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也等你》
1 等风
八月末,南潭镇烈日炎炎。
教室里风扇吱呀吱呀的嘈杂声将老师讲课声压了五分。
温黎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窗户后面是空无一人的操场,她扭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下课。
她从桌肚里掏出来一张正方形纸,熟稔地叠起来“东南西北”折纸,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完整的折纸完成,温黎将八个空分别写上“能遇见他”、“不能遇见他”,心里默数“北边9下”,即将揭晓待会儿能否在校园里碰到他的答案时,她眼睫颤抖,紧张地闭上眼。
她深呼吸,按捺着心跳,慢慢睁开眼。
——能遇见他。
这个幼稚的游戏温黎从开学玩到现在,几乎每节课她都会叠“东南西北”折纸或抽签,抽到“能遇见他”,她就像被巨额大奖砸中,惊喜得小鹿乱撞,于是在人影幢幢的课间寻找他的身影。
若没有碰见他,又犹如被无尽失落包裹。
“黎黎。”同桌岑溪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小声说,“别发呆了,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温黎抬头看向面色不悦的英语老师,她心口一紧,无措地站起来,脑子空白,根本不知道老师提了什么问题。
一直以来,温黎学习成绩都在年级前一百名,从来不会在课堂上分心,这是她第一次被老师抓包,白皙的脸颊染上粉色,浑身都是热的。
下课铃声响,老师放她一马,看向台下:“再过几天入学第一次测考,同学们上课要认真听,考试分数及年级排名会张贴在一楼告示栏里。”
一听要考试,教室里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
待温黎坐下,岑溪歪过头看她,即使看了无数遍她的脸,还是会被惊艳到。
面前的少女五官精致,皮肤在阳光下像是加了层柔光滤镜,白皙透亮,看起来又乖又清纯,在人群中格外打眼,右眼尾下的红痣给她添了分媚色。
岑溪默默感叹温黎的美貌,道:“今天被老师骂了心情居然还这么好。”
“可不像以前的你啊,乖宝宝。”
温黎一想到折纸的结果,她嘴角止不住翘起,重重点头:“嗯,因为今天开心。”
如果幸运的话,她会遇见他。
“去小卖部吗?”岑溪说,“想买水喝。”
温黎:“好啊。”
两人挽着胳膊往小卖部走,走廊上女生们成群结队快走或跑,有的拿起小镜子边照边涂口红。
“都怪老班拖堂,也不知道贺郗礼还在班上没。”
“你们也是看贺郗礼的?别去了,我们刚扑了个空,他和朋友去操场打球了。”
“打球?谁不喜欢看帅哥打球啊,走走走。”
女生们一听,连忙下楼梯,朝操场跑去。
“我们也去吧,看完顺便买水。”岑溪笑着说,“贺郗礼又高又帅又有钱,人拽得不行,和他谈恋爱肯定带劲儿,怪不得这么多女生喜欢他。”
岑溪抬手在温黎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温黎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她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热。”
周围谈论贺郗礼的话不断,落入温黎耳中,整颗心像是泡进柠檬罐里,又酸又涩。
“对了黎黎,你知道吗,贺郗礼是从京北转来咱们南潭一中的。”岑溪感叹道,“京北呀,京北是什么地方,像咱们小镇里的人有几个能考上京北,又有几个能在京北立足的?”
温黎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他们南潭师资力量比不上其他城市,更比不上京北,能从南潭一中考上京大的,一年里也只有寥寥几个人。
岑溪小声八卦:“据说贺郗礼家里好像特别有钱,来南潭第一天直接在这儿买了套房,门口停着的那辆豪车咱们这小破地方只此一辆,就连他骑的哈雷......你知道多少钱吗?”
温黎摇摇头:“不知道。”
岑溪的声音充满着不可思议:“六位数!六位数啊!都能在咱们南潭买套房了。”
“穿得都是潮牌,身高188,会打篮球腿又长,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风景线。”岑溪啧啧出声,“追他的女生特别多,尤其是隔壁职高的校花,主动得要命,那天晚上碰巧遇到他们在一起吃饭,校花穿得火辣,就差贴贺郗礼身上了。”
“也不知道贺郗礼会和哪个女生在一起。”岑溪回头看向温黎,好奇地问,“你觉得呢?”
温黎低头看脚尖,半晌,轻声道:“不知道。”
海浪潮起潮落,如同她此时的心绪。
总归,不会是她这种类型的。
温黎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还没抵达操场,女生们的尖叫声,篮球重重砸在地面的震动声,球鞋与地面摩擦声充斥耳边。
温黎抬头,很轻易地从人群中找到那个人。
贺郗礼穿着黑色篮球服,额头绑着发带,手腕戴着黑色护腕,人高腿长,五官冷峻立体,一张脸攻击性极强,长得足够的帅。
他短发被汗水浸湿,单手随意掀起篮球服擦掉下颌的汗,半边清晰的人鱼线和腹肌暴露在空气中,激动的尖叫声热烈喧嚣。
围着篮球场的女生里三层外三层,和贺郗礼转学那天一样夸张。
有球传来,贺郗礼微勾唇,散漫又带着点坏坏的样儿,倒退着运球,转身一个高跃,完美的三分球,人群中的欢呼声瞬间炸裂。
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温黎挪不开眼,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这时,和贺郗礼玩在一起的时延被九班的体委绊倒,摔倒声巨响,时延“嘶”了下,膝盖磕得青紫,完全能想象有多疼。
九班体委宋池人高马大,脾气爆,又是南潭一中篮球队队长,据说职高老大还是他哥,学校里没人敢招惹他。
时延看到出黑手人是宋池,脸一黑:“你故意的?”
宋池的目光顺着贺郗礼停在时延身上,嘲笑:“时延,你不行啊,怎么不小心还摔倒了,四肢不协调就别打球,虚不虚你。”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宋池找事是因为贺郗礼的到来导致全校女生眼里全然没了他的存在。
这次打篮球也被贺郗礼出尽风头,作为篮球队队长的宋池脸面全失,他只能杀鸡儆猴,给贺郗礼个下马威。
周围很静,同班男生将时延搀扶起来,而贺郗礼仍是懒散的站姿,表情淡淡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贺郗礼单手拍着球,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下一秒,他五指抓住篮球,猛地朝宋池砸去,动作毫不含糊,力量感十足。
篮球准确地飞向宋池的膝盖。
“咚——!”
宋池啊了声,砸得他单膝跪地,膝盖骨差点碎。
半晌,他才缓过来,咬着牙:“草,他妈的哪个傻逼?”
都看到是谁扔的,但没人吭声。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从喉咙里溢出来一声哂笑,他走到篮球框,从里面又抓了只球,指骨明显,因用力青筋脉络明显,转身的瞬间,朝宋池的嘴又是一砸。
男生的表情看起来懒洋洋地,动作却带着强烈的压迫性。
宋池没来得及躲开,“砰”一下又砸得他眼前发黑,嘴角都是麻的。
贺郗礼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说话间带着股拽劲儿:“不会说话,我教你。”
九班的人见贺郗礼不是个善茬,连忙拖着宋池离开操场:“先走吧,下节是教导主任的课。”
宋池呲着牙,阴冷道:“你们给我等着!”
贺郗礼哼笑出声,不甚在意:“行啊,爷等着。”
他扭头看向时延,挑眉:“能走?”
“能。”时延歪着嘴,一蹦一跳地,胳膊搭在贺郗礼肩膀,暧昧道,“不是我说,我要是个姑娘,一定爱死你,酷毙了。”
贺郗礼眼皮一撩,唇角勾起:“爱?你想怎么爱。”
“......”时延无语地放下胳膊,“你就骚吧。”
他长得本就招摇,这一笑,更招人。气氛旋即燥起来,勾得现场的姑娘们脸红心跳,着实令人上瘾。
温黎知道贺郗礼和他们南潭的人不一样,在这个环境里,整个的气质,做事风格都显得格格不入,无比耀眼。
“要不是我心有所属,我也得栽贺郗礼身上,真惹眼啊。”岑溪靠在温黎肩膀,忍不住道。
温黎看着贺郗礼离开操场的背影,许是心动占据上风,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
“走吧,我们也去小卖部。”岑溪说。
前面男生们个高腿长,很快离她们愈发远。
温黎收回目光:“好。”
南潭一中只有一个小卖部,在操场南边,人潮拥挤。
刚挤进去,温黎听到时延咋呼的嗓音:“贺哥,你生日已经过了?也对,这月十八号你还没来南潭呢,咱们也不认识,要不,咱兄弟几个给你补办个生日会?”
温黎停顿脚步,佯装看向离声源极近的货架零食,视线所及之处只有那个人。
贺郗礼并没有什么表情,无所谓地道:“不用,生日这事,对我来说过不过都成。”
八月十八日。
温黎默默将这个日子记在心里。
“诶诶诶,今天我们贺哥请客,在小卖部的人一人一瓶饮料啊,大家随便选!”
贺郗礼单手插兜,扫了眼人数,直接掏出来一张红色钞票。
2010年,一百块可不是小数目。在温黎家里,十块钱就够她和奶奶用三天。
“黎黎,你喝什么。”岑溪拿了瓶阿萨姆奶茶,“还是冰红茶吗?”
温黎默默数了这里的同学,起码二三十个人,她摇了摇头:“我不喝了。”
能省两三块,也是省,何况,她也不太渴。
冰柜前人很多,知道有人请客,大家挤着往这里来,温黎想出去躲躲,转身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少年的胸膛硬邦邦的,在意识到眼前的人穿着黑色球服时,温黎的心口骤然一紧,她缓缓抬眼,一句“对不起”卡在喉咙发不出来,僵在原地。
她心跳跳得厉害,大脑仿佛在此刻宕机。
空气很闷,贺郗礼刚打完球,蓬勃的荷尔蒙夹着淡淡清冽的柑橘味儿扑面而来,烫得她浑身燥热。
甚至,忘记该如何呼吸。
她慌乱地敛下眼睫,头顶传来少年沙哑低沉的嗓音:“你喝什么?”
温黎下意识抬头,他真的好高,敛着的眼睫拓下阴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条锋利,视线不自觉下移,男生的喉结很突出,上面还藏着一颗黑痣,随着说话时若隐若现,又欲又性感。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光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忽地,贺郗礼往前倾,温黎被他挤在一方角落,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后背被迫抵在冰冷的柜体,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四周声嘈乱,可她清晰地听到自己节奏杂乱如鼓的心跳声。
贺郗礼单手在冰柜最高那层拿了瓶冰红茶递给她,他目光极淡,只停留半秒,丝毫没有注意她已经红透的面颊,饮料递给她便离开这里。
他拎着可乐汽水,食指扣着易拉罐,轻轻一勾,“啪”,汽水滋滋的气泡声回荡耳边。
“贺哥,谢了。”
身后传来几道。
贺郗礼没有回头,高高举着易拉罐摆了摆,篮球服被夏风灌鼓,满满的少年气。
没有人知道,在接过贺郗礼的冰红茶时,温黎小声说了声,谢谢。
在心里,又认真补了句:贺郗礼,生日快乐。
温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压着心底的失落,长长吐了口气。
他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2 等风
过几天周测,温黎将心思放回学习上,下午饭间时她刻意去小卖部转了一趟,遗憾的是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温黎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刚起身,岑溪撞了撞她的胳膊:“我的天,李奕祠说贺郗礼的机车车灯被人给砸了!”
“修的话起码得几万块吧......到底是谁砸的?”
温黎忍不住蹙眉:“咱们学校的车棚也没有摄像头。”
岑溪:“肯定是宋池干的,正面刚不过贺郗礼,就来阴的,真是服了。”
“算了,贺郗礼又不缺钱,这不是咱们为他考虑的事情。”
温黎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岑溪拎起书包,临走前对着小镜子梳了梳刘海:“黎黎我先走了,李奕祠在楼下等我呢。”
李奕祠是岑溪的青梅竹马,比她们高一届,高三(八)班,和贺郗礼在一个班。
温黎:“好,路上小心点。”
岑溪:“你也是。”
等班里人走得只剩下三四个人,温黎才小心翼翼地将藏了一整天的冰红茶从桌肚里拿出来。
教室内寂静无声,她下意识看了两眼,见没人发现,她才将饮料装进书包里,而后心虚地松了口气。
回到家,温黎看到奶奶正在收拾硬纸板和塑料瓶,她连忙道:“奶奶,待会儿我收拾,您去休息吧。”
“我在家没什么事,干点活儿也锻炼身体。”秦秀英问,“黎黎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温黎将书包放到沙发后,熟练地将一米多高的硬纸板用绳子捆起来摞到阳台,塑料瓶踩瘪扔进筐里:“买了一些材料,跑了几家商店才买到。”
秦秀英端了碗小米粥放到桌上:“快来吃吧,还热乎呢。”
温黎捧着碗三两下喝完,将厨房收拾完接了一杯温水递给秦秀英:“奶奶,别忘记吃药。”
“知道了。”秦秀英笑着揶揄,“小小年纪学这么啰嗦,都快十一点半了,快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温黎应了声,待洗漱过后,她回卧室把贺郗礼给她的冰红茶放在面前,犹豫了会儿,把它放进抽屉里。她不舍得喝。
而后又将买来的小灯泡,铁丝,透光板摆在桌子上。
她将铁丝制作形成骨架,透光板内用铁板糊着,困难的是将22颗小灯泡连成线路,她边做边翻物理书,弄到半道,苦恼地抓头发。
时钟指到凌晨两点半,温黎终于将“车灯笼”做好,她按了下开关,“啪”,整间卧室亮如白昼。
也不知道贺郗礼喜不喜欢这件礼物。
毕竟它并不值钱。
温黎压下忐忑的心情,掏出来才买的小卡片,在上面认真地写上:
贺郗礼,生日快乐。
祝:
平平安安。
听说你的车灯被砸,希望车灯笼在这几天可以发挥作用。
半晌,她咬着唇,拿出新的一张卡片,只誊写了前三行。
温黎躺在床上,回想给他的礼物,梦里好像也沾染了甜味儿。
翌日,温黎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到学校车棚,一眼看到贺郗礼那辆没开走的机车,担心有人发现,她匆匆将车灯挂在车把上。
刚往前走几步,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同学,这你放的?”
温黎下意识扭头,看到贺郗礼的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站在那儿,手指勾着车灯笼,漆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温黎指尖攥得泛白,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剧烈,脸颊变得异常燥热。
她握着手心的汗,尽量使语气不那么颤抖,硬着头皮道:“不是我放的。”
贺郗礼哼笑了声,也不知道是否相信她的话。
在她转身走前,贺郗礼叫住了她:“同学,你知道附近哪儿有修车灯的。”
温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商贸街有几家修车行,可以去那里看一下。”
贺郗礼懒洋洋地说:“谢了。”
直至他骑着机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温黎才不舍的收回目光。
一整天,除了学习,温黎的脑袋里全都在想贺郗礼会如何处置她的礼物。
偶尔也会懊恼,倘若当时她鼓起勇气当面给他,那该多好。
晚上放学铃声响起,岑溪挽着温黎的胳膊下楼:“周末出来玩吗?”
温黎摇头:“要去兼职。”
岑溪:“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啊。”
温黎:“晚上回家刷题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放松。”
岑溪对她竖大拇指:“你也太狠了。”
温黎嘴角翘了翘。
路过车棚,温黎的视线不自觉落过去,走读生的自行车一排排的,放学的同学正在推车子,即使都是黑漆漆的身影,她也能辨别出贺郗礼并不在那里,他的机车也不在。
温黎的心一下子空荡荡的,她努力靠着今天老师讲的内容来转移注意。
走到校门口,岑溪朝一个方向望去,激动地道:“妈呀,真不愧是职高的校花啊,庄娇芫跟个小妖精似的缠着贺郗礼。”
贺郗礼这三个字径直地将温黎拉回现实,她怔了下,抬眼望过去。
男生穿着早上的那件黑色短袖,懒散地坐在机车上,单脚随意撑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昏黄的路灯打在他身上,忽明忽暗的,模样又痞又帅。
庄娇芫穿着吊带短裤,身材很辣,往他怀里依偎,声音甜腻:“我逃课出来找你,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啊。”
贺郗礼将烟夹在指尖,身体往后移,喉结突出又锋利,他低低笑出声,眉眼尽是浪荡:“不好。”
“为什么呀。”庄娇芫扑了个空,撒娇,“我想坐你的后座嘛。”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睨她一眼,撩着嘴角淡笑:“老子的车,是谁能随随便便坐的?”
时延感慨道:“庄校花,别说你想坐了,我他妈也想坐啊,可惜贺哥贼爱他的宝车,认识这么久了,我都没能坐上!”
“庄校花怎么还不信呢,也不知道哪个龟孙昨天砸了贺哥的车灯,这不,今天可修好了,简直是把车当老婆养啊。”
贺郗礼挑眉,似笑非笑:“有意见?”
时延秒怂:“我哪儿敢啊。”
庄娇芫气得跺脚,红着眼离开。
温黎控制着此时起伏的情绪,收回视线,默默地往前走。
“李奕祠!”岑溪喊。
等温黎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岑溪拉到几个男生那里。
离贺郗礼愈来愈近,每靠近一分,她的心便收缩一分,心绪乱杂成一团,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紧张到头脑空白。
李奕祠推着山地车,对岑溪摆手。
时延暧昧地挤眼:“也不介绍下两位美女?”
李奕祠面无表情地斜他一眼,时延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岑溪大大方方地道:“我们比你们低一届,高二(三)班的岑溪。”
“哦,李奕祠就不用介绍了吧。”时延拖着怪腔看着岑溪,胳膊撞了撞李奕祠,被后者摁着后颈揍了一顿,才老实,“叫我时延就行,跟贺郗礼,李奕祠一班。”
等温黎发觉不对时,抬头瞬间撞上贺郗礼的视线,他正歪着头看她。
她的心重重跳了下,半天反应过来:“温黎。”
贺郗礼将烟掐灭,盯着她的眼眸漆黑深邃,音调懒洋洋地:“贺郗礼。”
温黎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
他撩起一边唇角,饶有兴致地挑眉,玩味道:“知道啊?”
少年的嗓音低而磁,被风送入耳中,温黎只觉脸颊的温度飙升,她攥着书包带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会不知道你啊,全校女生都知道好吧。”时延调笑,“身边的妞儿一个接一个,论沓算的。”
“说到这儿,你们不知道吧,贺哥又被小女生追了,这回的妞儿知道咱们贺爷车灯被砸,连夜用小灯泡做了个车灯,只可惜卡片上没写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田螺呢。”
“我查了查一共22颗灯泡,我摸着我那聪明的脑袋瓜一合计,卡片上“平平安安”不就是22笔画吗!这姑娘真是绝了,真他妈的心灵手巧,还是个物理学霸。”
“只可惜贺爷不感兴趣,这么有心的生日礼物送我了。”时延忍不住好奇,“你也不怕人姑娘知道后伤心啊,心都要碎了吧。”
贺郗礼哼笑,瞥他一眼,眼皮自带锋芒:“不收礼物就这么伤心,我要有女人,那不得伤心死。”
时延:“靠!你可真绝情。”
贺郗礼笑得痞坏浪荡:“啊。”
温黎低头,望着她和他交叠的影子失神。心情由最初的提到礼物时的紧张到期待,最后全部变为失落与难过。
但仅一秒,她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因为他还不曾收过任何人的礼物。
......
晚上,温黎洗完澡回到卧室里打开收音机,周四晚上十一点有她喜欢听的《情歌电台》。
刚打开,收音机里传来主播的声音:“大家晚上好,我是阿哲,最近收到的小纸条都挤满仓库了,夏至的纸条大多是关于感情的,今天来念一下来自云城幸运星小贝的投稿。”
“hi,阿哲,我是小贝。我对一个男生一见钟情了,他是我的校友,他长得很帅,学习好,性格也很开朗,总而言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我喜欢他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晓这件事,但是暗恋真的好痛苦,阿哲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温黎对此感同身受,她趴在桌上,心脏又酸又涩。
阿哲:“小贝同学,如果真的很喜欢,可以主动试试看,也许会有新的收获呢?一首《私奔到月球》送给同样还在暗恋那个他(她)的你,祝你和你的他(她)私奔到月球热恋。”
五月天的歌声随着收音机的播放回荡在屋内:
“其实你是个心狠又手辣的小偷”
“我的心,我的呼吸和名字,都偷走”
“你才是,绑架我的凶手”
......
等音乐结束时,温黎才发现她的练习册上,写满了“贺郗礼”三个字,密密麻麻,如同歌词所说,他就像是一个小偷,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心偷走。
看了半秒,她腾地坐直,将那一页撕掉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慌乱地像是被发现了盛大的秘密。
只是没过多久,纸团又被她从垃圾桶拿出来用书压平,放进抽屉里。
温黎晃了晃脑袋,关掉收音机,开始刷题。一口气将数学试卷刷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打开手机看时间,发现同班的英语课代表孟真给她发了几条q.q消息。
【孟真:黎黎,明儿早我要在学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可我有事,你帮我顶一下。】
【孟真:好不好啊,我给你带早餐。】
温黎关掉手机,将今天学的英语单元词默写了一遍,脑海里想起主播阿哲的话。
-如果真的喜欢,可以主动试试看。
贺郗礼身边妖艳明媚型的女生多不胜数,怎么可能会缺一个她呢。
温黎叹了口气,最终答应了孟真的请求:【好,早餐就不必了。】
那就试试吧,就当给自己一个多见他一面的机会。
-
次日,温黎特意换了身衣服,扎了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到学校门口时,班长陈尚将小红帽和记录本递给她,惊喜地问:“今天怎么是你来值日。”
他局促地摸了摸眉骨:“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是下周值日吗。”
温黎简单地将孟真和她发的消息给陈尚说了下,戴上小红帽站在另一侧。
到了走读生上学的点,人来人往,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紧张又期待。
一直到七点二十五分,还是没有见到他,温黎合上笔,准备转身回班时,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贺郗礼的名字。
温黎看过去,等了半个小时的人慢悠悠地走过来。
贺郗礼穿着白色t恤,黑色及膝短裤,身型清健有力,左手懒散地往后抓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酷炫的耳机明晃晃地挂在脖子上。
学校规定不能带手机,耳机等设备。
贺郗礼不知道他已经违反校规,坦荡又轻狂,浑身难敛恣意。
温黎睫毛颤了颤,忽地想了个办法,随手把笔丢出去以作捡笔的假象,佯装没有看到他戴着耳机,给他偷偷放水。
哪知将要捡到笔时,已经被贺郗礼捡起。
两个人的指尖在半空中相碰,他的指节很硬,又带着少年独特的炙热,像是一道触电,惹得温黎的心猛地跳了下,浑身发起烫来。
“这位同学。”班长陈尚走过来,“你违反校规了。”
贺郗礼眼皮耷拉着,看起来疲倦,似是没睡好,额前的发丝还有几颗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额头划下,十足的欲。
他歪头笑了笑,声音清冽又带点哑:“哪儿违反校规了啊。”
温黎连忙移走视线,不敢再看。
陈尚说:“学校不让戴耳机。”
“温黎,把他名字记一下。”陈尚说完,又发现另外一个同学仪容仪表违规,走过去问名字。
被唤住的温黎抬头,睁大了眼盯着贺郗礼,一双杏眼又大又亮,黑黝黝的,站这儿一动不动,乖得要死。
贺郗礼看她良久,忽然笑出声:“我叫什么名字。”
温黎握紧笔的指尖泛白:“贺郗礼。”
“嗯。”他下巴指着记录本,“那写呗。”
见她不动,贺郗礼“啧”了声,斜着眼问她:“不知道怎么写啊。”
温黎的脸烫起来,没想到他会主动来让她扣分。她分明是想要给他放水的。
贺郗礼挑眉,抽走她手中的笔,低头弯腰靠近她,发现此举的温黎眼睫抖了抖,不敢乱动,更不敢看他,因为她一侧头便能吻到他的下巴。
离得近,他身上淡淡柑橘味在她的鼻尖环绕,温黎按捺着心跳声,手里捧着记录本,看着他在她的本子上写字,这滋味难捱又令人上瘾。
笔在本子上划过,温黎的视线逐渐转移。
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块粉色心形的胎记,漂亮又邪性。手臂上有两道经年刀痕,看得她触目惊心。
他的字迹像是练过的,力透纸背,“礼”字随意地外钩,和他这人一般嚣张恣意。
“祝贺贺,希耳郗,礼物的礼。”
贺郗礼偏头望她,一侧眉毛上扬,痞痞坏坏的模样撞进她眼瞳。
“会写了吗。”
3 等风
温黎屏住呼吸,撑起勇气与他对视,以防那点不该生有的心思暴露在他面前。
“嗯。”她含糊地点头,“会写了。”
贺郗礼单手拎着背包,将笔递给她,看她时,低低地笑了下,声音懒洋洋地,听起来极不正经:
“好学生。”
可就是他随意撂的三个字,扰得她整个人七荤八素。
陈尚顺着温黎的视线望去,蹙眉:“我们还有一年就高三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人身上,何况贺郗礼见一个女生就撩一下,很花心的。”
“胳膊上的伤疤一看就是和混混打架搞的,他和咱们不一样,是个坏学生。”
温黎抬眼笔直地看着他,淡道:“你没有和他接触,你怎么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陈尚脸色一变,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留给他的只有一道纤细的背影。
-
待温黎回到班,早读还有十五分钟结束。
岑溪看着她头上戴着的小红帽,又看了眼黑板上的值日牌,忍不住道:“以后不要学这么好心,有了这次就会有下一次,我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原来是替别人值日去了。”
“那孟真哪儿有什么事啊,她就是不想早起,就是看你好欺负!上次老师让学委把作业抱办公室,她不抱反倒让你去送,她是没手吗。”岑溪越说越气。
“知道了,溪溪别生气了。”温黎抱了抱她的胳膊,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橘子糖递给她,“吃吗?”
岑溪哼了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早自习结束后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吃过饭,岑溪困得趴在桌上补觉,温黎望了一圈,补觉的同学占大多数。
她想了想,将记录本翻开,最后一行是贺郗礼的名字。
温黎拿三角尺比着那一页,将只有“贺郗礼”三个字的地方,忐忑不安又小心谨慎地撕掉。
刚把这张小纸条放进书包夹层,肩膀倏地被一股力拍了下,温黎手抖了抖,做贼心虚般地将书包往里推得更深。
“温黎,第一节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班主任苟爱国见她一副受惊的模样,笑道,“吓到了?”
“嗯。”温黎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南潭一中的行政楼在教学楼前方,由一条长廊连接至教学楼的二楼。温黎的班级在四楼,而贺郗礼在三楼。
从露天楼梯下到三楼时,温黎余光匆匆瞥向一班后门最后一排中间的那个位置。
桌面上只有一张卷子和一根笔,教室里并没有贺郗礼的身影。
温黎没有再停留,走到办公室,苟爱国正在批改试卷,察觉到她过来,抬头:“我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谈一下数学竞赛的事。”
“你的数学不错,可以试试竞赛保送这条路。”苟爱国也是她高一时的班主任,自然知晓她家里的情况,他道,“初试入围前三等奖学校会发放奖学金。”
“如果你得奖,老师会额外奖励你。”担心给她压力,苟爱国笑着说,“即使没有得奖,老师也会送你一套五三作为参与奖。”
温黎知道自身短板,她的数学极好,英语和语文稍差些,靠高考考上京大,清大这类重点大学难度并不小。
她点点头:“谢谢老师,我试试看。”
写完报名表,温黎从行政楼走出来,视线下意识落在三楼。
这一眼,令她顿住脚步。
贺郗礼正懒散地靠在走廊栏杆,身旁的时延对他勾肩搭背,他微低头,显得侧脸轮廓流畅锋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嘴角勾起,浑身透着股坏劲儿。
走廊路过的女生红着脸朝他那边瞧,有带手机的,甚至跑到拐角处悄悄拍他的背影。
温黎上到三楼,刚要继续上楼,还是没忍住回头。可就是这次回头,贺郗礼突然抬眸朝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他双肘撑在栏杆上,微风吹卷他额前的碎发,漆黑的眼眸似落在她身上,眼神如夏风炽热。
温黎不确定他看的是否是她,按捺着狂跳不止的心跳,手脚不知如何安放,下意识摸了下发烫的耳尖,低头上楼梯。
......
南潭一中全年级于周五进行入学第一次考试,得知这个消息,教室里乱作一团。
“怎么这么快。”孟真哭丧着脸,“昨天庄娇芫说好她要逃课翻墙来找我吃饭呢。”
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揶揄道:“庄娇芫哪儿是来找你的,是来找她心上人的吧。”
“就是。谁不知道庄娇芫最近在追贺郗礼啊。”另外个女生说,“咱们南潭一中的贴吧里每天都有她的真情告白,都已经顶到几百楼了。”
“但他就是帅啊,不夸张的说贺郗礼妥妥一个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帅死了。”
“脸能当饭吃吗,像他这种男生,抽烟喝酒打架,学习肯定差劲,谁知道他能不能考上大学。”
“......”
温黎收拾考试文具的动作慢了稍许,心绪难以集中。
庄娇芫还会来吗。
第一次考试是按照入学学号分配考试座位的,此次周测是在自己班级里考的,上午数学,英语,下午语文,物化生。
两场考试结束,岑溪拉着温黎奔去食堂:“啊,下午还要考,手都快断了。”
温黎揉了揉她的手:“加油,考完就放假了。”
“黎黎对我真好,被你按了几下,我的手一点也不疼了。”岑溪抱着她胳膊,“也不知道哪个臭男人会娶到我们温黎,也太羡慕他了。”
温黎被她的话逗笑。
下一秒,岑溪在食堂的人群中看到李奕祠,喊:“李奕祠,给我和黎黎占个位!”
李奕祠比了个ok的手势。
温黎听到有关贺郗礼身边的人或物,眼睛像是装了雷达,下意识在李奕祠周围寻找那人的身影,但并没看到,想起上午孟真她们闲聊的话,她抿了抿唇。
没心情排队,温黎选了一家人少价钱又低的米饭套餐,刚走到李奕祠占的位置时,她整个人僵住,欣喜的神情浮在面庞。
贺郗礼大喇喇地坐在那儿玩手机,他并没有和庄娇芫在一起。
似是察觉到什么,贺郗礼抬眸,他随手将手机扣在餐桌上,手机一直发出q.q消息的声音。
“庄校花还在约你?”时延捞着酸辣粉,“怪有毅力的啊,你就从了她呗,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不答应你还想什么呢。”
贺郗礼懒得搭理他:“爷看起来很随便?”
这话一出,时延双肩抖动,笑得太猖狂导致被辣汤呛到,捂着嘴拼命咳嗽。
温黎默默递给他一张纸巾。
贺郗礼指骨敲了敲前方,漫不经心地道:“喂,你说。”
温黎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对上男生这张渣苏脸,她点点头又摇头:“是有点。”
他抱着臂懒散地往后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副找她算账的混蛋模样,“有点?”
温黎实话实说:“因为你长得好。”
贺郗礼从喉咙里懒洋洋地呵笑出一声,睨了她眼:“那我确实是挺帅的。”
“但帅不等于随便啊。”
他的嗓音带着点玩味,眼神直白又轻佻:“温同学,你还挺偏激。”
温黎根本招架不住他这样的视线,好在时延开口帮了她一把,阴阳怪气又欠抽的调调:“行行行,咱们贺爷最帅,最不随便,最不和女生搞暧昧了。”
贺郗礼笑骂:“滚蛋。”
“欸,温妹妹,听说你抓住贺哥违反校规戴耳机上学了?”时延问,“扣分没啊。”
被提到的温黎一怔,眼睛圆而润。
贺郗礼撑着下巴,翘着二郎腿,一脸的纨绔痞气,就这么看她怎么回答。
“没。”温黎补充,“没上报。”
“瞧咱们小温妹妹多好啊,长得又乖又清纯。”时延凑过来,“交男朋友了吗?”
岑溪:“你问黎黎有没有男朋友干嘛,想追啊。”
贺郗礼盯着满脸局促的温黎,隔着李奕祠踹了时延一脚:“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奕祠:“......”
时延:“......”
一行人吃完,端着各自的盘子放至门口的蓝桶里。
李奕祠侧头看向旁边的贺郗礼:“看上了?”
贺郗礼单手插兜,漆黑的眼眸落在离他不远的温黎那道瘦弱的身影上,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你猜。”
轻飘飘,又很随意的语气。
-
今天这是温黎和贺郗礼第一次“共进”午餐,她兴奋地没有午休,反倒在考试前多刷了套卷子。
考完放两天假。周六,温黎照常去网吧隔壁的商店兼职,每周末帮忙照看店,收银、摆放货物、记录收付款情况,一个月两百元,偶尔生意好,老板会给她多发工钱。
早上不是特别忙,温黎见缝插针刷了两套数学竞赛题。学校安排专门的竞赛老师给他们上课,批改试卷,讲错题,他们班除了她,陈尚也参加了联考。
刷完题,温黎捏了捏脖颈,脑海里突然浮现周五那天孟真和几个女生的谈话。她拿起手机点进南潭一中的贴吧,最上面飘着红色的“hot”,标题是“你们能加上贺郗礼吗”。
温黎的手机是从市场上买的二手诺基亚,屏幕很小也很卡,一个月只有几十兆流量,一般情况下她很少用手机上网,担心超流量会增加话费。
可她还是点开了,贴吧楼里几分钟内回复了几十条。
【14l:没!你们呢?】
【20l:天天加,都带不回的,他好冷漠哦[大哭]】
【26l:有加上贺帅逼的同学吗,呜呜呜呜,想和他说句话这么难啊】
【30l:姐妹们,求求了,有贺郗礼的q.q号发我一下啊】
【回复30l:288365676,造福全人类,不用谢】
温黎记忆力不太好,英语和语文全靠死记硬背,可这九位数她只是看一遍便牢牢地印在她的脑子里。
她紧张又激动地拿笔记下这一串数字,又在备忘录里誊写一份保存,像是得到梦寐以求的宝藏,欣喜得嘴角不住往上翘。
等她再翻看那则贴吧时,已经被管理员删了。
温黎在商店里站了几个小时,除了工作,脑子里只有这一串数字,想了想,她输入搜索,因网速过慢,手机页面跟着转圈圈,一如她此时起起伏伏的心绪。
两秒后,一个很帅很酷炫的男生背影头像出现在她的面前。
昵称很简单,l。
列表显示“他的q.q空间”最近发布的照片——
男生的手臂有两道刀痕,青筋脉络凸显,从嶙峋的腕骨往后蔓延,又欲又性感。
一只肥嘟嘟的小鸟歪着脑袋立在他手臂上,眼睛亮亮的,很乖的模样。
担心留下浏览的痕迹,温黎始终没有勇气点开。
可没人知道这个页面她看了多少遍,低头抿着唇笑了多少次。
......
周日,温黎趁着中午吃饭的空,将家里这段时间寻来的硬纸板,塑料瓶搬到三轮车里,骑到收废品的地方卖钱。
“小姑娘又来卖废品啊。”收废品的大伯戴着顶草帽,因热裸着上身,浑身黑黢黢的,帮着温黎将废品抱出来称了称,“不到十斤,按你十斤算,五块。”
温黎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大伯给她的三张一块纸币和两枚硬币收回小包里:“谢谢伯伯。”
这钱她拿着去附近农贸市场买了块猪肉,准备晚上回去给奶奶炒点肉菜。
回去的路上,温黎远远看到宋池朝她走来。
她眼皮跳了下,立刻将三轮车的方向转弯,打算绕路,哪儿知他提前预测她的行动,大步跨过来拦在她面前。
他眼睛直直盯着她:“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宋池抬脚蹬在三轮车前轮,吊儿郎当地抖着腿,对她吹了几声口哨:“最近在学校里都没怎么见过你,天天在班里学习,这么漂亮可别学成个傻子,那就不好玩了。”
温黎平静地看着他,身体瘦弱单薄,皮肤倒是又白又嫩,一副招人欺负的模样,偏偏眼神清冷得不行,眼角下的红痣就显得格外妖艳,混在她身上,惹宋池心痒痒。
“瞧给你热的。”宋池吞了下口水,“过来点,我给你擦擦脸。”
宋池个头高,长得又壮,黝黑黏腻的手就往她脸上摸,温黎心一颤,连忙用手去挡。
“啪”地一声拍在他的胳膊上。
察觉到她的拒绝,宋池脸瞬间变了个色,他舔着唇角,笑得猥琐:“没想到你还挺带劲儿,我就喜欢你这种看着乖又有个性的妞儿,跟你睡觉肯定爽死。”
温黎一阵恶寒,更多的是害怕,她明白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到底有多大。
在宋池要抓住她胳膊时,温黎突然越过他看向不远处,大喊:“警察叔叔救命!”
宋池之前犯过事,听到警察在附近,他脸一白,连忙后退几步作逃跑姿势。
温黎趁机踩着车踏拼命往回蹬,用尽浑身力量甩掉他,整颗心脏跳得又快又响,握着把手的指尖都是颤抖的。
宋池扭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才知道他被人给耍了。
“我操你妈的温黎!”
宋池恶狠狠地盯着温黎的背影,朝地上吐口水:“有本事你永远待在教室里别他妈出来!”
......
直到跑回楼栋里,温黎才彻底松了口气,她蹲在地上抱着双臂,手还是在颤抖,喉咙干涸地说不出话来,站起来走路腿都是软的。
秦秀英有严重的心脏病,脑梗,温黎不敢将此事告诉奶奶,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她还了车,在外面平息情绪后才回家。
第二天,温黎照常兼职,好在宋池没有堵她。
即使发生了这件事,她还是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因为只有上学,她才能见到贺郗礼。
凌晨,南潭镇忽然刮起狂风,没过多久,雨淅淅沥沥地下,一直持续到周一早晨。学校暂停周一大课间升国旗仪式,让学生自由活动。
第二节下课,温黎拎着水杯接水,结果她们这层的热水器坏了,如果要去接,就得跑去其他楼层。
若是去三楼接水,指不定还能见他一面,温黎怀揣着小心思下楼。
每层的热水房在最尽头,路过高三九班时,她就是在这个时候与宋池碰面。
宋池想起那天被她玩的事,脸色阴冷:“哟,这不是温黎么,怎么今儿光顾我们九班啊。”
温黎心里一紧,拎着水瓶,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就被宋池用力拽着她的胳膊将她箍在怀里,几乎是瞬间,温黎拼命地挣脱,用脚踹他,可他的力气实在大的要命,控制她跟抓一只逃脱不掉的兔子没什么区别。
走廊里渐渐站满了人,只是因为对方是宋池,没有一个人为她出声。
温黎第一次感受到孤立无援是什么滋味。
“放开我!”她甩开他的手,反被他攥得更紧。
宋池被下了面子,冷笑:“也不知道你在清高什么,你爸妈惨死连墓碑上名字都不能有,家里还个老不死的奶奶,穷的靠卖废品为生,就你家那条件,被我宋池看上是你的幸运!”
“就这还给我脸子呢,是不是要我......”
宋池话还没说完,一水瓶往他脑袋上砸。
“靠,哪个没长眼的?”
四周静得只能听到水瓶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手滑。”
身后传来一道懒散又熟悉的声音。
贺郗礼单手插兜,随着他走来,人满为患的走廊劈成两半,他的侧脸冷峻,眼底泛着寒意。
宋池还记得上周贺郗礼拿篮球砸他的事:“又是你。”
水瓶滚落到温黎的脚前。
宋池看着她捡起,就要递给贺郗礼的动作,嗤笑:“人贺郗礼家是什么情况,被你碰过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要?”
“现在不装清高了,是看贺郗礼有钱才凑上去的吧,非得让我塞一百块你才跟我是吗?”他阴沉着脸,嘴里嘲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温黎握紧指尖,一簇簇被名为尊严的野草被火苗席卷,烧得她寸草不生。
贺郗礼站在她面前,瞳仁黑不见底,在她的手收回下一秒,他抵着腮笑了声,痞气纵生。
“先帮我拿着。”
温黎愣了两秒。
紧接着场面无法控制。
贺郗礼一改漫不经心,大步上前,直接拎着宋池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到墙上。
“砰——!”一声巨响。
令人生出一种墙被四分五裂的错觉。
宋池惨叫一声往下滑,只觉得脊柱都要断掉。
周围发出阵阵尖叫声,有人捂着嘴满脸震惊,有人吓得跑回教室,有人连忙跑去喊教导主任,走廊乱成一团。
“你他妈犯什么神经,打我干——”
没等宋池说完,贺郗礼一拳挥他脸上,动作又快又狠,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爆出青筋,浑身透着野痞劲儿。
贺郗礼歪头,居高临下地睇着他,眼神冷戾,语气嚣张狂妄:
“老子打你,需要什么理由。”
4 等风
温黎也被贺郗礼吓到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狠戾凶猛的力量,视觉冲击极强。
被同学叫来的教导主任小跑过来,看到打架的场面,怒气飙升:“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教导主任郑志洪是教体育的,长得凶神恶煞,遇到不听话的学生,能动手绝不对嘴,能动脚绝不动手。
所有人,包括宋池,也怕他怕得要命。
宋池顾不得浑身疼痛,扯着青肿的嘴角跟在郑志洪身后,暗骂了声操。
贺郗礼跟个没事人似的,双手抄兜,面色淡然。
和温黎擦肩而过时,她唤住他:“贺郗礼。”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一眼,女生眼底盛着浓重的慌乱与担忧,也不知道是她眼角下红痣显的,他总觉得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贺郗礼皱眉,静静看她几秒,说:“没事。”
郑志洪将两人带到行政楼前,开始掰扯:“你俩什么情况,因为什么打架?”
宋池被打这件事的原因,说出来也是他的错,只能疼得嗷嗷叫装傻。
郑志洪的目光落在贺郗礼身上。
他站得很直,姿态又懒洋洋的,语气随意:“他欠打。”
“你挺狂啊?”郑志洪说,“从京北转学过来就了不起啊,我告诉你,你现在在南潭一中上学,就得遵守学校的纪律。”
“上学是让你们打架来的?”
“......”
挨训半个小时,两人一句话不吭,一副认骂的表情。
郑志洪无法可说,临走前,他瞪着两人:“下周一站国旗下给我念检讨,两千字!”
“再有下次,叫家长!”
......
贺郗礼情绪不佳,想找个地方抽烟,刚走几步,余光瞥到公告栏前蹲着一个人。
他眯着眼,认出温黎来。
她人很瘦,很白,蜷在那儿像是一团棉花,手里还抱着他的水杯。
直至一道身影覆在温黎面前,抬眸发现贺郗礼就站在她面前。
他懒洋洋地低笑,看她时有点意味深长:“等我还是在数蚂蚁呢。”
温黎站起来,将水瓶递给他:“水杯我洗过了,热水是新接的。”
贺郗礼挑眉,邪痞地勾着唇:“这么乖啊。”
温黎被他玩味又戏谑的眼神弄得一僵,过了几秒,她说:“刚才的事......对不起。”
她抱着水瓶的手紧了又松:“我可以帮你写检讨。”
贺郗礼从她手中接过水瓶,慢悠悠地说:“因为我打了宋池?”
温黎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打了宋池,他也不会被教导主任抓到写检讨,还要在两千多人面前当众念检讨。
贺郗礼盯着她,长腿几步走到她面前,薄薄的眼皮往下敛,强烈的攻击感直逼而来:“真觉得不好意思啊?”
温黎的身高只有160,仅到贺郗礼锁骨以下的位置,被他堵住去路,像是被他拥在怀里,纤小得不可思议,让人忍不住生出欺负的心思。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袭来,温黎垂眸“嗯”了声,紧张到不行,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退一步,贺郗礼便往前一步,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再次逼近,嘴角勾着,骨子里带着混坏。
温黎捏着慌乱的心跳,后背“砰”地撞上公告栏,直至退无可退。
贺郗礼单手抄兜,俯视她,漫不经心地道:“那就想想怎么感谢我。”
“以身相许怎么样?”
他玩世不恭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说话时呼吸蹭过她脸颊,清冽又干净的气息撞得温黎整颗心蹦到嗓子眼,她偏过头不敢看他,热得她仿佛快要燃烧。
贺郗礼歪头打量她红透的耳朵,故意对着她颤抖的睫毛吹了几下,脸上的痞意藏都藏不住:“当真了?”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他单手插兜站直身子与她拉远距离,淡道:“好学生就不要逃课,回去吧。”
温黎心跳的频率由快骤然下落,心里掠过一丝失落。
她看他手里捏着烟盒,似是往操场的小树林走去,突然鼓起勇气喊他:“贺郗礼。”
他侧头,漆黑的眼眸落她身上:“怎么。”
男生没有表情时,整个人的轮廓看起来又冷又硬,仿佛方才他所做所言的暧昧都是假象,是她幻想出来的泡沫。
游戏人间,片叶不沾身。
而被他眷顾的花草,如同一滩烂泥永远为他伏臣留低。
温黎将她想说的话咽回去,摇了摇头:“谢谢你。”
他没有表情:“宋池砸坏我的车灯,他该打。”
“不关你事。”
“再说。”贺郗礼懒散地举起水杯,“已经扯平了。”
他打了宋池,她给他接水。
看着贺郗礼离去的背影,温黎才恍惚过来。
她还在妄想什么呢。
......
其实在开学前,温黎和贺郗礼打过一次交道。
他当时应该是刚来南潭镇,撞见他的那一秒,即便过了两年,温黎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就觉得上天对她是有眷顾的,觉得世界上人海茫茫,有缘的人不论在哪儿都会再次重逢。
只是,他把她忘了。
温黎的父母是警察,在两年前因公殉职,秦秀英因此突犯心脏病,好在最后清醒过来,之后的日子里,两人相依为命。
家里没有主心骨,她们只能靠着烈属抚恤金为生,平时温黎会去兼职赚点生活费让生活变得不那么拮据,也会和奶奶捡些硬纸板和瓶子去卖废品。
在父母去世这两年里,温黎不敢买衣服,不敢买鞋子,也不敢买喜欢吃的零食,每花一笔钱都要精打细算。因为秦秀英需要一大笔钱去做心脏搭桥手术,这些还不包括她平时住院以及每日吃的药钱。
温黎记得那天是月底,开学前一天。
她收到兼职店老板给的工钱,两百块被她分成两部分,一百块被她存起来,另外一百块,她在商店里买了两袋老人喝的无糖奶粉,一兜鸡蛋,一瓶她最喜欢的凤梨口味酸奶。
穿过小巷子时,温黎碰到了几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混混,其中一个黄毛,她有印象,曾偷过路人的手机被她父亲抓到过。
而黄毛刚勒索完一个初中生。
他看到她,眯着眼将她堵在巷角,吸了口烟吐在她脸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温警官的女儿。”
“现在捡破烂的都这么有钱了?我看看都买了什么。”
温黎被烟呛得咳嗽一声,一手将买来的东西藏在身后:“这是我用兼职钱买的,钱已经被我花完了。”
黄毛一使眼色,旁边两个混混不由分地抢走她手里的塑料袋。
“奶粉,酸奶,鸡蛋?”
“真没劲儿。”他轻蔑地说,“又是买给你家那个老婆子的。”
温黎伸手去抓:“还我!”
黄毛见她着急的模样,笑了下递给她,就在温黎接的一瞬间,他往路边一丢,双手摊开:“哎呀,不小心掉了。”
一兜新鲜的鸡蛋碎在塑料袋里,大片蛋黄蛋清黏顺着流遍地面。
这些鸡蛋能供她们吃一个月,而现在没有一颗鸡蛋是完整的。
温黎抿着唇看他。
“瞪?再给我瞪!”
黄毛被温黎黑黢黢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他冷笑着握着她肩膀,就去搜身:“我就不信你身上没钱!”
几个人摁着温黎不让她反抗,黄毛从她裤兜里掏出来一张十块纸币和一张五毛:“草,搜遍全身就这几个钱?”
挣扎中,温黎的短袖上翻,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腰肢,把几个混混看得色心大起。
“日,真他妈白。”
“让我摸摸是不是跟豆腐一样嫩。”
温黎慌乱地去推他们,眼眸中充满绝望。
一阵震耳欲聋的机车引擎声由远及近轰炸而来,“嗡嗡嗡”的像是野兽在咆哮。
温黎偏头,看到贺郗礼骑着机车朝他们飙来,没有丝毫减速,他嘴角带着嚣张的笑,双手握着机车把手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将挑衅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霎那间,巷子里的满是灰尘夹杂着轮胎摩擦、汽油燃烧的味道。
离他们仅有五米时,他仍未减速,甚至将油门踩到底,机车得到指令如利剑般凶猛地往冲向黄毛。
几个混混被这一幕吓坏了,僵在原地,后背尽是冷汗。
“呲啦”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巷子,黄毛看着只离他一寸的机车,脸色惨白,腿抖得完全动不了。
只见少年利落地跳上机车,黑发被风吹得嚣张得立起,他皮肤冷白,眉骨冷硬锋利,胳膊自然垂下,青筋脉络清晰突出,漆黑的眼眸尽是不羁张扬,拽得要死。
他伸手戏弄似地拍拍黄毛的脸,嘴角斜斜勾着,眼神睥睨:“把身上钱掏出来。”
黄毛连连求饶:“我没钱啊......”
贺郗礼一巴掌兜他脑袋上:“没钱就勒索是吧。”
“是大老爷们吗,嗯?”他边说,又是一巴掌,“勒索人一小姑娘,要脸吗你。”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黄毛哭着绝望着,“我还钱我还钱。”
黄毛连忙将十块五毛给他,而后慌不择路地跑路。
贺郗礼从机车跳下来,单手插兜看着他们,不屑地轻笑:“怂包。”
他将手里的钱递给温黎:“给。”
温黎看着他,视线又落在他手里的纸币上,眼圈一热。
“喂,别哭啊。”少年的声音似是无措,“不是帮你要回来了。”
温黎接过两张钱,轻声说:“谢谢。”
她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在哭,而是喜极而泣。
两年前在京北和他的初见,她以为是永久。
温黎没想到,他们还会有再次重逢的一天,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她需要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地出现在她面前。
贺郗礼是她父母去世后以来,第一个保护她的人。
巷子里极安静,粉色红色白色的蔷薇花铺满整面青墙。
贺郗礼偏头看了眼地上的鸡蛋,他弯腰将奶粉,酸奶递给她,又将碎鸡蛋连带塑料袋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在这儿等我。”
说完,他人便没了踪影。
温黎站在他机车旁,拿出纸巾将他车座上的脚印子轻轻擦掉。
没等几分钟,贺郗礼拎着两大兜鸡蛋走过来,将其中一兜递给她:“买多了,拿着。”
他逆着光站在她面前,见她不动:“不要就扔了。”
温黎抿着唇,又道了声谢,将手中唯一的一瓶凤梨酸奶递给他。
贺郗礼挑眉:“给我的?”
“嗯。”
他坦荡接过:“谢了。”
那晚,温黎想起贺郗礼恣意无畏的背影,找到两年前被她放在盒子里的日记本,翻至第一页,接着往后写:
——我对一个哥哥一见钟情了,可京北离我那么远,也许这是我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可我还是喜欢他。
——2008.12.24
——我和他见面了,他不记得我。
——2010.8.31
5 等风
温黎回到班时,第三节课已经结束。
她走进教室,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眼神里有各种情绪,看笑话,羡慕,嫉妒的......
路过第二排,孟真突然伸脚绊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温黎停顿了下,提前一秒收回脚。
孟真佯装不好意思:“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咯。”
温黎垂睫看她:“那就是有意的。”
“有本事你叫贺郗礼来收拾我啊。”孟真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指尖紧抠桌沿,恶意地道,“天天一副可怜样儿,就喜欢男人为你打架吗。”
“孟真,你有病啊!”岑溪走过来,一掌拍在孟真桌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贺郗礼,早看出来你不是个善茬,以前是嫉妒温黎比你漂亮,学习比你好,现在又——”
孟真眼神慌乱,突然恼怒道:“你胡说八道!我才不喜欢他,是庄娇芫喜欢贺郗礼,我是在帮我朋友看着呢,温黎你抢庄娇芫男朋友,你就等着吧!”
南潭一中部分人知道职高的事情,庄娇芫以前喜欢一个在南潭附中读书的男生,追男生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他有喜欢的人。
她并没有放弃追求,而是愈战愈勇。
庄娇芫发现那个男生和他同班里的一个女生走的很近,叫了几个人将女生堵在厕所,扇脸扒衣服拍裸.照,各种欺凌,无人敢出头......后来,女生转学,才躲过一劫。
而现在,庄娇芫的追求目标换成了贺郗礼。
“你也怕你喜欢贺郗礼这件事被庄娇芫知道啊。”岑溪笑,“那就别犯事,不然我的嘴漏不漏,哈,谁知道呢。”
孟真冷着脸看着她们回去的背影,想起庄娇芫的所作所为,她惧怕地捏紧拳头,烦躁地咬指甲。
回到位置上,岑溪担心地问:“黎黎,你没事吧。”
“看到贴吧别人传的照片,我都吓疯了,可当时上课,我没办法去找你。”岑溪说,“那宋池真恶心,以后你去哪儿一定得带着我,有人在旁边,他不敢那么大胆。”
温黎握着她的手,摇摇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欸,贺郗礼是怎么回事啊。”岑溪怕人听见,刻意压低声音,却抵不住兴奋,“贴吧里他为你揍宋池的照片和视频都传疯了!帅啊,太帅了,就是打人的时候表情有点吓人,但真的好野好man啊。”
温黎一怔,她说:“不是为我,贺郗礼他很善良,如果今天是任何一个女生受欺负,他都会帮忙。”
岑溪叹气,又忍不住说:“但是,黎黎你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贺郗礼喜欢你呢。”
温黎从来没有过他会喜欢自己的想法,她笑了笑:“不会的。”
“也是,贺郗礼身边女生太多了,而且他太坏了,不是说人坏,他长得蔫坏,做事风格也很拿人,这种痞坏的男生最招女生的喜欢,可惜啊不吸引我们乖乖女,招架不住的。”
温黎掏书的动作顿了下,平静地“嗯”了声。
“那孟真你也得小心点。”岑溪看着前排女生的身影,“不是什么好人。”
温黎弯了弯眼,像一对月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
南潭一中批卷子速度极快,周二上午,成绩已经被贴在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内。
“成绩出来了!”
“这么快?老师这么卷的吗,周末也不休息。”
“完蛋,又该给家长发成绩单了。”
“诶诶诶,大家猜猜这次数学成绩是班长第一还是温黎第一?”
提到这个话题,教室里喧闹一片。
“我压陈尚,高一期末考陈尚排第一。”
“温黎也不差啊。”
陈尚走过来,看了眼还在低头写卷子的温黎,笑着说:“我压温黎。”
“靠,班长你怎么压竞争对手不压自己啊。”
几个男生坐在桌子上搭着肩,眼神指向温黎,揶揄地道:“是不是......嗯?”
陈尚脸热起来:“别胡扯。”
“班长好像喜欢你。”岑溪将教室里发生的事情收尽眼底,小声对温黎说,“真的。”
温黎没有抬头,还在计算一道复杂的数学竞赛题:“班长比较热心肠。”
“你还不信,你看他——”
岑溪的话未说完,陈尚已经走了过来,他说:“温黎,下周六数学竞赛初试,一起去吧?”
温黎想了下:“班长家离考点近,咱们不一路。”
陈尚抿了抿唇,又说:“那行,如果有题不会可以问我。包括英语,其他科目都可以。”
温黎:“谢谢。”
等人走了,岑溪凑近:“看吧!还说班长不喜欢你,都这么明显了。”
温黎:“咱们去看成绩吧。”
岑溪:“这话题转的真快,得,知道你对班长没兴趣了。”
“哎,我们黎黎跟个小尼姑样,怎么对哪个男人都不感兴趣,我看你跟书过一辈子吧。”
“......”
到了公告栏,前面站着不少人,各年级的同学都有。
高三成绩布在高二的右侧,温黎余光扫过去,一眼看到贺郗礼的名字。
数学145,语文140,英语150,物理100,化学100,生物99。
总分734,高三年级断层第一。
“啊啊啊啊我的天呀,我的黎黎,你数学满分!”岑溪拉着温黎,激动地跳起来,“你也太牛逼了!”
“班长数学才140。”岑溪顿了一秒,“哦,数学能考140的也是大神中的大神了,哪儿像我,烧香拜佛都上不了130。”
温黎这才收回视线,简单扫了眼自己的成绩,数学满分,物化生勉强能看,语文和英语拉分多,分别是98分,80分,年级总排名153名。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抽气声。
“刚贺郗礼竟然来了。”女生激动地扯着旁边好友的手,“他就站我旁边,站多久我就看了他多久,他真的帅死了!”
“他们高三的成绩公告栏不是在右边吗,怎么来咱们高二区。”
“不知道啊,可能随便看看?”
温黎听到贺郗礼的名字愣了一秒,连忙回头去寻他的身影。
等找到时,他人已经在露天楼梯的拐弯处,随后走进高三八班。
岑溪没见声音,扭头:“黎黎,你数学考了第一怎么看起来还有心事啊。”
温黎回过神,摇摇头:“哪儿有,走吧,我请你喝饮料。”
岑溪:“噢耶!”
回到班,大家都在讨论周测成绩。
“温黎好厉害,老班说这次数学不简单,全年级上140的都没几个,她竟然满分!”
孟真朝温黎方向看去,呵了声:“数学满分有什么用,高考看的是总成绩可不是单项。”
经过昨天一事,同班的人知道孟真和温黎杠上了,其他人连忙打哈哈:“你们知道吗,贺郗礼这次考试断层第一!有几科都是满分!我靠,之前我还说他这种男生只会抽烟喝酒打架,肯定学习渣渣,没料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长得帅又高,会打篮球更会打架,没想到学习成绩居然也这么牛逼,他还是人吗!”
“唉,这就是差距啊。”
孟真看了后排某个身影,刻意地道:“那是,庄娇芫看上的男人哪个不是长得帅,学习又好的。”
“......”
温黎知道孟真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她并没有任何回应,只低头将贺郗礼的所有成绩分数记录在本子上,又把自己的各科分数写在他的下方。
看着两人的分数对比,温黎默默叹口气。
她要多久,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
出成绩后,温黎改变学习策略,早自习背完语文背英语,下课时间抽空背英语单词,甚至去接水、上厕所的路上手里都拿着单词卡。
“黎黎,你也太拼了,咱们才高二呢。”岑溪脸色苍白,趴在桌子上,“这几天看你走路都在学习,搞得我都焦虑了。”
温黎把刚接好的热水瓶递给她捂肚子:“我偏科严重,不分点时间给英语,等月考也不知道能不能稳住年级150。”
“说的也是,咱们一中太卷了。”岑溪每次来大姨妈肚子都疼得要命,她接过水瓶,感动地道,“呜呜呜还好我有黎黎给我接水暖肚子。”
今天周四的课间活动是跑步,岑溪请假,温黎独自一人去操场。
比起跑步,温黎更喜欢做操,不喜欢跑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做操能看到贺郗礼。
绕着操场跑了几圈,温黎累得不行,在原地休息一分钟。回教室的路上,她照常拿着单词卡,边背边用手指在腿上画单词。
直到额头一痛,前方视线被挡,温黎才意识到她撞了人。
她觉得对方的胸膛硬邦邦的,撞得她脑袋好疼:“抱歉。”
温黎低头往左走,那人懒散地往右走。
她抿着唇,往右移,他长腿散漫往左挪,晃荡荡地堵住她的去路。
这便是故意的了。
温黎抬头,愣住。
贺郗礼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眉梢微挑,眼神玩味:“看路啊。”
温黎没料到是他,她迟钝了好几秒。
“哦,好的。”
说完就走。
贺郗礼后退一步,再次封住她的去路。
温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心跳声也逐渐打起鼓来,紧张地捏着单词卡,抬头看他。
贺郗礼一脸坏笑:“好什么好啊,是不是故意的?”
温黎眼睫眨了眨:“不是。”
他突然笑起来,低声说:“真呆啊你。”
温黎不知道“呆”这个词,对她来说,是好的还是坏的。
脑子里还回放着他刚才的笑。
几天不见,他怎么又变帅了。
贺郗礼歪头看了眼她手里的卡片,漫不经心道:“单词卡?”
“英语成绩不是这么提高的。”
温黎听到这儿,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也亮亮的,里面盛着期待。
“想知道?”贺郗礼戏谑地说,“喊声哥哥听,我就告诉你。”
他的声音低磁,还带着漫不经心的懒劲儿。
活妥妥一混不吝痞子。
温黎整个人像是被丢进火海里,嘴巴也被胶水黏得紧紧的。
她小声反驳:“我才不要。”
谁想跟他当兄妹。
“胆子大了啊。”贺郗礼意外地挑眉,“还知道顶嘴。”
忽地,他低头凑过来,温黎很清晰地看到他喉结上的那颗痣随着说话动了动,她下意识后仰,脸渐渐烧起来。
贺郗礼盯着她局促移走视线的眼神,眉梢微挑,满是邪野和不正经:“这么热啊,脸都红了。”
他是故意的。
温黎没想到他比自己想的更坏,更混。
她整个人想要钻进地缝里,偏偏还要藏起她对他的喜欢。
温黎振作起来,对他点头,保持平静淡定:“今天37度,刚跑完操,确实很热。”
头顶传来低低闷闷的笑声,震得她耳朵发麻。
“行了,不逗你了。”
贺郗礼说:“英语提高很简单,丢掉单词卡,刷卷子,遇到不认识,不熟悉的单词就去查,包括所有的阅读理解,完形填空。把这个单词所有常用的意思写到上面。”
“有空就读卷子,弄懂阅读的意思,这样不认识的单词也就认识了。”
贺郗礼懒散地笑:“只要这么做,英语120没问题。”
等温黎回到班里坐下,她埋头趴在桌子上,情绪久久难以平歇。
待脸颊的温度降下,温黎才想起来。
他是怎么知道她想要提高英语的,是在公告栏看了她的英语成绩吗。
只一秒,温黎暗暗反驳自己。
因为任谁看了她在背英语单词,肯定知道她想要提高英语成绩的。
温黎不再胡思乱想,将贺郗礼所说的话付出行动,把周测的英语卷子和英语词典掏出来,开始查不认识的单词。
......
周六,温黎一大早去商店里,先将上周的账单清对一下,见没有问题才将英语试卷掏出来,上面写的密密麻麻全是字。
她将试卷通读两遍,然后开始背单词。
今天店里因为旁边网吧举行cs比赛的缘故格外忙碌,来这儿买饮料,泡面,零食的顾客一个接一个。
下午一点的时候,店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温黎站起来把货架上的商品重新摆列整齐,随后坐在收银台开始做数学竞赛题。
这次竞赛老师出的试卷比之前的都有难度,温黎咬着笔头,思索着这道题的其他解法。
推拉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外面的风携带着淡淡尼古丁的味道顺着灌进来,细碎的脚步声缓缓停在她面前。
温黎余光瞥到来人穿着黑色的上衣,脑子里被那道竞赛题占据:“您好,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直接挑选,最后在这里付账。”
那人顿了两秒离去,没过一会儿,那道身影再次站在她面前。
温黎抬眸的瞬间,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试卷上。
他无名指有一块粉色心形胎记,手背青筋血管清晰明显,连接指骨的中央还有一颗浅褐色的痣。
她只看了一秒,心脏随之活跃跳动起来。
是贺郗礼的手。
温黎看过去,果然是他。
贺郗礼指间夹着烟,随意弹了弹烟灰,下巴指着试卷:“步骤多了,你的解法有点复杂。”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很淡。
温黎不同于他,此时紧张又欢喜,以至于脑袋卡壳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打招呼。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校外遇到他。
“想知道其他解法?”
青白色的烟雾弥漫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情。
温黎重重地点头:“要的。”
贺郗礼挑眉,嘴角微勾,盯着她:“笔啊。”
她反应过来,慌乱无措地将笔递给他。
贺郗礼接笔时,温黎的手不小心蹭过他的,很烫又带电的触感,她连忙抽回,睫毛颤了颤,手心都出了层汗。
他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在题上做了两条辅助线,随意写了几个公式,她用十行得出的答案,他只用三行。
不止如此,他共写了三种解法。
温黎看呆了,实话实说:“你好厉害。”
“还成。”他淡道,“在这儿兼职?”
温黎:“嗯。周末在这儿两天。”
他说:“挺好。”
贺郗礼把他买的几样东西递给温黎。
一包烟,一包口香糖,一瓶凤梨酸奶。
温黎看了眼酸奶。
是她最喜欢的口味,以至于她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没想到他也喜欢。
付完帐,贺郗礼懒散地斜靠在收银台,直到温黎疑惑地看他,他漫不经心地说:“会告密吗。”
温黎愣了一秒,知道他说的是抽烟这件事。
她摇摇头,很乖。
贺郗礼咬着烟低笑了声,将手里的凤梨酸奶递给她。
嗓音被烟熏得低哑磁沉。
“给你的。”
“贿赂。”
6 等风
贺郗礼从商店出来就被几个男生围着。
一个棕色斜刘海男生蹲在路边:“贺哥,你认识啊?”
“什么。”贺郗礼拆开口香糖丢进嘴里,口腔内被浓重的薄荷味充盈。
另外个男生说:“在店里兼职的妞儿啊。”
“看你们刚才差点都抱上了。”男生啧啧出声,“真羡慕啊。”
“这妹妹长得深入我心,又乖又纯,想追不敢追,一看就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太乖了,完全不舍得沾染。”
贺郗礼折糖纸的动作停了一瞬。
“我还是第一次看这妞儿跟其他男生离得这么近,唉,还得是贺哥啊,长得帅又高就是有用。”
“这就有用了?”贺郗礼轻笑,“爷还是学霸呢。”
“贺哥牛逼。”
贺郗礼单手抄兜,透过推拉门往内看,落在温黎身上。
她今天穿了身白色裙子套装,白色及膝袜,皮肤白到发光,白到除了她其他物都变得虚化,有点泛黄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腰间,正踮着脚整理货架,因这个动作露出半截凹陷的腰肢,腰细得要命,腿又长又直。
她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嘴角弧度弯弯的,气质恬静,确实很乖。
贺郗礼收回视线,不知怎么,心里升出点燥意。
“欸,贺哥。”男生说,“打个赌玩玩呗。”
“什么赌,又是游戏?别啊,谁能打赢贺哥啊,跑跑卡丁车,cs,地下城,哪个不是贺哥赢,哪次不是贺哥带飞,装备都是紫色最牛逼的。”
“不是。”
“那是什么?”
“赌她会不会加贺哥q,或者要联系方式。”
“我去,这还用赌吗,肯定会要啊。刚才那氛围暧昧得我在外头看的都有粉红泡泡了,小女生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贺哥的魅力。”
“我觉得不会,她一看就是好学生。”
“怎么样贺哥?”
贺郗礼懒散地斜靠着电线杆,低头把玩着打火机,撩眼时笑得勾人:“怎么说。”
“截止到周日晚上,如果输了的话。”棕色头发男生摸了下自己脑袋,“加入我们葬爱家族,染发。”
“......”
贺郗礼嚼着口香糖,将打火机收回兜内:“走了。”
-
周一第二节下课是升国旗仪式,全校学生在校门口国旗台前集合。
上周贺郗礼和宋池打架被教导主任抓住要做检讨的事早早传遍每个人的耳中,前去集合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几分钟。
温黎和岑溪不喜欢挤,比大家晚来一分钟,刚走到队伍前列,就听到周围女生疯狂的尖叫声。
“我的天啊,他竟然染头发了!”
“教导主任就在旁边,他是疯了吗,他是疯了吗,他一定是疯了!”
“我觉得好酷好好看啊,这回他真的是从动漫里出来的男生了。”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他好白,好耀眼啊,他居然能hold这种冷门色。”
温黎和岑溪并排站,不知所云。
“你们都在看谁呢,染个发也这么稀奇。”岑溪问,“有多帅,有我爱豆帅吗。”
旁边女生给她指了指方向,岑溪踮着脚瞭望,而后拽着温黎的胳膊,震惊脸:“我靠,贺郗礼染发了!”
温黎经不住好奇,正要看,被前面的女生们踮脚挡得严严实实的。
教导主任郑志洪讲完话后,满脸严肃:“上周学校发生一起严重的打架行为,现在由高三九班的宋池以及高三八班的贺郗礼上来念检讨。”
时延在台下说:“哪儿是严重的打架行为,分明是单方面的殴打。”
下面的队伍跟着起哄。
宋池先念检讨,有不服他的,和他有过矛盾的吹口哨,竖中指的,唏嘘一片,让他赶紧念完下台,一场下来,宋池的脸黑成炭。
台下学生阵阵骚动。
温黎知道,该贺郗礼念检讨了。
贺郗礼顶着炙热,烈阳般的亮橘色头发站在台上。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被风灌得鼓起,像扬起的船帆,他站得笔直仍带着几分痞气。
“大家好,我是高三八班的贺郗礼。”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被话筒的声音传播,宛如行走的低音炮。
台下当即一阵轰动。
“今天,我站在这里的原因是我揍了——”贺郗礼停顿一秒,指尖支着太阳穴,歪头看向宋池,“你叫什么来着。”
“哇靠!”底下的同学哦哦起哄,“贺哥牛啊。”
宋池脸红一片白一片:“草。”
“为什么打他。”
贺郗礼拿着话筒,少年眉眼尽是不羁张扬:“不为什么,看他不爽。”
教导主任的脸比宋池的脸还要黑,胸腔气得起伏。
贺郗礼看着台下:“打架违反校规,希望大家不要向我学习,我也会在课余时间认真检讨自己。”
教导主任听到这儿,表情略微平静了些。
“噗!”时延笑得发抽,“课余时间?贺哥这大饼画得可真是又大又圆啊。”
“如若下次遇到还有谁,”贺郗礼漆黑的眼眸望向宋池,懒洋洋地说,“当众欺负同学,在这里,我只想说——”
“我一定会再接再厉,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语气嚣张狂傲,拽得不行。
全场一片寂静,随后口哨声肆起。
教导主任想跳上去,被旁边两位老师狠狠拖住:“老郑,镇定,镇定啊,他可是734,734分!”
贺郗礼将话筒归还,站在宋池旁边,面对众人的目光,表情淡然。
郑志洪平息好情绪,拿起话筒:“下面由高三第一名上来演讲。”
然后,贺郗礼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再次上台。
贺郗礼从兜里掏出来发言稿,随意瞥了眼,随后慢悠悠地将发言稿折起来:“学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
台下乌压压的一群学生顿时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往下的手势。
“难死了好吗。”
“我们不一样!”
“你学习容易,我们可快哭死了,也就只有你几门满分好吧,能考734分的简直都不是人!”
“......”
贺郗礼轻轻笑了下:“别说你努力但没有用,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便会事半功倍。”
台下的学生定定地看着他,无数双眼神全数落在他身上。
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是不想提高成绩的。
“在座的高三生,还有九个月,将近一年时间高考,270天,6480个小时;高二生635天,15240个小时;高一生还有三年的时间拼搏努力,这么多天,数不清的小时分钟,足够了。”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认真学,拼命学,往死了去学,成绩就一定会给你回报。”
“但想要超越我,劝你们不要想。”他嘴角勾起,眉梢自带桀骜,“贺郗礼永远不可能在任何人下面。”
“最后,祝南潭一中的同学们,未来旗开得胜。”
少年站在台上,一身正气,轻狂耀眼,张扬又肆意。
温黎看着他,心脏鼓跳声不断,情绪也跟着他的一番话振奋起来。
各班按秩序解散,温黎和岑溪也跟着队伍回班级。
身边有几个男生大声讨论。
“贺郗礼他装什么逼啊,谁不知道京北的师资力量比咱们南潭这个小破镇强上多少。”
“如果我出生在罗马,我也能考734。”
温黎一眼认出来这人是高三一班的张弛,在贺郗礼没有转学之前,他回回第一,而这次,贺郗礼甩他60分位于第一。
李奕祠不知何时走过来,淡道:“你知道他为什么笃定没人能超越他吗。”
张弛没料到说人坏话被听到,他脸色微变:“为什么。”
“你们只看到贺郗礼外表的玩世不恭,优渥的家世,优异的成绩,看似轻松,实际呢。”李奕祠说,“贺郗礼从高一开始,每晚刷题刷到凌晨,两三点睡觉是常事。”
“就连上次我们一起打球,打到一半他突然扔了球,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想到了竞赛题的其他解法。”
“搁你们,你们能吗。”
“......”
张弛不再言语。
学习这种事不比感情,它是只要付出努力,就会有收获的。
温黎想起贺郗礼那天在她的数学竞赛试卷上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写出三种解法,可谁知道背后的他到底有多努力。
他就像天上耀眼的月亮,即便在他身边做一颗渺小的星星,她便满足了。
......
回到班,温黎隐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前排的女生看她几眼似是想说什么,对上她的视线又低头回避。
走到位置上,岑溪张望四周,怒道:“谁弄的?”
温黎的书被扔到地上,桌上所有的试卷被牛奶浸泡,凳子腿少了一根,凳面全是透明黏黏的液.体,像是胶水。
班里异常安静,多半人看热闹的心态看她反应。
温黎看向孟真:“是你。”
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孟真转着笔,哼了声:“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要怪就怪你自己抢别人男朋友,是你倒霉咯。”
想起贺郗礼方才念检讨时说的那些话,分明是为温黎出头。
孟真讨厌温黎比她漂亮,学习比她好,更讨厌她这幅清高又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岑溪:“贺郗礼有女朋友吗?谁是他女朋友?还抢?你别来学校了你去精神病科看看去吧,谁跟你一样小脑萎缩,大脑有坑啊,我们温黎是要考好大学的。”
孟真冷笑,阴阳怪气:“有的人就是装,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样,贺郗礼喜欢你这种类型吗,上赶着装可怜,人家喜欢的是庄娇芫!”
温黎忽略全班人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单手拎着断了条腿的凳子朝孟真走过去,拿起她桌子上的饮料,拧开举高朝她的桌面倒。
饮料浸湿孟真的书,顺着桌沿流到她的衣服上。
孟真不可思议地站起来:“温黎,你干什么啊!”
温黎不作声,又将她的书一把推到地上。
没人想到向来温和的乖乖女竟然会反击,班里瞬间沸腾起来,拍桌子的,起哄的,鼓掌声响彻教室。
温黎抽走孟真的凳子,将少了根腿的凳子丢给她:“你弄坏的,你自己坐,记得不要忘记赔偿学校凳子费。”
说完,温黎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回到座位上。
孟真懵了几秒,随后握紧双拳,闭着眼大叫:“啊!”
“叫什么叫!上课铃声都响了,孟真,你不坐那儿还站着干嘛呢!”第三节上课的物理老师走进来,将书扔在讲台上,“不想上课就给我出去!”
孟真红着眼眶,气得颤抖,她扭头瞪向温黎:“你给我等着!”
“砰!”
她甩门而出。
物理老师看着孟真,拿着三角尺拍在黑板上:“还甩门?反了是吗?!”
回想起孟真临走之前望她怨毒又厌恶的眼神,温黎抿着唇,低头写卷子。
孟真没有再回班。
第二天的她照常上学,照常和同学聊天,仿佛那天发生的事是一场错觉。
-
从周五开始,南潭持续小雨。
周六早上,温黎熬了锅小米红枣粥,简单炒了盘红萝卜,和奶奶一起吃过后,便背着包参加考试。
这次的数学竞赛初试以南潭附中作为考点,温黎打着伞穿过绵绵细雨走到公交站牌,南潭镇并不大,搭1路公交坐十站直达。
路上,温黎的手机震了下,她打开手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陈树泽给她发的q.q消息。
【陈树泽:到我们学校了吗?】
【陈树泽:考完试后要一起吃顿饭吗?】
【温黎:还没到,等考完试看看吧。】
【陈树泽:好,加油!】
十多分钟后,温黎在附中下车。
雨势有加大的趋势,初秋的风裹着豆大的雨滴往地上砸。
温黎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心里想着等回家要给奶奶换一套被褥,天气开始变冷了。
走到附中对面时,温黎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刚要回头去看,头皮猛地一痛,她被人拽着头发,整个人被一股力推到墙上。
她皱眉闷哼一声,绑着的头发被抓散,伞被人踢翻被风吹得刮走两米远,淅淅沥沥的雨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流。
“叫的真好听,就是靠这声音勾.引的贺郗礼?”女生握着温黎的下巴盯着她白皙的脸,冷笑,“长得是挺纯。”
“芫芫,温黎这小贱人跟我一个班,我都给你看着呢,就是她,贺郗礼把宋池给打了!”孟真给庄娇芫打着伞,脸上恨意满满,“我帮你收拾她,结果这贱人泼我一身。”
没有伞的遮掩,温黎被雨迷了一脸,她眼睫微颤,用手甩掉庄娇芫的手:“换做谁,贺郗礼都会帮。”
庄娇芫上去就扯她的衣服:“你当我傻吗,你们学校的贴吧我天天逛!”
孟真紧紧盯着温黎,嘴角上扬,心中无比畅快:“芫芫,她今天考试,咱们把她拖走,想走竞赛这条路,你想都别想。”
温黎闻言,双拳紧握,肌肤在雨水的浸泡中显得愈发白,她眯着眼,穿过二人空隙,看到了陈尚。
陈尚满脸慌乱,眼神四处游离。
庄娇芫扭头:“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一块收拾!”
陈尚吞了吞喉咙,将伞盖住脸,低头急促地小跑,离开此地。
“笑死我了,温黎,这就是喜欢你的班长啊,见你被欺负他一个大男人连一句屁话都不敢说就跑了。”孟真轻蔑地看了陈尚的背影。
温黎压下恐惧,保持镇定:“来这里考试的学生并不少,他们看到会报警。”
“报警?”庄娇芫攥着她的手腕,大笑,“报啊,当我怕啊。”
身后传来一道轻嗤。
隔着雨声,男生低沉的嗓音顺着风飘过来:“挺厉害啊,报警都不怕?”
懒洋洋又散漫的调子,听起来却带着嘲讽的意味。
庄娇芫扭头,火气在看到来人时瞬间熄灭,眼眸里盛着细碎的光:“贺哥,你怎么来了。”
贺郗礼高高瘦瘦,戴着黑色棒球帽,下颌线锋利瘦削,帽檐遮住他半张脸,看不清此时的神情。
“干嘛呢这是。”他随口一问。
庄娇芫眼底划过一丝慌乱,连忙松开温黎:“没什么,就简单聊几句。”
“你是来参加考试的吗?没想到这么巧,周末还能见你一面。”
贺郗礼懒洋洋地从喉咙里溢出来一声呵,漆黑的眼眸斜过去:“还不过来?”
温黎看着庄娇芫满脸欣喜朝他走去,她睫毛颤了颤,明知道会是这样,可她还是忍不住觉得眼眶发烫,鼻子涩得发酸。
他嘴角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让你过来了么。”
庄娇芫脚步顿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什么?”
贺郗礼微抬下巴:“温黎,过来。”
7 等风
温黎一怔,没料到他喊得是她。
她指尖攥着背包肩带,在庄娇芫和孟真吃人的眼神下,被贺郗礼拉到他身后。
握着她手腕的手很烫,将她肌肤的湿意牢牢地攥进掌心里。
温黎心脏漏跳一拍,浑身发起热来。
雨消失了。
她抬头,贺郗礼将伞全部打在她那侧。
眼前一黑,他摘下棒球帽盖在她脑袋上,温黎微微仰头,看到他深邃冷硬的轮廓,和突出锋利的喉结。
他敛下眼低头看她,表情淡淡,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声线从胸腔震出来:
“跟我走。”
庄娇芫满脸诧异,没想过他会管这件事。
孟真眼睛黏在贺郗礼握着温黎的手腕上,攥着伞把的手泛白:“看吧,他就是护着她,早知道应该早点把她拖走,狠狠收拾她一顿。”
“要你多嘴!”庄娇芫单手抓住她衣领,眯着眼看她,脸色铁青,“我告诉你,我这事不能让贺郗礼知道,懂吗。”
哪个男生会喜欢霸凌的女生?
孟真被庄娇芫的动作吓坏了,眼眸里充满着惧怕:“我,我知道了。”
庄娇芫夺走她的伞,朝着贺郗礼跑去。
“贺哥,我真的是在跟她聊天,你不信,你问问。”庄娇芫从贺郗礼右侧,跑到温黎左侧,“温同学,你说是吧?”
温黎抿着唇,雨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沾在她眼睫。
贺郗礼攥着她的手腕,无视庄娇芫往前走。
“贺哥,你理理我啊。”
贺郗礼停下脚步,垂着眼皮看她,一双眼透着冷与冽:“你烦不烦。”
全然没有平时浪荡散漫的模样。
庄娇芫咬着唇,妖艳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在这儿等你。”
“刚才我真的只是和温同学聊几句,贺哥,你别多想。”
庄娇芫看着两人的背影,偏头对上淋雨走来的孟真,黑着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贺郗礼也来参加初试!”
如果早知道他也来,她是绝对不会在这儿对温黎出手的。
孟真紧张地无以复加:“我们不一级......所以不清楚,下次,下次我一定把有谁跟贺郗礼关系近的女生消息递给你。”
庄娇芫冷眼看她:“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等贺郗礼。”
-
贺郗礼一路带着温黎在附中校园里走,雨下得比刚才还要大,只是温黎一滴雨也未曾淋到过。
伞并不大,他离她很近,温黎甚至能感受到贺郗礼所有的温度,所有的气息,手腕仍被他攥着,像是将她嵌进骨肉里。
“太大力了......”温黎挣脱不了,只好用小拇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手:“疼。”
贺郗礼似乎僵了下,他敛下眼皮,直直地盯着她,嘴角的笑显得又痞又坏:“温黎,你勾我呢。”
温黎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他松了一瞬,没有他掌心的温度,冷意袭击而来,温黎打了个寒颤。
贺郗礼低头,她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腕骨上明晃晃地印着他的指印,红色的,异常明显。
他眼眸漆黑而深,笑得有点磨人,嗓音低哑得人耳朵发麻:“你怎么这么娇啊,稍微碰一下肌肤就泛红。”
温黎浑身发烫,从耳朵烧到脸颊,然而没等她开口说话,手腕再次被他掌心握着,和方才不同,很轻,很轻,像是怕她融化的力道。
燥热又闷湿的雨季一向不是她喜欢的天气,可是从今天起,温黎喜欢上了下雨天。
温黎被贺郗礼带到了附中的卫生间门前,茫然地看着他收了伞斜放在一侧,不明白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贺郗礼脱掉外套,拉链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温黎莫名紧张起来。
他身上只剩下件黑色短袖,裸在外面的手臂带着少年荷尔蒙的气息,结实又有力量。
她的头顶突然一黑,他的外套挡住她的视线。
温黎轻轻拽了下外套衣角,一双杏眼暴露在贺郗礼的视线之内,他淡道:“外套脱了。”
温黎反应慢半拍,见周围空无一人,她下意识攥着拉链,瞪大了眼。
贺郗礼胸腔震出低低闷闷的笑,嘴角上提:“想什么呢,你外套这么湿还怎么穿,先穿我的。”
他挑起一侧眉,那模样坏得要死:“还是说你想跟我发生点什么。”
温黎憋得脸泛红,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过了会儿,她问:“那你不冷吗?”
贺郗礼单手插兜,嗤笑一声:“我一大老爷们怕什么冷。”
“在这等着。”
他看她微湿的发梢,撂下一句话,撑伞走进雨幕。
温黎在原地站了会儿,去卫生间将湿漉漉的外套脱掉,里面只有件内衣,闷潮,身上黏黏的。
犹豫了会儿,她最终还是穿上贺郗礼的外套,一股清冽的柑橘味道扑入鼻中,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等她走出去,贺郗礼已经回来并将伞合上,他站在她身旁,视线落在她身上。
因为下雨,温黎临时将牛仔裤换成百褶裙以防被雨水溅湿裤子。他的外套在她身上显得很大,将将盖住她挺翘的臀落至大腿根部,像是偷穿大人的衣服。
冰冷的雨滴顺着她一双白玉凝脂的腿往下缓缓滑落,形成一道道晶莹剔透的露痕。
温黎察觉到贺郗礼炽热又直白的目光,心紧了紧,局促地缩了下,敛下眼睫。
低头的瞬间,她头顶的棒球帽被摘下。毛茸茸又干燥的触感在她脑袋上,温黎睫毛抖了抖,看着贺郗礼拿着毛巾慢条斯理地给她擦拭头发。
他睫毛又长又卷翘,抿着唇,冷硬锋利的轮廓此时带着丝认真,一向透着坏的眼睛多了几分柔和。
就在贺郗礼半蹲下,想用毛巾给她擦腿时,温黎彻底回过神来,红着脸连连摆手:“我自己来。”
心跳声异常疯狂。
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好。
温黎甚至生出了一丁点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幻想,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
“嗯。”
贺郗礼哑着声,将毛巾递给她,没再看她,想抽支烟,掏兜摸烟盒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外套给了她。
温黎收拾完,将她湿透的外套和毛巾装进塑料袋里:“毛巾和你的外套,等我回家洗洗再还你,可以吗?”
贺郗礼:“抱歉。”
“啊?”她眼睛很大,里面盛着懵懂。
贺郗礼有些烦躁:“以后她们再找你,你来找我。”
温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这事出在我身上。”他说。
仅两秒钟,温黎体会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
原来,他是在自责,在抱歉,在弥补。
她垂眸,掩盖又酸又涩的情绪。
温黎抱着衣服,轻声说:“不怪你,讨厌我的人,不论我做什么事,都会讨厌。”
贺郗礼低头看她,“啧”了声,虎口卡在她细白的脖颈,猛地一抬,温黎撞上他漆黑的眼眸。
“挺直。”
“有我在呢,别怕。”
......
考完试,温黎还能感觉到被贺郗礼箍她脖颈的地方烫烫的,她用双手捧着脸颊降温。
这次数学竞赛题温黎做得很快,检查完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往窗外看,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味道。
温黎把文具收进包内,顺着人.流下楼梯,走到半道,旁边过来一个人。
陈尚满脸的担忧与急切:“温黎,你没事吧?”
温黎:“没事。”
“那就好,后来......我又过去找你了,但你们已经不在那里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他说。
温黎说:“已经过去了,班长,你不用在意。”
陈尚松口气,察觉她身上穿着男生的衣服,他问:“你穿谁的衣服?你那时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温黎不咸不淡地看他,“一个好心人给的。”
“班长,我先走了。”
陈尚讪讪地嗯了声,心里后悔当时没出口相救,但又不后悔,因为他要高考,他怕麻烦,更怕那些人。
走出校门,刚要拐弯时,温黎听到一道女生的撒娇声。
“贺郗礼,我都在这儿等你一上午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温黎听出来是庄娇芫在说话,她下意识停下脚步,侧过身站在校门口的柱子边上。
贺郗礼双手插兜,懒散地靠在墙上,黑色棒球帽遮掩他半边脸,模样又冷又欲。
庄娇芫仰头望着他,眼里都是他,手拽着他的衣角,恨不得贴他身上:“好不好嘛。”
即便他不说话,站到这儿就已经勾得她失了魂魄。
贺郗礼似是被烦到不行,他低头瞥她,嗓音冷冽:“庄娇芫,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改还不成吗?”庄娇芫眼眶泛红,“喜欢乖的,听话的,明艳的,还是什么,我都可以学的。”
“如果你讨厌我欺负人,那我以后学乖点,不打架不抽烟也不喝酒,你喜欢什么风格,我就买什么样的衣服,你喜欢长头发我就去接头发,你喜欢短头发,我就把头发给剪了,只要你喜欢我。”
贺郗礼看了眼时间,不耐之意难掩于表,他支着腿站直,侧头笑了下,野痞劲儿满满,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
“我喜欢什么样的你都改?”
庄娇芫见有戏,上前攥着他的手腕,男生灼热的体温传到她掌心,烫红她的脸,她重重点头:“我改!我改!”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说:“改成什么样,我都对你不感兴趣。”
她跺脚:“你不能这样!”
“松手。”只一秒,他收了笑意,冷冽又疏离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别让我说第二次。”
庄娇芫的泪花从眼眶冒出来,周围人并不少,她脸上的面子根本挂不住,往他身上摔了伞,转身离开。
温黎收回目光,心情被贺郗礼拿捏得死死的,看到他拒绝庄娇芫,说实话她心里是有点开心的。
可下一秒,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坏了。
正要走,眼前突然覆来一道身影。
贺郗礼不知何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还不走,躲这儿等我跟你玩捉迷藏呢。”
温黎心虚地捻着书包肩带,解释:“附中只有一个出口,我还穿着你的外套,我怕庄娇芫看到会误解你我的关系。”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补充。
贺郗礼看她几秒,伸手捞过她的书包甩在他肩上,淡道:“走了。”
温黎愣了一秒:“去哪儿?”
贺郗礼没作声,迈着步子往前走。
温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上了1路公交车,刚考完试,挤公交的学生很多。
公交中间过道站满了乘客,贺郗礼让温黎站在他前面,刚找好位置站着,司机师傅猛地踩油门,温黎一个没站稳,随着惯性猛地撞向身后。
后背磕在一道坚硬的胸膛上的同时,贺郗礼左手从前面握着她的腰稳住她的身体,两人的距离变得更加严丝合缝。
隔着外套,温黎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烫得吓人,百褶裙和他冷硬质感的裤子相叠,大腿根部的肌肤被摩擦泛起粉色。
温黎僵硬一瞬,下意识抬头,冷不丁地撞进贺郗礼的眼,他正低头看她,眼眸深邃,潮热的呼吸浅浅相胶。
窗外的风景如幻影往后倒退,车内喧嚣的声音被屏蔽,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温黎心脏收缩,半张脸埋进外套里,藏起她已经红透的脸颊。
十站的车程,她脑袋里都是空的。
“温黎。”
贺郗礼突然喊她,声音不咸不淡。
温黎侧头,看到他垂头,薄薄的眼皮下压,眼神睥睨:“我跟她没关系。”
直到下了公交,温黎还有一种眩晕感。
贺郗礼是在向她解释他跟庄娇芫的关系吗。
温黎回想他当时散漫又不羁的神情,像是随口一提,她吐了口气,决定不再自作多情。
......
快走到小区门口,温黎才想起来她的背包还在贺郗礼那里。
她连忙回头,差点撞上身后的人。
“贺郗礼?”
少年个子高高的,亮橘色的头发嚣张又显眼,他双手插兜,挑眉看她时眼皮折痕锋利,手里随意地转着棒球帽。
闻言,他低头扯着嘴角笑了,饶有兴致地道:“你这警惕心怎么长大的,把你卖了你还傻着给人数钱啊。”
温黎早被他撩得迷迷糊糊的,一下公交车就以为分道扬镳了,谁知道他一直在她身后跟着。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问。
贺郗礼淡道:“散步。”
他下巴指着她:“走啊。”
温黎再傻也看出来他是要送她回家。
她往前走着,他在身后跟着。
温黎看着他们几近交叠的影子,嘴角止不住上扬。
可一想到这里面的缘由只是因为他的自责,对她被庄娇芫找上的抱歉,她的那点欢喜被迎来的风瞬间吹散。
菜市场附近都是老房子,温黎的家就在这里。三栋六层的家属院前立着几排大约两平方大小的煤棚,里面储存着煤块,冬天取暖用。
到了中间那栋,温黎拿回背包,对贺郗礼摆了摆手:“我回家了,今天谢谢你。”
贺郗礼淡淡“嗯”了声。
温黎背着包走进楼栋,每上一层,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往外看,爬到第四层,她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户边,指尖扒着镂花檐,脑袋往外探——
他懒散地站在煤棚下,低头看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即便从四楼往下看,也能隐约看出来他长得很帅。
直至少年微仰头往上看时,温黎吓得连忙捂着差点尖叫出来的嘴巴,蹲在镂花窗下,耳旁听着自己一下比一下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仿佛是要蹦到嗓子眼外,腿脚也开始发软。
老房子阳光不好,即使在白天,楼栋里也是黑漆漆的。
他......应该没看到她吧。
手机屏幕在此时亮了一瞬,q.q发出一道机器咳嗽的声音。
温黎掏出手机,发现“联系人”那一栏有一个红点。
她下意识点开,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时,原本缓和的心跳声再次加快,急促又疯狂,头脑胀热,甚至点开头像的手指也是颤抖的。
每天她都会搜索,是她牢记于心的q.q号码。
贺郗礼给她发了两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紧跟其后。
【l:贺郗礼】
【l:明天早上七点十分,楼下等你】
8 等风
温黎难以形容此时的感觉,得知贺郗礼加她好友,她蹲在四楼好久好久,心跳还在加速,浑身都是燥热的。
回到家,奶奶已经做好了午饭。
“黎黎,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奶奶脸上挂着担忧,“和早上穿的不一样,好像没见你穿过,有人欺负你吗?”
“伞突然坏掉了,正好遇到我一个同学,他把外套借给我了。”温黎没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告知奶奶,去厨房将鸡蛋面端出来。
“那就好,如果我孙女被欺负,奶奶就是拼了这身老骨头也要保护我们黎黎。”
温黎眨着眼睫,将酸涩压下去。她的父母是缉.毒警察,常年在外,从小到大她是被奶奶养大的。
奶奶曾说她在小时候性格内敛又害羞,胆子极小,当年温黎的父母几年回来一次,偶尔回家想要抱她,五岁的小温黎以为奶奶要把她送给陌生夫妻,把她吓得哇哇大哭,伸出肉乎乎的胳膊只要奶奶抱。
吃过饭,温黎把贺郗礼的外套和毛巾拿进卫生间,他的衣服一看就很贵,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搓,生怕洗坏。
洗后,她将衣服挂在楼顶的天台上,走到栏杆处,不远处有几幢高楼,是南潭镇唯一的富人区,贺郗礼就住在那里。
纵横交错的天线与错综复杂的小巷子像是一条分界线将他们隔开。
-
第二天,温黎提前十分钟下楼,下楼的过程中,她手心发汗,紧张得心脏像是蹦到嗓子眼处。
可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下了楼,贺郗礼居然已经到了。
他蹲在煤棚下,眼皮耷拉着,亮橘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满脸困倦,神情寡淡。
见她下来,贺郗礼把手里的凤梨酸奶递给她,双手插兜自顾自地往前走。
两人没说话,他送她到兼职商店的门前,转身去了隔壁网吧。
晚上下班,贺郗礼就蹲在店门对面的台阶上,手里夹着烟,烟在黑暗中冒着点点猩红,见她锁了门,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许是贺郗礼每天接送的缘故,宋池,庄娇芫以及孟真都没来找她的麻烦,这让温黎松了口气。
周二,数学竞赛初试的成绩公布。
苟爱国站在讲台上,容光焕发:“我来通知一件事,咱们班有两位同学参加全国数学联赛,温黎同学荣获一等奖,初试和加试统共300分。”
“温黎同学295分!第一名!一等奖!”
“陈尚同学284分,二等奖!”
苟爱国满脸遗憾,边说边拍大腿,懊恼得很:“我查了温黎的卷子,后面大题步骤都正确,数给算错了,不然满分!”
台下一阵“卧槽”,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温黎身上。
“我日,牛逼啊。”
“第一?我的天,温黎数学这么强的吗!”
“大佬,膝盖给你。”
陈尚扭头看她,眼底复杂,他没想到温黎那天早上被庄娇芫欺负,还能照常发挥,比他高上九分。
温黎被灼热的视线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刷题,耳旁还有岑溪激动的声音:“黎黎你可太厉害了,简直是我的神啊!”
孟真听着大家的议论声,脸色苍白,指甲扎在掌心里,疼痛将她感官扯回。
她低头给庄娇芫发短信:【贱人竞赛考了第一,贺郗礼每天还在护着那狐狸精,芫芫,你说怎么办?】
没过一秒,庄娇芫回复:【贺郗礼这种浪子,他会护她一辈子?总有一个人的时候,先等着】
孟真咬紧牙关,闷闷咽下那股气:【好】
......
中午,岑溪拉着温黎出校改善伙食,刚走进快餐店,温黎一眼看到最里面顶着一头亮橘色头发的贺郗礼。
他散漫地翘着二郎腿,低头看手机,露出一截嶙峋冷白的棘突,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周围女生余光时不时朝他那儿看,红着脸跟好友用眼神示意。
“这么巧,两位妹妹也来了。”时延对她俩招手,“有位置,过来坐啊。”
岑溪坐在李奕祠对面,只剩下贺郗礼旁边的空位。
温黎坐过去的时候心跳如鼓,听到动静,贺郗礼漆黑深邃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存在感极强。
“想吃什么?”贺郗礼掀起眼皮,“一块儿点。”
岑溪:“我吃麻辣烫!”
李奕祠瞥她一眼:“昨天不是还说脸上冒了颗痘痘,保证这周不吃辣的吗。”
“我今天后悔不行吗,还是辣的有味。”岑溪说。
李奕祠:“肚子疼别嗷嗷过来找我。”
“就找你。”岑溪眼神一转,故意道,“你不想让我找,那我就找其他人,黎黎,最近我后桌是不是在追我啊,我要不就找——”
李奕祠:“你敢。”
温黎正看着他俩打嘴仗,嘴角微微上扬。
贺郗礼指骨在桌上敲了下:“你想吃什么?”
温黎撞上他的目光,她看了眼贴在墙上的菜单,找了最便宜的:“馄饨吧。”
她仰着头,脖颈拉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搭在腿上的胳膊白皙又纤细,脆弱地仿佛一折就断,腕骨突出,瘦得像是只猫。
贺郗礼皱眉,问:“能吃饱?”
她顿了下说:“能。”
贺郗礼看她几眼,跟老板报了五份饭。
很快,老板将他们点的餐端过来,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香气。
温黎正要把馄饨挪到她前面,一只手率先端走,而后一份黄焖鸡和米饭推到她面前。
“吃啊,愣什么。”贺郗礼问,“不喜欢?”
温黎睫毛眨了下:“我要的是馄饨。”
贺郗礼一副“爷不给又怎样”的混蛋样儿,胳膊搭在椅子上,痞气肆起:“今天突然想吃馄饨,咱俩换。”
温黎看他拿勺子舀了几口,她犹豫几秒,只能吃他点的黄焖鸡。
这家黄焖鸡特别好吃,汁水浓郁,鸡肉大块又鲜嫩。
两者相比,贺郗礼居然会想吃馄饨,温黎想不通。
“贺哥,你不是不喜欢吃香菜和香油么?”时延正嗦着土豆粉,抬眼诧异问,“上次去隔壁家吃饭,说了不让放香菜和香油,老板太忙给忘了,你一口没吃,又点了碗新的。”
温黎愣了一秒,下意识看向贺郗礼。
贺郗礼将勺子放下,松垮垮地往后靠,双腿大喇喇敞着,眼皮被他撩起:“怎么,就不行我尝尝它们到底有多难吃?”
时延:“......”
李奕祠意味深长地看着温黎,又看了眼旁边的贺郗礼,对时延说:“行了,你管他,他爱吃就吃。”
温黎心里隐隐生出来道错觉,只是那想法过于离谱。
她看着贺郗礼表情自然又不带皱眉地连带香菜,香油的汤喝掉,她指尖暗暗抠了下掌心,这才清醒过来。
以贺郗礼反复无常的性格,想尝试一下不喜欢吃的东西,好像也正常。
吃过饭,一行人回校。
走到公告栏,贺郗礼忽然停下脚步,单手抄兜,眯着眼往一侧看,掀起眼皮看向旁边的温黎,低头笑了下。
衣角被人扯了下,温黎被这道力气拉得往后退了几步。
她回头,见贺郗礼立在她身后,散漫地道:“你挺厉害啊。”
温黎不明所以地啊了声。
时延在这时也发现了公告栏数学联赛排名:“小温妹妹,牛逼啊,数学竞赛那么恐怖的玩意儿你竟然295!?”
“贺郗礼比你都低两分,293。”
“贺贺,真行啊,是谁说的“贺郗礼永远不可能在任何人下面”的?”时延撞了下贺郗礼肩膀,挤眼睛,“才没几天就被打脸了?”
“小温妹妹在你上面,这滋味爽不爽啊。”
这句话有歧义,温黎明明知道时延并不是那种意思,可脸颊仍是发起烫来。
贺郗礼睨他一眼:“姑娘都在这儿,注意点。”
时延经这一说,才恍然大悟,他咳了声:“刚没想那么多,小温妹妹,你别多想啊,我嘴快。”
温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直到回到班,温黎将脑袋埋进双臂里,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贺郗礼夸她厉害的话。
原来努力是有用的,至少他看到了。
......
下周四、下周五运动会,陈尚将报名表带到班内,挨着问了两圈,最后勉强报满。
温黎报了女子800米,岑溪不喜欢运动,没有报任何项目。
接下来几天,各班趁着体育课排列方队,班会上一致获得同学们的同意,去附近服装厂买统一的制服作为运动会开幕式的班服。
温黎被选为三班的秋季运动会举牌员,举牌员的服装是统一的旗袍。
周四早上,温黎换好旗袍出来,岑溪嘴里的鸡蛋掉到了地上,眼睛亮到惊人:“我的天.....我的黎黎,你也太美了!”
她跑过来,直直盯在某个地方,羡慕道:“你看着瘦,怎么那儿那么有料,为什么你长得美又白,腰细胸大,啊啊啊还让不让我活了!”
温黎被她摸了几下,脸红得不可思议。
随后各年级到操场集合,校园广播播放着入场词与背景音乐,运动开幕式正式开始。
温黎举着班牌走在前方,身后方阵整齐,口号嘹亮,缓缓走过主席台,行走间,旗袍开叉,露出一双匀称白皙的长腿。
另一边,已经走完方阵的班级男生们望着操场走道各班的举牌员,眼都看直了。
“学校真能搞,居然弄旗袍。”
“我去,那个是谁啊。”
“哪个,哪个?”
“我看看啊,高二三班的。”
“好像叫温黎啊,宋池前几天因为她跟贺哥打架的那个,我记得脸蛋很清纯,看着特乖一女生,没想到居然这么正点。”
时延拿手机对着不远处的温黎拍了张照,胳膊搭在正带着耳机听歌的贺郗礼:“我去,贺哥你快看这谁。”
贺郗礼没摘耳机,里面还放着节奏感强劲的金属音乐,他单手插兜,薄薄的眼皮下压,低头看随意瞥一眼,眼眸变得晦暗炽热。
照片里,温黎举着班牌,鹅黄色的旗袍衬得她肌肤胜雪,额前垂着两缕发丝,长发用一根古典簪子扎着,气质清冷,偏偏身材带劲儿到爆。
时延见他盯了良久,笑了:“温妹妹是不是绝了。”
贺郗礼看着照片里的温黎,忽地让他想起那天公交车上盈盈一握,一手能将她的腰攥住,如今才发觉,她的腰细得要死。
他向时延伸手,手背上青筋血管暴起,声音哑得厉害:“手机。”
时延没多想,递给他。
贺郗礼脸上没有表情,仍是懒散的姿势,低头将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而后将他手机里的照片删除,丢给他。
“我去,你把我给温妹妹拍的照片删了干嘛。”
贺郗礼单手插兜,撩眼,撂下一句:“要拍就拍自己的妞儿。”
时延:“......是我不乐意拍吗,我他妈这不是没吗!”
-
开幕式结束,温黎从休息区将自己的衣服袋子拎起来,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走到半道,她听到旁边女生的议论。
“第一场就比赛三千米啊,这么猛。”
“听说贺郗礼报了。”
“宋池跟几个体育生都报了三千米,你们觉得谁会赢?”
“肯定体育生啊......我记得他们好像有过节,宋池那人很阴,手脚不干净,该不会在比赛动什么手脚吧。”
温黎一愣,也顾不得换衣服了,拎着袋子就往操场那边跑。
手腕突然被一道力攥着,温黎被扯进旁边的储藏室,“砰”门被关上,细粒灰尘荡在半空。
温黎被吓了一跳,刚想尖叫,看到眼前的人,心脏跳得更快。
贺郗礼穿着克莱因蓝色的短袖,白色及膝短裤,腕骨扣着蓝色的运动手环,身前缀着白底黑字“18号”,他个子极高,站在这儿甚至挡住上面窗户折射进来的阳光,逆着光,单手抄兜杵她面前。
温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觉得,此时的他危险又迷人。
贺郗礼挑下巴:“怎么还穿这衣服。”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可落在她的每一秒,每一瞬,温黎都觉得过分的用力。
温黎被他盯得败下阵来,别过眼不去看他,嗓子紧张得干涸,心跳声飞快急促,脸颊的红晕也跟着沾染到她裸在外面的两弯锁骨上。
“我,我刚,刚准备——”
她怕赶不上他比赛,不敢将时间浪费在换衣服上。
可这句话,她该怎么说出来。
“体育老师说下午比赛用的橡胶垫是在储藏室放着的?”
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两道脚步声紧跟而来,像是朝着储藏室这个方向。
“储藏室还是器材室来着,我也忘了。”
温黎慌乱地左看右看,储藏室无处可藏,若是被发现......
贺郗礼瞧着她眼睛红得像兔子,低低笑了声,震在她耳边:“怕什么?”
温黎想捂着他的嘴,可他太高了,踮脚去够,偏偏贺郗礼坏得要死,逗她玩儿似地扬起下巴,不让她触碰。
“万一被发现,会被以为早恋,会被处分。”
贺郗礼看她几秒,单手穿过她头顶,撑在门板上,青色的筋脉从手背往下盘旋,延伸至两道刀痕处,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温黎眼前是他突出的喉结和锁骨......
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温黎别过眼,紧张地攥紧裙角,手心冒了汗,湿闷又燥热。
储藏室门被一股力推动,后背抵在门板的温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跳声咚咚作响。
贺郗礼撑着门,低头看她害怕得闭上眼,气音在她耳边:“保证不让他们发现,信我。”
“咦?怎么锁门了。”外面人再次推了推。
“走吧,可能听错了,应该是在器材室。”
声音和脚步声逐渐离去,温黎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她抬睫,撞上贺郗礼笑得有点坏的眼。
“没骗你吧。”
温黎轻轻嗯了声,那颗心还在兵荒马乱地跳动着。
贺郗礼站直,从兜里掏出来了个东西扔给她。
温黎低头看,是他的手机。
贺郗礼单手抄兜,眉眼透着漫不经心:
“拿着,来看我比赛。”
9 等风
温黎换好衣服,她将贺郗礼的手机放在百褶裙内兜里,透过窗户看周围无人,才走出去。
贺郗礼要跑三千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更何况有宋池他们几个体育生加持,还未比赛,围操场一圈的看台区早已站满了人。
“黎黎,你可来了。”岑溪拉着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温黎回想起贺郗礼临走时,他漫不经心地问:“你什么项目。”
得知她跑800米,他点了点头,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单手插兜,走了。
就是这么随意的一句问话,惹得她浑身燥热。
“没事。”温黎说,“天太热了。”
他们三班看台休息区的位置恰好离始终点极近,是最好的观看比赛点。
岑溪拉着温黎坐在第一排凳子上,没过一会儿,时延和李奕祠走过来:“中午出去吃烤肉,十一点就去。”
“那家店人多,到了十二点没位置。”
岑溪用眼神询问,温黎参杂了自己的小心思:“好。”
“黎黎有一场800米比赛,跑完可能十一点多点,到时候你们先去占位置,我俩跟上。”
“行。”
“你们说。”时延眉间掠过担忧,“宋池这人心眼比绿豆还小,加上积怨已深,他们几个人会不会在比赛给贺哥使绊子?”
“有裁判在这儿,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岑溪说。
周围一阵嘈杂声。
温黎循声望去,贺郗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形颀长,带着少年独有的少年感,懒懒散散地走到起点。
操场四周欢呼声四起。
校园内还放着周杰伦的歌,夹杂着激情昂扬念广播稿声:
“高三八班的贺郗礼,在操场上似热烈的火焰,如骏马离弦的箭,也挡不住坚定的步伐,汗水在风中挥洒,相信你勇猛驰骋赛场,拿下第一!最后,我想说贺郗礼你真帅!”
操场一顿哄笑,这恐怕是广播员刻意找的广播稿来“告白”。
温黎下意识看向贺郗礼,他表情有点怪,而后,笔直的目光对准他们这边。
哪怕知道他看的人并不是她,温黎的心脏还是漏跳一拍。
“靠,贺哥竟然猜到是我写的?”时延给贺郗礼做了个鬼脸,语气遗憾,“我写的贼棒吧,可惜那广播员把“贺郗礼你最酷,兄弟永远为你护航”这句给删了,不然我也能出出名。”
贺郗礼站在起点,指着时延,一副“待会儿收拾你”的嚣张样儿。
温黎看了眼周围的同学,全部的眼神集中在赛道上,她紧张又谨慎地将她手机掏出来,背过身,稍稍歪头,将镜头一角落在赛场内穿着克莱因蓝短袖的贺郗礼身上,她嘴角笑出一道弧度。
“咔嚓!”
拍下的那一刻,温黎眼睛放在屏幕里他的身上,贺郗礼恰好侧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
温黎的心骤然跳动,慌乱地将手机揣兜里。
那年的手机像素都极模糊,更别提她买的二手诺基亚。
可她还是高兴,那是他们第一张合照。
二十多个男生站在比赛道上,贺郗礼左右两边分别是宋池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兄弟。
宋池看着贺郗礼,嘲笑:“敢跟我们比,挺能耐。”
贺郗礼没给他眼神,云清风淡的模样憋得他一肚子闷气。
枪声起,赛场上所有人起步往前冲。
宋池给其他几个兄弟使眼色,瞬间朝贺郗礼往边角撞,有趁机伸脚的......
发现他们小动作的人不少,操场内嘈杂一片。
温黎攥着手,心倏然一紧,眉毛蹙着。
“宋池你他妈故意的,这是比赛,还真搞事?”
“卧槽卧槽,还得是贺爷!”
贺郗礼像是知晓他们的行动,在他们小动作之前,往后倒退几步,右手挑衅地在脖间划过一道,嘴角挂着嚣张的笑,用口型对他们说:
“垃圾。”
操场上的女生们彻底疯狂,混杂着排山倒海的尖叫声。
温黎双手紧扣,目光紧跟着他。
贺郗礼从一开始就冲刺,衣摆被灌满鼓起,爆发力极强。
全场人都在喊他的名字,后排的甚至站在凳子上吼到嗓子哑。
一圈。
从刚开始的落后,到超越一个又一个。
两圈。
三圈。
四圈。
......
贺郗礼一往直前地往前冲,差距不断拉大。
身后的体育生早被他甩了足足两圈。
温黎看着他在赛场上的意气风发,胸腔内升出一种热血沸腾。
最后一百米,他甚至还能加速,全场人都在喊他的名字。
时延:“贺郗礼,你真他妈的帅!”
即将抵达终点,时延给他比了个手.枪:“我贺哥天下第一帅!”
贺郗礼故作被枪打中的模样,手捂着胸口,往后倒退撞上终点线,嘴角勾着,笑得有点坏,而后食指中指并拢在眉梢一点,懒洋洋的,看起来又痞又帅。
全场当时就炸了,疯狂呼喊他的名字,震耳欲聋。
“贺郗礼好帅啊啊啊啊!”
“贺郗礼太猛了,刚开始就被宋池他们几个针对,竟然还能甩体育生近三圈,这是什么概念啊卧槽。”
“他真的帅死好吗,他要高一转来,我高低得暗恋他三年。”
岑溪握着温黎的手腕,激动地跳动:“天啊,贺郗礼真的好绝!”
温黎的目光还追随在他身上。
贺郗礼跑完三千米跟没跑似的,呼吸微喘,他将碎发往后捋,露出被汗水沾湿的额头,偏偏眼神冷淡,带劲儿死了。
他众星拱月地被女生们围在中央送水,突然,他回头,朝她们方向走。
随着他离得越来越近,温黎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贺郗礼站在他们面前,被李奕祠用拳头撞了下他肩膀:“厉害啊。”
“还成。”
他浑身热腾腾的,有汗顺着划到锁骨,整个人都是汗津津的,热气烘得她眼神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水。”
许是刚跑过三千,贺郗礼嗓子有点哑。
温黎回过神,下意识将放在凳子上的矿泉水递给他。
贺郗礼看着眼前白皙又纤细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温黎垂睫,被他看得脸热。
这水是温黎专门给贺郗礼买的,可她并没有想过真的给他送水,她没有勇气,也知道以贺郗礼出众的外貌与张狂行事极招惹女生,要给他送水的女生们多不胜数。
刚才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好在贺郗礼并未怀疑什么。
他接过,仰头灌进去,喉结上下滚动,水顺着下颌流向喉结的那颗黑痣,欲得不行。
喝完他顺手捏瘪矿泉水瓶子扔进附近临时垃圾桶,浑身透着股荷尔蒙气息。
把周围女生们看得脸红心跳。
温黎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对他的情绪藏不住。下一秒,视野里,一只脚故意又嚣张地朝她脚尖碰了碰。
她抬睫,冷不丁地撞进贺郗礼的目光里。
他毫不避讳地望着她,挑眉:“手机呢。”
温黎连忙将他的手机递给他,贺郗礼笑:“还挺乖。”
“......”
几人无言,倒是将三班当作根据地,站那儿观看比赛。
马上女子800米比,温黎想了想坐在凳子上休养生息。
正午的阳光刺眼又火辣,温黎被烤得睁不开眼,正要将防晒外套脱掉搭在脑袋上时,眼前突然立过来一道身影,遮挡大半耀眼的阳光,几乎瞬间,迎来的风也变得凉丝丝的。
贺郗礼站在她面前,少年的背影高大颀长,垂在裤边的手握着手机,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温黎嘴角弯了弯,心动声兵荒马乱。
时延:“走吧,等会儿烤肉店没位置了。”
贺郗礼:“行。”
岑溪:“你们先去,黎黎比完赛,我俩就过去。”
时延和李奕祠:“温妹妹,比赛加油啊。”
温黎:“好。”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温黎收回视线,起身去检录点。
温黎一向不擅长运动,报名八百米也是因为有学分可以助力她拿奖学金。
跑半圈时还能看,一圈之后,她人已经落到了最后,呼吸开始紊乱,喉咙干涸,也热得她浑身是汗。
直到最后半圈,模糊间,她看到了一抹克莱因蓝色。
原本和时延,李奕祠他们离开的贺郗礼不知何时回到了操场,他漫不经心地站在终点,两根手指拎着瓶水。
温黎眨了眨眼,汗水顺着流入她的眼眶,又酸又辣,她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情绪,各种心情交织着,脚下骤然提速,风擦过双耳,冲向终点。
“可以啊你。”贺郗礼走过来,嘴角勾着抹笑,“前三名。”
温黎第一次跑得这样快,心跳得厉害,气也喘得厉害,喉咙里也有种铁锈的味道,现在只想一动不动地躺在赛道上。
贺郗礼许是知晓她所想,淡道:“别躺也别停,走几分钟就会缓解。”
温黎跑得脸泛红,还喘着气,说话说得不太完整:“你,你怎么回来了。”
贺郗礼给她拧开脉动瓶盖递给她,撩起眼皮说:“门卫看着呢,要去后门翻墙。”
温黎明白了,她和岑溪女生,个头矮,不会翻墙,所以岑溪跟李奕祠,时延先去烤肉店,贺郗礼带她翻墙。
温黎其实很想知道,是他要来的,还是岑溪让他来的,可她始终没有勇气问。
她喝了几口脉动,温温凉凉的,瞬间冲淡她浑身的热气。
学校后门偏僻荒凉,旁边种着几颗桑葚、枇杷树,没有人看管。
贺郗礼单膝蹲下,双手撑在墙上,青筋脉络清晰,带着荷尔蒙贲张的性感,他看着她,挑眉:“上来啊。”
温黎愣了半秒,才知道他要自己踩着他手臂:“我很重的。”
贺郗礼上下瞄着她,眼神直白又露骨,温黎被他看得脸烫,她下意识想遮掩,却听他不正经的话:“捂什么啊,能有多重。”
“瘦得风一刮人都能上天。”
贺郗礼看着她柔弱纤瘦的身子,声音带着点哑:“多吃点啊。”
不知道是不是温黎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声音低磁又温柔,送入耳边,她人都是酥麻的。
贺郗礼又瞥她眼,抬起下颌指着他手臂,重复:“上来。”
温黎身上穿着白色防晒外套,灰色的百褶裙,两只小脚左右移动,就是不肯动,无从下脚,像是只慌乱无措的兔子。
“怎么这么呆啊。”他笑,低低哑哑的,又慵懒的腔调。
“又不看你,快点。”贺郗礼说,“先踩着我胳膊,再踩肩膀,懂了吗?”
温黎的耳朵莫名发烫,硬着头皮走过去,手撑在他的肩膀,触感硬邦邦的,她抬脚踩上他胳膊,另一腿正要踩肩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是哪班的!”
温黎吓得整个人一哆嗦,以为要摔下去,哪儿知她的膝窝被一道大力扣着,突然的腾空,她双手下意识抓着贺郗礼的头发,柔软又细腻。
后知后觉,她发现她整个人骑在他脖子上。
百褶裙糊他一脸......
温黎心脏跳的扑通扑通响,尴尬又羞耻地抓他臂膀,另一手寻他的眼:“不,不许看。”
她手心是少年紧绷而又结实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青筋迸发跳动的蓬勃力量感。
贺郗礼垂下眼皮却看到被他紧扣到凹陷的小腿,白皙又细,真就比豆腐还嫩。
他舌尖抵着腮,生平第一次骂了句脏话。
10 等风
温黎顾不上害怕,三两下爬上墙头,看着贺郗礼往后倒退,助跑几步,单手够墙,动作利落地跳上来,潇洒地一跃而下。
身后教导主任跑过来:“别跑!给我站住!”
“来跳。”贺郗礼站在下面,“我会护着你。”
教导主任离得越来越近,温黎双眼一闭,就往下跳。
心脏骤然传来失重感。
贺郗礼上前一步,虎口箍住温黎的腰,稳稳地将她抱住。
温黎脑袋抵在他下巴,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柑橘味道,腰间那双手有力又滚烫,一手便能环住她的,只一秒,贺郗礼将她放到地上。
贺郗礼看她,挑眉,呼吸声落在她耳畔:“怕吗?”
温黎的心跳声趋于平缓,她摇摇头:“不怕。”
贺郗礼撩起眼皮,突然笑了下:“挺好,胆子大了啊。”
温黎觉得自己的脸隐隐要烧起来。
两人朝烤肉店走。
路上,温黎想起刚才被他拥抱到怀里时的气息,腰间仿佛还存留着贺郗礼虎口的力度,两手将她扣得紧紧的,想到这儿,她脸颊的温度再次上升。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于此,那该有多好。
到了烤肉店,店里坐满了人,温黎紧跟贺郗礼身后,走到一间包厢,推开门,时延,李奕祠,岑溪对他们打招呼。
“这么慢啊。”
贺郗礼懒洋洋地走过去,敞腿靠在椅背上:“遇到老郑了。”
“我去,这么点背,被抓住没?”
温黎摇头:“没有。”
“那就行,被郑志洪抓住那可是死路一条。”
岑溪点头:“老郑太可怕了,听我朋友说他周末偶尔还会去网吧巡逻,抓到就扣分,写检查,发现次数多了,还要叫家长。”
“不说老郑了,来来来,喝酒喝酒!”时延将几罐啤酒拎上桌,“烤肉配啤酒,绝配。”
几个人一致同意:“要冰镇的!”
贺郗礼淡瞥他一眼,喊了侍者过来,对他说了句话。没一会儿,侍者过来拿着瓶酸奶递给贺郗礼。
温黎正看着,贺郗礼将那瓶酸奶放在她的面前。
“哎哟,贺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时延说,“怎么只给温妹妹酸奶啊。”
温黎脸皮薄,被他揶揄的手脚不知如何安放。
贺郗礼踹他一脚,扯嘴角:“就你话多。”
他说:“好学生不能喝酒。”
温黎看他,瞳仁乌黑剔透:“那你呢?”
“我?”贺郗礼翘着二郎腿,窝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我是坏学生。”
说完,他手机震动起来,贺郗礼瞄了眼,接通,里面传来一道女声:“阿车,想我没啊。”
周围寂静一瞬,都听出来是女生打来的。
要知道贺郗礼从不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其他女生,而看他此时的表情,哪儿有不耐烦,懒懒地,嘴角斜斜地勾着,眼底的笑意是真实存在的。
时延看着贺郗礼的模样:“我靠,该不会是嫂子吧!”
温黎低头正喝着酸辣豆腐汤,猛地被呛到,咳得眼圈泛红。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温黎抬头,对上贺郗礼微皱起的眉,他啧了声:“喝个汤还能呛着,呆不呆啊。”
贺郗礼边拿着手机,另一手拎着水壶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喝水润润。”
温黎接过,抿着唇:“谢谢。”
“是女的吧?我都听出来了。”时延八卦,“说话有股京腔,该不会是贺哥在京北的女朋友吧?”
“怪不得贺哥连庄校花都看不上,要我我也选京北的妞儿啊。”
温黎吃不下去饭,她看着贺郗礼离去接电话的背影,鼻尖突然一酸,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儿,她低头默默喝豆腐汤。
刚才还觉得好喝的豆腐汤,突然之间变得好酸,酸得她难以下咽。
贺郗礼走到门口,靠着墙,手机里传来女生的声音:
“阿车,你不对劲啊,刚你跟哪个小妹妹讲话呢,这么温柔?可不像你啊。”
绫苏苒继续说:“小妹妹声音可真好听,细细小小又软绵绵的,哎哟哟,去南潭可没多久呢,阿车就有情况了?”
贺郗礼单手插兜,淡道:“有事说事。”
那边电话被靳司屿接住:“绫苏苒抢我手机,阿车别搭理她。”
“你们什么时候月考。”
贺郗礼:“下周,怎么?”
靳司屿:“国庆我跟绫苏苒去南潭找你。”
贺郗礼两条长腿支着,笑:“行啊,带你们去野营。”
靳司屿:“在那边怎么样。”
他淡道:“还成。”
过了会儿,靳司屿说:“阿车,那个女人和她儿子搬到你家了,贺岭允许的。”
“郗姨闹了几场,被贺岭和那女人找记者堵了回去。”
贺郗礼脸上挂着的松散笑意消散,他从裤兜里掏出烟,想起什么,又放回去,语气冰冷:“是吗。”
贺郗礼没有表情时,侧脸冷峻,眉眼晦暗。
靳司屿停顿下:“还有不到一年时间,阿车,我们在京北等你。”
贺郗礼低笑:“嗯,知道。谢了。”
靳司屿原以为他被流放在一个偏僻小镇会就此堕落,可听到他的话,放下心来,也笑起来。
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贺郗礼啊。
他终究是要站在最顶峰的。
“行了,你别再说他们家恶心的事了。”绫苏苒说。
她揶揄道:“我还是更好奇在阿车旁边的女生,咱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能不了解阿车啊,身边女人一堆,可没见有哪个女生能近他身的,何况刚阿车那调调,陷入热恋了?”
贺郗礼没说话,回头,一眼看到在店里的温黎。
额前的碎发遮掩她眉眼,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勾勒出一圈柔光,她抱着他给的酸奶一口一口地抿,看起来清纯又乖巧。
他嗓子痒了下,浑身莫名也燥热起来,顿了几秒,哑声道:“国庆带她来见你们。”
“我靠,认真的?”绫苏苒兴奋地道,“我倒是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小仙女把我们阿车蛊惑得一愣一愣的。”
回应她的是手机挂断“嘟嘟嘟”声。
......
“贺哥,刚那谁打来的啊。”时延见贺郗礼过来,坏心眼地问,“该不会是在京北的女朋友?”
贺郗礼将手机放桌子上,勾起唇:“京北的朋友。”
“咦吁,谁信啊。”
温黎冷不丁撞上他一双黑瞳。
他看她做什么?
贺郗礼歪着头看她,声音慵懒:“温黎,你呢。”
温黎一愣,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信。”
只要他说的,她都信。
贺郗礼哼笑下:“有人信,这就成了。”
温黎心底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情也因为他的话而悄悄消散。
岑溪在对面看着他们两人,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着没吭声。
吃过饭,一行人回校。
待一分开,岑溪捏了捏温黎的胳膊。
在路上,温黎就已经注意到岑溪灼热的目光,她问:“怎么了?”
岑溪:“黎黎,我觉得贺郗礼喜欢你。”
温黎在风中愣了良久,急促跳动的心跳声才渐渐恢复。
“真的,你别不信啊。”岑溪说,“你见到贺郗礼为哪个女生打过架啊,在国旗下公然为你撑腰,不让你喝酒给你拿酸奶,还特意给你解释他没有女朋友。”
温黎心里隐隐也会在想他是不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可是,万一是她在自作多情呢。
好在这两天是运动会,温黎魂不守舍地在刷题与胡思乱想中度过。
周日,温黎照常七点十分下楼,可煤棚前并没有贺郗礼的人影。
她打开手机q.q,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很简单,几页就能翻完。
左边是他:【下来】
右边是她:【好】
偶尔他有事,也会给她发消息。
然而今天,温黎没有等到。
她抿着唇,等到了八点才垂着头独自一个人去店里。
一直到下班,温黎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就连他的q.q头像,也是灰色的。
周一,温黎给竞赛老师送卷子时,刻意往八班最后一排位置看了几眼,贺郗礼并不在班里。
一直到下午,岑溪汗津津地跑过来:“我天,贺郗礼被打了。”
温黎的笔掉在桌子上,眉眼染着急切与担心:“怎么回事?”
“还不是宋池,他俩早就积怨已久,加上这次运动会贺郗礼甩他那么多圈,宋池面子挂不住,找了几个人堵了贺郗礼。”
“这得打得多严重啊,连学校都没来。”
温黎握紧指尖,又怕被岑溪发现她的心思,佯装无意地问:“那贺郗礼现在在家吗,去没去医院啊。”
岑溪对此漠不关心,她咬着块水果糖:“听李奕祠说,他好像在网吧呆了两天,喊他去医院,他也不去,好像心情不太好。”
温黎心不在焉地看着桌子上的试卷,连平时做起来极其简单的题此时也觉得如若天书。
上完一节晚自习,温黎做了一件大胆的事,向苟爱国请了病假。
岑溪:“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诊所看看吧?黎黎,你生病了也得让我知道啊,咱俩是朋友。”
温黎第一次撒谎,脸都是热的,面对岑溪,惭愧又不安:“没事的,我回家睡一晚就好了。”
“那好吧,老师要讲课我帮你记笔记。”
“谢谢我的溪溪。”
-
温黎指尖攥着背包肩带,一路跑向她兼职商店旁边的网吧。
网吧里烟雾弥漫,呛得她咳嗽几声,听到声音,网吧里的人都朝着她看过来,各个染着发,指尖夹着烟,嘴里操着“来这边,那个房里有人,啊,被打死了”的话。
温黎第一次来网吧,拘谨到脸发烫,走到前台:“你好,我开,先开一个小时的吧。”
前台多见她长得乖,多看几眼,给她开了台机器。
温黎拿着条码,在网吧一楼仔细看了眼,而后上了网吧二楼。
刚上来,她一眼看到坐在偏僻角落的人。
贺郗礼面无表情地戴着耳机,一手握着鼠标窝在转椅里,屏幕的亮光照在他脸上,下颌线线条冷硬又凛冽。
他看上去很不好。
离得远,温黎看不清他身上哪里有伤。
她找了个附近他看不到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这样陪着,就能分担他的不开心。
没一会儿,贺郗礼搁在机器旁的手机亮了下,他看了眼,挂断电话。
他从桌上捞过烟盒,抽了支烟叼着,打火机“咔嚓”点燃一点猩红,娴熟地夹在指间,青白色的烟雾迷朦他的眉眼。
电话一直不断,贺郗礼似是不耐,接通,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突然站起来,“砰”地踹飞一旁的转椅。
“哗啦哗啦”椅子转动的声音招得网吧静谧一瞬。
“贺岭,你他妈再敢给我搞动作,信不信我弄死你!”
温黎从未看到他这样暴戾的模样,心跳声噗通噗通作响。
说完,他挂了电话,重新坐在那儿,只是这次,握着鼠标的手没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面无表情。
在温黎心里,贺郗礼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可他现在看起来倦怠又颓废。
孤零零的。
“卧槽,郑志洪来了,南潭一中的赶紧跑啊,教导主任来查人了!”旁边一男生路过窗户,随意瞥了一眼,大叫。
网吧里几个男生听到郑志洪来巡逻,连忙抄起手机,跑了。
温黎慌乱得不行,她没想到第一次来网吧就被老师抓个正着。
正想着该怎么办时,她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攥着,温黎抬眼,看到了贺郗礼。
贺郗礼握着她的手腕穿过走廊,来到后门,推门,带着她下楼梯。
温黎跟着他跑,她看着少年被风吹散的头发,背影高大颀长,她的心随着奔跑而急促跳动。
跑了大约几十米,她被贺郗礼捂着嘴推进附近仅仅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巷子里。
温黎被贺郗礼压到墙上,他的胸膛坚硬又炙热,她的额头抵在他的锁骨,浓烈的烟草味从他身上飘到她鼻尖。
他们的喘息声在寂静幽深的巷子里异常清晰。
“一中的别跑!”郑志洪从巷子边跑来,“周一不上课来上网吧,被我抓住,有你们好看的!”
贺郗礼单手撑在墙上,偏头将她挡着,他的存在感太强,温黎攥着指尖根本无法招架,她双脚踩在他的鞋上,听着他又或是她的喘息,浑身燥热,心跳剧烈得似是要跳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踮脚往后挪,像是要将自己镶进墙里。
贺郗礼的喉结近在咫尺,他低磁的声音震在她耳边:
“好学生不该来这里。”
温黎下意识抬头,映着月光,她看到了贺郗礼脸上的伤痕,他表情冷戾,与平时像是变了个人。
少了痞,多了几分冷硬感。
温黎眼神游离,他离得几近,鼻尖似是要与她相碰,她不敢呼吸,手心,甚至额头都浸了层汗。
她声音颤抖,睫毛抖啊抖:“我,我来这儿是要查资料。”
温黎不敢看他,但也能清晰地察觉到他笔直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炙热的呼吸烘在她耳畔,他低低地笑:“撒谎。”
贺郗礼今天像是变了个人,温黎也说不清是什么,危险又迷人,又有一种拒人之外的冷漠。
郑志洪走了,贺郗礼胳膊夹着温黎将她拎出巷外。
贺郗礼双手插兜走在前面。
温黎在身后跟着。
两侧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折在地面。
温黎看着两人的影子,心跳声还在砰砰作响,路过十字路口时,她突然喊住贺郗礼。
他偏头,一双眼不带丝毫情绪。
“贺郗礼,你能在这儿等等我吗?”
她看起来小心翼翼又认真的模样:“我马上就过来。”
贺郗礼没说话,薄薄的眼皮垂着看她,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
“五分钟。”
温黎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温黎生怕超过时间,买东西是用跑的。
等她回来时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还好,贺郗礼还在。
温黎拎着袋子快速跑过去,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顾不上喘息,将买来的药拿出来。
她弯着腰站在他面前,拿着棉签沾着碘伏,小心翼翼地在他受伤的眉骨,脸侧,轻轻擦拭。
贺郗礼掀起眼皮看她,目光深而黑。
温黎穿着白色的裙子,脸颊白皙泛着红晕,光洁的额头沁着层汗珠,杏眼又大又亮,专注地盯着他的伤口。
“你,你的手,怎么也受伤了?”温黎上完他脸上的伤,才发现指骨磨破了皮。
贺郗礼声音有点哑:“打人打的。”
他看着温黎,补充:“我没事,他们几个已经进医院了。”
温黎:“嗯。”
她坐在他旁边,拿着他的手,给他上药。
贺郗礼的手是她的两倍大,温厚又带着点茧,指节修长,分明是一双弹钢琴的手,炙热的烫意顺着掌心传递过来,像是羽毛在她心底划过,痒痒的。
温黎说:“好了。”
贺郗礼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温黎看不明白,刻意垂眸不看他。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将买来的奶茶递给他:“红豆布丁奶茶,你尝尝,很甜。”
甜的东西会让人开心。
她想要贺郗礼开心。
温黎半晌没见他伸手,抬眼,撞上他的眼。
贺郗礼视线落在她握着奶茶的手,眼皮撩过来时印出深邃的折痕,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漫不经心地问:
“喜欢我?”
11 等风
“喜欢我?”
温黎耳边再次传来这三个字,愣在原地,大脑当场宕机。
她的心脏停顿一秒,随后疯狂又剧烈地跳动,呼吸开始急促,指尖也开始颤抖。
温黎使劲儿用指甲掐着掌心,她在想她该说是,还是撒谎骗他说不是。
没等她选择出来个结果,贺郗礼眼皮下压,平静地说:“别喜欢我,我不跟人谈恋爱。”
温黎怔了几秒,才晃过神来。
她整个人像是被塞进冷窖里,心是凉的,身体也是僵硬的。
秋夜的风刺骨又凛冽,吹得她眼圈泛红。
温黎轻轻眨了下眼睫,忍着喉咙和鼻尖传来的酸涩不适感:“没有。”
贺郗礼漆黑深邃的眸眼锁住她,淡淡道:“没有就好。”
“我这人荤也坏,不值得你喜欢。”
温黎从未想过,人的心情这样的多样化,从春天到冬天的季节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坠入深渊也只不过是他一两句话的距离。
温黎朝他笑了下:“我家里条件不好,奶奶的身体也不好,所以,我的第一任务是学习,是要考好大学的,我也没打算在高中谈恋爱,对我来说,学习更重要。”
她声音软绵绵的,很轻盈,也很坚定。
可不知道为什么,贺郗礼听到后,心底总觉得有一瞬不舒服,烦闷又燥热。
半晌,他“嗯”了声:“挺好。”
温黎站起身:“以后别打架了。”
贺郗礼抬眼,黢黑的一双眼似是要窥探出什么。
温黎问:“你不疼吗?”
他轻哂:“不疼。”
温黎:“那你父母不担心你吗?”
贺郗礼脸色一秒瞬变,抬睫,眼底充斥着冷意:“温黎,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你管老子打不打架。”
温黎一僵,脸色苍白:“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她往前走几步,又拐回去,把还是温烫的红豆布丁奶茶放在他腿上,轻声说:“你还记得吗,开学前一天,你在巷子里帮了个女生,那个人是我。”
“贺郗礼,谢谢你。”
温黎咽下所有情绪,轻声说:“就当是那天你帮我的回礼。”
说完,她转身离开。
贺郗礼看着温黎纤瘦的背影,心底的那股燥意好像变得更糟糕。
一直走出他的视线,温黎挺直的脊背像是终于泄了劲,肩膀耷着,缓缓弓起腰。
最后,她抱着双膝蹲下来,像是一道紧绷的弯弓。
忍了许久的酸涩,化作眼泪沾湿她的裙子。
“温黎,你表现得很好。”她忍着哭腔,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安慰,“他应该不知道的,不会知道你对他的感觉。”
想起贺郗礼冰冷又讽刺的话,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委屈。
只是因为她喜欢他,他不喜欢她而已。
他有什么错。
错的是她自以为是的一腔孤勇,错的是她永远无法填满的欲.望,是她太过贪婪,是她不够满足。
如果女娲娘娘把她捏成他喜欢的模样,捏成喜欢的性格,那他是不是就会喜欢自己。
如果世界上有一颗吃了能让他彻彻底底喜欢上自己的药该有多好。
温黎忍不住又想,如果药有副作用怎么办,他吃了会生病。
可是这个世界里没有如果,这个世界的难题也永远解不完。
温黎在马路边待了一分钟,她擦干眼泪,独自一人走回家。
回到家,秦秀英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擦擦手心的湿意,走过来:“黎黎,怎么了这是?”
“没事。”温黎抱着秦秀英,闻着熟悉的气息,她摇摇头,“奶奶,晚上我能不能和您一块睡啊。”
秦秀英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也好久没和我们黎黎一块睡了,今晚奶奶给你挠痒痒好不好啊。”
“小时候我们黎黎可闹人了,不挠痒痒就睡不着,现在大了,比以前乖了也听话了。”
“可有时候,奶奶宁愿你不要那么听话。”
半晌,温黎调整好情绪,笑着说:“奶奶对我真好。”
“那是当然啦,黎黎是我唯一一个宝贝孙女,我不疼你疼谁?”
晚上,温黎打开手机,看着贺郗礼的头像,她看过无数遍早已牢记在心的消息,指尖一点,将他的q.q拉黑。
像是与她暗恋两年,也从未有过任何故事的初恋告别。
......
第二天,贺郗礼不到七点就到了温黎家楼下。
他依然站在煤棚下,手里攥着瓶凤梨酸奶,只是没有和平时散漫悠闲的心绪,时不时点开手机看一下。
到了七点十分,贺郗礼照常给她发:【到了】
下一秒,手机屏幕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
温黎虽然知道贺郗礼不会再来接送她回家,为了避免万一,她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出门。
到了学校,教室门还没开。等了几分钟,在学校住宿的学习委员拿着水杯过来开门:“今天这么早啊。”
温黎:“起早就过来了。”
上完早自习,苟爱国拍了拍讲桌,示意大家安静:“这周三,周四,周五月考。”
话落,教室里所有人丧着脸,一阵哭嚎。
“啊,这么快啊,明明刚周测,怎么又要考试。”
“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救命,我也是。”
“别嚎了,再嚎也挡不住要月考的事实。”苟爱国端着保温杯,笑着说,“那就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月考后就是国庆,七天假期。”
一阵拍桌子跺脚尖叫声。
“当然,除了七天假期,你们还有各科的卷子要做。”
教室里尖叫声变为唏嘘声。
之后,苟爱国把温黎和陈尚叫到门外:“数学联赛复赛在十月中旬,学校安排国庆假期补习三天,你们两个不要忘记。”
温黎:“知道了。”
许是将贺郗礼联系方式删掉,断绝了她的心思,温黎觉得她刷题效率高了不少,就连英语试卷的正确率也比以前提高了20%。
上午最后一节铃声响起,岑溪伸了个懒觉:“终于下课了,累死了,黎黎,你也太厉害了,坐一上午都不带动的。”
“走吧,找李奕祠他们吃饭,刚我给他发消息,让他给咱们占位置。”
听到和贺郗礼相关的人,温黎抿着唇:“溪溪,我不去了,竞赛老师布置的作业我还没完成,下午第二节课之前我得给老师送过来,你和他们吃吧。”
“啊?”岑溪抱着她胳膊,“不要吧,黎黎你已经够瘦了,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呀。”
温黎笑了下:“不吃饭我就成神仙了,我把这几道题做完就去买吃的。”
“好吧,那我走了。”
“嗯。”
到了餐厅,时延只看到岑溪一个人过来,他欸了声:“温妹妹呢?”
贺郗礼靠在椅背上,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岑溪。
“黎黎在写数学竞赛试卷,最近她还挺忙的,这周月考,国庆她还要补三天的课,放完假就要参加竞赛复赛,真的好忙啊,要是我都要崩溃了。”岑溪吸着面条一边说。
过了几秒,贺郗礼轻呵了声,更多的是嘲讽。
岑溪被他这幅模样吓得不轻,她小心地问李奕祠:“贺郗礼怎么回事啊。”
“表情黑得吓人,有点恐怖。”
李奕祠觑了他一眼,轻笑:“谁知道呢,可能跟谁闹矛盾了。”
时延咽下嘴里的食物:“别说,今儿早自习快结束了贺哥才来,那脸沉得快滴水了,还是踹门进来的,动静“砰砰”地,当时那气场那架势......教室里真就没人敢吭一声,背书的都没敢再背,心有灵犀地都开始默念起来了。”
“还有啊,大课间的时候,我们班一男生跟他同桌打闹,不小心撞到贺哥的桌子,可能那男生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是没道歉还是怎的,贺哥冷着脸让他滚。”
“说真的,那一秒,我觉得那男生都快吓哭了。”
岑溪咽了下口水:“......”
匆匆吃过饭,一行人放餐具。
贺郗礼顶着张棱角分明的脸往教室走,中途被一个女生拦住。
女生递给他一封情书:“贺郗礼,我喜欢你。”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道:“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所有人都知道贺郗礼这人行事举止浪荡又随性,和女生都是玩玩儿,当不得真,可即便是不作数的恋爱,她也愿意试着撞南墙。
贺郗礼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我喜欢看着乖的,听话,漂亮的,比你高,比你瘦的。”
说完,他突然低头嘲讽地笑,抬眼时已恢复原本淡然表情:“问这些有用吗。”
“喜欢这个词是特定词,心里一旦对那人有了清晰的框架,那就离喜欢她不远了。”女生忍不住问,“你......你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贺郗礼烦躁地皱眉:“不知道,我他妈还没弄明白呢。”
“那女生是来跟你告白的?”时延和李奕祠走过来,“被你拒了?看着都快哭了。”
贺郗礼插着兜,睇他一眼:“想什么呢,她丢了样东西,被我捡到了。”
不远处的女生听到贺郗礼的话,眼眶泛红,明白他这么说是保护了她的尊严和面子。
像贺郗礼这样的人,谁能抵抗的了,谁又能将他彻彻底底地忘掉。
回到教室,贺郗礼戴上鸭舌帽,敛下眼,下颚线锋利冷硬,双腿交叠翘在桌上,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
他一手把玩着手机,头也不抬:“有人拉黑你说明什么。”
时延听到后震惊脸:“卧槽!有人拉黑我贺哥?谁啊,这么有勇气!”
贺郗礼耷拉着眼皮,侧脸冷寂凛然,没吭声。
“是女生?我去,真是女生拉黑你啊,不是,你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啊。”时延压着凳子,“我突然心里平衡了,原来我们天下第一帅的贺贺竟然也有女生讨厌。”
贺郗礼转头看他,眼睑半敛,目光冷飕飕的,充满着威胁的味道。
时延秒怂,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贺哥怎么可能有女生讨厌呢,爱还来不及呢。”
“不过,拉黑你肯定是你做的不对,办法只有一个,哄啊。”
贺郗礼停下转手机的动作,撩眼觑他。
“女生很好哄的,何况你长得那么帅,说不定看到你的脸,你的妞儿气就消了。”
时延刚说完,只见贺郗礼站起来,抄起手机走出教室。
“贺哥,你去哪儿?”
“......”
时延看得目瞪口呆,对一旁的李奕祠道:“完了,贺郗礼他完了,他好像坠入爱河了。”
“是我瞎了,还是天塌了,他贺郗礼居然放低姿态去哄小女生?”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也不知道贺郗礼要哄的妞儿咱们认不认识。”
李奕祠意味深长地笑:“有一就有二,这只是开始。”
......
岑溪回来时,温黎已经将竞赛老师布置的四道大题做完了。
“黎黎,这两天你怎么了,跟失恋一样闷闷不乐的。”岑溪坐在她旁边,撑着下巴看她。
温黎笔尖在试卷上停了瞬,她笑:“没,过完国庆就要参加复赛,假期忙,我怕题刷不完。”
她们坐在临走廊的那一排,午后的太阳将她整个人拢在光里,肌肤透亮白皙,岑溪看得有点呆。
“我们黎黎这么漂亮,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她好奇地问。
谁也没看到贺郗礼此时就站在走廊,她们那一排的窗户旁。
他手里拎着兜零食,里面有面包,零食,还有杯温热的红豆布丁奶茶。
温黎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抿着唇:“长得干净,温柔,不抽烟不打架也不会染发,一看就是好学生,这样的男生会让我有安全感。”
“啊!”岑溪瞪大眼,“那不是李奕祠吗?!”
温黎看着她受惊的模样,被逗笑:“你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啊。”
她所说的是与贺郗礼相反的形容词。
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忘掉那个人。
岑溪臊得去挠她痒痒:“行啊温黎,几天不见你变坏了。”
两人打闹着,没有看到贺郗礼沉着脸将一兜零食扔进垃圾桶。
接下来三天,南潭一中举行月考,白天考试,晚上上自习课。
周五考完试,各科课代表抱来各科假期的作业,试卷。
“我天,数学七张卷子,语文四张,英语四张,物化生各三份,总共将近二十张卷子啊!”
“兄弟,除此之外,语文和英语还有背诵任务。”
“啊,我不想放假了。”
“......”
教室内瞬间哭嚎一片。
话归这么说,放学铃声还没响起,同学们数着倒计时已经将书包收拾完毕。
苟爱国站在讲台上:“孩子们,国庆七天假,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好了,祝大家国庆快乐,节后见。”
“老班同乐!”
放学路上,岑溪挽着温黎的胳膊:“黎黎,国庆你有空吗?”
温黎偏头,问:“怎么了?”
“贺郗礼京北的两个朋友要找他,他们几个人要去青野山露营,邀请咱俩一起。”
温黎脑海里还回荡着贺郗礼那天冷冽的话,她抿着唇:“我不去了。”
岑溪叹气:“贺郗礼其中一个朋友就是那天在烤肉店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女生。万一他逗咱们的,那女生其实是他女朋友或者暧昧对象,这样就剩我一个女生,而且和他们也不熟,多尴尬啊。”
温黎右眼皮跳了下,心底还是涌现出几分涩意。
“去吧去吧。”岑溪撒娇,“好嘛,就当陪我休息两天。”
温黎犹豫几秒,半天点头:“好。”
......
国庆前三天,温黎白天照常去学校补课,晚上在店里照看生意。
十月三号,温黎被时延拉进一个q.q群里。
群名简单明了——《青野山野炊之旅》。
这个群名被几个人攻击俗套,倒也没再更换。
温黎下意识点开群成员,发现贺郗礼的q.q头像换成了全黑头像,网名还是“l”没变。
她看了会儿,发现除了他们几个,还多了两个人,应该是贺郗礼京北的朋友。
【绫苏苒:@l,我和靳司屿到南潭了,快来接驾[勾.引]】
【绫苏苒:限你二十分钟过来】
【l:。】
温黎合上手机,没再看。
晚上,群里的消息达到了99+,还有艾特她的消息。
【时延:@全体成员,贺哥跟他两个朋友住一块,明天早上八点出去,他们三个开车接咱们[激动]】
温黎看了眼,只剩下她和贺郗礼没有回应。
不回复不礼貌,温黎低头,指尖一动:【收到。】
一秒后,手机震动。
【l:收到。】
温黎的心跳了下。
贺郗礼在她后面发了一样的话。
温黎不再胡思乱想,刚要关掉手机,发现绫苏苒加了她的q.q。
她怔了良久,最终同意绫苏苒的好友请求。
......
第二天大早,温黎顶着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等她收拾完背包下楼,一辆黑色的九座商务车已经停在她的小区门口。
最后一排的车窗滑下来,岑溪对她摆手:“黎黎,快上来。”
其余车窗都是关闭状态,温黎分辨不出贺郗礼在哪儿坐,只希望她和他不挨在一块。
她小跑过去,刚要拉车门,“呲啦”一声,门被里面的人拉开。
车内的光线晦暗,可温黎还是一眼看到了贺郗礼。
几天不见,贺郗礼的头发染回黑色,剃了板寸头,衬得轮廓更加深邃冷硬,他穿着黑色机车服,工装裤,短靴,骨子里透着桀骜不驯的野痞劲儿。
好像比之前更抢眼了。
温黎抬脚的动作顿住,心脏的跳动声一下接着一下。
他敛着薄薄的眼皮,如刀刃锋利直白地朝她刺来:“上来,挡路。”
温黎只好硬着头皮上车。
坐在副驾驶的绫苏苒扭头,揶揄道:“阿车,这么凶人家干嘛,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你才会有人喜欢啊。”
温黎的脸颊隐隐烧起。
“贺哥这次怎么想起来剃头了?还把头发给染回来,变化不小啊。”时延说。
贺郗礼摸了下寸头,玩味道:“不帅?”
“帅啊,酷毙了,一看就是个痞子浑球,小女生就喜欢你这种坏种。”
贺郗礼哼笑:“爷这是根红苗正的男高中生。”
“哟哟哟,贺哥六啊,您染黑了看着也不正经啊,这哪儿有根红苗正的意思,该不会是哪个小女生喜欢这种类型的你才为爱染——”后面的话,被贺郗礼一个眼神掠过去,怂得闭上了嘴。
温黎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
靳司屿在前面开车,车内放着音乐,商务车朝青野山驶去。
青野山环路多,离南潭镇一百多公里,需要开车两个小时,山路颠簸,又是将近三百六十度的环道,撞得温黎有些头晕。
绫苏苒偏头就看到温黎蹙着眉靠在车窗,面色不佳的模样:“小美人,你脸怎么这么苍白,不会是晕车吧?”
温黎:“可能昨晚没睡好。”
贺郗礼瞥她一眼,抬起眉骨:“伸手。”
温黎愣了下,对上他漆黑的眼。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随后丢给她几样东西。
温黎低头,三颗彩色的糖果掉落在她手心。
“阿车。”绫苏苒挑眉,揶揄道,“有我的没啊,我也有点晕车啊。”
贺郗礼两条长腿存在感极强,大剌剌地敞着,似是无意地撞到温黎的腿。
少年炙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隔着衣料传递而来,结实有力。
温黎一僵,小腿往左移。
稍移动一些,男生的腿再次撞在她膝盖。
像是故意的。
温黎抬眼,贺郗礼直视前方,侧脸冷峻,淡淡道:“没有了,晕车你找靳司屿。”
她小腿又往左边靠。
绫苏苒:“切,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就变得这么狠心。”
他哂笑:“狠心?”
温黎察觉到旁边那人的腿再次撞过来。
以及一道刺背的目光。
贺郗礼在寂静的车厢内,突然低笑出声:
“那哪儿能有某人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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