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乃天杀星李鬼是也》 第1章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夏日午后,天气闷杀个人,除了知了总在那里无休止的聒噪之外,就连猫狗都有气无力地趴伏于地,懒得动弹。 多金的员外悠哉地躺在凉席之上,怀中抱着竹夫人,身侧有丫鬟摇着团扇,逍遥地享受着夏日的阴凉。 没钱的穷汉就只有脱得赤条条的,跳入溪中,将身上的汗水冲个干净,顺便消一消暑。 若是能够走运,捉得个几条鱼儿出来,那便就连晚餐都一并解决了,还可以加上些许荤腥。 沂水县附近这条河沟,每年夏季不知道会捉了多少会水的倒霉鬼去做替身,但依旧有那不信邪的来此贪凉。 一群食不果腹的破落户,可不像那城里的士绅老爷们那样身娇肉贵,死了也便死了,早死早投胎罢了,又值得什么! 昨夜里李鬼在城里赌坊耍钱,先赢后输,不但把原本要去提亲的几贯铜钱给输了个精光,还倒欠了赌坊一大笔钱。 那赌坊的掌柜不做人,丝毫不念一起厮混多年的兄弟情义,见到李鬼再无油水可榨,立即就唤打手将李鬼丢了出去。 赢钱时赌坊里酒肉管够,输红眼时也不觉肚饿,现今李鬼缓过劲来,昨夜那点吃食早就干干净净,顿时肚子里便叽里咕噜地叫将起来。 然则他身无分文,名声也差,更无一人肯赊欠给他,连午饭都没的吃,心中又气又闷,索性便又来到这河边,撞下运气,看能否再捞几条鱼儿杀杀饥火。 也是合该他命中有此一劫,又饥又累之下,入水不过片刻,他就只觉得腿肚子一阵抽筋,慌张之下张口欲呼,又被水呛住,顿时便闭过气去。 等他再次睁眼,身躯里便已换了一个灵魂。 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响,新李鬼破水而出,爬上岸来,胡乱地擦了把脸,对着河水一照,只见水中之人相貌粗豪,满脸络腮胡子,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活脱脱便是莽张飞再世。 他茫然四顾,接收起了原身记忆。 片刻之后,李鬼一口痰唾到地上,双手叉腰,仰天大骂: “贼老天!” “不过做点盗版生意,便让老子成了李鬼!” “这他娘的是什么破游戏开局?” “你好歹给个林冲、武二之类的强人让爷爷附身也行啊?” “一个连打劫都得冒用李逵名号的破落户,在水浒传这种世界,能有个鸟用啊?” 他一口气大骂了个痛快,但老天并没有鸟他,最后他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罢罢罢,李鬼便李鬼,梁山之上,需得有爷爷一个位置!” “那天杀星的位置,李逵做得,爷爷便也做得!” 李鬼任由河风吹干了身子,拿起破布烂衫草鞋,胡乱往身上一套,径自往城里去了。 这沂水县城,虽然也叫城,但实际上也就是个比较大一点的小镇子,四周的城墙又矮又破,随便架个梯子就能爬上去。城墙全是黄土夯就,多年不曾修缮,早就残破得不成样子了。 只不过这沂州位于京东东路,南面不远处便是淮阳军,平素里也没什么强人敢于入寇,那知县自然也就懒得在城墙上浪费银两。 有那闲钱,多开几场文会,多听几首曲子不好吗? 何必浪费在城墙修缮上? 至于那些山寨之人祸害过往商旅……呵呵,商贾也叫人? 李鬼入得城来,先在城中逛了几圈,看一看陌生世界的风土人情,也加深一下脑中记忆,谁知,只走了半程,便被一个尖嘴猴腮、身上绣花的汉子拦住。 “李鬼,你欠赌坊的钱,何时能还?” 这泼皮唤作李二,是赌坊的打手,平素里也是和李鬼称兄道弟,但现今见李鬼已无油水可榨,立时便变了面目。 李鬼把眼一瞪,怒骂道:“这才半日,你急个甚麽?爷爷何曾欠过人钱不还?” 李二欺软怕硬,眼见李鬼横眉怒目,当即心怯,只叫道: “黄家哥哥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若过得几日不还,来的便不只是俺了?” 李鬼上去拿脚便踹,“贼厮鸟,便是某现在还钱,也是全月的利息,当某三岁娃娃吗?速速退去,少来聒噪!” 那李二被踹了个跟头,不敢再言,爬起身拍拍屁股灰溜溜地跑了。 跑远之后,方才扭过头来,大声叫嚣道: “讨钱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今日二爷不与你一般见识,下次再来,却没这般容易了!” “届时你若还不上钱,当心二爷打折你的狗腿,把你卖到相公堂子里去!” 正想再骂,就见李鬼向他冲刺而来,吓得他立即扭头便跑,一溜烟的消失在街角。 被这李二一搅,李鬼的兴致全无,当即转头,返回家中。 李鬼家住在城西贫民窟中,破落的泥胚房,门窗早就烂掉了,反正也没什么可丢的,干脆也就从未修过。 冒说一句夜不闭户,也半点没错。 李鬼进得屋来,看到家徒四壁,能饿死老鼠的这副穷酸样子,恶行恶相地向地上唾了口痰。 “入娘的!” “穷成这样,也他娘的没谁了!” 米缸就放在灶台旁边,但是根本就不用去翻找,李鬼就从记忆里面知道,里面根本就没有半点吃的。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弄点钱来,先把肚子填饱,忽听脚步声响,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大郎,你今天怎么没去提亲?” “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贼厮鸟,老子当初就不该信你!” 伴随着喝骂之声,一条昂藏大汉阔步迈了进来,当面劈头一把抓住李鬼的领子,怒目骂道: “若不是俺与你老子有旧,谁管你的死活?” “老子本以为你成家之后,能洗心革面,踏实做事,才让浑家去那张家说亲,结果倒好……” “有人看到,你今日被聚宝赌坊的人给丢了出来,是也不是?” “你把实话与俺,提亲的那几贯钱哪里去了?” 李鬼咧了咧嘴,有些头大。 这汉子唤作李立业,和李鬼的父亲乃是发小,向来关系颇为亲近,堪称把兄弟一般,在李父死后,也非常照顾李鬼。 然而,李鬼烂泥扶不上墙,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不务正业,专在街上与人厮混,把李父残留下来的些许微薄家业都输光了不说,还养成了一身的恶习,让李立业时常操心。 若这是仇家寻仇,或是不相干之人,李鬼自然无所忌惮。 然则世间最难拒绝的,便是真心为你好之人,哪怕这人在穿越客李鬼眼中,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李鬼轻轻将李立业的手挪开,笑道: “二叔,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不曾立业,何以成家?” “提亲之事,二叔再也休提!” 第2章 杀人放火受招安 “赫!” 李立业眉毛一立,唾骂道: “俺却不知,你这厮居然还有这等志气?” 他伸指在李鬼胸口轻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 “你这小子,好不晓事!” “你若是那天上文曲星下凡,考上个相公出来,自然可以不用居于人下。” “若是你肯苦心习武,日后投到老种相公麾下,说不定也能博个封妻荫子。” “再不济,只要你肯吃苦,俺送你去学门手艺,至少也能当门立户。” “可你这厮,读书只能识字,习武吃不得苦,就连学手艺都耐不下心,还说什么不能久居人下?” “你想作甚?” “难不成想要学那强人剪径不成?” 李鬼眉头一挑,下巴一抬,睥睨八方道: “剪径不过儿戏,没什么出息!” “二叔可曾听闻,有句话叫做,杀人放火受招安的?” 李立业悚然一惊,上下打量自家侄子一番后,忽地哈哈大笑。 “不是二叔小瞧你,就你这小身板,还想造反?” “你可知这县里有多少衙役,你能打得过哪个?” “那都头青眼虎李云,一口单刀,哪个不服?” “漫说是你了,便是你二叔我,自幼习武,自忖在这沂水县内也少有敌手,都不敢说句造反的话。” “你呀,还是趁早歇了吧!” 李鬼也不生气,换做正常人,谁敢相信,在这堂堂大宋朝,造反居然可以如此容易的? 有宋一朝,大大小小的造反,居然高达400多次,而南北宋加一起,才319年的历史。换句话说,平均每年,都不止有一次造反事情发生。 而宋朝也是历朝历代里面,招安最多的。 朝廷里的官员们,都非常懂经济,当屡次围剿不成之后,必然会选择最经济实惠的方法,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他们心中其实也清楚,大部分造反的,都是官逼民反,走投无路,与其浪费金银围剿,不如干脆给个小官儿打发了。 在宋朝这块土地上,想要彻底一举推翻朝廷,相当困难。 民众们虽然生活困苦,但是大都对朝廷非常有认同感,想要让他们做一群乱臣贼子,那真的是非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不可。 但是如果造反的目的就是招安的话,那就容易得多了。 为什么那么多曾经的官军将领最后都降了梁山,还不就是因为宋江口中所说的“只等朝廷招安,早晚做个官人”? 若宋江换个口径,敢说什么“待异日我等立国于此,个个俱有公侯之位”,你看那些官军将领是何嘴脸? 就算是死,也得跟这种“乱臣贼子”拼命一搏。 李鬼本人对于招安倒是没有任何抵触心态的。 想当初张士诚、张献忠都曾经被招安过,但是最后都降而复叛。 对于这种成功的造反经验,李鬼当然也是要好生学习一番的。 造反,抵御住朝廷的进攻,就可以招安做小官。 等力量和名气都积蓄足了,然后就找个借口再反,把祸惹大,只要能够挡住朝廷的进剿,再招安就可以做大官了。 历来想要做大官,就必须得办大事。 多大的事,就决定能当多大的官。 当年孙猴子要不是大闹地府勾取了生死簿,也不会被天庭招安做弼马温。若不是他把托塔天王李靖带领的天兵天将给打得落花流水,也就没资格做什么齐天大圣。若不是他大闹天宫,更加不可能成为斗战胜佛。 至于最后李鬼能不能黄袍加身自己做皇帝,那还得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还说不准。 做不做皇帝,从来都不是皇帝本人自己决定的。 “二叔,小侄反心已定,二叔休要再劝。” 眼见李鬼态度坚决,不似玩笑,李立业才慌了手脚。 “啊吔!” “这造反可不是玩笑话,可万万胡闹不得的!” “若是因为聚宝赌坊那边的欠债,你且勿忧,二叔这里还有些许积蓄,帮你还上也不打紧。” 李鬼伸手抓住李立业的肩膀,将他向门外推去。 “二叔,你这老实汉子莫要再掺和小侄之事,当心日后小侄造反连累了你!” “你这叫什么话?你二叔我岂是、岂是……”李立业勃然变色,便要反驳,但是话说到一半,不知为何舌头便打结起来,硬气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二叔,你有家有口,不必被我牵累。自今日起,咱们便断绝了来往,若俺日后真有招安一日,再图谋回报二叔便是。” 李立业身材魁伟,又久习武艺,但此时却手软脚软,被李鬼轻易推出了门去。 李鬼把破烂房门用力一关,震得房梁稻草簌簌而落,然后在房内大声呼喝道: “某自家的铜钱,想怎么花用,就怎么花用,何用尔来到此聒噪?” “别以为你也姓李,便以为与某家是同一个李了!” “咱家的事情,以后与你再无瓜葛,你也休要再来登门!” 贫民窟内,本就屋舍紧密,李鬼如此大的嗓门,立时便引来左邻右舍的好奇注视。 门外的李立业环顾左右,看到那些街头巷尾探头探脑的三姑六婆,立时明白李鬼的心思,知道事情已不可为,于是只好无奈摇头,同样高声骂道: “我把你个失心疯的混球!” “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撒泡尿照照,整日里净做些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也不怕哪日里犯了官司,吃衙门降罪,把你的鸟头给砍了去?” “你不愿意被俺管,难不成俺便愿意搭理你不成?” “以后你且好自为之,老子懒得再搭理你这夯货!” 骂完之后,他眉头紧锁,低着头忧心忡忡地去了。 在屋内的李鬼,听着门外二叔看似骂人,实际依旧还在规劝的话语,心中也暗自叹息。 若他不是穿越客,说不得便跟着这关心自己的二叔混,总不至于短了吃食。 但问题来了,若他不是穿越客,这李鬼自身也认识不到二叔对他的好,早晚被李逵一斧子砍死,再把肉拿来烤了下饭。 他侧耳细听,只待脚步之声远去,便再次推门而出,环目四顾,对着那些好奇地打量着他的目光恶声恶气地叫道: “看鸟看!” 周边的老弱妇孺顿时做鸟兽散,不敢招惹这凶蛮汉子。 李鬼凶狠地环视左右,见无人再敢偷眼瞧他,方才大踏步向城内走去。 如今天色将晚,他一天水米未进,前胸早就贴后背了,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然后再想其他。 如今他身无分文,名声又臭,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愿意赊账给他。 以往缺钱的时候,他都是做些散工,或者给富贵人家帮闲,也能捞到几文赏钱,饿不死人。 运气好还能有所剩余,打打牙祭,或者到赌坊里试试手气。 但现如今他换了灵魂,却不耐烦继续做工经商,更何况给人帮闲做狗? 排除掉一切低效率赚钱手段之后,他所剩下的唯一一条发财道路,就只有抢劫一条路可走了。 反正早晚要反的,正好借此机会,给自己扬扬名。 在水浒传的世界里面,有名和无名,差别可是大得很。 若是名气旺的,别人遇到难免纳头便拜,口称哥哥,把金银主动送到手上,更有甚者,连山寨之主的位置都能唾手可得。 但若只是个杂鱼,连上门打秋风,都被别人瞧不起,随便三瓜两枣的就给打发了。 人家武二郎是打虎英雄,豹子头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花和尚是鲁提辖,再看什么托塔天王,什么玉麒麟,名号个个响当当的,他李鬼有甚名号? 出名要趁早! 第3章 骗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鬼本身功夫就不咋地,否则也不会被李逵轻易给剁了。 若再赤手空拳,恐怕连路边的农夫都打不赢了。 这沂水县城不大,铁匠铺就那么一个,三两步就到了。 城内大部分建筑依旧还是木质的,唯独这铁匠铺,容易走水,所以是少有的砖瓦结构,看起来分外的大气。 这院子分前后两进,前面封闭的屋舍是店铺,后面露天的院子是打铁铺,叮叮当当之声隐约从后院传出,不绝于耳。 铁匠铺前挂着旗杆,上面挑着布帘招牌,斗大个“秦”字写在上面,白底黑字,分外醒目。 门前挂着阻挡蚊虫的珠串帘子,黑色的丝线为串,白色的薏苡种子为珠,帘子最下方坠着算盘大珠,风吹不动。 李鬼大喇喇地掀开帘子,跨步进去,游目四顾,只见入门正对着柜台,左右两侧各有几排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铁器。 菜刀、剪刀、镰刀、斧头、锯子之类的农具应有尽用,但是却没有半点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摆放在外面。 那柜台后的掌柜,见到李鬼进来,快步迎出,目光惊疑不定。 “客官,您是想要些什么呀?” 李鬼眼睛一斜,摆出一副混不吝的做派来,冷言刺道:“你看大爷我像是买得起你这里东西的人吗?” 那掌柜背一挺,刚要喝骂,却见李鬼倒背着手,往旁边铁器架子上面溜达了过去,口中念叨着: “城西的刘小官人,突发奇想,欲要练武,让某给寻摸一件趁手的兵器。” 掌柜的腰立即就又弯了下去,笑容满面地凑了过来。 “哎呦,咱可真是失礼了。” “客官快请坐,我给您倒茶。” 李鬼的衣着,一看就是城里的帮闲混混,经常为那些士绅老爷们家的管事们跑个腿儿什么的,或者哪家少爷若是有些不方便让家里知道的事情,也多半会找这群家伙来做。 这种货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然城里就秦氏一家铁匠铺,但是若不把这帮闲给喂饱了,没准他就怂恿着刘小官人改练石锁、哨棒之类的东西了。 到时候这到手的生意,不就飞了吗? 至于李鬼是不是招摇撞骗,掌柜的压根就没往这面想。 都是在一个小城里面讨生活,打着刘小官人的旗号骗人,难不成是活腻歪了吗? 历朝历代对于兵器的管制,向来都是非常严格的。 但是这种严格,往往只针对穷鬼,而不针对士绅。 自古没有造反的士绅,大宋朝廷与士大夫共天下,就更加不可能有士绅会蠢到去造反了。 所以李鬼若是来买兵器,人家肯定不会卖给他。 但是打着刘小官人的旗号,这问题就可以完美规避了。 李鬼摆摆手,根本就对那廉价的茶水不感兴趣。 “某家不与你闲扯,你且如实说来,某家能得几多?” 掌柜的从袖中伸出一个手指,“老规矩,一成,怎么样?” 李鬼哈哈一笑,“成,掌柜的是懂规矩的!那咱也不闹虚言,把值钱的兵器,都拿出来看看吧!” 掌柜的打手势叫过来个伙计顶替他,然后当先往后院走。 “咱们家的兵器,都放在后院,您这边请……” 出了后门,进到一个大院子,只见院子正中放个大火炉,炉边架一风箱。 院子旁边,放着个大铁砧,旁边放着铁夹子、铁锤、磨石等物。 几个赤膊上身的汉子,浑身汗水密布,古铜色的皮肤油光锃亮,分别站在不同位置,各司其职。 一人猛拉风箱,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呼呼直蹿。 另一人将火炉中烧红的铁器用铁架子夹出,移到大铁砧上,先由一个壮汉挥舞大锤,用力锻打,再移交一位老师傅。 那老师傅左手握铁钳将铁器夹住,右手握小锤,在锻打过程中,凭目测不断翻动铁料,片刻之间就将一块铁皮变成了朴刀的形状。 李鬼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原始的打铁方式,不由得看得有些出了神。 那掌柜的趁机和东家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捧着一个匣子来到李鬼面前。 这木匣子雕龙画凤,用料上等,一看材质便知价格不菲。 掌柜的打开木匣,李鬼探头去看,只见里面,一柄非常漂亮的钢刀正连鞘摆放在匣子中心。 虽然并未抽刀出鞘,但是仅看那刀鞘和刀柄之上镶嵌的金丝宝石,便知道这刀必然价值千金。 “此乃本店镇店之宝……” 掌柜的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李鬼挥手打断了。 “直娘贼!”李鬼横着眼睛唾骂道。 “某家让你拿个贵的出来,可没说让你拿个最贵的出来!” “尔当刘小官人傻了不成?” “罢了罢了,尔店里兵刃皆放在何处?某家替刘小官人选一把好了。” 李鬼骗刀,目的是为了自己用,所以必定要以实用性为先,而不可能要这种装饰效果大于实用价值的东西。 再者说了,他如果骗了一把普通钢刀,对于秦氏铁匠铺没什么太大影响,但是若把这把镇店之宝给骗走了,恐怕秦氏的东家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李鬼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底线还是多少有点的。 掌柜的讪讪一笑,也知道自己所做的有些过分,于是快手快脚地把刀收了起来,重新藏好,才带着李鬼来到旁边的兵器仓库。 打开大门,阳光从身后直射入内,在各种兵刃之上反射回来,映入眼帘,耀目生花。 正对门口墙下的,是一双车轮大的精钢板斧,彷如镇店之宝一般,托在架子上,沉甸甸的,把架子都快压弯了。 李鬼大步入内,先伸手将这大斧拎了一下,试了试,发现……拎不起来。 “直娘贼!恁般个重!谁拎的起来?” 李鬼低声嘀咕一句,悻悻然地松开了手,又去摸侧面的一把短柄朴刀。 好在这刀的分量不重,被他轻易拎了起来。 随手挥舞几下,感觉分外趁手,正合己用,当下持在手中,又选了一把同样趁手的腰刀,两柄一并递给了掌柜的。 “就这两柄吧!麻烦掌柜的给刀开刃,再加上刀鞘,回头给送到刘小官人处。不过切记,莫要让刘老太公知晓此事,否则只怕小官人尊臀不保。” 掌柜的略一犹豫,出言问道:“却不知该当何等时辰,送到何处为妥?” 李鬼也不搭话,只伸出手来,拇指食指中指三指互搓。 掌柜的无语片刻,没奈何让人从屋后拿出五贯钱来,塞到李鬼手中。 “这两柄刀连刀带鞘共计一百贯,先与你一半,另一半等完事后再给。” 李鬼笑嘻嘻地将铜钱往胳膊上一搭,大步向外走,口中说道: “俺先去刘小官人那里回报,等明日里,俺过来带你们去送刀便是。” 那掌柜无法,只得应允,客气地送李鬼出了大门。 出了铁匠铺,李鬼刚走了三五十步,就迎面撞见几个汉子,拦住去路。 这群人个个袒胸露背,不似好人,为首的正是李二。 他仗着身后人多,趾高气昂地开口叫道: “李鬼,你欠赌坊的钱,何时能还?” 第4章 地狱无门自来投 李鬼不耐烦地抖了抖臂上缠着的几吊钱,喝骂道: “催甚催?” “爷爷想要弄钱,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不过就欠了半日,值个什么,专叫你这等无赖纠缠不休?” 那群无赖见到铜钱,立时就变了脸色,卑躬屈膝,笑容满面。 “哥哥说的哪里话?” “大家都是街上厮混的兄弟,小人这不是担心大郎一时钱不趁手,所以想要帮衬一二吗?” “小人生就一张臭嘴,不会说话,让大郎误会了,该打,该打!” 李二重重地在自己脸上抽了几记耳光,让李鬼出气。 “赫,说得恁般好听,且拿铜钱来用!” 那李二涎着脸,陪笑道: “哥哥来钱容易,还是莫要拿小人做耍子了。” “哥哥有何来钱门路,劳烦带挈小人则个。” “呸!”李鬼重重地一口痰唾去,“腌臜泼才,爷爷有钱,自然自己去赚,岂会告诉你这等惫懒货,没得让老爷们嫌弃!” “是是是。”那无赖被唾了一口,也不敢发作,只得弓着身子,把去路让开。 待得李鬼走远之后,他才愤愤然地对着李鬼的背影唾骂了起来。 “这狗才,不知怎地找到了捞钱的营生,却不带挈着一众兄弟。咱们且去仔细打探一二,回头夺了他的机缘。” 其余几人也自愤愤附和,对来钱之法心动异常。 且不说他们如何调查李鬼的来钱路子,却说李鬼得了铜钱,先去了成衣铺子,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 这破衣烂衫的,穿了半天时间,早就已经腻歪透了。 身为穿越客,他精气神本就与普通人不同,如今换上一身浅灰色的棉布短打衣服,加上薄底快靴,怎么看都不像是街头混混,反而更像是哪家的员外。 只不过他皮肤粗糙,身形健硕,却又和富态的员外们不同了,更像是个管家护院一流。 把破烂衣衫随手丢在成衣店内,李鬼大跨步出了店门,奔着一品轩就去了。 这一品轩是城内最好的酒楼,一顿饭没个几贯钱根本就下不来。能进这里的,向来非富即贵。 以前的李鬼,总想混进酒楼里面找点帮闲的活计,但他那副寒酸样,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 但是现在情况就不同了,人靠衣裳马靠鞍,那势利的迎宾愣是没发现眼前这个客人就是被他屡次赶走的李鬼。 进了大堂,李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装满铜钱的褡裢随手往桌上一丢,“哐啷”一响,店小二就知道来了豪客了。 “哎呦,客官,您用点什么啊?” 小二拎着茶壶,臂上搭着白毛巾,热情地过来招待,先是将光可鉴人的桌椅擦了又擦,然后殷勤地将茶水冲泡上。 李鬼腹中饥饿,只叫道:“且将好酒好肉都送上来,少不得你的赏钱!” “好嘞,客官稍坐便可。” 店小二自去后厨催菜,片刻之后,端了一道道冷盘、果子之类的上来,将桌面占了小半。 李鬼早就饿得狠了,当下也不管冷热,抄起筷子,风卷残云一般,把那些酱肉卤菜尽数填入腹中。 等伙计把热菜端上来时,这桌上已经杯盘狼藉了。 店小二心中暗自咋舌,但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视若无睹地将后厨炒好的菜流水般地送上来。 李鬼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将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填了个满,然后才舒服地斜靠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开始喝起茶来。 等他歇息够了,才挥手叫来店小二结账。 把褡裢里的铜钱掏出来,结完账后,又赏了店小二一把铜钱,有那么三五十枚,把店小二喜的眉开眼笑。 出了酒楼,天色已然昏暗,李鬼掂了掂已经轻飘飘的褡裢,随意在街边找了家客栈住下。 一夜好睡。 李鬼所行之事,并非隐秘,李二等人,轻易便打听到李鬼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再到秦氏铁匠铺一问,便知端的。 “狗日的东西,这般走运!”李二满心的羡慕嫉妒恨,“这等事情,咱也做得,刘小官人怎地就寻了这厮?” 与他一起的,尽是些狐朋狗友,当即撺掇道:“要不咱去刘小官人那里走动一番,看能否把这差事给抢过来?” “这等做法,只恐坏了规矩……” “呵,那是规矩重要,还是铜钱重要?” “罢罢罢,那李鬼做事不讲究,不知私下里黑了刘小官人多少贯钱,咱们可不能让刘小官人吃亏。” “正是此理!”几人同时欢呼一声,跟着李二,径自往刘小官人经常出没之地寻觅机会去了。 次日一早,李鬼洗漱完毕,吃了早餐,便再往秦氏铁匠铺而来。 那掌柜的看到李鬼换了一身衣装,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确认了身份之后,他唤了一个小厮过来,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两把带鞘钢刀并排放在其中。 李鬼抽刀出鞘,仔细检查了一遍,就将刀放了回去,然后再次向掌柜的大手一伸。 那掌柜的翻了个白眼,不耐地叫道:“按规矩,是完事后才给另一半!我秦氏铁匠铺在沂水县也是百年老店了,还会短了你那几贯钱不成?” 李鬼也不恼,笑嘻嘻地拱拱手,就带着那小厮出了铁匠铺。 他本就是做盗版生意起家,少不了和江湖中人打交道,对于这种骗钱的法子非常了解,切忌贪心,骗到多少就是多少,半点都贪心不得,否则必然出事。 李鬼带着小厮径自往城西走去,一路说说笑笑,把那小厮的老底儿都给探了个干净。 待到无人僻静之地,李鬼正要动手,忽地旁边跳出几个汉子,口中叫道: “李鬼,你好胆!” “吾等在刘小官人那里问过,其不曾让你做事!” “你若识相,乖乖把银钱分润一些出来,否则吾等立即便拿你去见官。” 李鬼眉头一竖,劈手在小厮怀中夺过木匣,将小厮一脚踹倒,爆喝一声:“滚!” 那小厮满脸惊怕,不敢还口,抱头鼠窜而去。 李鬼打开木匣,将刀拿出,拎在手中,对着李二几人破口骂道: “贼厮鸟!” “爷爷大好计划,险些被尔等败坏!” “你若要银两,不妨先到聚宝赌坊耐心等候,待爷爷卖了这两把刀,便去还账。” 李二几人围将上来,口中叫道:“你欠赌坊的钱,便你自行去还。吾等今日可不是要账,你须出些封口费方可。” “罢罢罢,这些铜钱,你等尽管拿去便是,莫要扰爷爷的大事。”李鬼把身上褡裢往地上随手一丢,便大踏步向前行去。 李二几人见到褡裢落地,便纷纷快步上前来捡,却不防身形交错之后,李鬼忽然拔刀,自背后如风连斩。 几人此时眼中只有铜钱,哪里防备得身后,只觉颈间一凉,人头便即飞起,如同飞头蛮一般,拉扯着一腔颈子血漫天飞舞,直窜出数丈远近,落地后兀自滚动不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爷爷本待让你们多活一阵,却偏偏自找上门来!” 李鬼甩掉刀上血迹,在歪倒的尸身上擦干净,还刀入鞘,重新放入匣中,抱起来大步远去。 第5章 这颗鸟头可值百贯? 李鬼径直来到县衙所在,将褡裢里剩下的那点铜钱都拿了出来,递给了小门处的门子。 “某乃城西刘家的管事,老太公有事让我求见县尊,还烦通秉则个。” 那门子收了铜钱,又见是来送礼的,当下客客气气地请他稍后,自去通报。 既然要杀人扬名,那就得挑个大的,知县正好! 片刻之后,门子出来,请李鬼入后衙相见。 李鬼一边跟着门子前行,一边左右打量,牢记周边路线。 历来的习惯,是官不修衙。 这狗知县贪墨不少,但这衙门依旧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缺口,想要逃脱不难。 行得几步,李鬼眼前霍然开朗,景色大为不同。 前面是官衙,不能轻易修葺,但是后面乃是知县并家人所居之处,却不可轻忽大意。 就算知县自己不方便修,也自然有当地士绅踊跃掏钱,主动帮忙整理。 这后院虽然与那些大富之家相比还逊色许多,但是却格外雅致。 红砖绿瓦小花园,应有尽有。 踏过碎石小道,穿过门廊,入得客厅,一位中年儒生,正端坐在主位之上。 虽然未着官袍,但肯定是本地知县无疑。 那知县看到李鬼双手捧着的木匣,眼中满意神色一闪即逝,但依旧在李鬼面前端着架子,连个座位和茶水都没给。 李鬼只不过是个管事,哪里有资格跟他这种老爷一起对坐? “刘老太公可安好?”知县喝了口茶,矜持地问道。 李鬼环视左右,只见丫鬟小厮尽皆站在门外,当下也不废话,上前一步,把匣子往桌子上一放,掀开,探手入内,将刀取出。 那愚蠢知县尚且不知死期将至,见到匣中不是金银,而是兵器,还以为刘老太公给送的礼物是宝刀,不由得微微皱眉,颇为不悦。 正要出言表示不满,忽见李鬼面色狰狞,目中杀气外露,齿间泛着冷光,心头不由得突地一跳。 不等他出声求救,李鬼提起刀来,拔刀出鞘,手起刀落,一刀枭首! 干净利落! 等狗知县的颈子血冲天而起之后,李鬼才慢条斯理地退后几步,躲开溅射的血污,口中却道: “且借你鸟头一用,待某家异日名动九洲,你便可借此青史留名矣!” 说完之后,李鬼正要转身离开,却不防一道白光从知县身上飘起,迅速没入李鬼的体内。 刹那间,李鬼只觉得浑身舒泰,似乎就连力气都大了几分。 在冥冥之中,李鬼忽然有所明悟。 刚才那缕白光乃是这狗知县身上的气运,因被他杀了,这气运不知为何竟然为他所夺。 这气运乃是万能之物,就只这一缕白色气运,李鬼便感觉自己实力大进,便是比起自幼习武的人来,只怕也不逊色太多了。 作为穿越客,李鬼对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分明就是穿越者的金手指啊! 当下李鬼思维电转,立即就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他原本想着杀了知县,让自己名声鹊起之后,就亡命天涯,往水泊梁山那边投效入伙,之后慢慢谋夺梁山上的领导地位。 但是现在既然有了金手指,他又何必屈居人下,自己直接拉一伙儿人立旗不好吗? 到时候把梁山上的英雄都给他挖空了,废柴和人渣都统统赶走,重新再造个梁山一百零八将。 以前武力不足,所以才要耍小手段,等自己多杀他几个,气运丰满之后,还担心实力问题吗? 到时候多打几仗,杀他个尸山血海,也来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然后平推天下,面南背北,登基坐殿,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李鬼低头将刀上的血迹在狗知县的衣服上擦干入鞘,再把腰刀取出悬在腰下,然后才将知县衣服剥下,把那颗狗头随意一裹,上面打了个结,拎在手中。 正欲出门,忽然心中一动,以布为笔,以血为墨,在桌后墙上写了几个大字:“贪赃枉法者,杀!” 这江湖上的名号,讲究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你若杀官,别人最多怕你。 但是你若杀的是贪官,那大家就都会敬你,就算心中再怎么不喜欢你的行为,也得竖起一个大拇哥,夸赞一句“好汉真替天行道也”。 毕竟贪官乃是全天下所有人的仇人。 君不见就连梁山上的那种货色,都得竖立一杆“替天行道”的大旗吗? 宋江做得,某做不得? 他这边杀得爽了,门外的两人可都被吓尿了。 丫鬟小厮虽然站在门外,但得时刻关注着门内之事,生怕老爷吩咐的时候给听漏了。 屋内突然杀机暴起,顿时把两人都惊呆了。 眼见屋内那个黑厮将自家老爷的人头裹了,片刻之间只恐就要杀将出来,当时吓得是魂飞天外。 那丫鬟一声未吭,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而那小厮则尖叫一声,扭头便跑。 李鬼也不杀他,而是左手拎着装有知县狗头的包袱,右手持刀,快步跟在他的后头。 小院的前方便是官衙,内中自有衙役轮班,见到那小厮踉踉跄跄地从后院逃出,急忙过来询问。 李鬼不等小厮将知县已死的事情说出口,便快步冲了上去,对准那衙役一刀劈下。 这小厮或许还没做过什么恶,但是县衙里面的胥吏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自有取死之道。 那衙役赤手空拳,冷不防被他当头一刀,如何不死? 那小厮被衙役颈中的鲜血一冲,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翻身便倒,也昏了过去。 李鬼也不理会,只管大踏步向前,冲着衙门正门走去。 一路之上,但凡有敢上来阻拦的,便是当面一刀。 只杀得两三个,其余人等便已胆寒,纷纷做鸟兽散,不敢再拦。 若有人从中牵头,率领一众衙役一拥而上,便是李鬼有三头六臂,今日也得饮恨于此。 然则众人都是吃皇粮混饭的,谁愿意无端招惹这等强人? 这也是李鬼不使他们知道知县已死的缘故,否则想要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杀出衙门正门之后,李鬼站立在獬豸石雕旁回头张望,只见偌大一个衙门,空空荡荡,半点人气也无,武备荒废可见一斑。 这一路太过顺利,只怕多少与刚得到的白色气运有关。 然则刚才杀了几个衙役,所得气运不过灰色之属,对于他自身提升更是微乎其微。 明悟此点之后,他将袖中为青眼虎准备的石灰粉重新放回囊中,收刀入鞘,拎着包袱,直奔聚宝赌坊而去。 上山之前,先得快意恩仇一番方可! 李鬼乃是赌坊的常客,远远地就被门口的闲汉看到,当即入内送了消息。 等李鬼到了门前,迎宾之人已然迎在门前,口称哥哥,亲热异常。 李鬼也不理他,大踏步迈入赌坊。 此时日上三竿,赌坊里面正是冷清之时,大半赌桌都空着,只有一些闲散人等依旧在赌。 赌坊的管事唤作黄秀,也是街面上的遮奢人物,使得一手好棍棒,打遍周边各县,又和不少士绅老爷相熟,街上哪个敢不给几分面子? 也就是这厮,之前李鬼尚有家资之时,与李鬼呼兄唤弟,但却在赌桌上将李鬼那便宜老汉几十年积攒出来的几分家资尽数都赢了去。 别的江湖人物尚且晓得做事留一线,但这黄秀,榨干了李鬼不算,还反手借了数十贯的贵利与他。 若不是李鬼被穿越者附身,只怕以李鬼的品性,多半会将他二叔李立业拖下水,这笔烂账最终还得落到李立业的头上。 这人一好赌,就不再是人了! 黄秀躺在摇椅上,手中拎了个蒲扇,缓慢地摇着。 身上披着个汗衫,敞着怀,从胸口到小腹,满怀的胸毛。 一条青龙盘在两臂上,龙尾在右小臂上绕了个圈,龙头在左肩上探出,伏在左胸口,龙目半开半闭。 见到李鬼进来,一身好衣服,黄秀知道李鬼必然真发了横财,也不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挥手打着招呼。 “大郎来了啊,这是来还债的吗?” “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虽然只有半日,但是这利息依旧得按全月来。” “哥哥也不多要你的,九出十三归,算上利息,总计六十五贯。” “大郎要是不趁手,也可以先还利息,本金不急着还。” “当然了,大郎也可以在桌上耍上一耍,没准今日大郎手气好,一并就把这连本带利都给赢回来了呢!” 李鬼用脚勾来了一只条凳,往黄秀对面的桌前一坐,嘿嘿一笑,大喇喇地道: “不用那么麻烦,某家今天带来了一个宝贝,一并连本带利的都给你还了。” 黄秀眼前一亮,急忙坐起身来,把蒲扇一丢,目光灼灼地盯上了李鬼左手拎的包裹。 李鬼走了一路,这包裹上面的血迹早就干涸了,谁也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那外面的包袱皮乃是狗知县的衣服,材质却是名贵丝绸,一眼便知。 些许血腥之气从包袱内散发出来,黄秀只道李鬼去做了剪径之事,得了好东西,也不以为意。 他只认钱,才不管里面是不是贼赃。 或者说,贼赃更好,可以把价格压低。 黄秀贪婪之相落入李鬼眼中,当即冷冷一笑,把包袱往桌上一放,随手拆开,把手一指。 “来来来,你且看看,这颗鸟头可值百贯?” 第6章 见利忘义者,杀 坊内一群闲汉,本来围在李鬼身周,探头探脑,打算看看是何等宝贝,值得百贯。 谁想他包袱打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摆在桌上,顿时把一群人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后退。 黄秀先是一惊,然后陡然变色,阴沉着脸骂道: “你这鸟人,平白如此消遣于我!” “爷爷可不是那街边的措大,见颗人头就手软脚软。” “你若是以为这就能吓到了爷爷,那可就想瞎了你的心!” 他正自发狠,却忽觉身后一个长随用力拉他衣角,他扭头去看,只见那人面色苍白,满目惊恐,伸手指着桌上人头,哆嗦着叫道: “县、县、县太老爷!” 黄秀一哆嗦,急忙低头细看,只见这人头面目狰狞,血肉模糊,但依稀却正是县尊的尊荣。 若是普通草民,贱命如草,死个几个也不算什么。 民不举官不究,便可随意囫囵了过去。 但是官老爷死了,那可就大条了! 何况这还不是武官,而是东华门外唱过名的好汉! 不管这知县老爷是怎么死的,他的人头现在就摆放在面前桌上,那群官老爷们可是不会跟他这种货色讲道理的。 只要一想到这人头背后所暗含的大恐怖,黄秀顿时就感觉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李鬼等的就是此刻,二话不说,突然暴起,当头就是一刀! 黄秀正自失神,哪里反应得过来,立时吃了一刀,扑的倒地,当场就死了。 只叹这黄秀,拳脚精熟,也是县内的风云人物,只因心神被夺,连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无,便死于非命。 一道深灰色气运从他身上升起,没入李鬼体内,顿时让李鬼气势再涨一截。 先是被知县人头震撼,又见到黄大郎这等硬扎好手身死,其余人等哪里还敢再留,当下鬼哭神嚎,各自逃散,还生怕跑得不够快,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几条腿。 李鬼盯着之前得罪过他的一些混混一顿追砍,连斩了七八人,将整条街都染成红砖一样,方才罢手。 这七八条人命,居然只得了一条暗淡的灰色气运,实在是太不成器。 暗淡的灰色气运虽然给他的增幅较小,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多杀一些,给他身体素质带来的增幅自然也很可观。 等众人都逃散无踪之后,李鬼重新回到赌坊,将衣服卷起来,蘸着黄秀身上的鲜血,在墙上挥毫泼墨,写下了“见利忘义者,杀”几个大字。 然后李鬼在赌坊内简单翻找一番,将找到的金银细软卷吧卷吧,打了个包裹,再把厨上的一些酒肉用包裹装了,一起用朴刀挑着背在身上,大步出门而去。 趁着现在城门还没关,赶紧出城,若是晚了,只怕想脱身就难了。 街上有不少人在街角处探头探脑的,远远地看着,不敢过来。 李鬼也不理会,只管大踏步离开,也没人敢拦。 城门处果然没有收到消息,一群兵丁依旧懒洋洋的在那里混日子。 李鬼现在一身好衣服,兵丁们哪里敢拦他,自是任由他随意出入。 等出了西城门之后,李鬼顺着大道就往前走,准备直接到州城里面快活一番,然后再前往东京汴梁,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花花世界。 等他杀官造反的名头传出来了,到时候金银多半也花光了,再考虑下一步行止不迟。 原本计划是很好,但是只走了半个时辰,李鬼就后悔了。 原身这辈子从没有离开过沂水县,哪里知道外界的情况如何。 他只晓得沿着这条大道能过州城,但是却不清楚,这土路离开县城几里地之后,就渐渐消失无踪了。 只依稀有些车马走过留下的痕迹,才能勉强让李鬼辨识到道路的方向。 这年头走能在不同城池之间行走的,要么就是坐车的老爷,要么就是坐车的商贾,最后才是赶路的穷鬼。 无论是老爷还是商贾,都请得起向导,也不担心会走错路。 而穷鬼们就算走迷路了,死在哪个荒郊野地里,也没有人在乎。 李鬼现在就有些迷路了。 如果是人踩过的道路,就算再荒凉,多半也有些痕迹,能够按图索骥。 但是若遇到树林灌木,这痕迹就消失无踪了,想要再重新找回正路,真不是李鬼这种从不曾出过远门的人可以做得到的。 尤其是这年头的树木,真心高大茂盛,把日头都给遮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想根据太阳的方位去定位,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鬼在林中绕了几圈,也没能找到出林的路途,不由得焦躁起来。 他从包中将酒水取出,狠狠地灌了几口,然后拍拍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略一思忖,抽出腰刀,在树上开始划箭头。 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李鬼再次踏步向前,每走几步,便在树上留下痕迹。 凭借这种简单但是实用的法子,李鬼终于在多次试错之后,找到了一条蜿蜒的小道。 虽然这小道是往山上去的,但是李鬼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迫切需要找到一个熟悉道路的向导,可不敢再继续这么乱走下去了。 李鬼大步流星沿着小道往山上赶去,不多时,道路尽头一座小小山寨显现而出。 说是山寨,但是其实简陋得很,里面最多也不过就是百八十人的规模。 那山寨门口,放哨的见有生人出现,急忙拎起铜锣一个劲地猛敲。 清脆的锣音声在这幽静的山林之中,非常清晰,传得老远。 等李鬼走到山寨门口的时候,就见山寨大门前已经堆满了人,个个手中抄着家伙。 不过这群人也都是穷鬼,身上换的破破烂烂,手中的家伙也都是些什么粪叉、木棒之类,只有领头的两三人手中拿着刀枪。 “兀那汉子,尔是何人,来俺山寨作甚?” “某乃行路的商旅,从此路过,不慎迷路,还请这位好汉借一位向导与某,送某家前往州城,定有厚报。” 一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番之后,那领头的汉子放下手中的钢刀,堆起笑容,只道: “天色将晚,客人不妨在山寨之中小住一晚,待明日天亮,某便安排向导为客人引路。” 李鬼见这群人目光闪烁,身后也没有半点老弱妇孺的影子,便知这群人不是好路数。 但他现在孤身一人,对面几个当家的身形魁梧有力,若真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李鬼略一犹豫后,便点头答应道:“既如此,便叨扰了。” 李鬼大踏步向前,几个汉子热情地过来,伸手来接李鬼肩上的包袱。 李鬼也不拒绝,便将包裹递将过去。 那人接过包裹,身体就被包裹的重量带得一歪。 他偷眼瞄了包裹内的东西一眼,不由喜形于色,向着大当家使了个眼色。 “哈哈,贵客登门,山寨简陋,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还请尊客赏面。” 那大当家哈哈大笑,侧身肃客,请李鬼往山寨内走,同时挥手暗示手下,去准备“酒席”。 “寨主客气了,某不过寻常商旅,实在是当不得贵客。”李鬼口中客气着,大步向前,与那大当家并肩向山寨内行去。 第7章 山寨落草 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亲热异常。 谁知,在跨过山寨大门的一瞬间,李鬼忽然暴起,抽出腰刀,原地横扫一圈。 李鬼有备而发,这一刀蓄满了力,连那大当家在内,把围绕在他身侧的几人尽数来了个剖腹产。 鲜血如瀑而下,将李鬼从头淋到脚,整个人如同浸泡在血泉之中的厉鬼一般,狰狞可怖。 “贼厮鸟!敢打爷爷的主意!统统去死!” 李鬼爆喝一声,双手持刀,对着旁边的人就是一通乱杀。 他先挑那手中有兵刃的下手,三两刀下去,就能解决一个,然后迅速切换目标。 李鬼突然暴起,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最开始,山寨众人也没指望真能骗过李鬼,打定主意,若李鬼不上当,就干脆一拥而上,把他给剁了。 但李鬼非常配合,连装满金银的包裹都交了出来,登时便让山寨众人放松不少。 但那大当家见李鬼身上佩刀,又独身行走,生怕是个硬茬子,所以决定用药酒麻翻了他,故而出言相请。 他这时心中所虑者,反而是在酒桌上,万一李鬼识破了酒中的蒙汗药,又该当如何应对。 两人刚一接近的时候,他的警惕心还未消散,防备着李鬼对他动手,但李鬼反而与他谈笑无忌,并肩而行,这就彻底打消了他的戒心。 等入了寨门,这山寨大门一关,就是他的天下,便是李鬼再能打也不过砧板上的肉罢了。 所以在跨过山寨大门的时候,大当家的心就自然而然的一松,然后就出事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边的贼人们都没反应过来,连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就被李鬼把领头的几个都给砍死了。 几个没死的更惨,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不住地哀嚎打滚,让这夜晚的山寨之中恍如鬼蜮一般。 李鬼本以为这群山贼也会像赌坊里面那群人一样,士气崩溃逃窜,谁知道,这群家伙居然把手中的家伙一扔,抱头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好汉饶命啊!” “我等愿奉好汉为主,山寨之内,好汉予取予求!” “呸!”李鬼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谁瞧得上你们这破寨子?” “若不是你们想要暗算爷爷,爷爷才不耐理会你们!” “爷爷教训的是,小人们知错了,还请爷爷高抬贵手,放小人们一条生路。” 这群山贼可比街边混混无节操多了,一边邦邦磕头,一边不住讨饶。 “一群贼厮鸟,杀了你们平白污了爷爷的刀!” 李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连夜赶路,而不是冒险在这里过夜。 “速速叫一个熟悉州府路途的向导出来,送爷爷前往州城!” 谁知,一群人彼此面面相觑,半晌后才有一个机灵的鼓着胆子道: “好汉爷爷,我等除了下山做些剪径的买卖,从来都不曾出过方圆十里,着实没有爷爷要的向导!” “没有向导?” 李鬼这才想起,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是一辈子困于一地,很少出门离家的。 只有那些经常行商的,才会有出远门的经验。 而眼前这群山贼,最多就是在家门口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哪里敢招摇过市? 这就麻烦了! 没有向导,他可不敢再继续在林中乱走了,万一迷失路径,遇到个大虫,那可就是给送外卖上门了。 可若不下山,留宿于此的话,眼前这帮山贼又着实信不过。 李鬼左思右想之后,只好叹口气,道: “罢了,某也不瞒尔等,某乃是杀人逃犯,正被官府通缉,本来想要去州城讨些生活,却不想迷路于此。” “既然山寨之中无有向导,想来也是天意如此,要某在此落草。” “尔等都给某家听好了,从今日起,某家便是这山寨的大寨主,尔等可有意见?” “没有意见,小人们欢迎之至!”一群死里逃生的山贼们,立时眉开眼笑,凑过来准备捧李鬼的臭脚。 “大寨主功夫着实了得,一刀就把那赵黑头给砍了,实乃当世英雄也!” “有大寨主坐镇,以后看周边各寨谁敢小瞧我榆山!” “那赵黑头命定当有此劫,都是天意如此啊!” 先猛拍了一顿之后,才有人小心问道: “小的还不知大寨主该怎么称呼啊?”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天杀星李鬼是也!” “好名号!” “够响亮!” “果然是英雄人物!” 一群人纷纷猛拍马屁,大肆夸赞。 李鬼不耐地摆摆手,“少说废话,赶紧把这边的尸体都收拾起来,然后准备热水沐浴,这一身的鲜血,腥臭难当。” 一群人急忙各自分工,手脚麻利地开始收尸洗地。 之前那个伶俐的又凑过来表忠心:“大寨主,那赵黑头在山寨内部还有一些亲信,需得早点料理了才行。” 李鬼眉毛一立,“还有死剩种?那可不能留!你且带几个人过去,将他们悉数抓来!” 那汉子脸色一僵,但看李鬼的脸色,不敢拒绝,只好呼朋唤友,叫了一大堆人一起,往山寨后面去了。 李鬼就坐在寨门口的位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警惕着。 在没有收到投名状之前,他可不敢相信那些墙头草,万一被人哄骗,诱到山寨内部给乱刀砍死,那可冤枉得紧! 过不片刻,一群人乱哄哄地推搡着几个被捆着的汉子,重新回到了寨门口。 “大寨主,这些人就是赵黑头的亲信,都已经抓来了。” 那些被绑着的倒霉蛋急忙跪倒磕头,“大寨主饶命啊,小人着实算不得赵寨主的亲信,只不过得罪了刘碎嘴,才被他挟私报复!” “哦?”李鬼冷眼瞧了那个伶俐的家伙一眼,吓得刘碎嘴急忙翻身跪倒。 “冤枉啊,大寨主,小人如何敢欺骗大寨主?他们真是赵黑头的亲信啊!” 李鬼左右瞥了两眼,懒得去分辨,于是伸手一指被绑着的那几个。 “你们说你们不是赵黑头的亲信,那某家且问你,这些人之中,谁才是赵黑头的亲信?” “刘碎嘴就是!” “胡说!你分明是为了保命胡乱攀咬!”刘碎嘴面红耳赤,指着那人跳脚大骂。 两人登时吵作一团,互相指责,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倒腾了出来,彼此谩骂不休。 第8章 投名状 “好了,都住口!”李鬼把眼一瞪,顿时所有人都老实了。 他伸手一指刘碎嘴,“某家且问你,这寨中的钱粮,素来是谁掌管呐?” “呃,是赵黑头自己掌管。”刘碎嘴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寨中的巡逻放哨,素来由谁负责呐?” “呃,是黄麻子负责,已经被大寨主给砍死了。” “那后厨的饮食酒水,素来由谁来安排呢?” “这个……”刘碎嘴犹豫了一下,看了旁边众人一眼,最终没敢说谎,“是由小人来安排的。” “那寨中还有哪些重要职司,都是由谁来负责的?” 刘碎嘴又指出了几个人,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被绑着,有的却就站在人群里。 “既然是重要职司,肯定是用自己心腹负责,来人,把这些人都绑了!” “冤枉啊,大寨主!”刘碎嘴急忙跪倒求饶,但旁边的普通山贼可不理他这一套,直接上前,将那些被提到名字的大小头领,悉数按倒,捆绑了起来。 等把这群人都捆好按倒,跪成一排之后,李鬼又随手在人群之中点出一个普通山贼来。 “某家且问你,你和这些被绑之人,可有亲眷关系?” 这汉子被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小人亲戚都死光了,跟他们都没有亲眷关系!” “那刚才死去的人里,是有你的亲戚了?” “不不不,小人的亲戚早在几年前就死光了!” 李鬼看向后面那些人,问道:“他所言可真?” 一群人纷纷点头,“回大寨主,林二所说,确是实情,他家人早就亡故多年了。” 李鬼这才放心,继续问道: “现在这群站着的人之中,可有与这些死人有亲眷关系的?可有与绑着的人有亲眷关系的?” 那林二怕死,不敢隐瞒,又从人群之中抓出几个来。 一直到这时,李鬼才放下心来。 他把朴刀拔出,往前方地面一掷,插在地上,冷冷地道: “历来上山都得纳投名状,咱们当然也不例外。” “尔等持这朴刀,将这群贼厮鸟尽数杀了,大家便是自己人。” “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花!” “有某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们一口汤喝!” “但若是不愿……呵呵……” 李鬼单手按在腰刀之上,只是冷笑。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彼此互相推搡,都想让别人先上。 被绑着的那群山贼先是苦苦求饶,见实在无效,就又怂恿起原先的那些手下来了。 “他只一人,你们怕他作甚?” “且松开我等,便是一人一刀,也把给剁了!” “某以祖宗之名发誓,只要杀掉这厮,所有往事一笔勾销,断不会翻找后账!” 李鬼也不阻止,只是站在旁边冷冷看着。 彼辈山贼共同作恶多年,甚为相熟,颇有些人被刘碎嘴等人说动,但只要一看旁边按刀肃立满身杀气的李鬼,立时便又把头偏转了去。 半晌后,李鬼见无人上前,“呛哴”一声拔出刀来,把刀一举,眼一瞪,杀气登时透体而出,向着众人盖了过去。 “既不肯纳投名状,那便是有二心,需容不得你们!” 眼见李鬼便要大开杀戒,有那胆小之人最先受不住,也顾不得后患了,急匆匆地从人群里面窜出。 “大寨主息怒!吾等这便动手!” 言罢之后,拔起朴刀,随便挑了一个倒霉蛋,一刀就砍了上去。 他本是胆小之人,上山也不过便是好逸恶劳,欲图混个饱食,却文不成武不就,根本不被头领重视,也便不曾伤过他人性命。现在被迫持刀,手软脚软,刀下无力,一刀下去,偏离要害老远,又被惨叫之声吓到,摔倒在地,屁滚尿流后退。 其他人见到已经有人带头,也便不再犹豫,纷纷跟上,人人挥刀。 有那平素有怨的,更是借机报复,趁机百般折磨。 李鬼也不言语,只管看着,将各人性格瞧个清楚。 所有人轮过一圈之后,地上之人已然奄奄一息,药石无救。 李鬼上前,一人一刀,将众人结果,又收得灰色气运若干。 了却杂事之后,李鬼将最早上来纳投名状的那胆小鬼唤来,问道: “尔乃何名?” “回大寨主,小人李老七。” “很好,你第一个上前纳投名状,最忠诚于某,从今日起,你便是山寨的二头领!” 天上掉下大馅饼,将李老七砸得头晕眼花,连连摆手,不敢应承。 “这、这如何使得?” “小人什么也不会,人皆唤俺‘没用的老七’,哪里做得来头领?” 李鬼大手一挥,将其打断,“某说你做得,你便做得,谁敢不服?” “你忠诚于某家,便是最有用的,怎能说是没用?” “以后若有人敢再叫你‘没用的老七’,你尽管将其一刀砍死,看哪个敢再胡言乱语?” 之后他又把第二个、第三个出来纳投名状的人分别分封为三头领和四头领,让他们各自分管一块权柄。 顿时,所有矛盾便都化为了山寨内部矛盾,那群喽啰们眼中尽数是对几个新头领的羡慕嫉妒恨,哪里还有半点对大头领的仇恨? 做到这一步之后,李鬼才放下心来,吩咐几个头领清理掩埋尸体,准备热水沐浴,之后摆开酒宴,共同庆祝新大寨主上位。 李老七则带着李鬼前往后院,接收原本大寨主的产业。 这破山寨一切都破,唯独在大寨主住所这里还算可以,还是一座二层小木楼,勉强有几分富户的样子了。 果然,穷的永远是底层,再穷的地方,都有几个富人老爷。 进入木楼之后,几个妇人迎了上来,神色惊惶,显然前面发生的变故她们都已经听说了。 这些妇人或许最早是被抢上山来的,但是这么多年下去,早就已经认命了。 按此时世上的风俗,一旦失了身,想再找个合适的婆家难如登天,何况还是失身给山匪? 便是她们的家人,只怕也只当这个女儿早就死了。 再者说,在这山上,至少衣食无忧,还不用太过劳累,总好过嫁给一个农夫,整日里辛苦种田。 谁做大寨主,对她们来说影响都不大,关键能否继续在这小楼中待下去,才是她们最迫切关注的问题。 妇人们早就描眉涂腮,打扮的花枝招展,就等新的大寨主到来,使出浑身解数,为自己博得几分资本。 然则等到李鬼一进来,她们刚要上前行礼,就被李鬼浑身鲜血淋漓给吓住了,别说往身上贴了,便是站稳已是不易,更有胆小的,当即就昏死了过去。 李鬼不是道德君子,但这些妇人姿色着实感人,再加上浓妆艳抹,跟个女鬼一样,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当下摆摆手,让把这些妇人都赶出去。 李老七虽然是废物一个,但却惯会看人脸色,见李鬼面色不睦,便知端地,立即把一群莺莺燕燕都轰走,只留下些许丫鬟婆子。 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之下,李鬼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去前院赴宴。 第9章 定计 说是宴席,但实际上都是些粗茶淡饭,只不过有些肉食,并些酒水罢了。 李鬼在主位上坐定,端起酒碗,大声说道: “而今坐于此处的,便是兄弟!” “有财大家发,大块吃肉,大碗饮酒!” “请!” 说完之后,李鬼将酒水一口干尽。 “多谢哥哥!”众人也跟着举碗高呼,痛快饮下。 这酒极可能是自酿的,非常粗劣,入口酸涩,让李鬼分外的不习惯。 李鬼之前出城之时,也带了不少羊肉、酒水,比这些不知好了多少,当下让人都拿过来,但却不分与众人,只顾自己大快朵颐。 一群贼厮鸟,谁是你家哥哥? 你们是什么人渣,也配与某家称兄道弟? 众人闻得香气,各自嘴馋,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低头吃肉。 虽然猪肉腥臊,但好在有些荤腥,比平日里的粗茶淡饭可强盛百倍。 李鬼一通大吃大喝,将带出的食物酒水尽数吃光,便开始犯愁了。 今日还有吃食,明日却待如何? 难不成日日在此吃那些淡得出鸟来的粗米青菜吗? 他仰靠在太师椅上,轻抚着肚皮,漫声问道:“山寨平日都做何营生?” 李老七急忙放下碗筷,伸袖子胡乱擦了几把,恭声答道: “回哥哥的话,山寨在附近村镇都有细作,但凡有商贾从此经过,便会送回消息。只要能惹得起的,山寨便去将财货劫了,大发上一笔。” “多久能做一次买卖?” “这便不好说了,好运之时三两个月便有一单,运气不好便半年也未必能有。” “那这一单能得多少财物,够山寨吃用多久?” “一次总有个几百贯,换了粮食和鸡鸭猪种,足以支撑山寨半年之多。” “几百贯?一个货郎挑着的财物,只怕都不止百十贯吧?合着你们劫的,就是几个独行客?” “太大的商队,都自带护送队伍,山寨也招惹不起啊!再者说了,这得来的货物,还得换成金银。那镇上的大官人杀价极狠,大半的利钱都被人家得了去。” 李鬼立时就明白了,果然什么时代都是平台最赚钱! “这便简单了!” 李鬼一拍大腿,“那大官人既然吞了山寨那么多钱,当然要让他给吐出来!” “明日咱们便下山,将那大官人给绑了,不交钱便撕票!” “使不得啊,哥哥!”李老七闻言吓坏了,赶紧出言劝阻,“哥哥有所不知,那沙沟镇的李大官人乃是本地的士绅豪强,朝中有人做官,便是知县老爷也要给上几分面子。” “哼!”李鬼冷冷一笑,不当回事,“便是贪官某也杀得,何况一个士绅?” 李老七更是害怕,又补充道: “李老爷交好的江湖英雄甚多,庄子的墙简直比县里的城墙都厚,庄上也有不少庄客护院,想要攻下着实不易。” “再者说,便是在这榆山附近,各家山寨的头领,也都听从李老爷吩咐做事。” “我等若是敢对李老爷动手,只怕周围山寨先就一并杀将过来了。” 李鬼这才知道,此山原来名为榆山。 “这附近还有其他山寨?” “哥哥说笑了,这周边的宿山、盆山、金龙山、莲花山……哪座山上没有山寨啊?” “这些山寨之中,可有哪些强人?” “这倒未曾听闻。” “也罢,既然那李老爷势大,便暂时先饶过他,待某剪除他的羽翼,再收拾他不迟!” 李老七听得话音不善,不由得愈发害怕,颤声问道:“哥哥欲要做甚?” “这周边的山寨也着实太多了,严重影响兄弟们发财,且待某家带人前去将他们尽数平了。” “若这方圆百里只有我榆山一家,所有过往商旅尽数都是某囊中之物。” 李鬼站起身来,对着一众喽啰振臂高呼: “兄弟们!” “这种吃糠咽菜的穷日子你们还没过够吗?” “想不想跟某发财,顿顿吃肉?” 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家伙顿时大声应和起来,“想!” “好,那明日起,咱们便操练起来,过些时日便把周边的山寨都剿了!” “抢他们的金银!” “抢他们的粮食!” “抢他们的女人!” 李鬼喊一句,下面的喽啰们就跟从一句。 开始还需要李鬼用口号带着,等心中的贪欲被激发出来之后,山匪的情绪就亢奋了起来。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简直要将破烂的大殿都给掀翻了一般。 李老七躲在旁边,如同鹌鹑一般,浑身哆嗦,半点不敢插言。 到得次日一早,李鬼早早醒来,洗漱之后,吃完早餐,便把李老七唤来,让他召集部众,在广场上集合。 李鬼在广场上等了足有一炷香,所有山匪才陆陆续续地到齐。 众人昨日口号喊得响亮,今日酒醒,便已后悔。 打家劫舍欺负商旅,他们在行,但是若与其他山寨冲突,便个个缩卵了。 然则见到李鬼单手持刀,轻轻敲击地面,便都不敢多言,只顾低头看地。 “众位兄弟放心,某不是不爱惜兄弟性命之人,既然要攻打山寨,肯定是某身先士卒。” “某的功夫,诸位兄弟都是见过的,各个山寨所谓头领,不过土鸡瓦狗尔。” “再者,李老七,你将寨中所有金银尽数取出,加上某家昨日带来的金银,带些人去山下,采购些兵刃甲胄回来。” “有了兵刃甲胄,诸位兄弟当不用再担心伤亡之事了!” 李老七听得是亡魂大冒,连声劝阻: “哥哥莫要说笑!” “这私藏甲胄,视同造反,乃是要抄家灭族的呀!” 李鬼把眼一瞪,怒骂道: “蠢货!” “你都已是山贼,还怕什么抄家灭族?” “为人需得干一行爱一行,切忌首鼠两端!” “你既已不是良民,便切莫再走回头路!” “连造反都不敢,做什么山贼?” “这点鼠目寸光,终究成就有限!” “有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焉知不能杀出一个黄袍加身耶?” “也罢,你这怂货干不好这事,我自与你同去。” 第10章 偶遇 李老七百般不愿,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李鬼决定要做的事情,他一个傀儡二寨主,又能有什么用? 李鬼收拾完金银细软,把一切都带在身上,然后带着李老七和五六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一并下了榆山。 李老七等人虽然不识得州城的路径,但是对于周边的道路却非常熟悉。 有了几人带路,李鬼顺顺利利地找到了被湮没的小径,出了山,来到了沙沟镇。 他们日常打劫得来的货物,都是在这里出手,对这里的人头也都熟悉。 若是想要买卖兵刃甲胄,肯定也少不了要找这些熟人。 众人来到镇外,只见在破烂的城门之侧,正贴着一张海捕文书,远远望去,上面画着一人,眼如铜铃,阔口吞天,凶神恶煞一般。 等走到近前,李鬼探头去看,只见上面写着: “案犯李鬼,沂水县人士,杀死沂水知县,并衙役四人、百姓七人,十恶不赦。如有人拿得此人首级,赴州告报,随文给赏三千贯,通报消息致案犯落网者一千贯。如有隐匿知情不报者,与犯人同罪。” 最后是日期和落款,上面盖着红色的官印。 李鬼看着那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画像,不由得哂笑出声。 这种破图像,能找到人才是见鬼呢! 不过这上面有名字,倒是不得不防。 他斜眼看了看身边的几个手下,然后就发现这群家伙就随便瞟了通缉令一眼,半点关心的意思都没有。 看样子,这群人都不识字。 正常来说,这种海捕公文旁边,应该有安排专门的衙役来宣讲告知,为的就是让那些文盲能够明白文书之中的意思。 然则天高皇帝远,在这种偏僻小镇,衙役都是混饭吃的,哪有半个认真负责的? 而今天气闷热,太阳下站久了,多半会有中暑之厄,官老爷们可不会体恤这些! 除了在城门口阴凉处坐着收税的税吏还在坚持之外,其他的人早就跑没影了。 李老七等人经常下山销赃,城门众人早就识得他们,都见怪不怪,更不曾喊打喊杀想要捉拿。 交了几文入城税之后,众人顺利进了城。 “哥哥,咱们先去卖东西,还是先去买东西?” 李鬼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了下时辰,道:“已近午时,弟兄们肯定也都饿了,且先杀杀饥火再说。” 李老七会意,当即带头往城东走去。 “在这沙沟镇里,最大的酒楼,就是李大官人开的千尺楼了。” “这里的大厨是专门在州里请来的,手艺过人,尤其是沂蒙全蝎和沂蒙光棍鸡,最为知名。” “小弟也久闻大名,但是根本就吃不起,这次还是借了哥哥的光,才能来打打牙祭。” 李老七正自笑嘻嘻地拍着马屁,却被李鬼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 “你且放心,待某一统山寨,便将这厨子请上山去,也是等闲事尔。” 一想到这位新任大寨主将会在山寨里面搞风搞雨,李老七顿时就觉得心惊胆战,再没有半点说话的兴致了。 到得千尺楼,李鬼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顶多也就四五十尺高,离千尺可差得远了。 那些酸儒,竟会搞些虚指的数字唬人! 李鬼腹诽了一句,便迈步踏入了酒楼的大门,小二当即热情地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里面请,是坐大堂啊,还是到楼上包间啊?” “开个包间吧!” 钱是英雄胆,兜里有钱心就不慌。 李鬼钱来得容易,花起来自然也就大方。 小二当前引路,将几人引上三楼,进入包间。 包间不大,但挺素雅。 正中一个圆桌,几把圆凳围在四周。 靠街的窗子敞开着,窗台上放着一盆绿植,李鬼也认不出来是什么花,反正香气扑鼻。 靠墙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水壶、毛巾,旁边居然还有文房四宝摆在上面。 墙壁之上挂着字画,看落款,应该也是镇里或州里的名人,不过多半不会有什么大人物,都是些不值钱的样子货。 李鬼扯过圆凳,往靠窗的位置上一坐,双臂张开,胳膊斜跨在窗边,大喇喇地侧头往下瞧,看有没有什么漂亮的小娘子从下面经过。 但遗憾得很,这种小地方,粗手粗脚的婆娘就多,小娘子就没有半个。 小二快手快脚地又把本就干净的桌子擦了一遍,口中问道:“几位客官来点什么?” “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送上来便是!还有楼里那大厨的拿手菜,一样都来一份,不够的再加。” “好嘞,几位客官稍坐!” 小二刚要走,李鬼忽然开口,“小二哥且住,我且问你,城中哪里能请到熟悉沂州地理的向导?” “回客官的话,这沙沟镇只有李大官人府上,才有这种经常来往各地的向导。客官若有需要,不妨去李大官人庄子上试试。” 李鬼微微颔首,随手抓了几十枚铜子做赏钱。 小二接了铜钱,眉开眼笑,道谢离开,然后端着茶水点心果子之类的吃食送上来,让几人先开开胃。 等几人吃完小食,热菜也都做好了,如流水一般送上。 李鬼这次带出来的几人,本就不受原本的大寨主赵黑头重视,以往跟着下山,也就是做些打杂的苦力,哪里见过什么好吃的? 好在李家哥哥砍了那黑心的赵黑头,成了山寨的大头领,才有他们如今的好日子。 李家哥哥慷慨,带着兄弟们来这酒楼吃好的,那还挑剔什么? 当下一群人甩开腮帮子,只管挑肉食下筷子,一顿胡吃海塞。 只有李鬼,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大厨的那几道特色菜。 沂蒙全蝎这种菜,在后世已经完全绝迹了,毕竟野生全蝎已经濒临灭种了,没人敢去吃保护动物。 就算还有一些养殖蝎子,味道上面和野生的全蝎也有很大差距,要稍微逊色一些。 李鬼也未曾想过,会在千年之前,再尝到这种美味。 正自吃着,忽然门声一响,有人推门进来。 “哈哈,俺就说嘛,肯定是榆山的朋友来了!” 第11章 人心隔肚皮 众人抬眼观瞧,只见一个汉子,青衣小帽,挺胸叠肚,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李鬼不识得此人,但李老七却突地跳起。 “啊吔!原来是李管家!本想午后再去登门,却不想在这里见到了。” 其他几人也都识得此人,当即放下筷子,纷纷起身行礼问好。 那李管家笑呵呵地点头,也不还礼,然后目光一扫,就看到端坐如仪的李鬼了。 他心下颇为不悦,但却并未表现出来,反而亲热地探问道: “赵头领近来可好?” “其他的几位头领怎么也都没来?” “这位兄弟好生面生啊,可是山上新来的头领?” “呃……” 李老七略一犹豫,但随即便伸手介绍道: “我家哥哥乃是山寨新任大头领,名号唤作‘天杀星’李鬼是也!” “原本的赵黑头和其他几个头领,作恶多端,冥顽不灵,已经被我家哥哥替天行道了!” “诶呀!”李管家脸色陡变,急忙堆起笑容,叉手行礼,身体也弓了下去,“小弟不识大寨主哥哥尊面,多有失礼,还请寨主哥哥宽宥则个!” “好说好说,以后大家多有来往,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如此客气,坐下说话。” 李管家急忙让人加了个座位,又送了几个菜,一壶酒上来。 坐定后,他先把酒杯斟满,双手捧起,敬酒道: “今日初次与哥哥见面,小弟敬哥哥一杯。” 李鬼也不与他客气,端起自家的酒碗,以碗对杯,一饮而尽。 他自豪饮,却不强他人一同用碗。 几杯酒下肚之后,李管家笑着问道: “敢问哥哥此番下山,可是有甚名贵货物要出手?” “确实有些细软,但最重要的,是想要通过李家的门路,买些犯禁的货物。不知道李家这里,可敢交易?” “哥哥这话可是问对人了,只要哥哥说出需要,我们李家必然给哥哥安排的妥妥的。” 李鬼亲自给李管家倒了杯酒,待其一饮而尽后方才问道:“那兵刃甲胄弓弩之属,李家可能弄到?” 李管家脸色一僵,略微犹豫片刻,点头道: “可以!只是这个价钱嘛……” “李管家但请放心开价,若是买不起,某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李管家斟酌了一下,道: “这普通的折铁刀,要一贯一把,若是钢刀,便要十贯一把。” “木杆铁头的长枪,也是一贯一条,若只要铁枪头,那便是500文一枚。” “至于铠甲,纸甲要一百贯一副,皮甲要三百贯,锁子甲和铁甲就根本弄不到了。” “弩也是弄不到的,普通八斗桦木弓一张要十贯,箭矢十文钱一支。” 李管家如数家珍,想来私下里没少做这种生意。 这样才好! “李管家爽快!某对这价格无异议!”李鬼再给李管家斟满一杯酒,“某打算先看看货物,然后再决定要什么,可否?” “好,没问题!小弟这便回去准备,下午哥哥便可来店里取货。” 李管家立即起身要走,李鬼伸手一把拉住,“哎,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且先吃酒!” 众人围着李管家轮番敬酒,等酒足饭饱之时,李管家已经被灌得晕晕乎乎的。 “哥、哥哥且在店内稍坐,小弟这便去准备货物。” “左右无事,正好去兄弟店铺之中坐坐,也认一认门,下次再来,就方便许多。” 李鬼打着饱嗝起身结账,李管家急忙上前伸手按住。 “小弟与哥哥一见如故,这接风宴合当俺请!这千尺楼是李家的产业,小弟且出去交代一声便是,不劳哥哥破费!” “贤弟这是什么话?初次见面,怎能让贤弟请客,贤弟且坐,让老七去结账便是。” “不可不可,还是小弟去吩咐一声,都是东家的产业,不用小弟自掏腰包。” 两人拉扯推让了一番之后,李鬼拗不过他,于是伸手叫来门外的小二,“也罢!既然贤弟执意如此,便交代小二一声吧!” “这……”李管家略一犹豫,便道:“哥哥有所不知,这等事情,小二如何做得了主,需得俺去交代掌柜方好!” “那便唤掌柜过来!”李鬼冲着小二一摆手,小二会意,躬身退下,去请掌柜的了。 片刻过后,掌柜的笑容满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叉手行礼。 “几位贵客,李管事,叫小的来,可有什么吩咐吗?” “呃……”李管家眼见掌柜的都来了,只好当面吩咐道:“俺与李家哥哥一见如故,这顿饭挂在俺的账上。” “好,小的知道了,请李管事放心。”李管家答应下来后,恭恭敬敬退下。 李管家又道:“哥哥稍坐,小弟酒水满腹,且去方便一二。” “巧了!某也正好要去如厕,一起一起!” 李鬼搂着李管家的肩膀在前,其他几人在后,共同晃晃悠悠往茅厕方向而去。 方便过后,净手出门,众人一并前往铁器店铺。 李鬼与李管家勾肩搭背招摇过市,看起来仿佛亲如兄弟一般,片刻不曾分开。 到了店铺之后,李管家吩咐人好生招待,然后便要去取货。 这些东西平日里都藏在别的地方,只有熟客前来,才会有专人送过来,在这里供客人挑选。 李管家想要亲自去取货,却被李鬼拉住闲坐聊天,只得让掌柜的亲自去取。 不多时,掌柜的带着货物回来,在李鬼面前一字排开,任其查验挑选。 在这之前,李鬼心中还惊叹,这李家的势力着实不小,这等武器军械,居然都能弄得到,但等见到实物之后才发现,情况与他所想截然不同。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那些铁枪头和纸甲,发现质量堪忧,只能说是勉强能用。 这分明不是军械监监造的东西,而是私家小作坊自做的山寨货。 但这是违禁的生意,还是独家买卖,也实在是没有挑剔的余地。 好在这东西又不是自己用,而是给自己手下装备的,差点就差点吧! 见李鬼挨个检查武器装备,似乎未曾注意到他,那李管家悄悄起身,打眼色将掌柜的叫到后院。 第12章 杀人灭口 掌柜的来到后院,以为李管家有什么吩咐,却见李管家将他拉到一边,附耳吩咐道: “外面这大汉乃是杀了沂水知县的李鬼,朝廷通缉的要犯,俺在这边拖住他,你速速前往衙门,通风报信,让县太老爷速速派官差来拿人。” 那掌柜的大惊,急忙点头答应,谁料甫一转身,就见李鬼似笑非笑地站在他们身后。 两人顿时一哆嗦,李管家强自挤出笑容,刚要狡辩,却见李鬼拔刀就斩。 “贼厮鸟!” “看你就不是个好货,自己找死,却怨不得某家!” 在惨叫声中,两人当场毙命,倒在血泊当中。 非是李鬼多疑,而是这李管家态度太过谦恭,实在不像是地方豪强家的管事。 在来之前,他便从李老七等人口中得知,这些管事对于山上的好汉都不太待见,每次见面,鼻孔都是朝天的,即便是大寨主赵黑头亲至,也从来不曾有半分好脸。 此人刚开始进门的时候,确实是这般面貌,虽然满面笑容,但是昂首挺胸,目中不屑之色隐现,其实态度倨傲。 其前倨后恭之始,便是李老七介绍之时,将李鬼的名字带了出来。 与不识文字的李老七等人不同,这个李管家肯定是知道李鬼的身份的。 李鬼现在的身价足有三千贯,就算通风报信也有一千贯可拿,这可比什么生意都更好赚! 便是山寨之中的“弟兄”,李鬼都不敢全然相信,又如何肯信他这陌生人? 何况,他几次三番地想要脱身离开,分明便是心存不轨,李鬼就更是要把他给看严实了。 若不是碍于购买兵器铠甲还用得到他,李鬼早就一刀把这厮给砍死了。 一路之上,他紧紧盯住李管家,若是有官差前来拿人,李鬼能不能跑掉还不好说,但必定会手起一刀把这厮给砍死。 现在到了店铺之中,已经见到货物,这李管家就没用了。 李鬼看似在仔细查验货物,但实际更多精力放在李管家身上,他往后院一动,立即就被李鬼发现了。 他让李老七等人把要跟随的小厮给拦住,自己轻手轻脚地进了后院,正好听到两人在那里密谋。 他自己作死,需怪不得李鬼! 正好杀人灭口,免得泄露消息,引来朝廷的大军。 只可惜这店铺里的其他人,平白无故,被李管家一人连累。 前院的人听闻声音,急忙过来查看,被李鬼一刀一个,尽数砍死。 李老七等人不知端地,正自发愣,就见李鬼大手一挥,吩咐道:“将门堵死,此间之人尽数灭口!” 剩下的几个铁匠、小厮,急忙抄家伙反抗,但是如何是李鬼的对手,顷刻间便尽数毙命。 “哥哥,怎地不由分说便提刀杀人?”李老七手软脚软,颤抖着声音问道。 李鬼当然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丰功伟绩”泄露给这些貌合神离的手下,当下破口大骂道: “贼厮鸟!” “这李管家好不晓事,只拿些破铜烂铁糊弄与俺!” “普通菜刀便只三十文一把,这钢刀若真是好钢便也罢了,但这鸟刀,顶多便值三五贯,何敢要某十贯?” “若不给他个厉害瞧瞧,他只当某这天杀星的绰号是白叫的!” “尔等也休得废话,在这店内尽数搜刮一番,能够带走的,便都打包带走。” 众人只见店铺之中尸横当场,血流满地,当下不敢多言,只得小心做事。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各人身后尽数背着一个大包裹,除却金银细软之外,尚有铁枪头近百枚,破旧纸甲十一副,折铁刀、钢刀数十把,炮制好的长枪数十杆。 “可惜了,下山带的人手少了些!” “这长枪太过醒目,不便携带,只能放弃。” 李鬼叹息一声,无奈将折铁刀和带杆长枪尽数放弃,只选钢刀、铁枪头,包裹起来给众人背在身后。 未免夜长梦多,李鬼带着众人立即返程,出门后还细心地将店门关好落锁,防止他人误闯。 李鬼带着人一路急行,一直到出了城门,才放心下来。 若不是他先下手为强,待那李管家报官,只怕众人都要失陷在这小镇之中。 就算李管家当时不通风报信,事后只怕多半也会报官,届时只怕官府便已知道他身在榆山了,说不定征讨的文书当晚就会发向沂州府城。 就算那群尸位素餐的贪官再磨叽,一两月内,就会见到前来征讨的朝廷大军了。 至于奢望李管家讲江湖义气,包庇于他,那是傻子行径。 这个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宋公明的! 咦? 这么一想,宋江“及时雨”这个称号还真不是白叫的,江湖人物都喜欢这种人呐!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坦白的说,宋江没做梁山老大之前,所作所为也完全配得上他的外号。 他能被人纳头便拜,也不是凭白得来的,而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卖人情换来的。 但是做了梁山老大之后…… 只能说,人都是会变的! 之前做小吏,卖的都是朝廷的人情,不用白不用。 但是自己做了老大之后,这好处就都是自己的了,可不能随意给人,必须得卖个好价钱! 而当今之世,能够出得起好价钱的,也就只有赵宋官家了。 可惜,他所处的位置太低,眼皮子太浅,以为自己为大宋忠心卖命,就能换个封妻荫子,却不晓得,他连东华门都不曾去过,怎会被官家青眼? 在满朝文武眼中,他和其他贼寇也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可能比起那些登基称王的反贼,朝臣们对他会更加不屑一些。 毕竟,只有他和手下的梁山贼们,被三瓜两枣的就给招拢了过来。 偌大个声势,最后就只落了个五品的小官,实在是让人不值。 反正在李鬼看来,招安这种事情,只有打不赢或者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才会做,能打赢的时候,傻子才投降! 就算招安了,也绝对要保存实力,断不可能任由拆分。 手中有兵有将,才有谈判的本钱,什么都没有了,就只能任人宰割。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榆山。 第13章 练兵 休息一晚之后,次日一早,李鬼再次召集众人训练。 这次众人来的就快多了,但是依旧散漫之极,稀稀拉拉地往那里一站,一看就是散兵游勇。 好在真正上阵也不需要他们多能打,只要比对面的匪寇强一点就行,能打顺风仗就可以。 李鬼挑出一些精壮的汉子,留下来操练,剩下的那些体弱、残疾之人则转为辅兵,专门负责后勤、杂活之类的。 “这里有近百枚铁枪头,李老七,你带些人去选些笔直的树干,削去枝丫,去皮晾干,拿桐油刷好,把铁枪头装上去。” “这个……哥哥,咱们寨中哪里有桐油啊?那玩意儿恁个贵嘞!” 李鬼这才省起,又犯了习惯性的错误,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是稀罕物,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弄到的。 “……也罢,那便去了刷油的一步,晾干后把铁枪头装好就行了。” 等李老七带着辅兵离开之后,李鬼才拿出纸甲,先自己留了一副,然后将剩下的往众人面前一放,道: “这里十副纸甲,有意想要的,尽管站出来。” 这纸甲别看是纸做的,但却是很多厚纸层层压制钉实,非常厚实,抡起防御力来,不逊色铁甲太多,若是遇到雨水淋湿,更是刀剑难伤。 只不过这纸甲向来不耐久用,若是保管不善,不慎沾了水,哪怕不用,几年后也基本就霉烂废掉了。 但对于这群山匪来说,这东西就是保命的屏障,有了甲胄在身,冲杀之时,除非非常倒霉,否则多半性命无忧。 一群人乱哄哄竞相上前,却听李鬼继续道: “某家最是公平,决不偏袒!” “比武夺甲,勇力强者得之!” 一听要比武,上来的一群人立即就有一半又退了回去。 “身着甲胄者,需为某之亲兵,随某冲杀在前,后退者斩!” 听完这话,剩下来的一半人,就又少了一半。 李鬼看着最后留在场中的寥寥几十人,知道这便是山寨之中的“真匪寇”了。 虽然之前让他们交过投名状,但是真正把自己当做贼匪,不忌杀戮的,也就这些人了。 剩下的那些,基本都是在山上胡乱厮混,有好处就跟着捞点,遇到危险拔腿就跑,想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快活日子,但又不肯冒风险的货色。 这些人小聪明不少,但既无野心,也无胆识,甚至连眼光都差得紧。 “很好,你们两两厮杀,获胜者歇息一刻钟后,再两两厮杀,最终获胜的十人,便为某之亲兵,冠军便为亲兵队长。” 一群人活动一番腿脚,然后便打在了一处。 李鬼在旁边看了几眼,都不堪入目,没有一个练过的,基本都是靠蛮力硬拼。 只厮打一会儿,便分出了胜负。 胜者得意洋洋地从李鬼手中接过纸甲,穿到身上,败者满口脏话骂不绝口,嫉妒地眼都要红了。 “胜负已分,从今日起,你十人便是某的亲兵,有某家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们的一口汤喝。” “至于你们这些败军之将,勇气可嘉,可各领四人,做个伍长,日后吞并其他山寨,尔等便是押正、队将。” 按照大宋的军制,五人为一伍,指挥官为伍长;五伍为一押(25人),指挥官为押正;二押为一队(50人),指挥官为队将;两队为一部/都(100人),指挥官为部将/都头;五部为一营(500人),指挥官为正副将;五营为一军(2500人),指挥官为正副统制、正副统领;十军为一厢(25000人),指挥官为厢都指挥使等;两厢为一大军(50000人),指挥官为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都统制等。 作为曾经韭菜的一员,李鬼对于画大饼技能也炉火纯青,顿时便唬得这些莽汉喜笑颜开。 李鬼又把那冠军唤了过来,问道:“你姓甚名谁,因何落草?” 这汉子恭敬回道:“回大寨主,小人黄四郎,本是泉庄乡的农夫,因得罪了乡内的黄大官人,被官府选为劳役,不愿前去吃苦,是故流亡。” 李鬼点点头,“汝既夺冠,这九人便交与你统领,山寨中也给你一把交椅,自即日起,你便是二寨主了,其他人往后顺延。” 李老七那货,武力不行,做人也无胆,实在是压不住其他人等。 黄四郎大喜,当即拜倒,千恩万谢。 李鬼挥挥手,先由着这些亲兵去自行挑选本伍人手,等人都齐活之后,才开始训话。 “以后山寨之内当有号令,闻鼓而前,鸣金收兵,需得令行禁止,否则便没晚饭吃!” “所有参加训练的长枪兵,每顿当有肉食,表现最差的十人,只能吃素!” 皇帝不差饿兵,要想马儿跑,必须得让马儿吃得好才行。 李鬼两次劫掠,得到的财货不少,足够山寨坚持几个月了,等到兵马练成,自然也就不会再缺银两。 “刺!” “收!” 李鬼坐在广场上,看着百余名长枪兵在那里,随着号令重复性地一刺一收。 长枪杆已然做好,最多就差些晾晒的功夫,正好拿来训练。 李鬼特意多选了些长枪兵在此训练,打的就是有人死了做替补的想法。 不是没有人对这种练法抱怨过,但那些人现在都已经凉了,剩下的人不想跟着一起埋到地下,就只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练习。 虽然每顿有肉吃是挺诱人,但都是做山贼的,谁还不是个好吃懒做的? 李鬼这种严苛的训练方式也得到了很多人的不满,他们不敢明着反抗,但是却会用双脚投票,当天夜里,就有几名山贼趁夜里四下无人,偷偷溜下山去。 这种货色本来就是李鬼不需要的,走了也便走了,但是若被他们逃到其他山寨,只怕便会走漏了风声,让各家山寨有所防备,这便不美了。 李鬼把当夜守门的几个山贼捉了出来,以渎职为名,当众砍了,重新安排守夜之人,才算刹住了这股风气。 杀人得气运,也包括自己人,所以李鬼每次都是亲手执刑,让其天杀星的名号,更加深入山贼心中。 反正在李鬼眼中,这批货色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好东西,打天下靠他们是绝对靠不住的,这批人都得慢慢换掉,换成老实听话的良家子。 大宋别的不多,就是活不下去的农人多,不愁没有兵源。 这几天,李鬼上午练习齐步走,随着鼓声前进,听到锣声后退,下午练习同步刺枪、收枪,有空的时候,再把自己会的那几手三脚猫功夫传授给四名亲兵。 李鬼本身也就是一个大学生军训的水平,也不懂如何练兵,只好强调一下纪律性,能够让他们遇敌不要立即崩溃即可。 他虽然是军事外行,但是也知道,战阵之上,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汉人能够将草原民族击败,靠的就是纪律性。 在军阵面前,个人勇武固然有鼓舞士气之用,但真正厮杀起来,却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再强的将军也不是铁打的,刀砍也伤,血流多了也死! 除非……你能开无双! 在头上悬着钢刀的威胁之下,这些人进步飞快,几天时间,就已经练得似模似样了,在跑步前进之中已经可以保持队形不太乱,就不知道真上了战场,能有几分作用。 训练时间太短,但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第14章 官府来剿 夏日炎热,只用了数日时光,枪杆便晾晒好了。 因为不曾刷油,肯定不会耐用,但用来短期作战,却也绰绰有余。 李鬼拿了一杆,试着抖了抖,手感较轻,但韧性十足,让人用刀去砍,也不容易断。 铁质的枪头,开了刃,往树上一扎,便是一个小洞,若是戳到人身上,当场就能去了半条命。 就算当场不死,事后护理若不及时,难免要伤口溃烂发炎,运气好只需截肢,运气不好死路一条。 宁挨十刀,不受一枪,说的是有道理的。 这年头步兵都是消耗品,也不需要配备铠甲盾牌之类的奢侈装备,弄些长枪过来给士卒使用,再合适不过了。 只需要战阵之上,捅死几个敌军,就都回本了。 至于不幸战死之人,随便给些抚恤,再招便是。 大宋数百万军队,就这么来的。 辽国、西夏也都有炮灰军,都是些活不下去不得不从军混口饭吃的。 至于战斗力能有几分,那就不好说了。 真正用来打硬仗的,还得看那些嫡系部队。 不过辽国、西夏对于能打的军队,都当宝一样,什么铁浮屠啊、铁鹞子啊,都是要马给马,要甲给甲,冲杀一定放在最关键的时刻一锤定音,但分割战利品的时候,一定是第一个先挑。 唯独大宋,曾经也名将辈出,文人佩剑,但如今却每况愈下,都千方百计想要去东华门唱名,哪个还把一群杀胚当做英雄? 如今的西军,当是大宋最能打的部队了,但却也因此备受猜忌,各种掣肘。 用不了多少年,道君皇帝便会派人到西军分权,引得西军离心。 在内斗之下,无数小卒成了牺牲品,将尸骨抛洒在白沟河畔。 权力斗争最终的结果,是双输。 不过这些事情距离李鬼还远,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现在只需要考虑,如何应对当地官府的清缴便可。 以前的榆山匪寇不被朝廷放在眼中,是因为这些山贼没闹出什么大的声势出来,征讨需要钱粮,剿灭了没功绩。 但李鬼砍杀了李大官人的管家,为了自身威望不损,那李大官人也必定要推动官府前来进剿。 以原本榆山贼的情况,别看山寨内有数百人,但连兵器都无几把,更是不曾受过训练,全是一群乌合之众。 只要衙门出动几十衙役捕快,兵器甲胄配齐,说不得便能轻易将其剿灭。 这还是他们不知道榆山的大当家已经变成了李鬼,若是知道了,恐怕来的就不是衙役捕快,而是朝廷大军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鬼为了打响名号,从来不曾隐瞒过姓名。 山上这些喽啰早晚会知道,他们大当家的身价值三千贯,到时候要没有出卖他的人,才是奇怪呢! 谁知道朝廷大军几时杀到山下? 不在那之前训练出一支能战之军,到时候想逃都难啊! 若不是他把李管家给砍死了,说不得他还可以到李大官人那里去雇佣一个向导,提前跑路,现在却是不成了。 他所倚仗者,不过是在战场上能越杀越强,等到他不惧豺狼虎豹的时候,才是自由行走江湖之日。 但官军可不是猪猡,站在那里任由他宰杀,必定是一拥而上,围殴于他。 就算他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少不得要有些炮灰在旁边分担一些压力。 只要这群山贼能够在军阵之前坚持片刻,他就有信心斩杀敌将,反败为胜。 沂州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强将? 之后就可以打怪升级换地图,越战越强,最后上梁山夺位,奠定大好基业。 一个好汉三个帮,不管是宋江,还是方腊,手底下都有一群英雄豪杰帮衬。 否则,单凭一人之力,便是西楚霸王再世,也不过就是乌江自刎的结果。 至于干脆就在这榆山常驻,以此为基,招揽天下英雄,李鬼根本就没做此想过。 这榆山小寨,没有八百里水泊天险,若被大军围剿,根本就守不住,只能暂时在此落脚,却不是起事的根基。 宋朝年年有人造反,但最终要么被剿灭,要么被招抚,最终真正有机会问鼎中原的,一人也无。 原因无他,根基不稳罢了。 果然,在杀死李管家之后没几天,李大官人的报复就来了。 “哥哥,衙门那边正在摊派,要加什么剿匪税!” “只怕不用数日,衙门便会前来征剿。” 这李老七虽然看起来很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李鬼却发现,他做斥候还是挺有一套的。 因为自小看人眼色过活,所以李老七观察敏锐,心细如发,用来调查情报,再合适不过了。 当李老七将探来的情报汇报上来的时候,李鬼不由大怒。 “真是杀不尽的贪官污吏!” “维持治安本就是分内之事,居然还趁机摊派勒索!” 原来那李大官人确实给衙门施压,要求官府派兵剿匪,但是县太老爷却不甘心做赔本的买卖,于是向县内的民众摊派,又增加了一笔杂税,起名叫剿匪金。 但凡县内商户、百姓,人人都有,无人落空。 至于事后是否要三七分账,就不是李老七能够打探出来的了。 “也亏得他们把一切搞得沸沸扬扬,否则打探情报还真不容易。” 李老七谄媚地看着自家的大寨主,目光之中隐隐又多了几分惧怕之色。 他这些天在山下打探消息,自然就难免得知了通缉令上画的究竟是谁。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直奔衙门里面出首了,但李老七却丝毫没有这种想法。 他不是不贪钱,但是他更怕死。 李鬼数日内已经连杀多人,煞气震慑众匪,无人不怕他,生怕犯了他的忌讳,被他一刀给杀了。 胆小的人自然有胆小的好处,李鬼敢放他下山打探消息,就是看准了他够废物,就算得到了消息,也不敢背叛。 “一群歹命货!” “若是立马便攻来,说不得外面那群夯货还顶不住!” “等他搜刮完了,寨中训练也差不多可堪一用,到时便杀他个片甲不留。” 为防被偷袭,李鬼又额外在远处山林之中加了两组斥候,以尖锐哨声为号,旦有消息,便可随时关闭寨门,据寨而守。 又过数日,李老七匆匆来报,县内衙役已经出发,向着榆山而来,旦夕可至。 第15章 冤家路窄 李鬼当即击鼓集众,很快,所有人就全副武装,在广场上列队整齐。 生恐群匪士气动摇,李鬼也不明说,只是率领部众,径自出寨。 李鬼带着五名亲兵,着甲提刀,和李老七走在前面,中间是五十名长枪兵,五名亲兵辍在最后,当做督战队。 不是他不想多带,而是山间狭窄,带人太多,反而过于拥挤,不利作战。 留五十长枪兵在寨中留守,就算出了什么变故,也不至于被人偷家。 一行人不知道此行目的,也不敢问,只顾闷头赶路。 不多时,到得一处山坳,两侧俱是密林,山道夹在中间,路况略微平坦宽敞,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李鬼吩咐手下两个押正,各带二十五人,分别埋伏在山林之中,只待鼓声响起,便出来在道中列队。 众人只道是演练,也不害怕,各自领命去了。 李鬼自带亲兵,仔细巡视一番,将露出的纰漏弥补完全,才后退了一段路途,隐入林中。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便见到远远的一行人沿着山道走了过来。 这一行约莫百十来人,头上戴着结式幞头,身上穿着衙役的皂袍,腰间佩刀,手中持棍,还有些人背着弓箭的,散散漫漫地聚成一团,簇拥着一个都头模样的汉子,说说笑笑地正往山上走。 这副样子与其说是剿匪,不如说是郊游。 若不是事先得知情报,李鬼只怕都会以为自己伏击错了对象。 他杀了李管家后,从李家那里得来大量兵器甲胄,李大官人不会不知,但这次前来的衙役,居然身上无一着甲,且如此散漫,恍如毫无准备一般。 看到此种情景,李鬼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自大,还是该说他们是愚蠢。 不过在隐隐约约之中,李鬼心中猜测,这些衙役多半是被李大官人给坑了。 ----------------- 钱客通最近春风得意。 他本来是沂水县里一个街头泼皮,整日里在街上游逛,仗着有几分拳脚功夫,在街上闯出了几分名头,凭此在聚宝赌坊里面拿了一份薪俸。 原本这辈子也就这么混下去,等年纪到了,再找个婆娘,生几个娃娃,人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风水轮流转,他最近时来运转了。 先是那李鬼发疯,把赌坊的管事黄秀给砍死了。 别人都是吓得四散而逃,唯独钱客通艺高人胆大,趁着李鬼走人之后,潜入赌坊,好生发了一笔浮财。 如果仅此也便罢了,坐吃山空,这笔浮财早晚花光。 但谁知他运气还没用尽,李鬼不但杀了黄秀,居然连知县都给砍死了。 这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大老爷们怪罪下来,派兵下来,把衙门里的都头、衙役尽数都给拿了,不剥层皮恐怕是出不来了。 而钱客通觑得进步机会,跑去新任知县那里献媚,把从赌坊那里得来的浮财尽数献给了知县,结果就顺利换来了一个都头的位置。 别看都头只不过是个胥吏之属,薪俸不高,但实则权力不小,尤其在县里包办诉讼,为老爷们牵线搭桥,油水颇丰。 区区浮财,早晚用光。 但这都头的位置,才是真正的传家之宝。 果不其然,刚当上都头,便有财源送上门来。 那附近的榆山之上,有一伙儿草寇,胆大包天,居然在沙沟镇作案,还杀了李大官人的管家。 李大官人动怒,屡次上门催促知县进剿。 知县新官上任,正需要立下功勋,又得士绅支持,当即就叫来钱客通,让其率队擒贼。 钱客通趁机献计,让知县摊派剿匪税,发上一笔,更得知县欢心。 而钱客通则趁机收受原本落难的衙役官差的贿赂,以剿匪需要人手为由,在知县面前为众人脱罪,把所有罪名都丢给了原本的都头,给知县创造敲诈勒索的机会。 一番活动之后,几位官老爷发财,钱客通坐稳了都头的位置,衙役官差们也摆脱了前任知县被杀的责任,皆大欢喜。 至于榆山上的匪寇,钱客通倒半点不曾担心。 作为江湖人士,他对于周边山寨的好汉情况,也早就非常清楚。 说是山贼,其实都是一群穷鬼,人数不少,但都是庄稼汉出身,打家劫舍或许能行,但是面对三班衙役,就根本不值一提。 到时候只要一个冲刺,多半便能让其崩溃逃散。 到时候多斩几个首级回来,当做军功,再花钱活动活动,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呢! 带着这种美好的愿景,钱客通率队杀向了榆山。 谁知,刚走过一个山坳,忽然听闻鼓声大作,喊杀之声四起,对面林中一群大汉冲杀出来。 钱客通一激灵,急忙抽刀,大声疾呼道:“他们就十几个人,咱们人多,乱刀砍死他!” 其余衙役微一慌张,见都头如此勇武,立即心定下来,纷纷拔刀,准备御敌。 钱客通方自定神,仔细去看,却见领头的大汉单手持刀,身上披甲,满脸杀气腾腾,凶神恶煞,看着有些眼熟。 那大汉几步冲到近前,钢刀一举,一刀斩下。 电光火石之间,钱客通猛然认出,眼前之人分明就是那杀神李鬼!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当日李鬼杀黄秀之时,他就胆怯逃跑了,结果现在却在这里撞上了! 早知李鬼在此,他才不来剿匪呢! 不对,若知道做都头会和李鬼撞上,他才不会做什么都头呢! 他本就心惧李鬼几分,真打起来,十分力使不出三分来,只觉身体发僵,手软脚软,格挡无力,三五招后,就被李鬼斜肩斩落,连头带身,劈为两半。 周边衙役正自与李鬼亲兵们厮杀在一起,忽见英勇的钱都头被人一刀砍死,顿时哗然大惊,有那胆怯的,立即扭头便跑。 有一个逃兵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整个局面立时便即崩盘。 兵败如山倒,便是还有几个衙役武功高强,想要挽回局面,也不可能了! 谁知当他们回头想逃的时候,才发现,身后两侧林中,不知何时各自出来了一群人,在他们身后列队,把去路给封死了。 第16章 替天行道 狗急尚且跳墙,临死都想要狠狠地咬仇人一口。 但人心各异,面对生死危机,应对方式也各自不同。 有人抽刀搏命,有人下跪求饶,还有人机灵,扭头就钻进林子里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李鬼下手毫不容情,无论是拼命的,还是投降的,他一个都没放过。 几十个衙役,得有一半都是被他杀掉的,剩下的才是那些长枪兵所为。 一群新兵,虽然之前纳投名状时见过血,但是和真正厮杀,还是有所不同的。 战场上没有出现大乱子,完全是对面的衙役们太废,反抗力量薄弱所致。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十几个人受了伤,其中甚至包括被自己人一枪捅歪了的。 经此一战之后,这批喽啰便可称为兵卒了。 也正因为杀过官差,坐实了造反的罪名,想要再背叛的可能性,也就相应降低了不少。 李鬼招呼李老七过去收拾战场,派人追杀那些逃入林中的衙役,而他则缓慢活动身躯,适应再次强化的身体。 这些衙役多少都练过一些武艺,又兼身上有着官府的职司,气运虽然只是淡灰色,但几十缕加一起,也非常可观,让他的身体再次变强不少。 虽然没有仔细比对过,但李鬼觉得,现在的他,武艺上面应该已经超过他二叔李立业了,便是自夸一句“沂水县第一高手”,也未尝不行。 再次挥舞手中钢刀之时,李鬼明显感觉到,这从秦家铁匠铺里骗来的上好钢刀,已经变得轻飘飘的,不太合手了。 却不知,当日曾经拿不起来的那对板斧,现在是否合他所用。 这份力量,不知道能不能三拳打死一只猛虎? 李鬼心中暗自比较了一下,自忖只要钢刀在手,搏杀猛虎不在话下,但是若赤手空拳,只怕多半还是力有不逮。 这样说来,恐怕他现在还是及不上武二。 战场收拾干净之后,李鬼让人把那些衙役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再让亲兵们把兵器之类的东西整理扛好,搜刮出来的财物也统一充公,回山寨后再论功行赏,之后才重新列队,收兵回山寨。 初次上战场,还大获全胜,让所有人都兴奋异常,在往回走的路上,彼此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个不停。 如果不是李鬼在旁边镇着,只怕他们能把牛吹到天上去。 一群底层的贱民,整日里在山寨厮混,从不觉得自己有何高人一等的本事。 但今天的厮杀,则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拥有剥夺他人生命的能力,并不是一无是处。 上过战阵,见过血之后,整个人就会完成一次蜕变。 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衙役,曾经高高在上,让他们见到便得退到路边恭敬行礼的体面人物,如今就如同脆弱的鸡仔一样,被他们肆意收割,曾经被律法枷锁束缚住的野兽渐渐脱离了牢笼。 现在的话痨正是他们杀人之后,所产生的惶恐与兴奋等纠结在一起所造成的反应,所以李鬼也没有进行呵斥。 这时候让他们把心中的情绪通过语言发泄出来,总好过闷在心里,最终在山寨之中发疯要好。 下次再遇到敌人,他们就不会像这次一样惊慌失措了。 杀习惯了! 回到山寨之后,李鬼大排宴宴,开始庆功。 在庆功宴上,李鬼论功行赏,不但把所有的战利品都赏了出去,还把之前抢劫得到的金银也拿出了一部分,进行封赏。 所有参战的人,人人有功,但是赏赐不多,只有那些斩杀了敌人的,赏赐才非常丰厚,厚到让所有人眼馋的地步。 在这个时代,跟他们讲什么道理都是没用的,当兵吃饷,天经地义,只有金钱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不是为了钱,谁来做山贼啊? 赏赐完之后,便大摆酒席,酒肉管够,但只那些长枪兵才有,哪怕没出战的也有,但是没有入选士卒的辅兵,则限量供应。 李鬼就想用这个法子,让那些正选获得身份上的认同感。 果然,看着原本一块吃苦的穷哈哈在那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牛皮更是吹得山响,顿时把这群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但这些人之所以被选为辅兵,就是因为体弱、年老等原因,不能上阵厮杀,就算是再羡慕,也没有办法。 但他们的羡慕表情是隐瞒不住的,让那些原来还有些怕死不敢战的山匪,忽然觉得,战场厮杀也挺不错的。 这特娘的才叫山贼啊! 以前跟着赵黑头那种鸟货,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哪有半点痛快可言。 上半辈子,都白活了呀!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反正烂命一条,来这世间一趟,不好好快活快活便死,实在亏得慌。 一碗碗的劣酒灌入喉中,也把这群人心中的野性之火给点燃了,烧红了眼睛,熏黑了心。 趁着这个机会,李鬼站起身来,振臂一呼: “小的们,而今官府无道,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吾辈当秉持天意,替天行道!” 一群贼寇,恍如狂热信徒一般,跟着振臂高呼: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 趁着热度,李鬼叫来李老七,把早就准备好的大旗竖立起来。 碗口粗的树干,足有二十尺长,上面挂着长方形的大旗,长五尺,宽三尺,旗边用金丝绣着花纹,“替天行道”四个黑底红字,在风中猎猎飘扬。 李鬼让把大旗就竖在广场前方,以后每次训练,都能看到此旗。 国人自古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不管真情如何,这道德制高点必须得先占据了。 那梁山的好汉能立这大旗,李鬼当然也可以。 有了寨旗之后,那群杀才顿时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便是做下再多的恶事,也能欺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 就算日后到了阎王殿,被清算的时候,都可以狡辩两句,称自家是奉命行事,非是恶人。 李鬼站在大旗之下,开始慷慨训话: “小的们,现今周边山贼云集,民怨沸腾,我等当替天行道,将其一一剿平,吞并各山,一统沂水,重建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略一沉寂,随即振奋起来,个个振臂高呼: “替天行道!” “吞并各山!” “一统沂水!” 开始还挺正常,但很快就变味了。 “抢银子!” “抢粮食!” “抢女人!” …… 第17章 祸水东引 却说山坳一战,有官差侥幸从林中逃得性命,东躲西藏,惶惶然回返县城,到衙门之中报讯。 上任知县被砍死在后衙之内,新来的知县哪里还敢继续居住,索性趁机在外面“买”了一个大院子,过得好不快活! 新任的知县姓丁,名恩禄,乃是元符二年的进士,但其无有跟脚,观政之后只得了个下县的县令,官职仅正九品,仕途暗淡。 恰逢沂水知县被贼人所害,朝廷急调新官上任。 连杀官造反这种事情都做得,可见此地民风彪悍,但凡有点关系的,都不愿意到这是非之地而来。 丁恩禄富贵险中求,自告奋勇来此赴任,果得朝廷允准,来沂水为官,官职升为从七品上。 到得此地之后,丁恩禄小心查访,发现一切果如其所料,那杀官的贼人早就逃匿无踪,根本无甚危险。 再查阅过往案卷,发现此地民风淳朴,少有贼人,十年之内的大案,也只李鬼那一桩尔。 原有衙役官差失职,被尽数拿办,令官衙内旧有势力一扫而空,便于其安插心腹人手,更是让政令通畅,远胜以往。 其心遂定,开始安心做官,只待任满升迁。 谁知不过数日,沙沟镇便凭空生出事端来,那李大官人的管家居然被贼人给害了。 李大官人多次到衙门施压,催促官府派差人前去剿匪。 这让丁知县分外的不满。 吏治以无讼为有德,有什么事情,你们私下里解决便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到,就像他故意装作不知道李大官人庄子里蓄养的那些强人一般。 死了个把人算什么? 你想怎么报复都随你,只要不把事情搞大,闹到人尽皆知,官府自然也就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联手把消息压下去,就当没事情发生,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美哉? 若是官府插手其中,无论如何,必定会在日后考评上记上一笔。 就算剿匪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呢? 治下出现山贼,本来就是知县的过错,是知县不修德行,没有教化好万民。 这是负面评价啊! 息事宁人,才是为官的准则啊! 只是那李大官人乃是地方士绅豪强,丁知县日后收税征粮多有借重之处,不好得罪,只好硬着头皮开始筹划剿匪之事。 好在新任的钱都头晓事,献上一计,借此额外征收一份“剿匪税”,先小赚一笔,再趁机将犯事的衙役们都释放出来“将功赎罪”,捞一笔孝敬,也算是一箭三雕了。 这个钱都头人够醒目,心思又活,可堪大用。 委派他带队去剿匪,想必回来之后,自己又能多一份收益。 想到这里,丁知县就不由得抚须微笑,觉得自己知人善用,乃是伯乐之属。 这一日,他正在房中搂着小妾调笑,忽闻外面脚步之声匆匆,人影未见,就听到师爷宋长平惊慌失措的声音。 “东翁,祸事了!” “那榆山贼私藏甲胄、训练兵卒,这是要反了啊!” 丁知县心脏突地一跳,从椅中跳将起来,一把将小妾推开,颤声怒斥道: “胡说!” “那榆山贼不是不堪一击吗?” “怎地忽地就要反了?” “这等荒谬话语,不可到处乱传!” 宋师爷跟着丁知县好几年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家东翁是什么货色,明白这位大老爷惊慌失措,本能地又想欺上瞒下,当下苦笑一声,道: “东翁,县内派去剿匪的捕快官差,已然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几人逃回。” “这个消息,瞒不住了啊!” 丁知县面色陡白,两脚发软,身体一晃,又坐回座位之上,口中不住地只叫道: “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东翁,赶紧向上求援吧!”宋师爷急忙上前,摇晃着大老爷的肩膀,催促道:“若是晚了,等那榆山贼攻破县衙,你我性命难保!” “不不不,不能求援!”丁知县浑身哆嗦,但坚决不肯答应,“若是让朝廷知道,本地反贼嚣张,那本官的仕途可就完了啊!” “哎呦,东翁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官帽子呢!” 宋师爷满脸苦涩,连连劝告。 “若不赶紧求援,就算有官位,也没命做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保住性命,再考虑官位的事情不迟啊!” “胡说!”丁知县勃然大怒,“若没了官位,我还要这性命作甚?” 宋师爷无奈,只好另辟蹊径,顺着丁知县的“原则”来想办法。 他原地转了几圈之后,忽然灵机一动,说道: “东翁,咱们李代桃僵吧!” “计从何来?” “榆山贼造反,那是断然不行的!” “但若是捉拿李鬼,被其伙同榆山贼设下陷阱,以至全军覆没,便好听多了。” “这李鬼是上任知县时候就有了,可不是东翁的责任。” “过错肯定是有,但是没有那么大了,至少官位无忧。” “咱们以这个理由求援如何?” 丁知县低头仔细想了一下,“这勉强能说得通,但是那榆山贼早晚会打过来,到时还是隐瞒不住啊!” “那就再加上一个祸水东引之计。”宋师爷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县内的乡勇不堪一击,吾等请求朝廷在沂水县驻兵,协助捉拿李鬼。” “那些丘八是什么德性,东翁难道不知吗?” “东翁时不时汇报一些士卒祸乱百姓的零散小事上去,先做好铺垫。” “到时候榆山贼再来,那就是那些士卒残民以逞,以至官逼民反!” “东翁虽然没什么跟脚,但好歹也是东华门外唱过名的进士,到时候板子必然落到那些武将的身上!” “有朝中各位相公盖棺定论,东翁便彻底洗白,从此无忧矣!” “说不得,还能搭上某位相公的关系,自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好啊!”丁知县兴奋地一拍大腿,“我有长平相助,如虎添翼也!” “长平,速速去取笔墨,我立刻便写求援公文,好生润色一番后,今晚便发往州城。” 宋师爷快步出门,伸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长舒一口气,终于算是糊弄过去了。 这师爷的位置,只怕坐不长久了啊! 第18章 借刀杀人 宋师爷拿回文房四宝之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笔削春秋,把这奏报的公文给多番润色,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算把这篇公文写得“完美无瑕”。 在两人润色后的故事之中,县尊当然是伟光正的,战死的官差们也都是英勇的,就连可能会走漏风声的李大官人,都给了一个积善乡绅的称号。 丁知县到任之后,布下天罗地网,李鬼无处可逃,走投无路之下,投奔了榆山贼落草。 李鬼和榆山贼下山,到城里采买粮食,被李家的管事撞到,暗中给衙门通风报信,可惜走漏了风声,以至惨遭灭口。 在丁知县派人明察暗访之下,终于发现李鬼踪迹,遂派衙役前去捉拿,只恨衙役之中有榆山贼的细作,暗中通风报信,以至一众官差尽数落入陷阱,全军覆没。 至于细作是哪些人? 那还用问吗? 别人都战死了,就你活着回来,还说和榆山贼没有勾结? 甚至于上任知县被害,都少不得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至于他们会否喊冤翻供,呵呵……通匪罪人的话,岂能用做呈堂证供? 计议已定之后,丁知县开始誊写公文,而宋师爷则带着几名心腹,前去拿人。 那些侥幸逃回来的官差,还没从死里逃生的慌乱之中平复下来呢,就被宋师爷一网成擒,统统丢到了监牢里面。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宋师爷又前往李家庄下请帖,请李大官人过府赴宴。 知道事情真相的官差们都抓了起来,剩下少数几个知情之人中,就这李大官人是外人。 剿匪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推动的,少不得要和他事先勾兑好,别在他那边出了纰漏。 李管家由原本的与贼人交易被黑吃黑,变成了现在的给官府通风报信被害,性质不同,让李大官人面上也好看一些。 但如果这姓李的不给面子,那临时把替罪羊改一改,换成他也未尝不可。 黑锅扣谁头上不是扣啊? 那些差人们只要能够脱罪,可是一定会乖乖配合的。 虽然陷害当地士绅,后患无穷,但现在火都烧到眉毛了,也顾不得许多了。 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这可不是说笑的! ----------------- 李云是家传的都头,自从大宋成立以来,这沂水县的都头就都是李家的囊中之物。 凭借着都头的位置,李家早就已经成了地方的员外,虽然家中没有举人进士,但本地士绅也都得给几分面子。 自古皇权不下乡,知县想要掌控本地,少不得需要本地豪强的支持。 铁打的都头,流水的知县,任何一个试图取代李家都头位置的人,最后要么声名扫地,成了知县的替罪羊,要么就干脆出了意外尸横荒野。 久而久之,李云难免多了几分骄狂之气。 他原本以为,现在的境况将会持续下去,李家可以世代富贵,谁也拿李家没办法。 然则天降横祸,知县在衙门后院被贼人给砍死了! 李云作为沂水县的都头,护卫县尊不利,罪责不轻。 那群整日里花前月下无所事事的老爷们,这次的效率超出异常的高,次日便有一队人马来到沂水县,将相关人等尽数拿了审问。 作为多年的胥吏,李云如何不知这群人的目的何在? 那天杀的贼人都已经逃匿无踪了,还审个什么审? 不外乎想借此捞些花用罢了! 为了保住性命,李云多方打点,把祖辈几代积攒下来的财富都破了个干净,才算勉强保住性命,但都头的位置却就此丢了。 自以为自家的作用在县内无可替代的李云,这才知道,没有大头巾护体,就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积攒再多的财富,都不过是为贵人们准备的。 但他李家向来是胥吏传家,传承的是衙门内的本事,最多会些枪棒,根本就不懂如何读书考举,眼看家门就要破败,居然又峰回路转了。 李大官人的管家,向来负责贼赃事务,与周边山贼多年交情,这次却不知为何,得罪了榆山贼,被乱刀砍死,连带着整个店铺都被抢了。 知县受不住压力,召集衙役们剿贼。 李云又使了钱,弄了个普通衙役的身份,原想跟着入山杀贼,再慢慢使手段夺回位置。 却不想,那夺了他都头位置的钱客通,心中对他多有忌惮,带着大批人手入山,却偏生把他丢下守衙。 他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形势不由人,半点不敢逾矩,生怕被其找机会将他开革了。 谁知那榆山贼从李家店铺里抢走了不少武器铠甲,不但没被剿灭,反而将官差们一网打尽,杀了个落花流水。 那姓钱的刚做了几天都头,就把性命丢在了密林之中,只能说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死了这么多人,知县手中无人可用,没奈何,只好又把他提拔起来,重新做了都头。 这真真是天意如此啊! 命中注定,这都头一职,就该他李家所有,别人强求不得。 他一面赌咒发誓,向知县保证,必定以其马首是瞻,一面又暗中物色合适人手,打算重建班底,再把这县内的事务重新纳入掌中。 是夜,李大官人来丁知县府上赴宴,李云急忙赶到知县老爷宅前候着,以备贵人传唤。 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见到丁知县亲自将李大官人送出门来,两人都是笑容满面,言笑殷殷,想是一切顺遂。 等李大官人上了车,启程返家之后,李云才看到,丁知县嘴角似乎闪过了一丝不屑的笑容,转头和宋师爷一并向宅内走去,隐隐约约李云似乎好像听到一句: “哼,算他识相!” 他们却不知道,李大官人入了车厢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实在是掩盖不住了,双手捂嘴,无声狂笑,前仰后合。 究竟自家店铺里失落了多少财货,又少了多少武器装备,李大官人怎会不清楚? 他明知那些衙役根本就不是榆山贼的对手,却一言不发,故意看他们送死,其目的就是要借刀杀人。 原本县内的格局较为固定,所有的衙役官差都和各家士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正是靠着这些小吏,士绅们才能够将县内的事务牢牢掌控在手里,哪怕是知县过来,也得看他们的脸色。 然而李鬼突如其来杀了知县,所有的官差都被牵累到了,新的官差都是丁知县提拔起来的,士绅们使用起来不那么得心应手了。 与其慢慢许诺好处拉拢这群人,不如干脆快刀斩乱麻,借刀杀人,让他们都死在李鬼手下,然后丁知县又重新变回光杆司令,只能继续仰仗原来的旧人。 而如今丁知县的做法,正合他的心意,让州里的官军过来,把李鬼剿了,他出了一口恶气不说,还能顺势收回损失的武器铠甲。 又是一次借刀杀人!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第19章 吞并宿山寨 那日酒宴之上,李鬼喊出“吞并各山,一统沂水”的口号,把那些山贼心中的野火给点燃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李鬼就把李老七叫过来,让其带人下山,去打探周边各山的情报。 动作要快,否则等榆山击败了沂水县衙门的事情传开之后,别家山寨就会产生警惕心理。 李老七心中其实对吞并各山的事情有些暗暗抵触,但他的好处就在于够听话,李鬼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得到命令之后,李老七就带着几个人,暗中跑到各山附近转悠,把当地的地形和山寨的情况都摸了个清楚。 他本来就是山贼中人,就算被山贼看到,也只不过当他是踩过界,最多揍一顿赶回来,不会以为他想对山寨不利。 只不过几天时间,就把各山的老底儿都给摸清了。 有了这些情报,再加上有心算无心,拿下各山,已经不成问题。 这其中,宿山这里漏洞最明显,最容易拿下。 为了给手下的乌合之众树立更多的信心,让练兵效果更好,李鬼决定柿子捡软的捏,选择宿山作为第一目标。 在暂停训练一天,让战士们好好休息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李鬼就号令击鼓集合。 这群人也知道今天是去上战场,是生死相搏,危险得很,所以把能做的准备,都全部做到了极致。 虽然他们没有纸甲,但是穷鬼却自有穷鬼的做法——他们把厚衣服都穿到了身上。 上次是防守反击,衙役那边来的太急,他们没来得及用,现在提前有所准备,当然要把一切都武装到牙齿。 虽然热是热了点,但总比死了强不是? 好在现在是大早上,天气还没那么热,动作快点,没准在中午之前,就可以在宿山上吃午饭了。 李鬼带着一群人一路无话,悄无声息地快步急行,不到午时就到了宿山脚下。 在树林掩映之下,一个残破的山寨出现在众人面前。 同样是山寨,宿山这里的山寨尤其的破。 可能是从来没有被人征讨的缘故,这些山寨的围墙都比较低矮,很多都是用木架子和竹篾之类编织而成,最多在外面再糊一层黄泥。 榆山的围墙也差不多就这样,还是李鬼来了之后,勒令那些辅兵进行重建,否则比其他山寨也强不了多少。 而宿山这里的围墙,尤其的弱,远远地就能看到,在一侧的墙上,已经破了个大洞,但是却无人修理。 其实这种环境,夜袭最佳,但这个时代的农人,大多数都是夜盲,别说夜袭了,就是走夜路都容易走丢。 到时候夜间厮杀起来,捅死的究竟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那就说不清楚了。 李鬼等人小心地靠近之后,才发现,门前居然空无一人,那草草练就的十几名业余弓手,一点作用都没用上。 天色已然不早,太阳都升起老高了,但是在山寨门前,依旧看不到守卫的身影。 这又不是军队之中,谁耐烦整天守大门? 山贼都是群乌合之众,纪律性极差,尤其是各山的山寨还和城里面的李大官人相互勾结,也不担心会被官府征讨,所以在警惕性方面,就显得尤其的差。 看准环境之后,李鬼直接就打消了原本通过漏洞潜入的计划,直接一挥手,带领亲兵从正门冲了进去。 进了寨门,前方一片空地,零零散散有几个人正在广场上活动,见到李鬼等人突然冲入,居然愣愣发傻。 李鬼一马当先,三五步就冲到近前,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就开杀。 等第一人颈中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冲天而起之时,那些遇袭的贼人才反应过来,当即尖叫着转身就逃,半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李鬼也没有贸然追杀,而是命令长枪兵在广场上列队,齐步向前。 等贼人们聚集齐了,手中举着粪叉、木棒之类的家伙冲出来的时候,迎面撞到的,就是如林枪阵。 那冲在前头的头领,一见对面的阵势,二话不说,丢下家伙,扭头就跑,口中还叫着: “官军来啦,快逃命啊……” 也不怪他认错,普通山寨连钢刀都没几把,这种如林枪阵,更是只曾听闻,见都没见过。 何况头前还有十几人身上着甲,这不是官军的配置,又是何人? 其实按照正常来说,李鬼这全套的配置,没有个一两千贯,断然是置办不下来的,不过李鬼直接黑吃黑,一文钱没花,就白得了大量武器装备。 见到头领都逃了,其他的山贼自然更加不会反抗,当即丢掉家伙,做鸟兽散。 “贼厮鸟!” “逃得恁般快!” “就这鼠胆,也配做贼?” 李鬼低声咒骂了一句,下令让两伍一组,分别追杀,同时口中高喊:“投降者跪地免死!” 这话一出口,比什么都好使,立时路边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这年头也讲究法不责众,就算是造反,往往也只究首恶,余者不论。 只要不是山寨头目的,立时就全部都降了,动作一个比一个快,生怕慢了被人杀良冒功。 这仗打的,太顺利了,半点抵抗都没遇到,激烈程度还不如之前那些捕快呢。 当然,李鬼也明白,这其中有贼人误解,以为是官兵来袭的重要原因,否则应该不会如此顺利。 若是再弄几身官衣,冒充官军,再喊出只诛首恶的口号,恐怕其他几个山寨也完全可以不攻自破,甚至连贼人首领都会被手下给绑好送出来。 但是这种练兵方式,除了让士兵骄狂自大之外,没什么用啊! 李鬼让人把所有降贼都聚拢起来,收缴兵器,用枪阵围好,然后就站在广场中间,等着接收战果。 不多时,出去追贼的人陆续都回返了过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那些逃走的头领们。 不过因为路径不熟等原因,有几个头领已经踪影不见,其中就包括那个宿山寨的大头领。 带队追踪的伍长战战兢兢地过来回话,生恐喜怒无常的大寨主一刀把他砍死。 不过李鬼其实不在乎那个首领有没有被抓到,对于他来说,最值钱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他随意挥挥手,示意那伍长退下,然后叫过来李老七,道: “老规矩,先让他们纳投名状!” 第20章 立战功,发婆娘 李老七对这投名状一关记忆犹新,当下按照当日的法子,把所有宿山寨的大小头目都抓了出来,然后让喽啰们排队过来纳投名状。 这时候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伙人绝对不是官军。 那些大小头目纷纷倒戈,拼命求饶,想要投降。 但是李鬼根本就不需要他们这群废柴,连理都不理,摆摆手,就让仪式继续进行。 等流程都走完之后,李鬼才向山贼们表露身份,然后把里面的精壮汉子、女人都裹挟走了。 至于那些老弱、残疾的家伙,就任由他们自谋生路去了。 李鬼这边虽然缺人,但是却更缺粮。 虽然事先通过原有的关系囤积了一批粮食,但是和李大官人那边闹翻之后,这些粮商的关系也就跟着断了。 现在榆山寨内粮食虽然还够吃,但可想而知,当把所有山寨都剿平之后,每日消耗就是一个不小数字,尤其是还要维持练兵时提供的肉食,恐怕就更不够了。 这次吞并宿山寨,确实得了不少粮食,但是按照山寨里现在的吃法,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麾下有一群吃不饱饭的山贼,会是什么结果? 尤其是这群山贼还受过简单的军事训练! 所以李鬼现在就要精兵简政,把不能上战场的废柴统统丢掉,之后还要末位淘汰,把长枪兵分为首选和替补两种,差别待遇,来节省粮食。 当然,这些事情他全都藏在心中,不会跟身边的任何人说。 以这群山贼的智商,想必也猜不到。 把翻找到的财物、粮食、女人、猪羊鸡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带走之后,李鬼一把火把宿山寨给烧了。 历来土匪杀人放火都是放在一起的,以前李鬼还不明白原因,现在他自己这么干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 拜那些贪官污吏所赐,逃亡避徭役的流民太多了。 宿山寨若是留在这里,恐怕过不了一个月,就会另有一群山贼聚集于此。 那他不是白干了吗? 一把大火,将此寨烧成白地,就算有其他贼寇想要立寨于此,没个三五月,也是成不了的。 这群糙汉子也不懂得设立隔火带,都得让李鬼操心。 回到山寨之后,再次大肆庆功一番。 这次吞并宿山寨,太过容易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立下什么功勋,自然赏赐也就不多。 不过却不能不赏,否则这群乌合之众士气必然低落。 而且李鬼也要让那些新加入山寨的汉子们,看到山寨里战兵的幸福生活,给他们起到榜样作用,让他们安心留在山寨里面。 所以庆功宴照旧,而且出战之人肉食依旧管够。 但是考虑到有大量俘虏在寨中,为了安全,酒水限量供应。 但即使如此,那群在一旁吃素的俘虏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在山寨里面,何曾见到过这种吃法啊? 也就李鬼这种,把山寨当消耗品来用的人,才这么不计后果,使劲猛造。 这其中不少肉食,都是来源于刚从宿山寨抢来的。 李鬼在一旁冷眼旁观,见火候已到,于是起身宣布: “既然来到山寨,便是自己兄弟,以后只要立功,酒肉管够!” “明日起,新来的弟兄也混编入队中,参加训练,每日比试,输者只能食素!” 到了第二日,李鬼便将所有人打乱了重编编队,不但训练时混在一起,就连住宿都重新安排了,让所有人都混杂在了一起。 这种方式效果极好,初时众人还有些隔阂,同食同宿同锻炼了三五日后,所有人立即变得亲密无间,勾肩搭背如同兄弟一般。 又这么训练了数日,李鬼自觉宿山之事已经传遍了周边各山之后,决定开始继续清缴各山寨。 之前他对于周边各个山寨的武力过于高估,以至于每次都小心翼翼,担心遇到挫折,折损太多。 但是经过这两战之后,他一点练兵的作用都没收到,反而开始担心其他各寨也闻风而降了。 所以他故意让事态发酵了几天,等着周边各山寨消化一下,好好做些准备,别再一攻就破了。 再次召集手下,李鬼开始战前动员。 “盆山贼子,无恶不作,罪大恶极,某欲替天行道,将其铲平!” 他这话一说,吃过甜头的手下立即都鼓噪起来,齐声振臂高呼: “替天行道!” “剿平山寨!” “抢银子!” “抢粮食!” “抢女人!” …… 李鬼伸手向下压了压,继续加码: “寨中如今已有妇人数十,此战之中,立功之人,可优先择取女子婚配,某家亲自为尔等证婚!” 这下子,所有的汉子都快乐疯了。 以前山寨里确实也有些妇人,但是一般都是大小头目的禁脔,岂能容许普通喽啰触碰? 就算有些年老色衰、姿色寡淡的女人,也都要被众人争抢,非常人所能肖想。 他们平日里要么自己用手解决,要么就积攒几十文铜钱,找机会去城里的娼寮找个老鸡去去火。 至于娶妻生子,那就连做梦里都不敢想。 人家教书的先生都说过了,穷不过三代,哪有婆娘与他? 上次李鬼没有发女人,一方面是考虑到寨中女子太少,狼多肉少,实在是不好分。 另一方面士卒们立的功劳不算太大,既然给了银钱、酒肉,再给女人,就有些赏赐过厚了。 若所有人都把这次的赏赐标准当做常例,以后作战的赏赐满足不了他们的期望,定然会挫伤士气。 这次从宿山寨里又抢了一些,再加上盆山寨内未来将会提供的女人,差不多足有百人了,应该是够给有功士卒分发婆娘了。 至于功劳,这次剿灭盆山寨,李鬼决定不再抢先夺门杀人,而是堂堂正正进行攻寨。 只有这样的战斗,才真正能够收获作战经验,达到练兵的效果。 也就是说,这必定是一场硬仗,别说功劳了,死伤都不会少,正好用这些妇人来消解士卒们的创伤和痛苦。 不过李鬼也担心会弄巧成拙,万一真搞砸了,死伤过多,就太亏了。 事先把这些女人在前面当胡萝卜吊着,不怕这群单身的汉子不嗷嗷叫着拼命向前冲。 他也不担心激励效果太好,再次让战斗变成一面倒。 若这盆山寨也和宿山寨一样不堪一击,那大家立功的机会自然也就不多,分发下去的婆娘,自然也有数量有限。 后面还有那么多山寨呢,总有他们表现的机会。 至于妇人们愿不愿意,呵呵…… 第21章 儿戏一般的攻城 得了李鬼承诺的一群汉子,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冲冲地跟在李鬼身后,向着盆山方向杀了过去。 李鬼这次摆明了想要打一场硬仗,也不遮掩行踪,就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路中央,笔直冲着盆山前进。 若换一个正常山寨,早就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了,不说设陷阱埋伏他们,至少也要关闭寨门,负隅顽抗才对。 谁知等到了盆山寨门前,才发现,这里依旧一无所知,跟当日的宿山寨一模一样。 “真是高看了这群贼子!”李鬼唾骂了一句,然后挥手令士卒停下,原地整队。 等他这边把队伍都整理好了,盆山寨内终于响起了刺耳的锣声。 然后又过了片刻,乱糟糟的声音响起,寨门缓缓关闭,一群人出现在山寨的矮墙之后。 一人站在梯子上,从墙上探出脑袋开始喊话: “外面的可是榆山寨的兄弟?” “而今俺寨大门紧闭,你们偷袭不得,还是赶快回返山寨吧!” “俺寨中青壮数百,若是厮杀起来,必定互有损伤!”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莫要伤了和气!” 李鬼也不和他废话,把手一挥,“进攻!” 虽然众贼不清楚,为什么自家大寨主刚才不去夺门,非要等到现在门都关上了,才上去攻寨,但既然命令已下,那就开打呗! 鼓声隆隆,然后一群人就一窝蜂冲了上去,哐哐拿脚踹墙。 李鬼叹了口气,“速速鸣金!” 于是锣声又响。 众人刚冲上去,忽然又听到锣声响,稀里糊涂地扭回头来看,然后就被墙那头的守军给偷袭了。 “哎呀,小心,他拿竹枪捅我!” “日你娘!敢偷袭,看爷爷不砍死你!” “有种你们出来,躲在寨墙后面算什么本事?” …… 一群人乱哄哄地闹做一团,半晌之后,才从墙边退了回来。 李鬼令其重新列队后,再看时,只见已经有七八个人挂了彩,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甚至还有几个,在用长枪往墙里捅的时候,被对面把长枪给夺走了,现在变成了空手的。 “直娘贼!” 李鬼指着他们大声唾骂道: “平素训练,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阵型呢?” “阵型呢?” “都一窝蜂冲上去,队形都乱了,还打个鸟啊!” “重来!” 李鬼怕的就是这种,平时训练的时候,看着好好的,但是真一上战场,就脑子一热,全凭本能了。 他之所以练兵,对标的是沂州的府军,可不是眼前的这群渣渣山匪。 现在犯点错没什么问题,等到和官军对战的时候,再这么一窝蜂冲上去,那就是一击即溃的结果了。 在李鬼的喝骂之下,一群人重新列好队,在隆隆鼓声之中,迈步向前。 这回他们倒是保持好了阵型,但是到了墙边,开始进攻的时候,又乱七八糟了起来。 李鬼叹口气,无奈叫道:“鸣金收兵!” 锣声再响。 这回前面的人学聪明多了,很快就退了回来,但又有几人的长枪被夺走了,甚至有两个身上还被对方捅了个窟窿,眼见是无力再战了。 李鬼先让人将那两个倒霉蛋拉到后面,仔细包扎,然后返过身来,继续破口大骂: “贼厮鸟!” “不长记性!” “让尔等注意队形,尔等就只注意队形!” “长枪阵的刺和收,要同步进行,尔等的鸟头都是吃屎的,不长记性吗?” “领队的部将,为何不喊号令?” “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干脆让某家砍了当球踢!” 似这等正进攻的时候鸣金的事情,当年隋炀帝在征高丽的时候干过三次,然后就凉了。 现在李鬼也干了两次,但拜对面那群废物所赐,安然无恙。 到底是一群山贼,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连趁着敌方后退混乱的时候,衔尾追杀都不懂。 或者虽然懂,但是没这个胆子,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正好给李鬼实战演习,现场练兵的机会。 第三次再擂鼓时,情况就好转了很多了,这群新兵已经熟悉了战场的环境,原本上头的热血也开始冷静下来,整整齐齐地齐步向前,到达寨墙处之后,领队的部将高声喊起口号。 “刺!” 所有人同时将长枪架起,对准寨墙的缝隙之处就同步扎了进去。 大部分人都扎空了,但也有很多人一击命中的。 墙内一阵惨叫之声响起,都是那些想趁机凑到墙边夺枪之人。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次刺进来的,不是个别的三五只,而是上百只长枪同时刺了进来,便是想躲也无处可藏。 “收!” 随着口令之声,所有人立即又都抽回了长枪。 那些刺中敌人的,枪尖之上鲜血淋漓,分外清楚。 在一众光棍儿眼中,这哪里是鲜血,分明便是功劳,顿时就有不少人开心地大叫起来。 “噫!俺刺中了!俺有媳妇儿啦!” 那部将上去就是一脚,“叫甚叫!不想让你婆娘明日便做寡妇,便老实先把山寨打下来再说!” 得了这鲜血的刺激,众人更加卖力,随着部将的口令,只不住将长枪向墙内刺去。 只不过三五轮,墙那头的山匪们便撑不住了,纷纷后退,远离寨墙。 到得这时,那部将福至心灵,不再喊“刺”了,而是改口喊“踹”。 众人同时抬腿,重重一脚,踹在那寨墙上,顿时让寨墙一晃。 “再踹!” 三五脚下去,那寨墙便轰然倒塌,露出了墙后惊慌失措的众贼。 “齐步向前!”部将扯着脖子高喊。 到得这时,部将的话就没用了,一群人生怕失了功劳,哪里理他,再次一窝蜂一般,向寨内冲了进去。 这群汉子都是之前见过血的,杀起人来,半点不会手软。 寨内的贼人早就胆寒,丢下家伙扭头就跑。 那跑得慢的,就被后面的赶上,一枪刺死,当做了功劳。 就连那投降的,刚扑到地上,还没等喊出声音,就被迎头一枪刺死,也化为了功劳。 对于这种事情,李鬼就只做没看见。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在士卒的眼中,都是功劳,是金银赏赐,是香喷喷的婆娘。 你不让他杀人,他没准回头就想杀你,何苦来哉? 第22章 这就降了? 良久之后,山寨之中才恢复了平静。 李鬼集合众人列队,仔细一查,才知轻伤十余,重伤四个,都是运气不好的倒霉蛋。 在发现榆山这次不接受投降之后,那些走投无路的汉子,也开始拼起命来,多少给榆山这边带来了点麻烦。 但也仅是麻烦而已,彼此实力相差太悬殊,实在非是意志所能更改。 山寨之中没有大夫,那些轻伤的,只要做好消毒,防止发炎多半问题就不大了,但是那些重伤的,基本就没救了。 李鬼也只能尽尽人事,让人将重伤之人抬回山寨。 众人皆知,彼辈唯有等死而已。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为何? 无他,太平盛世,蚁民尚有几分重量,乱世之中,命贱如草,除了亲友,没人在乎。 接下来便是论功,没有专门统计首级的军需官,便只能李鬼来进行统计。 李鬼也不可能挨个跟着他们后面去查谁杀了几个,于是就用了个最讨巧的方法。 其先声明,所有参战将士,俱有军功,都算一等,再让所有人把长枪举起,只看那枪头红缨,上面有鲜血的,军功便加一等,干干净净的,军功便减半。 亲兵卫队、部将、队将、押正、伍长等军官军功各加两等,鼓手、锣手等军功减半。 眼见如此统计法,不少人顿时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啊吔!早知如此,俺在尸身上捅上几下,岂不是好?” 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战斗都结束了,想再偷偷补几下,也没可能了。 将所有人的军功统计记录下来之后,李鬼下令,收队回山。 一群人得意洋洋地赶着猪羊,抱着鸡鸭,驱赶着未来的婆娘,往榆山走去,身后则是熊熊的大火。 这人啊,学好的难,学坏却容易的很。 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做一次就都会了,这次不消李鬼下令,一群人就主动将山寨给烧了。 上次李鬼教了他们一次隔火带之后,这次也都学会了。 看着进步神速的手下,李鬼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息。 回了山寨,例行大肆庆祝。 什么受伤不能饮酒的规矩,在厮杀汉眼中,就是个屁! 挨了刀子,若连酒都不能饮,那还不如死了算逑! 等到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李鬼挥挥手,示意开始发婆娘。 李鬼也是懂暧昧的,几十个女人并排站在篝火之前,在火光映照之下,怎么看都是如花美人,让有了几分酒意的汉子们顿时感到口舌发干,心脏通通直跳。 山寨里的气氛瞬间就达到了高潮。 李鬼往人前一站,看着一排排双目赤红的汉子,拿起功劳簿,大声喊名: “李老七、宋大头、黄万年……” “尔等上前先挑!” 这些都是寨中的小头目,其他人虽然心痒,但也只能强自忍耐。 那些小头目也都是些光棍汉,早就按捺不住了,听到自家名字,立即如同猛虎出笼一般,争先恐后冲了上来,认准那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的女人,一把搂过,扛在肩上就走。 “直娘贼!” “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李鬼唾骂一句,继续叫人。 随着广场之上,女人越来越少,汉子们也越发焦躁起来。 等到所有女人都发光了,现场的汉子们却还剩下一半。 酒壮怂人胆,精虫上脑的家伙们,也顾不得上面站着的是个杀人狂,纷纷拥上前来,高声叫道: “哥哥,恁地到俺头上,便没女人了!” “哥哥不公,凭甚人家先发,俺便最后?” 眼见群情汹涌,将成哗变之势,李鬼“呛啷”一声拔出钢刀,虚空一斩,顿时让一群汉子浑身冷汗直冒,酒意消了大半。 “入娘的!” “上得战场,也不见你们这般胆大!” “那枪缨之上,便似新做的一般,半点鲜血皆无!” “别人都是一个军功,偏到你们这里,便是半个!” “尔等不反躬自省,还敢在某面前胡闹,是觉得某家不敢杀人么?” 李鬼事先在发女人的时候,便知道女人不够,所以是按照一个军功以上的士卒数量安排的女人,不多不少,发完之后,剩下的都是半个军功的。 先被李鬼吓住,又被当众喝骂,众人酒意消散了大半,悻悻然不敢再闹。 李鬼见情况已经稳定,遂安抚道: “一群没卵子的货色!” “周边山寨还有几家,只要打下来,还愁没婆娘吗?” “下次攻寨,便让你们先上,可满意了?” 众人这才转怒为喜,纷纷拜倒,马屁连连。 “多谢哥哥大量,小人下次必第一个冲进寨去,非杀他三五个回报哥哥不可!” “哥哥果乃当世英雄,这沂水县的山贼,合该哥哥坐头把交椅!” “不错,我等助哥哥扫平各寨,一统沂水!” 李鬼挥手将众人赶开,骂道: “少说废话!” “耍嘴皮子有个鸟用!” “明日休息一天,后日一早,兵发莲花山。” “何必等后日,明日我等便可上阵!”众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趁夜杀过去,早日把自家婆娘接回来。 李鬼也不理会,径自回房睡了。 接下来的计划就很简单了,按照各山的顺序,一山一山的打过去,把沂水县所有的山寨都扫平,练兵也就能告一段落了。 然则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第二天中午,忽然山下传来消息,有人前来拜山。 这可是稀罕事。 这拜山之事,向来是江湖上的规矩,就跟当官的互相拜访要先递拜帖一样,但李鬼“从业”时间较短,还没遇到过。 好奇之下,李鬼就吩咐,让山下的巡丁将客人带上山来。 李鬼来到从未坐过的聚义堂,往正中大椅上一坐,将手一摆,便有人把那拜山之人引入大堂。 这人一身短打扮,衣服虽旧,却不脏乱,整个人精明干练,到得山上,恭敬下拜,口中说道: “小人燕山,乃莲花山寨的三当家,奉我家大寨主黄四成哥哥之命前来。” “李家哥哥连克宿山、盆山两寨,英勇无双,乃当世豪杰。” “我家哥哥素来崇拜英雄,愿意举寨投效,将莲花山与榆山合并一处,认李家哥哥为主,只求在榆山之上,混一把交椅便可。” 第23章 正面对阵 李鬼仰靠在宽大座椅之上,翘着二郎腿,低头瞄了一眼卑躬屈膝的来客,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黄四成?” “没听说过!” “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哥哥?” 那燕山脸色一变,似欲发作,又强自忍耐,改口劝道: “大寨主欲举大事,必当招揽天下英雄,吾等不肖,可做千金马骨,以引英才来投。” “赫!居然还会拽文!怎地不去考状元?”李鬼嘲笑道。 “人家古人千金,买的是千里马的骨头,可不是驽马的骨头!” “千金买驽马的骨头,不会起到招揽英雄的作用,只会被人嘲笑是冤大头!” “凤凰不落鸡窝,神龙不与蛇居,山寨的头领若都是你等这般废柴,哪有人愿意再来?” 那燕山在自家山上,大小也是个头领,平素都被人敬着怕着,哪里受过如此羞辱,顿时惊怒交集,话语也不由得生硬了许多。 “李大当家斩杀了沂水知县,乃是朝廷通缉要犯,只是身份隐蔽得却好,不曾被官府知闻。” “却不知,若有人前往官府出首,让其知晓榆山之上的主事是何人,大老爷们会做如何打算?” 燕山口中的威胁之意显露无疑,但李鬼偏偏不吃这个,他冷冷一笑,面上杀机毕露。 “呵呵,你道我近日练兵,所谓何来?” “不为了朝廷大军,难不成是为了你们这群鸟货不成?” 燕山悚然一惊,冷汗涔涔而下,再也不敢多言。 “滚下山去,告诉那姓黄的,乖乖洗干净脖子,等着咱家去砍!” 不等周边士卒来赶,燕山便屁滚尿流,灰溜溜地逃之夭夭了。 却说燕山逃回莲花山寨之后,便把情况跟几位兄弟讲了个清楚,然后劝道: “哥哥,那李鬼所谋甚大,不会只是一统沂水便此满足,只怕真会把朝廷大军招来,到时何人能挡?” “哥哥若肯听小弟一句劝,不妨弃了这山寨,把金银细软带走,咱们换个州府,另起炉灶,岂不安全得多?” 黄四成还不曾说话,那二当家就不耐地道: “三弟莫要被那李鬼给唬住了,他若真不怕朝廷大军,也不会逃到榆山落草,在沂水县直接占了衙门,不更快活?” “还说什么所谋甚大,难不成,他还想做皇帝么?” “也不看看,他家祖坟有没有冒那青烟?” 一众头目都跟着哄笑起来。 燕山急忙继续劝说:“哥哥有所不知,我见那山上,岗哨齐全,旌旗锣鼓应有尽有,说是山寨,更像军寨,着实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 自家山寨如何,他们当然清楚,比起宿山寨、盆山寨也没好到哪去,既然二寨都阻挡不住,他们自然也是不行。 片刻之后,又有头目出谋划策道:“单只我们莲花山寨,当然不是李鬼对手,不妨联系其他山寨,一同合兵对抗。”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赞同。 “不错,那李鬼不过仗着从李大官人店里抢了些兵器甲胄罢了,若论人数,不过百余,咱们几个山寨合兵一起,足有上千,胜算不小。” “届时弄些木盾,挡在前面,再一个打十个,还怕他怎地?” “我等既然知道他要来袭,可中途设下陷阱,再使伏兵杀出,胜算又增几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联兵对抗的事情来,把燕山口中的话,全当是耳边风。 不是他们不信燕山的话,只是善财难舍,寨中头目心中都不太情愿就此逃亡,抓到一点机会,便当救命稻草,紧紧握住不放。 燕山劝了几句,眼见无用,只能颓然放弃,回去收拾了东西,趁着夜晚无人值守,偷偷下山溜了。 到得次日,李鬼再次召集士卒,把那些没娶到媳妇的汉子当做主力,兴高采烈地杀向莲花山。 行至中途,忽闻前方木哨之音连响,李鬼急忙挥手,止住队伍,远远地,只见李老七带着几名斥候,正亡命一般回逃,身后不少贼人正在紧追不舍。 “直娘贼!” “居然还敢打爷爷的埋伏!” 李鬼重重地唾了一口,一挥手,喝令结阵。 这次的士卒们可就熟悉多了,迅速列阵,举枪前行。 李老七靠近战阵之后,绕到侧翼躲入阵中,才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哥哥当心,前方贼人众多,粗粗看来,足有数百,不可小觑。” 那些追兵到得近前,看到如林枪阵,不敢再追,只在附近逡巡不前,待后方大部队赶至。 “贼厮鸟!” “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冒犯爷爷虎威!” “小的们,看到前面那群鸟货了么?” “一群插标卖首之辈,不过军功尔!” “刺死一个,便有婆娘了!” “保持阵型,随我向前!” 李鬼抽出刀来,领着亲兵,大步向前,其余枪兵,随着鼓声,紧随其后,步伐整齐划一。 那些追兵,本就是各山寨之中悍勇之辈,手中也有钢刀木盾,见到李鬼带着亲兵先行冲了上来,仗着人多,也不惧怕,数十人上来便要捉对厮杀。 谁料甫一照面,领头之人便被李鬼连盾带人,一刀两断,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正喷到李鬼身上。 “拿点破铜烂铁,便敢与爷爷放对?” 李鬼怒骂一声,挥舞着双刀,直透入山贼阵中。 他浑身被鲜血淋透,如同鬼怪一般,纵横来往,无有一合之敌。 借着他的威势,后面的亲兵紧随而入,如同锋利的箭矢一样,所过之处,尸横遍地。 一众头目大骇,急忙退后,口中不住高呼: “盾牌!” “快用盾牌!” “挡住他!” 后面赶来的普通贼众,纷纷高举起赶制的木盾,层层叠叠地顶到前面,用来抵御冲击。 李鬼势头稍减,后面枪兵已至。 “刺!” 随着部将的口令,如林枪阵密密麻麻地刺了下来。 贼众盾牌虽多,但不曾训练,破绽多多,到处都是漏洞,哪里挡得住这密集的穿刺。 一轮下去,贼人当场就倒了一地,便是不死,也在地上打滚哀嚎,丧失了作战能力。 群贼本就都是乌合之众,士气更是全无,打打顺风仗还行,发现木盾无用之后,立即就当场崩溃了。 第24章 一统沂水 别人作战,都是越战越累,唯独李鬼,杀人可得气运,气运又强化身体,越战越是亢奋。 杀得兴起之时,李鬼带着亲兵,一路追赶着溃逃的贼人,一直杀到了莲花山上。 几个山寨之中,所有能战的青壮都被带走了,留下的无非是些老弱病残妇孺之辈,李鬼也懒得再杀,索性坐在寨门附近,让亲兵回去召集士卒来此集合。 此时的枪兵队伍,也都已经杀得乱了队形,又成了各自为战的老样子,不过此时贼胆已寒,少有人敢停下反抗,损伤其实不多。 过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士卒才收拢齐全,重新在这莲花山上列队。 再次查验,却又死掉三个,轻重伤十余。 这是第一次正面与贼人对阵,这种伤亡,李鬼倒是也能接受。 只是连这种山贼都少不得伤亡,若真碰到正规军,战力差距极大,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等李老七带队把莲花山也搜刮干净之后,李鬼才下令收队,凯旋而归。 这次敌人众多,所有人基本都枪上染血,李鬼索性给每个人都记功一等。 这群厮杀汉现在对于什么功劳倒不再关注了,反而贼兮兮地看起从莲花山中带出来的女人,开始物色自己未来的婆娘了。 李鬼当然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等回返山寨之后,便清点了一下女人的数目,发现已经足够人手一个之后,便不等庆功宴会,而是直接在广场之上集合,把婆娘都分发了下去。 顿时整个山寨里面跟过年了一样,人人嬉笑颜开。 那些前日里做过新郎官的,如今便老神在在,做出一副从容之态,对那群猴急的汉子们指指点点,嘲笑起来。 “呵呵,没见过娘们儿的雏儿……” 浑然忘记前晚他们的表现是如何的不堪了。 经这一战,周边各山寨的心气神都被打没了,接下来李鬼根本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只需要派出手下的队将,分别各帅一个小队,便可轻易将山寨攻破。 没过几天,沂水县内,所有山寨,尽数被李鬼扫平,金银细软、粮食、猪羊鸡鸭、女人……等一概都被收归榆山所有。 而除了原有一个部的铁枪兵外,又额外训练了两个部的预备队,每日里尽数用竹枪训练,只消得到新的长枪,便可直接转正。 李鬼这边大肆兼并,县内早就得了消息,丁知县既庆幸自己歪打正着,把李鬼的事情给做实了,也苦恼于李鬼居然真在自己治下落草,而且似乎真有起事的意思。 他和宋师爷商谈过多次,但均苦无对策。 原本是想将贼人起事的罪责丢到武将头上的,但若反贼的头目是李鬼,那这个泼天大锅,便丢不出去了。 因为李鬼本来就是杀官造反的反贼,要怪也只能怪到上任知县头上,无论那些丘八怎么害民,都跟李鬼牵不上关系。 而作为本地的父母官,虽然不需要为李鬼杀官担责,但是治下出现反贼这种事情,是必然逃不脱责任的。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来这沂水县啊!” 丁知县枯坐院中,不住长吁短叹,将苦酒一杯一杯灌入腹中。 桌对面的宋师爷也有了几分醉意,低声叹息道: “当初我就劝过东翁,那么多人都不肯来,便知此中凶险,东翁执意要博这一把,现在抱怨又有何用?” “长平,真的无法可想了吗?” “难啊!”宋师爷也头大得很,“这些天来,已有数人前来衙门出首,称那李鬼夺了榆山,正在攻伐四方。” “他们说是普通百姓,但我私下问过李都头,这些人都是周边山寨的头目,是因为自家山寨被李鬼毁掉,才愤而出首的。” “从那些人口中得知,李鬼手下如今居然有数百兵卒,且训练有素,连各山联合的千余青壮,都不是他的对手。” “东翁你想啊,他李鬼若不是为了造反,怎会如此处心积虑?” “更可虑者,他的兵器铠甲都是哪里来的?” “这背后,是否有什么世家大族在暗中支持?” “都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一梳一篦,便会产生多少流民,又有多少土地兼并?” “不敢细想,不敢细想啊!” 宋师爷摇头叹息着,自顾又斟了一杯酒,饮了下去。 丁知县体如筛糠,显然是被宋师爷刚才的话给吓到了。 “长平,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东翁放心,此间只你我二人,这话出的我口,入的你耳,断然不会再说给他人听的。” 丁知县哆嗦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俯身凑过来低声问道: “长平,若果真如你所说,那岂不是说,这李鬼的背后,是有主子的?” “若我们能够找出他背后的主子,从中说和一番,岂不是能将其暂时安抚下来?” “只要他李鬼不在我这任内造反,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可以暗中给与方便。” “只需我做完这一任知县便好,之后如何都与我再无半点瓜葛。” 宋师爷听完之后,被自家大老爷的话震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半天之后,方才嗫嚅道: “东翁,我也只是胡乱猜测,当不得准的,也许没有也未可知啊!”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丁知县目光闪烁,心中已然确信。 “再者说了,那李鬼只不过是个泼皮,如何敢做出偌大的事情来,还不是狗仗人势,有人替他兜底?” 一想到有办法能够保住自己的官帽子,丁知县大脑立即超频运转,简直比殿试的时候转速还快。 “那暗中操控李鬼的主人必然是本县的!” “据调查所知,那李鬼从来不曾出过本县,往日里也不过替些贵人跑腿,说不得就被哪个贵人给相中了,带挈着做了这种事情。” “那些兵刃甲胄,必定也是李鬼身后的贵人给的,否则他一个杀才,哪里来的恁多好装备?” 丁知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李鬼若是起事,当先受灾的,就是本县,到时候必定很多士绅会深受其害。 “若我是背后之人,必定在即将起事之时,找借口举家离县避难,等朝廷平叛之后,再回来掀起新一轮土地兼并。” “我只需要探查一番,上任知县和哪家士绅关系不睦,以及最近是否有哪家士绅悄悄离开了本县,便知幕后之人是谁。” 丁知县正自兴高采烈地分析着,忽然门外小厮前来禀报。 “老爷,有客人前来拜见,自称是州内来援的巡检,名字叫做梁万燊的。” 第25章 文臣武将皆是一丘之貉 如果早个两天,这梁万燊来肯定让丁知县开心不已,但是现在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就有些看不上区区武将了。 “也罢,请他进来吧。” 丁知县让人撤掉酒席,坐在椅子上,把知县的谱摆足,等梁巡检进来拜见。 对于这种态度,梁万燊半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早就习惯了。 武将嘛,还指望能在文官这里受到优待不成? 梁万燊身上未着甲胄,只是一袭紧身短打扮,头上青巾裹了个幞头,腰间挎刀,脚下长靴,进来后恭恭敬敬叉手行礼。 “末将梁万燊,奉韩知州之命,带领两营厢军来援,见过县尊。” 丁知县随意摆摆手,轻描淡写道:“辛苦梁巡检了。” “职责所在,不敢称辛苦。” 梁万燊半弓着身子,低声下气地转述道: “另外,韩知州的意思是,如果能够招抚,就尽量不要妄动刀兵。” “可使人告知山寨,只要交出杀官的李鬼,便可赦免他们的罪过,甚至给他们的头领一些甜头也是可以的。” “末将麾下正好有几个空缺,无论是押正或是队将,县尊尽管分派,若是贼人贪心,部将也是可以的。” 丁知县和宋师爷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果然一个谎言就需要十个谎言去圆才行。 半晌之后,丁知县才叹息道: “若是早些时日,或许这法子还行。但本官近日收到消息,那李鬼桀骜跋扈,利用完榆山贼后,便斩杀了那榆山的大寨主,夺了榆山的基业,意图对抗官军。” 这下子梁万燊也牙疼了。 大宋的将领有些很能打,整日惦记着去赚取军功,但更多的将领都是混日子的。 上面的天花板清晰可见,犯不着为了些许银钱去卖命。 梁万燊就属于混日子的将领之一。 丁知县向上汇报的内容,说的是请派军队来协助捉拿李鬼,再厉害的强人又能有多厉害? 只要把厢军往交通要道上一设卡,得到李鬼的消息就一拥而上,怎么都弄死他了。 但是现在李鬼做了榆山的大寨主,不去剿灭山寨恐怕捉不住他。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哪怕是厢军,有两个营的士卒,剿灭一个小山寨也轻而易举,毕竟武备优势在那里摆着。 但问题是,梁万燊自家知自家事,他麾下的那些厢军,早就很久不曾训练了。 平日里士卒吃的差点没什么,但是训练的时候,运动量大,必须得有肉食,否则不但练不好兵,人都给练废了。 肉食费钱呐! 梁巡检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顿顿吃肉,哪里舍得让士卒吃? 索性干脆就不练了! 而且,这两营的士卒,有不少就只活在账本上,实在是上不得战场。 梁万燊心中百般不愿,但是却不得不接下这个苦差事,否则上首的那个大头巾回头给他穿个小鞋,他至少也得丢官罢职。 “末将明白了,明日末将便召集儿郎,上山剿匪。”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死士卒不死将军,大不了多死些人便是。 他这边答应了,丁知县那边却不敢再隐瞒下去了,否则一旦梁万燊因为轻敌被打个落花流水,再发现榆山那边兵器甲胄齐全,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但他却放不下文官的面子,于是干咳一声,向身侧肃立的宋师爷使了个眼色。 宋师爷会意,插口道: “梁巡检有所不知,这榆山寨最近把整个沂水县的山寨全部都扫平了,拼凑出了不少兵器以及……十几副铠甲。” “嗯?”梁万燊的眼珠子登时就圆了。 开什么玩笑? 别说整个沂水县了,就算把整个沂州的所有山寨都扫平了,只怕也拼凑不出来十几副铠甲! 就连在他的军中,也就他和两营的正副将才有铠甲可用,其他士卒都只不过是布衣而已。 梁万燊的眼睛在宋师爷脸上停留片刻,又转移到低头假做喝茶的丁知县脸上,心中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十几副铠甲,那妥妥的抄家灭族之罪,摆明了是为造反准备的! 这丁知县不知道暗中隐瞒了什么对他不利的情报,现在眼看瞒不住了,才说出来。 既然如此…… “咳!”梁万燊干咳一声,期期艾艾地道:“这个……如果是这样的话,末将剿匪之事,恐怕还需要从长计议,以免士卒损失过重。” 咦? 丁知县和宋师爷都是一愣,这姓梁的态度不对啊! 两个营的厢军,足有一千战士,只要不轻敌,平推过去,都能把那榆山寨给推平了。 说什么担心士卒损伤过重,只看他那肥头大耳的样貌,便知他不是个爱惜士卒的将领。 这两营士卒,只怕有问题! 屋内三人都是一丘之貉,彼此什么都没说,但都心照不宣。 人生四大铁之一,就是一起分过脏,虽然三人并没有这一经历,但是意识到对方并非完人,不由得就感到亲切了几分。 这是同类! 意识到彼此都是欺上瞒下的货色之后,室内原本客套生疏的气氛顿时和缓了下来。 “哈哈……”宋师爷当即笑着递出橄榄枝,“我等都是一心为公,让这沂水县重回太平,只要目的达到,过程不重要,便是其中略有瑕疵,大家也都会互相包容。” 梁万燊心下明了,急忙点头附和,“师爷所言甚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但凡用心做事的,哪能没个错漏?只消结果是好的,一些细节无关紧要。” 丁知县也满意地点点头,有了这梁万燊帮衬隐瞒,想必这关他能顺利过去了。 “既是为民剿匪,本县合当支持,梁巡检若有什么需求,但讲无妨。” “两营之中,颇多老弱,需得在县中招募壮士若干,汰弱留强,方可以策万全。另外,兵器甲胄多有腐朽,也需适当补充。还有,士卒多年不曾作战,战法生疏,也许时日习练。” 等他说完之后,丁知县两人的脸都黑了。 好家伙! 兵员不够,兵器甲胄不够,日常练习也不够! 幸亏没让他直接去剿匪啊,否则那简直就是去送! 不过也幸好如此,他才能为己方所用,帮着向上隐瞒真相。 只能说,有得必有失吧! “梁巡检且放宽心,兵器甲胄之属,府库之中尚有存余,尽管拿去使用。招募士卒、训练之事,你自为之,剿匪之事,却是不急。” 丁知县想的,一直都是自保,至于剿匪与否,无关紧要。 当下双方达成协议,丁知县吩咐另行准备酒宴,为梁万燊接风,一番宾主尽欢,令其兴尽而返。 第26章 县内动态 “李都头,本县待你如何啊?”丁知县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师椅中,态度温和地笑着问道。 李云急忙把身体弓下去,语气谦卑,诚惶诚恐地道:“老父母待小人恩重如山,若非老父母抬举,小人尚且戴罪家中,如何能重新做回都头?” 他也是在衙门中厮混多年的老油子,一听丁知县的话,就知道这是要市恩,有任务要交代他,不由得警醒了起来。 这些任务办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一举成为知县心腹,但是若办砸了,那现在县尊有多“和蔼”,将来就有多暴躁。 这任务该不该接,是该婉拒推搪,还是阳奉阴违,虚应故事,全看个人经验,全无半点成规可言。 “本县现在有个任务交代你,你可愿做?” 李云当即拜倒,赌咒发誓,“小人能得老父母信重,实在是天大的福分,哪怕老父母便是要了小人的脑袋,小人也决计不会有二话!” “没那么严重,快快起来。”丁知县满意地挥挥手,示意李云站起来,“此事干系重大,绝对不能外泄,你可能做到?” “老父母放心,小人自小嘴严,便是酒醉后都不会说胡话,睡着了都从不讲梦话。”李云顺口胡扯,使劲地忽悠丁知县。 丁知县斟酌了一番之后,终究没有把他心中的猜想泄露给李云,只吩咐道: “你且去悄悄调查一番,上任知县和哪家士绅关系不睦,以及最近是否有哪家士绅悄悄离开了本县。” “事涉士绅,切莫大张旗鼓,小心调查即可。” “查完之后,你只管回报于我,切莫让他人知晓。” 李云一愣,完全没想明白查这个干什么,但他也是老衙门了,知道有些事情不该他知道,于是也就不问,只是低头抱拳行礼,接下了任务,告退而去。 大踏步出了衙门之后,他径自往城西而去。 身为沂水县的都头世家,他自有一套市井之中的情报网络,手下线人甚多,多少都跟他学过几手枪棒功夫,唤他一声师父,县内的大事小情都瞒不过他。 当日若不是李鬼突然发难,直入县衙砍死了知县,让他措手不及,也不至于被动至此。 但凡李鬼有些造反的风声传出来,必然被他按死在胎腹之中。 在沂水县西门外,开着个酒店,唤作“客云来”,店主唤作朱富,也是他的徒弟之一,江湖人称“笑面虎”的便是。 那酒店坐落在城外,生意不算太好,但在城门附近,每日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不少,打探消息最为便利。 此时天色尚早,不是饭时,酒店之中无甚客人,李云一进酒店,立即就被朱富看见了,急忙笑着迎上来。 “师父今日怎生得闲,到小店这边来坐?” “我有事问你。” 听得李云之言,朱富立即就明白了,当即挂了歇业的牌子,关了酒店,请李云到了后院,另设一桌,简单弄了两个小菜,将酒倒上,才坐下说话。 “师父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但问便是。” 李云果真嘴严,转头就把知县的任务告诉了朱富,半点没隐瞒的意思,然后问道: “这西门前的大道,正是前往州城的,若是有士绅离城,必会从你这里经过,所以我来问问,你可曾注意过此事?” 朱富一拍大腿,“师父问对了人吔!” “前些时日,一支车队正从门前经过,我特意上前探看,却是刘老太公一家,不知何故,舟车劳顿,全部往州城去了,便连三岁的奶娃子都带在车队当中。” “你可记得是哪日?” “当然记得,便是上任县尊被砍死的第二日。” 李云本来没把这个任务当回事,不过是调查些小事而已,又不是调查什么士绅的隐私恶行。 结果忽然听到这个特殊的日期,立时心中便是一跳,再回想起县尊交代过的,要查访“上任知县和哪家士绅关系不睦”,以及重点强调要保密,当即便联想到了什么,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眼见朱富面色阴晴不定,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当下就十分后悔,不该泄露太多,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好正色警告道: “今日我与你说这些,是未把你当外人,但这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可切莫再行泄露,记得了吗?” 朱富急忙拍胸脯保证,“师父放心,我也不是那多嘴的,断然不会胡乱在外言语。” 李云此时心中已乱,不敢再继续吃酒,再三嘱咐过朱富之后便起身离去。 他又往其他的线人处都走了一遍,这回就谨慎得多了,只问情报,不做解释。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那李鬼当日是以刘小官人的名义“骗”的刀,但现在看来,是真骗还是假骗,已经不好说了。 那当日给李鬼开门的门子,已经在知县死后,畏罪潜逃了,但现在想来,究竟是真逃了,还是已死了,也很难讲了。 李云不敢继续再查下去,只做什么也不知道,只回报丁知县道: “城西的刘老太公一家,已于某月某日阖府离城,迁往州城居住了。” “至于和前任知县不睦的士绅,暂时还未查到,请老父母宽容些时日则个。” 丁知县一算时日,便知是李鬼杀官的第二天,当下心中便有猜测,索性也不再催,挥挥手便把李云打发了出去,后续调查自然也就轻轻放过了。 次日一早,宋师爷便悄悄出了县城,直奔沂州城而去。 ----------------- 却说梁万燊得了丁知县的支持,当即放开手脚,贴出榜文,开始在县内大肆招兵。 百姓生活日苦,能够当兵吃饷,也不失为一种好出路。 至于上阵会有死伤,那纯粹就是笑话了。 不上阵难道就能活得很好吗? 走在路上会被贵人的奔马撞死,老实种地会被找上门的劳役逼死,娶个漂亮媳妇或养个清秀的闺女会被泼皮盯上打死,水灾旱灾会被饿死,年老体弱无钱可医治会病死……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哪怕日日行善,也逃不脱生死轮回。 既然如此,上阵厮杀而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报名的人太多,以至于梁万燊都可以挑挑拣拣,专门选那些身强体壮的汉子来用。 这些都是大好兵员,身体强健却不曾在街上厮混,那说明人老实,听话,好训练。 如若不是因各种原因失了土地,这都是大好良民呐! 用不数日,梁万燊便补足了兵员缺口,并且开始日夜习练。 第27章 衙门做得,某做不得? 练兵很费钱! 非常费钱! 李鬼是靠抢劫了周边各个山寨,才给自己凑足了能够练兵的粮食和肉食,靠着手中的钢刀逼着那群山匪老老实实练兵。 但是这些事情,梁万燊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只能用钱,用比李鬼多很多的钱,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他当然是不肯自掏腰包的,所以他就伸手向丁知县要。 丁知县当然不愿意给,但是又不得不给,于是只好又把主意打到全县百姓身上。 这剿匪金刚收过一次,现在马上就又要收第二次! 原因很简单啊,上一次剿匪输了呀! 去的人都死光了,难道不给抚恤吗? 上一次的剿匪金用光了,当然要另外再收一遍啊! 剿匪这种事情,对所有商贾百姓都是大有好处的,又不需要你们上阵,收你们点钱怎么了? 没看见新招的士卒都在每日训练嘛! 这钱都是用在了这些士卒身上,专款专用来着! 等练好了兵,剿灭了山贼,大家自然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担心被贼人加害了。 有了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谁若是还敢不交钱,那就分明是贼人的同党,定惩不饶! 有了县尊的命令,一众胥吏立时便跑遍了十里八乡,开始了收税之旅。 这种杂税,士绅巨贾当然是不用交的,但普通商贾匠人农夫却都跑不脱,人人有份,钱多的商贾就多收点,钱少的农夫就少交点。 本就生活艰难,现在遇到这种摊派,顿时就逼得很多人活不下去了。 朱富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在西门外开着个酒店,但是收益却并不多,而且他江湖朋友众多,时不时都要过来打个秋风,大家兄弟一场,义气为先,一点吃喝,总不好意思就跟他们要钱。 往日里也还罢了,凭借日常的一些积蓄,总能过得去。 谁知今年里,先是李鬼闹了一场,上面下来一群人来调查,连李云师父都遭了难,衙门内的故旧都换了个遍。 新上任的都头、衙役他还不得上下打点一番,交个朋友吗? 为了免生事端,他只好破财免灾,把找上门来“调查”的家伙给打发了出去,然后该拜的新菩萨都挨个拜了一遍,那点家财顿时花销了大半。 然后新知县又要收剿匪金,把他这个“大户”给定了个让人肉痛的标准。 好容易才把这一关给过去,眼见着一切好转,李云师父又重新成了都头,结果这第二轮的剿匪金又来了。 他尝试着找了都头李云,但这事李云也插不上话。 是县尊发的话,标准就按第一次缴纳的来! 你上次能给这么多,这次给少了,那就是对衙门不满,有通匪的嫌疑! 从李云府上回来之后,看着酒店里面惨淡的生意,朱富长叹一声,索性关门落锁,挂上停业的牌子,自己弄了两个小菜,就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一壶酒下肚之后,酒意上涌,朱富越想越气。 他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几年的酒店,好不容易才攒下了一点积蓄,结果因为这狗屁的剿匪金,就一下子又变回了穷光蛋。 那剿匪金最后落到谁的腰包里面,当他不清楚吗? 里面若能有三成落到士卒练兵所用,他就把脑袋砍了当球踢! 而且只要一想到那李鬼背后,其实可能是刘老太公支持的,他就猜到,这二次剿匪多半也是无功而返,到时候肯定还会再收第三次的剿匪金。 他这次还能靠借债支撑过去,但下次又该如何是好? 第四次、第五次呢? 这狗日的世道啊! 真不给好人留一条活路啊! 朱富晃了晃酒壶,将里面的一点残酒倒入口中,然后猛力向地上一摔,将壶砸了个稀碎,一把将桌子掀了,摇摇晃晃起身,指天破口大骂道: “直娘贼!” “既然好人做不下去,索性爷爷也上山落草!” 说做就做,借着这点酒劲,朱富拎了把单刀,出了酒店,把门锁死,踉踉跄跄地向着榆山方向走去。 ----------------- 自从扫平各寨,一统沂水之后,榆山寨的大名就传了出去,最明显的结果就是,来投奔山寨的人日渐增多了起来。 现在说一句不夸张的话,李鬼就是现在沂水县黑道江湖的扛把子,走到那里别人都得给几分面子。 有了这个名头之后,李鬼也初步具备让人一见就纳头便拜的资格了。 山中粮草猪羊等都还算充裕,但坐吃山空,早晚耗尽。 虽然李鬼也没打算把这里当基地来好好发展,但这山寨一步一步成型,变成如今样子,让李鬼颇有几分养成的快乐,若是能够将这山寨留下,他当然也是愿意。 他不懂得什么经营,也懒得做那些事情,若是非让他费心劳力才能壮大山寨,他宁可将其一脚踢开,免得让自己不快。 既然来到了水浒世界,那当然就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活得自在快活,才叫不枉此生! 至于赚钱的法子,他不懂得什么理工科的手段,也不懂得商业上的技巧,更加懒得亲自下场搞什么科研。 就连现在想要召集流民自耕自种,也因居住在山寨之中,没有肥沃的土地可供农夫使用。 李鬼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一个办法能够稳定创收,那就是设卡收税! 衙门做得,某做不得? 经商是不可能经商的,过去那么多皇帝都可以凭借收税养兵打仗,他李鬼凭什么就不可以? 官府怎么干,他就怎么干! 不过官府总是有各种苛捐杂税,他这点可不能学,干脆就把税收固定死,一分都不多收! 手下谁敢多收一文钱,他就一刀砍死,顺便收点气运。 反正这周边各山寨都被他给平了,没有其他匪患,若是给所有收过税的商队一支完税的小旗子,便可以让商队在县内各处平安行走,畅通无阻。 就像那柴大官人,就仗着江湖朋友多,经常把自家的小旗子到处乱发,别人见到他的棋子,或是给面子,或是惧怕他报复,都不敢抢劫,给他带来偌大的名声。 对于商贾来说,交一成的税款虽然多,但是比起到处乱收的苛捐杂税,以及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山贼土匪,那就算不得什么了。只要多跑几趟,什么钱都赚回来了。 说做就做,李鬼一边让新加入的那些流民开始建设山寨,力求把破烂的山寨打造成固若金汤的要塞,一边组织人手,在山下宽阔的地点开始砍树修路,准备设卡。 砍下来的树也不运上山,直接就在旁边建几个岗亭,专门给税丁使用,既能遮风避雨,也能在有敌来犯时鸣金示警。 就在山寨热火朝天的进行大建设的时候,朱富到了。 第28章 先下手为强 朱富的名头,李鬼自然是知道的,但虽然都在沂水县内厮混,但两人却从来不曾认识。 那时的李鬼,只不过是个街头混混,还是连半点名头都无的混混,毫无结交价值。 而朱富在青眼虎李云的带挈下,已经在城中小有名头,又有自己的产业,哪里看得上李鬼这种货色? 但如今风水轮流转,李鬼已经成了黑道扛把子,还杀了贪官知县,名头之大,已经远非现今的朱富可及了。 所以两人甫一见面,朱富便纳头便拜,口称哥哥。 “哥哥大名,小弟早已久闻,只恨无缘得见,今日见到哥哥,幸何如之,愿意追随骥尾,干出一番事业!” 这是第一个来投的梁山好汉,在七十二地煞之中,占据了地藏星的位置,虽然名次比较靠后,但有名有姓,非是一般人物。 李鬼以前还想着,若是早知杀人可得气运,当日他就该在杀知县之前,先把这朱富给剁了,想必气运肯定比知县还更多。 毕竟这是水浒传的世界,梁山上的将领天生就必然比常人气运高些。 不过既然现在人家已经纳头便拜了,他也不好特意去杀,收做小弟也是不错。 若将来他占了梁山大位,这些天罡地煞便都是自家兄弟了,先套些交情也好。 “哈哈……朱富兄弟的名号,某也早已晓得,既然来了山上,以后便是自家兄弟。” 李鬼也没摆什么礼贤下士的把戏,挥了挥手,让朱富起身。 “山上欲设卡收税,正缺识文断字之人,朱富兄弟开过酒店,应当看得懂账目,且在寨中做个税官如何?” 朱富欣然领命,论起座次,却排在了第四位,前面两人分别是黄四郎和李老七。 他新上山之人,哪里敢挑剔许多,心中只想早日立功,眼见李鬼吩咐摆酒设宴,欢迎新头领上山,当即便起身抱拳道: “哥哥,酒宴之事且先不急。小弟上山之前,打探得到,那州里的巡检已然到了沂水县,正招募士卒,严加训练,用不数日,便会杀上山来。” 他把县内练兵的情况详细做了汇报,但却只字不提李鬼背后之人。 这等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闷声发大财才是千古不变至理。 李鬼斜眼瞥了李老七一眼,寨中情报向来由他负责,如今毫无半点消息,李老七难辞其咎。 李老七吓得浑身冷汗,急忙起身拜倒求饶,“哥哥,此实小弟之错,小弟立即下山打探详情。” 朱富急忙缓颊道:“哥哥勿怪,这等消息也才刚刚发出,不过最近几日之事,须怪二哥不得。” 眼见李老七体若筛糠,李鬼冷哼一声,将此事轻轻放过。 他其实对官军来剿的事情早就有所预料,还特意嘱咐过李老七,但显然在一统沂水之后,这李老七已然懈怠了下来,否则详细情报可以不知,但官军募兵那么大动作,怎可能不知? 说来说去,不过是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若不是看在他是最早跟从之人,早就一斧子砍死了。 山寨之中,得用之人不多,凑合用吧。 李鬼又详细询问了朱富一些细节,对于那位梁巡检的情况心中也多少有些了解了。 既然在招兵,说明人手不足,正在加紧训练,说明原本的士卒是游兵散勇。 但对于官军来说,梁巡检有着先天的优势。 只要给他一段时间,不需要太多,一两个月便足够,到时候他带领一千人马过来围剿,兵种器械齐全,凭借榆山寨这尚未完工的寨墙,一两百普通枪兵,实在是阻拦不得。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着新兵乍练,一举将其击溃。 想到此处,李鬼开口道: “多亏兄弟上山报信,否则只恐某家蒙在鼓里,着实立功非小。只是还要麻烦兄弟一趟,再重新回返一趟沂水县,把那军营里的详细情况打探个清楚,等一切准备妥当,某便出兵,剿灭这股官军。” “哥哥说得哪里话来,小弟既然上山,那些官军便也是小弟的仇人,且待小弟回去查个清楚。” 朱富说完便要下山,李鬼急忙唤住,让人取来一包袱金银,让他随身带着。 “官场习性,上下打点哪里不需要钱财,兄弟只管拿去花用,若是不够,只消叫人送上山一个消息,某便让人再给你送去。” 朱富本身也是个仗义疏财的人物,也不与他客气,当即拿了金银便走,下了山方才拉开包袱看了一眼,不由感叹道: “某辛苦十余年,所得尚不及如今一半,真个让人无话可说!” “李鬼哥哥果是大气,随手布施,便可胜过顺民所得百倍也!” 当下朱富心意愈坚,再不动摇,一路回到酒店,迎面正撞到前来的青眼虎李云。 “兄弟却去了哪里,这一整日都未曾见到。” 朱富不愧是笑面虎,把背后的金银包裹一拍,面上笑嘻嘻地道:“听闻有肥羊从附近路过,我去捞点外快。” 李云虽是都头,但却没有丝毫见怪的意思,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知道朱富收获不小,便转过眼去。 朱富打开酒店大门,请了李云入内。 李云见到店内翻倒的桌椅,及地面摔碎的酒壶,惊讶地问道: “这莫不是遭了贼了?” 朱富笑着含糊道:“不见有遗失物品,多半是些野猫野狗什么的,在这里胡闹。师父不必理会,且自稍坐,待我弄些酒水。” 他进了后院,把包裹丢到床下,切了些熟食,打了两壶酒,重新又回到桌前。 三五杯下肚之后,朱富试探着问道: “师父,经这两番剿匪金之事,我也晓得,一介白身终究不妥,有意要寻个出身,哥哥可有门路?” 李云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本人不也是因为受李鬼案拖累,才意识到所谓都头世家,在贵人眼中其实不过是肥羊? “你若愿意,不妨来我手下先做个衙役,我也不收你例钱,等日后寻机,再谋高就。” 他一个捕头,能够应承的东西,也不过就仅此而已了。 若是往日,朱富或许还会把个正编的衙役当回事,但是现如今,他已决议不走正道,跟着李鬼杀人放火,专等受招安那天。 他伸手再给李云将酒斟满,轻声问道:“哥哥,你对那梁巡检可曾有所了解?若我入他军中,做个伍长押正,日后能否积功升职?” “呵呵……”李云冷冷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顿在桌上,“虽然我与那梁巡检不曾有所交往,但却知道,此人也是个爱财的。” “若是你有金银,莫说伍长押正,便是都头、部将,他也敢许了你。” “只是你想要立功受赏,借此升官,却庶几难哉!” 第29章 入营刺探 虽然是练兵,但梁万燊却压根没有去操场,而是躲在后面军营里优哉游哉,一切训练之事,自然有下面的部将负责。 当然,若真让他去练兵,他也真不会。 虽然他也是将门出身,但却不是什么大家族,不过是祖辈走运立下了些功勋,这些年下来,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 轮到他这一代,走关节套关系他倒是精熟,弓马武艺也还可以,但是练兵这种必须有实操经验的事情,他就已经两眼一抹黑了。 实在是吃不了那个苦! 好在有事部将干,功劳他来领,这州巡检的职务倒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不过上行下效,下面的部将也都跟着学油了,若不是他在此坐镇看着,只怕他前脚一走,后脚训练就停了。 如果不是如此,恐怕他早就躲到城里享福去了。 这日他正躲在阴凉处吃西瓜,忽闻外面亲卫来报,有人求见。 梁万燊开始还以为是丁知县派来的人,但一问方知,是个生面孔,不过带着不少礼物。 一听是送礼的,梁万燊立即就开心了。 他赶紧简单收拾一下,把嘴脸擦干净,然后让亲卫把客人带到大帐中去。 来的正是朱富,昨日他从李云口中套出不少消息,今日便备好礼品,前来拜望。 爱财的才好啊,现在他有金银在手,还怕打探不到消息么? 进入军营之后,他一路走来,经过前营、中军,直入后帐,把所有岗哨布置情况,尽数收归眼底。 到了后营大帐,朱富将双手拎着的各色礼物往身旁随意一放,俯身拜倒。 “小人朱富,见过将军。” 梁万燊目光在地上的盒子上面一转,便知礼物价格不菲,当即笑容满面,挥手示意道: “不过一巡检尔,切莫称呼将军,快请入座。” 等朱富在一旁坐下之后,梁万燊非常客气地道: “军营之中简陋,无有茶水,朱管事勿怪。” “某初来乍到,不曾前去各家士绅府上拜会,还未请教,朱大官人府上何处啊?” 朱富的衣着和自称,摆明了他本人不是什么好出身,所以梁万燊以为朱富是某位朱大官人府上的管事。 宰相门前七品官,士绅府上的管事也不是他这个普通武将可以得罪的,所以他也非常的客气。 朱富急忙解释:“小人非是什么管事,而是普通商贾出身,在城西外开了家酒店。” 听完朱富的解释之后,梁万燊的态度立时就冷淡了些许。 虽然他只是个武将,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普通商贾有何资格在他面前就坐? 他眉头一皱,就要发作。 朱富对此早有所备,从脚边拿起一个盒子,打开,双手奉上,口中客气道: “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将军笑纳。” 梁万燊一看,里面是满匹绸缎,看那料子便知是蜀地来的上好之物,与普通货色不同,价格怎么也得有个几十贯。 梁万燊的怒气立时就消了下去,但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问道: “尔所求为何?” “不敢欺瞒将军,小人素有报国之志,也自幼习练得一手好枪棒,怎奈一直不曾寻到出路。” “今将军前来剿匪,小人想要追随将军,立些功勋,博一个好出身。” 朱富说得客气,但梁万燊也是同道中人,如何听不明白。 如果仅仅是想要投军,只需要报名入伍便可,何必要送这许多礼物? 这必是要求个军官出身! 梁万燊斟酌了一下礼物的价值,出言道:“既如此,你且在我军中做个队将,待日后立了军功,自然论功行赏。” “愿求一个都头。”朱富说着,拿起另一个礼盒,打开递了过去,里面是一套玉器,也得值个百十贯。 梁万燊砸吧砸吧嘴,“非是吾不肯应承,只是这都头可是有品级的,无有功劳,州里也不会同意。” “此事甚易!小人剿匪之时,必然会有功劳。”朱富意有所指地道。 梁万燊当然明白朱富的意思,这是打算要强占别人的功劳。 “这种事情……物议不小啊!” 朱富也不废话,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小包,打开之后,双手递呈上去,里面尽是金珠。 梁万燊伸手接过,揣入怀中,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此事便包在某身上了,你且在营中挂个队将的名头,等此战之后,必有功劳。” 朱富笑着拱手道:“一切便有劳将军了。另外,还请将军免了末将每日训练的差事,末将着实吃不得那般辛苦。” “哈哈……此事简单,某答应了。” “末将开了个酒店,将军不妨前来坐坐,让末将尽尽心意。”朱富又邀请道。 梁万燊犹豫了一下,婉拒道:“我需得坐镇于此,否则那帮夯货必然借机偷懒,酒宴这种事情,不妨等剿匪完毕之后,庆功之时再说。” 虽然不能把他诱到营外杀了,颇为遗憾,但朱富也早有所备,当下主动道:“这也简单,末将把酒席做好了送过来,正好和同僚们都认识一下,亲近一番,如何?” 这些天一直憋在军营里,梁万燊口中也淡出个鸟来,当即鼓掌赞叹。 “这个好!” “你且晚间过来,正好练兵结束,我把其他几人都叫来,大家一起开心一下。” 至于军营之中不许饮酒的禁令,早就已经被忘到脑后了。 当晚,朱富拾掇了一桌酒席,叫了几个人挑着,送入了军营之中。 自部将以上,尽数前来宴饮,一群人酒酣耳热之余,也把朱富当做了自家兄弟。 之后数日,朱富每晚都携带酒菜前来,与一众将领称兄道弟,不醉不归。 而到了白日里,他便在营中到处闲逛,把军营各处都走了个遍,其他将领对此也都毫不理会,任由他刺探虚实。 只消几日时光,朱富便把军营里的情况都探听明白了,图文并茂,记在纸上,偷偷返回榆山,交给李鬼。 得了这么明细的情报,李鬼也不再等,当即点齐兵马,分批次悄悄下山,到了沂水县外,在朱富的酒店暗中集合。 只等李鬼一声令下,便可杀奔军营,将这根肉中刺给拔了。 第30章 屠杀 以现在军中将领对朱富的信任,最好的法子是让朱富在酒中下药,将众将毒死或麻倒,然后榆山军趁机夜袭。 但问题在于,榆山上的这帮汉子都是夜盲症,虽然最近已经天天在吃菠菜了,但是到了晚上依旧啥也看不见,夜袭究竟捅死了谁都不好说。 所以与其搞什么偷袭,不如大张旗鼓地进行正面对战。 如果连这么点小关卡都越不过去,那还是不要考虑什么造反的事情了。 李鬼让朱富搞了几辆驴车,所有穿着铠甲的人都藏在里面,而步兵则全副武装,装作护送车队的样子,往军营方向前进。 朱富带队走在最前方,他这些天经常在这条路上往返,人们对他都熟了,根本就没人理会他。 就算看到他身后带着一队长枪兵,也只会以为是前方军营里的士卒,不会猜想到这些都是榆山寨的山贼。 等到了军营正门这里了,那些守门的还稀里糊涂呢,见到朱富的脸之后,连问都没问,就把营门打开了,笑着迎了上来。 “朱都头,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满以为还能从朱都头那里捞到点打赏呢,谁知道迎面就挨了一刀,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当场砍死。 李鬼率队从车中跳出,一摆手,一百多人就围过来自动开始列队,把战阵给摆了出来。 “黄四郎和朱富各带五十枪兵,去将士卒杀散,不能让他们聚集起来。” “李老七带五十刀手,开始放火。” “余者跟某去后营,宰了那些酒囊饭袋!” “记住,阵型不能乱!” 李鬼双手持刀,大踏步就向后营闯去,其他人则自行其是,开始杀人放火。 此时天色将近傍晚,一众将领已经停了训练,收队让伙军准备晚餐,闲下来的士卒累了一天,都找地方瘫着,不愿意动弹,就等晚饭做好之后,吃点热乎的,抓紧睡觉,把劳累的体能补回来。 面对突然出现的敌人,官军们根本就毫无准备,顿时就被打了措手不及。 等李鬼冲到后营之时,营中已经到处都是惨叫之声,受到惊吓的士卒更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梁万燊正和一群将领聚在一起,等着朱富再送酒菜过来,听到外面发生变故,急忙抄起武器从帐中走出,匆忙之下连铠甲都不曾穿。 刚一出帐,迎面就见白光一闪,一柄单刀当头斩下。 梁万燊腿一软,扑通就跪倒在地了。 李鬼这一刀下去,准备了不少后招,无论是对方躲避,还是硬接,都有连招等着,唯独没想到,这废物居然当场就跪了,反而被他逃了一命。 梁万燊后面的几个将领反应倒快,一边伸手把梁万燊给扯回去,一边抽刀便冲了上来,乱刀冲着李鬼就砍。 李鬼哈哈一笑,仗着身上着甲,也不躲闪,双臂伸直,双刀抡起,拦腰横斩。 其他人哪敢像他这样蛮来,纷纷收刀格挡,却只觉得一阵大力袭来,手腕剧痛,握不住刀,在铛铛巨响声中,七八把刀漫天飞舞。 众人惊呼一声,急忙退后,却哪里还来得及,李鬼上前一步,快刀连斩,顿时人头乱飞,颈子血如同喷泉一般,漫天遍洒。 一道道或白色或深灰色的气运如同流云一般,纷纷从尸体之中浮起,投入李鬼的身躯之内。 李鬼只觉得浑身气血暴涨,筋骨齐鸣,肌肉都膨胀起来,说不出的舒坦,简直比吃了人参果都熨帖。 “哈哈……” “大补啊!” “贼厮鸟!” “统统给爷爷死来!” 李鬼浑身浴血,高举双刀,堵在后营大帐之前仰天大笑。 别说帐内被堵住的那些将领了,就连在李鬼身后的那些山贼手下,看到李鬼这副厉鬼模样,都战战兢兢不敢靠近,生怕自家大寨主杀上瘾来,顺手把自家也给砍了。 梁万燊本就吓坏了,见到李鬼这副样子,更加不敢上前厮杀,而手下能打的那几个,早就在第一轮被砍死了,当下再次跪倒在地,脑袋埋在膝盖里,屁股高高撅起,就跟那鹌鹑一样,口中不住求饶。 “大王饶命啊!” “小人投降!” “小人愿意用金银赎买性命!” 自家的巡检都投降了,那剩余的几个都头、副将,自然就更加没有作战下去的理由了,当即也抛下兵器,同样跪倒在一旁,跟着磕头请降。 “投降?” 李鬼杀得正兴起,正要继续入帐收尾,见到如此扫兴场面,登时便怒了,挥刀怒骂道: “一群废物!” “身为武将,不能战死沙场,反而屈膝投降,实在可耻!” “软弱无能,任人宰割,就连半点反抗精神都无!” “宋朝就是你们这种废物太多了,才被一帮大头巾骑在头上!” “但凡天下武人像个爷们,让那帮文人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匹夫一怒,这天下将来也不会闹得满地腥膻!” 然则无论李鬼如何怒骂,这群将领就是趴在地上不起来,磕头如捣蒜,半点武将尊严都无。 “赫!” “以为投降便能活下去吗?” “天真!” 李鬼怒吼一声,手起刀落,就把身边最近的那降将脑袋砍了下来。 “拾起刀来!” “来战!” 李鬼怒吼着,但是屁用没有,那倒霉鬼的颈子血喷洒在地上一群磕头虫的身上,吓得他们一哆嗦,然后磕得更卖力了。 “投降死路一条,何不干脆战死?!” 李鬼再杀一人。 依旧无人起身。 “能伤某者,可免死!” 再杀! “能接某三招者,可免死!” 再杀!! “接某一刀不死者,可活!” 再杀!!! 李鬼连杀四五人,帐中人数已经减半。 李鬼给出的活命条件越来越低,但那几人只以为李鬼在猫捉老鼠,根本不信他的承诺,犹自哆嗦着高呼求饶: “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求好汉且饶小人性命!” “小人愿意将身家全部奉上!” “小人情愿上山追随大王,还请大王收留!” 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起来反抗的。 “啊呀……”李鬼气得肺都要炸了,“废物啊!” “一群废物啊!” “这么怕死,做什么武将?!” 他把双刀一立,眼中凶光一闪,怒骂道: “尔等且安心去死,你们全家老小,自有亲族去吃绝户,很快就下去陪你们!” “一家人齐齐整整,到了阎王殿前,别忘记报爷爷的名号!” “某乃天杀星李鬼是也!” 言罢手起刀落,将剩下几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第31章 世间自有英雄,唯某李鬼不是! 等李鬼浑身血淋淋地从大帐之中走出时,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群群顺民老老实实地跪在操场上,脑袋贴着地面,一动不敢动,黄四郎等人列好军阵在旁盯着,脚下横七竖八堆了几十具尸体。 偌大一个千人的军营,反抗者就这么几十人。 李老七刚才忙着点火,现在又忙着灭火, 朱富早就摸清了装备、粮食所在的仓库,带着人手把这些地方都给抄了,正在往驴车上搬运。 见到李鬼杀气腾腾地回来,一步一个血脚印,所有人心中都有些发憷,不敢上前,唯有朱富胆大,急忙过来表功。 “哥哥,这刀盾、长矛、弓矢都已经收缴装车了,足有千余具,粮食也有十几车,一次恐怕装不完,咱们恐怕还得再跑几趟。” 李鬼扫了一眼那些俘虏,钢刀轻点,“问问他们,可有愿意和我们一起上山的?” 朱富跑到操场中间,大声呼喝几声,然后让人一统计,还真有两百余人愿意落草。 把这群人单独挑出来之后,朱富回报李鬼,却见李鬼随口丢出一句,“让他们纳投名状”,便不再理会。 朱富上山之时,因为是梁山中人,所以李鬼就免了投名状一事,但他本就是江湖中人,如何不清楚这投名状是何东西? 当下就让这两百多人各自挑选俘虏下手,杀了一批,剩下的一半人见到不上山就死,当下纷纷表态,愿意上山落草。 这批人除了原本梁万燊带来的兵油子之外,都是在县里优选出来的汉子,身强体健,用来做兵员再好不过。 李鬼令他们自相残杀,活下来的一半,便带回山去。 黄四郎率领众枪兵把俘虏往中间一围,长枪竖起,枪尖对内,然后向内丢入几十口钢刀,便口中大声呼喝,让里面的人开始自相残杀。 一群降兵本以为投降就完了,最多不过杀其他降兵纳投名状罢了,但谁知道所有人都投降,居然还要彼此厮杀一番才能活下来,登时都傻眼了。 但在步步紧逼的枪兵面前,终于还是有人抢先一步,冲上去拾起地上的钢刀,转身也不管是谁,便是一顿砍杀。 顷刻之间,枪围之内便成了人间炼狱,再好的兄弟,在这里面也难保被后面捅刀。 朱富看得心惊肉跳,上前劝阻道:“哥哥,两军交战,素来不杀降卒,不妨把人都收了,再找过往商旅纳投名状如何?” 李鬼轻描淡写地看了朱富一眼,冷哼道: “不杀降卒,是为了以后投降的人更多。” “每当遇到战事,士卒不思戮力向前,一遇挫折立即投降,哪怕被当成猪狗一样奴役,好歹留了条性命。” “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死不足惜!” “当雪山崩塌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他们既然降了,命运便操之人手,任人宰割。” “我想杀就杀,想放就放,全凭自家心意,岂管他们死活?” 朱富被李鬼眼中的煞气所慑,急忙低头,口中只道: “小弟只恐杀俘之事传了出去,或会坏了哥哥的名号,被小人说嘴。哥哥英雄了得,但须知人言可畏呀!” 李鬼冷笑一声道: “世间自有英雄,唯某李鬼不是!” “英雄必须品行高洁,英雄需得救苦救难,英雄还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英雄不能苛求别人,只能委屈自己。” “英雄不是人,圣贤才当得!”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不能顺心恣意,空活百年亦是无用。” “贤弟好意,愚兄心领,只是愚兄自有主意,贤弟不必多言。” “至于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胆敢在某面前聒噪,便一刀砍死,灭他满门,看何人还敢再多嘴半分?” 朱富瞠目结舌,不敢再言,唯唯退下,心中却断定,那刘老太公早晚会被李鬼反噬。 片刻之后,场中胜负便已分晓,操场上遍地尸骸,剩余两百余人浑身浴血,兀自摇摇晃晃厮杀不休。 李鬼挥挥手,黄四郎立即带人上前呼喝叱骂,将人分开,收缴武器。 有那杀疯了的,此时却敢对着枪兵挥刀了,但是为时已晚,刀刚举起,身上便多了十几个窟窿,横尸当场。 等这群人再次跪倒在操场中央的时候,身上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了,虽然跪着,但是身上自带一股杀气。 手上沾了同类的鲜血,便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日后他们再次回乡为民,也会因为一些小事,拔刀杀人。 老虎吃过人肉之后,就看不上其他猎物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李鬼让人简单给伤者包扎一番,然后给尸体挨个补刀,将那试图假死逃遁的大聪明都给灭口,最后才带着手下,赶着驴车,令那四百多降兵背着各种缴获,出了军营,返回榆山寨。 临走之时,李鬼当然没忘记再一把火将军营烧了,给沂水县城里面提个醒,否则恐怕再过个几天,城里都未必知道军营这边全军覆没了。 待榆山众人远离这里之后,陆陆续续有各色人等在军营附近出没,探头探脑,打探消息。 此时天色已经微黑,那军营冲天大火,就算在沂水县里都能看到浓烟滚滚,却不见军营里面有人出来相救,摆明了是出事情了。 何况顺着风向,那股令人作呕的人肉香气,更是捏着人鼻子往里灌,想闻不到都不行。 好容易等到火势渐小,才有人壮着胆子,往军营之内探查,然后就被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操场给惊呆了。 无数烧焦的尸身就如同垃圾一般,被随意丢弃在操场当中,身上刀伤无数,前后都有,显见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看到这里的探子,已经不敢再往后走,两股战战地从营中逃出,急急忙忙地回城报信去了。 丁知县得了军营的变故消息,顿时惊得魂不附体,生怕下一刻贼人就杀到沂水县城,攻破城池,将他杀了祭旗。 现在他也顾不得乡军没用了,催促着都头李云赶紧找人到城墙上进行防守,有没有用不好说,至少能有一个心理安慰。 现在他才开始后悔,当初应该多拨一点经费出来,把城墙修缮一下,但现在开始修肯定也来不及了。 现在他只能寄期望于贼人灭了官军便走,不要前来县城骚扰,更希望宋师爷那边,能顺利和刘老太公达成协议,彼此默契,互不相扰。 第32章 误会 却说宋师爷来到州城,到了刘老太公府上,递上拜帖求见,等了片刻之后,便被管家引入府内。 穿过花园,绕过回廊,步入客厅,便见到一位花甲老人正端坐在正中太师椅上,身宽体胖,慈眉善目,如同一尊老佛爷一般。 虽然宋师爷没见过刘老太公,但只看这身姿气度,便知此乃正主,当下客客气气上前行礼。 “晚生宋长平见过刘老太公。” 刘老太公急忙笑眯眯地摆手,客套道: “宋师爷切莫多礼。” “宋师爷的大名,老朽在县中也是久闻的了。” “只是年纪大了,少见外客,平素少了来往,还请宋师爷勿要怪罪才是。” “快快请坐。” 宋师爷礼毕起身,在一旁坐下,旁边自有丫鬟送上茶水。 两个老狐狸客套了半天之后,眼见刘老太公没有半点主动询问的意思,分明是在装傻,宋师爷心中便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当下主动发难道: “刘家向来都是在沂水县内居住,怎地老太公却忽然举族搬迁了?” 刘老太公眼睑下垂,伸手抚须,口中淡然道:“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往了,州城内有名医坐镇,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方便就近医治。” “是吗?”宋师爷皮笑肉不笑,“我还以为老太公是跑到州城来避难的呢?” 听得此话,刘老太公不由得心中一颤,手一抖,胡须都拽下来了两根。 当日那秦氏铁匠铺的小厮逃回去之后,就把遇到的情况告诉了掌柜,秦掌柜听完之后,便知上当受骗,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专门跑了刘府一趟,和刘小官人确认了一遍。 本来刘小官人就在李二口中得知了真相,还责令李二等人将假冒他名头行骗的李鬼捉拿回来,但李二等人一去不复返,现在见到秦掌柜找上门来,刘小官人更加生气,就闹着要带人去找李鬼算账。 可谁知才走到半路上,就得到了知县被杀的消息,刘小官人当场就被吓尿了,在家人的搀扶之下才返回家中。 此等大事,他可不敢瞒着父亲,于是急忙把情况都告知了刘老太公。 刘老太公也被吓得不轻,他非常清楚,文官被杀可不是小事,那些大头巾发起疯来,可不会跟刘家讲道理。 究竟刘家跟知县之死有无关系,全凭调查人员一张嘴说,说你有你就有,说你没有你就没有。 他也果决,当即就让人把秦掌柜叫来,威胁利诱,让其管好家中之人,不许多嘴。 秦掌柜比他还怕呢,毕竟刘家只不过是被拖累的,而李鬼用的刀可是货真价实的秦氏出品。 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在家中下了禁口令,严禁提及任何跟李鬼有关之事。 刘老太公又让人去寻找李二等人,想要封口,结果却只找到尸体,倒省了不少事。 即使如此,刘老太公也担心,是否有其他知情人士,于是干脆就收拾东西,全家都搬到了城里住。 今日宋师爷一上门,他其实心中就有防备,但毕竟抱着一分侥幸的心理,故意装作不知,如今却被宋师爷当面挑破,心知不大出血是不行了。 他长叹一声,愁眉苦脸起来,“唉,看样子丁知县一切都查清楚了?” 宋师爷闻言大喜,知道找对了正主,于是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道: “刘老太公做事缜密,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只是县尊明察秋毫,终究还是抽丝剥茧,查到了真相。” “不过老太公且宽心,鄙东主只求安稳度过任期,无意插手士绅间事。” 刘老太公点点头,宽心不少,于是也相应表达了刘家的善意。 “请县尊放心,以后县城内大小事务,刘家均以县尊马首是瞻。” “无论是收粮还是课役,或者其他什么,刘家一定尽心尽力,必定让县尊万事顺遂,任满高升。” 得了这句承诺,宋师爷此行便功德圆满了,当下起身行礼致谢。 “多谢老太公体谅。鄙东主也会投桃报李,刘家在县内如何行事,我等一概视若不见,只会帮忙平事,不会暗中扯后腿。” 两人遮遮掩掩对话,自以为彼此心知肚明,结果鸡同鸭讲一番,偏偏还达成了协议。 事情已成,宋师爷急着赶回县内给东主报喜,当下便要告辞,刘老太公客气了几句,请他留下用饭,被其婉拒之后,也就作罢。 等宋师爷出门时,却见到早就准备好的车马,以及车中备好的丰厚礼物。 他很清楚,这是刘家给的封口费,所以也不推辞,直接上车走人。 回到沂水县后,他才知道,那李鬼居然又做出这等大事,胆敢袭杀官军,死者数百,梁万燊及麾下将领更是全军覆没,一个都没剩。剩下没死的那些士卒,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被抓走了。 亲眼看到宋师爷从刘府带回来的“封口费”之后,丁知县的心才算放回了肚子。 幸好他和刘老太公那边及时达成了协议,否则只怕早晚那李鬼会打破县城,将两人的脑袋割去。 现在两家是一伙儿的了,倒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 但又有一遭麻烦出现了,那就是,他这个沂水知县得给李鬼擦屁股,把军营那个烂摊子给摆平了,否则官军不日便会卷土重来。 死掉两个营的步兵算什么呀? 州里随随便便就能再拉出一支大军来。 丁知县和宋师爷商议了半晌之后,最后决定,既然梁万燊的人都死了,也不在乎多背几个黑锅了,索性干脆把责任都丢给死掉的梁万燊。 于是在宋师爷的仔细润色之下,今天的事情,就跟榆山贼没有任何关系了,而是梁万燊带兵苛刻,经常鞭打士卒,还总是克扣士卒的口粮。在积怨之下,终于爆发了变乱。 梁万燊和所有将官尽数死于乱军之中,行凶的士卒害怕被朝廷追究,放火烧营后畏罪潜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被榆山贼抢走的武器装备粮食等物资,则是全部毁在大火之中了。 理由充分合理,逻辑闭环自洽。 完美! 第33章 百富榜便是杀猪榜 “起!” 李鬼一声断喝,将巨大的青条石举过了头顶,然后晃动身躯,左右摇摆,做出各种挥舞兵器的动作。 片刻之后,他才将巨石向前一抛,“轰”的一声,青条石就砸在地面之上,直凿出了一个大坑,周边烟尘飞舞,半晌才缓缓落下。 自从上次连杀了十几员大小武将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就增长到了一种难以相信的程度。 这青条石重量总得有个一两百斤,但是他却可以挥动自如。 青龙偃月刀也不过才八十二斤,古之猛将也不过如此。 从秦氏铁匠铺骗来的那两把钢刀,现在李鬼拿在手中,就感觉轻飘飘的,如同纸片一般,挥动起来,只见一片残影,半点不受力,空气之中更是阵阵爆鸣,恍如雷神下凡一般。 李鬼已经让山寨中收拢的铁匠给他打造两把精钢大斧,到时候抡起来,管保沾着就伤,碰着就死。 至于李鬼的身躯,更是暴涨了一圈。 他原本只是普通人体型,算不得高壮,但现如今的李鬼,身高猛增了一头,浑身肌肉虬结,恍如钢筋铁骨。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李鬼的食量也暴涨了几倍,一顿能吃掉半只羊。 也就是山寨现在仓库充足,否则根本就养不起他这样的大肚汉。 不过随着来投山寨的人越来越多,士卒数量也越来越多,这仓库里的粮食和金银早晚还是不够用的,李鬼还是得想办法另谋财路。 设卡收税确实是个办法,但这个方法需要时间发酵,一时半刻见不到收入,所以李鬼决定…… 先劫富济贫支撑着! 李鬼一边拿着湿毛巾擦汗,一边往聚义厅方向走,同时口中问道:“名单列好了吗?” “县内所有士绅名单,以及大概的家资,居住地址,防御力量等内容都已经详细调查清楚,写在上面,大差不差,哥哥请看。” 朱富小心地把一本账册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李鬼伸手接过,坐到椅上慢慢翻阅,黄四郎和李老七在旁边陪着。 有了朱富,确实很多事情都方便了许多。 朱富本身就是给李云做情报收集的,对于沂水县的了解远超李老七,提供的情报很多都是朱富多年用心打探积累所得。 虽然他只上山不久,但在情报方面所起到的作用,已经超过了李老七。 就拿这士绅家财清单来说,里面的内容就不是普通人三两个月能查清楚的,里面林林总总,简直就是一本沂水县的“百富榜”。 李鬼简单翻看了一下,发现同样是士绅,但是彼此却天差地远。 强横如李大官人,有自家的庄子,有胜过县城的高墙,有家丁护院,有强人教头和门客,甚至还有自家的武器作坊,小小庄园便如同独立王国一般,当地官吏都拿他没办法。 弱小的普通乡绅,不过有那么几顷地,在乡下有个大宅子,十几个丫鬟仆人,奴役了百十农民罢了。 李鬼把前面那些普通富农和后面那些强横的地头蛇都划掉,只留中间这些,势力不够强,但家资丰厚。 别看都是一些土财主,但这年头的人没有投资渠道和兴趣,有钱优先买地。可土地就那么多,买不到的时候,银钱多半就藏在家里,抄一次家少说也得弄个几千贯出来。 再加上乡间地主都有粮仓,多半能够抄没不少粮食回来。 李鬼把册子内的一些信息记忆下来之后,把册子往桌上一丢,起身叫道: “这群士绅,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而今某家既然竖起替天行道大旗,当然不容此等害民恶贼继续毒害百姓。” “兄弟,点齐手下儿郎,随某前去替天行道!” “今日,某家就要公审这些伪善士绅,把他们恶毒的面目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黄四郎闻言大喜,鼓掌叫好,夸赞道:“哥哥此言大善,小弟便是得罪了黄大官人,才有家不能归也!” 李鬼哈哈一笑,“那咱们便各领一队,分头行事。泉庄乡便交由四郎,先给你报仇雪恨一番,那姓黄的便交给你来炮制。” “多谢哥哥!”黄四郎感激涕零,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便能将那黄大官人剖腹挖心,以解心头之恨。 李老七也跟着附和道:“别人都是劫富济贫,咱们替天行道,还要公审士绅罪行,百姓必然归心。” 朱富上前一步,毛遂自荐道:“哥哥且给小弟几日时间,定把这些士绅的恶行调查清楚,无有遗漏。” 李鬼白眼一翻,叫道: “调查甚么?” “把什么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纵奴行凶、谋夺土地、放高利贷之类的罪名,统统丢到他们头上便是!” “难不成还会有冤枉他们的么?” “那群百姓,又不是傻子,难不成不会自己寻找过往经历往上套的么?” “再者说了,他们便是不信又如何?” “某这替天行道大旗,难道是打给他们看的么?” “历来宣传,从来哄的都是自家人,外人若信,那是意外之喜,外人不信,又有何干系?” “何况消息传扬到江湖之上,难不成还有人跑过来验证消息真假吗?” “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谁会为那些死去的士绅说话?” “那愿意信的,你随便一说他便信了。那不愿意信的,你便是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依旧说你是在栽赃!” “这是屁股问题,不是真假问题!” “休要浪费时间,立即点起兵马,随某下山!” 朱富被骂得没头没脑,听不明白,也不敢反口,急急出了聚义厅,击鼓集众去了。 片刻之后,所有士卒都已集结完毕,李鬼带着黄四郎二人从聚义厅出来,前去检阅士卒。 看着下面排列整齐的汉子,李鬼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提气扬声,开始训话。 “小的们,兹有泉庄乡士绅黄书阳,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纵奴行凶、谋夺土地、放高利贷……,官绅勾结,横行乡里,为恶一方,天怒人怨……” “大宋官吏腐败,不为民做主,某榆山寨为之!” “今某等下山,诛杀恶绅,替天行道,去邪归正,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听得李鬼一番胡扯,场中儿郎,无论是否相信,都高举兵刃,齐声大吼: “替天行道!” 如是者数次,李鬼方振臂一挥,“儿郎们,随我下山!” 呼声立止,所有士卒分行成列,跟随各自的领队,分成几支人马,各自下山,奔赴不同村镇,欲行那替天行道之事。 第34章 士绅就得灭门 却说李鬼这一路,目标明确,直扑圈里乡,到了乡里之后,看哪个宅院最大,便知目标所在。 李鬼一挥手,一队人大踏步冲了上去,一脚将门踹开,在门子惊恐的目光之中,一刀将其砍倒,口中狂呼乱叫着杀了进去。 一阵厮杀、惨叫、忙乱之声过后,领队的队将拽着一个胖子的脖领子将其拖了出来,往李鬼身前一摔。 “大寨主,这便是圈里乡的李员外。” 那李员外瘫软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不住高呼求饶:“好汉饶命,老夫愿意用银钱保命。” 李鬼也不理他,扭头问道:“公审台搭建好了么?” “只是些许木板拼凑而成,勉强可用。” “足够了,去叫那些村民过来听审。” 队将立即带着一群人向着乡间各处赶去,不多时便驱赶着一群人向这边赶来。 等人到了附近,李鬼才发现,大部分都是些老弱,那些青壮的汉子,早就在发现山贼入村之时,便带领家小逃走了,只有实在逃不掉的,才呆在家里听天由命。 “入娘的!” “爷爷首秀,居然这般不给面子!” 李鬼唾骂了一句之后,拎着李员外上了木板高台,李家所有男女老幼管家仆役,都在台下跪成一排,一同受审。 “诸位父老乡亲,某乃榆山寨大寨主,天杀星李鬼是也!” “这李员外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纵奴行凶、谋夺土地、放高利贷……,官绅勾结,横行乡里,为恶一方,天怒人怨……” 他连词都懒得换,千篇一律地照本宣科,把李员外的罪名炮制了一遍,然后宣布道: “今某家替天行道,将李员外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李家所有土地,租佃给了谁,以后便归谁所有。土地产出,尽归自家,不需再向李家交粮。” “李家放贷出去的款子,一律一笔勾销,不必再还……” 台下的老头老太太们一脸麻木地在那里听着,也不说话,也无表情,只有见到李鬼把从李家搜出来的贷款条子全都当众烧了的时候,面上才多了几分欢喜之意。 但也仅此而已。 “娘的,还是缺乏经验,考虑不全。”李鬼心中暗自唾骂了一句之后,也不再继续废话,直接把李家的人拉出来,挨个按倒了,准备砍头。 李员外一家几十口,哭嚎震天,百般求饶咒骂,依旧无法让李鬼有半点触动。 何为替天行道?人间报应而已! 李家管事仆役数十,平素里狗仗人势,也没少在乡间作恶,现今死到临头,为了保命,一个劲地把罪责都往李员外身上堆,个个积极检举,声称他们所犯罪行都是李员外指使的。 李鬼故意将那表现优异的给放了,这就更加激发了仆役们检举的积极性,你一言我一语,把李鬼炮制出来的罪行全都用事实给填满了。 这些下面麻木听审的老头老太太,终于知道这李大善人曾经暗地里做过些什么恶事,底下的人群之中终于多了一些喧哗之声,但只噪杂了片刻,就又沉寂了下去。 这世道向来如此,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受着? 人生在世,习惯就好! 一直到李员外脑袋被砍掉,血溅三尺之后,他们才又惊悚起来,生怕一会儿山大王再把他们也拿来祭旗。 让他们暗中咒骂李员外可以,但若有胆杀人,何至于被欺压至此? 李家人头乱滚,鲜血漫天喷洒,把台下的地面都染成血泥一般,腥臭之气直冲鼻端,当场就吓昏了几个体弱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李鬼也不管他,自顾动手,杀光了李家之人,又把管家等亲信一并也砍了,这才算是彻底圆满。 至于李家大宅,李鬼倒是没烧,还在墙上留了血字:“鱼肉百姓者,杀!” “日后若是圈里乡再有士绅欺压良善,各位乡亲不妨让人到榆山送消息,某家自会下山来为尔等主持公道。” 说完之后,李鬼挥手,示意让这些老家伙都赶紧滚蛋。 一群愚夫愚妇兀自不敢相信,生怕山大王们又在玩什么把戏,一步三回头,就等李鬼再次发难。 一直到回到家中,仔细检查,发现自身毫发无损,才谢天谢地,感谢祖宗保佑,神明显灵,却无一人感激李鬼替天行道的。 等把李家大宅搜刮完毕之后,李鬼让人把所有缴获都背好,赶着鸡鸭猪羊等禽畜,一路返回山寨。 到得晚间,出发的几路人马也都赶了回来,各自收获颇丰。 没说的,酒宴摆起,先享受一波再说。 酒菜一上来,黄四郎就当先举杯谢道: “小弟先敬哥哥一杯。” “今日之事,终于出了小弟胸中一口恶气。” “那黄大官人平素态度倨傲,看我等穷人从不拿正眼,今日被我踩在脚下,哀哀如丧家之犬,真是让人大快人心。” “某今日把他好生折磨了一番,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最后给了他一个痛快。” “至于黄家几个儿子,除了最小的那个,都被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了。” 黄四郎痛快说完,刚要一饮而尽,却被李鬼一把将酒杯按住。 “等等!” 李鬼把眼一瞪,怒骂道: “你这腌臜泼才,做这等事,居然还留了活口?” 黄四郎一愣,急忙解释道:“哥哥勿恼,那黄家幼子年纪还小,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小弟着实下不了手。若是异日他成年后回来报复,小弟自身担着便是。” “蠢货!” 李鬼指着黄四郎痛骂道: “他爹我都不在乎,谁还在乎他一个小畜生?” “你可知道,我为何非要斩尽杀绝?”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还请哥哥指教。” “那些土地财产,都是有主之物。” “若是黄氏有子嗣留存,土地便依旧是黄氏的,哪怕只是一个幼子。” “其他士绅哪怕是为了夺得这份财产,都会以此为由,强行插手,届时黄氏尤在,土地便也在。” “谁掌握了那个孩子,谁就掌握了黄氏的土地,其他士绅不能插手。” “你信不信,只要三五个衙役在田间走一圈,你分下去的那些田地,就又完好无损地回归黄氏名下,那些农夫每年又得照样向主家交粮。” “其他家想要弄到手中,首先就得彼此内斗一番。” “而如今秋收在即,等士绅们彼此分派好了,今年的秋粮也早都落入了百姓的口袋。” “届时士绅若敢强征,你说那些奸猾的百姓会不会给我们通风报信,请我们再下山一趟?” “我们不需要拉拢他们,那些官绅会把他们推到我们这边来的。” 黄四郎听完之后,一拍大腿,“啊吔!这是小弟做差了事情!” 他急急忙忙起身,“哥哥且稍坐,待小弟现在下山,斩草除根,去去就回。” 李鬼一把将他拉住,“如今天色已晚,也不必急于一时。而且你若真下不得杀手,不妨将人带回山寨,也不必非要杀人。只消让外人以为黄家人都死绝了便好。” 第35章 一切为了官帽子 接下来数日,榆山连续出兵,把县内各个村镇都跑了个遍,除了那些自有大庄园的豪绅之外,所有乡绅尽数被清剿了个干净。 榆山贼只杀士绅大户,不伤普通百姓的名头也传了出去,一时之间名动四方。 那些士绅之中,见机得快的,得到消息之后,立即就收拾东西,带着家小逃入了县城之中躲避。 而见机得慢的,或者优柔寡断的,都被榆山贼赶上,满门杀了个干净。 而那些躲入县城之中的士绅,家人是保住了,但是留在家中的管事仆役,一概都被杀光了,至于财产,更是被搜刮一空,鸡犬不留。 眼看秋收在即,正是要收粮的时候,就算城外的土地依旧属于他们家的,没了做事的人,也根本就收不上来粮。 他们不是没想过重新派人回家,盯着那群泥腿子干活,但是也不知为何,派多少人就死多少人,简直好像榆山贼就一直盯着他们家一样,吓得他们更加不敢回去了。 整个沂水县之内,人心惶惶,大把的士绅涌到县衙,逼迫丁知县进行剿匪。 “诸位乡贤,非是本官不想剿匪,实在是那榆山贼太过凶狠,连续两次剿贼,都失败了呀!” “连梁巡检都战死了,诸君又不是不知?” “本县也无可奈何啊!” 丁知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和这群士绅打官腔。 “那便继续再请州内派兵过来,上次两个营不够,这次就来五个、十个,总能够了吧?” 丁知县心中是百般不愿,好不容易和刘老太公达成共识,不用担心李鬼那边的威胁了,现在若贸然再请兵剿匪,只怕刘老太公那边未必那么好说话。 想到这里,丁知县就胡乱搪塞道: “这剿匪可不是空口白话就行。” “那些丘八可不是平白过来的,哪次不吃拿卡要?” “上次征收过的剿匪金,早就用光了,这次再来,县里可实在是支撑不起了。” 那些士绅看见丁知县这副惫懒样,恨得牙根直痒痒。 那两次的剿匪金大头都归谁了,外人不知,这些士绅岂能不知? 但历来官绅间的规矩就是如此,他们也只能咬着牙认,但想让他们自己掏腰包,他们也不愿意,当下恶狠狠地道: “那就再征收第三次剿匪金!” 若是平日里,只怕丁知县就答应了,但他现在不想剿匪,于是就摆出一副爱民姿态,摇着头道: “不妥,不妥,今年已经收过两次了,商贾百姓都已不堪负荷,实在是不能再收第三次了。” “若万一激起民变,这城内只怕也不保险。” 他只说商贾百姓,却不提士绅之事,摆明了是想让士绅们掏钱,然而士绅们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怎么会愿意掏钱? “秋粮在即,不妨先拿来做抵,跟各家借钱剿匪便是。” 这里说的秋粮,指的是秋收后的粮税,各乡县收取后,统一缴纳至县衙,再汇总至州府,最后到中央。 丁知县急忙摇头,粮税要是不能按时缴交,可是要影响仕途的。 “这粮税何等重要,岂容私自挪用?” “县尊当知,若我等乡绅尽数困守县城,外面无人帮衬,这秋粮可是半点收不上来的呀?” 丁知县这下子坐蜡了。 从古至今这官吏结构便是如此,皇权不下乡,那对于最基层的民众的管理,就完全缺位了,想要做成什么事情,必须得借助“乡贤”的力量。 名为乡贤,实则乡贼,士绅们借用管理底层民众的权力,与朝廷讨价还价,甚至干脆架空地方官,搞地方自制,地方官如果没有一定的手段,根本拿他们毫无办法。 现在丁知县就是两难,确实如那些乡绅所说,如果他们出不去县城,今年的秋粮就什么也收不上来。没有秋粮上交,可是会被重惩的,这官帽子肯定保不住了。 但如果挪用了秋粮,上方问责,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官帽子非丢不可。而且到时候这群士绅肯定会把收上来的秋粮扣下来抵债,到时候还是交不上秋粮。 不管怎么做,这官儿都做到头了。 只要一想到会丢官罢职,丁知县登时便头大如斗,焦躁不已。 眼见一众乡绅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丁知县怒从心中起,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 “住口!” “本官面前,怎容尔等放肆!” “这次的剿匪金,便由士绅摊派,具体金额,明日便送到府上,若是胆敢抗拒不交者,便以通匪论处!” 言罢丁知县拂袖而去,将一众惊呆了的士绅丢在客厅,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之所以丁知县一直对士绅非常客气,但这种客气的根源,在于他们能够帮助丁知县更好的掌控县内事务,能够让丁知县顺利过完任期,甚至还能决定丁知县最后的考评优劣。 但是现在丁知县都快要丢官罢职了,哪里还在乎什么士绅的看法? 面对两难的选择,丁知县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拿了士绅的钱剿匪,让士绅能出城为自己收粮税,完成朝廷每年的交税任务,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至于因此得罪了一众士绅,得罪了刘老太公,得罪了榆山贼李鬼,可以说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他也都顾不得了。 一切的一切,都要以保住官职为最优先考量。 连官都丢了,他还要命做什么? 等到回到书房之后,他又仔细揣摩一番之后,发现事情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只要州内能派猛将劲旅过来,剿灭了李鬼,他自身便安全无虞,刘老太公便是不满,也只能忍着。 至于那些乡绅,一直以来他太把这群人当回事,但现在破罐子破摔之后,反而看明白了。 士绅说穿了,也不过是民而已,而他则是官,正儿八经在东华门外唱名的进士出身。 就算那些士绅很多人背后也有同样的官员背景,但在沂水县这一亩三分地,他这个百里侯说话才最算数! 就算那些士绅日后让亲人报复,那也是等他保住官位之后的事情了。 而且同为官僚,报复的手段也都只能是官场上的倾轧,胜负因素太多,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若是那些士绅日后出了城,胆敢因为今日之事扣住粮税不交,他就敢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破家的知县! 为了保住官帽子,他丁恩禄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36章 立规矩 “哥哥恕罪!” “小人只是想取些吃食,并无意害那老儿性命。” “那老儿自己气性大,气死了,怎能怪到小人头上?” “小人知道哥哥爱惜那些百姓,回头赔他家些银钱便是,绝不让哥哥名声受损。” 聚义大厅之中,李鬼等头领端坐在上首,下面厅中,两侧站着一排侍卫,正中一个汉子被五花大绑,按倒在地,正嬉皮笑脸地解释着。 李鬼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之后,就给山寨里的贼人们都定了规矩,只许清算士绅,不许欺压百姓。 但是做山贼的,哪受过这种拘束? 开始还好,李鬼清算了多家士绅,手头宽裕,给所有参与行动的手下都大把打赏,手中有钱之后,那些寨中之人也看不上穷鬼兜里那三瓜两枣了。 但是山贼手中钱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个把月光景,就有不少人把钱造得干干净净了。 或是扔在赌场,或是扔在女人身上,真正用在家用的反而不多。 就算是李鬼帮他们成了亲,依旧有大把人根本就收不回已经放纵惯了的那颗心。 没钱怎么办? 当然继续用山贼的手段。 周边各村镇的士绅纷纷把家都搬到了县城里面,没有来得及逃走的都被李鬼给剿了,现在整个沂水县内,下面村镇里面根本就见不到一个富农。 于是周边的一些普通庄户人家就倒了霉,隔三差五就被山贼骚扰。 究竟有多少人在暗中做这些事情,李鬼也不清楚,但今天这个倒霉蛋就被李鬼给抓到了,于是就惨被树立为典型。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结果早已注定,还在那里涎着脸喋喋不休。 在山贼的眼中,这能有多大个事儿啊? 不过就死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就连那些士绅大户,李鬼哥哥杀起来都毫不眨眼,怎么会在乎一个小人物的性命呢? 再者说了,他可是山寨最早追随李鬼哥哥的人之一,还是亲卫队中人,绝对是李鬼哥哥的心腹。 只要他老实认错,让李鬼哥哥当众责打一番,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行刑的都是自家兄弟,怕个甚么? 事实上,抱着和这人一样看法的,在所多有,甚至就连旁边的几个寨主都是如此看法,纷纷出言说情。 “哥哥,这厮不听号令,着实可恶,这次非得狠狠打他几十板子不可,也让其他人都长长记性!” “四郎所言甚是,不过好歹这厮也有微功,不妨让他将功赎罪,下次作战,让他第一个上前冲锋。” “那老汉的尸身我让人去看过,身上没有伤痕,这厮确实不曾动手,纯是那老汉歹命。哥哥且看在他老实认罪的份上,不妨坦白从宽,小惩大诫,再给他一个机会。” 李鬼斜靠在座椅扶手之上,左手托腮,右脚踩在椅上,眉头紧皱,挥挥手打断几人的花样说情。 “不过死了一个老头罢了,某家何曾在乎过?” “杀了便杀了,又能如何?” “山贼哪有不杀人的?” 厅中被绑着的那人登时兴高采烈起来,高声叫道: “哥哥所言甚是!” “咱们都做了山贼的,哪还能不杀人的?” “哥哥且将小人这身上的绳索解了,让小人好生敬哥哥几杯!” “呵呵……”李鬼冷冷一笑,放下脚来,身体前倾,把眼一瞪,“你还想喝酒?” “林小二,我且问你,某家的规矩,你可曾记在心里?” 眼见大寨主发怒,林小二面色一变,急忙伏倒在地,老老实实回答。 “小人当然记得。” “既然记得,那你应当知道,某家曾经说过,要抢就抢有钱的,不许在穷鬼身上割肉!” 林小二浑身冷汗直冒,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磕头,连声求饶。 “小人知错,下次绝不敢犯,还请哥哥恕罪!” “呵,下次?”李鬼站起身来,拖着椅边的长柄板斧,缓步向下走去,精钢打造的斧刃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尖叫,更加让林小二肝胆俱裂。 “你还想有下次?” 李鬼单手举起板斧,指着林小二怒喝道: “某家的话,便是规矩!” “你不守规矩,便是不听某家的话!” “你这是……”李鬼把钢铸的斧柄末端往林小二面前猛地一戳,斧尖入地半尺,碎石四溅,“小觑某家呀!” “啊?”林小二吓坏了,急忙摇头,解释道:“哥哥莫要误会!便是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瞧不起哥哥!” “那尔为何不听某家的话?” “小人怎敢不听哥哥的话?” “那尔为何不守规矩?” “小人……小人……”林小二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这守规矩的山贼,还叫山贼吗? 做山贼目的不就是为了不受管束吗? 但这话他怎么敢说? 那不是摆明了找死吗? 支吾了一会儿之后,眼见李鬼又把板斧举了起来,生死关头林小二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大表忠心。 “哥哥,小人嘴笨,说不明白,但小人对哥哥的忠心,天日可鉴,绝对不敢有半分贰心!” “以后哥哥说的话,小人一定牢牢记住,坚决遵守,绝对不打半点折扣!” “哥哥让小人做什么,小人就做什么,哪怕让小人去死,小人也绝对心甘情愿!” 高声喊完之后,林小二趴伏在地,提心吊胆地等着头上李鬼的审判,生怕下一刻那锋利的板斧便斩在他的脖子上,却只听到李鬼的声音自头上传来,喜怒难分。 “赫!说得这般好听!让你死你也心甘情愿?” 听来似乎李鬼哥哥的态度有所松动,林小二大喜,急忙高声叫道: “不错,只要哥哥一句话,小弟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小弟也要走上一遭!” 这话一说完,他只觉得头发被人一把抓起,然后脖颈一凉,便看到了自己的后背,随即李鬼充满杀气的声音也传入了耳中。 “不需要你上刀山,也不需要你下油锅,某只要你这颗人头来警示山寨,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李鬼一斧子将林小二的首级斩下,拎在手中,环顾左右,只见人人色变,纷纷低头,不敢与其对视。 李鬼一甩手,将人头丢给黄四郎,冷声道: “将首级传遍山寨,跟他们讲清楚,他们想杀人就杀人,想放火就放火,但是某家的规矩,谁敢坏了,某就砍了谁的脑袋!” 第37章 仁义榆山贼 李鬼立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最开始还没什么人相信,都以为只不过是山贼管用的套路罢了。 但当李鬼屡次下山办事,都只杀士绅,不伤平民,这口碑就一点点的传播开来了。 老农民虽然没读过书,但不是傻子,狡狯得紧。 只要为那榆山贼吹捧几句,又不花钱,又不费力,便能让自己安全几分,当然不介意使劲地夸他。 死道友不死贫道,死士绅不死穷鬼,他们暗中不知道有多偷着乐呢! 等到秋收来到,那些往年耀武扬威过来收租子的狗腿子也不见了踪影,更是让农人们心花怒放,偷偷把打下来的粮食隐藏起来,就算等老爷们再杀回来,也休想从他们家中搜到任何吃的。 少数有些不信邪的士绅,重金悬赏派了家奴过来,也被农人暗中举报了,没呆两天就被下山的好汉给砍了脑袋。 若说杀人,那些农人当然不敢,但通风报信可是毫无负担。 至于山寨之中,自从大寨主的话从聚义厅之中传了出来之后,再也不敢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欺压百姓了。 都是一群穷鬼,没什么收益不说,风险还大,谁都不是傻子,犯不着和一个杀神做对。 自家大寨主可不是良善之辈,杀性极强,无论是统兵作战,还是剿灭士绅,下手都毫不留情,必定要杀个人头滚滚的。 果然不愧是天杀星,眼中从来没有杀头之外的罪名,一旦犯到他的手中,必定是死路一条。 现在山寨之中有人犯错,若是躲不过,都是主动到朱富等人那里投案自首,生怕落到大寨主那里,人头不保。 这也是李鬼故意为之,他只管重刑案件,普通案件只做不知,交给另外几人处理。 这天下大半人等,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他只要人惧,不要人敬。 然则世间事就是如此古怪,他越是如此,别人越是敬他。 李鬼讨厌士绅,但也不喜欢墙头草般的农人。 在他看来,这群只为了活着而活着,逆来顺受,连半点反抗意识都没有的货色,受到何种对待都是活该。 至于教化万民,令其觉醒这种事情,那是英雄志士才会去做的事情,他这个山贼却无此觉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妻妾成群,兼济天下这种事情,谁愿意做就由谁去做,反正他不做。 之所以下令不许欺压良善,完全是因为他感觉太low了,一群穷鬼,根本就榨不出油来。 若是农人富庶,你看他会不会把税收到七十年以后? 但在山寨众人眼中,却不这么认为。 人人皆以为,大寨主是一位爱民如子的英雄豪杰,就是有点傲娇。 观榆山寨这数月行事做派,替天行道之名实至名归。 名正则言顺。 本地农夫虽然依旧对山贼们略有疏远,但已经不再避如蛇蝎,便是在乡间路上当头撞到,农夫也少不得要夸几句好汉,笑着让开道路,不会再人人喊打,想要拿了送到衙门换赏钱。 一众山贼们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啊? 初时只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慢慢便都习惯了。 他们也不傻,当然知道这种变故是因何发生,也正因此,便更加不好意思去伤害穷人。 于是某种良性循环就产生了。 山贼没有伤害穷人,穷人对山贼客气,山贼愈发愿意和农人和平相处,穷人愈发支持山贼。 在这种良性循环之下,李鬼当初订立的规矩,执行起来就更容易了。 现在山贼行走于乡间,都是昂首挺胸,颇有以榆山为傲的意思。 山寨之中凝聚力日强,来投之人也愈发的多了。 这些人大半都是周边各县因种种原因被迫成为流民之人,走投无路,只能在山林之间厮混,成为山贼,或者在林间开垦一块土地耕种,做个野人。 现在周边的山贼都被李鬼给剿了,他们无处可去,又听闻榆山贼的仁义,所以专门来投。 李鬼把那些愿意从贼的精壮汉子留下,其他依旧想要种田的老实人赶走。 山林之中土地贫瘠,种出来的粮食只够他们自己的口粮,根本对山寨毫无帮助,还得平白为他们衣食住行安全等问题操心。 入了山寨做贼的才是他的手下,不入山寨的顺民都是外人,统统滚蛋。 谁爱管就谁管,反正他不管! 谁知这群农人狡狯,在山寨后方不远处,自行伐木造屋,开垦土地,硬是在那里住下了。 碍于李鬼之前的禁令,山寨中人也不敢驱赶他们。 李鬼知道此事之后,骂了几句,便不再理会,随他们去了。 待得秋收过后,榆山之上已经有数千人口,除了千余汉子之外,还包括他们如今的家小,也都在山寨之中居住。 本着有恒产者有恒心的想法,李鬼给所有立了功的山贼都配了婆娘。 虽然沂水县今年因榆山寨之故,家家丰收,人人安居乐业,但沂水县周边依旧有大把活不下去的穷苦农家。 榆山贼的名头虽然难听,但仁义之名远播,那些活不下去的穷人,把女儿嫁给榆山贼,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不需要什么媒婆介绍,穷苦人家只要带着女儿赶路走到山寨之下,在税关那里把女儿留下,自然可以带着一笔丰厚的“嫁妆”回去。对外便说,女儿被榆山贼劫走了,官府总不能去找苦主的麻烦。 但实情如何,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榆山寨只要捞到婆娘便好,也不在乎这些虚名。 为了确保这条“娶亲之路”畅通,李鬼带人在县内官道附近反复扫荡,把一切豺狼虎豹毒虫猛兽都清剿了个干净,顺便还把路给修了修,灌木丛之类的都清理掉,泥坑都填平,让行人走起来更方便。 至于因此而引来了大把的商队,则是意外之喜了。 税关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定额收税,赠送完税旗帜一面,可在县内自由行走,不用担心被劫。 若有胆敢不给榆山寨面子的,正好让李鬼的大斧发发利市。 虽然一切进入了正轨,但沂水县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地方,能够收上来的商税还是少得可怜,实在不堪维持山寨使用。 没办法,李鬼只好再想办法劫富济贫。 能清剿的富绅都已经替天行道过了,逃入县城里面那些,家也都被抄没过了,实在是无毛可拔。 拿着朱富制作的“百富榜”仔细斟酌半晌之后,李鬼目光最终落在了榜单最后那些地头蛇的名字上。 第38章 擒贼先擒王 自从有了宗族以来,地方豪强便是各地特产。 水浒传中曾经出过场的李家庄、扈家庄、祝家庄,这三大庄子,便是阳谷县的地方豪强,拥有着各自的庄园、兵马,庄中子女更是自幼习练武艺,身手不凡。 便是梁山上的诸位好汉,遇到这三大庄子,也是费了不少的心力才打下来。 之所以有这种朝廷默认的地方半军事化豪强存在,主要便是保甲制度。 保甲法是王安石所提出的变法的内容之一,保甲制度实施后取代了过去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乡村组织,一直延续到清朝依旧在沿用。 不过保甲制度本质上依旧是乡村自治,是皇权不下乡的副产物。 按大宋律令,乡村住户,每十家组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 民户家有两丁以上抽一丁为保丁,将在农闲期集中接受军事训练。 各保的负责人自然都是当地的豪强来担任,称为保正。 这些庄子的那些兵马,本质上便是保丁,民户数量越多,自然保丁也就越多。 但这些保丁防御外敌入侵尚可,但若想带着他们造反,只怕保丁就先一哄而散了。 这也是统治者相信那些士绅大户不会因此就造朝廷的反,默认这些地方半军事化豪强存在的重要原因。 托塔天王晁盖便是郓城县东溪村的保正出身,也是曾经有过自己的庄园和社会地位的,只是他不过是一个小村庄的保正,手下没有太多人马。 而且这厮不学好,专爱结交天下好汉,最后带人劫了生辰纲,跑到梁山落草。 沂水县也有这种地头蛇,比如曾经向李鬼出售兵器铠甲,被李鬼黑吃黑了的李大官人,便是其中翘楚。 李鬼现在就在打这李大官人的主意。 情报方面的事情,问朱富就行了。 他把朱富叫过来,把想法一说,朱富也挺为难。 “哥哥,这李家庄和其他富户不同,庄主李轻大官人是沙沟镇的保正,手下的保丁数以千计,兵刃甲胄不缺,着实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而且据某所知,李家庄里面暗藏强人无数,都是练家子出身,江湖上有字号的人物也是不少。” “最厉害的是一名唤作吴成的汉子,手中长枪,舞起来水泼不入,便是都头青眼虎李云也抵挡不住。” “那李轻大官人跟着吴成专门习练过武艺,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其实也弓马娴熟,不是弱者。” “庄中更暗藏有武器铠甲的手工作坊,兵丁武备一概不缺,更是时常训练,其战力远胜朝廷兵马。” “若是哥哥早说,咱们完全可以趁着秋收之时动手,那时大半保丁都去下田收粮,正是攻打的最佳时机,现在却已经错失良机了吔!” “哥哥不妨且耐心等待,明年春耕之时,咱们再动手,定然能够一举击破李家庄,将那李轻人头割下来给哥哥当球踢。” 李鬼哪里耐心等那么久,当即问道:“难不成硬打就赢不了吗?” “哥哥有所不知,如果正面作战,对方都是些没见过血的保丁,未必便是山寨弟兄们的对手,但那李家庄之内有弓箭手啊!” “啊吔!”李鬼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某几乎忘了!” 山寨之中兵种单调,全部都是步兵,无非就是长枪手和刀斧手的区别。 若是和其他敌军正面征战,倒也无甚大碍。 唯独遇到弓箭手,只怕人还没走到近前呢,便被射成了刺猬。 何况李家庄城墙颇高,又有岗楼,居高临下,便是盾牌都不好格挡。 山寨众贼之前之所以所向披靡,一方面是敌方太弱,另一方面是每当作战李鬼都带队着甲冲锋在前。 虽然看起来榆山军好似一副精锐部队的样子,但其实士气并没有多高,稍遇挫折,只怕便会原形毕露。 若想解决这个问题,要么有甲胄在身,能够减低一下损伤,要么就与之对射,压制敌方,提高军队的士气。 可是这两种方法现在的榆山均做不到。 寨中人员虽多,但大多是穷苦出身,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 而那些有一技之长之人往往生活不会太差,很少会沦落到走投无路之地。 简而言之,山上无人会做甲胄、弓箭。 山寨虽然也缴获了些弓箭,但是想要练出一支合格的远程兵种,远非三两个月能够做得到的。 而那李家庄之中,保甲制度已经存在多年,有一支合格的弓箭手实在是合情合理。 也就是中原缺马,否则只怕李家庄之中连骑兵部队都能给攒出来。 “直娘贼!” “怪不得当日李管事不肯卖弓弩与我,只拿些破烂纸甲和废铜烂铁来糊弄,原来是打得这般主意!” “好东西他都自家用了,半点不曾外流!” “这等奸商,活该被某家砍死!” 李鬼愤愤地唾骂了几句,皱眉细思半晌后,忽然问道: “都说擒贼擒王,若我半路截杀了那李轻,可能破了他的庄子?” 朱富仔细斟酌一番后,答道: “那李轻并无子嗣,若他身死,庄园内必生内乱,吾等可轻易破之。” “然则因我榆山之故,现在士绅大多躲在县城之中不出,李轻也躲在庄园之内,少有出行。” “李轻自知与我榆山有隙,便是出行,身边都带着数十随从,个个都是江湖好汉,吴成更是随身保护,实在难以下手。” “可有办法将他从庄中诱出?” “这个……只怕李轻不会轻易上当。” 李鬼听了也直皱眉,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不过手下的作用就是用来排忧解难的,如果事事都让老大来做,还要这些小弟做什么? “也罢,且容这厮多活几日!” “此事便交于贤弟,多好好想想,跟其他兄弟也都商量商量,务必将这厮从他那王八壳子里给钓出来。” “待将他诱出来后,某自去砍了他的狗头!” “……且容小弟想想法子。”朱富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应下这个差事。 李鬼交代下任务之后,便抛下此事,自去练功。 气运带来的身体素质增幅太快,须得多加练习,才能熟练掌握,不至于吃饭拿个筷子都得换成铁的。 第39章 结个善缘 在有士绅因为“通匪”的罪名被丁知县抓入牢中之后,这群士绅终于意识到丁知县在玩真格的了。 这群色厉内荏的家伙立即就萎了,一边暗中痛骂着丁知县残民以逞,一边老老实实地把分配到的“剿匪金”额度给交齐了。 至于他们私下里如何串联,怎么利用朝中的力量,来“惩戒”丁恩禄这个不守规矩的害民贼,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第三轮的剿匪金收齐了。 有了充足的经费支持,丁知县也不再浪费时间,一面召集工匠打造兵器、制作弓矢,一面向上申请,要求朝廷派兵来此剿匪。 理由便是那反贼李鬼夺取了榆山寨,四处抢劫,杀戮士绅无数,严重威胁今年的秋粮征税。 料定州内为了秋粮安全,定然会派精兵猛将前来。 只要不是上次梁巡检那种废物点心,平定榆山想必不难。 这些天里,都头李云带着衙役们跑前跑后,安排那些工匠们干活,顺便在物料等环节上下其手沾沾油水,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日,李云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衙门下值,刚到家中,便听下人禀报,有客来访,正在客厅饮茶等候。 李云急忙换了身便服,到了客厅,只见里面一条汉子正优哉游哉端坐喝茶,分明便是已经投了榆山贼的朱富,当即面上变色,喝道: “好个强贼,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朱富不慌不忙起身,先唱了个肥喏,方才笑道: “师父切莫动气,我榆山之上俱是义气之辈,绝非普通贼子可比,别人不知,难道师父还不晓得吗?” “小弟还要谢过师父,若非师父漏了口风给我,我也不知这沂水县内居然还有这等好去处。” “且待日后刘老太公大功告成,榆山寨少不得要被招安,到时候说不得小弟也能捞个都头,与师父平起平坐呢!” 李云脸上登时精彩万分,七情上面,呆愣半晌后,方才长叹一声道: “罢了罢了,都是我口风不紧惹的祸,也怪不到你头上。” “只是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尔等杀戮过甚,县尊已然向州里求援,不日便有大军来剿。” “这次来的可不会是上次梁巡检那种货色,而是真正在战场上杀戮过的强将老军。” “念着你我兄弟交情一场,你听为兄一句劝,早早下了榆山,找地方先躲躲吧!” 朱富一惊,急忙问道:“师父可知,来将何人,带领多少军马,几时方到?” “这却不知。”李云只是摇头,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心中生了罅隙,不肯实说。 眼见李云在一旁主位上坐下,自斟自饮开始喝茶,不再说话,朱富定了定神,把此事记在心里,然后摇摇头道: “我家哥哥乃是天杀星下凡,武力无双,有昔日霸王温侯之勇,更是心志颇高,目光长远,非普通将领可能及。” “如今的榆山寨,更非昔日阿蒙,墙高林密,内有劲卒上千,粮食兵甲不缺,便是上万官军围上一年,也未必能够攻破。” “何况若山寨有难,我便提前逃了,也实在是太无义气,端得令人齿冷,再无颜见江湖朋友。” 李云见其甚为推崇李鬼,不由冷笑道: “那李鬼不过一过河小卒,固然让刘家从中渔利甚巨,但其行事不懂分寸,此时已无退路。” “纵使他能扛住大军围剿,等到招安的那天,在这沂水县也再无他的活路。” “他杀戮的士绅太多,便是刘家大功告成之后,也必将其抛出,以消各家士绅怒气。” 朱富嘿嘿一笑,唇齿之间居然似乎也多了几分血腥之气。 “那也得等到时候还有士绅活着才行啊……” 李云听话听音,顿时发觉朱富话语意犹未尽,细细一想,不由得悚然一惊,猛地站起,失色叫道: “你们要攻打县城?” 此事太过惊人,吓得李云手足无措,连手中茶杯都失手掉落,旁边朱富急忙探身伸手,将茶杯接过,放回桌上,重新将茶斟满,才笑着道: “师父莫慌,我等暂时不会来打。” “以山寨的军力,现在打下县城轻而易举,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我家哥哥对于守城没有兴趣,现在打下来又占不了,更无法收税,毫无意义。” “按我家哥哥的原话就是,‘那个鸟城,四面跑风,又无钱修,进去做甚?找死不成?’” “不过师父也知这县城实情,这城实守不住,早晚归我榆山寨管,只看我家哥哥何时想要罢了。” “师父且想,若是我山寨兄弟入城,那些士绅,不知还有几人能活?” 李云听得冷汗簌簌而落,后背都湿了一片,黏黏糊糊,分外不爽利。 朱富又劝说道: “师父做了多年都头,向来也是伶俐之人,岂不闻狡兔三窟乎?” “师父与我山寨素无仇怨,又有小弟的情分,何不一并上山,在山上坐上一把交椅。” “小弟德薄才浅,情愿让出位置与哥哥,自居末席。” 李云急忙连连摇头,口中不住叫道: “使不得!” “万万使不得!” “我李家世代的都头,清清白白,实在不能在我手中污了。” 朱富心中暗叹一声,改口劝道: “我家哥哥定下的规矩,向来不许强人所难,若哥哥不愿上山,小弟当然也不强求。” “只是为免异日城破之时,有所冲撞,师父不妨趁现在和我榆山结个善缘,日后也好相见。” 李云迟疑半晌后,方吃吃问道:“李大寨主想让我做些什么?” 朱富一见便知,李云的心已经动了,当下好生安慰道: “师父放心,我家哥哥从不强人所难,只是想让哥哥行个方便罢了。” 等朱富一五一十将计划说完之后,李云仔细琢磨半天,确定在这计划之中,他根本不需露面,完全是隐藏在背后做手脚,且不易被人事后查出。 可以说,只要他做事的时候仔细一些,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半点危险,就算被人指认也可以推搪出去。 想明白之后,他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心中也清楚,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早晚就会被拉下水。 然则形势不由人,榆山势大,他有家有口,着实得罪不起。 就像朱富,人人知道他是榆山贼,但是他在城外那个酒店,也只不过换了个生面孔的在经营,人人皆知这是在探听城内情报,但大家不约而同装傻,无人敢去招惹。 事情谈妥之后,李云也不再做他想,让人送上酒菜,好生招待了朱富一番之后,亲自送他出城。 第40章 血宴 次日一早,李云便前往县衙,求见知县。 “县尊,近来城内治安渐差,已有多起抢劫害命事件发生。” “往日也便罢了,小人也不敢拿这些琐事来坏了县尊的兴致,只是如今城内士绅众多,只恐有人铤而走险,害了士绅的性命,那便糟了。” 李云有备而来,带了很多真实案件卷宗过来,只不过之前这种事情都被他压了下来,丁知县也只假作不知。 现今他目的明确,把这些往丁知县面前一放,顿时说服力就极强。 丁知县最不喜欢听见坏消息,闻言眉头顿时拧成一团,“那便加强巡逻,再让邻里互保,把那些乞丐都赶出城去。” 李云苦笑道: “咱们县城的城墙是什么样子,县尊难道不知吗?” “便是把乞丐都赶了出去,过几日他们又会重新塞满县城。” “至于加强巡逻,县尊,县内各班衙役正忙于筹措大军良草器械等事,着实人手不足。” 丁知县顿时焦躁起来,怒喝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何用?” “自去想办法解决,莫要来此聒噪!” 李云诚惶诚恐,急忙躬身低头,把面上表情掩盖起来,口中回道: “小人确实有个想法,还请县尊支持。” “如今情势特殊,县尊何不令各村保正带领保丁到县城之中进行协助。” “秋收已过,保丁已然得闲,便是来县城之中助力,也不会影响农活。” “保丁只是协助做些巡逻杂事,又不需与贼作战,无甚危险。” “待得州内援兵到了,将那榆山贼清剿干净,士绅便可离城归家,届时保丁便可放回。” 听完李云的话,丁知县顿时转怒为喜,夸赞道: “难得你有如此妙计,果是精干之才,本县果然没有看错你。” “以后若是有类似妙法,不妨尽管说来,只要有用,本县自当重用。” 丁知县同意了李云的建议,当即给各村镇的保正下发了通知,令衙役前往通知。 李轻当然也接到了,虽然心中颇不情愿,但这种命令名正言顺,实在是抗拒不得,只好点齐手下护卫,挑了一些老弱随身,前往县城而去。 至于那些精锐士卒,则尽数留在庄园之中护卫,防备榆山贼来袭。 其他的地头蛇也差不多同样想法,带了百余炮灰就应付了事。 一群人在县内集合,先到了知县衙门里面点卯,把一应手续做完,各自分派任务,在城中负责防卫相关事宜。 这些保正都是地方豪强,比躲藏在县城内的这些士绅还要强上一筹,丁知县当然也不敢怠慢,在共事办完之后,主动提出在一品轩设宴,为各位保正接风洗尘。 时近傍晚,天还没黑,一品轩所在长街便已经车马喧嚣,到处都是前来赴宴的士绅。 都是县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大多相熟,见了面少不得要客套个几句,然后才能上楼。 这人数一多,难免楼前就会扎堆。 为了方便,各家都把奴仆手下留在了楼下,另开几桌来安置,楼上才是士绅们聚会的所在。 等时辰差不多了,丁知县才准时在楼前下车,在众人的迎接之下步入大堂。 待得丁知县上了楼,一众士绅也都纷纷起身行礼,大家又是一番客套,流程走完了,分宾主落座后,丁知县率先起身敬酒。 他刚站起身,还没等说祝酒词,就听闻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吵嚷之声,只是隔着包厢,听不清楚喊些什么。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一皱眉,这太失礼了。 丁知县对着宋师爷使了个眼色,宋师爷会意,起身正要下楼,就听闻噔噔噔脚步声连响,然后包厢大门“咚”的一声就被撞开了,一人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口中叫道: “祸事了!” “榆山贼……杀来了!” 话音未落,一条黑大汉紧跟而入,手起一斧,便将这人拦腰砍断,鲜血如瀑,五步之内,众人尽赤。 “啊呀……”一众士绅哪里见过这个,当即被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摔倒在地。 李鬼目光一扫,就见到了上首坐着的那几人,虽然不知道哪个是李轻,但都杀了肯定没错。 “害民贼,且吃某一斧!” 李鬼爆喝一声,纵身上去,对准离中间穿官袍那废物最近的一人,迎面便是一斧。 也是巧了,这人正是李轻。 这李大官人也是练家子出身,比起其他乱了手脚的士绅强了不知道多少,见到李鬼上前劈砍,他不慌不忙,双手按住餐桌,两臂用力向上一掀,就将这一桌酒席迎面盖向了李鬼。 他此时心中半点不慌,因为他很清楚,此行的这些保正虽然带来的保丁都是老弱,但是随身的保镖却都非是弱者。 就拿他来说,庄子里的几条好汉都在楼下吃酒,包括教头吴成在内,只需片刻,便能杀上来救人。 毫不客气的说,整个沂水县江湖好汉中的硬茬子,现在一多半都在这个酒楼之内。 榆山贼再厉害,也扛不住这么多好汉的围殴。 果然,当李鬼一斧将桌子劈开,再次面对李轻的时候,身后楼梯连响,几人冲将上来,为首一人手中持着六棱点钢枪,上手对着李鬼后心就是一枪,可不正是吴成。 李轻大喜,清啸一声,双手各持一圆凳,同时对着李鬼砸去。 李鬼哈哈一笑,抡起大斧,一个回旋,二人只觉得虎口一阵剧痛传来,把握不住,兵刃登时就被打飞了出去。 两个圆凳半空中碎裂成块,如同冰雹一般砸在旁边的士绅身上,只砸得众人惨叫连连,满地打滚。 至于那根长枪,木杆已经从中折断,如同两根标枪,从两个倒霉蛋胸前直刺而入。 李鬼反手便是一斧,从那吴成额头砍入,直将其身体劈做两半,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李鬼哈哈大笑,促狭地用斧将那半截尸身挑起,向着宾客们一甩。 这包厢虽然不小,怎奈士绅太多,又有桌椅板凳,想躲都躲不开,顿时一众士绅要么被尸体砸翻,要么便被污血喷了个满头满脸,吓得都尿了裤子。 包厢内的情况,下方无人得知,楼梯上依旧有大批的人手在往上冲,向着李鬼发起亡命冲击。 李鬼拿桩站稳,大斧挥动,如同伐木,也不讲究什么武功招式,只管搂头砍下,又快又重,难以躲闪。 那些冲上来的保镖护院,个个都是县内好手,江湖上也有响当当的名号,但是面对李鬼这种挂逼,半点用处都无,一斧一个,连人带兵刃,全是一斧两断,横死当场。 在李鬼眼中,只见到一道道或白色,或深灰色的气运从这些士绅与好汉尸体之上飘起,没入自家身躯之中,将他的身体素质,向着某种夸张的强度推动过去,不由得哈哈大笑,杀得更起劲了。 第41章 破庄 眼见自家心中的英雄豪杰,在李鬼这里,如同砍瓜切菜一样乱杀,李轻这才慌了神,哪里敢再停留,转身抬腿,便冲着窗台去了。 这里不过是二楼,以他的功夫,跳下去什么事都没有。 只要逃出这楼,取回马匹,他立即便逃出城去,这辈子再不回来。 可李鬼虽然堵着门口在大开杀戒,但心中却一直没忘记此行的主要目标,眼见有人想要跳窗逃走,当即抛下楼梯这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抡斧子就砍。 李轻耳听得身后恶风袭来,不敢硬挡,急忙一个驴打滚,闪到一旁。 谁知李鬼的斧子虽重,但变招却快,半空划了一个弧线,径自向下一落,正斩在李轻的大腿上。 “咔嚓”一声,李轻的大腿应声离体,飞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痛杀我也!”李轻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李鬼也不管他,抡起斧子,把之前在酒席上首的几个主客一人一下,刚想再给那狗知县补一斧,却发现那知县踪影皆无,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厮已经被埋在了尸堆之下。 “入娘的!” “算这厮走运!” 李鬼唾骂一句,抡起斧子又想开杀,欲将这包厢内的士绅都斩尽杀绝,但他让开楼道口之后,涌上来的人群自然就多了,虽然实力都逊色于他,但乱刀砍下,便是李鬼也有些施展不开。 眼见首要目标已达,李鬼也不恋战,抡起斧子,向着楼梯口发起了反冲锋。 众人见识过他的骁勇,见他要走,哪里还敢拦,纷纷避让,转瞬间李鬼便杀到了楼下。 冲出大门后,李鬼呼哨一声,朱富一骑双马挥舞长枪从角落冲出。 马到近前,李鬼把手一搭,纵身一跃便上了马,双马并排,绝尘而去,空气之中只余李鬼狂笑之声。 待得二人走远了,一直在暗处观望的李云才擦擦额头的冷汗,从角落里走出来。 他知道今晚肯定要出事,所以提前就接了个去督工的苦差事,避免了宴会现场的防务工作。 但他并没有真去督工,而是早早来到,躲在暗处,想看下风头,然后决定站哪一方。 他本以为此次必定是榆山贼大举来袭,没想到的是,出来冲杀的,居然就李鬼一人。 然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亲眼看见李鬼从正门杀了进去,一路砍上楼,然后过了许久之后又全身从上面下来。 虽然李鬼浑身鲜血淋漓,但只看那走路时沉稳的样子,便知道身上没有什么重伤。 这可把他给吓住了。 之前朱富对李鬼多有推崇,他还不信,只以为是朱富在为自家哥哥吹嘘,可如今眼见为实,他才真正相信,李鬼真有当世霸王的威风。 也不知道,县太爷还活着没有…… 李云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之后,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架势,挥刀冲进了一品轩。 晚到总比不到好! 已经在他任上死了一个知县了,这个知县可别再死了啊! 好在李云运气不错,在死人堆里挖出了个活知县,当下可把他给乐坏了,也不顾其他死了主人的护卫如丧考妣的表情,兴高采烈地背着丁知县往医馆去了。 是夜,沂水县城内百家嚎哭,棺材铺子人满为患,各种丧葬用品都卖断了货,便是白布白绫等物都跟着涨起价来,让各路商家都大赚一笔。 士绅遭难,百业兴旺,不过如是而已。 却说李鬼回到榆山寨后,没有立刻发兵攻打各个庄子,而是耐心地等了两天,待消息发酵之后,他才统帅大军,杀奔李家庄。 此时的李家庄正忙着治丧,李家人个个披麻戴孝,迎来送往,庄内到处挂着白色的灯笼。 李轻没有子嗣,他这一死,族中立即便扑上来吃绝户,而今正为了如何瓜分田产屋宅等事吵得不可开交,哪里还顾得上考虑防御问题。 或者说,在他们心里,便是榆山贼,空有偌大的名头,也不敢撩李家庄的虎须。 不见那榆山贼数月来纵横乡里,却从来不曾冒犯李家庄吗? 而且,榆山贼既然都已经杀了李大官人,便更没有必要再来攻打李家庄了。 人你都杀了,还想怎地? 他们却是不知,李家庄虽有让李鬼忌惮的实力,却已经没有能够将这份实力凝合在一起,与榆山寨对抗的人了。 庸人总觉得一切应该理所当然,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应当也如此。 满朝诸公亦如是。 所以当李鬼率领榆山众杀到庄子外面的时候,庄子里面竟然没有丝毫准备。 原本用来防御外敌的保丁,此时都被当成奴仆干些杂活,筹备丧葬用品,准备发丧事宜,打算给李大官人风光大葬。 事情顺利得简直让李鬼不敢相信,李家庄的大门居然都没有关,还有不少外来吊唁的客人车马在此出入。 等发现榆山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再关门就已经来不及了,无数刚出门的客人急急忙忙扭头往回走,想要重新回到城里。 忙乱之中各种出错,反倒把一堆人都堆积到了大门口这里,谁也进不去。 “哈哈……实乃天助我也!” “儿郎们,杀进庄去,不封刀啊!” 李鬼一挥手,大军就这么直撞上去,把那些老爷们从堵在门口的车中拎出来,一刀砍死,尸首就随便丢在地上,任由人马践踏。 众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冲破了大门,长驱直入。 进了庄后,李鬼吩咐其他三个寨主各带一支人马,分别向庄内各处冲杀而去,一边杀人,一边放起火来。 不多时,整个李家庄内便火光冲天,惨叫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李鬼带着二十名披甲亲卫,在庄中四处游走,哪里有厮杀之声,他便冲向哪里。 庄中原有的高手都被李轻带到县城了,就算没有死在李鬼手中,也都卷了东西跑路了,现在庄中根本就没有李鬼一合之敌。 所有试图集齐保丁守卫家园的勇士,都被李鬼一斧砍翻,再将人群轰散。 没有组织的一盘散沙,根本不可能是榆山众的对手,很快整个李家庄就彻底沦陷了。 李鬼端坐在广场之上,看着手下的儿郎们把没能逃掉的保丁都三五一群地押过来,集中看管。 李老七忽然来报:“哥哥,那李家的族长说要见哥哥。” 李鬼眉头一皱,骂道: “这等货色,某见他作甚?” “尔又不是第一日做贼,这种事情,还来报我?” “一并砍了便是!” 李老七急忙解释道:“哥哥,那老丈说查过族谱,与哥哥是同一个李,乃是五代近亲。” 第42章 灭亲 听完李老七的话,李鬼冷笑一声,“呵呵,当日某穷困潦倒之时,也不见这些近亲出现,现在又想跟某论亲,想瞎了他的心!” “某不见他,你自管砍了那厮便是!” “这个……”李老七一阵为难,这人他是真不敢杀。 虽然现在自家大寨主说了不认这门亲,但万一日后哪天他又想起来,后悔了,那该如何是好? 尤其是自家大寨主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万一到时候心情不痛快,迁怒于他,他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要不哥哥还是见上一面吧,说不得真是亲族。有这么大的宗族相助,哥哥行事岂不是如虎添翼?” “鸟个如虎添翼?”李鬼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不屑地冷笑道:“宗族这种货色,惯会扑在人身上吸血。某若想要压榨族人,为己牟利,用他倒是合适。” “某若认了这门亲,日后再杀士绅,这群苍蝇便会飞来,叽叽嗡嗡,烦死个人。” “尤其那老苍蝇,满口为了你好,实则满腹算计,只在那里倚老卖老。” “你若不理,他便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你若去打,他便到处乱嚷,喊你不敬长辈,没得恶心死你。” “这种亲戚,要他何用?” “你既不敢下手,某家亲来便是。” 李鬼当然明白李老七怎么想的,也不为难他,当即拎起斧子,大踏步向着大厅内走去。 李老七擦了把汗,急忙在后面小跑跟上。 这李家庄的大厅很宽广,简直比榆山寨的聚义厅还要大,里面装饰更加精美,雕梁画栋,一派富丽堂皇之相。 只是如今这华屋美室之中,到处都是鲜血淋漓,三五步便是一具尸首乱丢。 大厅之中,已布置成灵堂模样,巨大的画圈,两侧的挽联,以及停在中间的一口紫楠木棺椁,与这满地的尸首正相配,半点都不违和。 榆山众已经把这里给占了,围在周边,最中心位置是一位锦衣华服的老人,坐在椅子上,颇有气度,周边簇拥的众人有的披麻戴孝,有的一身劲装,显见身份不同。 见到李鬼拎着大斧进来,浑身赤红,恍如地狱修罗,所有人不由得都瑟缩了一下,向着中间那老人身后退避。 老者扶着拐杖,在身后之人搀扶之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笑着对李鬼道: “这位想必便是榆山寨的大当家,李鬼李英雄当面吧?” “说来也巧,我前些日子查了下族谱,发现咱们两家是五代近亲,都是沂水李。” “若真算起辈分来,我还是你……” 李鬼也懒得听他废话,走到他跟前,手起一斧,便让老家伙人头落地。 “贼厮鸟!” “爷爷什么身份,尔等这种货色也配与爷爷攀亲?” 这老儿脑袋在地上乱滚的时候,唇边尚且带着笑容,根本就没想到李鬼居然会连话都不听他讲完,便出手杀了他。 这老族长原本还打算用家族可以助他招安,支持他在官场进步为诱饵,来说服李鬼。 甚至他还考虑了各种情况,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胁之以威……自觉一切可能都料到了,就没料到李鬼根本就不听他说话。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打的满腹草稿,一点作用都没起到,就化作乌有,被李鬼一斧砍死,人头落地。 人死了,啥计划都没用! 眼见老族长居然就这么被砍死了,尸体倒回椅中,颈子里往外汩汩冒血,所有人顿时疯了。 停顿了片刻之后,各种尖叫、哭泣之声响起,一群人四散而逃。 李鬼一挥手,那些手下立即挥动长矛,将这群人又赶了回来。 他们不敢杀这些人,但是阻止他们逃走还是可以的。 看着李鬼追在人群后面,挥动斧子,就如同宰羊杀鸡一样,转瞬间把所谓的“亲族”都给屠了个干净,这群山贼们也不由得感觉心头发凉,两腿发软。 这位大寨主真是天杀星下凡,杀起人来简直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那些跪地求饶的,也都没有得到赦免,反而死的更快。 等李鬼把所有人都屠戮干净之后,李鬼挥挥手,“集合,搜庄,把粮食财物都带走。” 李老七急忙点头答应,飞快着跑出去传令去了。 用不多时,所有山贼重新集合列队,然后有序开始搜刮财产。 不得不说,这李家庄真不愧为本县豪强,庄子里面粮食堆积如山,兵器铠甲弓矢简直难以计数,甚至还有几匹战马。 之前因为榆山众在沂水县内到处活动,所以大半的士绅家族都没能收到粮食,但是这几家豪强仗着军力强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如今仓库里面装得是满满当当的。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都便宜了榆山寨,成了李鬼的囊中之物。 这些东西实在太多,就算把李家庄所有的马车都拉出来,也装不完,肯定要多跑几趟。 好在周边已经没有威胁,就算很少人运送,也不打紧。 李鬼让手下分成两队,一队留在李家庄看守俘虏,招揽愿意上山落草的青壮,另一队则去装车,将粮食武器装备等物先运回山寨内。 任务分派完毕之后,李鬼就闲了下来。他索性选了一匹战马,自顾自地开始练习起了马术。 他的马术很一般,勉强也就只会骑,不过有了气运的辅助,想要学精,轻而易举。 等到得傍晚之时,东西已经都运得差不多了,李鬼的骑术也已经登堂入室。 气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李鬼押着最后一批财物,带着全体儿郎,一同返回了山寨。 老规矩,先给所有山寨弟兄发赏,然后再例行摆酒宴进行庆祝。 酒酣耳热之际,李鬼站起身来,拍了拍掌,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高声道: “诸位兄弟,山寨的朱富头领,自从上山以来,屡立奇功,先是入官军军营刺探,后又将李轻等地方豪强调离庄园,才有山寨两次大胜!” “某家向来有功必赏,现将朱富头领座次提前,位居第二,诸位兄弟,可有异议?” 一群山贼,哪里在乎谁做头领,除了黄四郎和李老七等少数几人脸色难看之外,其余人等均举起酒碗高呼,“没有异议!” 对于二人的表情,李鬼并未在意。 这些天来,李鬼越发觉得两人的行事不够爽利,做事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就像今日李家族长之事,换做朱富在场,肯定没有那许多废话,李鬼让杀,他就敢亲自动手,哪有许多忌惮? 而且两人能力也着实有限,武力不行,办事也差劲,着实没有培养价值。 李老七在情报方面有些天份,以后还可以给朱富做个副手。至于那黄四郎,日后多半就会掉队,成为寨中边缘人物。 不过好歹他们是最早跟随的老兄弟,且留一把交椅与他两个。 梁山之上尚且有不少混子,他榆山之上有几个关系户,又有何不妥? 只是这座次,只怕就得往后排了。 第43章 截杀官军 接下来的数日,李鬼率领榆山众日日下山,把之前因为忌惮所以不曾攻打的庄子都给攻破了,豪强家族剿灭,粮食财产尽数收缴。 因为收获太多,榆山之上不得不专门又新建了几座大仓库,专门来存放各种物资。 现在的榆山贼,单靠缴获所分的战利品,便个个都是小富翁。 见到金银之后,所有山贼全都成了好战分子,已经有不少弟兄念叨着想要帮山寨打破沂水县城,让李鬼哥哥做知县了。 好在李鬼脑子还清醒,知道他们不过想要进城零元购一番罢了,根本就是私心自用,而不是为了自家大寨主。 以战养战就是这个样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想再刹车就难了。 李鬼非常确信,只要一直不停地扩张,一直胜利下去,必然能养出一支能战、敢战、善战的强军出来。 但问题是,没有人能够一直获胜下去,若是稍有挫折,这支军队恐怕就会反噬。 李鬼不但没有听他们的怂恿,去攻打毫无意义的县城,反而开始进行整编。 现在的榆山寨,已经不缺武器装备了,兵种自然也要相应完善,枪兵、刀盾兵、弓箭手自该一应俱全。 山寨开始在军中搞大比武,会射箭的拉出来做弓箭手,武力高的单独成军做正选,武力弱的便成为后备军,最差劲的就去做辅兵、辎重军、火头军,待遇也会相应调整。 现在军中没有火铳、火炮之类的东西,所以辅兵基本上就是打杂的,待遇最差。 被裁撤的当然不愿意,但是在李鬼的大斧头面前,没人胆敢废话。 军队里面讲究十七禁五十四斩,到了李鬼这里,就变成了斩斩斩,没有其他的惩罚了。 而且军队里面虽然军令森严,但真执行起来的时候,弹性非常大,究竟杀不杀,关键还是看和将领关系如何,或者所犯错误的严重程度来判断。 但是到了榆山寨这里,只要犯到李鬼手上,一定“秉公处理”,咔嚓就是一斧。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除了整编之外,每日练兵,也丝毫不曾懈怠,但凡有胆敢偷奸耍滑的,一律淘汰,丢去做辅兵,立功受赏一概拿最低标准。 为了那碎银几两,所有汉子都玩儿了命一样训练,半点不敢偷懒。 这一日,朱富风尘仆仆地从山下赶了上来,一入大厅,便迫不及待地叫道: “哥哥,那州军已然出发了,最多一两日,便能到沂水县城!” 之前在城内说服李云的时候,朱富得知了丁知县再次申请援兵的事情,回来之后就告诉了李鬼,李鬼便遣人乔装打扮跟随商队混入了州城,暗中探查州军出动之事。 大宋的保密工作,漏得跟筛子一样,出兵这种大事,更是城中居民热切关注的谈资。 细作根本就不需要收买什么官员,随便找几个茶楼一坐,聊上几句,就有那消息灵通之辈主动把各种机密拿出来炫耀。 当然,这种级别的机密究竟真假,那就不好说了,只能看个人判断。 细作探听到有用消息之后,立即飞鸽告知,朱富汇总了之后,再把消息汇报上来。 “好!”李鬼把手中巨大的石锁在旁边轻轻放好,随手抓过毛巾擦了擦汗,吩咐道:“点起儿郎,我们立刻启程,前往中途埋伏,定要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如今山寨上的众人早就被训练折磨得快要疯了,听说要下山打仗,个个兴奋得如同吃了补药一般,摩拳擦掌,争先恐后。 唯独李鬼知道,这次来的敌人可是正规军,跟上次梁万燊那种杂鱼可是不同。 但他却没有提醒,只是冷眼旁观。 他也想知道,这些用了大把金银喂出来的战士,究竟能不能与正规军一战。 一行人很快集合好,随身带上干粮饮水,除了留些老弱在山上守山之外,榆山贼几乎倾巢而出。 沂州山多,境内山脉自北而南有鲁山、沂山、蒙山、尼山四条主要山脉。 境内还有不少由流水侵蚀造成的桌状山,当地称为“崮”,素称沂蒙七十二崮,其实有百余崮之多,百崮雄姿,不仅在中国大地上是一大奇观,在世界也极为罕见。 山多的结果,除了物产丰富之外,一个是山路难行,另一个便是利于埋伏。 从沂州城到沂水县,只有一条破烂的官道能够让大军行走,所以李鬼根本不需要费心去寻找什么必经之地,随便在大路边找到一个林木茂密之地,分成几队,在各自队将的带领之下,往里一趴,耐心等着便是。 此时已是秋末,但秋老虎尚在,正午闷热不说,还有不少蚊虫叮咬,甚至因为没有经验,还有被蛇咬伤的。 也幸亏他们提前早早便来此埋伏了,否则各种杂事一并出现,埋伏的作用起不到半点,反而徒自折损战力。 那群山贼从来不曾做过这种埋伏之事,对此颇多怨言。 他们宁肯拦在路中间,大张旗鼓地和敌人正面干一场,也不愿意这么难受地趴在草丛里。 若不是李鬼早早把近卫编成督战队,时刻盯着他们,严禁胡乱走动说话,只怕他们远远地便会被敌军发现了。 李鬼的督战队,倒不是为了这种事情准备的,而是担心战斗一开始,这边遇挫之后便会崩溃。 李鬼提前告诉过督战队了,有敢临阵怯战不前的,在阵中胡乱喊叫扰乱军心的,战时向后逃走的,一律格杀勿论! 众人在林中等了一天一夜还多,终于看到了有零散骑兵纵马在大道上驰骋而过。 李鬼知道,这是军中的斥候,专门在前面探查道路的,防的就是伏兵。 可见这支军队的将领非常谨慎,哪怕是在州内行军,依旧放了斥候。 不过很显然,这些斥候本身并不称职,他们根本就没有用心去查,左右草草张望了几眼,便策马掠过。 谁会相信,一群山贼居然敢埋伏官军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军终于到了,浩浩荡荡,从众人之前整齐迈过。 李鬼张望旗号,粗略一估,至少有六个营,也就是三千人之众。 这些人严格按照前军、中军、后军的模式行军,任何一方遇袭,都必然会首尾呼应,绝对不是榆山寨这群只会列阵刺枪的乌合之众可比。 待到前军过去,中军靠近,李鬼对着旁边的鼓手一点头,高呼一声:“儿郎们,列阵杀敌啊!” 随后李鬼纵身跃起,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向着旗帜最密集的地方冲了出去。 第44章 翻船了 这支军队果然训练有素,贸然遇袭,也不惊慌,靠近敌军的这边士卒立即便原地停步转向,对着李鬼这边竖起刀枪,队后的弓箭手也开始取箭拉弓,准备覆盖射击。 中军之处旗帜挥舞,不知发出了何种令号,前后军同时移动脚步,开始向中军靠拢,使阵型变厚。 密林之中鼓声如雷,榆山众也从不同位置杀了出来,按照所属的队伍,列队前突,扎入了前后军之中,将对方的行动打断,捉对厮杀了起来。 李鬼策马狂奔,速度极快,在敌军还没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杀到了阵前。 他挥舞着大斧,如同猛虎下山,一头扎入了中军大队里面,那长柄的斧子抡起来,碰着就死,沾着就伤。 李鬼也不恋战,一直前冲,瞬息间便击破了枪兵阵,对着后面的弓箭手就开始了大屠杀。 不先把弓箭手灭掉,他率领的榆山众根本就冲不过来。 弓箭手也是带刀的,但是近战能力比起刀盾兵要逊色得多了,逃的话还能多活一会儿,敢和李鬼放对的,死得更快。 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弓箭手阵列就乱了。 再怎么久经训练,也不过是些厢军罢了,最多就是打过几仗,战场经验丰富一些而已,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本能依旧会击败理智,占据上风。 没了弓箭手的压制,后方的榆山寨步兵便贴近了中军大阵,两方搅在了一起。 到了这种情况,双方拼的就是谁更能承受损失,谁的意志力更强,谁的士气更高。 冷兵器厮杀,是赤果果的肉搏。 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人头残肢乱飞,内脏肠子四溅,满眼红色,鼻端到处都是恶心的腥臭之气,耳中到处都是生命临死前的悲鸣,那种心理压力,绝对不是热兵器时代能够比拟的。 正常情况下,在冷兵器战争时代,能够保持10%战损依旧不崩溃的军队,已经堪称精锐了。 榆山众这边,士气纯粹是靠着之前几次顺风仗养出来的,非常的浮,若不是李鬼用大把的金银填进去,把士气的根基给弥补了,只怕这一波正面冲突,就全面溃败了。 但即使如此,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李鬼当然也清楚这个问题,所以在杀散弓箭手后,立即策马向着中军大旗之下冲了过去。 无论哪个时代,斩将夺旗,都是激发己方士气,同时击溃敌人心理防线的重要手段。 官军这边的将领端坐马上,居高临下,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条条命令发下去,顿时便有周边的刀盾兵围了过来,将李鬼的奔马逼停,向着李鬼身下的战马乱刀砍下。 “直娘贼!” “敢伤吾马!” 李鬼大怒,弯下身来挥斧一阵乱砍,所谓的盾牌在纯钢大斧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裂,连带持盾的手臂都一并撕碎。 眼见普通士卒阻拦不住李鬼,那些部将顿时坐不住了,纷纷抄起武器,向着李鬼围杀过来。 这是战场,不是比武,哪有什么单挑的事情? 一群人挥舞着各种兵器,骑在马上,围着李鬼团团乱转,把浑身武艺都使了出来,想要击杀这个匪首,立了首功回来。 更有那善使弓箭的,将弓弦扣在手中,找到出手的机会,便是一箭,防不胜防。 李鬼猛攻了两次,虽然砍飞了几人,但后续的补刀都被弓箭所阻,落马之人都被手下救了回去,一个人头都没拿到。 李鬼顿时焦躁了起来,觑得那后方放箭之人,将斧抡起,对准他直掷而出。 那将正自搭弓射箭,忽见李鬼抡斧,谁知目标竟是自己,等再想闪时,已来不及,被大斧当胸轰中,半边身子都撞烂了。 其余众将眼见李鬼手中没了兵刃,不由大喜,纷纷纵马来袭,想要趁机取了李鬼的首级。 谁知李鬼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下,将身一蹲,一手托住马腹,一手按住马背,用力往起一抱,双足用力,腰间一旋,借助战马纵跃之力,竟然把战马当做暗器,对着众人直甩了过来。 这战马虽然不如草原马高大,但少说也有千斤之重,横撞过来,简直就跟铁滑车一样。 敌将哪里防备到这个,顿时像被打保龄球一样,连撞翻了四五个,骨断筋折,人马皆亡。 李鬼大踏步反冲锋了过来,按住马腿,将半截马尸抡起,当做兵刃,铺天盖地就是一顿乱打。 这种兵刃何人能挡? 十几员官军将官转瞬之间便全军覆没,被打成了肉泥。 “直娘贼!” “看你们这般还如何挡我!” 李鬼狠狠地唾了一口,把残破的马尸随手一丢,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泥,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把大刀,大步向着中军大旗冲去。 李鬼这副杀神的样子,着实太过恐怖,前方敌军纷纷逃散,不敢阻拦,便是后面的队将再如何催促,都只做不闻。 而榆山这边则士气暴涨,纷纷高喊: “李鬼哥哥万胜!” “天杀星威武!” 之前因为血战遇挫所损失的士气,在这一刻便全部补齐了。 在冷兵器作战之时,一员猛将在战场上能够产生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已经远远超过武将本身杀敌的意义。 眼见李鬼冲杀到了近前,那旗下将领依旧不慌不忙,甚至还挥动小旗,令其他人退下,而他本人则提枪策马,向着李鬼对冲而来。 “来得好!” 李鬼精神一振,抖擞精神,倒拖着大刀,大踏步向着奔马冲去,只等到了近前之后,一刀抡起,便可将敌将劈为两半。 他很自信,这天下间,没有人能够在力气上面超越他。 就算是同时发招,他的速度也完全可以后发先至,率先斩敌。 可谁知两人抵近之时,那对面将领忽然伸掌对他一招,顿时晴空一道霹雳响起,“轰隆”一声,炸在李鬼头上,当场便将李鬼劈翻在地。 “哈哈……饶你勇力无双,在吾掌心雷前依旧不过凡夫俗子罢了!” 敌将哈哈大笑,马踏銮铃,冲过来便要拿人。 第45章 这一点也不符合历史 这官军将领名唤莫宏,乃是青州人士,早年得异人传授,练就一手掌心雷的法术,因俗缘未断,下山投军,凭此异术,所向无敌,无人能挡,数年间便积功一路升至统制。 此次受命来剿榆山贼,他并没放在心上。 区区山贼,还不是弹指可灭? 一直到李鬼展现出了无双勇力,才让他高看一眼。 但也仅此而已。 死在他掌心雷之中的强人猛将,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多加一个,也不算什么。 这种临阵发雷的手段,他早就惯熟了,李鬼方一栽倒,他胯下奔马便到了李鬼身前,举枪便刺。 先发雷,再枭首,这种千篇一律的做法,早就熟极而流,从不曾失手,谁知此次便出了意外。 李鬼被雷轰倒后,身躯只是一僵,体内气运流转,立即便把那股麻痒之感消解了。 莫宏的枪尖刚向下一刺,李鬼已翻身而起,一把抓住枪身,用力一拽,便把莫宏从马上给扯了下来。 “好贼子!” “居然还会用雷!” 李鬼心中惊怒交加,生怕敌将再拿雷轰他,猛扑过去,提起醋钵儿大的拳头,劈头盖脸便轰了下去。 直把莫宏骇的,高声叫道:“且住,你不能杀我!我师父……” 话语未落,额上已挨了一记,“咔嚓”一声脆响,莫宏的脑袋猛地向后一折,颈椎已然断了。 李鬼第二拳随即便到,“噗”地一声闷响,莫宏的脑袋便如烂柿子一样,被捣了个稀烂,一缕红色气运从尸体之中悄然冒出,没入了李鬼的身躯之内。 到得此时,李鬼方才放心,丢下莫宏的尸首,把拳头上的血污、脑浆等物随手在身上一擦,站起身来,爆吼如雷,声震四野。 “宋将已死,宋军败了!” 如是三次,战场局势立时大变。 战阵之上,情势多变,在兔起鹘落之间,便一波三折,无人能够料到结果。 先是所向无敌的人间勇士大寨主李鬼,被一记仙法给劈了,连一招都没撑过去。 此情此景简直轰碎了榆山寨众贼的士气,险些便让战阵当场崩盘。 但随即,挨了宋将一记雷法的大寨主不但没死,反而翻身把那宋将给砍死了,将整个局面又逆转了过来。 这简直便惊掉了一地人的下巴。 宋军这边的将领,自统制莫宏以下,大半已经战死,剩下的些许副将、部将已经约束不了军队,开始有三三两两的“聪明人”开始逃散了。 李鬼拎着大刀,纵身冲到帅旗之下,一刀将扛旗的小兵砍死,其余持旗之人不敢再留,纷纷丢下旗帜逃走。 随着旗帜的倒伏,所有士卒都知道,将领那边已经败了,心中斗志顿时消散,哪里还敢继续作战,只顾着保住自家性命。 榆山这边则是士气大增,在三位寨主的带领下,口中叫着“我家哥哥是天杀星下凡”,呼啸连连,在后面再次打起了顺风仗。 乌合之众就是这样,顺风所向无敌,逆风一溃千里。 抡起虐菜来,榆山众的经验丰富,三五一队,便开始肆意绞杀那些跑得慢的倒霉蛋。 眼见胜机已然奠定,李鬼也懒得继续动手,站在原地,开始研究得到的那缕红色气运。 虽然他原地站着不动,但周围十丈之地,空无一人,无人敢越雷池半步,就连逃兵在逃命之际都下意识地绕着他走。 随着李鬼身躯越来越强,白色气运对于他的提升也已经微乎其微了,现在得到红色气运之后,却又可以继续向上加强,向着人类的极限方向前进。 消耗掉这缕红色气运之后,李鬼只感觉到原本的肌肉骨骼变得更加紧密,更加坚固,原本高大魁梧的身躯,反而缩小了一些,但是体重却更加的重了。 按李鬼的估计,现在便是不着甲,普通折铁刀砍上去也不过是一个白印罢了,只有精钢打造的兵刃,才能在他的身躯上留下伤痕。 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功,但李鬼现在的身躯,已经有了几分刀枪不入的迹象了。 可想而知,只要继续强化下去,到得最后,李鬼定然能够达到人类的极限,甚至于超越极限,成就超凡。 榆山众追杀了半个多时辰,一直把官军给赶出了沂水县的地界,才逐渐清醒过来,慢慢返回,被各队的队将收拢起来。 这一番大战,前后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真正正面厮杀只有刚开始偷袭的那一小段,最后决胜负的也不是普通士卒之间的战斗,而是李鬼把敌将给团灭了,才最终奠定了胜局。 血战时间虽短,但事后一查,发现战损率已经超过半成,重伤率已经超过一成,几乎人人轻伤。 榆山军之所以没有崩溃,完全是敌军先崩溃了,在胜利的鼓舞之下,才有如此超常发挥。 对于这种结果,李鬼还算是比较满意。 他最初训练军队的目的,就是拖住敌方大军,给他创造单杀敌将的机会。 但是这次的事情,让他认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入娘的!” “居然真有人会道法!” “到底是水浒传的世界,一点也不符合历史!” 在水浒传开篇第一回,便是“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 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修行之人的,也确实存在道法妖魔这回事。 那梁山之上一百零八将,更是货真价实的魔君转世,下来应劫的! 再想想倒拔垂杨柳的鲁大师,四五百斤的石墩子随手乱丢一丈多高的武二,李鬼顿时就觉得自己现在这点儿武力值有些不够用。 至于传说中的九天玄女送给宋江的天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机会得抢来看看。 不过似乎这天书里没有修行的根本法,全都是一些应用的法术技巧、兵书战策之类的东西,那便没什么用了。 至于这气运不同颜色都是怎么来的,李鬼管那许多? 只要杀人给气运,能用,就行! 杀得多了,自然知晓! 第46章 朝廷欲招安 官军全军覆没,这等惨案顿时震惊整个沂州。 这是榆山贼第一次被一众官员们重视。 之前榆山贼也曾经做下不少大案,但是这种“大”只是在普通人层面的,真正落到州府一级官员眼中,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何况,之前梁万燊兵败身死的事情,还被丁知县栽了个残民以逞以至兵变的罪名,根本就跟榆山贼没关系。 但是这次就不同了,领兵的莫宏乃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还有异术在身,所有战败的士卒都是见过血的老卒,就算比起禁军来逊色一些,但是战斗力在整个沂州厢军之内,也是首屈一指的。 如果不是沂水县走了大量的关节,州府那边才不会在一个小小山寨身上浪费兵力呢! 可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最重要的是,在前线逃回来的那些溃兵口中,他们得知,那些榆山贼的头领,居然是个猛将,堪称霸王再世,甚至还有人为了推卸责任,说什么“天杀星下凡”的。 笑话! 这世上只有文曲星一个星宿,哪有什么天杀星! 但就算这群人有所夸大,那个领头的李鬼,敢单人冲阵,在大军环绕之下,将莫宏及多员武将都给斩了,那也必然是员猛将无疑。 这就很让人为难了,若连莫宏都不是对手,在这沂州只怕便找不出来能够击杀此贼的武将了。 打不赢怎么办? 简单! 给他个小官儿做便是了! 他既然杀了莫宏,那便代替莫宏做狗好了! 到时候找个机会,丢他到宋辽边界,自生自灭便是。 一众大佬很快达成共识,然后迅速写就奏折,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只等朝廷允准,便开始招安事宜。 把这事情办完,州里面就撒手不管了。 在他们看来,没有贼人能够承受得住招安的诱惑。 哪怕再英雄无敌,也不过是个不曾受过圣人教诲的莽夫,只要丢点残羹冷炙过去,便会乖乖地摇起尾巴。 州里面没事儿了,沂水县这边可就慌了。 原本那些士绅还心疼剿匪金的事情,打算回头给丁知县一个好看。 他们这段时间躲在县城之中,对于李鬼的威胁了解程度不过是停留在别人口中,没有感同身受。 并且县城那破烂的城墙给他们带来了虚幻的安全感,总以为李鬼不可能打进县城里来找他们的麻烦。 但是之前李鬼闯入县城,在一品轩内大开杀戒,当晚死伤士绅数十人,可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区区县城的防御,对于李鬼完全就是虚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谁就杀谁。 这让他们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之前是丁知县逼着他们掏钱,后来是他们追着丁知县,让他催促朝廷早日发兵前来剿匪。 在千呼万唤之下,朝廷大兵终于是来了。 一众士绅好不容易听到点好消息,谁知还没开心两天,就听到噩耗传来,剿匪大军半路被榆山贼偷袭,自统制以下,全军覆没。 这还了得? 连州府派来的援军都打不过榆山贼,那在这沂水县之中,谁还能与榆山贼相抗衡? 不用任何人串联,一群士绅立刻就冲到知县衙门,来找丁知县了。 暴怒的士绅们把丁知县团团围住,好一顿抱怨,说什么的都有。 “朝廷怎么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已有梁万燊的前车之鉴在先,县尊怎不向州内解释清楚,让州里派精兵强将前来?” “剿匪金吾等可是都交了,这匪剿不成可不行!” “县尊治下乱匪如此嚣张,只怕县尊难辞其咎。若非家业尽数在此,老夫早就举族搬迁了!” “县尊莫要气馁,还是再向州内求援为要!” 面对这群人话里话外里的各种威胁利诱,丁知县也很无奈啊。 自从上次李鬼大闹一品轩,被李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之后,丁知县惊怕之下,便染上了风寒,这么多天了也一直不见好,现在都是强撑着病体来听这群人抱怨。 这群人怕,难道他就不怕吗? 以前他不怕,是因为他和刘老太公那边有默契,所以李鬼一直不曾前来攻打。 没见当日李鬼杀戮无数,都不曾杀他吗? 这就是他的底气! 但问题在于,现在官军再来剿匪,刘老太公在州城那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这代表着双方的默契已经被他自己给破坏了,若是真让州军剿匪成功,那刘老太公自然只能咬牙认了,可谁知这州军这么废物啊! 更让丁知县心惊的是,榆山贼是在半路上伏击了州里来的援军,那问题来了。 这榆山贼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不是刘老太公那边给暗中送的情报? 这种事情严格来说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但士绅之间的争斗,本来就很残酷。 刘家虽然势力并没多强,但是也是士绅中的一员,只要没抓到人,没有证据,谁也动不了他! 便是丁知县想鱼死网破,都没有机会。 这种事情刘老太公都敢做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只怕攻破县城,杀人灭口,便在旦夕之间。 现在若说在场众人谁最想李鬼死,那一定非丁知县莫属了。 其他的士绅李鬼或许会不杀,但是他这个背叛了盟约的“叛徒”,刘老太公一定不会放过。 毕竟丁知县算是刘老太公计划之中的另一个知情者,若他活着,异日做了证人,不说朝廷怪罪,只怕所有士绅能把刘家给生吞活剥了。 “好了好了,诸位士绅莫要再催。” 丁知县双手虚按,打断了众人的抱怨,强忍着头痛,示意宋师爷去拿文房四宝。 “本县立刻便写公文,向州内求助,请州内再发大军。” “这次定要一举功成,将那榆山贼彻底剿灭!” 在宋师爷的帮助下,丁知县草草写了求救公文,当着众人的面用了印,指派衙役快马送往州城之后,这群士绅才悻悻然离去。 在焦灼的等待了三天之后,县衙这边终于等到了州内的消息,没有回文,只有回信。 丁知县正卧病在床,额间放着毛巾冷敷解热,见到回信,急忙挣扎着爬起,把信件打开,仔细一看,满篇废话尽数略过,只在末尾见到上面写有“招安”二字,顿时大喜若狂,出了一身透汗,从榻上一跃而起,哈哈一笑,疾病不药自愈。 第47章 待士绅如韭菜 丁知县的心病在于害怕被灭口,但是只要招安令一下,就代表着刘老太公那边的计划已然成功,一切进入了收尾阶段。 只要李鬼成功被招安,成了朝廷体系的一份子,自然过往的事情一笔勾销,谁也不敢再提。 那些被李鬼害惨了的士绅家族就算再愤恨,也只能采用官面上的手段来报复,而不能胡来。 到了这个阶段,灭不灭口已经无关紧要了。 或者说,这个阶段不节外生枝才是大家都最期盼的,万一这当口有人搞事,把好好的招安给搅合了,逼得李鬼狗急跳墙,那必将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所以,丁知县的小命,又保住了! 丁知县兴高采烈地把信件递给旁边的宋师爷,让他也好好看看,然后吩咐小厮迅速准备热水沐浴,再准备饭食,好好杀杀饥火。 宋师爷看完之后,也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东翁,终于盼到苦尽甘来也!” “哈哈……”丁知县放声长笑,“长平,某能有今日,少不得长平赞画之功,待得招安完成之后,咱们二人可要好好喝上几杯。” “只是现在还少不得要长平辛苦一番,赶紧把消息放出去,尽早传到榆山之上。” “那等山贼,未必有多少耐心,吾等可万万不能倒在这最后阶段。” 宋师爷领命出去,想来想去,只有都头李云交友广泛,或许有法将消息传出,当即去了前衙,唤了李云过来说话。 从宋师爷处领了命令之后,李云懵懵地从衙内出来,心中兀自难以置信。 李鬼做下好大的事情! 县内士绅如今八成都死在了李鬼的手中,但就因屡次击破了官军的围剿,便能摇身一变,成为官人,甚至品秩可能比他还高。 这让李云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好生疯狂。 果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么? 这天下究竟怎么了? 本分好人处处吃亏,反倒是乱臣贼子扶摇直上。 他忽然有些后悔,当日应该跟着朱富一起上榆山落草的,说不得等待招安之后,自己这小小都头的官职也能升上一升,由都头世家一跃成为将门世家。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也只好打点精神,径自往西门外酒家而去。 到了酒家,给朱富留了消息,便回家等着,果然到了晚间,朱富拎着果子酒水,施施然上门了。 两人客套几句之后,摆上酒席,开始吃喝。 几杯酒下肚之后,李云展开话题。 “贤弟此番却是大发了,我自县尊处得知消息,州内已经决意进行招安,十天半月之后便有消息。” 听得此言,朱富也不由得喜形于色,急忙举起酒杯来,“啊吔!师父真是给小弟送了个天大的好消息呀!” “我料想此番剿灭了官军部队之后,早晚定有好消息,却不料来得这般迅速!” “却不知朝廷给了我等什么官职?” 李云举杯与他相碰,饮下后摇了摇头,道:“你这便是为难愚兄了,这等事情,便是县尊也未必知晓,我又如何能知?” 朱富急忙再将两人酒杯满上,致歉道:“是小弟太过急切了!” “小弟也不贪心,能捞个有品级的官身,便已知足,有无职司,都无所谓。” “只是我家哥哥英雄无敌,若是官职小了,只恐再生事端。” 李云再饮后笑道:“你且顾好自己便是,你家哥哥自有刘老太公为他张罗,断然不会让他吃亏。” 说完后,李云持筷吃菜,压压酒气,却见朱富脸上显出迟疑之色,便好奇问道: “你这表情,又待怎地?” 朱富迟疑了一会儿后,身体前探,压低声音道: “师父,你我兄弟多年,知根知底,小弟也不瞒你。” “依小弟之见,我家哥哥恐怕非是刘老太公的傀儡。” 李云悚然一惊,急忙放下筷子,也凑过来小声耳语。 “此话怎讲?” 朱富斟酌了一下措辞之后,低声说道: “我家哥哥天生神力,乃是绝世猛将的胚子,兼且雄才大略,爱民如子,绝非一个普通士绅家族能够培养得出来的,更加不可能被一个区区地方士绅所限。” “在小弟看来,我家哥哥乃是天生的星宿下凡,多半是来保国安民的。” “师父总在城中,不知城外情况。” “好叫师父得知,自我家哥哥上山这半年,整个沂水县风气大变。” “士绅都进了城里,所有爪牙尽数被斩尽杀绝,乡间无人再敢欺压良善。” “若有横行乡里的,只消给榆山上送个消息,便有人下山替天行道。” “现在的沂水县乡间,说一句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毫不为过。” “师父且说,这等英雄豪杰人物,哪里是任由刘老太公当做傀儡摆布的?” “或许最开始我家哥哥是靠着刘家发迹,但最多便是些权益手段罢了,早晚必会与之翻脸。” “小弟与我家哥哥私下里饮酒时曾经听他说过,士绅这个东西,就跟地里的害虫一样,必须时不时的杀一杀,这样才能让无地百姓有地可种。反正士绅就像韭菜一样,割完一批,很快就会再长出第二批。” “小弟初闻此言时,只觉离经叛道,太过吓人,但这些时日细细思量,却自有一番道理。” 这些想法,朱富早就有了,但是一直憋在心里,没敢跟任何人提,现今一口气吐了出来,只感觉分外痛快。 说完之后,他自顾斟了一杯酒,一口闷下,然后问道: “我家哥哥对士绅恶意昭彰,师父且说,那刘家有何本事,能让我家哥哥对他另眼相看?” 听完朱富的话,李云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言? 文相公曾言:“为与士大夫与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这天下自有地方士绅、豪强出现之后,便不曾少了他们的踪影,任何王朝若是不得他们的支持,便连最基本的粮税都收不上来,身死国灭也不过是转眼间事尔。 李云贫乏的想象力,甚至想象不出,没有士绅豪强存在的天下,将会是何种模样。 他愣忡了半晌,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急忙举杯把话题岔开。 “不管他和刘家有何关系了,反正都要招安了,等到他成了朝廷命官,自然态度就会不同。” 朱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举杯饮酒。 第48章 山寨内部的暗流 招安的消息很快便在山寨之中传开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招安这种事情,其实能做官的也就那些有座次的头领,不可能所有人都去做官,哪怕是廉价的武官也不可能。 一旦榆山寨被朝廷招安,那些部将、队将顶多就分个无品级的杂官,进入厢军队伍之中。 运气好了还能继续做部将、队将,运气歹的连这正规的无品级小官都捞不到。 至于普通山贼,更是直接被打散了,分派到不同的厢军队伍里面,依旧是个大头兵罢了。 现在做山贼,普通士卒虽然每日训练辛苦,但是伙食不亏,一旦厮杀获胜,山寨便会大摆宴席,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每次抢掠士绅之后都有大把的赏钱,但是成为正规军之后这些就都没了。 有那安分守己的,愿意把身份从贼转化成兵,然后光明正大重回家乡,做个老实本分的小卒子。 更多的是那不安分的,宁可继续在这榆山做山贼,也不愿重新做个老实的杂鱼炮灰。 他们的心,已经被李鬼拿酒肉金银给养野了。 只是他们自己心中也清楚,山寨究竟招不招安,他们这些小卒的态度毫无意义,只有几位寨主说了才算! 如果说普通士卒之间对于招安还有些异议的话,山寨另外三位头领态度便非常一致了。 “哥哥,俺老七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官人,还要多谢哥哥大恩!” 李老七满面激动,趴在地上“邦邦”磕头,落地有声。 黄四郎也紧随其后,满面亢奋,扯着脖子叫嚷着: “俺只道做个寨主,手下几百儿郎,想吃肉便吃肉,想喝酒便喝酒,便是这辈子最快活的事情了,却不知这只是开始,快活的日子还在后头呐!” 朱富也笑着道:“我仔细打听过了,那个被哥哥斩杀的将领是个统制,麾下执掌一军人马。既然哥哥连统制都杀了,想必此番招安,官衔不低,至少不会比那死鬼低。” “招安?统制?呵呵……”李鬼冷笑了两声,眼见手下们对于“谋个出身”之事都非常热切,也不好打消他们的兴致,口中只道:“且看朝廷给个什么鸟官再说吧!若是让某满意,招安也未尝不可。” 原本这榆山寨的出现,就是个意外,李鬼也没想到,居然发展的如此顺遂。 但现在的发展程度,就已经是榆山寨的极限了,再往上,就必须攻州破县,开始占据城池了。 而一旦有城池失手,朝廷的应对手段就完全不同了,到时来征剿的,就必然会是禁军甚至西军。 榆山这破地方,虽然山高林密,但是并算不得天险,朝廷若发起狠来,只消秋季放火烧山,便可轻易摧毁榆山寨。 即使不用这等毒辣计策,只靠兵将硬打,李鬼手下这千余步兵,也抗不了几个月。 如果再辅以攻心之计,分化拉拢,只消看看现在黄四郎、李老七那副狂喜之相,便知结果如何。 所以若是朝廷真给出一个不错的价格,让李鬼能够在此安心发展,用上几年时间,把这里打造成铁桶一块,也未尝不能虚与委蛇一番。 不过朝廷那些大头巾也不是傻子,对于招抚自有一套章程,怎么可能让他保留原有军队,多半便是投闲散置的结果。 这可就非李鬼所愿了,到时候……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莽夫就不考虑动脑子的事情了,大不了就杀他个天翻地覆,看看爷爷能不能以杀证道,一路杀成超人! 打定主意之后,李鬼便让人把招安的消息传了下去,同时让小头目们各自暗中关注手下儿郎们的动向,尤其是那些不想招安的汉子,尽数把名单报上来。 众人只道大寨主不想有人破坏招安大计,所以甚为用心,用不数日,便把所有人员底细摸了个清楚,悄悄汇报了上来。 李鬼下令整编,将这批人另行单独编队,独立成营,由自家直管,待遇上调一档,日常酒肉管够。 外人不知李鬼心思,只以为大寨主在安抚众人,防止他们生乱,搅了招安大事,对于他们这种超格待遇也只做不知。 受了如此待遇,新营众人不但怨气未消,甚至更加不满。 只要一想到未来成为普通兵卒,再无这种酒肉享用,他们便满腹牢骚,恨不得搞出些事端出来,把这招安给搅合了。 李鬼只做不知,无有任何惩罚不说,还让人加大训练力度,将这批人操练得叫苦不迭。 不数日间,新营内便怨声四起,甚至还有不少野心之辈已经开始暗中串联,打算在榆山寨招安之后,另行造反的。 有人把这些事情暗中报给李鬼,李鬼却只是不管,任由他们胡搞。 那些串联之人,开始响应者众多,但只要一想到日后来剿他们的官军,多半便是由如今的大寨主李家哥哥率领,立时心里便凉了一半,不敢再想造反之事了。 这串联之事,也便就此打住,旋起旋灭,前后不过数日。 山寨人多口杂,新营之中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山寨。 其他山贼们一边耻笑着这些不知好歹的傻瓜,一边老老实实攒钱,准备招安后买地建房,安心做个顺民。 唯独朱富心细,见到此种情景,心中另有计较,却也不多说废话,只是冷眼旁观。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忽然一日,山下城外酒店来报,天使已然到了沂水县,不日便将上山宣旨。 山寨顿时便忙碌了起来,一众人在山寨各处披红挂彩,洒扫清洁,将香案等物提前准备好,就等天使上门。 谁知那天使到了沂水县便停留不前,只派了一个使者来到榆山,宣榆山众人前往沂水县城门之外,迎接招安圣旨。 众人不觉有异,急急忙便要收拾东西随那使者前往县城,李鬼急忙将众人喝住,破口大骂道: “贼厮鸟!” “尽被官帽子蒙了心!” “若那是陷阱埋伏,到得城下,某家倒是不怕,只恐你们性命不保!” “现在是山寨获胜,他们求着山寨招安,却不是咱们向他们求饶!” “某家便在这山上呆着,他要宣旨,便让他上山来见!” 第49章 李鬼的条件 眼见李鬼发怒,一群人急忙围上来劝。 “哥哥,那可是天使,怎会哄骗我等?” “圣旨可是官家的亲笔用印,谁敢胡乱拿圣旨设陷,不怕被参个欺君之罪么?” “朝廷已然展露诚意,我等合当亲去才妥。” “我等知哥哥谨慎,但留在山上,太过倨傲,若惹怒了天使,恐不为美。” 一群人七嘴八舌,却都是同一个意思,便是让李鬼老老实实地跟着大家下山,一块去县城接旨。 李鬼大手一挥,打断他们的劝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一群不明事的腌臜泼才!” “既然圣旨已经下了,便不能再行更改。” “那天使有几个胆子,敢破坏朝中相公定下的招安大计?” “你便是再如何倨傲,他也不敢不来宣旨!” “同样,你便是把他们当祖宗供,圣旨上面的官职也不会给你增加半品!” “你们急着招安,某家却要看看官职是否合心,若不满意,这安不招也罢!” “山上兄弟如今已分两部,尔等若是急着招安,尽管带着他们离去,我自率领其余兄弟继续做贼!” 听到李鬼如此说,厅内众人才恍然大悟,明了李鬼的态度。 但他们也知,若无李鬼,朝廷怎会招安他们? 偏偏李鬼又把那些刺头山贼给编成了一队,根本不可能和他们一起走。 几人心中暗叫一声苦也,只好转身苦着脸向使者求情,塞了大把的银钱之后,才勉强将不悦的使者送走。 一切果如李鬼所说,那天使得到消息之后,虽然大发雷霆,但是依旧出了县城,前往榆山而来。 那天使被护送到了榆山脚下,远远地便看到一群人站在路边关卡之前,等天使到了近前,便齐齐伏倒,口中高呼: “草民等叩见天使,劳天使亲至,罪甚罪甚!” 那天使摆出亲善的笑容,伸手将最中间的朱富扶起,亲切地说道: “本官在京都也久闻李将军的勇武了,过往的事情且不必再提,日后……” 朱富尴尬地插口道:“回天使,我家哥哥近日身体不适,正在山上休息,小人乃是山寨二当家朱富。” 天使的笑脸顿时一僵,几欲发作,但又强自忍耐,松开朱富的手,不再理他,冷着脸大踏步穿过人群,径自往山上去了。 几人急忙快步赶上,卑躬屈膝地在天使的侧后方护着,防止天使一脚踏空出点什么意外。 到了山上,天使见到山寨外墙一水的黄土夯就,内外各贴青石,高大厚重,简直比很多县城都更甚,不由得一阵心惊。 等入得寨来,见到寨内旗号鲜明,人马整齐,精气神十足,寨中物品摆放井井有条,便是寨内的卫生都非常干净整洁,简直比他在京都见过的禁军军营还要更胜一筹,心中对于素未谋面的李鬼更加忌惮。 如此贼子,必定所谋者大,当早日铲除为要! 拿定主意之后,之前的不悦尽数被他压在心底,脸上反而浮现出热情的笑容。 周边几人不知,以为是天使看到满寨披红挂彩,感到高兴,于是上前巴结道: “小人等人虽为贼,但多是被逼无奈,为谋生路尔,一直心向朝廷。听闻天使前来,吾等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这些彩旗都是寨中兄弟亲手所制,只为表达一份忠贞之情。” 天使笑着安抚道:“你们有心了。日后吾等皆是同殿为臣,共为大宋效命,过往旧事自此一笔勾销,尔等也勿需担心。” 众人大喜,纷纷把仅会的那点拙劣马屁拍将上去,一时之间,宾主相得,气氛非常融洽。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聚义厅。 李鬼端坐在正中椅上,面无表情与跨过门槛的天使对视,场面顿时便冷清了下来。 还是文官脸皮厚,就在朱富等人不知道该怎么圆场的时候,那天使已然笑嘻嘻地抱拳拱手,态度极为亲切。 “这位英雄想必便是李鬼大寨主了吧?” “果然是见面胜似闻名啊!” “来沂州之前,吾听闻传言说大寨主有万夫不当之勇,吾还不信,现在见到真人才知,大寨主果然是一员猛将也。” “我朝中似大寨主这般身形体态的战将,也着实不多!” “似大寨主这种英雄,若有意为国出力,吾可修书一封给西军的老种经略相公,在西军做个指挥或都统制,在沙场之上博一个封妻荫子!” 这一堆的迷魂汤直灌下来,若换了一个人,只怕便被忽悠得找不着北,兴高采烈地跑到西军那边效力,然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不过遇到李鬼这种天生反骨的家伙,却没用了。 李鬼也不说破,仰天哈哈一笑,往椅子上一靠,把二郎腿翘起,做出傲慢的样子。 “废话也不必说,且把某家的官职说来听听,若是让某满意,某便接旨,若是随意拿些小官糊弄,呵呵……” 这天使面上依旧亲切,仰天哈哈一笑,说道: “大寨主且放心,山寨大小头目尽有封赏……” “我管他们有没有封赏,我只看自己的官职如何!”李鬼不耐烦地打断了这大头巾的屁话,“这帮鸟人,一个个眼珠子比屁眼还小,随便给个三瓜两枣便把自己给贱卖了!” “某家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某做惯了老大,不耐给人卑躬屈膝。” “要么你们把这沂水知县与我,要么让我做这沂水县城的兵马监押,更小的官职某便不做了!” 说完后,李鬼环顾手下,冷笑道:“某也不挡着尔等招安做狗,若这官职不合某的心意,某便招安后辞官不做,只在这榆山附近起个庄子,带着兄弟们做个保正,愿意来的山寨兄弟都是保丁。” 听完这话,那天使的脸都快绿了。 这三个选择他都不能答应。 招安的关键便是把人员打散了,否则岂不是成了地方藩镇? 宋朝的知县,官方名称为“知某县事”,乃是一县主官,原则上是县内最大的长官,至于县丞、主簿、县尉等属官对于知县没有任何制衡作用。 城兵马监押是县城最大的武官,还是实权武官,掌本城军队屯驻、器械、训练、差使。 再说辞官做保正,那和继续做山贼有什么区别? 这三种选择,都有办法继续蓄养军队,断然是朝廷不能允许的。 第50章 招安了 “哈哈……”天使仰天长笑,忽悠道:“大寨主且放心,朝廷不会亏待降将。” “一县的兵马监押才多大点儿啊!” “区区九品小官儿罢了!” “大寨主如此英雄,岂能困守在沂水这小小池塘?” “边境军州才是大寨主尽展所长的舞台啊!” “至于大寨主的官职,则为宣节校尉,正八品,只比这沂水县的知县小一点!” 宋朝的官比较金贵,不像后世的明清,品级非常泛滥。 在宋朝的七品官已经够资格参加朝会了。 便是韩世忠,也是在擒拿了方腊之后,才积功得了一个从九品的承节郎。 宋江被招安后,只给了个先锋使的虚职,连品级都不清楚,更是没有实职,在征方腊后方被宋徽宗封为正七品武臣的寄禄官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然后便是药酒一杯。 从这个角度来看,招安李鬼给了个正八品的武散官,其实还是给高了的。 不过宋江当时却是保留了手下全部军马,也不知朝廷是怎么想的,想必这是招安的条件之一。 不过这天使说得好听,但实际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武官的品级,和文官怎么比? 再者说,这宣节校尉,是个武散官,只有品级,没有实权。 宋朝的官职比较复杂,是从唐代的官职体系一步步演变而来的,分为职官和阶官。 职官就是具体的职务,全称叫做“职事官”,也叫做“差遣”。 官员顶着的那个官衔,叫做“阶官”,也叫做“本官”,“选官”或“寄禄官”,决定了官员的品级,也决定了基本的薪酬、福利、地位、待遇,相当于后世的行政级别或工资级别。 很多官职名字就是听起来好听,但实际品级却低。 比如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这里的“教头”就是职官,但一论阶官,才是个九品下的小官,类似的教头禁军中有五千多人,而不是说林冲一个人便教导八十万人。 很多人只有阶官,没有职官,就是那种只拿钱不做事的,也叫做“闲散官”、“散官”或“散秩”。 一般这种,大多是被贬斥不受重用,或者一些蒙荫子孙的关系户,乃至于捐官,当然也包括降将。 冗官的“冗”,主要便是从这散官来的。 更多的人其实是“官、职合一”,本身所对应的品级和职务是一体的。 比如文中的丁恩禄,本官和职官都是“沂水知县”。 但还有很多人既有阶官,也有职官,可这两者完全不相干的。 比如宋史中有个叫做孙洙的,本官为“於潜知县”,但职官却做的是“编校秘阁书籍”。 所以很多人都是阶官相同,但是职官不同。 但也有很多人职官相同,可是阶官不同,比如同样是统制,视所在州府不同,品级便不一样,有九品的,也有从九品的。 宋朝的官职体系可以说是古代最为复杂的了,换了一个外行根本就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奥秘。 一群山贼,按道理来说,也应该根本就弄不明白,任由这天使糊弄才对。 然则这李鬼却是个挂逼,是个穿越者。 他虽然没研究过历史,也不太懂这一套,但是他能够抓住主要矛盾。 李鬼眉头一皱,不管那天使说什么,只是问道: “这个官职手下有多少人马?” 那天使打了个哈哈,推搪道: “大寨主可以任选其他州府赴任,在不同州府,军力情况不同,同样官职统帅兵马数量也不可一概而论。” “具体手下统帅多少军兵,得等大寨主上任之后,方才知晓。” “吾也只是前来传旨,对此也不清楚。” “若大寨主想要在沙场厮杀,最好选择边远军州,靠近国界,日常立功也更容易。” 他一个劲地怂恿,想要让李鬼选择去边境,只要到了那群厮杀汉的地盘,谁死谁活都不关他事了。 可惜他却不知,李鬼根本就不想为国出力,效忠大宋。 只听到李鬼又问:“到了那里,我可是最大的?” “呃……”天使犹豫了片刻后,避重就轻地道:“这天下只有官家可称最大。” “呵!”李鬼冷笑一声,“某的脾气不好,若是与上官三言两语冲突起来,一不小心把上官给砍死了,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朝廷招安的苦心?” “某想来想去,还是不去那大的所在,专在小城小县里面任职便是。” “这沂水县的兵马监押就不错,品级低点倒是无妨,主要便是头上没有婆婆管着。” “天使意下如何啊?” 天使笑着摇头道:“沂水县并非军事要地,不曾设置兵马监押。” “增设便是。若是不成,那换其他县的兵马监押亦可。” 天使沉默片刻后,摇头道:“圣旨已下,不容更改!” “那却也易!既然各州任某挑选,那某便继续留在沂州,朝廷随意在厢军之中给某选个职司便是。” 天使再次摇头,道:“按朝廷法度,所有官员均须异地任职,除了沂州,其他州任由挑选。” “既然如此,那便选在郓州梁山县好了,某便去那里做个兵马监押。” 天使好生无语,语塞半晌后,方道:“……大寨主,没有正八品的兵马监押,兵马都监也不过才八品。” 李鬼哈哈一笑,“哈哈……这也简单,回头某便犯点小错,贬为九品便是!” 眼见李鬼执着于兵马监押,天使便知,李鬼贼心不死,念念不忘掌握军权。 军权是决计不能给的,但是具体手段,还需斟酌。 硬驳肯定不行,只能用软刀子慢割肉了。 等他入了体制,便知何为官字两张口,想再掌军,难如登天。 届时贼众已然打散,他便是重新再反,也不过孤家寡人一个,不足为惧了。 天使犹豫半晌后,最终决定还是先把招安做了再说,至于之后如何收拾这莽夫,自有他人头痛。 想到这里后,天使笑着拱手道: “此事吾代朝廷答应了,大寨主可愿接旨了?” 李鬼长身而起,哈哈大笑,从台阶上走下来,大手一挥,吩咐道: “兄弟们,还不速速把香案等物取来,我等共迎圣旨?” 旁边众人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当下长出一口大气,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里。 一群人忙忙碌碌,很快就把一切早就准备妥当的东西搬了出来。 等山寨众人全部都在广场集合完毕之后,那天使也取出了圣旨,站在众人面前,高声诵读,自李鬼以下,大小头目俱有封赏。 无品级的小官儿便打散了分到沂州厢军之中,有品级的尽数被调往外地,限期到任。 然后众人接旨,天使代替朝廷进行赏赐金银酒肉。 这点东西还不如山寨里面平日里发放的福利,但是性质却完全不同,尤其那几坛御酒,喝起来格外的美味。 李鬼本人却一口未喝,全都赏给了手下兄弟,让兄弟们更加感恩戴德。 他们却不知道,李鬼是在拿他们试毒,也不知道多少降将是死在御酒里面的。 那天使走完了全部流程,又陪着山寨众人一并宴饮几杯,便告辞下山了。 朱富三人将人送至山下,恭恭敬敬地目送天使的车队消失在视线之中,方才兴高采烈地回到山寨,继续开怀畅饮。 而那天使回到城中之后,立即便叫来丁知县,催促他尽快安排人员去接手山寨,抓紧时间把降卒打散,以免节外生枝。 第51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清晨,朝阳初升,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地面上。 一片片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地面,仿佛是秋天给予大地的赠礼,路边的花草们也在这个季节里绽放出最后的芬芳。 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山峰起伏有致,云雾缭绕其间,如同白色的绒毛,轻轻飘动。 一条黄土大道从远方延伸而来,在山脚下迤逦而过,却被一道木质关卡拦住。 关卡之旁,岗亭之内,几名兵丁正懒洋洋地伏案打着瞌睡。 在岗亭之外,一个抽签站岗的倒霉蛋正歪歪斜斜地靠在岗亭外壁上,双手拄着长枪,不时打着哈欠。 他的眼神迷离,他的目光缓慢而迟钝,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昏昏欲睡之中,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昨夜招安,山寨内大肆庆祝,酒肉管够不限量,所有人都喝了不少,以至于几人现在还迷迷糊糊的。 若不是长久训练养成的习惯,他们现在肯定不在这税关站岗放哨,而是在山寨中偷懒睡觉了。 不过没关系,这种每日苦练的日子很快就将一去不复返了。 过不了几天,县里就会派人过来接手山寨,到时候所有人就都不再是山贼,而是官军了。 官军的训练可是懈怠得很,远远不如山寨这般辛苦,到时候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根本不会有人来管。 日头越升越高,朦朦胧胧间,那站岗的兵丁似乎听到了车辆的声音,间或还有人喊马嘶之声。 他顿时一醒,以为寨主哥哥下来巡查了,急忙站直身体,可仔细一看,没见到寨主哥哥们,却见到了一队车马正从远处行来,眼看便要到关口了。 他急忙抬腿在岗亭门上踹了几脚,把里面的人弄醒。 “哎,醒醒,来客商了,该收税了!” 几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搓了几把脸,从岗亭里面钻出来,整整齐齐地列队,分别站到关卡两边,准备统计商品的价值,按比例抽取一成的税金。 那队车马来到近前之后,众人看得分明,为首车架上坐着一个老者,青衣小帽,脚下短靴,似乎是个管事,身周左右几人却做紧身打扮,手上提刀,显然便是护卫。 眼见前方有人拦路,三人急忙停住马车,不敢上前。 那管事神情紧张,手足无措,口中叫苦不迭: “祸事了!” “这必是山寨贼人拦路,这可如何是好?” 那护卫头领却是个有见识的,远远眺望几眼后,低声安抚道: “老都管且莫惊慌,周围安静如常,没有喊杀之声,显然不是山贼。” “即便真是山贼,这些人虽然设卡拦路,但是人数却不多,也不是我等军士的对手,可轻易冲过。” 那管事得了提醒,再探头去看时,发现果是如此,方自放下心来。 “呜呼哀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军丁,居然敢在这里设卡,几乎唬住了我!” “一会儿见了他们上官,非要好好骂骂他们不可!” 那护卫统领急忙提醒道:“老都管,咱们身上背着莫大勾当,可不敢节外生枝,还是早日把这生辰纲送到京都为要!” 那老都管惊魂甫定,正是无能狂怒之时,哪里听得进劝,只是嚷道: “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若真是个有来头的,我自然不会胡乱生事,但若只是个地方须末小官儿,尔等也莫要拦我出出怨气。” 想到这老都管欺软怕硬的行事作风,那护卫统领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此去京都,还有千里路途,为了个不相干的小官儿,与老都管生隙,颇不值得。 拿定主意之后,几人催动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了关卡之前。 税丁迎上前来,高声叫道: “几位客商莫要担心,我等非是贼人,在此只为收税。” “在我这税关交完税后,便可得到完税小旗一面,凭此旗帜,在沂水县地界内,可任意行走,不用担心被强人掠夺。” “若有人胆敢行抢,客商只需到我榆山报个消息,我榆山自然会帮客商抢回货物。” 老都管听闻此言,更是放心。 没听过有贼人是这么做事的,想必是本地官员盘剥过往商旅的手段,当下便笑容满面地试探道: “不知几位军爷分属哪家军州,尊上是哪位老爷?” 那税丁骄傲地一拍胸膛,得意地道:“我家哥哥,啊不对,是我家将军,乃是……” 说了一半,他忽然卡壳了,扭头问向身后的几个兄弟:“咱家哥哥的官职叫什么来着?” 几人一下子就被难住了,彼此交头接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道:“好像是叫什么校尉来着……” 那税丁扭回头来,继续道:“……乃是朝廷的校尉,正八品官,只比县太老爷小半品。” “哦……”老都管一听就明白了,这又是哥哥,又是将军的,实际上就是个地方土鳖! 他乃是淮南东路都总管府上的管事,自来身边便不缺官员巴结。 一个地方的小小八品武官,怎么会被他看在眼里。 摸清底细之后,他登时便变了脸色,举起手中皮鞭,对着那几个税丁便死命地抽打了下去,同时破口大骂起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 “谁的车队你们都敢拦?” “你可知道,这车队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夫也不怕告诉你们,这是生辰纲!” “知道什么是生辰纲吗?” “这是运送到京都,给蔡太师祝寿的礼物!” “别说你们背后那个小官了,便是沂州的判官和参军,也都不敢收这车队的税!” “还不快快把关卡打开,放车队过去?” 这几个税丁,平日里哪受过这种欺辱啊? 但凡从此经过的,谁敢不老老实实地交税啊? 虽然这车队后面的背景似乎挺大,但他们连县内的士绅豪强都亲手杀过不少了,哪里还在乎别个? 平素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他们的反骨早就已经被李鬼给打磨好了,若是无事发生也便罢了,但是只要一受到欺辱刺激,登时匪性发作起来,红了眼睛,不管不顾地提起长枪,对着那老东西就刺了过去。 第52章 剿贼 那老都管平素里在府中打骂军卒惯了,何曾见过士卒敢反抗的? 现在冷不防冒出来个愣头青,居然敢对他动手,哪里有所防备,眼看就要被一枪刺死,忽然一股大力从他身后传来,将他一把拽了回去,却是旁边的护卫统领出手相救。 老都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顿时浑身冷汗直冒,只觉得手脚酸软动弹不得。 他惊怒交加,颤抖着用手指着那税丁,口中不住地嘶声叫道: “你、你敢杀我?” “我不会放过你的!” “连带你身后的那个狗官,都给我等着!”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税丁一枪刺出之后,便知道闯了祸,眼见敌人恶意昭彰,不及细思,顿时拿出自家大寨主处理这种事情的解决方法来。 他快速退后几步,和兄弟们并肩站在一起,列成了一个小队,同时高举长枪,口中叫道: “只要没有活口,便没这事发生!” “兄弟们,杀人灭口呀!” 十几人快步向前,对准车队几人,长枪猛地刺出。 若这只不过是个商队,说不定他们便得逞了,但这是运送生辰纲的车队,里面的护送人物,都是军官出身,无论是武艺,还是训练程度,都远非普通士卒可比。 只见那些护卫纷纷从身后抽出刀来,也结成了一个军阵,正面对冲而来。 彼此实力相差太远,战斗的结果显而易见。 误判形势之后,惨遭屠杀的一面就变成了税丁一方。 一个照面,税丁这边就死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人见势不好,立即扭头便跑,但哪里逃得掉,被一众护卫追上之后,乱刀砍死。 片刻之后,那护卫统领将刀从最后一人腹中抽出,一脚将尸身踹开,返回身来,将地上的老都管扶起,架上了车。 那老都管兀自怒气冲冲,口中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回头等查清楚这税关是谁设的,爷爷非要让他好看!” 那护卫统领暗自摇头,但却拿他没有办法,只做耳聋,将他塞入车内,催马前行,到了关卡之前,一刀将横木斩断,率领车队直接一冲而过,扬长而去。 到了午时,吃过饭的兵丁下来换防,才发现关卡上的惨案,当即大惊,转头冲上山来,向李鬼禀报。 李鬼一听就怒了,抄起大斧便要往山下去,其余几人急忙拦住。 “哥哥,吾等如今已经招安,不再是贼了,切莫再胡乱杀人了!” 李鬼把眼一瞪,怒道: “什么叫胡乱杀人?” “某家现在已是官人,手下兄弟们都是官军,敢杀害官军的,分明便是贼人!” “杀了便又怎地?” “如今吾等方自招安,正缺功劳,这便有人送上门来,岂不是天助我也?”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尔等若不去,且在山上等着,我自去立功便是!” 众人哪里敢让他自去,急忙跟着一并下了山,率领兵马,一路追踪了下去。 索性这些车辆载着金银宝物,其重非轻,车辙印明显,也不虞追丢。 却说李鬼马快,甩开众人,一路风驰电掣,没用多久便追上了车队。 他纵马越前,往车队前一拦,大斧一指,大声叫道: “呔!” “兀那车队!” “某税关的军丁,可是尔等害的?” 那护卫统领越众而出,双手抱拳,刚要说话,却不妨身后的猪队友从车厢内钻了出来,指着李鬼大骂道: “原来你便是那私设关卡的鸟官!” “你可知爷爷是什么人?” “爷爷乃是淮南东路都总管府上的管事,此次乃是运送生辰纲而来。” “你胆敢设卡收税,乃是丢官罢职的罪名!” “你那手下居然还敢对爷爷动粗,分明是你管教不严!” “你若识相,便老老实实过来,让爷爷好打一顿出出气,此事便就此罢了。” “如若不然……” 这老都管不是不长教训,而是他根本不相信李鬼这个小官也敢跟他动手。 小卒子热血上涌,冲冠一怒太正常了,但是做了官的很少有再头脑一热做事情的,基本都是要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决定。 所以虽然被那几个税丁给吓到了,但他依旧坚定地认为,那才是特例,李鬼这种有品级的武官,是断然不会做出蠢事来的。 可谁想到,他话还没骂完,就见对面的黑大汉嘿嘿一笑,抡起斧子,催动马匹就冲了过来。 “啊……” 老都管当即就吓傻了,一阵阵尖声惨叫,脑中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沂州地界的官场规则和他淮南东路差那么远呢? 那护卫统领紧忙抄家伙上前拦,但交手一招,便被打落马下,再补上一斧,斩去首级。 一众护卫眼见敌将如此强横,哪里敢再上,纷纷四散逃避,把去路让开。 李鬼骑在马上一阵冲杀,将这些护卫杀了个干干净净。 车队内大部分人都是一些挑夫,眼见情况不妙,当即便抛了车子,往周边茂密的树林之中逃窜去了。 李鬼也懒得追杀这些家伙,径自回到马车旁,对着吓瘫了的老都管兜头一斧砍下。 那老都管急忙躲闪,却哪里来得及,身体登时被拦腰一分两半,半截身躯倒在地上,鲜血狂喷,口唇犹自蠕动念叨着: “你……不能……杀我,我是……” 李鬼也不理他,任由他好生品味临死前的痛苦折磨,自去车厢后面翻找。 这生辰纲的大名,他早就听闻过两辈子了,但是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里面有多少好宝贝。 等到其他三个寨主紧赶慢赶从后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场中尸体遍布,自家大寨主坐在车辕之上,手中抓着一把金珠,当弹珠一样在耍弄,脚下一箱珠宝,盖子已被撬开,各种珍珠宝石散落了一地,旁边便是半具残尸。 这副景象,简直是……好一副山贼劫掠图! “哥哥吔!” “怎地又杀这许多人?” 三人连声叫苦,李鬼却吩咐道: “去将那些头颅斩下,送到县城报功。” “吾等剿灭袭杀官军的贼寇,当有赏钱才是。” 三人只看这一车车的金珠宝贝,怕不下十万贯之多,哪里会是什么贼寇,如何肯信? 朱富环视一周,长叹口气,把另两人叫到一边,低声说道: “只看这车队里的宝贝便知,这车主大有来头。” “若是走漏了消息,只恐会有后患。” “为今之计,只有按照李鬼哥哥的方法做事,把这群人尽数定为贼寇,才能免去祸患。” “我方才观之,有不少活口逃走,这可不行,必须得找出来灭口才行。” 三人计议已定,立即广派人手,四散追捕,为死去的山寨弟兄报仇雪恨。 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第53章 得知真相 消息终究还是走漏了。 这也很正常,那茫茫田野,何处不能藏人? 几十个漏网之鱼,总有那么几个幸运儿。 当消息传到县衙,本来还留在沂水县城催促招安后续事项的天使立即二话不说,收拾行装跑路了。 他传旨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后面招安完成什么样都跟他无关了,他能留下来催促一番已经尽到应尽的责任,可不想弄一身污水上身。 丁知县脑壳都大了,刚把李鬼那边招安过来,交接还没办完呢,那边就惹出事端来了。 “唉,长平啊,还是得劳你辛苦一番,去刘家一趟,跟刘老太公好生交涉一番。” “李鬼等人就算了,只要让他把那批生辰纲吐出来,再交几个替罪羊出来顶罪,这事就这么囫囵过去了。” “本地士绅的事情就算了,这生辰纲可不是他有资格触碰的,那可是蔡太师的囊中之物。” 宋师爷领命,急急忙忙赶赴了州城,到了第二天晚上,风尘仆仆的宋师爷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见丁知县,便苦着脸叫道: “错了!” “全都错了!” “东翁,咱们都弄错了,那李鬼不是刘家的人,他真就是个反贼!” “什么?”丁知县大惊失色,急忙询问端地。 宋师爷此次前往刘家,拐弯抹角把情况一暗示,结果刘老太公一头雾水,完全和他对不上号。 开始宋师爷还以为刘老太公是在装傻,恼羞成怒之下,把话给说破了,结果吓得刘老太公一屁股坐在地上,险些没死过去。 等刘老太公缓过来之后,抓着宋师爷的手,赌咒发誓,说那李鬼和刘家没有任何关系。 时至此刻,刘老太公可不敢在云山雾罩地绕弯子了,也把实情说了出来。 刘家是因为担心被前任知县之死牵连,才避祸州城的,可不是什么坐收渔翁之利。 听完这番话后,宋师爷再重新回想上一次两人之间的对话,立时便知道,当初两人都误会了,以至于酿成大错。 知道真相之后,宋师爷不敢再留,立刻告辞返程,来向丁知县汇报。 听完之后,丁知县也傻了。 他之前的种种笃定都是建立在双方彼此默契的情况之下,现在得知,这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情报,那所有的东西都要被全部推翻了。 意识到自己这小半年一直坐在火山口上,不知道面对着多少生死大险,丁知县只觉得浑身冷汗涔涔,一个劲地哆嗦。 “这可如何是好?” “若那李鬼不是刘家傀儡,这生辰纲该怎么讨回?” 宋师爷原地转了几圈,迟疑道:“或者,找人过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丁知县苦笑着摇摇头,道:“那李鬼做下此等恶事,哪里肯听劝?” 宋师爷揪着颌下的山羊胡,揣摩着道:“也许他在劫掠之时,不知这些人是护送生辰纲的,或者不知道生辰纲是什么。我等让人去提醒一番,或许他便怕了也说不定。” “咦?”丁知县仔细一想,好像很有道理,“那谁人可堪重用?” “县衙都头李云如何?” “好,那便唤李云过来!” 宋师爷出门将李云叫进宅中,丁知县给他画了一番大饼之后,将任务交代给了他。 李云哪里不知丁知县在画饼,但人在屋檐下,只能装傻,万般无奈,也只能领命,出门径自往榆山而来。 到得榆山,朱富见了他,开开心心地迎上来,口中叫道:“师父,莫非接掌山寨之事,是由师父来接手吗?” 李云苦笑摇头,叹息着道:“尔等做下如此大事,眼见已经祸在眉睫,犹不自知,还惦记着招安作甚?” 直唬得朱富脸上变色,急忙把李云请到山上,到了聚义厅中,四个头领聚齐了,方才问道:“师父,你所言大祸,所从何来?” “尔等有所不知,之前你们截杀的那个车队,乃是淮南东路都总管派人送往京都给蔡太师贺寿的生辰纲。” 就这一句,便吓得朱富三人魂飞天外,口中直叫: “啊吔!这可如何是好?” “我就说那许多车金银宝贝,定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却不想有如此来头!” 淮南东路都总管还吓不到他们,就算位高权重,但又管不到他们头上,抢了也便抢了,又能怎地? 但蔡太师他们可惹不起啊! 这天下谁不知道,蔡太师乃是当今陛下最宠信的重臣,也是花石纲的始作俑者之一。 人人恨之入骨,但人人惧怕三分。 若蔡太师真想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只怕刚到手的官职立马就要丢了。 李云见他们怕了,才说明来意。 “县尊的意思是,只要把生辰纲还回去,想必蔡太师那边只在乎金珠宝贝,并不在乎那些死去的护卫,山寨这边再丢几个替罪羊出来,一切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加不会把几位将军牵扯进去。” 黄四郎慌忙扭头面向上面看戏的李鬼,叫道:“哥哥,此计大妙,趁着事情还未闹大,咱们还是把生辰纲还了吧!” 其他人也跟着出言相劝,唯有朱富沉默不语。 李鬼嘿嘿一笑,伸手拎起地上的大斧子,精光锃亮的斧刃在面上轻轻刮着颌下寸寸钢髯,口中悠然说道: “果然屁股决定脑袋呀!” “尔等刚刚招安,还不曾做过一天官儿,便已经染上了当官儿的恶习。” “那生辰纲不过是些金银,身外物罢了,拿与不拿都无关紧要。” “可尔等可曾想过,要将哪些兄弟当成替罪羊交出去呀?” 李鬼此话一出,众将登时面上变色。 身为山寨兄弟,江湖义气便当排在第一位的,谁也不敢说,把兄弟当替罪羊丢出去。 便是李云这个朝廷都头,本身也是个仗义疏财的,向来以义气为重,身边鸡鸣狗盗之徒众多。朱富这个山贼在他家中日常出入,也不见他曾说过要将其拿了交给朝廷领赏的。 他们刚才只顾着保住自己刚到手的官帽子,却忘记了这其中还有替罪羊的事情,或者说,在他们潜意识当中,其实根本就没在乎过手下那些小卒的性命。 都是山贼,又不曾共同经历沙场生死,哪有什么交情可言? 只是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尤其是,他们一众老兄弟都是跟久了李鬼的,对于这位天杀星下凡的大寨主颇为了解,见其这么一笑,再听其话音,便知他心中杀气满盈。 若是此时胡乱讲话,不合他的心意,说不得下一刻,那精钢大斧便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第54章 战云再起 李鬼翻转着手中的大斧,用指肚轻轻在斧刃处摩挲着,话语之中杀气冲天。 “某家不是什么英雄,但也不屑做那些委过于人,栽赃陷害的事情。” “这事儿是爷爷做的,便不怕天下人知道!” “他蔡京老儿若是不忿,尽管派人来找爷爷的麻烦!” “惹怒了爷爷,便杀到东京去,让这贼厮鸟看看,爷爷和他究竟是谁先死!” “你们若是惧怕,大可现在离山,前往赴任,一切后果,全由某家自行担着。” 周边一众将领顿时如丧考妣,不知道李鬼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若是此时拔腿而走,会不会后面飞来一斧头? “哥哥果然是条好汉!”朱富忽然满面亢奋,高声叫了起来。 “师父总说,哥哥做了官后,人便会变,我一直担心。” “今日一见,哥哥果然还是那个哥哥,从来都不曾变过!” “我朱富之所以上山,便是因为被贪官逼得走投无路,如何肯让自己再变成那般模样?” 他把头上包的布巾一把抓下,往地上一掷,慷慨激昂地叫道: “若是为了做官,便要出卖兄弟,跟我厌恶的那群货色一般无二,那这官不做也罢!” 李鬼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好个朱富!” “你这番话,甚合我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兄弟!” “哥哥保不了你荣华富贵,甚至连你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跟着哥哥走没准哪天便得罪了权贵,战死在沙场之上。” “但哥哥能向你保证,咱们兄弟来这世上一遭,必定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所做事情,绝不亏心!” 旁边的李云听得一阵热血沸腾,不由的鼓掌赞叹叫道: “说得好!” “李将军果如朱富兄弟所说,是一条好汉子!” “以前是我眼瞎,把李将军当成凡夫俗子看待。” “可叹我与将军相识太晚,不曾结交,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朱富过来拉住李云的手,笑道:“此时结交,也不为晚。哥哥,李云师父与我素来相识,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李鬼斜着眼睛,不阴不阳地道:“听闻你家是都头世家,难不成这便上山落草?” 李云把眼一瞪,怒道:“狗屁世家!” “如今我才知道,不能高中进士,便都不是人,不过是老爷们养的狗罢了!” “想我还曾在死人堆里救过知县性命,谁知他竟半点不念恩情,每次见我,眼中百般嫌弃,还道我不知吗?” “既然他不把我当人,我又何必在乎他的死活?” “哥哥若是此时要攻打县城,小弟愿做先锋!” 李鬼定定看了他几眼,伸手将他的手拉住,口中哈哈大笑,“今日方知青眼虎也是条好汉,以后你也是我的兄弟!” 两人相对而立,彼此双手互握,仰天哈哈大笑,无比畅快。 旁边的黄四郎和李老七也想加入其中,但想起即将到手的官位,犹豫了半天,终究没能张开口。 其他小将领,自然更是如此。 李鬼勾肩搭背搂着两个新交的兄弟,晃晃悠悠地出了聚义厅,找地方喝酒去了,把其余的人尽数丢在了身后,不再理会。 首鼠两端之辈,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不说三人走后,聚义厅内如何商议,李鬼带着两人直接来到食堂,让厨下准备酒菜,三人一顿痛饮,彼此越说越投契,李云索性便留在了山上,不再回去。 却说那丁知县,在县城内左等右等,连续数日也不见李云回来,心知情况不妙,只怕李云已经被那李鬼给宰了,急忙再找宋师爷来商量对策。 宋师爷琢磨了半天,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无奈只好说道:“东翁,为今之计,或许还是得剿匪啊!” 丁知县听了便是一惊,“陛下的招安旨意刚下,恐怕不好悔改吧?” 宋师爷摇摇头,解释道:“这就要看朝堂里的那些相公们更在乎谁了。” “其实若由学生做主,那不妨假做一切都未发生,让招安的手续继续下去。” “几个月后,等群贼都异地赴任,再想弄死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但问题在于,若不及时进剿,只怕过个几月这些银钱就都花光了,到时就算清理了群贼,这生辰纲也拿不回来了。” 听到这里,丁知县顿时恍然大悟。 究竟是国事重要,还是生辰纲重要,那还用问吗? 当然是生辰纲重要啊! 连官家自己都说了,大宋朝丰亨豫大,还差这点吗? 国事坏个一次两次又如何? 还能破坏得了大局吗? 但这生辰纲,没了可就真没了! 蔡太师一年才一次过寿,可不能被贼人给坏了兴致。 “东翁,究竟是暂且忍耐,先把群贼打散分化掉,留待日后处理,还是干脆直接继续进剿,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还是把这事向上汇报吧,看上面是何想法。” 对于庶务,丁知县或许不通,但是对于这朝堂之事,他可还是蛮精明的。哪怕是用脚后跟去想,他都能猜出来上面最终裁定的结果是什么。 “可是……可是若把这消息报上去,我这官位……”丁知县满面犹豫,双手颤巍巍的拿不定主意。 看到丁知县这副表情,宋师爷顿时就知道,自家的东主又犯病了。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劝说道: “东翁,你觉得蔡太师在乎的是那生辰纲,还是你的官位?” “若是因为东翁自作主张,失了夺回生辰纲的最佳时机,这蔡太师得多恨你!” “到时候东翁别说官位了,连性命都没了!” “反之,若是东翁把事情及时上报,万一顺利把榆山贼给剿了,将生辰纲给夺了回来,那论功行赏,也少不了东翁你一份吧?” “好歹东翁也是东华门外唱过名的,总不能连武将都有的功劳,东翁这个地主反而被落下了吧?” “境内失了生辰纲确实其罪非小,但若夺回生辰纲则功劳更大啊!” 丁知县如梦方醒,一把握住宋师爷的手,激动地道:“我得长平,如鱼得水也!” 当即,丁知县便写了公文,让人快马送往州城。 第55章 天猛星出场 一切果如丁知县所料,州内很快就来了回信。 得知榆山众贼野性难驯,方自招安便再次犯下大案,视朝廷法度若无物,陛下震怒,责令发兵征剿。 有鉴于沂州已无精兵强将,故从青州调动大军前来征讨,领兵大将乃是青州指挥司统制秦明。 得到确切消息之后,丁知县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他不但并未停下招安后续工作,反而还加快了进度。 大量普通士卒都被接走,打散送至其他各县安置,还不停催促山寨各级军官前往其他各州赴任。 黄四郎和李老七等人拖了几日,眼见不曾有官军过来拿人,于是便抱着侥幸的心理,拜别李鬼,收拾金银细软,装车离开了山寨。 眼看快要过元旦了,整个山寨却没有半点喜气,仿佛树倒猢狲散一般,只留下最后千余脑后生了反骨的刺头。 “哥哥,既知官军不肯罢休,为何不拦着那些兄弟下山?”李云在酒酣耳热之际直接问道。 “强扭的瓜不甜。”李鬼一边大口往肚里灌着酒水,一边睡眼惺忪地说道:“兵贵精而不贵多,与其等上了战场,他们做逃兵反冲了队伍,还不如干脆便让他们滚蛋。” “某等干的是杀头的买卖,历来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愿意做。” “你看他们,在山寨不到一年,便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便是回到乡下买上几十亩良田也是够的。” “人都说有恒产者有恒心,但却没说越有钱的越怕死。” “这世上庸人众多,最多的便是些废物,小富即安,一辈子就是给人当狗的命!” “愿意站起来堂堂正正做人的,某便给他们个机会。” “愿意趴下做狗的,却也不必强行叫起。” “杀戮的种子已经种下,等异日他们做狗也活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会再执起刀来。”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人的命运,始终是由人自己来掌握的。” 朱富晃了晃脑袋,“哥哥说话总是这般难懂,本地士绅都杀干净了,他们的身份也洗白了,以后本本分分种地,怎会活不下去?” “世事难料啊……”李鬼却不再多言,只是继续喝酒。 十数日间,丁知县那边已经派人过来催过多次,想要把剩下的这些士卒也给弄走,但都被李鬼给拒绝了。 他也曾暗中派人私下接触这些人,但这些反骨仔本来就是李鬼在山寨之中精选出来的造反胚子,哪里会被那点安置费用所打动。 时日久了,这群人心中多少也察觉到了李鬼哥哥的态度,更是心中满怀期望,等着李鬼再次振臂一呼。 但李鬼却一直不曾下令,只是每日里坚持让朱富李云分别带领一营人,训练不辍。 为了收揽这些士卒之心,李鬼把山寨内的金银大把的撒出去,每日里两顿肉食,从不间断,偶尔还有酒喝。 好在山寨的底子厚,之前劫掠过来的粮食、猪羊鸡鸭等物数不胜数,再吃几个月也吃不穷。 至于生辰纲劫掠得来的金银,除了给下山的那群兄弟们每人分了一些,大部分都还留在山上,根本就用不完。 日复一日,将近一个月后,某一日,黄四郎、李老七等人忽然又回来了。 “哥哥,祸事了!” “我等听闻青州那边已有大军来剿,已经到了沂州了。” “据说这次来人足有数万,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山寨淹没了,哥哥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把知道的情况都跟李鬼说了一遍,李鬼听完后,兀自懒洋洋地斜靠在大椅上,不曾有半点惊慌之色。 “尔等不好生前去赴任,却又跑回来作甚?” 黄四郎登时色变,怒道: “哥哥说得哪里话?” “若是一切太平无事,我等自然安心前去上任。” “现今山寨有难,我等岂能置身事外,眼睁睁看着哥哥出事?” 李老七的话就实在多了,他苦着脸道: “朝廷既然容不下哥哥,自然也就容不下我等。” “若我等真的前去赴任,只怕到了那里,便被当场捉了砍头。” “我等已将家小送回乡下,便是死了,留下的金银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若是侥幸又胜了,说不得这官职还得再涨一涨。” 李鬼听罢,顿时哈哈大笑,起身欢迎道: “亏得尔等终于明白!” “既然如此,那且在山寨好生休息,待那官军来犯,尔等看我如何破他?” “沂州军不行,难不成换成青州军便行了吗?” 黄四郎当即鼓掌赞道: “我家哥哥神勇无敌,乃是天杀星降世,便是那西军老种前来,也定然不是哥哥的对手。” “我等虽然力薄,但些许带兵的本事还是有的,哥哥且专心应对敌将,下面卒伍间事,交给我等便是。” “啊吔!这却糟糕!”李鬼一拍额头,忽然想到,“现在寨中大部均已流散,仅余两营步兵,已经分给李云并朱富了吔!” 黄四郎倒也通情达理,笑道:“哥哥不必心忧,都是为了山寨出力,做不做头领又有何干系,我等给两位哥哥做个副手便是。” 李鬼笑着点头道:“也罢,既然你们有心,那便有劳诸位兄弟了。” 随即李鬼吩咐后厨准备酒宴,为黄四郎等人接风洗尘。 一番大醉之后,次日,在李鬼的安排下,黄四郎等人被安插入两个营之内,分别做了副将、部将、队将等职。 既然确定要开战,李鬼立即再次打出榆山的招牌,重新招兵。 不过现如今沂水县民生日佳,活不下去的人越来越少了。 常言道,好男不当兵,能够在土地里刨食,就很少有人愿意加入军队去搏命。 因此这次来应征的人就少了很多,还大多是些歪瓜裂枣,街头泼皮,明显是看到之前榆山贼的风光,想要混进造反的队伍。 可惜他们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榆山贼,已经是高风险的夕阳行业了。 李鬼也不嫌弃他们,统统收了下来,连过去固有的投名状环节都给取消了,然后把他们都丢给黄四郎等回山之人,每日使劲地操练。 坚持不住的,也不赶他们滚蛋,而是改为后勤辎重军或辅兵。 就算不能当战兵,至少还可以做些充数的炮灰嘛! 靠着这些杂鱼,李鬼终于把军队扩充到了四个营,两千人规模。 而来自青州的大军,也已经赶到了。 第56章 功劳再大,大得过狄青否? 这次的青州军,目标明确,根本连沂水县城都没入,直接就开到榆山附近,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远远望去,只见旌旗招展,营寨内人影憧憧,一副森严气象,可不是之前梁万燊那种货色可以比拟的。 莫宏那次的军队,与此差相仿佛,但在行军路上便被榆山众偷袭,全部的战力根本就没发挥出来十分之一。 但战争这种东西,打的就是个综合实力,单独一次两次的偷袭取胜,在绝对的军事差距面前,用途不大。 这次领军的,是“霹雳火”秦明,便是在梁山好汉之中,亦能排名第七,马军五虎将第三,乃是三十六天罡中的天猛星。 虽然梁山排名并非简单按照武功来排,但单论武功来说,秦明也能排在前十。 若再算上带兵能力,名次就只会更往前排。 大宋虽然重文抑武,但武将其实也卷得厉害,没有个两把刷子,做不到统制官这个级别。 便是关系户高廉,都会使妖风。 秦明在青州也甚为有名,就连青州的兵马都监黄信,都是他的徒弟,更是深得青州知府慕容彦达的信重,军务方面多有仰仗。 所以虽然秦明的官职只是个统制,还没黄信官大,但若论能力、威信,显然是秦明更胜一筹。 但他弱点也非常明显,就是脾气太过火爆,在征讨清风山的时候,便是被花荣利用了这个弱点,拿绊马索给擒了。 秦明这么暴脾气,不会做官,尚且能够做到统制,自然也是立功不少的。 这次跨州剿贼,若是成功,必定功劳不小,所以一到榆山之下,秦明便令副将扎营,他则迫不及待地率队出营,前来山前探看山势。 秦明作战经验丰富,只随便走了一圈,心中便已经有数。 这榆山又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更无天险相护,只需团团围住,便是困也能把里面的贼人困死。 只是他晓得朝中没耐性等他慢慢熬,终究还是要用儿郎们的命去堆。 他拨转马匹,正要回营,忽闻山上鼓声雷动,一队人马自山上杀出,为首一员大汉,胯下黄骠马,掌中精钢大斧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秦明大喜,急忙提起狼牙棒,纵马迎上。 两马对冲,一个舞棒,如同蛟龙入海,一个挥斧,恰如猛虎下山,叮叮当当地便打做了一处。 李鬼自从气运强化身躯之后,一直都是打些杂鱼,从来不曾有人能够接下他的巨力,往往三两招便结束了战斗,分外的不够爽利。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体内依旧有气运尚未消化完毕,但每日里用青条石来打熬力气,见效甚微,进展缓慢。 这次遇到秦明,他才算是真正和这世上的顶级武将正面较量,也能够准确判断出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只见双马盘旋,二将走马灯一般厮杀起来,各自杀招迭出,将手中兵刃舞成风车一般,一个劲地往对方身上落去。 两边的士卒看得眼花缭乱,只见两人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却是难分胜负。 两将连番激战之下,连人带马,身周汗液雾气蒸腾,望之恍如仙人下凡一般。 秦明自认英雄,在整个青州纵横无敌,也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贼人,一时间不由生出了惜才之念,虚晃一招,拨马回身,退开后叫道: “兀那贼人,尔身手不凡,何苦屈身做贼?” “不如早早受降,在军前听用!” “如今辽夏势大,国难当头,军中不缺立功赎罪之途,异日尔也博个封妻荫子,不用愧对祖宗!” 一番激烈厮杀下来,李鬼只觉体内气运消化加速,血脉贲张,浑身通红,哪里想停,便赤着脸吼道: “说甚封妻荫子?” “不过与大头巾为狗罢了!” “狄青尚且忧惧而死,这大宋朝何曾有半点好汉存身之所?” “国难当头,便让那些大头巾拿脑壳去顶好了!” “谁爱去救国谁去,反正爷爷不去!” “爷爷只爱做人,偏不做狗,便是祖宗地下见了,也得赞上一声,是我李家子孙!” 李鬼这番话正刺痛了所有武将的心肝,这大宋朝除了开国时期还有不少名将之外,近几十年来,便数狄青最出类拔萃,是所有武将尊崇的偶像。 狄青以普通卒伍出身,屡立战功,一路升至向来都由文官把控的枢密使。 也正因如此,狄青被文官集体攻讦。 有谏官称,狄青家的狗头上生角,还经常发光,暗示狄青有反意。 皇帝其实知道狄青的忠心,亲自为狄青辩解,说狄青是忠臣,结果文彦博就说,“难道太祖当年就不是忠臣吗?” 最后狄青病死,年不及五十,史书上的文字是“忧惧而死”。 秦明身为武将,也熟读兵书,不是文盲,对于这段历史如何不知? 只是在大宋朝的大环境下,谁人敢公开提及此事? 如今这心中的隐忧被李鬼一语戳破,心中不由变得意趣阑珊了起来,原来迫切想要的立功受赏,现在也索然无味了。 功劳再大,大得过狄青吗? 狄青尚且如此下场,你秦明又会怎样? 便是你小心谨慎一辈子,也难挡天降横祸。 难不成那焦用当年便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吗? 韩琦不过想要给狄青一个难堪,便借故当着狄青的面把他给斩了。 至于焦用该不该死……文官杀武将,还需要依法办事吗? 死了个厮杀汉而已,连有司都不会过问一句。 秦明本来就是个直肠子,形如烈火,否则也不会被人起了个外号叫做“霹雳火”。 可想而知,在官场上面这种性子得吃多少亏。 就连他的徒弟黄信武功兵法逊色他多多,却都已经爬到了他的头上,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虽然黄信对这个师父依旧非常尊重,言听计从,但若说秦明心中没有芥蒂,那也不可能。 虽然因为运气好,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遇到天降横祸,甚至还得到慕容知府的信任。 但是他自己心中也知,那些文官从来不曾真心信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他或许便因小故而身死族灭。 当李鬼再次纵马扑上时,秦明厮杀的兴致便不那么浓了。 此消彼长之下,李鬼越战越勇,秦明渐渐便有些抵挡不住了。 又战了数十合,二人兵器再次猛力对撞在一起,只听“咔嚓”一声,李鬼胯下战马哀嚎一声,轰然倒地。 却是李鬼的战马终于承受不住兵器交击的巨力,马腿被震断了。 两将都有千钧之力,挥动兵刃简直如同雷霆对轰一般,秦明胯下乃是宝马良驹,但是李鬼所骑不过就是缴获的普通战马,如何能与之相比,最先败下阵来。 第57章 丁知县的大礼 李鬼在地上一滚,跳起身来便要继续步战,却不料秦明并未趁机扑上,反而叹息一声道: “尔也是个好汉,吾不占汝的便宜,且待你明日换马之后再战。” 言罢,秦明拨马转身便率队撤回了军营,只听李鬼在后方哈哈大笑,声音遥遥传来。 “哈哈……” “也罢!” “尔也是个好汉子!” “便看在汝不曾趁人之危的份上,待日后擒下你时,某不杀你!” 对于李鬼的狂言,秦明冷哼一声,不加理会。 双方胜负未分,各自收队,返回营盘,看起来是平分秋色,但实际上榆山这边士气却大为下滑。 榆山的士气,基本都建立在以往和官军作战取胜,以及大寨主李鬼所向无敌的个人信心之上。 尤其是李鬼这个山寨大寨主,堪称霸王再世,武力无双,从来没有敌人能够扛得住李鬼的攻击,便是当日会用掌心雷的仙家,也只不过略胜了一招,便被李鬼一斧子砍死了。 李鬼天杀星的形象也因此塑立,在所有山寨弟兄们心中宛如神明下凡一般。 但是现如今,这个无敌的形象被打破了。 虽然李鬼没败,但是也没胜,甚至战马的腿都断了,严格来说,是略逊了官军大将一筹的。 他们不知道李鬼是挂逼,越战越强的,只知道敌将活着返回了军营。 可榆山只有一个李鬼,宋军却有将领数十,真算起来,只怕情况不妙啊! 不知何时,一些流言蜚语便在山寨中散播了出来,并且越传越广,很快就众人皆知了,只瞒着诸位头领。 却说秦明收兵回营,传令埋锅造饭,让士卒好生休息,准备明日攻寨。 他正自分派夜间巡逻等事项,忽闻门卫来报,沂水县知县丁恩禄运送粮草物资等,已然到了营前。 秦明一惊,急忙停了军议,带领众将出门迎接。 虽然二者并无互相统属,但面对任何文官,武将都得小心伺候着,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被穿小鞋。 在青州之时,秦明便多次剿灭过山贼,知道这些山贼大半都是当地官吏给逼反的,也不是一次两次遇到奇葩的文官。 他之所以不经过沂水县,直接带兵来到榆山之下,就是害怕这些文官又搞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原本他打定主意,此战速战速决,快速剿灭山贼便立即撤退。 若是普通山贼,说不得便被他一阵而破,根本轮不到当地地方官出场便已落幕了。 谁知遇到李鬼这么个怪胎,愣是和他杀了个不分胜负,把他的大好计划给毁了。 到了营门之前,只见一个中年文士正站在马车之上,相貌清癯,白面无须,头戴乌纱,身穿官袍,脚下官靴,身后一帮随从,便知这是丁知县。 秦明急忙快行几步,迎将上来,远远地便抱拳拱手,把腰弯了下去。 “末将秦明,未知县尊驾到,不曾远迎,还请县尊恕罪!” “哈哈……秦统制客气了。是本县来得仓促,事先不曾通知,只要不打扰秦统制剿匪大计便好。” 丁知县笑容满面,一点也没有文臣的倨傲。 若是平日,他可没这般好说话,但他还指望着将来秦明剿平榆山,取回生辰纲后,在其中捞些功绩,所以态度非常客气。 只要是涉及到官帽子的问题,丁知县历来都好说话,唾面自干犹可做的,何况礼贤下士了。 秦明急忙陪笑道:“县尊说得哪里话来!” “此番末将帅军前来,不敢骚扰地方,是以不曾通知,哪里是县尊的不是?” “县尊亲身劳军,带来粮草器械无数,为明日攻寨提供便利不小,吾等俱都感念于心,哪里会有打扰?” 丁知县就等着这句话呢,只要秦明肯认这份功绩,他日后就可以借机插手,分一块功劳出去,没准还是一大块。 “哈哈……”他笑着摆摆手,眼睛眯成一条缝,“秦统制太过客气了。客军来此作战,为大军提供后勤辎重,本就是本县的职责,分内之事尔,不值一提。” 秦明虽然也在官场中厮混数年,但依旧是大老粗一个,玩弄权术政治如何能和丁知县这等文官相提并论,犹自搞不清楚丁知县的目的,只顾傻傻地在旁陪笑。 彼此叙礼一番后,秦明令大开军营正门,将丁知县一行人迎接了进来。 秦明当先领路,小心谨慎地陪着丁知县往后营大帐方向走,自有副将去进行粮草物资清点之事。 到了大帐之后,秦明请丁知县坐下,表示一番感谢,说一些官场套话后,丁知县又建言道: “不知秦统制明日打算如何攻寨?” 秦明不知丁知县的用意,但也不曾疑他,既然得他动问,便老老实实地答道: “好叫县尊知晓,这山寨末将仔细使人看过,虽然建的坚固,但并不高大,不须云梯,普通梯子便可爬上。” “末将已经下令,让人打造长梯,一夜之间,可得上百。” “明日末将亲自督战,从山寨四面围攻,只需夺取任何一面寨墙,便可从内开门,到时马军于空旷之地列队冲击入寨,可成踩踏之势,无人能阻。” “最多三日,便可破寨。” 丁知县听完之后,哈哈大笑,道:“秦统制勿需如此麻烦,且待本县送秦统制一份大礼。” 秦明听了便是一惊,提心吊胆地问道:“不知是何大礼?” 丁知县得意洋洋地道: “本县知道这榆山贼兵精粮足,难以攻破,是以暗中在其中埋了细作。” “今夜榆山之上必定火起,有人会暗中为朝廷大军打开山寨正面大门,秦统制只需帅军冲杀进去便是。” 秦明听了,心中暗暗叫苦,迟疑着道: “县尊,却不知这细作是何等样人,可能信得?” “万一这是陷阱,又该如何是好?” 丁知县眉头一挑,道:“秦统制但请放心,那些细作的家小均在本县手中,如何敢再背叛朝廷?” 秦明摇头苦劝道: “可若他们事机不密,消息泄露,被贼人拷问情报,又该如何?” “如今我军大占上风,不需如此弄险!” 丁知县为的便是多立功劳,怎么会轻易放弃,当即便把脸一变,呵斥道: “秦统制此言差矣!” “历来攻城一方便要吃亏,损失向来不小。” “我且问你,若是按秦统制之法攻寨,会损伤多少士卒?” 秦明仔细回想了一下李鬼强横的武力,以及之前见到李鬼身后士卒的整齐队列,粗略估算了一会儿,方才答道: “少则三五百,多则得上千。” 丁知县顿时得了要害,大义凛然地道: “士卒性命何辜,只为夺取一座城门,便拿血肉之躯去与刀剑相撞。” “若是无可奈何也便罢了,但现今便有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只需二三细作,便可轻易打开寨门,救下上千士卒的性命。” “秦统制还在犹豫什么?” 丁知县一改和气的口吻,盛气凌人,顿时让秦明心中怒火中烧,几乎想跳起来一拳把这纸上谈兵的家伙给打死。 但只一看丁知县头上那顶乌纱,秦明心中的火气立时便如同被冰水浇灭,登时便清醒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勉力解释道: “县尊有所不知,正面夺城,虽然损失颇大,但无忧后患,不用担心遇到埋伏。” “若是这种偷城,为兵贵神速,必须快速进军,一旦遇伏,士卒顿时慌张,士气低落,若应对不当,极可能彼此自相践踏,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丁知县顿时大怒,把眼一瞪,呵斥道: “若是遇伏,便让将官指挥应敌便可,说什么士卒慌张,分明便是平日里短了训练!” “士气低落,那便大把的金银撒将出去,还怕士卒不肯用命吗?” “还是说,给士卒的奖赏都被你给克扣了?” “部有部将,队有队将,下面还有押正和伍长,若勠力同心,还指挥不了手下的军队,那要你们这群武将还有何用?” 丁知县越骂越狠,渐有诛心之势,只吓得秦明浑身冷汗直冒,不敢再还嘴,老老实实应命同意。 第58章 双管齐下 是夜,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朱富正带队在寨内巡逻。 现在的榆山寨,一切行事风格完全按照军寨的做派,打更的,放哨的,巡逻的……一应俱全。 以前这种小事肯定不需要朱富亲自带队,但是现在山寨之中走了大量的兄弟,人手严重不足,朱富也只好亲身上阵。 本来黄四郎等人自告奋勇,要替换朱富的,但却被李鬼安排了其他的差事,只能就此作罢。 如今天气已然极冷,入夜之后更是寒入骨髓,不说呵气成冰,也白雾深重。 朱富紧了紧身上的棉甲,扭头问身后的一队兄弟:“你们冷不冷?” “是有点。” 一群人嘿嘿一笑,七嘴八舌地道: “不过很快就到换班的时间了,到时候回房里喝碗热姜汤,身子就能暖过来了。” “下半夜的那群家伙才真冷呢,不知道比咱们要辛苦多少!” “谁让他们倒霉,抽中了下半夜的签,嘿嘿……” 眼见大家没有什么怨气,朱富也便笑着点了点头,“成,那大家就都坚持坚持,咱们继续巡逻。” 又走了小半圈,便看到另外一支队伍迎面而来,双方远远站定,彼此对过口令,确认没有意外发生后,才举步向前,擦肩而过。 在寨中绕了几圈之后,遥遥地听到更夫打响了三更的声音,终于到了换班的时间。 朱富打了个哈欠,带着这队人回到了队舍,把睡得正香的一批人摇醒,彼此交接换班,然后朱富正要带着他们继续外出巡逻,忽听脚步声响,有人迈步走了进来。 “朱家哥哥,情况如何?可有官军前来袭营?” 朱富定睛一看,却是原三当家黄四郎,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兄弟,都是日前回山的义气好男儿。 他急忙笑着迎了上去,口中答道:“一切正常,无事发生。” 说完后,他看了看黄四郎几人,奇怪地问:“四郎怎地不曾休息?” 黄四郎苦笑着摇了摇头,“嗨,这不是哥哥交代下来,让我等准备滚木礌石石灰金汁等守城之物嘛!辛苦半夜,才算准备了个囫囵,应该够几日之用了。” 朱富恍然大悟,“辛苦四郎和几位兄弟了,怎不赶快回去好生歇息?明日或许还有大战。” “这不是担心官军袭营嘛,便过来看看。” 朱富笑道:“我带领士卒巡视了许久,未曾见到有官军的影子,想是不会今夜来了。” “要我说也是。”黄四郎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官军刚到,怎么也得休息一夜,哪可能刚到就半夜前来袭营?也就是李鬼哥哥,太过把细,空让小弟几人担心一场。” 闲话几句之后,朱富拱了拱手,“四郎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带队出去巡逻。” 他刚要走,就被黄四郎一把抓住,左顾右盼,皱眉问道: “巡逻都分上下夜,哥哥怎地要全夜巡逻,无人替换?” “李云哥哥却在何处?” 朱富笑着道:“李云哥哥武艺高强,乃是明日厮杀的主力军,可不能浪费精力在巡逻上面,当然要好生睡眠休息才行。” 黄四郎闻言便是一皱眉,不悦地道: “哥哥一夜巡逻,连觉都不睡,明日还怎么厮杀?” “且让小弟代哥哥前去便是!” 朱富急忙摇头拒绝,“四郎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若代我前去巡逻,岂不是也一夜不睡?” 黄四郎正色道: “俺与哥哥不同。” “俺武力低微,便是上阵厮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不如索性替哥哥分担一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两人推搪了半天,朱富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将下半夜的士卒叫来,吩咐道: “这下半夜的巡逻,便由黄家哥哥带领你们继续。” “你们可还记得大寨主之前交代过的事情?” “如今乃是战时,切莫粗心懈怠。” “若是山寨破了,我等尽数死路一条。” 士卒们彼此对视一眼,躬身从命,“哥哥且放心,大寨主的话,我等时刻牢记在心,不敢有半点错漏。” 朱富满意地点点头,摆摆手回屋睡觉去了。 却说黄四郎带领众人出了队舍,绕着山寨行了半圈之后,忽然一捂肚子,紧紧皱眉,低声骂道: “入娘的!” “晚上吃的东西肯定不新鲜,这腹中便似翻江倒海一般,真个愁人!”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兄弟立时便取笑起来,“黄家哥哥平素里赌钱,便常用这屎尿遁,今日不曾输钱,怎又使出此招来?” 黄四郎半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在后面按着,口中只叫着:“休要胡说,俺这快要出来了吔,可不是耍赖!” 一边叫着,一边蹿入了旁边的枯草丛之中,片刻之后,便有阵阵屎臭顺风飘来。 那几个损友立即变了脸色,捂着鼻子向前跑去,到了远处,方才放下手来,远远地只叫道: “哥哥且在这里五谷轮回,我等先去巡逻,哥哥完事后自行跟上便好。” “滚!”黄四郎远远地骂了一声,只换来一群人的大声哄笑。 这几人原本就是山寨里的正将、副将,只是后来招安后做了官,离开了山寨,现在回来,重新带领众人,也无人有异议,当即就跟着这几人,继续巡逻下去了。 而方便完后的黄四郎,并没有如期跟上巡逻队伍,而是叹息一声后,转身向着粮仓的方向奔去了。 与此同时,在山寨正门处的守卫,也迎来了意外的来客。 “诸位兄弟,夜深露重,李鬼哥哥心疼大家,让俺带了些酒菜过来,给大家暖暖身子。” 李老七笑容满面,身后跟着十几个兄弟,肩挑手扛,俱是一些食盒,方一打开,便香气四溢,里面赫然是热饭热菜,有酒有肉,在这寒夜之中,分外的诱人馋虫。 看守正门的卫士,领头的是个正将,见到酒肉之后,喉头不由便蠕动了一下,但却依旧目光上移,落在李老七的脸上,迟疑地问道: “这是大寨主哥哥给我们的赏赐?” 李老七笑道:“人人都道李鬼哥哥严苛,但俺却知,咱们大寨主面硬心软,最是爱护自家兄弟。” “如今天气转寒,李鬼哥哥让俺带些酒肉过来犒劳诸位兄弟,岂不是再合适不过?” 眼见那正将面色犹豫,似乎不敢相信,他便又继续劝道:“若是诸位兄弟不慎染了风寒,那可对咱们的战事不利啊!” 那正将终于心动,缓缓点了点头,道:“李家哥哥且稍待,且容我叫齐手下兄弟,一并享用酒菜。” 第59章 遇伏 却说秦明,听了丁知县的“建议”,决意晚上上山夜袭夺寨。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只能尽量弥补,想办法提高此战的胜率,降低偷袭遇伏的风险。 秦明向丁知县告了个罪之后,便抛下丁知县,召集众将开始议事。 丁知县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也是对他立功有好处的。 冬天日短,官军吃完晚饭后,天刚擦黑,便立刻收到命令,让马上去睡觉。 军中老卒立即便明了,今晚将会有大战发生,不是敌人前来袭营,便是自家要出去偷袭。 众军只小睡了一会儿,到了一更天,所有人便都被唤醒,开始出帐列队。 秦明点了两千人马,带起武器装备,准备上山,其余人等均在军营内留守。 山上狭窄,此次是前去偷营,不能带人太多,否则必然会被哨兵发现。 若是两千人都偷不下来山寨,那么带更多人也没意义,必然是要硬碰硬才行,还不如干脆撤军,白日里带齐大军全面进攻。 今夜月明星稀,倒是不用火把,少了被发现的可能。 秦明亲自率领着这批人,沿着山道一点点慢慢摸上去,也幸亏这里山路并不陡峭险峻,又不曾下雪,道路不滑,没有折损什么人手。 山寨虽然也安排了暗哨,但是太过业余,比起官军那些多年战场厮杀存活下来的老兵来说,实在是逊色太远。 在大部队上山之前,斥候队伍就已经先行出发了,无声无息便把山寨前方插的眼睛都给拔了。 待到了二更天时,秦明等人便已来到榆山寨正门前方密林之内,悄无声息地藏匿了下来。 秦明卧倒之后,开始仔细观瞧,越看越是心惊,反而有些庆幸,丁知县在山寨内安排细作了。 榆山寨前是一大块平坦的地面,这里原本的树木都被连根砍掉,放眼望去,一览无遗。 军队若再往前进,便会让寨门前的守卫轻易发现。 尤其是李鬼还让人在寨前的空地上间或点了几根火把,便是天上阴云密布,也少不了夜间照明。 若是火把即将燃尽,便会有士卒提前过来换新的,确保视线不受影响。 而且这块地面的大小,不是方形的,而是梯形的,越靠近寨门,面积越宽,反之则越窄,多余的地方尽数被各种锋利乱石塞满,又浇了凉水,冰碴散乱,难以行走,更加难以站在上面作战。 秦明当然看得出来,这种地形是特意设计出来,专门为了沙场厮杀准备的。 若是两军在广场上交战,山寨一方就可以比官军投入更多的部队,自然便大占便宜。 而且这块广场的长度,恰巧是一箭之地,只要有军队踏上这块平地,便踏入了寨墙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贼军居高临下,射程更远,下面的官军反而只能挨射,难以还击。 榆山本来没有天险,却被人工造出来一块便于防守的好地方。 秦明也不由得暗自感叹,这贼人也真自信,历来防守一方,都是坚守不出,靠着防御工事来占尽便宜。但是此处贼人,居然在寨门之前设计战场,是摆明了要出城对战,显然是对于自身的武力颇为自信。 他再向着城头遥遥看去,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寨门上方挂着的灯笼,以及后面影影绰绰的门卫。 按照丁知县所说,若细作成功,便会见到寨内火起,同时城门大开,届时只需直接杀进去便可。 对于这种演义话本之中的做法,秦明本来是不以为然的,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期盼着细作成功了。 到了三更天,寨内一切依旧平静无波,没有半点声息。 如今天冷,伏在地上,更是如同贴在冰块上一样,身后的士卒们已经有些躁动了,秦明大怒,回头目光扫射,登时便让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动分毫。 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寨内一道红光刺破夜空,随即前方的榆山寨门轰然洞开,有数人从门内冲出,把几具尸体往旁边一丢,对着这边挥手大喊: “寨门已开,速速进攻!” 到得此刻,秦明也顾不得分辨真假,一跃而起,狼牙棒高举,大喝道: “众将听令,随我夺门!” “一营先入,余者且在门外列阵!” 在林中趴了一个多时辰的将士们早就腻歪了,登时齐声应诺,提起兵刃,向着寨门冲了过去。 秦明一马当先,冲到寨门之前,只见地上的几具尸首,确实是真死了,而且浑身鲜血直冒,显然是刚刚才死,看身上穿着,也确实是山寨贼人。 他心下稍微放心了一点,但转头去找那几个细作,却踪影不见,登时心里便又紧张了起来。 当得此时,一营人马已经冲入了山寨,于是也顾不得多想,单手拎着狼牙棒,站在寨门之前,向内探头探脑,只待确认不是陷阱,便大举杀将进去。 谁知寨中之人见他不肯上钩,便不再等,一道巨门在门后忽然降落,将寨门又挡得死死的,同时鼓声响起,喊杀震天。 “糟糕!吾中计也!” 秦明大叫一声,急忙率军后退。 本来只令一营入寨,便是众军商讨过后的应对办法,防止落入陷阱,全军覆没。 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消秦明这个主帅不出问题,那么些许损伤,都不是大问题。 至于那一个营的军士,则只能算他们歹命,好生抚恤便是了。 众军事先早就得过通知,现在见到遇伏也不慌张,在各级将校的率领下,开始有序后退。 正当官军想要撤退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寨墙之上传来。 “将军远道而来,这便要走吗?” 秦明抬眼去看,在月光之下,看的清清楚楚,正是榆山贼的大寨主李鬼。 秦明气恼之极,暴跳如雷,指着城上李鬼便破口大骂道: “兀那贼子!” “这次算你胜过一场,且待明日,某再来剿贼,定要将尔碎尸万段,祭奠死难将士!” “何必明日?今夜爷爷便来擒你!” 李鬼大吼一声,手持大斧,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轰然坠地,随即大步流星,向着秦明便发起了冲锋。 随着李鬼的发动,寨墙之上,顿时箭矢如雨落下,向着官军覆盖了过去。 第60章 将计就计 黄四郎一路急行,到了大寨后方粮仓之处。 这里日常也有喽啰巡逻,专人看守,不过他对于山寨之内的情况都非常熟悉,轻而易举地便混了过去。 悄悄地进入粮仓之后,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米粮,黄四郎叹了口气,从旁边拎过一桶油来,便往上淋了过去。 正自忙碌之中,忽听身后有人阴森森地问道:“四郎,你在忙些什么?” 黄四郎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油桶“哐当”就掉地上了,油料撒了一地。 他猛地转身,却见到本该在房中安睡的李云,正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他。 “你、你怎地在这里?” 李云阴沉着脸,低头看了眼到处流淌的豆油,幽幽地道: “尔等当日在山脚下时,哥哥便说了,回山的这些兄弟里面,必然会有官府的细作。” “若按哥哥的性子,便索性一斧都砍死,是朱富和我苦劝,才让哥哥改变主意,趁机将计就计。” “我们虽然不知谁是细作,但细作若动手,少不得要杀人放火,这寨中哪里会比粮仓被烧,更让人恐慌的呢?” “所以我便在这里守着,只等那细作上钩,却不想居然是你!” 黄四郎浑身哆嗦,牙齿打战,“哥、哥哥也、也知道了?” 李云眉头一挑,冷冷一笑,讽刺地看着他,“不但哥哥知道了,便是新营里面的大小将官,哥哥也都挨个吩咐过了。” “把尔等安插进新营之中,你们以为是去分权?” “不过是让所有兄弟都盯死你们罢了!” 听完李云这话,黄四郎才明白,之前交接之时,朱富为何反复提及“大寨主交代的事情”,那交接巡逻的队将也说“大寨主的话,我等时刻牢记在心,不敢有半点错漏。” 可恨当时他就在旁边,却完全没看明白他们之间的默契。 “哥、哥哥也来了?”黄四郎两股战战,左顾右盼。 “拿下你还需要哥哥动手吗?”李云抽刀出鞘,向着黄四郎一指,“尔若识相,便束手就擒,与我前去哥哥处认罪,等待发落。若是不然,咱认得你,咱的刀子可不认得你!” 听到李鬼没来,黄四郎求生之心便多了几分,他双目赤红,也将腰刀抽了出来,疯狂地大叫道: “说什么认罪?” “我有什么错?” “我现在是官军,是在剿贼!” “那李鬼就是个疯子!” “好好的招安不好吗?” “非要去劫什么生辰纲?” “只要他把蔡太师的寿礼都还了,自然大家都平安无事!” “可他偏偏不肯!” “他不过是个县城的混混,充什么大瓣蒜?” “说什么替天行道?” “不过就是个贼胚子罢了!” “我若有他那等武力,早就马上封侯,封妻荫子了!” “那厮冷血心黑,翻脸无情!” “我和李老七是最早跟他的,但是现在怎样?” “你们一来,我们两个立马就被丢到一边了!” “别看他现在把你当兄弟,到了日后,有其他强人上山,他随时可能把你一脚踢开!” “你跟他混能有什么好?” “不如便跟我一同烧了这粮草,李老七那边打开寨门,迎接官军入寨,到时候大家都有官做!” 李云冷冷地看着如同疯狗一般狂吠的黄四郎,心中暗暗摇头。 不过是一个座次罢了,你若想要,只消说上一声,让与你又何妨? 值得一直记挂在心中吗? 不过……这等心胸狭窄的人物,也配做我李云的兄弟吗? 他现在对黄四郎失望之极,原有的那点香火情顿时彻底烟消云散,遂不再废话,纵身上去,横刀便斩。 黄四郎挥舞着腰刀,便与李云战在一处。 然则两人武力相差实在太大,黄四郎在遇到李鬼之前,根本就不曾习练过武艺,后来所学的功夫,还是从李鬼这个半吊子手上得来的。 而李云乃是家传的武艺,青眼虎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若论武功,便是整个沂水县内,也少有人及。 若不是靠着血勇搏命,他连三招都走不过去。 不过十几回合,黄四郎便被李云一刀砍翻,取了首级。 与此同时,寨门之前,李老七也见到了列队整齐的门卫。 他还不清楚自己早就暴露,犹自笑着迎上,口中笑道: “不过是吃些宵夜罢了,这还列队做甚?” 那队将面色冷冽,把手一摆,身后的几十人顿时便把长枪立了起来,对准了李老七等人。 李老七顿时面色一僵,嗔道:“俺好心带些酒肉过来,给兄弟们享用,尔这是何意?” 那队将冷冷一笑,“呵呵,大寨主哥哥早就特意嘱咐过,把守寨门绝对不可以饮酒,不可以贪睡,不可以让非守门之人上城……若是有人坏了这些规矩,定斩不饶。” “这些规矩你李老七不是不知,却明知故犯,想必便是官军的奸细了。” 李老七顿时面上变色,怒道: “我这是奉了李鬼哥哥的将领,才来犒军,怎地到了你的口中,却成了官军奸细!” “今日你若不说个清楚,俺可与你没完!” 他说着,便上前伸手,想要拉那队将,谁知那队将起手一枪,便刺了过来。 若不是李老七早有防备,只怕便被这一下戳了个窟窿在身上。 李老七又惊又怒,指着那队将骂道: “俺是山寨的四寨主,你敢拿枪戳我,是打算要造反吗?” “走走走,我们去李鬼哥哥那里,分个是非曲直!” 那队将冷冷一笑,“不必去大寨主那里了,我刚才已经让人去给大寨主送了消息,这会儿只怕大寨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李老七顿时慌了,索性不再装模作样,一把将刀抽了出来,对着身后的几人叫道: “速速杀了这几人,把城门打开,让大军入城!” “等那李鬼来了,我等都活不了!” 几人顿时把食盒都丢下,从中抽出刀来,便要上来火并。 形势一触即发,却忽听脚步声响,李鬼和朱富的身影出现在了寨墙之上。 眼见李鬼出现,李老七二话不说,把刀一丢,扭头就往下跑。 朱富三两步追上去,一刀将他砍翻,把脑袋剁了下来。 其余几个作乱之人,也都吓坏了,急忙四散逃窜,却被暗处钻出来的亲兵们团团围住。 李鬼懒得与他们废话,只将手一摆,那几人便被戳得满身窟窿,死的不能再死了。 当下李鬼便坐镇在寨门这里,分派手下,把那些作乱之人尽数抓了,然后将计就计,骗官军上钩。 第61章 丁知县绝对是友军 “死来!” 李鬼冲到近前,大吼一声,对准秦明搂头便是一斧。 秦明提起狼牙棒,先格挡,后反击,和李鬼叮叮当当地又打成了一团。 两人白日里曾经较量过一番,秦明略占上风,但如今情况又有不同。 李鬼一直在寨内休息,神完气足,而秦明在林中趴了一个多时辰,肢体僵硬,精力多少有所不济。 白日间两人是马战,秦明马好,占尽上风,现在两人是步战,李鬼才更占优。 上次作战,双方士卒只是压阵,并未参战,此次官军遇伏,寨门之后惨叫之声此起彼伏,身后队伍又被贼军剑雨覆盖,秦明根本毫无战心,且战且退,严重影响发挥。 最重要的,这半日来,李鬼又把气运消化了不少,实力更上层楼。 此消彼长之下,秦明渐渐难以抵御李鬼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慢慢守多攻少,越来越不支。 战到激烈处,李鬼血脉贲张,浑身赤红,如同煮熟的大虾一般,在那里狂呼酣战。 秦明却只觉手脚酸软,拿不稳兵刃,一个疏忽,狼牙棒便被一斧打飞,紧跟着便重重挨了一脚,翻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被山寨众人拿绳索捆了。 没了秦明的牵制,李鬼登时如猛虎出柙,势不可挡,直撞进官军队伍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霎时间,只见鲜血如瀑,残肢乱飞,三两下便把官军的士气给打崩了。 千余士兵就如同没脑的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还有慌不择路,跑到山寨这边的。 眼见于此,李鬼一声令下,山寨倾巢而出,便开始追杀起了溃军。 从山上一直追到山下,一直到了军营前面,才被乱箭射住阵脚,停了下来。 但这两千官军,已基本全军覆没,一个逃回营中的都没有。 却说那丁知县,当晚宿在军营之中,只等秦明破寨的好消息,可谁知半夜里喊杀之声惊天动地,直吓得他一夜不曾睡着。 到得天亮,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秦明回来,便知其失陷在了山上,当下把丁知县给吓的,惶惶然逃回了县城。 回到衙中,他急急忙又把宋师爷给叫来,好顿抱怨道: “这姓秦的胡吹好大牛皮,说什么三日破寨,结果还不是被那李鬼给拿了!” “他死在山上倒是一了百了,可害苦了本县,要吃这偌大的挂落!” “眼见这次剿匪又要败了,这可如何是好?” 宋师爷急忙安慰道:“县尊且莫要太过忧心。” “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青州军便是败了一阵,也不过折损两千人马,那军中尚有万余精锐。而那榆山之上,不过便止一两千贼人罢了,便是拿命去堆,也没有输的道理。” “既然细作无用,便按那秦统制生前的计划,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以人命换人命,将山寨里面的贼人耗光了,届时山寨自破。” 丁知县一听,有道理啊! “不错,长平所言甚是!” “吾等有官军上万,便是用五人换一人,也能把贼军消磨光了!” “果然,孙子兵法有云,用兵当‘以正合’,是也!” 当下丁知县就耐下心来等青州军那边攻寨的结果,可谁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于是急忙派人去问。 却得知,青州军将称那李鬼武力强横,若无对等将领牵制,只恐不是对手,于是闭门不出,只等青州兵马都监黄信来援。 丁知县顿时大怒,这青州虽然不远,但一来一回怎么也得月余,他能等得,蔡太师的寿诞可等不得! 于是丁知县立马杀到军营催促,在威逼利诱之下,留守的几员正将哪里敢拒绝,只好乖乖答应,立即便派兵上山攻寨。 达成目的之后,丁知县志得意满,得意洋洋地返回了县城。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丁知县可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样,提心吊胆地再呆在大营里面了。 可谁知他前脚刚到县城,后脚就得到了消息,上山攻寨的官军大败,损失惨重,又缩在营地里面不敢出来了。 这下可把丁知县给气坏了,在书房里面连骂带砸,连最喜欢的花瓶都给摔了。 发完脾气之后,他再次去催。 反正都是些厮杀汉,便是死光了又能怎样? 只是这次那几个仅存的将领可就不那么容易妥协了,任由他打骂,反正就是不出兵剿贼。 他们都被李鬼给打怕了! 最后勃然大怒的丁知县,直接威胁他们,若是不乖乖听命,便以怯战、临阵脱逃的罪名处置他们,这才逼着他们答应,继续出兵。 丁知县怒气冲冲地回了县城,等着这次攻寨的结果。 可他一直等到晚上,也没等到消息。 丁知县非常奇怪,但又不敢亲自去看,生怕万一军营已经被李鬼给占了,他再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好容易等到第二天天亮,他派人先去军营打探情况,然后探子回报,那军营已经快要空了,所有官军,上至各级将领,下到普通士卒,差不多都已经跑光了。 丁知县急忙让人抓几个营中士卒回来问话,方才得知,原来那日被丁知县要挟之后,等丁知县走了,众将一商量,觉得上山攻寨最终还是死路一条,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最后一人破罐子破摔,说干脆就真的“临阵脱逃”好了。 得罪了那文官,这个武将肯定也做不下去了,索性趁着丁知县还没来得及给他们穿小鞋,青州那边还什么都不知道,率先跑路回家,收拾金银细软,带上家小换个州府居住,说不定日后还有重新东山再起的一天。 反正他们都是些无品级的军官,在哪里卖命不都是一回事嘛! 众将一琢磨,这话说的挺有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不死,总有翻身的那天。 于是一群人干脆就席卷了军营里的值钱物品,跑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面那些队将、押正、伍长之类的基层军官也呆不住了,生怕丁知县找不到将领后,拿他们出气。 若说丁知县处置正将、部将还需要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处置他们这种杂鱼,根本连理由都不需要找,随便找个借口就够了。 于是基层军官也都一个个的跑了,最后那些士卒无人管束,自然也都不会留在这里,纷纷零元购一番也跑路了。 还有不少胆大妄为、无牵无挂的,索性干脆就上山投了榆山贼。 最后剩下来的,都是那反应慢的,脑子不灵活的,或者胆子小的。 这下就该丁知县着急了。 若论起来,胡乱插手军务,导致将士逃亡,甚至降贼,这个罪名可是不轻啊! 他急忙再把宋师爷叫过来,商议对策。 可这种事情,宋师爷也没办法啊。 正当两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消息,说是青州指挥司统制秦明回来了。 丁知县和宋师爷彼此对视一眼,不由得眼前同时一亮。 你看,这替罪羊不就出现了吗? 第62章 必须得讨要个说法 却说秦明,被抓了之后,只道必死,谁知被丢在柴房之中,半天没人搭理。 一直到了第二天,李鬼才想起他来,让人把他提了出来,带到聚义厅中。 李鬼下了台阶,上前把秦明的绳索解开,笑着道: “秦统制,汝之大名,我也久仰了的。” “既然上得山来,不如干脆就在我这山上落草,大家以后堂堂正正做人,不再看那些鸟官的脸色。” 秦明闻言,便跳脚大骂道: “兀那贼子!” “爷爷落到你的手上,你要杀便杀,休要折辱于我!” 李鬼哈哈大笑,伸手请他入席吃酒。 “我杀你做甚?” “昨日作战之时,你不曾趁人之危,某便知道,你也是个英雄豪杰,当时便说过,若擒住你,也不杀你。” “当时在场上百人都听到了,某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秦明站在原地,也不入席,只是叫道: “既然如此,还不快快放我下山,咱们明日再来打过!” 李鬼坐回椅上,翘起二郎腿,只奚落他道: “说甚蠢话!” “若我放了你,你可会撤兵离开?” 秦明当即摇头答道: “那怎么成?” “吾奉令剿贼,与汝胜负未分,怎能撤军?” 李鬼把眼一瞪,叫道: “尔都被某捉了,怎么没分胜负?” 秦明也梗起脖子来,硬顶道: “你若是将我杀了,那胜负便分了。” “但你若不杀我,我山下还有近万军兵,如何便分了胜负?” 李鬼听了之后,立即冷笑起来。 “呵,既然如此,那我为何现在便放你离开?” “且待我剿灭了你山下的士卒,再放你离开不迟。” 这回轮到秦明冷笑了。 “休在那里胡吹大气!” “我仔细探查过,你寨中人手,最多不过两千。” “若是攻我军营,我军只需坚守不出,乱箭下去。” “贼军未到大门,先死两百,夺下营门,再死两百,未及正面交战,军队便崩了,还打个甚么!” 李鬼嘬了嘬牙花子,没话说了。 山寨这边最大的劣势,就是人手实在是太少了,死不起啊! 这就是所有军队里面,都要准备一些炮灰兵的重要原因。 秦明又来劝降道: “官军势大,你便是胜了十次百次又能如何?” “不如趁早归降,也能有个好结果。” “我既然败了,青州那边必然派兵马都监黄信来此。” “他武力不逊色于我,又得我的教训,断不会再轻易做险,只消四面围攻,步步为营,山寨断无幸理。” 李鬼把手一摆,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 “投降之事,再也休提!” “只有战死的李鬼,却无投降的天杀星!” “秦统制既然不愿意上山,我也不多强求,只是还请秦统制在这山上呆些时日,等我想法破了你山下的军队,再放你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明也知道李鬼不可能放他走,索性干脆坐下,大口吃肉,酒到杯干,绝不亏待自己肚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秦明酒意上头,意趣微醺,朱富便上前敬酒,顺便套话。 “秦统制,那兵马都监黄信却是何等人?” 秦明把眼一斜,瞥了朱富一眼,不屑地道: “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何必如此套话?” 眼见朱富悻悻然的尴尬样子,秦明冷哼一声,胡扯道: “那黄信乃是青州兵马都监,武艺高强,胜我十倍,兼且精通兵法,士卒归心,历来征战,从无敌手。” “青州境内有三大贼寇,每个都比你这榆山也毫不逊色,名为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 “黄信的绰号则是‘镇三山’,以一己之力,压得三山毫无作为,丝毫不敢作乱。” “若是黄信到此,这榆山三天之内必破,尔等届时必死无葬身之地。” “不若现在便早早投降,还……” 李鬼在一旁冷眼旁观,眼见李云和朱富二人听得秦明的大话之后,面上变色,忧心忡忡,不由心中来气,插口道: “我只闻‘霹雳火’秦明性如烈火,却不知其实是个虚言恫吓之辈。” “两位兄弟莫要被他唬住了。” “那黄信不过是他的徒弟,若说做官的本事,是他的十倍我信,但若论武艺,远逊于他,不值一提。” “至于所谓的镇三山,不过是惧他权柄罢了,与武功能力毫无干系。” 秦明正自吹牛,忽地被人拆穿,登时一张脸红的如同猴屁股一般,脑袋几乎要埋到裤裆里去,只顾端起酒碗来挡脸。 经此一事,朱富也不再试图套话,谁知他话中几分真假。 在接下来的几日之中,秦明除了不能下山之外,每日好吃好喝,半点也不操心,一直到某日,忽然有官军前来攻寨。 虽然秦明被困寨内,不能乱动,但只看最后结果,便知胜负如何。 战斗持续时间很短,没有秦明的牵制,官军根本就扛不住李鬼的冲杀,很快就被打崩了。 李鬼冲杀一番,战果辉煌,回来后便笑嘻嘻地到秦明这里炫耀,直把秦明给气的,一个劲地臭骂丁知县。 他虽然在山上,但想也清楚,究竟手下的士卒为何要来这山寨之上碰个头破血流。 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手下再怎么蠢,也不可能继续再来碰壁。 谁知这不过才刚开始,过了两日,居然有山下的官军陆陆续续上山投降的。 这下子就把山上众人都给惊到了。 开始李鬼还以为山下玩弄的是诈降计,但是后来叫进来详细一问,才知道又是丁知县这位“好队友”做出来的好事! 李鬼还不敢相信,专门亲自下山去军营之外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已然纪律松散,大营之内已经半空,人手都跑得差不多了。 为求稳妥,李鬼让李云和朱富各带斥候往周边仔细查探,最后确认,方圆百里之内,确实没有伏兵。 李鬼这才相信,先是把所有降卒都收编了,随即率军下山把军营破了,顺便接收更多精兵和物资。 到了这个时候,留着秦明也没用了,便将他给放了。 下山之后的秦明,看着星流云散的大营,直气得三尸神暴跳,给李鬼要了匹马,便怒气冲冲地向着沂水县城方向去了。 他如今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把这官司打到御前,也必须得讨要一个说法。 第63章 歪打正着 秦明最终还是没能寻到一个公道。 不但如此,他甚至连丁知县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衙役给抓了起来,丢进了监狱里面。 丁知县有意把他当成“通匪”的替罪羊给办了,给自己脱罪,哪里还敢见他,生怕他脑子一热,给自己一下,那岂不是死的冤枉? 以秦明的武功,便是满县的衙役一块过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但体制的威力就在这里,能让英雄束手,好汉屈膝,便是山上的大虫下来,进了体制也得变成猫儿抱着饲养员的腿卖萌。 丁知县知道他不敢反抗,所以才敢让衙役去拿他。 若是李鬼站在这里,丁知县别说派人去拿了,便是多看一眼,都怕李鬼误会。 秦明就这么憋憋屈屈地被抓进了监牢,便是任他如何喊冤叫屈,都无人理会。 但即使如此,秦明也不曾有过反心,只希望日后到了京城,把话说清楚,还他一个清白,便是因为战败免官,他也都认了。 顺利抓捕秦明之后,丁知县终于算是放心了许多,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 毕竟,生辰纲没抢回来! 官帽子究竟还能否继续戴在头上,还得看上官的态度。 “长平,你觉得现在我该做点什么,才能让上官们满意一些?” “或者,我该走走谁的门路,为我美言几句?” 宋师爷皱眉冥思苦想半晌之后,才迟疑地摇摇头,道: “东翁,现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一定程度了,一切都对东翁不利。” “可偏生咱们这边没有任何功绩可以拿得出手,便是有人肯收东翁的礼物,想为东翁说话,也不好开口啊!” “啧!”丁知县顿时头大了起来,背着个手,满屋子胡乱转悠。 宋师爷头都要被他转晕了,丁知县才突然停下,若有所思地道: “若是我们手头上有些功绩的话,那是不是就好讲话了?” 宋师爷有些不明所以,点头道: “不错,嘴是两张皮,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怎么说都可以。” “届时只要有位相公愿意说一句,‘丁知县虽屡次失职,但也略有微功’,便足以决定东翁的命运了。” 笑容顿时在丁知县的唇边绽放了开来,他笑眯眯地问道: “长平,依你之见,上官们会仔细核对我们报上去的功绩吗?” 宋师爷顿时明白了。 “东翁的意思是,我们冒功?” “可问题在于,咱们都败了啊!” 丁知县笑着摇了摇头,“咱们不能在军功上做手脚,盯着的人太多。” “我只要微功即可,比如……抓了那反贼的九族!” “嘶……”宋师爷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劝道:“东翁,请务必三思啊!” “虽然不知那李鬼为何不攻打县城,但他不是打不下来啊!” “若是东翁抓了他的亲眷,只恐咱们项上人头不保啊!” “哎……”丁知县嗔怪地看了宋师爷一眼,“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当然不会傻到真抓那李鬼的父母亲人!” “但反贼是要诛九族的,我们只要找到李鬼的远亲,和他关系并不和睦的那种,抓上几个,然后交差即可。” “啊!”宋师爷一拍脑门,猛然醒悟,“东翁此计大妙!” “这沂水县内李姓甚多,多半都有些沾亲带故的,若真算起,只怕跑不了和李鬼扯上关系。” “咱们不碰那三代以内的近亲,只挑那关系疏远的远亲,只为应对差事,立下些许功劳,又不虞惹怒李鬼,让他来找麻烦。” “咱们还可以挑一些富户动手,顺便再捞上一笔。” “实在是一箭双雕的绝妙好计啊!” 被宋师爷拍得舒服,又兼已找到保住官帽子的好法子,丁知县当即喜形于色,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又详细商量了一回,才由宋师爷去找人办事。 那原本的都头李云虽然未死,但还不如死了,现在的都头是丁知县另行提拔上来的,叫做黄王青。 为了避免和李云有瓜葛,宋师爷专门挑了个平素不显山露水的。 黄都头虽然平庸了点,办事有点不太合心意,有点糙,不够细心,但也勉强能用,最关键的是用着放心。 这种调查族谱脉络的事情并不难,只要找一些老人家多聊聊,自然便很清楚。 没用多久,宋师爷便拿到了李鬼的三族清单,九族可能要麻烦一点,但好在根本不需要调查了。 只要不是在三族清单之上的“危险人物”,其他的是不是真的李鬼九族,已经不重要了。 说他是,他就是,不是也是! 如果给得起“调查费”,能让衙役额外去详细“调查”一番的富户,自然就被查知,不是李鬼的九族。 但如果给不起的,那自然就按照李鬼九族亲眷给抓起来。 一时之间,县内再次鸡飞狗跳起来,人人去翻自家族谱,看自家跟那造反的贼头是不是有何瓜葛。 黄都头虽然上任没有几天,但该有的陋习是半点不少,趁机塞了不少私货进去。 但凡和他关系不睦的,都被他当成李鬼的“九族”给抓了起来。 几日之后,李鬼的“九族”被凑齐了,宋师爷拿着清单给丁知县审阅。 丁知县随便看了两眼,只见那上面都是些陌生名字,便随手将清单放下,定定地看着宋师爷,谨慎地确认道:“确定没有问题?” 宋师爷笑着拱手。 “县尊放心,我让黄都头挨个查过他们的亲眷关系,都不在李鬼的三族以内。” “而且我也问过,李鬼之前是个街头泼皮,生性好赌,把祖产全都输光了,便是有些近亲,也都早就被他得罪狠了,纷纷断了关系。” “至于他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些酒肉之交,真有交情的,只怕都已经在榆山之上享福了。” “此事干系我与东翁性命,怎敢不小心谨慎?” 丁知县这才放心,笑着将清单放在桌上,提笔开始撰写公文,用了印后,递回给宋师爷。 “青州的援兵快要到了,那秦明不能再留在县内。” “长平安排一下,尽快将这批贼人和那通匪的秦明一并送入州府。” “州里我已去信安排妥当,囚车不会在沂州城中停留,即刻便会递解入京,一切从快从速。” 宋师爷领命离去,丁知县如释重负,伸了个懒腰,精神抖擞地去找自家小妾快活去了。 清风透窗而入,在书房桌上轻轻拂过,露出清单上“李立业、李达……”等字样。 第64章 榆山贼下山 镇三山黄信没来。 他半路又回去了。 原本青州接到的求援信上便说明了,士卒还有近万,需要的就是能够与李鬼抗衡的武将。 所以黄信就只带了十几名亲兵便上路了,也就七八天便能抵达,便是算上信使前来的时间,加起来也用不上半个月。 可谁知就这么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前线便已经风云突变,一切都乾坤倒转了。 那些逃走的将领,有的倒霉,半路上和黄信撞到了一起,被黄信抓住一问,便知端地。 本来黄信便不想来,虽然他把“镇三山”的名号吹得山响,但他心中其实清楚自己的水准如何,否则也不会秦明一劝,就跟着降了梁山。 连他师父秦明都打不赢的李鬼,他怎么打? 但慕容知府有命,他不敢不来,一路磨磨蹭蹭在拖时间,所幸路上遇到了逃脱的将领,正好让他有借口回去,于是他二话不说,带着抓到的逃将便撤了。 只要回去把这个情况向慕容知府一报告,自然由两位文官去互相打嘴仗,便没他什么事了。 哪怕之后再次接令过来剿匪,也是下次的事情了,到时候想办法把花荣给带上,凭他神射,必然安全许多。 同在一个州内,他其实很清楚花荣的神射,所以书中他捉拿花荣的时候,没敢动强,而是设宴款待,在酒宴间抓人。 他这个兵马都监是怎么来的,自己心中最清楚不过,平日吹吹牛什么的,倒是无关紧要,但是真到上战场,还得带些高手随身才安全。 秦明要是有他这么识时务,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是一个普通的小小统制。 不过黄信做事很懂分寸,哪怕是撤退走人了,也派了手下亲信前往沂水县,一面是通知沂水知县一声,走一个过场,另一面也去查探一下实情,免得被手下给骗了。 李鬼这边收拢了大半降兵,把那些不愿落草的统统赶走,也没给遣散费。 至于他们没钱之后,是沿街乞讨,还是街头卖艺,都不关李鬼的事情了。 若是这些丘八活不下去,转头落草,说不定将来还有再见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鬼忙着整编、训练磨合部队,争取在下一波朝廷攻势到来之前,把山寨的实力再恢复往日的盛况。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李鬼收到了二叔李立业被抓的消息。 当日收到朝廷想要招安的消息之后,他曾经暗中前去找过二叔,想让二叔跟着一起上山,谁知却被二叔严词拒绝。 李立业是个老实本分的汉子,虽然习练武艺,却不曾为非作歹,只是安分守己地种地经商,积攒家业。 对于李鬼这种“偷奸耍滑”的行为,他分外看不上眼,认为是不走正道,早晚会吃亏。 都是执拗的山东汉子,李鬼也说服不了他,没奈何,只好就此作罢。 但两人的感情却不曾受到影响,遇到节日,李鬼这边少不得有厚礼送上,二叔也不曾推辞,一并受了。 只是为了不影响二叔家的生活,两人的关系始终保密,不曾让外人知道。 在明面上,两家早就断了关系,否则便是给丁知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李立业。 不但官府之人不知道,便是山寨的探子也都不知道,李鬼每次下山,都只有朱富随行,只有朱富才清楚李立业的身份。 之前因为官军来剿的原因,所以朱富一直呆在山上,等到青州军退了,又忙着整编降兵,一直都未曾下山。 等到一切进入正轨之后,他下山去酒店收集情报,顺便去李立业家里看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这里出事了。 朱富急忙丢下手中事情,火速回山,把情况跟李鬼一说,李鬼当时就炸了。 “好个狗知县!” “胆敢害我二叔!” “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叫齐兄弟,我们今天便破了县城,晚上在城内用饭!” 朱富出去敲响了聚众鼓,很快便把所有人都聚齐了。 李鬼拎着大斧,站在台上,高声喝道: “弟兄们!” “现在沂水县各乡村已经没有士绅,所有富户全在城内,某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进城去将他们杀个干净!” “那沂水知县不知天命,妄图抵抗山寨,死路一条!” “某当先攻城,城破之后,以队为单位前往士绅府中清缴。” “老规矩,人杀光,东西拿走,不许放火烧屋!” “若遇阻拦,放令箭即可,某即刻便会来援。” “结束后在县衙集合,听懂没有?” 众人闻言大喜,齐声应诺。 “好,所有正兵,抄家伙,随我下山!” 李鬼一声呼哨,各级将校便带着改编训练完成的正式部队,跟着他往山下而去,只让李云带着那些新兵留下守寨。 大军一路急行,不多时便到了沂水县城。 天色尚早,城门还没到关的时候,门旁的军丁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裹着破旧棉衣,晒着冬日的太阳,盘算着晚上该吃点什么填肚子。正恍惚间,忽见远处烟尘四起,一彪人马向这边而来。 为了稳住城中秩序,丁知县早早便把青州军会有援军过来的事情传扬的满城皆知,但是黄信走到一半又回去的事情,他们就不知道了。 看到这大股人马过来,第一反应便是青州军到了,但等靠得近了一些之后,才发现不对,这些人身上的衣甲跟官军的不一样。 李鬼马快,靠近城池之后,便快马加鞭,先冲了过来,那狰狞的面孔,远远地便把门卫给吓到了。 这不是官军,这是榆山贼!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二话不说,把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扔,城门也不管了,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榆山贼来了!” “榆山贼下山攻城了……” 等李鬼冲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发现别说守城的士兵了,便是靠近城门的整个一条街,都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全跑光了。 满地锅碗瓢盆,烂菜叶子,以及跑丢的草鞋,一片狼藉,小风一吹,分外凄凉。 李鬼恶狠狠地向着地上唾了一口,高声怒骂道: “入娘的!” “尔等又不是士绅,怕个鸟啊!” “爷爷这比净街虎还霸道不成?” 这破城池,根本就不需要抢夺,轻而易举就给拿下了。 看这样子,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反抗力量。 李鬼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大部队到了之后,便让各队人马在探子的带领下,前去抄家。 山寨众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朱富手下的探子早就把各家士绅及财富情况调查了个底儿掉,现在只要过去挨家挨户杀人取财即可。 而李鬼则拎着斧子,带着几个亲兵便直奔县衙而去。 第65章 宋师爷自救 此时尚未入夜,但丁知县享乐从不看太阳的眼色行事,突出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做官吗? 哪怕是栽赃陷害,丧尽良心,他苦心孤诣也要保住官帽子,为的不就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吗? 所以白日宣淫这种事情,就很正常了吧! 当李鬼轻车熟路地杀到县衙后院,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抓了个人带路,才找到丁知县在城内的宅邸。 抬头看了看这富丽堂皇的大门,以及门上写着的“丁府”字样,李鬼嘿嘿一笑,翻身下马,上去“哐”的一脚,便把门给踹飞了,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门旁耳房里面急匆匆地跑出一个下人,冲着李鬼就喝道: “好胆!”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岂是你这种……啊……” 李鬼哪有耐心听他废话,上去一脚就把他踹飞了,直撞到墙上,浑身骨头碎了不知多少,仿佛挂画一般贴在墙上,又缓缓滑落,伏倒在地上不住地吐血,眼见是不活了。 李鬼大步流星,穿门过户,一路向后院闯去。 一路之上,所见之人,无论丫鬟仆人,见到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就慌忙退避开去,哪里有人敢招惹他。 顺顺利利的,李鬼便到了后宅,将目光一扫,便见到某个小院之外,几个小厮正哆里哆嗦地拿着棍棒,守在那里,便知其后是丁知县藏身之所。 李鬼踏步上前,一声怒喝,“滚!”,恍如雷霆霹雳,顿时吓得几个小厮连棍棒都拿不稳,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扭头便跑光了。 丁知县平素里自重身份,向来瞧不起这些下人,动辄呼喝叱骂,哪里有人肯为他卖命? 平日里惧怕丁知县的权势,不敢有半丝违逆,现如今眼见丁知县死路一条,此时不跑还等什么? 李鬼上前一步,一脚将门踹飞,只听门内一声惨叫,进去看时,见到那丁知县正被门板砸到,倒在地上连连滚动,哀嚎连连,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正抱头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鬼走过去,一脚将丁知县踏住,怒骂道: “狗官,本来还想留着你这朝廷的猪队友,谁料居然养虎为患,让你捉了我二叔!” “须留你不得!” 丁知县满脸懵逼,根本没搞明白,刚要求饶,便被一脚踹在脸上,“喀拉”一声,颈椎便断了,歪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在地上无助地扑腾着。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鲜血从口中涌出,将气管堵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鬼咔咔又是几脚,只把这狗官的骨头踹碎了不知多少,便连身下的地砖都给踹碎了几块。 眼见丁知县出气多进气少,已经死定了,李鬼兀自怒气未消,目光又转向了旁边的那个师爷。 还不等他动手,宋师爷立即扑倒在地,口中高呼: “大王饶命!” “小人愿意上山落草,给大王做个军师!” 如果说丁知县爱权,那宋师爷就怕死,两人一时瑜亮,相得益彰,正是一对好搭档。 为了活下去,宋师爷也豁出去了,造反就造反吧,大不了以后再想法子反正。 何况招安也是一条出路,榆山贼本来都已经接受招安了,若不是因为生辰纲的问题,何至于有今天的事情? 他生怕李鬼拒绝,一个劲地毛遂自荐。 “小生虽然不曾中进士,但也曾考中过几次举人,投到大王麾下,对大王名望颇有好处。” “大王若攻州破县,自立为王,少不得需要文人士绅的支持,才能巩固治下的统治。” “若大王信我,小生可以张榜安民,让大王顺利接手沂水县,便是地方粮税也都能如期补齐。” 李鬼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将他拎起,冷笑两声。 “这等破烂城市,身处四战之地,傻子才这里占城!” “爷爷是需要文人,但是你这种货色,满肚子坏水,只会害民,不会治理地方,留你何用?” 说着,李鬼便举起醋钵大的拳头,登时把宋师爷给吓的,死死闭住眼睛,身体拼命后缩,一个劲地高喊: “我可以救你二叔!” “我可以救你二叔!” 这话太及时了,李鬼挥出的拳头蓦地在宋师爷面前停住,拳风呼啸,将宋师爷的头发吹得向后一阵摆动。 “你此言可真?”李鬼沉声问道。 宋师爷脸色煞白,慢慢睁开眼睛,惶恐地看着李鬼那张凶巴巴的脸庞,哆嗦着点头道: “当真!” “不敢有半句掺假!” 李鬼心中大喜,立即将他放了下来,宋师爷脚一落地,便身体一软,瘫软在地上。 实在是吓坏了! “你且说来,该如何救人?” 宋师爷有个屁的办法啊,不过是为了保命胡乱喊叫而已。 他连李鬼的二叔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救人? 宋师爷从地上慢慢爬起,大喘了几口气,大脑飞速旋转,把自己的那点聪明才智发挥到二十成,把过去几天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 他想来想去,这几天不曾抓人,最近一次抓人,就是抓李鬼“九族”的那件了。 只怕是当时审核有误,把李鬼的真二叔给抓了。 宋师爷心中恨死了办事不利的黄都头,脑中却迅速就编了一个谎话出来。 “按照朝廷规矩,人命关天,这等钦犯须得层层核实。” “县内把人犯送到了州城,州城那边肯定还要复核一遍,复核无误之后,才会把人送往京都。” “我可以假丁知县的名头,写公文到州城内,称令叔是误判,属于冤假错案,请求州城把人再放回来。” 李鬼一听,感觉挺有道理,当即用手一指旁边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喝道: “立即便写!” 宋师爷战战兢兢地来到桌边,一边磨墨,一边问道:“不知令叔名讳怎么称呼?” “李立业!” 宋师爷恍然,这个名字他熟悉。 天杀的黄王青,瞎了他的狗眼,偏偏惹到不能惹的! 他一边心疼被下属连累冤死的丁知县,一边老实交代。 “大寨主有所不知,本来此次所谓的捉拿大寨主的九族,其实就是丁知县为了换些功劳,所搞的官样文章,大寨主的三族亲眷根本就不曾惊扰。” “之所以令叔被列入其中,纯粹是因为他得罪了县内的新都头黄王青,故意把他添加了进去。” “若非如此,便是给丁知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抓令叔啊!” 李鬼听完登时大怒,伸手一指身后的一个亲卫,“你,去把那黄王青的脑袋给我提来!” 那亲卫领命离去,片刻之后,便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复命。 李鬼把这人头往桌边一放,冷冷地对宋师爷道: “若你的法子不成,这便是你的下场!” 第66章 鸠占鹊巢 宋师爷提心吊胆地把公文写完,从丁知县的尸体上翻出官印,盖好后,双手捧给李鬼看。 李鬼瞅了几眼,没发现什么问题,便交代人快马送去州城。 “且将他看押起来,等看我二叔能否回来,再行定夺。” 李鬼就在丁知县府中找了间房子,住了进去,府中丫鬟仆人都照旧,一切饮食如常,只是换了个主人而已。 那宋师爷便关在旁边厢房之中,有事便拎出来直接杀了。 宋师爷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心中一边祈祷州城那边别那么快就把李立业等人给送走,另一边却绞尽脑汁在琢磨,万一事情失败,该怎么保住性命。 城内的杀戮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一群普通士绅,家中了不起有个几十豪奴,如何是榆山众的对手? 但后续的财务搜索、搬迁等事,却足足忙活到了天明也没结束。 最后还是朱富在城内搜集了大量的马车、驴车,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到了午时,各队众人才纷纷到衙门那边集合,朱富清点人数,等所有人都回来之后,才到李鬼这边来汇报。 李鬼正在院中例行锻炼,将数百斤重的假山石舞来舞去,唬得旁边的宋师爷两腿一阵发软。 见到朱富过来,李鬼将假山石轻轻放下,擦了擦汗,问道:“城中情况如何?” 朱富苦笑道:“家家闭户,街上空无一人。” 此乃意料中事,李鬼也不以为意,只是问道:“昨夜我见有火光四起,是哪队人做的?” “小弟去查过,却不是咱们山寨上的人,而是不少城中泼皮,趁着大军入城,趁火打劫。” 李鬼一听,眉头便是一挑,眼睛眯缝了起来,杀气毕露,“可曾杀了?” “呃……”朱富迟疑了一下,“颇有不少是城中熟人,故此小弟只是将他们抓了,却并未杀人。” 李鬼冷哼一声,“哼,若真有交情,便该早来山上,最不济也要给咱们做个探子。两者都不曾有过,哪里算是朋友?” 朱富立时便明白了,当即致歉道:“小弟明白了,这便去料理了他们。” “人头便堆在衙门口,和那帮士绅一起。” 两人正在院中商量,旁边的宋师爷畏畏缩缩地凑了过来,鼓起勇气道: “大王其实不需如此。” “外界不知丁知县已死,大王完全可以李代桃僵,替代丁知县。” “现今本县已在大王掌控之中,只需小生配合,便可轻易将沂水县掌控在手中。” “到时大王只需给这些人扣个‘通匪’的罪名,便可合情合理的杀人抄家。” “不但如此,还可以把榆山上的众人编入县内乡军之中,大小头领摇身一变,就是武将了。” “若是大寨主愿意,完全可以改名换姓,以剿灭‘榆山寨’的功劳为进身之阶,虽未招安,却与招安无异。” 李鬼和朱富两人一愣神,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宋师爷一眼,忽然发现这个宋师爷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这种鸠占鹊巢的法子,确实挺好。 现在的通讯水平,实在差的太远,想要瞒过州内,事实上掌控沂水县,还真挺容易的。 当然,这也和沂水县内情况特殊有关。 若是正常情况,县内势力错综复杂,除非把所有士绅的利益都统合到一起,达成一致,否则换知县这种事情可玩不了。 沂水县内的士绅偏偏都被李鬼给杀干净了,这就造成了一定的势力真空,这就为李鬼鸠占鹊巢提供了充足的条件。 最重要的是,县内的军事力量,早就被榆山各次战争之中给灭掉了,原本的兵马监押早就挂了,都头李云也上了榆山,现在更是连城池都被榆山众掌控在手中了。 而县内本来还有主簿、县丞之类的官员,但现在都落在了榆山众的手上,连半个屁都不敢放。 所有能向上打小报告的渠道,基本都被榆山给掌控了。 至于普通百姓,呵呵…… 这年头的普通百姓都不被当人看,差不多就是人形的牲口,说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便是有百姓跑到州里告状,说知县早就死了,其实现在的知县是个山贼头子,都不会有人信,更加不会受理,没准还会把人抓了遣送回沂水县来。 官官相护,古来有之,便是如此。 他们护的从来是官位子上面那个人,而不是那个官员本人。 “这法子不错嘛!” 李鬼伸手在宋师爷的肩膀上拍了拍,把本就卑躬屈膝的宋师爷给拍成了个弓形。 “也罢!” “看在尔这个主意的份上,等二叔救回来,某便饶尔一命。” 得到李鬼这句承诺,宋师爷顿时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李鬼也不理他,继续吩咐道: “朱富兄弟,便按这宋师爷的办法,把城中的弟兄们都编入乡兵里面,由你来暂任这兵马监押。若朝廷派新人来任职,便将他弄死。” “让李云兄弟回来继续做衙门都头,所有衙役都由自家兄弟充任。” “既然准备占了这沂水县,便要好生经营,召集民夫开始修理城墙,饮食管够,不许苛待。” “把城内那些城狐社鼠尽数清理干净,不要手软,但凡隐患一律清除。” “让人把县衙内的地契都拿出来,把原本士绅的都挑出来,尽数烧了,收拢流民,分发土地,重办田籍。” “在各乡村内都要驻军,防止有乡绅死灰复燃。” “以后收税之事,由各乡村驻军负责,不许额外增加苛捐杂税。” “让各小队轮换,不要在一处久呆。” “组建监察队伍,不定期到下面各乡村巡视,发现欺压良善之辈,便立即处理。” “在县内各处设置关卡,一处收税,全县通行,规矩与山寨时相同。” “衙门内的事情……”李鬼瞥了一眼旁边哭天抹泪的宋师爷,“便交给宋师爷去做,做得好了有赏,若做砸了,便一刀砍了。” 旁边候着的宋师爷听完之后,哭得声音更大了,但却半点拒绝的话都不敢说,只能乖乖听命行事。 第67章 决意上京 沂水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换了主人。 或者说,县内的人未必便不知道真相,但是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大家都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谁犯得着去得罪那几千榆山贼? 部分利益受损的人当然是不愿意,但是只要看看这年余中榆山贼的战绩,便知道得罪不起。 尤其是县内所有士绅,只要家中土地稍微多一点的,便都被以“通匪”的罪名全家杀绝了,谁还敢贸然出头? 等到县衙那边传来消息,要把士绅家中土地都分给穷苦百姓,大家的关注点瞬间就被转移了,都开始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希望在分地的时候,能够多捞几亩回来。 原来的李云都头,带着一群陌生的衙役,开始在田间地头出没,丈量土地,主持各村落的分田。 分田的标准是宋师爷和李云、朱富一并商量的,李鬼懒得管这些。 大体的原则是按成年人的人头来分,无论男女,见者有份,但数量却不同。 那些家中土地多的,就只分很少的部分,那穷得叮当响的,反而能多分不少。 等分完之后,整个村落里面,每个青壮头上的地差不多是一样多的,成年女子只有八成,至于老弱则只有一半,未成年的孩子不分。 这种分田结果,肯定不会非常公平,但所有相关人等,没有一个敢屁话的。 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给他们分地的,不是真正的衙门,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榆山贼。 若是知县不公,他们还能在地方乡绅或宗族耆老的带领下,去闹一闹。 但现在乡绅宗族里面土地多的,全家都被杀了个干净,土地都被大家分了,谁还敢去闹? 除了给现有住民分地之外,县内还开始招揽山中逃民,原本在榆山寨后面山地里耕种的那些逃民也都下山了,被李鬼专门安排在闲置土地最多的地方,一视同仁,统一标准分地。 地方上肯定不太愿意,毕竟这属于是虎口夺食,如果这群人不来,那些土地肯定都均分给了本地的农户。 但是挑头闹事的几人被砍了脑袋示众之后,剩下的人自然也就老实了。 李鬼当然知道,这种做法非常苛刻,后患无穷。 两边必定因此结仇,日后难免会有所摩擦,甚至闹出人命来,也不足为怪。 然而这就不是李鬼要考虑的事情了,又不是他们亲爹,管得了那么多? 没把他们打散了安置到各个村镇里面,就已经看在他们那点香火情上面了。 这边的地还没有分完,州城那边的回文就到了。 随着回文一同来的,还有一封给丁知县的私人信件。 回文很冠冕堂皇,没什么实际内容,一切干货都在私信里面。 心里面写的很清楚,沂水县这边的公文送晚了,李立业等人已经被解送往京都了。 州里倒是对于丁知县这边出尔反尔,想要弄一个人回去的事情并不在意,不外乎就是有人打通了关节,孝敬到位了这点事情罢了。 根本就没人怀疑,这个叫做李立业的有什么特殊。 读完信后,宋师爷就开始哆嗦。 李鬼的残暴他也亲眼目睹了多次。 在这位榆山大寨主眼中,就没有砍头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但士绅杀光了,连城内平日里到处游荡的混混、游侠等江湖好汉,现在也都一个不剩了。 要么已经逃离了县城,要么便是被清理干净了。 县城街道之上,长街连续几日都是赤红色的,即便用大量井水去冲刷,依旧隐隐残留着血腥之气,青色的石板,现在都成了暗红色,看着就分外渗人。 虽然宋师爷现在已经为榆山贼做了不少事情了,但毕竟李鬼的二叔没有救回来,究竟李鬼是否会因此便放过他,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知道计划失败之后,李鬼阴沉着脸,浑身杀气四溢,斜瞟了打哆嗦的宋师爷一眼,不知喜怒地问道: “尔可还有他策?” “嘚嘚……”宋师爷牙齿打战,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鬼深吸一口气,低头沉思了半天,忽地问道:“若某现在便攻州破县,大闹一通,能否让朝廷拿我二叔来换?” 宋师爷急忙摇头,劝谏道: “切莫如此!” “朝廷自有体面,若是在暗中商量谈判,说不得还有可能,但若闹大了,官家和诸位相公哪怕只是为了颜面,也断然不可能放人和谈的。” “若是大寨主信得过小生,小生愿意前往东京走上一遭,从中转圜,做个交易,将令叔救出来。” 李鬼先是一喜,但是随机眉头紧皱,问道: “既然是谈判交易,却不知那些大头巾会开出何等条件?” “呃……”宋师爷颜色瞬息数变,最终还是没敢撒谎,“无外乎便是让大寨主招安之类的事情。” “之前招安旨意本就已下,若不是生辰纲的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大寨主反正也愿意招安,何不借此过个明路?” “请大寨主放心,小生定然为大寨主讨来更高的官位回来。” 宋师爷把这入京谈判的机会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甩开三寸不烂之舌,一个劲地鼓动李鬼趁机招安。 至于到了京都之后,是否真要继续为李鬼进行谈判交易,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只要出了沂水县这个魔窟,那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一个秀才,想去哪里不成? 但李鬼摇了摇头,直接把这个选项给否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 “之前官军势大,再打下去,早晚要糟。” “而今某已占了沂水县,正是趁机稳定发育的时候,如何愿意招安离开此地?” “此议不必再提!” 宋师爷顿时便绝望了,浑身冷汗涔涔而落,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新的法子出来。 过了片刻后,李鬼让人把李云和朱富都叫了过来,当着宋师爷的面,说道: “二位兄弟,某二叔深陷牢狱,被解送到了京都。某思来想去,决定入京救人。” 李云和朱富对视一眼后,各自叉手躬身道:“我兄弟二人愿意追随哥哥,前往京都,便是刀山火海,也一并去闯。” “果是好兄弟!”李鬼心中感动,双臂张开,将二人紧紧拥抱住。 但片刻之后,李鬼便松开手,道:“我也舍不得与二位兄弟分离,只是这沂水县的基业,却不能丢了。” “京都虽大,却难不倒我,我自去便是。” “县内的事务便交给这宋师爷,咱们只要把控好军权便可。” “两位兄弟回头便把‘榆山寨’给剿了,在这沂水县好生经营,厉兵秣马,发展势力。” “等某从京都出来之后,便去趟梁山,那里是块风水宝地,合该为某所有。” “届时你我兄弟,一在郓州,一在沂州,共同发力,将这大宋江山,搅个天翻地覆!” 三人说定之后,摆上酒宴,大醉一场。 次日一早,李鬼带着几名亲卫,拿上那对车轮大小的精钢板斧,骑马出城,奔京都去了。 第68章 地飞星和地走星 却说李鬼几人,从沂水县出发,先去了沂州,雇了个向导,然后径自往开封府方向行去。 结果上了路才知道,这向导不会骑马,以往跟商队行路,向来都是坐车。 李鬼哪里有车与他坐,为了照顾这个向导,没奈何,李鬼只好让人教他骑马,一边走一边学。 好在骑马并不难学,只需多跑个几遍,便可慢慢掌握,只是行路却慢了许多,浪费了不少时间。 几人晓行夜宿,按照向导的指引一路前行,果然非常顺利,不曾迷路。 这一日,几人来到一座山前,向导勒住马匹,提醒道: “将军,前方便是芒砀山,乃是昔日汉高祖斩蛇起事之处,只是如今却被一伙儿强人占据,经常下山劫掠。” “我等人少,小心一些,当不至于惊动贼人。” “若是运气不好,与贼人当面撞上,将军切记,千万莫要动怒,只需交些买路钱,便可安然无恙。” 李鬼等人身上杀气森然,遮掩不住,再加上胯下军马,更是引人误会。 为了便于行事,李鬼也不曾挑明,只假做军官便是了。 这向导担心李鬼等人身为官军,瞧不起山贼,贸然招惹那芒砀山上的大王,招来杀身之祸,故而提前提醒。 谁知李鬼众人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只是催促道: “尔莫要多言,只管前行。” “若是错过,便算那群贼人便宜。若真撞到,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好汉!” 那向导心中暗暗叫苦,只能暗中祈祷,希望不要和贼人相遇。 有道是天不遂人愿,那向导怕什么便来什么,行至山下,正遇到一彪人马从外返回,当面正撞到。 领头的两人,骑在马上,后面全是步卒,打了面旗号,上书“八臂哪吒”。 到了近前,只见这两员将领顶盔掼甲,罩袍掩襟,一副军中打扮。 为首者拿着一面团牌,牌上插飞刀二十四把,手中仗一条铁标枪。 身侧一人也使一面团牌,牌上插标枪二十四根,手中使一口宝剑。 正是日后梁山上排名第六十四位的地飞星,八臂哪吒项充,以及第六十五位的地走星,飞天大圣李衮。 李鬼见到之后,心中欢喜,便拍马上前,打算试试他们的手段。 项充二人远远的也见到了李鬼等人,本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精神,也没打算放他们顺利过关,非得雁过拔毛不可。 项充将头一摆,旁边的李衮便明白自家哥哥的心意,当即催马向前,也向着李鬼对冲了过去。 两马相距尚远,李衮便伸手摘了只标枪出来,一抖手便投了出来,恍如流星坠地一般,瞬息间便到了李鬼的马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衮这枪就是对着李鬼的马来的。 李鬼嘿嘿一笑,右手大斧一抡,“铛”地一声响,便把标枪撞飞了。 此举大出李衮的预料,当下不再留手,双臂连摆,真如飞天大圣一般,将牌上的标枪全都投了出来。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武将,只怕当场就被扎成刺猬,然则到了李鬼此处,却半点不起作用。 李鬼把一对板斧抡成风车一般,密不通风,水泼不入,把所有标枪尽数格挡在外。 他现在胯下所骑,乃是当日秦明的坐骑,虽非宝马,也堪称良驹,一轮标枪的撞击力完全不影响它的冲刺,便如同旋风一般,卷向了李衮。 “好个猛将!” 李衮惊呼一声,提剑来战,但李鬼现在的力量大的吓人,二马交错,便被李鬼一斧将剑劈飞,跌落马下。 身后压阵的项充大惊,口中高呼:“休伤吾弟”,急忙拍马冲来。 李鬼方自转身,便迎面挨了一记飞刀,打在额上,叮当作响,若不是距离过远,力道有些弱了,只怕便要见血。 “果是好飞刀!”李鬼赞叹一句,勒马停手。 眼见李鬼居然铜皮铁骨,飞刀难伤,项充登时便吓坏了。 到了近前,眼见自家兄弟在地上爬起,身上完好无损,项充长出一口气,长叹道: “将军好本事,我们兄弟服了,任杀任剐,悉由尊便!” 李鬼哈哈一笑,“某可不是官军。”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天杀星李鬼是也!” “啊吔!原来是李鬼哥哥当面!” 项充急忙翻身下马,拜倒在路旁,李衮也跑过来跟着拜倒,口中只道: “吾等久闻沂州有大英雄,为人仁义,又杀伐果断,屡胜官军,便是知县都杀了一个,只恨生在单州,不曾得见。” “今日有幸遇到哥哥,幸何如之!” “若是早知是哥哥在此,便是再给小弟几个胆子,也不敢跟哥哥动手。” 李鬼也下得马来,伸手将两人扶起,口中笑道: “某也久闻两位兄弟大名,今日见到,果然是一手好飞刀、好标枪!” 项充急忙再次赔罪,李鬼哈哈一笑,将此事轻轻揭过。 “过往之事不必再提!” “天幸让我等在此相见,一切皆是缘分尔!” 三人手牵着手,哈哈大笑,胸中块垒尽去。 项充急忙请李鬼等人上山做客,李鬼也不与他客气,带着众兄弟,裹挟着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向导,一并上了山。 山寨之中立刻便杀鸡宰羊,设宴招待李鬼一行人。 宴席之上,酒酣耳热之际,项充问道: “前些时日,小弟听闻哥哥受了招安,后来又传来消息,称哥哥又反了。” “两地相距甚远,也不知什么消息是真,什么消息是假。” “难不成哥哥真的受了招安,来此单州为官吗?” 李鬼略一迟疑,便如实说道: “某看两位兄弟也是英雄好汉,不会做那暗中告密的勾当,索性便把实话与你。” “那沂水县现任的知县已经又被某杀了,沂水县城也被某攻破,县内士绅尽数被某杀光抄家,便是田中土地也都给贫民分了。” “现今的沂水县,表面上看还是赵官家的,但实际上已经归了哥哥我管。” “某欲好生经营沂水,以此为基,问鼎天下。” 第69章 再收一人 项充两人不过普通山贼,哪里见过真正豪杰做派,一听此言,不由大为震撼,当即离席扑倒在地,口中叫道: “哥哥,小弟两人愿舍了基业,跟随哥哥身旁,便是牵马执镫也是甘愿!” 李鬼也离席将人扶起,口中说道: “某身边正是缺人,两位兄弟既然愿意一起与某做一番事业,大家以后便兄弟相称,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这山上基业,却也不必舍去,尔等可使人去沂水县城,与都头李云联系,报我名字,他自然知道。” “两处共同发展,各自练兵,等异日举事之时,便可互相呼应,一举席卷天下。” 谈妥之后,三人便坐下继续吃喝,项充又问: “如今沂水县形势一片大好,哥哥不在家中练兵,却怎地现在又到了单州?” 李鬼长叹一口气,把自家二叔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某欲入京救人,便把县内之事全部交托给李云和朱富两位兄弟了,他们都是英雄好汉,值得托付。” 李衮立时叫道:“项充哥哥且在山上练兵,我陪李鬼哥哥入京救人!” 项充立时瞪眼道:“为何不是你留在山上,而是我下山跟着李鬼哥哥入京?” 两人正争执间,忽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有人前来拜山,李鬼趁机打圆场道: “好了,且不要吵了,先看看是何方的朋友再说。” “也罢,便听哥哥的。” 项充挥手让喽啰把客人请进来,片刻之后,一条大汉上得山来。 这汉子相貌凶恶,宛若钟馗再世,披头散发,不曾束冠,身穿绒绣皂袍,腰间围绕一条流星铜锤,脚下一双皮靴,大步流星就进了聚义厅。 这汉子往殿上一站,倨傲地左右环视三人,大喇喇地唱了个喏,昂着头,口中叫道: “尔等便是这芒砀山上的寨主?” “某乃混世魔王樊瑞是也!” “这芒砀山被某家看中了,尔等若识相,便把这大寨主的位置让出来,若不识相,那就怪不得某手下无情了?” 他话音未落,那边的李衮先笑了起来。 “哈哈……来的好巧!” “项充哥哥,我等正愁着无法跟着李鬼哥哥入京呐!” “他这一来,不妨便把这山寨让了给他,咱们一并跟着李鬼哥哥走便是了!” 项充也跟着笑了起来。 “贤弟所言甚是!” “见了李鬼哥哥之后,愚兄才知,何为世间英雄!” “这区区山寨,如何及得上跟在哥哥身边快活?” 樊瑞都把流星锤拿在了手中,准备开始厮杀,结果却见到对面居然把自己看重的山寨,当做垃圾一样随意丢弃,顿时让他颇为不悦。 他看了看坐在中间的李鬼,把手一指,叫道: “你便是那李鬼?” “我在江湖上也曾听闻你的大名,不过听闻你那榆山已被沂水县给灭了!” “区区丧家之犬,到此招摇撞骗,哄骗两个消息闭塞的蠢货,想要从中渔利,真个可耻也!” 这沂水县的情况,李鬼三人心知肚明,却不便告知外人,当即彼此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樊瑞登时便恼了,口中骂道: “两头蠢驴,被人骗了,犹不自知!” “某好心相救,却被当成了驴肝肺也!” “也罢,便让某将这欺世盗名之徒拿下,让你们见识一下他的真面目。” 说着,樊瑞甩动流星锤,便冲了上来。 项充李衮登时恼了,便要上前厮杀,却被李鬼拦住。 “这人虽然莽撞,但也是好心,却也是条汉子,且待某来擒他。” 李鬼也不拿斧,赤手空拳便迎了上来。 “狗贼好生托大!” 樊瑞怒骂一声,抡起流星锤,当头砸下,只待李鬼闪避,便把后续的杀招连上。 谁知李鬼不躲不闪,举起拳头,对准那锤头便是一拳。 “轰”的一声,那流星锤竟然被李鬼一拳给打得倒飞了回去,在樊瑞惊讶的眼神之中,反向着樊瑞冲去。 樊瑞不妨有这一招,登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在地上打了个滚,让过锤头,方才爬起,重整攻势。 但无论他怎么攻击,李鬼都是一拳轰在锤头上,将他的连招打断。 十几拳轰下来,李鬼的拳头不红不痒,半点鲜血皆无。 樊瑞如何不知李鬼留了情面,但他也不甘就此认输,于是身形一退,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施了个咒,喝声道:“疾!”。 霎时间,只见大殿之内忽地平地起狂风,飞沙走石扑面而来,吹得人双目难睁,不辨东西。 便是李鬼,也闭了双目,侧耳细听。 樊瑞趁机身形伏地一滚,近得身来,甩锤向着李鬼的左腿打去。 但李鬼忽地抬脚,再向下一踏,正踩到锤头之上,顿时便将这流星锤踏破地面石板,深嵌入了地下。 樊瑞用力一拽,没能拽动,急忙又打了个滚,退到远处,防止李鬼追击。 谁知李鬼便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这下樊瑞脸上可被羞臊得不行,停了咒法,讪讪上前施礼致歉: “今日方知,天杀星的大名名下无虚也!” “阁下如此本事,天下间大可去得,断不需要用虚言诓骗这种下作手段。” “某家适才言辞多有无礼,还请见谅则个!” 项充李衮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眉飞色舞,直叫道: “你这汉子,倒也莽直,现在知道,为何我们兄弟宁可弃了这基业,也要跟着李鬼哥哥了吧?” “这芒砀山我们便与了你,你只管在此做你的大寨主便是,我们可是要走了。” 樊瑞顿时双手连摇,面上羞惭地道: “此言再也休提!” “某幼年学作全真先生,练就一手江湖异术,又在江湖上学得一身好武艺,便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才起意来夺这山寨。” “现今见到李鬼哥哥,方知自己乃是井底之蛙,小觑了天下英雄,实在无颜继续留在这里。” “若李鬼哥哥不弃,小弟也愿意追随哥哥身旁,做一亲卫。” 说着,他便拜伏于地,诚恳相求。 李鬼急忙过来将他扶起,带到席前坐下,笑着道: “既然在此相见,便是有缘。” “也不必说什么亲卫不亲卫,以后大家兄弟相称便是。” “兄弟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观兄弟的异术乃是战阵所用,在斗将之中发挥不出太大作用,却不是兄弟能力不行。” “待异日我等与官军厮杀时,兄弟的这手异术定然能够大起作用。” 当下项充便让人另上一桌酒菜,为新来的兄弟接风洗尘。 第70章 谋划梁山 几人欢宴一番后,樊瑞也知道了沂水县的真相,当即拍案叫绝,心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哥哥这种做法,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端的了不起啊!” “可惜这做法碍难甚多,实在难以照搬。” “不然我等在这单州也搞上一搞,也做一做幕后的土皇帝。” 樊瑞说者无心,李鬼听者有意,当下心中就是一动。 如今乃是政和五年初,晁盖等人还不曾上梁山,现在的梁山之上,乃是王伦那个废物当家做主,便是林冲也备受排挤。 若是樊瑞等人去打,断然无人能挡得住。 既然如此,索性便早早先把梁山的大寨主之位给占了吧! 想到这里之后,李鬼当即说道: “几位兄弟,沂水的法子虽然不能照搬,但是大体的方向还是可以考虑的。” “某当日攻略沂水,先是扫平了周边所有山寨,一统江湖,才有后来的各项计划顺利进行。” “几位兄弟左右无事,不妨先把这单州的山寨都扫平,纳入麾下。” “据某所知,单州好像没有什么出名的山寨,扫平不难。” “待得统一单州之后,不妨前往济州,那里山寨不少,尤其是梁山泊那里,八百里水泊,乃是上佳的基业所在。” “等某从东京回来之后,便去占了梁山,以那里为基,攻略天下。” “几位兄弟若是能够先去占了那里,招揽水军,便可省去哥哥将来不少事情。” 樊瑞几人听了之后,顿时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便开始厮杀。 “哥哥放心,这单州全是些弱鸡,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兄弟传檄可定。” “最多十日,我们便可兵发郓州,把那梁山泊给哥哥抢过来。” 这年头的娱乐非常少,在山寨之中更是连看戏听曲之类的东西都没办法,唯二的娱乐,要么是女人,要么是赌钱,实在是乏善可陈。 这也是为什么几人都不愿意留在这芒砀山上,都想跟着李鬼入京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们在山寨之中,要么喝酒吃肉,要么就是练武,实在是枯燥得很。 相比起李鬼过往的那些刺激生活,他们的上半辈子简直都是白过的! 杀官造反,一统山寨,屠杀士绅,伏击官军,逼着朝廷招安,抢夺生辰纲,大败官军,逼得官军弃营逃跑,杀了知县扶持傀儡,把士绅土地分给平民…… 这一桩桩一件件,任何一件单独拿出来,都可以让他们说嘴一辈子,但是李鬼就在年余时间内,都玩了个遍。 真刺激啊! 他们这种人都是不甘寂寞的亡命徒。 死生,等闲事尔!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是枯燥乏味地过一辈子,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现在李鬼给他们安排了任务,就让他们的生活起了波澜,变得刺激了起来,是否再跟着李鬼哥哥一起上京,就已经不重要了。 先帮李鬼哥哥把梁山泊给拿下来再说! “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了几位兄弟相助,想必拿下梁山不成问题。” 李鬼笑着举起酒碗来,与几位兄弟同饮了一碗,然后继续说道: “那梁山之上,大寨主好像是个不第秀才,叫做什么王伦的。” “此人无甚才干,担心把山寨发展大了,惹来朝廷围剿,所以刻意控制山寨规模,以至于那么好的位置,居然一直都是个小山寨。” “严格来说,这样做也不能算错。” “偏生此人还嫉贤妒能,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大寨主之位,麾下便是有能人猛将,也只知打压,不敢诚心相待。” “据某所知,山寨上只有一个叫做林冲的,还挺能打,偏生被他防着,不得重用。” “这等废物,直接杀了便是,至于其他的山寨头领,若是愿降,便不妨留下。” “尤其是山寨有个叫做旱地忽律朱贵的,是我榆山上朱富兄弟的亲哥哥,几位兄弟切莫伤害了他。” 几人忙应承道:“哥哥放心,既然是哥哥的兄弟,那便也是我等的兄弟,咱们绝不会让自家兄弟吃苦受罪。” 李鬼又继续吩咐道: “等夺下山寨之后,几位兄弟不妨大肆招揽贤才,尤其是水军将领和造船的工匠。” “八百里水泊一定要利用好,千万不能荒废。” “官府若是来剿,那便打他娘的。” “若是打不赢,便往水泊里一钻,谁能找到?” “等某从京中回来,便不再惧怕任何官军了。” “便是老种相公亲自率领西军来打,某也能斩将夺旗,将他的脑袋摘了。” 李鬼这话却不是吹牛,他现今已经完全消化了那缕红色气运,肉身又变强了不少。 虽然还没强化到人体极致,但很多特异已经显露无疑。 力大无穷、迅如疾风、肌如金刚、皮肤坚韧更甚牛皮……无论是力量、速度、肉身强度等各方面,都远胜以往。 他自己估量着,别说武二、鲁大师了,便是大名府卢俊义前来,他也丝毫不惧。 他也不知道此世有没有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功,但他现在的身体,绝对比所有的硬功都更加霸道。 不是宝刀宝剑,或者猛将的兵刃,轻易伤害不到他。 之前项充一记飞刀射到他脸上,却连他的油皮都不曾划破半点。 他拳打樊瑞的流星铜锤,上面的尖刺都要被砸扁了,拳头上面也不过多了些白点罢了。 当然,纵使他现在身躯已经快要达到人体极致,甚至比当年的霸王还要更胜一筹,他也不认为能够一骑当千。 尤其是此世还有道法这类东西存在的情况下,他更是要谨慎许多。 但马上就要去京都了,只要他在京都大开杀戒,多杀一些气运旺盛的高官显贵,还怕不能继续强化下去吗? 只需再多得到几缕红色气运,肉身达到人体极致不过便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若他能突破现在的身体局限,踏入超凡领域,达成某种超凡之躯,那他就有在水浒世界里面开无双的本钱了。 第71章 水货向导 初春时节,天气依旧寒冷,但天地间已有些许绿意浮现。 度过寒冬的村镇乡民们,也终于从屋舍中走出,在田野间开始准备新一年的春耕。 城市之中来来往往的商贾也渐渐多了起来,烟火气愈发的浓重。 城门口收税的军丁,谨慎地盯着入城的对象,挑选能够收到打赏或敲诈的目标,让自己腰包里面也稍微鼓那么一点。 官道之上,远远地几匹骏马缓步跑来,靠近城池,军丁目光随便一扫,便知这是将门来客,骑的都是军马。 这群厮杀汉没一个好东西,没有油水不说,还动辄打骂,得小心伺候着。 为首的一员壮汉在军丁嫌弃的目光之下大声问道: “此为何地?” 军丁在脸上挤出笑容,点头哈腰地道:“回军爷,这是孟州城。” “孟州?”这壮汉一愣,“那不是跑到了京西北路?” 随即,他便猛地扭头看向身后一个随从,勃然大怒,举起手中马鞭,对他便是一顿狂抽,口中骂道: “贼厮鸟!” “你带的好路!” “咱们从京东东路,生生跑到京西北路,还敢跟某说,你去过京都?” 那随从不敢还手,双手抱头,硬挨着抽打,口中只是叫道: “官人莫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小人过往都是跟着商队行走,只记得这条道路,商队向来一路走便一路买卖交易,有所绕行也在所难免。” “咱们只是走过了头,再换条路回去,便到京都了吔!” 这行人正是李鬼几人,他们在芒砀山上只呆了两天,便告辞离开了。 本以为从单州西去,没多远便到了开封府,可谁知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这个向导居然是个水货,带着李鬼等人一路上七拐八绕后,便跑错了方向,不知怎地,便跑到了这孟州来。 “你这撮鸟!” “之前跑到单州也便罢了,好歹遇到几位好兄弟,可现今都走过了!” “沂州到京都,不过一月的路程,生生被你走成了两月,到现在还没到。” “若是坏了爷爷的大事,爷爷便一斧砍了你的脑袋!” 李鬼恼火之极,为了照顾这个马术差的向导,路上行走也慢了许多,结果走的还不是直道。 虽然最后多半还是能到达京都的,但这段时间之中,二叔不知会多吃多少苦。 只要一想到这点,李鬼就想杀人。 那向导也知道理亏,半点不敢躲闪,任打任骂,口中只是求饶。 一行人路上可是并不太平,芒砀山上的事情也便罢了,最后并无人死,但之后遇到的山贼,李鬼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这向导亲眼见到眼前这群家伙,杀人不眨眼,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从不手软。 原以为这是官军,经芒砀山一事后,向导便知,这是一群贼人。 奈何,他已经上了贼船,想下船都没机会。 李鬼却不再理他,扭头问那门丁:“此去开封府,却该如何走法?” 向导抱着头,小心插口道:“到了此处,小人便清楚路径了,只需往东,便到东京。” 李鬼不理他,只看向那兵丁。 那兵丁苦笑摇头,道: “小人从来不曾离开此地,哪里知晓?” “小人只知,从东门出去,往东一直走,便是郑州,将军且到那边再问罢!” 李鬼一想,郑州与开封不都是河南的,两家离得颇近,便问道: “那城东郊外,路上可有酒家?” “回将军的话,东门外十几里,便有一去处,名唤‘快活林’的,山东、河北客商们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有大把的耍子可玩。” 一听这名,李鬼便知是何去处了,当即甩出一把铜钱做赏,拨马自去城东。 十几里路程,不过盏茶之间便到了。 远远地只见一处林子,背后隐约有噪杂人声、牛马嘶鸣、吹拉弹唱等音传来,便知到了地方。 果不其然,绕过树林,便见到此地车水马龙,各色商家人等进进出出,好生一副繁华景象,更甚于孟州城处。 几人放缓马速,随着人流慢慢前行,不多时便到了林内。 只见在前方丁字路口处,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 转过来看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一壁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 去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 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想是酒保的浑家。 楼内七八个酒保,二三十个客人,还有三两个唱曲儿的小娘子。 李鬼见了这里,便知是地伏星金眼彪施恩的产业,后来被蒋门神夺去的那个,当即勒马停在店前。 店内的酒保见了,急忙快步抢出,笑面相迎。 “几位客官,快请入内就坐。” 李鬼几人下马入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酒保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案酒,一面问道:“几位客官,吃甚下饭?” “若有本地特色,先每样各来一份。有甚好酒好肉,只管送来,少不得尔的银钱。” 酒保眉开眼笑,便下去厨房吩咐,那妇人又拎了一坛酒上来,为众人斟酒,同时笑着问道: “几位客官可要听曲儿?” “正有京都出来的几个妓女,经此路过,赚些盘缠,在店内驻着,可为官人佐酒。” 本来李鬼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忽地想到,自从穿越之后,还没见识过本世风月,着实有些可惜,不妨先听听,与后世的小姐姐们有多大差距,索性便点头应道: “那便叫来唱个拿手的,若是唱得好时,少不得打赏。” 那妇人笑道:“客官尽请放心,这都曾是风月场内的头牌,若不是年老色衰,无有所依,也不会沦落到这小酒家来卖唱。” 她转身出了酒家,过不多时,带着另外两人重新进来了。 前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背后一个看不出年岁的汉子,手里拿串拍板,怀里抱着渔鼓,都来到面前。 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 若是按后世眼光,这女子正当成熟,算不得老,然则在这遍地罗利控的时代,这已经可以自称“老妇”了。 二人行了个礼,那汉子拽了个条凳坐下,便开始奏乐,而那妇人则拈着手帕,原地开声,矫揉造作地唱了起来。 这妇人的声线极佳,唱的也着实不错。 不过就跟大多数表演者一样,所有的心血都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 李鬼尚能勉强听出,这似乎是柳永的词,但其他几人则完全是鸭子听雷了。 不过古往今来,听曲的人大关心的大多都不是曲子,而是唱曲的人。 这山寨之上发了老婆,这些亲卫都是尝过女人味的,这次跟着李鬼出来,一路上一次娼寮都不曾去过,早就憋坏了。 现在见到个女人,眼珠子都快绿了。 几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间或把一对对贼眼往那女人身上乱瞄,入肉三分。 那女人和她身后的汉子只做不知,一心一意地在这里讨生活。 一直到某个汉子没忍住,伸手在那女人身上抓了一把。 三江及下周上架感言 原本打算本周五上架的,结果pk上了三江了,所以本周继续免费,下周三中午十二点整上架。 我这本书是急就章开写的。 上一本书写了本原创轻小说,废了几个月的时间,写设定,写大纲,留存稿,结果扑的要死,没办法只好滚回来写同人,于是就有了本书。 起因是上一本癫佬文《漫威世界里的武神》里面,总有群友说,“我就是来看血流成河的”,所以这本书的基调就是血流成河。 我个人挺喜欢历史小说的,最早在起点的前两本书都是历史小说,那时也不懂规矩,想着我自己看书的时候总嫌弃不够看,于是就一个劲的猛更新。 发书第一天就更新了十几章,然后每天发四五章存稿上去,一个月更新了二十几万字,结果追读扑的要死。 然后申请了多次签约,都没人要。 第二本书稍微好点,在网上搜到了一些注意事项,每天只更新两章,但是依旧没人要。 第三本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写同人了,也不敢再碰历史小说,6000字就接到站短,进了作者群,终于学到了很多写小说的规矩。 比如控制更新量、更新时间、断章加追读、四轮推荐……之类的东西,群内习以为常的常识,在我这里简直就是武功秘籍一般。 我自觉每本书都有进步。 目前这一本,是使用了刚学到的“节奏”,上一本《武神》就是节奏没掌握好,或者应该说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节奏,眼看到手的精品徽章,便丢了。 这次的节奏目前控制的还算不错,成绩也超出了我的想象。 本来水浒文就比较小众,而且还是历史类的凉频。 因为我上次自己作死,跑去写轻小说,搞猫猫卖萌,跟癫佬的相性一点都不搭,所以把《武神》里面积攒的读者都给流失光了。 本书发书之后,原有的读者不超过一百个,每天的追读只有个位数。 本书10月16日新书入库,到了10月21日,才有了300的收藏。 10月23日第一轮推荐,每天只有200多的收藏增加,到了第二轮,更是一天不到200收藏了。 四轮推荐,好像向来是一轮比一轮差。 到了第二轮推荐结束,本书才三千的收藏。 我当时以为,本书最多就五千的收藏上架,七八百的首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到了第三轮,本书的成绩居然好起来了,每天足有七八百的收藏增加。 到了第三轮结束,居然有了一万的收藏! 然后本书从新书榜最底下,一步一步往上爬,最高时走到了新书榜第十七位,然后就一个月到期下了榜单。 这全都是靠读者老爷们的追读啊,否则我可能第四轮推荐都上不去,早就烂尾改去写火影了。 现在凭借读者老爷们的追读,本书pk上了三江,还能再多点收藏出来。 还要感谢十二组的责编时光,内签了本书,还给本书大纲提了不少建议,醍醐灌顶一般。 虽然大纲动了大手术,但我觉得新版大纲会更好。 目前大纲已写到了第四卷,正文写到了第三卷,存稿有60章左右。 上一本书过来的老读者应该知道,我当初上架第一天,更新了三十四章。 这次的规矩和上次一样。 上架后,先发五章。 以首订两千为标准,之后首订每超过两百订,就加一章,随时结算。 如果首订超过三千,就额外再发五章。 在两千基础之上,均订每增加两百订,就加一章,永远有效。 首日打赏(包括上架前的打赏)的话,五个弟子加一章,两个执事加一章,一个舵主加一章,以此类推,堂主两章,护法三章……不奢望有盟主,如果有,一个盟主加十二章,白银盟加一百五十章,黄金盟……就算了,还不起债! 月票的话,首月新书榜期间,三百张月票加一章。包括之前收到的月票,也一并计算后补更。起点每更新一章赠送的三张月票也计算在内。 目前存稿约有60章,存稿耗尽前日万,之后看情况。 我不是触手怪,之前那本为了日万,故事未经雕琢,崩了,还不如量力而为。 最后,求个首订! 求个首订! 求个首订! 第72章 不是一路人 “啊……” 那女人尖叫一声,花容失色,急急忙住了口,躲到了后面。 那个汉子急忙放下渔鼓,跑到前面,把女人护在身后,对着几人连连打躬作揖。 “几位官人休怪,贱内身体不适,扰了几位官人的雅兴。” “快活林内另有其他姐妹,可服侍几位官人,小人这便去请她们过来,还请几位官人高抬贵手,放小人夫妻离去。” 这汉子也行走江湖多年,有几分眼力,看得出李鬼等人非是善类,心中惶恐之极,生怕对面发怒。 这边争端一起,周围的目光就都聚了过来。 旁边的酒保向外使了个眼色,门前的那个迎客立即便快步向着远处走去,显然是去通报消息了。 李鬼狠狠地瞪了那个亲卫一眼,温声安抚那汉子道: “是这厮手贱,你没打断他的爪子,已是你的仁德,须怪不得你。” “这几贯钱你且收着,权当是这厮的赔礼。” 他掏出几贯钱,递了过去,那汉子哪里敢收,生怕收了之后便丢了娘子,急忙连连推拒。 李鬼岂容他拒绝,直接把钱往他怀里一丢,便挥手赶他们出去。 那汉子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拿着怕被说是嫖资,放下怕被说是看不起,十分坐蜡,惶恐之中,只把脑袋乱看,想让有人能出来给说个情。 谁知周边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跟他无亲无故,谁愿意贸然得罪人,被他一看,顿时都把头扭转了去。 便是收钱抽佣的酒店,也都各自忙碌起来,权当此地无事发生。 酒店怕的是有人在店内闹事,影响了生意,但只要不在店内生事,便只装作没看见。 或者说,即使插手,也一定是站在客人那边。 那汉子面色苍白,呆立半晌,最后无奈,只好拿着这几贯钱,捡起渔鼓竹板,护着自家娘子走了。 且不说他回去之后,立即便收拾东西准备跑路,李鬼这边,胡吃海喝一顿之后,结账出了酒店。 到了外面之后,李鬼才瞪着那惹事的亲卫一顿狂喷: “贼厮鸟!” “听曲便听曲,伸你那狗爪子作甚?” “好端端的,愣是把爷爷给弄成了个反派!” “日你娘!” “再有下次,狗爪子给你砍了!” 那亲卫满头大汗,连声讨饶。 他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气,对自家兄弟是真好,但要真犯了哥哥的忌讳,说砍那是真砍啊,可绝对不是吓唬人的。 等骂完人后,李鬼说道: “也罢!” “今夜里便在这快活林住上一晚,且让尔等自去快活,免得再做出丢人事来。” 众人听罢,尽皆欢呼。 既然留下,一众人索性便找了个大客店,包了个小院子,住了下来。 众人自去快活,李鬼对那些廉价娼妓没有兴趣,索性便留在店内,沐浴休息。 到得傍晚,忽然来了个伙计,敲门进来,恭恭敬敬地道: “这位将军,我家主人在酒店里摆了一桌酒席,请将军前去做客。” 李鬼心中大体有数,却还是问道:“你家主人又是哪个?” 那伙计躬身回道: “回将军,我家主人乃是此间安平寨管营相公的小公子,姓施名讳一个单字‘恩’的便是。” “日间将军吃酒的那家酒店,便是我家主人所有。” “我家主人自来便爱结交英雄好汉,今得知将军从此路过,便想要拜识尊颜,又恐贸然前来,惹将军不快,因此差小人来请。” 李鬼来此本来便有结交地伏星的意思,当下应承下来,换了身衣服,跟着伙计出了门,又往日间的酒店行去。 远远地,便见到一人站在酒店门前,正自叉手肃立。 这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柳髭须,身上穿着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着手,身后一群伙计陪着,想必便是金眼彪施恩了。 见到伙计领着一个大汉过来,施恩上前几步,一躬到地,口中叫道: “将军驾临此处,让小人这酒店蓬荜生辉。” 李鬼上前将其双手扶起,也笑道: “大家江湖相见,都是缘分,一块喝酒耍子,说甚蓬荜生辉?” 两人客套几句,把臂入内,找了个位置坐了,后厨把酒菜流水般送了上来。 施恩先把酒杯满上,举杯致歉道: “之前将军在酒店未曾尽兴,是小弟的不是,今夜特请来将军,聊表歉意,还请将军勿怪。” 李鬼随后拿了个饭碗过来,把酒坛拎起,将碗倒满,然后和施恩的酒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口中说道: “白日里的事,本来便是我那伴当手欠,须怪不得别人,尔又何必道歉?” 施恩急忙也把酒杯换成大碗,却被李鬼拦住,道: “某自酒量大,喜用碗喝,尔却不须如此。” “朋友交情,又不是在酒上,多喝少喝,只看自家酒量,不必勉强。” 施恩却道:“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小人今日见到将军,喜不自胜,也想多喝一些。” 李鬼遂不再拦,任由施恩换了大碗。 两人都有意结交彼此,场面和谐,宾主尽欢。 然则七八碗酒水下肚之后,施恩面上却露出了难色。 他的酒量一般,已然喝不下去了。 李鬼看出来了,便劝他换成小杯,施恩只是不肯。 眼见于此,李鬼便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改吃起菜来。 施恩缓了一下后,又倒了一碗,双手捧起,道:“我与将军一见如故,不知可否高攀一二,与将军做个朋友?” 李鬼哈哈一笑,假意嗔道: “这话又何必再问?” “某可不与陌生人同桌饮酒!” “若是小管营不嫌弃,咱们不妨兄弟相称。” 施恩登时喜形于色,一口将酒闷了下去,放下酒碗,起身纳头便拜。 “小弟施恩,见过哥哥。” 眼见又收下一员星宿,李鬼也喜不自禁,伸手将施恩扶起,手拉着手并肩坐下,口中笑道: “好叫兄弟得知,哥哥名叫李鬼,却不是什么将军,而是沂州的大贼,朝廷的钦犯。” 这话一出口,李鬼顿时觉得施恩的身体一下僵硬了起来。 “哥哥真会说笑。”施恩强笑道。 李鬼心中不悦,放开了手,淡淡地道: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榆山寨的寨主,天杀星李鬼是也。” “兄弟若是嫌弃,某也不便高攀,咱们今日便当不曾见过。” 施恩一个激灵,双手连摆,慌忙解释道:“哥哥莫要误会,小人只是一时吃惊罢了,却别无他意。” 耳听施恩把“小弟”又换回了“小人”,李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吃酒。 这次三五碗下去之后,不消李鬼劝说,施恩便以不胜酒力为名换了小杯。 李鬼也不说什么,但原本的热情便淡了下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聊着,场面慢慢便尴尬了起来。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李鬼起身告辞,施恩送出门外,口中兀自歉意连连。 “今日小人着实是不胜酒力,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将军……呃,还请英雄海涵。” 李鬼摆摆手,淡淡地道: “大家不是一路人,便不必强求厮混在一起,也说不上什么得罪。” “今日萍水相逢,明日各奔东西,你我彼此不负不欠,便做个过客就是。” 施恩如何肯信,生怕得罪了这过境强人,口中一个劲地道: “英雄宽宏,小人不能不做表示。” “明日里英雄启程之前,小人必有大礼奉上,一定让英雄满意。” “那也不必。”李鬼甩下一句后,便大步走开,不再理他。 第73章 画蛇添足 到了次日一早,李鬼等着所有亲卫都回来之后,便收拾东西,带上干粮饮水,准备出发。 一群精壮的汉子,昨夜在娼寮里好生快活了一夜,现在个个都精神抖擞,脸上笑嘻嘻的,一股骚气隔着十丈都能闻出来。 李鬼也不管他们,将一切检查完毕之后,带上向导,上马出发。 才出了快活林,正要策马狂奔,忽听到身后有人高喊:“好汉且留步!” 李鬼转身去看,只见一辆驴车正快速驶来,到了近前停下,昨日来请他的那个伙计从车辕上跳将下来,拜倒在地,口中说道: “这位好汉,我家小主人让我为好汉准备了一份大礼,便在车上,还请好汉验看。” 李鬼听了便是一皱眉,摆手道: “某跟你家小主人不是一路人,也不受他的礼,你自将车赶回去罢!” “今日一别,我二人难有再见之机,你让他也莫要白费心思了。” 那伙计陪笑道:“小人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好汉究竟收是不收,不妨先看过礼物之后再说。” 说着,他跳上车辕,一把掀开了车帘。 李鬼抬眼一看,顿时大怒。 只见车厢之内,前方放着一个小箱子,里面装满银钱。 一个妇人正跪坐在箱后,低垂着头,神情凄然,双目泪垂。 可不正是昨日那个唱曲儿的小娘子? “昨日在酒店里,这妇人不识抬举,坏了好汉的兴致。” “我家小主人使人找上了那汉子,好生劝说他将这妇人典卖了出来,送与好汉。” “好汉不用担心会有后患,一应手续尽数在此。” 说着,那伙计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来,便要递给李鬼,却见李鬼已然怒目圆睁,气血上面,便连虬髯都根根乍了起来。 伙计被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李鬼一把将那文书抓过,撕了个粉碎,破口骂道: “好个贼撮鸟!” “居然胆敢如此!” “爷爷本待就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偏他自作聪明,画蛇添足!” “说恁娘好生劝说?” “若那汉子肯典妻,也等不到今天!” “狗贼不知使了何种下作手段,以为爷爷不晓事吗?” 那伙计吓得,从驴车上滚下来,屁滚尿流地就往回跑,李鬼上前一脚将他踹翻,踏在他背上,口中喝道: “这小娘子的官人现在何处,可还活着?” 那伙计连连告饶,口中只叫:“小人只是个送礼的,其他一概不知,好汉饶命啊!” 李鬼抬起脚来,待那伙计仓惶爬起,又问道:“那狗贼现在何处?这你总知道了吧?” 伙计面色刚一犹豫,李鬼便把眼一瞪,登时吓得那伙计什么都吐了出来。 “当此时节,小主人应是在安平寨应差。” “头前带路!” 李鬼翻身上马,看着车厢内的小娘子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把她放到哪里安置。 那小娘子就静静地跪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发髻已乱,乌黑的头发散乱地垂在脸前,遮住了她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 她的目光空洞而迷离,眼神中透露着深深的绝望,没有一丝光芒,只有一片死寂。 便是李鬼怒骂伙计,她也不为所动,现在见到李鬼看过来,反而凄然一笑,低声呢喃道: “将军也不必白费周折了,便是救出又能如何?” “我等小民命贱如草,今日不死,便是明日,迟早事尔。” “天底下如我等这样人,多如牛毛,将军又能救得几个?”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情感,没有一丝生机,只有冰冷的死寂,仿佛她的灵魂已经被抽干,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 李鬼勃然大怒,上前一把将她拎起,横放在马背上,口中大骂道: “那撮鸟假借爷爷的名头作恶,爷爷自去寻他算账,干你个娘们儿鸟事!” 说完李鬼在马屁股上一拍,那战马便立刻撒开四蹄,向前奔去,李鬼在后面大步流星,紧跟在侧。 一众兄弟见到有人可杀,也欢呼滥叫,催马跟在后面。 那安平寨离快活林足有十几里,这一路奔来,把这小娘子给颠的,苦胆差点没吐出来。 眼泪倒是止住了,但是……更加想死了! 李鬼也不管她,到了安平寨后,李鬼也不管其他,直接便从正门往里闯。 他的动作太过光明正大,便是守门的卫士都不觉得这是贼人,便任由他轻易地撞了进去。 点视厅中,施恩正侍立在父亲身侧,学习父亲处理牢城营的公务。 原本他是得到酒店里的消息,称有几人骑着战马从此经过,宿在快活林。 他哪知李鬼胆大包天,抢来的军马连臀后的金印都不销毁,便大摇大摆的骑出来。 正常贼人哪有这个胆子? 再加上从店中伙计口中听到的消息,李鬼这些人虽然面向凶恶,但是不曾仗势欺人,欺男霸女。 固有的思维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让他先入为主,以为这是一位将门子弟,于是便刻意结交。 谁知误判了对象,最后才知,原来是个大贼。 他为人把细,不敢轻易得罪李鬼,所以虽然后面刻意保持了距离,但是依旧派人送了礼物过去。 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还通过自家父亲用了些手段,把李鬼当初“动心”的女人也一并送了过去。 在他想来,如此诚心,便是李鬼有所不满,肯定也都能弥平了。 让人送去礼物之后,他便把这事抛到脑后,安心来安平寨学习政务。 忽听外面一阵喧哗,施恩抬眼去看,便见一马驮着一个女子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条昂藏大汉,可不正是李鬼? 一见李鬼出现,施恩便知不好,转身便要逃跑。 李鬼早就看到他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其薅住,往下一拽,便丢到厅中。 那老管营还没搞清楚情况,便见到自家儿子被打翻在地,当即大怒,口中喝道: “何方罪囚,敢在这里撒野?” “来人啊!” “将这罪囚给我擒下,重责四十,枷号示众!” 施恩却比他爹灵醒的多,趴在地上,一个劲地高呼: “误会!” “这纯是误会!” “好汉且慢动手,待小人摆下酒宴,向好汉赔罪!” 老管营这时也意识到儿子已经落到对方手上,生怕李鬼狗急跳墙,痛下杀手,所以一边暗中示意手下去叫人,一边也挤出笑容来,行着缓兵之计。 “既是误会,解开便好。”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商量的。” 这时,老管营也看到李鬼脸上没有金印,显然不是营中罪囚。 冲到牢城营里,当着他这个管营的面前暴揍他的儿子,李鬼这种做派,怎么看都像是哪家的衙内。 在摸不清来路之前,老管营也不敢造次。 李鬼却不管他,伸手拎起施恩,面对面唾了一口到施恩脸上,厉声骂道: “贼厮鸟!” “某昨夜便已说了,你我既然不是一路人,便做个过客就是。” “偏你这厮,自作聪明,居然拿了这小娘子来讨好我!” “他们死活,本不干我事,但你胆敢假我名头作恶,须饶不得你!” 李鬼对这地伏星甚是失望,越骂越气,劈头便是一拳。 第74章 爷爷也不把你们当人! 施恩中了一拳,只觉得鼻梁骨都断了,门牙都落了两颗,又被李鬼拎着,双脚离地,一个劲地挣扎,却半点挣脱不得。 听了李鬼怒骂之后,施恩心中好生后悔,当下一个劲地求饶道: “好汉饶命!” “小人也是一番好心,想让好汉满意。” “却不想失了分寸,做错了事情,还请好汉宽宏则个。” 那老管营听二人对话,便知情由,也已知晓,眼前的这个李鬼不是谁家衙内,而是一个大贼。 他目光一转,见到了正伏地不断呕吐的小娘子,当即心中一动,向外高声叫道: “速速把昨夜收监的那个林三提来。” 又对李鬼说道: “这位好汉,这小娘子的官人便在营中,只是暂时收监,不曾伤他。” “好汉若要救人,只管带他离去,一应手续文书,我自会处理妥帖。” 李鬼只是恼恨这施恩枉自也是一个梁山好汉,居然是这么一个废柴,心中其实并未想杀他,否则刚才那一拳,便把他的脑袋给轰爆了。 现在听闻这林三还活着,不曾受伤,心中的气也自然就又消散了不少。 他把施恩往地上一丢,又唾了一口,骂道: “没卵子的怂货!” “你若打爷爷一拳,没准爷爷还高看你一眼。” “昨夜饮酒之时,某便知道,你这厮满腹算计,不是条好汉!” 施恩不敢反口,只往旁边一滚,自被伴当扶起,急忙拖到一边上药。 眼见儿子脱困,老管营心中才舒了一口气,看向李鬼的目光渐渐不善起来。 此地乃是牢城营,不知有多少囚犯在此拘管。 老管营便是此间的土皇帝,一切生杀大权尽数掌握在他的手上。 便是再英雄了得,到了这里,老管营想弄死便弄死,不费吹灰之力。 进了此间,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老管营目光向外看去,只待援军赶到,便把这贼人当场拿下,不弄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难以出心中这口恶气。 他手在身后微微摆动,示意手下带着儿子先行离开,免得一会儿开战,再被误伤。 手下会意,刚要带着施恩离开,忽见两个差人架着一个汉子过来,入了大殿,把那汉子往殿中一放。 那小娘子本呕得昏头转向,现在却猛地惊醒,扑到那人身上,放声痛哭。 那人股间鲜血淋漓,湿透重衣,不知挨了多少棒打,此时昏昏沉沉,睁着双眼,却连自家娘子都认不出。 “好奸贼!” “这便是你说的安然无恙!” 李鬼心火又起,上前便要再打。 众人急忙上前要拦,却被李鬼三两下便都甩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管营大惊,急忙叫道: “好汉且住!” “这绝非我们本意,想是这汉子给不出人情,所以吃了杀威棒的教训。” 李鬼却不理他,只管继续向前,口中叫道:“尔自家属下造孽,自要算在尔的头上!” 眼见儿子即将再次落入李鬼的魔掌,老管营也顾不得援军还没到了,出言威胁道: “你且想清楚了!” “这可是牢城营,乃是我施家的地盘!” “你若伤了吾儿,老夫只需招呼一声,便有千百条汉子来围攻与你,到时你再想逃,也插翅难飞矣!” 李鬼闻言便哈哈大笑。 “只你有手下,某便没有儿郎么?” “某只身在这殿中,但某的儿郎早在殿外候着。” “某的孩儿个顶个的都是英雄好汉,你便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某的冲刺!” 眼见逃不脱李鬼的毒手,施恩心中又惊又怒又恨,他侧躺在椅上,单手捂着口鼻,嘶声叫道: “狗贼!” “不过一个乐户,一个歌姬,便是打杀了,又值什么?” “汝便为了两个区区贱民与我等为难吗?” “若你就此放手,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我对天起誓,绝不报复。” “即便是你武功高强,手下英勇善战,想突破牢城营的围剿,不折损人手是不可能的。” “何必为了两个不相干的贱民平白害死自家兄弟?” 听罢此言,李鬼只觉胸中杀气满盈,直冲天灵,难以抑制。 他仰天哈哈大笑,爆吼一声道: “说的好!” “谁说爷爷杀你,和这两个贱民相干?” “当今天下,文官不拿武将当人,武将不拿士卒当人,士绅豪强不拿百姓当人……” “既然如此,那爷爷也不把你们当人!” “爷爷今日杀你,便有如杀猪屠狗,何须理由?” 喊罢之后,李鬼立时便发起狂来,一手抓起施恩的额头,对着地面猛地一拍,顿时便如西瓜坠地一般,轰然爆碎,红的白的四散飞溅,将整个点视厅地面都铺满了。 “啊……我的儿呀……”老管营惨嚎一声,眼睛登时便通红了起来。 李鬼咧嘴一笑,白生生的牙齿泛着冷光,分外渗人。 “你且莫急,某现在便送尔父子一路!” 外面脚步之声错乱,一大批人手持刀枪棍棒,乱糟糟地冲了进来,一进来便见到满地的鲜血、脑浆、碎骨,登时便刹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老管营目眦欲裂,伸手指着李鬼,声嘶力竭地叫道: “杀了他!” “给我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我便私放他出牢!”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一群囚徒顿时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李鬼长啸一声,伸手在马上摘下双斧,随手那么一抡,便在人群之中开出了一条血胡同。 以李鬼现在的武力,便是站在那里让他们打,他们都打不动,之所以还要用斧,不过是为了杀戮的更有效率罢了。 毕竟,手短,斧长。 李鬼甩开双腿,冲入人群,把一对板斧抡的如同搅拌机的叶片一般,在人群里反复地搅来搅去。 点视厅内便到处残肢飞舞,血肉四溅,大量的肉泥被生产出来。 真正的强人都上山落草了,在这里的囚徒,大半不过是些乡间恶棍罢了,哪里见过这种血肉磨坊。 不过几个呼吸的光景,囚徒们就崩溃了,丢下手中的兵器,哭着喊着向大门的方向逃去。 第75章 青色气运 李鬼也不追杀,只是随手甩了甩兵刃上的血迹,便又转身回到了点视厅中央。 此时的老管营已经快要疯了,瘫软在地上,望着满地的肉泥一阵狂呕。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残暴的恶人? 但很快他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李鬼从他身边经过,顺手把他的脑袋斩了下来。 老管营死不瞑目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兀自做着呕吐的动作。 另外两个倒霉蛋也很惨,尤其是躺在肉泥堆里面那个叫林三的乐户,本来被暴打后身体便很虚弱,又经这一刺激,登时便有出气没进气,眼见是不活了。 那小娘子状态也很糟糕,先是被奔马一顿颠簸,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又见到自家丈夫重伤垂死,惊吓非小,如今被肉酱溅了满身,软软地瘫在丈夫身上,一并往黄泉路上行去。 李鬼用斧柄搔了搔脑袋,感觉很为难。 这算是给自己吓死的? 他做起事来,哪顾得了许多? 便是知道这两人体弱胆小,也不会改变自家的做事方法,结果就显而易见,这两人糟了池鱼之殃。 “入娘的!” “便算他们命歹,早死早托生罢!” 既然无法可想,李鬼索性便不理会。 这等世道,日日死人,也不多他两个。 李鬼把一对板斧挂回马上,开始研究刚得到的若干气运。 那些白色、灰色的气运也便不必说了,唯独施恩提供的这缕气运与众不同,是青色的。 李鬼试着吸收这青色气运,但感觉效果不好,甚至不如红色气运对自身体质的加成作用。 “真是奇哉怪也!”李鬼小声嘀咕着。 “这玩意儿,不是加体质,难不成是加智慧的?” 他仔细体悟了一番,也没发现自己的智商、悟性有半点提高。 “莫不是加道法的?” “可爷爷也不会道术啊!” “难不成要去找入云龙公孙胜?” “或者想法子把三卷天书抢来?” “不对,现在才政和五年,按时间来算,这三卷天书还没到宋江手上呢。” “罢罢罢!” “不想它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李鬼焦躁起来,不再理会,收拾东西马匹,准备离开。 他低头看了看两个垂死的累赘,叹了口气,低头弯腰,一手一个,拎起摞在马上。 既然还没死,那便带出去找个大夫看看,没准还能救活呢。 就在他心中救人之念一起之时,体内的那缕青色气运蓦地轻轻一动,青丝一线便经由他的双手,落入了两人的体内。 “咦?” 李鬼一惊,低头仔细再看,却见两人面上的气色居然渐渐由青转白,片刻之后,竟然变得红润起来了。 “入娘的!” “合着这青色气运,居然是用来救人的!” “这他娘的有个鸟用啊!” 发现了青色气运的用途之后,李鬼反而悻悻然起来。 他平生只爱杀人放火,却不喜救人,这青色气运,对他来说,没啥作用啊! 他又尝试了下,把白色气运也度给两人,但是却失败了,显然这种气运没有任何治疗效果。 现在李鬼杀人,虽然依旧还有灰色、白色气运可得,但却没有半点强化效果了,只是在身体内堆积着,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鸟用? “天杀的!” “好不容易杀个星宿,还以为能大大强化一把,谁知却是这等货色,真个鸡肋!” 李鬼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牵着马匹,驮着二人,往殿外而去。 出了点视厅,见到等候的一众兄弟,以及脚下散乱的尸骨,李鬼便知,他们在外面也没闲着。 他扫视了一圈,见到无人伤亡,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便率领着众人大喇喇地离开了。 路上不是没有人看到他们,但是牢城营中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哪里有人敢上来拦他? 一行人又回了快活林,他们刚厮杀完毕,浑身杀气蒸腾,连人带马,就如同在血海里面浸泡过一样,上面还带着各种碎肉,把整个集市里面的人都给惊到了,纷纷躲避,不敢直视。 还是昨夜住宿的那个客店,店伙计哆里哆嗦的,还不敢开口拒绝,生怕惹恼了他们后,便被一刀砍翻。 李鬼丢出几贯铜钱,喝道: “某又不会吃了你,汝怕个甚么?” “不过是路上遇到了劫匪,厮杀了一番罢了。” “速速准备热水、成衣、饮食,让某等好生休息,少不得尔的赏钱!” “另外再请一位大夫过来,给这两人好生诊治。” 那伙计将铜钱接在手中,恐惧稍减,一连声的应承下来,如飞一般跑去安排。 几人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干净衣服,又让店内的粗洗婆子把两个昏睡的倒霉蛋也洗刷干净,换身衣服,等着大夫过来诊治。 等几人胡吃海塞一通,吃饱喝足再出来时,两人已经醒了,虽然身体虚弱,那林三的外伤也还未愈,但是性命已然无碍了。 两人挣扎着爬起来,到李鬼这边来拜谢,被李鬼一句话就给骂了回去。 “日你娘!” “爷爷自找那厮的麻烦,干你二人屁事!” 随即劈头盖脸的十几吊钱砸来。 “若要算起,尔等也是被爷爷牵累了,爷爷不欠人情,拿着这些钱,滚吧!” 两人退出门去,在门外拜倒,三跪九叩后,互相扶持着离开客店,找了辆车,往他州而去了。 李鬼众人冲入牢城营,又杀了那许多人,事情断然不能轻易了结。 虽然众人也都不怕,但是如今众人有大事在身,急着入京救人,也便不在此地多留。 在客店内又停留一晚,休息完毕之后,次日清晨便重新上马,再次出发,向东而去。 出了快活林,上了大道,马速提起,不多时便将林子的影子远远抛开。 几人一路急行,过了午时,便见了一处山岭,那向导过来,殷勤小心地介绍道: “前面这座岭,便是十字坡了。” “过了此地,便是郑州,再往东,便到开封府了。” 这十字坡的大名李鬼可是闻名已久了。 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 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李鬼叹息一声,“唉,又是青色的……”,也不管身边的人听不听得懂,只管打马上前。 第76章 同是星宿,待遇不同 翻过山岭,便见远远地土坡下约有十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 马到近处,见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 堪堪抹过大树边,便看得仔细,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 这妇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锤似粗莽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 金钏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这妇人正是未来梁山好汉地壮星母夜叉孙二娘。 到了酒店门前,只见里面正有一胖大和尚,正靠着门边一副柏木桌凳上坐着,桌边倚了禅杖、戒刀,缠袋解下放在脚边。 这和尚光头髭须,头上却无戒疤,目泛凶光,满脸横肉,膘肥体壮,肌肉虬结,端的不似个出家人。 见到李鬼等人到来,这和尚也不理会,自顾大碗往口中倒酒。 孙二娘见到李鬼一行人不似善类,面色登时一变,急忙笑着起身相应,口中说道: “几位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 “只是不巧的很,我家官人还未打猎回来,店中着实没有吃食了,实在接待不了这许多客人。” “有劳贵客多行几步,只需过了这岭,前方不过三五里,便有家大店,正合贵客前往。” 几人听罢,便止了脚步,转头看向李鬼,看自家哥哥决断。 李鬼嘿嘿一笑,上前几步,随便找了个桌子,往桌边一坐,口中笑道: “便是你敢卖肉包子给某,某家也不敢吃呐!” “先拿几坛酒来解解渴,某等喝完便走。” 孙二娘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再多言,转身在屋中又取了坛“药酒”出来,单手抱着,另一手抓了一摞海碗,便过来倒酒。 待得孙二娘走近,李鬼也不废话,抬起手来,一个大耳刮子便抽了出去。 这一击他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用了七八分力,孙二娘如何躲得过,“啪”的一声脆响,项上人头便原地转了两三圈,扑的倒地死了。 一道青色气运在孙二娘身上浮起,没入李鬼身躯之内。 周边众人见到自家哥哥又杀人,早就习以为常,也都不以为意,旁边那个喝酒的和尚却恼了。 他把手中酒碗往地上一甩,“啪”的一下摔了个稀碎,口中骂道: “好狗贼!” “那妇人不过未曾卖吃食与你,又不值得什么,你便下此毒手,是何道理?” “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草菅人命,须饶不得你!” 骂完之后,那和尚便弯腰伸手去拿禅杖,但身形甫动,便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四肢酸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李鬼在旁边看的哈哈大笑,连连鼓掌,口中刺道: “兀那秃驴,汝那招子是长来好看的么?” “这荒山野地,周围少有人烟,在此开店,不吃些夜草,如何活得下去?” “可笑你还携刀带杖,貌似也是个江湖人物,却半点江湖经验也无,也不晓得,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那和尚倒在地上,胀红了脸,羞惭难当,努力挣扎,却始终爬不起来。 李鬼笑完后,让随行亲卫去屋内找了瓢凉水,兜头浇在那和尚头上。 和尚一个激灵,脑子清醒了不少,爬起来又灌了几大口,才算恢复过来。 他胡乱抹了抹脸,走到李鬼身前,拜倒在地,口中叫道: “洒家瞎了狗眼,识不得好赖人,险些误会了恩公,还请恩公宽宥则个。” 李鬼伸手将他扶起,按坐在桌旁,笑道: “我见你那禅杖乃是镔铁打造,怕是不轻,想来也曾练过,不知如何称呼?” 和尚拱手道: “不敢欺瞒恩公,洒家不是别人,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的便是。” “为因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却去五台山净发为僧。人见洒家背上有花绣,都叫俺做花和尚鲁智深。” “后来洒家在大相国寺管菜园,遇着那豹子头林冲,被高太尉要陷害他性命。俺却路见不平,直送他到沧州,救了他一命。” “不想那两个差解公人回来,对高俅那厮只说,‘正要在野猪林里结果林冲,却被大相国寺鲁智深救了,那和尚直送到沧州,因此害他不得。’” “这直娘贼恨杀洒家,分付寺里长老不许俺挂单,又差人来捉洒家。却得一伙泼皮通报,不曾着了那厮的手。吃俺一把火烧了那菜园里廨宇,逃走在江湖上。” 李鬼听罢,双手一拍,喜道: “还真是意外之喜也!” “某只道杀个剪径的小贼,却不料在此与鲁大师相会。” “这可真是缘分也!” “可惜此处酒水不好,否则非要与鲁大师喝上他百八十碗。” 听到喝酒,花和尚登时便开心了起来,拿手在湿漉漉的光头上胡乱擦了一把,笑着道: “正要与恩公共饮!” “叫甚恩公?”李鬼作色道:“某姓李名鬼,沂州人士,鲁大师唤某名字便是。” “啊吔!”鲁智深惊叫一声,“可是江湖上人称阳判官的李鬼哥哥?” “甚么阳判官?”李鬼瞪眼道:“某家绰号是天杀星!” “哥哥不是沂水榆山的大寨主李鬼吗?”鲁智深奇道。 “正是某家。” 鲁智深挠了挠秃脑壳,奇怪地道:“洒家听人言,哥哥的外号便是阳判官,专判这阳间的是非对错。” “胡说八道!”李鬼怒骂道:“某家从来不管闲事,哪里曾经判断对错?乡间果是一群蠢货,便是个外号都传不对!” 旁边有手下过来解释道: “哥哥有所不知,“这‘天杀星’的绰号多是在绿林之中称呼,但是民间百姓,大多叫哥哥‘阳判官’,是夸赞哥哥处事公平,不偏袒那些豪强大户,比那些狗官不知好了多少倍!” 李鬼兀自不爽,嘟囔着道:“谁耐烦理那些愚民,乱叫些甚么?” 鲁智深确认了身份,急忙起身,再次翻身拜倒,满脸钦佩表情。 “原来是李鬼哥哥当面,小弟见过哥哥!” “哥哥在沂州做下好大事!” “前些时日,我听闻榆山寨已被剿灭,正自遗憾,只道哥哥已然飘然远去,却不料在此和哥哥相遇。” 李鬼心中得意,看鲁智深越发喜欢,便把他扶起,只把随身携带酒囊里的酒倒将出来,和他喝个痛快。 正畅饮时,坡上下来一个汉子,头带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身上挑着一个担子,里面装着酒水、米面,来到酒店面前。 见到母夜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这汉子顿时惊叫一声,丢下担子,上前查看。 李鬼不等他到得跟前,上前一脚,便把这汉子踹飞了,只听“喀啦啦”连响,这汉子浑身骨骼寸断,一头跌飞入屋中,撞散了家什无数。 李鬼自去坐下与鲁智深共饮,片刻之后,一道青色气运从屋内射出,没入李鬼身躯。 地刑星菜园子张青也归位了。 第77章 死谁手里不一样? 本来酒囊之中酒水便不多,拿耐得住李鬼两个酒鬼这般喝法,三两下便喝光了。 鲁智深兀自不尽兴,起身便往屋里去,口中念叨着: “这厢的贼人,总不能把所有酒水都掺了蒙汗药吧?” “待某找上一找,弄个两坛来喂喂酒虫,否则只怕这虫子便从肚里面破出来了吔!” 李鬼哈哈一笑,起身也跟着进了后屋,“贤弟所言甚是,某的酒虫也被勾出来了呐。” 两人一进屋,便见到张青骨骼寸断,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已经死了。 再往后去,便是人肉作坊。 把眼去看时,只见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还有两个精壮汉子,赤条条的,一颠一倒挺着在剥人凳上。 李鬼上手在那人鼻尖一摸,已经没了气息。 鲁智深见了这里的情状,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后怕不已,破口骂道: “便宜了这对狗男女,这么轻易便死了。” “若是落到洒家手里,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痛骂几句之后,鲁智深跟李鬼告了个罪,暂停了翻找酒水,愤愤地将这些尸身都收拢起来,拿席子卷了,架起柴火来烧。 李鬼在旁边看着,心道怪不得智真长老说鲁智深这花和尚有佛性,果有几分慈悲。 等把火点燃之后,鲁智深才重新进屋,拎了几坛酒出来,先亲自尝了两碗,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恭恭敬敬地给李鬼倒上。 对于鲁智深这种义气之辈,李鬼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这年余来的所作所为都和盘托出,用来佐酒,便是沂水县那边的实际情况也都毫不隐瞒。 与芒砀山那几位兄弟一样,鲁智深听得是兴高采烈,连连猛拍大腿,后悔不曾早日和李鬼哥哥相识。 尤其是一统当地,扶持傀儡知县,更是让鲁智深兴奋不已。 没有一个武将不痛恨文官的,能够看文官的笑话,甚至替代文官治理地方,简直正搔到鲁智深的痒处。 李鬼又把在芒砀山的安排也都说了出来,这种东征西讨的日子,更是鲁智深曾经习以为常的生活,不由得感慨不已。 和樊瑞等人简单枯燥的人生阅历不同,鲁智深的经历也非常传奇,他也把如何在老种麾下厮杀,如何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又如何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酒醉闹了佛堂后远走东京大相国寺歇脚,如何野猪林救了好兄弟林冲,因而得罪了高俅,最后只好流落江湖等事讲出来听。 鲁智深没有什么口才,但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亲历,讲故事的同时,也把自己当时的想法心情等都一并带了出来,听起来分外的有代入感。 李鬼早就知晓这些,犹自听得津津有味,何况身边那些亲卫,听到高潮之处,便狂呼鼓掌叫好,一碗碗的向着鲁智深敬酒。 鲁智深也不客气,酒到杯干。 他的武力如何一众亲卫没见到,但他的酒量如何,所有人都清楚了。 没用多久,店内的那几坛酒就都被众人给喝了个精光,几人也都尽了兴致。 李鬼让人去后厨翻了米面,随便做些吃食。 鲁智深则把喝空的酒坛子拿了,去把已经烧完的骨灰收起,在酒店后面找个阴凉地挖坑埋了。 酒店内的肉食都吃不得,好在还有不少青菜,将就凑合一下,也能填饱肚子。 众人胡乱对付了一口,吃完之后,收拾东西,一把火将这酒店给点了,便往坡下而去。 李鬼牵着马缓步而行,问向身侧的鲁智深: “贤弟现今有何打算,可有什么去处?” 鲁智深单手拎着戒刀,另一手用禅杖挑着包袱,跟在李鬼身侧,听闻动问,便朗声笑道: “洒家也想跟着哥哥去东京耍子,奈何得罪了高俅那厮,生怕坏了哥哥救人的大事。” “我适才思前想后,便想去芒砀山上转转,和樊瑞等几个兄弟认识认识。” “正好哥哥让他们去征梁山,洒家也能出一份力。” “听闻林冲兄弟正在梁山之上,还被那鸟秀才排挤,洒家过去之后,索性便把林冲兄弟招揽过来,一并为哥哥效力。” “至于那鸟秀才,洒家一刀砍了便是。” 李鬼本想带着鲁智深一并入京,如今眼见鲁智深已经有了计划,李鬼也便不再说什么,只笑着道: “那便有劳兄弟了!” “哥哥何必与小弟如此客气?” 下了十字坡,两人在路口依依惜别,然后鲁智深骑着李鬼赠送的战马,径自往单州方向去了。 至于这多出来的马是谁的? 毫无疑问,肯定是向导“主动”让出来的啊! 这厮现在眼看快到东京了,生怕到时候李鬼卸磨杀驴,整日里说话做事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性命不保。 别说这马本来就是李鬼给他买的,便是这是他自己的马,李鬼拿去送人,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还得乖乖双手奉上。 李鬼安排他和一个亲卫共骑一马,但这向导倒宁肯李鬼把他就此丢下,自生自灭,反而能让他更安心。 好在李鬼不是那等黑心之人,并无杀他灭口的打算。 这次的道路倒是没有再走错了,众人一路出孟州,经郑州,进了开封府,然后一路直行,便到了东京汴梁城。 汴梁城堪称当世第一雄城,也是当世第一熊城。 只看那高高厚厚的城墙,李鬼便知道,几乎没人能够将这城墙攻破。 但城墙再厚,在人心面前也不堪一击。 击溃大宋的,从来都不是金人。 那如今居于九重之内,高高在上的道君皇帝,用不了多少年,就要肉袒牵羊,成为亡国之君,用下半辈子的痛苦来反省早年造下的罪孽,最终凄惨地死在遥远的五国城中,客死异乡。 而与之一同到来的,则是大量的汉人被掳走,被虐杀。 单这东京城内,便死了至少五万人,几万女性被当权者送去给金兵做营妓。 其中当然也包括两位皇帝,以及他们的皇后、皇妃、王子、公主等所谓的天潢贵胄。 “日你娘!” “便是几万口猪,站那里任爷爷杀,也不能杀得那般快!” “既然早晚要死,死在爷爷手中,也是不错!” 李鬼低声咒骂了一句,挥动马鞭,向着城门方向冲去。 第78章 跟东京打个招呼 东京城很大,单是大的城门,便有十二个之多,还有八个水门专为城池供水。 整个城市之中,常驻人口高达百万,乃是全世界唯一的一个百万级别的大都市,夸一句是世界第一城毫不为过。 这也是当世第一繁华所在,全球唯一的不夜城,便是夜间,也灯火通明,歌舞不绝。 宽广的城门之外,大量车队行人正排成长队,规规矩矩地等待交税入城。 既然已经到了地点,李鬼拿出银两,把向导的费用给结算完毕,然后便让这厮滚蛋了。 向导虎口脱险,千恩万谢之余,不敢再踏入眼前繁华的京都半步,扭头就往回赶,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给陌生人做向导了。 李鬼等人放缓马匹,跟着长长的人流,慢悠悠地往前蹭,用了一刻多钟之后,才算到了开远门前,交了入城税,正式进入了东京城。 东京的街道很宽,但人流汹涌,挑着担的货郎,结伴出游的小娘子,跑来跑去的熊孩子……把整条街道挤得满满登登,便是有马,也走不快。 李鬼也想仔细看看,这是何等模样,于是也便勒着马,跟着人流沿着长街慢慢向前。 长街两侧,多是二三层的小楼,大多是做生意的,无论茶馆酒肆,都是人满为患,生意不知道有多火爆。 出出入入的,有青衣秀才,也有锦衣员外,哪怕是普通市井人物也有不少。 高楼之上,阵阵锣鼓管弦之声随风入耳,宛转悠扬,歌声清脆软糯,隐约可闻,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李鬼也不得不感叹,这东京真个繁华,便是普通百姓,身上都少不得带几件值钱的物件,便是僮婢亦穿绣衣丝履。 好一派繁华景象,可惜终将雨打风吹去。 只能说,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正慢悠悠地走着,忽听一声惊叫,“净街虎来啦……” 霎时间,街道之上静默了一瞬,随即就跟炸了锅一样,人人纷纷向着最近的巷道钻去,便是跑丢了鞋子,或被掀翻了摊子,也都顾不得了。 李鬼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远远望去,只见七八个人晃着膀子,大摇大摆地在长街另一头出现。 为首之人是个年轻的小白脸,头上锦帕包头,锦绣华服,穿金戴银,脚下薄底快靴,正追在一个跑晚了的小娘子身后,神情轻浮,脸上带着淫笑。 这小娘子衣着朴素,被人拦住,早羞红了脸,低着头也不说话,只顾左冲右突,想要逃走。 可那小白脸的伴当早已围成了圈,张开双臂,如同老鹰捉小鸡一样,将那小娘子困住,口上污言秽语不断,任她如何逃避,都脱身不得。 眼见得包围圈越来越窄,那小白脸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小娘子的袖子,色眯眯地叫道: “小娘子怎生称呼,可曾许了婆家?” 口中说着,手上便抓向了小娘子白嫩的小手,眼看便要得手了,忽听一声马嘶,对面的伴当惊恐大叫:“衙内小心!” 小白脸只一愣,便觉后心一痛,整个人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尚在半空,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地滚了几圈,生死不知。 那些伴当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娘子,急忙向着那小白脸奔了过去。 却是李鬼策马从旁经过,轻轻拍了马脖子一下,那马也通人性,后腿一跳,就尥了个蹶子,把那小白脸给踢飞了。 那小娘在旁看得清楚,当即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低头对着李鬼福了一福,便匆匆忙忙地跑了。 那些伴当抬着自家小主人,惶惶然地往医馆方向去了,口中兀自向着李鬼这边发狠: “兀那汉子!” “你摊上事儿了!” “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这种败犬的哀鸣,李鬼嗤之以鼻。 他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口中骂道: “日恁娘!” “若不是爷爷还有大事要做,似这等货色,活不过一时半刻。” “某不过先跟东京打个招呼而已,便吓成这个鸟样,实在是没眼看!” 被这事一扰,街上人烟稀少,李鬼已经没有逛下去的兴趣了,于是就先从梁门入了内城,找了个大的客栈,包了个小院,安顿下来。 接下来就是打探二叔的消息,然后想办法救人便是。 至于情报从哪里来,简单,只要求助于万能的店小二即可。 于是李鬼就在楼下用餐的时候,就非常慷慨地打赏了一贯钱,果然让小二眉开眼笑,李鬼则趁机打听道: “小二哥,某跟你问个事情。” “客官请问。” “之前沂州有一批罪犯被解往京城,其中有某的亲戚,某想去探望一番,却不知该去哪里。” “哦,原来如此,那客官你可问对人了。” 小二知道又有钱赚,便非常热心地介绍道: “外地来的犯人,一般都是关在开封府的。” “但若是罪责深重的,那多半便要关在天牢里面。客官要是想探望,那就得去大理寺了。” “如果客官想要找关系疏通,那么小人也是有门路可推荐的,只是小人只负责引荐,最终谈得如何,小人却是不敢保证。” “不过即使不能帮人脱罪,至少让贵眷属在牢中日子过的舒服一些,还是很容易的。” 好家伙,还真是一条龙服务。 李鬼又赏了一贯钱与他,摆了摆手道:“若某有需求,再来找小二哥便是。” 那小二也不啰嗦,接了赏钱,行礼退出。 “入娘的!”李鬼抱怨道。 “一点囚犯,居然还分两个地方关,也不晓得二叔具体在哪里。” “大家先吃饭,明日且先去开封府询问一番便是。” 这东京客店里面的大师傅手艺确实比外地的强些,色香味俱全,几人吃得是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 正吃着,忽听门外一阵喧哗,一群差役拎着哨棒从外面闯了进来。 为首的都头进来后目光扫射一圈,便落到了李鬼的身上,伸手指点,扭头问道:“可是那厮?” 他身后转出一个汉子,青衣小帽,家仆模样,定睛看了李鬼两眼,果断点头。 “不错,便是这厮,纵马伤了我们衙内。” 那都头把手一扬,将腰牌往外一亮,口中叫道: “开封府办事,闲人回避!” “兀那汉子,不管你是哪家的将领,在京中纵马伤人,都容你不得!” “休说废话,随咱回开封府一趟罢!” 第79章 再起冲突 那都头一声令下,身后的衙役便如虎狼一般扑上,将手中的镣铐一抖,便往李鬼头上罩去。 李鬼双眉倒竖,一把将镣铐抓住,随手一扯,为首那衙役只觉得手中剧痛,把持不住,“啊呀”一声,镣铐便被夺了过去。 众人大惊,急忙后退几步,色厉内荏地指着李鬼叫骂道: “好个贼配军!” “在边地作威作福也便罢了,没人管你,倒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须知此地乃是东京汴梁,可容不得你在此撒野!” “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缚,随我等到开封府把话讲清楚,任由府尊发落。” “若是胆敢拘捕,那便是罪加一等,决不轻饶,便是你家上官也救不得你!” 李鬼霍然起身,便要上前厮杀,身后的亲卫急忙将他一把抱住,口中叫道: “哥哥息怒,此处乃是东京汴梁,可不是咱们那里,某要因小失大,坏了大事。” 另一人则抢到李鬼身前,指着那个仆役道: “这厮的主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我等从旁经过,并不曾插手他事。” “只是他那小主人眼中只有小娘子,偌大个马匹却看不见,自己不慎惊扰了我家哥哥胯下的马,被马一脚踢飞,须怪不得我家哥哥。” 那都头扭头看了那仆役一眼,不等那仆役说话,便转回来喝道: “你等各执一词,谁知真假。”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你等且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前往开封府衙,究竟真相如何,是非曲直自有府尊公断。” 那亲卫略一犹豫,李鬼便在后方叫道: “休要诳言欺瞒!” “你家爷爷又不是三岁小儿,岂能被你哄骗?” “你若真公平,便把那轻浮浪荡的小白脸也一并叫来对质!” “若你真有这份胆魄,那爷爷跟你走上一遭又如何?” 那亲卫登时醒悟过来,虎目一瞪,怒叫道: “不错!” “若是对质,我等随你去便是,说什么束手就擒?” 对面的那都头眼见哄骗不了,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呛哴”一声便从腰间抽出刀来,向前一指,大喝道: “好奸贼!” “我看你们不是军官,必是哪里的贼寇冒充的!” “尔等混入京中,意欲何为?” “还不从实招来!” “弟兄们,上前拿人,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其余衙役也把手中的棍随手一抛,从腰间抽出刀来,摆了个简单的小阵,对准了李鬼众人。 大堂之中顿时便刀光闪烁,寒芒阵阵。 那些吃饭的客人原本都在看热闹,此时也都坐不住了,纷纷丢下碗筷,向着门外逃去。 “哎,别走,还没结账呢……”小二也不淡定了,急忙在后面喊着,追了上去。 李鬼等人久经沙场,这种小场面当然不怕,如果不是碍于这里是东京,早就上去把他们都砍了。 只不过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也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几人下来吃饭,兵刃没带在身边,此时动手,“哗啦”把桌子一掀,抓住桌椅板凳,拿脚一踹,弄两条凳子腿桌子腿之类的,也一样使用。 这年头的木头不值钱,越是大的客栈酒店,用的越是好木料,便是普通折铁刀也未必砍得断。 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楼上忽然有人高声叫道: “莫要动手!” “不许在此地动手!” 随着声音,一个胖胖的掌柜从楼上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显然是有伙计上去通知他,刚收到消息,便急急忙忙地过来阻止。 他直接往两伙人中间一站,把眼一瞪,对着那都头喝道: “林都头,你可知这高阳正店是谁家产业?” “你怎敢在此动手?” 这林都头在李鬼等人面前吆五喝六,面对这个小小掌柜时,却变得卑躬屈膝起来。 他讪笑着还刀入鞘,赔笑道: “赵掌柜,可不是小人来此惹事,实在是为公事而来,上命差遣,不得不来。” 他把赵掌柜拉到一边,伸手暗暗一指李鬼等人,低声解释道: “你店中的这几个客人,在街上纵马伤了高衙内。” “小衙内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骨头都断了几根,五脏六腑受了震动,喷了不知多少血出来。” “钱虞候找上了胡参军,某便受命前来了。” 这里的参军,是开封府的一个职官,属于诸曹官的一种,是开封府各个职能部门中,分管各类行政事务的一种,比如: “司户参军”掌管民政事务,“司法参军”掌管刑事案件,“司理参军”掌管民事案件…… 诸曹官中又设一位“录事参军”,以监督诸曹官的司法审理和行政活动。 参军这个职位不是什么大官,也没有太大的权力,但是指使一个小小的衙门都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完这话之后,赵掌柜也开始为难了。 这林都头和他后面的胡参军的面子,他都可以不卖,但是这事的源头,在于高衙内。 在这汴梁城里,能够被大多数人忌惮的高衙内,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太尉高俅的假子,人称花花太岁的那位。 只因高太尉爱惜他,那厮便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 京师人惧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 这厮自在京师横行以来,何曾有人敢呛他一句,现今吃了这么大亏,哪里肯善罢甘休? 说什么钱虞候出面,背后得了谁的命令,便是用脚后跟去想也能猜到。 赵掌柜暗叹一声,转头回来,到了李鬼等人面前,叉手行礼,歉意地道: “几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 “小店只是普通商贾,开封府的命令,实在是不敢阻拦。” “小店庙小,容不下大佛,还请几位客官移步,换一家店休息。” “为表歉意,几位客官在店内的消费,小店一概免了,聊表一份心意。” 李鬼嘿嘿一笑,“也罢,咱们不让你个开店的为难,你且把我等的食水补充好,我们立刻离开便是。” 那掌柜的千恩万谢,急忙吩咐人把一切都给补充好了,一文钱都没要,客客气气地把李鬼等人请出了门。 出了客栈大门之后,李鬼冲着那林都头一阵狞笑。 “来来来,咱们且到僻静之处,好生说道说道。” 第80章 来时容易去时难 那林都头脸色瞬息数变,看着李鬼身侧马上那一对足有车轮大小的精钢板斧,脸都要绿了。 他自认刀法精湛,便是来个十个八个汉子也抵敌得过,才敢放言让手下跟着上去抓人。 但现在不须真正动手,只看看人家那兵刃,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再看李鬼身后那些壮汉,马匹上的兵刃把手的缠丝都是暗红色的,分明是被鲜血浸染多次后的结果。 反观自己那些手下,究竟是些什么货色,他心知肚明,便是他想让人跟着拼命,也根本就不现实,肯定一开战就跑了个精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他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骂道: “今日暂且放过了你!” “回头自有老爷们找你的上官算账!”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想撤。 但他想走,李鬼可就不愿意了。 “想走?” “那也得问问爷爷我同不同意!” 李鬼骂了一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便掐住了林都头的脖颈,像是拎小猫一样,就把他给拎了起来。 现在的李鬼身高八尺,比这林都头高了足有一个头,手臂伸直,林都头的脚尖都点不到地。 “松、松手……”林都头血脉不畅,满脸胀得通红,双手徒劳地在李鬼的胳膊上抓挠着,却半点作用都没有。 那些普通差人吓得抽出刀来,哆里哆嗦地想要救人,但是被众人虎视眈眈地盯住之后,犹豫再三,终于一哄而散,跑去找救兵去了。 眼见林都头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李鬼才把这厮往地上一掼,一脚踏上。 那林都头趴在地上,咳嗽喘息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挣扎好久,却只觉背上如同压了一座大山仿佛,半点挪动不得,方才苦着脸道:“好汉,小人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好汉若要报复,该去找那钱虞候才是。” 李鬼脚下微微用力,立时便让那林都头哀嚎起来。 “少说废话!” 李鬼喝问道: “某且问你,前些时日沂州解送来的囚犯,都关在哪里?” 林都头双手拍地,痛哭流涕,口中只叫道: “爷爷轻些!” “爷爷轻些!” 李鬼脚下略松了松,那林都头喘了口气,不敢怠慢,带着哭腔问道: “那沂州解送了几十人过来,却不知爷爷问的是哪个?” 李鬼大怒,脚下再次用力,口中骂道: “贼厮鸟!” “还敢打马虎眼!” “同样犯人,还能分开关押不成?” 林都头又哀嚎起来,急忙解释: “爷爷有所不知。” “那些罪囚,有的使了银两,便关在开封府,以后判刑,罪名也轻些。” “那未使银两的,或者罪名太重的,便关在大理寺天牢,以后审问,必将重判。” 李鬼更加愤怒,“轻便轻,重便重,看银两判案,端的不为人子!”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若是看银两的话,二叔现在手头颇为宽裕,应该是可以关在开封府的,但问题在于,他是反贼的族亲,也不知会否丢入天牢之中。 狗日的丁知县,偏偏给二叔编了个自家近亲的关系,误打误撞,居然蒙中了。 当日杀得太过快速,便宜了那狗贼! 若再来一次,非活活剐了他不可! 李鬼心中暗自发狠,脚下一勾,将那林都头一脚踢开,吩咐道: “你且回去,把那关在开封府的沂州囚犯名单抄录一份出来,某日后自去衙门中找你。” “若你胆敢骗某家,当心某杀了你全家!” 林都头哆里哆嗦地从地上爬起,连连打躬作揖。 “小人不敢!” “敢问尊亲姓名,小人也好针对性探查,免得错漏了。” “怎么?”李鬼面色不善,将他死死盯住,喝道:“你还想回去之后报复不成?” “不敢不敢!”林都头吓坏了,扑的拜倒,扣头如捣蒜,“小人只是想把差事办好,并无他意。” 李鬼怎么可能把二叔的姓名说给他听,现在二叔只不过是普通反贼族亲,但若走漏了消息,立刻便升级成反贼至亲了。 “你不需知晓姓名,只把所有囚在开封府的沂州案犯名单录下便可!” 林都头哪里还敢再多嘴,只一个劲地答应。 “好好,小人回去后,便仔细查探,最多三五日,便将人员名单记录清楚。” “甚么三五日?”李鬼把眼一瞪,叫道:“便只给你一日!明晚某便去衙门口等你!” “是是是,明晚小人一定将名单备好。” 林都头捂着腰,屁滚尿流地跑了。 一应事情,全是在客栈门口的大街上办的,周边远远地围了一群人,在边上看热闹。 不过打架而已,又不是死人,有何可怕的? 虽然挨打的是衙门的都头,但京中官多,小小都头,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了,眼瞎撞到了,也只能认命。 眼见林都头跑了,热闹也没了,众人便笑嘻嘻地散去,只把这当做谈资,与人说嘴。 倒无人觉得李鬼等人是什么贼寇,哪里有贼寇敢在东京汴梁城中撒野的,还不得夹起尾巴来做人,小心翼翼生怕被官差发现? 打发掉林都头之后,众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客栈大门,低声问道: “哥哥,这客店住不得了,咱们另换一家?” 李鬼摇了摇头,道:“那高衙内想必便是害了林教头的那个,他是高俅那厮的螟蛉义子,势力颇大,换家客栈,也是同样结果。” “那却怎生是好?” “这事简单,咱们去些只看银钱,不看身份的所在。” 李鬼上了马匹,便带着众人在街上乱晃,东瞅西看,也不晓得在找些什么。 这东京城里,各个路口都有明显的标志,便是外地来客,也不担心会迷了路途。 众人不知他的意思,也便跟在身后,过了几条街后,李鬼忽然眼前一亮,一拨马匹,向着一条街道内走去。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这马行街上,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 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 整条街上,人人身着锦缎,便无一个穷酸。 到得一座楼前,只见这楼足有三四层高,大门雕梁画栋,左右两行都是烟月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阵阵丝竹之音从楼内传出,原来这里却是一座青楼。 李鬼哈哈一笑,便翻身下马,冲着楼内行去。 第81章 比银子更有说服力的,只有金子 见到李鬼等人骑马到来,那青楼的龟公便知来了豪客,早就笑脸迎了上来。 “几位官人可有日子没来了,小姐们可都想的紧,茶饭不思,只是惦记!” “小姐”这个词,最早是指宫女,后来演变成婢女、侍妾、女艺人、妓女等地位低下的女子。 在宋朝的时候,“小姐”指的大多是“角妓”,便是那些风流美貌,才艺出众的名妓。 这里的“角”,是角色的角,宋人谓风流蕴藉为“角”。 普通娼寮内的妓女可不够资格称“小姐”。 后来到了元朝,那些元人贵女见识过“小姐”的风姿气度之后,也邯郸学步,自此“小姐”才开始逐渐变成大家闺秀的称呼。 李鬼把马缰甩给了龟公,咧开嘴笑道: “爷爷第一次来京都,哪里有人便想的紧?” 那龟公也不尴尬,点头哈腰伸手肃客,陪笑道: “爷爷这等人物,便是在京都里也都是出挑的,或许便有小姐听过爷爷的大名,日思夜想,只盼一聚,莫须有的。” 李鬼被哄得开心,哈哈大笑,甩了一贯铜钱出去,赞道:“端是长了张好嘴,恁是会说话。” 那龟公得了赏钱,眉开眼笑,更是用心,当即妙语连珠,各色马屁花样频出地拍将过来,让李鬼说不出的受用。 几人上得三楼来,找了个包间就坐,先要了一桌酒席,然后让那龟公随意荐了几个粉头上来,吹拉弹唱,各自高乐。 这几个粉头非是绝色,但技艺精湛,比那孟州的小娘子犹胜几分,别有一番意趣。 几个莽汉哪里见过这般风流,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哗哗外淌,连酒都忘记了喝。 只有李鬼,见多识广,对这些只是随意看看,该吃吃该喝喝,半点不耽误。 有道是秀色可餐,用以佐酒,分外动人。 这一顿饭吃了足有一个多时辰,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亲卫一人抱着一个粉头,迫不及待地找了间房钻了进去,李鬼却把龟公叫来,说道: “某对女色挑剔,你这些粉头姿色一般,某看不上眼。” “你这楼中可有什么行首,尽管叫来度夜,不必担心爷爷给不起银钱。” 那龟公当即大喜,巴结道: “以爷爷这般人才,必得绝色方才配得。” “爷爷且稍待,待小人去另请人来。” 那龟公出了门,过不多时,带了个小娘回来,相貌端庄,身形窈窕,端的是好皮相。 李鬼皱了皱眉,道:“这也太幼齿了些,没胸没屁股的,实在是不能尽兴。” “小人醒的了,这便换过。” 龟公又给换了个成熟的,李鬼又嫌太丑,如是三番,换了几拨,都不满意。 那龟公苦起脸来,哀哀叫道:“爷爷也忒挑剔,咱楼内着实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李鬼把眉一皱,叫道:“你这可是东京一等一的青楼,怎可能便只这少少人选,必是还有好的不曾叫来。” 他从褡裢里面掏出七八个大金元宝,在桌上一字排开,用手一指,道:“只要让爷爷满意,这些金子,尽数与你!” 那龟公的眼睛都直了,迟愣半晌后,方犹豫着道:“楼内确实还有一个绝顶的佳人,但能否前来,却不是小人能够做主的了。” “那便唤你家老鸨过来说话。” 龟公行礼退出,不多时便有一妇人推门而入。 这妇人三四十岁年纪,头上簪花,脸上扑着厚厚的粉,颊上抹了些胭脂,唇红齿白,顾盼生姿,也是个风流人物。 她进得门来,对着李鬼福了一福,口中娇笑道: “奴家不知有贵客前来,未曾招待,还请大官人恕罪则个!” 她口中说着话,但眼睛却被桌上那一排大金元宝给吸引了过去,表现没比那龟公强多少。 李鬼拈起一个金元宝,随手一抛,丢入老鸨怀中,笑道: “我听龟公说,楼内还有个绝色,你且叫来让某看看,若是满意,这些金元宝便是度夜资。” 那老鸨先是一喜,然后脸就苦了起来,勉强地笑道: “大官人有所不知,我那女儿近日里身子不爽,伤风咳嗽,怕过给了客人,是以不便接客。” “大官人不妨另选他人,这楼内百十来个姑娘,定让大官人选个合适的。” 李鬼把脸一板,冷笑道: “爷爷有最好的,干嘛非要差的?” “说恁多废话,不过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罢了。” 他又从褡裢之中掏出几个大金元宝,往桌子上“啪”地一拍,冷笑道: “你家女儿便是金子做的,也够买她一夜了罢?” 一排十几个大金元宝,在桌上一字排开,烛火映照之下,金光闪闪,耀目生辉。 老鸨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涩声说道:“这真不是钱的问题……” “罢罢罢!”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某向来不强人所难。” “这多金子某自去买些酒肉吃喝,不知道能用几年。” 李鬼冷哼一声,伸手张开褡裢,便要把金元宝放回去。 这可把老鸨给急坏了,急忙伸手去拦。 “诶诶诶……大官人莫要如此急躁,我楼内姑娘百余,奴家这便把她们挨个叫来,让大官人选取。” 李鬼摆手将老鸨胳膊甩开,不阴不阳地道: “不必了,某家吃醉了酒,这便回客栈睡觉,要什么女娘?” 老鸨眼见那十几个大金元宝一个个落入褡裢之中,急得原地团团乱转,终于还是没有经受得住诱惑,一咬牙一跺脚,扑上去按住李鬼的手,叹气道: “罢了罢了!” “大官人且稍坐片刻,某去和女儿说说,定然不让大官人空来我这里一场。” 李鬼哈哈大笑,又丢了个金元宝给老鸨做赏。 老鸨拿着两个金元宝的赏钱,愁眉苦脸地出了门,直奔顶楼而去,到了顶层最大的一间闺房,推门而入。 只见这房中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儿上,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 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旁边架子上摆着几样古董。 最里边一个软榻,绣花蚊帐,鸳鸯锦被,一个貌美女子正斜躺在榻上翻书,见到老鸨进来,急忙放下书本,起身相迎,口中问道: “妈妈怎地来了这里?” 老鸨笑道: “楼下来了个外地的豪客,愿意出十几锭金子做度夜资,楼内的小姐他都没看中。” “好师师,娘就只能看你了!” 第82章 只要你叫,某便会应 这貌美女子正是李师师,她闻言之后,苦笑着提醒道: “妈妈,非是女儿推脱,可是你也知那赵大官人的身份。” “若只是对坐闲聊些诗词,那也便罢了,但是若留客过夜,他如何能够忍得?” “今夜这事若让他知晓了,只怕后果难料。” 老鸨一听赵大官人的名号,登时便如冷水浇头,冷静了下来,但随即她又想到那灯光下一排金光闪烁的元宝,心里就又火热了起来,继续劝说道: “那赵大官人虽然身份特殊,但是十天半月也不曾来这里一回,不知耽误了你多少生意!” “如今天色已晚,今夜他肯定不会再来。” “你便去陪了那豪客一晚,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不说,神不知鬼不觉,他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 “再者说来,那赵大官人虽然宝爱你,但他一不曾暴露身份,二不曾出银子说要包了你,你便是另行接客,也在情理之中。” “便是被他知道,又能怎地?” “妈妈所言甚是。”李师师先是点点头,然后小声提醒道:“只是,妈妈是想和那人讲道理吗?” 老鸨顿时语塞,这天下间就没有讲道理的官,何况那赵大官人? 他说的话,从来就都是道理! 但钱财迷人眼,利令人智昏,只要一想到那一排的金锭子,老鸨的侥幸心理便占了上风。 她略一犹豫后,便继续劝道: “好女儿,他几天前才走,以他那虚乏的身子骨,非得补个十天半月不可,短时间内当不会再来。” “咱们就这一夜,再无第二次。” 李师师叹了口气,知道老鸨已经拿定主意,她抗拒不得,只好乖乖点头答应。 “女儿知道了,这便梳妆打扮,前去招待那位贵客。”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急忙扶了李师师在梳妆台前坐下,取了胭脂水粉,一边打下手帮着梳头装扮,一边在旁边唠唠叨叨,生怕她反悔。 “好女儿啊,你现在年纪尚幼,对男人还有些许幻想。” “等你到了为娘这般年纪时,便会知道,这个世间,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金银才是真的。” “男人是靠不住的,与其期盼着那赵大官人把你纳了,还不如趁着年轻,多积攒些金银,等年老色衰,便找个老实本分的汉子嫁了。” “有这许多嫁妆在身,也不怕你家官人对你不好。” 李师师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老鸨的心意,面对这些劝诱,也只是微笑化妆,却不说话。 她本就天生丽质,不需浓妆淡抹,只简单勾勒一下,便已美貌不可方物。 过不多时,妆便化好,她便起身,跟在老鸨身后一并下楼,只见她步姿摇曳,袅袅婷婷,仿佛猫儿散步,弱柳扶风,着实是个天生的尤物。 李鬼在房中已然又吃了一坛酒,犹自未见美娇娘出现,不由得便烦躁起来,正要发作,便听门外脚步声轻响,老鸨推门进来,喜笑颜开地恭喜道: “恭喜大官人,我那女儿的病今日恰巧大好了,可见是天使你二人在此相见呀!” 说着,她便往侧面一闪,让出一个人影来。 李鬼抬眼去看,只见这美女淡扫蛾眉,眉目如画,星眸深邃,黑白分明,生就一副笑唇,唇角微扬,未语三分笑。 她头上简单挽了个发髻,却依旧留下几缕垂在耳侧,身穿薄纱长裙,简单朴素,淡如雏菊,腰肢纤细,美腿修长,肤白如玉,娇嫩欲滴,手指纤细修长,嫩如葱白,正手提裙摆,迈步入内,举止优雅,飘然欲仙,仿佛自带音乐舞蹈的韵味。 李鬼自认见惯了美颜小姐姐,阅尽岛国美色,但这如同古画之中走出来的典雅仕女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后世的人美貌或许有胜过她的,但是气质方面,却实在是找不出这种古色古香的书卷气来。 李师师莲步轻移,来到李鬼身前,蹲身行福礼,微微一笑,恍如荷花绽放。 “小女子李师师,见过大官人。” 李鬼哈哈一笑,从褡裢之中抓了十几锭金元宝,往门外一丢,那老鸨顿时欢叫一声,转头跑了出去,顺便把门给关了。 李鬼这才说道:“师师姑娘好容貌,好气质,某这金子并不白花!” “奴家多谢大官人夸奖。”李师师轻笑一声,轻轻坐到李鬼身侧,左手拈右袖,右手执壶,便要为李鬼倒酒,口中正要多聊几句诗词歌赋什么的,却不防被李鬼一把抓住纤纤细手,便拉到了怀里。 “啊……”李师师轻叫一声,手按李鬼胸膛,欲拒还迎,“大官人何必如此急色?师师还未请教大官人名姓。” 李鬼却笑道: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某花这大把的金银,可不是来与姑娘谈情说爱的。” “长夜漫漫,且待某家爽够了之后再说。” “若师师那时还有精力,某便陪师师聊个痛快。” “至于某家姓名,你叫哥哥也可,叫爹爹也行!” “至于什么贼汉子,杀千刀的,猪狗一样的东西,也都由你。” “只要你叫,某便会应。” 说完之后,李鬼便霍然起身,将李师师抱在怀里,向房内床榻之上行去。 此处省略细节内容若干。 李鬼这莽汉半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只顾自己快活,非要把花出去的金子都赚个够本方好。 又过了不知多久,云散雨歇,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是此时的李师师,却已是疲不能兴,昏沉沉只想睡去,再无半点谈情说爱的心思了。 外面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老鸨也不敲门,直直便撞入了进来,脸色煞白,口中直叫: “女儿啊!” “祸事了!” “那赵大官人来了吔!” 第83章 若杀个皇帝,能得多少气运? 李师师劳累了一晚,此时正自昏睡,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根本就没有听见老鸨的声音。 李鬼倒是清醒,此时他正在贤者时间,难得的没有杀心,从锦帐之中探出头来,调笑那老鸨道: “这有何难?” “你便说你家女儿病了,起不得床。” 那老鸨跳着脚,都快哭了。 “不成啊!” “慢说是病了,便是瘫了、死了,那赵大官人要见,也无人敢拦啊!” 李鬼把头又缩了回去,躺在床榻之上,搂着软玉温香,上下其手,把半梦半醒的李师师又弄得低吟浅唱起来。 “那你告诉他,师师今晚已经有了恩客,让他明晚再来。” “诶呦喂,可使不得啊!”老鸨急得原地团团转,口中连声叫苦,“贵客不知道赵大官人的身份,他……他来头甚大!” “若是惹怒了赵大官人,别说奴家了,便是大官人你,恐怕也性命不保啊!” 见这老鸨如此,李鬼心中便已知道,这所谓的赵大官人,必然便是那道君皇帝宋徽宗。 不过相比于宋江见了皇帝,总想着下跪求招安不同,李鬼此时的第一念头却是,若杀了这道君皇帝,能得多少气运? 李鬼扭了扭脖子,微微一笑,露出了森冷的白牙,对这老鸨道: “你也莫要危言耸听,他赵大官人便是再不讲道理,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婊子便大动干戈。” “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小事罢了,哪里便会要人性命?” “这样吧,你且把那赵大官人带来,某与他商谈一番,定然圆满解决此事。” “你尽管把心放回肚里,某家做事,向来把细,从来都不留后患。” “不成啊!”老鸨压根没听明白李鬼的意思,脑袋都快晃成拨浪鼓了,“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师师另外失身于人……他、他都要给师师赎身了,大官人宽宏大量,帮忙隐瞒一二,奴家回头便把大官人的度夜资都还回来,如何?” “也不需大官人出面,只要大官人继续留在房间休息,让奴家把师师带回闺房,奴家便感激不尽。” 也亏得这老鸨急智,找出这等借口来,若换了个外人,多半便被她瞒过去了。 不过李鬼心中惦记着宋徽宗的脑袋,便假作不知,顺着老鸨的口风道: “既然如此,某却也愿意成人之美,你便让人来带师师回去吧。” 老鸨当即大喜,不住口地说着感谢的话。 “大官人恩德,奴家铭记在心。” “若是大官人未能尽兴,奴家再给大官人另外找几个姿色好的来,不收大官人的费用。” 一边说着,她一边拉开了门,叫了些龟公婆子进来,用绸被将李师师裹了,扛着便往楼上而去。 李鬼现在的心思早就不在女色身上,随意应付道:“那却也不必了,某家也困了,今夜已经尽兴,便就此作罢。” “那大官人且安生休息,奴家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老鸨的心思也不在他这里,见李鬼不需要陪床的,便告退离去,急匆匆地往楼上赶去了。 李鬼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穿好,然后便敞开了门,坐在桌前自斟自饮,目光紧紧盯着门外的楼道,就等那道君皇帝上来,便摘了他的鸟头。 却说那赵佶,被老鸨糊弄了,在楼下饮茶,等着相好的梳洗化妆打扮之后,来请自己上楼相见。 往日里也是如此流程,可今日却不知为何,他忽然便感觉到有些心浮气躁,有些坐不住了。 等了一会儿之后,他便不耐烦起来,几次起身,想要返回宫去,但终究被美色所迷,走到门前后,便又折返了回来。 他如此做派,顿时便惊动了暗处的御前班直,领队的便从阴影之中踏步而出,躬身问道: “大官人,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赵佶皱了皱眉,摆手又将他赶了回去,“无妨,只是等得久了,有些心焦。” 又过了一忽儿,终于见到那老鸨喜笑颜开地从楼上下来,见面便挥动着手帕,媚笑道: “我那女儿听闻大官人来了,喜不自胜,特意多放了些香精沐浴,是以比往日多花了些时间,还请大官人勿要怪罪才是。” 赵佶手中折扇一摇,笑眯眯地道:“妈妈说得哪里话来,我自来便怜香惜玉,多等个一时半刻,又有什么打紧?” 两人调笑了几句之后,老鸨便引着赵佶上楼,往顶层李师师的闺阁而去了。 虽然目前一切顺遂,但老鸨心中依旧七上八下,不知道这赵大官人见到此时浑身酸软,哈欠连天的李师师,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发怒。 而且那个杀千刀的莽汉,下手居然那么狠,在师师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也不知道有没有漏掉没遮盖住的地方。 老鸨一边心中后悔,一边祈祷着这赵大官人老眼昏花,没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否则只怕性命不保。 都怪她自己,不该贪图那金元宝,结果现在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事不说,事后金子还得还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沿着长廊向内而走,此时天色已然很晚,各个房间基本都已经关上门熄灯开始办事了,唯独一扇门却大开着,里面还灯火通明,想不注意到都难。 若是别个房门也便罢了,可这偏偏正是之前李师师留宿的那间。 老鸨提心吊胆地走到门前时,特意扭头向内看了一眼,只见李鬼根本没有睡觉,反而衣着整齐,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见到老鸨看来,和她目光一碰,微微一笑,还举杯示意了一下。 老鸨脸上强笑了一下,别回头去,不由得又开始心惊肉跳起来,生怕出什么事情。 赵佶却不知道前方的老鸨心中所想,只是摇着折扇,迈着四方步,四平八稳地走着。 老鸨向门内看的动作,他当然也注意到了,但他现在的心思,早就已经飞到了楼上,和李师师贴在一起了,其他小事,根本不被他放在心里。 这区区青楼里面,有什么可值得他注意的? 除非是童贯来此,他说不定会调笑上几句,否则即便那房间内是蔡京、高俅,他都不会看上一眼。 可刚越过那门,没走几步,忽然耳听到一声惊呼,“大官人小心!” 随即黑影一闪,浑身一痛,赵佶便被撞飞了出去。 今日中午十二点上架及感谢打赏 今天中午十二点上架。 求首订! 求首订! 求首订! 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和月票支持: 舵主: 书荒怎么办只好自己写 弟子: 杰天特斯 学徒: 亡灵咒术士 书友20230918001438073 橙皮阿肆 贼配军 灰亚 皮默渔 竹山清秋 明月几时有哦了 史莱姆岚 书友160423172208885 以及“弗为远大”等313位书友,人数过多,无法尽数列举,请多多见谅。 感谢书友们一直以来对本书的支持,让本书终于上架了,没说的,爆更!爆更!爆更! 第84章 一波肥 李鬼守株待兔,终于等到了宋徽宗,确认目标之后,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向着赵佶扑了过去。 似这种文弱杂鱼,只需一拳,便可了账,他连躲都没那个本事。 可谁知他刚一动手,楼侧阴影处便有一人扑了出来,一把将赵佶撞飞,代替赵佶抗了这一拳。 之前赵佶异常的急躁表现,终于还是引得护卫人员的注意,提前分派人手上来查探。 这人便是留在这一层布控的人员,他也是果决,只听拳风便判断出,这一拳太重,于是当机立断,将皇帝撞飞了出去,虽然落了个滚地葫芦,但却性命无碍。 若他只是将赵佶护住,李鬼这一拳绝对能够轰破他的防御,落在赵佶身上。 以赵佶那个小体格,便是削减了这一拳的九成力,也是死路一条。 不过他可就惨了,李鬼的拳头可是很重,这人替换了赵佶之后,便用左臂提刀去挡,来不及抽刀,便用刀身做盾牌抵御。 李鬼的一拳砸在刀身之上,“喀拉”一声,便把这百锻精钢打造的腰刀给锤断了,随即长驱直入,直轰在这人左臂上。 这人身为随侍护卫,也是一员猛将,但却完全抵御不了李鬼的巨力,“腾腾腾”连退几步卸力,才勉强没让自己的左臂碎掉,但多半已经骨折了,一时之间却再也提不起来。 他疼的额头冒汗,却顾不得这些,右手向后一掏,便拽出一杆短柄金枪来,对着李鬼当头就刺,同时口中厉啸一声,召唤援军。 “贼厮鸟!” “这都能让他逃掉,果真气运隆重!” 李鬼唾骂了一句,一拳轰向那枪头,只待一拳断枪,两拳夺命,三拳便轰杀了那赵佶。 可谁知这汉子武艺高强,手中枪只一抖,便绕过了李鬼的拳头,同时枪杆一侧机关弹出,“咔”的一声,便在枪尖之下形成了一支倒钩,钩尖内曲,滑向了李鬼的手腕。 “咦?钩镰枪!你是金枪将徐宁!” 李鬼不曾见过徐宁,但他却知道,这钩镰枪普天之下只有徐宁会使,既然认出了武器,那么眼前之人毫无疑问便是徐宁无疑。 认出这点后,李鬼的手下就稍微慢了一点。 他这边手软,徐宁却不会。 徐宁钩镰枪飞舞,瞬息之间便在李鬼双臂之上钩了十几次。 他这武器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堪称神兵利器,李鬼如今强横的身躯,依旧被割得道道血痕,浸红了衣袖。 “果真是好枪法!” 李鬼赞了一句,催动青色气运,伤口瞬间便愈合了,只是挡在袖子之下,看不出来。 他却不知,徐宁却比他更加吃惊,他这钩镰枪便是割人头颅都不曾失手,落在贼人臂上,却如同切在顽石之上一般,别说斩断胳膊了,便连大出血都不曾有,反而他的手腕震得生疼。 眼见楼下护卫蜂拥而上,李鬼也不再留手,一腿横扫,将徐宁连人带枪,一并踹飞,撞破了护栏,掉到楼下去了,然后便大步向着地上哀嚎着的赵佶冲了过去。 此时的赵佶也顾不得隐藏身份了,抱着右臂满地打滚,一个劲地高喊:“护驾!快快护驾!” 李鬼此时手中没有兵器,但他的双拳就比大多数的兵器都好使,此刻抡将开来,就如同一对大锤相仿,将那些御前班直的刀剑正面硬撼,断裂破碎的往往便是刀剑。 霎时间,楼内兵刃残片到处乱飞,如同强弓硬弩一般直射入周边的房间里面,顿时哀嚎声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倒霉蛋中招。 没了兵刃,御前班直便只能拿血肉之躯上来硬挡,在这种混战之中,便是拳法宗师也使不出来几分手段,最后还是要看谁力大招快。 而在这一点上,李鬼可以碾压对面。 不得不说,这些御前班直个个都是高手,便是李鬼,也需要三五招才能杀掉一人,身上也没少受伤,只不过他有青色气运治疗,战力不损。 李鬼下手极狠,怎么残暴怎么来。 碎颅、断颈、挖心、断胳膊断腿……三楼的这短短百余尺走廊之内,顿时便血肉横飞,变成了血肉磨坊一般。 大量的鲜血喷溅而出,将这一层尽数染成通红,又沿着楼板的缝隙向楼下漏去,给一楼的人免费洗了个血水浴。 若是在沂水县中,只怕这种杀法,早就把对面打崩了,但在这里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个个悍不畏死,一个劲地往上扑。 若是皇帝在他们的看护下被刺了,他们整个家族都得被连累,就这么战死,说不定还能捞个烈士,福荫子孙。 另外一拨人则架着赵佶,向着楼道的另外一个方向逃去,那里还有另外一个下楼的楼梯。 赵佶身为太平皇帝,只会讲丰亨豫大,哪里曾经见过这个场面啊,此时已经两眼翻白,昏了过去,被身边的卫士夹在腋下带着走。 李鬼想追,却被一众卫士死死拿人命拖住,寸步难行。 眼看赵佶便要脱身,忽然旁边几道房门轰然洞开,几人叫道: “哥哥,怎地杀人却不叫俺们?” 却正是李鬼手下那几个亲卫,他们是李鬼在山寨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功未必如何,但个个都是反贼中的反贼,属于天生脑后便有反骨的那种。 别人听说要杀皇帝,或许还会退缩犹豫,但这群人则只会更加亢奋。 李鬼对于这些人也最为亲厚,无论是金银、酒肉,还是婆娘,什么好的都给他们先挑,他们挑剩下的才轮得到别人。 这些人也是李鬼在山寨之中的死忠,属于李鬼最信任的那一批人。 这次上京,说不得便要做不少杀官的勾当,李鬼当然把他们也都带了出来。 他们也知道自身武功不行,所以没有贸然上前厮杀,而是将室内的圆桌放倒,当做盾牌,几人握着桌腿,向着赵佶等人冲了过去。 此处青楼乃是东京汴梁城里面的翘楚,房中的桌椅自然也是用的名贵木料,要多结实就有多结实,便是那些护卫,也别想轻易破开这大圆桌的防御。 而这群人便硬推着大圆桌,要把赵佶等人从楼上推下去。 这群武人或许可以无恙,但那道君皇帝,没准便要真成道君了。 那夹着赵佶的御前班直也是果决,轻喝一声,“你等挡住,我先带陛下撤离。” 其他人登时发一声喊,丢掉兵器,硬顶着大圆桌,让那御前班直带着赵佶快速奔向楼道另一侧,从楼梯飞速下到一楼,向着大门奔去。 楼上的李鬼一看,嘿嘿一笑,也不着急,就那么照常杀戮着,收割着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红色气运。 这群人都是天子近卫,武艺高强,官品不低,最差的也是浅红色气运,一个白色的都没有,让李鬼直接来了个一波肥。 等到那御前班直带着赵佶到了一楼,准备离开的时候,李鬼才双臂一振,将周边的人弹开,向着楼层护栏冲了几步,纵身一跃,直接从三楼上跳了下来,轰然坠地,将一楼的青石地面砸出来了一个大坑,正拦在那御前班直面前。 他嘿嘿一笑,仰头对着三楼的那些护卫们大叫道: “贼厮鸟!” “爷爷跳楼了,你们有种也跳下来呀!” (本章完) 第85章 割草无双 还真别说,真有那热血上涌的护卫,行事不过脑子,“噌”的一下就从楼上跳了下来,然后“咔嚓”一声,便把腿给摔折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李鬼,能够在三楼跳下来而丝毫无损的。 不过这人的惨况并没有吓到所有人,另外一个铁塔一般的大汉,大吼一声,从楼上一跃而下,手中狼牙棒高举,半空之中对着李鬼就直砸了下来。 自身的重力,再加上三层楼的加速,坠到李鬼面前时,已经威力不可小觑了。 这却超出了李鬼的预料,他大喝一声:“来得好!”,沉腰坐马,一记升龙拳便轰了过去。 拳棒相交,“轰”的一声巨响,那精钢打造的狼牙棒便弯了,带着血丝飞回了三楼。 那个大汉双臂骨骼“咔嚓”一声便断了,身形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疯狂呕血,半天爬不起来。 这一击威猛异常,便是李鬼也不好受,脚下碎裂的石板立成齑粉,整个人都下沉了一截,脚踝埋入了地面。 “真够劲!”李鬼深吸口气,赞了一句,拔腿出来,伸手便再去抓那道君皇帝。 那御前班直二话不说,扭头便往后门跑,李鬼方自要追,忽然头上劲风袭来,他以为又有人跳了下来,举拳再轰。 “哗”的一下,头上那物便被轰了个稀碎,李鬼定睛去看,发现却是一张巨大的圆桌。 抬头往上看,见有人正先往二楼跳,然后在二楼借力后再往下来,显然已经找到了稳妥下来的办法。 一时之间,这楼中就仿佛下饺子一般,一群人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但还有些人却将室内的桌椅板凳等重物拎出来,当暗器来使,一个劲地对着李鬼猛砸下来。 “贼厮鸟!” “还真他娘的卖命!” 李鬼恶狠狠地唾了一口,弯腰捡起一块碎裂的桌板,当做暗器,对准了赵佶的身影,像扔铁饼一样,便甩了出去。 “日恁娘!” “可不是只有你们才能使用暗器的。” 李鬼没练过暗器,但是仅凭他的力量,那桌板便比任何飞刀都更危险。 桌板急速旋转,破空有声,有如风雷,瞬息间便到了赵佶的身后。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御前班直有意,还是纯属运气,在李鬼出手的一瞬间,那御前班直脚下忽然一绊,凭空来了个原地摔,向前踉跄了一步,恰好让臂下的赵佶躲过了这桌板的袭击。 但那御前班直却惨被桌板击中后背,只听“喀拉”一声响,整个桌板都犹如镶嵌进去了一般,直切入了他的身体,险些把他一分为二。 那人顿时惨叫一声,栽倒在地,蹬了两下腿,当即便死了。 宋徽宗也不好受,那碎木乱飞,从后方没入了赵佶的胯下,又从其前方飞出,带了二两肉出来。 那道君皇帝“嗷”一嗓子便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向胯下一抹,只摸到一手血葫芦,随即剧痛袭来,惨叫一声,便又昏了过去。 “直娘贼!” “这狗皇帝运气真好!” 只不过耽误了片刻,就又有一群护卫围了上来,红着眼睛上来搏命。 李鬼眼睁睁看着那赵佶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被人抱着逃出了青楼大门,可偏偏自己却被一群拼命的护卫给拦住,杀不得他,不由得大是恼怒,将满腔怒气都发泄在身边的这些护卫身上。 正厮杀中,忽听马蹄声响,一人牵马从后绕了出来,远远地便把一柄板斧丢了过来,口中叫道:“哥哥,马匹兵刃在此!” 却是自家亲卫,被御前班直无视后,跑到后院,把李鬼的马匹兵刃都带了过来。 李鬼大喜,硬顶着攻击上前两步,伸手抓住斧柄,原地一个旋风斩,登时便把身周的卫士们都清空了。 李鬼也不理会那些惨遭腰斩,倒在地上犹自未死,正痛苦哀嚎着的卫士,只甩了甩板斧上面粘稠的血液,露出精光锃亮泛着寒光的斧面,伸指在上一弹,哈哈大笑道: “果然割草无双还是得用兵刃才行,这才够麻利啊!” 李鬼翻身上马,吩咐一众亲卫道: “这里不能呆了,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某先去杀个人,片刻即回。” 李鬼纵马冲出了楼,对准远处那一波人便冲了过去。 赵佶来的时候是坐车,但此时情况危急,哪里敢再慢悠悠的乘车逃走,此刻正被横放在马背上,与人共乘一骑,打马狂奔。 眼见李鬼又再追来,众人之中便分出来几人,护着那赵佶的马匹当先逃走,而其余的人则拨转马头,向着李鬼发动了决死冲锋。 李鬼双手各执一板斧,口中哈哈大笑,速度丝毫不减,与之对冲而去。 他本待再次大杀一场,可谁知这些御前班直到得近前,不约而同地向着李鬼胯下的马开始下死手。 这群人的目的很明确,只要弄死了李鬼的马,让李鬼追不上皇帝,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射人先射马的兵法,算是被他们给玩明白了。 “好奸贼!” 李鬼气得直骂,但却拿这一招毫无办法,只能挥动板斧,为自家的战马做防御,为此连续挨了几招狠的,险些便从马背上被打下来。 等李鬼费了半天劲,把这些人都杀光之后,赵佶的影子都已经看不到了。 李鬼尚且不知此时的已然真正清净了,只道被他安然逃脱,不由愤愤地骂道: “直娘贼!” “真他娘的晦气!” “这等好机会,愣是错过了!” “这道君皇帝还真是好狗运!” “某家现在气运不足,杀不得他,权且暂寄鸟头在他颈上。” “还好收割了一大把的红色气运,否则这一场便亏了!” 李鬼抱怨了几句,重新上马,径自往回去了。 一众手下早就全副武装,准备多时了,见到李鬼回来,急忙催马迎上。 “哥哥,这里也呆不得了,咱们现在却去哪里?” 李鬼低头想了一下,客栈住不了,青楼也完了,现在还能容身的所在,也不多了,但却不是没有。 “咱们先找个地方,把身上的衣服换掉,这浑身是血的样子,到哪里都会被赶出来。” 李鬼把手一挥,催马向前,不曾往外,反往回走,到了僻静处,用水囊里的水把手脸洗干净,换身干净衣服,马匹上的血也都刷掉,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这东京虽然号称不夜城,但实际上灯火通明之地,也就只有在繁华路段才有。 真正通宵开市的,也就只有马行街这一片,出了这条街后,外面大部分地方还是黑黢黢一片。 在茫茫黑夜之中行走,正好为众人遮掩了痕迹,倒也不担心被人发现踪迹。 虽然京城中有巡城的兵丁,但众人倒也不在乎,若遇见了,倒霉的肯定不会是他们。 虽然皇帝遇刺这种事情乃是天大的事,但以现在的通讯手段,军队进来大搜查,那也得一两个时辰之后才有可能了。 李鬼按着路口的路标带着众人兜兜转转,终于在过了一座桥后,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奇伟建筑。 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庙宇,山门高耸,梵宇清幽,钟楼林立,经阁巍峨,木鱼横挂,云板高悬,幡竿高峻接青云,宝塔依稀侵碧汉。 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大相国寺了。 古代有个狗屁规矩,人一旦犯了法,只要跑去出家当了和尚,官府便既往不咎。 这也导致,这天下寺院之内,往往藏污纳垢,大盗无数。 此乃方外之地,正是躲藏朝廷搜捕的好地方。 虽然最后官府早晚也会来搜查此地,但肯定优先度排在后面。 “直娘贼!” “这帮秃驴害怕得罪高俅,逼走了鲁兄弟,现在换咱们上门做客,给他们来个更狠的。” 李鬼怪笑着调笑了一句,纵马前行,上去敲门。 简单来说,杀了小赵,没杀老赵,大家满意否? (本章完) 第86章 速召仙师入宫 到了门前,李鬼也不下马,挥手便让手下护卫上去敲门。 此时已是半夜,若是换做寻常寺庙,哪里可能有人搭理,可这东京大寺确实与众不同,门方敲响,片刻间便有人过来应门。 门环一响,一个清秀的小沙弥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身灰色的缦衣,头上无戒,唇边带笑,双手合十行礼,礼貌十足。 “几位善信,深夜叩门,不知有何见教?” 李鬼笑道: “某乃外州的将门子弟,此番入京是想走些门路,寻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只是头次入京,一时贪耍,把银钱都用光了,住不得店。” “想在贵寺暂居些时日,多有叨扰,待家中后面的车队到了之后,必有回报。” 那小沙弥一听就明白了,说的好听,实际就是来跑官的,否则将门子弟还担心没有出力的机会吗? 他在李鬼等人的马匹和兵刃上扫了一眼,便相信了。 这等马匹巨斧,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负担得起的,何况后面的伴当居然人人骑马,显然是个阔气的。 这种人物他见过太多,一些地方土鳖,来到东京这等花花世界,要能忍得住才是怪事。 偏生京城内花用又贵,随身带的那点金银哪里够用,还不是三两下便都败光了。 如今身无分文,被客店赶了出来,可不就只能来这寺庙里面借住了? 不过这种二世祖向来不缺银两,出手也都大方,现在送上门来,可断然没有外推的理由。 趁现在跟他结个善缘,等他拿到银钱后,好意思不多做回报吗? 再者说了,大相国寺里面往来多为权贵,寺内长老、方丈都身兼着掮客的工作,帮人寻找门路,从中引荐牵线等活计,可是头等重要大事来着。 等眼前的贵人跑官成功,便也是寺里的人脉资源了。 大相国寺偌大的人脉网络便是如此一步步编织出来的。 小沙弥哪里舍得错过如此的大好机会,当即也跟着笑道: “出家人与人为善,能为施主排忧解难,正是施主给鄙寺积攒福报的机会,哪里称得上叨扰。” “施主且稍待,小僧这便通知知客师兄,出门迎接贵客。” 小和尚嘴真甜,李鬼也双手合十,笑嘻嘻地点头道:“有劳小师傅了。” 这小沙弥转头回了寺内,没过多久,便有一位中年和尚从内走了出来,白面无须,头上六点戒疤,身穿干干净净的粪扫衣,小腹微鼓,慈眉善目,未语先笑。 “哈哈……将军远来,鄙寺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李鬼下马,跟在知客僧的后面,带着众人牵马入内。 众人从小沙弥身侧擦肩经过的时候,小沙弥眉头不由得便是一皱,感觉到一阵恶心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他急忙闭住气,把头偏开,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等众人去远了之后才张开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阿弥陀佛,这些厮杀汉有多久不曾洗漱了,这味道实在是呛死个人!” 他心中鄙夷这群土鳖,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自去关门,回屋睡觉。 知客僧和李鬼一边走一边闲聊,想从李鬼这里套些基本情况,被李鬼假冒了李云的名头随意糊弄了过去。 很快,众人便来到一个小院之中,知客僧唤醒一个小沙弥,让他将马匹带到院后洗刷、喂食水,又指了指院内一排几间小木屋,然后双手合十,歉意地道: “僧居简陋,几位施主还请多多体谅。” 李鬼哈哈一笑,摆摆手道: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哪里还挑那么许多?” “晚饭我等已经用过了,便不劳烦贵寺厨下。” “只是还请大和尚帮个忙,让人送浴桶和水过来,让我等沐浴一番。” “若是有热水当然好,没有热的,凉水也成。” “我等粗汉子,冷热不拘。” 知客笑着道:“鄙寺中无论日夜,均有热水、热食提供,李施主若是需要,只需对刚才那个小沙弥说一声便是,他今夜便宿在耳房之中。” 李鬼几人安顿之后,知客僧告退离开,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僧众送来了浴桶和热水。 李鬼等人这才仔细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血腥气全都给去除、掩盖住。 洗完澡之后,李鬼又拿出烈酒来,给那些受了伤的兄弟进行了一番消毒。 这年头没有酒精,只能用烈酒凑合着用,总比没有强。 之前的厮杀之中,虽然没有死人,但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伤,这还是那些御前班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帝身上,根本没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的缘故。 这些人在沂水县已经是少有的好汉了,但是到了京都,基本排不上号,也只能做一些琐碎杂事了。 这群人心中也清楚,但却并没有情绪低落的意思,毕竟他们跟着一个堪称变态的大寨主,早就被打击的很惨了。 如今见到这京城的好汉比自家兄弟都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看到那些个个武功高强的家伙,在自家大寨主面前也如同泥捏的一样,任由杀戮,心中反而说不出的刺激和兴奋。 消完毒,撒上金疮药,用干净布给包上,再嘱咐这些人不能见水,每日换药。 这就已经是李鬼所知不多的全部外伤应对方法了。 当然,其实还有使用青色气运这种方式,但是这太过奢侈,众人这点小伤,一时还不需要如此浪费。 折腾完后,差不多就快天亮了,众人倒在床上随便眯了一会儿,寺内便敲响了晨钟。 —— 却说宫中,那赵佶方自醒来,正在大发雷霆。 “说什么胡话?” “什么叫不能用了?” “什么叫已经烂了?” “朕乃天潢贵胄,万金之体,天命所归,有六丁六甲护身,五方揭谛随行,自有神仙庇佑,岂会有所损伤?” 赵佶躺在龙床之上,怒不可遏,把手边能抓到的东西,尽数向着殿内御医砸了过去。 那御医见了此伤,本就心惊胆战,生恐被杀了灭口,此时哪里敢躲闪,只知跪倒在地,任由赵佶砸个痛快。 什么玉枕、玉如意……这些世间罕见的珍物便如同烂瓦片一样,在殿中摔了个稀碎,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旁边的显肃皇后凑上前去,坐在床畔,伸手握住赵佶的手,劝说道: “当务之急,还是先治伤要紧,便是这个太医不顶用,官家还可以另传其他太医前来诊治。” “天下之大,名医众多,不妨尽数传召入京,挨个去试,总能找到神医能够医治陛下的病的。” 赵佶却不领情,一把将郑皇后推倒在地,喝骂道: “贱人!” “你还嫌朕丢的人不够多吗?” “若引天下名医入京,朕这伤势还怎么保密?” 赵佶猛然想起,用手一指殿内众人,恐吓道: “啊,对了,传朕旨意,立即封锁消息,若让朕知道,有人敢走漏了消息,仔细你们全家满门性命!” 殿内之下急忙下跪磕头,连连表示忠于陛下,决计不敢胡乱嚼舌头。 郑皇后从地上爬起,心中哀怨,却不敢发怒,只是挥手示意太医上前用药。 那赵佶却又自作妖,一把将太医推开,喝道: “用什么药?” “你的药能让朕的那物再长出来么?” “伱等凡间庸医,如何治得了朕这神仙的仙体?” “还不速速召林灵素仙师入宫见驾?” (本章完) 第87章 连锁反应 这林灵素乃是道教神霄派的祖师,但是在历史上的名头却是毁誉参半。 在《宋史》之中,林灵素便是妥妥的大奸大恶之辈,仿佛宋代的灭亡责任都在他身上,是他迷惑了宋徽宗。 可再翻看同时期其它文人所著传记中,林灵素的口碑却是极佳,属于能人异士一类,专与大奸大恶做对。 例如,被誉为南宋四名臣的赵鼎,他一生忠厚正直,专门和奸相秦桧死磕,就连政界死敌秦桧也不得不佩服地说一声:“此老倔强犹昔”。 他笔下的林灵素就和《宋史》所述出入很多。 《宋史》说林灵素吹捧蔡京、童贯等为“仙官”,与他们沆瀣一气,贪污敛财。 可赵鼎记载中,林祖为人方正,一心要除掉蔡京、童贯等,并向徽宗进言说他们是“鬼母”、“鬼头”等。 那时已是南宋,再吹捧道士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被人诟病,赵鼎这等重臣,更是没有必要拍已经死去的林灵素的马屁。 而且类似的记载还有很多,不是一两个人。 结合《宋史》为元朝所修,对宋朝忠臣良将多有污蔑,且修《宋史》的时间发生在元朝佛道相争、道教失势之后,元统治者正处于强化对汉地统治时期,致力于打击汉人宗教信仰,因此不排除其编纂者刻意贬低林灵素及道教的嫌疑。 历史嘛,向来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后人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据说,林灵素道术高超,可以役使五雷。 据记载,有一回,京师遇到一个高温天气,持续一个月没下雨。 宋徽宗给林灵素下诏书,要他做法。 林灵素跟宋徽宗说:“现在老天爷不让下雨,四海百川的水源都给封闭、禁锢了,除非有玉皇大帝的命令,没人敢取水,唯独黄河没给禁锢,但黄河水浑浊没法儿用。” 宋徽宗说:“现在天太热,人们都被灼烧的难受,哪怕有点水清洗一下也好,黄河水不就是脏一点吗?没关系的,你做法吧!” 于是林灵素奉命,去了上清宫做法,宋徽宗同时命令翰林学士宇文粹中协助。 林灵素取了一盆水,仗剑走禹步,一边走一边念咒,然后跟宇文粹中说:“内翰,您可以回家了,再晚点您可能会被大雨所困。” 宇文粹中赶紧骑马出门往家跑,他在路上看见天上是先有一片像扇子那么大的云彩,没过多久,这片云彩就像伞盖那么大了,同时听到雷声,这雷声不是从天上来的,而是从地下来的。 宇文粹中催马快跑,刚到家,大雨就来了。 只听天空一片迅雷,感觉天上有很多牛在奔跑。 大雨下了两个时辰才停止,普通百姓人家房瓦上、院子水沟里全是泥水。 地上的水有一尺深,但这些水都是浊黄的,人没法儿喝,对庄稼也没什么实际益处。 凭着这一手奇幻非常的道术,林灵素得到了宋徽宗的欣赏和信赖。 据说后来林灵素推算出京师有灾,上奏迁都,但当时宋金正联兵灭辽,不仅不愿南迁,还意图收复燕云十六州。 此后,林灵素慢慢淡出了政治舞台。 究竟这些事情是真是假,已经无法分辨,但是目前,正是林灵素备受宋徽宗宠信的时候。 郑皇后大急,急忙出言劝道: “受伤便得治伤,找那些游方道士又有何用?” “官家切莫讳疾忌医,若是伤口不及时处理,万一溃烂了,恐有性命之忧啊!” 赵佶大怒,口不择言道:“若肢体残缺,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郑皇后听完后,讷讷不能言。 赵佶也知失言,遂转移话题道: “传朕旨意,着令调上四军入城,四门禁闭,严禁出入,挨家挨户搜查,务要将那行刺的贼人抓到。” “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听着官家的嘶吼,周边众人便知官家心中的恨意有多深,当即不敢废话,急忙派人飞快着跑出殿去,找轮值的相公传令。 今日轮值的,正是少宰王黼。 他早就收到了官家遇刺的消息,把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到官家的口谕一到,立即用印外发,吩咐人一体遵办。 等一切做完之后,王黼才问那内侍:“陛下可曾召我前去?” 那内侍摇头道:“不曾。” 又问:“陛下伤势如何?” 那内侍如何敢答,只是摇头,一言不发,王黼心中略有所悟,当即不问,挥手示意内侍退下。 这王黼是个机灵人,历史记载,此人有口才,才智出众但无学识,善于巧言献媚。 宣和元年,他由通议大夫超升八阶,被任命为宰相,是大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 由此可见,他究竟有多么得赵佶的喜欢,也可想而知,他多么会揣摩赵佶的心思。 据史书记载,王黼本人非常好看,面如傅粉,长身玉立,金发金睛。 看见没? 还是个串串儿! 宋朝商业发达,和海外很多国家都有来往,胡姬盛行,所以混血儿也便非常多。 单是水浒传里面,便有不少混血儿。 青眼虎李云是碧绿色的眼珠,锦毛虎燕顺赤发黄须……都可能是混血儿。 也不知道那黑旋风李逵是不是黑鬼。 王黼听到官家不肯召唤他过去说话,心中便有些打鼓。 他本来便是幸进之臣,立足朝堂全凭官家信任,若不搞清楚官家的情况,说不得什么时候便做出错误言辞、判断,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右宰相帽子给丢掉了。 他在内宫之中其实也是有安插自己人的,只是勾结内侍乃是大忌,所以他一直非常谨慎小心,平素小事一般不用,防止被官家发觉,反而厌弃。 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前便是动用这枚棋子的重要时机了。 他招来心腹,低声吩咐几句,让那心腹自去勾当,便又自行开始琢磨,这官家究竟是伤到哪里了。 若有人此时在宫中上方俯瞰下去,便可见到此时皇宫之内,到处有人小心游走,哨探消息。 结交内侍,可不是他王黼一个人才会做的,有志于宰相大位的,甚至是有志于那张龙椅的,便没有一个不暗中向宫内伸手的。 这大宋的皇宫,漏的就跟个筛子似的。 (本章完) 第88章 还请方丈帮忙引荐一二 既然天已亮了,李鬼等人便不再睡,爬起来出去找吃的。 寺庙的僧人都有自己的食堂,但像李鬼这种客人,当然不能跟大家一起吃大锅饭。 小沙弥让李鬼等人在房中等候,没多久,便有人将素斋送了过来。 虽然没有荤菜,但这素肉做得也甚是美味,让李鬼等人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饭后,有人把碗筷都拾掇好带走,另外送上香茶,知客僧也再次出现在了李鬼面前,双手合十,微笑着道: “李施主,鄙寺住持智清禅师已经做完了早课,知道施主前来,特意让小僧前来相请,请施主过去一会。” 李鬼笑着起身,拱手道:“那便有劳大和尚头前带路了,某也正想求见贵寺方丈,以为感谢。” 两人出了小院,沿着碎石小径向着寺院深处行去。 李鬼跟在知客僧身后,双眼习惯性地到处打量,将这一路上的景致全都纳入眼中。 晚上还没发现,白日里再看,只见这寺院真个不凡。 这里前前后后足有至少十几座大殿,里面供奉的究竟是哪路神明李鬼也不认识,但想必不是一位佛陀菩萨。 每座大殿雕梁画柱,浓墨重彩,一尊尊神像都塑了金身,在晨光映射之下,金光闪闪,让人望而生畏。 大殿之前,两侧还有几个小殿,似乎是一些祈福的所在,就不知道卖不卖开光的法器。 如今天色尚早,这小殿便已经人来人往,香客无数了。 那殿前的巨大香炉里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立香,有粗的有细的,细的如同牙签,粗的如同儿臂。 那香烟袅袅,久久不绝,便是有风来了,也不过是让其晃动几下罢了,却完全无法吹散。 远远望去,这还真有几分神仙气象。 也不知道这香是何种材质所制,清淡雅致,虽然浓厚,嗅之却不呛人。 说来也怪,那宋徽宗分明是个道君皇帝,但这大相国寺坐落在天子脚下,却似乎半点影响也没有。 只能说,这大相国寺的官场人脉真广啊! 除却这些大殿之外,还有各种佛塔、经幢、石刻、壁画等佛门建筑,全部都古色古香,佛韵十足,便是李鬼这种外行都能看得出,必定是名家手笔。 在众多佛门建筑之间,各种奇花异草杂映其中,精心点缀。 时值早春,多花盛开,花香飘逸,将过于厚重的佛香之气又冲淡了几分。 大道两侧还有各种高大乔木,郁郁葱葱,并排翼护住下方的石板路,斑驳的树影摇曳,便是酷暑盛夏,亦能让下方行路的客人感到阴凉。 到了后院,更是见到竹林水车,假山池塘,若不是依旧还有不少佛门装饰存在,便说是大户人家的内宅,李鬼都信。 这里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这里防御力太弱了,约等于没有。 不需什么精锐部队,只要来个三五十土匪,便可轻易攻破山门,肆意劫掠。 穿过长廊,终于见到了智清住持的静室,却是非常简朴,不过一个小木屋,走在乡间随处可见的那种,坐落在这园林之中更显清净。 屋门前站着一位老和尚,胡须微白,慈眉善目,身披锦澜袈裟,月白色的内襟,脚踏一双黄色僧鞋,上面有六个孔洞,手拿一串紫檀木的念珠,见到李鬼来到后,右手立起,行佛礼道: “施主相貌堂堂,孔武有力,果是国之栋梁也。” 怪不得寺里面的和尚都这么会说话,原来这见面就拍马屁的习惯,是从你这传出来的呀! 一群和尚,不好好吃斋念佛,净整这没用的,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鬼心中怒骂,嘴上却笑嘻嘻的,双手合十也还了一个礼。 “禅师慈眉善目,慈悲为怀,也是有道高僧啊!” 两人商业互吹一番后,智清请李鬼入屋就座。 宋人也讲究茶道,流行的是点茶法,和李鬼在沂水乡下山寨里的那种胡乱喝法完全不同。 和唐代的煎茶法不同,点茶法不再直接将茶放入釜中熟煮,而是先将饼茶碾碎,置碗中待用。 再以釜烧水,微沸初漾时即冲点碗中的茶,调成糊状,最后再注入沸水,同时用茶筅(一种用细竹制作的工具)搅动,茶沫上浮,形成粥面。 或者直接向茶碗中注入沸水也是可以的。 这是在唐时的煮茶法向着明时的泡茶法过渡的一种饮茶方式,关键点在于调膏击拂,盛行于宋元时期,并北传辽、金,约亡于明朝后期。 老和尚在李鬼这个土鳖面前玩了一把俏媚眼给瞎子看,犹不自知,还在心中自鸣得意。 将茶泡好后,智清禅师亲手刮沫、封壶、烫杯……最后到奉茶,把一套流程走完了,然后双手将那小小的茶杯递到李鬼的面前,却见李鬼单手接过,闻也不闻,一仰脖,就给灌肚子里面去了。 “啧……好茶!” 李鬼像喝酒一样把茶给喝了,赞了一句,将杯放下,不理会老和尚那已经僵硬的脸,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我听知客僧说,大相国寺这里有朝中的门路?” 没吃过肥猪肉,也见过猪走路,李鬼其实对于喝茶的讲究也略知一二,但是他懒得搞这些应酬。 有那功夫,多消化一下体内那么多红色气运,早日突破超凡不是更好吗? “咳……”智清禅师干咳一声,半遮半掩地道:“呃,这个,确实是有不少善信时常来寺中随喜。” 智清禅师平日里接待的大多都是些官场老油子,就算是来跑官的,那也把这些官场做派学个十足,说话做事都是云山雾罩的,讲究的就是个体面。 虽然摆明了是跑官,但是也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赤裸裸嘛! 正常流程是,跑官的人把自己的本钱和需求暗示一下,然后智清禅师从中选择合适的官员人选推荐给他,避免来者拜错了庙门。 然后找个休沐日或节假日,智清禅师把那官员请来寺中做客,将偶遇的两人彼此引荐相识。 大家彼此端坐喝茶聊天,发现兴趣相投,便约了他日出去喝酒。 之后的事情便与智清禅师无关了,两人最终谈的如何,究竟能否达成交易,最终成交价多少,智清禅师身为方外之人,是半点都不想知道的。 可眼前这个粗汉,居然半点都不讲究,把一切都说得如此露骨,把面上那层遮羞布都给揭了下来,让人分外不爽。 不过,天大地大,银子最大。 便是心中再如何不爽,智清禅师也只在腹中暗骂,面上却不曾表露出来。 生意嘛,受点委屈怎么了? 他堂堂大寺住持,心胸宽广,大人大量,跟一个厮杀汉计较什么? 李鬼听了便是一笑。 “这便好了!” “某欲走动高太尉的门路,还请方丈帮忙引荐一二。” (本章完) 第89章 台下交易(舵主书荒怎么办只好自己写加更) 二叔如今还不知被困在哪里,李鬼也只能料敌从宽,按最糟糕的情况来考虑。 若二叔被困在天牢,想要救人,那就困难得很了。 天牢里面,全部都是钦犯,内外的防御,都严密得多,虽然凭借李鬼的武力,硬杀进去,将人救出来,也未必便不能。 但那守军之中,只怕颇多弓弩手,若是乱箭射来,他或许没事,但二叔只怕性命不保。 若真把高俅给骗了过来,那李鬼便可直接把高俅给绑了,当做人质换人。 都不需要惊动皇帝,高俅自己手下就可以把这事儿给办了。 当然,前提是他刺君的身份还没暴露才行。 李鬼选择高俅也是有原因的。 他现在的身份是武官,跑官也得找对门路,太尉高俅,正好是管着武官这一块的。 大宋的武官依其官阶可分为横班、诸司使(东、西班)、使臣(大、小使臣)三等,包括横班正使、诸司正使、横班副使、诸司副使、大使臣、小使臣、无品尉勇共计七级六十阶。 由于在朝会时,位在东班前,横排侍立,因而被称为“横班”或“横行(hang)”,最低也是从六品的官员。 在横行之后,分列左右的便是东、西班,都是七品、从七品的官员,东高西低。 东边一列只有皇城使、副使为武选官,其余都是文选官。 西边一列则全部都是武选官。 大、小使臣则只有八品及以下,没资格上殿面君,朝堂上没有他们站立的位置,也是武将最多的类别。 太尉这个官职便是横班中武官之首,正二品,武臣的顶点了。 在太尉之下,便是通侍大夫,也叫内客省使,正五品。 在正五品和正二品之间的,全部都是文官,没有武将。 其实,在这个中间,还有从四品的诸卫将军,正四品的诸位大将军,从三品的诸卫上将军,正三品上护军这些环卫官。 也有一些诸如什么刺史、观察使、团练使、节度使、防御使之类的称号,但这是勋官,不是武选官,不在武臣磨勘迁转之列。 也就是说,这不是熬资历能熬出来的官职,也不是凭着立功升迁便可升任的位置,一定得靠皇帝下旨封赐才可以。 大多数的环卫官其实都是关系户,属于权贵的子孙承荫入仕,然后给个品级高、俸禄高的位置养着。 单独的勋官,本身也无职权,没有实际意义。 水浒传里面的十节度,都是招安后的前土匪,都是勋官,其实是没有实权的,不过里面给了领兵实权,还让他们建功立业了。 相比起这十人从二品的节度使勋官来说,宋江最后得到的正七品武臣的寄禄官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就非常低了。 有了这十人的榜样,梁山的招安派才不担心被兔死狗烹,但结果……人与人是不同。 说白了,在大宋的武将,立功再大,到死也不过就是个正五品,剩下的能否再升,那都得看命。 狄青功劳太大,不赏不行,给了个文官序列的枢密使,跳出了这个武将的窠臼,结果如何? 高俅虽然是太尉,但他本质上根本就不是武将,不过这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位高权重就够了。 智清禅师听了直摇头,对于这不懂规矩的武夫实在是无语了。 他直接暗示道: “高太尉何等尊贵身份,岂会轻易到此游玩?” “施主若是想要结交有司,以为官场助力,普通兵部官员便已足够。” “便是高太尉肯来相见,汝也掏不起那见面礼。” 李鬼听罢,连连摇头道: “老禅师莫要唬我!” “某在老家听闻,如今朝中,有句话叫做,‘斗量珠,便龙图;五千索,直秘阁;二千贯,且通判。’” “某此行连银钱都准备好了,便求个通判,从五品的官职,普通官员可做不了主,还需得太尉亲自点头方可。” “买官都只需二千贯,只是见上太尉一面,又能费个几何?” 智清禅师急忙摇头,打死都不肯承认。 “没有的事,那纯粹是乡间愚夫愚妇的谣言!” “这通判是文官,又不是武职,而且这可是实职,却不是朝廷卖官的那种虚名。” “朝廷实职官位,岂容私相授受?” 与其他朝代的卖官鬻爵偷偷摸摸不同,宋朝的官职是官方明码标价开卖的。 几品的官对应多少粮食或多少贯钱,绝对是童叟无欺。 但问题在于,宋朝卖的官,非常的坑,虽然价格公开透明,但绝对不是公平买卖,根本就没人愿意买。 每当战争需要钱的时候,老赵家就找些富家大户强行卖官,不买不行的那种。 便是欧阳修、范仲淹等清贵名臣也都捏着鼻子认这种做法。 但是问题在于,这些官职位低、价格超级贵就不说了,偏偏还没有任何特权。 正常的官员,哪怕只有从九品的小官,也可以免税、免徭役,但是买来的官就不行! 无论品级,多大的官都不行! 更坑的是,这些买官的人,向来被考进士出身的官员所歧视,被视为贱民。 甚至他们还推动朝廷出台规定,这些买官的人,后代子孙想要考科举,资格上面受到限制,而且还不能与皇家联姻。 这就让出钱的土豪们很不满了。 什么好处都没有,反而坏处一大堆,谁脑子有毛病,还要花钱买官? 不过这是官方的卖官手段,现在跑官的人,走的都是私人路线,钱也落不到朝廷的袋子里,都归了各级主管官员。 智清禅师咬死了,只是介绍善信相识,对于银钱买官之事,一律不肯承认。 李鬼见他谨慎,也便不强求什么,转口道: “那便依老禅师所说,某久闻太尉相公名号,不曾拜见尊颜,有意结识一番,还请老禅师帮忙引荐一二,如何?” 智清禅师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这莽汉也不是完全的愣头青嘛! 该婉转的时候,还是很会的。 “太尉相公国事繁重,轻易不来此礼佛。” 李鬼立马就懂了,那不就是看钱多钱少喽? “某愿给我佛添百贯的香油钱。” 老和尚摇摇头,“施主只是暂住几日,不须如此破费。” 日恁娘! 这是嫌少! “某礼佛之心甚诚,非是住宿费用。”李鬼也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在这里陪他扯淡,“某愿出五百贯,为菩萨重修一下大殿。” 老和尚只是低头喝茶,一言不发。 好个贪心贼,当真该死! 李鬼心中冒火,脸上却笑得更加开怀,“某此行前曾发宏愿,若如愿以偿,愿出一千贯,为我佛塑个金身。” 听到这里,智清禅师才放下茶杯,双手合十,笑了起来,赞道:“施主如此虔诚,必能心想事成。” 李鬼也笑道:“某这便派人回去取钱,快马来去,半日即可。” 智清禅师也不怕他赖账,当场叫了个僧人过来,手书一封,让他送到太尉府上。 接下来智清禅师便与李鬼说些闲话,聊一聊各地的风土人情,讲一讲佛家的传奇故事。 老和尚情商甚高,便是李鬼这种糙汉子,都和他聊得开开心心,没有半点不自在。 谁知才聊了不过盏茶时分,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送信的僧人又回来了。 他快步小跑到门前,扶着门,气喘吁吁地叫道: “祸事了!” “师父,官家昨夜遇刺,如今城内已经在大肆搜查了。” (本章完) 第90章 何为大事?何为小事?(300张月票加更) 智清禅师大惊失色,面上那副淡然的表情终于破功了。 他急忙起身来到门口,急切地问道: “哪家贼人,敢入宫行刺?” “可与我大相国寺有关?” 他身后的李鬼也伸手按住了茶桌,只待有任何不妥,便掀桌子大开杀戒。 却听那僧人说道: “徒儿凭着僧人的身份,跟相熟的捕头打听过了,据说那贼人身高丈二,腰围八尺,浑身铜头铁臂,金刚不坏,可生撕虎豹,连杀了几十名御前班直……” 身后的李鬼听了便笑,插口道:“那可不成了佛门的金刚么?” 智清禅师听了之后顿时色变,急忙摆手道: “李施主莫要乱讲笑话!” “这等贼人,必定是那契丹、西夏的乱臣贼子,见我朝官家至圣至明,国力日盛,生怕他日被我朝所灭,遂派人前来暗害。” 老和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得自己都信了,又嘱咐弟子道: “那些什么铜头铁臂的话,切莫再言,都是些村夫愚妇的风言风语,如何信得?” “告知寺内僧众,谁也不许妄言,否则当心犯了口戒,老衲决不轻饶!” 嘱咐完徒弟后,智清禅师才重新又回到座位,神思不属地道: “经此一事,太尉相公必定日夜忙碌,不得空闲,施主之事且暂时缓上几日,待日后再说。” 李鬼默默点头,道:“某正好在此修身养性,只要禅师不嫌弃便好。” “都是佛门善信,来了便是有缘,哪里敢称嫌弃?” 两人都心中有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几句,李鬼便告辞离开,回了小院。 他仔细想了一下,昨晚见过他的人不少,现在恐怕已经让人画影图形,海捕公文很快便会贴满大街小巷。 不过考虑到这年月的画风讲究的是写意,而不是写实,他也不太担心。 便是艺术大师赵佶亲自动笔,也画不出来充满匠气的李鬼“照片”来。 幸亏是文科生当家,一点也不讲究精确,要是换成画工程图的理科生来做主,没准便整出素描来,想跑都难。 所虑者不过是他那对车轮大的板斧,太过刺眼,谁看了都会留下印象。 不过昨晚他出手时,手中没有兵刃,后来拿出板斧之后,所有见过的御前班直都被斩草除根了。 而之前见过他板斧的青楼中人,只有迎客的龟公,但龟公却没见到他在楼内杀人,两者之间是没有交叉的。 没了目击证人,反而板斧这块不再是容易暴露的弱点了。 朝廷想要把刺客和板斧联系起来,只有用最笨拙,也最稳妥、最简单的方式,把楼内所有人的情况都审问清楚,然后挨个排除,才有可能。 这还得所有人都记忆清楚,没有撒谎,以及……还活着。 那晚动手的时候,池鱼之殃不知有多少,谁晓得有没有倒霉蛋直接挂掉了,这年头的医疗水平可连止血都难。 若是一切都是最糟糕的情况,那最多可能也不过就三五天的时间,李鬼这边便会暴露,一切都得抓紧了。 而且高衙内那边也是隐患,就看他什么时候能把伤他的武将,和刺君的刺客联系到一起了。 或者,虽然联系不上,却硬往上安,却歪打正着的情况,也是有的。 事实上,李鬼不知道,高衙内已经试着这样做了。 “阿翁,那刺客又不是只有一人,还有若干同党,便是多栽赃个几人进去,又值得甚么?” 高衙内凄惨地趴在软榻上,勉强昂着头,冲着书桌后太师椅上办公的父亲叫唤着。 他被马尥蹶子踢在背上,骨裂多处,内脏也受到了震动。 虽然伤势并没多重,修养些时日便好,但是他何曾受过这等痛苦,只感觉后背疼痛难忍,别说起床再出去撒野,便是平躺都觉得如同刀割,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高太尉一边签发文书,一边皱着眉解释道: “若是他事,便是随意栽赃也都无妨,但此遭乃是官家遇刺,这种手段却万万不可使用。” “官家此次受惊非轻,兼且受了那种伤,对那刺客恨之入骨,在朝堂上三令五申,定要将那贼子抓到凌迟处死。” “官家曾经见过那刺客的真面目,若是随意栽赃,万一被查出来,恐怕官家会以为我们在用人替罪,或分散调查人员视线。” “若是让官家以为,这刺客乃是我暗中指使,那这朝堂之上,便再无为父存身之所!” 高衙内兀自不爽,哼哼唧唧地道: “阿翁权倾朝野,以往做过多大的事,都被官官相护掩盖住了,只瞒着官家一人,也不见得如何,怎地偏生这次的弹丸小事便这般小心?” 高太尉摇头叹息道: “孩儿你整日里架鹰遛狗,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却不懂得,在大人物眼中,大事小事,从来不是由事情本身决定的。” “并不是说,关系到国计民生之事便是大事,也不是说,区区小吏便可做到的栽赃事情便是小事。” “为父日常所为之事,虽然按朝廷法令乃是十恶不赦,但是在官家眼中,却并不觉得有多么罪大恶极。” “其他重臣,知道凭这些罪行扳不倒我,所以便索性一言不发。” “大家彼此心有默契,各自培植党羽,只瞒着官家一人。” “官家生性多疑,平日里虽然看似信重我等,但实际却耍得一手好平衡术。” “此乃帝王心术,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这种平衡术在太平时用用还好,若真有意外发生,那便是连锁反应。” “这种干系到官家自身性命的事情,便是少有的能够扳倒为父的意外情况。” “所以为父那些政敌可以在一些‘大事’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这次这件‘小事’上面,他们一定会往死里咬。” “官家乃天子,行事不需证据,只要心中有一丝半点怀疑,我们全家满门便都死路一条!” 讲解完后,高俅看着两眼发直,满面茫然的干儿子,心中暗自叹息。 这个孩子不是当官的料,又被娇惯坏了,也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他该怎么活下去。 罢了,还是让他多生几个孙子,早日传宗接代的好! 想到这里,高俅泄气地挥挥手。 “你先下去休息,安心养伤。” “伤好了之后,便留在府中,不要再随意外出。” “至于报复之事,等抓到刺客之后,再考虑不迟。” “若这群贼人不是军将,说不得根本用不到咱们栽赃,便会被禁军搜出来杀掉。” “孩儿且放心,届时只要那厮还在京中,不,只要那厮还活着,为父便饶不了他!” “无论他是哪家将门的公子,都没用!” 且不说这奸臣父子琢磨着害人,李鬼等人已经大模大样的上了街,开始明目张胆的到处乱走。 他们骑着马,带着兵刃,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仿佛被通缉的不是他们一样。 现在的街上,气氛非常紧张,虽然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却有大量身穿差人服饰或侍卫服饰的人在过筛子一般挨家挨户的搜查。 赵佶此次吃了大亏,小赵都没了,虽然消息不可能外传,但是仅凭刺王杀驾这一个理由,便足以大索全城了。 那些搜查的禁军,大半都是从城外的上四军调入京城的,最是忠心不过,一心只忠于皇帝,丝毫不理会底层民众的态度,搜查起来要多粗暴就有多粗暴。 但凡讲不清出身来历的,一律抓起来带走,让家人亲戚去领人。 时不时便有那身份说不清楚,又不想被抓进牢里的贼人暴起,欲图逃跑,或者是大杀一通,然后被乱枪刺死。 李鬼这等眼生的面孔,自然被本地的差人注意到了,当即便围了过来,把手一伸,喝道: “你们几个,是何来历,还不速速交代?” (本章完) 第91章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600张月票预加更) 李鬼傲慢地高踞马上,喝道: “某乃山东来的统制,入京公干,听闻有奸贼胆敢行刺陛下,特来立功!” “那大逆不道之辈必定不是临时起意,只怕早有预谋,暗中查探了不知多久的情报,断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背后说不得便有人指使。” “这种人物,只怕身份不凡,在城中不知有多少窝点,断不可能藏在民宅之内。” “尔等不妨挑那大户人家去查,岂不胜过在这民居之中乱撞?” 李鬼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招摇撞骗,冒充官人,其实是有原因的。 自古以来,国人的籍贯管理就非常严格,出行便需要有“身份证件”,什么虎符、兔符、鱼符、龟符、龙符、麟府、牙牌、腰牌……应有尽有。 最严格的便是秦朝商鞅发明的“照身贴”,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竹板,上面刻有持有人的头像及籍贯信息,由官府发放,秦国每个人都有。 在当时,住宿是必须向房东出示“照身帖”的,否则没有人敢收留,以免犯下包庇连坐之罪。 后来作法自毙,秦孝公死后,商鞅被秦惠文王迫害,出逃时因为没有“照身帖”,房东无人敢留宿,无奈起兵造反,失败被杀。 但是呢,后来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变得宽松了,或者说技术退后了。 随着文科当家后,渐渐的,能够画出清晰准确头像的画工越来越少了,画家都跑去画写意图了,越来越有艺术感。 而众所周知,艺术讲究的是感觉,不能精准,否则就显得匠气。 便是那唐伯虎的春宫图,在不懂欣赏的人眼中,看起来也不过是一群丑鬼。 从李鬼在沂水县的通缉令上的图像,便可见一斑。 于是“照身帖”就被废除了,改换成了各种牌子。 虎符还好说,两块往起一对,能够吻合便是真的,只要妥善保管不泄露给外人看到,便可防伪。 但是其他的什么鱼符啊、腰牌啊之类的,几乎都没有防伪的作用,很容易就被假冒。 为了防伪,唐朝的时候,给官员发放鱼符之外,还发放鱼袋,两个是配套的,勉强能起到些与虎符原理差不多的防伪作用。 不过到了宋朝就有了些变化。 宋朝商贸发达,太过严苛的户籍制度不利于商贾出行,于是管控就松懈了下来。 宋朝把鱼符给废了,只保留了鱼袋,但是几经调整之后,这鱼袋就变成了文官专用的身份象征,武将是没资格佩鱼袋的。 那武将用什么来证明身份呢? 那就是腰牌了。 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官职、姓名等信息,就完了。 请注意,这上面是没有人身形体貌之类的描述的,所以基本没什么大用,只能当一个通行证来用。 官员的腰牌,由官府成对制作,一个留档用来验证身份,另一个交给官员携带,免职或致仕后收回,调任后更换。 普通商人的腰牌则往往是由行会制作,也有地方官府发放的,看各自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换句话说,如果拿一个假腰牌冒充武官,是很容易的,除非到兵部那边勘验腰牌真假,否则别人认不出来。 何况,李鬼的腰牌还是真货。 他在沂水,杀了不知多少个武将,挑了一个姓李的统制官,摇身一变,便成了李大官人。 你看看,变成武官有多容易,还犯得着招安吗? 那唐僧的假爹做了那么多年的县官,都没被人识破,李鬼这又算个什么? 所以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人有多大胆,官就有多大。 他之所以形势随心,肆无忌惮,到处胡乱搞事,便知因为吃定了这年月没人能够精准的识别出他的身份来。 别说只是刺杀皇帝,便真的把那昏君给弄死了,他也有信心,朝廷一定抓不到他! 说是满城大索,但在这没有摄像头、没有朝阳群众的封建年代里面,想要准确地抓到一个贼人,那跟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别的不说,单单一个执行力问题,便能难死当官的。 这年头的差役、禁军,基本上都是没读过书的,顶天也就认识几个字,再好的规章制度,到了他们手里,能够落实一两成,那都得是祖宗开恩! 影视剧里面,动辄主角明察秋毫,三两下破获了案件之后,便可以一道命令下去,将贼人捉拿归案。 这种事情仅限于乡下人流量小的偏僻地方,若是像汴梁这种每日人来人往,数万人进出的大型城市,最大的可能就是,你费了两三天时间终于破了案,然后发现贼人早就跑出了东京城。 这也是为什么宋徽宗遇刺之后,第一时间便要封闭四门,不许人自由进出的重要原因。 而且只是不许人“自由”进出,也就是说检查之后还是可以进出的,否则这城市里面每日用粮、用水都是个天文数字,实在是拖延不得。 即便是如此,这封锁城池时间也不可能太长了,否则那些商贾都要疯了,对城市的商业影响实在太大。 所以只需要封城的前几天没有抓到贼人,朝中的大臣们便会催促皇帝放开城门。 至于皇帝愿不愿意,大不了把开封府的知府丢出去,给皇帝打骂免官出出气就是了。 李鬼也不需要一直顶着这冒牌的身份做事,只需要打一个时间差,把二叔救出来就闪人。 果然,那些搜查的禁军只在李鬼等人身上看了几眼,便信了他的话。 没办法,这战马在大宋实在是稀罕物,基本都是武将专属了,还得是有来头的武将,普通的武将都没有。 买不起,也养不起。 再加上那对巨大的板斧,说服力满满。 领队的一个队将过来躬身施礼。 “将军若想立功,不妨去兵部报道,由兵部安排。” “我等受命在此挨家挨户搜查,却不敢随便往哪里去。” 李鬼笑道: “某若去了兵部,只怕便被打发了出京,哪里还有立功的机会?” “也罢!” “你等只管自查自的,不需理会某家。” “我等几人自跟在尔等后面,若有强人行凶,只管唤我,某自前来相助。” 那队将谢过李鬼后,便不理会,绕过几人后,继续进行探查。 李鬼带着几人,笑嘻嘻地骑马跟在他们后面,一路遇关过关,遇卡过卡,无人来阻。 每次见到新人,李鬼便笑嘻嘻地过去,把那腰牌给人家看,说上几句闲话,混个脸熟。 眼见他如此堂皇做派,其他人更加不会疑他,更无人知晓,他便是要被捉拿的刺客。 若有那胆敢对禁军炸刺,想要反抗或者逃走的,李鬼便拍马赶上去,一斧一个,干脆利索。 有了李鬼这么一个“热心助人”的武将跟随,普通禁军当然安全感满满,不由得对李鬼都客气了几分。 李鬼便这么跟在禁军的屁股后面,在城市里面胡乱晃悠了一天,一面熟悉京中的街道,一面跟不少领队搜查的禁军小军官都混熟了。 到了饭时,他又慷慨解囊,叫了酒席,让人把热饭热菜给刚认识的朋友们都送去。 只不过一天光景,山东好汉李统制仗义疏财的大名,便已经在禁军之中传遍了。 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一双车轮大小的板斧,全员骑马。 更有那擅长人事的有心人,下值了之后,专程来找他饮酒,结交个朋友,以为官场助力。 李鬼来者不拒,几杯酒下去之后,跟所有人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自这以后,所谓的搜查在李鬼这里便出现了巨大的盲区,怎么扫荡也抓不到那行刺的贼人。 到了第二天,李鬼再上街时,见到陌生的禁军领队,也能被人亲热地唤一声“李大官人”了。 李鬼又拿了金银给智清禅师,假称是家中送来的,让他从中牵线,请高太尉来此相见。 智清禅师见了银子,立即动力十足,开始琢磨如何安排了。 现在月票数量还没到600,但问题不大,预先加更了。 (本章完) 第92章 被盯上了(首订2200预加更) 却说那林都头当日被李鬼暴打之后,觉得李鬼得罪了高衙内,只怕一两天内便会倒霉,所交代的事情也便毫不用心。 他自觉颜面受损,请假在家,不曾前去应卯,顺便也躲一躲那黑厮。 谁料官家遇刺,谁管他是不是休沐,统统抓来上街巡查。 这日他正自耀武扬威地闯入一家客栈,指挥着手下东翻西找,专等那店家受不了,过来孝敬一二。 却忽觉眼前光线一暗,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上,“林都头,真巧,咱们在这里见到了,我要的东西,你可曾准备好了?” 林都头一听这声音,身体便是一哆嗦,简直如同条件反射一样。 他惊恐回头,果然看见那个黑大汉正笑嘻嘻地站在身后,一只手压在他肩上,就如同一座山一般,让他半边身体都麻了,动都动不了。 “你你伱……” 他伸手指着李鬼,语无伦次,魂儿都要吓没了。 正惊恐间,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有一队禁军从旁经过,不由大喜,猛然省起,现在情况不同以往。 街上到处都是巡视的军兵,只要一声呼哨,立时便能招来大量援军。 他刚要求救,却见那领队的禁军头领扬起手来,对着这边摆了摆,叫了一声“李大官人”,而李鬼也笑呵呵地挥掌相应。 林都头登时人就麻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禁军不应该是我这头的吗? 怎么跟这家伙打招呼? 合着这家伙真是有来头的将门之后? 等李鬼和那禁军头领说笑两句,目送他离开之后,再转回头来,看向林都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尴尬的笑脸。 “李大官人,不是小人不用心做事,实在是前夜里出了大事。” “小人第二天便被丢到了街上巡查,着实没有时间回衙门办事啊!” 林都头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生怕惹怒了李鬼,再遭一阵暴打。 李鬼伸手轻轻拍着林都头的肩膀,每拍一下,便让林都头心惊肉跳一番。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只怕顶头上司,却不怕我喽?” “看样子,你是把我说的话当笑话听啊!” 见到李鬼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林都头顿时大惊,急忙摆手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小人这便回衙,最多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便把大官人要的名单给拿过来。” 李鬼转嗔为喜道: “既然如此,那某便送你一程。” “来来来,你且上马,某与你同去。” 李鬼说罢,也不由林都头拒绝,便将他拉扯上马,两人一骑,便往外走去。 林都头慌忙转头四顾,想要求助,可他所有的手下此刻便如同没看见一般,只顾低头在屋中柜子、箱子里面翻找刺客,全然无视了他的求救目光。 因封锁城门内部搜查之故,原本繁华的东京长街之上,此刻已然冷清了不少,便是纵马狂奔,也不虞有冲撞之祸。 李鬼倒是不曾加快马速,只是正常前进,不多时便到了开封府衙门。 李鬼把林都头往地上一放,头向着衙内一摆,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大官人且在此等候,小人去去就来。”林都头匆忙拱了拱手,便步履匆忙地奔衙门内而去了。 便是门前守卫的衙役与他打招呼,他都不曾回应。 李鬼等人高踞马上,在衙门前街道对面等着,与街这边的衙役们彼此相对,引得这群人低声议论纷纷,不知道李鬼是哪路的神仙。 被震慑住的林都头这次不敢再耍花样,乖乖地跑去找了衙门中相关的文书人员,塞了些许银两,打通了关节。 都是衙门内的自己人,也经常彼此勾结,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文书也不问他,只把他要的东西给他找了出来。 林都头迅速将最近从沂州解送来的案犯,哪些囚禁在开封府,哪些关押在大理寺天牢,都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然后急匆匆地又跑了出来,到李鬼这里复命。 李鬼接过清单之后,上眼一扫,便找到了自家二叔的名字。 然而遗憾的是,二叔是重犯,已经被押送到大理寺天牢里面了。 李鬼不动声色,将清单揣入怀里,手再出来时,已经拿了一锭金元宝,随手一丢,扔到林都头的怀里。 “管好自己的嘴巴,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林都头捏着这意外之财,喜不自胜,连连打躬作揖,“是是是,小人知道,绝不会多嘴半个字,请大官人放心。” 李鬼拨转马匹,便又回了大相国寺。 知道二叔在哪里了,下一步就很明确了。 先得想办法去探视一番,看看二叔现在的情况如何,受没受苦,囚在哪个牢里,外面的防御情况如何…… 等一切情报查探清楚了,才好做下一步的决策。 回到大相国寺后,李鬼又去智清禅师那里坐了坐,扯了会闲话,问起高太尉那边的事情,智清禅师便笑着安抚道: “施主莫要心急。” “我佛门讲缘法,缘法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李鬼焦躁起来,皱眉叫道: “老禅师,你该不是哄骗了某的钱财吧?” “你坦白告诉某家,你这里到底有没有高太尉的门路,休要诳言欺我!” 智清禅师也很无奈,碰到这种不讲理的“客户”,都有不做他生意的想法了。 唉,钱难赚呐! 智清禅师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耐心地解释道: “官家方自遇刺,现在满朝文武都在忙碌捉拿刺客的事情。” “高太尉身为武臣之首,所责非轻,需得坐镇中枢,调动各方人马,轻离不得。” “左右不过是多等个十天半个月,又急个什么?” 李鬼当然知道智清禅师所说的话有道理,但问题是,他又不是真来跑官的,哪有那许多耐心等待。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便是太尉也需要休息吃饭的呀!” “只不过请太尉相公过来坐坐,认识一下,半个时辰便可,总不能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吧!” 智清禅师听了,立时嗔怪地责备道: “太尉相公何等位高权重,从来都是他催促别人,哪里有别人催促他的道理?” “若是太过无礼,惹恼了太尉,只恐反而起了反效果,甚至惹火上身呐。” “施主须知,欲速则不达。” “何不顺其自然,等待缘法到来那刻。” 李鬼无奈,只好告辞出来,回了小院。 刚一入屋,一个手下就紧张兮兮地凑过来,低声道: “哥哥,咱们可能被盯上了。” “我等发现,今日有不少城狐社鼠在咱们的居所附近探头探脑,只怕来意不善。” 首订结果暂时还没达到这个数据,但估计问题不大,所以预先加更。 (本章完) 第93章 无忧洞(首订2400预加更) 虽然众人每日里大摇大摆的在街上乱晃,但实际上是外松内紧,从来不曾大意过,时刻有人在周边警戒,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很多事情,官方做起来不方便,甚至会起到反效果。 比如这次的封城搜查,便有无数的胥吏趁机浑水摸鱼,上下其手,对一些店铺敲诈勒索,中饱私囊。 像是高俅那种高官,在这种事情上面不敢偷奸耍滑,但是底层的小吏则根本不在乎。 他们和官家离得太远了,近之不逊远之则怨,根本就不想大半夜的被揪出来上街搜查。 相对于找到刺客后立功受赏,他们更怕找到刺客。 因为连御前班直都拦不住的人物,若是被他们遇到了,那只会有一个结果,人抓不抓得住不好说,他们肯定是死路一条。 再好的奖赏,也是有命拿没命花,他们根本不想要。 而那些与官府有着丝丝缕缕关系的各种城狐社鼠,反而打探起情报来会更容易一些,而且动静也不大,不会惊动目标。 只查探消息,不负责拿人,相对就安全许多。 所以如果有哪个黑道老大受命让手下出来探听消息,以至于李鬼等人被人怀疑了,那都是非常正常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鬼眼中凶光一闪,吩咐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将人拿了,好生审问一番,看看他们知道了多少。” 手下领命离去,到了傍晚时分,又再回来,对着李鬼悄悄点了点头,李鬼便知已经有了结果,转身回了屋,问道: “结果怎样?” 手下表情古怪地道:“哥哥,却是咱们误会了,那些泼皮不是对着咱们来的。” “咦?”李鬼听了,心下一松,不由调笑道:“难不成真是来上香礼佛的?” “那倒也不是,此种情况比较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还是哥哥亲自去看比较方便。” 李鬼好奇心大作,遂随意找了个借口出了大相国寺。 来到某僻静的小树林里,几个儿郎正在外面放哨,李鬼打了个招呼后便走了进去,却见几个泼皮正倒在地上抽搐,满口的牙都被敲碎了,手脚弯折不成样子,显然是已经残了。 这本就在李鬼的预料之中,也不以为意,唯独旁边居然还有一个麻袋,袋子口已经打开,里面却倒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美艳妇人。 “哥哥,这妇人是寺庙中的香客,这些泼皮在附近探头探脑查探的目标便是她了,与我等无关。” “这几个泼皮暗中尾随,趁其家中仆婢不备,将其迷昏掳走了,却不防被我们给抓住,营救了出来。” 李鬼不由失笑起来,道: “那便算这娘子的运道。” “我等找个人多的地方丢下,等她醒来自去便是。” “这有何复杂难言之处?” 几个手下彼此对视一眼,苦笑道: “我等多问了几句,谁知却问出了个骇人的消息。” “这些人不是无主的野狗,而是归属于一个叫做‘鬼樊楼’的组织。” “听他们供述,这鬼樊楼势力甚大,便是开封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鬼樊楼隐藏在无忧洞里,专做些拐卖人口的勾当。” “他们专挑那些颜色好的妇人,拐了卖与富人家做妾,若是卖不掉的,便圈在地下排水渠中,做些暗娼的生意。” “还挑那幼儿孩童,带回去调教训练,当做奴仆使用,不听话的便采生折割,用来乞讨。” “官府也曾围剿过这‘鬼樊楼’,但他们藏在城市下方的水渠之内,那里地形错综复杂,若是有心躲避,实难找到他们的老窝。” 李鬼一听这“鬼樊楼”的名字,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汴梁城的位置,是在黄河下方,而古代黄河泛滥几乎成了常态,一到夏季,附近大小河流就开始上涨,向城市倒灌。 东京要是没有良好的地下渠道泄洪排水,早被淹了。 为了保证都城之中不会出现下雨时水漫金山,民众跑街上到处捞鱼的情形,从后周时代,朝廷就很注重开封的泄洪问题。 赵大黄袍加身之后,依然把开封定为都城,修建地下渠道就是最重要的工程之一。 有民谣唱道:“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几座城。”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定都于此的,所以汴梁城地下除了渠道,还有战国时期的古城。 依托这些古城遗迹为基础,经过数年的修缮,汴梁城地下不但可排水、可住人,甚至还可以跑马。 最开始是有活不下去的孤苦无依者来此避难,后来渐渐就成了犯罪分子的巢穴,被称为“无忧洞”。 鬼樊楼便是隐藏在无忧洞里面的黑道组织,这群人非常嚣张,甚至干出来过把宗室女子拐卖掉的事情,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 主要靠的就是城下四通八达,可通往城内任何地方的地下排水系统。 包拯做开封府知府的时候,便几次试图清缴,但最终都无功而返,收效甚微。 在东京城内被鬼樊楼的人缠上,绝对是个大麻烦,未必便比招惹官府的麻烦小。 尤其是李鬼等人的身份还见不得光,鬼樊楼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把他刺客的身份泄露给官府,便可借刀杀人了。 李鬼低头看着地上那几个泼皮,沉默不语,身边一众手下也不说话,就在旁边看着自家哥哥,等着李鬼来做决定。 半晌后,李鬼抬起头来,笑骂道: “他娘的!” “这无忧洞里四通八达,可以通往全城各处,岂不是运兵的好地方?” “我正担心救了二叔之后,该如何退走,有了这地下通道,便无忧矣!” “这无忧洞,与某有缘,合该归某所有!” “孩儿们,咱们这便去夺了这无忧洞!” 一众手下顿时大喜,纷纷振臂高呼。 “好!” “哥哥果然还是哥哥!” “咱们这便去那无忧洞里,将那群杀千刀的狗贼尽数打杀了!” 众人摩拳擦掌,便要大闹无忧洞。 (本章完) 第94章 顺藤摸瓜(首订2600预加更) 一个兄弟忽然叫道: “啊吔!” “早知如此,我等方才应该留个向导来着,眼下他们都废了,可带不了路。” “没有向导,我等进了那无忧洞内,也逃不脱迷路的下场!” 众人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这迷宫便如天险,实在是太过无解。 李鬼却笑道: “这等小喽啰,便是进了洞,也找不到里面当家人的老巢。” “咱们抓人,还是得抓大的才行。” 众人急忙问道:“哥哥,却怎地才能抓到大的?” 李鬼笑着一指地上那女子,道: “这妇人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平素出门,不是乘车,便是坐轿,一般人哪能知道她颜色好坏?” “似那等泼皮无赖,只消出现在她家人身侧,立刻便会引起人的警觉,绝计是近不了身的。” “而且这妇人何时出行,去向哪里,都不是普通人能够知道的。” “所以他们如此行事,必定有人与他们暗中勾结,替他们物色人选,确定行藏,他们只需进行绑架即可。”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问道:“哥哥,却不知何人,做此缺德之事。” 李鬼一指地上的那些泼皮,“且问他们便是。” 众人上去,又是一顿拾掇,这群混混此时早已绝望,一心只是求死,有问必答,毫无隐瞒。 “小人不敢欺瞒爷爷,我们兄弟几个只是负责拿人,着实不知究竟谁是那勾结之人。” “那人身份想必甚高,绝非我等小人物能够知晓的。” 眼见李鬼等人不满,似乎又要上刑,众人大骇,急忙仔细思索,绞尽脑汁去想,提供更多线索。 “小人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多半便是大相国寺内的高僧。” “我等已经在这边拿了多人,都是来上香还愿的妇人。” 李鬼听了,便是眉头一皱,按照此时的规矩,杀了人后,出家便可脱罪,这就导致很多和尚都是强贼出身,实在是不好判断究竟是谁。 他想了想后,把那妇人唤醒,先拿了腰牌糊弄人,然后指着那些泼皮说道: “这些无赖趁汝家人不备,将小娘子掳走,索幸遇到本官,将汝救出,汝家住哪里,待某送汝还家。” 那妇人见了一众泼皮的惨状,先是花容失色,几欲昏倒,不过片刻之后便冷静下来,含羞带怯,低头蹲身行礼,口中感恩道: “多谢官人相救大恩,否则奴家清白有损,无颜苟活于世矣。” “有劳官人遣人送还,待奴家返家之后,拙夫必有回报。” 李鬼先问了她家住址,吩咐人去雇佣驴车,趁此机会问道: “娘子却是去往何处,怎地和家人分散了?” 那妇人老实答道: “年前家中太公病重,奴家曾在佛前许下誓愿,现今太公痊愈,故而前来还愿。” “谁知返程路上,车辆半途坏了,奴家便使仆人去雇个驴来,自站在路边等候。” “本想光天化日之下,不过盏茶时间,不会有何意外,谁知……” 说到这里,那妇人便感到后怕不已,不由得流下泪来,李鬼则趁机问道: “是哪位佛陀如此灵验,本官也想去拜上一拜。” 那妇人以袖拭泪,抽泣道: “便是药师殿中的药师琉璃光如来佛,救苦救难,灵验无比。” 李鬼又问:“可有高僧在彼主持?” “有的,智息长老便是药师殿的殿主,为人慈善,佛法高深。” 李鬼微微点头,为了保险,又追问道:“汝这些天来,除了去药师殿还愿外,可曾外出?” 妇人摇头道:“这些日子奴家一直在家中侍奉老大人,从来不曾外出。” 说到这里,李鬼已经基本确定了贼人的身份,当下也不再多问,等驴车来了之后,便让人将这妇人送回了家。 这妇人家中也是城中大户,失了媳妇,正自惶急,眼见人被送了回来,当即千恩万谢,且不必提。 只说李鬼,得了智息长老的身份后,便带人去了药师殿。 这殿内除了智息长老这个殿主外,还有僧人两人,沙弥若干。 李鬼在殿内转了一圈,给药师佛上了香,又和智息长老聊了一会儿,只看他这副有道高僧的样子,观他谈吐行事,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居然是一个衣冠禽兽。 李鬼也不是没怀疑过,是否是殿内其他僧人做的,但是这群僧人皮相都甚好,上到殿主,下到沙弥,个顶个的像好人。 凭李鬼的眼力,也看不出来究竟谁才是大坏蛋。 李鬼看不出来,他身后的那群粗汉子,也都看不出来。 离开药师殿之后,有人就嘀咕道: “哥哥,是不是咱们找错人了?” “我看这些人里面,个个都比我更像好人。” 李鬼瞥了他们一眼,骂道: “没出息的夯货!” “认错人便怎地?” “便当他倒霉就是!” “咱们都是山贼出身,这世间还能有比咱们更恶的么?” “咱们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恶人便恶人,又不是甚么丢人事!” “死在咱们手中的好人,难道还少么?” “现在想改做好人,不觉得嫌晚了些么?” “便是放下了屠刀,吾等也成不了佛。” 李鬼把手一摆,低喝道: “休得废话!” “找机会先把几人轮流抓过来打,拷问完后,若是抓错了,便丢回去,换下一个。” “几个秃驴,连预言都不会,不过是冒牌高僧罢了,打便打了,又值得甚事?” 这水浒传之中,确实是有不科学的内容存在。 先不说九天玄女和各种仙术、妖法,便是普通僧道,也有高人。 龙虎山的天师、入云龙公孙胜师徒这些是道士的代表人物,那佛门的代表人物便是鲁智深的师父,五台山文殊院里的智真长老。 他一眼便看出鲁智深有佛性,在鲁智深被迫离山之时,还赠给了鲁智深四句偈言,“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 靠着这四句偈言,鲁智深遵照而行,一辈子受用无穷,最终寿终正寝,安然坐化于杭州六和寺。 李鬼头脑简单,玩不得虚的,用个最简单的判断方法,你能够准确预言,那便是有道高僧,否则便是江湖骗子。 他堂堂榆山大寨主,沂水县的扛把子,打几个江湖骗子,又有什么关系? (本章完) 第95章 打地鼠(为舵主正人君子朱子钰加更) 事情比想象中更顺利,那智息长老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如此毒打,很快便熬不过刑,老老实实地招供了。 原来这智息长老出家之前,也曾是个富家子弟,后来家境败落,穷困潦倒,流落到了无忧洞里面苟延残喘。 那无忧洞里已经有了组织,底层依旧是穷鬼,但控制穷鬼的人却已经富裕了起来。 只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有阶级便有剥削。 智息长老哪里能受得这种清苦生活,于是便千方百计想要往上爬,成为无忧洞的统治阶级一员。 他读过书,见识更是远胜普通黔首,很快就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见到了无忧洞的洞主。 但仅凭识字会算可是上不了位的,他得对洞主有用,甚至不可替代才行,于是,他便绞尽脑汁,为无忧洞开了一条新财路。 没过多久,当年那个落魄书生便消失了,出现在人前的便是大相国寺的智息和尚。 凭借着和尚这个独特的身份,他时常能够见到富豪大户家中的女眷。 那些姿色出众,又没有深厚背景的女子,便被他暗中做了标注,偷偷指引鬼樊楼的人掳走卖掉。 过去无忧洞抢劫女子,都是随机行事,在街上看到哪个漂亮,便找机会掳走。 质量参差不齐不说,还容易惹到大人物的家眷,给洞中引来杀身之祸,非得大出血才能得脱。 但是现在有了智息和尚进行初步筛选,将这一行变得更加稳定、安全,回报更高。 凭借这一点,他被无忧洞的洞主器重,一跃成为鬼樊楼的核心骨干。 而他又凭借着鬼樊楼给的支持,从一个普通和尚,一步步做到头事、主事,最后成为殿主、长老。 这数十年“兢兢业业”,也不知造了多少孽出来。 审完之后,众亲卫都纷纷咋舌道: “日恁娘!” “跟这老秃驴一比,俺也是大善人来着!” 李鬼上前,一把将这厮拎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 “汝这贼秃,便是剐了也是不冤。” “现今你只有一条活路,那便是带我们下到无忧洞去,找到那个洞主。” “到时候我们打起来,你或许能够趁机逃生。” 智息和尚浑身哆嗦,牙齿打战,口中只是求饶。 “大王饶命啊!” “老衲早就知道错了,也想过要退出,但那洞主凶煞得很,一旦加入,便是想退出亦是不能了。” “老衲也是被逼无奈,只好尽量减低选人的数量,而且日夜诵经,为那被害女子祈福。” “祈福?祈个鸟福!”李鬼嘴一撇,对老秃驴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非常不屑。 “少说废话,立即头前带路,否则某家一斧便把你砍了。” “某家这里,不养废物!”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这次对智息和尚行刑的时候,都非常有分寸,完全不影响智息和尚走路。 智息和尚走在前方,李鬼紧跟在他身后,防止他被人干掉,其余人等暗藏刀盾,跟在身后。 这无忧洞四通八达,在全城各处,都有出入口,便是在这大相国寺附近,也有阴沟,可以下到地下。 此地偏僻,少有人迹,本来是为了便于智息和尚下到无忧洞中享受的,现今却方便了李鬼等人。 众人到了地下,点起火把,再看这无忧洞,果然一个宽敞空旷的地下城。 这里黑暗而阴森,空气潮湿又阴冷,虽然铺着青石板,但污水横流,到处弥漫着恶心的臭气。 周边墙壁凌乱,都是些残城的遗骸,有石质有土质,高矮不一,位置不定,毫无规律可言。 青苔爬满了墙壁,看上去像是一层厚厚的菌毯,分外恶心。 哪怕是点燃了火把,视线依旧被黑暗限制,只能看到短短的一小段路程,让人感到非常压抑和沉闷。 与地上的繁华热闹不同,无忧洞里静悄悄的,耳边只有哗哗的流水之声,时不时有些碎石坠落,溅起一片水花,或有水滴落下,发出滴答的声音,却更显寂寥。 火光摇曳,发出“哔啵”的声音,把众人的影子拉长甩动,在墙壁之上张牙舞爪,如同鬼蜮,让人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直娘贼!” 李鬼捂着鼻子,恶狠狠地唾了一口,骂道: “这种腌臜地方,还叫什么享受?” “该不会是平白恶心人吧?” 智息和尚苦着脸,小心地解释道: “大王莫急,这里是水道附近,当然味道有些难闻。” “再往前走一段,便有干净地方了。” 众人随着智息和尚东转西转,渐渐远离了排水网络,进入那些废弃的地下建筑区域,地面果然转为干燥起来,空气虽然依旧浑浊,但是已经没有了恶臭的味道。 而且随着向内深入,人工建筑也越来越多了。 都不是什么正经建筑物,明显都是些草草搭建的房子,但已经有了一点秩序的迹象。 人类,果然是守序生物。 李鬼这行人太过显眼,高举着火把,远远地便能让人发现,顿时便吸引了鬼樊楼中人的注意。 黑暗之中隐约有脚步声音传来,有人谨慎地在火光之外站住,高声问道: “前方何人?” 李鬼把智息和尚从后面拎出来,往前面一推,让他上前答话。 智息和尚高声念了一句诗,和对面对答了几句口令,便被轻轻放过。 几人继续前行,智息和尚低声解释道: “这里时常有一些客人前来娱乐,外围的场所检查不严,很容易便进去。但是想要继续往里走,尤其是往洞主居所那边去,那就难了。” “若只是我一人,还容易许多,可伱们这许多人,一看便知来者不善,说不得便会乱箭射来,大王可千万要小心啊!” “若是老衲被射死了,想要在这繁杂的地下城中找到洞主所在,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李鬼想了一下,示意众人分开走,他自带着智息和尚走在前面,众人在后方远远地辍着,等开战之时,再赶过来。 那对板斧太过醒目,便交给身后众人两两抬着,他只在手中持着火把照明。 这样一来,两人赤手空拳,防卫之人便会松懈很多。 又走了一段,环境愈发的干净整洁起来,黑暗之中忽然有人冷冷地问道: “这位客人,怎地不在前方快活,往后方来了?” 智息和尚仰天打了个哈哈,脚下不停,继续向前,口中说道: “老衲智息,有些急事需要面见洞主,还请通秉则个。” 黑暗之中,忽然一箭射出,落在智息和尚的脚前,同时传来一声厉喝:“来人止步!” 智息和尚原地站住,笑着道: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不讲情面吧?” “你且仔细看来,我确实是智息啊!” 他说着,便转身从李鬼手中要过火把,凑到脸前,让里面的人看个清楚。 那人的声音果然缓和了不少,柔声问道: “原来果真是智息禅师,却不知,禅师身后之人又是哪个?” 智息和尚笑着道:“这位乃是我请来的贵客,有大生意要和洞主谈。” 那声音道:“这不合规矩,你可以进去,他不行。” 智息和尚上前两步,笑着道:“这事且先不说,老衲正有事相求。” “不知所为何事?” “当然是……”智息和尚忽然抛下火把,身形猛地向前一窜,伏地一滚,高声叫道:“救命啊!” (本章完) 第96章 现世报(为舵主fff团元首加更) 智息和尚早就清楚,等李鬼找到了无忧洞主,他这个带路的就没用了。 到时李鬼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他对于这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在地上只是一滚,便落到了某个暗沟里。 在沟里猫着腰一顿猛爬,绕过一个拐角后,智息和尚起身便跑,三五步后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耳听着身后弓弩之声连响,智息和尚心中大喜,知道已经脱困。 这乌漆嘛黑的地下,便是有火把,十步以外也都看不清了。 若没有火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更加不可能追得上来。 李鬼一直盯着智息和尚,在他前扑的时候,李鬼本来可以阻止,但却不知为何,却纹丝未动。 那在此的守卫反应也快,变故一生,立即便一箭射了过来。 李鬼冷笑一声,一伸手,便抓住了箭矢,大步向前冲去。 此处的暗哨可不止一个,借着李鬼脚下火把的光亮,乱箭便射了过来。 身后远处辍着的众人眼见开始动手,立即加速,也向这边发起了冲刺。 李鬼仗着浑身刀枪不入,对这些普通箭矢毫不理会,三五步蹿到一个暗哨隐匿之所,一拳破壁,将这守卫的脑袋给捣了个稀烂。 等身后众人冲到近前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李鬼伸手抓过两柄板斧,冷笑一声道: “这老秃驴以为变成阴沟里的老鼠,某便抓不到他了,真是……天真!” “他想逃走,某却正好用他带路。” “你等在后方慢慢赶来,听到哪里开战,便往哪个方向去。” 说罢之后,李鬼拎着家伙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智息和尚以为在黑暗之中,凭借对路况的熟悉,他能顺利逃出生天,却不知道,此时的李鬼已经非是常人。 经过大量收割红色气运进行强化,李鬼现在的身躯已经不类凡俗,便是在这茫茫黑暗之中,李鬼视物也如同白昼。 智息和尚先跑了一分钟,但是却被李鬼轻易追上,也不杀他,只是跟在他身后慢慢辍着。 不一会儿,智息和尚就又到了第二道防御点。 远远地,智息和尚便叫了起来:“有贼人来了,在前方打了起来,快快做好准备!” 一道火光亮起,划过一条弧线,落在智息和尚脚前,却是一只火箭。 智息和尚向着火光靠了靠,让里面的人看清自己的脸,口中叫道:“老衲智息,速速让我过去!” 话音未落,他只觉身后一阵风向前席卷而过,将火把吹熄,然后黑暗之中惨叫了几声,便沉寂了下去。 智息和尚浑身哆嗦,心脏咚咚直跳,口唇发干,心中充满绝望之感,然而他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斧头落在头上。 李鬼就站在他附近不远处,幽幽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黑暗中的死寂,如同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智息和尚的心头,让他连喘气都困难起来。 终于,智息和尚崩溃了,他大叫一声,疯狂地向着前方跑去。 就算是他现在改主意,不想去找无忧洞主也不行了。 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只有不断向前,寄希望于鬼樊楼的打手们,能够挡住李鬼,否则他便是死路一条。 他一路高呼着:“贼人来了,快快准备!” 这黑暗的地下世界,声音传播的远,顿时便把后面几道关卡都惊动了。 智息和尚一路前冲,眼看快到下一处所在,忽然前方劲风袭来,随即“叮叮”几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身侧的地上。 他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暗哨射来的暗箭,想要将他杀掉,彻底解决隐患。 本来这种攻击,他根本就避不开,也挡不住,但现在却毫发无损,毫不疑问,是有人在暗中护着他不死。 至于目的,也非常清楚,就是让他带路! 智息和尚脚步不由得一缓,但随即便狠狠地一咬牙,低头闭眼,向着前方猛冲了过去。 果然,一路之上,畅通无阻,只能听到耳畔不断响起巨斧切肉的噗噗声,血液漫天喷洒的呲呲声,以及各种临死前的惨嚎声。 无边无际的黑暗,配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智息这个冒牌和尚不由得想起佛家所说的地狱景象。 或许在很多年前,当他一步踏错的时候,他就已经身在地狱了。 智息和尚一路不停,连过了几道关,终于到了无忧洞主所在的位置。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遥遥指着远方他根本看不见的地方,气喘吁吁地对着虚空叫道: “前方那个城寨,便是无忧洞主的老窝,所有的财富,和所有的核心骨干人员,都在那里面居住。” “地方我已经带到了,你要杀我,便请动手吧!” “我也想通了,愿意为我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 虚空之中依旧是一片沉默,智息和尚等了半晌之后,发现自己也没死,不由得涕泪交流,心中又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他长舒了一口气,原地对着虚空拜倒,连连叩头道: “多谢大侠不杀之恩!” “老衲自此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自己的前半生赎罪,日日夜夜为受害的女子祈福。” 拜完之后,方自起身,忽听耳边幽幽响起李鬼的声音。 “大侠?” “那汝可拜错人了!” “某乃天杀星李鬼是也!” 话音未落,智息和尚忽然感到四肢一凉,身体失了支撑,重重摔倒在地。 “啊……”剧痛蓦地袭来,智息和尚顿时长声惨叫,刚要伸手去捂,才发现双臂双腿已失,却是被李鬼给斩了。 李鬼一指点出,将青色气运浪费了一点出来,把智息和尚的伤口止了血,防止他很快便大出血死掉,然后才冷冷地道: “依某想来,那些被你害过的女子,想必也不需要伱去赎罪,更不需要你为他们祈什么福。” “她们只想看到你下地狱!” “你活得越痛苦,她们就越开心!” “她们没这个能力,某便多管闲事一次。” 李鬼把惨叫哀嚎求饶的智息和尚丢在身后不理,转过身去,向着远处那黑黢黢的小寨堡大踏步走了过去。 (本章完) 第97章 打boss(首订2800加更) 这小寨堡约莫只有庄园大小,原本可能是哪个豪门大族的宅邸地基,废弃之后,沉入地下,被无忧洞的人给占了,依托于此,改建了一番。 这里本来就是地下,不像地上那样有什么假山、花园、池塘之类的景观,房屋显得非常紧凑、密集。 因为地基打得坚实,院墙又厚重,都是青石搭就,这寨堡的防御力不低。 不过能够存活到现在,多半还是由于地处偏僻,难以找寻。 现在被李鬼找到,想再幸免,就不容易了。 李鬼先未直接动手,而是绕着院墙快速巡视了一圈。 这些地老鼠,未必有多能打,但是一定很能逃。 若是让那无忧洞主跑了,想再抓他,便难如登天了。 想来那畜生便是要逃,也不会空手离去,必定要携带大量财物,否则以后没有钱财傍身,怎么指使手下做事? 在这无忧洞里的,没有一个善类,若是无钱,只怕便是洞主也会被手下给生吞活剥了。 李鬼着重看有没有较重的车痕或者驴马的脚印,所幸的是,在院墙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携财外逃的痕迹。 可能是他来得太快,那无忧洞主还没来得及逃走。 此处已是地下,再挖地道,只怕便是地下水了。 检查完毕之后,李鬼来到正门前,挥动板斧,咔咔几斧,便把那厚重的大门给砍了个稀烂,大踏步迈了进去。 人刚一进入,迎面便是一堆黑布包丢了过来,后面一群身穿紧身黑衣的汉子,伏地滚来,手中刀剑上暗淡无光,显然是抹了剧毒。 李鬼目光锐利,看得分明,那黑布包里面白色粉末飘散而出,明显就是生石灰。 “嘿,好奸贼,真个狡诈!” 李鬼唾骂了一句,将板斧平着抡起,便如巨大的扇子一样,原地卷起一阵狂风,顿时便把那些石灰粉都给倒着吹飞了回去。 对面来袭的刀手不成想会是这个结果,毫无防备,只来得及闭眼,但石灰粉四散飞舞,洒得到处都是。 一时之间,围攻之人呛咳不断,战斗力登时便折损了一半。 但这只是近战受挫,远程的弓弩手可是半点不受影响,“嗖嗖”之声连响,十几只弩箭便冲着李鬼身上射了过来。 李鬼将两把板斧往身前一立,便如两面巨大的盾牌,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所有箭矢都射在了板斧上面,叮当作响。 这些弓弩手明显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是两段射,一波射过,另一波又来,交相呼应,连绵不绝。 李鬼仗着身躯强横,干脆放开防御,嗜血地一笑,抬腿冲入人群之中,抡起斧子,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一顿砍杀,顷刻间便把这群人给杀崩了。 被吓疯了的刀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开始四散奔逃,李鬼毫不留情,挥着斧子追上去,尽数杀了个干净。 那些躲得远的弓弩手,倒是都跑掉了,李鬼也懒得继续追,直接奔着后院而去。 他挑中了中间那个最大的屋子,上去一脚把门踹飞,然后眼前便是一亮,眼睛不由得眯缝了一下。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屋内便滚出了几个人,持刀执矛,对准李鬼身上就刺了过来。 李鬼嘿嘿一笑,也不睁眼,一抬脚,便把那砍向他小腿的家伙给踢了出去,手中板斧随意向下一落,嘁哩喀嚓,就断矛斩首,把这几人劈成了两半。 解决了这最后的守卫,李鬼才迈步进了门,借着屋内明亮的灯光,仔细看了过去。 这屋子挺大的,就跟个聚义厅似的。 不过这里的装饰可非常奢侈,远非聚义厅能比的。 地下铺着厚厚的毛毯,把各种潮气都隔绝掉了,便是赤着脚走在上面,也不会感觉发凉。 周围的墙上,挂着的不是什么古画等风雅之物,而是各种金银挂件,在四周墙壁上挂着的油灯映照之下,显得富丽堂皇,暴发户气质十足。 大厅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圆桌,上面还残留着不少酒菜。 在大厅的角落之中,还有七八个衣着轻薄的小娘正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显然在李鬼来前,这里正在饮酒作乐。 一个衣着华丽的疤脸大汉,正持着一把刀,躲在那群小娘的身后,用这些女子做人质。 在他旁边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后生正趴在地上呕血,眼看就要不行了,正是之前被李鬼一脚踢飞的那个倒霉蛋。 见到李鬼进来,那疤脸大汉谨慎地问道: “这位大侠可是前来救人的?” “此间女子尽数在此,后面还有不少孩童,大侠只要放我安全离开,这些女子孩童尽可全部带走。” “虽然都不是什么权贵家眷,但只凭救下这数十人回去,如此功绩,足以让大侠名动天下。” “此处堡寨之中,还有不少金银细软,藏得非常隐蔽,外人绝难找到。” “只要大侠高抬贵手,小人也愿意尽数送给大侠,以做小人买命之资,如何?” 他说着,用脚一踢前面的一个小娘,那小娘一激灵,连滚带爬地冲到李鬼面前,抱住李鬼的大腿就放声大哭,口中哀哀求告: “大侠救命啊!” “奴家已被抓来三年,也不知家中孩儿如何了,是否冻了饿了……” “求大侠救救小女子脱离苦海!” 她这一带头,后面那几个小娘也都哭着想冲过来,但是那疤脸大汉把刀往众女面前一摆,顿时便吓得那几女噤若寒蝉,不敢做声,把眼泪都憋了回去。 李鬼低头瞄了一眼这女子,没有理她,而是不冷不热地道: “某可不是什么大侠,汝还是莫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好。” 他抬头看向那疤脸大汉,问道: “你便是无忧洞主?” 那疤脸大汉察言观色,发现李鬼确实毫不在乎那女子,心中微动,便产生了诸多猜测,陪笑道: “大侠……好汉却找错了人,有贵人传召,洞主今夜到地上去了。小人是鬼樊楼的一个管事而已。” “哦,是吗?”李鬼低头问抱着他大腿的那女子。 那女子害怕地看了那疤脸大汉一眼,点了点头,又垂下头去。 李鬼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是无忧洞主,那留你就无用了。” 干了蠢事,之前的97章发到了下一卷“乱山东”里面,起点这里又没法改,编辑也下班了,只好在这里重发一遍,回头原本已订阅的97章,到时候我替换掉内容,第三卷第一章就不用再订阅了。 作为道歉,多发两章赔罪! (本章完) 第98章 用完就扔(赔罪章节1) 说着,他便抬起了斧头,这可把那疤脸大汉给吓坏了,急忙叫道: “慢来!” “好汉,小人乃是洞主亲信,好汉有何事,尽管和小人说。” 李鬼摇摇头,“兹事体大,不能外泄。” 那疤脸大汉犹豫片刻,眼见李鬼又要举起板斧,当即一咬牙,大声叫道: “小人便是无忧洞主!” 李鬼只是不信,又举起斧来。 “刚才这女子已经证明,你便是管事。” “先是管事,又是亲信,现在又到洞主,分明是谎话连篇,如何让我信得过你?” “刚才你还说伱不是,现在又说你是,分明是怕死,假借无忧洞主的身份以求保命。” 那疤脸大汉大骇,急忙叫道: “那女子被小人打怕了,不敢不为我隐瞒!” 李鬼一瞪眼,喝道: “胡说!” “你现在性命操之我手,某让你活你便活,让你死你便死,她还怕你作甚?” 疤脸大汉急忙解释道: “小人这鬼樊楼乃是京城一大乐土,与地上樊楼相得益彰,多少权贵在樊楼不便发泄的欲望,在这鬼樊楼里得以肆意妄为。” “因此小人和地上权贵多有来往,她们在此经年,都是清楚的。” “现今她们只想跟好汉逃离这里,但又怕日后被无忧洞报复,所以不敢得罪于我。” 李鬼把双斧轻轻一碰,“铛”然作响,杀意十足地道: “只消杀了你,这鬼樊楼自然就倒了,还哪里来的报复?” 疤脸大汉摇摇头,道: “好汉有所不知。” “这鬼樊楼虽然名义归我这个无忧洞主执掌,但实际上,赚到的钱,大部分都被地上的贵人们收走了。” “否则现在鬼樊楼日进斗金,我早就能攒够钱,去外地买上百十顷良田,二三十个奴婢,做一个大官人了,岂不胜过在这地下苦熬?” “人人皆道,我这无忧洞道路繁杂,四通八达,便是开封府也奈何不得。” “但实际上,我等不过是地下老鼠罢了,如何与官府抗衡?” “无忧洞虽然确实堪称地下城,但这地下城却是地上人所建,是有图纸留存的。” “若是朝廷拿出图纸,派禁军来剿,岂有剿不平的道理?” “最初的无忧洞,确实是一群穷鬼在一块报团取暖,苟延残喘,但等无忧洞势力渐大,鬼樊楼声名鹊起之后,便被贵人们给收编了。” “自那之后,无忧洞和鬼樊楼便有了主人,之所以这许多年来我们始终存在,连官府也拿我们没办法,不过是有贵人不想我等消失罢了。” “好汉便是杀了我这个无忧洞主,拆掉所有的鬼樊楼,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第二个新洞主出现,重建新的鬼樊楼。” 李鬼听完一阵沉默,作为后世之人,他当然清楚,一个地方的黑涩会如果剿灭不干净,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官匪勾结。 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而且国朝贵人拿黑道人物做白手套的习惯,古已有之,不足为怪,这无忧洞主所说的话,多半属实。 也正因为属实,所以李鬼心中的那团火焰,才会越烧越旺,难以熄灭。 这真是一个烂透了的世界啊! 那洞主察言观色,见李鬼已经听了进去,不由得心头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 “不知是哪位贵人派好汉来的,可有什么吩咐?” “只要小人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李鬼此时心中正在琢磨,该怎么才能把这无忧洞和鬼樊楼彻底清除掉,目光轻瞄了那洞主一眼,没有说话。 那洞主一愣,随即就会意,一踢脚下的几人,喝道:“都滚到外面去,不得命令,不许进来。” 一群女人眼见求生的机会又要失去,心中无比失望,但长久的折磨已经让她们失去反抗的心气,个个乖乖地爬起,依次出了门,等在外面。 此时她们身边无人看守,但所有人都只看着那深沉的夜色发抖哭泣,没有一个人试图逃跑的。 屋内,洞主小心地走过来,卑躬屈膝地陪笑道: “好汉,且坐下饮上几杯,然后再聊不迟。” 李鬼定定地看了他几眼,看得他忐忑不安,然后扭头坐到了桌前,把板斧往脚边一丢。 那洞主过来拿起酒壶,亲自斟酒。 李鬼把小杯丢掉,换了大碗,先闷了一碗下去,然后问道: “你掌控这无忧洞,可有这地下城的地图?” “虽然不太准确,但确实是有的。” “拿来与我!” “好的,好汉稍待。” 那洞主很识相,李鬼不说来历,他便不问,老老实实地去柜子里,把压在箱子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地图给翻了出来,回转过来,交给了李鬼。 “这是当年的老洞主带人绘制的,后来大家走熟了之后,这地图就没什么用了。” 李鬼拿过地图看了几眼,只感觉好抽象,完全看不懂。 好在旁边这个洞主有问必答,给李鬼解释了半天,才让李鬼知道该怎么看这玩意儿。 “大理寺附近的出入口在何处?”李鬼又问。 “在这里。”那洞主对这地上地下熟悉的很,略一思索,便用手指点了个位置出来。 李鬼想要用笔记下,却发现此地只有刀剑,却是无笔。 他左右看看,见到地上呕血那人已经死透了,但那血尚新鲜,于是便过去,用手蘸了那血,在地图上面点了一下,做了标记,然后又问了鬼樊楼的位置,同样做了标记。 最后问道: “你之前说,这鬼樊楼的收入,大头都被权贵给收走了,却不知是哪些权贵?” “呃……”这回那洞主却犹豫了,迟疑地问道:“小人敢问一句,好汉却问这些作甚?” 李鬼盯着他看了几眼,看得他心里发毛之后,方才冷笑道:“从今日起,这些银钱不需再给他们了,每月一并送到高太尉府上便是。” “嘶……”那洞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随即便是狂喜。 这可是好粗一条大腿,可得抱稳了! “我道好汉是何方来路,原来是军中的重将!”那洞主急忙再给李鬼将酒满上,喜滋滋地拍起马屁来。 “请太尉相公放心,小人知道轻重,一定做得悄无声息,不会让人发觉。” 李鬼将酒一饮而尽,冷冷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当然当然!”那洞主以为李鬼要这名单,是为了高太尉那边便于政治交换需要,所以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权贵名单给列了出来。 李鬼蘸着那热血,写就了一份猩红的“生死簿”,然后让那洞主确认。 “没错,全在上面,不曾遗漏。” 李鬼听完,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也可以送你上路了。” 那洞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鬼提起斧来,一分为二,半截身体倒在地上,肠子肚子流了一地,偏又一时半刻还不得死,口中只是叫惨。 李鬼提起斧来,出了房门,对门外众女道:“进去罢!” 众女一无所知,稀里糊涂地便进了门,李鬼关了门站在外面,耳听着门内众女先是惊叫,再是嚎哭,最后是各种乒乓打砸的声音。 李鬼也不管它,只看着远方,那里红光点点,自己那些手下已经赶了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