槽! !!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苏陌身子气的微微发抖,这个薛凝儿,发什么神经? 猴子对着薛凝儿眼中冒火,吱吱叫个不停。 薛凝儿缓缓把目光看向苏离陌肩膀上的猴子,她强自镇定、色厉内荏的吆喝:“苏离陌,你肩膀上那个畜生,交出来!我要宰了它!” 苏陌毫不犹豫:“滚你娘的!这是我的宝贝! 你想都别想! ” 猴子似乎听懂了苏陌的话,上面两只爪子捂住了脸,嗯,好它娘的害羞。 旁边的司玄澈和两个贵公子:骂郡主“滚你娘的”?那不就是在骂福安大长公主? 这骂人的话,不能细想!但是,但是这位,霸气啊! 三位贵公子眼里,隐隐放射出钦佩之光,嗯,纨绔最佩服什么?最佩服硬骨头! 薛凝儿神情微微扭曲,语气中则是怨恨:“一只猴子而已,你为了一只猴子,要和我作对?” 苏陌此刻幡然醒悟,娘的,这个郡主,哪里是好友? 这就是个伥鬼! 娘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之前和原身再怎么样的交情,这会儿都不要提了,他娘的没了! 早该清醒的,早该清醒! 苏陌气的很,只觉得自己太笨了!笨死了! “作对?我和郡主作对?我哪里敢呢?像郡主这样的疯子,无缘无故动手就打人耳光的疯子,我怎么敢和疯子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尼玛!我也就想把你的私库搬空而已! 薛凝儿态度倨傲:“不过是一只畜生,我买!你要多少钱?”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和苏陌提钱,她脑海中不止要把薛凝儿的私库搬空,甚至开始了株连。 苏陌比薛凝儿态度还要骄傲:“谁稀罕你的钱?我苏离陌便是穷,也要穷的有骨气,我养的宝贝,便是千金万金,也不卖!” 她说的极是硬气,心想:嗯,王家也是个大户吧?薛凝儿的夫君王彦,也有私库吧?没私库能养十几个美娇娘?好,夫妻之间,最好是共患难,那就一起搬空! 司玄澈赶紧过来劝解:“凝儿,凝儿,这个老九,哦,就是这只小猴子,确实是离陌的宝贝,你若是想要猴子,表兄给你找,多找几只,找更好看的,如何?” 薛凝儿脖子一拧,被抓乱发发髻上残存的一个压鬓玉簪被摔在地上,啪,又碎了! “我不!我偏要这只!敢抓我的发髻,敢拍我的脑袋,我要把它的骨头敲碎,把它的脑子拿出来煮了吃!”薛凝儿要去拉司玄澈的胳膊,被司玄澈身边的何七伸出胳膊挡了。 猴脑,是可以吃得吧?!惊悚! 老九听懂了,从苏陌肩膀上滑下来, 钻到苏陌的怀里,委委屈屈的,眼里又含了一包眼泪。 苏陌把老九抱在怀里:“ 我的猴子,你不打我、它会打你?有因才有果,你打了我,它抓了你,扯平了!” 扯不平!老子才不会白白被打一巴掌!苏陌恶狠狠的想,眼睛里冒着的怒火屋里的人都看的明明白白! 薛凝儿气的大喊:“什么叫扯平了?苏离陌你豢养的玩意攻击当朝郡主,你是想死?还是想株连九族?” 苏陌长长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然后抱着老九转身往栏杆那边走,背对着众人,到了栏杆边,借助广袖大袄,微微张开双臂,抓住老九往外一扔,下一瞬,把老九收入空间。 然后转回头,拍拍手,两臂伸开,转了半圈,笑:“扯不平?那好啊,咱们俩来算算,你打我这一个巴掌,该怎么算?” 众目睽睽之下,猴子被扔到了栏杆外面,大家都半张着嘴,苏离陌这操作,果然硬啊! 薛凝儿抓起圆桌上的玻璃茶杯往地上摔:“苏离陌!你敢!” 玻璃杯应声而碎,司玄澈往后躲了一下,然后看着地上的琉璃碎片,心疼的抚着胸口:“凝儿啊!那一个琉璃杯,至少值上千两银子,关键是,那东西有钱也买不到啊!你说你,摔杯子干嘛?你摔点其他的,你摔那些不值钱的好不好?” 薛凝儿任性的大喊:“不好!我就要摔值钱的!” 苏陌冷笑:“世子,范公子、候公子,刚才用的琉璃杯,我师父还给了我几套,我送三位一人一份, 明日派人给几位送到府上,如何? ” 范七大喜,拱手:“多谢夫人!” 琉璃制品,在大周,真的是千金难买。 侯十笑嘻嘻的:“多谢夫人,我家祖父下个月七十大寿,我可不可以借花献佛,把这罕见的琉璃杯,送给我祖父?” 琉璃杯 罕见,盛夫人送他那是看在澈世子面上,他偷摸再送别人,若不问一声就转送,哪怕是转送给祖父,也是不妥的。 苏陌很是大方:“那就给候公子准备两套!” 说完,挑衅的看向薛凝儿,就不给你,如何?猴子不给你,玻璃杯也不给你!咱们俩,从此以后,友尽! 范七心里酸酸的,司玄澈心里也不是滋味,怎么候十就能得两套?他们俩一人才一套? 尤其是司玄澈,委屈的很:“离陌,你给候十两套,只给我一套,我不服!” 苏陌不能说、给你也两套?那也显得这东西太不值钱了! 索性恶狠狠的说:“你表妹打了我,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若是没有说法,一套也不给你了!” 得,这是迁怒了。 那边薛凝儿被这几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搞得怒火万丈,看到澈哥哥和苏离陌说话亲昵随意,她心里酸水汩汩直冒:“澈哥哥!你和已婚妇人眉来眼去,不怕我去告诉舅母?” 大长公主是先太后的亲生女儿,肃亲王是先太后的养子,她称呼肃亲王妃,便是舅母。 苏陌看着司玄澈,冷笑连连:“世子,您的表妹有点失心疯,我是已婚妇人,她不也是已婚妇人?她能来听戏,为何我不能来听戏?” 司玄澈急速挥动手里的小玉扇,他曾经是很喜欢苏离陌,但是最近这几次和苏离陌见面,他的感情有了很神奇的变化,他觉得如今的苏离陌,似乎更适合做兄弟,能一起捣鼓些坏事的那种好兄弟,这可比带回去做宠妾,更好玩、更刺激。 因着他的心态变化,所以这次来百花坊,他特意带了无所事事的好友范七和候十,心里没鬼,对着薛凝儿,他说话理直气壮:“凝儿!不得胡言!你说表兄倒无所谓,但是不能污了将军夫人的闺誉!我和离陌与你都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都是知交好友,你不要胡乱猜测!” 他说的很是严肃正经,把薛凝儿气的,捂着胸口,伤心欲绝! 这俩人要是没私情,她扣了自己的眼珠子! 可是,她到底是个千金贵女,这种不要脸的话, 她如何说的出口? 门口郡主的仆从提醒薛凝儿:“郡主!求郡主开恩,让奴婢扶佩兰姐姐起来吧?” 被下人提醒,薛凝儿这才看向地上躺着的大丫鬟佩兰。 大丫鬟佩兰,脖子被青竹的布帛缠着,踢到墙上摔下来后, 脑袋又被孟青的臭脚踩住,刚还吐了血,看不清脸,但是,情况看着不很好。 苏陌冷笑:“你说你,一个大丫鬟,主子们之间的事,你非要掺和干嘛?瞧瞧,你都被踩住脑袋这么久了,像条狗一样都快咽气了,你家主子看你一眼没? 啧啧,你这也算是遇人不淑吧?姑娘啊,下次再有什么事,可别莽着性子就往上冲,别被人打死了,都不知道为谁死的!人的命都是只有一条,你若是今天死在这里,你家主子也未必能记住你三天!” 苏陌这几句话被大丫鬟佩兰听到,她心口微微一动,任谁听了这话,怕都不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舒服吧? 挑拨离间,明着来也是一样的有用,春播一粒种,秋收一斗粮!不满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天会生根发芽,她就不信这个傻丫鬟以后次次都能对薛凝儿以命相护! 范七可不是没有学问的人,他皱眉嘀咕:“遇人不淑,是这么说的吗?” 侯十冲着即将到手的、千金难买的两套琉璃杯,严肃的点头:“嗯, 就是这么说的,夫人说的极为有道理。” 他父亲是刑部尚书,他对没有实权的郡主,并不很惧怕, 他就是随声附和,重点在于给苏陌捧场,而捧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苏陌馈赠的那两套琉璃杯! 范七哼了一声:“就你会说话!” 脸皮也厚,刚才多要一套琉璃杯,现在,又落了个好。 薛凝儿看着孟青,冷喝:“ 不想死的,赶紧放手!” 孟青会怕她一个丫头片子? 昂着头,看都不看这个进门就动手的疯女人。 他和青竹几人守着夫人,让夫人被打了一个耳光,这事回去,他得自罚二十军棍!太特么丢人了! 刺客都在他们几人手下都占不了便宜,怎么就被这个臭丫头片子给整了这么一出呢? 而且,而且,他不敢看夫人的脸,娘的!敢打伤夫人的脸! 他怄的想骂娘! 苏陌闭上眼:“老六,给我搞个臭臭丸!” 她想恶搞一下薛凝儿这个疯子。 小老六不高兴:“那东西好臭!没有!” 苏陌:“滚!快给我搞一瓶!我有用!” 小老六哼哼唧唧的,窜到黑林子里,随即,甩出来一个小黑瓶子。 苏陌把黑瓶子藏在袖子里,这个时候也不好处理脸上的伤,帕子说不定有多少细菌,她推开三月手里的锦帕,任由脸上的血一直往外渗,看上去,神情可怖。 司玄澈走过来,好声好气的对苏离陌说:“离陌你看在我的份上,先让这个丫鬟起来,她是大长公主的人,万一大长公主计较,反倒不好, 这样。”他压低声音:“我保证,以后谁得罪了您,我帮你收拾,就前几天得罪你的那俩货,我帮你收拾了, 如何?你瞧我的,我指定让她们最近都睡不着觉!”他嘴里的俩人,是于氏和苏瑶玉。 苏陌冷哼一声,吩咐孟青:“世子爷都开口了,就放了她吧,一个丫鬟,还是一个主子看不到眼里的丫鬟,她也是可怜!唉!也是一个苦命人!”一波三折的长叹一声,屋里屋外大部分的下人,心都跟着一颤,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苏陌眯了眯眼,想起了薛凝儿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哦,若是大长公主护短, 她不介意把大长公主的库房,也零元购了! 脸火辣辣的痛,苏陌感受到血都流到了脖子了,她恶狠狠的想,尼玛,老子的脸、老子的鲜血,你看看得赔多少钱? 司玄澈低声下气的求苏离陌的语气,听起来温柔多情,薛凝儿气的差点晕倒,她抬起手,指着面前这狗男女,到底忌讳司玄澈对她的看法,没有把“狗男女”这仨字,骂出来! 孟青脚下用力碾了一下,这才收了脚,将那丫鬟踢到薛凝儿身边。 丫鬟佩兰翻滚着停到薛凝儿脚边,她嘴角流血,胸口也是血迹,发髻散开,一身脏污,脸上是脏兮兮的大脚印子。 薛凝儿看丫鬟如此埋汰,怕被丫鬟碰到鞋子,下意识的拔脚往后退了一步,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 丫鬟佩兰视线由下朝上,恰好看到薛凝儿的神情:。。。心。。塞。。 青竹抖动布帛,收布帛的时候, 乘势又卷起被郡主嫌弃的埋汰丫鬟, 好心的把她摔向门口,让她在地上又翻滚了几圈,然后手腕轻抖,布帛灵动的 缠到了腰间,随手一系,又成了一条毫不显眼的腰带。 苏陌脸上血迹已经顺着脖子流到了衣领上,她本就穿的素净,淡青色的衣衫上染上血迹,非常显眼,她朝着众人颔首:“我受了伤,先告辞了。澈世子,回见,两位公子,先走了!” 司玄澈三人齐齐拱手。 司玄澈还特特的喊道:“离陌你别怕,我去给你找上好的祛疤药膏,指定不让你脸上留下疤痕!” 苏陌忍不住回身怒喝:“司玄澈!你表妹这个完蛋玩意,下次敢再动我,我也划烂她的脸!你多准备些上好的祛疤药膏吧!” 薛凝儿立即大怒,咬牙切齿:“苏离陌,你敢?澈哥哥,你不准给她祛疤膏!” 司玄澈被苏离陌怒骂,倒也不生气,只是叹气:“唉!你这性子,你这性子在将军府,日子可怎么过?”这火爆性子,也就是自己能忍,换个人,能忍? 不过,想到将军府里她名义的夫君那是个活死人,他心情瞬间又好了些,嗯,一个活死人,怕也不能如何离陌妹妹。 司玄澈这语气,孟青听了不乐意,冲着肃亲王世子毫不客气:“世子,我家夫人在我们府里,可从来没受过伤!也就这位是郡主,若不是郡主,哼!” 他面色不善的看看薛凝儿,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好像在看将死之人。 薛凝儿气死了,什么时候,一个下贱的护卫,也敢这么看她了? 苏陌直直的走向薛凝儿,站在薛凝儿面前,眯眼看着这个曾经的“好友”,低声清冷的说:“今日我与你往日种种一刀两断,以后谁再提前十年的友情,谁不得好死! 若下次见面 郡主敢再欺我,我苏离陌发誓,和薛凝儿生死不休!到时候是死是活,咱们各凭本事!” 话说的冷厉凶狠,毫不留情,薛凝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忽而,她反而非常伤心、不可置信的喊:“苏离陌,我和你相交十年,你竟如此狠心?” 薛凝儿像是感受到某种很重要的东西已经远去,而且似乎再也回不来了!她心里异常难受,脸上不由得流下了两行泪水。 苏陌懒得和这个疯女人说话,冷冷看着薛凝儿哭得像是死了亲娘老子,不屑的低声骂了一句:“傻逼!” 薛凝儿听到了,但是没有听懂,这,是在骂她? 她诧异的看着苏陌,连爽快哭几声都做不到,哭不下去了! 苏陌绕过薛凝儿,身后跟着青竹三月,前面孟青开道,后面罗松和黑豆扫尾,几人个个浑身都带着些怒气,离开了包厢。 这个包厢里的打斗,楼上楼下的伙计们早就知晓,都捏着一把汗。 郡主经常来百花坊听戏,也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和其他贵女发生冲突,甚至会泄愤到伙计们身上,因此,知道郡主跑到这个包厢找事,他们都围在门口,等着结果。 苏陌走出包厢,伙计们都缩着身子,弯腰恭送。 到了楼下,楼下依然非常混乱,刚才无缘无故昏倒的三人都被抬去了最近的医馆,这边的混乱已经惊动了城里的军巡营,门口多了几十个军巡营的士兵,京兆府在附近的铺屋也派来了差役,百花坊里的客人,吵闹着要走,门口的士兵和差役守着,登记后才会放客人离开。 苏陌气势汹汹的、脸上鲜血淋漓、神情恐怖的从二楼下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字,到了百花坊门口,孟青过去给守在的人 塞过去一锭银子,借口要赶紧找大夫,请看门的人高抬贵手。 守门的人掂掂手里的银锭子,再看看苏陌脸上的血,摆摆手,放他们几人离开。 临出门,三月还是用锦帕捂住脸夫人的脸,不敢用劲,只敢虚虚的摁着挡风。 外面宋杆子驾着马车,等在百花坊门口十步远,苏陌在上马车时,递给孟青一个瓶子:“这里是臭臭丸,你去想办法、把这东西塞到他们的马车上,臭死他们!” 孟青扯扯嘴角,觉得有点小孩子气,但是,好几把好玩! 不由得咧着嘴,接过小黑瓶。 苏陌叮嘱:“瓶子口和之前那些药瓶一样,拧开就好,小心些,你别用手碰!拿个布垫着用!” 随手给孟青塞了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知道拿银子打点看门的,做的好! 这个拿去,以后凡是能用钱打发的,不要小气,夫人这里有的是银子!” 孟青想说,这银子都是白翼给的,本就是府里公中的。 白翼就知道跟着夫人意外多,所以给了孟青几锭银子应急。 好吧,这个银票比银锭拿着方便,回去给白翼说一声,以后出门都换成银票,用着更隐蔽、更方便。 孟青也不客气,接了银票,护着苏陌坐上马车,命令青竹、三月和黑豆护送夫人回将军府。 他则带着罗松, 去找庆安郡主的马车。 庆安郡主的马车很好找,她讲究排场,郡主的规制高,她用的是三匹马的大马车,车厢宽大,车体木柱上还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车厢顶,伸出来的四个短柱上悬挂着一尺多高的防风灯笼,一看就知道主人的地位。 罗松放风,孟青借助暮色,撕了一块布垫着,把手里黑色小琉璃瓶里的药丸塞到了郡主的车架缝隙里,然后又倒出几丸,随手弹入宽大豪华的车厢里。 这种臭臭丸,见空气会缓慢融化渗透,气味极其有攻击性,若是沾上了,最少一个月会臭气熏天,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呵呵!呵呵! 苏陌在回府的马车上,阵阵冷笑。 薛凝儿,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 第85章 友尽2 今日大意,被贱人打了一个耳光,还划伤了脸,回府的路上,苏陌脸色不好看,青竹和三月跪在马车里,也不敢说话。 走到半路,青竹想问那个叫老九的小猴子怎么办?要不要去找回来? 想了想,猴子那是好找的? 若真让她去找,她也不知该去哪里找。 遂不敢问。 夫人心情不好,去东屋做饭便暂停。 回了温明居西屋,苏陌干脆的栓了门,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云嬷嬷和春熙看夫人回来时神情极其不对劲,把青竹拉到一边细细询问,青竹忍羞,把今日夫人被庆安郡主打了一耳光,说了出来。 云嬷嬷当即就落了泪:“姑娘自幼和郡主一起玩耍,郡主身份尊贵,姑娘就让着她,但凡是郡主喜欢的,姑娘收拾了都会给郡主送过去;凡是郡主喜欢吃的,姑娘舍不得吃也要给郡主留着,怎么就能动手呢? 自从大小姐回府,姑娘心里眼里惦记的,除了老太君,也就郡主了,郡主怎么能这么欺负姑娘呢? 姑娘也是, 既然郡主变了,躲着就好,以后不要和郡主见面了!” 说着说着,语气中增加了一丝气愤。 她和春熙阿圆,从进了将军府,日子比当初在尚书府可是好多了。 在尚书府,她月钱二两银子,后来大小姐回府,姑娘失宠,她的月钱变成了一两银子。 如今在将军府,她是夫人的心腹,夫人给的月钱,可是五两银子一个月,放眼整个京都,也算是很得脸的嬷嬷了。 月钱多了,事少了,除了收拾屋子,偶尔收拾一下嫁妆,把该整理的整理了,该拿出来晒得晒一下,几乎就等于没事干,之前她还出门去施舍馒头,现在齐达几人被养了起来,施舍馒头的活就给了齐达他们十几人,他们会甄别,能用馒头包子和吃食收拢更多勤快有眼色的小乞丐,给姑娘办事。 春熙还会做些针线,云嬷嬷眼睛不中用,连针线也不用做,她如今日子过得舒坦,对苏陌,忠心就更多了一些,而且,她的身契,她们一家子的身契,如今都在夫人手里,她自然不敢有二心。 对苏陌,她慢慢的变得开始护短,说郡主的闲话,若是在尚书府,她是断然不敢这么大胆的,如今说了也就说了,没有觉得逾越,她是非常的不喜欢那个郡主!就冲着打夫人的这个耳光,她以后都不会说这个郡主一句好! 春熙性子懦弱,跟着云嬷嬷抹眼泪,不敢说郡主是闲话。 阿圆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着,心里盘算着,如何能给那个郡主添添堵:打伤了夫人,那以后就是对头! 苏陌进屋后,郁闷的进了空间。 小老六已经听小猴子说过主人受伤了,但是,他哪里知道主人被伤的出血了? 看到主人脸上耳朵上顺着脖子的流血, 老六暴怒! 嗷呜一声,小老六钻入迷雾林子。 然后,便听到那边林子里一阵阵的怒吼声,“嗷呜!嗷呜!嗷呜!” 迷雾林子里,上百种飞禽走兽,瑟瑟发抖! 飞禽掉落在地上,不敢煽动翅膀!走兽骨麻筋软,匍匐地上,不敢动弹!其他那些蛇虫鼠蚁钻到洞穴最深处装死,不敢露头。 林子里所有的动物都知道:貘大人发怒了! 老六发泄了一通,把林子里那些动物中胆小的那一群吓死了一半,呼呼的在林子里打了一套神兽拳, 回到老别墅,哐哐哐的,扔过来几个小药箱,然后用苏陌的卡又下单了大量好吃好喝和好药,才从林子里了窜出来。 苏陌自从穿越,前世银行卡就被老六霸占,她自己用不了,也拦不住老六用,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刚挨了打、流了血,现在又破了财! “你得锻炼!你这样子太弱了!一个不会功夫的女子都能把你的脸打烂,你也太弱鸡了!”老六愤怒的吼着,小小一只黑猫,气的拿着爪子,啪啪的拍池塘里的鱼。 无辜的鱼被拍的震出池塘, 翻着肚皮白花花的躺了一大堆。 苏陌已经拆开上次老六扔出来的急救包,拿出干净的药棉,蘸着从林子山石里流出来的灵泉,轻轻的擦洗脸上和脖子处伤口。 时不时“嘶”一声,表示很痛! “娘的!是没有想到!那贱人出其不意的,我没有躲开。”她都不好意思说,她根本就没躲,娘的,就站在那里,满心欢喜的想着和老朋友打招呼,谁知等来了一个大嘴巴子! 这个嘴巴打得,可真狠,能划拉出三道指甲痕,动作之娴熟,下手之狠毒, 薛凝儿这个动作很老练,也就是说,她已经如此打过很多人! 苏陌这个时候,开始同情薛凝儿的夫君王彦身边的侍妾通房俏美人了! 大胆猜测,王彦屋里的女人,没少被掌掴! 小老六恨铁不成钢:“可拉倒吧!就你这身板,想躲也躲不开!” “我给你做个单兵训练的场地 ,每天训练两个小时!可别再懒了,再懒哪天就没命了!”老六转着圈的怒吼。 小猴子乖巧的蹲在苏陌脚边,仰着脸看苏陌用灵泉水擦拭伤口。 苏陌叹口气:“你不知道,我学过的女子防身术,在这里根本就没用,遇到 会功夫的,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我这样的,只能靠着空间里那些高科技的武器,暗算、偷袭,算计,不能明晃晃的动手。” 老六:“你那防身术就是花架子!你听我的,我给你做个计划,我来训练你,指定有用!”老六说着说着,语气明显的温和了些,甚至带着些劝导、诱惑和讨好。 苏陌立刻警惕:“你个死猫,你想干嘛?折腾我?” “不是,就是为了保你的小命!加强锻炼而已!”老六把脸转过去,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闲得无聊,想试试东方某国训练新兵的那些个手段! 嗯,他是蚩尤大人的兄弟,他是个好战的上古神兽,他是貘大人! 他有能力,也有信心,把一个菜鸟迅速操练成,呃,操练成一个高规格的菜鸟! 苏陌把脸洗干净,脱了外衣坐在小石潭里泡澡,闭上眼歇了半天,忽然问:“死猫,哪天我和盛淮安打,你和谁一伙儿?” “和你!”老六毫不犹豫。 “你有这么好?”我咋不信呢? 老六:“我不护着你,我家首领大人一掌就把你拍死了!” 苏陌气的深呼吸:“你呢?要你吃屁呢?” 老六嬉笑:“我护着你,你能晚死一会儿,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滚!” 苏陌在这边泡灵泉水,那边,老六这一激动,可真是热血沸腾、惊天动地! 就那么一小会儿时间,老六从林子里搬来许多的器材,片刻功夫:单杠、双杠、高低杠、吊环、移动靶、攀援墙,老六在林子的西北角,真的给苏陌搞了一个部队上训练新兵的那种专业的训练场! 关键是,老六固定器材,比如单杠双杠,膨胀螺栓一爪子一个,“啪啪啪啪”四下,四个角固定好了!就是这么快!连一分钟都用不上! 苏陌不得不承认,这只死猫虽然哪里哪里都小,但是,脾气极大!力气也是极大!要让她迅速成长,在古代这种险恶的环境里多活几天的雄心壮志,也极其恢宏昂扬! 貘大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用军人的标准来训练的——真人,不是野兽,不是灵宠,而是普普通通的真人! 激动兴奋之情,让他根本闲不下来! 爬墙、钻洞、匍匐前进的沙坑、独木桥、方窗、矮墙高板、斜墙壕沟,貘大人照着平板上的视频,逐步完善。 这么说吧,挖个坑,貘大人只用几爪子;开个方窗,一爪子的事! 所以,搞一个单兵训练场,从寻找器材到装好,貘大人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随后,貘大人从黑林子里带出来的一柄雪亮的长刀 ,刀鞘上刻着一个图案,空间里,只能以小黑猫出现的貘大人,傲娇的站在小石潭边,问苏陌:“这个浮雕图案,你可认识?” 苏陌已经从小石潭里出来,脸上的血也止住了,抹了药膏,正在啃苹果。 抬起眼皮看了看:“是什么?” “是睚眦!” 嗯,认识了,睚眦! 苏陌不会用冷兵器,但是她很有勇气的接过这柄雪亮的长刀,毫无章法的挥动几下,嘴里呼呼喝喝的自带音效。 之后,摸着刀鞘的浮雕:奶奶的,她要的就是睚眦的精神,睚眦必报, 才不辜负貘大人的期望,才对得起老娘这次穿越! 吩咐老六:“给我搞一箱弹簧刀,要那种特别锋利,能一刀割了人的脑袋的弹簧刀!” 小黑猫:嗯,这个样子才对!就得有这种气势! 老六小爪子一拍,旁边的小猴子扑通掉进了小石潭。 老九跳出来坐在小石潭的另一边, 离这俩人远一点。 貘大人乐颠颠的窜入林子,去搞特别锋利的利刃! 东屋里,孟青跪在地上,身后是青竹和三月。 罗松和黑豆是外院护卫,不能进入温明居。 东屋里的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盛淮安背靠着床头,脸色阴沉,狭长而漂亮的凤眼眼尾微红,上眼皮微挑, 显得异常愤怒,盯着孟青。 好半天,盯得孟青浑身冒汗,他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没——用——!” 孟青当即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是,主子骂的是,属下这就去军师那里领罚!” 青竹和三月跟在孟青后面磕头:“婢子们和孟护卫一起受罚!” 盛淮安哼了一声,白翼示意三人出去,三人低着头,郁闷的去了旁边的校场,一人挨了二十军棍。 孟青三人出去后,方岩气的呵呵笑:“敢动咱们家夫人,这人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氏虽然是太后派来的人,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苏氏对他们是真的没有任何心机,而且,不管将来如何,现在苏氏顶着的可是将军夫人的名头,在公众场合掌掴夫人?庆安郡主是吧?等着! 盛淮安心里,除了生气苏氏被打,还生气苏氏又不守妇道,出去招摇。 他心里的小本本又记了两个人:范七公子、候十公子! 关键是司玄澈,这个人对苏氏,不是一般的维护,用肃亲王世子的名义给苏氏定包厢,纵容甚至帮着苏氏挑衅于氏,可就是这么个混蛋,却护不住苏氏,一个小表妹都能伤了苏氏,司玄澈这个大男人,是不是猪啊? 盛淮安这次的怒气,在可控范围,沉思片刻,问白翼:“陈——甲?” 白翼躬身:“最迟后日,或许明日就到了。” 将军府的暗卫训练营,从西北挪到了陈州,陈州距离京都,只有三百多里地,近的很。 不过,调陈甲回来,须得安排另外的人接替陈甲,所以耽误了几天, 等接替陈甲的人到了,快马一天,陈甲就能赶到京都。 盛淮安微微抬起手臂,指了指房顶。 白翼吹了个口哨,房顶上飘下来的是夜行。 夜行跪在地上:“将军。” “ 夜——阑!” “是!” 夜行看看白翼,白翼示意他放心去,夜行飞速掠到旁边校场,去唤夜阑和夜山。 夜阑和夜山跟着夜行回来,俩人老老实实的也跪在地上。 百花坊南院有苏家死士,所以他们在百花坊北院外围守着,没有冒险进入百花坊。 但是他们是暗卫,职责是保护夫人,夫人被人打耳光,他们也是要受罚的。 夜阑把今日之事,他看到的详细禀报,他说话比孟青那个憨憨客观的多,主要是,他离得远,看到的东西和孟青不一样:“百花坊北院小戏台子下面露天的茶座里,原本伺候的小丫头们,在夫人进去后不到两刻钟,就陆续离开,进入了南院。司玄澈进北院三刻钟左右,北院里面倒茶的小厮无姑昏倒,之后,北院管事匆忙跑过去,进入露天茶座后,也昏倒。郡主是这个时候跑到夫人的包厢里发疯的。” 对于忽然消失的猴子,他根本不知夫人包厢里忽然多了一只猴子,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猴子如何消失的。 孟青只以为猴子被夫人放出了包厢。 三月迷迷瞪瞪的,被夫人挨打吓坏了,早就把猴子扔到了脑后。 心里有疑惑只有是青竹,但是青竹急于认错去领罚挨打,猴子这事,没有详细禀报。 今天这个意外出现的猴子,暂时没有引起大家的更多关注。 盛淮安:这个女人,这么能惹事,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护得住她? 一个不小心,她能闹得天翻地覆! 可这么能闹腾,怎么还会挨打呢? 笨死了! 他点头示意夜阑离开。 夜阑夜山,也去了校场那边领罚,暗卫被罚,是三十棍起步,听闻夫人的脸上都被打得出血了,俩人挨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孟青看到连累暗卫挨打,更是自责的不得了,趴在床上,唉声叹气。 罗松和黑豆是第一次跟着夫人出去,其实俩人表现不错,这俩人该动手的时候毫不留情,拦住了郡主身边的其他下人,他俩没有做错,不用挨打。 方岩把夜阑、夜山和孟青放到一个屋里,逐个给他们处理腰背处被军棍打烂的地方。 罗松啧啧:“孟哥可真冤!” 郡主和夫人,是两个女人,他们有时候不能靠太近,所以,是有点不好护着夫人。 方岩淡定:“ 有的是机会报复回去!放心!” 罗松点点头:“那是!不会放过她的。” 黑豆蹲在地上,往“最好看”的孟哥嘴里塞他娘做的猪肉干。 孟青嘴里嚼着肉干,啧啧:“你说说,夫人都把做法写出来了,吴嫂怎么就做不成夫人的那个味道呢?” 黑豆实事求是:“没有天分呗!我娘的厨艺是跟着我姥爷学的,我娘说,做大厨也是需要天分的,我娘天分一般。”说起亲娘天分一般,他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很认真。 孟青:“也是,夫人的天分,不是一般的好,这几天让你娘做些拉条、鱼干、鱼豆腐、炸鸡块,炸茄盒。。。” 黑豆眼睛越睁越大:“孟叔,你吃这么多?” 孟青轻斥:“多吃些才能好得快,夫人身边若是少了我,夫人得多危险啊!” 孟青忽然看看黑豆,再抬头看看罗松,认真的说:“我可给你们说清楚,在夫人身边当差和跟着将军可是不一样的,将军自幼习武,功夫好,马上马下,都是好身手,咱们跟着将军,虽然也有危险,但是大多数时候,将军都会护着咱们!” 方岩在背后点头,他师兄的功夫,自幼就好。 “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别说我和白翼,便是陈甲,也是将军拼命救回来的!” 陈甲是他们这些人中,功夫最高的,当年单枪匹马深入敌穴追杀乃旺,杀了乃旺后,胡人封锁了回大周的必经之地,陈甲被困在敌后。 是将军带着几个心腹,简装轻骑,潜入宗林的腹地, 把陈甲给救回来的。 “嗯嗯!”罗松跟着将军上过战场,知道将军的神勇。 黑豆听到两眼放光,他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神勇无比的战场杀神的故事! “夫人不一样,夫人是没功夫的, 夫人若是遇到危险,是需要咱们拼命护着的, 黑豆,你还小, 不如先在府里当差,再过几年再跟着出府走动。” 孟青说的很实在,说句实话,跟着夫人, 只有你想不到的危险,没有你遇不到的意外! 苏陌可是不知道,在孟青看来,跟着夫人,算的上是高危差事。 第86章 妻妾之争1 黑豆毫不犹豫:“我跟着夫人!” 孟青和方岩都看看黑豆。 罗松笑:“跟着夫人自然是好的,我们可是不怕死的, 你一个小鬼头,也不怕死?” 黑豆站直身子,拍拍小胸脯:“我娘说了, 夫人是好人,指导我娘做菜,从来不藏私,算得上是我娘的师父,所以,夫人就是我的师公,我跟着夫人,是在照顾师公!” 很自豪! 孟青忍着背痛,呵呵大笑。 那边夜阑夜山也忍着疼,嘿嘿的笑。 方岩拍拍黑豆:“有道理!夫人教吴嫂子做菜,给我背药方,给将军做滋补粥食,给几位公子做零嘴,都很认真、很坦荡,从来不会藏私,夫人品格高尚、胸怀坦荡,是个好人!” 罗松笑着冲黑豆竖了个大拇指! 黑豆很骄傲! 黑豆:我是个有背景的!除了我娘在温明居做饭,我还有个师公住在温明居! 众人:嗯?夫人怎么就成了黑豆的师公? * 第二天,苏陌还没睡醒,就被老六叫醒,开始锻炼! 她也是被薛凝儿这一巴掌刺激的,有了上进心,加之老六的督促,至少这几天,她很想努力一把,提高一下自身防御能力,免得再一不备,收到伤害。 遂,开启了奋发向上的模式,她从摆烂的苏陌,向苏-钮祜禄-陌努力! 在空间里按照单兵训练的标准,每个项目都练习,跑跳、翻障碍、走独木桥,攀爬绳墙,勉强只走了三趟,腰酸背痛、精疲力尽,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 了,走路都打摆子! 最后,趴地上不起来了,腿都是软的,实在走不动了! 娘的!这具身体,太菜了! 老六看她的小眼神,非常的蔑视!就这?啧啧! 老九乖巧的给主人捧着水杯:嘤嘤嘤!主子好可怜! 他也跟着主人认真的走了三趟,怎么就那么轻松呢?所有项目一闪而过,像一道闪电,嘻嘻! 苏陌懒得看这俩货气人,灌了一肚子灵泉水, 悲愤的出了空间。 在空间外的床上睡了一个多时辰,再次醒来,她浑身酸痛,像是被大卡车撞了之后骨骼重组,太难受了! 板着脸,她又进了空间,老六和老九都不敢往前凑, 老九头上顶着小老六,蹲在一颗枣树上吃枣子:自从老九进入空间,老六便也有了坐骑!能飞能跳的坐骑! 苏陌去东边的仓库里,找到几套玻璃杯,每个玻璃杯容量五十毫升,一套两个,用绸缎仔细的包好,垫上厚厚 的棉布,放到四个看着就很高档的木匣子里, 板着脸又出了空间。 原本是想着把这几个匣子送去百花坊的,但是,这东西被拆了包装,换成古代这种简陋的盒子,怕路上不小心被碰碎,她把匣子给了春熙,让春熙交给孟青,由孟青亲自送到司玄澈府上, 司玄澈看着安排人给那俩公子送去。 嗯,青竹三月不在,她以为白先生另有安排,也没有很在意。 至于孟青,原本就不能来西屋,她以为孟青在东屋里待着呢。 不知道这仨人都因为保护夫人不力,被打了军棍,尤其是孟青,挨的比较惨,就这,他都舍不得用夫人给的上好的“金疮药”。 春熙不好到处跑着找孟青,遂把几个匣子捧着送去给了白先生,转告了夫人的话。 白翼叹口气,把夫人准备的礼物打开摊在将军的床畔,让将军过目,然后捏起在东方华国满大街的玻璃杯,感叹:“这琉璃品质极好,晶莹剔透,是绝佳的上品!这种好事,哪里能让肃亲王世子去落好?不如让属下以将军府的名义给三人送过去?”这对将军府来说,是个好事。 盛淮安点头同意,只要让白翼和那几人搭上线,嗯,以后就有可以光明正大监视、哦不,保护夫人。 而且,他若是康复,大概率会留在京都,短时间内不会回西北。 他也该在京都经营些人脉。 唉,谁懂啊,他这么一个耿直的汉子,为了一个太能惹事的夫人,也得放软了身段,和人走动亲近,经营人脉! 白翼把这几套琉璃杯重新包装,换了更加古朴雅致的木雕盒子,亲自给几位贵公子送去。 将军府白先生出马,瞬间把这个简单的送礼行为拉高了好几个档次。 白先生和司玄澈世子、左相范家的七公子、刑部尚书候大人最小的嫡子候十公子,都相谈甚欢,从三个府邸回来的第二天,将军府就收到了三家回馈的十几盒子上好的药材和滋补品,还有女子喜爱的玛瑙、翡翠和珍珠,每一家的回礼,价值都远远超过千两白银! 啧啧 !药材和滋补品留到东屋,其他的给夫人送去,嗯,分赃完毕! 白翼:用不实用的琉璃换取上好的药材、补品,将军府赚了! 苏陌:用便宜的不得了的玻璃杯换取珍珠、玛瑙和翡翠,血赚啊! 苏陌因为脸上的伤, 三天都窝在西屋里不出门,每日里栓了门, 在屋里睡觉。 其实是在空间里,勤奋锻炼。 在貘大人恶毒的讽刺、毫不留情的打击、偶尔温和的鼓励下,苏陌一天三次,每次训练一个多小时,每次都累得像只狗。 老六很周到,去加工坊,给苏陌做了能强身健体的药丸,每天逼着苏陌吃药丸、泡灵泉、争分夺秒的锻炼、 强兵备战! 东屋里,盛淮安吃了三天没滋没味的饭,对那个庆安郡主的厌恶和恼恨,简直达到了要去砍她几刀的程度! 三天后,苏陌脸上被指甲划烂的三道伤痕已经结痂脱落,花容玉肌上,留下了三道浅红色的痕迹。 她走出西屋,在将军府的外院宁远堂前,缓缓走动着散步,身边跟着的是阿圆和青竹。 青竹和三月也回来了,继续跟着贴身伺候。 在屋里窝了三天了,这会儿出来走走,感觉空气里都是喜悦和放松,再听听阿圆带来的齐达他们打探回来的消息,更加开心。 宁远堂门口,到处都是半化开的雪水 ,青竹小心的搀扶这夫人,阿圆跟着夫人另一边,声音低低的: “尚书府里,于氏身边好几个老仆,被京兆府给下狱了,说是参与放印子钱, 夫人, 于妈妈的两个儿子也在其中 。” 苏陌站住脚,双手放在嘴边,先是哈了一口气,然后搓搓手,嗯,曹真不愧是京兆府尹,威武! 曹真下手如此果决迅速,看来他从于氏身边老仆身上应该是得到了些消息,现在的他,估计是确认了于氏害他姨娘这个事, 只要曹真和于氏之间的仇恨是确定存在的,于氏在曹真那里,就落不了好。 他确实很会办案,抓了于妈妈的儿子,离找到于氏的奸夫,就咫尺可见了。 她原本是安排了两条腿走路的,一个曹真,一个司玄澈。 不过,司玄澈有点不给力,人家都让他爹背锅了,他都找不出那奸夫是谁? 也可能司玄澈没有曹真那种亲人被害的切肤之痛,所以,没曹真下劲。 苏陌这可是真的冤枉司玄澈了。 从那天苏陌被薛凝儿打伤了脸,司玄澈就很尽心尽力的开始搞于氏和苏瑶玉了。 不过,他的进展多少有些奇葩。 他派人跟踪了苏瑶玉,意外的发现,苏瑶玉的人在偷偷跟踪接近未婚夫江成宇的外室,这个意外的收获,一下子把司玄澈带歪,司玄澈也开始好奇江成宇的外室。 因为江成宇那个外室行事张扬,毫不掩饰和避讳外室的名声,所以,很好找,太好找了。 加之他在雾柳镇本就有个赌场,他索性在雾柳镇住了两天 ,很刻意的和江成宇的外室林明月偶遇了几次,短短几次,司玄澈不知哪根筋搭错,竟然觉得林明月是自尊自爱、独立自强的奇女子,对林明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很,离,谱! 宁远堂门口地上湿滑,转了一小会儿,青竹劝着夫人回了温明居。 温明居雪扫的干净,且都运到了外院,所以哪怕气温升高,外院积雪融化, 温明居院子里的地上,也是干燥的。 小厨房的厨娘、黑豆和红豆的娘、吴嫂,看到夫人出屋,上前笑着禀报:“夫人,您前几天要的材料,大多都买到了,没有新鲜的,按您的吩咐也买了干货,都泡发好了。” 温明居小厨房如今采买食物,几乎是按着苏陌报出来的菜单买的,自然很合苏陌的胃口,三天前,还没有遇到薛凝儿这傻逼时,苏陌曾给吴嫂开过一个菜单,吴嫂好不容易把菜单上的食材备齐了,结果夫人三天都没有出屋,已经泡发好的食材冰在冰水里,等着夫人呢。 吴嫂也渐渐察觉将军不喜欢她做的饭,只想吃夫人做的,所以,她委婉的催着夫人动手做新的菜品,她也好继续跟着学啊! 吴嫂低着头不敢看夫人的脸,只祈祷着,可千万不要留疤。 苏陌看着吴嫂端上来的鱼唇、鹿筋 和鳖裙:“很不错, 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做个好的!” 苏陌几天前就想着要做的, 是东方某国享誉海内外的佛跳墙。 天气开始变暖,不好在东屋继续做饭,所以白翼趁着夫人这几天歇着,在正房最东面靠墙用木头、毡布搭建了一个小灶间。 里面摆放的都是苏陌做饭时要用的工具: 一排的小炉子、定制的小平底锅、小炒锅,旁边案板、菜板和菜刀,背后架子上是各种盆碗盏碟,小瓷坛里是干菌菇、干海参等干货,小罐子里米面蛋类。 苏陌看着这整整齐齐的小灶间,准备的这么齐全的食材,心情也好了许多。 吴嫂采买来的食材丰富,尤其是鱼唇、鹿筋 和鳖裙,都是上好的那种,苏陌赞叹,有钱,便是在落后的古代,想吃什么也都不是事。 她把鱼唇、鹿筋 和鳖裙、加上泡发好的 干贝,海参、小鲍鱼、 一层一层的扑在小砂锅里,当着吴嫂的面调制 佛跳墙汤底倒入砂锅:“吴嫂,您看着炉子,上笼蒸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改小火焖两个时辰, 将军肠胃弱,要软烂些才好。” 佛跳墙只要配料足、汤底调制的好,接下来就是火候的问题, 吴嫂点头,实诚的很,命小女儿红豆,搬个小凳子坐在炉子旁边看着,隔半个时辰,往蒸锅里加入烧开的水,防止干烧。 足足的蒸了一个时辰,然后又用小火焖了两个多时辰,天快黑,中华名吃佛跳墙出锅。 蒸笼里一次能放三个小砂锅,所以,苏陌一次做了三砂锅。 苏陌端着其中一锅,在往东屋送时,往里渡入灵泉水。 刚进屋还在外间,里屋的盛淮安就闻到了香味。 苏陌进屋了,这是盛淮安从苏陌被打伤后第一次见到这女人。 认真的讲,这个女人长得还不错。 弯弯细细的眉毛、黑亮的杏子眼,挺翘的小鼻头,肉嘟嘟的小嘴,比着刚进府时身子抽条,长高了些,似乎身段也更加窈窕了些,黑亮的长发随意挽着,怎么看,都很舒服。 若单看外表,这是个宜家宜室、端庄稳重、乖巧甚至有点可爱的女人。 盛淮安眯眼看了看这女人脸上和下巴上的淡红色印痕,心里又把庆安郡主骂了几句,把薛凝儿记入复仇小本本第一名,然后才盯着苏陌手里端着的好吃的。 方岩接过苏陌手里的砂锅,请夫人坐下,他照例是先尝半碗的, 啧啧感叹:“鱼唇、鹿筋 和鳖裙,夫人,这鳖是去人家的池子里捞的,剪得新鲜鳖裙,这两天用冰冰着的,鹿筋是特意打了一只鹿才备好的, 这些食材, 可都是上好的滋补品,将军若是能每天喝半碗,一定对身子有益。” 他暗示夫人要敬业,得每天都做饭! 这几天夫人躲在西屋,谁都不见, 也不来做饭,委屈将军好几天没有吃到好东西,将军心情肉眼可见的很烦躁! 方岩也很无奈! 除了送过几瓶上好的祛疤膏,也就只能在东屋里帮着骂骂薛凝儿了。 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须得计划一下,白翼安排的人打探回来的消息说, 郡主身边那个丫鬟在百花坊被打后第二天,福安大长公主便在郡主身边又放了两男两女,都是高手。 将军府上下恼恨郡主伤了夫人,对薛凝儿那是一肚子的气。 然,将军府的人都没有想到,不知道薛凝儿回去是怎么添油加醋、胡说一通,大长公主震怒,苏离陌身边的护卫打狗没有看主人,将大长公主的人打得快废了! 大长公主还等着苏离陌上门道歉呢! 苏离陌会上门道歉?呵呵! 她哪里能有这个觉悟?她天天在空间里锻炼,嘴里念叨的可是:睚眦必报、四个大字! 东屋里,苏陌显得温和端庄,笑着和方岩说话:“每天喝就补得有点过了,十天喝一次,一个月三次,就足够了,春天来了,要养肺、养肝,要多喝蜂蜜水,多吃山药、 百合、 莲藕,多吃各种新鲜的果子。” 方岩:“嗯,夫人说的对,那就有劳夫人,搭配着安排了。” 苏陌趁机提出条件:“我若是能每天出去走走,定然能给将军采买到各种新鲜的果子。” 真的,非常新鲜、且很罕见的果子! 方岩笑笑,师兄明显不喜欢夫人出门,他可不敢说什么。 方岩给盛淮安盛了半碗佛跳墙,大床上,盛淮安面前放了一个小木桌子,如今他已经勉强能抬起胳膊,自己抓着勺子喝粥吃饭了。 盛淮安自己用小木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软烂的鹿筋和鳖裙, 鲜的掉眉毛的汤, 眼睛眯了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炖品! 盛淮安现在是少食多餐,每天吃好几顿,之前几乎都是苏陌做的,这女人,很讲究荤素搭配、还能几乎顿顿不重样,他吃得很是舒心。 前几天苏陌去了大悲庵,这几天苏陌不出屋,说起来这个月,一大半时间他都没吃好。 现在吃到这么好吃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 小砂锅不算太小,盛淮安喝了两小碗,苏陌拦住方岩:“一次不能喝太多,少食多餐,慢慢补。” 众人都认可夫人的说法,那么,剩余的佛跳墙,留一砂锅送去药庐,其他的,屋里众人就分喝了吧。 一屋人都很小心 ,说的都是关于“吃”得话题: “三年做官,才知吃穿,说的是做官三年才学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夫人果然是自幼在尚书府严格教养出来的贵女,这汤羹,别说让人做,能把食材说出来就很难得 了。”白翼保证,这是真心实意的赞叹和夸奖。 盛淮安动动食指,几人都赶紧抬头看。 盛淮安张着嘴,若是不出声,他能用嘴唇比划出更加复杂的意思。 方岩看着师兄的口型 ,大胆猜测:“姜?果?茶?师兄您想喝前几日夫人熬得姜果茶?好,立刻去采买,明日一早,指定让师兄您喝上! ” 盛淮安如今,味觉非常的敏锐,只想吃好吃的,既然苏氏已经恢复了,那就点餐吧? 白翼已经奔出去安排人去采买新鲜的果子,让夫人给将军熬果茶喝。 方岩说的理直气壮:“夫人您做的好喝,吴嫂子手艺不如您,只好有劳夫人明日早起,给将军熬制果茶了!” 那是! 苹果在大周应该是有,但是很罕见, 空间里的小黄姜 是极品,此外她还放了老六从现代搞来的黑糖,把苹果、小黄姜捣碎,加入黑糖,滴入几滴柠檬,熬出来酸酸甜甜的,热的凉的都好喝,早上喝了醒胃,饭后喝了消食,加之苹果有丰富的膳食纤维,能润肠通便,好处多多。 吴嫂没有这些材料,自然熬不出这样的味道。 苏陌笑着应了,她要早起过来干活,如此便能减少一次在空间的锻炼!她不想在空间里一天几次的累成狗! 翌日一大早, 苏陌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东屋外间,用小炉子给里屋那几位熬苏氏苹果姜茶。 盛淮安点名要喝这个,苏陌索性给他们熬了两大砂锅,让他能喝一天,如此,他们就不好意思拦着自己去百花坊! 熬好姜茶,用细细的纱布篦去果子渣,把果茶篦到一个大瓷壶里,她趁着搅动时,往瓷壶里渡入灵泉水,现在她掺和灵泉水放心大胆,熬制前和熬制后,都兑了大量的灵泉水, 这样的果茶,谁敢说不好喝?谁会不想喝? 方岩用小瓷勺盛出来小半碗,自己喝了,点点头,给师兄舀了大半碗,让师兄自己拿小竹管吸着喝。 这小竹管也是夫人提议做的,挑选稍长的竹节,把里面掏空,取干净内瓤,再蒸煮两次,喝水、喝果子汁和各种茶水时,把茶碗放在师兄面前的小桌上,再放一支竹管, 师兄稍微一低头就能吸到,很方便。 这个东西便利,如今东屋的几个人喝水,都喜欢用竹管吸着喝。 盛飞无事,还给每个人的竹管刻上了名字,每次用完洗洗晾干,下次用之前蒸一次,然后各人拿各人的,卫生又方便,还似乎,很有格调。 看大家一人一碗用竹管吸得开心,这正是提条件的好时机,所以,苏陌就笑着说,她下半晌想出去一趟。 一来在街上走走,采买新鲜果子,二来, 她准备再去一次百花坊! 此话一出,东屋众人都保持了沉默。 用竹管吸水的声音, 暂停了。 第87章 妻妾之争2 方岩看看白翼,俩人都不敢表态。 夫人确定是去百花坊? 还要去百花坊? “在百花坊订了一个月的包厢,是已经付了钱的,如果不去,太可惜。”苏陌认真的解释,眉头微皱,有点不甘心。 这几天她又想出来一个好主意,准备给百花坊再送一个大礼! 众人:可,若是再出事怎么办? 盛淮安:上次是和司玄澈、范七、候十、三个狗男人,这次又会是谁? 脸色黑沉,低着头,缓慢的吸着果茶。 苏陌干笑:“原本定了一个月的包厢,是打算这一个月最少隔一天去一次,若是去的次数少,怕于氏那边没法反应,须得去的频繁些,才能刺激于氏发疯,她发疯,我才有机会找到她的弱点来加深对她的刺激,如此,才能发现那些隐藏在深处的东西。 还有,上次司玄澈找到的那个擅长做老鸭汤的那个胡二家的,齐肆已经找到了这个老鸭汤馆,就在城东四条巷子旁边,巧了不是?四条巷子离着开宝街,也就三四条街,若是有机会,我还想着去那个老鸭汤馆看看呢。” 盛淮安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不——行!” 白翼赶紧解释:“夫人有所不知,四条巷子在京都最东北边,靠近东北水门,那边有京都最大的鱼市 ,白天黑夜都会有鱼从东水门进入京都,同时这些渔船上极容易混进外地人,甚至一些江湖人士不方便白天进京都的,也都走这条路, 夫人身份尊贵,犯不着去那个地方!若是夫人想多探查消息, 属下派个擅长套消息的仆妇,多去老鸭汤馆坐坐也是一样的。” 苏陌貌似很听劝:“白先生说的也对,四条巷子人员杂,不去就不去了,这百花坊,在京都之中,又在开宝街,开宝街口就有军巡营的巡街士兵,旁边还有京兆府的铺屋,上次百花坊有人晕倒,这两个衙门口的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可见是极安全的。” 盛飞是个耿直的人:“母亲就是在那里脸上被伤了 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很尴尬,平日里反应最慢的宋万,不由得往他哥宋千的身上缩了缩,二公子说话,真的是!唉! 白翼方岩:盛飞,你可真是啥都敢说。 苏陌干笑:“薛凝儿那疯子,横不能天天也去百花坊吧?若她在,我避开就是。” 现在不宜和薛凝儿硬碰硬。 找机会,暗暗的收拾她。 让她吃了亏还不知道谁干的,天天疑神疑鬼惶惶不可终日, 这才是诛心! 嗯,主要是,现在似乎斗不过这个郡主! 盛淮安低着头:他是不想她出门?他是烦她每次出门都会结交新的狗男人! 在盛淮安心里,但凡是接触苏氏的,公的,都是别有用心的。 现在,他改了想法,修正为: 外面那些但凡接触苏氏的,公的、母的,都没有好东西! 盛淮安虽然不乐意,但是,目前东屋这一群人, 在苏陌长期善意投喂下,原本对苏陌的态度,就已经好了许多,这次夫人在外面吃了亏,他们多少心里都有点不是味,似乎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是自家的主母! 主母受辱,那就是欺负他们! 或者可以这么说,经历了这次事,他们都开始以主母的身份,来对待夫人。 主母要去哪里,自然可以去哪里,若是觉得不安全,多加些人手即可,三个不行那就十个,再不行就二十个,将军府按照朝廷规制,是可以有一百个私兵的,再加些护院、车夫、小厮、丫鬟什么的,将军府可以轻松的用两百多人。 若是有这么多人主母还不敢出门,那将军府在京都,也就不用混了! 这几人中,尤其方岩, 最近师兄身体变化明显,他是最清楚的,夫人的秘制药丸,起了最重要的作用。 所以方岩对苏氏,更加的真诚了些。 方岩看看白翼,帮腔道:“师兄,夫人想出门走走,也不是多过分的要求,师兄若是担心, 多派几个人跟着就是。” 他喊师兄,那就是有点乞求的意味。 盛淮安看着一屋子人都明里暗里向着苏氏,很有气势的哼了一声,不再表达意见。 将军这个态度,那就算是默许夫人再去百花坊了。 白翼笑呵呵的冲着将军躬身:“小的去安排人,跟着保护夫人。” 盛牧站在罗汉床上,举起手:“我要跟着母亲去听戏!” 白翼吃惊:“小牧?” 你添什么乱? 盛牧:“上次母亲给孟叔用的臭臭丸,我也想用!我要亲自去用!” 那个东西,比小师叔做的臭臭粉可是霸道的多,他在那边校场试过,他在一个树上放了一颗,那棵树方圆几丈,最近都没人去,臭不可闻的臭!让人想呕吐的臭! 方岩倒是笑了:“确实是,夫人的臭臭丸,非常难得。”反正他目前是配不出这种霸道的药丸。 苏陌微微有些得意,上去拉着盛牧的小胳膊:“待会儿母亲就给你拿一瓶玩!” 只要你父亲允许咱们出门!呵呵,给你两瓶也无妨。 盛淮安叹口气,好吧,有个儿子跟着,再有其他别有用心的男男女女,苏氏也得顾忌些不是? 闭上眼,不搭理这些小崽子们了。 盛牧笑嘻嘻的跳下床,拉着母亲的手往外走。 那边,青竹三月和孟青休养了这几天,也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大家都收拾了一番,准备出府。 可惜,计划再好,总有一些人和一些事不长眼,跳出来膈应她! 众人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府时,老夫人那边,派人来了。 说起来,老夫人那边很久都没有为难过她 了。 从柳臻儿做了贵妾后,她就去过一次国公府,就是老太爷回府那一次。 国公府那边规矩是初一十五小辈儿们去给长辈请安。 二房老爷,盛淮安的父母,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对苏陌,他们是敬而远之。 毕竟,苏氏是苏太后派来的人。 对于老太爷和老夫人,正月时,过年一次,老太爷回府一次,她都去过了。 二月份,初一她去大悲庵做法事,让白翼去走了一遭,她便没有去国公府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现在还不到十五呢,也轮不着去。 分开住就是这点好,只要你想躲,那就可以躲。 不过,也有躲不过去的,比如,老夫人派人来请,立等现在就过去,那就是不给你躲的机会。 这次来请苏陌的,是寿安堂新近提上来的大丫鬟,这个大丫鬟叫海棠,是梅嬷嬷离开后,老夫人亲自提上来的管事大丫鬟,怎么说呢,比着梅嬷嬷,可是差远了。 海棠说话直白:“老夫人请五少夫人去国公府一趟,老夫人有话要说。” 云嬷嬷手里拿了一个小荷包,好声好气的问这个大丫鬟:“海棠姐姐,不知老夫人唤咱们少夫人过去,是为了何事?” 四五十的老嬷嬷,喊二十岁左右的丫鬟姐姐,苏陌鼻子里哼了一声。 青竹下意识的挡住了夫人,海棠没有听到夫人的不满。 海棠原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梅嬷嬷 离开后,她走了狗屎运,被提到了寿安堂大丫鬟这个位置,国公府里的少夫人们都指着她打探老夫人的消息,小恩小惠的多了,她便也飘了,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秃噜:“ 大少夫人的娘家来人了,老夫人说,请五少夫人过去,帮着招待亲家太太们! ” 苏陌:“大少夫人的娘家人我又不认识,我去干嘛?” 云嬷嬷冲着苏陌使了个眼色,拉着海棠:“海棠姐姐您稍坐,我们夫人去换件衣衫,这就去。” 又塞了一个荷包,拉着海棠去了宁远堂那边吃点心、说话。 苏陌看着海棠两只手各握一个荷包,娘的, 寿安堂自从梅嬷嬷离开后, 下人们一个不如一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办法,老夫人都派人来了,即便是大少夫人的娘家苏陌一个都不认识,也不得不去应付一下。 只是,这打乱了她今日去百花坊的计划,她去的不情不愿的,脸上带着不高兴。 云嬷嬷陪着那位叫海棠的大丫鬟说话,顺便打探消息,这边,春熙拉着夫人回屋。 苏陌回屋换了家常衣衫, 春熙拉着夫人,不厌其烦的劝:“夫人,不管老夫人唤您干嘛,当着外人的面,您可别和那边的人呛呛, 小心被人抓了把柄,拿着孝字来说事, 您去了露个面就好,什么都不用说,去了就占理了!” 去了就是孝了,所以,不用说话。 春熙如今很像云嬷嬷,越来越操心唠叨,她细细的吩咐阿圆:“你到了那边,多打听最近国公府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值当大少夫人的娘家人来一趟! ” 苏陌提醒阿圆:“ 阿圆,你到寿安堂找一个叫小双的丫鬟玩儿。” 阿圆会意:“是。” 盛牧原本是要跟着母亲一起去百花坊的,现在, 先一起去国公府。 苏陌收拾好,揽着盛牧母子俩挤在一顶软轿上, 慢悠悠的去国公府。 路上,三月拉着海棠走在前面,青竹低声,细细的把云嬷嬷打探来的消息,给苏陌说了一遍。 原来,莫家来人,是因为几天前,莫氏和贵妾柳臻儿发生冲突,世子盛淮初护着柳贵妾,动手打了世子夫人莫氏。 苏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莫氏挨打和自己被庆安郡主掌掴, 竟是同一天,娘的,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莫氏挨打后,要回娘家,照例被国公夫人姜氏给拦住了,不过,这次莫氏是不想忍了,她毕竟也管过国公府的中馈,也有几个可用的人,当天便派人给莫家送了信。 莫家收到信后,并没有立即发飙,而是由莫家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出面下了帖子,要莫氏去姑母家里做客,姜氏自然不能拦着莫氏去姑母家里做客。 在姑母家,莫家人和莫氏见面,搞清楚盛家最近这几个月搞得懊糟事后,莫家人怒不可遏,这不,偏在今天,莫家带人来给莫氏撑腰。 苏陌感叹,但凡自己早出门一刻钟,就能避免这种豪门狗血大宴,真是的,自己是个弟媳妇,掺和这事干嘛? 不过,她心里也挺羡慕的,有娘家护着,大嫂莫氏命还挺好的。 冬天厚厚的积雪都融化的差不多了,地上湿润但是不滑,墙角有迎春花已经盛放,黄色的花朵里钻出深绿色的叶子,二月中旬了,嗯,天气真的暖和了! 苏陌仰头看天,春天来了,她都适应这种慢生活了,吃吃喝喝,偶尔出门凑凑热闹,还挺好的。 寿安堂里,老夫人坐在软榻上沉着一张老脸,她旁边是大少夫人莫氏的祖母、莫老夫人,下面两溜椅子,一排是莫家的女人: 莫氏的母亲莫大夫人、两个婶娘和两个姑母。 另外一排是盛家的女人:第一位是国公夫人姜氏,往后面是庶出的三婶、四婶、五婶,姜氏背后还有一排,则是莫氏和长房的几个少夫人。 苏陌拉着盛牧,先去给亲家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再给老夫人请安,然后给几位亲家太太问好后,最后是盛家这边的妇人们,笼统的问了个好,她坐姜氏身后,最末一个椅子上,吩咐青竹去搬个小凳子,让盛牧坐在自己身边。 按照规矩,她的身份,也只能坐在最末一个。 所以,老夫人叫她来干嘛?来看戏?真是闲得慌! 苏陌在心里腹诽半天,然后又打起精神听,片刻后,她又开始叹气。 说实在的,莫家人刚开始还算克制,她们先是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听闻姑爷去了城外,她们也不好吵嚷着把姑爷如何,便提出要处置不尊主母,祸乱后宅的小妾柳姨娘 。 凭心而论,莫家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莫家大姑娘被姑爷打,等于是把莫氏的脸面撕下来扔地上摔得稀烂,莫家若是不来闹一场,莫氏以后在盛家的日子可怎么过? 可柳臻儿是谁?那是老夫人嫡亲的侄孙女, 盛家上下,谁不知道老夫人铁了心会护着柳臻儿?要不,大少爷盛淮初敢动手打莫氏的耳光? 姜氏陪着笑脸给亲家太太们解释了半天,莫家人才知道那个有孕的姨娘,藏在了盛家老夫人的寿安堂,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来了寿安堂讨要说法。 老夫人索性把柳臻儿藏在了后堂, 大孙媳娘家找过来, 她就舍了一张老脸听莫家人絮絮叨叨的数落埋怨,内心深处, 老夫人早就不耐烦了, 可盛家门里平日里最能吵架的孙媳妇迟迟不到,老夫人一边神情僵硬的敷衍莫老夫人,一边在心里积蓄着怒火,不是对莫家的怒火,是对那个不是及时来给长辈解围的五孙媳妇的怒火。 看到这个混不吝的五孙媳妇进来之后坐在姜氏身后最远的地方 一言不发,老夫人浑浊的眼里蓦然冒出 一丝不耐烦:“苏氏,长辈遣人请你过来,你看你什么态度? 从海棠去请到现在,你瞅瞅都多长时间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她在这里,受了莫家人奚落了小半个时辰,平日里苏氏一张利嘴,谁都敢叭叭,这用着她了,她倒是拿起乔来,坐在姜氏后面,像是看戏一样,一言不发。 苏陌早就忘了来之前春熙苦口婆心的劝说,老夫人呵斥她,她立刻还嘴:“老夫人你也知道孙媳的情况,不把夫君伺候好,孙媳能离得开将军府?再说了,老夫人想想,我只是隔房的一个弟妹,掺和大伯子屋里的事,我吃饱了撑得?” 莫家阵仗这么大,盛家那些夫人少夫人们都在,都不说话,为何老夫人就挑自己的毛病? 这是觉得自己好欺负? 一屋子人,偏偏点自己的名, 苏陌做作的环视四周,然后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盛家上一辈,一个大伯娘、三个婶娘,我这一辈儿,五个孙媳妇,她们哪个不比我进门早?她们屋里或多或少都有小妾,哪个不比我有处置姨娘的经验?轮得着我说话? ” 老夫人冷哼:“ 你好歹是二品夫人,陪几位亲家太太说说话,帮着你大伯娘招呼贵客,是你做将军府主母的基本礼数。” 苏陌极轻的冷笑一声,偏偏老夫人此刻耳聪目明的听到了,觉得特别刺耳,不过今日要用这赖货对付莫家人,等莫家人走了再收拾这个赖货不迟。 老夫人:“来人,把五少夫人的椅子往前挪挪。”给她安排个合适的位置,方便她和莫家人吵架。 苏陌看看缩在姜氏身边满脸憔悴的莫珍珠,跟着说:“也好,把椅子放在伯娘身边, 挨着大嫂子坐。 ” 下人们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姜氏身边,给苏陌坐 。 苏陌示意青竹搬着小凳子,她拉着盛牧,去到姜氏背后,挨着莫氏坐下。 长房的三位少夫人的座次,都往下手挪了挪。 苏陌和莫氏都是各房长媳,俩人的位分相当,俩人一左一右,坐在国公夫人姜氏身边像是哼哈二将,嗯,苏陌旁边还有个小尾巴,是粉雕玉琢的小童,盛牧。 盛家一门,一个国公府,一个大将军府,虽然大将军府单独开府,但盛家并没有分家, 在外人看来,作为大将军府的主母,苏陌定然是来给盛家撑腰的。 莫家看盛家这位年轻的大将军夫人进来,原本脸色很不好看,看老夫人对苏陌的态度,再看看苏陌从进门到现在老夫人的态度,莫家人脸色温和了许多。 莫家老夫人轻咳一声,脸上带着笑意开了口:“这么冷的天,我家大丫头和她房里姨娘们这种小事, 五少夫人能走这一趟,劳烦了!老身日常在家里,也曾听我家大丫头说过, 说是在盛家小一辈中,五少夫人最是个讲礼仪,懂规矩的,对我家大丫头也多有照拂,老身这里,谢过苏少夫人。” 苏陌起身屈膝:“老夫人说哪里的话,妾身不敢当,妾身不过是盛家最无足轻重之人,哪里能照拂得到大嫂子?今日被祖母唤来,也只是过来拜见亲家老太太、太太们, 没有其他意思, 大嫂子房里的事,哪有小婶子多嘴的份?妾身再年轻,也知道这个道理,老太君放心。” 听苏陌这么说,莫家几位太太们脸色更放松了, 盛家这边,老夫人和姜氏都有了怒容。 第88章 妻妾之争3 苏陌坐下后,斜眼从姜氏背后打量姜氏头上钗环的品质款式,比原身那破烂嫁妆里的好些,但是比不过苏家祖母库房里的,感叹祖母还是有底蕴,库房里的 翡翠宝石珍珠玛瑙,绸缎皮毛甚至上好的砚台笔墨,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前几天她好容易想起了去看了尚书夫人于氏库房里的珠宝饰品,也有好东西,但是比不上苏家祖母,怪不得于氏当时要派人守着祖母的屋子,若不是自己有空间把祖母 的库房挪到了空间里,祖母那些个好东西,肯定都会便宜了于氏,然后被送给苏瑶玉做嫁妆。 想到自己下手真快,苏陌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打劫苏家最让她开心的是,便是又一次抢了苏瑶玉的嫁妆。 她坐在椅子上浮想联翩的想心事,屋里众人也都说的有点累了,都在小口小口的喝茶,一时间,室内有着微妙的尴尬和平静,像是她一来,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缓和了一样。 察觉到气氛已经缓和,老夫人就又开始看苏陌不顺眼 :“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你那一张小嘴,叭叭叭的,谁都说不过你,如今有事了,你倒成了锯嘴的葫芦!” 苏陌看都不看老夫人,她就觉得纳闷:老夫人真是糊涂的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叫她来是给盛家撑场子,她来了不就行了?老夫人还指望她干什么?和莫家人吵?护着柳臻儿? 笑话! 柳臻儿被欺负, 她巴不得看笑话,老夫人非得叫她 来,是怕她会不跟着骂柳臻儿? 老夫人只想着苏陌嘴厉害,今日之事盛家不占理,若苏陌胡搅蛮缠一顿,和莫家闹一场,臻儿这事兴许就能糊弄过去,在老夫人看来,苏陌是盛家媳妇,自家人哪有不和自己家站一边的? 至于苏陌和柳臻儿之间的数次争斗,那是盛家关起门来的家事。 但是,苏陌作为一个穿越来仅三个多月的异世灵魂,前世是被家族放弃了的哑巴孤女,哪里有什么家族大义? 再说了,柳臻儿,是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明目张胆的欺负她的人,这种贱人,她见一次想骂一次,她怎么可能会帮着柳贱人说话? 老夫人数落苏陌,苏陌是不可能忍着的。 说到底,她不是这个朝代土生土长的小媳妇,她对长辈这种生物,还真是天然 的缺少敬畏之心:“老夫人想孙媳说什么?一屋子的长辈,处理后宅之事,在座的哪个不比我有经验?我若是说的多了,老夫人又说我 眼里没有长辈,老夫人您说,大嫂子屋里 妻妾之争,我做弟妹的,究竟该说些什么?您教教孙媳,孙媳学学?” 老夫人冷着脸,今日赔笑敷衍的多了,脸皮都是僵硬的:“你是该学学, 好将来管理将军府里的内务。 ” 苏陌:“老夫人怕是忘了,您的五孙儿,如今可是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呢,孙媳有什么可管理的内务?孙媳跟您学,可以学待人接物,可不用学如何管理小妾姨娘。我就不明白,一个小妾,能把大嫂子气成这样,这是几天没有睡好了?多大的事, 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得,苏陌还是看不得莫珍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就越界开怼了。 大少夫人莫珍珠,这段时间受尽了柳臻儿 的挑衅和欺辱,剖心沥胆的伺候了十余年的夫君 为了一个小妾打她 耳光,她 觉得在盛家已经 颜面尽失, 真是恨不得立时死在盛淮初面前!看看那个负心人会不会后悔动手打她! 今日娘家人来给她撑腰,她心里感动,却也没有多少鲜活之气,听到苏陌赤裸裸的嘲讽,也不见有任何回应。 姜氏最近,也是心烦意乱。 朝廷命三司严查钱债案,大理寺雷厉风行,仅仅半个月,揪出来近二十个放印子钱的金主,七成都是官员家眷。 民间对此事怨愤极大,现在别说放债的五千两私房钱血本无归,她还得拿银子打点官府,买通债务人免于提告,又搭进去两三千两。 国公爷盛文松埋怨她,盛文松的小妾趁机给她找各种麻烦,此刻还要坐在这里处理儿媳屋里的妻妾之争, 还听了老半天莫家人的埋怨和嘲讽,杂七杂八的事, 她 一直在极力忍耐,看到苏陌进来,她像是来了助力,神情稍微缓和了些,像是终于能喘口气一样,端起茶杯喝了半口,顺便还吃了一块茶点补充体力。 听到苏陌说话冲着儿媳开炮,她也顺杆爬,数落媳妇:“ 珍珠啊,淮初是鲁莽了些,不过他本意并非动手,而是推搡之间无意磕碰, 多年的夫妻了,一点子小事,何必劳动亲家太太们?你也是,年纪轻轻的,气性这么大,不依不饶的!” 她刚才一直对着莫家人态度很好,这会儿,多多少少的,有了一点点的怨气,对儿媳偷摸给娘家人送信,让娘家人来闹 的怨气。 莫家姑母不想听了,姜氏这么说,自然是在袒护盛淮初:“亲家太太如此说,我们倒是不明白了,推搡能推到脸上?一点子小事? 我家珍珠去我府上做客时,脸上的手指印都还没下去呢,是啊,多年的夫妻了,也不知珍珠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让姑爷能为了一个妾室殴打正妻,若是传扬出去, 一个宠妾灭妻是免不了的,若是此事被御史知道了拿到朝廷上弹劾,姑爷的差事怕都保不住吧?” 姜氏脸色羞窘: 她牵涉进印子钱的案子后,儿子盛淮初在刑部的差事就被停了, 没有结案前,儿子不能回到官衙当差,日日龟缩在府里,可不就容易和妻妾之间闹矛盾吗? 莫家姑母,是不知道儿子差事被停?还是故意这么说?让她丢脸? 姜氏扯了扯嘴角,强笑:“亲家说的严重了,两夫妻闹别扭,说不上宠妾灭妻。” 莫家婶母一脸嘲讽:“那可是贵妾,听闻我家珍珠院子里姨娘庶子女挤着住,这位贵妾却能单独住一个比正室夫人还大的院子,不是宠妾?不是灭妻?” 当初给柳臻儿腾院子,是老夫人执意要做的,为此还把两个孙女给挪到了寿安堂旁边厢房里住, 莫家婶母这句话,让老夫人脸上挂不住,脑子一抽,朝着苏陌吼:“苏氏!你是个死的?看你大伯娘如此被人埋汰?” 苏陌眼睛往上一翻,妈的!这都能把自己扯上? 苏陌皮笑肉不笑:“老夫人,长辈们说话,哪里有我这侄媳妇插嘴的道理?您当我是个死的吧。” 老夫人:。。。 “好好好!二房真是不得了,出一个活死人的少爷,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活死人的少夫人,二房的气数, 被你们这些忤逆不孝的子孙折腾尽了,连带的国公府,也七事八事的不顺心!”老夫人开始胡搅蛮缠,若是和苏陌吵一架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也行。 苏陌不能忍 :“国公府怎么不顺心?柳姨娘不是有喜了吗?听闻老夫人马上要再多一个重孙子了,还不是好事?” 这话不是来平事的,这是来火上浇油的! 果然,莫家妇人闻听此言,一个个脸上都有了更加明显的怒气,莫老夫人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扭头看向老夫人:“老姐姐! 贵妾有孕就如此嚣张,还没生就敢欺辱正室,若是将来生个男丁,还不骑在正室头上作威作福? 今日你们盛家,必须给个交代 !” 老夫人若是年轻十年,此刻定然是舌灿莲花,先哄住莫家,然后再徐徐图之,但是,她上了年纪,已经老糊涂了,不知柳臻儿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就是要护着柳臻儿,不管多少人看柳臻儿不顺眼,她死活都要护着柳臻儿! 而且,不讲究方式,只会倚老卖老、胡搅蛮缠! 她年轻时倒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不顾脸面的事,老了老了,这是一点都不想装了。 态度强硬:“老亲家,我这个侄孙女已经有孕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能比子嗣还大?”, ”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姐姐如此说,那就是护定贵妾了?” 这边两个老太太说话, 越来越尖锐,都相当不客气。 尤其是莫老夫人,看盛家老夫人一味护短,一点都不讲理,她不想忍了,把手里的拐棍往地上再重重砸了两下:“老姐姐,无论如何,是我莫家女在你们盛家挨了打,今日姑爷不在府里,那就贵妾出来磕头赔罪,若不如此,我们莫家可不敢把孙女留在你们国公府!” 这是,要带走媳妇? 姜氏有点急:“亲家老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孩子们屋里小打小闹的,何至于要回娘家闹得两家生分?”回头埋怨苏陌:“都是你,没事说柳姨娘有孕干嘛?” 苏陌嘴角一抹冷笑:“我在给老夫人和大伯娘贺喜啊,长房又要添丁了,不是好事吗?” 莫珍珠终于有了反应,奇特的是,她没有冲着老夫人和姜氏,反而冲着苏陌压着心中愤怒喊:“长房添丁,你高兴什么?” 娘的,这是都把自己当做软柿子?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莫珍珠无法,满座都是长辈,只苏离陌是弟妹,她不说苏离陌,说谁? 说长房、金氏、陈氏和小姜氏?那三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啊! 但是,苏离陌可就很委屈了。 苏陌挑挑眉:“我为何不能高兴?嫂子您又要多一个庶子女了,我不该跟着高兴吗?” 她宁愿莫珍珠和她吵架,也不想看到莫珍珠刚才那一副心如死灰般的破败颓丧。 莫珍珠气的身子抖着,眼里落泪:“你知道什么?你一个人住在将军府,五弟屋里不说通房 和侍妾,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你怎么能知道一院子妾室庶子那种日子,有多煎熬多难过?” 苏陌嗤笑:“你为何难过?你没有子女吗?你有两子一女,还跟着那些小妾们斗气,真是自贬身价!” 莫珍珠抖着手死死的握住椅子扶手,低喊:“你不是我,怎知我心里的苦?” “有什么苦的?小妾而已,看的顺眼了就多看一眼,不顺眼了就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欺负你了就提脚卖了,有什么可苦的?” 莫珍珠哭喊道:“我能吗?柳臻儿是贵妾,她的身契在祖母手里,我能怎么样她?” 众人沉默!看向老夫! 按大周律法,姨娘是要签卖身契的,按规矩,卖身契在妾室进门时要给主母,然后给主母敬茶,主母收了卖身契喝妾室茶,才算是承认了妾室的名分。 柳臻儿的身契在老夫人手里?怪不得柳臻儿敢挑衅正室,欺辱莫珍珠! 大家的眼睛,都盯上主位上的盛老夫人,老夫人的手伸太长了,哪有孙媳屋里的妾室卖身契握在祖母手里的? 躲在阁子后面的柳臻儿不依了。 莫家闹到寿安堂,原本老夫人是让她躲起来,不准她出来的,此刻听到卖身契这回事, 她在阁子后面喊:“祖母是盛家当家主母,是老祖宗, 也是我的姑奶奶,我的身契由姑奶奶拿着,有何不可?” 盛家如今真正的当家主母姜氏:我是什么?我是摆设? 莫家女人:“真是没规矩,一屋子长辈说话,哪里有妾室插嘴的道理?” 柳臻儿:“苏离陌算什么长辈?” 一屋子人说话,她就只喊出苏离陌的名字,这是想着满屋子里就一个软柿子,名字叫做苏离陌? 苏陌怒,喊青竹:“去,把柳姨娘给我揪出来,亲家太太们都来了,她不出来请安,好好说话,还隔着阁子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苏离陌?”老夫人喊:“你敢!臻儿若是有个差错,唯你是问!” 苏陌等老夫人喊完,摁了摁耳朵,看三月:“你也进去,若是有下人拦着青竹,你把她扔到院子里,都说你力气大,今儿你让夫人看看,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三月比青竹憨厚些,健壮些,听说她能举起孟青,苏陌可是不相信。 三月是个实诚人,夫人吩咐了,她果然跟着青竹往里屋走。 哦豁!好热闹! 难得出门看的小盛牧眼睛亮晶晶的,坐在小板凳上,抻着身子往里屋看。 三月腾腾腾几步过去,里屋几声尖叫,之后,屋里众人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只见三月姑娘一手一个,拖着两个丫鬟从里屋出来,到了门口,揪住其中一个的腰带,站在门里,把这个丫鬟扔到了院子里! 砰! 院子里和廊檐下伺候的下人,都往两边躲了躲。 屋里的妇人们,身子也都不由得往后仰了仰。 又一声:砰! 三月又扔出来一个,而且扔得很准,第二个刚好砸在第一个身上,第一个“啊”的一声,被砸晕了。 廊下站在孟青旁边的罗松和小黑豆,震惊了! 三月啊,这么火爆? 夫人这是什么个意思?国公府老夫人,不是将军的祖母吗? 这都可以?好刺鸡! 小黑豆一脸震惊和诧异,同时带着些兴奋和崇拜,往屋里偷瞄, 嗯,师公威武! 罗松看看孟青,带着询问的意思。 孟青一脸沧桑,双手往脸上一搓,沉重的给罗松和黑豆普及一个知识:“咱们夫人,向来擅长:小事变大,大事变更大!” 三人互相看看,反正这院子里也没人敢说他们,干脆,三人扭过身子,把脸凑在窗格的薄纱上,往屋里看。 青竹拽着柳臻儿,从里屋出来,把柳臻儿扔到了屋子正中央。 这是一个方便被审判的位置。 柳臻儿假模假式的捂住肚子,喊道:“苏离陌!你若是敢伤了我腹中子嗣,姑奶奶和表兄,定然不会放过你!” 苏陌冷冷的:“青竹,掌嘴吧?” 这是做熟了的活计,青竹挽起袖子,上前一步,熟练的揪住柳臻儿的胸口。 柳臻儿尖声喊:“你敢?” 苏陌笑:“慢着!” 柳臻儿猛地出口气,以为苏离陌被吓住了,哼了一声, 想站起来,被三月一摁肩膀,又坐在了地上! 柳臻儿执拗的梗着脖子,用双手捧着才一个月的身孕,像是大腹便便的孕妇,一双眼睛盯着苏陌,怨恨的盯着苏陌。 苏陌声音柔和:“青竹,今日不同往日,今日有几位亲家老太太、太太们在,你打的讲究些,要疼,要响,但是不能打掉牙齿,不能影响她正常说话,尽量不要太难看,不能吓到贵客,可做得到?” 青竹认真的想了想,抬起手,挥出一掌,清清脆脆的一声,“啪”! 然后她拧眉问苏陌:“是不是这样?” 苏陌也很认真:“对,差不多就是这样。” 主仆俩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来研究打耳光的强度和力度,屋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边一众盛家妇人们,尤其是庶出的三个房头的夫人,有人拿着帕子捂着嘴咯咯的笑。 那边莫家妇人,从莫家老夫人、莫大夫人、到几位婶母姑母们,互相看看:盛家惩治妾室,这么直接? 莫大夫人摇摇头,示意莫家的女人们,都保持沉默。 有苏陌这个愣的出头,斜前方的姜氏觉得,终于可以歇一会儿,姜氏掐了掐眉头,闭目养神,她最近老是觉得精神不济,累的很,身边人用着也不顺手,什么什么都不顺,唉!这日子!越过怎么还越艰难了? 苏陌不管所有人怎么想,轻笑着问柳臻儿:“柳姨娘,我再教你一次啊!你可得记好了!你没进长房做妾之前,你是老夫人娘家侄孙女,给你脸,我称呼你一声柳表妹!自从你进了长房为妾,你就是个半奴的小妾,哪怕是贵妾,你也是个妾!” 老夫人脸色煞白,指着苏离陌:“你!大胆!” 苏陌像是没有听到老夫人的话:“你一个妾,见到本夫人,自来就是直呼大名的 ,不打你打谁?一屋子的正室在说话,你一个妾,在里屋吆喝着挑衅我们, 给我们添堵,你让我们心里不舒服,不打你打谁?柳姨娘,现在,本夫人问你?你该唤本夫人什么?” 苏陌在将军府,上面没有长辈,将军府的人都称她为夫人,到了国公府,降了一个称呼,是盛家五少夫人,柳臻儿可以唤她夫人,也可以唤她五少夫人,唯独不能直呼大名! 柳臻儿才不服气,喊道:“苏离陌,你给我等着!” 苏陌冷笑:“打!” 青竹熟练的挥动手腕:啪!清脆响亮。 听着响亮,但是不疼,所以柳臻儿尖叫怒骂丝毫不受影响:“苏离陌!你这个贱人!” “打!” 啪! “苏离陌。。。。” “打!” 啪! 。。。。 这循环,节奏极快,这力度,侮辱性极强,但是,伤害性确实不大,饶是打了十几个巴掌,柳臻儿依然能中气十足的喝骂叫喊! 屋里盛家妇人,忍俊不禁的开始哈哈大笑,尤其是长房三少夫人陈氏,那笑的叫一个畅快!口无遮拦的喊:“苏离陌,真有你的!” 小妾被打,甭管是那个屋里的小妾被打,都让她觉得畅快! 旁边金氏扯扯陈氏的衣袖,提醒陈氏:“可不能直呼大名!” 陈氏不在意:“二嫂,我可是苏离陌的三嫂,喊她苏离陌怎么了?苏离陌!打得好!” 妾这种生物,正室夫人都是深恶痛绝的!她和苏离陌都是正室,这种时候,天然应该在同一个阵营。 屋外的小厮、丫鬟、仆妇们,都拥在窗口企图看,看不到的,凑近些也能听得更加清楚。 寿安堂里越来越热闹, 旁边几十步外的松鹤堂想不在意都做不到,下人都在窃窃私语,外面,时不时有脚步声,都是朝着寿安堂那边去的。 仆人们:走啊!去看啊!寿安堂里可热闹了! 松鹤堂院子里,老太爷穿着灰色长袍,手里端着一个小紫砂茶壶,外面这么热闹,他也有点心痒,可寿安堂的热闹,他得搞清楚谁占了上风再去看,免得被老婆子给自己个没脸! 招招手,喊来一个仆人 :“阿慢!你去那边看看现在怎么样了? !” 老太爷心思很简单,若是老婆子输了,他就趁机去教训几句,若是老婆子赢了,那就闭门不出吧。 莫家来那么多女人,进寿安堂时间可是不短了! 阿慢是老太爷从温泉庄子里带回来的,性子温和 ,今年四十多,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不紧不慢,磨磨唧唧的。 阿慢应了一声:“是,小人这就去看看,老爷子,您还是回屋等着吧,您都站了半天了!”老太爷想看热闹,阿慢心里不赞成,那老婆子说话难听,向来不给老太爷留脸面,何必想不开去凑这个热闹? 还不等阿慢想好该开口劝说,老太爷催:“快去!快去!啰嗦!” 算了,不劝了,随老太爷去吧,回府这段时间他也看了,这府里实在无聊,比着温泉庄子那边,这里可真是太没意思了。 阿慢看着老太爷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走出松鹤堂,去寿安堂那边打探消息。 第89章 妻妾之争4 寿安堂正屋里,柳姨娘足足被打了有十几个巴掌,再怎么不疼, 也让人受不了了。 柳臻儿聪明的很, 她趴在地上,冲着老夫人喊:“姑奶奶!臻儿肚子疼!” 真的假的不重要,关键是老夫人立刻就信了! 命令海棠:“去扶表小姐站起来!快去!” 海棠走过去,被三月拦住。 海棠怯怯的站住,不敢拉柳臻儿,也不敢回老夫人身边伺候。 她也不算笨,蹲下来,好声好气的 劝柳臻儿:“表小姐,您就服个软,唤一声五少夫人吧?” 旁边庶出的五婶乐呵呵的也劝:“表小姐,嘴犟是要挨打的,不如就让一步,唤一声五少夫人,免得在这里啪啪啪的被打,听得我们的脸都疼了!” 哈哈哈!众人哄笑! 老夫人护着的人被打,庶出的三个婶娘,都表示:很难得!很开心! 一屋子盛家的妇人们,都在笑着看热闹! 盛牧小身板几次站起来,想走近些看,这个表小姐,曾经骂过他们三兄弟的,说他们不是盛家血脉,是小杂种。 表小姐挨打,好开心! 嗯,之前在将军府宁远堂里,苏陌也打过柳臻儿,当时在场的是盛唐,盛牧后来听大哥说过,不过,哪里有这样现场开着有意思? 盛牧激动的搓着手:今天晚上,他要把今日之事说给父亲和两个兄长! 柳臻儿看看周围,有点无奈也有点绝望,似乎,没有一个人会帮她,她趴在地上,哭喊:“五少夫人!五少夫人!好了吧?我唤你五少夫人!” 苏陌轻咳一声,把盛牧拉回来坐好,笑着说:“你早点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就不用挨打了?” 挥手:“青竹,待会儿她再闹腾,换三月来打,你也打得累了,歇一会儿!亲家太太们,我的事办完了,我只是听不得柳姨娘胡闹,教教柳姨娘什么叫做尊卑,什么是规矩而已!你们继续,我不参与你们之间的是非纠葛,” 莫家女人们呆愣,互相看看:刚才,说到哪里了? 哦!对,说到让柳姨娘给莫珍珠磕头认罪! 老夫人昏昏沉沉、 晃晃悠悠的站起,指着苏陌:“把这个泼皮给我拉出去!拉出去!” 谁敢啊? 苏陌呵呵笑:“老夫人?你若是不想我在这里,我可就走了啊?” 起身,拉住兴奋的扭着身子的小盛牧:“走吧,不用人拉,咱们自己出去。” 笑嘻嘻的教盛牧:“你记住,老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会儿让母亲来,一会儿让母亲拉出去,并不是她要针对我们,她只是眼睛快瞎了、耳朵快聋了,看不清事情的真相,要强了一辈子,老了老了成了护着妾室的老糊涂,这也不怪老夫人,毕竟,那边松鹤堂里,老太爷也是这么护着一个老姨奶奶的,老夫人这叫夫唱妇随,伉俪情深!” 唠唠叨叨的,弯腰认真的教小盛牧,小盛牧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整治人的法子,狡黠的冲着母亲笑:“儿子记住了!谢母亲教诲!” 她说话夹枪带棒,却理直气壮,小盛牧答应的乖巧,笑的甜蜜。 屋里众人再次被气笑,这次,连莫家那边太太们,也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闷笑! 老夫人听到苏陌提起老太爷宠老姨奶奶,身子晃了晃,嘶声喊道:“我的臻儿是大家小姐,是我们柳家的嫡小姐,那个贱妇,不过是个丧门星,是个不守妇道、晦气的再嫁妇!” 苏陌起身,好声好气的对这老夫人说:“老夫人,如今柳臻儿和那个老姨奶奶是一样的人了,都是小妾,小妾分为贵妾、良妾和贱妾,柳臻儿是贵妾,那位老姨奶奶是贱妾,但归根结底,一个字:妾!” 老夫人被气的脸色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涨红,苏陌怕她晕过去,自己被人说不孝,哼了一声,总算是闭了嘴。 大丫鬟海棠赶紧上去扶住老夫人 ,帮她捋胸口,并且往老夫人手里放了一杯温水。 老夫人假借喝水,顺势又坐了下来。 莫老夫人最是清明,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扭头看向老夫人:“五少夫人留步!今日老身来盛家是想讨个公道,看来看去,盛家也就五少夫人是个讲理的,咱们两家之事,请五少夫人做个见证!” 苏陌站在姜氏身边,笑道:“亲家老太太,我可是盛家人,这个见证,我如何做得?您不怕我护短?” 莫老夫人:“便是五少夫人护短,老身也认了!还请五少夫人,留下主持个公道!” 这是把苏陌,当做敢打敢杀的江湖女侠了! 那边陈氏走过来,把苏陌摁到椅子上:“不准走!你走了,这里可就没人能治得了这个小贱人了!” 那边盛家三婶也笑着说:“离陌这一顿嘴巴子,真真该让咱们府里所有的小妾们都来见识见识才是!” 其他盛家女人都捂着嘴笑。 盛家从根上,就是歪的!老太爷十年如一日的宠爱老姨奶奶,甚至为了老姨奶奶很少回国公府。 如今盛家大少爷也是这个德行! 莫老夫人拐杖顿了几下,屋里嬉笑的声音小了些,莫老夫人冲着盛老夫人:“老亲家,老身活了几十岁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孙子屋里的妾室,卖身契被祖母握着,咱们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姨娘的卖身契,该给谁拿着。其次,这位小妾,有没有推倒我家大外孙、亲家您长房的嫡长孙盛子兰!再次,咱们来说说这位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有多大月份了?这位可是正月初十敬的主母茶,如今也不过将将一个月,怎么就有孕一个月了?这时间把握的,也太好了些!” 屋里众人都静了下来。 苏陌双手虚虚的捂住盛牧的耳朵。 盛牧扒开母亲柔软温热的手,支棱着耳朵听。 不得不说,莫家老夫人这几句,都问到了点子上。 姜氏叹口气,睁开了眼, 姜氏身边没了心腹周嬷嬷,又莫名折了几个管事的,此刻她就像是没牙的老虎,除了愁苦烦闷,一点当家主母的气势都撑不起来。 卖身契的事,是老夫人做的没有道理,姜氏起身去劝盛老夫人:“母亲,您把臻儿的身契给了珍珠吧!再怎么说,珍珠是长房长媳,是一屋的主母!屋里所有妾室的卖身契,本就该给她拿着!母亲想想,老太爷不把老姨奶奶的身契给您,你当初不也闹得要死要活,甚至把老太爷逼得离家住在外面,到现在,您都不认那个老姨奶奶?” 老夫人对这个糊涂的儿媳妇恼恨的重重一拍茶桌:“糊涂!这能比吗?那是个丧门星!这是我们柳家的嫡小姐,若把臻儿的身契给了珍珠,她以后还不把臻儿捏的死死的?臻儿如今有了身孕,生下来也是盛家的子孙,也是你的亲孙子!” 当着这么多人被老夫人怒喝,姜氏羞的老脸涨红! 姜氏自从嫁到国公府,老夫人把中馈扔给她,她就开始用嫁妆贴补家用,直到长媳莫珍珠进门,她才有了助力,莫珍珠和柳臻儿闹,她内心是支持媳妇的,一来媳妇的嫁妆也贴补了府里,二来,柳臻儿确实过分,姜氏自身就备受妾室之苦,她和莫珍珠,算是难婆难媳,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苦。 但是,柳臻儿背后是老夫人,她也很无奈啊! 她要在莫家人面前落个好,没办法,盛家男人如今在朝为官的,只她的长子盛淮初一个,莫家在朝为官的,可是有好几个,莫珍珠的父兄,一个在鸿胪寺主招待外国使节,一个在兵部主官水利,这都是肥差,而且,莫家人又愿意看顾和贴补莫珍珠,她心里明白,如今盛家人和她母家姜家人都靠不住,她儿子靠的上的助力,也就莫家人了! 再一个, 她算是看得明明白白,柳臻儿是个能闹腾的! 今日若是不趁着莫家人在,把柳臻儿好好威慑住, 长子那一屋子,就没个安生日子! 她蠢蠢欲动的也想借着众人的势逼逼老夫人! “母亲!”姜氏不顾脸面,放出大招,扑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求母亲您放手吧!臻儿她既到了淮初屋里做妾,就得守妾室的本分,她如今敢在淮初院子里挑三豁四,惹是生非,甚至敢推到子兰,不就仗着母亲您给她撑腰?子兰可是淮初的长子! 若母亲不给臻儿的身契,那臻儿就留在寿安堂,不用回长房院了!媳妇如今孙子孙女一大堆,哪一个都是亲的!不差这一个!” 长房四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嫡庶子孙众多,都是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小孽障,姜氏早就不胜其烦,支撑的艰难,若不是因为日子艰难,她岂会去放印子钱? 姜氏和莫氏,毕竟十几年的婆媳,要说起来,这俩人之间,几乎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冲突,莫珍珠看婆婆委曲求全的跪下来求老夫人,也喊了一声:“母亲!”跪在地上抱着婆婆痛哭。 那边姜氏的几个儿媳,哪里敢再坐着? “扑通!扑通!扑通!”都跪在姜氏身后。 大嫂子跪下,三个婶婶,自然也得跟着跪下,索性,大家都去跪在老夫人面前,就不信这个老糊涂蛋,会不顾这么多人的脸面,非得护着那个柳姨娘! 盛家的女人都跪下了,苏陌自然不好再坐着,只得起身,拉着盛牧往边上站,她不拦着大家逼老夫人,但是,她也不想跪。 莫家妇人,除了莫老夫人,其他人也不好再坐着,也都站起身,退到了椅子后面。 老夫人真的是老糊涂了,此时,不想着息事宁人,反而想着:我要护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她反而愈加恼怒! 这个一向装的懦弱听话的大儿媳妇,安敢如此? “你是当家人,就该有当家人的气魄,珍珠不听话,你该教导她,你倒好,反过来教训、逼迫你的婆婆?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苏陌扶额! 柳臻儿究竟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夫人宁愿惹所有人厌弃,也要护着柳臻儿? 寿安堂里,跪着的人坚持,老夫人也坚持,一时陷入僵局,屋里渐渐的,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苏陌走不得,又不想留,想了想,低声吩咐青竹几句,青竹低着头,悄悄退下。 青竹跑出去后,立即去找阿圆。 阿圆在寿安堂后院和小丫鬟小双儿在说话,她腰间荷包里装了许多好吃的,和小双儿挤着靠坐在墙根,嘀嘀咕咕的说话。 青竹过去,压低声音问小丫鬟双儿:“你可知道,柳姨娘的身契,老夫人藏在了哪里?” 双儿看着青竹,机灵的摇头。 阿圆笑嘻嘻的说:“这是青竹姐姐,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是好人。” 青竹摸出刚才夫人给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若是帮着找到柳姨娘的卖身契,这银票,就是你的!一百两!” 双儿眼睛一亮! 若是有一百两,她就可以自己赎身了! 之后眼里的光忽然有沉寂下去:便是赎身出去,她也怕爹娘把她再卖一次,万一再卖个不如盛家的,岂不凄惨? 青竹和阿圆互相看看,都有点急,阿圆拉住双儿的手:“双儿,你若是有为难的事,可以说出来,我们能帮的,一定帮你。我们也不是非要针对柳臻儿,是这个人太能闹腾了,老夫人稀里糊涂的护着她闹,再闹下去,盛家非得出大事不可!” 她经常去水磨巷和齐达他们出去转悠着打探消息,水磨巷财叔财婶,是白翼安排的管事的,她跟着财叔学了不少,说话很有亲和力,也很诚挚,她年龄和双儿相仿,很容易便让双儿信任她。 此刻,寿安堂后院,大家都去前院看热闹了,没人关注这里靠墙根躲着的三个人。 双儿低着脑袋:“有了这个银子,我就能赎身了,可是,赎了身,我也没有地方可去!若是把这个银子当嫁妆攒起来,我才十一,还得好多年呢,又怕丢了,又怕被爹娘搜身时搜走。” 她一个月是可以歇一天的,她七岁被卖到现在,每个月歇那一天,固定就是给爹娘送月钱,从最初的一百钱,到现在的三百钱 ,每次回去送钱,都会被娘搜身。 现在, 她值钱的东西都藏在寿安堂自己住的屋子里,她的东西再值钱,不过是值三两五两银子,最多的那个值十几两银子,是五少夫人过年时赏的。 她藏一百两银票,被大丫鬟或者嬷嬷们发现,若是说不出来历,会被打死的! 阿圆看看青竹,这倒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青竹压低对双儿说:“我之前在将军府的庄子上学功夫,将军府的庄子里,可以吃饱穿暖,能学武,而且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不知你愿不愿意去?” 将军府庄子里,有很多无依无靠或者是父辈在西北战死的士兵的后代,像青竹三月,自幼习武,被选来将军府当差,也算是一个出路。 双儿不是个傻子,她很机灵,从将军夫人来国公府到现在,她和苏陌见过多次,苏陌每次来把寿安堂闹得人仰马翻,她也很佩服,与其去将军府的庄子上,不如去将军府! 她笃定,将军夫人是个好人,不会苛待 磋磨下人。 双儿眨着大眼:“青竹姐姐,我可不可以从寿安堂赎身后,再卖身到将军府?” 去将军府? 青竹可当不了这个家。 她为难的说:“这个我可做不到,我顶多帮你去庄子上,会功夫、对主子忠心的人,才能选到府里伺候。” 她和三月,可是孟青在三十多个姑娘里选的,将军府,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双儿有点受打击。 将军府里规矩多。 比如阿圆、云嬷嬷和春熙,是不能进温明居东屋的。 而更多下人,是连温明居都进不去的,即便是太后赏赐的宫女檀香,也进不去温明居。 双儿想进将军府,阿圆心里一惊,反而不敢和双儿继续说话了,可别自己一时糊涂,给夫人招惹回去一个细作。 虽然双儿未必是细作,但是,谁知道呢? 还是小心些的好。 阿圆催:“你到底知不知道卖身契在哪里藏着?你傻啊?先赚到一百两银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把银票就缝在衣襟里,谁会想着你能有一百两银票?”这倒是真的,先赚钱,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先不先的,能不能赎身都还说不准呢! 赚钱要紧!其他的,回头再说! 双儿一咬牙,伏在青竹耳朵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青竹把银票递给阿圆:“你拿着,我若是拿到了身契,你把银票给她。” 阿圆:“是!” 青竹警惕的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她贴着墙往前走,然后翻窗进入一个屋子,片刻后,出来了。 青竹匆匆的往外跑,路过阿圆和双儿身边时,俩小姑娘仰头看着青竹,眼神里都是期待。 青竹一笑:“给她吧!你们俩赶紧去前面看热闹!不要在这里待了。” 说完,青竹匆匆跑向寿安堂前院。 第90章 妥协 旁边松鹤堂里向来不问府中俗事的老太爷,难得的露面了,手里拉着身子瘦弱,看着有点怯弱的长房长孙,莫珍珠的嫡长子、盛子兰,走进了寿安堂,径直走到屋子正中,站在姜氏她们的前面。 老太爷十几年来从没有参与过自家府里的琐事,此刻过来,并且手里还拉着小曾孙,精神矍铄,一脸凝重,一进门先冲着亲家莫老夫人拱手算是赔了个罪,很有气势的对着地上乌压压跪着的人:“ 亲家们看着,像什么样子? 都起来!” 姜氏一时摸不清老太爷什么意思,丫鬟扶着她起身,她起身先去看子兰的脸, 眼圈一红:“子兰!” 盛子兰轻轻挣脱祖母,站到屋子中央,背对着光,朝着屋里众人作揖: “子兰,见过老祖和各位长辈!” 屋里所有人都看向子兰,苏陌身边的盛牧也好奇的把小脑袋从母亲的胳膊弯钻出来,看向这个比他大几岁,但是个子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孩童。 老太爷身后跟来的两个仆妇,往屋子正中、软榻前面放了一张大椅子,老太爷招手:“子兰来,来坐在老祖这里。” 大屋里此刻坐满了长辈,有盛家的有莫家的,一屋子的长辈都盯着后自己,盛子兰心里有点害怕。 母亲为了他被父亲打了耳光,外祖家的人来了寿安堂后又迟迟没有消息,他担心,便避开下人,偷偷跟了过来,在松鹤堂门口被老太爷看到,老太爷一看小曾孙脸上的乌青,心中生气,便拉着子兰来了寿安堂。 盛子兰低着头走过去,站在老祖身边。 老太爷先是给莫家老夫人表达了歉意,然后让莫珍珠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一遍。 莫珍珠看着长子,哽咽着把柳臻儿推到长子导致长子受伤,自己训斥柳臻儿,柳臻儿的丫鬟请来盛淮初:“柳姨娘说孙媳嫉妒她有孕,故意命子兰冲撞她,要害她腹中胎儿,夫君竟信了,命子兰给柳姨娘赔不是,孙媳不允,夫君他,竟。。。竟。。。” 莫珍珠捂着脸说不下去,成亲十几年,她自认和盛淮初夫妻和谐,她敬夫君为先、勤勉于内为后,敬夫君、敬公婆,尽心尽力的操持中馈,盛淮初的妾室和庶子女,她也从来没有苛待过,熬到现在,竟被夫君当众打耳光,她心里的委屈比愤怒更多,伤心比绝望更甚。 屋里几个婶娘跟着莫珍珠抹起了眼泪。 盛国公府里庶出三房几位婶娘,几乎都是在第一胎有孕时,屋里被老夫人塞妾室,老夫人有意无意的纵容小妾,这几位婶娘的日子,就指着夫君的品行了。 夫君公平公正,主母日子就好过;夫君若是宠爱小妾,她们几个的日子,一言难尽。。。 跟着抹眼泪的,是莫家几位妇人。 莫珍珠是莫家嫡长孙女,她嫁到国公府,从家世上来说,是莫家高攀,所以莫家很护着莫珍珠,从嫁妆到日常年节过礼,给盛家都是头一份,并且,莫家在朝为官的爷们,对姑爷盛淮初也很照顾。 说来很讽刺,盛家徒有国公的爵位,目前除了盛淮初,男人都没有入仕,偏盛家自视甚高,仗着国公的世袭爵位,在姻亲故旧中摆谱。 长房的几个少夫人,金氏夫君是庶出,婆母姜氏向来忽视他们,屋里倒太平些。 陈氏的夫君是三少爷、如今陈氏生的两个是女儿,偏小妾生养了两个庶子,日常她和三少爷颇多争执,夫妻感情淡漠。 最近三少爷正在筹谋着把其中一个过继给将军府,三少爷盛淮贤要陈氏和苏离陌交好,想法促成庶子过继,因有求于陈氏,这段时间,盛淮贤对陈氏较为温和。 陈氏明知道夫君这短暂的温和是有所求,偏她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她很矛盾,既不想庶子在眼皮子地下受夫君重视,又不想庶子出继得将军府的势,且想此事越难办夫君对她就会越客气,因此并不积极,想到自己要靠着这种心机来短暂的得到夫君的疼爱,求一个子嗣,她觉得很心酸。 她和莫珍珠不同,莫家是无条件的护着莫珍珠,陈家对外嫁的女儿,向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夫家好与不好,都看自己的造化。 莫珍珠有母家护佑、嫁妆丰厚,膝下两儿一女,尚且被妾室欺负成这样,她一无母家依靠,二来嫁妆寒酸,三来,成亲几年,膝下有无男丁,这日子将来可要怎么过? 越想越难过,陈氏帕子捂着脸, 也哭的哽咽难抬。 一屋子妇人都哭哭啼啼的,老夫人黑沉着脸不说话。 姜氏趁着这个空隙,稍作喘息:公公来了,这事就公公处置吧,她也看了,她的话,是谁都不听的。 老太爷沉默了一会儿,扭头问柳臻儿:“你那天有没有将子兰推倒,导致子兰磕在桌角,差点伤了眼睛?” 盛子兰站在这里,颧骨上的青紫痕迹清晰可见,柳臻儿哪里能睁着眼说瞎话? 况且一屋子的人都在哭,她算是惹了众怒,心里也多少有点怵。 半天后,她噘着嘴委委屈屈的解释:“祖父,臻儿是不小心的,是一时失手。” 老太爷看着柳家的丫头,甚为不喜,他懒得废话,开门见山:“磕头认错吧。” 柳臻儿还想辩解,老太爷毕竟是个男的,再老也有男人的血性,而且,他也不擅长在家务俗事中纠缠,更不擅长断官司, 截住她的话:“伤了咱们盛家未来的当家人,若不是你肚子里有盛家血脉,立刻就该被打死才是。” 这话说的极重。 柳臻儿身子一颤,抬头看向老太爷,瞬间清醒了许多。 老太爷眼中是不耐烦:“还不认错?” 柳臻儿扑通一声,又软瘫在地,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孤立无援的,老夫人见老太爷是动了真怒, 垂下老眼,装糊涂。 “没胆!” 苏陌撇撇嘴,她难得被准许出门,她要尽快把此事了结,她还得去百花坊呢!这么磨磨唧唧的,耽误她的事! 所以她不介意帮个忙! 苏陌看看青竹,青竹会意,上去揪住柳臻儿的脖领衣衫,把柳臻儿揪到了老太爷面前。 柳臻儿:??? 老太爷这个态度,莫家人总算捞回些颜面, 莫老夫人:“老太爷,我们莫家不是不讲理的,这位姨娘不管再怎么跋扈,不把主母放在眼里,我们也没有想着伤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贵府上做事,着实有些出格。孙子小妾的卖身契,被祖母收着、小妾仗势敢伤嫡长孙,单就这两件事,我们莫家,是万不会轻易揭过的。” 老太爷是个男的,很多话不好说,莫老夫人便没有再提盛淮初和莫珍珠小夫妻之间的打闹,至于柳臻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进门前有的,还是进门后有的,她也懒得再提。 苏陌有点佩服这位老夫人,是个能屈能伸的。 老夫人看看老太爷,自从当年老太爷因为那个贱人离开国公府,几乎就没有再进过寿安堂的门,如今老太爷肯进寿安堂来和她说家事,她再怎么想护着柳臻儿,也不免堕了气势,喊柳臻儿:“臻儿,再怎么样,你不该伤了子兰,你祖父既然开口,你就给珍珠母子认个错吧。” 子兰毕竟是长房长孙,伤了子兰,是大错! 连老夫人都不再护着柳臻儿了,柳臻儿纵然不甘心,也只得含着满腹的委屈,给莫珍珠磕头认错,之后,像是受到了极大委屈, 捂着脸呜呜咽咽的,转身又逃回了寿安堂里屋。 老太爷看柳家这个小辈儿,很不顺眼,但是,松鹤堂里的惠姨奶奶在府里来往的人不多,柳臻儿和惠姨奶奶是有渊源的,所以柳臻儿偶尔回去松鹤堂找惠姨奶奶说话, 且说到底,他是来息事宁人的, 老太爷没有计较柳臻儿的无礼,对着老夫人说:“要么,把柳臻儿留在寿安堂,暂且不要再去淮初院子里,将来生下来孩子再说。要么,你赶紧把她的身契交给孙媳妇,让她跟着孙媳妇回去,都多大年纪了,儿孙们的事,你还能管几天?” 当着这么多小辈儿,还有亲家那么多妇人的面,老夫人想起了脸面这个东西,沉着脸,选了前者,当做缓兵之计:“那就把臻儿留在寿安堂吧,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只要臻儿能把淮初的心吸引过来,到时候回淮初的院子,还不是一句话? 莫家的女人们:你们以为我们呢不知道你的打算? 莫大夫人看看莫珍珠:有八九个月的时间,就看自己的女儿,能不能立起来了!若是女儿不争气,她。。。。唉! 闹这么大的阵仗,若是不乘势就坡下驴,接下来不好收场,况且老太爷出面了,谁也不好再继续闹,莫家人、老夫人、姜氏都有结束的意思,遂达成一致:柳臻儿在生产前住在寿安堂,不得回长房盛淮初的院子。 至于将来怎么办,将来再说。 这是三方僵持之下,互相妥协,得出的不算结果的结果。 老婆子和亲家闹成这样子,老太爷觉得脸上无光,加之他也不想在寿安堂待着,处理完事情,就离开了。 至此,这场闹剧勉强算是落幕。 老太爷带着几个仆妇回松鹤堂,远远的看到松鹤堂门口站着往这边张望的惠姨奶奶,老太爷笑呵呵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花,看上去既慈祥又有点儿童般的顽皮 :“惠儿!你站在这里干嘛?这里风大!走,回屋。” 惠姨奶奶四十多岁了,这几年被养的好,脸上有着年轻女性该有的红润和明艳,嘴一撇,像是耍小性子一样,嗔怪道:“还不是担心您?怕您到了那边,又被气的头晕!”说是嗔怪,其实更像撒娇,语气温温柔柔的,眼睛一瞪,含着某种风情。 老太爷一把年龄了,还有一颗童心,平日里,这位老姨奶奶伺候他,也很尽心尽力,把他伺候的红光满面,像是返老还童了很有活力。 被老姨奶奶嗔怪,他心里反倒是很高兴,像闹着玩似得乐呵呵的过去拉着惠姨奶奶的手:“这次倒没有,亲家太太们都在,这次她多少顾了些脸面。” 一个七十多的老夫,一个四十多岁的小妾,在一院子的下人仆妇眼皮子底下,手拉手的,走进松鹤堂,这情形,看着既诡异,又有一点点的和谐。 寿安堂里,莫珍珠带着盛子兰去送莫家人离开。 然后,老夫人留下了所有盛家妇,板着脸。 现在屋里都是盛家的妇人,老夫人开始秋后算账,冲着苏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盛家的媳妇?有外人在,你究竟该站谁哪一边?还是说你就是看老身不顺眼,看着臻儿不顺眼,就是要恶心我们,羞辱我们?” 苏陌哼了一声,没接。 老夫人转向姜氏:“还有你!你是个当家的主母 ,儿媳妇不听话,好好管教就是当着亲家太太们的面,你跪着逼迫老身,是何道理?你这是忤逆!这是不孝!我要找文松说话的!问问他这个儿子,是怎么管教自己的媳妇的,一把年纪了,什么都没有学会,倒是学会了逼迫老婆婆?” 姜氏被老夫人呵斥后,脸上过不去,一屋子看热闹的盛家女人都是天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要说打交道最少的,反而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苏离陌。 一时被老夫人训斥的下不来台,她恼羞成怒,随即冲着喝苏陌撒气: “还不是都怪你?老是跟着起哄架秧子,吵吵闹闹的,你就不会帮着劝劝亲家们,看看你,看看你那样子!你婆婆身子不好,也没有个人教你,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做媳妇的! ” 妈的!这个姜氏,没有立场,没有原则!欺软怕硬,不辩是非!可恶! 苏陌毫不客气:“大伯娘说我 ,不用把我婆婆扯进来!再说了,我好好的在将军府伺候夫君,你们非得遣人请我过来,我那么忙,也抽空过来了,现在事情处理完了,你们倒好,反过来又说我起哄架秧子, 到底要我怎么样你们才会满意?以后再有这种破事, 你们有点记性,别再去将军府唤我, 我也不稀罕来看戏!” 老夫人气的张张嘴,怕苏陌说出更加难听的,到底没有帮着姜氏骂这个什么话都敢说的泼皮横货。 姜氏气的倒仰,伸出手指着苏陌:“你!!!你过来可以,得分清内外!分清楚亲疏远近!” 苏陌冷哼一声,起身站直脊背:“我是内,其他人都是外!我在将军府,我一个人远,你们都在国公府,都很近!” 姜氏看这个也惹不起,且越说越不像话,眼神挪开,不再看苏陌 。 廊下站着 孟青、罗松和黑豆,听到里面的人翻后账,这仨人都是一脸的怒气! 寿安堂门口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不由得挪挪脚步,离这仨人远一点:将军府那边的人,惹不起! 青竹在屋里站着,面无表情。 她开始理解夫人为何不分敌我、谁的脸面都不留了,不用给任何人留脸面,她们不配! 反正夫人不管干什么,都落不住一个好! 苏陌发泄了一通,也不行礼, 拉着小儿子盛牧,俩人一路走着出了国公府, 路上她哼着小调,明显的心情很好。 到了国公府门口,苏陌把手放到额上看看太阳,快午时了,正好去街上酒楼里吃个饭, 吩咐孟青:“ 走,去东市找个酒楼吃顿好的,然后再去百花坊!” 孟青也抬头随意看看天,快午时了,是该吃饭了。 青竹扶着夫人上马车,孟青把盛牧抱起来塞到马车里, 示意罗松和黑豆跟着,一行人往东市的方向走。 青竹和三月都上了马车,宋杆子赶车,孟青带着罗松和黑豆护卫,马车后面,跟了几个穿着普通服饰的扮作一般闲汉的将军府护卫。 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热闹的叫卖声,各车轿厢,苏陌感受到了空气中的 温暖和生机。 青竹跪坐在车厢里,把从寿安堂后院里得来的柳臻儿的身契双手奉给夫人,苏陌接过来,看了看,心情很好。 柳臻儿的身契落在了自己手上,呵呵!老夫人和柳臻儿敢 再拿着自己做筏子,她们等着倒霉吧! 大周的卖身契,上面写着本人的籍贯,父母的姓氏,及父兄三代人的姓名、曾经的功名和官职,她看着上面五六个男人的姓名,有了这个,等晚上回去进空间在苏同庆整治的百官秘史中查查柳家的来历,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今年寿安堂闹这一场,她是妥妥的受益者。 马车里的盛牧小眼睛睁得溜圆:母亲怎么会搞到柳臻儿的卖身契? 他没有看青竹,只暗自琢磨,母亲为何要拿柳臻儿的卖身契?嗯,回头问问小师叔,还得偷偷问问青竹,她什么时候,在哪里偷、哦不,拿到的这张身契! 苏陌哼着小调,很是开心,掀起轿帘,透过小窗往外看,大周京都街市上,还是很繁华的:银楼、布庄、绸缎庄、粮店、点心铺几乎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春天来了,她要在京都大街上逛街,每个铺子都进去看看,每个知名酒楼都进去尝尝,来大周一次,不能辜负这难得的古代游啊! 看到店铺旁边都聚着一些衣衫褴褛之人,男女老少的都有。 苏陌问:“青竹,街市上的乞儿怎么好像比之前多了?前几天咱们去大悲庵时,似乎还没有这么多呢!” 她救助的齐达等人,是进不了京都、被大乞丐欺负的小乞儿,一般都聚集在城郊的城隍庙或者娘娘庙,天气好的时候,小乞儿们会挖野菜捡柴草帮人干活赚铜板,天不好的时候就聚在一起猫着,同样是乞丐,小乞儿还是有些勤快的。 而这些靠着巷子口晒暖的 中老年乞丐,一堆一堆的,看着就很懒散,骨子里透着的那种无望和懒散,有点眼睛里还有猥琐和狠毒。 青竹也凑过来看:“夫人,这几个人全是男的,那是乞丐,旁边那些有孩子和妇人的, 应该是从北边逃荒过来的人。” 因为乞丐里面几乎没有女人,若是有,早就被乞丐头子给卖了。 二月中逃荒过来,苏陌好奇:“天气暖和了,不就该收庄稼了吗?为何会在春天逃荒?” 青竹解释:“他们应该是冬天开始逃荒,只是现在才走到京都。” 旁边的三月,刚在寿安堂里给大家表演了单手将丫鬟扔出去几丈远,被苏陌夸了几句, 说话也胆大了些,而且很直白:“夫人不经常出门,不明白这些。年后刚开始化雪那段时间,北边倒春寒严重,那边地里一般都是种高梁,原本到三四月份春高梁就该熟了,倒春寒一来,田地里大半的春高梁被冻死了,冬粮早就吃完,春粮眼看着接不上,北边的人,就往南走讨生活。” 青竹也跟了一句:“他们大都进不来京都,被截停在城郊,能进京都的,很少。” 将军府有庄子在陈州,那是北人进京最常走的路,年后,白翼偶尔会命三月回陈州黑山庄送信,路上遇到很多北边过来的逃荒的,时不时还会遇到聚众的流民。 这些人一路从北地过来,走到京都附近的,早就身无长物,有的人,乍一看到这边人过得好,生了歹心,三五成群的聚众,去路过的村子里抢钱抢粮抢人,劣迹斑斑。 所以,这一路上的衙门,很少想着去救助这些难民,几乎都是在驱逐,很多城池甚至不准难民入城,难民们没有办法,只得翻山越岭,继续往南,慢慢的这些人都聚到了京都附近。 怕这些人进入京都,既不好看,更会让京都治安存在极大的隐患,京畿卫戍营便在京郊附近,设了一层层的关隘,尽量把难民拦在京都之外。 但是,京都各城门并非铁板一块,京畿卫戍营查的再严,还是有极少一部分,进入了京都。 苏陌放下轿帘,心里瞬间对大周就没了好感。 古代啊,靠天吃饭、物资匮乏、皇权至上、封建落后的古代! 若是她没有空间加持,会不会也吃不饱肚子? 即便她有空间,若是离开将军府,没有了户籍,她不也得四处逃窜? 长叹一声,不开心。 再想想恨不得自己早死的苏瑶玉、想要自己命的于氏、厌恶自己的苏同庆和对自己满怀恶意的薛凝儿,还有宫里的那个老妖婆,更是沮丧,娘的,自己的活路,似乎,很窄啊! 更不开心了! 第91章 猴子 一行人在距离百花坊一条街的巷口,随意选了一家酒楼,进去后,在靠窗的桌子边坐下。 青竹要了一桌子的吃食。 店家做饭很快,像是提前就做好的,只是盛出端上来。 白水煮的羊肉、口味浓重的酱鸭、柴的咬不动的猪肉、瓦罐焖的整鸡、软塌塌的凉拌时蔬,没有一个是能吃得下的,苏陌只尝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这种烹煮手段落后、佐料明显欠缺的饭菜,她真是吃不下。 若是没有选择,为了饱腹,她可能不得不多吃几口,但是她空间里能吃的、合口味的多得很,自然就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吃这些不好吃的、甚至是倒胃口的饭菜。 她吃不下,其他人可是喜欢吃的很。 盛牧自己吃了半罐焖鸡,给青竹和三月留了两盘,剩下的肉菜都给了孟青、罗松和黑豆,三人不好当着夫人的面大快朵颐,索性把饭菜端到旁边角落里,希里呼噜的几口吃完,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赶紧回来继续当差。 苏陌对酒楼的饭菜有点失望,招呼盛牧:“咱们现在就去百花坊,那里戏唱的一般,点心倒是还可以,走吧。” 盛牧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也是,他本就很少出门,这出来一趟,看什么都稀罕,吃什么都喜欢。 苏陌没有再坐马车,牵着盛牧的小手,走了约有一百多步,来到百花坊。 百花坊的掌柜的和大伙计看到苏陌再次光临百花坊,神情多少都有点不自然。 掌柜的硬着头皮吩咐大伙计去招呼这位夫人。 苏陌一进门就往楼上走,她在这里包了一个包厢,虽然是以司玄澈的名义包的,但是,包厢钱是她出的,所以,她很自然的以为,随时可以用这个包厢。 大伙计硬着头皮先作揖再解释:“夫人,您要去的那个包厢里,这几天都有人。”他知道客人订过的包厢不该放别人进去,但是,这人是郡主,郡主唤肃亲舅舅,所以,他们也很是为难,哪里敢拦着? 苏陌脚步一顿,跟着她的盛牧拉住母亲的衣角,仰着头看大伙计。 孟青眼一瞪:“二楼甲六包厢,是我们定的,付了一个月的包厢费,你们怎么能让别人占用这个包厢?” 这个包厢是百花坊北院最大的包厢,包厢费用也是最高的,一天五两银子。 且,订包厢时,包厢费用需提前支付,若是吃了点心茶水或者点戏,费用另算。 虽然当初订包厢用的是肃亲王世子的名义,后来司玄澈也认账,但是,一个月六十两的包厢费用,可是孟青亲自支付的。 大伙计一脸的尴尬:“是郡主,自前几天后,郡主便每天都带人来,一来就用这个包厢,肃亲王世子和郡主是亲戚,小的们。。。。”也不敢拦着。 还能是哪个郡主,自然是庆安郡主薛凝儿。 苏陌轻叹一声,问大伙计:“二楼还有没有空着的包厢?” “有!”大伙计赶紧弯着腰推荐:“有空包厢,和甲六大小差不多,位置也好,正对着戏台子,看戏更便利些。” 苏陌示意大伙计:“走吧,就你说的这个。” 孟青不乐意,敢情,我们花了六十两银子,包厢就用了一次?这也太亏了,他脸不是脸,鼻子也不是鼻子的,任谁都看得清他的不乐意。 大伙计也很尴尬,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掌柜的一面说,若是这位夫人再来,一定要留住,带到指定的后面配楼的包厢里;另一面,把人家订的包厢又给了郡主用,掌柜的不过来解释,他一个大伙计,除了赔笑脸认错,能说什么? 大伙计陪着笑脸,一路殷勤的带着苏陌一行人往里走。 穿过一楼的通道,后面是左右两边的配楼,配楼正中是 露天的戏台子和放着大八仙桌的露天茶座,从茶座旁边的楼梯上去,二楼最里面,是掌柜的吩咐,给这位夫人留的包厢。 苏陌牵着盛牧的小手,跟着孟青和大伙计的后面,穿过露天戏台子、露天茶座,转了大半个戏园子,往那边配楼上走。 这边,她原本订的甲字第六间包厢里,一个贵女笑嘻嘻的喊:“郡主,苏离陌果然又来了!幸亏郡主有先见之明,用了澈世子的这个包厢,否则,她那个没脸没皮的,怕是又会扯大旗做虎皮,来这个包厢了!” 栏杆后面圈椅上,薛凝儿嘴角勾着冷厉的笑:“她惯会装模作样,澈表哥开朗大气,才会被她骗着用自己的名义帮她开包厢。” 她能让苏离陌如愿?这几天她天天午饭后就来这个包厢里守着,听不听戏的无所谓,她就是要逮苏离陌,没脸没皮的,都嫁人了,还打着澈表哥的名义出来听戏,她咋就那么贱呢? 这屋里的人,若是苏陌进来,便会发现,嗯,都是熟人。 一个是薛凝儿的小姑子王素素,一个是蔺大姑娘蔺若兰,另外一个是蔺若兰的表妹刘春娇,这几人个,都是当时被太后扣下来,在宫里待了十几天的患难姐妹。 当初在慈宁宫里闹老鼠,同时慈宁宫寝殿被盗,有十五个贵女被太后留下,关到了宜兰阁。 后来,宜兰阁里,王素素声称见了鬼,蔺若兰趁机点了火,宜兰阁里动静闹得极大,最后她们从宜兰阁里放出来,关在慈宁宫前面偏殿的夹道里,被滞留了近十天,王素素和蔺若兰便是在这个时候,慢慢熟悉起来的。 整个冬天,蔺家粥棚一直都在城里施粥,所以她们从宫里出来后, 蔺若兰请王素素去过几次蔺家粥棚,蔺若兰手里有钱, 王素素仗着做丞相的父亲和郡主嫂嫂,算是有势,俩人又都 颇有点雄心壮志,一个图名,一个图利,先是一拍即合,之后惺惺相惜,成了好友。 蔺大姑娘是很清醒的,她家康宁伯府男人们不争气,空有一个伯府的名头,其实,并无任何权势,她要的是王素素背后王家的权势。 王素素要的,只是一个好名声,蔺家粥棚在京都名声好,她时不时去送极少的钱粮,便博得一个有菩萨心肠的贵女名声,她要一个好名声,为的是将来议亲增加筹码。 这俩人都不是笨蛋,都很清醒,互有所图,倒也能相处的很好。 她俩被薛凝儿邀请来百花坊听戏当天,就明白了薛凝儿的意图。 她俩一致的想法:苏离陌这个人是有点邪性的,犯不着去招惹。 这个包厢里,也就刘春娇一个人,是个缺心眼的傻大姐,跟着表姐混吃混喝,为薛凝儿提供情绪价值。 她说苏离陌没脸没皮,是跟着薛凝儿的调子走的,她没有发现,表姐和郡主的小姑子,都只笑不语。 苏陌一行人被百花坊的大伙计带着, 在主楼和两个配楼之间,转了一大圈,进入右边配楼二楼的一个包厢。 左边配楼里,和这个包厢正对着的一个包厢里,一个半老徐娘站在栏杆后面,珠帘挡住了她的脸,她轻声嗤笑:“好啊,这是她自投罗网,可怪不得别人!钱秋韵啊钱秋韵,你当初开百花坊时,怕是想不到有一天你的女儿会落到我的手里吧?” 咯咯笑着,笑声里,透着阴狠和嘲弄。 她旁边坐着的,是百花坊南院管事,方成。 方成不满意:“你可别乱来,主子可交代了,这个女的,暂时别动。” 银红娇笑:“她上次可是自己送上门来,还带着黄四的猴子 ,明摆着就是冲我们示威,我若是不给她点眼色,她哪里知道天高地厚?她那个早死的娘什么都来不及教她就死了,我作为她娘的好友,教她如何做人做事,是乱来?” 三十多岁的人,笑的如此娇柔做作,方成嫌弃的皱皱眉头,冷哼:“这个人主子有用,你有点分寸。” 银红:“哼!”没有再接话茬。 俩人坐在这边包厢,隔空看着对面,那个包厢,本就是特意为苏离陌留的,坐在这个包厢里,能清晰的看到对面包厢,很方便他们盯着后苏离陌。 对面,苏陌被青竹几人护着,进入一个包厢,这个包厢和甲六包厢大小差不多,只是内饰不如主楼甲六包厢里的豪华,桌椅和茶具,也没有甲六的上档次。 或许当初她不该用司玄澈的名义来订包厢?唉,当初她想着,用司玄澈的名义能刺激到苏同庆,可谁能想到,司玄澈的包厢,薛凝儿会来霸占了? 听闻苏同庆待在尚书府,整日里不出门,若是刺激不到苏同庆,还贴个包厢费用,可,真是,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心里不舒服,孟青脸上也很不舒服,瞪着大伙计。 大伙计很懂事,主动表示:“夫人是贵客,小的做主,送夫人四样点心,一壶清茶,今日的包厢费五折,夫人您看如何?” 苏陌摆手:“就这样吧,去吧。” 那大伙计笑呵呵的退下,片刻就带着小伙计上了四样点心,一壶清茶。 苏陌拉着盛牧坐在藤椅上,问:“饿不饿?若是吃不惯, 让青竹去外面给你买些好吃的?” 盛牧捏了一块点心,小口的咬了一口,透亮的黑眼睛一眯,像是吃到了鱼干的小猫,惬意的很:“不饿!吃点心就好。母亲也吃!”拿了一块,递给母亲。 苏陌接过来:“先吃点心,等会让青竹去旁边街市上看看,给你买些好吃的,若是你觉得听戏无聊,窝在藤椅里睡觉,好不好?” 小孩子难得出门,自然称好! 苏陌和盛牧一人坐一个大圈椅,脚下踩着软凳,津津有味的看向戏台子。 苏陌看着戏台子前面露天茶座里倒水的小伙计,笑了笑。 微闭上眼,用意识问老六: “老六,你问问老九,那个耍猴的黄四之前在这里干嘛?不会在这里耍猴吧? ” 老九和小老六能笼统的交流,她和老九,是无法交流的,只能靠猜测。 半天后,老六说:“老九说,他们原来住在后院的小院子里,那个黄四就在那个院子里训练猴子们 。” 唉,到底是一只猴子,关注的只是猴子的事。 苏陌看看两边,没人注意自己,手一抖动,怀里多了一只毛发金黄的猴子。 她脸朝着栏杆,青竹等人都在她背后,孟青则是守着门口,罗松和黑豆在门外,盛牧则是根本没有看向这边。 所以,等青竹看到夫人怀里又抱着那只乖巧的猴子时,她不可置信:猴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从哪里进来的? 青竹觉得自己脖子都是僵硬的,她是越来越觉得,夫人有些神通,是很诡异的神通。 她回头,看向孟青,示意孟青看夫人怀里的猴子。 孟青根本用不着青竹暗示,他也呆呆看着夫人。 夫人怀里的那只猴子,又凭空出现了! 老九窝在苏陌怀里,轻轻的吱吱吱吱叫。 旁边盛牧听到声音,转过头,“啊!”的一声,吓了苏陌一跳。 盛牧小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都要崩出来了:“母亲!母亲!”他连着喊了两声,然后才喊出想问的话:“这猴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苏陌揉着老九的脑袋,笑的很随意:“嗯,母亲上次来听戏捡的。 上次发生了意外,为了护着它,把它放走了,这次, 母亲会把它带回去。” 上次出现了薛凝儿那疯子,她才把老九又藏了起来,这次,她要把老九带回去,以后就养在温明居。 母亲说话坦荡,眼神清澈,盛牧忽然不知该如何再问,他在怀疑什么?母亲这也不像是在说谎话啊! 可,可是,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只猴子,而且,母亲要把这只猴子带回将军府养着? 几乎就在同时,对面配楼包厢里,那个叫银红的一声低低的惊叫:“猴子?” 她震惊的看向对面女人怀里抱着的猴子,这就是黄四养的那只猴子? 这个女人刚才上楼时,手里什么都没有拿,这个猴子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难道这个猴子一直藏在百花坊? 旁边方成低喝:“闭嘴!” 他也很震惊,黄四的猴子,怎么会又出现? 他心里开始不安,黄四和那两个丫头,究竟去了哪里?他的猴子,怎么会在北院再次出现? 上次他派人过来盯着,没有发现猴子的踪迹,这怎么又出来了? 上次也是出现在苏离陌的包厢,这次也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黄四在苏离陌手里? 可若是黄四在苏离陌手里,她为何要故意来百花坊招摇?关键是,这猴子是怎么被她带进来的?还是说,猴子一直藏在北院?看到苏离陌来,才跳出来? 方成脸色难看,他必须去找主子,把此事给主子禀报,若是苏离陌知道雾柳镇香云酒楼的刺客是夫人派的,那么她来百花坊,就是来报复的! 所以,上次北院无端晕倒的三人,是苏离陌的手笔? 可是那三人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的了,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她搞这么大动静,到底要干嘛? 方成盯着对面。 隔着栏杆,他能清晰的看到猴子被苏离陌放在腿上,乖巧的不像一只猴子,倒像是一个木雕! 第92章 奇臭 苏离陌要干嘛? 她没想干嘛,她就是搞点噱头,想引起于氏的注意,最好是同时再引起苏同庆的注意,激怒他们,让他们多干些违背朝廷律法的事,给京兆府尹曹真或者说给大理寺的墨白更多的素材,希望能借助衙门的力量,把尚书府搞得鸡犬不宁! 为何要每次都让猴子出来? 嗯,一来,猴子上次和老六说了,这里它很熟悉,它曾经被关在这里的后院好几个月。 二来,其实没那么复杂,她就是想放老九出来,老九和小黑猫不一样,小黑猫是生来就在空间里的,除了进入黑林子,小黑猫离不开空间。 但是老九是在外面长大的,即便开了灵智,它也依然是只猴子,老是被圈在空间里,被那只小黑猫驱使,那多无聊啊! 放老九出来玩玩,还能给百花坊添点恶心,若是能再次引来杀手刺客什么的,那可就太好了。 嗯,现在是于氏和苏瑶玉不出手对付她,她也要勾着她们出手! 娘的,哪里是她们要动手就动手,她们想消停就消停?没门!既然动手了,那就一直动手,可别停下来! 苏陌是谁?她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能让苏瑶玉和于氏消停? 把猴子给了盛牧抱着,苏陌吩咐青竹又要了些点心,大家每人分了一盘,连门口站着的罗松和黑豆,每人都抱了一盘点心。 黑豆还小心的藏起来两块,要带回去给妹妹吃。 罗松几口把点心吃完,笑话黑豆:“红豆跟着你娘在小厨房,什么没有吃过?用得着你给她留着?” 黑豆得意的说:“你懂什么?我给她留两块,回头夫人在里面赏了好吃的,我妹妹会给我留四块!我做的可是不会亏本的买卖!” 罗松:。。。“你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连你小妹妹都算计!” 黑豆:“你不懂,这不是算计,这叫有来有往!我娘说的,若是我不给妹妹带好吃的,我哪里有脸吃妹妹给我的好吃的?” 罗松:有道理! 包厢里,苏陌教着盛牧,让盛牧喂老九吃点心。 见了猴子,小孩子也欢喜的像只小猴子,盛牧喜得抓耳挠腮,先是小心翼翼怕被猴子挠,后来看猴子那么乖巧,他便产生了投喂的兴趣,学着母亲, 把每种点心都掰一点,小心的喂给猴子,而且把自己的茶水倒到桌子上,摁着猴子的脑袋让它舔着喝水。 老九最近在空间喝的是灵泉水,吃的空间土地里种出来的各种果子、和黑猫从老别墅里网购的宠物小饼干和小零食,对盛牧手里的点心,并不多稀罕。 但是,它多乖啊?多老实啊? 随便盛牧怎么折腾,它都很听话,很配合,让它吃就吃,摁着它喝水,它就喝水,整个一个逆来顺受,毫无脾气。 屋里的气氛很和谐,欢喜中有着那么一丝丝的诡异,大家都吃着好吃的,心里那种莫名的滋味不敢细想。 三月是憨厚的,是纯纯的开心。 青竹满脑子心事,只不敢吐露半分,只怕对夫人不利。 孟青则有点受打击,怎么一个猴子凭空出现,他又没有发现? 就像上次他来不及阻止薛凝儿打人,非常沮丧!他都怀疑,是不是这几年不再西北战场上了,自己的功夫和警惕性退步了?越来越弱了? 他想,反正陈甲也来了,他干脆抽空让陈甲给自己上上课?多训练训练?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苏陌看着盛牧和小猴子玩耍,在心里想的,是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 难得来百花坊,岂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坐着听戏?也太无聊了!这戏依依哦哦的,她也听不懂啊!她得给于氏的场子加点戏才是! 小半天后,苏陌要起身如厕。 青竹和三月自然是贴身跟随。 戏院子在二楼修建的有恭房,还有专人守着,客人使用后及时处理,因此,恭房倒是没有刺鼻的味道。 苏陌从包厢里出来,去恭房的路上,观察了旁边的包厢,她走的很慢,特意让空间里的老六感受哪个包厢是空着的。 其实很好判断,二楼的包厢若是空着的,一般门是半开着的, 通风透气,这样客人什么时候来,屋里空气都毕竟好。 且,门口也没有站下人和小伙计。 “这个!” 苏陌脚步顿了顿,记住了这个包厢上面的牌号。 “老六,把上次收起来的两个尸体拿出来,把外面的黑色袋子撕了。” “好!” 老六巴不得赶紧把这俩死人扔出去,黑林子里可是有灵力的,这俩死人可别在林子里待的时间长了成了精怪,还得劳动它再毁灭一次! 从恭房回来,再次路过这个包厢时,她站住:“青竹,你去看看我刚才是不是把帕子掉了?” 青竹一看夫人手里刚才还拿着的帕子,也惊疑:“刚才奴婢还见帕子在夫人手里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不敢擅自离开,吩咐三月:“你去那边看看,刚才去恭房的路上夫人的手帕还在,应该是出来时不小心掉了。” 三月应了,赶紧去恭房的方向往回找。 女人的帕子,是私密之物,是不能丢的! 苏陌淡笑:“我们在这里等三月。” 她似乎是无意中碰了一下,老六勘查过的空包厢的门,原本就半开着, 此刻被她碰的开了有半尺宽。 她笑了笑,伸手装作去把门关好,把手伸进门缝,借助宽大的袖袍遮掩,上次在雾柳镇香云客栈收到空间里的两个死人,被她瞬移到了包厢里。 青竹隐约听到一声闷响,随即看到夫人拉了包厢的门,她帮着把包厢门掩好,还提醒:“夫人小心。” 苏陌笑:“嗯,好。” 往前走了几步,离开那个空包厢远了些,然后缓慢走着,等待三月。 她们这里离恭房不算远,三月匆匆回来:“夫人,奴婢没有找到帕子!” 苏陌笑了笑:“算了,反正春熙做的帕子简单,什么都没有绣,丢就丢了。” 说着,她扶着青竹,施施然的走回了包厢。 走廊里好多包厢门口都站的有下人,中间偶尔还站着戏院里的伙计,不过,没人任何人察觉到异常,谁能想到,一个空着的包厢里,会凭空被人放了两具尸体? 苏陌回到包厢,青竹明显感受到夫人心情很好,因为夫人又开始哼那种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小曲了,她想了想,前后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离夫人更近了些。 苏陌从手腕处摸出一只乳胶薄手套,借助宽大的袖子小心的套在手上,然后又摸出一小瓶臭臭丸。 盛牧看似在抱着猴子玩耍,实际上,眼睛黏在母亲的手上。 他压低声音:“母亲?” 苏陌冲着盛牧一笑,眨眨眼:“臭臭丸。” 她拧开瓶子,倒出几个臭臭丸,她的椅子距离栏杆有三四步远,她用中指在食指指腹上一弹,把臭臭丸弹到了栏杆下面。 盛牧身子几乎趴到母亲的腿上,急切的说:“母亲!我来?!” 盛牧小眼睛黑亮的发光,伸出手。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呢?况且,口口声声的喊着“母亲”? 苏陌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小号的乳胶手套,盛牧压抑着心中那种吃惊和狂喜的情绪,极力装作见多识广毫不在意的样子,任由母亲给自己手上套了一个乳白色的东西,然后,看到母亲往他手心里到了一颗比绿豆大的黑色药丸。 论起放毒,他是专业的。 他发现,母亲给他手上戴的东西丝毫不影响手指的灵活程度,他像母亲刚才一样,曲起中指,也在拇指指腹上轻轻一弹,药丸斜着从栏杆缝隙里飞了出去,他弹的可是远多了,飞出去几丈,落在露天茶座的上空悬挂着的灯笼上。 很快的,下面露天茶座上有人捂着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啊?这么臭?” “是有鱼虾烂了吗?” “不,是死人的味道吧?” “好臭啊!” 楼下的人实在受不了,真的太臭了! “走吧,这里真的气味不好闻。” 苏陌看下面已经开始乱了,随手扯掉盛牧手上的乳胶手套,塞到袖子里,低声说:“下次再给你玩!” 盛牧激动的点点头,由着母亲拿着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手,他单手抱着小猴子,另一只手被母亲拉着,坐在椅子上看热闹。 百花坊的女管事银红带着几个丫鬟和伙计,手里都托着托盘,托盘里放着果子和点心,袅袅婷婷的往苏陌的包厢走来,快到包厢门口的时候,罗松伸出手臂,拦住了她们。 “你们是何人?”罗松看着面前出现的这个半老徐娘 ,心里警惕。 银红三十多岁,偏还要学刚出师的女戏子,搔首弄姿,一只手随意将散落的鬓发拢到脑后,然后笑着冲罗松:“小爷,这包厢里的贵客,是我们东家的二姑娘,奴家前来,是拜见二姑娘的。” 罗松:二姑娘,嗯,夫人在尚书府的身份。 罗松板着脸:“等着,我去禀报,夫人允了,你们才能进去。” 银红咯咯娇笑,笑的罗松浑身不舒服,偏她还以为自己很魅惑:“奴家是百花坊的管事,特意前来拜见小东家,这位小爷何须如此不讲情面?” 和一个开青楼的老鸨子,有何情面可讲?罗松撇撇嘴,示意黑豆进屋禀报。 黑豆会意,推门进入包厢。 苏陌:“百花坊的女管事?百花坊倒是不错,还有女管事,让她进来吧。” 来啊,这些牛鬼蛇神不登场,她这戏台子,不就白搭了? 银红傲慢的笑笑,先是推开门口的罗松,接着推开包厢门,进去后还不忘招呼身后的人:“你们把手里的果子点心都摆好,二姑奶奶是贵客,可不能怠慢了。” 苏陌回身,众人都看向门口进来的这么些人,孟青等人提高警惕,一刻都不敢放松。 盛牧也把猴子放到圈椅前面的圆几上,起身扭头,站在母亲身边,看向门口。 趁着这个机会,苏陌背后袖子一挥,像是在整理衣衫,已经把猴子收回了空间。 青竹等人,都没有发觉猴子已经又不见了,连盛牧,都没有发觉。 外面戏台子前面,越来越多的人闻到了臭不可闻的味道,大家闹哄哄的,有人骂骂咧咧的:这么臭的地方,人都坐不住,哪里能听戏?退钱! 苏陌往下面扔的臭臭丸时,银红正在走廊上往这边走 ,戏园子里吵吵闹闹,实属正常,所以她没有太在意,她企图往前走几步,拉着苏陌说话,表示一下亲昵。 谁知离着苏陌五步远时,孟青手持长刀,伸出了胳膊:“ 不得靠近,有什么话,就站在这里说吧。” 银红抬手要拉孟青的胳膊,被孟青瞪了一眼。 孟青的长刀虽然没有出鞘,但是浑身的凌厉气势和明显的警惕,让银红胳膊停在空中,不敢造次。 银红常年经营百花坊,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孟青一看就不好惹,她顺势把手往头上放,扶了扶头上的发钗,笑着屈膝:“奴家银红,见过大爷!” 苏陌抬头,看向这位叫银红的中年妇人。 说来也是很凑巧,苏陌这两辈子,都几乎没有五岁前的记忆。 上辈子是五六岁发烧,导致之前的记忆丢失。 这辈子,原身是刻意遗忘,所以很多往事,她都记不起来。 只有偶尔契合某种场景,才会触发一些记忆的片段。 银红浓艳的妆容,血红的唇,举起的手上鲜红的蔻丹,苏陌心口一滞:这个老娘们,就是当初掐她的脸、哦不,掐原身的脸,用力到掐破的那个坏女人! 她之前就已经记起来,当初是于氏带着她来到一个唱戏的地方,然后,被一个恶毒的女人掐破了脸。 现在看到银红,终于认出来,就是这个口齿恶毒,下手也狠毒的女人! 所以,这是个仇人啊! 仇人相见,苏陌笑眯眯的看着银红,一言不发。 这场面,很是尴尬。 孟青瞪着银红,苏陌也看着银红,都不说话,都是一脸的审视和警惕。 说到底,银红是于氏手下的管事,算是尚书府的下人,她很知趣的屈膝,朝着苏陌福身行礼:“奴家银红,见过二姑奶奶!” 苏陌说话,自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也从来没有想过给谁留脸面,她直白的说:“你唤我二姑奶奶?你怕是不知道,尚书夫人恨我入骨,恨不得把我逐出族谱,你这么唤我,传到尚书夫人耳朵里,她听了岂不膈应?再说了,我已经嫁到盛家,女子出嫁从夫,你就唤我盛夫人吧。 ” 银红常年行走在欢场之中,对着下面学戏的女子极为苛刻,对着来百花坊的客人,尤其是达官贵人,则说话黏黏糊糊,恭维奉承,场面话说的极为妥帖,算得上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被苏陌这么一记直球打过来,她脸上一僵。 楼下吵吵闹闹的,随着一声尖叫,屋里的人都忍不住扭了扭头。 这一扭头,青竹敏锐的发现:夫人身边的猴子,又不见了! 其他都听着楼下有人喊:“臭死了!百花坊这是放了死人吗?这么臭?” 喊的人只是随意这么一喊,谁知又是几声尖叫:“真的有死人啊!” 银红脸上一变,看向旁边的小厮。 那小厮奔出包厢,出去查看发生了何事。 包厢很不隔音,从廊上传来惊呼:“包厢里怎么会有死人?你们怎么做生意的?包厢里死了人还敢把客人往包厢带?晦气!” 女子的声音:“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来人,去报官!” 银红顾不得要为难苏陌的计划,赶紧出了包厢,往吵闹的方向:“且慢!不可报官!” 若是真有死人,不一定是什么事,岂可轻易报官? 百花坊的隐秘之事,可太多了! 绝对不能报官! 一个威严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出了人命,还是两条,为何不报官?” 银红赶紧上去安抚客人。 苏陌在屋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屋里,银红带来的丫鬟伙计把手里的托盘放下,轻手轻脚的退出这个包厢,都去了旁边发现死人的包厢。 楼上发现死人,楼下奇臭无比,毫无意外的,开宝街口的军巡士兵,立即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又来了! 同时来到的,自然是五十步外京兆府铺屋里当差的衙役。 随即,街上有人说,百花坊里藏了死人,是好几个死人,死人腐烂了,所以臭不可闻! 这种传言越传越离谱,更有人说,亲眼看到了百花坊里有死人,而且是一屋子死人!都是腐烂的死人,要不然能那么臭? 也是,站在百花坊门口都能嗅到令人作呕的臭气,这得是放了多少死人啊?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苏陌示意青竹,拉着盛牧走出包厢,准备下楼。 在连廊上过的时候,苏陌往廊下又扔了几个臭臭丸。 百花坊的二楼,左右各有楼梯,方便客人行走。 苏陌她们避开那边吵闹的包厢,避开连廊上的官差和士兵,走旁边的侧梯下楼,下楼梯的时候,又随手往楼梯外面扔了几个臭臭丸,落在哪里算哪里,反正哪里都行,只要是落在百花坊的地上就好。 这会儿很多人都匆匆赶着要出去,她们也随着人群往外走,倒一点都不突兀。 第93章 戏法 然而,到了主楼一楼大厅里,苏陌远远的就发现,这里聚满了人,熙熙攘攘的,好多人嘴里嘀咕,虽然没有大声吵闹,也是满嘴的牢骚。 孟青打了个手势,让苏陌稍停,他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后,孟青回来,脸色有点不好看:“军巡营的把门封了,夫人,咱们怕是也要等一会儿。” 苏陌无所谓:“好啊,等就是,在哪里等?” 不至于站在庭院中等吧?这里人来人往的,而且,她也嫌这里臭啊! 孟青又跑过去,使了钱,在大厅角落,给苏陌摆了一张椅子。 这个位置好,临着窗口,能看到外面的动静,她拉着盛牧,俩人挤在一张椅子上,身后环绕着孟青几人,那边吵闹的客人都往门口涌,这里暂时还算是安静。 “哒哒哒!哒哒哒!”外面是不很整齐的马蹄声,然后一队军士来到了百花坊门口,马上翻身下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袍带官服的年轻人,门口守着的军巡营士兵齐齐的弯腰打躬:“杨大人!” 孟青弯腰给苏陌解释:“这位是军巡营的右军副头领,杨峥。” 杨峥? 有点熟,在哪里听过? 孟青不得不提了一句:“那天苏老太君出殡时,在杨记酒楼里,和江成宇一起的,就是他胞弟。” 如果有可能,孟青是不想提江成宇的。 哦!苏陌笑:“是那个杨十一的哥哥啊?”那天,好像杨十一很怕他兄长,司玄澈但凡提到杨峥,杨十一就很听话,这位,就是杨家的长子杨峥?果然一副好皮囊! 杨峥身姿挺拔,站在门口,手里抚着腰间的长剑,俏脸微沉:“怎么回事 ?” 看门的士兵赶紧凑过去,把百花坊里的尸体说了。 听到那两个死人是西戎人时,杨峥脸色更加难看,吩咐亲卫:“去大理寺,请韩大人来一趟。” 说着,大步流星的,往院里走。 全副武装手里都握着长刀的军爷来了,急着走的客人也不敢闹着走了,被伙计们安抚着,所有人到门口几张桌子边登记,门口几张桌子后,坐了几个文吏,每个客人必须如实登记:姓甚名谁、家在哪里、和谁在此听戏、发现尸体前后可否发现戏园子里有何异常? 如实登记完这几个问题,然后得有家人和邻居至少五个人作保,证实身份后,才能离开。 苏陌不急,她就这么坐着,甚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袋子,从里面拿出话梅糖。 她拿出的话梅糖是那种老式包装,糖纸看不出材质,但是看着一点都不显眼。 她先是剥开一颗,放到盛牧嘴里,安慰盛牧:“这里味道实在有点恶心,吃颗话梅糖压压。” 盛牧张开嘴,含了一颗话梅糖,酸酸甜甜的,他眯着眼笑了。 看到母亲也吃了一颗话梅糖,他才问出刚才的疑惑:“母亲,猴子去哪里了?” 声音很低,他也知道,现在问这个不合适,但是,他实在是心痒:那么可爱乖巧的猴子,怎么就不见了? 苏陌笑了下,把布袋子递给青竹:“都吃点,能止恶心。” 青竹接过来,果然给每人分了一颗,学着夫人的样子,把糖剥开,放到了嘴里。 孟青:。。。夫人带的东西,可真是齐全啊! 苏陌这才笑着在盛牧耳边说:“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戏法?就是那种,能把东西随时变没,又能变出来,或者说,明明是一枝花,里面能飞出一只鸟,看着是一个空盆子,里面能舀出来水,你听说过这种戏法没有?” 盛牧还在迷茫。 在前面站着保护夫人的黑豆扭过头,兴奋的举起手:“听说过!花朵里能变出小鸟!空杯里能变出来水!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去西北找父亲,在路上看到过这种变戏法的!” 没见过的盛牧,听说过但是也没见过的罗松,一言难尽的看着满脸喜气洋洋的黑豆:这小子,见过? 孟青往后站了站,侧身回答:“江湖上是有这种耍把戏的,其实是一种障眼法,是不入流的一种把戏。” 说完,他看看夫人,难得的有点脸红:“不是,属下不是说这种把戏不入流,属下的意思是,这种把戏。。。”上不得台面。 唉,还不是一个意思?孟青挠挠头。 苏陌不介意的笑笑:“是上不得台面,我师父也这么说的,不过,我天资愚钝,师门绝技也学不会,就会几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平日里自己耍着玩罢了。” 盛牧可不好糊弄:“可是,一只活生生的猴子,怎么会变没呢?” 苏陌顿了顿,继续忽悠:“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须弥芥子?袖里乾坤袋? ” 一个芥子里能藏一座须弥宝山,一个袖袋里能装整个乾坤! 这个我知道! 罗松举手:“江湖上有这种人,平日里身上背着个布袋子,能装很多东西,道行越高,能装的东西越多。”他说不清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这边是个角落,孟青几人又挡着旁人的视线,便是有人往这边看,也搞不清这几人在说什么,毕竟,实事求是的说,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就是,跟着夫人的话,苦思冥想曾经听说过的江湖传闻而已。 黑豆是真见过,但是,都是小时候的事,且,当时他个子小,便是有变戏法的,他娘怕他被挤到,也不会让他凑近了看,都是道听途说,只不过,他的所谓见过,是见别人看过。 而且,若是都说没有听说过,似乎脸面上过不去,显得将军府的人见识很少,一个个的什么都不知道,像傻子。 苏陌高深莫测的点点头:“对,差不多就是这种,其实是一种障眼法, 我呢,不经常和师父在一起,师门高深的东西呢,也学不会,一个人闲来无事时,不过是练习一些不入流,师门唾弃的小把戏,玩罢了。“ 盛牧眼里却越来越亮,他的母族在西北日照雪山 ,他母族在世人眼里就很神奇和神秘。 他自幼因某种原因,迫于无奈离开母族,被娘亲托付给盛大将军抚养,所以,他对于神秘的部落、氏族和江湖上不为人知的门派什么的,接受能力最强! 眼里冒出星星之光,崇拜的看着母亲:“花朵里可以变出小鸟?母亲会吗? 布袋里能藏东西,能藏多少?空盆子里真的能舀出来水吗?” 问着问着,他眼圈一红。 他是两岁时离开娘亲的,他的娘亲是雪山族的族长,他隐隐约约有点娘亲的记忆,记忆中,娘亲很漂亮、很能干、也很神奇,能和雪山上大多数的动物说话聊天,能发现很难得的药材,能护着整个雪山族。 其实他也会很多东西,也会和动物简单沟通,他离开母族太早,很多本能都快不会了,在将军府也很少接触到有灵性的动物,最多也就是和校场那边的马匹说说话。若是他没有看错,刚才的猴子很有灵性 ,他很喜欢刚才的那只猴子,若是可以,他想养着那只猴子。 过了年他就七岁了,离开母族时间太长,当时又太小,以至于现在他对娘亲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有时候都就记不清娘亲的样子了,但是此刻,他看着苏陌,觉得娘亲似乎和养母长得很像,非常像,哦,这就是娘亲的样子啊! 盛牧嘴里含着酸酸甜甜的话梅糖:幼时,娘亲也会给他很多好吃的! “哇!”他忽然就大哭起来。 众人都是一愣。 苏陌也很吃惊,她把盛牧揽到怀里,哄着:“哭什么?你想看,回了府里母亲变给你看,搁不住哭啊!” 孟青知道盛牧的身世,叹了口气,扭头看着人多的那边,想着如何才能脱身,赶紧回府。 盛牧趴在苏陌的怀里,又是羞涩,又是悲伤,抽抽搭搭的,边哭边嘀咕:“我想和,和猴子玩。” 他想雪山族了,想幼时守着他的两只雪狼,想快要忘记的娘亲了! 苏陌笑:“放心,回到府里就让猴子陪你玩,好不好?” 盛牧还是哭,好伤心啊! 这边盛牧哭的许是太伤心,旁边的人听不清这边人怎么了,但是看到盛牧哭, 脸上有同情,有疑惑。 苏陌随口说:“孩子胆小,吓着了,扰了各位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细细的给盛牧擦脸,低低的说:“给你果子吃,不哭了好不好?” 她随口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的是大如鸽子蛋的蓝莓果,也是酸甜味的,现在,整个百花坊隐隐飘着臭气,也就是酸甜味的果子,才能吃得下。 盛牧打着哭嗝,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果子,舍不得吃。 门口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大人!” 这次进来的,是大理寺卿韩彻,背后跟着的是大理寺少卿墨白。 墨白第一眼看到的是孟青,接着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苏陌。 他朝着韩彻说了几句话,然后撩起官袍,朝着苏陌这边走过来。 和苏陌他们站在一起的几个闲人,赶紧避开,把这块地方,让给了官爷。 墨白朝着苏陌敷衍的拱拱手,然后说:“哪里热闹,哪里就能遇到盛夫人,本官真是好奇,将军府的主母,每天都这么悠闲的吗?” 就不能在家好好待着? 盛牧抬起头,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认真仔细的看了好几遍, 脑子里刻下墨白的样子:和母亲说话态度如此恶劣,哼!等着! 苏陌起身:“是啊,京都怎么这么热闹呢?大理寺、京兆府、军巡营、这么多官爷日日巡街办案,怎么一个天天开门迎客、日日唱戏的地方能藏一屋子死人呢?” 一屋子死人可不是她说的,这大堂里的人,都这么说。 大理寺卿韩彻刚好听到苏陌这句话,瞬间脸色发黑,叱道:“你是何人?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哪有一屋子死人?这一听就知道是百姓们以讹传讹。 墨白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过去低声给韩彻说了苏陌的身份。 韩彻摸着下巴走过来,推开孟青的阻拦,肆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苏陌,怪笑:“你就是那个被几十个西戎人刺杀的将军夫人?呵呵,还真是,命大啊!” 苏陌淡定的回了一句:“不是命大,是运气好,说起来那些杀手刺客什么的运气也好,这么多官爷追捕,硬是逮不到他们。” 韩彻被这女人给气笑了。 苏陌给大理寺出了多少难题啊! 先是当街被西戎人刺杀、再就是在雾柳镇被三个女人刺杀,当日又被几十个西戎人刺杀,这女人,命中带煞,走到哪里,刺客就跟到哪里。 墨白冷声呵斥:“苏氏,这位是大理寺卿韩大人,不得无礼!” 苏陌:“墨大人的眼睛还真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墨白本能的觉得苏陌说的不是好话,奈何韩彻呵呵一笑,问道:“夫人什么意思?” 苏陌:“他哪只眼睛看到本夫人对韩大人您,无礼了?” 墨白:。。。 从里面出来一个军巡营的士兵,弯腰躬身对着韩彻行礼:“韩大人!我家大人派小的来看看,若是大人来了,请大人进去说话。” 韩彻一甩袖子,往里走,走了两步后,忽然回身吩咐:“这位盛夫人是前几次刺杀案的苦主,你留下,好好问问盛夫人,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能被多次追杀,在京都高官女眷中,也算是头一份了。” 他这么说,那就是要把苏陌留下来仔细问话了。 墨白拱手,转过身对着苏陌做了请的手势:“今日夫人在此,是巧合还是刻意,须得仔细问询,夫人请这边说话!” 苏陌看着墨白,脸上笑意不减:“请问墨大人,我家幼子受到了惊吓,啼哭不止,能否请大人高抬贵手,让我家幼子先离开这个满屋子死人的不祥之地?” 她句句说满屋子死人,旁边等着问询后要离开的人,都觉得晦气,有人忍不住说:“这个百花坊,老子以后可是不来了,臭烘烘的,怎么会藏着死人呢?” 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忒晦气!呸呸呸!” 墨白看向苏陌:“盛夫人,是不是满屋子死人,还待查证,您不要信口开河,让百姓心中恐慌。” 苏陌就是要信口开河:“这么大的味道,若是说只有一个两个死人,而不是满屋子死人,谁信啊?” 围观的众人有人捂着嘴干呕:太恶心了!这味道,太难闻了! 满屋子死人啊!想想都恶心的想吐! 墨白再次示意:“夫人请这边说话!” 苏陌吩咐孟青:“你送小牧回府,留青竹和三月在这里就好。” 孟青哪里能离开? 他拱手:“夫人,属下得留下来。” 盛牧也仰起头,早就没有了哭意,一脸的坚决:“儿子陪着母亲!” 墨白懒得和他们废话,冷哼:“那就都过来吧,今日凡是在场之人,都是目击者,都需要问询后排除嫌疑,方能离开。” 一句话,围观的人不乐意了:“大人!我们可是无辜的!不过是来听个戏,有何嫌疑啊?” 有人一拍大腿唉声叹气:“唉!真是倒霉!遇到这种事!” 他身边另外一个人:“就说不要出门,蒋兄,若是咱们在学馆里好好待着读书,怎么会惹上这种麻烦?” 被人埋怨的那个姓蒋的也很苦闷:“不过是出来听个戏散散心,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唉,如今可怎么办?” 那人心中激愤:“便是说清楚了也需要五个保人才能离开,我这刚来到京都的,认识的人加在一起也没有五个人,哪里能找到五个保人?” 这几个人都穿着长袍像是读书人。 其中一个撸了撸袖子 :“ 戏院里出了尸体,和咱们什么相干?为何把我们都扣下?保人?咱们都是外地刚到京都,去哪里找保人啊?” 大堂里被滞留的人 莫名其妙的生出了勇气,一人高呼,众人回应,大家都去那边,找看门的人、问询的人理论。 苏陌好笑的看着墨白。 墨白像是没看到群情汹涌,淡然的很:“夫人请!” 苏陌呵呵笑:“好啊,墨大人,请!” 墨白抬脚上楼,吩咐伙计:“收拾个房间,本官要用。” 掌柜的苦着脸,招手让一个大伙计:“上楼,赶紧去收拾个房间,来人,给大人送壶热茶!” 掌柜的心里想:唉,这位夫人,到底还是要去这边主楼的包厢啊! 楼上,可是还有个天天闹事的郡主呢! 他可没有忘记,上次这位夫人被郡主打得满脸是血的从二楼下来啊! 掌柜的双手合十,朝着空中拜了几拜! 第94章 闹剧 墨白在前,苏陌拉着盛牧的小手在后,青竹紧紧跟着夫人,再往后 是大理寺的差役和孟青等人,往二楼走。 此刻,整个百花坊前后院、主楼和配楼, 铺天盖地的臭不可闻。 庆安郡主薛凝儿带着王素素和蔺若兰、刘春娇等人,从包厢出来,准备离开。 就在楼梯口,两拨人巧遇。 薛凝儿先看到墨白,唤了声:“墨表哥!” 墨白抬头,面无表情,语气也依然保持淡漠本色:“郡主。” 跟在墨白身后的苏陌走上来,手里牵着幼子。 薛凝儿看着苏陌,脸上露出嘲讽,语气也满是嘲弄:“苏离陌?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 是不是我澈哥哥这几天没有来陪你听戏,你看我澈哥哥不好勾搭, 又看上我墨表哥了?” 苏陌看着这个曾经的、过去的、以后再也不可能是的“好友”,哼了一声,先是规规矩矩的福身:“妾身,盛苏氏,见过郡主!” 旁边墨白这才呵斥:“凝儿,不得嬉闹!” 薛凝儿得意:“我说错了吗?哟!这是谁啊?苏离陌,这不会就是你儿子吧?呵呵呵,苏离陌你可真是不要脸,出门会情郎都带着儿子? ” “凝儿!”墨白断喝:“不得胡闹!”这次,语气严厉了些。 盛牧小小年纪,却不怯场,听到母亲喊这女人郡主,就猜到了这就是前几天打得母亲脸上流血的女人,盛牧声音清脆,吐字清晰:“我母亲才没有,你不要污蔑我母亲!” 薛凝儿看着面前一脸正气的孩童,哼笑了一下,再看苏陌:“你儿子见到郡主都不行礼,这是藐视皇家吗?” 苏陌也哼笑:“郡主您贵为皇族,和一个几岁的孩子计较?” 薛凝儿贵为郡主,出门时打扮的极为华贵,头上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身上是正红色的窄袖小袄外罩浅红色披帛,下面是绛红色的八幅大裙,裙上绣着整棵整棵的牡丹,再配上她浓艳的妆容,站在楼梯口这个位置,她要往下,苏陌往上,这种位置,天然把她衬托的更加气势逼人。 可惜,苏陌是一点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旁边的小孩盛牧,也没有丝毫的怯意。 薛凝儿身边的丫鬟不是上次的武婢佩兰,而是一个生面孔。 这是长公主听闻佩兰被打后,又派来的武婢,叫沁兰,沁兰听苏陌对郡主说话不客气,上去呵斥:“大胆!敢对郡主无礼?!” 墨白刚要开口,苏陌抢了先:“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我对郡主无礼的?皇家的规矩,便是让一个奴婢,当众呵斥朝廷官眷、二品夫人?” 墨白看向苏陌:“苏氏,你少说一句。凝儿,大理寺办案,百花坊不宜久留,你赶紧回府吧。” 薛凝儿看着小脸紧绷、伸出细小的胳膊作势护着苏离陌的小孩,心里多少有点不是味。 她在王家,看到小孩就极为厌恶,似乎每个姓王的孩子,都在提醒她成婚三年没有子嗣,但是现在看到面前这个小孩,长得唇红齿白,皮肤白皙中透着粉红,像是菩萨旁边的善财童子,便是看着自己一脸的怒气,也让她觉得可爱。 她没有听到墨白催促她离开,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摸一下盛牧满头柔软黑发的小脑袋,她想,一定很好摸! 苏陌在旁边是严阵以待,看到薛凝儿抬手,她上前一步,把盛牧拉到身后,她身后的孟青拎起小盛牧往后一甩,罗松接住,几人像是击鼓传花一样,罗松把盛牧往后一递,恰好被三月抱住,随即三月身后的黑豆上前,挡在三月面前。 将军府的人看着薛凝儿,都是一脸警惕,且毫不掩饰眼中的怒火。 薛凝儿原本不怒的,这时也忍不住喝道:“苏离陌?你当我是洪水猛兽啊?我不过是看他可爱罢了,你以为我要干嘛?至于吗?” 薛凝儿心里翻涌着陌生的情绪:以前,但凡她和苏离陌在一起,苏离陌护着的人一定是自己,哪怕自己把御花园里珍奇花草推到,苏离陌都宁愿代她受罚被打,也不会出卖她,如今,苏离陌护着的人是那个小孩子,苏离陌眼睛看自己,则是冷漠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警惕! 苏陌往前一步,借助宽大的袖袍,从空间里瞬移出麻醉枪,麻醉枪可以直接扣动,没有什么保险,与其说是抢,其实更像是手弩,摁一下,无声无息的便会发出麻醉针,她毫不客气的把袖子里的麻醉枪对着薛凝儿,即便是暴露身上的秘密,她都不可能再次吃亏! “您哪里是洪水猛兽啊?您只不过是有点疯魔,有点行为怪异罢了,听说郡主府里,经常有被打死打残的下人,前几天我想起一件往事,似乎是一个丫鬟办事不力,被主子挖了眼珠子,过去这么久了,我想起这事都还会做噩梦!好吓人啊!” 薛凝儿愕然,之后便是一脸的受伤,说话时嘴唇微微颤抖:“你知道!是那贱婢轻狂,不赖我的!” 墨白眉头一皱,薛凝儿的脾性有点跋扈,但是,她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当年先太后和先帝都护着她,她对下人惩罚有时候是过分了些, 此刻在这里说出来,很是不妥。 百花楼主楼二楼包厢有十二个,包厢里面的栏杆是朝着戏台子的,所以包厢门都朝着走廊,此刻栏杆外面气味难闻,包厢里的客人都想着要离开,原本已经有人出来,但是看到这边有大理寺官差,下意识的,原本要下楼的人都避让了一下,暂时在包厢里没有出来。 谁知这一避让,让他们听到了楼梯处的这番热闹。 听到其中一人是庆安郡主,庆安郡主喜欢来百花坊听戏,且极容易和人发生争吵怒骂,凡是百花坊的老客,都曾听闻,包厢里自然更是没有人出来。 不过,几乎所有的包厢门都开着,墨白想,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躲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吵闹,若是薛凝儿骄横跋扈、苛待下人的名声被传扬开,放在先帝朝,大概无碍,但是现在苏太后主政,怕是隔天,便会有御史弹劾! 小皇帝登基前,长公主站位是谢皇后一派,谢皇后折戟,这个派系不同程度的都受到了打压,长公主是先太后所生,先太后是墨家女,墨白心里轻叹一声:同气连枝啊! 墨白看向旁边的戏院伙计:“赶紧收拾出一个房间,准备笔墨,大理寺问案,闲人回避。”看向左右两边门口站着的下人,墨白提高声音:“大理寺办案,闲人回避!” 各个包厢门口站着的都是里面客人的下人,听到墨白这么吆喝,门口的下人陆续进入包厢,并且把包厢门关闭。 戏院的伙计忙着去收拾房间,现在天气转暖, 出来听戏的人多,尤其是下午,客人更多,其他包厢都有客人,刚好甲六也就是薛凝儿刚才出来的那个包厢空着,伙计招呼人赶紧进去收拾。 墨白招呼苏陌:“苏氏跟我过来,凝儿赶紧回府,外面乱,不要老是跑出来玩。” 薛凝儿怔怔的看着苏陌,她没有想到苏离陌会用很久以前的一桩旧事来说自己,她心里无端的涌起一阵委屈:“苏离陌,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陌看着薛凝儿,极其轻微的骂了一声天朝国骂:“傻逼!” 你都打我了,还把我的脸给刮花了,还指望着我对您多好?我是得多缺心眼,还会对你仁慈和善? 有病! 苏陌跟着墨白往甲六包厢走,和薛凝儿擦身而过时,忽然转头朝着薛凝儿一笑:“凝儿,你已经嫁人了,你的夫君姓王,你这一天天的跟着澈哥哥跑,你是真不怕王彦知道你心里藏着的人是澈世子?” 说完,她擦身而过。 这话让薛凝儿神情一僵,原本红润浓艳的脸瞬间血色褪尽,脸色苍白的让厚厚的胭脂粉变得黯然无光。 薛凝儿身后站着她的小姑子王素素,听到这话也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看苏离陌,然后再看向自己的郡主嫂嫂。 薛凝儿热血上头,就要去扯苏陌,苏陌身后的 青竹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薛凝儿的胳膊。 薛凝儿身边两个武婢,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一起朝着青竹出手。 青竹强忍着腿上受了一击,手上没有放松。 孟青伸出没有出鞘的长刀,击打攻击青竹肩膀的婢女,逼得那人不得不后退撞在墙上。 苏陌毫不犹豫,扭头冲着薛凝儿扣动麻醉枪,之后,像是无事人一般,继续往前走,她扭头是脸上神情不变,别人看着,就像她只是寻常的回望了一下。 青竹和踢她的武婢沁兰打了起来,撞到墙上的婢女正要起身和孟青撕打,忽然看到郡主身子一晃,赶紧抢过去扶,嘴里惊呼:“郡主!” 墨白已经走到包厢门口,听到惊呼,站住,转过头。 薛凝儿身边闪出另外一个贵女,蔺大姑娘冲着墨白屈膝福身,盈盈笑道:“蔺若兰见过墨大人!前日蔺家粥棚被几个无赖骚扰,多亏墨大人出手,将无赖带走,小女的母亲备了厚礼,说要亲自上门感谢呢,不想在这里偶遇墨大人。” 蔺家粥棚,自入冬以来一直在京都几个城门口施粥,做了一个冬天,在京都中口碑颇好。 墨白内心对蔺家有好感,看到蔺若兰给自己行礼,原本打算往前走的脚步一顿,拱了拱手:“蔺大姑娘无须客气,职责所在,墨某当不得蔺夫人的厚礼。” 蔺若兰依然低头又福了一礼,然后才站起身。 她是个生意人,和气为贵,她是不想得罪郡主,但是,依着在宫里时和苏离陌那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苏离陌更加的忌惮,比起张狂在外的郡主,她更不想得罪苏离陌,甚至,她不吝向苏离陌释放善意。 干脆,她低着头站在墨白身边,没有动,也没有朝薛凝儿那边看,似乎背后并无事情发生,蔺家下人看到大姑娘这个态度,知道是不想参与这个闹剧,两个丫鬟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走廊上能有多宽?蔺若兰这么一站,身后苏陌已经跟了过来,三人都在这里,墨白不好推开两个女人走过去,便站住了。 那边,薛凝儿的丫鬟,一声声惊呼:“郡主?郡主您怎么了?快!快去请大夫!” 蔺若兰的表妹、缺心眼的刘春娇惊慌的喊着,要过去看看郡主究竟怎么了,被郡主的婢女一把拉开。 店里的伙计跑着下去请大夫, 薛凝儿身边的婢女抱住薛凝儿,让她半躺在地上, 喊叫中,带着哭音:“郡主!郡主您怎么了?” 苏陌和蔺若兰即将擦身而过时,蔺若兰微微让了半步,靠墙屈膝,温婉和气的笑着行礼:“盛夫人安好!小女蔺若兰这厢有礼了。” 苏陌看向蔺若兰,蔺若兰依然端庄稳重,且眼神清亮,毫无愧疚或者蔑视的意思,苏陌笑着回礼:“蔺大姑娘好!蔺家粥棚在京都佳名远扬,佩服!” 蔺若兰说话很坦荡:“蔺家赚取的钱,本就来自于民,拿出来些许救助穷苦百姓,理所应当。” 苏陌真心叹服:“初冬时,我也想着设个粥棚的,可惜,没有姑娘的魄力,没有做起来,想来,许多人和我一样,徒有善心,真正能做的甚少,便是有心救助,囿于身份、钱财和能力,也只是想了想而已,想姑娘这样能落到实处,且能坚持如此之久的,凤毛麟角。” 蔺家阴盛阳衰,家主康宁伯是个只管风花雪月不知人间疾苦的清高人,蔺家当家的便是蔺若兰的母亲蔺夫人,蔺若兰的两个弟弟都在读书,所以,蔺家现在帮着打理家事的,是蔺大姑娘,简言之,蔺家粥棚是蔺大姑娘在操持。 蔺若兰穿着秋香色的窄袄长裙,一颦一笑中都显得很是稳重,说话更显得坦荡大方:“盛夫人说的是,我自幼跟着母亲经常出入家里的铺子,往外面跑的多了,父亲懒得管我,便由着我胡闹,有家里支持,才能做一点点的小事,不过,京中有许多后宅小姐,和夫人一样,都是心有善意的,所以她们会时不时给蔺家粥棚提供一些资助,蔺家粥棚能做到今天, 并非蔺家一家的功劳,而是许多有善心善意的人在帮着做。” 哦,这就是慈善组织的初级模式? 苏陌笑了笑:“蔺大姑娘见识非凡,受教了!” 那边薛凝儿和王素素的丫鬟抱着薛凝儿呼呼喝喝,这俩人就站在五步之外,淡定的说话聊天,墨白看着这俩贵女,有心过去看看薛凝儿怎么样了,但是,一来,他要从两个贵女中间过去,很是不便,二来,内心深处,他也不想和薛凝儿多接触。 薛凝儿看不清局势,仗着大长公主不知收敛。 他们墨家,自苏太后临朝听政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索性, 便招手示意身边跟着的宋帷:“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之后把郡主送回郡主府。” 宋帷是他左右手,办事非常稳妥,薛凝儿平日里也没有听说有什么恶疾,因此墨白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吩咐完宋帷,他便走进甲六包厢。 苏陌看到墨白进包厢,才冲着蔺大姑娘颔首,然后跟着进入包厢。 青竹紧随其后,三月和孟青要进去时,被大理寺的人拦住:“大人问话,其他人在外等候!” 孟青瞪着眼, 大理寺的人哪里管他瞪不瞪眼?总之是不能进去。 孟青无奈,招呼罗松、黑豆护着盛牧,三月跟在后面断后,几人都聚在包厢门口守着。 孟青抱起双臂,靠墙站立,支棱起耳朵企图听听屋里的动静。 起初,屋里听不到什么动静,孟青多少放了些心。 也是,墨白是大理寺少卿,夫人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他想的可真是天真,他们家夫人,若是没有危险,那就创造危险,毕竟,若是太太平平的,那些魑魅魍魉还不跳出来都朝着她使劲? 嗯,屋里的苏陌,对墨白,那是火力全开,相当的不客气! 第95章 那张嘴 甲六包厢里,墨白和苏陌相对而坐,中间隔着圆桌,圆桌上放了一壶热茶,两碟点心。 圆桌旁边放着两张小桌,两个文吏磨好了墨,等着记录。 这包厢里,其实现在很不适合谈话,因为真的是太臭了! 臭到什么程度呢?臭到经常接触尸体的大理寺少卿都忍不住,吩咐人出去找了熏香来。 熏香点上,原本是企图用一种味道遮盖另一种味道, 但是两种味道都很霸道,所以,导致屋里一阵香一阵臭,搞得苏陌头晕恶心,烦闷的想吐。 墨白也捏着眉心,出去了一趟。 片刻后回来,吩咐旁边的文吏:“你们先出去 。” 两个文吏放下手中笔,退出包厢。 墨白看着一脸烦躁的苏陌,他其实心里也很烦。 “敢问盛夫人,为何要在今日来百花坊听戏?为何要去后院配楼那边的包厢?” 苏陌撩起眼皮,没好气:“怎么?我今日不能来吗?我想来便来了,听个戏还要求神拜佛,取个黄道吉日?我哪里知道今天百花坊里会出现死人?” 墨白被噎,察觉到自己语气急了,稍稍缓了缓,继续问:“本官问话,是因为今日你就在出现死人的地方,只隔着三个包厢,盛夫人觉得这是巧合吗?” 苏陌:“所以呢?这是有人特意针对我?” 屋里空气这么不好,俩人都喝不下茶水,苏陌示意青竹:“给我一颗话梅糖。” 太恶心了!快吐了! 青竹恭敬的弯腰,倒出一枚话梅糖。 苏陌嗤笑:“大方点,给墨大人也倒几颗,这味道,能忍着不吐的,都不是寻常之人!” 墨白懒得搭理苏陌的嘲讽,任由青竹往面前圆桌上倒了几颗样子怪异的糖果,看着苏陌手里捏着一颗剥开外面的包裹物,然后放进嘴里。 似乎,苏陌吃得很开心。 墨白继续问:“盛夫人,您若是配合,咱们都可以早点离开这个屋子。” 苏陌嘴里的糖块动了动,然后抬头看墨白,似乎是认可了墨白的话,她态度开始配合,配合的极为老实: “我原本订的包厢,就是现在墨大人坐的这个包厢,我付的包厢费,只不过,我用的澈世子的名义。 我第一次来是前几天,当时这屋里有澈世子、范七公子和候十公子,您那位脑子有病的薛凝儿表妹看到澈世子和我在一起,一时发疯,打了我一个耳光,我脸上被她指甲刮花,所以在家里歇了几日。 今天是我第二次来百花坊,伙计说您那个脑子有病的表妹把这个包厢用了,他们觉得很愧疚,所以给我在后面配楼留了一个和这个包厢大小一样的包厢,所以,我去了后院的包厢。” 墨白示意旁边一个衙役出去找店家证实,他又问: “据本官所知,盛夫人的祖母苏老太君刚刚过世,按道理您应该在孝期,倒是有闲心出来听戏?” “您的意思是我不孝?”苏陌哼了一声:“不瞒墨大人,我之所以来,是因为这里是养母于氏的产业,月初我在大悲庵做法事,您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白两眼看着苏陌,眼神冷静淡然 。 他和苏陌,只能是他问她答,而不能由着苏陌反客为主。 苏陌毫不在意墨白的冷漠:“在大悲庵门口,有个乞丐婆领了福钱后回去的路上被人杀了,那乞丐婆本就被人拔了舌头,死的时候,又被挖了眼睛,断了双手双脚。“ 她说着,看墨白始终面无表情,心里轻笑,继续暗戳戳的怼他:“京兆府的人说,这人死状极为凄惨,所以京兆府很重视这个案子,京兆府尹曹大人亲自坐镇,命手下尽快查案。 京兆府查案极为迅速,当天就查出来这个乞丐婆叫彩霞,几年前在尚书府主母、我的养母于氏身边做婢女,犯了错被于氏拔了舌头撵出去的。 我对此事感到好奇,万一,和我当年被换有些关联呢?便是没关联,知道些苏家的秘事我也很开心。如今尚书府是不欢迎我去的, 我就想着来百花坊说不定能偶遇养母或者苏瑶玉,顺便的,刺探些八卦。 所以,我就用澈世子的名义在百花坊定了一个月的包厢,也就是来试试。” 苏陌说的都是能找人查证的,墨白耐心的听,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为何要用阿澈的名义订包厢?” 苏陌:“我家里那种情况,天天来戏园子里听戏,会惹人闲话的,澈世子乐意帮忙,那就用一下又如何?” 墨白:“你究竟知不知道最近京都有多乱?你怎么就不能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就非得哪里热闹往哪里凑?” 苏陌才不管墨白说什么,哪怕是打着关心自己的旗号,她也不搭理! 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说自己编好的故事:“谁知来第一次,就遇到一件稀罕事。” 墨白:。。。。我说的,你有没有在听? 苏陌:。。。不听,你听我说! “在这个包厢里,我遇到了一只猴子。” 旁边站着的青竹一直竭力让自己面无表情,沉稳冷静,但是听到夫人大喇喇的说出那只神秘的猴子,她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僵了一下,那是一只神出鬼没的 猴子,夫人为何要说出来?夫人不是说,猴子被夫人变戏法藏起来了吗? 她不敢乱看,竭力保持不动如山,连眼珠子,都不敢乱飘,就怕大理寺少卿墨白察觉到异常。 墨白眼睛微微瞪了瞪,忍着怒气,听这个女人扯闲篇:“那猴子很机灵,也很乖巧,从栏杆外面钻进来,诺!就是从里进来的,然后就卧在我旁边桌子上,诺,就是这个桌子,我就喂他吃点心,后来您那个脑子有病的表妹。。。” “凝儿的事,我很抱歉,但是,她脑子没病,你说话的时候,留点口德!”墨白终于动了怒。 苏陌会怕他? “嗯,您那个。。。” “苏氏!”墨白隐隐含着些威胁,身子往前微倾,看着苏陌。 苏陌妥协的笑了笑,换了个说法:“嗯,薛凝儿,她似乎是得了疯病,进门就打了我一个耳光,然后那猴子就跳到薛凝儿脑袋上,拍掉了薛凝儿头上的钗环,薛凝儿要宰了这只可爱的猴子,我把这猴子放走了。” 她说的坦荡,像是把猴子放走,是多么了不起的仗义之举。 墨白轻微的调整了呼吸:“然后呢?” 苏陌点点头,是嘛!听故事得有听故事的态度,就该多问几句“然后”、“后来”,要不让讲故事的人如何编,哦不,如何讲下去? “ 今日来,我又看到了那只猴子,就在配楼那边的包厢里,忽然就又跳了出来,我儿子很喜欢它,抱着喂点心、喂水,本来我是想把这个猴子带走给儿子养着玩,但是。” 苏陌轻轻笑:“那么巧,百花坊的女管事,一个叫银红的半老徐娘带着人进来了,也就一扭头的功夫,那猴子又不知所踪。” “我儿子因此还在下面大堂里哭了,哭的很伤心,唉,我是第一次看到小牧哭,不对,我三个儿子,都没有哭闹过,哥仨都很懂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儿子如此伤心的哭,那只猴子真的很好看,很乖巧,我们都很喜欢。。。” 墨白怒:“闭嘴!一只猴子,你准备讲多长时间?” 苏陌冷笑:“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那只猴子我曾经见过。” 墨白看着苏陌 。 苏陌:“在这里见到那只猴子,不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见到那只猴子,是在雾柳镇、香云酒楼,当时我在酒楼里被刺杀,将军府护卫制住刺客后,我曾经站在窗口往下望,那只猴子被人指使 ,冲到窗户里企图攻击我。” 她搅了搅嘴里的话梅糖:“若不是当日有京兆府的人在,当时我说不定就,哼!” 墨白脑子里一时有些混沌,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您说奇不奇怪?当时我在酒楼坐了一个多时辰,楼下顶杆耍猴的就在那里停了一个多时辰,刺客动手时,这个猴子也动手,墨大人出身大理寺,应该对探案有自己的经验和判断,您觉得,这是巧合?” 墨白眯了眯眼:“所以,你来百花坊是冲着你的养母,而不是大悲庵外惨死的乞丐婆?” “都有,两者都有。” 墨白:“按你说猴子第一次见你,是攻击你?那第二次、第三次怎么对你那么客气?” 苏陌笑的毫无心机:“墨大人这个问题,其实应该问猴子,猴子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 墨白深呼吸:。。。 苏陌:“不过,既然墨大人问了,我就说说我的猜测,应该是我人品好,心善,喂它的点心啊,茶水啊都好,它被我的手里的美食诱惑,被我的善良折服,所以,投诚了。” 墨白实在没忍住:“胡扯!” 苏陌笑:“那墨大人觉得是为何呢?为何那猴子就不攻击我了呢?” 老九:主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攻击您!我从来就只有一个投诚的念头! 老六:闭嘴!能得你! 墨白半天都说不出话,仔细把刚才苏陌说的捋了一遍,再开口时,气势略有不足:“你既然知道有人对您不利,应该躲起来,为何要在人家的地盘张扬?” 苏陌犀利的反驳:“墨大人,我躲起来她们就放过我了吗?好笑!” 墨白:。。。无语。 苏陌态度傲然:“我若是躲起来,她们暗中行事会更放肆,我站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反而能多活几天,墨大人,你以为我是缺心眼的?” “你不缺心眼?”墨白脱口而出。 说完,他觉得说话不合适,轻咳一声:“危机重重还要抛头露面,总是不妥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苏陌低着头,嘴里含着话梅糖,刚才只顾着编,哦不,讲故事,没多在意空气中的气味,这会儿,竟然觉得有点适应了这种臭。 唉,人啊,逼不得已时,都是能屈能伸的! 能吃香的喝辣的,也能闻得习惯这种恶臭! 好,晚上我要吃螺蛳粉! 她挺了挺脊背:嗯,再来个榴莲! 嘴里:“我是大将军府夫人,我怕谁?” 墨白觉得,自己真是为了苏氏好:“大将军若是身子好,自然能护住你,如今大将军府怕是也有心无力。” “哼!” 苏陌看向墨白:“请问墨大人,上次您去将军府,我曾经给您说过苏瑶玉的养母是西戎人,不知大人查了没有?” 墨白默了一瞬,闷闷的说:“苏瑶玉回到尚书府第二个月,那户人家就回乡了,听说那家的主母好多年都没有回过娘家,所以回了娘家,之后,那户人家托人把店铺盘了出去,再没有回来过。” 苏陌闭了闭眼,轻笑:“是回娘家了,还是又被毁尸灭迹了?” 墨白没有接。 苏陌嗤笑:“大理寺可真是有本事,没线索的案子查不到,有线索的案子能把线索查没,怕是有一天我死了,大理寺还没有抓到杀我的刺客!” “胡说!”墨白斥道。 苏陌笑:“墨大人是怕听到我说实话?呵呵, 莫非是怕尚书府?所以不敢查?也是,尚书府背后有太后,谁敢得罪太后娘娘?” 墨白看着苏陌:“ 你这张嘴,但凡开口,便能惹事!” “所以呢?大人希望我也被于氏拔了舌头,做个哑巴?”苏陌混不吝的看着墨白,毫无惧意。 上辈子做了十几年的哑巴,好不容易有机会开口说话,要她忍?不可能! 墨白轻拍桌子:“没有证据,不得胡言!” 苏陌不屈不挠的继续放肆,现在她可是占着上风呢:“有证据,更不能胡言,说不定被灭口呢?” 墨白:。。。 苏陌:“不知印子钱的案子,三法司办的怎么样了?墨大人,大理寺总不能几个月连一个案子都办不了吧?”满是嘲讽。 墨白这次猛拍桌子:“胡言乱语!” “您除了训斥我,还能干什么?对着弱女子就盛气凌人,对着有权有势的哪怕知道她是杀人凶手、幕后指使,也不敢动,墨大人,可真是有本事!大理寺,可真是为民请命的好衙门!” “啪!” 旁边青竹心里一颤,夫人终于激怒了墨大人,墨大人一掌拍碎了旁边的酸枣木小桌子。 青竹只得往前走了半步,头皮发麻,看墨大人这气势,功夫不弱啊! 苏陌不会功夫,所以无知者无畏,看着墨白,义正言辞:“这可是您打坏的,墨大人,待会儿店家若是让赔,您可别往后躲!” “不用你赔!一张桌子,本官还是赔的起的!”墨白额头青筋直爆,他好久没有这么震怒过了! 苏陌嬉笑:“您有钱啊?那继续,请,继续!这里还有好几张桌子呢,说不定也不值什么钱,有火气憋着容易伤身体,还是发泄出来的好。” 她起身往旁边一躲:“请!继续打!” 墨白起身,震怒之下,真的一掌击下,他俩面前的大圆桌被震碎了桌面! 苏陌先是一惊,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看着弱鸡的墨白,能一掌击碎这么厚实的桌面,下意识用袖子挡了一下脸,之后,放下袖子,轻笑:“不错!好功夫!若是待会再有刺客杀手什么的,想来墨大人的性命,是无碍的。” “苏离陌!”墨白大喝:“闭嘴!” 屋外的孟青在听到第一声时,便要进来,被刚刚赶回来的宋帷拦住:“大理寺问案,闲人免进!” 孟青忍了,第二次听到屋里的动静,孟青一拳打向宋帷面门,宋帷往旁边一躲,孟青一脚踹烂包厢门,跃身进了包厢。 刚好听到墨白气急败坏的喊让夫人闭嘴! 苏陌转头,看到孟青,半天后,回头看墨白:“墨大人, 我天天被人刺杀,我身边的丫鬟、护卫都是惊弓之鸟,反应非常敏感。 您刚才过于激动,导致我的护卫误会里面有危险,所以他才破门而入,这扇门,也该记到您的账上。” 墨白怒不可遏,喝道:“滚!” 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女人!这是个蠢货!他断定这个女人是个蠢货!不知好歹的蠢货! 苏陌上下看看墨白,笑:“墨大人也会说粗话?好吧,滚就滚,您以为我稀罕待在这里?就这味道,说是死了一屋子人谁会不信?便是说死了一院子人,都不奇怪!” 墨白咬着牙:“你走不走?” 苏陌哼:“走!” 走到门口,看到盛牧仰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苏陌笑笑:“别担心,墨大人是破不了案子,自己冲自己发脾气呢!走!母亲带你回府。” 拉着盛牧,抬脚就走! 孟青和青竹赶紧跟上,罗松几人也跟着匆匆下楼。 等苏陌离开,墨白深呼吸几口,再抬头时,眼睛里都憋出了红血丝:“去查!查当日在雾柳镇香云酒楼外,有没有一个耍猴的!查百花坊里,有没有一只猴子!” 宋帷一直在外面,没有听到里面的谈话内容,但是,能把千年冰山般的墨少卿气成这个样子,他属实有点佩服这个女人! 怪不得那么多人要刺杀她,她若是走慢一步,怕是连墨大人都要和她动手了! 听到上司让他查猴子,他有点疑惑:“一只猴子?” “去查!” 墨白抬手又是一掌,好吧,旁边另外一张小桌子,也粉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