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反派:我靠掠夺主角气运成神》 第一章 她是天命反派? 莫慈快死了。 夜色下,她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曲折,隐约可以窥见森白的骨头,血液浸染土壤,如妖艳的红花绽放。 她眼前一片血雾,艰难喘息间耳边仍回荡着少年们饱含无尽恶意的辱骂。 “区区一个炼气二层的外门杂役,也敢和沈师妹抢碧心草,找死!” “沈师妹人美心善,不与你计较,我们却是不会放过你!” “四灵根的废物连沈师妹一根脚趾都比不上,活着也是浪费灵气,留在后山喂狼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贡献,不必感激我。” “……” 莫慈不懂。 那株碧心草是她先发现的,也是她冒着跌断手脚的风险从山崖采摘下来的。 就因为她下山的时候没有踩稳,人从山崖滚落,碧心草也脱手飞出恰好落到沈云歌面前,所以碧心草就是她沈云歌的了? 好没道理。 不过,这世间本来就不是所有事情都有道理可言。 就像当初阿娘因病离世,她和阿姐流落街头,饥不果腹,她那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阿父突然如天神般降临在她们面前。 然后在她茫然的注视下,阿父面无表情的将阿姐带走,把她扔在街头自生自灭。 莫慈也是那时才知晓原来世间除了王侯将相,还有更高高在上的人物。 凡人称他们为仙人。 而他们自称修真者。 莫慈的意识渐渐模糊。 修真者,她如今也是修真者,可她快要死了…… “你想活下来吗?” 缥缈空灵的声音在莫慈识府中响起。 莫慈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张开嘴,“救,救我……”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她不想死。 她还没能报仇。 至于报什么仇? 自然是报生而不养,抛弃幼女之仇,还有抢夺灵草,残害同门之仇。 她浅色的瞳仁中有淡漠的杀意一闪而过。 “哈哈哈,不愧是天命反派,才九岁就已觉醒杀心,甚好甚好!” 天命反派? 莫慈极力撑起的眼皮颤了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讨厌这个词。 “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人,生下来便得天独厚,吉星高照,一路顺风顺水?” 莫慈艰难地“嗯”了一声。 说起来,沈云歌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出生时天降祥云,六岁测出极品水灵根,八岁进青云宗,拜入六大峰主之一的云鹤真人门下,成为落日峰唯一的女弟子。 今年更以十三岁之龄成功筑基,刷新青云宗最快筑基的记录。 桩桩件件皆是不凡。 名声之响,连她这个身份低微的杂役弟子也有所耳闻。 “呵。”那道声音嗤笑一声,又接着道,“有天道宠儿,自然也有受天道厌弃之者,八灾三难,命运多舛,九死一生,这样的人,我称之为天命反派。 而你是我在青云宗后山五百年见过的人中,反派气运最浓重的人。” 莫慈沉默不语。 那道声音似乎没料到莫慈会如此平静,“你不怨吗?” “我快死了……” 莫慈浑浑噩噩,凉意如同浪潮不断侵入躯体。 她只想活下去。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敞开识府接纳我,为我提供一个容身之所。我就愿以神魂之力温养你的身体,这样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男人愤慨的语调放缓,带着无上引诱。 “好。” 莫慈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她按照青云宗的心法,运转体内那点微薄的灵气,撤掉识府的神魂屏障。 下一刻,一股磅礴晦暗的力量迫不及待侵入她的识府。 “呃啊……” 莫慈的识府太过狭小,无法承载过于庞大的神魂。 她浑身的青筋暴起,瘦弱的身躯不断痉挛。 “哈哈哈,还是让我等到了!青云宗的伪君子们,我又回来了!待我夺舍重修后,你们都要死!” 嚣张暴戾的笑声在莫慈识府中回荡。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相貌邪肆的男子站在一个灰蒙蒙的空间中仰天长啸。 夺舍? 莫慈的手指轻轻蜷了蜷。 识府内。 男人的神魂铺天盖地的展开,沿着空间寸寸搜刮。 待他将这个天命反派的神魂彻底吞噬,他就能够借尸还魂。重返人间。 其实若不是怕受到天道制裁,他更想夺舍那个叫沈云歌的女娃,那可是天道之女,气运亨通。 罢了,能找到一句合适的躯体已是不易,他可等不到第二个五百年。 咦? 奇怪,这小反派的神魂躲哪里去了? 这个识府空间就这么大,总不会凭空消失。 念头诞生的瞬间,男人心中蓦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不可……” 话音未落,灰蒙蒙的空间犹如夜幕降临,伸手不见五指,阴郁森寒的气息骤然爆发,充斥每一个角落。 男人的神魂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从一个还未筑基的小女娃身上察觉到来自本源的压迫感? “谢谢你告诉我天命反派的事,你说得对,九死一生,你便是我的生机。” 莫慈冷淡的声音在空间内形成层层叠叠的回音将男人的魂魄压制得动弹不得。 男人大惊。 他修行的望气术只能让他辨认出谁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却从未告诉他天命反派竟如此恐怖。 是了,天命反派如果随便死于他人之手,又有何资格称为天命反派,能够杀死她的只有气运之主。 而他竟然妄想吞噬对方神魂,反倒为对方送上活命之机。 男人意识到处境不妙,立刻俯身跪地求饶,姿态谦卑,似是排练过千百次般熟稔。 莫慈的神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无悲无喜。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她的阿姐从小热情开朗,犹如小太阳,温暖着身边每一个人,就连村口最吝啬的阿婆见到她也会悄悄往她手中塞一个鸡蛋。 而她生下来便不爱哭也不爱笑,也很难感应别人的情绪,哪怕被村里小子打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哭,而是用沾着血的牙将人耳朵咬下一块肉。 村里人叫她怪胎,人人避之不及,阿娘常为此以泪洗面。 莫慈想过也许正是因为阿父看穿她的本质,才会选择只带走阿姐。 如今她似乎找到自己与常人不同的原因。 莫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注意力再度放到男人身上。 男人说用神魂之力可滋养身体。 既然他不准备信守诺言,那她便自取酬劳。 心念转动间,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气团从天而降,以迅雷之势狠狠咬住庞大魂魄。 魂魄想要挣脱,却无力挣扎,只能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下,黑色气团不由兴奋起来,加快吞噬的节奏。 寂静的后山,一道惨白的微光将少女破败的身躯彻底笼罩。 第二章 看穿气运!望气术! “爹娘放心,我一定会被仙人选中,修行长生之术,让爹娘也能长生不老。”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方云朗一拜!” “十五年修成炼气大圆满,筑基指日可待。” “陈师兄,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屡次上前挑衅,你打不过我的。” “爹!娘!是谁!是谁!!!” “师父!陈坤杀我爹娘,他该死!为何拦我!” “青云宗不公!今日我方云朗叛离青云宗,不死不休!” “青云宗!我回来了!” “......” 莫慈睁开眼,还能感受到残存在体内的不甘与怨恨。 将男人的神魂全部吞噬完毕后,她获得了他全部的记忆。 方云朗,一个恶贯满盈的邪修,为了提升修为,无所不用其极,死在他手中的修士凡人数以万计。 五百年前,他强闯青云宗,杀死弟子长老数十人后,被青云宗老祖一灯老祖一掌击毙。 他死时人人拍手称快,却少有人知晓他原本也是一名心怀苍生的正道弟子。 更没人能想到的是方云朗虽然身死,他的神魂却通过秘法逃过一劫,并盘踞在青云宗前山数百年,直到栽在莫慈手中。 莫慈起身,低头一看。 原本浅灰色的弟子道袍破烂不堪,混杂着血迹与泥土,脏得看不出原有的色彩。 她抬手挽起袖子,盯着白嫩光洁的手臂看了半晌,唇角扬起不明显的孤度。 方云朗没有骗她。 神魂之力果然可以修复身体。 并且她感觉她的身体状态前所未有得好。 这时,一道柔和的金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在莫慈稚嫩的面孔上。 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昏睡了一夜。 午时已过,即使现在赶回去也无法领取任务,她干脆重新盘腿坐下,双目放空,思绪翻滚。 她是在阿姐被带走的第二年,遇到青云宗在外招收门徒,然后以四灵根的劣等资质成为青云宗的外门杂役弟子。 青云宗是大燕国内最大的修真门派,门内六大峰主,金丹期七十二洞主,个个皆是大燕国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青云宗内又分为前山和后山。 生活在前山的多是未曾筑基的外门弟子。 而外门弟子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刚加入宗门且资质平平的杂役弟子,他们平日里除了修炼外,还要负责完成宗门的杂务,如劈柴、挑水、洒扫…… 杂役弟子只要在三十年内达成筑基,便可以进入后山,甚至能拜洞主为师,成为青云宗真正的弟子。 而另外一种则是没有在三十年内完成筑基,又不愿离开青云宗,就留在前山当杂务管事的记名弟子。 青云宗等级森严,杂役弟子穿浅灰色道袍,记名弟子穿深灰色道袍,等级划分一目了然。 这也是为何莫慈与那些少年并不相识,他们却能一口道出她杂役弟子的身份。 说完前山,自然要接着说后山。 后山其实并不是指一座山,只是因为要和前山划分,因此得名。 后山是青云宗的核心区域。 除了宗主所在的正峰,六位元婴期老怪各占一峰,青云宗的内门弟子便居住在这七座山峰之中。 资质优异的弟子在进入宗门那一刻,就会被各位峰主洞主瓜分,直接晋升内门弟子。 根据修为不同,炼气期的内门弟子穿黑色道袍,筑基期着红色道袍。 “筑基期……”莫慈轻声呢喃。 昨日虐杀她的四人就是身着红色道袍。 也是,那群人口口声声喊着筑基期的沈云歌为沈师妹,修为自然也不会太低。 莫慈入门不到两年,如今堪堪炼气期二层,想要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她也并不是全无胜算。 方云朗的记忆就是一座宝山。 方云朗虽是邪修,但前期修行的是青云宗心法,学习的也是正统法术。 等叛逃宗门之后,他更是疯狂搜寻大量功法、禁术,习百家之长,可以说,他收集的法术堪比一个小型宗门的收藏。 更重要的一点,莫慈吸收记忆时,代入的是方云朗的角色。 言传身教的指点又怎能比得上亲身体会的历炼。 只要能够给予莫慈源源不断的灵气,她自信能够在最快时间内筑基成功。 “要想办法多收集灵石。” 前山的灵气远不如后山充沛,想要通过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来修炼,速度太慢。 莫慈从方云朗的记忆中找到几个可以提升灵气浓度的简易阵法,准备等灵石到手后再一一试验。 制定完一个短期的修炼计划后,她闭上双眼,双手掐诀,缓缓打出一道有些黯淡的法印。 随后手指变幻,她操控神识注入法印之内。 法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亮起来,发出金黄色的光晕。 莫慈没有睁开眼睛,却也仿佛能够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抬起手掌,法印受到召唤,颤颤巍巍飘落在她的手心之上。 就在法印入手的刹那,她抬手将手掌覆在右眼之上,再向左猛地一划。 “唔!” 她闷哼一声,只觉双目似是被人用力打了几拳,又酸又胀,刺痛无比,泪水如串珠般连连滑落。 等眼睛的酸涩感消退后,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小心眨了眨。 眼前的景象如她闭眼之前一样,并无区别。 “看来果然如望气术所说,这双眼睛只能看穿人的气运。”莫慈摸着眼角,轻声说道。 她刚才修炼的就是方云朗用来观测气运的上古秘术望气术。 它是方云朗无意间在一处上古秘境中所获。 他那时的全部心神都被仇恨占据,只将此术当做鸡肋之物。 等他死后,他才惊觉此法的惊异之处。 人的气运本是虚无缥缈,然而望气术却可以使修士用肉眼便能看穿一个人的气运兴旺。 气运亨通者于修炼一途上顺风顺水,得天独厚,而气运不祥者,就算在自己房间中闭关,也有可能会走火入魔,自爆身亡。 方云朗自那时起,便决定要选一个气运最佳的弟子夺舍。 然而等他观望许久之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通常大气运者受到天道保护,他强行夺舍,极大可能会因此丧命,所以他心念一转,将心思放在了不受天道保护的霉运缠身者身上,也就是他口中的反派。 只是他蛰伏五百年却没有料到,盛极必衰,衰极必盛,哪怕是天命反派也不是他能够凌驾在其之上。 第三章 别打了,我错了 判断一个人气运强盛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通过那人头顶的那团气息颜色来分辨。 普通人的气息多为灰色,气运越佳颜色越红,气运越衰颜色越黑。 莫慈在回忆中找出方云朗见到沈云歌时的场景,忍不住咂了咂舌。 沈云歌的气运红得发紫,就连簇拥着沈云歌的那些人头顶也是大红的气运。 要知道青云宗宗主气运的颜色也不过是比正红略浅一些的颜色,还比不上沈云歌身边的跟班。 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恐怕也只有莫慈头顶那幽深如墨的气运。 莫慈冷冷一笑。 难怪自己拼命摘来的碧心草会为他人做嫁衣,原来就是因为这气运之说。 天道宠儿? 天命反派? 既然都是天道格外瞩目之人,那为何会有高低之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莫慈不信命,更不信天。 天要亡她,她便逆了这天。 这就是她的道! 咔咔。 微不可查的破裂声,从莫慈体内响起。 她神色平静,双目闪过一丝精芒,“炼气三层,成。” …… 杂役弟子居住的房屋位于青云宗前山山脚。 莫慈回来时,天色已晚。 她踏着月色回到居住的房屋,一眼便看见散落在墙角边的被褥枕头,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起居物品。 借助月光,依稀可以看见其上遍布着小巧的灰色脚印。 她肃着一张小脸,伸手推了推房门。 门纹丝不动。 是从里面落了锁。 莫慈环视一圈,走到堆积的柴火旁边,弯腰往里面摸去。 等她抽回手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铁斧。 她掂了掂沉甸甸的铁斧,快步走到房门前,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斧砍下。 轰! 轰轰轰! 眨眼间,木门便被砍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莫慈蹬出一脚,两扇木门吱呀吱呀几声,轰然倒下。 “啊——” 刺耳的尖叫声在莫慈踏进门槛后戛然而止。 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三个少女见到一身血衣的莫慈,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脸上的惊慌如潮水般褪去,纷纷怒目而视。 三人中姿容最为艳丽的少女一把掀开被褥,指着莫慈尖声骂道:“莫慈!你个疯子!你想干什么!” 莫慈冷冷看着她,问:“谁扔的?” “什么谁扔的?” “我的东西。” 丁敏眼里闪过一丝心虚,随即理直气壮嚷道:“我扔的,怎么样!谁让你昨天晚上不回来,今天也不回来上工,我们以为你死在前山了,所以就把你的东西扔了。” “就是,一天到晚阴沉沉的,跟个鬼似的,不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死是活!” “扔都扔了,大不了你把它们捡回来洗一遍不就完了吗,你至于吗!” 丁敏三人几乎没给莫慈说话的机会,一人一句开始指责起来。 杂役弟子每四人居住一个房屋,莫慈是最后一个住进这间房屋。 她年纪最小且不爱说话,以丁敏为首的三人就一直抱团排挤她。 莫慈以往从未放在心上,相比群居,她更喜欢独处,大多时候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她不想让了。 “捡回来。” 丁敏夸张地怪叫一声,“哈?我们给你捡,你做梦呢?” “莫慈,按照年纪来说,我们算是你师姐,你居然敢让师姐替你捡东西,你想死啊!” “要捡你自己去捡,还有,等我们明天回来之前,你要负责把房门安好,否则别怪我们以大欺小。” 丁敏三人披了一件外袍,站在莫慈对面,眼含挑衅地望着她。 她们看莫慈不顺眼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这次撕破脸皮也好,正好给她一个教训。 莫慈拧眉啧了一声,甩手将斧头扔了出去。 斧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砰响。 三人见状还以为莫慈这是准备服软,不禁扬唇微笑。 下一瞬,她们的微笑同时在脸上凝滞。 莫慈欺身而上,小巧的拳头如狂风骤雨般落在她们身上。 “啊!” “救命!” “住手啊!” “……” 丁敏三人都没有想到莫慈会突然发难,狠狠挨了几拳后,提起微薄的灵力想要反抗。 然而她们这时才发现莫慈身形小巧,躲避快,出拳的速度更快,而她们连莫慈的衣角都挨不到。 不一会儿,丁敏三人已经痛哭流涕倒在地上,哀声求饶。 “我们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呜呜,莫慈,我给你洗衣服,我道歉!我道歉!” “好痛,我要死了……” 丁敏三人虽说比莫慈早几年入门,但因为资质有限,无人指点,修炼的又是最基础的心法,战斗力本就不如从小就与人打架,争强斗勇的莫慈。 再加上莫慈吸收了神魂之力,体力大涨,此消彼长之下,三人更不是莫慈的对手。 莫慈:“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房门还有我的床铺恢复如初。” “是,是。” 丁敏三人如蒙大赦,身体蜷缩成一团,忙不迭点头。 莫慈走到丁敏的床铺前,将她的床单被褥直接掀到地上,紧接着盘腿坐在她的床上,开始闭目吐纳。 丁敏三人等了好一会儿,确认莫慈不会再打她们之后,才互相搀扶着从地面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丁敏,你们怎么了?打架了?” 隔壁房屋的人探出头来问。 “没有,没有!”丁敏摸了摸嘴角的伤口,痛得她面色扭曲了一瞬,“我们几个闹着玩儿呢。” 青云宗宗规,弟子间不得打架斗殴。 但这条宗规只适用在内门弟子间,每年都有外门弟子不明不白的消失。 这也是为何那些人敢直接在前山对莫慈下死手,也是为何莫慈一夜不归,丁敏三人便默认莫慈死在外面了。 实在是一个外门弟子的生死在这青云宗内无足轻重。 外门弟子间也向来是踩抵捧高。 即使丁敏三人挨了一顿毒打,她们也不敢宣扬出去,更不会承认,不然她们的处境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然而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之前三人的惨叫声,住在附近的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瘦骨嶙峋的莫慈还是一个狠角色,看来以后她们也得离她远一点。 夜黑风高。 莫慈坐在房屋内,吐纳呼吸。 屋外,丁敏三人忍着身体的疼痛,洗洗缝缝,敲敲打打,欲哭无泪,好不凄凉。 第四章 还不滚? 清晨,天光大亮。 莫慈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睁开眼睛,一张俏丽的脸孔映入眼帘。 “莫师姐,您的床铺已经重新为安好了,门也安上了,您看还满不满意?” 丁敏腆着笑脸,站在床前,语气谦卑又恭敬。 一夜过去,她脸上的伤口已经红肿起来,青青紫紫,看着好不可怜。 站在她身边的两人情况也和她差不多。 莫慈看过去的时候,两人还瑟缩了一下,显然昨晚那顿毒打给两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丁敏见莫慈看着她不说话,不由忐忑起来,试探地问:“可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莫慈收回视线,看向她干净整洁的床铺以及恢复完整的大门,摇了摇头,“没有。” “那……” 丁敏犹豫着,正想美化一下昨晚的冲突,莫慈已经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位,拿出一套干净的道袍换上。 丁敏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莫慈换好道袍,踏出房门,拎上昨晚砍门的铁斧,又背了一捆木绳,就往杂务处走去。 路上不断有杂役弟子悄悄打量她,窃窃私语。 莫慈目不斜视,进到杂务处,朝靠在躺椅上的中年男人见礼,“张师兄。” 张师兄就是负责给住在山脚下的杂役弟子安排事务的管事,身着深灰色道袍。 他在青云宗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十年,据说修为已经达到炼气八层,在前山颇具威望。 张师兄掀起眼皮斜睨她一眼,淡声问:“昨日为何旷工?” 每个杂役弟子一月有一天的休沐日。 前日正是莫慈的修沐日,她原本是想趁着休息在山上寻找一些珍贵的草药,没想到会遇到沈云歌一行人,因此耽误了一天。 “突发意外。” 张师兄冷哼一声,从一旁的木板上扯下一张木牌扔在桌上,“你昨日无故旷工,今日需要砍三百斤的柴。” 莫慈沉默一瞬,上前拾起木牌,默默退出房间。 “嗤。” 一声嗤笑从莫慈身后传来。 莫慈没有停顿,揣着木牌往山腰而去。 按理来说,砍柴这样的重活是轮不到她这个刚进宗门两年的杂役弟子。 但谁叫她既无背景,又不溜须拍马,面对张师兄的暗示装聋作哑,久而久之,砍柴的活便落在了她头上。 每日她需要砍足一百斤的柴,才算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的奖励便是一颗灵珠,一百克灵珠可以兑换一块下品灵石。 莫慈进入宗门近两年,也不过攒下五百多颗灵珠,还不足六块下品灵石。 而想要完成一个基础的聚灵阵法,至少需要九块下品灵石。 她需要寻找其他赚钱的途径。 另外,经过实验,她只能看穿与她同等修为,或者是比她修为更低的人的气运。 就比如她能看清她三位室友的气运,却无法看透张师兄的气运。 她一路想着事,不知不觉来到她往常砍柴的地方。 她放下木绳,径直走到一棵粗壮的树木前停下。 然后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双手握住斧柄,蓄力一击。 咔! 树木应声倒塌,尘烟四起。 莫慈看着树干整齐的断面,瞳孔微缩。 她低头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斧刃,喃喃自语:“炼气二层和炼气三层之间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以往莫慈至少需要五次才能砍断相同粗细的树,如今只需一次便能完成,且仍有余力。 这也意味着她砍柴的效率可以提高五倍! 饶是莫慈性情淡漠,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任务时间缩短,她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于修炼! 赚取灵珠这件事,必须要尽快提上日程! 三个时辰后,三百斤木柴整整齐齐得码放在一块空地上。 莫慈并没有急着将木柴送回去。 张师兄看她不顺眼,她若是太早完成任务,对方下一次只会变本加厉。 所以她每次都是卡着任务时间即将结束的时候将木柴送下山。 时间尚早,莫慈放下斧子,在堆放柴火的不远处找了一块巨石盘腿坐下,静静吐纳。 “咕~” 寂静的山林间,任何微小的声音都能被放大。 莫慈神色平静,恍若未闻。 “咕~” “咕咕~” 几息后,莫慈按住腹部,无奈地睁开眼睛。 算起来她已有三日未曾进食。 修真者只有突破炼气,达到筑基期,才能辟谷,在此之前仍需要食物来完成身体的供养。 青云宗前山内就设有五谷堂,每日在固定的两个时间段提供饭食。 只是距离下一次开饭时间还有两个时辰。 莫慈轻声叹息。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莫慈获得食物,那就是继续往山顶而去。 前山散养着不少低阶的飞禽走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蕴含灵气的草药。 随便猎杀一只野兽,或者找到一两株草药,就能满足莫慈的身体需求。 但良久过后,莫慈依然稳稳坐在原地没有动,因为她知道她无论如何努力,最终都会一无所获。 她以往也曾无数次攀登高峰,从日出寻至日暮,但她连根鸟毛都没捡到过。 唯一一次遇见那株碧心草,还被沈云歌的师兄弟抢走。 天道厌弃。 莫慈脑中蹦出四个大字。 她抿着唇,眼中满是倔强与愤怒。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被气运主宰! 莫慈强压下腹中的饥饿感,继续闭目吐息。 总有一天她会挣脱身上的枷锁。 …… 酉时。 杂务处。 刘师兄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莫慈,又看了一眼门外小山般的木柴,勉强接过木牌,提笔在莫慈的名下打了一个勾,挥手让她退下。 莫慈没有动,“张师兄,还有今日的灵珠。” “你还想要灵珠?”张师兄不耐烦的将笔撂下,“你昨日无故旷工,没有让你交罚金,你就该感恩戴德了,你这七天的灵珠都不用领了。” 莫慈手指收紧,眼睑微垂。 张师兄皱起眉头,喝道:“还不滚!” 莫慈转身离开。 门外排着一条长龙,都是来交任务的杂役弟子。 丁敏也在其中。 她站的位置比较靠后,只听到一声怒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莫慈面无表情从杂务处内出来,又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莫慈这是被张师兄骂了? 丁敏眼里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的神采,在莫慈靠近后又快速敛去,还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莫师姐。” 第五章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莫慈扫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 排在丁敏前方的一个青年男子撇了撇嘴,“丁师妹,这黄毛丫头脾气挺大啊。” 都被张师兄当面呵斥了,还敢摆脸色,真是可笑。 他以为丁敏会出言附和,却久久不闻丁敏说话,疑惑的转头看去。 就见丁敏双眼瞪大,一脸惊恐,身体止不住轻颤,似乎见到极为可怕的事。 青年男子一惊:“丁师妹?丁师妹!” 他连喊几声,丁敏哆嗦一下,终于回过神来。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这么害怕?” 丁敏脸色惨白,强忍着惊惧,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青年男子有些怀疑,见她不愿多说,只能嘟囔一句转过头去。 丁敏立时长舒一口气。 微风阵阵,掀起一片寒凉。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竟然全部被虚汗打湿。 她畏惧地看了一眼莫慈离开的方向,五指紧握成拳。 …… 五谷堂与杂务处相隔不远。 莫慈从杂物处离开后,就去到五谷堂,领取今日的饭食。 青云宗提供给杂役弟子的饭食与凡间的伙食并无太大区别,味道也只能用寡淡来形容。 莫慈不好口腹之欲,何况与她以前过的日子来讲,青云宗的饭食已经能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 她适应良好。 然而其他杂役弟子对此颇有怨言。 “今日的饭菜在下只想用八个字来形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五谷堂的大厨真的是食修出身吗?怎么比我用脚做的还要难吃。” “咦,王师弟居然会用脚做菜,佩服佩服。” “……” 莫慈在一众讨伐声中,沉默又快速的吃完饭菜。 她饿了三天,哪怕吃完全部的饭菜也只有五分饱。 她垂涎地看了一眼隔壁仍是满满一盘的食盒,收回目光,正欲起身离开,一股异香以极其霸道的方式钻入鼻腔。 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露出几分惊色。 周围一脸菜色的杂役弟子也精神一阵,纷纷抬起头来。 “好香的味道!这是从哪里传来的!” “闻一口便口舌生津,吸溜!” “不仅香,而且还蕴含着一股温润的灵力!这莫非就是……” 莫慈也想到了一个可能,抬头看向领取饭食的地方。 负责分发饭食的弟子握着饭勺用力在大锅的边缘敲了敲,一脸得意,“算你们走运,这是我们五谷堂的大师博正在为落日峰峰主烹饪灵食。” 灵食,顾名思义,就是用蕴含灵气的食材烹饪的美食,不仅滋味鲜美,还能够为修士补给灵气。 食材的等级越高,蕴含的灵气也越丰富。 “灵食!果然是灵食!” “只闻到些许香气便觉得耳聪目明,若是能有幸吃上一口……” “别想了,这可是为峰主特意准备的灵食,我们这样修为,怕是吃上一口便能被其内蕴含的灵气撑爆!” “真羡慕落日峰的人啊!” 落日峰…… 沈云歌和她的一众师兄弟正是落日峰峰主,云鹤真人的弟子。 森冷的杀意在莫慈眼中一闪而过。 她必须要加快修炼速度。 不然她与落日峰一行人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回住宿的路上,莫慈一直在思索自己应该如何赚取灵珠。 以她如今的砍柴速度,她每日只需要留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 但是她找不到赚取灵珠的门路。 她在青云宗内向来都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相熟的朋友,能叫得出名字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莫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破解之法,两条细长的淡眉微微簇起,脸色沉凝。 “莫、莫师姐……” 莫慈闻声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住宿。 此时房间里只有丁敏一人。 丁敏正盘腿坐在床上,见莫慈回来,吓得急忙从床上跳下来。 见莫慈看过来,她的笑容越发僵硬,垂下的手指也不由颤了颤,心情更是忐忑不已。 今天莫慈在杂务处向她投来的一眼彻底吓破她的胆。 她再也提不起和莫慈争斗的念头。 只盼着相安无事的度过这段时间,然后再想办法从这里搬出去。 丁敏本来以为莫慈会像以前那样无视她,没想到莫慈往前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你……你可知道去哪里赚取灵珠?” “啊?”丁敏惊讶的抬起头。 莫慈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 她和丁敏的关系本就不融洽,更何况她昨日还教训了丁敏,丁敏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莫慈自觉做了一件可笑的事,抿着唇角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床上修炼。 丁敏叫住了她。 “莫师姐,我知道!” 莫慈猛地转身。 丁敏娇艳的面庞上难掩得意和讨好,她笑着说:“莫师姐,我有办法可以帮你赚灵珠。” “什么办法?” “五日之后,出山门的那条岔路口会举行一个小型交易会,许多杂役弟子都会参加。” 交易会? 莫慈神色微动。 “交易会其实就是杂役弟子间的一次资源交换,可以以物换物或者是用灵珠购买。莫师姐若是想要赚取灵珠,不妨从这里入手。” 丁敏害怕引起莫慈的猜忌,并没有将话说透,点到即止。 莫慈听出她的未尽之意,点了点头,“多谢。” 丁敏透露的消息对她来说十分重要,交易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丁敏受宠若惊,“莫师姐客气了。”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莫慈一眼,试探道:“莫师姐想来是第一次参加交流会,不如到时候我陪你同去,也能做个向导。” 丁敏说这句话时,心中鼓声震天,掌心也起了一层薄汗。 但她不后悔。 以前的莫慈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孤僻阴沉的小女孩,她当然不将她放在眼中。 自从挨打之后,她立刻就发现莫慈的不同。 青云宗的杂役弟子入门时会领取三套弟子道袍,一颗引气丹,还有一套基础的心法。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想要修炼法术,只能等待一年一次的仙讲日,从筑基期的内门弟子讲解中学习,或是与其他弟子交换。 丁敏入门四年,只会最基础的几个法术,唯一一个具备攻击力的,还是她不太熟练的火球术。 她怀疑莫慈修炼了某种厉害的法术。 她也想要。 第六章 交易会上的神秘圆球 丁敏也没指望莫慈会立刻将法术传授给她。 但她可以先逐步拉近和莫慈的关系。 反正莫慈这般厉害,与她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莫慈也看出丁敏有所求。 她定定地看了丁敏一会儿,欣然同意。 …… 五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张师兄果然如他之前所说,哪怕莫慈按时完成每日的任务,也没有发放灵珠。 莫慈自知实力不济,默默忍下不平,将所有时间都放在修炼上。 然而她的灵根本就是劣等的四灵根,再加上灵气不足,她修炼五日,体内灵力几乎没有增长。 莫慈想要赚取灵珠的心情愈发迫切。 这一日是举办交易会的日子。 莫慈难得提前去杂务处交任务,然后她回到屋舍。 丁敏早已在屋舍外等候,见到莫慈,脸上立刻绽放笑容,“莫师姐。” 莫慈点点头:“走吧。” 丁敏惊讶地看了看莫慈空荡荡的双手,没有多话,领着她向山门的方向走去。 莫慈自从入宗以来,再也没有离开过青云宗,一边走,一边观看两旁的景色。 相比起来,丁敏显然很熟悉这条路,一路上脚步匆匆,几乎没有停留。 途中,莫慈问:“这交易会是何人举办?万一中途有人强抢,又该如何处理?” “莫师姐不用担心,交流会虽然是外门弟子间自行组织的,但已经在各位管事长老那里过了明路。 若是敢有人捣乱,宗门不会坐视不管。” 再穿过一条小道后,两人抵达丁敏之前说的岔路口。 这里是一块三角形的平地,此时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一眼望过去,大多都是身穿深灰色道袍的杂役弟子,偶有几个浅灰色道袍混在其中。 “到了。”丁敏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莫师姐,你第一次来,还不了解规矩,我带你先四处看看。” “好。” 交易会像是一个小型集市,弟子们将想要出售的东西摆放在黑布上,形成一个个零散简易的摊位。 丁敏打定主意要与莫慈交好,极有耐心的陪莫慈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看,时不时还帮她介绍一下。 莫慈在看了几个摊位后,兴致缺缺。 她早该想到的,杂役弟子本来就是青云宗最底层的存在,他们手中并没有珍贵的物品,大多都是一些低品级的丹药和符纸。 这些东西对她的作用并不大,且售价不菲。 一颗基础的引气丹都需要一百颗灵珠,也就是一块下品灵石。 莫慈心底略有失望。 她收回目光,准备往前面走时,发现不远处的一个摊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少人。 丁敏惊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莫师姐,我们快过去看看,前面一定有好东西!” 莫慈闻言加快脚步。 她赶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传了一句,“水镜术,十块下品灵石起换,不议价!” 话音一落,周围便嘈杂起来。 “嘶!居然要十块下品灵石!我攒了这么多年才攒下五颗下品灵石。” “得了,知足吧,十块下品灵石的价格已经够便宜了,上次韩师兄卖的遁地术可是要二十块下品灵石。” “十块下品灵石,我要了!” “……” 叫价声此起彼伏。 最后水镜术以十二块下品灵石的价格成交。 直到人群散去,站在外围的丁敏也没能看见是谁买下了水镜术。 她眼里满是羡慕:“我听说水镜术能够反弹一次攻击,是最适合水灵根的防御法术。” 丁敏也是四灵根,其中正有水灵根。 在入门测试的时候,负责检测的师叔就告诉她,她的四条灵根中以水灵根最强,以后当偏重水系法术的修炼。 奈何她至今只掌握水系基础法术,清尘术。 丁敏此时满心都是被人买走的水镜术,丝毫没有留意到一旁的莫慈渐渐幽深的眼神。 “原来低阶法术这么值钱。”莫慈在心中暗暗想道。 她脑子中可是记有不少法术。 别说炼气期,就算是元婴老怪修炼的法术,她都能找出来十几种。 只要随便卖出几种法术口诀,她就不用为灵石发愁了。 而且法术口诀可以循环利用,也就是说一种法术,她可以同时卖给许多人。 莫慈的眼睛越来越亮,体内的血液汩汩流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沸腾起来。 然而很快,莫慈心头的火气便泄了出去。 她的眼神也渐渐平缓下来。 不,她不能这样做。 这是一条死路。 她是可以通过售卖法术的方式赚取灵只,然而这个方法并不能持久。 她如今炼气三层的实力,在偌大的青云宗就如同一只蝼蚁。 别说沈云歌这样的天之骄子,就算是张师兄也可以一指头碾死她。 她手中拥有修炼法术的消息传出去,她敢保证她活不过三天。 青云宗内的人可不是善男信女。 邪修方云朗在青云宗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莫慈压下刚才的念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摊位上。 接下来的时间,莫慈又路过好几次出售法术的摊位。 竞争最激烈的一次,两个杂役弟子差点动手打起来,最后还是被出售法术的深灰袍记名弟子阻止才平息。 莫慈见状在心里叹了好几声,才将即将溢出眼底的遗憾压了下去。 她继续往前走,前方的摊位上,一颗形状颇为古怪的东西闯入视野。 它呈椭圆状,两个巴掌大小,表面上覆盖着青色的苔藓。 莫慈看见它时,心中立刻升起一种微妙的感应。 这个圆球不简单! 她抬头往上看,不由一惊。 盘腿坐在圆球后的那位摊主是个看着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相貌清秀,身穿浅灰色道袍,和莫慈一样,也是炼气三层的修为。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那团掺杂红灰两色的气运。 莫慈以往并不是没有见过气运中同时存在两个颜色。 沈云歌的气运便是红色中掺杂着一抹紫色。 但她气运的两种颜色是互相交融,难分彼此。 而这位少年摊主头顶的红灰两色之间却是有着明显的间隙,似乎是在互相排斥。 莫慈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一会儿。 “诶,莫凡从哪里找到这么古怪的东西?” 第七章 又见天命之女沈云歌!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莫慈后方传来。 莫慈听到“沈师姐”的称呼后,眉心不由一拧。 不会这么巧吧…… 下一刻,两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倏地从她身边掠过,强势闯入她的视野。 “月君,你慢些。” 莫慈盯着前方唇角上扬,笑得一脸温柔的少女,目光越来越冷。 沈云歌。 果真是她。 “内门弟子!她们是内门弟子!” “我认识右边那位师姐,她就是咱们青云宗的天才道修沈云歌!” “天呐,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的出现犹如火星引燃现场的氛围。 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虽说都是青云宗弟子,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 有不少外门弟子终其一生也未能踏进后山一步。 连丁敏都忘却对莫慈的惧怕,激动地拽紧莫慈的袖口,连连惊呼:“啊啊啊!是沈师姐!我亲眼见到沈师姐了!” 莫慈没有将她的手拂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云歌。 沈云歌和她身边的少女周月君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形,两人无视周围的骚动,饶有兴趣地盯着摊位上的那颗奇怪圆球。 周月君看了一会儿,率先问:“此物是你从何处得到的?” 少年摊主有些激动,声线发颤,“见过两位师姐,这、冷是我在前山挖到的。” 他在撒谎。 莫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对他的说辞做出判断。 圆球上面附着的苔藓明显不符合前山植物特征。 但长居后山的周月君显然并不知晓。 她追问:“是从什么位置挖出来的?周围有没有其他东西?” “是、是从……”摊主眼神闪烁,含糊不清。 周月君柳眉一竖:“怎么?这东西不是你挖出来的吗?” 摊主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月君。”沈云歌不赞同地看了周月君一眼,然后对着摊主微微一笑,“这位师弟,我们对它很感兴趣,你出价吧。” “嘶~” 周围响起巨大的吸气声,羡慕嫉妒的目光犹如利剑刺向摊主。 摊主宛若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双目发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咬咬牙,伸出两根手指:“两百块下品灵石。” “好。” 沈云歌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取出两块中品灵石递给摊主。 两块中品灵石露面的刹那,莫慈只觉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她甚至听到周围吞咽口水的声音。 两块中品灵石是多少外门弟子想象不到的财富。 那位摊主此时也终于从天降横财的惊喜中清醒过来,盯着两块中品灵石,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周月君不明所以,出声催促:“你拿呀!” 沈云歌看出摊主的顾虑,她笑了笑,将两块中品灵石塞给他,大声说:“这两块中品灵石是我给你的,若是有人敢抢,你来后山寻我,我替你主持公道。” “多谢沈师姐,多谢沈师姐!” 在摊主的感激声中,沈云歌和周月君翩然离去。 从头到尾,沈云歌都没有注意到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莫慈就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她。 “沈师姐不仅天资聪颖,人也善良可亲,那人可真走运。” 丁敏忍不住发出感慨。 她的印象中,内门弟子向来都是用鼻孔看人,就和那个叫月君差不多。 沈师姐却是其中的清流,出淤泥而不染,对他们也一视同仁。 难怪青云宗上下都极为喜爱沈师姐。 “善良?” 莫慈冷笑出声。 丁敏皱眉,大着胆子反驳:“难道不是吗?沈师姐本来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可她为了维护摊主,直接放下话来,威慑其他人,这还不叫善良?” 她觉得莫慈就是嫉妒沈师姐。 莫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淡声道:“一月之内,摊主必死无疑。” “不可能!” 莫慈不再与丁敏争论,目光追随摊主仓促离开的背影,耳边响起的心跳声愈发急促,如鼓点般密集。 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她身体中肆意冲撞。 “你先回去。” 莫慈扔下一句话后,朝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越跑越快,身后的喧嚣声逐渐消散。 剧烈的罡风拍打在脸上,莫慈的眼睛染上一层薄红。 一直跑到平日砍柴的山林,她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慈喘着喘着突然大笑出声,然后她张开双臂,仰面倒了下去,嘴角勾起讥讽的孤度。 她看到了。 她看到摊主在和沈云歌完成交易的刹那,摊主头顶的红色气运自动脱离,然后疾速没入沈云歌的体内。 摊主离开时,他头顶的气运分明只余下一片灰白。 原来气运是可以转移的。 意识到这一点,莫慈浑身轻颤,忍不住颤栗起来。 既然如此,她是否可以通过抢夺气运来弥补先天的不足? 如果气运之女没有气运,还会一如既往的顺风顺水吗? 莫慈舔了舔嘴唇,眼中癫狂之意更重。 不知过了多久,她躁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双眼重新恢复清明。 抢夺气运,势必要与沈云歌正面碰撞。 但以她目前的实力来说,她对上沈云歌必败无疑。 在此之前她要隐忍不发,积攒实力。 莫慈压下暴戾的念头,重新思索起提升实力的办法。 经过今日之时,她突然意识到通过中规中矩的方式来提升修为还是太慢了。 沈云歌受天道青睐,修炼速度本来就异于常人,再加上她独道的气运,想要追上她,必须另辟蹊径,剑走偏锋。 莫慈如果只是一个既无背景又无资质的杂役弟子,注定无法翻身,可她偏偏知晓自己的命运,又吸收方云朗全部的记忆。 方云朗是谁? 一个为了提升修为而无所不用其极的邪修。 他这一生都在寻找能够快速壮大自己的法术。 此刻,方云朗苦心收集的法诀在莫慈识海中不断盘旋,每一条都散发着无尽的诱惑。 然而莫慈目光闪烁,面露犹豫之色。 无他,只因这些法术无一不残忍血腥。 一旦修炼,必是手染鲜血,脚踏白骨。 这是一条不归路。 第八章 一语成谶!摊主死! 莫慈最后还是没有修炼。 她将可以提升修为的邪术全都看了一遍,不是修炼条件苛刻,就是需要杀人放血。 都不适合。 莫慈这样告诉自己,走回屋舍。 房间里静谧无声,丁敏三人皆已入睡。 莫慈第一次没有盘腿吐纳,而是躺下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想要找出一条破解之法。 时间流逝。 窗外的暗色渐渐驱散。 一缕光明划破天际,顺势劈开笼罩在莫慈头上的阴霾。 莫慈倏地坐起身,脸上难掩激动。 是她想错了! 谁说修炼邪术必须以人为祭,她可以尝试用野兽或者是灵兽代替。 而在前山之中最容易接触野兽的地方只有一个。 莫慈攥紧手掌,眼中露出势在必得之色。 …… 丁敏这几日都有些心神不宁。 空闲之余她都会想起莫慈那日的话。 她说那位摊主一月之内,必死无疑。 丁敏不信,开始留意起那位摊主的动静。 摊主名叫郑渊,比她晚一年入门。 郑渊手中拥有两块中品灵石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每逢出行必是前呼后拥,热闹无比。 丁敏见状,心下稍安。 没人敢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对郑渊下手。 莫慈是错的。 得出这个结论后,丁敏莫名自得起来,就想找机会和莫慈说明情况。 她这时才发现莫慈这段时间神出鬼没,几乎看不见人影。 她好像已经连着数日没有和莫慈说上一句话了。 丁敏一惊,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懈怠,竟然忘记和莫慈联络感情。 就在丁敏下定决心,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和莫慈说上两句话时,郑渊的死讯传来。 他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屋舍中。 他的三位室友也未曾幸免。 凶手不知去向,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烈日当空,丁敏却觉得浑身寒凉,无尽的恐惧让她难以呼吸。 她进入青云宗后也见过不少黑暗之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人性。 然而郑渊的死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 丁敏浑浑噩噩的回到屋舍,一直等到不见五指的时候,才等到莫慈回来。 “莫师姐。” 丁敏声音艰涩地开口。 莫慈平静看着她。 莫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丁敏明显是有话想要和她说。 她此时心情正好,也不介意浪费时间,听一听她想要说什么。 “郑渊死了。”丁敏说完见莫慈没有反应,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天的摊主,他死了。” 莫慈点头,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丁敏有些崩溃,她红着眼,“他为什么会死啊?他不应该死的!” 丁敏的难过不是作假,莫慈反而觉得荒诞。 “他为什么不会死?他不过炼气三层,手中却拿着两块中品灵石,无异于小儿持金过闹市。” 修真者的世界远比凡俗更残酷。 弱肉强食,杀人夺宝,强者得而居之。 莫慈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摩他们。 “可是、可是,沈师姐明明已经放下话,他们就不怕得罪沈师姐吗?” “呵,你真以为仅凭沈云歌几句话就能护住郑渊?” 丁敏结结巴巴:“难道、不是吗?” “你以为青云宗的人都是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吗?”莫慈冷笑,“更何况沈云歌当日说的是如果有人敢抢灵石,便去后山找她做主。可她没说若是苦主死了,又该如何处理。” 斩草除根。 凶手不会给郑渊机会,让他告状。 沈云歌的一番话并没有护住郑渊,反而将他送进必死之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丁敏垂着头喃喃自语。 莫慈唇角绽出一抹冷意。 为什么不可能? 她那日和沈云歌因碧心草产生纠葛,沈云歌不也是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在自己的师兄弟面前尽情彰显自己的善良大方。 然而最后碧心草被抢,险些濒死的还是莫慈。 是,沈云歌善良。 她的善良就如生长在荆棘中的鲜花,美得不可方物,却带给周围的人满身伤痕。 莫慈倒宁愿沈云歌的善是伪善。 至少这样不会让她觉得天道选定的气运之女不过如此。 丁敏还在一旁发呆,莫慈进入屋舍,将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一番,然后全部放在包袱内,背着包袱离开。 丁敏急忙叫住她,“莫师姐,你这么晚是到哪里去?” 莫慈回身看她,“我被调去五谷堂,从明日起便不在杂务处了。” 丁敏一脸惊讶。 五谷堂在杂役弟子眼中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 虽说每日事情繁琐,但有机会能够和内门弟子接触,若是运气好被哪位长老真人看中,就能一步登天,直接晋升内门弟子。 丁敏想不到就几天的功夫,莫慈就不声不响的找到一份好差事。 她眼中闪过一抹嫉妒,又被她飞快掩盖。 她期待地看着莫慈,“那我以后还能去五谷堂找莫师姐叙旧吗?” “最好不要,我没有时间。” 莫慈是真没有时间。 她揽下五谷堂最累最多的话计,还将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灵珠全部拿去打点,才有了进入五谷堂的机会。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在适应五谷堂生活以及尝试提炼灵气修炼中度过。 丁敏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这样啊,那我祝愿莫师姐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多谢。” 话音落下,莫慈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下。 丁敏站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 …… “莫慈!来,把这里的柴火劈了!” “莫慈,没水了,快去挑水!” “莫慈,食盒不够用了,再拿点过来!” “……” 连续数日,莫慈都在数不清的杂事中度过,忙得脚不沾地,连每日固定的打坐吐纳的时间都大大减少。 五谷堂的人并没有因为莫慈年纪小,身量矮便优待于她,分给她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莫慈对此早有准备。 无论分给她再重的活,她都不会抱怨,每日勤勤恳恳,渐渐地,五谷堂上下也接纳了她,她每日的休息时间也越来越多。 在五谷堂的第二个月,她尝试靠近后厨。 第三个月,她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踏进厨房,不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怀疑。 第九章 邪术!罗刹血录! 夜。 五谷堂后厨。 “罗刹血录第一层,以血结印,以印聚气……” 莫慈站在一张长案前,心中默念罗刹血录口诀。 传闻上古有一奇族,名为罗刹族,天生魔邪,以人肉为食,壮大己身。 罗刹血录便是邪修根据罗刹族的特性而创造的邪法。 修炼罗刹血录前,需用自身精血凝聚血符,将血符附在人身,便可吸收其血肉精华,再加以天材地宝,融为血丹。 最后服下血丹,炼化其内蕴含的精血灵气修为便可大涨。 当年,方云朗的修为停滞在金丹大圆满,久久未能突破,于是他以一个修真家族上下五百余条人命炼出一颗血丹,借此突破,一跃成为元婴老怪。 莫慈回忆起那尸山血海的场景,眉头就不由皱了皱。 方云朗从父母死后就被仇恨蒙蔽,堕入魔道,不将人命看在眼里。 莫慈想变强的决心很强烈,但她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用人命来进补。 更何况修炼罗刹血录看似是条捷径,却后患无穷。 长期吸食血煞之气会影响心智,使人暴躁易怒,稍有不慎,便会落得走火入魔,暴体而亡的下场。 方云朗正是受到血煞之气影响,迷了心志,自以为神功大成,单枪匹马杀上青云宗,一命呜呼。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莫慈深知罗刹血录的弊端,但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 只能坚守本心,且行且看。 莫慈深吸一口气,目露坚定之色,体内静静流淌的灵力顺着心法的指引开始运转。 罗刹血录共分为四层,第一层,用神魂为引,精血为墨,凝聚出一道血符。 第二层凝聚九道血符,第三层凝聚九九八十一道血符,第四层九九归一,罗刹血符成形。 莫慈在五谷堂打杂的时候就已经将第一层心法背得滚瓜烂熟,这一次她准备尝试凝聚她的第一道血符。 心法运转间,莫慈拿起桌上的长刀,二话不说就往自己的胳膊上一划。 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肤,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流出。 然而诡异的是血液在渗出伤口后并没有往下滴落,而是顺着一股奇怪的牵引缓缓向上升腾。 以血为墨,以神为引。 莫慈小心翼翼地操控神魂,用自己的血在空中勾勒出一条又一条杂乱的线条。 她的额头不知不觉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唇角惨白,身体也微微颤动起来。 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海犹如海浪,一遍一遍冲击着莫慈的神经。 莫慈岿然不动,双眼如电,死死盯着空中即将成形的血符。 空中,血红色的杂乱线条不断交汇重合,渐渐拼凑出血符的雏形。 与此同时,一股暴戾的血腥气逸散开来。 在气味的刺激下,莫慈有些恍惚的意识重新坚定起来。 她忍着反胃的冲动,聚精会神的在空中落下最后一笔。 嗡—— 一阵刺目的红光闪烁。 莫慈下意识闭上眼。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一枚小巧的血红色符文飘浮在她的眼前。 莫慈心念一动,“回。” 红光一闪,血符消失在原地。 莫慈将神识沉入身体,果然就见自己灰蒙蒙的识海中央漂浮着血红色的影子。 “成了!” 莫慈心神一懈,下一刻跌坐在地,神识也从识海中弹了出来。 她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将里面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然后往嘴里塞了一块根茎,轻轻咀嚼,苦涩的草木气息立时在口中蔓延。 很快苦涩散尽,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甘香和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 这根茎来自一种长于青云宗后山池塘,名为千瓣金莲的低阶灵植。 千瓣金莲因莲瓣繁多,颜色似金而得名,其内灵力微薄,常用于观赏。 有不少内门女弟子喜欢含有千瓣金莲花瓣的甜汤,因此五谷堂大管事每月都会在长老处领取一捆千瓣金莲。 莲瓣做汤,剩下的根茎没了用处,大管事等人又看不上,就被五谷堂的杂役弟子瓜分。 莫慈在五谷堂内地位最低,前两个月什么也没分到,也就这个月才有幸分到十多块莲杆最末端的根茎。 她接连吃了七八块根茎,才觉得气力恢复,惨白的脸蛋也多出一抹血色。 她将小包重新塞进怀中,摇摇晃晃站起来,目光火热地看向长案上那只死不瞑目的地鼠。 修真界的地鼠体型已接近莫慈的身形,浅棕色的毛发末端伴着淡淡的金光,腹部有一个狰狞的血洞。 它灵活敏捷,攻击性强,莫慈为了捕捉它,提前做足了准备。 原本,莫慈的计划是进入后厨,然后用后厨储备的灵兽肉修炼罗刹血录。 但等她真正进入后厨后,她才发现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 因为她根本接触不到制作灵食所需要的食材,更别说在五谷堂大师傅眼皮底下偷用食材修炼。 一计不成,莫慈再生一计。 她用五谷堂每日剩余的残食饭渣制作成饭团,然后在上面撒下香粉,放置在她设制的陷阱中。 前几次由于经验不足,猎物掉入她的陷阱,最后都成功逃脱。 这只地鼠是莫慈的第一只猎物。 莫慈沉默片刻,伸手点在地鼠腹部的伤口处。 刹那间,血红色的符文突然出现,覆盖在伤口上。 莫慈的唇瓣无声张合。 符文犹如活过来一般,在伤口上缓缓蠕动。 紧接着,一股吸力从符文上骤然爆发。 莫慈便看见地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干瘪缩小,血肉模糊的伤口红意消退,露出粉白的肉色。 与此同时,符文上的线条愈发鲜活粗壮。 莫慈与符文心神连接,她能感觉到符文传递的雀跃,眼球不知何时覆上几缕红丝。 又过了一会儿,油光水滑的地鼠被吸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血符自动从伤口处脱落,飘至半空。 这时,血符一闪,一缕血红色的雾气从中央飘出,在空中又快速冷却凝聚,最终形成一颗米粒大小的殷红血珠。 按照罗刹血录的记载,血珠出现后便要开始添加各种天材地宝,辅佐血丹成型。 莫慈囊中羞涩,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放弃最后一步。 她将血符收回识海,张口一吸,血珠顿时没入口中。 第十章 四年,瓶颈难破 腥。 这是莫慈吞下血珠的第一感觉。 然后就是热。 莫名的燥意顺着喉道在体内蔓延,浑身的血液沸腾燃烧,经脉中的灵力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受操控,疯狂运转。 莫慈的脸颊上涌现异样的潮红,体温快速升高,嘴中喷出一团白雾。 她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立即盘膝坐下,一遍又一遍默念青云宗心法。 在她的持之以恒下,灵力运转的速度开始放缓,那股令人坐立难安的燥热也如潮水般消退。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掌控。 莫慈不敢放松,又连续运转了几个小周天,确认再无异常,停止吐纳。 她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神情晦涩。 她知晓修炼罗刹血录,危险重重,所以在此之前,做足万般准备,仍险些丢了小命。 记忆中,方云朗第一次修炼罗刹血录就无比顺遂,而后也从未有过差错,她这时才惊觉自己与方云朗在修炼天赋上的差距。 莫慈闭上眼睛,静默片刻,等再睁眼时,眼睛明亮,一扫刚才的郁气。 她的修炼天赋虽然不如方云朗,但方云朗最后却是死于她的手中,可见天赋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 她连天命一说都不信,更不会自怜自艾,觉得低人一等。 而且,她刚才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因素。 炼制血丹时会添加各种天才地宝,其中便有一部分是为了压制血肉精气中的煞气。 她是直接服用血珠,而不是成型的血丹,所以才会更加凶险,她不该妄自菲薄。 莫慈扫除杂念,浸入神识查看经脉,旋即惊喜地睁圆眼睛。 吞服血珠后,她经脉中的灵力果然有了明显的区别。 一颗血珠中蕴含的灵力竟能抵她十天的修炼。 此法可行! 莫慈攥紧拳头,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她终于抓住一条可以挣扎沼泽的藤蔓。 她看了一眼天色,马上就要到干活的时间。 她不敢在后厨久留,上前两步,准备拎上地鼠离开,突然瞥见手臂上的白布,不由一怔。 她刚才抬手时,竟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 难道…… 莫慈连忙收回手,解开包扎伤口的白布。 果然原本敷着药粉的伤口已经结痂。 莫慈轻轻用指腹搓了搓,痂皮自动脱落,露出粉嫩的皮肤。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血珠的作用比她想象中还强,她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摸索。 莫慈离开后厨,随意找了处荒芜的山坡,挖洞将地鼠放进去。 将洞填埋好后,莫慈并没有立马回去,她转道去了一条小河沟,找出藏在树上的木桶和扁担。 用木桶盛满水,她挑着两桶水,慢悠悠的往五谷堂而去。 莫慈回到五谷堂时,五谷堂内早已热闹起来,她的回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如往常那样将水缸蓄上,又劈了半屋子的柴,就去后厨帮忙洗菜,淘米,忙得不可开交。 临近午食的时间,五谷堂的大师傅进入后厨,一边挽起袖子烹饪,一边感慨厨房今日的血腥气似乎比往常浓重。 然而除了莫慈,并没有人将他这句话放在心里。 厨房里有血腥气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莫慈半垂着头,蹲坐在灶台前烧火。 火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忽明勿暗,闪烁不停。 …… 四年的时间匆匆流逝。 在五谷堂各种食物的喂养下,莫慈瘦削的身躯变得挺拔修长,五官稚气渐脱,露出凌厉的眉眼。 除了外表外,她的修为也有了明显的增长,从炼气三层到炼气五层巅峰。 她的修炼速度放在后山并不起眼,然而在杂役弟子眼中十分惊人。 要知道当初和她同为炼气三层的丁敏,前不久才堪堪达到炼气四层。 好在莫慈这四年来,依然是独来独往。 在五谷堂众人眼中,她每日除了干活就是修炼,三百六十五天从未懈怠。 勤能补拙,倒也不算意外。 莫慈也没有因此沾沾自喜。 因为她遇到了每个修士都会经历的考验,瓶颈期。 早在一年前,莫慈就已经是炼气五层巅峰。 她原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够进入炼气六层。 然而这一年以来,无论她吞噬多少颗血珠,她体内的灵力永远止步在炼气五层巅峰。 莫慈也厚着脸皮询问过五谷堂的大师傅和大管事。 大管事不耐烦应付,只用等待时机成熟六个字将她打发。 倒是大师傅见她勤奋,好心多指点了她两句。 他说:“修行的突破在于天资,天资越高,修炼时遇到的瓶颈就会越少。天资不足遇到瓶颈,只能用外物刺激或是由心顿悟,方可化解。” 莫慈闻言只得苦笑。 她明显就是大师傅口中后一种天资不足之人。 而大师傅说的两种方法,莫慈暂时都无法做到。 她以往凝聚的血珠显然不足以打破瓶颈,除非她能用真正蕴含灵力的妖兽凝聚血珠,或是找到更加大补的天才地宝。 而后一种顿悟之法,需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又不受她掌控,更加难以实施。 莫慈只能按下焦躁,一边想办法寻找妖兽,一边努力修炼。 这日。 莫慈照例去山上砍柴,顺便检查自己在山上设置的陷阱。 她运气向来不好,连续检查了几个陷阱都一无所获。 莫慈早就习惯,她将陷阱里的陈粮更换一遍,就带着装满一口袋柴禾的储物袋下山了。 这个储物袋是五谷堂的大管事见她勤勉能干,给她的奖励。 储物袋的空间也不大,和一个柴房差不多大,但也足以令五谷堂其他杂役弟子艳羡。 好在经过四年的相处,五谷堂的人也知晓莫慈的性格,轻易不敢招惹她,两方倒也相安无事。 莫慈回到五谷堂将柴火放好,刚踏出房门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头一看,来人是给五谷堂大师傅打下手的杂役弟子鲁大明。 说起来,整个五谷堂内,莫慈与他的关系最为熟稔。 当然,这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 而莫慈与他关系好纯粹是因为鲁大明热情仗义,话多又不聒噪。 换句话说,鲁大明和五谷堂所有人关系都很不错。 莫慈看着鲁大明没有说话,眉梢微微上扬,作出询问状。 第十一章 我和她不熟! 鲁大明显然也很了解莫慈,他搓了搓手,谄笑着问:“莫慈,你砍完柴了?” 莫慈身体斜侧,露出后面堆得满满当当的柴房。 “你真勤快,哈哈哈哈哈……” 鲁大明的笑声在莫慈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渐渐小了下去。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开口:“丁师妹托我给你带话,让你有空的时候务必要去找她一趟,她有事要和你商量。” “丁师妹?”莫慈诧异,“你是说丁敏?” 鲁大明肯定道:“对,就是她。” “好,我知道了。” 莫慈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又被鲁大明连忙叫住。 “莫慈,莫慈,你等一下!” 鲁大明一脸急色,但等莫慈停下来看他时,他又扭扭捏捏,迟迟没有开口。 莫慈眉头皱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一下,那个,那个……”鲁大明吞吞吐吐,但见莫慈即将转身,他心一横,大喊道,“莫慈,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莫慈脸上的神色逐渐古怪。 她虽然不喜外交,但也不至于不通世事。 鲁大明这句话分明另有他意。 莫慈今年未满十四,她不觉得鲁大明会对她心生爱慕,所以…… “你喜欢丁敏?” 鲁大明的脸颊飞快涨红,他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莫慈在心内叹了一口气。 这很难猜吗? 丁敏容貌娇艳,在众多外门弟子中也分外惹眼。 而且鲁大明是在见过她之后,才行为异样,其心思,昭然若揭。 她平声道:“我会帮你转达的。” 她也想知道丁敏为何找她,正好去见她一面。 鲁大明闻言又惊又喜,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小声嘱咐:“莫慈,你不要说得太直白,先委婉一些啊,问一下她对我的印象,然后你再问她喜欢哪种类型,你别太直接吓到她。” 莫慈嗯嗯啊啊的应下。 不过,莫慈并没有立即动身,她先完成五谷堂内的杂务,然后又去吃鲁大明特意留给她的一小碗灵米。 鲁大明为什么在五谷堂内人缘最好? 正是因为他常年跟在大师傅手下,却又不吃独食。 偶尔分到了好东西,还会和大家分享。 莫慈沾他的光,也吃到好几次灵食。 不得不说,和灵食相比,五谷堂平日的饭食宛若猪食,难怪连杂役弟子都不爱吃。 吃人嘴短。 莫慈咽下最后一粒灵米,嘴巴一抹,直奔丁敏所在的书塔而去。 书塔是外门弟子难得的消遣之地,里面藏有上千册书。 不过这些书都是记录修真界中的风土人情,闲暇轶事,以及个人传记,并没有修炼可用的法术,所以前来观书的弟子不多。 而丁敏每日的任务便是清扫书塔,整理藏书,算是一个轻省的活计。 莫慈来到书塔后,沿下往上找,终于在顶楼找到站在窗边眺目远望的丁敏。 莫慈和丁敏也快有一年未见,如今再见,只觉得她的容貌更胜往昔。 “丁敏。” 丁敏身体一颤,回身看到莫慈,她紧咬下唇,扑通一声跪下,纳头便拜,“求莫师姐救我!” 莫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摇头,“你找错人了。” 说完莫慈抬脚往楼下走。 这一趟她算是白来了。 她猜不到丁敏招惹了什么麻烦,但她清楚这绝对不是她能够解解决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能够解决,她又为什么要帮丁敏。 她们本也只是泛泛之交罢了。 “莫师姐,莫师姐!”丁敏眼含热泪,膝行上前,看着莫慈绝决的背影,颤声道,“莫慈!张天鹰逼我与他双修,我不愿多年修炼付之东流,求你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丁敏双手撑地,泪珠顺着下颌,一颗一颗滴落在地板上。 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愿求到莫慈头上。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得不搏一回。 听到张天鹰的名字,莫慈脚下一顿。 张天鹰正是曾经为难过她的张师兄。 她这几年来忙于修炼,差点忘了这号人。 莫慈回身,目光落在丁敏饱含绝望,挣扎的面孔上。 她沉吟片刻,“我有一个主意。” 丁敏精神一怔,眼中露出希翼之色。 莫慈:“今日给我带话的人名叫鲁大明,是五谷堂大师傅身边的帮厨,他也许能够帮你。” “鲁大明?”丁敏回忆今早见过的鲁大明,有些惊讶,“莫非他的修为比张师兄还高?” “不,他与我一样也是炼气五层。” 丁敏的眼眸黯淡无光,“那他怎能帮得上我?” “不,他可以。”莫慈为丁敏解释道,“五谷堂的大师傅很看重他,你若是能够让他出面帮忙,张天鹰也许会看在大师傅的面子上放弃。” 五谷堂的杂役弟子共有三十多人,唯独鲁大明脱颖而出,能够在大师傅手下做事。 大管事也曾说漏过嘴,说大师傅有意将鲁大明收为记名弟子,不过碍于他修为太低,所以打算再多磨练他几年。 莫慈认为丁敏找鲁大明帮忙,比求她管用。 至少她没有一位筑基期的食修做靠山。 丁敏终于领悟其中关窍,她擦掉泪水,对着莫慈盈盈一拜,“多谢莫师姐指点。” “我只是给你出个主意,至于成与不成,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我明白。” 随着脚步声渐远,丁敏脸上的恭敬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讥诮。 “鲁大明,我记下了……” 另一边。 莫慈回五谷堂后找到鲁大明,将丁敏的事告诉他,最后又强调道:“我和丁敏许久未见,更不知她的近况。这些消息都是出自她之口,至于其真假,还需要你自己甄别。” 莫慈愿意给丁敏出主意,是因为鲁大明对她有意,而不是她们之间有情谊。 她更不想看到鲁大明因为她,而无条件答应丁敏。 她可以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至于之后的事,她不想插手。 许是莫慈的脸色太过郑重,鲁大明神情肃然地点头,“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鲁大明也不是一进入青云宗就被大师傅看中,进入后厨帮忙,他见过不少尔虞我诈,深知其中利害。 他会慎重考虑的。 莫慈见状,放心离开。 第十二章 对于弱者而言,美貌是一场灾难 莫慈说过不会插手,后面当真不再关注。 不过,她偶尔会听到其他杂役弟子议论鲁大明最近红光满面,似是遇到喜事,想来事情进展顺利。 莫慈遇到瓶颈后,也不再将全部精力放在修炼罗刹血录上,转而开始修行其他法术。 她的四灵根为木水火土属性,而方云朗是火土双灵根,他修行的法术,莫慈都能练习。 她没有贪多,经过仔细的对比挑选后,她选了两种法术 一种是火系法术火箭术,另一种是土系法术地陷术。 火箭术作为基础火系法术火球术的升级版,不仅提高了攻击力,还增大了攻击范围。 而地陷术是使土地凹陷的困敌之术。 两种法术相互配合,进可攻,退可守,是以莫慈愈发不敢松懈。 晨曦微露。 莫慈盘坐在溪流边一块巨石上,浅灰色的道袍被朝露浸湿,留下大块大块的水渍。 她默念口诀,手指灵活变幻,一股奇异的波动散开,空中浮现一道火红色的虚影。 霎时间,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莫慈道袍上的水渍被快速烘干,一支火箭逐渐成型。 就在莫慈以为大功告成之际,火箭突然化作无数火星,轰然溃散。 她仰头看着在空中飘扬的火星,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低喃道:“又失败了。” 火箭术的威力更大,修炼难度自然也就更高。 这已是她的第三十七次失败。 她抿了抿唇,再次调动灵力,单手掐决,开始新一次尝试。 直至灵力耗尽,莫慈才结束今日的修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五谷堂。 她前脚迈入五谷堂,眉心倏地一跳,森冷的寒意掠过心头。 她心惊肉跳,右手下意识掐出火箭术的法诀,目光快速环顾四周。 半晌,她眼中的防备渐渐被困惑替代。 周围没有任何异样。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莫慈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心里却留下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 她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感应。 她相信,这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 果然。 莫慈的预感很快得到证实。 鲁大明失踪了! 第一个发现鲁大明失踪的是和鲁大明住在同一个屋舍的杂役弟子。 鲁大明昨晚就没有回去,那杂役弟子以为鲁大明留在五谷堂内练习刀功。 以前也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等他今日来上工,没有在五谷堂内看到鲁大明的身影,他这才后知后觉情况不对。 消息传到正在砍柴的莫慈耳中,她眸色一暗,手中的斧柄被她生生捏碎。 咣当! 掉落的斧头仿佛砸在莫慈的心口。 她心神俱震,蓦地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 她往外迈出两步,又突然止住,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不断拉据。 一番天人交战后,莫慈扔下手中的碎木,快步朝着五谷堂外走去。 “莫慈,你干什么去!” “莫慈!” …… 丁敏昨日辗转难眠,今日出门比往常晚了一些。 她一路疾走,终于赶在规定时间前到达书塔。 她在门口站定,低头去解腰间的钥匙,一只手掌突然出现,掐住她的脖颈,然后用力将她抵在书塔的门上。 砰! 丁敏被突然的变故吓住,双目倏地瞪大,惊恐地看着一脸寒霜的少女,艰难问道:“莫……莫师姐……你这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莫慈厉声打断,“鲁大明在哪?” 丁敏一怔,眼中闪过短暂的迷茫,随即她像是想到什么,瞳孔颤动,中气不足地答:“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莫慈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她五指收紧,眼中的寒意几乎快凝为实质,“我再问你一次,鲁大明在哪?” 丁敏只觉自己的喉骨都快被莫慈捏碎。 强烈的窒息感告诉她,莫慈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她咬了咬牙,调动体内灵力,想要挣脱莫慈的手掌。 然而无论她如何挣扎,莫慈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扼在她的咽喉之上,并且还在不断收缩。 她不敢再有多余的心思,一边去掰莫慈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一边求饶:“你先……放……我说……我说……” 莫慈五指微松,露出能够让丁敏喘息的空隙,“说。” 丁敏得到喘息的机会,贪婪的大口呼吸,等喉咙的灼烧感缓解,她神色复杂地问:“鲁师兄失踪了?” 莫慈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 丁敏从莫慈脸上得到答案,惨笑一声:“是我害了他。” 自从两人见面那日后,丁敏就找到鲁大明,向他讲明自己的处境,并向他求助。 而鲁大明在深思熟虑后答应帮忙,并多次出面和张天鹰交涉。 两日前,张天鹰似乎是畏惧鲁大明背后的大师傅,终于松口表示不再纠缠丁敏。 然而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张天鹰就翻脸不认人,不仅态度愈发强硬,还对丁敏说出诸多威胁的话。 丁敏心下惶恐,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再次找到鲁大明,将原话复述。 鲁大明得知后当即表示此事包在他身上,然后让丁敏回去等消息。 丁敏等啊等,从黑夜等到白天,也没有等到鲁大明的消息。 “其实我也猜到鲁师兄有可能遭遇不测,但我不愿意相信。他不应该死,更不该因我而死。” 说到最后丁敏泣不成声。 她生得娇媚,哭起来也犹如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晶莹的泪滴落在莫慈的手背上,带来一阵温热。 莫慈眼眸微眯,并不受她影响,冷声问:“张天鹰为何一夕之间态度大变。” 第十三章 借毒杀人,道是无情却有情 莫慈当然相信丁敏所说的话。 丁敏从头到尾想要害的人只有她罢了。 她没有戳穿丁敏的想法,问:“张师兄为何反口?” 他既然已经表示退让,为何会突然反悔? “我也不知。”丁敏摇头。 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然也不至于提心吊胆一晚上,难以入眠。 莫慈的目光在她脸上寸寸扫过。 这一次,丁敏没有躲闪。 良久,莫慈开口:“今晚亥时来五谷堂见我。” 丁敏一怔,旋即露出惊骇之色,“你疯了!张师兄如今是炼气九层的修为,我们去找他就是送死!” 丁敏几乎瞬间就猜到莫慈的打算。 她连连摇头,十分抗拒。 莫慈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那你想要与他双修?” “我……”丁敏语音一滞,面色灰白。 唯一愿意替她出头的鲁大明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她对上张师兄,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若是和莫慈联手,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一番权衡利弊后,她咬咬牙,“你想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住,亥时,五谷堂见。” 说完,莫慈松开手,转身离开。 丁敏伸手抚摸颈上的伤痕,脸色忽青忽白。 …… “你要这个做什么?” 伍德皱着眉头,上下扫量眼前的少女,语气不善。 他对这个叫莫慈的杂役弟子印象不深。 她不像其他杂役弟子对他这个大师傅殷切谄媚,在五谷堂的存在感很低。 也就他的帮厨鲁大明觉得她话少踏实,所以和她来往较多,还会时不时提及。 想到鲁大明,伍德的心情更糟糕了。 他在青云宗的年头不短了,很清楚鲁大明一夜不归意味着什么。 鲁大明是他看中的人。 他原本准备鲁大明再锻炼几年,就将他收为弟子,正式带他入门,不曾料到他会出事。 伍德颇为纳闷。 鲁大明性格敦厚,待人真诚,在五谷堂人缘极佳。 他想不到鲁大明会与谁结仇。 倒是眼前这个叫莫慈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性的,还敢来找他要东西,真是莽撞狂妄。 莫慈似乎没有看出伍德的不满,她一字一句认真回答:“杀人。” 伍德瞳孔一缩,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再一次打量莫慈,目光幽深且犀利。 莫慈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扫视。 她需要伍德帮忙,从未准备隐瞒。 “你想杀谁?” “凶手。” 凶手? 能被称为凶手的只有…… 伍德意识到莫慈话中的未尽之意,抬手在两人身周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急切问:“鲁大明死了?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是谁杀了他?” 他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莫慈答:“还不知道,需要验证。” 伍德被气笑了,“所以你准备用箭毒蛙的毒液验证?” 箭毒蛙是二级灵兽,战力相当于筑基期修真者,体表粘液乃剧毒之物,筑基以下见血封喉。 但剥去外皮的箭毒蛙肉质细腻,滋味独特,兼之灵力充沛,是修真者眼中的大补之物。 因此,即使箭毒蛙外含剧毒,五谷堂时常能收到青云宗的长老洞主等人送来的箭毒蛙。 伍德也练就了一手剥除箭毒蛙外皮,提取毒液的本领。 毒液虽毒,卖给丹修也能小赚一笔。 再加上这个东西不宜外传,每次提取出来的毒液都被伍德单独存放。 而几日之前,他才处理了一批箭毒蛙。 莫慈连鲁大明是否身死都还未确定,就来找他要毒液? 伍德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他心中恼怒,重重哼了一声,属于筑基修士的压迫感散开。 莫慈只觉一座大山从天而降,逼她弯腰屈膝。 她身体晃了晃,又很快站稳。 “伍师傅,那人敢对鲁师兄出手,显然是断定您不能出手。但是我能。我也绝对不会将此事牵扯到您身上。” 莫慈在知道鲁大明很有可能是死于张师兄之手后,就开始谋划如何反击。 丁敏谎话连篇,有一句话却是没有说错,她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张师兄的对手。 所以她不准备与张师兄正面碰撞。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求丁敏参与的原因。 没有丁敏,她的计划就少了重要的一环。 而箭毒蛙的毒液就是另一环。 两者缺一不可。 伍德看着莫慈坚定的眼神,挺拔的脊骨,终于相信她没有开玩笑。 她是真的准备为鲁大明复仇。 不惜一切代价。 伍德突然明白鲁大明为何会常把莫慈挂在嘴边。 他既欣慰又遗憾,轻叹一声后,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绿色的玉瓶。 “这里面有三滴箭毒蛙的毒液,一滴便可杀死一名炼气修士,若是筑基修士服下,也会出现目眩恶心的反应。” 莫慈眼睛微亮,却也没有急着去接。 果然伍德又继续说道:“此物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用它杀害无辜之人,否则我要你以命抵命。” “我莫慈以道心立誓,绝不利用此物滥杀无辜,若违此誓,生死道消,永世不入轮回。” 听到莫慈毫不犹豫立下毒誓,伍德不禁有几分动容。 “你拿去吧。” 莫慈接过玉瓶,紧紧攥住,又向伍德行了一礼,默默离开。 伍德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天又快黑了啊。” …… 亥时。 五谷堂外一片漆黑。 丁敏站在一处阴影下,双手交握,睫毛轻颤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听莫慈的话,在这里等她。 莫慈就是一个疯子! 她没有感情,不知生死为何物。 可自己不是啊。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留在这。” 她低声自语,双脚却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脖颈处还未消退的伤痕又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仿佛在提醒她不久前发生的事。 她若是走了,莫慈不会放过她的。 和张师兄作对,最多成为被他采补的双修道侣,和莫慈作对是会死的。 丁敏眼中的挣扎渐渐褪去,继续留在等待。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 丁敏抬头就看见一道黑影朝她飞来,她下意识抬手接住,定神一看,是个绿色的玉瓶。 “这里面有一滴毒液,等一会儿你与张师兄见面时,想办法让他吞下去,他必死无疑。” 丁敏的心跳不由加快,五指更加用力地抓紧玉瓶。 这毒液能够杀死张师兄,岂不是也能杀死…… 她看向从黑暗中现身的莫慈,眼中浮现一抹狂热。 第十四章 美人计暴露,蝼蚁尚且偷生 “你想杀我?” 莫慈自黑暗中走来,在离丁敏一丈远的位置停下。 夜色昏沉,丁敏看不清莫慈的表情。 她屏住呼吸,试图分辨莫慈的情绪。 然后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你尽管一试。” 丁敏心里咯噔一声,刚升腾的野望倏地熄灭。 她强扯了扯嘴角,“怎么会。” 莫慈看了她一眼,脚尖轻点,往左前方奔去。 丁敏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张师兄作为杂务处管事,自然不会和几名杂役弟子挤在一间屋舍,而是有单独的院落。 莫慈站在院墙外,往里眺望,能看见淡黄色的光晕照耀在窗纸上。 她转身看向丁敏,用眼神示意她可以行动了。 丁敏没有动。 她目光闪烁,内心挣扎不已。 “张师兄不死,就是你死。” 莫慈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丁敏耳边响起。 丁敏浑身一颤,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到小院门口。 “咚——” 敲门声只响了一下,院门便自动打开。 丁敏扬起嘴角,迈步走进。 砰! 丁敏吓了一跳,转身看去院门已经自动合上,而院墙外那道黑影,也不见踪影。 她有些害怕。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继续往里走。 走到正房外时,房门自动打开,露出端坐在桌前,满脸得意的张师兄的身影。 丁敏战战兢兢走上前去,小声喊了一声,“张师兄。” “丁师妹,你这么晚来找我,可是又想来拒绝我一次?” 张师兄面上虽然是在笑,眼神却像是淬了毒一般。 “不,不是。”丁敏极力压制内心的忐忑,用卑微的语气说道,“我是来道歉的,之前是我不识抬举。张师兄想与我结为道侣,是我的荣幸,我不该恃宠而骄,望张师兄见谅。” 丁敏温顺地低垂着头,深行一礼。 灯光下,美人脖颈纤长,细腻莹白,格外耀眼。 张师兄的眼神渐渐多了一抹灼热。 他冷哼一声,不再拐弯抹角,直言讥讽道:“丁敏,你不过一个炼气四层的杂役,我能看上你,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敢拿乔,找人威胁我。 你真以为一个鲁大明就能够吓到我?那我张天鹰在青云宗四十年的修行算是白练了。” 听到鲁大明的名字,丁敏有片刻动容。 但她很快收敛情绪,起身赔笑道:“张师兄,之前是师妹不懂事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师妹这一回吧。” 最后一句话,她语调悠扬,千绕百转。 张师兄眯了眯眼,憋在心中的怒火算是泄了一些。 “想让我这么轻易放过你不可能,你自己想想怎么赔罪吧?” 丁敏手指微微收紧,视线快速在房间内扫视一圈,最落在桌上的酒壶上,眼睛一亮。 真是天助我也。 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款上前,执起桌上的酒壶,笑容甜蜜,“张师兄,师妹知道这次真是大错特错,所以先敬您一杯,以表歉意。您喝了这杯酒,想怎么惩罚师妹都行。” 她一边说,一边侧着身子倒酒。 手腕翻转间,袖子中的玉瓶悄悄晃了一下。 丁敏放下酒壶,双手端起酒杯,递到张师兄面前,娇声道:“师兄请。” 张师兄看着酒杯,笑意渐深,“好。” 他接过酒杯,然后放至嘴边,就在他正要张口喝下时,他突然停了下来,问:“丁师妹为何不喝?” 丁敏心神一紧,连忙解释:“师妹不善酒力,从不饮酒。” 张师兄挤了挤眉,露出两分猥琐,“诶,我无酒不欢,师妹以后要与我结为道侣,怎可滴酒不沾?来来来,我们同饮。” 说着,他就将手中的酒杯往丁敏口中送。 丁敏心下骇然,侧身躲避,“张师兄,这杯酒是我的心意,还是您喝吧。” “你我之间哪还分彼此。” 张师兄眼疾手快揽住丁敏的腰肢,不让她闪躲,另外一只手,举着酒杯往她唇边塞。 丁敏记得莫慈说过毒液剧毒无比,她哪里敢碰,惊慌失措间,她失手将酒杯打翻。 啪。 酒杯摔在地上,酒水四溅。 丁敏僵硬地抬头去看张师兄的神色,就见他脸色黑沉,难看无比。 啪!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 丁敏被一巴掌扇飞出去撞在墙上,头晕目眩,双耳嗡鸣不止。 然而她这个时候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暴露了…… 她死定了! “我就说你这贱人怎么回心转意跑来找我道歉,原来是想害我!” 张师兄暴跳如雷,指着瘫在墙角的丁敏破口大骂。 “果然是天生的贱命,你想让鲁大明来劝我不成就想自己动手?还是说你是为那个鲁大明来报仇? 不过是一个臭厨子,他能比我好?还是说你早就和他勾搭成奸,所以想要当一对亡命鸳鸯?” “你做梦!丁敏,你得罪了我,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师兄俯身掐住丁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狞笑道:“你知道那个鲁大明是怎么死的吗? 我本来都不打算与他计较,但谁让他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还搬出五谷堂的大师傅来威胁我。 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将他活活勒死,可怜他死之前还在让我放你一马。 丁敏,鲁大明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丁敏抖如筛糠。 她摇头:“不,不是我……” “你想说什么?” 丁敏半边脸颊红肿破皮,嘴角开裂,说话也断断续续,神态楚楚可怜,“不是我、不是我给你下毒,是有人、是有人逼我的这么做的。” 她知道落在张师兄手里,早晚也是一死。 可蝼蚁尚且偷生。 她为什么不能出卖莫慈? 况且下毒这个主意本来就是莫慈出的,毒液也是她拿来的,她才是幕后真凶,而自己不过是一个顶罪的。 所以说出这句话后,丁敏并没有丝毫羞愧,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莫慈到底还是被她拖下水了。 她不好过,莫慈也别想独活。 张师兄闻言,眸中杀意闪烁,“是谁?” “是莫……” 第十五章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丁敏的话音还未落下,她脚下的土地突然下陷,化作一滩烂泥,将她的双腿紧紧束缚。 她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张师兄。 张师兄的神情也同样错愕。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温度突然升高,一支耀眼的火箭带着强劲气浪直直射向张师兄的面门。 张师兄瞳孔一缩,右手拍向储物袋。 “去!” 一张黄符快速飞出,在空中无风自燃,随后化作一道水幕挡在他的面前。 噗嗤—— 火箭撞击在水幕上化作一片白雾,袅袅升腾。 张师兄趁此机会将灵力注入双腿,然后屈身重重一踏,从烂泥中挣脱。 双脚触地后,他一脸后怕,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怒火。 这个贱人居然又带了帮手! 一个鲁大明不够,还有人敢来! 真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上门来送死! 张师兄神识一扫,立刻发现站在房间一角的人。 他愣了一下,不禁露出恼怒之色,“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张师兄在青云宗里讨厌的人并不多。 凡是他看不上的,他早都动手脚将人处理掉,或是赶出青云宗。 莫慈是个例外。 当年他刚出手,莫慈就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调到五谷堂。 五谷堂不归他管,他也就没机会对莫慈下手。 几年过去,他都快把莫慈忘了,结果莫慈就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又钻了出来。 “正好,这次就将你一并解决了。” 张师兄冷笑一声,右手快速掐诀,狂风骤起,吹得道袍猎猎作响。 屋舍内的雾气也被狂风吹散。 莫慈的身影完全展露在他的眼前。 张师兄能清晰地看到莫慈的姿态,以及神情。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莫慈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话。 她为何不动…… 念头刚在脑海浮现,张师兄体内疯狂运转的灵力毫无预兆的紊乱了。 施法被打断,灵力反噬,他胸口宛如遭了一击重锤传来一阵闷痛。 “哇!”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张师兄的神态顿时萎靡,嘴唇乌黑,身形摇摇欲坠。 呼啸的狂风也陡然平息,房间里只能听到张师兄粗喘的呼吸声。 他看向莫慈眼中满是怨毒,“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莫慈唇角微扬,“毒不在酒中,而在箭上。” 箭毒蛙的毒液毒性强烈,伍德都不敢随意赠人,莫慈更不敢将他交给一个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所以玉瓶中其实就是一滴露水。 真正的毒液被她附在火箭的箭镞上。 她本想用火箭术偷袭,没想到阴差阳错下效果反而更好。 张师兄如遭雷劈。 他想起了自己使用的那张黄符,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原来这其中还有他的功劳! 而蜷缩在墙角的丁敏听到莫慈的话后,来不及愤怒,立刻用灵力封住五感。 但她的反应仍慢了一些,已经有毒素通过雾气进入她的体内。 好在她离得较远,而且面朝下,吸收的毒素不多,远远达不到致命的程度。 砰! 张师兄七窍流血仰面栽倒下去。 直到他断气那一刻,他依然在咒骂莫慈。 莫慈凝视张师兄那双涣散突起的双眼,眉心慢慢蹙起。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也许是之前杀过许多地鼠,所以她没有太多感觉。 她上前踢了踢张师兄的手臂,确认对方没有气息后,并没有急着处理,走到墙角将瘫软在地的丁敏拽起来。 丁敏以为莫慈是要杀人灭口,浑身发抖,她颤声哀求:“莫师姐,你放过我吧,今晚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我不信。”莫慈用三个字熄灭丁敏眼中的光芒,“你刚才毫不犹豫的出卖我,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但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死,二是离开青云宗,你选吧。” “我,我……”丁敏心乱如麻,她两个都不想选。 但在看到莫慈眼中的杀意后,她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我选二,我走,我现在就走。” 前山不在青云宗护宗大阵的范围内,青云宗也从来不会约束杂役弟子的来去。 可接触过修仙大道,又有多少人甘于平庸,所以只有寿元即将断绝的弟子才会主动下山离开。 丁敏跌跌撞撞地往山门外走了。 她脚步凌乱,速度却很快。 她知道莫慈一直在后面看着她,故而不敢停下。 她一直走,一直走,走了许久才终于停下。 她靠在一棵树上,表情似哭似笑。 “真是蠢啊,居然放我走。” 换做是她,她绝对不会让知晓秘密的莫慈离开。 莫慈还是太妇人之仁了。 不过,没关系,她活下来了。 总有一天,她会让莫慈后悔她的决定。 …… 莫慈看着丁敏的身影消失,立刻回转去往张师兄独居的小院。 她将张师兄的尸体塞进储物袋,又将房间内东倒西歪的桌椅全部摆正,然后往前山的山腰狂奔。 剧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莫慈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一口气跑到山腰的一个隐秘山洞外,弯腰钻了进去,然后又用藏在里面的枯枝烂叶将洞口挡住。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快速喘息,眼中幽芒闪烁。 她沉默半晌,一拍储物袋,张师兄的尸体躺在地面上,依然是怒睁着双眼,死不瞑目的模样。 莫慈蹲下身在尸体上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储物袋。 张师兄已死,储物袋也成了无主之物,莫慈的神识轻易地钻进了储物袋内。 张师兄比她想象中更加富有。 他的储物袋内光是灵珠就是上万颗,下品灵石数百块,还有五块中品灵石。 除了灵石外,丹药也不少,最基础的引气丹有一百多颗,然后就是几颗恢复灵气和疗伤的丹药。 最让莫慈惊喜的是储物袋中还有三张黄符和一个锦盒。 三张黄符各不相同,分别是神行符、避火符以及避水符,也不知道是张师兄从哪里弄来的。 而那个锦盒内放着一株二品灵草,不仅保存完好,灵力也很充裕。 莫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伸手想去触摸那株灵草。 “不,不能动。” 关键时刻,她理智回笼,啪的一声关上锦盒,扔回储物袋,强制自己视线挪到尸体上。 她已经在炼气五层待得够久了。 是时候动一动了。 第十六章 是她,就是她杀死张师兄的! 漆黑的山洞。 正在盘膝打坐的莫慈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炙热明亮。 在炼气五层停留近两年后,她终于打破桎梏,成为炼气六层。 她的身体似乎像完成一次大扫除,洗清沉疴,脱胎换骨。 莫慈垂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干尸,神情莫名。 她最后还是修炼了真正的罗刹血录。 但她不后悔。 鲁大明的死,再一次验证了修真界的残酷。 没有锋芒的善良是最无用的品质。 她的目的是活下去。 且活得比所有人都要长远。 莫慈用一把火将干尸烧为灰烬,又去了前山的一座小院,最后在五谷堂开始忙碌的时候,赶了回去。 她如往常一样,准备去柴房搬柴禾,一道声音突然叫住了她。 “莫慈。” 莫慈回身看去,大师傅伍德站在后厨门口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在五谷堂内忙活的其他杂役弟子也纷纷看向两人。 “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打下手。” 伍德语气平淡的往五谷堂内砸下了一记惊雷。 霎时间,莫慈险些被四面八方投来的恶意淹没。 能跟在筑后期的伍德身边打下手,那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青云宗后山。 这是五谷堂所有杂役弟子梦寐以求之事。 莫慈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点头,将手中的柴禾一扔,快步走到了伍德面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大师傅。” “嗯。” 伍德应了一声,转身进入后厨,莫慈亦步亦趋跟上。 此时,后厨内只有莫慈和伍德两人。 伍德一边翻捡今日的食材,一边状似无意的问:“炼气六层了?” “是。” “跟在我身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该都知道,我就不再多言,唯有一点。”伍德将食材内的一块兽肉扔到莫慈面前,轻描淡写道,“以后不要把活的牲畜带进后厨,我不喜欢厨房里有鲜血的味道。” 莫慈头脑有片刻的空白,然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伍德。 他知道了?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伍德:“我是厨修,厨房内发生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莫慈脑海中不断闪过这四年来她在后厨修炼的场景,以及她寻找伍德要毒液时,伍德复杂的神情。 良久,她将那块蕴含灵力的兽肉收进储物袋,认真道:“我知道了。” 伍德哈哈大笑起来,“好,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的。” 莫慈不知道伍德出于何种考量,让她跟在他身边。 但谁都能看出来伍德对她的照顾。 三天的时间,莫慈明里暗里听到不少人唾骂她。 甚至有人猜测是她想要上位,从而害死鲁大明。 这些人其实并不关心鲁大明的事,想要抒发心中的恶意。 莫慈对此一概不理。 她正在积极适应帮厨的身份。 然而所有人以为风波即将过去的时候,新的麻烦找上门了。 丁敏被抓了。 …… “是她,就是她杀死张师兄的!跟我无关!你们抓她呀!” 莫慈踏进刑罚堂,就听见丁敏声嘶力竭的大叫。 丁敏是在外逃亡的时候被抓住的,当时她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裙。 如今,她神情颓丧,披头散发,桃粉色的衣裙上是大块大块的污渍。宛若一朵凋零后落入尘埃的残花。 “见过执事,见过两位管事。” 与丁敏相比,莫慈显得无比淡定。 她规规矩矩的向刑罚堂内的执事管事见礼,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站在右方,身穿红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看着莫慈的反应有些不快。 他面色威严,声如洪钟,“你就是五谷堂杂役弟子莫慈?” “是。” “有人指认你杀害杂务处管事张天鹰,你可有话要辩解?” 莫慈抬头,大声道:“此事与弟子无关,是他人陷害,望执事明察秋毫,还弟子公道。” “撒谎!你在撒谎!”丁敏闻言险些暴起。 旁边看守她的弟子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按倒在地。 她的脸庞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口中仍然大喊大叫,“她在骗你们,是她杀的,张天鹰是她杀的!” “聒噪。” 中年男人不耐地挥挥手,丁敏的喊声戛然而止,“唔唔……” 中年男人继续逼问莫慈:“三日前的那个晚上,你在哪里?” 莫慈故作思索,“三天前的晚上,我应该是在屋舍内修炼。” “可有人证?” “有。” 莫慈回答得斩钉截铁。 丁敏目眦尽裂。 中年男人深深地看了莫慈一眼,“谁?” “五谷堂的管事何师兄。” 中年男人闻言朝门口的一个弟子点点头,那名弟子躬身退下。 不久后,弟子带着两个人进入刑罚堂。 中年男人看见来人,脸上的神情和缓了些许,主动迎了上去,“伍大厨,您怎么也来了?” 莫慈看着和中年男人寒暄的伍德,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刘执事,莫慈是我的帮厨,听说她被人诬陷,所以我过来看看情况。” 伍德体态富贵,脸如圆盘,说话时脸带三分笑,十分讨喜。 但刘执事听到他的话后,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这摆明是来给莫慈撑腰的。 他随意附和两句,看向伍德旁边的何管事,“你就是五谷堂的大管事?” “是,弟子何通,是五谷堂的大管事。” 何管事和张天鹰一样,都是青云宗的外门弟子,所以面对刘执事,姿态很是谦卑。 刘执事颔首,“三日前的晚上,你在做什么?” 何管事行了一礼,恭敬道:“那天晚上我在指点莫师妹修行。她那时正好处在炼气五成的瓶颈期,我念她修行不易,助了她一臂之力。” “唔唔!” 丁敏疯狂狰扎起来。 说谎! 他们说谎! 刘执事目光犀利,言语如刀,“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何管事一脸坦然。 刘管事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丁敏,眉头微皱,还想要说什么,伍德突然开口,“刘执事,莫慈是我的帮厨,我很了解他。她性格质朴,不会做出格的事。” 刘执事眼眸微深,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既然伍大厨和何管事都这样说,这一件事肯定与莫慈无关,是他人诬陷。两位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不让弟子蒙冤。” “那就多劳刘执事费心了。” 伍德和刘执事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第十七章 莫慈,莫要仁慈 张天鹰的死只是青云宗这汪池水上方不经意间漾起的一道波澜,没人会太过留意。 刘执事更不会因为一个已死之人而去得罪和他同为筑基修士的伍德,哪怕张天鹰在之前给过他不少孝敬。 在进行简单的考证之后,他立刻宣布莫慈无罪,招手让人将丁敏带走。 丁敏被两名弟子架起,往刑罚堂内拖去。 按照门规,凡是杀害同门弟子者,一律诛杀。 丁敏也知道自己被带下去会是什么下场。 她双眼死死瞪着莫慈,眼中的恨意滔天。 这时,莫慈突然看向她,然后轻轻勾起唇角。 丁敏看着莫慈唇边的笑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她明白了。 她明白了! 莫慈是故意的! 这一切都是莫慈给她设的局! 莫慈故意放她离开,就是为了让她抗下杀害张天鹰的罪。 可笑她以为莫慈是优柔寡断,殊不知她才是最冷血的那一个! 她太可怕了,她就是一个无情的魔物! 莫慈看着丁敏一脸呆滞的被人拖了下去,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张天鹰是杀害鲁大明的罪魁祸首。 丁敏也非良善之辈。 两人都该死。 斩草要除根,莫慈不会留下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事情解决,莫慈三人从刑罚堂离开。 路上,何管事找了个借口与两人分别。 等人一走,伍德就问:“你是怎么说服何通帮你说话的?” “一点小礼物。”莫慈轻轻笑了。 一株二品灵草换一句证言。 很划算的交易。 她又道:“还要多谢大师傅帮我说话。” 张天鹰在前山有点地位,但他的死还不至于惊动内门的执事。 莫慈猜测张天鹰之前突然反口,很有可能就是抱上了这位刘执事的大腿。 这次如果不是有伍德出面,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洗脱嫌疑。 “我这也不是只为你,大明可惜了。”伍德神情萧索。 莫慈默默无言。 她似乎明白伍德为什么要帮她。 爱屋及乌。 鲁大明死了,她作为鲁大明的朋友,因此受到庇佑。 莫慈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鲁大明是个好人。 可好人不长命。 所以她才不要当一个好人。 当初,阿娘给她取字为慈,便是希望她有一颗慈爱之心,能够与人为善。 但阿娘忘了,阿爹姓莫。 她叫莫慈。 莫慈,莫慈。 莫要仁慈。 …… 大师傅伍德不仅是个好厨子,更是一名良师。 莫慈自打踏上修炼这条大道就一路跌跌撞撞,全靠自行摸索。 虽说有方云朗的记忆傍身,但也免不了走一些弯路。 伍德会在她遇挫时指点她,有时兴致高昂,还会亲身示范。 更重要的是伍德会偷偷给莫慈开小灶。 以伍德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只需要给后山的洞主和峰主们烹饪灵食。 而灵食的食材价高难寻,他每日需要烹饪的时间并不长。 每日我任务结束之后,伍德便会喊着莫慈一起去他的小院吃饭,吃的自然是他截留下来的灵食。 莫慈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有了灵食的滋补,几乎一天一个样。 半年多的时间,莫慈的个头又往上窜了一大截,几乎和伍德齐平,人看着也比以前多了一丝人味儿。 不过,只有伍德知道这些都只是假象。 因为莫慈身上的血腥气从来就没有散去过。 哪怕前一天晚上她认认真真的清洗过,伍德仍然能从她身上嗅到那股如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气味。 伍德只装作不知。 莫慈比他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日,大雪纷飞。 伍德将莫慈装好的食盒,重新交到莫慈手里。 莫慈不解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你也该去其他地方看一看了。” 莫慈心中一动。 这青云宗内,她没有去过的地方,也就只有后山了。 伍德又掏出一枚玉简递给莫慈,“这里面是一份简易的后山地图,上面标有各山禁忌,你只需按照地图指示的路线行走,你若是犯了忌讳,我可保不了你。” 莫慈接过。 “去吧,将这个食盒送到天池峰白云洞主的洞府。” “是。” 莫慈在伍德含笑的注视下拎着食盒,走出五谷堂。 这几日雪下得有些大,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莫慈行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但随着新一轮的飘雪落下,那串脚印很快消弥于无形。 进出后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佩戴可以自由进去阵法的符印,另外一种就是通报值守弟子,值守弟子在核实情况后就会放行。 今日负责值守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弟子。 莫慈还没有靠拢,两人便高声喝斥,“外门弟子止步。” 莫慈停脚步,拱手行礼,“外门弟子莫慈奉命前往天池峰送饭。”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上前检查莫慈的食盒,另一人让莫慈出示了外门弟子铭牌。 等确认无误后,那名女弟子交给莫慈一枚符印,并叮嘱道:“这枚符印可以容你在后山行走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一到,你若是还未出来,宗门的护山大阵会直接将你踢出来。” 莫慈拱手感谢后,将符印挂在腰间,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轰! 就像是干渴的人落进泉水。 莫慈停在原地。 充盈的灵力从四面八方钻进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她从未觉得如此畅快过。 难怪没有多少内门弟子愿意前往前山。 前山和后山的灵力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莫慈突然想起,青云宗的护宗大阵是青云宗的开山鼻祖所创,又经过历代老祖不断完善,最终才有了攻击防御聚灵多种功能兼具的效果。 当初方云朗能够轻易杀进青云宗后山,也是占了他曾经是青云宗弟子的便利。 他也是唯一一个闯入过青云宗后山主峰的修士。 莫慈贪婪地站在原地吸收了一小会儿灵力,直到两名值守弟子不断催促,她才放弃吐纳,往后山内部走去。 她曾在方云朗记忆中见过后山的场景,五百年过去,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沿着大道往前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整齐的呼喝声。 她眼睛一亮,不由加快了脚步。 第十八章 伍德故交白云洞主 山峦叠嶂,雾气缭绕,鸟语花香。 一道道剑光如流星般从莫慈头顶划过,时不时还送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热闹非凡。 分明前山还是银装素裹,大雪皑皑,后山却是一派生机勃勃的盎然景象。 哪怕莫慈曾在方云朗的记忆中看过千万遍这样的场景,仍不由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有过片刻恍惚。 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 后山看起来花团锦簇,背地里少不了藏污纳垢。 修真界的残酷可不会因为环境而有所收敛。 当年,方云朗仅仅是与一名内门弟子起了间隙,导致父母惨死。 一些口舌之争就能为家人招致灭顶之灾。 莫慈不认为在后山修行会比前山更加轻松。 何况她现在才炼气六层,离筑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只能暂时眼馋一下后山的灵气。 她按照路线,穿过宗门广场,准备踏上去往天池峰的那条岔路,突然被人叫住。 “喂,前面那个杂役,你拎着东西准备去哪里啊?” 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莫慈身后传来。 莫慈回身,就看见三个身穿黑衣的内门弟子们正仰着鼻孔,抱胸立在不远处,一脸不屑。 莫慈用神识扫了一下,发现看不出三人的修为,就知道他们至少也是炼气七层。 她拱手行礼:“五谷堂杂役弟子奉命前往天池峰送餐。” “你是五谷堂的人?” 中间那个长相俊朗的内门弟子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莫慈手中的食盒上。 莫慈点头。 “把盖子打开,让我们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另一人说道。 莫慈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食盒,让他们看了一眼。 她的速度很快,只不过瞬息的时间就把食盒关上了,但灵食独有的异香还是飘了出去。 三名内门弟子齐齐咽了一口唾沫,鄙视的眼神中多了一分贪婪。 莫慈握住食盒的手指不由又用力了几分。 “臭杂役,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 “就是,滚远一些,别碍了小爷的眼!” “杂役就是杂役,天生的贱命,蠢得要死!” 三人突然翻脸,指着莫慈就是一通咆哮。 莫慈反而松了一口气。 心中甚至觉得好笑。 是她多虑了。 她手中的食盒里可是装着天池峰白云洞主钦点的灵食,这几个人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抢到一名金丹修士头上。 但他们对灵食的觊觎不是假的。 所以他们无能狂怒,只能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莫慈将那些人的污言秽语抛在身后,抬脚迈上了前往天池峰的岔路。 天池峰因峰顶有温池而得名,峰主临舟真人的洞府就在峰顶的天池池畔,其余洞主的洞府在半山腰,各弟子的洞府则位于山腰之下。 莫慈到达天池峰脚下,顿感周遭的空气都湿润了不少。 沿着山径往上走,不多时就遇到了天池峰的弟子。 他们看到莫慈一身灰衣,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离开,将她视作空气。 莫慈原本还想找人寻问白云洞主的洞府所在,见状只能一言不发,行礼目送他们离开。 等送走了三波人后,莫慈终于遇到第一个对她抱有善意的弟子。 少女身穿筑基期弟子的红色道袍,明眸皓齿,两条长辫乖顺地垂在胸前。 “见过师姐,我是五谷堂……” “你是来给白云洞主送饭的弟子吧。”少女笑着打断莫慈。 “正是。” “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师父。” 少女说完就蹦蹦跳跳朝着山上走。 莫慈这才明白原来少女是白云洞主的弟子,特意在这里等她。 她跟着少女又往上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转道走向阶梯旁的平坦大道,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阁楼。 阁楼古朴典雅,散发着威严气势。 莫慈还未靠近,就已经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莫慈,把食盒给我,你先在这里候着。”宋铃儿摊开手道。 路上,莫慈就和宋铃儿互换了姓名,也知道了宋铃儿是白云洞主的大弟子。 莫慈将食盒递给她,“多谢师姐。” 宋铃儿笑了笑,捧着食盒兴高采烈地进了洞府。 她没让莫慈久等,不一会儿就带着空食盒回来了。 除了食盒,她手里还有一张印笺,印笺上有白云洞主的钤印。 莫慈小心翼翼的将印笺收进储物袋中,与宋铃儿道别,再次感谢对方。 宋铃儿笑着摆手,“不用多礼,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莫慈一怔。 “我和师父前段时间外出游历,收集了不少食材,就等着伍大厨大展身手。”宋铃儿抿嘴一笑,“而且我师父和伍大厨是故交,他之前特意拜托师父要照顾一下来送餐的弟子呢。” 莫慈一时之间竟不知做出什么反应,眼前浮现出大师傅那张圆润温和的笑脸。 “莫慈,你回去之后记得替我师父向伍大厨问好啊。” 莫慈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会的。” 因为心中记挂着事,莫慈没有在路上耽搁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前山。 她先去五谷堂交了空食盒和印笺,立刻去找伍德。 伍德此时正躺在小院的大厅中,赏窗外的雪景。 他看见莫慈顶着一头风雪冲了进来也不惊奇,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热茶,“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莫慈依言,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捧着茶杯坐下,啜饮一小口。 茶水的热气缓缓升腾,遮挡莫慈的双眼。 “您……” 莫慈欲言又止。 她从小的经历只告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却没人教她该如何回报旁人的善意。 伍德依然悠闲自在地躺在躺椅上,听到莫慈的话,他姿势不变,甚至还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白云洞主人不错,他的几个弟子也是好孩子。”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莫慈却是听懂了。 伍德已经在为她考虑后路了。 她没有根基,就算通过筑基进入后山,也很难找到一个好师父。 伍德让莫慈给白云洞主送餐,就是让她能够多与白云洞主和他门下的弟子接触,让莫慈的拜师之路更加顺遂。 就是连莫慈都没有想过的未来,伍德却已经提前替她打算好了。 莫慈眉头微蹙,捂住心口。 她的心跳似乎有些过于快了。 第一十九章 小师弟,难道师姐会骗你吗 “莫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伍德依旧闭着双眼,用伤感的语气娓娓道来。 “从前有一个少年,他出身山野,天资不俗,同批入门弟子中属他进度最快。 在适应宗门生活后,很快便崭露头角。 可由于他年少成名,道心不稳。 在一次外出历练中,他受到魔物蛊惑,掉进陷阱,不仅道基严重受损,还害死了前来救他的朋友。 从那一天起,他的手再也握不了剑。” “莫慈,你比他强,所以你一定会走得更远。” 话音落下,伍德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莫慈的眼神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执着。 莫慈内心一震。 她一直以为伍德对她的照顾有加是看在鲁大明的份上,原来这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原因。 难怪伍德作为筑基后期修士却甘愿待在前山,和一群杂役弟子为伴。 想来他是无法面对同门,自愿前来受罚。 如今从他身上,已经很难看出故事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伍德帮她,也是在帮曾经的自己,一个还未崛起就黯然陨落的天骄。 “我会的。” 莫慈郑重应道。 不管伍德出于何种原因帮她,她都承了这份情。 “好,好,好!”伍德闻言连说几个好,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着笑着,眼角突然泛起点点泪光。 也不知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还是想起了那位豁出性命救他的好友。 自从那日两人说开后,莫慈和伍德以往相处中那份若有似无的疏离淡去不少,关系愈发融洽。 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莫慈的修为从炼气六层晋升为炼气七层。 她异于常人的修炼速度再度引起众人的怀疑。 她每日的行踪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莫慈在连续几日发现有人跟踪,只能暂时放弃修炼罗刹血录,开始练习法术。 除此之外,在这段时间内,她包揽了前往天池峰白云洞府送饭的任务,总算是在白云洞主及他的三名弟子面前混了一个脸熟。 白云洞主沉迷修炼,从不过问琐事,至今为止,莫慈只进入洞府远远拜见过一次,连他的样貌都未能看清。 白云洞主有三个弟子,大弟子宋铃儿与她接触最多,又同为女子,两人关系最为亲近。 二弟子冯长安,沉默寡言,三弟子唐文,性格跳脱。 他们二人都不怎么看得上莫慈杂役弟子的身份,甚少与她交谈。 莫慈从不在意,她就算要拜师,也不会通过讨好他们的方式,来获得白云洞主认可。 宋铃儿愿意与她来往,她便只找宋铃儿说话。 恰好宋铃儿古灵精怪,口齿伶俐,从她口中,莫慈得知了不少只在内山流传的消息。 比如,半个月之后,宗门会在宗门广场举办一场内门小比,凡是未曾达到金丹期的内门弟子皆要参加。 宋铃儿坐在一块巨石上,双手托腮,轻声嘟囔道:“这一次宗门小比肯定又是落日峰大出风头。去年,筑基期排行前十的弟子,有一半都出自落日峰。” 莫慈目光一闪。 她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不怎么意外。 毕竟落日峰有受到天道眷顾的沈云歌,气运自然不会差。 她是对内门小比很感兴趣。 莫慈从未观摩过内门弟子的切磋交流,她想了解接受过宗门正统培养的内门弟子的实战水平。 就在莫慈沉默思索的时候,宋铃儿又忍不住说道:“听说这一次宗门小比的前十还可以代表宗门去其他门派交流,我这次肯定没戏了。” 宋铃儿叹了一口气,她筑基不到两年,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在宗门小比中获得名次。 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莫慈,然后摇摇头,有些遗憾道:“莫慈,你要是内门弟子就好了,说不定能在炼气弟子中获得名次。” 莫慈还没来得及接话,一道活泼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宋师姐,你指望她获得名次,还不如指望你的亲亲师弟,我现在可是炼气八层呢。” 唐文昂着下巴,从巨石后跳了出来。 “你?”宋铃儿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一声,“小师弟,不是师姐打击你,你呀,还差了点。” “哼,我哪里不如她了!” 唐文今年十四岁,与莫慈同龄,脸上还残存着未脱的稚气。 此时,他正一脸不服地瞪着莫慈。 他原本就讨厌莫慈,倒不是因为莫慈是杂役弟子,而是因为莫慈一来就夺取了师姐的关注。 明明他才是师姐的小师弟,可师姐自从认识了莫慈后,就常常把她挂在嘴边,现在居然还说他不如莫慈? 唐文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 宋铃儿撇了撇嘴,“师弟,难道师姐会骗你吗?” “这可说不准了,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吗!”唐文说着就掰起手指,算了起来,“上个月,你找我灵石说去买丹药,结果是偷偷买了新款的流仙裙。再上个月,你偷吃了一块师父给我的点心,还骗我说只有两块。再上上个月,你……” “够了,你快闭嘴吧。” 宋铃儿纵身一跃,红着脸去捂唐文的嘴。 唐文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嚷,“反正你说了不算!我就是比莫慈厉害!” 宋铃儿见他坚持己见,眼珠一转,把手放下,清了清嗓子,“咳,既然你不服气,那要不然你和莫慈比试一场?” 莫慈和唐文皆是一愣。 唐文很快反应过来,兴奋地拍手大叫:“好啊,比就比,谁怕谁啊!” 他才不会输! 莫慈迟疑着没有说话。 唐文哼了一声,“怎么?你怕了?” 宋铃儿走到莫慈面前,“莫慈,你有什么顾虑吗?” “我从未与人切磋过……” 也不知道会不会出手太重。 宋铃儿爽朗一笑,“没事,他皮糙肉厚,而且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说完,她朝莫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可别让我输啊。” 莫慈也想试试自己如今的实力,遂点头应允。 三人一起挪步到阁楼前方那块巨大的平台上。 莫慈和唐文各站一边。 宋铃儿站在中间,“这次切磋点到为止,不能伤人。” 唐文:“放心吧,师姐。” 莫慈点头。 宋铃儿退后几步。 “可以开始了。” 话音刚落,唐文双手掐诀,身影伴着一道微风,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阁楼二楼的窗边出现两道身影。 第二十章 就是性格似乎有些孤僻 “长安,依你之见,他们二人中谁会赢?” “莫慈。” “为何?” “她的神态很从容。” “是也,是也。” …… 唐文很兴奋。 在御风术的作用下,他的身形飞快向着莫慈靠近,几道青色的风刃在他掌心凝聚。 很快,他就能够向师姐证明他比莫慈更强。 就在他与莫慈的距离不到一丈之时,他将手中的风刃朝着莫慈的方向甩了出去,双目闪烁着精光。 “你输定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莫慈不仅没有闪躲,反而又往前更进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快速拉近,风刃即将逼至莫慈的面门。 唐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骂道:“你有病……” 砰砰砰! 他的声音消弥于一连串的碰撞声中。 唐文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风刃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风刃逐个击破。 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就见莫慈重新与他拉开距离,站在对面不远处,对着他微微颔首,并说了一句“承让”。 唐文差点跳起来,“你什么意思!我还没有输!” 刚刚充其量算是平手! 啪! 唐文捂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铃儿,委屈至极:“师姐!” 宋铃儿翻了个白眼:“傻蛋,你看看你的胸口。” 唐文低头一看。 他胸口处的衣襟被划出一条长口,露出白色的里衣。 再重一些,必会见血。 唐文面红耳赤,讷讷无言。 宋铃儿不理会他,快步走到莫慈面前,双眼发亮,“好,好,莫慈,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你的御风术是跟伍大厨学的吧,你已经掌握到精髓了。” 莫慈笑了笑。 大师父确实指点了她很多技巧,但她真正的师父其实是方云朗,或者说是方云朗的记忆。 方云朗当年在青云宗修炼时,从未懈怠,兢兢业业,不然也不至于招人嫉妒。 “熟能生巧。” 莫慈的回答模棱两可,宋铃儿自觉自己猜对了,脸上笑意更甚。 她的师父白云洞主和伍大厨的关系甚密,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伍大厨曾经的事。 既然伍大厨能够对莫慈另眼相待,就说明莫慈身上一定有不同之处的过去,所以她对莫慈的态度一直很友好。 今日,在见到莫慈和小师弟切磋,发现莫慈的实力更胜一筹后,她看莫慈的眼神中不禁又增添了一抹欣赏。 但她突然想到什么脸上挂出郁闷之色。 她叹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唐文,“唉,小师弟连你也打不过,看来想让他在炼气期弟子中名列前茅的愿望算是泡汤了。” “哼!” 唐文怒哼一声,撅着嘴就往阁楼里跑。 他不要理师姐了! 他也要闭关修炼! 阁楼上,白云洞主笑得前仰后合。 冯长安颇为无言。 自家师弟输给一个外门的杂役弟子,师姐和师父不仅不安慰,反而还加以嘲讽,连他都不由对师弟生起一丝怜爱。 “长安,你觉得莫慈这丫头怎么样?” 白云洞主笑完之后,正色问道。 冯长安略一思索,道:“基础扎实,沉稳内敛,就是性格似乎有些孤僻。” 他顿了一下,反问:“师父又想收徒了?” 白云洞主当初收下唐文时说过以后不再收徒,冯长安故有此疑问。 白云洞主感慨道:“原本是受人之托,但是现在我倒是真有了收徒的心思,性格孤僻不怕,我只怕她成不了大事。” 莫慈在和宋铃儿接触的时候,白云洞主何尝不是在观察她。 他越看越是满意。 冯长安看向下方和宋铃儿交谈的莫慈。 她依旧是冷冷淡淡,不苟言笑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切磋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冯长安觉得莫慈如果能够一直保持那个心态,必定能走得比常人更加长远。 只是…… “我听师姐说莫慈是四灵根。” 青云宗内的筑基期弟子有近千人,然而其中四灵根的弟子只有寥寥几人。 这不是歧视。 而是资质决定一切。 白云洞主笑了笑,“所以机会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只要她能够筑基成功,我就将她收为徒。” 莫慈若是未能筑基,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白云洞主不会冒着遭人嘲笑的风险,收一个无法筑基的杂役弟子为徒。 冯长安点点头。 希望师父能够得偿所愿吧。 …… 莫慈从宋铃儿这里得到即将要举办宗门小比的消息后,就开始思索自己进入后山观看小比的可能性。 这次小比能够让她快速了解青云宗内门弟子的水准,特别是其中还有沈云歌和她的师兄弟们,这对她来说具有十足的吸引力。 莫慈不想错过。 但以她如今的实力和人脉,想要混入后山观看小比是一件几乎没有可能的事。 就算她借送饭的借口混入后山,到啊,她能在后山停留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 而一场宗门小比至少要持续七天。 时间完全不够。 想到自己会错过今年的小比,莫慈连续几日的心情都有些急躁。 伍德看出她心绪不宁,故意没有点破,照常隔三差五让她去天池峰送饭。 莫慈送饭的时候也发现后山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 以往略显空荡的武道场上到处都是弟子们切磋比试的身影。 以往还会留她说话的宋铃儿也一副来去匆匆的模样。 连续几次后,莫慈也不由受到了他们的感染,修炼越发刻苦,伍德看得啧啧称赞。 终于,在即将进行中门小比的前一天。 伍德放下碗筷,用一副稀疏平常的语气对莫慈说:“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后山,观看宗门小比。” 正在吃饭的莫慈突然一怔,她抬头看向伍德。 伍德正襟危坐,极力绷住嘴角,眼角挤出几条细纹。 “您早就看出来了?” 伍德装傻,“看出什么?” 莫慈差点被气笑。 原来伍德早就准备带她去参观看小比,也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故意不说,就是想看她着急。 伍德说完也有些心虚,他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的性子还是有些浮躁,仍需磨炼,我这也是为你好。” “您说得是。”莫慈面上无奈应道,心中十分感激。 伍德将自己放逐前山,远离后山是是非非,如今为了莫慈,又要重新卷入其中。 莫慈再冷心冷肺,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暗下决心,若有机会,她必定会报答大师傅今日之恩情。 第二十一章 长老有令,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翌日,天朗气清。 莫慈长吐一口气,结束每日的吐纳,出门与伍德汇合。 伍德今日并没有穿内门弟子统一制式的红色弟子道袍,而是一袭靛蓝色的道袍,发髻齐整,容光焕发。 他看见莫慈淡淡道:“来了。” 莫慈:“大师傅今日看着格外威严。” 伍德闻言骄傲地挺了挺肚子,“那是,本大厨平日只是不爱打扮,一打扮必定是一鸣惊人。” 莫慈点头称是。 伍德笑得更得意了,一甩袖子,大步朝着后山走去。 外门弟子间少有人知晓今日是举办内门小比的日子,因此见到伍德盛装打扮,皆惊讶不已。 伍德带着莫慈一路高调的走到内门入口,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看守的弟子拦了下来。 “杂役弟子止步。” 这两名弟子并不是往常执守的弟子。 莫慈看他们眼生。 他们看莫慈的眼神也满是鄙夷。 伍德脸色一沉,“她是我要带的人。” “对不住,伍大厨。今日情况特殊,长老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前山。” 负责解释的弟子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十分强硬。 伍德眉头一皱,“哪位长老说的,我和他说。” “长老已前去观看小比,不在此地。” “那我进去与他当面说。” “师兄可以进去,但她要留在外面。” 话绕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两名弟子咬死不让莫慈进去,伍德又不肯独自离开,场面一时陷入僵持状态。 莫慈扯了扯伍德的衣袖,“大师傅……” 莫慈只起了个头,伍德就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侧身喝道:“不行!我就不信了,我今日非要让你带进去不可!” 两名弟子脸色难看。 “伍大厨,您又何必为难我们,这是长老的命令。” “没错,何况后山本来就不许杂役弟子进入。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岂不就乱了套了。” 伍德今日难得兴致勃勃,还想在莫慈面前狠狠表现一番,没想到连后山的门都没进就被两名弟子下了面子。 尤其是两人话里话外,对莫慈一番贬低,他心中火气腾地一下冒了出来,面色冷凝。 两名弟子也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默默捏紧手中的召唤符。 “让他们进来吧。” 就在两名弟子犹豫要不要捏碎召唤符之际,一道温润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转头一看,立即拱手行礼,“见过白云洞主。” 白云洞主挥挥袖子,“不用多礼,放行吧。” “洞主……” “若有人追究,我一力承担便是。” “……是。” 两名弟子沉默片刻,退至一旁,让出一条通道。 伍德见状,又是气恼,又是辛酸。 一腔复杂情绪最后化成一道冷哼,昂首阔步带着莫慈进入后山。 等走得稍远一些,周围又无外人时,他才有些酸溜溜地说道:“白云洞主的面子就是比我这个厨子的好使。” 想当初,白云在宗门的名望可是远不如他。 如今他们的地位是彻底颠倒了。 白云洞主好脾气地笑了笑:“你呀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如此记仇。” “我这可不是记仇,实话实说而已。”伍德哼哼唧唧。 白云洞主:“你若是肯回来,你的面子必定比我还好使。” 听白云洞主这么说,伍德反而不知怎么接话了,沉默应对。 莫慈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对于两人的关系愈发了解。 听宋铃儿说,白云洞主和伍德原本都是天池峰的弟子,分别拜在不同洞主名下,因性格相合,关系也比普通弟子亲密。 白云洞主也是伍德成为厨修后,唯一一位还在往来的朋友。 莫慈还在心中揣度两人的交情,就听到白云洞主问她:“莫慈,今日机会难得,你要多学多看,若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伍德气急:“别听他的,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我便是。” 白云洞主不由又笑了起来。 说笑间,三人走到宗门广场。 此时,宗门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举目皆是着红黑两色道袍的弟子。 千余名弟子按照各自所在的峰头站立,彼此间泾渭分明。 宗门广场上设置有单独的观看区域。 三人到达时,已经有不少洞主,长老列座在席。 像宗门小比这样一年就会举办一次的比试,还不至于惊动峰主和掌门,各峰只需派两名代表出席即可。 “伍德?他怎么来了?” “他藏了那么久,终于舍得露面了。” “岂止啊,你们看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杂役弟子。” “……” 各种议论之声,纷至沓来。 莫慈垂着头,避开众人探究的眼神。 “伍师弟,你随我来这里坐。” “不了。” 伍德面无表情地拒绝了白云洞主的邀请,带着莫慈,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他刚一落座,一个面白无须,气质阴柔的中年男人突然从前排起身,几步就来到伍德身边坐下。 他嘴角带笑,“伍师兄,好久不见。” 他的声线如女子婉转轻柔,莫慈差点忍不住抬眸去看他。 伍德反应平平,随意应了一声。 男人却似是受到某种激励,笑意更浓:“一别数十载,伍师兄风采更盛当年,让师弟都移不开眼。” 莫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的视线从伍德圆滚滚的肚子移到男子精致得雌雄莫辨的脸庞,一时竟无法确认男人是说的真心话,还是在反讽。 显然,伍德也分辨不出。 他眉头紧锁,“白澄,你如今已是金丹修为,我可当不起你一句师兄。” “伍师兄,依你我二人之间的交情,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白澄轻笑两声,“何况,当年若不是伍师兄出手相救,白澄现在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师兄千万不要与我见外才是。” 见伍德张嘴还想要说什么,白澄强先开口:“伍师兄,你身后这位小妹妹是你新收的弟子?看起来也格外不俗呢。” 白澄笑眯眯地看向莫慈。 莫慈心头一紧,只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白澄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可她又没得罪白澄。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 “她不是我的弟子。”伍德看着莫慈摇了摇头。 话音落下。 莫慈心中的不安感倏地消失。 危机解除。 第二十二章 宗门旧怨 宗门广场上设置有单独的观看区域。 像宗门小比这样一年就会举办一次的比试,还不至于惊动峰主和掌门,各峰只需派两名代表出席即可。 莫慈三人因为执守弟子的阻拦,耽搁了一会儿,到达时,已经有不少洞主,长老列座在席。 “伍德?他怎么来了?” “他藏了那么久,终于舍得露面了。” “岂止啊,你们看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杂役弟子。” “……” 各种议论之声,纷至沓来。 莫慈低眉敛目,避开众人探究的眼神。 “伍师弟,你随我来这里坐。” “不了。” 伍德面无表情地拒绝了白云洞主的邀请,带着莫慈,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他刚一落座,坐在前排的一个面白无须,气质阴柔的中年男人突然冷笑一声,“哈,有些人还以为自己是宗门的天之骄子,拿腔作调,哗众取宠。” 在场众人皆知道他说的是谁,没有言语,神态各异。 白云洞主眉头一皱,语气不满:“九阳师兄。” “白云,你性子好,愿意让着他,我却是不愿意的。”九阳不屑地挑了挑眉,讥诮道,“伍德,当初你铸成大错,自愿放弃剑道,转修食道,从此不再踏入后山。怎么,这才过去多少年,你就后悔了?我真替吕逍遥感到不值,牺牲性命救了你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你闭嘴!” 伍德腾地一下站起来,胸膛急剧起伏,脸色铁青。 莫慈看着伍德垂在腿边,捏得咯吱响的拳头,眼神晦涩。 她第一次见大师傅情绪失控。 显然,吕逍遥三个字触碰到大师傅的禁忌。 九阳浑然不惧,“我凭什么闭嘴,又不是我害死了吕逍遥!还有,如今我是金丹期洞主,而你不过是前山的一个厨子,你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禀告长老,将你逐出青云宗!”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九阳豁然起身,袖袍一甩,抬腿就往外走。 白云洞主见状,赶紧上前阻拦。 在周围看热闹的洞主长老们也不想看事情闹大,于是纷纷出言劝解。 还有人对着伍德道:“伍德,你就服个软,给九阳道歉,将此事揭过吧。” 伍德嘴角紧绷,双目闪烁着愤怒的火焰,身体犹如一把长枪,笔直地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该道歉的不是我,是他害死的吕……” “九阳!”白云洞主怕九阳再说出什么刺激伍德的话,高声打断他,眼神凝重,“九阳师兄,当初的事已经过去了,今日伍师弟只是想来观看小比,你也别在旧事重提,不要误了正事。” 白云洞主平日里都是如春风拂面般和煦,让人颇感亲近,如今沉下脸,倒也气势骇人。 九阳被他的眼神所慑,也不想和白云洞主闹翻,重新坐回位置。 白云洞主将九阳安抚住了,又来劝伍德。 然而任凭白云洞主如何劝说,大师傅都不肯坐下。 他在想方法想回面子。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提莫慈考虑一下,你若是得罪了他们,莫慈以后也很难在青云宗立足。” 白云洞主不愧是伍德的好友,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软肋。 伍德和莫慈之间虽然没有师徒关系,但他们之间的情谊与师徒无异,他不为自己,为了莫慈,也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他看了一眼面带忧色的莫慈,到底还是坐了下去。 莫慈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她,大师傅就不会受到九阳的羞辱。 伍德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对她微微摇头,随后目光直视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白云洞主见伍德坐下,才放心回去。 九阳和伍德的矛盾将将平息,宗门小比便宣告开始。 负责主持小比的是青云宗功德堂三位长老。 宗门小比早有定例,长老只需上前简单介绍规则,他们手下的执事就可以按照弟子名单,安排弟子上前考核。 名单的顺序是根据各峰弟子平日表现进行排序,基本不会出现修为等级差距过大的情况,再加上弟子人数众多,通常是多场比试同时进行,且战况一个比一个激烈。 最先进行的是炼气期弟子的比试。 长老宣布比试开始后,各色法术在广场上方闪烁,站在高台上的莫慈看得眼花缭乱。 伍德不知何时也终于回过神,他悄声对莫慈道:“以你目前的实力,观摩炼气期的弟子之间的比试对你的作用不大。不过你可以多观察一下他们修习的法术和习惯,他们以后也许就是你的对手。” “是。” 莫慈将伍德的指点听进耳里,看得格外认真。 很快,第一轮比试结束。 输掉的弟子垂头丧气,获胜的弟子得意洋洋。 周围观赛的弟子因为同门的获胜而大声欢呼起来。 功德堂的长老记下获胜弟子姓名后,立刻安排第二轮比试。 几轮下来后,莫慈逐渐发现一个规律。 每一轮比试结束之后,沈云歌所在的落日峰弟子方向的欢呼声最为热烈。 他们喜悦的情绪甚至不用语言,仅凭动作就判定。 其他峰的弟子看他们的眼神也是又羡又妒。 莫慈想到沈云歌头顶红得发紫的气运,突然记起自己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望气术。 她将灵力附于手指,往自己的双眼一抹。 她眼中的世界立刻变得多彩起来。 大片或深或浅的红色云彩笼罩在落日峰弟子上方,炽盛绚烂,与其他弟子头顶上浑浊的气团对比鲜明。 莫慈神情冰冷。 受修为限制,她只能看出炼气七层及以下修为的弟子的气运。 这一部分人在落日峰弟子中只占了三分之二。 而剩下的三分之一,还有气运顶尖的沈云歌,以及与她关系最为亲近的周月君等人。 如日中天。 一时之间,莫慈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良久。 她的唇边多了一丝笑意。 天道不仅盛宠沈云歌,连她身边的人也一并照顾,为她铺路。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些人为自己做踏板呢? 沈云歌不是已经替她证明了吗。 气运这东西。 谁能抢到算谁的。 她呀,平生最缺气运。 第二十三章 眼光未免太过差劲 “天池峰唐文对阵落日峰沈厌。” 执事弟子的声音伴着清风传入高台。 白云洞主听到唐文的名字是眼睛一亮,待听到后面落日峰三个字后,身体不由端正几分,眼中掠过一抹忧色。 唐文的实力尚欠几分火候,偏偏性子又格外倔强骄傲。 若是第一轮就落败,对他来说必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偏偏这个时候,九阳洞主转头向他投来一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和幸灾乐祸。 白云洞主目不斜视,宽大袖袍下的手掌微微收紧紧。 后排。 伍德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忧虑。 他很久没有关注后山的情况,却也能通过之前的比试判断出目前的形势。 青云宗除了掌门所在的主峰,其余六峰彼此对立,竞争激烈。 修仙问道需要大量资源。 而资源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抢来的。 实力越强,抢到的资源就越多。 资源越多,修为增长的速度就越快。 除非中途出现变故,不然这种良性循环会一直维持不变。 落日峰明显就处在这样的良性循环中。 也就是说,落日峰的弟子在比试中拥有后天的优势,而这种优势又很难通过先天来弥补。 哪怕唐文是炼气八层,沈厌只有炼气七层,沈厌的胜算也会更大。 唐文危矣。 莫慈也在关注这场比试。 不过与白云洞主和伍德不同的是,她关注的人并不是唐文,而是唐文对面那个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气质忧郁文弱的少年。 沈厌。 莫慈默默念他的名字,目光在他的五官轮廓上寸寸扫量。 最后,她看向落日峰的其余弟子。 说来奇怪。 他们的脸色在沈厌出场后都变得疏离淡漠,与之前的热烈欢欣截然不同。 特别是离沈云歌最近的几人,他们的厌恶几乎快溢出眼底。 莫慈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看来沈厌倒是落日峰中的一个异类。 不知道他和沈云歌之间又有什么样的纠葛。 旁人心中所想无法干涉台上比试的弟子。 唐文端端正正的向沈厌行了一个礼,然后手掐法诀,脚下乘风,绕着沈厌转圈。 经过上次和莫慈一战后,他悟出一个道理。 他不善近站,那他就与对手保持距离。 他先用速度将对手绕晕,再来解决对方必定会轻松许多。 沈厌的身量和唐文相当,然而宽大的红袍,也无法掩盖他瘦弱的身形。 他见唐文像陀螺一样围绕着他不断旋转,苍白的脸上露出慌乱,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 两方一动一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和平。 高台上观战的长老洞主们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白云洞主更是老脸一红,颇为尴尬。 九阳洞主眉头紧锁,问落日峰的一位洞主,“太和,这个叫沈厌的师从哪位洞主?”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软蛋? 太和洞主面无表情地说:“沈厌不是落日峰洞主的弟子,是云鹤峰主的记名弟子。”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诧异不已。 云鹤峰主不仅是青云宗六大峰主之首,也是号称大燕国化神之下第一人的元婴老怪,想要拜她为师的人,能够从青云宗一直排到万里之外的万剑宗去。 云鹤峰主收徒的眼光也格外挑剔,非单灵根不收。 时至今日,她座下一共也就六名弟子,其中五人皆以结成金丹,最后一个是筑基中期的沈云歌。 沈云歌虽尚未结丹,但谁都能看出她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她的师兄师姐。 “可云鹤峰主怎么会收下他?” 依沈厌如今的表现,哪怕是当记名弟子也是不合格的。 太和洞主淡淡道:“此事由云鹤峰主做主,我等怎能妄自置喙。” 太和洞主不愿多说,其他人也不好再继续追问,默默摇头叹气。 云鹤峰主一世英名,竟毁在一块愚笨朽木上。 可惜可叹。 “废物!” “什么玩意儿?真是丢我们落日峰的脸!” “这样的垃圾也配待在我们落日峰!” “他怎么还不去死啊!” “……” 台上的长老们在为之叹息,落日峰弟子也在大声抱怨。 沈厌被他们的声音惊醒。 他的眼角泛红,颤动着双手开始掐诀。 巨大的水球在他手中快速凝聚。 他迟缓地转头,完全无法捕捉到唐文的身影。 看久了,还产生晕眩之感。 他苦恼不已,在更加激烈的咒骂声中,他双眼一闭,胡乱将水球朝着一个方向扔出去。 哗—— 被水球砸中,被迫现出身形的唐文呆立当场。 他的手还保持着掐诀的动作,浑身湿透,发端不住往下淌水。 他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下一刻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双眼一翻,往后倒了下去。 “他,不,我不是……” 沈厌语无伦次,一副快要被吓哭了的模样。 功德堂的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厌一眼,宣布沈厌晋级,然后找来两名弟子,将唐文抬走医治。 沈厌缓慢地走下比试台,回到落日峰弟子的队伍前,周围的咒骂声顿了一下,立刻切换成无情的奚落。 “瞎猫碰上死耗子。” “还真走运,难怪当初能够拜到峰主座下。” “不过是一场比试,竟然就将人打得吐血,好歹毒的手段。” “……” 沈厌眼睛通红地望着人群中的沈云歌。 沈云歌只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开视线,神情冷淡。 沈厌的眼睛黯淡下去,浑身萦绕的忧郁气息越发浓重。 莫慈将两人的互相尽收眼底,眼中兴味更浓。 沈云歌。 沈厌。 真想知道你们的故事。 唐文的伤势并不重。 白云洞主在唐文吐血倒下的时候就匆匆离开。 不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有人关心唐文的伤势,白云洞主也不藏着掖着,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想来是这一段时间担心比试,气血郁结,这挨了一下,把淤血吐出来反而有利于他的身体,休息几日便可大好。” 这个解释有人信,有人不信,不过没有人会当着白云洞主的面探讨。 他们还安慰白云洞主,说沈厌能赢完全是靠运气,让白云洞主不要生气,沈厌肯定很快就会淘汰。 结果真的会如他们所料吗? 当然不会。 第二十四章 阳光越强烈的地方,阴影就越深邃 不知是运气,还是巧合。 只有炼气七层的沈厌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竟然闯入炼气期弟子前十,获得第八的名次。 他也是前十名弟子中唯一一个炼气七层。 大多数人将这个结果归为运气。 伍德小声向莫慈感概:“你要是能够参加,肯定比他强。” 莫慈笑了笑。 不置可否。 炼气期弟子比试结束后,轮到筑基期弟子比试。 第一组筑基期弟子上台后,稳坐高台的洞主们神色严谨起来。 宗门小比不仅是弟子间的比试,也是各峰的较量。 弟子排名越是靠前能够争取到的,利益也就越大,何况比试结果关系到各峰颜面。 他们眼神交错间也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火气。 莫慈不是没有感受到他们之间无声的较量,但她没有兴趣关注,她的全部心神都在广场中央的比试上。 在青云宗,炼气期弟子只能修行法术,只有进入筑基期,才能学习祭炼之术,操控法器。 因此,筑基期弟子之间的较量比炼气期弟子的比试更加精彩。 莫慈不仅见到修真界常用的法器刀、剑、枪等,还见识到一些连方云朗都未见过的特殊法器,让她大开眼界。 比如,台上酣战之际,一名男弟子突然将自己的右眼珠抠下来当法器扔了出去。 此举,不仅让对手吓了一跳,自乱阵脚,也让台下众人连连惊呼。 在一位长老的解释下,莫慈才知晓这位做出惊人之举的师兄在一次外出中伤了右眼,后来突发奇想,找炼器师为自己炼制了一只可以以假乱真的假眼当做法器。 而他依靠这件独门法器,多次死里逃生。 他以往在宗门内为了掩饰自己的残缺,很少动用这件法器,这次想来是为了去万剑宗交流,也豁出去了,好在最后的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他成功挤入前十,获得了交流名额。 白云洞主的大徒弟宋铃儿和二徒弟冯长安分别在第四次和第三次比试中落败。 沈云歌在这次小比中大放异彩,她以筑基中期的修为、犀利无双的剑气横扫所有弟子。 无数人为之倾倒。 比试结果也正如宋铃儿所说,筑基期前十名弟子中有六名都是落日峰弟子,剩下的四个名额被龙骨峰四峰瓜分,天池峰颗粒无收。 白云洞主和天池峰的另外一位洞主脸色难看。 他们低估了落日峰,更高估了天池峰。 这一次,他们输得彻底。 太和洞主一扫先前的淡然,眼角眉梢满是自得之色。 他故作自谦道:“侥幸,侥幸而己。” 各峰洞主心里酸涩不已,面上却要扬着笑脸恭贺。 “沈云歌不愧是云鹤峰主的亲传弟子,一手落日剑法,深得云鹤峰主的真传,此次的魁首,非她莫属。” “我观沈师侄气息有些不稳,看来不久后就能突破筑基中期,可喜可贺啊。” “云歌不错,不错!” “……” 在一片称赞声,莫慈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如明珠明亮璀璨的少女身上,眉眼冷漠。 是她小看沈云歌了。 她以为沈云歌所倚仗的只有天道的宠爱。 但沈云歌还有天赋和智慧。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背靠大树,就荒废时光,相反她比普通弟子更努力,更会发挥自己的长处。 莫慈再讨厌沈云歌,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落日剑法惊艳超绝,远胜同期弟子。 就算是方云朗活过来,以筑基后期的实力也很难打败沈云歌。 莫慈第一次感受到天道之女的恐怖。 她很完美。 完美得近乎没有缺点。 绝望的草木从心底滋生,又快速蔓延。 突然。 一道阴冷的目光急掠而来。 莫慈下意识看去。 沈厌站在不起眼的位置,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莫慈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扬起嘴角,冲着沈厌微微一笑。 沈厌愣了一下,随后快速低头,移开视线。 莫慈嘴角弧度,越发上扬。 阳光越是强烈的地方,阴影就越是深邃。 没有人能够永远纯白无瑕。 没有人。 …… 宗门小比结束好几日,沈云歌的表现依旧被内门弟子挂在嘴边,津津乐道。 所有人都在夸沈云歌天赋异禀,是青云宗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骄,是下一位能够独立开山的峰主。 也只有她才能打败万剑宗那个天生剑骨的剑修陈自渡。 青云宗之所以会与万剑宗展开一场交流活动,正是因为这位横空出世的剑修天才陈自渡。 而在说陈自渡之前,首先要提的是万剑宗和青云宗之间的恩怨。 大燕国幅员辽阔,其内的修真门派大大小小共计上百个。 而青云宗和万剑宗就是伫立在大燕国南北的两座庞然大物,地位崇高,不可撼动。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两宗自开山立派后就少不了争斗。 今日你踩我一脚,明日我便压你一头。 彼此间各有输赢,难分胜负。 而在最近几年的争斗中,青云宗占据了上风,只因为青云宗出了一个十三岁筑基的沈云歌。 她的表现不仅打破了青云宗的最快筑基记录,也突破了万剑宗的记录。 为此,万剑宗还特意派人亲自前来验证。 在得知情况属实后,万剑宗的气势就被青云宗压了一头。 老对头吃瘪也让青云宗的掌门峰主更加宠爱沈云歌。 就在他们寄希望沈云歌能够带领青云宗,彻底将万剑宗踩在脚下,万剑宗那方传来消息,他们发现了一个天生剑骨的奇材。 天生剑骨是一种独特的体质。 据说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天生就对剑道有着极深的感悟,能够轻易感受剑意,领悟剑道精髓。 众所周知,剑修是修真界最常见,却也是最难修得大成的修士。 他们不仅需要修行剑术,还需要领悟剑意,极考验悟性。 剑修若是未能领悟剑意,实力会大打折扣,而一旦他们能够领悟剑意,实力也会千百倍增长。 万剑宗也正是凭着满门剑修,才能在大燕国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讽刺的是万剑宗以剑闻名,大燕国最厉害的剑修却是青云宗的云鹤峰主。 万剑宗本来就对此不满,他们还没有找到机会证明自己,青云宗就又多了一个沈云歌。 万剑宗自然不肯认输,他们花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在外搜寻,终于找到了一个遗落凡间的剑修苗子。 陈自渡。 第二十五章 落日剑法,至阴至阳,至刚至柔 万剑宗的人是在一片死人堆中找到陈自渡的。 那时的他站在尸山血海的顶端,稚嫩的小脸上履盖着森冷的寒意,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生锈的铁剑,鲜红的血珠顺着粗糙的剑身缓缓往下滑落。 诡异的场景让碰巧路过的万剑宗弟子瞬间意识到陈自渡的不凡。 他二话不说就将陈自渡带回万剑宗。 陈自渡天生剑骨的体质被发掘,他的身世也被一并调查清楚。 陈自渡出生在大燕国一富豪乡绅之家,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 不仅如此,他三岁识字,七岁作诗,是当地有名的神童公子,人人都说陈家祖坟冒青烟,以后必定会出一名状元郎。 然天有不测风云,陈自渡九岁的时候,陈家被人陷害,意外卷入一桩贪污案,陈家上至老太爷,下至仆人门童全被下了大狱。 只有陈自渡被忠仆塞进厨房的地窖,侥幸逃过一劫。 三天之后,陈家人被推到菜市口斩首,陈自渡至此下落不明。 所有人都以为陈自渡会在外漂泊,饥寒交迫而死时,他回来了。 他用一年的时间调查出真相,只凭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杀光所有参与此事的人。 万剑宗大喜过望。 天生剑骨之人果然非同凡响,无人指点,用一把破铜烂铁也能杀人,若是加以指点,必定能够在剑道上一骑绝尘。 他们将希望放在陈自渡身上,不惜一切代价往他身上投放各种资源,灵石、丹药、功法应有尽有。 陈自渡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他比沈云歌晚三年才加入修真门派,如今却和沈云歌一样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他的剑法还得到了万剑宗宗主的认可。 万剑宗这些年被青云宗处处打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有了陈自渡这么一个镇宗之宝,自然要在外大肆宣扬。 万剑宗的人说陈自渡为天纵奇才,青云宗的人就说沈云歌是绝世之姿,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决定干脆面对面打一架。 当然,这是私下的说法,明面上说的是为了维护两宗友谊,而展开一场和谐的切磋交流,旨在相互学习,相互进步。 这场交流会关系宗门颜面,即使参加交流会的人员名单确定下来,宗门也并没有立刻准备出发,而是安排二十名弟子展开一场为期半年的集训。 莫慈原以为这件事跟她没有多大关系,没想到宗门为了能在交流会获胜煞费苦心,特意安排伍德到集训的地方,为集训弟子烹饪灵食。 伍德作为大厨,不可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莫慈也就顺理成章的跟着他一起进入后山。 青云宗将集训的地方选在宗主所在的主峰的一座山谷。 这里不知布下何种阵法,灵气充沛,水草丰茂,仿若洞天福地。 莫慈踏进此地,她的心法立刻不受控制的运转起来,灵气顺着毛孔一丝一缕进入经脉,她不由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但她也没有太过沉溺其中。 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一个暂时被允许进入后山的杂役弟子,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踩在她头上,她不能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给他们机会。 集训开始后,沈云歌等人在长老的指点下修炼,而她则在远处的厨房内切菜淘米,劈柴烧火。 透过厨房的窗户,她看到沈云歌在树下练剑。 沈云歌身法灵动,手中的剑如匹练在她周身飞舞出橘红色的剑光。 提手挽花间,隐隐有奔雷之声。 落日剑法,至阴至阳,至刚至柔。 沈云歌俨然已经触摸到核心。 原本分散各处修炼的弟子也被沈云歌的剑法吸引,纷纷围拢过去。 沈厌也在其中。 他双目直直地看着沈云歌,表情如痴如醉。 正在他入迷之际,一股大力袭来。 他摔倒在地,脸上的陶醉轰然溃散,凌乱发丝遮挡下的漆黑眼眸顿时划过一抹戾气。 “沈厌,你再敢用这样恶心的眼神看沈师妹,别怪我像你这双招子挖出来!” 一个相貌俊美,神色桀骜的青年嫌恶地拍了拍手,轻蔑地俯视沈厌。 这一刻,青年的样貌与莫慈记忆中殴打她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她识海中的血符感应到她胸腔中蓬勃的杀意,疯狂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沈厌低头,声音怯弱,“我只是想离姐姐近一些。” “闭嘴!”青年暴怒,“你一个婢生子,休要攀咬沈师妹!” 婢生子! 莫慈嘴角微勾。 她之前就发现沈厌和沈云歌之间关系不一般。 两人的五官轮廓有着五分的相似,更重要的是沈厌对沈云歌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这份感情不似单纯的亲情,其中还掺杂其他更复杂的东西。 沈厌仰慕沈云歌,沈云歌对他却不假辞色,而他目前的表现显然也不足以被云鹤峰主收为徒弟。 那说明沈厌有极大的可能性是靠着沈云歌的关系被硬塞进落日峰的? 莫慈莫名觉得讽刺。 像沈云歌这样的天道宠儿,也会有一个失格的父亲? 天道给予的气运似乎也不是太好嘛。 但如果单单只是沈厌和沈云歌的血缘关系,还不足以引起莫慈的兴趣。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沈厌身上,她很好奇沈厌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反应。 沈厌呆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泪水落下,他哽咽着认错:“费师兄,对不起,是我痴心妄想。” 沈厌先天不足,沈云歌明媚大气的五官放在他身上,多了一股脆弱风流。 此时,他无力地倒在地上,脸色惨淡至极。 围观的弟子中有人看不下去,出言说和,“他其实也没做什么,费古,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蒋子明,这是我落日峰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来多管闲事!” 蒋子明正是那日小比上用自己眼球当法器的奇人。 他能有如此奇思妙想,就证明他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 听闻费古的话后,他用左眼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想管你们落日峰的事。你在落日峰干什么,我管不着,但你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人。你倒是说说,沈厌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针对他!” “他活着就是错,他体内流淌着肮脏下贱的血液!他和他娘一样,都是卑鄙之人!”费古恶狠狠地指着沈厌,似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费古,沈厌的身份并不是由他能够决定,再说这是他和沈师妹的事,与你何干?我相信沈师妹绝对不会看着你打着她的名号欺负人!” 费古想要为自己辩驳,沈云歌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蒋师兄说的是,这是我和沈厌的私事,应交给我们私下处理。” 沈云歌不知何时已经结束练剑。 众人见状齐齐退后让出一条道。 沈云歌走到费古身边,声音柔和,“费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以后不用再做针对沈厌的事了,他也是我们落日峰的人。” 第二十六章 沈厌,你不配 费古似有不服,但在沈云歌的坚持下,他不甘愿地应下。 沈云歌看向沈厌,鸦羽般的睫毛下一片复杂,“抱歉,我知道父辈的事与你无关,但我很难用平和的态度面对你。你我二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会尽量约束师兄弟不来找你的麻烦。” “我、我知道了。” 沈厌依然垂着头,声音发哑,好像他才是那个犯错之人。 沈云歌点点头,在众人欣赏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费古愤恨地瞪了沈厌一眼,赶紧和其他落日峰弟子一起追了上去。 剩下的人见没热闹瞧了,也就各自散开。 蒋子明没走,他上前将沈厌从地上扶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沈师弟,既然他们不喜欢你,你就别往他们眼前凑,我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我说要你帮我吗?” “什么?” 蒋子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抬头。 沈厌歪头看他,神色阴戾偏执。 蒋子明试图从沈厌眼眸中找到一丝感激。 然而沈厌的眼睛比他的假眼还要冰冷无情。 蒋子明松开手向后退,同时讥笑一声,“哈,原来我才是跳梁小丑,是我多管闲事。” 他掉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低声道:“难怪他们都不待见你。沈厌,你不配。” 蒋子明走得果决。 沈厌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甚至恨上了蒋子明。 他和姐姐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沈厌面无表情走到树下,捡起一根树枝,学着沈云歌的样子开始练剑。 他的动作滞缓僵硬,完全没有沈云歌的灵动自如,他浑然不觉,依旧十分投入,力求做到和沈云歌一模一样。 莫慈观看许久,在沈厌快要结束的时候,从厨房拿了一碟点心,静静走到他的身旁。 沈厌收回树枝,冷冷看向莫慈。 莫慈微微一笑,将碟子往前一推,“请你吃点心。” 瓷白的玉盘上呈放着三块精致的糕点,果味的清香扑鼻而来。 沈厌收回视线,径直从莫慈身边走过。 莫慈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端着碟子回到厨房。 伍德有些好奇,“你怎么想着向那小子献殷勤,他看起来可不太中用。” 伍德离开后山许久,但人脉没有断,稍微打听一下就听到不少关于沈厌的消息。 沈厌和沈云歌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 他从进入落日峰的第一天,就追在沈云歌身后喊姐姐,怎么赶也赶不走。 也正是因为他对沈云歌的痴缠,才会招致落日峰众人的怨气。 莫慈目光闪了闪,“我就是觉得他和我有点像。” 莫慈刚加入青云宗的时候,也被其他人排挤。 两人同病相怜。 伍德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他指点莫慈修炼,从来不会干涉她的选择。 她想要和沈厌当朋友,那就当去呗。 沈厌就算招人厌弃,好歹也是落日峰峰主的弟子,莫慈能与他结交,都算是莫慈高攀了。 伍德布下一个结界,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扔给莫慈。 “打开看看。” 莫慈接住油纸包,打开。 只见一阵金光闪烁,一只凶猛的金色狮兽蓦地张开大口,向莫慈扑来。 她吓了一跳,闪身欲躲,狮影突然化作一阵云雾消散,露出一根金灿灿的兽骨。 莫慈眼睛不由大亮。 “这是?” “也算你运气好。”伍德仰着脸,嘿嘿一笑,“云鹤峰主让人给我送来的一条金丹期妖兽的兽腿,上面的肉不能分给你,这骨头倒是便宜你了。” 集训自然少不了开小灶,而参与集训的弟子有一半都来自落日峰。 云鹤峰主大手一挥,遣人送来不少高级食材。 在后山的地盘,伍德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将东西分给莫慈,最多给她打打牙祭,但像兽骨之类的边角料没人会在意。 莫慈捧着兽骨,如获至宝。 罗刹血录能够吸收的血肉,也能吸收骨头里的灵气精华。 何况这条骨头还是来自一只金丹期的妖兽。 莫慈有种预感,若是能够将骨头里的血气精华吸收,她也许能够一举突破到炼气八层。 她眼神火热,恨不得当场就回去闭关修炼。 “啧,你别乱来啊,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伍德及时的打消了莫慈的冲动。 她将油布包塞回储物袋,恭敬的向伍德行了一礼,“谢谢大师傅。” 伍德一巴掌拍在莫慈肩上,意味深长的道:“你好好修炼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实话和你说,我已经和白云通过气了,只要你筑基成功,他就愿意收你为徒。 在天池峰的一众洞主中,他可是最有希望结婴的,机会难得,你要把握住啊。” “我会的。” 莫慈郑重点头。 伍德满意颔首,欣慰不已。 …… 自那日起,二十名弟子正式住进山谷中搭建的院落。 莫慈白日在厨房帮厨,偶尔遇上沈厌落单,就主动送上碟点心。 尽管沈厌从来没有接受过,她也照送不误。 晚上,她盘腿坐在厨房的空地上,争分夺秒的吸收灵气。 为了不浪费每一分灵气,莫慈难得奢侈一回,用灵石在身周布下一个简易的聚灵阵法。 在聚灵阵法中修炼,事半功倍。 一个月后,莫慈顺利地触摸到了炼气八层的门槛。 伍德得知莫慈的修炼进度后,笑得合不拢嘴,看莫慈的眼神宛如在看稀世珍宝。 莫慈的心情原本也不错,不过在看到沈厌先她一步进入炼气八层后,她就在心中警醒自己不能懈怠。 而沈厌的进步不仅刺激到莫慈,也刺激到落日峰的人。 但他们的反应远比莫慈激烈。 沈厌被四名落日峰的炼气期弟子拦在练武场时,就知自己今天免不了遭受一顿羞辱。 “沈厌,可以啊,又突破了,来来来,跟我们师兄弟几个说说,你是怎么突破的,不会是跟你娘一样用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手段吧?啊,哈哈哈哈哈!” “沈厌,你要是自知之明,就应该早点离开青云宗,别再缠着沈师姐了!” “像条赖皮狗似的,真让人恶心!沈师姐是你能够攀附的人吗!” “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哪还有颜面活下去。” “……” 刺耳的嬉笑声在练武场上空肆意飘荡。 集训主要是为了给弟子们提供一个更好的修炼环境,所以长老们并不是时刻都在此处。 此时,练武场上除了沈厌他们之外,只有几人分散在各处修炼。 他们看了一眼沈厌几人,就平静的转开视线,视若无睹。 第二十七章 两个怪物的结盟 沈厌熟练地抱着头,快速蹲下身,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四人毫不客气上去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沈厌好歹也是交流会的一员,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于是没有使用灵力,依靠肉体力量发泄。 砰!砰!砰! 拳头和肉体的碰撞声接连不断。 直到感觉累了,四人才停下手。 为首那人呸了一声,然后又踢了沈厌一脚,警告他,“以后再敢纠缠沈师姐,我们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们走!” 四人大摇大摆地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沈厌才缓缓松开手臂,露出苍白的面孔。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一瘸一拐的往山谷深处走。 参加集训的弟子一心修炼,少有人知晓山谷深处藏着一口水池。 沈厌走到水池面前停下,低头看了一会银白色的游鱼在水中穿梭的场景,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水花四起。 他放弃抵抗,任由自己的身体下沉。 他的黑发如海藻般在池水中飘逸。 冰凉的池水包裏肌肤。 一股温润的能力悄然落入他的身体。 酸麻胀痛之感逐渐生起。 沈厌受伤的部位开始缓慢恢复。 他是在进入集训后不久,发现水池,从而发现池水的秘密。 他认出生活在池水中的鱼是一种名叫银线鱼的灵鱼,必须生活在含有灵气的水域中。 他猜想池水中既然含有灵力,那么用于修炼应该也有效。 经过他的几次尝试,他确定池水对于修炼帮助作用不大,但对于恢复伤口倒是有奇效。 这还是他第一次验证,效果和他预想中相差无几。 一个时辰后,沈厌睁开眼睛,三两下,就从水池底部游到水池边缘。 哗啦啦—— 沈厌从水池中探出,然后轻轻甩了甩头发。 晶莹的水珠扬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吃点心吗?” 一只素手拖着一碟点心递到沈厌面前。 沈厌沉默地看着白白胖胖的点心,迟疑片刻,伸出拿起最上面的一块,小心地放入口中。 “味道怎么样?”莫慈轻声问。 沈厌:“尚可。” 莫慈笑了笑,将碟子放下,冲沈厌伸出手。 沈厌看了一眼莫慈。 没有动。 莫慈也不催,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良久。 沈厌将手搭在了莫慈的手心上。 他的手冰冷寒凉,还带着池水的湿润。 莫慈的手掌温暖炙热。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莫慈和沈厌目光交汇。 莫慈微微一笑,使力将沈厌拉了上来。 两人肩并肩坐在水池边。 沈厌开始讲起了故事。 “其实,我以前和姐姐的关系没那么差。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众多兄弟姐妹中,只有她不嫌弃我。 我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 在沈厌的描述下,莫慈渐渐拼凑出他与沈云歌的童年。 沈家是修真世家,族人众多,族长沈世行是金丹后期修士,在当地小有名气。 沈云歌就是沈世行的独女,她在天赋还没有展露之前,依靠优异的外表和出众的家世,依旧是年轻一代中最出众的人物。 而沈厌当时的身份是沈家旁系一脉留下的独苗,身份低微且体弱多病。 没有价值的人在弱肉强食的修真家族中,自然也不受重视。 沈厌就常常受人欺负,有时连饭都吃不上。 后来是沈云歌发现了他,然后将他带到自己身边,让他享受到沈家人应有的待遇。 沈厌自那时起,就将沈云歌放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 就在他以为他会以沈云歌弟弟的身份永远和沈云歌在一起时,他的真实身份意外揭露。 原来他是沈家家主的私生子,是沈世行和沈家待女一夜贪欢的产物。 只是光风霁月的沈家主并不愿意承认沈厌的存在,不仅将他记在旁系名下,还给他取了一个厌字。 足以可见沈世行对于他的存在是多么厌恶。 沈厌可以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也不在意沈世行对他的态度,可他关心沈云歌对他的看法。 然沈云歌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无法接受父亲的背叛,也不知如何面对沈厌,于是,她独身前往青云宗拜师。 沈厌无法接受自己与沈云歌分开。 他用尽手段说服沈世行,将自己送入青云宗,成为云鹤峰主的记名弟子。 “我会让姐姐看见我的心意,总有一天她会重新接纳我的。” 沈厌用这句话来为自己和沈云歌的故事结尾。 他说话极尽克制,莫慈仍能听出背后暗藏的独占欲。 她轻轻勾起嘴角。 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 沈厌看向她。 “你呢?你想方设法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 沈厌经历过太多恶意,他无法乐观地认为莫慈接近他只是为了和他交朋友。 况且莫慈也不是那样的人。 他在见到莫慈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和自己是同类。 都是冷血冷情的怪物。 莫慈笑意深沉,“你不是看出来了吗?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你现在的身份对我来说已是十分显赫,你也许也需要一个同盟?” 莫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思。 眼神坦然。 沈厌略一沉吟,视线在莫慈身上的浅灰色道袍上转了一圈。 最后他点点头。 “沈厌。” “莫慈。”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莫慈和沈厌的结盟并没有改变两人的现状。 莫慈依旧每日躲在厨房替大师傅打下手,晚上留在厨房修炼,时不时开个小灶,鲜少在外露面。 而沈厌则还是落日峰弟子的受气包。 那些人表面上听从沈云歌的话,不再从明面上针对沈厌,然而私底下却少不了欺凌辱骂。 每逢弟子相互切磋,沈厌总是被选中,然后在对战中表现得一踏糊涂,被对手反复蹂躏。 除了沈云歌外,所有人都知道沈厌的遭遇,出于种种原因,他们都选择漠视。 蒋子明更是干脆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好在沈云歌虽然外表纤细柔弱,然而内里十分强大。 再加上池水的修补和莫慈的偷偷投喂,他的修炼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上一层楼,很快就到了炼气七层巅峰。 再过一月就是青云宗出发的日子。 第二十八章 莫慈,我的好朋友 “哎哟,总算是结束了,我这把老骨头啊,可经不起这样折腾了。” 小厨房里。 伍德把食盒递给莫慈,然后用拳头捶了捶自己日益圆润的腰身,叹息不已。 莫慈失笑。 伍德以往在五谷堂,隔三差五才会亲自下厨,杂役弟子的伙食都是交给五谷堂的弟子处理,他最多动动嘴。 自打进入后山,他一个月内至少有二十日都需要烹饪灵食,耗费大量灵气精力,完全比不上往日的清闲。 但他烹饪的灵食,他自己也没少吃。 于是,这就导致他精神疲乏,身体却一日比一日“壮硕”。 看见莫慈脸上的笑意,伍德瞪了她一眼,“你还在这里笑,快把东西送过去,我们也该回去了。” 集训结束了。 他们二人自然也要打道回府。 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 其实,伍德本来是可以留下来的。 食修的身份注定他无论在哪里都会大受欢迎。 是他心中有结,不愿意留在后山,宗门也不好强求。 这是伍德最后一次在小厨房里下厨,他不仅准备了集训弟子的灵食,还特意为自己的好友白云洞主准备了一份。 “我现在就去。” 莫慈拎起食盒,大步往外走。 出了厨房,她并没有直接前往天池峰,而是找到在屋舍中修炼的沈厌。 “这个给你,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 莫慈照例递给沈厌一份点心。 这份点心是她从自己的伙食中省出来的。 伍德每日制作的灵食有限,能有莫慈的一份就很不错了,她不可能再厚着脸皮替沈厌讨要。 她便将自己的份例分出一半给沈厌。 正是因为她的这一举动,沈厌和她的关系以缓慢的速度升温。 虽然比不上沈云歌,但和其他人相比,无疑要亲近些许。 沈厌摇了摇头,“你不用给我了,自己留着吃吧。” 他在落日峰的地位再低,每月也能去功德堂领上十块下品灵石和丹药。 真要说起来,他可比莫慈富有多了。 他还不屑吃一个女人的软饭。 除了姐姐。 “你拿着吧,我跟在大师傅身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的。” 莫慈不想和他来回拉扯,直接将点心盘子塞到沈厌手中,“你马上就要去万剑宗交流,就当是分别礼物吧。” “希望等我回来之后,你已经在后山了。” “我会尽力的。” 青云宗和万剑宗相隔万里,一来一回,再加上切磋交流的时间,沈厌至少要在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三个月的时间完全不足以让莫慈从炼气七层到筑基,但莫慈想到储物袋中那根兽骨,所以也没有将话说死。 沈厌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看莫慈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探究。 莫慈故作不知,与他平静地道别后,转道奔赴天池峰。 沈厌正准备捧着碟子回屋,一道令他浑身颤栗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厌,她是谁?” “姐……姐?” 沈厌不可置信地转身,痴痴地看着眼前曼妙的身影。 沈云歌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她曾立下决心,不再与沈厌来往。 可她实在好奇那个人的身份。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那道灰扑扑的背影,心口总是传来莫名的不适。 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这也使得她对那个人非常在意。 沈厌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姐姐,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说着,他的眼眶中就氤氲着浓浓的雾气。 沈云歌深受触动。 眼前也不禁浮现她以往与沈厌相处的画面。 在沈厌的身份没有曝光之前,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弟弟。 听话,懂事,乖巧。 他总是会跟在自己身边,像小猫似纯澈眼眸看着自己,甜甜地喊姐姐。 沈云歌眼中闪过快速一抹伤感,再度开口:“刚才离开的那名杂役弟子是谁?她来找你说什么?” 听到沈云歌的问话,沈厌几乎不作思考,毫不犹豫就将莫慈卖得一干二净。 “她叫莫慈,是前山五谷堂的杂役弟子,这次是跟随五谷堂的伍大厨进入后山打下手。她要走了,送了我一份点心。” 莫慈,五谷堂…… 沈云歌看着沈厌怀中的点心,“你和她关系很好?” “不熟。”沈厌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云歌,“姐姐不喜欢她?那我以后不和她来往,好不好?” 那一瞬间沈云歌差点松口答应下来。 她吃了一惊,眉头微拧,过了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 她过于敏感了。 那个叫莫慈的杂役弟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何必去为难对方。 太咄咄逼人。 再说,她明明说好要和沈厌划清界限,就不应该在和他有过多来往。 沈云歌眼帘微低,眸光冷淡,总是笑盈盈的面庞上增添了一抹冰霜,“你想怎么做不用问我,更不要打着我的旗号。” 沈厌感动的神情立刻变得支离破碎。 在他噙着泪光的注视下,沈云歌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之后,她又突然停下,低声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了。” “不!你永远是我姐姐!” 沈厌声嘶力竭地吼道。 沈云歌的身影有片刻停顿,很快又消失在沈厌的视野中。 沈厌如被施了定身术,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阴睛不定。 “呼。” 他常吐出一口气,望着点心,自言自语,“这是姐姐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是莫慈,是为了她。” 沈厌能够在沈家家主极度厌恶他,进入青云宗,成为云鹤峰主的记名弟子,说明他有一副极其聪明的脑子。 他也并非解释不了欺负的的那些人。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示弱,故意受伤。 他想要借此重新博回姐姐的怜爱。 苦肉计老套,好用就行。 本来计划进展的还算顺利,他能够感觉到姐姐对他的态度在逐渐软化。 也许再过个三五年,姐姐就能重新接纳他。 但如果有更快的方法,沈厌也愿意一试。 姐姐明显对莫慈的有非同寻常的关注,他若是能将莫慈放到自己身边,那他是不是也能分到姐姐更多的关注? 沈厌薄唇微扬,勾出一个略带癫狂的笑容。 莫慈,我的好朋友,看来我们很快又会再见了。 第二十九章 提前拉拢 莫慈这一趟去天池峰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白云洞主的三个弟子,宋铃儿、冯长安,唐文,一个不落,全部到场。 莫慈刚把手中的食盒举起来就被唐文一把抢了过去。 宋玲儿顺势牵起莫慈的手,将她拉到阁楼下方的石桌前坐下。 然后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慈。 莫慈不自在地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唐文最先沉不住气,一脸急切地问道:“这半年你都待在主峰,快和我们说说他们集训的成果如何?每日都修炼些什么?” 宋铃儿和冯长安在一旁点头附和。 莫慈这才明白三人今日为何这么主动,原来是有求于她。 她也没有隐瞒,用短短几句话将集训的内容大概叙述出来。 听完,唐文十分失望,“就这?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集训的二十名弟子中,天池峰只占了一个名额。 这让天池峰弟子颜面扫地的同时,也使得他们产生严重的危机感。 所以宋铃儿三人才会格外重视这次集训的内容,生怕再同其他弟子拉开距离。 宋铃儿和冯长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看两人的神情明显也夹杂着失落。 莫慈乌黑的眼眸微微一暗。 半年的时间未见,宋铃儿三人的状态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以往最好动傲骄的唐文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一分郁气。 可想而知,这一次小比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 凭心而论,天池峰与落日峰的差距真的是天差地别吗? 不。 并不是。 天池峰和落日峰最大的区别只在天池峰没有沈云歌。 沈云歌的气运不仅影响她的命途,也能帮助身边的人消灾解难,逢凶化吉。 沈云歌在哪里,她身边的人就会受到福泽庇佑,哪怕是一时落在下风,也能够转危为安,反败为胜。 这就是天道宠儿的魅力。 天池峰的弟子不是败给落日峰,是败给沈云歌,败给天道。 莫慈知道真相,却什么也不能说。 她自己也是前途渺茫,更何谈去帮助其他人。 “莫慈,多谢你了。”宋铃儿的心态比两位师弟更加豁达,她很快整理好心情,笑盈盈地看着莫慈,“我看你的灵力似乎也精进了,十年之内,你一定能够筑基。到时候我求师父,让他将你收到门下,当我的小师妹可好?” 这是宋铃儿第一次当面和莫慈讨论拜师的事。 莫慈看向唐文。 唐文扭过脸,不肯与她对视,耳朵尖悄悄红了。 冯长安笑容平和,“我和三师弟都没有意见。” 莫慈在上一次与三师弟的对战中,已经用实力征服了他。 何况他知道师父和三师弟心里也是乐意的。 他更不可能跳出来反对。 “好。” 莫慈应下。 宋铃儿的笑容愈发真切。 虽然她知道莫慈不会拒绝,但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口气。 实在是这半年来,他们天池峰弟子的傲气快被其余五峰打磨干净了。 宋铃儿还真有点担心莫慈筑基后会。嫌弃天池峰排名垫底,转投其余峰头。 师父想来也有此顾虑,所以才会让她提前询问莫慈的意见。 要知道他们原来的打算,可是准备等莫慈炼气十层大圆满的时候再告诉她。 如今莫慈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宋玲儿不再担心事情有变,将莫慈也当作半个天池峰的人,亲自领着两个师弟将莫慈送下山后才返回。 莫慈回到主峰的时候,伍德已经将东西收拾完毕,两人汇合后一同回到前山。 他们前脚踏进前山的地界,后脚就有人闻风赶来。 “大师傅,您终于回来了!” “见过大师傅,给大师傅请安!” “莫师姐好!” “……” 莫慈和伍德被众多外门弟子簇拥着往五谷堂的方向而去。 五谷堂的大管事何通早已站在五谷堂门口,见到伍德和莫慈后,立刻大笑着迎上来,“大师傅辛苦了。” 伍德连连摆手,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 何通和伍德寒暄完毕后,又看向莫慈,微笑颔首。 莫慈连忙拱手回礼,心里有些惊讶。 她和何通的唯一一次来往,是在杀死张天鹰的那一晚。 她深夜送礼,何通收下并答应替她做伪证。 除此之外,何通在所有场合中,从不与她说话,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如今,何通对她的态度明显多了几分亲近。 这是发现了她的价值? 顶着周围弟子们羡慕不已的眼神,莫慈率先行礼告退。 她没有回自己的屋舍,而是一路奔往前山的山腰,最后找到熟悉的山洞,一头钻了进去。 进入山洞,她立刻从储物袋中拿出几枚灵石,按照奇异的顺序摆放在山洞入口处。 随着最后一枚灵石落下,一道奇异的灵力波纹散开。 莫慈用神识一扫,感觉神识被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满意一笑。 她盘膝坐下,手掌轻拍储物袋,黄澄澄的油纸包落在身前。 她屏住呼吸,打开油纸包。 “吼!” 刹那间,嘹亮的狮吼声几欲洞穿耳膜。 威风凛凛的雄狮张开血盆大口,一跃而起。 狰狞的面容似乎要将人吞入腹中。 呼—— 劲风扑面。 莫慈额边的碎发在空中飞舞。 她不闪不避,目光灼灼。 轰! 兽影溃散,露出真身。 莫慈伸手抚摸兽骨光滑的表面,手指微微颤抖。 她在看到这根兽骨的第一眼时,心内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她一定要用罗刹血录炼化这根兽骨! 她要吸走这里面的所有的血气精华! 莫慈费了很大的劲,才按捺住这股欲望。 她修炼的是不被正道认可的邪术,后山又不似前山僻静,且她所在的地方还是集训弟子们的修炼所在地,更加引人关注。 莫慈想着自己的特殊命格,不敢冒任何风险。 直至此刻,她终于解开欲望的枷锁,眼球爬上猩红的血丝。 莫慈将兽骨摆放好后,没有选择召唤血符,而是静心打坐。 一个时辰后,她挽起袖子,掏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划开手臂。 细微的血线在肌肤上绽放,温润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 过了一会儿,一枚鲜红的血符自血液中诞生。 第二枚血符成。 第三十章 史无前例的大突破!连升三级! 修炼罗刹血录,一靠血符,二靠含有丰富血肉精华的祭品。 莫慈近几年吸收的祭品大多是低品级,甚至没有品级的野兽,一道血符足矣。 而这次的祭品是一根金丹期妖兽的兽骨。 仅靠一道血符,过于勉强。 所以莫慈决定凝练出第二道血符。 一回生,二回熟。 整个过程无比顺利。 莫慈意念一动,召集出识海中的另一道血符。 两道血符一左一右漂浮在莫慈的面前。 血红的光芒倒映在莫慈的脸上,她冷淡的面容染上一抹妖异的神色。 “金丹期的兽骨,可别让我失望啊。” 随着一声呢喃,两道血红色的符文在空中一闪,旋即附着在金黄色的兽骨上。 下一刻。 一股庞大的力量骤然爆发。 两道血符瞬间弹飞。 莫慈也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 砰! 莫慈重重砸在山壁上,气血云涌。 她咬着牙,闷哼一声,硬生生咽下一口鲜血。 她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撑着手臂起身。 那根兽骨静悄悄地立在原地。 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上面的光芒暗淡了些许。 不止是它,莫慈召回的两枚血符色泽也不大如前。 莫慈有些心疼。 这两枚血符,可是她用自己的血祭炼而成。 每一枚都无比珍贵。 莫慈也没想到一截骨头,竟然还藏有如此大的威力。 她若是实力再差一些,恐怕连她这条命都保不住。 莫慈的视线重新落在兽骨上,嘴角一撇,露出森寒的狠意。 谁也无法阻挡她变强! 她今日还非要将这根骨头给啃了! 她再次掏出那把小刀,反手往自己的手臂上连划三下。 血液不断从伤口中涌出,然后汇入飘浮的血符中。 黯淡的符纹重新迸发光芒。 莫慈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也被泄密的汗水覆盖,然而眼神愈发明亮逼人。 她将小刀扔掉,抓起一把灵石握在手中,然后她纵身一跃,用划伤的左手紧紧握住兽骨。 嘭! 莫慈的手掌猛然炸开,血肉四溅。 有一瞬间。 莫慈痛到失去知觉。 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 但她依旧紧咬牙关,没有松手。 血肉淋漓的手掌与兽骨紧密的贴在一起。 兽骨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莫慈的血肉。 “符来!” 莫慈一声暴喝。 两枚血符再次附着在兽骨上。 莫慈面目狰狞地呐喊:“给我吸!” 血红色的符文疯狂蠕动。 磅礴的吸力顷刻间传出。 兽骨拼命抵挡,然而连续两次发力已耗费掉太多灵力。 而血符还在源源不断地从莫慈的血肉中汲取力量。 此消彼长下,兽骨发出一声哀鸣,无形的防御彻底破碎。 血符上的符文立刻膨胀,如藤蔓般快速延伸,很快就将整块兽骨彻底包裹起来。 成功了! 莫慈身躯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她试图挪动脚步,想要靠墙借力,却发觉四肢麻木,无法调动躯体。 但破裂的手掌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不断刺激她的神经。 莫慈觉得自己的身体与神经似乎被切割成两个部分。 一半毫无感知,另外一半却痛得撕心裂肺。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令莫慈身处炼狱,反复折磨。 就在莫慈以为自己濒临死亡之际,包裏兽骨的血符终于吸收完毕,托着一颗夹杂着金色光点的血珠飘到莫慈面前。 而那根兽骨失去托举,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化作一地粉末。 莫慈此时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不想再遭受这样的痛楚,于是想也不想张口便将血珠吸入口中。 “唔!” 莫慈陡然瞪大眼睛。 身体不受控制的疯狂抖动起来。 就在血珠入喉的刹那,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流入莫慈的四肢百骸。 嘭嘭嘭! 莫慈的身体多处同时爆炸开来。 血雾弥漫。 她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然而不等她享受片刻的宁静,她的经脉内又钻出一股极为霸道的力量,开始修复她受伤的血肉。 莫慈被强醒唤醒。 然而她刚恢复知觉,毁灭性的力量再一次爆发。 莫慈痛得浑身痉挛,五官扭曲变形。 如果她此时手中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捅入自己的心口,结束这场折磨。 可惜,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看着破败的身体修补,毁坏,修补,毁坏…… 当血腥气覆盖山洞的所有角落,莫慈零散的意识开始回归。 她迟缓地转动着眼睛,记忆重塑。 她终于想起一切。 她还活着。 莫慈艰难地牵起嘴角,向前迈出一步。 然后她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 此时,她的身上全是血液凝成的血痂。 血痂碎裂,一片片掉落。 莫慈看着地上厚厚的血痂,突然笑了起来。 她又一次赢了。 九死一生。 不破不立。 她做到了。 莫慈干脆翻了一个身,脸朝上,神识内沉。 她的经脉一如既往的狭窄。 但她的血肉与之前相比凝实不少,仔细查看,还能看见血肉中极淡的金色光点。 很重要的是她几乎断裂的手掌也恢复如初。 莫慈下意识催动,经脉中的灵力顺畅自然的流动起来。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 她的呼吸逐渐急促。 她一口气将灵力在身体内运转了近百个周天。 这是炼气十层大圆满才能做到的地步。 她从炼气七层直接突破到炼气大圆满! 整整跳了三层! 下一步,便可筑基了! 莫慈欣喜若狂! 她没料到一根金丹期的兽骨竟然有脱胎换骨般的功效。 如果她拿到一根元婴期的兽骨…… 莫慈眼中流露出动容、贪婪。 但想起为此遭遇的痛苦。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将这个作死的念头从脑海中踢了出去。 她若是敢直接祭炼元婴期兽骨,那她必定只有一个下场。 暴体而亡。 莫慈还想活得长久。 她将心思放回到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她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好。 一个资质不佳,且没有后台的外门弟子,突然连升三级,传出去不止在前世引发轰动,就连后山的长老洞主也很难保持冷静。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升级的秘密。 她危险了。 修炼罗刹血录,一靠血符,二靠含有丰富血肉精华的祭品。 莫慈近几年吸收的祭品大多是低品级,甚至没有品级的野兽,一道血符足矣。 而这次的祭品是一根金丹期妖兽的兽骨。 仅靠一道血符,过于勉强。 所以莫慈决定凝练出第二道血符。 一回生,二回熟。 整个过程无比顺利。 莫慈意念一动,召集出识海中的另一道血符。 两道血符一左一右漂浮在莫慈的面前。 血红的光芒倒映在莫慈的脸上,她冷淡的面容染上一抹妖异的神色。 “金丹期的兽骨,可别让我失望啊。” 随着一声呢喃,两道血红色的符文在空中一闪,旋即附着在金黄色的兽骨上。 下一刻。 一股庞大的力量骤然爆发。 两道血符瞬间弹飞。 莫慈也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 砰! 莫慈重重砸在山壁上,气血云涌。 她咬着牙,闷哼一声,硬生生咽下一口鲜血。 她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撑着手臂起身。 那根兽骨静悄悄地立在原地。 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上面的光芒暗淡了些许。 不止是它,莫慈召回的两枚血符色泽也不大如前。 莫慈有些心疼。 这两枚血符,可是她用自己的血祭炼而成。 每一枚都无比珍贵。 莫慈也没想到一截骨头,竟然还藏有如此大的威力。 她若是实力再差一些,恐怕连她这条命都保不住。 莫慈的视线重新落在兽骨上,嘴角一撇,露出森寒的狠意。 谁也无法阻挡她变强! 她今日还非要将这根骨头给啃了! 她再次掏出那把小刀,反手往自己的手臂上连划三下。 血液不断从伤口中涌出,然后汇入飘浮的血符中。 黯淡的符纹重新迸发光芒。 莫慈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也被泄密的汗水覆盖,然而眼神愈发明亮逼人。 她将小刀扔掉,抓起一把灵石握在手中,然后她纵身一跃,用划伤的左手紧紧握住兽骨。 嘭! 莫慈的手掌猛然炸开,血肉四溅。 有一瞬间。 莫慈痛到失去知觉。 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 但她依旧紧咬牙关,没有松手。 血肉淋漓的手掌与兽骨紧密的贴在一起。 兽骨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莫慈的血肉。 “符来!” 莫慈一声暴喝。 两枚血符再次附着在兽骨上。 莫慈面目狰狞地呐喊:“给我吸!” 血红色的符文疯狂蠕动。 磅礴的吸力顷刻间传出。 兽骨拼命抵挡,然而连续两次发力已耗费掉太多灵力。 而血符还在源源不断地从莫慈的血肉中汲取力量。 此消彼长下,兽骨发出一声哀鸣,无形的防御彻底破碎。 血符上的符文立刻膨胀,如藤蔓般快速延伸,很快就将整块兽骨彻底包裹起来。 成功了! 莫慈身躯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她试图挪动脚步,想要靠墙借力,却发觉四肢麻木,无法调动躯体。 但破裂的手掌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不断刺激她的神经。 莫慈觉得自己的身体与神经似乎被切割成两个部分。 一半毫无感知,另外一半却痛得撕心裂肺。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令莫慈身处炼狱,反复折磨。 就在莫慈以为自己濒临死亡之际,包裏兽骨的血符终于吸收完毕,托着一颗夹杂着金色光点的血珠飘到莫慈面前。 而那根兽骨失去托举,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化作一地粉末。 莫慈此时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不想再遭受这样的痛楚,于是想也不想张口便将血珠吸入口中。 “唔!” 莫慈陡然瞪大眼睛。 身体不受控制的疯狂抖动起来。 就在血珠入喉的刹那,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流入莫慈的四肢百骸。 嘭嘭嘭! 莫慈的身体多处同时爆炸开来。 血雾弥漫。 她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然而不等她享受片刻的宁静,她的经脉内又钻出一股极为霸道的力量,开始修复她受伤的血肉。 莫慈被强醒唤醒。 然而她刚恢复知觉,毁灭性的力量再一次爆发。 莫慈痛得浑身痉挛,五官扭曲变形。 如果她此时手中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捅入自己的心口,结束这场折磨。 可惜,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看着破败的身体修补,毁坏,修补,毁坏…… 当血腥气覆盖山洞的所有角落,莫慈零散的意识开始回归。 她迟缓地转动着眼睛,记忆重塑。 她终于想起一切。 她还活着。 莫慈艰难地牵起嘴角,向前迈出一步。 然后她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 此时,她的身上全是血液凝成的血痂。 血痂碎裂,一片片掉落。 莫慈看着地上厚厚的血痂,突然笑了起来。 她又一次赢了。 九死一生。 不破不立。 她做到了。 莫慈干脆翻了一个身,脸朝上,神识内沉。 她的经脉一如既往的狭窄。 但她的血肉与之前相比凝实不少,仔细查看,还能看见血肉中极淡的金色光点。 很重要的是她几乎断裂的手掌也恢复如初。 莫慈下意识催动,经脉中的灵力顺畅自然的流动起来。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 她的呼吸逐渐急促。 她一口气将灵力在身体内运转了近百个周天。 这是炼气十层大圆满才能做到的地步。 她从炼气七层直接突破到炼气大圆满! 整整跳了三层! 下一步,便可筑基了! 莫慈欣喜若狂! 她没料到一根金丹期的兽骨竟然有脱胎换骨般的功效。 如果她拿到一根元婴期的兽骨…… 莫慈眼中流露出动容、贪婪。 但想起为此遭遇的痛苦。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将这个作死的念头从脑海中踢了出去。 她若是敢直接祭炼元婴期兽骨,那她必定只有一个下场。 暴体而亡。 莫慈还想活得长久。 她将心思放回到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她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好。 一个资质不佳,且没有后台的外门弟子,突然连升三级,传出去不止在前世引发轰动,就连后山的长老洞主也很难保持冷静。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升级的秘密。 她危险了。 第三十一章 暴露危机,准备潜逃 莫慈在山洞内思来想去,最后只想出一个方法。 向大师傅求助。 她从方云朗的记忆中知晓有一种法术,可以替人掩饰修为。 凡是低于施法者的修为,皆无法看穿被施法者的真实修为。 前山之中,伍德筑基后期的修为足以帮莫慈瞒过所有外门弟子。 只要莫慈不再进出后山,她暴露的可能性就会降到最低。 然后,她可以外出避避风头。 正好,她自进入青云宗后,还从未外出过。 等过上三年五载,她再回青云宗,那时就算有人怀疑,也没有明确的证据。 毕竟修真界地域辽阔,从古至今,诞生的大能不计其数,留下的传承更是不知凡几。 运气好,也许走在路上都能掉进某位前辈留下的秘境。 莫慈侥幸获得一个机缘,修为大涨,也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尽管这个计划不够完整,但已经是莫慈目前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 她换下身上的血服,等到天黑,迅速下山奔向伍德居住的院落。 她刚到院落门口,一阵疾风袭来。 莫慈下意识想要躲开,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突破了?” 沙哑的声音中掺杂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和欣喜。 莫慈听见熟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 “先进来。” 伍德也知晓门外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拽着莫慈进入屋舍,抬手打出一道结界。 “你,你炼气十层了?” 伍德压低声音,两只宽厚的手掌来回不停的搓动,眼睛像是着了火,灼灼逼人。 “是。” 莫慈应了一声,然后垂眸去看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一圈明显的痕迹。 是伍德大力拖拽导致。 伍德没有注意到莫慈的小动作。 他仰头大笑,声如惊雷在莫慈耳边炸响,眼角挤出几条深深的沟壑。 笑了半晌,伍德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抹了抹眼角激动的泪光,解释道:“我看见你,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莫慈点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伍德。 伍德心中的激动稍退,终于发现了莫慈的不对劲。 “你,你怎么、怎么……”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莫慈,欲言又止。 莫慈不解:“什么?” “你,你自己看吧。” 伍德神情古怪地打出一道法诀。 水雾升腾。 一面光滑清晰的水镜凝聚在莫慈眼前。 莫慈定睛一看,神情怔愣。 她总算知道伍德看她的神情为什么这么奇怪。 她变了。 不是外形上的变化,是气质发生了由内而外的改变。 以前的她冷冷淡淡,不喜言语,清秀的眉宇间藏着冷冽的寒意,一双眼睛澄澈又冷静,给人的感觉淡漠而疏离。 然而如今的她唇红似血,眉眼凌厉似刀,漆黑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无底的深渊,其中蕴含无尽的恶意与杀戮,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莫慈也被水镜陌生的自己惊住。 她看着水镜中那双幽深的眼睛,一股暴虐的杀意从心底升腾。 她的眼神逐渐危险…… “醒来!” 伍德察觉不对,暴喝一声。 莫慈悚然一惊,双眼立刻恢复清明。 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修炼罗刹血录的后遗症。 她在吸收血肉精华的时候没有配置辅助的灵药,所以被其中暗藏的煞气影响心智。 以往她也会吸收煞气,但煞气的质量不高,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这一次她吸收的是来自金丹期妖兽的煞气,她的身体立刻呈现出明显的变化。 果然想要走捷径,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刚才若不是伍德及时出声提醒,她很有可能就走火入魔,被煞气吞噬。 莫慈一阵后怕,向伍德行礼道谢。 伍德顿了一下,才伸手将莫慈扶起来,只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不用如此客气,你只需实话告诉我,你这次突破是不是和那根兽骨有关?” “是。” 莫慈回答得很快。 她和伍德朝夕相处。 伍德不可能没有发觉她修炼的功法与青云宗心法不同。 何况早就在鲁大明死的时候,伍德就曾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她。 所以莫慈并不觉得自己有隐瞒的必要。 伍德深深地看了莫慈一眼。 沉吟半刻,他从袖口取出一个陈旧的储物袋。 他不舍得用手指沿着储物袋的花纹摩挲了几下,然后扭过脸,将储物袋递给莫慈,“拿去。” 莫慈眉头微拧,“大师傅,您这是……” “给你你就拿着!”伍德强硬的将储物袋塞进莫慈手里后,幽幽一叹,“这里面有我早年的一些积蓄,你受灵根拖累,筑基怕是有些艰难,这些东西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莫慈用神识往里面扫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储物袋里东西种类不多,但每一样都是放在前山会被人哄抢的灵物。 比如说莫慈曾经只能分到根茎的千瓣金莲,不算珍惜,却也从不在前山流通。 在储物袋里面足足有七八捆。 就如伍德所说,这里面是他多年的积累 莫慈只觉手中的储物袋热得烫手。 她看向伍德,摇头拒绝:“大师傅,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伍德眼睛一瞪,“我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打算收回去,你要是想报答我,那就赶紧筑基成功,也让白云那厮羡慕羡慕我。” 盛情难却,莫慈只得千恩万谢地收下。 而后她将自己之前的顾虑告诉伍德。 伍德一听,毫不犹豫点头答应,连夸她想得周到。 遮掩修为的法术并不算高深,伍德恰好也会。 只见他双手掐诀,对准莫慈打出一道灵光。 灵光在空中一闪,迅速没入莫慈的体内。 莫慈立刻感觉自己的识海上空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用神识扫过,她体外的灵力波动被抑制在炼气八层左右。 莫慈:“多谢大师傅。” 伍德不在意地摆摆手,“你的修为虽然被我施法掩盖,但此举仍有些冒险。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明日一早你就离开青云宗,等你有把握能筑基时再回来。 至于宗门这边你不用担心,我来替你担保。” 除非自请离宗,否则外门弟子不得无故外出。 何况莫慈还不是短期外出,自然需要有人替宗门承担风险。 “好。” 第三十二章 潜逃失败!法宝混沌珠! 莫慈也不想横生枝节,当即决定第二日天一亮就起身离开。 伍德有些不放心莫慈孤身在外,于是忍着肉痛送了莫慈几张防身的符篆和一瓶疗伤丹药。 莫慈收下后,他还是担心,左思右想,又取出一套黑色的内门弟子道袍交给莫慈,并叮嘱道:“遇到危险,就报出青云宗弟子的身份,切记一定要说是内门弟子!若是有人询问师从,你就说……就说你是天池峰白云洞主的弟子!” 最后一句话,伍德说得咬牙切齿,极不甘愿。 莫慈一一认真记下。 等伍德将话全部交代完后,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色。 “去吧,路上小心。” 伍德拍了拍莫慈的肩膀,打开屋舍的大门。 莫慈与他对视一眼,又冲他点点头,迈出门槛。 一步,两步。 就在莫慈即将走出层舍时,一道身影从外匆匆而来。 “莫慈!你原来在这里,让我一通好找,快随我来,就差你了!” 五谷堂的管事何通走到莫慈身前,正欲催促她,看见她的脸庞,突然愣住。 “莫慈?” 他几日前才见过莫慈。 自然也能发现莫慈的变化。 但他仔细一看,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 他懒得多想,再次开口催促:“跟我走,时间快来不及了。” 莫慈和伍德都一脸莫名。 伍德直接从屋舍内走出来:“何管事,发生什么事了?谁要见莫慈?” 何通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伍德身份特殊,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大师傅不用担心,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莫慈被内门弟子选中,可以随同队伍一起前往万剑宗参加交流活动。现在其他人都快到齐了,就差她了!” 何通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不觉流露出一丝妒色。 连许多内门弟子都争抢不到的名额,却给了一个外门弟子。 谁能不羡慕? “我也要去?” “她也要去?” 莫慈和伍德异口同声说道,心内皆是一沉。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是啊,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也是莫慈的机缘到了。” 消息从内门传来时,何通也反复确认了几遍,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莫慈身上。 真他妈走狗屎运了! 他心里啐了一口,面上不露分毫。 以前他还能把莫慈当成一个无名小卒,现在他必须要改变自己对莫慈的态度了。 谁也不知道莫慈这一趟出去会不会平步青云,万一入了哪一个洞主的眼,以后说不定还会爬到他头上去。 他可不能将人得罪了。 “走吧,莫慈。” 何通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 莫慈不由看向伍德,指尖嵌入掌心。 沈厌这一手将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除了沈厌,她想不到谁会钦点她参加交流会。 他想做什么? 伍德面色沉凝。 莫慈一去,她的修为必定瞒不住,那她的秘密也会随之暴露。 不行! 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努力放松嘴角,笑着说:“何管事,莫慈从未经历过这种大事,我怕捅出篓子,所以有两句话想和莫慈交代一下。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就几句话的功夫,很快就能结束。” “这……”何通有些犹豫。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伍德,又看了一眼莫慈,想了想,还是打算给伍德这个面子,“行吧,那你们快一点,别让其他人等着急了。” “好嘞,我保证很快就会结束。” 伍德向莫慈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屋舍。 “时间不多,我就不和你废话了。”伍德布下结界,从怀中取出一个黑漆漆的小珠子,郑重地交给莫慈,“你往里面打入一道神识,然后把这颗珠子带在身上,将修为压到炼气八层。有它在,哪怕是元婴老怪,只要不仔细查看,都不能看穿你的修为。” 莫慈瞠目结舌地看着不起眼的黑珠。 哪怕她没有放云朗的记忆,也知道这颗黑珠的不凡之处。 能够蒙蔽元婴老怪神识的法器,至少是上等的法宝。 莫慈这个时候也无心去探究伍德是从哪里获得这颗黑珠,时间紧急,她只能一边接过黑珠,一边往里面打入神识。 神识进入黑珠的刹那,莫慈与黑珠之间建立起一道微弱的联系。 黑珠的信息也顺势传入莫慈的识海。 黑珠名为混沌珠,可吞噬天地间一切气体,不管是灵气、煞气、寒气,通通可纳入其中。 但后来不知经历了什么,混沌珠损毁严重,不仅信息残缺,只留下一段来历,它吞噬气体的功效也丧失了,只留下一个遮掩气体的鸡肋作用。 话虽如此,混沌珠对于伍德来说依然是一件宝物。 若不是事态危急,伍德无论如何也不愿暴露混沌珠的存在。 “你可要小心保管,万万不能丢失。” 莫慈抬起右手,“我莫慈以修为发誓,必定将混沌珠完整带回。” “好,你去吧。” 伍德挥手与她告别。 莫慈点点头,踏出房门,跟随何管事往后山去。 路上。 莫慈也从何通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 万剑宗远在万里之外,青云宗自然不可能让宗门弟子日夜奔波,自行赶路。 为此,青云宗准备动用宗门重宝,青龙舟。 青龙舟是青云宗举全宗之力打造的飞行法宝,三层楼高的船身由乌金打造,船幡是云蛛丝织成,在龙舟的龙首中还镶嵌了一颗巨大的风行珠。 除此之外,船身上还刻有用星辰铁和玄兽血融合而成的防御法阵,可以抵挡元婴老怪三击。 为了维持青龙舟的运转,每日耗费的灵石便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目。 宗门富足,但也不会肆意挥霍,。 青龙舟可以容纳百人,除开参与交流的弟子,此次随行的峰主长老,尚有余位。 再加上还有不少洞主想让自家弟子出去见见世面。 一番讨价还价后,宗门决定参与交流的二十名弟子,每人可以指定一名弟子随同前往万剑宗。 另外除了随行的长老、洞主外,每峰还可再派出两人参加。 为了这多出来的名额,各峰几乎快打破头。 也正因如此,何通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莫慈,一个外门弟子,何德何能参与这场盛事。 第三十三章 大燕第一美人!出发万剑宗! 今日是青云宗前往万剑宗的日子,所有手中无事的弟子都聚集在宗门广场送行。 踏入后山的地界,无声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何通脸色微变,加快脚步连声催促:“快,再快些!” 莫慈闻言照做,一丝不安掠过心头。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参加交流会的弟子名单早已呈报上去。 莫慈作为其中一员,应该提早收到消息,好做准备。 哪怕是她躲在前山的山洞中闭关,消息无法传递到她手中,至少也会告知何通和伍德二人。 但事实上,此前并没有半点风声传来。 何通是临时收到消息,匆匆忙忙前来寻找莫慈。 他要是来得再晚一些,恐怕连莫慈的面都见不到了。 宗门规矩严谨,莫慈的身份又特殊,不可能出现忘记通知消息的纰漏。 唯一的可能就是突然出现变故,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而她其实并不在名单之上。 莫慈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就是不知这场变故对她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很快,莫慈和何通赶到宗门广场。 刹那间,无数饱含恶意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如芒刺背。 “还真是外门的杂役弟子,她怎么有脸来?” “妖里妖气,一看就是心术不正之辈。” “她不是经常往后山送饭的五谷堂杂役吗?什么时候和那个病秧子勾搭上了吗?” “我就说不能让那些外门弟子进后山,心都养大了,必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 “……” 莫慈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她筛除掉无用的污言秽语,极力收集有价值的信息。 等何通带领她站在几位飘逸出尘、威仪万千的男女面前时,她已经大概拼凑出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五谷堂管事何通带领外门弟子莫慈,前来报道!” 何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老持,但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莫慈跟在何通身后,埋首行礼。 偌大的广场不知何时沉寂下来。 安静得落针可闻。 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色道袍,面容刚正,不怒自威。 他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又看向身旁老者。 “人既然到齐,准备出发。” 老者颔首,走到何通和莫慈身前,“你退下,那弟子随我来。” “是。” 何通避到一旁。 莫慈低眉顺眼的跟随老者往前走,一抬眼就看见站在队伍前方的沈云歌。 沈云歌恰好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皆是一怔。 而后。 莫慈视线微垂,面无表情的从沈云歌身边走过。 沈云歌神情恍惚。 又是她。 明明不想在意对方,但她就是做不到。 原本,莫慈给她留下的印象已经淡去,谁知今日整队准备出发的时候,沈厌突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要带一个叫莫慈的外门弟子一同前去万剑宗,引起一片哗然。 当时,落日峰上至洞主,下至弟子,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尤其是原本和沈厌绑定的同伴,一张脸又青又白,看沈厌的眼神宛如看杀父仇人。 沈厌作为落日峰的一员,胳膊肘往外拐,不选同门师兄弟,选了一个资质劣等的外门弟子。 此举简直是在打落日峰的脸。 沈厌显然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会引发众怒,瑟缩着脖子,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最后还是宗主大度,答应了沈厌的条件,也让另一名落日峰弟子留了下来。 忆及刚才发生的一切,沈云歌的眼神渐渐幽深。 沈厌究竟想干什么? “你就站在他旁边,等一会儿听命行事。” 老者将莫慈带到队伍末尾,吩咐一句后就转身离开。 莫慈也终于见到这场变故的始作俑者。 “莫慈,你来了。” 沈厌眼眶通红,似是哭了一场,然而嘴角却扬着愉悦的弧度。 莫慈正想开口询问,余光瞥见周围的弟子眼也不眨地直勾勾盯着她和沈厌,脸上既有轻蔑,也有好奇。 她立时闭上嘴。 沈厌见莫慈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嗤笑一声,抬头看向前方。 穿越人群,他看见正回头眺望的沈云歌。 他唇角笑意更浓。 他赌对了。 姐姐果然对莫慈非常关注。 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抓住一个和姐姐拉近距离的机会,沈厌的心脏剧跳。 他一定要趁机让姐姐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久一点,再久一点! 莫慈的到来代表参与交流会的弟子悉数到齐。 身穿青色道袍的男人朗声开口,威严的声音响彻广场。 “此次交流会由云鹤峰主带队,三位长老从旁协助,弟子不得擅自……” 云鹤峰主? 沈云歌和沈厌的师父? 莫慈目光一闪,忍不住悄悄往前看。 她自进入宗门起,还未曾见过宗主、峰主这等宗门高层。 但只要看见他们,无需介绍,就能轻易分辨他们的身份。 此时说话的正是青云宗宗主青间真人,他身着宗主道袍,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威严。 而在他左手边站着一名看着约摸双十年华的绝色佳人。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一袭月白色宫装裙,更显出尘之姿。 最妙的是她一双水蓝色的含情目,深?神秘,阳光下泛起金色的波点。 第一次见她的人,很难相信她就是落日峰峰主云鹤真人,大燕国元婴期第一人。 其实,云鹤峰主还有一个小范围流传的称号,大燕国第一美人。 但云鹤峰主以及青云宗认为这个称号抹杀了云鹤峰主的功绩,不喜旁人提及,于是只在私下传播,从不会当着青云宗的人交谈。 莫慈自然不会知道这等秘辛,她是通过那双独特的眼睛以及如刀割般的凌厉剑意认出云鹤峰主。 她只看了两眼就觉得两目刺痛,连忙转移视线。 剩下的就是宗门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以及有过一面之缘的洞主,莫慈匆匆扫过,只在心中留下大概的印象。 这一次的交流会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本拟定青间宗主亲自带队前往。 不料云鹤峰主主动请缨,宗门商议后认为只派一个元婴修士前往即可,最后带队的任务就落在了云鹤峰主身上。 青间宗主快速交待完毕后就将发言权交给云鹤峰主。 云鹤峰主素手一翻,然后往空中一抛。 一条青色龙舟迎风而涨,顷刻间,化作百丈大小的三层高龙舟,遮天蔽日。 “众弟子听令,准备登船!” 第三十四章 仰慕强者,不如成为强者! 青龙舟是青云宗至宝,极少动用,许多内门弟子也是第一次见,不由张嘴发出阵阵惊叹。 在全场瞩目之下,沈云歌脚尖一点,仿若游龙,轻灵地跃上青龙舟。 剩余的弟子按照列队顺序依次上船。 莫慈在队伍末尾,看着一道道身影进入青龙舟。 轮到她时,她突然停下,转身回望。 一张张盛满羡慕的面孔映入眼帘。 莫慈焦躁不安的内心莫名沉寂下来。 她想岔了。 逃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她本是天道钦定的反派。 注定一生坎坷。 所以她不该逃。 她要迎难而上。 仰慕强者,不如成为强者。 所有磨难都将成为她的踏脚石。 莫慈收回视线,缓慢而又坚定地迈步登上青龙舟。 “云鹤峰主,弟子们就拜托给你了。”青间宗主道。 云鹤峰主微微颔首:“宗主放心,吾等必会凯旋。” 说罢,云鹤峰主与其余几位长老腾云而起。 不多时,嘹亮的龙吟声响彻天地。 青龙舟化作一道长虹,瞬间消失不见。 送行结束,青间宗主也回了主峰,剩下的弟子不用顾忌,三三两两的围拢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议论起来。 这一次他们讨论的话题终于不再是沈云歌,而是名不见经传的莫慈。 今日之后,莫慈的名字将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个外门弟子竟也敢爬到我们头上,奇耻大辱!” “要我说她才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天资不够,所以懂得利用其他方式。说不定等这趟回来,她就是在座中某位的师妹了。” “呸!我们龙骨峰才不会要她这样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的人!” “……” 唐文脸色沉郁,十指用力向掌心蜷缩,骨节发白。 冯长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白云洞主,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张口讷讷喊了一声“师父”。 白云洞主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带两个弟子回到天池峰的阁楼。 结界刚一打开,一道厉喝响起。 “跪下!” 扑通!扑通! 冯长安和唐文立刻双膝触地,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白云洞主脾气温和,很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师兄/师弟是犯了什么错竟惹得师父大怒? 白云洞主见状,愈发气极。 “枉我还以为你们二人大有长进,现在看来倒是我老眼昏花,识人不清了!” 冯长安脸色微变:“师父,何出此言?” 唐文也仰着脖子大叫:“师父,是师兄做错事惹您生气了吗?那你也不该将气撒到我身上啊?” 两人都极力为自己辩解,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白云洞主怒极反笑,“哦,如此说来倒是我冤枉你们了?” 冯长安隐隐预感到一丝不对劲,于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唐文却大言不惭地点头,“没错,我这段时间安份守己,什么都没做。您将交流会的名额给大师姐,我和师兄一个不字都没说过,现在您在外面受了气也不能往自家弟子身上撒呀!” 白云洞主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硬生生从天池峰一众洞主手中,抢到了唯二的交流会名额中的一个。 念及宋铃儿跟随他时间最长,又是他唯一的女弟子,难免偏疼了一些,于是他大手一挥,做主将名额给了宋铃儿。 刚才列队上船的人员中就有宋铃儿的身影。 冯长安和唐文虽然能够理解,但心里不是没有怨念的。 此时见白云洞主无缘无故朝他们发火,就忍不住将心里那口郁气吐了出来。 白云洞主怒吼:“你们还有脸提起你们师姐!她的心胸可比你们两人加起来还要宽广!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也信了别人的话,觉得莫慈是出卖色相才有机会参加交流会!” 冯长安和唐文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白云洞主说中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确实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特别是他们想到莫慈以后会成为他们的小师妹,他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们天池峰的名声本来就够糟了,再加一个莫慈,那以后可是彻底抬不起头了。 “你们糊涂啊!” 白云洞主痛心疾首。 他伸出食指,指着二人,“你们难道忘了,你们师姐已经和莫慈说过,只要她能够筑基就能够拜在我的名下,成为天池峰的内门弟子!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惹来一声骂名! 她莫慈难道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心思粗浅,只顾眼前利益的蠢货吗!” 两人闻言如遭当头棒喝,脸上煞时没了血色。 “长安,我原以为你是三个弟子中最沉稳的,没想到你竟然和你师弟一样莽撞愚钝!” “还有唐文,以前我念你年幼,不曾对你严苛管教,没想到竟是害了你!” “你们太让为师失望了!” 话音落下,白云洞主一挥袖子,直接将两人送出阁楼。 砰! 大门用力合上! 巨大的关门声惊醒二人。 冯长安和唐文面面相觑,神情羞愧难当。 最后相顾无言,各自回去反省。 另一边。 莫慈不知道白云洞主因为她大发雷霆,狠狠训诫了两名弟子。 她拿着门牌,一路来到青龙舟三楼角落里的房间。 青龙舟一共有三层,而越靠近船板的位置,灵气聚集的效果越好。 沈云歌等人就住在一楼。 莫慈暂时不想与他们有过多接触,所以对于房间的安排极为满意。 何况除了灵气聚集的效果,三楼和一楼的房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张木床,一套桌椅,别无他物。 莫慈在房间里探索了一会儿,在门框边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个方形的凹陷。 她想了想,将手中的号牌放了上去。 号牌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墙上的凹陷中。 一道隐晦的波纹一闪而逝。 淡黄的光幕从号牌处扩散,快速,笼罩整个房间。 莫慈试着向光幕探出手,手指在光幕上戳出一个凸起的圆球。 但随着她手中灵力加重,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大。 嗡! 莫慈的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道弹了出去,向外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她满意地点点头。 有这道屏障在,她不用担心被人打扰,可以安心修炼了。 她盘腿坐在床上,开始闭目吐纳灵气。 第三十五章 祸水东引,恶种之间的较量 莫慈所住的房间虽说是青龙舟内修炼效果最差的房间,但和前山相比,这里的灵气无疑更加充裕。 莫慈刚刚突破炼气十层,正是需要巩固的时刻。 因此自从踏上青龙舟后,她一步都未踏出房门,醉心修炼。 不知过了几日,一道清冷的女声将莫慈从修炼状态中唤醒。 “前方乃大燕国内最大的交易坊市,青龙舟将在此地停留一日,所有弟子可自行下船参观。” 莫慈睁开眼睛,喃喃自语,“最大的交易坊市,倒是值得一观。” 她扫了一眼储物袋,清点一遍自己的家底,眼里露出无奈之色。 她手里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去除大师傅为她准备的,剩下的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当初从张天鹰那里抢来的灵石,早已耗费得七七八八,只留下几张符纸和一些不入流的丹药。 莫慈捏捏干瘪的储物袋,再一次感受到贫穷的烦恼。 这时。 嵌在墙壁上的号牌突然自行掉落。 笼罩在房间内的光幕也瞬间消散。 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 “坊市已至,青龙舟将会在明日的此时启程,所有弟子下船之前需换下弟子道袍,不得暴露宗门弟子身份。” 话音落下。 门缝中飘进断断续续的嘈杂声。 听得不太真切,但语气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莫慈没有立刻出去,刻意在房间中等了半个时辰,才换下一身常服,推门而出。 然而门一打开,沈厌就从右侧的房间走出来。 他一袭白衣,更显体态羸弱,两束墨发垂于胸前,修饰苍白的面容。 他笑着对莫慈打招呼,“好巧。” 莫慈看着他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也勾起嘴角笑了笑,发出邀请。 “一起?” “好啊。” 沈厌欣然答应。 两人一同结伴下船。 …… 大燕国内的坊市如星罗棋布,数不胜数,单说青云宗附近就有三个不同规模的坊市。 而此地之所以能够成为大燕国内最大的交易坊市,全由它独特的地理位置。 它处于大燕国的中心区域,无论是去往北部的万剑宗,还是南部的青云宗,距离相差无几,商队运输货物也需途经此地。 久而久之,这里渐渐由一个交易场所成为大燕国内最大的交易坊市。 莫慈以为自己下船后就能看到热闹非凡的坊市,然而她踏出船身,脚下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山林,一眼望不到尽头。 沈厌从小生活在修真世家,经验丰富,见莫慈似乎有些困惑,不紧不慢地解释,“为了防止凡人误闯,有些坊市外会设有障眼法,只需调动灵力,就能受到牵引,找到坊市的入口。” 莫慈点点头,依言运转灵力。 果然,前方的一棵巨树的树冠上方突然传出一阵灵力波动。 随后,空间无声撕裂,露出一条缝隙。 缝隙逐渐扩大,直到可以供两人并肩进出的大小方才停下。 沈厌率先向裂缝处飞去。 莫慈顿了一下,亲眼看见沈厌进入,提步跟上。 穿过裂缝,郁郁葱葱的山林变幻为热闹的街道,缠绕在耳边的风声也换作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莫慈怔愣在原地,一时无法回神。 沈厌没有催促,目光在街道上肆意扫荡,在没有发现自己想要见到的身影后,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 “喂!哪里来的土包子,要发呆到一边去,不要站在中间挡路!” 坊市内人山人海,好似大燕国内一半的修士都聚集在这里。 莫慈的举动很快影响到过路的行人。 莫慈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抱歉,退至一边。 那修士哼了一声,快步从莫慈身边经过。 莫慈的目光顺着修士的身影转移到坊市内部。 只见鳞次栉比的摊位形成四通八达的街道,地面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 莫慈眼睛微亮。 在方云朗的记忆中,坊市是一个适合淘宝的好地方。 他有不少阴邪的法术,就是在各地的坊市中发现的。 身处大燕国内最大的坊市,莫慈自然不想空手而归。 莫慈神情专注的在摊位上搜寻蒙尘的宝物。 沈厌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 结果宝物没有找到,反而迎面撞上一群以费古为首的落日峰弟子。 费古看见莫慈和沈厌,厌恶地皱了皱眉,“晦气!怎么哪里都能碰到腌臜玩意!” “费师兄,你看两个废物凑一块,多般配啊!” “沈厌就是天生贱命,难怪只能和下等杂役一起玩。” “……”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所有落日峰弟子都记恨沈厌突然反口的事,嘲讽起来不遗余力。 沈厌一如既往的红眼,垂眸,死死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其他人见惯了他这副窝囊模样,骂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将火力转移到莫慈身上。 女人承受的恶意通常会超越道德底线。 他们不了解莫慈,却像是亲眼所见一般,用言语扒光莫慈的外衣,为她泼上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妄图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充斥着欲望的眼神,露骨的在莫慈身上留连。 莫慈站立在原地,承受着来自同门弟子的羞辱,还要接受周围各种异样目光的打量。 他们的对峙早就引起旁人的关注。 此时有不少人停下脚步,或直接或隐晦的关注着他们。 然而他们恐怕猜不到,处于漩涡中心的莫慈心绪十分平静。 言语上的羞辱,无法对莫慈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曾承受过更大的恶意。 与死亡相比,这些不痛不痒的咒骂犹如犬吠。 她甚至有心情去关注沈厌的反应。 余光瞥向沈厌,正好可以捕捉到他低垂的眼眸中闪烁的幽芒。 这一刻,福灵心至。 莫慈终于想通沈厌为什么会违背师门意志,固执地选择她当同伴。 原来他就想好祸水东引的主意。 以往,他是承受落日峰弟子怒火的最佳人选。 但有了莫慈,那些人的怒意就会转移到她身上。 相比早已厌烦的沈厌,莫慈足够新鲜。 又因为先天的性别差异,她需要承担的恶意中还夹杂着不堪入目的欲望。 莫慈就是沈厌为落日峰弟子发泄树立的新靶子。 意识到这一点,莫慈莫名觉得亢奋。 她早就知道沈厌和她是一类人。 冷漠自私。 不择手段。 不过现在看来,沈厌比她想象中还要卑劣无耻。 既然如此,那她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沈厌。 恶种之间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六章 又一个天命之子? 费古几人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莫慈左耳进右耳出,耷拉着眉眼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儿再去看一看那边摊位上的草药。 她修炼罗刹血录,还缺一些辅助的草药,这次正好可以试着找一找。 她能忍,有人却是忍不下去了。 “谁在放屁,臭不可闻,熏死小爷了!” 乌泱泱的人群外,一群气势凌人的青年从外围闯了进来。 他们身着华服,气宇轩昂,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华美,一看就是出身名门望族。 尤其是站在他们中间的男子,剑眉星目,锐意逼人,单是一个眼神就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压迫感。 男子身边站着一名唇红齿白的紫衣少年,他捏着鼻子,翁声翁气道:“怎么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屁呀,也不怕熏到别人,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周围顿时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你谁啊?敢这么对我们说话!” 费古等人又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对方的刻意讥讽,脸色阴沉。 “咦,你也知道我在说你们呀,那你们还不赶快把嘴闭上!臭死了!” 紫衣少年满脸嫌弃,还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似乎真的闻到了臭味。 他的同伴们也配合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费古怒不可遏,指着少年的方向咆哮。 紫衣少年眼睛一转,嬉皮笑脸地回:“我管你们是谁!就算是我的好大儿,也不能当众放屁呀!大家说对不对!” “对!!!” 他的同伴们大声应合,随即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那名俊朗男子面无表情,但也没有阻止紫衣少年,显然赞成对方的说法。 “你小子活腻了……” 费古气得七窍生烟,挽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教训紫衣少年。 但他只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被周围的师兄弟们死死拦下。 “费师兄,坊市内不得打架斗殴,你冷静点!” 坊市内汇聚着来自天南地北,修为参差不齐的修士,若是没有保障,谁会愿意来危险的地方做生意。 这里的坊市背后可是有好几个靠山,连青云宗的长老洞主们也不敢轻易闹事,传出去还会遭人耻笑。 “难怪说话这么臭,原来还是个狗脾气,绝,太绝了!” 紫衣少年可能是打着气死人不偿命的主意,继续猛火输出。 费古等人想骂却又骂不赢他,气得脸皮涨红,直喘粗气。 莫慈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久之前她还是受欺凌的对象,一眨眼的功夫,形势逆转,费古几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她眼中闪过一抹冷嘲。 费古之流在自己的地盘耀武扬威,一到外界就被人压得抬不起头。 而像这样的人只因为和女主关系亲近,就能鸿运当头,得到气运庇护,何其不公。 想到这里,莫慈突然瞳孔一缩,忍不住拧眉思索起来。 为什么费古等人的气运在外面就行不通了? 她想到一种可能,低头默念法诀,灵力无声运转,一层微薄的灵气覆盖在眼眸上。 她抬起头。 紫衣少年一伙人头顶上方,红色的气团以一种霸道的姿态刺入眼帘。 莫慈眉心重重一跳。 他们中竟然也有一名气运之子! 莫慈一直以为像沈云歌这样的天道宠儿,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 毕竟,方云朗在前山呆了五百年,也就见过一个沈云歌。 谁能想到在大燕国内还能出现一个在气运方面,和沈云歌不相上下之人。 天道的宠幸竟如此廉价? 莫慈看向紫衣少年等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她如今的修为只能看穿筑基期以下修士的气运,紫衣少年一行人中少数的人才符合条件,剩下的人她都看不透。 但这并不妨碍莫慈从他们中锁定到疑似天道之子的人选。 是那个沉默寡言,气势冷峻的俊朗男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一群人中的核心人物,就如同沈云歌在青云宗中拥有超然的地位,只有领袖者的气运才会影响到整个团队的人。 莫慈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时间太长,被费古看到。 他像是一下抓住了莫慈的把柄,气急败坏地指着莫慈。 “好啊,我就说怎么会有人跑出来多管闲事,原来你们早就认识!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紫衣少年翻了个白眼,“喂!你能不能长长脑子,谁和她认识了。小爷我就是单纯的看不惯你,与他人无关,有本事就冲着小爷来!” 紫衣少年一口一个小爷的说着,态度嚣张跋扈,莫慈这个当事人却能感受到他话语背后潜藏的善意,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眸中多了一分柔和。 费古在青云宗内受人追捧惯了,哪能容忍紫衣少年接二连三的挑衅。 他用力甩肩,挣脱开旁边人的拉扯,上前一步,怒目圆睁地吼道:“你三番两次挑衅于我,士可忍,孰不可忍!报上名来,我们去外面解决!” 紫衣少年抱胸冷笑,“你让我说我就说,你还真把我当你爹了,我可生不了你这么大的儿。”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费古双目赤红,脸上青筋暴起,宛若入魔。 紫衣少年见状,立刻拽住俊朗男子的衣摆,往他身后一缩,大呼:“师兄救我!” 他又不傻,有帮手不找,去选择硬碰硬。 他一个炼气九层哪里打得过筑基期修士。 不然在对面开口邀战的时候,他就一口应下了。 他的同伴见怪不怪,脸上还露出兴奋的神色,似乎极为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俊朗男子任由他拽着衣摆,一动没动。 而费古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他们冲来。 “师兄!” 落日峰弟子阻拦不及,一个个愁眉不展,心中暗暗发苦。 莫慈和沈厌默契的后撤几步,退出战局。 莫慈是知道对面也有一位气运之子在,所以完全不担心他们会吃亏。 沈厌则是两面都不在意,乐得看戏。 就在费古即将举着拳头冲到对面脸上时,沈云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费师兄,住手!” 莫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遗憾地轻啧一声。 沈厌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姐姐!” 第三十七章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沈云歌的声音清冽动听,浇灭了费古心头的火气。 他堪堪止住拳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后怕。 紫衣少年一伙人看着就不像怕事的,而且人数众多,若是真打起来,他们这边肯定也讨不了好。 而且此事传出去,必定会给青云宗蒙羞。 费古不怕惹事,只怕峰主怪罪。 “费师兄,王师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动起手来了?” 沈云歌和周月君穿过人群,走到费古面前,温柔的眉眼间满是疑惑。 费古重重哼了一声,将头撇到一边。 其余师兄弟们连忙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他们隐去了指责沈厌和莫慈的前情,着重描述后面发生的冲突,尤其说明紫衣少年是如何跋扈,得理不饶人。 紫衣少年听到他们的话,嗤笑一声,正准备戳穿他们的谎言,被俊朗男子一个眼神拦下。 但沈云歌也不是单会听信一面之词的人。 她看了一眼眼神躲闪的师兄弟,又看了一旁垂眉敛目的沈厌和莫慈,大概明白事情的起因,不由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在集训时便说过不想再和沈厌有任何牵扯,但她的同门总觉得她受委屈,不停找沈厌的茬,让她也很是为难。 如今找茬的对象中又多了一个让她猜不透的莫慈,沈云歌难得苦恼起来。 但无论如何费师兄他们都是为她出头,她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沈云歌朝费古等人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朝众人行礼。 “对不住诸位,我师兄性格虽然暴躁了一些,但并没有恶意,他是为了维护我才会失态,我替他向各位道友们赔个不是。” 沈云歌本就生得秀丽婉约,杏目如一泓清水,澄澈明亮,道起歉来也格外真诚。 紫衣少年眉头皱了皱。 沈云歌的反应挑不出一点错,但他就是觉得别扭。 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师兄。 俊朗男子没有说话,眼神瞟向边缘处的沈厌和莫慈。 沈云歌领悟到俊朗男子的意思,转头与沈厌对视,红唇微张。 然而不待她说话,沈厌就贴心地站出来,大声道:“此事与姐姐无关,姐姐不用道歉。” 说罢,他神情一变,转头朝着紫衣少年吼道:“这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我们自行解决,不用你来插手!” 紫衣少年被他倒打一耙的行径气得双目圆瞪,差点吐血。 他的同伴以及围观的众人也被沈厌是非不分的话惊呆,顿时能够理解费古等人对待沈厌的态度,看向沈厌和莫慈的目光满是鄙夷。 莫慈无辜受到牵连,眼中的杀意犹如浪潮,不断翻涌。 她掐着自己的掌心,反复告诉自己。 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 等等。 “好!是我多管闲事了!我活该,你这种人活该受欺负!师兄,我们走!” 紫衣少年第一次遭遇如此糟心的事,既委屈又恼怒,索性撒手不管了,拽住俊朗男子的袖子转身往外走。 俊朗男子走前,视线在某个位置停留了一瞬,才任回紫衣少年将他拉走。 他们一走,围观的人也自行散开,原本拥挤的街道恢复畅通。 费古在沈云歌来后就一言不发,等紫衣少年一伙人离开,他才小声抱怨:“沈师妹,你不该替我道歉的,此事本就是他们多管闲事。” 周月君闻言不太高兴,“费师兄,要不是你这么冲动,沈师姐也不会替你道歉了,你怎么能怪她。” “我没有怪她!” “怎么没有,就有!” “好了,别说了,此事已经过去了。”沈云歌见两人越说越急,微微一笑,轻言细语的打断他们,“我们是同门师兄妹,理应同心协力,互相帮助。” 周月君挽上沈云歌的手臂,笑得一脸感动,“沈师姐,你怎么这么好呀!我真是爱死你了!” 沈云歌亲昵地拧了下她的鼻子,“因为你们值得啊。” 此话一出,不仅周月君羞红了脸,费古等人也不由舒展眉头。 沈厌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沈云歌和周月君互动,眼神闪烁不停。 终于,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姐姐。” 沈云歌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颔首。 沈厌刚才用自污的形式化解了一场纷争,沈云歌不能不承这份情。 于是,她在得知沈厌的真实身份后,第一次点头回应了他的称呼。 刹时,沈厌惨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异常的红晕。 他激动地攥紧了拳,双目露出狂热之色,“姐姐,我……” “沈师姐,你说刚才那群人是什么身份呀?看着好像有点来头。” 周月君不喜沈厌,不想让他和沈云歌说话,故作不经意地打断了沈厌的话,挽着沈云歌大步往前走。 沈云歌向沈厌歉意一笑,顺着周月君的话说下去,“我猜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周月君惊讶地捂着小嘴:“你是说他们是……” 沈云歌和周月君的声音渐渐漂远。 “离沈师妹远点!” 费古朝沈厌挥了挥拳,也走了。 沈厌红润的面容再度失去血色,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与落寞。 莫慈看着他脆弱的模样,生不出半点怜惜之情。 沈厌对于沈云歌的感情已经到病态的程度,没人能够改变,也没人愿意改变。 至少她不会。 闹剧结束,莫慈按照自己之前的心意,找到售卖草药的摊位,一家一家看过去,倒真让她找到了几株需要的草药。 不过,她囊中羞涩,最后只买了两种草药就无奈收手。 沈厌不知何时又跟在她的身后,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傀儡,跟随她移动。 莫慈任由他去。 一炷香后,莫慈遇到了宋铃儿和她的同伴,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高冷少女。 宋铃儿一上来就热情地与她打招呼,还将高冷少女介绍给她认识。 “莫师妹,终于见到你了!我之前在船上等了你好久也不见你下来,还担心与你错过了,幸好又遇见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天池峰黑犀洞主的弟子安芷怡安师姐。” 安芷怡就是天池峰另外一位获得交流会名额的幸运者。 她气质如霜,自带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然而面对莫慈的问好,她扯着嘴角,用不自然的微笑回应了她,显然她本人并非如外表一般难以相处。 莫慈也认出了她。 说起来安芷怡也算是倒霉,她是此次宗门小比的第十一名,差一点就可以获得名额。 莫慈和安芷怡互相见过礼后。 宋铃儿就开始替莫慈打抱不平起来,“莫慈,有些人说话难听,你千万别听进去,他们都是嫉妒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第三十八章 彩虹手链,开始掠夺气运! 宋铃儿下巴微抬,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似的,带着浓浓的不屑。 她对莫慈的了解不算深入,但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莫慈绝对不会是投机钻营之辈。 那些人都不认识莫慈,有什么资格对她评头论足,恶意揣测。 这样的人就算踏入仙途,必定不会走得长远。 安芷怡静立不语,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眼里闪过淡淡的赞同。 莫慈点头,谢过宋铃儿的好意。 白云洞主有三位弟子,她与宋铃儿最为投契,除了同是女子的缘故外,宋铃儿的心思最为通透。 紧接着宋铃儿邀请莫慈与她们同行。 莫慈略一沉吟,婉转拒绝。 宋铃儿有些意外,但看了一眼跟在莫慈身后一脸阴郁的沈厌,她没再坚持,也没有过问两人的关系,在下个路口与他们分别。 宋铃儿走后,沈厌突然开口:“没想到你在青云宗内竟然还有朋友。” 莫慈的目光落在两旁的街街道上,眼皮也没往上撩一下,平静地问:“这很奇怪吗?” 当然。 沈厌没能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一丝说不清的心绪,在他的心底缓缓升起。 莫慈就应该和他一样孤僻阴冷,如生长在阴暗角落的青苔。 她凭什么能拥有关心她的朋友? 是的,他能看出来宋铃儿对莫慈的关心并不是假意。 这也让他愈发愤怒,甚至生出遭人背叛之感。 然而莫慈对待他远不如在宋铃儿面前体贴,饶是他眼中的怒意几欲喷涌而出,莫慈也恍若不觉。 时间久了,沈厌的怒气自行散开。 他自嘲一笑。 他对莫慈本就只有利用的心思,又何必执着于其他地方。 世上唯有姐姐值得他牵肠挂肚。 想到沈云歌,沈厌的眼神多了些许温度。 他余光不经意扫过一处,猛地顿住,脚尖转向另一个方向。 沈厌并不知道,莫慈明面上没有注意他,其实神识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 他一动,莫慈立刻注意到他的动静,视线随他转移。 见沈厌停留在一个小摊位前,她眉梢轻轻一挑,也走了过去。 摊位并不大,最底部一块色彩艳丽、螺纹反复的布料,上面摆着几十件精美的首饰。 “道友好眼力,我这里的东西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有看中的尽管问我。” 摊主是一个相貌清秀的中年女子,修为在炼气九层。 她原本正低头雕刻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石,见到沈厌过来,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热情地招呼起来。 沈厌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摊位上的一条手链,久久挪不开眼。 那条手链是由数颗五颜六色,形状不一的晶莹玉料组成,玉料打磨得十分光滑,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女摊位没有得到沈厌的回应,尴尬地搓了搓手,见莫慈过来,又满含期待地看向她。 莫慈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伸手便从众多首饰中捞出那条彩虹手链,放在手心中盘玩,“这个什么价?” 沈厌的脸色在莫慈将彩虹手链拿走时,就陡然阴沉下来。 他在看到这条手链的第一眼,就觉得它无比适合姐姐,内心已经决定要将它拿下送给姐姐。 莫慈跑出来横插一杠,让他十分不爽。 他眸色阴冷,声音暗哑,抢在摊主前开口:“这是我看中的东西。” 沈厌不说话还好,他话音落下,莫慈就将手链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然后,莫慈顶着沈厌想要杀人的目光,微微一笑:“现在是我的了。” “你是故意的?”沈厌眼眸微眯。 莫慈轻轻咬住下唇。 她不是害怕,她是担心自己忍不住会笑出声。 她当然是故意的。 从她接近沈厌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终于被她等到了。 沈厌有一瞬间的错愕。 莫慈的举动落在他眼中是种示弱。 他拧了拧眉。 莫慈对他来说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从长远的角度考虑,他应该放弃,避免与莫慈交恶。 然而,他的视线扫向莫慈手腕上流光溢彩的手链时,他的心口传来一阵奇异的抽搐,像是无声的提醒他手链的重要性。 他忍不住又用神识扫了一下手链。 手链的玉料是修真界常见的几种观赏性玉石,普通,价值不高,让给莫慈似乎也并不是太难以接受。 他完全可以找一条材质更好,更珍贵的手链送给姐姐。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沈厌选择放弃。 他不忘警告莫慈,“这一次算了,下一次我不会再让。” 莫慈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冲,着摊主摇了摇手腕。 摊主见他们这么快就谈拢了,颇觉遗憾,扯起嘴角答:“这条手链上的每一颗玉石都是我精心挑选,纯手工打磨而成,价格略高一些。”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报了一个数。 “十颗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其实远远高于市场价格。 在青云宗,一个初阶法术的价格才在十颗下品灵石左右。 但莫慈还是眼也不眨就同意了。 在她将十颗下品灵石交给摊主时,一团无法用肉眼看见的红色气团以迅雷之势,从摊主头顶上方冲向她,然后被一片黑色的汪洋吞噬。 莫慈只觉像是吞下了一颗灵丹妙药,浑身的毛孔舒展开来,畅快无比。 而沈厌则像是被人吸了精气,神情萎靡,莫名感觉疲惫。 “我……” 沈厌迷茫的张了张嘴。 好奇怪的感觉。 莫慈在对比两人的变化后,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孤度。 多亏沈厌,让她总算是感受到一把气运的妙处。 自从莫慈在沈云歌身上,得知气运是可以转移时,她就在思索,她要怎样从旁人身上掠夺气运。 最快的方法自然是从沈云歌以及她周边的人下手。 但以沈云歌为首的落日峰小团体目高于顶,十分排外。 莫慈想要接近他们,难于登天。 沈厌就是在莫慈一筹莫展时出现的。 寻常人的气运是灰色的,气运极盛呈红色,气运极衰呈黑色,而沈厌头顶上方的颜色居然是奇特的红黑色。 两种颜色看似独立,又相互融合,难以分离,连活了几百年的方云朗也从未遇见过如此独特的气运。 莫慈自己研究。 好在气运的颜色就是最直接的提示,莫慈在接近沈厌不久后,勘破他气运的秘密。 沈厌同她一样,也是反派。 不同的是,沈厌是得到天道之子认可的反派。 几字之差,他们之间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 第三十九章 是他,天生剑骨陈自渡 沈厌生下来便受到父亲厌弃,来到青云宗后又遭受落日峰弟子的排挤,他的命途看似是悲凉、不幸的。 然而事实上他生在修真世家,从小锦衣玉食,不用为生计发愁,后来更是一跃成为落日峰峰主的记名弟子。 就连莫慈这一次能够参加加流会,也是沾了他的光。 他如今的成就已是许多人难以达到的高度。 莫慈从沈厌身上意识到至关重要的一点。 哪怕是注定承受恶意的反派,在得到气运的加持后,也能扭转乾坤。 这也加深了莫慈抢夺气运的念头。 天道不愿意给予她的东西,她可以自己争取。 于是,就在集训展开的那一天,她拿着伍德制作的糕点找上了沈厌,提出了结盟的想法。 她不在乎沈厌是否相信,如同经验老道的捕手,耐心蛰伏在猎物身边,等待机会的降临。 在留意到沈厌的神情异常狂热时,莫慈就明白她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尽管她还不知道这串手链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她坚信一定会为她带来巨大的利益。 莫慈满意地笑了。 与此同时。 坊市的另一处。 沈云歌从一位散修手中以极低的价格买到了一块罕见的矿石,正是心情愉悦之际,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 她握紧手中的矿石,抬头看向西侧。 “沈师姐,你在看什么?”周月君好奇地问。 沈云歌收回目光,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 她不知如何像周月君解释她刚才莫名生出一种奇妙的预感,像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从她生命中剥离了。 这种预感极为强烈,却又来得蹊跷。 沈云歌摇摇头,安慰自己别胡思乱想。 然而接下来无论她怎么调整心态,她总会想起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感觉,连周月君都看出她心神恍惚。 周月君以为她身体不适,贴心的提出回青龙舟休息。 沈云歌温言拒绝了。 “难得来这里一趟,自然要陪你尽兴。” 周月君感动坏了,看向沈云歌的眼睛都在放光。 “沈师姐最好了!” 沈云歌笑得宠溺。 …… 沈厌最后还是买了一条手链。 那条手链珠光璀璨,外表与先前的彩虹手链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沈厌总觉得不满意,视线在莫慈的手腕上扫了好几次。 莫慈只作不知。 直到上船后,沈厌也没有提出要回手链的请求。 而莫慈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间内的结界,埋头研究手链。 时间飞速流逝。 就在莫慈还没能找出手链的秘密时,万剑宗到了。 青云宗以群山为宗门驻地,分为前山、后山,而万剑宗则设立在大燕国北部最雄伟的孤峰上。 孤峰原没有名字,因万剑宗在此建立后,得名剑峰。 青龙舟在剑峰千里之外出没时,万剑宗便收到了消息。 等莫慈一行人在云鹤峰主的指引下踏出房门,万剑宗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贵客的准备。 青龙舟稳稳地停在万剑宗的宗门前。 万剑宗作为大燕国两大顶级势力之一,山门气势恢宏,漫长的石阶隐入云端。 山门的右方耸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有“万剑宗”三字,笔划锋利,剑意外露。 云鹤峰主脚踏虚空,一步一步走到石碑所在的广场。 万剑宗的人早已等候在此。 为首的男人见到云鹤峰主,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拱手行礼,“云鹤,好久不见。” 万剑宗的年轻弟子听到自家宗主说出“云鹤”二字时,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们想象中的云鹤峰主形象彻底破碎。 云鹤峰主淡然一笑,“仇宗主。” 仇千寒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抹自得。 自从云鹤打败他们万剑宗的人,获得化神之下第一人的称号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山了。 她这一次竟然作为带队长老前来万剑宗,必定不是来做客那么简单。 果然,仇千寒脑海中刚掠过这个念头,就听到云鹤峰主突然开口。 “仇宗主,据说你们万剑宗收了一位天生剑骨的弟子,我想见一见他。” 仇千寒一怔,然后有些哭笑不得。 太久没和云鹤见面,他都快忘记云鹤的性子了。 这位可是人比剑还直,从不拐弯抹角的剑痴。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这个不急,你先将你们青云宗的人叫下来,我等会儿再为你们一一介绍。” 云鹤峰主闻言,给船上的长老传音。 几位长老立刻带着列队整齐的弟子下船。 两拨年轻弟子略一照面,眼里立时燃起了名为战意的火焰。 “是他们!” 这时,万剑宗的队伍中,一名五官稚气未脱的少年突然低呼一声,伸手便想去拽旁边俊朗男人的袖子。 俊朗男人用凌厉的眼风扫了他一眼,无声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少年收回手,鼓了鼓腮帮子,不再闹腾。 莫慈也发现了对面队伍中的“熟人”。 说实话,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早就在发现那些人的气运非同寻常时,她就已经有所预感。 如今在万剑宗的山门前见到他们,也只能说是预感得到证实。 真正该担心的另有其人。 而费古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不对劲,他正昂着下巴,用桀骜不驯的眼神来挑衅对面。 直到同伴提醒,他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俊朗男子。 他的表情僵硬在脸上,眼神开始闪躲。 费古在心里暗骂倒霉。 偌大的坊市,怎么让他偏偏遇见万剑宗的人。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一股凉意从脚底滋生。 这个男人不会就是…… “陈自渡。” 仇千寒笑眯眯地喊了一声。 俊朗男人在万剑宗弟子崇拜的眼神中,应声上前。 费古脸色煞白。 真的是他! 天生剑骨陈自渡! 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 “沈师姐,你说对了,他就是陈自渡!” 周月君激动的声音在沈云歌耳畔响起,她笑而不语。 周月君眼睛转了转,继续说:“沈师姐,我发觉陈自渡长得还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沈云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娇羞地瞪了周月君一眼,“不准拿我打趣。” 周月君捂嘴偷乐。 这事有戏! 第四十章 心有剑意,剑骨天成 陈自渡面容清俊,行走如风,在云鹤峰主面前也从容自若,不卑不亢。 他眸眸闭阖间,孤傲的锋芒不自觉流露。 心有剑意,剑骨天成。 云鹤峰主水蓝色的眸子打量他一番,轻轻颔首,吐出二字:“不错。” 仇宗主喜不自胜,努力压着嘴角,恭维道:“哪里哪里,自渡不过痴长几岁,勉强追上贵宗的沈云歌沈师侄。” 云鹤峰主斜睨他一眼,略一沉吟,还是招手将沈云歌叫去。 沈云歌在青云宗一众弟子羡慕的注视下,款步上前。 “师父。” 云鹤峰主点点头:“这位是万剑宗宗主仇宗主以及他的爱徒陈自渡。” “仇宗主。” 沈云歌依言行礼,顿了一下才看向陈自渡,目光深邃:“陈师兄。” 陈自渡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回了一礼。 仇宗主长袖善舞,当着众人的面将沈云歌夸了又夸,略作一番寒暄,这才领着众人进入万剑宗。 拾级而上,剑峰的美色尽收眼底。 考虑到青云宗众人舟车劳顿,仇宗主决定将举办交流会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这三日的时间内,青云宗众人可以在万剑宗内自由活动。 万剑宗对于这次交流活动十分重视,在待客方面花费了不少心思。 每一个前来交流的弟子都安排有独居的客房,一日三餐皆有人上门供应,就连出门也可以叫人陪同。 莫慈一边听给带路万剑宗弟子介绍,一边在心内暗暗咋舌。 “到了,莫道友,这就是你的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到院外的弟子所找我。” 莫慈是同批弟子中修为最低者,又穿着醒目的灰色杂役道袍,分派房间顺序自然也就落在最后。 此时,房间外只剩下她和带路的万剑宗弟子。 她朝那名弟子道完谢后,推开房门。 房间比她想象中还要宽敞,所有生活所需物品一应俱全。 莫慈走到窗边。 外面是一处幽静的花圃。 花圃中生长着不知名的花朵,香味清冽,提神醒脑。 莫慈感慨了一下负责人的用心,便将其抛在脑后,盘腿坐下后,从袖中取出一条手链,用指尖细细摩挲。 “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她垂眸深思,忍不住喃喃自语。 从拿到这条手链后,她就一直想要找出它能被沈厌看中的原因。 然而无论是用神识试探,或是滴血认主,都以失败告终。 这条手链似乎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玉石手链,没有任何值得细究的地方。 莫慈嘴角掀起一丝冷意。 她不信。 沈厌身边没有亲近的女子,看中这条手链,必定想将其送给沈云歌。 而沈云歌作为气运之子,能入她眼的东西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何况莫慈早已决定哪怕失尽浑身解数,都不能破解手链的秘密,她也绝对不会将这条手链送还沈云歌。 放任敌人强大是对自己残忍。 莫慈端看手链良久,将它收回储物袋,闭目修炼。 三日后的交流会,她必定没有上场比试的机会。 但她不愿懈怠。 天道的恶意往往出其不意。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牢牢抓住那一线生机。 等待逆风翻盘的时刻。 …… “云歌,你今日和陈自渡一见,心中有几分把握?” 雅致的三层阁楼内。 云鹤峰主端坐主位,沈云歌站在下侧。 听到云鹤峰主的问话,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陈自渡内敛自持,弟子无法预估他的实力,故只有五成把握。” 沈云歌并不是一个狂妄自大,喜欢夸耀功绩之人。 青间宗主对她的评价是性格端方,不焦不躁。 她在面对陈自渡的时候,感受到在同龄人身上前所未有的压力,所以这是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云鹤峰主也了解沈云歌的脾性,见她这样说,就知道她心里没有完全的把握。 她眉心蹙了蹙,脸色略有些严肃,“这次比试你一定要赢。” “师父?” 沈云歌惊愕地抬起头。 这不像是师父会说出的话。 云鹤峰主抬手打出一道结界,“云歌,这次我特意向宗门要求前往万剑宗,就是为了查探陈自渡天生剑骨的传闻是否属实。” 她原以为会在比试时得到答案,孰料这一刻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早。 云鹤峰主在那时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沈云歌赢下这场比试,她要趁陈自渡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时,为青云宗谋一份机遇。 沈云歌仍有些懵懂。 她不明白陈自渡的身份和她赢下比赛有什么联系。 云鹤公主便将其中的道理以及她的真实用意掰碎了,一点一点讲给沈云歌听。 沈云歌的神色由惊讶转向复杂,最后化作坚定。 “师父,我会赢下比试的!” “师父相信你。” 沈云歌在云鹤峰主面前表现得信心十足,等出了庭院,她上扬的唇角渐渐落了下来,神情沉凝。 师父的话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她真切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胜负,这还关乎着两宗后辈未来的发展。 她不得不慎重。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思索间,沈云歌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庭院。 沈厌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一同传入她的耳中。 沈云歌正是心情烦躁之际,见到沈厌,心情愈发烦闷。 沈厌心思细腻,一走近就发现沈云歌情绪不高。 他立刻收敛脸上的笑意,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沈云歌扯了扯嘴角,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 沈厌自小体弱多病,若不是生在修真世家,不出三年就会夭折。 根基不牢,在修炼上也会弱于常人。 沈厌在沈家受欺负,来到青云宗后依然受欺负,除了他身份的原因外,还有一个便是他的身体太弱。凡夫俗子都比他健壮。 欺软怕硬,弱肉强食。 他连保全自己都难,更何谈来帮忙。 沈云歌觉得他是异想天开,摇摇头准备从他身边走过。 沈厌突然开口拦住她,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递到沈云歌面前。 “姐姐,这里面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你打开它后就会忘记不开心的事。” 第四十一章 剑峰有三绝,剑碑剑崖与剑冢! 沈厌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迫切的期徒。 沈云歌看着锦盒,眼眸微闪,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犹豫片刻,接过锦盒,打开。 一条月白色的手链静静地躺在黑色绸布上,犹如黑夜中流淌的一抹白月光,明亮皎白。 平心而论,这是一条很美丽的手链,女人很难讨厌这样的礼物。 然而,沈云歌高兴不起来。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条手链很是碍眼,甚至可以说是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关上锦盒,语气略显急促,“谢谢,我很喜欢。” 沈云歌的教养令她无法对沈厌说出过激的话语。 她心中已经决定等回去之后就将这个锦盒放在角落,将其尘封。 沈厌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锦盒夺走,然后甩手扔了出去。 云鹤峰主所在的阁楼本就是依着山壁而见,沈厌这一扔,直接将锦盒扔出剑峰的范围。 锦盒在空中发出呼呼的声响,垂直往下掉落。 看着锦盒即将落下山崖,沈云歌脚下一动,下意识想要将其收回。 沈厌挡在她的身前,一脸倔犟地说:“姐姐,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东西,没人能强迫你收下。” 哪怕那条手链几乎掏空沈厌所有的积累,沈云歌不喜欢,他依然能眼也不眨地将它毁掉。 沈云歌怔怔地看着沈厌,好似第一次认识他。 她一直知道沈厌对她有种特殊的感情。 以前她将这种感情命名为依赖。 但如今看来,依赖二字不足以形容。 她从沈厌的眼睛中看到更加炙热的情感。 沈云歌一时竟无法分辨出里面的情绪,不由大受触动。 她忘记锦盒的事,脑海中忆起沈厌小时候惹人怜爱的模样,眼神渐渐柔和。 “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了。” 熟悉又陌生的语调落下,沈厌的眼睛迸发出灼人的光芒。 他太了解沈云歌了,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沈云歌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自己,开始包容他,接纳他。 沈厌心飘飘然,有种恍然如梦的虚幻感。 他怕这是自己的幻想。 “姐姐?” 他心头狂跳,大气也不敢喘,眼睛死死盯着沈云歌,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沈云歌笑着点头,温声喊:“阿厌。” 阿厌。 阿厌! 沈厌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悦耳动听。 气血翻涌,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他的身体忍不住晃动起来。 沈云歌吓了一跳,上前扶他。 沈厌后退一步,躲过她的手,“没事,姐姐,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不想让沈云歌发现他的身体在猛烈抽搐。 那会吓坏她的。 沈云歌看着他在风中颤抖如纸般单薄的身躯,生出些许愧疚。 沈厌并不能抉择他的身份,如果可以,他肯定也不想成为婢生子。 她明明知道沈厌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欺瞒,却还是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宣泄在他的身上。 她也有错。 沈云歌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几瓶养身的丹药,一股脑塞给沈厌,叮嘱让他好好保养身体。 沈厌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晕晕乎乎,乐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应诺。 姐弟俩就此重归于好。 莫慈并不知道就在她苦心修炼的时候,与她同为反派的沈厌已经再度被天道之女沈云歌接纳。 房间内。 安静得落针可闻。 连呼吸声都若有似无。 莫慈盘膝而坐,五心向上,按照青云宗心法呼吸吐纳。 丝丝缕缕的灵气顺着指引汇入经脉,周天运转。 忽然。 她神情一动,倏地睁开眼。 下一刻,一串活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 不待莫慈起身,宋铃儿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莫慈,莫慈。” 莫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开门。 门还未完全打开,宋铃儿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莫慈,你老实说你这两日是不是都没有出过房门?” “宋师姐,安师姐。” 门外除了站着宋铃儿,安芷怡也在。 莫慈先向两人问好,再回答宋铃儿的问题,“是。” 宋铃儿兴奋地一拍掌,“哈!我就知道!你和芷怡都是修炼狂,我要是不来叫你们,你们肯定都不会出来。 明天交流会就开始了,现在修炼也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难道就不想看一看万剑宗其他地方长什么样?嗯?” 莫慈和安芷怡对视一眼,皆有些心动。 他们到达万剑宗的第一天,仇宗主也带他们在万剑宗内四处走了走。 但时间有限,他们只去了几处地方,而且还能停留太久。 万剑宗作为与青云宗齐名的顶级势力,宗门建设必定有许多出彩之处。 何况宋铃儿的话也很有道理。 交流会在即,临时抱佛脚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出去走一趟,放松心情。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安芷怡看向宋铃儿。 宋玲儿既然来找她们,肯定早已计划好了。 果然。 宋铃儿嘿嘿一笑,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卷轴,得意地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我就准备好了。” 她将卷轴摊开,露出里面的地图。 “这是我从万剑宗弟子手中换来的小地图,你们可知道剑锋三绝是哪三绝?” 莫慈和安芷怡一起摇头。 宋铃儿轻哼一声,“哼,我猜你们就不知道,还是我告诉你们吧。 剑锋三绝分别是指剑碑、剑崖以及剑冢。” 莫慈心中一动,“剑碑莫非是指万剑宗山门前的石碑?” “没错!”宋铃儿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那块石碑上的字是万剑宗老祖所刻,一笔一画都蕴藏着他领悟的无上剑意。” 莫慈了然地点点头。 她们已经领教过剑碑的威力。 宋铃儿神秘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其实那块剑碑其实是万剑宗后来复刻出来的,真正的剑碑被藏在万剑宗的禁地,只有得到宗门认可的弟子,才能前往参观。” 宋玲儿以为莫慈和安芷怡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会非常吃惊,谁知两人一同怀疑的看向她。 宋铃儿急了,“你们俩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这可是我花费了许多精力才打听出来的秘闻!一般人还不知道呢!” 宋铃儿还真没夸张,她这几日可是没少外出交际,送出去不少东西,才打听到这些小道消息。 要不是看在她们好,又同是天池峰弟子的份上,她才不舍得无私奉献。 第四十二章 你们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莫慈和安芷怡见宋铃儿真的生气了,连忙道歉安抚。 这个消息乍一听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倒也不无道理。 万剑宗老祖修为至少也是在化神以上,他老人家留下来的建意又岂是常人能够参悟。 稍有不当,剑意反噬,轻则受伤,重则陨命。 万剑宗为了弟子安全考虑,必定会做出措施。 做一块假碑倒也省事。 “我们已经见过剑碑,那剩下的剑崖和剑冢又在何处?” 好不容易将宋铃儿哄笑,安芷怡立即提出疑问,转移话题。 宋铃儿心胸开阔,也不纠结,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记,“剑冢,我们是不要想了。剑崖却是可以去一去的,这里就是剑崖。” 莫慈眉梢微挑:“剑冢也是禁地?” 剑冢,剑之坟墓。 听起来就带着禁忌的色彩。 “是的,剑冢是比剑碑还要神秘的存在,每个万剑宗弟子一生只有一次进入剑冢的机会。有人能在剑冢中找到适合的本命剑,有人能领悟剑意,当然更多人是空手而归,一无所获。” 这次,莫慈和安芷怡脸上流露出符合宋铃儿预想的惊叹之色。 其实,这些消息虽说涉及宗门隐秘,但只要稍作打听,不难知道。 万剑宗从未想过隐瞒,毕竟隔墙有耳,防不胜防。 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反而会失了兴趣,遮遮掩掩,更引人注目。 也就莫慈和安芷怡不问世事,一心修炼,消息滞后。 宋铃儿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剑冢的消息说完后,将话题重新带回剑崖。 她眉飞色舞:“剑崖是万剑宗为了测试弟子实力,设置的一个考核地点。万剑宗厉害的长老们在剑峰一处山崖上由低到高布下无数阵法机关,越往上攀爬,破阵难度越大。 万剑宗弟子会以攀登高度作为衡量实力的标准,进行排名。” 安芷怡诧异:“我们也能去?” “当然。”宋铃儿肯定地点头,“你们不知道,这几天外面可热闹了,沈云歌他们都去试了。” 正因如此,宋铃儿觉得不能让莫慈和安芷怡错过这个机会。 “他们表现如何?” 宋铃儿撇撇嘴,“一般般吧。” 说完,她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沈云歌表现得厉害一些,差点追平万剑宗那个天生剑骨的纪录,其他人就差远了。” 莫慈眼神微凝。 沈云歌的表现可不能仅仅用“厉害一些”来概括。 从表面上来看陈自渡似乎更胜一筹,实际上陈自渡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沈云歌略作尝试就快追上陈自渡,再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多揣摩几次别人闯关,她未尝不能追平,基至反超。 宋铃儿并不是不知晓其中道理,只是嘴硬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手指用力点在地图的标记上,铿锵有力道:“他们都去了,我们也要去!不能让他们小瞧天池峰!” 莫慈和安芷怡自然没有意见,三人就沿着地图上的指示,寻到剑崖。 她们刚一临近就听到前方爆发一阵欢呼声,其中夹杂着她们熟悉的声音。 “沈师姐太厉害了!” “一百零八丈!与陈自渡打成平手了!” “赢了,我们赢了!” “……” 莫慈抬头,正好目睹沈云歌从陡峭的山崖上,翩然落下。 一袭红衣,夺人心魄。 全场安静一瞬,随后又爆发更大的欢呼声,几欲掀翻天地。 场中,万剑宗弟子占据多数,他们面色不大好看,眼中却不免流露出动容之色。 陈自渡与沈云歌一样,在自己的宗门中拥有众多拥趸。 他们崇拜陈自渡,不仅是因为他天生剑骨,更因为他以筑基修为在剑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打破了万剑宗筑基弟子的记录。 剑崖高两百余丈,宗门以丈高界定难度,登高五十丈以下为炼气期,登高一百丈以下为筑基,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方能突破一百丈的关卡。 而陈自渡以筑基中期的修为打破常规,成功攀登至一百零八丈,至此成为万剑宗流传的佳话。 万剑宗弟子以为只有陈自渡才能够打破自己的记录,谁能料到沈云歌仅仅用了三天就达到了。 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足以撼动陈自渡在他们心目中的独一无二地位,萦绕在他们身上的骄傲,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们气势低垂,青云宗众人则是欢天喜地,高兴不已。 他们大步上前,将沈云歌团团围住,大肆夸赞。 欢声笑语传进万剑宗弟子的耳里。 有人强忍着心中的嫉妒,不屑地哼了一声,“哼,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个记录是陈师兄一年前留下的,陈师兄如今的实力早不止于此,你们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 他本是小声的嘟囔,哪晓得这句话偏偏传进了费古的耳中。 这三日,青云宗弟子表现不佳,没少受万剑宗的人奚落。 好不容易靠着剩余额扳回一局,他岂能轻易罢休。 费古推开身前的同伴,站出来指着说话那人喝道:“你若是不服,就上来和沈师妹较量一番,背后说人酸话,算什么本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费古的话,凝聚在说话之人身上。 他脸色倏地涨红,结结巴巴道:“我、我又没说错!陈师兄不在,你们胜之不武!” “他在又如何?沈师妹照样能够赢过他!”费古语气笃定。 他的身后,沈云歌眉心微微蹙起,眼眸中闪过一道不赞同。 剑崖机关精巧,阵法环环相扣,颇具难度,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平陈自渡,全靠她在三日内夜以继日的推演,再加上一点点运气。 这已经到达她这个阶段的极限。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突破百丈。 费古不了解她的实力,就往外放出大话,让她有些不愉。 但顾及同门情谊,再加上出门在外,她无法阻止费古,只能保持缄默。 她的沉默在万剑宗弟子眼中就是默认。 她在挑衅陈师兄! 两宗积怨已久,万剑宗弟子被轻而易举地挑起了怒火。 有人高声呐喊:“快!快去将陈师兄请来!” 他们等不及明日再分胜负。 今日便要结果。 第四十三章 剑崖攻击,打破记录 现场群情激愤,宋铃儿环顾四周,眼中闪过浓浓的兴味:“我们来得真及时了!” 差点错过一场大戏。 安芷怡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嘴。 莫慈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她的目光落在角落中的沈厌身上。 三日不见,他头顶上那抹红色又添了一分艳色。 莫慈若有所思。 这时。 远方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 “让开,陈师兄来了!”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散开。 陈自渡信步走来,上次那名紫衣少年林采星,摇头晃脑跟在他的身边。 “咦,我说怎么老远就察觉到有股熟悉的气息,原来又是你呀!”林采星故作惊讶。 费古面色铁青,不善地瞪他一眼。 万剑宗弟子见到陈自渡,底气大涨,纷纷出言请求陈自渡出面闯关。 陈自渡本就为此而来,淡然应允。 …… 剑崖的崖壁突兀,怪石嶙峋,间或长生一些杂草枯木,看似与普通的山崖别无二致,然而其上每一处山石突起都暗藏机关诀窍,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次青云宗弟子表现不佳,多因不知剑崖精妙,大意导致。 沈云歌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能够攀登一百零八丈之高,着实给万剑宗弟子带来不小的冲击。 他们迫切地注视着陈自渡,希望陈自渡能够狠狠挫下青云宗的锐气。 陈自渡长身玉立,纵使万众瞩目,也不见分毫动容。 他右手虚虚一握,一把银白色的飞剑落于掌心。 他二话不说,脚下蓄力,身影如风,腾空而起。 他脚尖离地的刹那,一道奇异的波动从空中散开,岿然不动的山石突然剧烈颤动起来,大块大块的石头从高处落下,沙石漫天。 开阔的视野随之陷入昏暗中。 青云宗弟子见状,脸色不佳。 他们中有不少人就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阵脚,含恨跌落。 莫慈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剑崖的奇异之处,看得格外认真。 视野受损,不妨碍众人用神识观看。 就见陈自渡如履平步,头顶落下的碎石与他擦肩而过,他的身影快速向上攀升。 三十丈,五十丈,七十丈…… 万剑宗弟子捏紧拳头。 费古仰头凝视虚空,眼中翻涌着无限的恶意。 “快一百丈了……” 不知何处传来一句低语。 众人的脸色越发凝重。 莫慈见状不由绷紧心神,更厉害的考验要到了。 这个念头刚从莫慈心头闪过。 惊人的异变发生。 原本生长在崖壁死气沉沉的枯木树根,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唤醒,枝条疯狂蔓延,很快便破山而出,长成一根根巨大的藤条。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藤条张牙舞爪,错落交叠,在空中织成一张遮天巨网,迎头向陈自渡扑去。 剩下的藤条也不甘示弱,纷纷向陈自渡的四肢袭去。 “啊!” 宋铃儿一惊,尖叫声脱口而出。 她急忙伸手捂住嘴。 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自渡。 嗡! 刺目的剑芒由上至下,宛若斩破天幕。 冰寒的气息伴随呼啸声瞬间席卷天地。 余波扩散,在场众人中只有几人稳稳站立原地,一动不动。 剩下的人东倒西歪,气息凌乱不已。 莫慈单膝跪地,五指按在冰凉的地面上,瞳孔中满是惊色。 陈自渡的剑意竟然已经强到仅用余波,就将她击退数步。 她毫不怀疑,自己怕是连他的一剑也接不下。 他都如此强悍,那与他同为天道宠儿的沈云歌想来并不比他逊色多少。 莫慈抬头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一眼就精准地瞧见沈云歌的身影。 与略显狼狈的同门相比,她无疑是从容优雅的。 此刻,她柔情似水的眼眸中闪烁着昂然的战意与欣赏。 显然,陈自渡的表现获得她的好感,也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莫慈看着沈云歌如巧夺天工的匠人精心雕刻的侧脸,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朦朦胧胧,并不真切的猜想。 短暂的骚乱后,众人很快恢复镇定。 陈自渡已用一把飞剑破阵,他如今已攀登至一百零五丈。 离一百零八丈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 “加油啊,陈师兄!” “陈师兄,你可以的!” “陈师兄,我们相信你,你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 万剑宗弟子眼看陈自渡即将再次打破纪录,忍不住开始大声鼓舞,其中以林采星声音最大,情绪最为激烈。 费古听见他声音便觉得厌烦,视线转移,见沈云歌神情严肃,他出声宽慰:“沈师妹不用担心,那小子肯定比不上你……” 话音未落,巨大的欢呼声将其遮盖。 林采星单手指天,高声呐喊:“陈师兄赢了!万剑宗赢了!” 费古面色一僵,抬头看去。 陈自渡所在的高度已经超越一百零八丈,来到惊人的一百一十丈。 他喉头宛如被什么东西噎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陈自渡的成绩定格在一百一十二丈! 他再次打破了万剑宗的记录。 看似只前进了四丈,然而只有攀登过剑崖的人才知道这四丈代表的含义。 陈自渡从天而降,归至崖底。 滚落一地的碎石,断裂的藤蔓如被施展时光倒流之术,向上漂移,重新回归崖壁,钻入缝隙。 几个呼吸间,崖壁已恢复如初,再不见先前的凌乱。 “恭喜陈师兄!” 林采星率先迎了上去,其他弟子紧随其后。 他们围着陈自渡说了好一会儿,刚才被费古指着鼻子追问的那名弟子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出来,对着费古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就说让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我们陈师兄可是天生剑骨,岂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费古脸色黑沉,扭头看向沈云歌:“沈师妹!” 他虽然只叫了沈云歌的称谓,但眼中的期盼与催促,昭然若揭。 沈云歌摇摇头,“费师兄,我已经尽力了。” 一百零八丈已经是她意想不到的高度。 沈云歌不会勉强自己做出无用之趣。 当然,她也并不认为陈自渡能稳赢她。 真正的较量还未开始。 费古不理解沈云歌的考量,那他听懂了沈云歌的拒绝。 他察觉到对面投来讥诮的视线,咬紧牙关,掉头就外走。 莫慈三人来得最晚,因此站在人群的最外围,与众人隔出一段距离。 费古走出几步,就发现外围的三人,一腔怒火终于有了宣泄之地。 第四十四章 说话臭的人看什么都是臭的! “安芷怡,宋铃儿,你们二人是自知技不如人,故意姗姗来迟?难怪天池峰年年排名末尾,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不思进取的弟子!” 安芷怡和宋铃儿都没有料到费古会突然将矛头对准她们,两人皆是一怔。 沈云歌欲言又止。 费师兄这话有些过了。 果然。 宋铃儿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叉腰怒喝:“费古,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安师姐一直在房间修炼,根本不知剑崖的事,还是我将她请来的!” “也没旁人看见,自然是随你怎么说。”费古不屑道。 “你……” 宋铃儿还想说什么,安芷怡出声打断她的话。 “清者自清,我们本就不需要证明。但是费师兄仅凭揣测就肆意诋毁天池峰,当向天池峰道歉。不然等我与宋师妹回到青云宗,一定请峰主出面,亲自上落日峰讨个说法!” 天池峰再没落,也是六峰之一,岂容费古一个筑基期弟子,当着万剑宗弟子的面,横加指责。 所以不管是为天池峰的声誉,还是为自己的声誉,安芷怡都不会退让。 费古被安芷怡反将一军,面色难堪,将头偏到一边,死咬着牙不肯道歉。 沈云歌心内叹息,微微一笑上前替费古打圆场,“安师妹,宋师妹,费师兄情急说错了话,我替他向二位道歉。青云宗六峰同气连枝,落日峰弟子并没有轻视天池峰弟子的意思。” “呵,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还需要别人帮他道歉。” 宋铃儿并不买账。 费古是费古,沈云歌是沈云歌。 她只想看到犯错的人接受惩罚。 费古本就对她们不满,听到宋铃儿还要挑三拣四,用力攥了攥拳,“宋铃儿,你不要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我只是想听到某人亲口道歉。” “道歉?乐于和贱种为伍的人,不配让我道歉!” 背过冰冷的视线,如利刃射向沉默的莫慈。 莫慈无语。 她就知道就算她再怎么降低存在感,最后话题还是会扯到她身上。 谁让她在青云宗队伍中身份最低微,人人都可踩上一脚。 宋铃儿顺着费古仇视的方向看了一眼莫慈,然后惊讶的收回视线,“我们在谈道歉的事,和莫慈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们自甘堕落,与贱种同进同出,就不怪旁人迁怒!” 宋铃儿高声反驳:“莫慈不是贱种!” 费古冷笑:“对,她不是贱种,她不过是一个不知通过何种手段混入队伍的低贱杂役!” 直至此刻,围观的万剑宗弟子总算理清几人的恩怨,看向莫慈的目光中带上若有似无的审视。 莫慈强忍住抬头的欲望,怕被人看见她猩红的眼眸。 宋铃儿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上前撕烂费古那张臭嘴。 安芷怡清冷的面容浮现一波薄怒,五指并拢,拍向腰间的储物袋。 沈云歌留意到安芷怡的动作,心道不妙。 若真是动起手来,无论谁输谁赢,丢脸的都是青云宗。 她正欲上前阻拦,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听闻青云宗云鹤峰主座下弟子个个皆是天资聪慧,灵心慧性之辈,今日一见传言,似乎有些夸大其词。” 声如其人,陈自渡的声音中自带一股刀剑的冷冽。 万剑宗弟子一脸意外地看向他。 向来冷淡的陈师兄居然会为青云宗的杂役弟子说话?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青云宗弟子不知道陈自渡的脾气,没有惊讶,只有愤慨。 陈自渡虽然只说了落日峰弟子名不符实,但也影射了他们。 费古最为生气。 因为这已经不是陈自渡第一次为莫慈打抱不平。 早在坊市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因为莫慈而发生过一次冲突。 那个时候双方并不知晓互相的身份,所以言谈间没有收敛。 如今身份挑明,陈自渡明知道莫慈身份低贱,却还是要出面维护,这分明是成心与他作对。 费古咽不下这口气,他勾起玩味的笑容,调笑道:“陈自渡,我以为你是一个君子,没想到你也是一个俗人!你既然如此看重莫慈,不然让她留在你们万剑宗,当你的贴身侍女好了,让她贴身伺候你,报答你的维护之恩!” 费古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陈自渡是骄奢淫欲之人,万剑宗弟子勃然大怒。 林采星用力呸了一声,“说话臭的人看什么都是臭的!我陈师兄是惜才,他才不会用出身去定义一个人的品性,不像某些人,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 林采星说完,特意看向陈自渡。 见陈自渡对他微微点头便知道自己说对了,神情骄矜。 “哦,难道是青云宗与万剑宗规矩不同,一个四灵根也值得你们看重?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费古当然不会相信林采星的话。 应该是场中大部分人都和费古保持同样的观点。 他们信奉灵根决定一个人修炼的上限。 四灵根的修士再勤勉努力也比不上单灵根修士的修炼速度。 宗门收徒也是基于这个考虑,才会将灵根作为第一道门槛。 但大道三千,谁又能保证灵根出众的人仙途就能走得长远。 至少莫慈不信。 陈自渡也不信。 他说:“你敢然瞧不起她杂役弟子的身份,那你可敢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她攀登剑崖的高度会不会低于四十丈。” 四十丈的高度对应的炼气八层的修为。 莫说莫慈如今明面上的实力只有炼气七层,就算是之前闯关的青云宗弟子,修为已到炼气九层,也堪堪只到四十一丈。 费古自觉这场赌局稳赢不输,十分爽快的点头应下,“可以。” 陈自渡颔首,平静地看向莫慈。 所有人的视线也集中在莫慈身上。 莫慈安如磐石。 费古和陈自渡用她来做赌注,何曾问过她的意见。 她凭什么要做两人争斗的牺牲品? 未免也太可笑了。 “莫慈。”宋铃儿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对,还鼓励她,“莫慈,你去证明自己吧!我和安师姐会为你加油的!” “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尽力而为。” 安芷怡倒是有些不太好的感觉,但在这种情况下,那丝微弱的感觉太容易被忽略,她便顺着宋铃儿的话鼓励莫慈。 第四十五章 我都替你们害臊! “哎,你们说那杂役能爬到多高?” “我猜三十丈。” “三十丈?要我说最多二十五丈!” “别说了,快看!她动了!” “……” 莫慈先前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剑崖的规矩,然而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它的奇异之处。 她运转灵力向上攀登,周身突然多出一股重力,像是有人抓住她的双脚,将她往下拽。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衡,脚掌稳稳踩在一块凸起的石面上。 来不及松了一口气,山壁震颤,大量碎石簌簌落下。 莫慈只得一边在崖壁上寻找落脚的位置,一边躲避滚落的山石,狼狈不已。 下方顿时传来阵阵嗤笑声。 莫慈充耳不闻。 她稳住心神,侧头避开一块碎石,运了运气,继续攀登。 越往上,压在身上的力度越重,她的速度也受到影响,逐渐放缓。 莫慈分心瞥了一眼崖壁上的刻度。 二十丈。 下方。 费古抱胸笃定道:“她马上就会失败。” “呵。” 宋铃儿冷笑一声。 她见过莫慈出手,莫慈才没有这么差劲。 沈厌抬头仰望,目光犀利似要透烟雾,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此时,莫慈已经摸索出一定规律,在碎石还未落下,便提前感知到它的轨迹,闪躲的姿势越发自如。 二十五丈,二十八丈,三十丈。 离四十丈的目标更近了。 青云宗弟子神色复杂,费古脸上的笑容则转移到宋铃儿的脸上。 林采星见状,故意重重叹了一声,又若无其事道:“哎,看来某人要输了。” 费古嘴硬反驳:“还有十丈的距离,结论别下得太早!” 话音落下,他像是发现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你们输定了!” 林采星抬头,眉头紧锁。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莫慈的情况竟发生了惊人的逆转。 她竟还停留在三十丈的位置,寸步不前。 她在做什么! 有人小声猜测:“她这是快坚持不住了吧?” 宋铃儿和安芷怡目露忧色,沈云歌神色淡淡。 以炼气七层的修为攀至三十丈,这个成绩在此次前来交流会的青云宗弟子中算是中等,也符合一个杂役弟子的水准。 沈云歌心中甚至有些失望。 看来她高估了莫慈。 她摇摇头,正准备收回视线,神色猛然怔住。 下一刻,她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瞳孔震颤,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她,她竟然……” 林采星疑惑地看了沈云歌一眼:“她怎么了?” 声音落下却久久不见回答。 他扭过头,发现一旁陈师兄也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剑崖上的身影,一派肃然。 没能得到解答,他只得挠了挠头,然后继续观望。 又过了一会儿,林采星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他目瞪口呆,指着莫慈结结巴巴道:“她、她、她这是在利用剑崖修炼身法?” 林采星的声音没有抑制,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可能!”费古脱口而出。 但他的话没有迎来众人的附和。 青云宗和万剑宗的弟子本就是大燕国修士中的佼佼者,天资悟性皆是不俗。 他们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现在这么久了,他们怎么也能看明白莫慈在做什么。 莫慈并不是因为实力受限,停滞不前,她是在利用从崖壁滚落的碎石,以及不停增加的重力,磨练自己的身法。 三十丈的高度对她来说应该是让能让她感受到压力,但又不至于竭力的最佳位置。 所以她才会一直停留在那个位置,为的就是不断打磨,反复巩固。 从未有人会想过用这样的方式修炼,而且还是一个外宗弟子,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理的万剑宗弟子再也笑不出来。 空气仿佛也瞬间凝结,气氛压抑得可怕。 “笑啊,怎么不笑了?剑崖的玄奥被一个外人给破了,我都替你们害臊!” 两道身影突然从虚空中现身,众人立刻弯腰行礼。 “见过宗主!” “见过云鹤峰主!” 仇宗主一张老脸黑得厉害,痛心疾首:“从你们进宗第一日,宗门便告诉你们强调要多来剑崖,多来剑崖!可你们无一人放在心上,如今你们可算知道宗门为何有此要求!” 仇宗主脸皮火辣辣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今日本是约云鹤峰主论剑,顺便再炫耀炫耀自己的好徒弟,后来听到万剑宗和青云宗弟子在剑崖比试,心血来潮便喊云鹤峰主来一同观看,没想到会遇见让他丢尽颜面的一幕。 宗门设置剑崖的初心竟被青云宗一个不起眼的杂役弟子看破,并加以实行。 仇宗主羞得一张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弟子知错!” 万剑宗弟子低头认错,也脸热不已。 宗门确实经常要求他们来剑崖,可他们一直以为剑崖的存在是为了验证弟子的实力,从未往其他地方考虑过。 他们怎么会想到还有这样的用法! 青云宗弟子也低垂着头,若是此时在剑崖上的人换成任意一人,他们都能感到与有荣焉,可上面那个偏偏是他们看不起的低贱杂役。 他们现在的心情不比万剑宗弟子高兴多少。 仇宗主发泄一通后,终于想起身边还有外人,端起笑脸:“云鹤峰主,那位小弟子看来颇有悟性啊!” 同时,他在心中腹诽,他就说青云宗怎么会带一名杂役弟子前来,肯定是早已看出她的不同之处,想要给万剑宗一个出其不意,不承想提前暴露。 这样一想,他又不禁扬了扬唇。 幸好被他提前发现,让青云宗损失了一个杀手锏。 云鹤峰主发现仇宗主眸中的笑意,有些纳闷,她没有点破,淡淡道:“不过侥幸。” “修炼一途,千难万险,哪来这么多侥幸。” 仇宗主就知道云鹤峰主不会承认,摇头反驳。 云鹤峰主也不与他辩驳,视线看向莫慈,湛蓝色的眼睛微微闪动。 四灵根的杂役弟子? 倒是有点意思。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时辰后,停留在三十丈的莫慈终于重新向上攀爬,并且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速度不仅没有减缓,反而加快了。 她突破了! 第四十六章 费师兄,你这是打算输了还要赖账 崖壁高耸,碎石如雨点般密集坠落。 莫慈的身影犹如一只灵巧的蝴蝶在雨中飞舞闪躲,灵动优美。 “可惜,灵力不够了……”莫慈遗憾地舔了舔嘴唇。 她强行提升修为,导致根基太浅,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而且她已有所领悟,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引起怀疑了。 她虽然身携至宝混沌珠,但混沌珠受损,她也不敢全然相信。 看了一眼崖壁上的刻度,莫慈体内运转的灵力一滞。 霎时,她的身形滞缓,被上方掉落的碎石击中。 砰! 莫慈落了下来,双脚踏地。 滚落的碎石停滞半空,随后倒飞回去,恢复原样。 寂静。 众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莫慈。 只见莫慈缓缓抬起头,掀起唇角,正要说话。 紧接着,她面色倏白,弯腰喷出一口鲜血,眼睛一闭,向后倒去。 “莫慈!” 宋铃儿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安芷怡紧随其后。 两人赶在莫慈摔倒前,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安芷怡往莫慈口中塞了一枚丹药,焦急地看向云鹤峰主:“云鹤峰主,莫慈身体不适,恕弟子先行告退,带她回去休息。” 云鹤峰主还未说话,仇宗主热情道:“你们先将她带回去,我随后随让弟子送些疗伤的丹药来,这么好的悟性,可不要浪费了。” “这是我青云宗弟子,就不劳仇宗主破费了。” 云鹤峰主斜睨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送到安芷怡面前。 “喂她服下,一日便可好转。” “多谢云鹤峰主。” 安芷怡诚心谢过,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玉瓶,将里面的丹药塞进莫慈口中,与宋铃儿一起将莫慈带走。 “云鹤峰主,我们的论剑还没结束。” “走吧。” 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随后消散于风中。 等两位长辈一走,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松快起来。 “莫慈”两个字不断出现在他们口中,言谈间夹杂不少惊叹。 费古黑着脸,大步往外走。 “费师兄,你这是打算输了还要赖账吗?”林采星笑嘻嘻叫住他,“这样不太好吧,这么多人看着呢。莫慈刚刚可是到了四十四丈,这场赌局是我赢了。” 费古恼羞成怒:“那你想怎么样?刚才我们虽然说了打赌,却没有说赌注,你还想要我给你磕头道歉不成!” “我可不敢。”林采星顿了一下,笑道:“不过,你应该给你的师妹道歉,就刚才那个叫莫慈的,我们万宗主都极为认可,你总不能连我们宗主的话都不信吧?” 费古双手攥紧,骨节发白,眼中满是愤愤之色。 “费师兄……” “我会向她道歉的!只要她担得起!” 费古撂下一句话后,捏着拳头,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充斥着愤怒,怨气冲天。 林采星见状反而不安,“陈师兄,不会出事吧?” 他怎么觉得费古不像是道歉,倒像是要去杀人,语气里满是威胁。 陈自渡也察觉不对,他想了想,走到沈云歌面前:“沈道友。” “陈道友。” 沈云歌已经从莫慈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陈自渡,态度大方地与他回礼。 陈自渡直言道:“青云宗此行是来万剑宗做客,希望贵宗切不要因我等伤了和气。” 沈云歌是何等心思敏捷之人,自然听出了陈自渡的言外之意。 她难得有些尴尬,面上丝毫不显,微笑道:“陈道友多虑了,青云宗弟子亲如一家,平日里打打闹闹惯了,不会生出怨恨。” “如此极好。” 陈自渡自觉已尽提醒的义务,告辞离开。 沈云歌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姐姐。沈厌走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阿厌和莫慈的关系很好吗?” 这是沈云歌第二次问沈厌这个问题。 不同于前一次的不假思索。 这一次,沈厌犹豫了一下,“算是朋友吧。” 盟友应该也算是朋友的一种吧? 沈厌不确定地想道。 沈云歌听到这个回答,沉吟片刻,扯起嘴角,轻轻抚过沈厌的头顶,“真好啊,阿厌也交到朋友了。” “姐姐,你若不高兴,那我以后不和她来往了。”沈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云歌的神情。 他的私心当然比不上姐姐开心重要。 靶子可以随时更换。 姐姐只有一个。 “没有,我很开心。” 沈云歌再厌恶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更何况她对莫慈的观感不能用厌恶来形容。 她更想用忌惮。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忌惮一个四灵根的杂役弟子,但莫慈带来的危机感不是空穴来风。 她想再多了解一些关于莫慈的事,想查清她为什么会独独对莫慈产生忌惮的感觉。 沈厌既然和莫慈有来往,那从他这里应该更容易打听莫慈的消息。 沈云歌的笑容又添了一分真情实感了,“莫慈受伤了,你晚一点去看看她。” “好。”沈厌应下。 这是姐姐的意愿,他当然会照做。 而且会做得更好。 …… “啊!” 宋铃儿和安芷怡刚把莫慈放到床上,莫慈就睁开眼睛,吓得宋铃儿惊呼出声。 安芷怡:“莫慈,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错?”莫慈挑了挑眉。 宋铃儿一拳打在莫慈的胸口:“你可把我吓坏了。” 安芷怡阻拦不及,紧张地看向莫慈。 宋铃儿这才想起莫慈受了伤,急忙道歉。 莫慈摇了摇头,从床上坐起,“我没事。” 安芷怡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白皙中透着一抹红润,双目炯炯有神,精神饱满,一点也不像是受伤吐血之人,勉强放下心来。 “云鹤峰主的丹药真是管用。” 宋铃儿连连点头。 莫慈轻笑一声。 不是云鹤峰主的药好,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受伤,刚才那口血是她硬逼出来的。 不用点苦肉计,她很难从云鹤峰主和仇宗主的眼皮子下安然脱身。 其实,她若是将戏演得再足一些,回到房间后也不该睁开眼睛,只要她继续闭目不醒,谁又能说她是假装受伤,而不是真的昏迷。 但她不想让宋铃儿和安芷怡为她担心。 她们是这次队伍中少有对她保持善意的人。 莫慈不想辜负这难得的善意。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云鹤峰主的丹药确实不是凡品。 服下丹药后,她浅薄的根基都被填补了一遍,体内的陈伤旧疾也彻底根除。 她此时精力充沛得不像话。 第四十七章 宗主,弟子林采星请求出战! 安芷怡和宋铃儿顾及莫慈的伤势,没有停留太久。 等两人走后,莫慈神识内探,灵力在经脉中顺畅流转,再无以前的滞涩。 她满意地收回神识,盘膝而坐,继续炼化还未完全消散的药效。 翌日。 莫慈一行人在云鹤峰主的带领下,去往万剑宗最大的练武场。 许是为了从气势上压倒青云宗,万剑宗上至长老,下至弟子全体出席。 练武场上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众多剑修在一起无形间释放的剑势,形成庞大的威压,排山倒海,让人心惊胆颤。 青云宗弟子脚下不由一乱。 云鹤峰主见状,素手随意一拔。 凝聚在一起的剑势如鸟兽轰然溃散。 “云鹤峰主。” 仇宗主仿若未觉,满脸笑意带着几位长老上前迎接。 云鹤峰主淡然回礼:“仇宗主。” 仇宗主亲自引领云鹤峰主与几位长老入座,宣暄几句开口问:“云鹤峰主,今日的交流会如何进行,您心中可有章程?” 此次青云宗有近百名弟子前来,不可能人人有机会上台比试。 “炼气期弟子比试两场,筑基期弟子比试五场,七局四胜。” “极好。”仇宗主欣然应允,“那第一场就让万剑宗尽地主之谊,先派弟子上场。” “仇宗主且慢,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云鹤峰主再度开口。 “何事?”仇宗主微讶。 “此次交流会,若是青云宗侥幸获胜,我希望仇宗主能够允许青云宗弟子进剑冢一观。” 云鹤峰主云淡风轻地扔下一个惊雷。 万剑宗一个年长的长老猛然站起:“云鹤峰主!剑冢乃我万剑宗禁地,岂容外人进入!你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仇宗主肃然:“云鹤峰主,这个要求太过苛刻,恕万剑宗无法答应。” “青云宗若是输了,愿意割让一条中品灵脉。” 云鹤峰主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说出条件。 灵脉?! 一脸怒容的万剑宗长老听到这两个字,硬生生将准备说出去的脏话憋了回去。 万剑宗家大业大,也不过只有两条灵脉,其中一条还是只能开采出下品灵石的下品灵脉。 青云宗愿意拿出灵脉作为赌注,显然也是下了血本。 仇宗主拒绝的心思瞬间动摇。 “云鹤峰主稍等,待我与几位长老商议片刻。” 云鹤峰主微微颔首,“请便。” 青云宗弟子没想到这次参加交流会还有进入万剑宗禁地的机会,一个个蓄势待发,战意昂然。 莫慈也有些意外,不过当她看到前方眉若远山,顾盼生辉的沈云歌,顿觉理所当然。 沈云歌受天道眷顾,有她在的地方,处处都是机缘。 没过多久,仇宗主便做主答应了云鹤峰主的要求。 他对于自家弟子极有信心,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输了,万剑宗也不一定会有损失。 剑冢不同于一般的禁地,能从里面获得什么,全靠个人的缘法。 而剑冢中的机缘又是与剑有关,青云宗弟子在里面根本不占优势。 不过,仇宗主也没有立刻松口,经过一番拉锯后,他们将进入剑冢的名额定为四十人。 商谈妥善完,仇宗主派出第一名弟子上场。 弟子姓汤,名红玉,炼气十层。 她一上台就落落大方朝仇宗主等人行礼,然后剑指青云宗弟子方向,“谁来与我一战?” “韩宇,你去。”云鹤峰主点出一人。 “是。” 韩宇自信一笑,身形如电,跃上比试台。 汤红玉上下打量他,“炼气十层,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韩宇自信一笑,“汤道友,小心了。” 说罢,他身周灵力涌动,张口吐出一大口红色灵雾。 红色的灵雾在空中翻滚,随后幻化成一条红色的巨蛇,蛇尾摆动,闪耀着猩红的飓风呼啸而过,热浪滔天。 汤红玉眼中闪过一道惊诧,双手快速掐诀,手中的飞剑腾空飞起。 然后她伸手虚虚往飞剑的位置一点。 顿时,剑身大亮。 飞剑发出一声嘹亮的剑吟,猛地向下一斩。 轰! 亮眼的红色剑芒与巨蛇碰撞在一起,无形的气浪向外扩散。 汤红玉侧身躲过气浪的袭击,旋即纵身一跃,接过空中的飞剑,反身向后刺去。 “被你发现了。” 韩宇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汤红玉身后。 他轻笑一声,被灵力包裹的双手向内合拢,将汤红玉刺来的剑稳稳夹住。 汤红玉脸色微变,翻转手腕。 飞剑嗡嗡震动,却又无法挣脱韩宇双手的束缚。 “得罪了。” 韩宇话音落下,几道罡风袭向汤红玉。 她只躲过了一道,就被剩下的罡风击中,身形倒退,不得不落下比试台。 直至她摔倒的那一刻,她的剑依然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寸步不离。 韩宇看向云鹤峰主,抱拳朗声道:“弟子幸不辱命。” 云鹤峰主满意地点点头,对仇宗主道:“第一局,青云宗胜了。” 仇宗主正襟危坐,脸上看不出喜怒,“青云宗果真人才济济。” 但这只是第一局。 汤红玉被万剑宗弟子扶了下去。 韩宇回到青云宗队伍,受到热烈欢迎。 “韩师弟表现不错。” “韩师兄不仅是我们内门小比第一,也是万剑宗炼气弟子中的第一名!” “这次我们不仅有韩师兄,还有沈师姐,万剑宗拿什么和我们比!” “……” 林采星听到青云宗传来的奚落声,忍了忍,没能忍住,主动站出来,昂首挺胸:“宗主,弟子林采星请求出战!” 莫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头顶。 对于下一场比试结果已有预料。 果然,林采星在得到仇宗主的首肯后,上场比试。 他的对手是青云宗小比的第二名赵一帆。 林采星炼气九层,赵一帆炼气十层,从表面上看,赵一帆的赢面更大。 实际上,林采星只用了三剑,就将赵一帆送下比试台。 尤其是最后一剑,若不是他及时收手,赵一帆差点丢去半条命。 他的表现赢来万剑宗弟子满堂喝彩,也让青云宗的人刮目相看。 林采星一直跟在陈自渡身边,被对方天生剑骨的光环掩埋,如今上台亮相,众人方知他在剑道上的天赋并不弱于旁人。 两场比试结束,青云宗和万剑宗各胜一局。 第四十八章 以不平剑,除不平事,我自不平! “两场炼气期弟子的比试都结束了,现在该轮到筑基期弟子了。”仇宗主含笑道。 云鹤峰主目光在身边的弟子身上扫过,略一思索,“费古,你去吧。” 费古大声应是,双脚一蹬,站上比试台。 费古行事张扬,又与林采星有过两次争执,万剑宗弟子对他观感不佳。 见他上台,纷纷意动,有几个与林采星亲近的师兄师姐主动上前,自请出战。 仇宗主哈哈一笑,点出一人。 “吴桐。” 一个身形健硕的青年从队伍中走出,恭敬行礼,抬脚走上高台。 林采星扯着嗓子大喊:“吴师兄必胜!” 万剑宗弟子一怔,也跟着鼓舞助威。 青云宗弟子自然不甘示弱。 然而双方人数差距悬殊,青云宗弟子的声音淹没在一声声“吴师兄加油”。 费古脸上乌云密布,他为人好强,最恨别人抢他的风头。 不等吴桐在比试台上站定,他暴喝一声,如矫健的猎豹向吴桐扑去。 “金身附体!” 费古的体外金光闪烁,双拳呈现出精铁的坚硬感。 他挥拳砸向吴桐。 拳头划过长空,掀起一串尖锐的呼啸声。 吴桐身形暴退,右手一拍储物袋,一把宽厚的黑剑落在他的手上。 他脚尖外旋,止住退势,双手握住剑柄,挥起剑身拍向费古。 砰! 宛如金属碰撞的声响在比试台上方回荡。 费古和吴桐一触即分,身形迅速拉开。 费古噔噔噔倒退数步,两条手臂垂在大腿外侧,微微颤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桐,心中惊骇不已。 万剑宗弟子不都是弱不禁风的剑修,怎么会有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巨力? 青云宗弟子也大吃一惊。 费古修炼的是锻体之术,肉身坚硬,且力大无穷。 竟然有剑修,能够在肉体力量上压他一头。 他们看吴桐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怪物。 吴桐也向后退了数步,等站稳后,他第一反应便是拿起自己的重剑,细细观察,见剑身上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这才舒出一口气。 费古差点气得吐血。 他在吴桐眼中竟然还比不上一把剑。 但想到那坚固的剑身,他的拳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吴桐天生巨力,这把千均剑正适他。”仇宗主看似在为云鹤峰主解释,但语气中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另辟蹊径,难登大雅之堂。”云鹤峰主柳眉微蹙,声音带着冷意。 吴桐用剑的方式明显区别于传统的剑修。 剑修之所以被称为剑修,是因为剑修将剑当做自己唯一的法器,终其一生都在寻求剑道真理。 剑修没了剑,就相当于人没了手。 而吴桐不同,若是将他的千钧剑换作是千钧锤,千均棍,他照样可以适应,甚至超常发挥。 所以云鹤峰主并不认同吴桐剑修的身份。 “云鹤峰主言重了,吴桐可不仅仅只会一种用剑的方式。” 仇宗主一眼便看出云鹤峰主的想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吴桐似乎是为了验证仇宗主的,他单手掐印,千均剑如离弦之箭,迅速冲向费古。 费古双臂骨裂,不敢再用手硬接,他重重一踏躲开飞剑,右腿如鞭朝吴桐脸颊抽去,神色狰拧,“去死!” 云鹤峰主闭上眼睛,内心轻叹。 输了。 “哈哈哈,来得好。” 吴桐大喜,他没有召回飞剑,直接伸手,鹰爪般的五指扣住费古的右腿。 然后他在费古惊恐的眼神中,在台上旋转数圈,脱手将人扔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哈哈哈哈哈!” “吴师兄赢了!” “我愿称这一招为无敌旋转风火轮!” “……” 万剑宗弟子哄堂大笑,前仰后合。 莫慈眼眸微垂,乌黑的睫毛遮住一闪而过的笑意。 费古这次可算是颜面尽失了。 这一场输得太过丢人,云鹤峰主动了真火,青云宗弟子也想证明自己,接下来的三场比试都格外卖力。 “又是三比三,平手了,看来想要分出输赢,还是要看这最后一局了。” 仇宗主和云鹤峰主对视一眼。 两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他们刻意将沈云歌和陈自渡留在最后,就是为了这一刻。 “自渡。” “弟子在。” “云歌。” “弟子在。” “准备上场。” “是。” 陈自渡和沈云歌走上比试台时,下方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一个是久负盛名的青云宗天骄,一个势如破竹的万剑宗魁首,两人之间究竟是谁更胜一筹,两个宗门的弟子也好奇已久。 陈自渡体态颀长挺拔,每一处轮廓都透着锋利寒意,站在比试台上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而在他对面的沈云歌杏眼桃腮,肌肤胜雪,粉嫩的唇瓣微微上翘,未语先笑,灵韵动人。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个弟子恍惚一瞬,脱口而出。 其他人闻言虽未出声附和,皆一脸赞同。 沈厌眸色幽深,不知名的情绪在眼中涌动。 “陈道友,请赐教。”沈云歌欠身行礼,起身后,萦绕在身的温婉气势倏地一遍,柔和的眼睛中迸发出锋芒。 陈自渡沉默还礼,目光中流露出赤裸的战意。 他自进入万剑宗那一日,便知道他与沈云歌迟早会有一战。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此剑名为不平!” 以不平剑,除不平事,我自不平。 弟子席上,没人看清陈自渡是从何处取出不平剑。 一个眨眼的时间,不平剑就出现乜,就好像它原本就在陈自渡的手中。 云鹤峰主见到不平剑,眼睛一亮,身体不由向前微倾。 “这剑……” “不平剑是自渡从剑冢深处得来的。”仇宗主红光满面,自得道,“它出世时,万剑宗内万剑齐鸣,响彻天地。” 云鹤峰主默默颔首,眼中异彩连连。 “好剑!”沈云歌赞了一声,一拍储物袋,一把十二伞骨的玉伞飘在她的身前。 玉伞有伞身,却无伞面,其上泛着淡淡的荧光。 仔细一看才发现玉伞并非没有伞面,而是伞面由水构成,无色透明,难以察觉。 “是云鹤峰主送给沈师姐的筑基礼物,无垢伞!” 一语道破玄机。 第四十九章 让他跟在我身边学剑三年 无垢伞在空中飞快旋转,空气中渐渐多了一抹潮意。 沈云歌手指飞舞,双手快速结印:“化雨!” 伴随话音落下,一道灵光飞快没入无垢伞内。 无数水滴从伞面上暴射而出。 陈自渡单手持剑,不平剑向下斩去。 “破!” 锐利的剑气瞬间破体而出,转眼间便与水滴相撞。 砰砰砰砰! 细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无数水珠在空中轰然炸开,淅淅沥沥如春雨洒落。 剑气在空中疾驰片刻后,在无垢伞前一丈远的位置停下。 台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沈云歌和陈自渡的交手太过精彩,他们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沈云歌见自己的攻击被陈自渡一剑化解,神情凝重,双手变幻,身前的无垢伞加速旋转。 咕噜咕噜…… 轻微的水流声蓦地响起。 只见无垢伞的伞面掀起阵阵波澜,随后一串串气泡从伞面上飘起。 气泡飘浮在空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射晶莹的光芒。 陈自渡淡然自若,以不变应万变,依旧是一剑斩下。 剑气呼啸而至。 然而这一次,气泡在剑气来临之前,便被剑气来起的气浪掀飞,四散漂去。 而此时,沈云歌双手向上一抬,无垢伞在空中翻转,用伞面对准陈自渡。 一道水幕骤然展开。 哗—— 剑气斩在水幕上,水花四溅。 沈云歌面色微白,双目却异常明亮,她不退反进,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空中的水幕化作滔天巨浪向陈自渡拍去。 陈自渡大喝一声,冲天而起,他手中的剑化作残影,在空中连斩数次。 一道,两道,三道…… 一道道剑气从剑身离体,又在空中汇聚,最后形成一道数丈高的巨大剑气。 巨大的压迫感席卷练武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众弟子头皮发麻,惊骇难言。 他们不禁开始怀疑陈自渡真的只是一个筑基修士? 这剑气未免也太过逆天。 沈云歌眼底掠过一道惊色,想起师父此前的叮嘱,她一狠心,咬破舌尖,张口吐出一滴精血。 精血与伞面融合,透明的伞面泛起微微红意。 “起!” 欲要平息的巨浪向上翻涌,飞溅的浪花化作漫天水箭刺向陈自渡。 现场响起一阵惊呼。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下,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水箭摧毁,又将汹涌的浪潮一分为二。 缩小大半的剑气继续飞行,直指沈云歌。 沈云歌反手握住伞柄,向前一挥。 轰! 又是一声巨响! 冷冽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沈云歌倒退数步,脸颊被细小的剑气切割,留下几道明显的红痕。 随后,她闷哼一声,一丝血迹从嘴角涌出。 与她相比,衣着整齐的陈自渡明显要从容许多。 众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移,得出一个结论。 沈云歌似乎要输了。 青云宗弟子觉得难以接受。 沈云歌在青云宗内一直保持着不败神话。 然而他们也找不出为沈云歌辩驳的理由,陈自渡的表现太过惊艳,他们也没有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陈自渡俯视沈云歌一歌,手指微微收紧。 该结束了。 他正欲挥出最后一剑,一道微不可查的破裂声在他耳畔响起。 他一怔,下一刻,他瞳孔一缩,暗道不好。 在之前交战中散落各处的气泡,不知不觉间出现在陈自渡的周围。 趁他放松大意之际,第一个气泡突然爆炸,紧接着,如连锁反应般,剩下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爆炸。 爆炸带来的无形波浪向四周扩散。 陈自渡下意识看向沈云歌。 沈云歌也在抬头看他,沾血的唇瓣无声张合,漆黑的眼眸如星辰璀璨。 “我赢了。” 陈自渡的心跳有片刻紊乱。 他体内的灵力本就所剩无几,在气浪的冲击下,他被扫下比试台。 全场静默一瞬,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不只是青云宗弟子在为沈云歌鼓掌叫好,万剑宗弟子同样没有吝惜他们的掌声。 这一场比试乃他们平生所见最精彩的战斗。 陈自渡虽然输了。 但虽败犹荣。 仇宗主既欣慰,又苦涩,他摇头叹道:“这一次交流会是我们万剑宗输了,沈云歌极好,极好!” 他连说两个极好,满脸写着欣赏。 云鹤峰主微微一笑,“云歌这次胜在沉稳细心,下一次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她并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也是剑修,自然能够看出陈自渡如今在剑道上的造诣,已经不弱于金丹期的剑修。 而剑修的攻击性本就是排在众修之首。 陈自渡只需多加历练,以后的成就不可小觑。 云鹤峰主心里也有些感慨。 本以为有了沈云歌,在宗门之争中,青云宗便可以安然无忧。 偏偏万剑宗又多了一个陈自渡。 但她转念一想,这样也好,高处不胜寒。 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对于沈云歌而言,是一件好事。 她如今在大燕国内没了对手,修为也很久没有长进了。 “云鹤峰主准备何时安排弟子进入剑冢?” 仇宗主挫败片刻后就调整好心态,主动提起进入剑冢一事。 “就定在三日后吧。” “好,我现在就着人安排。” 仇宗主答应得爽快,云鹤峰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扫了一眼陈自渡,突然开口,“陈自渡在剑道上的天赋得天独厚,不知仇宗主可否愿意让他跟在我身边学剑三年?” 仇宗主大喜,“当真?” “当真。” “哈哈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我先替徒儿谢过云鹤峰主。” 仇宗主喜出望外。 云鹤峰主的剑法在大燕国内,无人能出其右。 哪怕是万剑宗闭关已久的老祖宗出山,也没有十分把握能够胜过她。 陈自渡能够跟随在她身边修行三年,是一个极好的机缘。 仇宗主也不担心云鹤峰主会伤害陈自渡,或是故意藏私。 她若是肯做出这样的事,那她就不是云鹤峰主。 这点信心,仇宗主还是有的。 云鹤峰主其实说完就有些后悔。 但见仇宗主并无半点抵触的情绪,再加上对陈自渡的欣赏,最后还是决定依照诺言行事。 台下,两宗弟子各自簇拥着自家师兄、师姐说话。 莫慈从来不会参与他们的热闹,她独自站在一处,手指轻扣,若有所思。 按照她之前的推测,沈云歌和陈自渡都是天道眷顾之人。 而在这场比试中,沈云歌赢了。 所以沈云歌才是更受青睐的气运之女? 第五十章 有些人生来便在云端,你要认命 莫慈的沉思在瞥见云鹤峰主和仇宗主离开的身影后戛然而止。 她有些理所当然了。 她认定沈云歌是气运之女,全因方云朗记忆中从未有比她气运更强之人。 但她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燕国也只是修真界上的一方领域。 这样的比较毫无意义。 莫慈想通之后,不再纠结,与宋铃儿、安芷怡汇合,一起返回住处。 路上,宋铃儿眼露羡慕之色,“我这次算是知道沈云歌的厉害了,上次的小比,她恐怕连一半的实力都没使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把无垢伞,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厉害!” 安芷怡点了点头,神情似惆怅,又似挫败。 她和宋铃儿不是落日峰的人,虽听闻过无垢伞,却也从未见沈云歌使用过,今日方知它的神异之处。 安芷怡自认天资和悟性并不差,只要努力修炼,以后未必会输沈云歌太多。 可今日所见所闻,着实让她自惭形秽。 宋铃儿感慨良久,话锋一转,看向莫慈,眉开眼笑,“莫慈,先恭喜你了。” “恭喜?”莫慈和安芷怡不明所以。 “哎呀,你们忘了!就是云鹤峰主和仇宗主提到过的条件,我们赢了,就有四十个人可以进入万剑宗的剑冢!众目睽睽下,仇宗主肯定不能反悔。” “可进入剑冢的人选里不一定会有莫慈?” “谁说的,第一批参加集训的弟子以及他们选中同伴,加在一起正好四十个人。云鹤峰主向来公正,她一定会这样安排!你们若是不信,就等着看吧!” 宋铃儿极为自信。 莫慈和安芷怡半信半疑。 事实证明,宋铃儿是对的。 当晚,莫慈就收到了消息。 给她送来消息的人也出乎她的意料。 “沈厌?” 沈厌苍白的面容带着几分难掩的病态,他牵起唇角,“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莫慈猜不透他的来意,定定看了他一眼,侧身邀他入内。 沈厌走进房间,毫不避讳的左顾右盼,“你的房间倒是和你的人一样冷清。” 莫慈在桌前坐下,闻言眼皮都没有掀一下,自顾自倒上两杯茶,然后将另一杯推到对面。 沈厌见她不搭话,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直接开口:“三日后,你和我一起进入剑冢。” 莫慈挑了挑眉,还真被宋铃儿说中了。 “多谢。” “你是感谢我前来通知消息,还是感谢我当初选择了你?” 丝丝热气从茶杯上方升腾,在两人中间盘旋,模糊了他们的面容。 莫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都有。” 只要不多而已。 “那你准备如何报答我?”沈厌。 莫慈反问:“我不是已经报答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厌立时明白自己的心思早就被莫慈看透。 他索性不再故弄玄虚,浑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冷意,“莫慈,我不管你有何目的,但惟有一条,你不能伤害沈云歌,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他们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沈厌不介意莫慈在她身上获取利益,但如果莫慈敢做出伤害姐姐的事,他必会让莫慈后悔来到这世上。 莫慈轻轻放下茶盏,假装没听出沈厌话语中的威胁,轻笑一声,似是觉得好笑,“她是青云宗的红人,又是筑基修士,我有什么本事能够伤害到她。” “量你也不敢。” 沈厌起身上下打量莫慈一眼,语气既笃定,又带着不屑。 “莫慈,有些人生来便在云端,你要认命。” 沈厌专程来警告莫慈一通后,匆匆离去。 莫慈平静地看着桌上未动的茶杯。 蓦地,勾唇邪肆一笑。 “认命?” “偏我莫慈最不信命啊。” …… “剑冢内葬有我万剑宗建宗以来历代弟子收集的所有飞剑,大多已不知来处。但飞剑有灵,若是遇到命定之主,便会自动现身,不可强求。 另,剑冢内杀伐气重,需小心行事,不得冒犯……” 仇宗主在前讲述进入剑冢的规矩,站在队伍末尾的莫慈听得格外认真。 自从进入剑冢的名额确定后,她居住的地方就迎来了诸多不速之客。 他们或温言细语,或疾言厉色,逼迫莫慈让出进入剑冢的名额。 好在莫慈收到消息后就知道这三天不会清静,早早就躲去安芷怡的住所,免受打扰。 莫慈怀疑万剑宗开放禁地,就是为了给沈云歌提供机缘。 因此,就算被众人记恨,她也一定要进入剑冢,伺机抢夺气运。 万剑宗虽然答应让莫慈等人进入剑冢,却不愿意暴露剑冢所在的位置,特意在广场上搭建了一座进入剑冢的传送阵。 传送阵阵纹繁复,奥妙无穷,其内镶嵌数颗上品灵石。 莫慈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不由一晃。 站在她身边的沈厌斜睨她一眼,冷声道:“万剑宗不想我们知道剑冢所在,必定会在传送阵上动手脚,你偏还要去自讨苦吃。” 这时,仇宗主转过身,目光在最后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们只能在剑冢内停留一日,好好把握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进阵吧。” “多谢仇宗主!” 青云宗弟子齐身行礼,依次进入传送阵站定。 “这次多谢仇宗主了。”云鹤峰主颔首微笑。 “愿赌服输。” 仇宗主右手掐诀,打出一道灵光,快速没入传送阵内的灵石。 所有灵石依次亮了起来。 莫慈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一阵天旋地转。 她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置身一个陌生的环境。 等莫慈看清眼前的景象,那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环顾四周,头脑空白,只剩下心脏孜孜不倦的跳动。 在她眼前是一块荒芜之地,杂草不生,其上却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剑。 这些剑或沧桑,或破败,有些如凡铁打造,布满棕褐色的铁锈,有些锋利有旧,锐不可当。 在这里,空气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剑冢,剑之坟墓……” 莫慈喃喃自语,低哑的声音在这片土地上莫名多出一丝悲意。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千万把剑齐声哀鸣,如泣如诉。 第五十一章 沈厌,在这里遇上我算你倒霉 莫慈的眼睛越来越亮。 她沉吟片刻,伸手摸向立在身旁最近的一把剑。 那是一把外形朴素,剑身无繁纹点缀的飞剑。 莫慈甚至感应不到它的灵气波动。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把剑的刹那,它毫无预兆的开始震动。 一股极强的意念传入莫慈的识海。 那把剑拒绝她的靠近。 莫慈眼神一暗,执着的再次往前探出手。 下一刻。 一道夺目的剑芒呼啸而至,快如闪电! 莫慈早有防备,猛地缩回手。 剑芒劈空,扬起漫天黄沙。 在昏暗的视线中,莫慈低头看向右手。 一滴血珠突然冒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血珠出现,连成线往下滴落,一条极细的伤口在她手背上绽开。 莫慈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差一点,她的手就保不住了。 在修真界,断臂重生并不算一件稀奇事,但想要做到也需要满足诸多苛刻的条件,炼气十层的莫慈必定无法达到。 她若是在此时失去右手,将更难追赶沈云歌等人的脚步。 “此地乃万剑宗禁地,需多加小心,万不可再疏忽大意。”她暗中告诫自己,随后取出伤药,涂抹在伤口上。 出乎莫慈预料的是涂抹药物后,她的伤口并无好转的迹象,血液仍在不断往外流淌。 她皱了皱眉。 她用的伤药是大师傅临行前所赠,药效比坊市中流通的伤药好上不是一星半点。 她以前修炼受伤时,大师傅也曾给她用过,效果极好,怎么到这里就不起作用了? 莫慈将目光重新汇聚伤口,凝神观看良久,终于发现了端倪。 她的伤口上覆盖着一层奇异的能量,在极尽破坏,使伤口不得愈合。 她试图用灵力驱赶,却发现那层能量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地扒在伤口上,与她的皮肉难舍难分。 莫慈神色微沉。 伤口的古怪明显是那道剑芒导致,她如果沉下心在记忆里搜寻,未必不能找到解决之法,只是那样会大大耽搁她的时间。 留在剑冢的时间只有一天,错过就没有下一次。 莫慈打定主意,从储物袋中翻出一块白布,往上抹了一层伤药,然后将白布缠绕在手背上。 足足缠绕了七、八圈,她才停下。 “剑冢中的剑星罗棋布,也许会有一把适合我的剑。” 莫慈从未想过会成为一名剑修。 但若是能够在这里寻到一把趁手的法器,对即将筑基的她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她吸取先前的经验教训,每走到一把剑的附近,先礼貌试探,再等待反馈。 被拒绝后也不纠缠,径直去往下一个目标。 三个时辰过去。 莫慈一无所获。 所有的剑都拒绝她的靠近,视她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她其实也不意外。 不这样怎能凸显她反派的身份。 只是她右手的白布已经被浸染出血色,血液的流失对她的状态也造成了一定影响,一种难言的疲惫感从心底滋生,从她的四肢百骸快速蔓延。 莫慈用力甩了甩头,往嘴中塞了一捧千瓣金莲的根茎。 直到苦涩的气味在唇齿间弥漫,她总算重新打起精神,思维再度运转。 依靠她的气运,就算是在这里走上三年也未必能够找到适合的剑。 既然如此,她何必在一根绳上吊死,她应该为自己找一条捷径才是。 莫慈回想刚才听到的动静,调转方向,直奔西方而去。 她离开后,曾被她试探过的剑齐齐一抖,似是长舒一口气。 …… “滚开,不要跟着我!” 沈厌骤然转身,语气中的厌恶比脸上更甚。 与他目光平行的位置,一把红色的细剑静滞在半空中。 沈厌与红剑对峙片刻,见它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警告地看了它一眼,再次抬脚离开。 他一动,红剑也跟着动了起来,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出数步,沈厌察觉到身后的异动,不耐地扭过头。 红剑平稳地飘浮空中。 仿若一切都是错觉。 一旦沈厌继续往前走,那把红剑就寸步不离地跟了上来。 几次之后。 沈厌总是苍白的面庞浮现一抹红潮。 他低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从他进入剑冢不久,这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破剑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赶也赶不走。 他的耐心早已耗尽。 “嗡嗡~” 红剑沉默一会儿,缓慢地飘到他的大腿外侧。 在沈厌冷如寒冰的注视下,红剑轻轻在他衣摆上蹭了蹭,动作里都能看出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沈厌怔了一下,冷漠地抬手将它拍开。 “别碰我!” 红剑偏移轨道,散发出淡淡的悲意。 沈厌不为所动,“再敢跟过来,我就毁了你。” 说完,沈厌大步离开。 这一次,红剑并没有追上去。 沈厌在半途上疑神疑鬼地回了几次头,再没有见到红剑的身影,心中既畅快,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 他对于剑冢从未有过任何憧憬,只因他知晓他永远当不了剑修。 他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哪怕一点风霜,也能让他大病一场,他的体质注定他无法承受练剑的苦楚。 如果不是姐姐要来,他宁愿放弃这个机会。 那把破剑也是没眼光,竟然选中了他,想来也是一个有眼无珠的蠢笨之物。 沈厌心神发散,只顾埋头赶路,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大笑声从前方传来。 他抬头望去,唇线抿得笔直。 冤家路窄。 不远处,费古握着一把青铜色的飞剑,不停地左右翻看,嘴角大咧,一副欣喜若狂的神色。 他曾刻意打听过,万剑宗内能够在剑冢获得飞剑认可的弟子也是百里挑一的存在! 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样的际遇,此前在交流会上落败的郁气大大缓解。 他掂了掂飞剑,感觉不错,将灵力注入手中的飞剑,同时左右眺望,想要找一个可以试剑的地方,眼中满是跃跃欲试之色。 然后,费古看到了前方的沈厌。 看到沈厌,他就想起害他丢脸的莫慈。 他嘴角挑起恶意的弧度,“沈厌,在这里遇上我让你倒霉,那我就用你来试一试我新得到的飞剑!” 第五十二章 他这一生何尝不是在逐日? 沈厌脸色极为难看。 他在看到费古那一刻便意识到情况对他极为不利,但为时已晚。 费古性格嚣张跋扈,出手狠辣,被他逮住,怕是不死也要脱掉半层皮。 沈厌心念疾转,想要寻求脱身之法。 而费古早已迫不及待,狞笑一声,挥剑向沈厌斩去。 青云宗弟子即便不修剑道,也学过基础剑招。 这一剑,来势汹汹! 沈厌只得一边疯狂后退,一边从储物袋扔出防身的符纸,抬手打出数道灵光。 灵光落在符纸上,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道圆盘大小的光幕,重重叠叠护在他的身前。 灵力快速消耗,沈厌的脸色快速灰败下来。 他死死盯着疾驰而来的剑气,眼中隐隐透出绝望。 他明白,他扔出去的符纸挡不住费古的一击。 一眨眼的时间,光幕悉数破碎。 剑气仿佛跨越空间,闪现至沈厌对面。 沈厌不甘地阖上眼睛。 锵! 刺耳的碰撞声在沈厌耳边回荡。 他下意识睁开眼睛,就见一把红色的细长飞剑正用一种守护的姿势挡在前方。 剑身震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是它! 沈厌惊喜万分。 在死里逃生的感慨下,他再看这把剑觉得顺眼不少。 费古一怔,随后露出怒色。 “连你这样的废物竟然也遇到飞剑择主!” 费古前脚才因为得到飞剑认主沾沾自喜,转眼就看就发现被自己鄙夷的废物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这让自诩高人一等的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双眼闪烁,杀机顿起。 他原本只是想要折磨一下沈厌,如今却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要沈厌死! 费古双腿一蹬,身如奔雷,瞬间冲出。 沈厌猛一咬牙,伸手想要去握红色细剑的剑柄。 然而红色细剑一个摆尾,躲开他的手,径直刺向费古。 费古抬手还击,两把飞剑交错,碰撞出一串串火花。 沈厌怔愣地看着不需要他操控却能够替他拦住费古的红剑,阴暗晦涩的瞳孔宛如擦去尘埃的宝石,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莫慈在激烈的金属碰撞声中,悄然而至。 她怀揣混沌珠,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看清前方的情景后,她不禁玩味一笑。 看,没有她这块挡箭牌,沈厌立刻就成了出气筒。 而且,费古的架势不像是简单的打一顿出口恶气,倒像是要索沈厌的命。 莫慈目光闪了闪,决定静观其变。 沈厌和费古都是受到沈云歌气运庇佑的人,应该不会死得太轻易。 果然,没过不久,就有其他听到动静的青云宗弟子陆陆续续赶来。 沈厌不同于莫慈,再不受待见,好歹也是云鹤峰主的记名弟子,费古可以肆意欺辱他,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斩杀他,否则就是犯了门规。 在注意有其他人靠近后,费古不得不在又一次碰撞中顺势退走。 停稳后,他依旧满脸怒容,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钢牙。 红色细剑在空中盘旋一周重新回到沈厌面前。 沈厌舒出一口气,缓慢地摊开手掌。 红色长剑便乖顺地落入他的掌心。 距离拉近,他清晰地看见剑身上刻有两个古字。 “逐日,逐日,逐日……” 沈厌反复呢喃,眼睛越来越亮。 他这一生何尝不是在逐日? 这把剑合该属于他! 此时,他再无抵触心理,只觉这把剑与他心意相通,水乳/交融。 就在沈厌惊喜于自己获得一把神剑的时候,其他人也大概知晓刚才发生的事,神色复杂不已。 在场的二三十人中,只有费古和沈厌获得了飞剑认主,其他人颗粒无收。 费古从同中的遭遇中勉强找回自信,得意洋洋的夸口道:“能够认主的飞剑大多开了灵智,良禽都知道择木而栖,飞剑自然也知道寻找一个合格的主人。 青云宗弟子中除了沈师妹,就属我最……” 他说到这里才突然发现沈云歌和周月君竟然不在人群中。 刚才发生的动静不小,其他人都找了过来,怎么唯独不见她们的踪迹,莫不是出了事? “你们中可有谁看到沈师妹和周师妹!”他急得高声问道。 “费师兄放心,沈师姐在剑冢中得藏锋真人看中,此刻正在接受他遗留的神念指点,周师妹在旁边护法。” 有知道内情的弟子立刻站出来解释道。 “什么?藏锋真人?是八百年前闻动大燕国,一剑断天河的那位藏锋真人?” “肯定是他,藏锋真人就出自万剑宗。” “听说藏锋真人性格高傲,等闲人都不看在眼里,沈师姐竟然将他折服了!” 尚不知道消息的弟子闻言面面相觑,而后露出羡慕和恍然之色。 他们与沈云歌朝夕相对,很清楚对方恐怖的天赋,她能够获得藏锋真人传承,实在是太不让人意外了。 “如今费师兄和沈师姐都有所斩获,倒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时间尚早,我也要去寻一寻我的机缘。” “说得对,我也去!” “……” 原本因为声音而聚拢过来的青云宗众人吵吵嚷嚷,各自散开。 沈云歌和费古获得机缘,他们还能勉强不嫉妒,可一个病秧子也能遇到飞剑认主,他们嫉妒得眼都红了。 他们比不上沈云歌,难道还会比不上一个沈厌? 怀揣着隐蔽的心思,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沈厌趁此机会立刻逃离。 费古眼含阴郁的往前走了一步,最后还是驻足原地。 他没去。 可有人却跟去了。 莫慈远远坠在沈厌身后。 她的目标向来明确。 她是冲着沈厌来的,准确的说是冲着沈厌的气运而来。 不过,可惜的是,她来晚一步。 沈厌的机缘已经到手。 她再想抢夺也无可能。 那把剑能够挡下费古,也能杀了她。 但她也不甘愿就此放弃。 于是,她一路跟随沈厌,周围的环境也渐渐开始出现变化。 莫慈还记得她刚进入剑冢的那片区域,遍地都插着飞剑。 然而这块区域,飞剑的数量明显稀疏不少。 往内深入,目光所及之处的飞剑也越来越少,空间内多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事出反常,莫慈不由提高警惕。 沈厌似也察觉。 他停了下来。 莫慈看见沈厌和他的剑进行一番互动。 因为距离太远,沈厌又是背向莫慈,莫慈未能看出一人一剑交流的内容。 片刻后,沈厌继续深入。 莫慈思考一瞬,提步跟上。 第五十三章 想要改命,就不能优柔寡断! 天色昏沉,铺满黄沙的大地过渡成黑色,如泣如诉的风声呼啸。 沈厌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逐日剑。 此地看起来甚为不祥,他不明白逐日剑为何会将他引来。 若不是他与逐日剑心意互通,他必会怀疑逐日剑的用意。 他又想起姐姐。 离出剑冢的时间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也不知姐姐能否接收所有传承。 这时,逐日剑突然动了动。 沈厌下意识抬头,旋即目露惊骇。 一把三丈高的巨剑笔直地耸立在黑色土地上。 巨剑整体呈灰白色,剑身纤细,黯淡无光,却又自带一股圣洁之感,剑柄前端有一个明显的凹槽。 然而使沈厌惊骇的并不是巨剑的外形,而是缠绕巨剑全身,足有大腿粗细的黑色锁链。 那条黑色锁链的两端扎入大地,剩余的部分仿若藤蔓,将巨剑牢牢禁锢。 黑白两色的极致对抗带来巨大的视觉冲击,不管是距离较近的沈厌还是距离较远的莫慈,一时都忘了言语。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把剑?” 良久,沈厌开口。 逐日剑轻轻一震。 “你想让我救它?” 逐日剑加大震动的力度。 沈厌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他并没有立刻答话,试着往巨剑的方向走了几步,不出意外的被弹了回来。 他摇摇头,“我救不了它。” 沈厌出生修真世家,又在青云宗修行,眼力自然不低。 他看出这把巨剑应该大有来头,而能够束缚巨剑的锁链又岂是能轻易破解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沈厌不会为一把来路不明的剑,以身犯险。 逐日剑在他手中不停震动,频率时快时慢,似乎想要传达给他某种消息。 但一人一剑相处时间太短,还未能达到心有灵犀的程度,沈厌不解其意,也不愿上前,僵立在原地。 远处,莫慈眉心微蹙。 不知为何,她看到这把巨剑的时候,心头掠过微妙的感应。 但她很确定她并不喜欢这把巨剑。 甚至有些反感。 倒是缠绕巨剑的锁链让她颇感兴趣。 莫非这就是她的机缘? 莫慈正犹豫要不要现身,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漫天的乌云如沸水一般翻滚起来。 大地震颤。 锁链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莫慈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紧紧缠绕巨剑的锁链中间出现一段空隙。 巨剑也从沉睡中惊醒,剑身狂颤,想要挣脱身上的枷锁。 锁链碰撞的声响越发密集。 “嗡!” 逐日剑见沈厌不动,发出一声隐含躁动的嗡鸣。 下一刻,它竟然拖拽着沈厌,强行去突破锁链的防御。 沈厌猝不及防下,险些被逐日剑带倒。 他又惊又怒,“逐日!” 逐日剑仿若未闻,锋利的剑尖不断向前突刺。 沈厌眸底猩红。 “不忠之剑,当……” 他心中刚升起一道念头,便被随风传来的空灵女声打断。 “我以藏锋真人之名,召同光!” 沈厌一怔。 这是姐姐的声音。 对! 他不会听错,这就是姐姐的声音! 她刚才在说什么? 召……同光? 难道…… 咔咔咔! 这时,又是一连串碎裂声传来。 大块大块的灰白色外壳从巨剑上脱落,露出皎皎如月光的银白色剑身。 两个隐藏在外壳下的金色大字映入眼帘。 同!光! 这把巨剑就叫同光! 电光石光间,沈厌明悟一切。 他一改先前的态度,握紧逐日剑疯狂挥砍,灵力不计后果的往外输送。 逐日剑竟真往前突进不少。 而同光剑感知到召唤,也奋力挣扎,银白色的剑光不断闪烁。 里应外合之下,黑色锁链的松动越来越大。 “不能再等了!” 莫慈一跃而起,数道火球弹射而出。 她也听到了沈云歌的声音。 不出意外的话,这把同光剑最后还是会落在沈云歌手中。 所以它一定可以挣脱黑色锁链。 她也许能趁此机会将黑色锁链收入囊中。 富贵险中求。 莫慈决定放手一搏。 她出现得太过突兀,沈厌只怔了一下,便猜到莫慈是尾随他而来。 他压下眸中的狠厉,没有说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打破枷锁,让同光剑回到姐姐手中。 莫慈没有法器,只能施展法术,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她想了想,记起储物袋中还有几张黄符。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用神念打开储物袋,正准备取出一张黄符试试效果。 意想不到的变故突然发生。 那条被莫慈收在储物袋内彩虹手串撞开盛放它的盒子,想趁机冲出储物袋。 恰在此时,同光剑发出一声悠长的剑鸣,撞击得越发激烈。 莫慈反应极快,她干净利落的切断神念,将储物袋关上,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半晌后,她冷笑一声。 难怪她施尽手段也无法破解彩虹手串的秘密,原来它是与同光剑关联。 同光剑剑柄上的凹槽,形状大小恰好能与彩虹手串上的一颗石头重合。 也就是说,彩虹手串只有到沈云歌手中才能发挥作用,在莫慈手里就是一串破石头。 “莫慈,你别发愣!快与我一块攻击!” 沈厌察觉莫慈走神,不满地开口催促。 莫慈侧目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脱去陈旧外壳,清雅高洁,锋芒外露的同光剑,一道幽光从眼底划过。 彩虹手串,她可以不要,但她也绝对不会交给沈云歌。 她抢来的机缘休想让她还回去! 但彩虹手串上那颗石头似有灵智,此刻就算被关在储物袋内,也在不断撞击袋口。 若是被它逃走,莫慈再想阻止,已无力回天。 可储物袋装有她所有的家当,就此舍弃,她也不舍。 她只犹豫一瞬,便下定决心。 沈云歌气运旺盛,如今又有了藏锋真人的传承,若是再加上一把同光剑,她怕是会被打压得喘不过气。 其他东西都身外之物。 她以后还能补足。 但机缘送出去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补救的。 想要改命,就不能优柔寡断! 莫慈神色坚定,再次打开储物袋,只来得及从里面抓出一个玉瓶,便将里面的所有符纸全部引燃。 轰! 莫慈的识海掀起滔天巨浪,宛若无数道雷声在耳边炸响,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 她的身体微微抽搐,七窍血流如注。 “莫慈!” 第五十四章 莫慈的命比他想象中还要硬 沈厌大惊失色,挥剑的动作有片刻的滞缓,唯恐受到牵连。 他的声音很大,连音调都有些变形,莫慈却没有丝毫反应。 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引爆储物空间带来的剧烈反噬令她难以招架。 但,这只是开始。 剑冢所在之地是万剑宗开辟的一块独立空间,为了防止被外人闯入,设置重重空间阵法。 莫慈为了阻止彩虹手串落到沈云歌手里,亲自销毁储物袋,使得储物袋内的所有物品落入虚无空间。 储物空间的崩坏又引发空间震荡,一条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出现。 阴冷的罡风顺着裂缝冲出,危险的气息扩散四周。 逐日剑最先察觉到空间裂缝的出现。 它嗡鸣一声,向上直冲而去。 沈厌被它拉拽,一起冲入云霄,逃离这片区域。 莫慈也从危险的刺激下恢愎意识。 她睁开眼,迷茫的景象逐渐清明,一条空间裂缝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空间裂缝内一片虚无,里面充斥着狂烈的罡风、晦暗的能量以及未知的生物。 据说,化神以下的修士进入空间裂缝,十死无生。 莫慈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她调动灵力,识海处传来一阵剧痛,她险些昏死过去。 还不等她调整状态,一股巨大的吸扯力袭来,她的身体顿时向前倾倒。 不好! 莫慈顾不得手背上的伤口,双手猛地插进地面,怒声嘶吼:“啊!!!” 她的力量与不断扩大的空间裂缝传来的吸力相比,过于微弱。 尽管她使尽浑身力气,身体仍不受控制向前,她的双手在地上犁出两条浅沟。 就在莫慈以为自己会被吸入空间裂缝时,空间震荡带来的第二个连锁反应来了。 黑色锁链的防御屏障在连续的进攻下,终于破了! 黑色锁链的光泽不复以往,束缚力大大削弱。 而同光剑沉寂多年,一朝苏醒,正是能量最强的时候,它察觉黑色锁链进入疲态,立刻抓住时机,滔天的剑气轰然爆发。 咔! 黑色锁链应声断裂。 同光剑重见天日,发出兴奋的长鸣,在空中盘旋几周后,化作银色长虹,消失天际。 在远处观望的沈厌目睹同光剑脱困,脚下微动,神色间闪过一丝迟疑。 他现在跟随同光剑而去,肯定能找到姐姐,那也意味着他必须放弃收服那条黑色锁链。 那可是能够禁锢同光剑的法器,即使损毁严重,威能想必也远胜普通法器。 何况法器损毁后,也能请厉害的炼器师修复,就算不能恢复十成十,发挥出七八成的实力也足矣。 沈厌觉得既然是能够威胁到同光剑的法器,最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够彻底不妨碍到姐姐。 于是,在短暂的犹豫后,他决定留下来,将那条黑色锁链收为已有。 在刚才的战斗中,黑色锁链被同光剑斩断,一分为二,有一头的降落点正好在沈厌附近。 他小心地指使逐日剑避开空间裂缝的位置,降落在黑色锁链旁边,然后灵力附于掌心,按向黑色锁链的断口。 灵力源源不断的汇入黑色锁链,却丝毫反应也无。 “难道损毁太过严重,灵性尽失?” 沈厌皱了皱眉。 这是最糟糕的状况。 法器失去灵性,等同报废。 而报废的法器想要修复,难度不亚于重新炼制一件威能相当的法器。 沈厌在考虑是否有修复的必要。 他并不知道,就是这一时的犹豫,让他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在离他并不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做出了与他同样的行为。 罡风呼啸。 莫慈的发带早已被卷入空间裂缝,成为一捧齑粉,发丝在空中凌乱的飞舞。 她的双手、双腿绞住黑色锁链,像是与黑色锁链合为一体,鲜红的血液覆盖她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分外狰狞。 她眼神中是一种极致的疯狂。 黑色锁链的一端深入地底,只要她不放手,她就能活。 她是天命反派,争得就是那一线生机! 磅礴的吸力下,莫慈不得不用尽所有力气,抓住黑色锁链链。 由于剧烈摩擦,她的手指血肉模糊,隐隐可见森白的指骨,大腿两侧像是强行被人剜去一块。 莫慈已感受不到身体的苦楚,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她流淌到黑色锁链上的血液,正在快速消失。 与此同时,死气沉沉的黑色锁链上多了一丝肉眼无法看见的光泽。 另一边。 沈厌尝试多次也无法与黑色锁链建立联系,索性手一挥,将其收入储物袋。 他转头看向黑尘漫天的位置。 另一半黑色锁链还在那里。 也不知那空间裂缝何时能闭合。 他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就发现,风好像停了。 沈厌眼底迸发精光。 空间裂缝消失了! 他刻意多等待一会儿,见大地归于平静,才迫不及待上前,谁料竟一眼就看见了脱力坐在地上的莫慈,大吃一惊。 莫慈没死? 他亲眼看见莫慈重伤,还以为她早已被空间裂缝吞噬。 莫慈的命比他想象中还要硬。 莫慈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心神俱疲,自然不想与沈厌周旋。 沈厌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冷声询问,“那条黑色锁链被你收走了?” 他看似在问话,内心却无比笃定。 这里就只有他和莫慈二人,另一半黑色锁链不见了,只能是被莫慈拿走了。 他神色轻松。 黑色锁链落在旁人手中,他需要费番心思,但落在莫慈手中,沈厌觉得想要拿回来,不费吹灰之力。 逐日剑在手,沈厌无所畏惧。 他相信莫慈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不会在性命攸关的事上犯傻。 沈厌嘴角的弧度还未扬起,莫慈就给出一个他不想要的答案。 莫慈摇头了。 沈厌冷笑一声。 “莫慈,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还想与我装糊涂?还是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与莫慈都知晓,他们之间的盟友情谊比纸厚不了多少,一旦产生利益纠葛,随时都有可能分道扬镳,甚至反目为仇。 只是沈厌没料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毕竟莫慈是一个很合格的靶子,沈厌也不希望她太快报废。 他想他应该再给莫慈一次机会。 第五十五章 向死而生,原来这才是我的道! 莫慈听到沈厌的话,面上依旧是一派冷然。 她当然相信沈厌敢杀她。 沈厌的剑尖可以指向任何人,唯有一人例外。 而她不是那个例外。 “那条黑色锁链连同我的储物袋都被空间裂缝吸走了。”莫慈声音平淡地开口。 沈厌低头往下一看。 果然,莫慈平日悬挂储物袋的位置空空如也。 沈厌眉头一皱,直接动用神识搜查莫慈全身。 莫慈表面上的实力是练气七层,然而真正实力已是炼气十层。 因此她轻而易举的察觉到沈厌的冒犯,却故作不知,平静地看着沈厌。 沈厌没有在莫慈身上找到储物袋,见她手中紧握着一个玉瓶,便问:“你手中抓着何物?” 莫慈摊开掌心,“储物袋被空间裂缝吸走,仓促间我只来得及从里面取出它。” 沈厌盯着玉瓶半晌,最后还是将对准莫慈的剑尖挪开。 不管是从当前的情况,还是从莫慈的说辞上,他都不能找到明显的漏洞。 黑色锁链已经完全损毁,及时找到另外一半,想要将其修复也需要付出很大代价,也许会得不偿失。 莫慈还有利用的价值,他暂时还不想花费心思再去寻找一个替他承担恶意的人选。 尽管内心并不完全相信莫慈的话,沈厌仍然决定将此事揭过。 “你还能站起来吗?” 感受到沈厌放出的和解信号,莫慈适时露出苦笑。 “不行,我没力气了。” 换做宋铃儿与安芷怡听到这话,必定会掏出丹药让莫慈服下。 但莫慈身边站着的是同为反派的沈厌,他才不会有那样的好心。 沈厌估算着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全体青云宗弟子就会离开剑冢,他也不必再去寻找姐姐。 于是,他盘腿坐下,将逐日剑平放在膝上,闭眼养神,丝毫不顾及身边人的死活。 也就顺理成章的没有留意到莫慈低垂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讽。 莫慈的储物袋确实消失了,只是它消失在空间裂缝出现之前,并且是被莫慈亲手摧毁的。 她只是模糊了事情发展的先后,就将向来精明的沈厌瞒了过去。 只能说沈厌打心底里瞧不起莫慈,就像他不相信莫慈能从空间裂缝的危机中活下来。 事实上,莫慈不仅成功死里逃生,还因祸得福让黑色锁链认她为主,并将吸收的血液反哺于她。 所以,她的伤势才得以恢复,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沈厌面前。 黑色锁链原名绯红链,本色实为鲜红色,因嗜血过多,逐渐变为黑红色。 绯红链以血为食,乃污秽之器,天生克制一切圣洁法器。 莫慈在获取到绯红链的信息后立刻明白,为何被它禁锢此地多年的同光剑能够轻易将它斩断。 从品质上看,绯红链远远不如同光剑,两件法器甚至不在同一个等级。 但同光剑上缺少一块至关重要的宝石,绯红链又与它属性相克,所以绯红链暂时占据上风。 一旦找到机会,同光剑立刻反杀,根本不留给绯红链喘息的机会。 莫慈不由再次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将彩虹手链送进时空乱流,若是让同光剑完成合体,她将永无出头之日。 如今,她手握有灵智附体的绯红链残身,只要她以后将另一半的绯红链夺回,再加以特殊的手法炼制,绯红链就能恢复如初。 而绯红链与同光剑相克,莫慈第一次看见希望的瞩光。 “向死而生,原来这才是我的道!” 莫慈的心跳如雷声轰鸣,血液在体内奔腾,双眼露出野心勃勃的光芒。 如果每一次危机后都会带来巨大的收益,以往痛苦的回忆中似乎也开始掺杂着隐晦的蜜意。 莫慈想她也许该试着享受苦难。 这并非痛苦的折磨,而是令她变强的基石。 轰! 石破天惊! 这一刻,莫慈的灵台无比清明,道心坚定不可摧! 沈厌的感观极为敏感。 在莫慈立下道心的刹那,他立刻睁开眼,惊疑不定地看向莫慈。 就在他正欲开口的时候,四周的空间蓦地扭曲,强烈的挤压感笼罩全身。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景象突变,数道目光投来。 沈厌怔了一下,顾不得寻找莫慈的身影,起身向云鹤峰主与仇宗主行礼。 仇宗主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含笑点头,“不错,不错,没想到真有人能够将逐日剑从里面带出来,此剑与你有缘。” 剑冢里面的剑千千万万,仇宗主都能做到如数家珍。 何况这把逐日剑在剑冢中也算是一把十分特立独行的剑,自从七百年前被一位先祖带入剑冢后,就再也没有弟子能够近它的身。 此时的仇宗主心里虽有些感慨,但不至于失态,还好心情的与云鹤峰主说笑。 云鹤峰主也难得对沈厌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当初收沈厌为徒时,对沈厌颇为不喜,认为他是投机钻营之辈,放任他在落日峰自生自灭。 不料沈厌今日竟能带给她一个惊喜。 既如此,沈厌若是能够在五年内筑基,她便正式将他收入门中,血脉相亲,也能与云歌相互照应。 同样在剑冢中获得飞剑认主的费古见沈厌先一步被仇宗主称赞,也大步上前,举剑高声行礼,眼角眉梢是无法抑制的得意。 “青铜剑,尚可。” 然而与费古想象中截然相反,仇宗主对他的剑只给出“尚可”的评价。 周围立刻响起窃窃的议论声,费古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他不敢反驳仇宗主,侧目狠狠剜了一眼抢走他风头的沈厌。 该死! 在剑冢时,他不该放了沈厌! 他早晚要将他碎尸万段! “怎么没见沈师姐?”一名落日峰弟子满脸疑惑的开口问道。 众人一惊,这才发现从剑冢中出来的人中不见沈云歌。 “天啊,沈师姐为何不在这里?” “四十人中唯独少了沈师姐,难道沈师姐在剑冢中遭遇了意外?” “不可能吧,沈师姐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她怎么可能出事?” 云鹤峰主眸光骤冷,元婴修士的威压无声席卷天地。 在场众人无不噤若寒蝉。 “仇宗主,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五十六章 宋师姐没说错,我的运气向来不好 仇宗主面色微凝,“云鹤峰主,此事决不是我万剑宗所为,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青云宗弟子在万剑宗剑冢内消失一事,可大可小。 普通弟子尚有转圜的余地,可消失的弟子是被青云宗捧在心尖尖上的天才道修沈云歌,仇宗主若不想云鹤峰主一剑削了万剑宗的山头,必须要谨慎对待。 何况仇宗主心里清楚,他们万剑宗是名门正派,还不至于下作到在剑冢中设置陷阱,坑害青云宗弟子。 他叫来一名长老,认真嘱咐:“苟长老,你现在亲自进入剑冢一趟,寻找沈师侄下落,务必将人安全带出。” 苟长老郑重点头,正欲退下,被云鹤峰主叫住。 “等一下。”她看向仇宗主,“仇宗主想必不会介意再带上一位我青云宗的长老吧。” “不可!”苟长老忍不住站出来反对,“宗主,当初同意青云宗弟子进入剑冢,已是犯了宗门大忌,切不可一退再退!” 说完,他又对云鹤峰主道:“云鹤峰主爱徒心切,我等能够理解。但关心则乱,还望云鹤峰主体谅我等难处,也尊重万剑宗老祖宗定下的门规。” 仇宗主面带难色,“云鹤,苟长老所言不无道理,你且再等上片刻,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仇宗主,若是在剑冢中消失的是贵宗的陈自渡,你也能站在这里,心平气和的劝自己稍等片刻?” 云鹤峰主语气中的咄咄逼人,令仇宗主和在场的万剑宗长老也不禁变幻脸色。 “云歌是我的爱徒,若她有任何闪失,我必……” “师父!我回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沈云歌的声音截住云鹤峰主未完的话语。 在众目睽睽下,沈云歌突然现出身形。 相比于刚从剑冢中出来的弟子,她衣着整洁,面容恬静,手中握有一把散发圣洁光晕,令人目眩神迷的飞剑。 “这是,这是……” 仇宗主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双眼瞪得似铜铃。 沈云歌先恭敬的向各位前辈行礼,起身后对云鹤峰主歪头一笑,“师父,幸不辱命。” 云鹤峰主眼中的寒冰消融,嘴角勾起轻浅的弧度。 “同光剑!真的是同光剑,同光剑出世了……” 另一边。 仇宗主神情恍惚,喃喃自语。 万剑宗长老的脸色较之前更为难看。 万剑宗弟子不知晓宗主和长老为何失态,面面相觑。 而陈自渡感受着不平剑传递的激动情绪,眼中闪过战意。 万剑宗弟子只知万剑臣服的不平剑,却不知在剑冢深处还有一把沉睡千年的同光剑。 哪怕是万剑宗长老,也从未见过苏醒的同光剑,只能从宗门古籍上的只言片语拼凑同光剑的辉煌。 千年来,无数弟子尝试唤醒同光剑,最终都铩羽而归。 今日,沉睡千年的同光剑被外宗一名外宗弟子唤醒。 知晓内情的人心情复杂。 原本并不知情的青云宗弟子从他们脸上看出端倪,个个喜形于色,满脸红光。 “云鹤,我们谈一谈。”仇宗主回神后,看着云鹤峰主幽幽叹道,“沈世侄也一起。” 云鹤峰主见他神情肃然,微微颔首,示意青云宗弟子自行解散,带着沈云歌与万剑宗一行核心人员翩然离去。 其中,沈云歌与陈自渡两道年轻的身影格外醒目。 周月君攥紧拳,激动地原地跺脚。 “啊啊啊!!!” 聒噪! 沈厌眼底浮现一抹浓重的嫌恶。 环顾四周,人群中并没有他想要寻找的身影。 他嗤笑一声。 算她跑得快。 …… “来,先躺下。” “你说你,怎么又把自己整得那么狼狈。” 莫慈靠在床头,无力地朝宋铃儿和安芷怡勾了勾唇,虚弱道:“多谢两位师姐。” 如非必要,莫慈也不想麻烦两人将她送回房间。 她的外伤看似完全恢复,但耗费的心神、灵力,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 在这种状态下,她不会放任自己留在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 宋铃儿斜靠在床柱上,啧啧称奇,“莫慈,你怎么走到哪里伤到哪里,连去趟剑冢都能搞得这么狼狈,你也太倒霉了吧。” “宋师妹。” 安芷怡不赞同地蹙了蹙眉。 宋铃儿本身没有恶意,可她的话不算好听,容易引起争端。 宋铃儿不在意地吐了吐舌,“安师姐,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莫慈她不会介意的。” “宋师姐也没说错,我的运气向来不好。”莫慈点头附和。 与言行爽直的人相处总好过与口蜜腹剑的人虚情假意。 安芷怡见莫慈脸上并无不快,稍稍安心,紧皱的眉头却未舒展。 宋铃儿的话虽然直白,却也不是胡言乱语。 在万剑宗不过半月的时间,莫慈伤重两次,还是在未上场交流的情况下。 连不信命数之说的安芷怡也觉得太过凑巧。 刚才莫慈出现的时候,浑身是血,她都吓了一跳。 还有…… 她略一沉吟,“你的储物袋怎么也不见了?” 宋铃儿一看,一蹦三尺高,气愤地嚷嚷道:“欺人太甚!竟然连你的储物袋也要抢!不要脸!莫慈,你说!是谁抢走的,我去帮你要回来!” 莫慈一怔,连忙解释:“宋师姐,储物袋是我自己弄丢的,没有人抢。” 宋铃儿一脸不信。 储物袋上留有主人神识,丢在十里外也能通过神识感应找回来。 这个理由也太过牵强。 安芷怡也以为是莫慈找的借口,温声劝说:“莫师妹,你不用担心,抢夺同门弟子财物已违反门规,若是上报宗门,必会严惩,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莫慈哭笑不得,又感动于两人的体贴,逐将剑冢内发生的事挑捡着说了一些。 得知莫慈险象环生的遭遇,宋铃儿和安芷怡看她的目光中不由掺杂一丝怜爱。 在如此惊险的情况下,莫慈还能完好无缺的从剑冢走出来,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好运了。 又说了几句话,她们见莫慈浑身难掩疲态,留下两套换洗的衣服后,携手离开。 原本她们还想送给莫慈一些灵石和丹药,被莫慈婉言谢绝。 灵石和丹药对她来说并不是急需之物,她无意再欠人情。 她阖眼吐纳调息,房间归于寂静。 第五十七章 青云宗之行,非去不可 叩叩—— “请进。” 沈厌推门而入,目光碰触到温柔浅笑的沈云歌时,在心中打了许久的腹稿突然无法宣之于口,只得讷讷喊了一声:“姐姐。” 沈云歌笑了笑,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阿厌,昨日我去得匆忙,还未来得及祝贺你获得第一件认主法器。” 沈厌抿唇轻声道:“我的逐日剑与姐姐的同光剑相比,不值一提。” 沈云歌一怔,失笑摇头,“阿厌,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就像逐日剑选择了你,而非我。” 沈云歌的本意是宽慰沈厌,怎料沈厌直接召出逐日剑,双手奉到沈云歌面前,“姐姐想要,直接取走就是。” “我的,就是姐姐的。” 最后一句话,他声如蚊呐,赤忱狂热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 沈云歌静默一瞬,神色愈发柔和。 “阿厌,我知道你的心意,但逐日剑是你的伙伴,务要将它许人,何况我已有同光,不需要第二把剑。” 昨日,沈云歌从仇宗主处得知诸多关于同光剑的传闻,她已决定将同光剑炼作本命飞剑。 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厌眉尾下压,还是有些不死心,“姐姐,同光剑虽好,但其上有缺,并非完璧。” “阿厌,你怎么知道同光剑有残缺?” 沈云歌神情倏变,秀丽的眉宇间透出两分厉色。 知晓这件事只有昨日参加商谈的几位长辈以及陈自渡,除此之外,沈云歌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沈厌是从何处知晓的? 沈厌见沈云歌神情有异,害怕与她再生间隙,立刻将昨日帮助同光剑脱困的经历详述一遍。 为了验证他的说辞,他还特意将断裂的黑色锁链取出来。 “我看到同光剑时,它正是被这条锁链束缚,后来是在我从旁协助下,它才斩断锁链,得以现世。” 说完,沈厌咬了咬唇,一脸委屈。 他天生不足,精致的五官带着弱态,似琉璃般的眼珠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他没有说出一句指责的话,却足以令沈云歌内疚。 她最清楚阿厌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她怎么还能恶意揣测他? “阿厌,对不起,是姐姐多心了。” 沈厌吸了吸鼻子,用力扯动嘴角,佯装大度道:“姐姐,我不怪你,是我不好,没有早点说清楚,害你误会了。” 沈厌越是表现得善解人意,沈云歌越发觉得亏欠沈厌。 想起沈厌这些年在青云宗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沈云歌心中的隔阂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阿厌,等回到落日峰,你就搬来我的洞府,与我同住。待你筑基,我会求师父收你为徒。以后我们不仅是姐弟,也是真正的同门师姐弟。” 沈云歌的轻声细语落在沈厌耳中如同惊雷阵阵。 他双目直直地看着沈云歌,不一会儿,一行热泪落下。 “姐姐……”他声音哽咽。 沈云歌似无奈又似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哭,不如你再给我讲一遍你发现同光剑的事吧。” 沈厌的眼泪收不住,沈云歌只得转移话题。 同光剑虽然已认她为主,但她总觉得不太圆满,想从再沈厌口中了解一些更详细的信息。 谈到正事,沈厌收起眼泪,认认真真的又讲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来个总结,“可惜黑色锁链的另一部分掉进了空间裂缝,不然修补一番,也是件厉害的法器。” 这是沈厌第二次谈起空间裂缝。 沈云歌初时也觉得惋惜,可此时她神情一动,“所以阿厌并没有亲眼目睹黑色锁链掉进空间裂缝?” “对。”沈厌看出沈云歌的怀疑,“但我搜查过莫慈,黑色锁链不在她的身上。这么短的时间,她很难将黑色锁链转移到其他地方。” 莫慈。 又是她。 沈云歌其实不想在一个杂役弟子身上投入诸多精力,偏偏那个杂役弟子的每次出现都会引发她的情绪波动。 这是一个极不合理的现象。 继续放任不管,也许会有更糟糕的事发生。 沈云歌下定决心,“阿厌,我总觉得那个叫莫慈的弟子有古怪,你能不能帮我盯着她,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沈厌早就注意到沈云歌似乎格外在意莫慈,听完她的要求,一口应下。 有他在,谁也不要想伤害姐姐。 …… 一个装有两滴箭毒蛙毒液的玉瓶,以及一颗可以隐匿气息的混沌珠。 莫慈盘点着身上仅剩的家当,忍不住摇头苦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混沌珠一直被她贴身放置,所以并没有在混乱的情况下遗失。 直至现在,她仍不后悔当日所做,她坚信沈云歌的损失只会比她更严重。 她要蛰伏在暗处一点一点吞噬掉沈云歌的气运,壮大己身。 挽起袖子,莫慈翻转手臂,一道食指粗细的深红色花纹从手腕内侧蔓延至手肘。 细细看去,那道花纹正是绯红链的图案。 指腹摩擦肌肤,莫慈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福祸相依,否极泰来。 她经历命悬一线的危机,也得到足够丰盛的报酬。 绯红链虽是残缺法器,但因有器灵寄居,至少能够发挥出本体一成的威力。 对于穷得叮当响,又身无长物的莫慈而言,有件法器傍身就已心满意足。 此次万剑宗之行算是圆满结束。 莫慈很满意。 云鹤峰主也很满意。 万剑宗山门。 云鹤峰主对着一脸依依不舍的万剑宗众人微笑颔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仇宗主,诸位长老留步。” 交流会结束,云鹤峰主就提出辞行,仇宗主留了两次,今日便是青云宗一行人离开的日子。 仇宗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示意一旁的陈自渡上前,“云鹤,我的徒弟就托付给你了。”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他内心并不想让陈自渡跟随云鹤去青云宗修行,然而理智告诉他,在大燕国内,云鹤峰主是当之无愧的元婴第一人,她主动提出指点陈自渡,是陈自渡的造化。 仇宗主的目光又隐晦地扫向巧笑嫣然的沈云歌。 青云宗已有一个沈云歌。 万剑宗就必须要有一个能够分庭抗礼的陈自渡。 青云宗之行,非去不可! 云鹤峰主望着仇宗主暗含隐忧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浪赋他的天赋。” 仇宗主脸上终于露出笑意,“那仇某就代万剑宗预祝贵宗一路顺风。” 第五十八章 接下来的日子还请你多指教啦 “陈师兄保重!” “陈师兄,我们等你回来!” “一路顺风!” 陈自渡朝万剑宗众人一抱拳,转身登上青龙舟。 他此次是被云鹤峰主钦点随行,身份特殊,青云宗长老便将他的房间安排在青龙舟三楼,与沈云歌为邻。 陈自渡进入房间,查看一番,摸索出房间内的机关,立刻盘膝而坐,呼吸吐纳。 不多时,他的身周聚拢了一圈由灵力形成的雾气。 随着他的吐纳,雾气汇入经脉,随后流遍五脏六腑。 “呼!” 陈自渡长吐一口气,目中绽放精光。 “这个房间内的灵力浓度居然与宗门静室的相差无几!” 还未到青云宗,他便提前感受到青云宗深厚的底蕴,心中生起憧憬的同时,不由又多出几分忌惮。 许是心思浮动,陈自渡多次入定失败,思忖片刻后,他起身走出房间。 三楼的甲板,空无一人,举目望去是不见边际的云雾。 陈自渡站在甲板边缘,目光看似落在眼前的云雾上,实则没有焦点。 他不是喜欢热闹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忽然生出强烈的孤独感。 一股忧郁的气息在他身上弥漫。 “陈道友。” 伴随少女清甜的声音,一束阳光穿透云雾,落入少女的眼眸。 刹那间,陈自渡的眼里惟有那一双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眼睛。 沈云歌依旧穿着一袭红色道袍,眉眼如画,她笑着上前,“陈道友不在房间休息,可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陈自渡垂眸掩去眼底的潮涌,“并无。” 沈云歌笑了笑,上前与陈自渡并肩而立,双手惬意地搭在船杆上。 “陈道友,你知道你来青云宗修炼,最高兴的是谁吗?” 陈自渡摇头。 “是我呀。”沈云歌歪头,双眼弯成月牙。 陈自渡一怔,胸口莫名一滞。 “高处不胜寒,我需要一个能够与我势均力敌的对手。所以,陈道友,接下来的日子还请你多指教啦。” 沈云歌温柔的语气背后是强势到无法忽略的战意。 陈自渡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内心的孤寂感凭空蒸发,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热流。 “沈道友,请不吝赐教!”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明晃晃的笑意。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轰! 突然,一声巨响! 正在平稳运行的青龙舟不受控制的剧烈晃动。 沈云歌和陈自渡还未稳住身形,就听到外面想起一道尖锐的鸟鸣声。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响彻云霄。 沈云歌面色骤变,一边召出同光剑,一边掐诀往桅杆打出一道灵光,高声喝道:“青龙舟遇袭!” 桅杆顶端悬挂着一个古铜色的铃铛。 灵光没入铃铛,铃心晃动,一串悠长嘹亮的声音传遍青龙舟的每一个角落。 莫慈在船舱晃动时,就已经从修炼中惊醒。 待听到铃声,她立刻意识到刚才的晃动并不是意外。 出事了! 她抬手撤掉房间内的结界,房间外是一片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弟子慌乱的问话。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莫慈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起身冲出房间,与其他弟子一起前往甲板。 踏出船舱时,天光忽暗,仿佛日落西山。 “那、那是什么?!” 跑在前方的一名弟子脚步顿住,眼神惊恐地指着外围。 莫慈眯着眼睛望去,瞳孔不由一缩。 只见青龙舟外的防御层上,履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黑点。 数量之多,遮天蔽日。 凝神一看,那些黑点竟是一种身形小巧,羽毛乌黑的长喙鸟。 它们漆黑的眼珠没有一点光亮,是极致的空洞与幽深。 莫慈只看了两眼,就觉头皮发麻。 “是食腐鸟!” 终于有弟子认出长喙鸟的来历,大声喊了出来。 莫慈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虽未见过食腐鸟,却也多少了解一些关于它的习性。 它是以腐肉为食的低阶鸟兽,战斗力不高,胆小敏感。 别说主动发起攻击,就算是远远看见有人经过,也只会慌忙逃窜。 这样一种怕死的鸟兽,为何会反常的向青龙舟发起攻击? 还不等莫慈想出一个所以然,原本正趴在防御层上的食腐鸟似是收到指令,齐齐自爆。 一朵朵血肉烟花在空中炸开,腥臭的血液喷洒在防御层上,荡起阵阵涟漪。 青龙舟随之晃动,船上众人东倒西歪,险些摔倒。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阻止它们!” 青龙舟的防御层未破,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外面的食腐鸟多得难以计数,谁也不敢保证在连番轰炸下,防御层能否维持原状。 他们必须展开自救! “现在起,所有人都听我指挥!” 这一刻,沈云歌站了出来。 她手执同光剑,站在甲板最前方,总是挂着温柔笑容的脸上一派坚毅。 沈云歌早已是青云宗弟子心中的一面旗帜,她的发声使得士气大振。 “沈师姐,我们都听你的!” “对,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沈师姐!我们会赢的!” “……” 支持沈云歌的呼声,如同浪潮一阵高过一阵。 莫慈隐匿在人群中,与他们一起振臂高挥,眼底眸光微转。 今日的食腐鸟袭击处处透着诡异,让她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随着沈云歌有条不紊的将指令安排下去,那种异样的感觉越发明显。 “攻击!” 一声令下,五光十色的法术轰然降落! 大量食腐鸟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就化作飞灰。 食腐鸟攻势稍缓,晃荡不定的青龙舟得已恢复片刻平稳。 “第二次攻击准备!” 在即将打出第二道火箭术时,莫慈微拧的眉头悄然舒展。 她找到破绽了。 自青龙舟受到攻击起,船上的长老以及云鹤峰主都未现身。 以他们的实力不可能对船上发生的是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漠不关心,连面都不露。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食腐鸟发动袭击,就是受到他们的指引。 其目的很有可能是考验宗门弟子的反应力,战斗力,团队协作力等多项能力。 啧。 莫慈暗暗摇了摇头。 这个局并不高明,而且结果应该会令他们失望了。 第五十九章 新增历练!横渡咆哮山林! 莫慈心中有所猜测,面上不显。 她听从指挥,将体内的灵力化作一支支火箭,射向源源不断的食腐鸟。 几轮过后,她的经脉几近干涸,身体深处传来阵阵撕裂感,唇色近无。 在场如她一样竭尽全力的弟子,不在少数。 能够拜入青云宗,成为内门弟子之人,又岂是痴傻之徒。 莫慈能够看出的破绽,其他人同样能够发现,甚至有人还比莫慈提前一步。 但他们最初的反应早已被云鹤峰主等人尽收眼底,再想补救,为时已晚。 当最后一只食腐鸟化作飞灰消失时,云鹤峰主与几位长老一一在甲板上现身。 “你们刚才的表现令我很失望。” 云鹤峰主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却又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身为青云宗弟子,遇袭时不知应对,如惊弓之鸟,六神无主,成何体统!天资不足尚能以勤补拙,心性不足则大器难成。” 云鹤峰主虽然没有直面夸奖沈云歌,但在食腐鸟袭击遇袭事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人是谁,众人有目共睹。 云鹤峰主目光扫过之处,其他人纷纷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经本峰主与几位长老商议后决定,暂缓回宗,新增一项历练。一日后,青龙舟会将你们放置在咆哮山林外围,而你们需要横渡咆哮山林,自行返回青云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咆哮山林位于青云宗南端,方圆连绵千里,常有妖兽出没。 虽未曾听闻有金丹期妖兽活动的迹象,但里面绝不乏筑基期妖兽。 而青云宗弟子中,达到筑基修为的弟子只有半数,且并不是每人都有与妖兽近身搏斗的经历。 横渡咆哮山林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场危险性极高的历练。 “切记,在横渡咆哮山林期间,除非遇到生死危机,其余时间,我与长老概不插手。” 似乎是知道他们有许多话想说,云鹤峰主说完便与其他长老一同离开。 等人一走,蒋子明迫不及待地哀嚎起来:“完了,完了,我的右眼就是在咆哮山林中瞎的,这次不会连我另外一只眼睛都保不住了吧。” 陈自渡嘴角微抽。 此次交流会,蒋子明也有幸登台。 他当众抠下眼球并扔出去的惊悚一幕,给陈自渡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费古不屑地哼了一声,举起青铜剑在空中肆意挥砍,“我们这么多人在,难道还怕几只妖兽不成!” “就是,还有沈师姐呢!” “我还没去过咆哮山林,那里能不能采到灵草啊?” “……” 话题逐渐偏移,紧张压抑的气氛大大缓解。 沈云歌再度被人簇拥着,成为焦点中心。 安芷怡和宋铃儿没去凑热闹,穿越人群,找到后排的莫慈。 宋铃儿率先开口:“莫慈,到了咆哮山林后,你走在我和安师姐中间,千万不要掉队。” “咆哮山林的妖兽没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安芷怡眉心微蹙,不似费古等人乐观。 听闻蒋子明当初闯荡咆哮山林时,已是筑基修为,因经验不足,他还特意与经常出入咆哮山林的散修结伴,但最后他照样丢了一只眼睛,与他同行的散修也死伤大半。 虽说有云鹤峰主护法,但她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她只负责保住众人的小命,至于会不会受伤,并不在她思考范围内。 安芷怡可不想在咆哮山林中缺胳膊少腿,所以她们必须格外小心谨慎,不能掉以轻心。 莫慈颔首应是,眼神快速闪了闪。 咆哮山林里一定有很多血气旺盛的妖兽吧?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修炼罗刹血录多年,莫慈的心性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外出这段时间,她的内心深处时不时会涌现嗜血的欲望,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如今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快抑制不住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咆哮山林了。 在别样的期待下,时间流速加快。 莫慈只觉自己刚回到房间,就收到云鹤峰主的传音。 她打开门,迎面便撞见沈厌。 沈厌正想说话,就看见莫慈嘴角一扬,对他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 他心中一惊,眼眸微凝。 莫慈性格冷淡,极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就算是笑,也是克制疏离的微笑。 但这个笑不同。 嘴角弧度明显,眼尾上扬,看似情真意切,又似暗藏杀机。 难道莫慈知道他在奸视她的一举一动? 还是莫慈心怀鬼胎,想要在咆哮森林中动手脚? 瞬息间,沈厌心中已闪过千万个念头。 莫慈没有留意沈厌表情变幻,步伐轻快从他身边走过。 每走一步,她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在加快,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不知不觉间,几缕猩红的血丝悄悄爬上她的眼球。 莫慈跳下青龙舟时,嗜血的欲望几近达到巅峰时。 这时,一记凌厉的眼风扫了过来,一股独属于剑修,携带锋芒的威压从天而降。 莫慈险些被磅礴的威压压趴下。 她身体一晃,立即调转灵力抵抗,才勉强站稳。 理智回笼,她眼中的血丝如潮水般褪去,心跳声逐渐减弱。 莫慈赶紧低头,闪至其他弟子身后,手掌紧握,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好在云鹤峰主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 莫慈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心生警惕。 罗刹血录对她的影响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她刚才差一点就失控暴露在云鹤峰主眼皮子底下。 罗刹血录在世人眼中是不容争辩的邪术,她若是被人发现修炼邪术,她恐怕连第二日的太阳都见不到。 丹药! 她需要丹药辅助她削弱血珠中的煞气,否则继续下去,她不是死在修炼罗刹血录的时候,就是死在青云宗弟子手中。 莫慈抬眼看了一眼前方广袤幽深的山林,眼中闪烁冷冽锐利的光芒。 “后方便是咆哮山林的入口,所有弟子按照四人一队的方式,分作十支队伍。每支队伍由两名筑基期弟子以及两名炼气期弟子组成,组队完成后,所有队伍依次进入咆哮山林。 另,在咆哮山林中,队伍与队伍之间不能合作,需单独完成历练,违反者门规处置。” 第六十章 莫慈不慈,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青云宗弟子原本打定主意要抱沈云歌的大腿,不料云鹤峰主一句话便将他们的小心思掐灭。 他们面色发灰,心中叫苦不迭。 “现在开始,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组队。” 话音一落,井然有序的队伍瞬时混乱起来。 沈云歌与周月君亲如姐妹,两人当即组成一个队伍,剩下两名炼气期弟子的空缺。 于是,在场的炼气期弟子几乎全部朝她们的方向围拢过去,争吵着要和她们组队。 莫慈早已和宋铃儿、安芷怡达成约定,虽然觊觎沈云歌的气运,也没去凑热闹。 宋铃儿伸出手指,一一点过:“一、二、三,怎么办,我们还差一个。” “不急,等他们选完……” 安芷怡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 “我可以加入吗?” 莫慈转身一看,沈厌顶着一张苍白清瘦的面容,轻声细语地询问,神色间夹杂着几分小心和忧虑。 见莫慈三人没有说话,沈厌失落地低下头,语气愈发卑微,“他们都不喜欢我,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 宋铃儿和安芷怡面面相觑。 她们没有和沈厌近距离接触过,但也知道他受落日峰弟子的排挤。 见他神情可怜,又想到是因为他,莫慈才能参加交流会,宋铃儿心一软,不等安芷怡和莫慈商议,便一口应下。 “可以,你留下吧。” 话出口后,宋铃儿才觉得轻率,瞪大眼睛,求救似的看向安芷怡和莫慈。 安芷怡暗暗叹了一口气,也看向莫慈,“莫师妹,你以为如何?” 在其他人眼中,莫慈和沈厌关系非同一般,而安芷怡眼中,情况恰恰相反。 她们相处时,莫慈可从未提过沈厌。 就连组队的时候,莫慈也是孤身前来,并没有喊上沈厌的意思,显然两人并不如外人看见的那样亲近。 她不反感沈厌的加入,但她需要顾虑队伍中其他人的想法。 莫慈玩味地斜睨沈厌一眼,唇角微勾,“我没意见。” 她正愁自己气运衰颓,怕影响宋铃儿和安芷怡,沈厌就主动凑上来。 这倒贴的气运,不薅白不薅。 莫慈当然不会反对。 安芷怡见莫慈的神情不似勉强,点头同意沈厌的加入,四人小队集结完毕。 他们组队成功后,沈云歌和周月君还在纠结队友。 参加交流会的弟子中有一半都是落日峰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们实在难以块择。 几乎是在半炷香的时间快结束时,她们终于选好队友,剩下的炼气期弟子失落不已,只能去寻找其他队伍收留。 “时间到。” 半炷香的时间一到,十支崭新的队伍重新列队站好。 云鹤峰主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向落单的陈自渡,“这十支队伍,你任选一支加入。” 陈自渡目不斜视地走到沈云歌的队伍中站定。 青云宗弟子先是惋惜,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聪明人都会选择强强联合。 云鹤峰主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袖袍一挥。 “开始吧,第一支队伍上前准备。” 随着一支又一支队伍出发,周围也愈发安静。 直到最后一支队伍进入山林,一位长老幽幽叹息:“也不知他们此行是否能够体会到云鹤风主的用心良苦。” 云鹤峰主神色淡淡:“大道无情,他们若参不透,说明命该如此,人力不可逆。” 修真界的残酷向来不在明面上,任何一个不起眼的选择都有可能断送仙途。 因果之事,慎之又慎,云鹤峰主只能加以引导,至于该作何选择,全凭个人。 “唉!” …… “快!快!” “我,我不行了……” 茂密的山林中,一前一后两道长虹呼啸而过。 宋铃儿浑身狼狈,她一手抓着沈厌,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法器,呼吸间伴随粗重的喘气声,双腿灌了铅般沉重。 她前方的安芷怡看起来情况比她稍好,但晃动的飞行轨迹以及紧绷的面色表明她的心情并不如外表轻松。 该死! 被安芷怡拽着手臂疾驰的莫慈咬紧牙关,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今日只是他们进入咆哮山林的第五日,他们却好像将这辈子所有难关都过了一遍。 从踏进咆哮山林起,他们就处处不顺。 他们先是误捅鬼面毒王蜂窝,被蜂群追杀,结果逃跑途中意外踩碎独角霜花蛇的蛇蛋,引得蛇群暴动。 等好不容易逃出独角霜花蛇的地盘,慌不择路下,他们又意外闯入大力金刚熊的老巢,还不小心围观了正在进行生命大和谐的大力金刚熊夫妇,于是引发新一轮的追杀。 连着五日逃亡,铁打的身躯都受不住,在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折磨下,宋铃儿的速度越来越慢,脚步也愈发虚浮。 “吼~” “吼~” 两道愤怒的兽吼声蓦地响起。 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吼声。 这座寂静的山林似活了过来,杀机四伏。 “宋铃儿!别停下!”安芷怡眉心紧蹙,眼露急色。 大地金刚熊是筑基期妖兽,以防御与力量著称,极难斩杀,唯一的弱点就是速度。 只要与它们保持长远的距离,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安芷怡不敢停下。 宋铃儿同样明白这一点,但她体内的灵力早消耗殆尽,利用丹药补充的灵力远远达不上消耗的速度,她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沈厌,我、我要是跑不动了,你就、就、自己跑、别、别管我了。” 一句话,宋铃儿说得断断续续。 沈厌眼神冰冷,嘴上轻声安慰:“宋师姐,还有云鹤峰主在,你不会死的。” 宋铃儿苦笑。 她知道她死不了,但也绝对不会好过。 她不似安师姐道心坚定,虽不好铺张奢靡,但也有爱美之心。 毁容、独眼、残缺…… 哪一样落在她身上,她都难以接受。 宋铃儿单是想想,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 悲伤的哭泣声飘进莫慈的耳里,她心情沉闷,胸口处像是坠了一块大石。 只有她知晓,宋铃儿他们是受她连累,才会遭遇这些无妄之灾。 莫慈不慈,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她在心中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在安芷怡震惊的目光下,挣脱她的手掌,急速往地面坠去。 “莫慈!” 第六十一章 以身犯险!逃离大力金刚熊危机! 安芷怡下意识伸手去抓莫慈。 莫慈抬手打出一道灵光,挡住安芷怡伸来的手,并顺势将她推远。 “你们走,我去引开它们。” 留下最后一道声音,莫慈的身影被郁郁葱葱的树影彻底吞噬。 安芷怡一咬牙,放弃莫慈,转身去拉脱力的宋铃儿。 “安师姐,莫慈她……” 宋铃儿手足无措,脸上一片茫然。 她没有想到莫慈会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她们。 原来在莫慈心中,她们是竟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吗? 宋铃儿既感动又愧疚,心神恍惚之际,一直安分守己的沈厌蓦地甩开她的手,纵身往下一跃。 宋铃儿瞳孔微缩,大脑一片空白。 呼呼的风声在耳旁掠过,沈厌面无表情,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在密林中寸寸扫荡。 他绝不允许莫慈逃离他的掌控!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没入山林时,一条无形的绳索缠上他的细腰。 沈厌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一股大力强行拉拽升空。 “别添乱了!走!” 安芷怡的右手紧紧握住灵力绳索的一端,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莫慈用自己做诱饵,就是希望能够保全他们三人,那他们决不能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不管沈厌出于何种目的想要留下来,安芷怡都不会应允。 “啊!!!” 沈厌眼睁睁看着自己与莫慈消失的地方越来越远,气急攻心,双拳紧握,发出无奈与愤怒交加的嘶吼。 …… 沙沙沙沙—— 树叶疯狂晃动。 紧随其后的是轰隆隆的碰撞声。 莫慈身影如电,如猿猴般在树冠上跳跃穿梭。 在她身后不远处,两只体型庞大的大力金刚熊紧追不舍。 它们一路横冲直撞,无数枝干断裂,树叶纷飞,尘烟阵阵。 听着碰撞声响离她越来越近,莫慈眸光冰冷。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她就会被大力金刚熊追上。 虽说她炼气十层的修为离筑基期只有一步之遥,但其中的差距天悬地隔,十个她绑起来恐怕也不是一只筑基妖兽的对手,何况在她身后是两只筑基妖兽。 一旦被它们追上,莫慈不难猜到自己的结局。 越是危机时刻,她心里反而冷静下来。 现在她手中能够倚仗的底牌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的法器绯红链。 但绯红链认主后,莫慈从未使用过,她并不知晓在绯红链的加持下,她的实力能够提升多少。 何况就算有绯红链在手,她也没把握能够在两只大力金刚熊的围剿下全身而退。 稍有不慎,她不仅会皮开肉烂,绯红链在她手中的秘密也暴露无遗,又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顷刻间,莫慈就否定了原先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道虚影从她眼前掠过,又快速消失。 莫慈一惊。 什么东西从她面前跑过去了? 她竟完全没有看清。 想到那东西刚才就藏在她附近,莫慈不由一阵后怕。 旋即,她眼中又流露些许羡慕。 若是她也有如此高超的藏匿本领,那她…… 等等…… 莫慈一怔。 藏匿? 遮掩气息? 那不就是……混沌珠! 莫慈眼睛一亮,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就忘了,她在剑冢时也曾利用混沌珠遮掩气息,当时在场的青云宗弟子无一人察觉。 既然混沌珠能瞒过筑基修士,那么必定也能瞒过筑基期妖兽! 柳暗花明,莫慈畅快不已,正欲掏出混沌珠躲藏时,她眉头微拧,再次警醒起来。 不对。 如果她没有猜错,此时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云鹤峰主的神识关注下。 她拿出混沌珠可以逃过大力金刚熊的追杀,也会引起云鹤峰主的警觉。 能够在元婴修士的神识下掩藏气息的法宝,她不信云鹤峰主不会心动。 怀璧其罪,到那时,她才是真正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莫慈神色变幻,半晌,她脚步顿住,神识铺天盖地的散开。 “吼!” 筑基期的妖兽已具备一定灵智。 大力金刚熊见莫慈停下,认定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愤怒的嘶吼。 随后微弱的黄色光芒覆盖两只大力金刚熊的全身,它们奔跑的速度骤然加快,蓬松的毛发如钢针根根竖立。 眼看大力金刚熊与莫慈的距离越来越近。 莫慈终于动了。 她掉转方向,往东北方疾驰而去。 两只大力金刚熊立刻灵活地调转步伐。 奔跑间,两只大力金刚熊中体型更为壮硕的一只随手拨出一棵大树,朝莫慈掷去! 哗啦啦—— 破空声夹杂着树叶的哗哗声直奔莫慈而去。 莫慈在声音响起时便提高警觉,然而大树飞行速度太快,她尽力闪躲,仍被余波扫中。 “唔!” 她闷哼一声,硬生生咽下喉头的鲜血,身体借势往前突进数丈,竟又与大力金刚熊拉开距离。 大力金刚熊一愣,旋即大怒。 数棵大树被连根拔起,又被大力掷出,很快周遭变得满目疮痍。 两只大力金刚熊发泄一通,再度奔跑起来。 跑出十几步,它们的速度慢了下来,凶残的兽瞳中露出迷茫。 奇怪。 那个可恶的家伙的气息怎么变淡了? 两只大力金刚熊耸动鼻尖,根据残留在空中的气息追到一条河流边缘。 河水浑浊,湍急而下,浪花拍打河岸岩石,声如奔雷,卷起层层泥沙。 两只大力金刚熊看着对岸,踌躇不定。 它们平日饮水的地方是老巢附近的一条溪流,从不涉及此地。 妖兽的本能告诉它们,这条河很危险。 两只大力金刚熊不死心的在附近翻找良久,确实没有找到莫慈的踪影,便认定莫慈不是死在河水之中就是渡河而去。 妖兽同样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 它们不会为了敌人,而陷自己与危险之境。 在原地蹲守数个时辰后,两只大力金刚熊不得不放弃追杀,摇摇晃晃离开了。 昼夜交替。 不变的是湍急的河流,以及水流的咆哮声。 又过了一日,一道人影挣扎着浮出河面。 她肤色极淡,呈现出玉质的晶莹感,湿漉漉的发丝如幽黑的海藻凌乱地将她缠绕,一双冷浸浸的眼珠格外突出。 环视四周,她猩红的嘴唇勾起一抹浅笑。 很好。 是她赢了。 第六十二章 那哪里是生路,分明是条死路! 莫慈一步一步往河岸走去,河面渐退,露出她挺拔修长的身形。 哗—— 她右手猛地一甩。 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龟壳砸在泥沙遍地的河岸边。 龟壳黝黑无纹,其上有或深或浅的划痕,边缘处长有绿藻。 莫慈上岸后,随意抖了抖衣衫上的水,径直走到龟壳前蹲下,然后屈起食指在龟壳上敲了敲。 声音沉闷,坚如磐石。 她不禁露出满意的神色。 龟壳品质上佳,是炼制防御法器极好的材料,不枉她在水下与老龟缠斗良久。 莫慈跳河的本意是以此摆脱大力金刚熊,并为脱困创造一个合理的理由。 不料河水之下竟生活着一只筑基期的龟兽。 莫慈一入水,等待她的就是鸟嘴似的尖喙。 电光石火间,莫慈只能催动混沌珠,掩饰气息波动,又召出绯红链横在身前,挡住致命一击。 巧合的是龟兽的尖喙不偏不倚,正好卡在绯红链的孔洞中。 一人一龟同时怔住。 而后,莫慈率先反应过来,她脚下发力,翻身坐到龟兽的背壳上。 绯红链以龟兽的尖喙为中心,飞速盘旋,在它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龟兽察觉危机,疯狂翻滚挣扎,河水震荡,卷起层层浪涛。 莫慈身体伏低,双手死死握住绯红链的两端,眼底的疯狂犹如火苗,灼热逼人。 “就用你来祭炼我的绯红链!启!” 不顾灌入口鼻中的泥沙,莫慈将体内所有的灵力注入绯红链。 下一刻,触手冰凉刺骨的绯红链开始升温,黝黑的链身泛起淡淡的红光。 莫慈与绯红链同为一体,所以并未受到它的影响。 但龟兽却如遭雷击,饶是它皮糙肉厚也扛不住滚烫的铁链,那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下它一层皮。 更为可怕的是绯红链的高温使得周围的水温暴增,龟兽只觉宛若置身熊熊燃烧的烈火中,疼痛欲裂。 它下意识想要缩回龟壳,却惊恐的发现锁链嵌入脖颈,卡住它回去的洞口。 死亡的危机提醒龟兽,想要活下去,必须先杀死背上的外来者。 于是它忍住烈火焚身的痛苦,朝着河底的岩石撞去,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砰砰砰! 汹涌的河水裹挟泥沙和碎石,不断灌入莫慈的口鼻,强烈的灼烧感从喉道一路蔓延,唇舌间满是河沙苦涩腥臭的气味。 她仿佛并未受到影响,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灵力运转的速度不断加快。 这时,莫慈突然感应到一股兴奋的情绪。 她定睛一看,嘴角扬起嗜血的弧度。 之前便提过,绯红链以血为食。 烫伤龟兽的外皮只是第一步。 坚硬的皮肤下是柔软美味的血与肉。 绯红链封闭在剑冢多年,没有血食供养,同样衰败得厉害。 如今终于触碰到新鲜的血肉,它欣喜若狂,如开荤的猛兽,狠狠咬住自己的猎物,大口吞食。 龟兽的血肉化作绯红链的养分,使得它不断壮大。 莫慈作为它的主人,竟也得到了一点灵力反馈。 与之相对应的,龟兽的状态每况愈下。 终于,龟兽没有挣扎的力气,无声的哀鸣一声,缓缓下沉。 莫慈也跟随它一道沉入河底,直到它彻底失去气息,绯红链依然没有松开。 但此时,龟兽粗壮的脖颈大大缩水,单薄的红肉下隐约可见白色颈骨。 龟兽是这片河域的霸主。 除了龟兽外,附近并没有其他妖兽,莫慈心安理得的在水下等待绯红链将龟兽所有的血肉吞噬完毕,才拖着巨大的龟壳上岸。 大力金刚熊早已离开,莫慈盘膝坐下休整片刻,随后用灵力将衣服烘干。 在这个过程中,无人前来打扰。 莫慈长舒一口气。 她的计划成功了! 云鹤峰主果然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 想来也是,这次历练的队伍中有云鹤峰主的爱徒沈云歌,也有她看好的剑道天才陈自渡,她放在其他弟子身上的注意力少得可怜。 只要气息尚存,且并无太大的波动,她就不会分心留意。 何况莫慈身份低微,她更不屑将精力放在莫慈身上。 莫慈才得以凭借混沌珠,瞒天过海。 “良机难再得,此次便是我的机缘。” 莫慈双眼爆发精光。 青云宗前山的小兽灵力低微,无法对她造成威胁,在天道的干扰下,十天半月也难捕捉一只小兽。 可在咆哮山林,妖兽遍地,处处杀机,莫慈的极端气运反而成为最好的诱饵。 不需她多费精力,妖兽便会无动上门。 在混沌珠的遮掩下,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用妖兽修炼邪术。 她要做的只有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将妖兽通通变成罗刹血录的祭品,助她步步青云。 决心已定,莫慈不再思虑。 她凭借自己的感应选了一个方向,扛起地上的龟壳,蹦跳离去。 为了引起妖兽的注意,她没有用混沌珠遮掩气息,大喇喇的在树林中穿行,恨不得在每一片树叶上都留下她的气味。 果然不久后,莫慈遇到了继大力金刚熊后,又一只山林妖兽。 它周身覆盖着棕褐色的鳞片,远看下,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四肢粗壮,身后拖着一条有力厚实的长尾。 起初,莫慈并没有注意到它。 它隐藏得太好,再加上等级高于莫慈,误将它当做山石。 等莫慈经过那片区域时,妖兽的长尾如一条长鞭,划破长空,骤然发难。 莫慈想也不想,竖起龟壳。 砰! 莫慈连同龟壳被一起抽飞出去。 连续撞断几棵树后,莫慈才止住退势。 跑! 仅一个照面,莫慈就知道这远不是她能够解决的妖兽。 在和龟兽战斗时,龟兽轻视于她,暴露缺点,才使得她占尽先机。 而如今的她已落入下风,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好在妖兽的甩尾只在龟壳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莫慈扛起龟壳,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她一边忍住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一边在心里骂贼老天。 修士修炼法术,五感提升,冥冥中会生出微弱的感应。 强大的修士可以依照感应避凶趋吉。 而莫慈选路时,便是根据感应,选了一条最安全的道路。 如今看来那哪里是生路,分明是条死路! 第六十三章 难道是她看走了眼? 天道欲夺取莫慈的小命,莫慈偏不让如愿。 被一只妖兽追杀是她的危机,那若是两只、三只,甚至是更多呢? 咆哮山林中的妖兽虽开启灵智,但与修士相比,显然要粗蠢许多。 而莫慈从小就经历了数不清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颗心里藏着八百个心眼子。 祸水东引这一出,更是不在话下。 她凭借感应的指示,哪里安全就往哪里逃。 没过多久,追在她身后的妖兽,从一只变成了四只,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增长中。 好在莫慈在万剑宗时,利用剑崖磨炼身法,又有龟壳防身,暂无性命之忧。 一开始,所有的妖兽都将注意力放在莫慈身上,并对她紧追不舍。 不过很快,它们的心思就逐渐偏移。 修士有修士的规矩,妖兽自然也有妖兽的规矩。 咆哮山林中,每一只实力强大的妖兽都有自己的地盘,其他妖兽若是擅自闯入,则会被视作挑衅。 地盘划分后,妖兽与妖兽之间因为各种冲突也摩擦不断。 追在莫慈身后的几只妖兽,地盘相邻,自然也是老相识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莫慈在它们眼中只是一个蹦跶的蚂蚱,远不如老对头更具吸引力。 混乱间,也不知是哪一只妖兽先动的手,然后纷争开始了。 元婴期以下的妖兽战斗,多以肉体碰撞为主。 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在山林中不断回荡,方圆百里都陷入巨大的震荡中。 连远在千里外的沈云歌都听到了这边响起巨大的动静,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周月君小脸微白,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你们听见了吗?好恐怖的动静,是兽潮吗?” 进入咆哮山林后,他们一行人并没有遇到太多妖兽,仅有的几只也被沈云歌和陈自渡联手解决。 周月君心里的忐忑也逐渐消失,将此次历炼当作一场游行。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陈自渡:“从未听闻咆哮山林有兽潮。” 咆哮山林中的妖兽数量,还不足以引起兽潮,否则也不会有修士将咆哮山林当作历练之地,躲还来不及。 “不是兽潮,难道是金丹期的妖兽?” 周月君神色惊恐。 距离太远,陈自渡也不敢确定,就没有接话。 周月君更害怕了,拉住沈云歌的袖子,连声哀求,“沈师姐,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太危险了。” 沈云歌沉吟片刻,还是同意离开。 其实,她并不觉得是金丹期妖兽作祟,但她要顾及整个队伍。 周月君和另外两名炼气期弟子都心生惧怕,停留在此,会加剧他们的不安。 她眺望一眼远方,转身带着队伍离开。 附近的青云宗弟子也听到不同凡响的动静,做出与沈云歌相同的决定,远远躲开。 咆哮山林中有妖兽异动,必然瞒不过云鹤峰主的眼睛。 起初,她以为是妖兽争抢地盘,不甚在意。 直到其他弟子纷纷逃离,空出那片区域。 神识不经意扫过,云鹤峰主忍不住“咦”了一声。 众多弟子在场时,一个微弱的气息混在其中,难以引人注意。 但在一片真空地带,那个微弱的气息如黑夜中的萤火,分外惹眼。 云鹤峰主也不曾想到会有弟子停留在看似十分危险的区域。 她想对方不是胆识过人,就是狂妄自大。 结果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那个队伍中身份最低修为,最差的杂役弟子。 叫……叫什么来着? 云鹤峰主花了一点心思,才想起她的名字。 莫慈。 她不由来了一点兴趣。 她记得莫慈在剑崖的表现堪称惊艳,可惜后劲不足,再加上受灵根限制,反响平平。 又有陈自渡珠玉在前,云鹤峰主便不再分出心神放在莫慈身上。 难道是她看走了眼? 云鹤峰主第一次正视这个不起眼的杂役弟子,一丝期待从眼中一闪而过。 莫慈并不知道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但幸运的是她猜到了。 毕竟如此巨大的动静,连普通弟子都瞒不住,更别提瞒住云鹤峰主的眼睛。 想到云鹤峰主很有可能正在某处注视着她,躁动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在莫慈心中升腾。 莫慈五指紧握成拳,用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其实,这是一个机会。 她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 云鹤峰主关注她,是因为不了解她。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贪得无厌,利欲熏心之辈,她还会将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吗? 不会。 越是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之人,越看不上鸡鸣狗盗之徒。 莫慈要给云鹤峰主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深刻到一提起她就兴味索然。 莫慈深吸一口气,抹去唇角的血迹,将龟壳顶在头顶,绕过妖兽混战的核心区域,寻找她不久前的逃亡路径。 有妖兽的脚印指引,她不费吹灰之力的返回原路。 思索一会儿,莫慈沿着脚印跑了数里,然后在一棵被藤蔓缠绕的枯木前停下。 她比对一下记忆,确认无误后,扯掉一小块藤蔓,在裸露出来的枯木上不断敲击。 咚咚! 略有些空洞的声音令莫慈眼睛一亮。 她猛地挥拳砸向那块区域。 一拳。 两拳。 几拳之后,只听到一声脆响,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莫慈眼前。 她掐诀先往洞口里打出几道不具备太大杀伤力攻击法术,快速退到一旁。 等了一会儿,见无事发生,她放下心来,沿着洞口的位置不断往外挖掘扩张。 当她停下时,枯树已被她挖出一个一人高的洞口,里面的东西也得以重见天日。 乌糟糟的皮毛、光亮的灵石、水灵灵的果子、断裂的大刀…… 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被随意堆叠在一起,将洞口内的空间填满大半。 莫慈感受到它们上面沾染的同一只妖兽的气息,嘴角勾起恶意的笑容。 贼老天生怕她不足以引起妖兽的怒火,所以故意将她往妖兽的老巢引。 也正因此,她记住了每一只妖兽老巢的位置。 妖兽也有虚荣心,喜欢将自己的战利品堆放在老巢中,时不时拿出来观赏回味。 如今老巢空虚,正好便宜了莫慈。 第六十四章 这不是机灵,是贪,亦是蠢! 妖兽不似修士,喜欢的收藏五花八门,且并非每一件物品都具有价值。 莫慈没有储物袋,能够携带的物品有限,她打算带走几件价值高昂的物品,剩下的能毁掉的通通毁掉。 这个老巢的主人似乎格外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莫慈在里面找到近百颗下品灵石,以及几块中品灵石。 由此也可以看出,陨命在咆哮山林中的修士不在少数。 莫慈将中品灵石塞在腰间,继续翻找。 在一堆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兽皮下,她眼尖地看到一块布料,且花纹颇为眼熟。 她抓住布料的一角,往外一抽。 一个皱巴巴的布袋映入眼帘。 莫慈眼睛一亮。 “真是储物袋!” 暗室逢灯,绝渡逢舟,这储物袋来的时机恰到好处! 莫慈手握储物袋,却还是感到不可置信。 但她转念一想,天道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她胆大包天,居然在招惹诸多妖兽后还敢回来偷家。 落在妖兽老巢中的储物袋早已是无主之物。 莫慈神识试探性的往内一探,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轻而易举的进入其中。 令莫慈失望的是储物袋里的东西虽然不少,但多是有大量使用痕迹的起居用品。 只有墙角的木箱内装有两套崭新的水蓝色道袍,袖口处绣着暗红的火焰纹。 莫慈垂眸看了一眼褴褛的裙装。 她的衣物早就在催毁储物袋时,被时空乱流绞为飞灰。 唯一一套穿在身上的衣裙,还是宋铃儿赠予她的,而且看起来也坚持不了太久。 她果断脱下外裙,换上水蓝色道袍,又在储物袋上留下自己的神识烙印。 拥有储物袋后,莫慈第一件事就是将多次替她挡下攻击的龟壳放进储物袋。 随后,她袖袍一甩,将坑洞中的所有东西收入储物袋中,连一片羽毛也没有留下。 临走前,莫慈在附近转了转,确认没有第二个树洞,满意离开前往下一个老巢。 参与混战的妖兽共有五只。 莫慈按照路途远近,一个一个摸了过去。 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暗中观察莫慈的云鹤峰主见状,眉峰微拧,对她贪婪的行径颇为不喜。 念及莫慈的出身,她又将不喜暂时压下,决定再给莫慈一些时间。 搜刮前三个巢穴的过程无比顺利,莫慈的储物袋逐渐充盈。 当然里面也有不少无用之物,只是莫慈还来不及清理。 就在她兴致勃勃,到达第四个巢穴时,意外发生了。 扒开一片灌木丛,她与留守巢穴的雌兽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惊慌的倒影。 “吁——” 刹那间,雌兽发出惊声尖啸,刺耳的音浪几欲穿透莫慈的耳膜。 不好! 它在传信! 莫慈当机立断,放弃此地,奔向最后一个目的地。 远处,激战正酣的一只妖兽突然顿时。 它与那只雌兽外形有五分相似,身躯是雌兽的三倍有余,褶皱的外皮层层叠叠堆积在它身上,让它看起来颇为笨重。 愣神之际,一条粗长的尾巴毫不客气地扇在它的背上。 明明是能将莫慈扇飞的力道,落在它身上却不痛不痒。 雄兽硕大的眼睛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满是褶皱的皮肤也被充血的肌肉撑开,暴出清晰的血管。 然后,它嗷的一声,用绝对的蛮力撞开身前的妖兽,朝着巢穴的方向四蹄狂奔,带起一阵尘烟。 其他四只妖兽也停了下来,眼里露出些许迷茫。 又过了一会儿,它们稍慢一拍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尖啸的含义,眼睛中的迷茫被滔滔怒火替代。 它们愤怒,咆哮,疾跑,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然而最终等待它们的只有空空如也的老巢,以前满地的狼藉。 “唯利是视,欲壑难填,难登大雅之堂。” 青龙舟上,云鹤峰主眼中的不虞化作淡漠,不悲不喜的留下评价。 莫慈偷盗前三个巢穴的行径勉强可以夸一句机灵果敢,但被妖兽发现后,不思放弃,反而甘愿冒生命危险,继续偷盗。 这不是机灵。 是贪。 亦是蠢。 罔顾自身性命之人,又何须他人怜惜。 在莫慈钻进龟壳,跳入河水时,云鹤峰主在心底彻底放弃莫慈,也收回对她的特殊关照。 河底。 莫慈背靠龟壳,双腿止不住发颤。 好险。 为了塑造要钱不要命形象,她简直拼了。 再晚上一步,她就要被那只长尾妖兽一尾捅穿心口。 不过,在莫慈身上,向来是风险越大,利益越大。 她按了按鼓囊囊的储物袋,唇角不自觉上翘,勾起愉悦的弧度。 欢喜过后,密密麻麻的痛感涌现全身。 逃跑时,莫慈硬捱了好几下妖兽的攻击。 虽说攻击的力道经过龟壳和灵力防御的层层削弱,落在她身上也依旧不可小觑。 之前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现在松懈下来,她只觉连抬根手指都十分费力。 若是一个时辰前,她只能靠自身的恢复能力,自行治愈。 那必定是一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 莫慈虚弱地阖上眼,神识沉入储物袋。 在方云朗记忆的帮助下,她很快从不知是哪只倒霉妖兽的收藏中,找到疗伤可用的灵草。 她咀嚼几下后将其囫囵吞下,然后从腰带翻出一块中品灵石,握在掌心。 不多时,药力和灵力同时发挥作用,莫慈急促的喘息声渐渐绵长,有微弱的灵光伴随她呼吸,一闪一闪。 三日后。 莫慈从吐纳中醒来,神识内视。 她的外伤基本痊愈,断裂的肋骨也重新连接,内腑受损严重,目前只暂停出血,却未完全恢复 换句话说,莫慈的外表与常人无异,内里千疮百孔。 仅凭一株灵草彻底治愈,不太现实。 莫慈也没有失望,她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 而且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治愈良方。 莫慈睁开眼,左右看了看,好奇地伸出食指点在龟壳洞口外透明的光幕上。 光幕宛若池水,泛起阵阵涟漪。 昏黄的河水被挡在光幕外,龟壳内干爽温暖。 意外发现龟壳的另一妙用,莫慈惊奇不已。 又戳了几下光幕,过足瘾后,她收回手指,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坐下。 是时候清点自己的战利品了。 第六十五章 失败!失败!为何又是失败! 莫慈花费半日的时间,将储物袋里的物品重新归纳整理,无用的放在一旁,其余的按照价值和功能分开收纳。 收拾完毕后,她看着井井有条的储物空间,满意地点点头。 她这次的收获可不小,四只筑基妖兽的私藏远超她的预期。 单是珍稀的灵草就有六株,更别说还有许多妖兽的兽骨、皮毛。 也许售价不高,但胜在量大。 这些资源足以支撑一个小型修真家族十年的需求。 “果然是富贵险中求。” 莫慈拿起一株散发异香的灵草,放在鼻尖嗅了嗅,双眼亮若星辰。 在修士眼中只适合用以炼器的兽骨,对于修炼罗刹血录的她而言,无疑是增长修为的圣品。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可以不用再为寻找修炼资源发愁。 而且六株灵草中恰好有一株是罗刹血录中提过,可以用于化解煞气的草药。 有兽骨灵草在手,又藏身河底龟壳,不用担心被人打扰,如此绝佳的修炼机会,莫慈当然不会浪费。 她在一堆兽骨中翻翻捡捡,找出一块血气精华最为浓郁的兽骨,作为第一次河底修炼的祭品。 一回生,二回熟。 莫慈第一次祭炼金丹期兽骨时有多狼狈,第二次祭炼就有多顺利。 当两道血符托举猩红的血珠飘到莫慈面前时,她二话没说,张口一吸,血腥的气息与浓郁的能量顿时汇入她的身体。 她屏息凝神,忽略一切外在因素,小心翼翼的用灵力牵引能量在经脉中运行。 待能量中的狂躁气息逐渐平息,她便将能量引入受伤的五脏六腑。 “唔。” 莫慈皱眉闷哼一声,原本已止血的内腑受到刺激,伤口再度崩裂。 她咬牙忍下剧痛,继续往内腑输送能量。 几息后,她眉头舒展开来,紧咬的牙齿也渐渐松动。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腑在能量的滋养下,正在快速恢复。 莫慈牵唇微笑。 她说的良方开始发挥作用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指望一株灵草能够彻底治愈她的内伤。 罗刹血录才是她的底牌。 将最后一丝能量吸收完毕,莫慈的内伤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检查一遍身体后,她再一次投入全身心的修炼中。 昼夜交替。 莫慈也数不清自己祭炼了多少块兽骨,又吞下多少颗血珠。 她双目充血,唯一的意识是知晓自己该突破了。 在吸收众多血气精华后,她经脉中的灵力早已过剩,剧烈的撕裂感使她产生一种身体快被灵力撑爆的错觉。 修士的本能提醒她,她需要完成由炼气到筑基的蜕变,才能容纳更多的灵力。 通常,宗门弟子筑基需要先禀明师父,然后由师父提点,告知各种注意事项,再闭关筑基。 莫慈情况特殊,她有方云朗的记忆,又不想过早暴露实力,因此她决定自行尝试筑基。 说干就干! 她运了运气,将经脉中的灵力引入丹田,开始第一次筑基。 …… “大师兄,这都找了半个月了,再往前走就是师父说的禁区了,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河岸边。 两个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其中较为年轻的那人一脸为难地站出来,小声说道。 说完,他急忙低头看向脚尖,不敢与前方盘膝坐在大石上的中年男子对视。 面色肃然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电看向另外一人,“李师弟,你也是这样想的?” 被称作李师弟的青年被他锐利的目光盯着,身体一颤,连连摇头:“没有,大师兄,我,我都听你的,我没有意见。” 最先说话的青年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师弟,眼里满是遭队友背叛背叛的愤怒。 李师弟讪讪一笑。 他也不想啊,可大师兄的眼神实在吓人,他不敢和大师兄作对,只能委屈杨师兄了。 杨师兄心里憋闷,瞪了李师弟一眼,索性直话直说,“大师兄,我知道你和王师姐伉俪情深,但王师姐在咆哮山林中失踪近两年,至今未归,想来已是凶多吉少,我们又何必浪费……” “住嘴!” 他的声音被大师兄的暴喝声强行切断。 大师兄脸色涨红,双目圆瞪,额头青筋毕现,浑身散发着暴怒的气息。 杨师兄自知失言,嘴唇蠕动几下,最后低声道歉:“对不起,大师兄,是我胡说八道。” 大师兄冷哼一声,“你们想走,走就是了,我自己找。” 说罢,他纵身跃下,怒气冲冲的往杨师兄口中的禁区方向,大步走去。 李师弟和杨师兄对视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笑话! 他们俩一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八层,若是没有筑基期的大师兄同行,别说离开,恐怕走不出百步,就成了妖兽的口粮。 大师兄明知这一点,还故作大方让他们选择,其实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第二个机会。 两人满腹抱怨,却又不得不屈服与大师兄的淫威,背影中都是多发宣之于口的怨气。 …… “失败!失败!为何又失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慈喃喃自语,鲜红的血色几乎占满整个眼球,神色似癫似狂。 这是她第十七次筑基失败。 她从最初的踌躇满志,到彷徨不定,再到如今的自暴自弃。 她甚至开始相信天命反派的说辞,她注定无法在仙途上走得长远。 万念俱灰间,她仰面倒下,双目无神地盯着虚空。 这一刻,莫慈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 于是,蛰伏已久的煞气以铺天盖地之势,侵入识海。 莫慈的身体不受控制得抽搐起来,她双目紧闭,面目扭曲,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莫慈倏地翻身坐起,她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血红色的眼珠中泛着冰冷的光泽。 与此同时,她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 她身上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而是一股邪肆、暴戾的阴秽气息。 “杀,杀,杀……” 模糊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 她缓慢转动脖颈,将周遭环境收入眼底后,她僵硬地迈开腿,一步一步走出龟壳。 穿透光幕,冰凉的河水包裹住莫慈的身躯,她的瞳孔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沉在河底的巨大龟壳,手指轻轻动了动。 旋即,龟壳消失。 她收回视线,身体缓缓浮上河面。 第六十六章 分明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罗刹 扑棱扑棱—— 正在山林中潜行的师兄弟三人脚下一顿,齐齐抬头望天。 大群鸟兽急急扇动翅膀,腾空飞起,四下逃散,稀稀拉拉的羽毛往下飘落。 李师弟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扭头看向杨师兄,目露哀求。 杨师兄想装作没看见,但他心中也颇为不安,犹豫一下,开口道:“大师兄,鸟兽异动,前面恐怕不大太平啊。” 他的言下之意是别再往前走了。 他是真害怕啊。 咆哮山林中的妖兽可不是吃素的。 王师姐都死了两年了,大师兄总不能再拉着他和杨师弟垫背吧。 大师兄冷冷盯着空中惊慌的鸟兽,“一些低级鸟兽罢了,何惧之有。” 见大师兄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两个师弟的脸色都无比难看。 杨师兄咬咬牙,正准备再争取一下,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晃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四面八方接连响起妖兽的嘶吼声。 “大师兄!好多,好多妖兽!”李师弟面色发白,双腿瑟瑟发抖,“它们,它们好像过来了。” 单听动静便知道妖兽的数量必定不在少数,就算有大师兄在,他们也没多少胜算。 李师弟的眼里露出绝望之色。 杨师兄也惊惧万分,但他面上还算稳重,只有不断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真实的心境。 大师兄重重哼了一声,从储物袋中抽出自己的法器,又往空中扔出一个小碗。 小碗以倒扣之势,滴溜溜盘旋数圈,最后落在三人头顶之上,一道防御光幕蓦地展开。 “有我在,怕什么!” 杨师兄和李师弟看着如一座巍峨高山,挡在他们身前的大师兄,神色复杂极了。 曾几何时,大师兄也是他们最爱戴敬重之人。 两年前的那场意外,不仅带走了王师姐,也带走了那个端方正直,宽和友爱的大师兄。 两人心里正感慨着,妖兽到了。 伴随着轰隆声与飞溅的尘土,面目狰狞的妖兽如离弦的箭,朝着他们飞速奔来。 李师弟从未见过这么多妖兽,脚软得险些站不住,还是杨师兄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摔到地上。 大师兄则毫无畏惧,他握住法器抬手便是一挥,一道月牙形的风刃向前撞去。 一臂长的风刃迎风而涨,眨眼间便扩张至数丈,所过之处,树木拦腰断裂。 而与风刃路线重合的妖兽,连句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一分为二。 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大师兄握紧法器,面色沉凝。 在鲜血的刺激下,妖兽必将变得更加疯狂。 就在他严阵以待时,那些妖兽竟踏着满地的血液,径直从他们身边掠过。 有几只眼神不好的妖兽还撞在防御光幕上,被弹了出去。 不等大师兄出手,它们在地上滚动几圈,又急忙爬起来,继续不管不顾的往前跑。 站在防御法宝中的三人一脸惊愕。 杨师兄:“我,我怎么觉得它们好像是在逃命?” 再联想到从头顶飞过的鸟群,三人心中皆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能够让众多妖兽都溃散奔逃的存在,他们能应对吗? 连心意已决的大师兄内心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丝动摇。 但现实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哒。 哒。 哒。 一阵脚步声缓缓向他们逼近。 说来奇怪,在妖兽的嘶吼声与浩浩荡荡的奔腾下,那轻微的脚步声落在他们耳中竟无比清晰。 大师兄犀利的目光倏地扫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只指架纤长,肤色白净的手掌从郁郁葱葱的草丛后探出。 看到这只明显属于女子的手掌,李师弟和杨师兄不由大松一口气。 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女子本弱。 当然,他们说的“弱”不是指天赋、能力,单指性情。 女子性格大多温婉和顺,相比男子更易相处。 然而等他们见到女人的面容时,才惊觉自己错得离谱。 那哪里是个女人,分明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罗刹。 她面容阴鸷,一双眼睛冷得森寒刺骨,血水淅淅沥沥的从她的衣摆滴落,仿佛刚从血潭中脱身。 李师弟和杨师兄几欲作呕。 惊恐万分的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大师兄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五指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 “是!你!”大师兄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强行挤出来似的,一字一句都含着滔天的怒火。 杨师兄愣了一下。 大师兄认识这个女人? 他强压下恐惧,小心翼翼地打量打方。 陌生的五官让他确认自己从未见过对方。 他继续观察,终于在某个地方发现了异样。 对方的衣袖上为何会绣有王师姐独创的火焰纹? 他们所在的门派名为蓝焰阁,弟子道袍以水蓝色为主色,袖边配以红色火焰纹。 王师姐绣工出众,爱在袖边的火焰纹上做稍许改动,创造出独属于她的火焰纹。 而这个习惯,门中弟子,人人皆知。 难道说…… 杨师兄立刻抬头,果然就见大师兄双目猩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是你杀了墨兰!” 大师兄声音嘶哑,眉宇间杀机毕现。 女人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高高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嗜血又扭曲的笑容。 她的举动落在大师兄眼中无疑是种默认。 他怒喝一声,大踏步上前,青色的光芒在他脚下闪烁,无数风刃如骤雨侵袭而出。 “死!” 无数树叶化作碎片轰然炸开,空气中又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草腥味。 漫天的草叶尘土遮挡住大师兄的视线,于是,他散开神识。 然而奇怪的是,在他神识感知范围内并没有发现女人的踪迹。 他的眉心重重地跳了跳。 他这才想起在脚步声没有响起时,他都未曾发现对方的靠近。 只有一个可能。 对方的修为高于他,所以他才无从察觉。 大师兄眼眸微闪,而后露出决然之色。 就算豁出性命,他也要为墨兰报仇。 他侧目看了一眼躲在防御法宝内的两个师弟,深吸一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黑色玉瓶。 拔塞,仰头,吞下,一气呵成。 澎湃的力量在体中滋生,大师兄捏了捏拳,狰狞一笑,“墨兰,等我。” 第六十七章 以柔克刚,可胜强敌! “疯了,疯了,大师兄真的疯了。” 杨师兄不断摇头,低声呢喃。 刚才大师兄服下的丹药是蓝焰阁最有名的禁药,名为燃丹。 服用燃丹者修为可在短期内快速提升。 然而一旦药效耗尽,服用者会因全身气血燃尽而亡。 大师兄是以必死的心态服下此丹。 杨师兄和李师弟二人既辛酸,又愤怒。 大师兄一死,他们也难走出这莽莽山林,最后也得陪葬。 大师兄此时也无暇顾及他们的心思,服用燃丹后,他感觉身体内体力源源不断,迫不及待想要将它们宣泄出来。 “啊!!!” 他仰天嘶吼,伸手撕烂胸前的衣料,露出结实充血的肌肉。 然后他用力掷出法器,右拳猛的砸向胸口。 噗的一声,他吐出大口鲜血,血液落在如风轮般的法器上,很快被其吸收。 风轮盘旋升至天空,有银白色光芒一闪而逝。 下一刻,无数青色的风刃从风轮射出,无差别的攻击方圆一里所有区域,破空声连成一串,宛若晴天霹雳。 树木、巨石、草叶,目光所及之处都在风刃切割下变得支离破碎。 杨师兄和李师弟因为站在大师兄的防御法宝内,躲过一劫,他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无法言语。 在风暴的中心处,大师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突然,他耳朵一动,猛地看一下西南方向,果然捕捉到一抹红影。 他冷哼一声,右脚重重一踏,人如炮弹般冲了出去。 随后,剧烈的灵气波动传来,而大师兄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 杨师兄和李师弟二人在防御法宝内无法查看远处的战况,急得团团转。 虽说不管大师兄是输是赢,他们的情况都不容乐观,可万一大师兄赢了,他们至少还有活着走出咆哮山林的几率,要是输了,他们可就真的完了。 两人心中同时暗道:“大师兄可一定要胜啊!” 不知是不是两人的祈祷发挥作用,不多时,一道血红色的身影跌落在他们面前。 隔着一道光幕,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女子身上的伤痕,有几道深可见骨。 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不可思议。 女子似乎没他们想象中强大,竟然这么快就败了。 而摔在地上的女子撑起身子,轻轻甩了甩头,星星点点的血迹溢出嘴角,森冷的眼眸中渐渐多了一丝温度。 她想起来了。 莫慈唇舌发苦,她恢复神智的时机实在糟糕。 她筑基失败后一时失察,被煞气控制心神,成为行尸走肉,嗜血残暴的傀儡。 其实,她留有一点微弱的意识,朦朦胧胧能够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却无法操控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路杀戮,最后撞上这三人。 莫慈若是能早一点掌控身体,绝不会与这三人发生正面冲突,毕竟只有她知晓她能够在三人面前隐匿行踪,全靠她凭借本能用混沌珠掩盖气息。 比实力,她远不是中年男人的对手。 但矛盾之处在于她若是不与三人碰面,不受重伤,她就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事也至此,莫慈也不再去纠结前因,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灵台清明后,她稍作思考,便把所有线索联系在一起,得出事件的真相。 她在妖兽老巢中捡的那个储物袋,是中年男子的故友之物。 此时她穿在身上的道袍,想来也是出自那人之手。 所以中年男子认定她是杀害故友的凶手,欲要杀她复仇。 只要解开误会,问题应该能够迎刃而解。 莫慈有些舍不得新到手的储物袋,可它与性命之间孰轻孰重,莫慈还是能够选择的。 “道友,我……”莫慈还未将话说完,瞳孔骤然一缩,心念转动间,绯红链从手臂射出,她抓住绯红链的尾端,身体也随之移动。 砰! 她原先所在的位置轰然爆炸,尘屑飞扬。 莫慈抬眸看向中年男人,心中又是一惊。 他的状态不对劲,竟像是陷入癫狂之境。 那他岂不是听不进她的解释? 接下来,莫慈多次试图解释,皆被男子冷漠无情的攻击打断。 她便知道她此时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了。 用绯红链闪躲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待灵力耗尽,她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她该想想,如何才能甩脱对方。 危机之下,素有急智。 莫慈眼睛一闪,索性不再用混沌珠掩饰气息,反而将所有的气息都暴露在空气中。 大师兄最先察觉她的异样,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莫慈明面上展露的修为是炼气十层,而王墨兰失踪时已是筑基期,两者的实力并不对等。 若冷静下来思考,不难得出王墨兰的死与莫慈无关的结论。 大师兄能冷静下来吗? 答案是不能。 燃丹燃烧他的气血的同时,也会对他的神志造成影响。 何况他内心中的潜意识知晓自己这次必死无疑,那他也就不需顾虑太多,错便错了! 大师兄下手越发不留情。 有好几次,莫慈都是险之又险,堪堪躲过。 不得已,她将大龟壳取了出来当作盾牌。 杨师兄和李师弟鹫看着莫慈扛着一个大龟壳,满场乱窜,时不时还来一下铁索滑行,场面是说不出的滑稽。 两人嘴角微抽,紧绷的表情彻底舒缓下来,看来他们不用死了。 刚升出这个想法,一道惊天动地的兽吼声打破他们的幻想。 只见数里之外,一只身形高过树木丛林的庞大妖兽正在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 而后,其余几个方位也响起妖兽的嘶吼声,隐隐形成包夹之势。 哪怕杨师兄和李师弟从未见过真正的筑基妖兽,也能发现它们与此前见过的妖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更令他们害怕的是,这还不是一只筑基妖兽,是四只! 天要亡我! 两人颓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若死灰。 莫慈听到动静,却忍不住眼睛一亮。 她的救兵来了! 她在凡间流浪时,曾在学堂偷听过几节课。 夫子讲过,兵法有三十六计,其中有一计名釜底抽薪。 不敌其力,而消其势,以柔克刚,可胜强敌。 第六十八章 龟壳里的贼也不见了! “大师兄!大师兄!救命啊!” “大师兄,快放我们出来!” 李师弟和杨师兄二人疯狂拍打身前的光幕,原本为了保护他们的救命稻草竟成了催命符。 大师兄充耳不闻。 他眼里只有莫慈一人。 他要她死! 风轮状的法器绕着他的身体飞速旋转一圈,化作一道流光,蓦地向莫慈冲去。 呜呜的呼啸声刺人耳膜。 莫慈心道不好,操控绯红链想要躲避。 可风轮的速度实在太快。 砰! 风轮重重撞上龟壳! 巨大的力道顺着龟壳袭向莫慈,她连人带壳被撞飞出去。 旧伤未愈,新伤又发,莫慈虚弱地躺在龟壳中,脸色苍白,身体像是被人用手揉碎般痛不欲生。 “哼!” 大师兄冷哼一声,纵身跃上风轮。 呼—— 风轮俯身前冲,他与莫慈的距离快速拉近。 最后,他在龟壳前方停下。 他眼眸闪了闪,嘴角一挑,突然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大师兄召手收回风轮,轻轻搓动指尖。 一团青色的火苗在他指腹缓缓升起。 在青绿色火光的照耀下,他的脸色愈发显得阴沉可怖。 “就这么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就用别的方式来为自己赎罪吧。” 话落,他张口喷出一道白色气体。 气体落在青色火苗上,火势瞬间暴涨,将龟壳完全包裏。 滚烫的热浪透过洞口,灌入龟壳内部空间,莫慈宛若置身熔炉,汗如雨下,呼吸间多了一丝灼人的温度。 火越烧越旺,厚重的龟壳隐隐色变,呈现焦黑中泛着微红的斑纹。 莫慈从储物空间内取出大量妖兽皮毛垫在身下,隔绝高温,冷冽的眸光中透着一丝决然。 现在还没有到最绝望的时候。 她在等。 等她的生机。 在此期间,温度不断升腾,莫慈的汗水被高温蒸发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充斥在封闭的空间内。 她的皮肤开始出现脱水,干裂,只牵动一下唇角,便传来撕裂的痛感。 莫慈猛咬了下舌尖,抵抗如海浪般阵阵袭来的眩晕感。 她决不能在地倒下! 她屏蔽五感,在心中不断重述这一句话。 在强大的意念坚持下,莫慈终于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吼!” “吼吼吼!” “孽畜!受死!” 砰砰砰! 莫慈被困在龟壳中,无法看清外界的情形,但听动静便能大概判断出那中年男子应该是与四只妖兽动上手了。 那四只妖兽恨她入骨,必定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中年男子想法雷同,也想将她折磨至死。 她反而成了两方争抢的香钵钵。 莫慈闭上眼,又往身上裹了两件厚厚的兽皮。 外界。 场面已经不足以用混乱形容。 大师兄强行提升修为,也不过是从筑基初期晋升到筑基后期,勉强能应对两只筑基妖兽,想要拦下四只妖兽着实超出他的能力范畴。 至于他的两个师弟,早就在妖兽来临时被当做泄愤物,踩踏至死。 几个来回后,大师兄灵力不济,被长尾妖兽一尾巴扇飞出去。 而另外三只妖兽抓住时机,来到龟壳面前,想将里面的莫慈挖出来,又被灼灼的火光阻拦。 它们都有些惧火,畏畏缩缩,不敢动作。 这时,长尾妖兽也赶了过来。 它晃了晃脑袋,发出嘲笑般的低吼,随即一尾巴抽出龟壳上。 龟壳腾空而起,瞬间飞出数里。 再往前数百里,就是那条昏黄汹涌的河流。 三只妖兽眼眸一亮,心中再没有对火的畏惧,立刻迈腿追上去。 四只妖兽将龟壳当作玩具一般,越抛越高,越抛越远。 大师兄卡在树干中央,眯眼看着妖兽将龟壳带走,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有它们在,那个恶毒的女人必死无疑。 墨兰,等我…… 我来找你了…… 这边,大师兄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另一边,四只妖兽都快气疯了。 不见了! 龟壳不见了! 龟壳里的贼也不见了! 一眨眼的功夫,通通消失了。 三只妖兽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最后一次将龟壳甩飞的长尾妖兽。 长尾妖兽布满皮毛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而后又出离愤怒。 又不是它一个人玩了游戏,凭什么只怪它? 四只妖兽素有旧怨,如今新仇叠加,瞬间便将莫慈抛之脑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混战。 莫慈靠坐在一棵巨树的树冠上,手中紧握混沌珠,大气也不敢喘。 稍有不慎,她的位置就易暴露。 她只能等待四只妖兽离开,再做打算。 耳边充斥着妖兽的嘶吼与激烈的打斗声,树冠也会因为灵力波动而剧烈震荡,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莫慈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 在双目即将闭合时,她猛地掐了大腿两下,精神也为之一振。 不过这短暂的痛感并没能使她坚持太久。 不久后,她两眼一黑,抱着树干沉沉睡去,彻底失去意识。 …… “找到人没有?” “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云鹤峰主与几位长老对视一眼,脸色难看至极。 在他们身前还站着二十几名青云宗弟子,他们默不作声,眼里闪动慌张、无措的神色。 谁也未曾料到咆哮山林的历练之行竟会以一种悬疑的方式提前结束。 在云鹤峰主神识监管下,十余名弟子突然从咆哮山林中离奇消失,其中还有最不能出差池的沈云歌与陈自渡。 云鹤峰主最先察觉沈云歌一行人气息从神识中消失,她立刻瞬移至他们所在的位置,然而那里只留下了一点残存的气息,并没有任何特殊痕迹。 她不信几个大活人会突然蒸发,再次施展神通,掘地三尺,就差把那片区域翻转过来,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一丝线索。 无独有偶,剩下的九支队伍中也有四支队伍从咆哮山林消失,费古、安芷怡、沈厌等人皆在其中。 同门无故失踪,弟子们自然人心惶惶。 长老们见状只得先安抚弟子情绪,让他们全部回到青龙舟上休息。 毕竟已经折损一批弟子,剩下的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等弟子们尽数上船后,一位发须苍白的长老突然开口:“你们觉不觉得这次的事有些熟悉?” 第六十九章 欲成仙,必历死 “黄长老的意思是……” 众人心中一动。 黄长老微微颔首:“两百年前,大楚国天启秘境降世,方圆百里修士被强制送入秘境,外界将此事当做妖魔作祟。 直至三月后,秘境重新开启,幸存的修士得以离开,这才揭开真相。” 在场的几位长老,包括云鹤峰主在内,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物,对于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天启秘境事件都不算陌生。 原本大楚国国力衰弱,门派修士也不如邻国强盛。 特别是在经历大量修士无故失踪事件后,剩余的修士人心惶惶,大半出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与大楚国相邻的敌国得知此消息后,趁火打劫,发动战争。 大楚国一时处在风雨飘摇之境。 在最危难的时候,在天启秘境中存活下来的大楚国修士横空出世,力挽狂澜。 他们不仅凭借从秘境中获得的重宝,击退敌国,还乘胜追击,从敌国抢下两块重要领地,大楚国国力也一跃而上,顶替邻国,成为周边不敢轻易来犯的强国。 那段时间,不少宗门都在感慨这样的好事为什么没落在他们头上。 甚至有不少修士动身大楚国,想要进入天启秘境,寻找机缘。 可惜天启秘境关闭后,就再也未曾开启。 年轻一辈的修士也许不曾听闻过天启秘境,但落在他们这些老家伙耳里却是如雷贯耳。 云鹤峰主沉凝的脸色有稍许松动。 黄长老所言不无道理。 她不信在大燕国内,有人能够在她眼下将人无声无息的劫走。 除非两种情况。 第一种,劫走沈云歌等人的人实力远非她所能及,所以她才会毫无知觉。 但这种情况,最先被云鹤峰主排除。 如果对方真的是只手遮天的大能,那又何必大费周章,行鬼祟之事,当面将人带走,她也无法阻止。 所以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沈云歌等人遭遇了非人力可控的意外。 从未现世的秘境开启恰好属于意外之一。 如果他们当真进入秘境,于他们而言,倒真是一场绝佳的造化。 “可是当年进入天启秘境,又成功离开的修士十不存一。且进入咆哮山林的弟子有四十余人,为何偏偏选中他们?”有长老提出自己的困惑。 秘境中有机缘无数,背后却也暗藏诸多杀机,能够进入秘境也并不意味着一步登天,而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成则生,败则死。 危险与机遇向来并存。 云鹤峰主语气冷凝:“欲成仙,必历死,他们若是连秘境都走不出,又谈何修成大道。” 她不知道秘境开启的条件和选拔人员的要求,她只知道修士不单修体,更要修心,会倒在秘境中的人也不配当她的弟子。 其余长老虽觉得云鹤峰主的话太过绝对,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毕竟意外已经发生了,他们反对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便是静候佳音。 黄长老能凭借丰富的经验猜测沈云歌等人意外掉落秘境,可一众当事人并不知哓。 尤其是他们醒来后,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阴暗潮湿的石洞中,身体被坚韧的蛛丝束缚在石壁上,动弹不得。体内的灵力也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他们急了。 “这是什么地方?” “沈师姐,费师兄,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啊!我动不了了!快救我!” “……” 有了第一道声音后,第二道、第三道声音接连响起。 还处在混沌状态中的人,也被周遭的声音惊醒,睁开朦胧的眼睛,无措地打量四周。 莫慈就是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她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妖兽混战,所以睁开眼看见周围像猎物一样被蛛网粘在石壁上的老熟人后,有些发懵。 “莫慈,莫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莫慈看过去,就见双手双脚被牢牢锁住的宋铃儿正朝着她疯狂眨眼睛,眼角泛着点点珠光。 她情绪有些激动,莫慈便先点点头,安抚她的情绪,眼珠缓缓转动。 一、二、三…… 莫慈忽略掉某处投来的阴沉沉的视线,继续往下数。 ……十五、十六,加上她,正好十七个人。 莫慈清晰地记得自己最后所在的位置在一棵巨树的树冠上,所以她是在昏迷中被转移到此处。 她是失去意识,任人为所欲为,可为什么宋铃儿他们也在这里? 他们身上可没有经历过打斗的痕迹。 在他们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 还有是谁将他们带到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诸多念头在莫慈心头盘旋,她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家先静一静,听听沈师姐的想法。” 石洞内众说纷纭,一时半刻无法安静下来,周月君着急地看了一眼沈云歌,猛然拔高音量。 她的声音本就比男子高,此时刻意夹紧嗓子,尖锐的音调顿时将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莫慈垂眸看向洞内右下侧未知的洞口,眉心微皱。 而其他人的视线都汇聚在沈云歌的身上,此时的他们六神无主,迫切的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们指明方向。 沈云歌心内发苦。 她其实是所有人中最先苏醒过来的。 她当时好好走在路上,眼前突然一黑,在恢复意识时就察觉情况不妙,她立刻尝试脱身,屡屡失败。 好在不久后,她又看到陈自渡睁开眼,就拉他一起讨论。 因为情况不明,两人甚至不敢发声,只得用眼神交流。 他们这边尚未得出结论,其他人开始陆陆续续苏醒,人一多,再想阻拦他们说话也来不及了。 沈云歌第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状况,全无头绪,她沉吟少许,谨慎地问:“大家先尝试一下能否吸收、使用灵气,操控各自的法器?” 在得到所有人否定的答案后,沈云歌心内又是一沉。 修士若不能操纵灵力,与废人无疑。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以及满洞的蛛丝推测,我们很有可能处在一只蛛形妖兽的老巢中。” 思来想去,沈云歌决定实话实说。 众人其实对自己的处境早有预测,可听到沈云歌的话后,依然不由变了脸色。 他们见过蛛形妖兽捕猎,先将猎物困在蛛网上,再释放毒液,最后杀死猎物逐步蚕食。 而他们如今的状况不正和蛛形妖兽的猎物一般无二。 想到附近很有可能蛰伏着一只庞大的蛛形妖兽,不少人双腿战战,瑟瑟发抖。 更正:前一章有一个地方写错了,失踪的队伍加起来一共是四支。 第七十章 莫慈的命只能拖延时间,救不了你们 “大家稍安勿躁,那只蛛形妖兽应该是将我们当作储备粮,暂时还没有吃掉我们的打算,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目前情况未明,沈云歌也不想传递太多负面情绪,但她担心众人盲目乐观,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错失自救的机会。 果然,她的话激发了众人的斗志。 只听费古低喝一声,双拳猛地攥紧。 他是体修,本就以肉体力量见长,此时他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道袍下鼓起的肌肉险些撑破宽大的衣袖。 束缚他的蛛丝随着他的发力,瞬间绷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其他人屏住呼吸,目中满怀期待。 又过了一会儿,费古脸上的红意突然如潮水般退去,鼓鼓囊囊的道袍袖子重新恢复宽大飘逸的模样。 他恼羞成怒地瞪大眼睛,瓮声瓮气道:“看什么看!再看当心你们的眼睛!” 很明显,他失败了。 沈云歌失望地收回视线。 “我来试试。” 又一名弟子使劲浑身解数,蛛丝依旧纹丝不动。 片刻后,他羞愧地低下头。 压抑绝望的气氛在空荡的石洞中蔓延。 莫慈看似在闭目沉思,实则小动作从未断过。 绯红链、混沌珠、血符…… 她将自己所有的底牌一一试验,最后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 蛛丝不除,她无法调动灵力,也就无法与她的法器建立连接。 只有想办法除掉蛛丝,才有脱困的机会。 然而蛛丝坚韧,连沈云歌与陈自渡两个筑基期中的佼佼者都无计可施,炼气期的莫慈更是一筹莫展。 原先还吵吵嚷嚷的青云宗弟子如今一个赛一个安静。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沉寂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细碎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传来。 众人脸色倏变,低头看向下方的石洞。 黝黑的洞口宛如一张血盆大口,吞噬着所有人的心神。 在越来越清晰的响动声中,一只雪白如玉的长足探出洞口。 下一刻,高三丈,通体莹白的蜘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一股冰寒的气息席卷而来。 危险! 莫慈眼皮狂跳,浑身寒毛倏地一下立了起来。 她这段时间没少和妖兽打交道,已经能够通过它们散发的气息,判断其危险程度。 而这一只白蜘蛛带给她的危机感,比她在咆哮山林中遇到的所有妖兽都要强烈,甚至令她产生一种在面对云鹤峰主的错觉。 其他人的直觉或许没有莫慈准确,但对于危机的感应同样敏锐。 他们立即屏气凝神,尽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同时用隐晦的目光注视着白蜘蛛,观察它的动向。 白蜘蛛似乎并未察觉众人的打量,或者说它根本没有在意。 它抬起狰狞的头胸部,左右移动,巨大的螯肢微微颤动,漆黑的眼睛中闪烁冰冷的光泽。 白蜘蛛的目光从左及右。 每一个被它目光扫中的人身体僵硬如石。 又在它目光挪开后,生出一头冷汗。 莫慈在白蜘蛛抬首时就已经预感到不妙,等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定时,她竟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感。 在十七个人里挑选第一个倒霉蛋,天生具身大反派气运的她自然是首选。 她还来不及为自己悲催的命格感慨太多,就听到噗的一声,一股白色的液体猛地袭来。 “是毒液?” 莫慈双目圆睁,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突然发现那股白色液体在空中快速凝固,形成一条丝线,然后与她身上的蛛网粘连在一起。 嗖—— 凉风刮过。 粘连在石壁上的莫慈眨眼间便躺在白蜘蛛的长肢下。 两者体型差别之大,如蝼蚁与大象之差。 尤其莫慈连灵力都无法调动,如今落在白蜘蛛手中,显然凶多吉少。 宋玲儿和安芷怡心急如焚,有心搭救,却又无能为力。 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够救出莫慈,两人都不会犹豫,然而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们,就是发出动静引起白蜘蛛的注意,也只是白白搭上她们的性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们的努力显得那样无足轻重。 其他人与莫慈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有不少人厌恶她卑贱的身份,然而见她命悬一线,也忍不住被她捏了一把汗。 在场众人中唯一能够笑得出来的,只有恨莫慈之骨的费古。 他冷眼看着面色沉凝的莫慈,心中是说不出的快意。 得罪他的人都该死! 沈云歌紧紧咬着下唇。 她忌惮莫慈,但不至于恶毒到眼睁睁看莫慈去死,还无动于衷。 而且莫慈只是第一个受害者。 如果找不到离开的方法,他们中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兔死狐悲的凄凉感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喉头发堵,无法言语。 沙沙—— 又是一阵沙沙声响起。 只是这一次的声音是由近到远。 白蜘蛛拖着自己的猎物,悠然离去。 声音彻底平息,石洞再一次恢复寂静。 但这一次,寂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便被一道啜泣声打破打破。 宋铃儿已经努力抑制哭声,但仍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齿缝中流出。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莫慈,也为自己的命运悲哀。 她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影响到石洞中的其他人,又有几道哭声加入。 沈厌忍无可忍,“哭,哭大声一点,最好是把那只蜘蛛再叫回来。” 他平日里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多与软弱可欺挂勾,陡然强势一回,众人不由一怔。 沈厌冷笑,“你们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莫慈的命只能拖延时间,可救不了你们。你们若是想早点下去与她团聚,那不妨再哭得伤心一些,陪她共赴黄泉好了。” 话虽难听,但却又占理。 于是哭声渐止,偶有一声抽噎,也被生生咽回去。 见他们冷静一些,沈厌才看向沈云歌,目光恢复往日的柔和,“姐姐,我们会逃出去的!” 他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定,眼神赤忱。 诧异的情绪一闪而逝,沈云歌看着他的眼睛,心中顿时升起无限的勇气,她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对,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一定! 第七十一章 真好,今天又是保住小命的一天 蜘蛛喜欢生活在阴暗潮湿的环境,进入洞口后,一路无光。 黑暗中,白蜘蛛挪动的声响,莫慈与地面摩擦的响动被无限放大。 莫慈昂着头,尽量避免头部与地面耸起的石头撞击,头脑飞快运转。 她不知道白蜘蛛会带将她带到何处,反正绝不会是个好地方,也许这段路途就是她唯一能够逃脱的机会。 然而灵力断绝,手脚被缚,莫慈几项保命的本领都无处施展。 她的一颗心不断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莫慈突然感觉自己的面部有些发痒。 她抬眼一看,不由一惊。 只见宽敞的甬道内被密密麻麻的蛛丝覆盖,入目一片雪白。 越往里走,蛛丝越发厚重绵密,莫慈仿佛置身于柔软的云端。 她顿时明白,这里应该就是白蜘蛛的老巢。 一丝狐疑从莫慈眼中划过。 白蜘蛛为何不将所有猎物带进老巢,而是选择放置在另一个石洞。 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 还未等她想明白,前方突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吐气声。 “咝咝——” 声音并不大,却能提出其中暗含的急切。 白蜘蛛拉拽莫慈的速度明显加快。 莫慈悚然一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难道这里不仅有一只蜘蛛? 这一次,她的猜测被很快证实。 一只体型比白蜘蛛庞大数倍的巨型白蜘蛛出现在莫慈的眼前。 它盘距在铺满蛛丝的山洞中,硕大的身驱几乎填满空间内所有空隙。 在它面前,白蜘蛛都显得娇小玲珑。 巨大的压迫感令莫慈的心跳几乎静止。 白蜘蛛在见到巨型白蜘蛛后,速度不升反降。 它在稍远的位置停下,口器蠕动,将吐出的蛛丝重新吸入腹中,坠在蛛丝末端的莫慈也由此被拽到它的面前。 它抬起两只前足,在空中比划数下,然后一脚将莫慈蹬了出去。 白蜘蛛的长足与它身体相比,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大小,但蕴含的力道丝毫不打折扣。 在尖锐的呼啸声中,莫慈面无血色,险些昏死过去。 嘭—— 她的身形淹没在厚重的蛛丝中。 在很长一段时间,莫慈失去所有意识,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她被头顶上方响起的一连串密集而尖锐的“咝咝”声惊醒,她才逐渐找回她朦胧的意识。 抬头仰望,视线内是巨型白蜘蛛高高耸起的腹部,定睛一看,晶莹如玉的外壳下一个紧挨的一个卵状物。 这是一只即将产卵的母蜘蛛! 白蜘蛛的防备和储粮行动,在这一瞬间有了充分的解释。 莫慈眼眸微眯,沉寂的心跳声陡然加快。 她想她的生机终于出现了。 她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母蜘蛛产卵需要耗费大量精气神,所以有些母蜘蛛为了补充母体,还会将公蜘蛛当作补物吃掉。 白蜘蛛抓捕他们,就是为了给巨型白蜘蛛进补。 从巨型白蜘蛛的体型不难看出,它的食量不小,现在又处在产卵期,食量大增。 而白蜘蛛错误地预估了巨型白蜘蛛的食量,只带来一个半死不活的莫慈,不怪巨型白蜘蛛如此愤怒。 莫慈不懂兽语。 但她猜巨型白蜘蛛应该骂得挺脏的,白蜘蛛被骂得都不敢抬头,这恰好给了莫慈调整状态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未进入白蜘蛛老巢时,莫慈的状态已然不好,如今腹部又遭受重创,她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很快,她的体温开始下降,皮肤因失血过多而呈现异样的灰白色,气息更是断断续续,微弱到难以察觉。 巨型白蜘蛛见状暴怒。 在它眼中,莫慈是渺小如蝼蚁的存在,平日里的它都懒得多看一眼。 然而,此刻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它寄予厚望的白蜘蛛没有给它带来丰盛的食物,反而带来一个填牙缝犹嫌不够的小肉渣。 巨型白蜘蛛越想越气,认定白蜘蛛是在挑衅它,越想越气,仰头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 无形的音波以巨型白蜘蛛为中心,疯狂向四周蔓延。 最先受到波及的是莫慈。 她没想到巨型白蜘蛛会采取音波的攻击方式,凭借本能,她快速低头将身进埋在绵密的蛛丝中。 呼—— 一阵冷风从她背部刮过。 然后她听到了白蜘蛛凄厉的惨叫声。 莫慈的手指倏地收紧,又缓缓松开。 她后知后觉自己在鬼门关上又走了一遭,只觉背心发凉,像是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下意识动了动,眉梢不由一动。 身上的束缚感好像消失了? 莫慈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悄悄催动灵力。 下一刻,她激动地瞪大眼睛。 她明显感应到滞缓的灵力在体内艰涩运转。 巨型白蜘蛛的音波竟然误打误撞,解开蛛丝的束缚。 就是现在! 莫慈不再犹豫,她将仅剩无几的灵力注入心口处的混沌珠,然后往巨型白蜘蛛脚下一滚。 同时,她从储物袋中取出抓住大把杂物,胡乱向四周扔出去。 嘭嘭嘭! 伴随着一阵响动,莫慈的气息彻底从山洞消失。 巨型白蜘蛛还需要白蜘蛛继续为它提供食粮,发动音波攻击,也只是想给白蜘蛛一个教训。 见白蜘蛛受伤,它满意地停下攻击,前足压低,准备先吃掉莫慈,补充耗费的体力。 它刚探出口器,大量陌生的妖兽信息突然出现在石洞内。 巨型白蜘蛛惊怒不已,立刻收紧八条长足,护住腹部。 而受伤的白蜘蛛也抛却畏惧,长足一蹬,跳到巨型白蜘蛛身前,疯狂往四周喷洒白液。 白液在空中冷却凝固,形成一张张细密的大网,碰撞交叠,为巨型白蜘蛛开辟出一个隐秘安全的空间。 莫慈眼睁睁看着自己扔出去的兽骨在触碰到蛛网后,冒出大量白烟,发出呲啦呲啦的腐蚀声,不由心下庆幸,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蜘蛛的视线不好,通常凭借敏锐的感知来追踪猎物。 而莫慈先隐匿气息,又利用杂物干扰两只白蜘蛛的判断,除非它们愿意将辛苦筑成的老巢推翻重建,否则就算冷静下来,也很难从一堆蛛丝中找到她。 真好,今天又是保住小命的一天。 第七十二章 救他们还不如救条狗! “嗞!嗞!嗞!” 巨型白蜘蛛在短暂的慌乱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发现一个令它更加不安的情况。 它的口粮消失了。 这里是她即将产卵的老巢,也是它心中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却有一个人族不明不白的消失,也许正在某个角落窥探它。 巨大的恐慌悄悄席卷它的心神。 情绪起伏间,一股剧痛袭来。 巨型白蜘蛛惨叫一声,突然卧倒,突出的腹部不断收缩。 庞大的身躯迎头砸下,莫慈来不及思考,纵身向前一扑,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危急关头,她也顾不得掩藏行踪,挪动间发出轻微的响动。 好在此时两只蜘蛛都没有心思去关注周围的情况,巨型白蜘蛛的心神已全部被生产的疼痛夺取,叫声愈发凄厉。 白蜘蛛围在巨型白蜘蛛身边不断打转,一副想要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莫慈眼神闪烁。 她在思考要不要趁此机会逃离。 正犹豫间,一道白芒陡然划破虚空。 噗呲—— 伴随着类似蛋壳破裂的声响,一只粗壮的长足插入白蜘蛛的腹部,白色的脓液飞溅。 剧痛之下,白蜘蛛疯狂挣扎。 然而它动得越厉害,腹部的伤口撕裂越大,脓液不断涌出。 没过一会儿,它挣扎的力度逐渐微弱,半透明的液体从口器流出。 巨型白蜘蛛长足一勾,尖锐的口器猛地戳入白蜘蛛的腹部。 吸食液体的声音飘入莫慈的耳中。 莫慈目瞪口呆。 不久前,她还在想蜘蛛蚕食同类的习性,下一刻,真实的状况就在她眼前上演。 她怔愣一下,立刻从储物袋中拿出珍藏的草药,囫囵塞进口中,不待药力完全化解,拔腿就往外跑。 鞋底与蛛丝摩擦产生的动静微不可查。 莫慈却能察觉身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 她咬紧牙关,继续奔跑。 好在通往蜘蛛老巢的通道只有一条,莫慈不需要费力去分辨正确的路口。 在见到微弱的白光后,莫慈将混沌珠中的灵力收走,又故意加重脚步声。 石洞中。 沈云歌一行人依然挂在墙壁上,神态萎靡。 谁也不知道那只白蜘蛛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更不知道下一个被选中的人会不会是他们。 他们不敢赌,也不愿赌。 当脚步声响起时,众人脸色不禁变了变。 那只白蜘蛛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少人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沈云歌眉头微拧,忍不住抬眸看向陈自渡。 陈自渡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碰触,顿时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和自己一致。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洞口。 宋铃儿自莫慈被白蜘蛛带走后,伤心欲绝,听到洞穴中传来异响,竟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洞口,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跌跌撞撞闯入视野。 震惊之下,她失声尖叫:“莫慈!” 莫慈!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他们以为葬身蜘蛛之口的莫慈,一时竟不知作出什么反应。 她怎么还没死? 莫慈不理会他们各异的神情,纵身跃上石壁,伸手就去拽宋铃儿身上的蛛丝。 宋铃儿泛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莫慈,生怕这是自己临死之前的幻觉。 莫慈本以为蛛丝主要作用是隔绝灵力,但没想到它的本体也异常坚韧,她使出全力仍无法扯断宋铃儿身上的蛛丝,一时有些头大。 “用我的剑!” “用我的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沈云歌和陈自渡不由相视一笑,又急切地看向莫慈。 白蜘蛛并没有收缴他们的法器,两把本命宝剑正明晃晃地悬挂在他们的腰间。 莫慈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她蓄力一蹬,跳到沈云歌身边,伸手拽住同光剑的剑柄,向外一拉。 同光剑纹丝不动。 回过神的费古嗤笑一声,“废物就是废物。” 不用莫慈开口,宋铃儿张嘴就替她骂了回去,“就你厉害,那你等一会儿可别求莫慈救你!” “你……” 费古想要反驳,又想起目前的状况,最后硬生生又将话憋了回去。 莫慈看着沈云歌,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但沈云歌莫名觉得难堪。 “不好意思,同光不喜欢外人碰它。” 她其实也十分意外。 同光剑虽然不喜外人接触,但自认主后就与她心意相通,在这种情况下,它应该不会拒绝莫慈的碰触。 偏偏事实与情况相反。 沈云歌只能致歉。 莫慈什么也没说,转身来到陈自渡身边。 这是陈自渡第二次注意到莫慈。 不知是不是受伤的缘故,莫慈的肤色很白,唇色极为嫣红,那双冷湛湛的眼眸深处泛着异色。 妖异。 陈自渡心中莫名浮现两字。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形容。 在陈自渡观察莫慈时,莫慈已经伸手握住了他的不平剑。 许是陈自渡已经提前安抚不平剑,莫慈很顺利地从剑鞘中抽出不平剑。 所有人眼睛大亮。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莫慈舍近求远,放弃最近的沈云歌和陈自渡,先来到宋铃儿身边。 “喂!你怎么走了!先救沈师姐啊!” “你怎么回事啊!” “莫慈!你回来!” 拖宋铃儿的福,现在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莫慈的名字。 莫慈只当他们是在放屁。 她从未用过太平剑,害怕误伤宋铃儿,只能采取最直接的方式,用剑割断蛛丝。 因为第一次使用,还有些不熟练,速度不快。 “莫慈,你先救安师姐吧……” 宋铃儿的声音有些哽咽。 在四人小队中,只有她最会拖后腿,她没用,获救顺序理应排在最后。 “别说话。” 莫慈手下动作不停。 她心中自有她的评判标准。 谁真心待她,谁就排在首位。 若不是知道宋铃儿和安芷怡肯定不会放弃这些人,再加上她要利用沈云歌等人的气运,她才不会做救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青云宗弟子看似正气凛然,实则也是一群自私自利之人,只是不按照他们心意救人,就诸多抱怨,救他们还不如救条狗。 所以在替宋铃儿和安芷怡解开蛛丝后,莫慈就借口脱力,将太平剑交给安芷怡。 安芷怡的脸皮不如莫慈厚,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去救太平剑的主人。 等陈自渡和沈云歌先后脱困后,解救的速度越来越快。 没过多久,在场十七人全部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