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悍王》 第一章 穿越而已,怎么还带来俩锤子? http://.biquxs.info/

李杰死了。 灵魂像一只发光小蝌蚪般飘荡在虚无空间中时,他还是有些懵逼的。 但他并不后悔。 作为一个实习生,他有幸和导师参加了西安城外一处王侯级墓葬的发掘工作。 当开启那副黑漆棺椁的时候,墓顶悬挂的两只似乎是镇墓用途的大锤子突然掉了下来,下方正对着导师的脑袋! 站在身边的李杰脑子一抽,及时将老头推到一旁,然后他就变成了这团光球儿... 他身边同样有着无数光球汇成一条发光的河流,向着一个方向飘逝。 “原来真的有灵魂,那么这条河流的尽头是不是鬼门关?” 他正想着鬼门关后是否还有什么黄泉路、奈何桥、十殿阎罗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直接将他撞出了这道灵魂河流,飘向未知的混沌深处。 广明元年冬,深夜,小雪。 北邻大明宫,西邻太极宫的长乐坊一处府邸正房中,在昏暗烛光的照射下,李杰躺在一张大床上两眼发光。 “床榻镂刻百兽,帷幔绢纱绣着唐草并点缀着璎珞青玉挂件...” “被面丝绸缝制,填充物似乎并非棉花,而是某种动物毛发...” “寝室正北无窗,前厅由八扇屏风相隔...” “这好像是唐宋明哪一朝勋贵的卧室布局啊!” “不对!” "卧室的前厅居然设置了罗汉椅、榻侧置桌与案几,这是标准的唐式布局!" 李杰“蹭”地坐了起来! “没错了,唐朝风气开放,经常在自己的寝室会见亲朋,登堂入室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断不会是宋明时期。” 低头看了看那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白暂手臂,他又躺了回去,并闭上了眼睛。 因为床头还趴着一个梳着双髽(zhua)髻包包头的小侍女,寝厅的角落还坐着几个人,手中拿着刀剑假寐,他怕惊醒他们。 这安保级别可不低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买糕的! 穿越这种极不靠谱的事儿他遭遇到了。 没有感叹什么“我是谁?”、“我在哪?”、“我不是死了吗?”这样的白痴问题。 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思绪。 他开始认为这是做梦。 舌尖都咬出血了,疼得直哆嗦。 小兄弟还在,避免了男魂女身的尴尬,不然还不如一头撞死。 需要思考的是,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别看目前见到的都与唐朝相关, 谁又敢保证这里就是唐朝? 异世啊,虚无王朝,架空历史的网文又不是没看过。 还有就是, 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回到了唐朝,或者是一个与唐朝文明相似的玄幻,修仙世界,还是什么平行,错乱世界。 需不需要修炼,炼气,魂力,异能,或者搓火球的魔法? 再来个什么搬血境,锻骨境,列阵境... 然后一拳打爆行星,独断万古? 又或者是个什么庶子,有个恶毒的主母,睚眦必报的兄弟正谋划着让他人间蒸发? 再或者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柴,等着什么未婚妻上门退婚,来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戏码? 但最好别是什么赘婿! 他知道,在古代,赘婿的地位可没网文电视剧里描述的那么美好。 就一生育工具! 遇到兵荒马乱的年代,被征兵戍边履行劳役的活儿都是这帮赘婿顶在前面的。 但目前来看,就赘婿这个可能性最小,除非他已经“嫁”进来了... “按照套路发展,这时候应该融合原主儿记忆了吧?还有,咱的金手指啥时候到位?” 正想到这儿,脑海中就开始出现大量回忆的画面。 从穿开裆裤撒尿合泥,到少年时与另外一个小哥哥偷看宫女洗澡,再到如今遇刺被吓晕过去... 记忆很碎片化,断断续续地一股脑地全都涌入心底。 他使劲眨巴一下眼睛,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总体来说他的魂穿技术不错,居然附到了唐末寿王李杰的身上! 看意思还真的回到了真正的唐朝。 难道穿越者符合的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同名同姓? 他是学历史兼修考古的,虽然主攻科目是近现代史,但熟悉古代正统帝王的平生是基操。 而最主要的是,不同于那些汉迷、宋迷、明迷, 虽然依然攻读自己的主攻方向,却也对唐末和五代十国这一时期很有兴趣。 李杰,后改名李敏、李晔。 唐昭宗! 最后逃到洛阳被圈禁,直至被部下几刀剁死... 不过还好,这是二十年后的事儿了,暂时不用考虑太多。 不好的是, 此时的大唐天子正是他的五哥, 历史上著名的昏君,足球皇帝—唐僖宗李儇(xua )! 另外,作为京畿之地的重要门户潼关之外,正有六十万农民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扣关而入,直捣长安的可能! 而不久后,黄巢攻破潼关,直奔长安而来,守军直接放弃了抵抗! 唐僖宗则在得到消息的当晚就带着极少的重要臣子皇室狼狈地跑到了四川,扔下长安几十万百姓和官员宗室等死... 至于逃走时带没带上他这位六弟一块跑? 他有些记不清了,也许大概吧! 一晚上人就没合眼,不断回想着唐末这段时期发生的各种大事件。 而无疑,黄巢攻破长安是最重要,也是代表唐朝彻底衰败的转折点! 天色蒙蒙亮,大概是冬月七点多钟的时候,他再也躺不下去了,猛然坐了起来。 这一举动马上惊醒了床边的侍女。 “殿下,您可是要更衣?” “嗯?” 李杰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就是一愣。 倒不是见色起意,因为他目前只能看到一个脑门儿,年纪最多不会超过十二岁。 而是她说话的口音! 记得有专家曾证实唐朝官话极为接近广东话,九声六调,并夹杂着河洛的北方雅言。 而此时在他听来,更像是广东人学说河南话,完全没有陕西话的影子,却一点也不违和,还挺好听。 他暗暗嘘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就是广东人,上的大学在河南,发音方面刻意掩饰一下应该能蒙混一时。 “今乃何日何时?” 小侍女心中有些奇怪,怎么寿王的声音变得沉闷了许多,有些怀疑,却不敢抬头去看,想来是昨日遇刺吓得还没缓过来。 “回殿下,今日是冬月初十,应该已经过了寅时,大概是卯时一刻。” 冬月初十? 李杰翻了翻眼珠子,实在想不起来黄巢是不是就在这几天打过来的,被子一掀就准备下床。 “哎呦!” 腿往床沿挪动时感觉踢到了铁板上,一只西瓜一样的大锤赫然在目! 他捂着自己脚丫子仔细看了一眼。 怎么和在古墓中砸死自己的那对大家伙那么像? 一扭头, 好家伙,床的另一边出现了另外一只,刚好一对儿! 他这一声一下子就将寝厅四个负责保护的护卫惊到了。 “嗖嗖嗖~” 人影闪动,兵器出鞘! 两柄横刀直接架在了小侍女的脖子上,另外两人则一同守在他的床头。 “殿下,您没事儿吧?” 李杰有些无语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 “不关她的事,这俩大锤是你们放到我床上的?” 几人这才看到他床上的那俩儿泛着金光的大家伙,一脸疑惑。 “回殿下,非是吾等所为。” 其中一名孔武有力的护卫将刀归鞘,试着抓住锤柄一抬,臂膀就是一抖, “好家伙,最少百斤以上,这是人能用的吗?” 这引起了李杰的好奇心,也不急着下床了,而是盘腿坐在床上,仔细观察起这对大锤来。 一看才发现,不能说是像西瓜,准确来说应该像南瓜。 每只分做十六瓣,金银两色交错其上,锤头上凸起一个枪尖,上下用紫铜祥云装饰。 锤柄不知是什么木料所制,作最下方坠着马鬃与金丝糅杂一起的带子,应该是方便挂在马鞍上。 而最吸引他的则是锤柄上篆刻的四个字。 一只用小篆写着“擂鼓”, 另一只写着“瓮金”! “嘶...” 他突然想到那座唐宋时期古墓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斑驳墓碑, 难道那是李渊第三子,卫王李元霸的墓? 试着握住锤柄,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如洪流般涌入体内... 第二章 元霸之力! http://.biquxs.info/

“你们先退下!” 李杰一边感受着身上蓬勃的力量感,一边下了逐客令,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当他再也感受不到有力量传入体内后,一下跳下床去,光着脚丫子在冰冷的青砖上做了几个扩胸运动。 “身高应该还不到一米七,体型偏瘦,长得倒是不错,要找缺点的话,就是手臂似乎太长了,都快摸到膝盖了!” 而事实上,陇西李家嫡系无论男女就没长得差的。 “嗯,广元元年,这李杰应该还不到十五岁,还有发展潜力!” 他照着一旁的铜镜对这具身体做了一个粗浅的感官判断后,就将目光投到了那对擂鼓瓮金锤上,有点跃跃欲试。 “元霸之力!在这个力量为尊的残唐,的确算是一挂了!” 后世很多"砖家"都对演义中的"斗将"不屑一顾,认为在战争中不过是匹夫之勇,对整场战斗作用不大。 进而否认真实的历史上有过多的实例,不过是因为特殊环境下造成的个别现象而已。 但李杰虽然钻研的方向是近现代史,却知道这种行为在宋元之前是极为普遍的,尤其是在隋唐五代这个时期,极其崇尚个人勇武。 而到了宋元时期,随着火药的发展,斗将才逐渐退出两军对垒。 敢独自跑出来叫阵,一门红衣大炮就把你轰成渣渣儿,傻子嘛? 他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伸向锤柄,轻轻一提就拿了起来。 用手掂了掂,刚刚好。 他怕是错觉,或者这锤子就是个里面空心的样子货,马上一松手。 “嘭!” 地面上两块完整的青砖瞬间四分五裂,砸出一个小坑来。 “再试试!” 他又怕这种力量只作用在大锤上,随手捡起一块青砖的碎片用力一握后,手一展开,青色粉末洒落一地。 拎着瓮金锤走到寝厅,往罗汉椅的边上一扔,他这才感觉肚子在咕咕叫。 “阿彩,饿了!” 冲着房门喊了一嗓子后,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中衣,一条青色的裤子,还光着脚丫子。 左右看看没人,拉开裤子一看,里面标准的兜裆布,跟相扑似的很不舒服,再加上门缝透进来的丝丝寒气... “嘶~” 打了一个冷颤,马上回到床边找衣服了。 当他穿上一身圆领墨黑色的长袍,蹬上一双高脚洒靴在房间中感叹满屋子都是古董,甚至还有很多不曾出现在史料上的器物时,那个叫阿彩的小侍女已经托着早饭走了进来。 结果一看到穿戴整齐的李杰,马上又跪了下去。 “殿下,可是奴婢伺候得的不好,怎能让您自己更衣?” 李杰撇了一下嘴,规矩还真多! "起来吧,没你什么事!" 虽然知道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有着太多规矩,但他还是不能适应。 身份越高,规矩就越多,单单是普通的祭祀先人时,三叩九拜都是底层百姓的形式,到了他这种级别的,不折腾你一天根本就不算完。 拿起象牙白的筷子,小心地托起面前那只越窑青瓷的小碗,生怕一哆嗦,一个小目标就??了。 他一边低头喝着米粥吃着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制成的腌菜,一边开始回想昨天遇刺的情景,总感觉哪里不对。 根本就不像京兆府回话说的那般,是附近州府流窜进长安的游侠儿。 “抢劫?” “呵呵,脑子进水了才会冲进层层护卫的马车吧?” 直到吃完早饭也没琢磨出来谁要对付他,毕竟按照记忆中,李杰近期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不是蹲在府中读书练字就是被唐僖宗李儇召进大明宫踢球扭秧歌儿。 “阿彩,你去书房帮我找找有没有什么练习锤法的书籍!” 阿彩正盯着那对儿立在一旁的大锤发懵。 虽然这东西来历稀奇,但就自家殿下这小身板儿,他抬得起来吗? 但看到李杰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是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出去。 有人将炭盆送进来,他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笔墨打算画一个四角裤衩的图让人去做几条时,门外传来通报声。 “殿下,大明宫的张公公来了,说是陛下召您进宫。” “哦?” 他放下手中刚刚润好的毛笔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内侍宫服的中年人弯着腰站在台阶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 果然脸色白净没胡子。 也正是在唐朝,太监这个专有名词才正式出现。 李杰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太监的出处,乃是主管大明宫文娱活动的张丙臣,正六品,负责类似为李儇搜集什么好玩的,分管一部分掖庭宫乐坊事务,非常熟。 其实他的寿王府也有四五个太监的,只不过原主根本就不把他们当回事儿,基本就没在其记忆中有清晰的画面。 而李儇打发他来,自然和什么政务无关,肯定又得了什么新玩意儿,找他进去一起玩的。 同时,只怕与昨日傍晚的遇刺有关。 当然,即便是李杰这种与皇帝关系极为亲密的兄弟也不允许随便参与朝政,这是唐明皇李隆基留下的规矩,除非你是太子。 李杰还算好的,最少凭着其母曾经照顾过幼年丧母李儇的恩情,及能玩到一起的原因早早开府,并拥有了一座占地极大的府邸,不过十岁时就遥领了一大堆的虚衔,过得极其滋润。 当然,此时的开府仪同三司也是个虚名,没有什么幕僚,私属军队,只是象征性地调来不足百人的羽林军,还隶属北衙管理。 总体来说,就是一个更有钱的大地主而已,在朝堂上没什么话语权。 而他的那些兄弟,包括自己的亲弟弟睦王李倚都蹲在十六王宅里,一切都归内侍府监视管辖。 想到这里,李杰隐约联想到了什么,但还有些地方没想通。 "寿王殿下,陛下着奴婢来召您进宫。" “有劳张公公了!” 他尽量将声音降低,避免因口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走过层层院落,感叹着自己府邸的宏大,不久就出了府门。 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负责护卫的随从增加的到极致。 八十名羽林军的安保队伍! 这是一个亲王能享受到的最高待遇了。 二人因为非常熟悉,尽管张丙臣不愿意,还是被他拉进马车,他有话要问。 “张公公,你对本王遇刺有什么看法?” “呃...” 浓眉大眼的太监摸了摸光洁的下巴, “回殿下,自然不是什么游侠儿失心疯地抢劫。” 然后,习惯性地左右看了看, 低声道:“今早从京兆府传来消息,那游侠儿据说因抵挡不住严刑拷问死了,但蹊跷的是,皮都给扒了,现在想找人辨认其真实身份都没了出处!” 李杰点了点头,典型的杀人灭口! “就没查查行刑之人?” 张丙臣摊了摊手,“三个人全都在家被杀,连带着几十口子家小一同没了脑袋!” 真狠啊! 李杰第一次感到了封建社会的严酷,自己的一次遇险居然在一夜间令几十人丧命,这在新社会根本就不能发生。 “本王自认没得罪过什么人,到底是谁这么想杀我?” 他能这么问,是知道张丙臣绝对忠于皇帝李儇的,太监中也有好人。 “奴婢不敢说,也不敢猜...” 张丙臣吓的直接车厢中跪到了李杰面前。 看着双肩不住发抖的老公公,李杰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了下来。 “既然不敢说,那就写下来,本王保证不入第三人眼!” 张丙臣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一咬牙,用手指在车厢的波斯地毯上比划了几下,然后几乎耗尽全身力气,直接瘫在了那里。 田! 看到这个字,李杰的瞳孔急速地收缩了一下。 在原主的记忆中,被这老家伙盯上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撩开遮挡车窗的厚布帘子,队伍正好路过十六王宅的高大围墙,他的四哥威王李侃、六哥吉王李保和亲弟弟睦王李倚正圈养在里面。 而脚下正在走的这大街,七年前,三哥蜀王李佶就倒在血泊之中,杀他的就是当时的枢密使、大太监刘行深! 如今,刘行深在权力争夺之中败下阵来,已经很久不曾参与朝政,击败他的人正是这个"田"字之人, 神策军中尉,内侍府监,宫内宫外权力已经达到顶峰的大太监——田令孜! 如果在历代论祸国殃民,导致一个王朝彻底衰落的宦官人选,这位绝对能排进前三! 唐僖宗英年早逝都和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但这不正是唐末皇帝们的真实写照吗? 宦官专权! 李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张丙臣低声道:“张公公起来吧,感激不尽!” 他的寿王府本就与大明宫隔着一条街,如果在后花园开个门都不用坐马车,几步就到了。 但这不合乎规矩,有藐视皇权之嫌。 所以只能从自家南门出来,绕个大圈才能到大明宫的侧门“望仙门”,至于正门“丹凤门”,那是皇帝用的。 此时早已过了上午八点,也正是散朝的时候,众多朝中大臣正陆陆续续地从望仙门中走出来,与他正好相遇。 为了自保,之前的李杰很少与这些人打交道,最多也就是点点头。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一个个都面露惶恐之色,甚至有些兔死狐悲之相。 因为随着这些人出来的还有一队抬着五具尸体的金吾卫! 已经走下马车的李杰和张丙臣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诧。 几具尸体连块白布都没遮盖,一看就是被金瓜击顶而亡,其中一个赫然是兵部主事温季修,宰相卢携的亲信! 张丙臣眯眼又扫了一下,低声道:“都是卢相公的亲信之人,看来田中尉是打算用卢携当替罪羊了。” 李杰点了点头。 卢携这个人原主也没什么大印象,前期还是不错的,但这两年说是得了风症,八成就是精神病之类的毛病吧,屡屡在重大国事上出错,不然,黄巢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攻陷东都洛阳,直接打到潼关之外。 的确该敲打敲打了。 但所有人却都明白,卢携可是田令孜一手提拔上来的,任何从他手中发出的决策后面都隐隐有田令孜的影子,被认为是当了替罪羊也无不可。 一日连杀五位朝中大员,这位明摆着就是在杀鸡儆猴,震慑满朝文武! “祸害啊!” 他心中感慨了一下,一撩衣摆,走进了望仙门。 第三章 这老贼一定要找机会除掉! http://.biquxs.info/

没有走大明宫最中间的那条路,先是穿过左金吾卫的前宫驻地,路过含元殿,再进入皇帝平时用来日常办公的宣政殿一侧,最后才从崇明门进了真正属于天子日常私人生活的范围。 这条路他以前很少走,跟着张丙臣贴着大明宫女墙下的石子路正随意聊天,就听到前方传来嘈杂争论之声。 转过一片假山,就看到一名身穿极为高大彪硕的绿袍太监正带着四名灰衣太监站在前方的路上,一群宫女被拦住去路。 这人对着为首的一名宫女正在满嘴喷唾沫,离着老远似乎都能闻到口臭味儿。 “阿荣,某家能看上你的你的福气,只要你同意,以后不但没人敢动你,而且连这苦差事都可以免了,跟我走吧?” “田文儿,我们是德太妃的人,你就不怕她老人家告到陛下那里?” 这宫女声音清脆,因为是背对着李杰等人,瘦瘦小小的十分单薄。 田文显然已经看到了对面转过来的李杰,却毫不在意。 “嘿嘿,那老妇人天天不问外事,怎会为你区区一个下等宫女去叨扰陛下?识相点,今天就是扛也要把你扛到咱的院子里!” “田文?” 李杰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却是那种厌恶的熟。 张丙臣也是皱了皱眉,走过去道:“田少监,寿王在此,您是不是先让一下?” 却一句没提他当着几人面前强抢宫女的事儿,显然对此人极为忌惮。 田文好像才看到李杰一样,马上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呦,原来是寿王殿下,奴婢没看到您,实在是该打!” 语气没一点尊敬的意思,只是对着身边几个宦官和那几名宫女呵斥道:“都眼瞎了?还不快把路给殿下让开!” 李杰本对这种宦官调戏宫女的破事不感兴趣,后宫藏污纳垢的事情多了, 一个无权王爷也没必要参和,惹自己一身骚。 就打算径直过去,权当没看到,毕竟李儇还等着他呢。 但当他与田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于是停下脚步,先是歪头看着一脸敷衍的田文。 然后对身后的张丙臣问道:“张公公,后宫之人妄议陛下及嫔妃者,是不是犯了不敬之罪?” 张丙臣瞪大了眼睛,这往日行事谨慎,决不过问后宫事物的寿王今天有些不正常啊! 他支支吾吾地回道:“殿下,田少监的确是犯了不敬之罪,奴婢,奴婢...” 田文乃是造作监的少监,官职从四品,可比他这个正六品的主事大了三级,更何况此人乃是田令孜的义子,这才让其有在宫中胡作非为的底气。 看着张丙臣吭哧了半天没说出个一整句囫圄话,李杰笑了一下,也没为难他。 转头对面露一丝惶恐的田文说, “不敬之罪啊,轻则三十庭杖,逐出宫墙,重则处死。不知田少监打算选哪一个?” 田文脸色一变,阴沉地回道:“寿王,你可别忘了某是谁的人!” “对啊,田中尉小王也是不敢得罪的,但若是陛下问起,我也不能说谎啊!” 他把身子往前一探,小声又道:“要不这样,我代陛下打你一拳意思意思,就当做是惩罚了,陛下那里也好交待?” 看着对面这位身体还没长开,细胳膊细腿的少年,田文琢磨了一下。 他知道一直以来这个寿王是极怕田令孜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抗打击能力有着蜜汁自信。 虽然身体少了一个核心零件,但他身材高大,平时也勤练马上马下的武艺,拥有一点都弱于禁军的体格,即使是弓着腰,都比李杰高出三寸,能把整个人都装进去。 就这寿王的小体格,就算和当今陛下一起练过武艺,一拳的力道撑死也就能打倒一条狗吧? 权当是哄孩子玩了,虽然有义父撑腰,但少给义父惹不必要的麻烦也是义子的本分。 “那奴婢就先谢过殿下的体恤了,咱身体结实,您用力打!” 田文站了个马步,将全身的肌肉都调动了起来,隔着外衣都能看到胸大肌在蹦。 “好嘞,本王一定会用全力的!” “还请快点儿,奴婢还有要紧的差事办呢!” “你可要撑住啊,本王的小拳拳可是很厉害的!” 站在一旁的张丙臣看着眼前的画风,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随后,就看到寿王一个箭步冲到田文身前,一个上勾拳就击中了对方的胸口。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田文的胸部凹了下去,眼睛似乎突了出来,人似乎撞上了狂奔中的疯牛,向上飞起大概三米多高后,嘴里喷着血就挂到了一株古松的树杈上... “咕噜~” 他们不约而同的缩了下脖子,咽了一口唾沫, “杀人了!” 跟随田文的几个小太监吓得不知所措,那几名宫女则全都瘫在地上。 张丙臣看着松树前沉默的李杰,眼中的震惊之色一直都没有消散。 “这寿王何时拥有了如此恐怖的神力?” 直到此时,李杰才真正体会到“元霸之力”的恐怖! 之前的预想中,田文体格健硕,体重最少都有一百八,自己这一拳也没尽全力,最多将他打得后退几步,受一点伤罢了。 可此时,似乎是要把人打死了,过程还有点夸张。 搭在树杈上的田文还没断气,一边吐着血,一边艰难地把头抬起,狰狞地一笑, “李...杰,义父不会放过你的,就像当年刘行深没有放过蜀王一样,你必...”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歪脖儿,身体就像搭在衣架上的破布, 挂了! “三皇兄!” 李杰脑海中闪过一个俊美少年的画面,却转瞬即逝。 甩了甩手腕,转身对着瘫在地上的人喝道, “所有人都给我滚到内侍府找间空房待着,谁的嘴巴要是不严,你们知道后果!” 那名曾被田文威胁的宫女跪伏在地上回道:“谢殿下相救之恩,奴婢姐妹必守口如瓶!” 几名小太监走的时候似乎都尿了裤子,完全被今天寿王的所作所为吓傻了。 石子路上就剩下他和张丙臣。 李杰忍着心中不适将田文的尸首从树杈上拽下来, “殿下您鲁莽了,这宫中杀人,实在是大罪啊! 还有这尸首如何处理,若是被田令孜的人看到,只怕...” 张丙臣的两条眉毛纠到一起, 李杰一笑,随手将尸体扔到宫墙脚下, “昨日本王遇刺,今早得到密报,田文正是幕后之人。刚刚与之狭路相逢,不小心将之打死,你认为田令孜会怎么办?” 张丙臣眼睛一亮, 对啊,刺杀寿王根本就是田令孜在暗中策划,此时这田文一死,他不但不会追究,反而要琢磨着怎么撇清与这个义子间的关系。 认干儿子是干啥的? 其中一项就是用来背锅的啊! 他一挑大拇指, “殿下睿智,高,实在是高! 田令孜在宫中只有两个义子,那蒙石虎性子憨直,不是做事的人选。 所以暗杀您的事就只能交给田文来执行。如今他被您打死,田令孜还真不敢在明面上动您。” 但他却不懂李杰为什么突然要暴起杀人,也不敢问。 李杰却心中有数。 两年前,原来的李杰年少轻狂,曾当着田令孜的面痛诉其独断专权,目无天子。 田令孜当时是一直阴沉着脸将这些话听得一字不落,却一句话也没说。 半个月后,他出宫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抱起来扔进了太液池,差点淹死。 而这个将他扔进太液池的人,虽然没看到脸,但凭着直觉和嗅觉就判断出是何人! 健壮高大的体格,还有身上那股子撒多少香料都掩盖不住的腥臊之气。 李儇听闻后震怒,下令严查。 但在田令孜的包庇下,李杰又没证据证实是田文所为,最后只杀了曾经在太液池出现的几名小太监当了替死鬼。 就是那个时候,曾经的李杰才真正看清了宦官在大唐的滔天权势,连皇帝也敢蒙蔽的事实,从此做事变得极为小心。 “原来田令孜早在两年前就想对我下手了啊! 这老贼一定要找机会除掉!” 第四章 是明着跑,还是偷着跑? http://.biquxs.info/

穿过三道宫墙后,发现李儇居然是在清思殿召见他,而不是往日的跑马楼。 同时,一路上他也打听到了,卢携果然被罢去所有要职,降为太子宾客分司洛阳。 这个职位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嘲讽味儿。 如今的洛阳,正是因为他决策的失误才被黄巢占了,侮辱性太强! “那老头儿不会因此羞愧自杀吧?” 李杰恶趣味地想了想,感觉应该不会。 读书人,尤其是爬到宰相这种高度的读书人,脸皮可是厚得很呢! 清思殿不同于其他大殿的土木材料,而是参考了西域建筑的一些特点,除了依然秉承着四梁八柱的基本构造外,已经和后世的砖瓦房差不多了。 最主要一点,两层青砖的墙壁中有一层掺杂着稻草的黄泥,非常保温,李儇一到入冬就喜欢在这儿窝着。 此时殿外遍布金吾卫,一名身材魁梧的银甲大汉手握一杆马槊罗汉似的立在门外。 李杰仔细看了他一眼。 蒙石虎,金吾卫将军,号称宫禁第一,田令孜众多义子中最能打的一位。 同时,此人军伍出身,和那个宦官田文不同,这是个带把儿的! 张丙臣没跟着进去,只在大门外捏着嗓子喊了一句“寿王觐见”就站在了门口。 李杰同样在门口躬身施礼,“臣弟李杰请见陛下!” 得到殿内一个声音的许可后,这才一步踏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一愣! 年仅十九岁的李儇穿着胡服坐在正中的暖榻上,身边杵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紫衣宦官,眉眼之间都是一副奴才像儿, 不认识的,谁又能想到这个人正是权倾朝野的神策军左中尉田令孜? 下首两排四张椅子已经坐了三位, 专心礼佛的四皇子威王李侃, 皇叔怀王李洽,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儿... 最外首坐着个七八岁、正在往嘴里塞蜜饯的小男孩,却是他的亲弟弟睦王李倚! 什么情况? 他脑子微微一转,马上就想到了为什么他们几个皇族难得聚到一起了。 潼关已经破了,李儇要带着他们一起转会去巴蜀踢球! 他要逃跑了! 或者说,田令孜要裹挟着他们这几个根正苗红的皇族跑路了。 到时候,哪怕李儇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田令孜完全可以从他们几个中再推出一个人来当皇帝,自己依然掌握着正统皇权,挟天子发号施令。 难怪刚刚在路过十六王宅的时候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 大学课堂时,一个历史系的老教授就曾分析过,为什么在唐明皇李隆基之后宦官开始逐渐掌握朝政,可以随意废立皇帝,甚至是谋杀? 因为他们这些具有继承大统资格的皇子们从被圈禁在十六王宅之时,命运就已经被这些太监掌握了! 他正在琢磨,李儇一脸愁容地开口了, “诸位兄弟,今早传来密报,潼关破了!” 话音一落,其他几个王爷瞠目结舌,就连最小的李倚都忘了吃东西。 李杰低头坐着没吱声,年纪最大的威王李侃瞧了一眼站在边上的田令孜后,一脸无悲无喜, “陛下召吾等兄弟来可是为了商议破敌之计?” 说完,从袖口中拎出一串佛珠来,开始数着玩儿... 李杰差点没笑出来。 这位四皇兄聪明绝顶,若不因为母亲地位低下,他又对那把椅子没兴趣,这皇位还指不定是不是李儇呢。 此时的气氛,看李儇眉毛都扭曲到一起的表情,再看田令孜一脸阴沉的模样...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怎么可能和他们这几个闲散王爷商议什么军国大事? 摆明了是聚到一起商量怎么逃出长安的问题。 区别就是明着跑还是偷着跑了! 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呃,这个...” 李儇显然也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这么掉逼格的话,加上还真不愿意跑到破破烂烂的成都遭罪,就将目光投向了田令孜。 田令孜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干儿子已经被李杰杀了,但还是有些顾忌与李儇最为亲近的寿王, 至于其他几个大唐王爷... 在他眼里和圈养的猪没什么区别。 他冷哼了一声, “威王,如今潼关一破,整个关内道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陛下以为应及早銮驾入川暂避其锋,之后再徐徐图之。” 说完,没看他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杰。 李杰瞬间明白他要刺杀自己的目的了! 田令孜虽然权倾朝野,将神策军、羽林军在内的北衙兵力攥在手中,但发号的一切施令却必须从李儇的口中说出去,这才名正言顺。 而在场可以左右李儇做出决定的,除了田令孜自己之外,就只有他这个寿王了! 直到此时,他才真真地看了一眼坐在软塌上的少年天子, “这哥俩儿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只要他不同意逃跑,死守长安,就极有可能真的影响到李儇的去留。 到时候,田令孜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将皇帝带离长安,背上忤逆圣意的欺君之罪,这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而想要避免这一麻烦,就只能先杀李杰,一切就毫无阻碍了。 “你个断子绝孙的老王八!” 李杰暗骂了一句,恨不得冲上去一拳将他的干瘪脑袋打爆。 但他忍住了,因为殿外还站着五百金吾卫,都是田令孜的人。 虽然身具元霸之力,但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一个打五百个... 真当是演义中的李元霸一人追着百万大军杀啊? 而且,他心里也没底儿啊! 吕布够nb吧? 还不是在虎牢关外被刘关张三兄弟围殴! 李侃和李洽显然知道自己说话没啥分量,只得点头, “吾愿追随陛下,您在哪,吾等在哪!” 睦王李倚直接被忽略,只是眨巴着眼睛问道:“皇兄,我们还能回来吗?” 李儇尴尬地点了点头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李杰, “阿杰,你看如何?” 李杰马上站了起来, “臣弟也愿随侍陛下左右,暂避黄寇之锋!” 田令孜松了一口气,眼神也缓和了下来。 他已经做好李杰敢跳出来反对,直接就将其就地擒杀的准备了。 如今既然对方没拿出当年安史之乱唐明皇跑路的话题刺激当今万岁,他自然也乐得少惹麻烦。 李儇一听,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失望,但一闪而逝。 他对着田令孜点了点头,后者马上捧出一柄连鞘环首刀来。 “大唐陛下谕,寿王李杰听旨!” 李杰犹豫了一下,给人下跪这事还是有点膈应的,尤其还是自己的兄弟。 但还是跪到李儇面前,“臣接旨!” “着令寿王李杰参军事,枢密右使,校检千牛卫大将军,总揽护驾之责,特赐千牛刀,钦此!” 然后,千牛刀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李杰恭恭敬敬地施礼站起来,随手将刀挂在了腰带上后恭声道:“陛下,不知此次巡游带兵几何,臣弟府中八十羽林军都是您精选的护卫,可否一同随銮驾入川?” 李儇马上回道:“你的那些人是我亲自挑选的,可以信任!” 田令孜被打住话头,有些不舒服,但早已打定主意轻车简行地偷偷逃走,不易带太多人引起怀疑,就嘿嘿一笑, “此次入蜀巡游不易招摇,目前已有三百神策军驻扎在长安郊外,寿王既然自告奋勇,那您的八十亲卫自然可随同!” 李杰心中冷笑,但还是一躬身,“全凭田中尉之言!” 随后,田令孜在袖口中抽出一沓纸来,开始筛选最有资格跟他们一起跑路的大臣及宗室成员,以及逃走的路线。 在这方面,他们哥几个几乎没有参和的权力,除了李儇要带上两个昭仪和李侃带上他的侧妃外,其他人都是老哥一个的名额。 当李杰挎着千牛刀走出大明宫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拍了拍刀鞘,自问了一句, “到底跑还是不跑啊?” .... 第五章 落霞原外宝刀寒 http://.biquxs.info/

回到府上,还没来得及吩咐厨子将饭菜端上来,他便道:“去把白兵曹请来,有要事商议。” 兵曹只是简称,全称是兵曹参军事。 李隆基登基前,太子帅率府,王府和各地军镇都有这个职位,是将军一级的幕僚,大概等于后事的参谋长,权力很大。 但此时的王府兵曹也就算是个护卫头子,和录事参军不过是个管家一样,从五品的官儿。 李杰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阿彩不知从哪里找来练习锤法的书籍时,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王府兵曹白横就走了进来。 “殿下!” 李杰马上站起来了,指着一旁的矮榻笑道:“白兵曹,都是自家人,在这房中就不要客气了。” 白横已经三十三岁了,是李杰已经去世母亲恭宪皇后的子侄,只不过恭宪皇后的辈分大一点儿。 看到白横落座,他沉吟了一下,其实是在想此人是否能够信任,不然还真不敢将心腹话说出来。 但一想迫在眉睫,原主记忆中对此人评价颇高,一狠心,冲了! 老天让你重生在这个年代,如果还按照既定的历史进程再走一次,这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可是大唐啊! 那个曾经辉煌无比,万国来朝的大唐! 哪怕到了千年以后,华夏仍以汉唐为傲,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亡了吗? 凭借目前的身份地位,只要努力小心一些,或许就能稍稍改变一下它的命运呢? 最少,也不能让它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中消亡吧? 反正这条命是捡来的,大不了重新回归蝌蚪大军投胎。 李杰咬了咬牙,沉声道:“潼关破了!” 白横一下就跳了起来,但又慢慢坐了下去,看了看北面的方向小声道:“大明宫是怎么打算的?” 李杰苦笑一声,两只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一个逃跑的姿势, “今晚子时就走,我已受命随侍保护之责!” 说完,就把那柄千牛刀放到了桌上。 白横用力攥了攥双手,他一家老小可都住在寿王府里,这逃跑名额中就不可能他们的份儿。 “那殿下的意思?” “不走,逃了大唐的国运就断了!但也需要些计策才行,你附耳过来...” 白横大喜,乖乖就将脑袋凑了过去。 二人嘀咕了一会儿,白横受命而去。 他坐在原地不动,面部表情却时而狰狞,时而茫然,时而皱眉,心情极为复杂。 就这么一直坐到日暮十分。 天, 下雪了! 子时将近,李杰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刀挂在腰间,拎着擂鼓瓮金锤出了王宅,率领名下八十名羽林军,顶着扑面而来的雪花,匆匆向城西金光门而去。 此时金光门已经悄悄地打开,城门兵将早已换成了千牛卫的兵将,一见是寿王到此,也没阻拦就放他出了城门。 城门半里之外,正停着十几辆被神策军围拢着的马车,李儇的銮驾赫然就在其中! 路过车队时,他隐隐看到了尚书郎韦昭度,孔子的后世孙,知制浩孔维,还有其他几名在百官中具有特殊身份的大臣。 銮车下,一名身穿黑色滚龙袍的少年正与田令孜站在车下低声说着什么,身边则围着两大一小三个皇族王爷。 看到他策马而来,田令孜不满地“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李杰反倒是舒了口气。 看来今日行事匆忙,他还没来得及发现那个义子田文无故消失。 同时发现他身边除了站着金吾卫将军蒙石虎外,其他几名义子一个都没带来,不出意外,是打算全部舍弃了。 “还真是一个无情之人!” 李儇见到他后就低声道:"阿杰,现在形势紧迫,为了不让长安城中的诸位官员和军民晓得,咱们只能带这些人走了!"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随行的人, "陛下,真就带走这点儿人?" 李儇脸色一紧, “带走的人越多就越引起城中百官和百姓不安,何况那黄巢也不见得能攻破长安。”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田令孜戏谑地看着他马鞍上挂着的两个锤子,这么大个儿,纸糊的吧? 然后冷冷说道:"殿下莫要耽搁时辰,还请行个章程。" 李杰看着他一笑, “还是按照咱们商议的,一旅羽林军分做两队在前方巡视,两旅作銮前警卫,我带的亲卫保护銮驾和诸位的车驾,剩下一旅殿后!” 田令孜想了想。 虽然对李杰用自己人充作中军护驾有些不满,但他身边有猛将蒙石虎和二十名绝对忠于自己的军中精锐保护,就算李杰突然倒戈,他也有信心冲出这仅八十人的羽林军亲卫! 而且,就寿王他敢吗? 一挥手,各路羽林军和千牛卫领命而去,大唐皇帝的逃亡之路正式开启。 雪夜难行。 一个时辰才走了不到二十里。 当队伍穿过一个名为落霞原的小镇之后,怎么也静不下心的李儇从车厢中钻了出来,骑上一匹白马与李杰并肩而行。 二人都不说话,紧随其后的田令孜骑着一匹漆黑色的骏马,裹着狐皮大氅,脸色一样很黑。 他虽然不过是个马坊使出身的宦官,却很爱附庸风雅,给自己起了个艺名... 不,是号,自号丹霞居士。 这个小镇的名字犯了他的忌讳,让他想起了三国时期落凤坡的传说,心情十分不爽。 后方传来马蹄声,白横一脸风霜地来到李杰身边小声道:“长安传来消息,日前去潼关支援的博野军退回长安,却因不满钱粮而哗变,在东坊大肆劫掠百姓财物女人,一片大乱!” 李杰握着缰绳的手一顿,与李儇一同回首遥望长安方向,果然隐隐有火光之色。 "妹的,古人诚不欺我,这群牙兵还真是骄纵难驯啊!" 这博野军出自河北道深州军镇,曾以骁勇闻名。 但却以军纪败坏更为著称。 简直就是一支由山匪组成的队伍,从节度使到牙兵牙将就没几个好东西。 如今这些家伙却在长安城内袭扰百姓,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李杰沉思了一下,握了握腰间的刀柄, “陛下,当真要抛弃城中百官和近百万子民,任其被乱军屠戮,被黄贼奴役,重现当年安史之乱的局面吗?” 李儇脸色大变,身后的田令孜一提马缰,居然骑着马钻到二人中间,一点都没感觉行为已经僭越! 他不满地喝道:“大胆!陛下只是打算去三川之地巡幸几日,你居然敢拿此事出来诘问?” 李杰脸上肌肉不断抽动,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躬身施礼, “田中尉莫怪,是小王失言了!” 腰间千牛刀徒然出鞘,漫天飘洒的雪花中似乎亮起了一团刺眼的匹练! “你...” 田令孜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一条不断喷涌出大量鲜血的伤口,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睁着双眼翻身掉到马下。 把持朝政七年,神策军左中尉,恃宠横暴的大宦官死死盯着李杰看了一眼后,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杰手中滴着血的大刀感叹了一句,“不愧在史书上都留下笔墨的武器,果然够快!” 说完,转头看向被喷了半身血并发懵的皇帝,手突然哆嗦了起来。 他知道,这不是害怕, 而是兴奋! 第六章 没眼花吧,那锤子是真的? http://.biquxs.info/

李儇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长了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杀人,而死者还是田令孜! 一旁护驾的寿王亲卫虽然已经事先有些明白自家王爷不打算逃走的意思,但这可是当今除了皇帝之外,权势最大的人啊,就这么被殿下一刀砍了? 所以全体都有些石化,不知如何是好。 李儇眯着眼看着自己的七弟,一脸疑惑地问道:“阿杰,你这是要弑君造反嘛?” 还没等李杰回话,就听有一人大叫起来, “大胆!还我义父命来!” 金吾卫将军蒙石虎环眼圆睁,一举手中擎天马槊,对着李杰就扎了下去! 他一直紧随田令孜身边保持警惕,结果就在回头去看长安升起火光之际,自家义父就遭了暗算,如何不怒? “咣!” 白横早就防着他,及时用长矛将他的兵器架开,但手臂也是一阵发麻, “果然是宫禁第一!” 他暗暗咋舌,但还是一往无前的冲了上去。 在目前的所有人中,他认为只有自己还有能力与之一战。 李杰带来的八十亲卫早已将皇帝和李杰护在中间,田令孜带来的二十精锐见势不妙,全部策马逃到远处。 其中还有人对着蒙石虎大喊,“蒙将军,田中尉已死,咱们逃吧!” 蒙石虎充耳不闻听,挡开白横的阻拦往李杰这边冲,就想着报仇。 李杰躲在人群中直咧嘴,“这人倒是忠勇!” 李儇眼神飘忽不定,有意无意间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阿父...田令孜曾救过他的命,几个义子中就他是真心侍奉,不然也不会被时刻带在身边。” 这么大的动静马上惊动了随行的其他王爷和官员,他们一脸震惊地看着田令孜的尸首,脑子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百多年前的不堪往事。 “马嵬坡!兵变!” “护驾!” 孔圣人不知道多少辈儿的孙子孔维嗷一嗓子,然后拖着老得快散架的身子往李儇这边跑,身后跟着那几个随行大臣。 护在外围的亲卫同时看了李杰一眼,后者一挥手,这群人吐着白气挡在了皇帝身前,一时间没搞明白事情经过。 看看地上躺着的田令孜,一脸警觉与李杰拉开距离的当今天子,再看看远处田令孜的心腹大将和寿王的亲卫头子拼命,表情从震惊变成了莫名其妙。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是寿王兵变了,还是田令孜脑子进水了? 不过十几个回合,白横就有些挺不住了,双臂发麻,手指发抖,几乎都攥不住长矛。 李杰自然不能看着他死,策马走到阵前高喊一声, “白兵曹速回!” 白横早就撑不下去了,感觉自己随时会在下一个回合被对方干掉,虚晃一下长矛,转头就往回跑。 他撤退得很有技术,知道蒙石虎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了,不是往李杰李儇方向,而是向着銮驾的一隅。 不过,他似乎忘了,后面那位的仇人是李杰,而不是他白横这个捣乱的。 他是跑到銮驾一侧了,蒙石虎根本就没搭理他,一拽马缰绳,直接轮着手中的马槊冲着李杰就杀了过来。 马槊,唐朝高级将领才能用得起的武器,长度就有差不多三米,最重的达到三十多斤,真用力扫下去,只需要一下,这边最少倒下七八位。 他当然没有吕布项羽那么厉害,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作为公认的“宫禁第一”,绝对有百人敌的实力,真要杀过来,这边不足百人的亲卫就算是军中精锐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而他的目标就是骑马站在队伍最前的寿王李杰! “殿下小心!” 身后十几名亲卫一同策马向前,打算拦住气势汹汹的蒙石虎。 蒙石虎根本就不看他们,随手挥动马槊,这十几人非死即伤,纷纷掉到马下,居然没有减缓他一丝冲过来的速度。 看着不远处似乎已经被吓傻的寿王,大喝一声, "兔崽子,还我义父命来!" 李杰是真有点迷糊了。 白天击杀田文,绝对不是他本意,纯粹是对“元霸之力”的认知有很大偏差造成的。 刚刚斩杀田令孜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匹夫一怒! 此时却看着一个大汉拎着寒光闪闪的武器奔着自己杀过来,的确有点适应不了。 这是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情景啊。 但人在危险时总能迸发出潜力, 他马上抽出挂在右侧的瓮金锤,右臂像风车一般抡了好几圈儿,对着蒙石虎就扔了过去! “流星锤!” 这对锤子不但田令孜看到了不屑,蒙石虎也一样。 就这俩大家伙,除非在锻炼力量体魄时能用用,正常人谁拿着上战场啊? 再看这位王爷的小身板儿... 肯定是用纸糊出来吓唬人的玩意儿! 所以他毫不在意地就用武器去挑,心中甚至已经想到了下一招,一个“横扫千军”,以马槊前那根大号重剑似的枪锋,小小寿王必然被斩成两截! 结果一挑就感觉马槊似乎扎到了一块巨石上,心中就是一惊! 就在也一愣神的瞬间,那“纸糊”的玩意儿直接就糊到他的大脸上... 就像西瓜爆裂,脑袋在脖子上开了花,汁水乱溅地在空中散出一片血雾。 当他的战马冲到众人眼前,一具无头尸体还稳稳坐在马鞍上! 所有人的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这可是蒙将军啊!” “老夫眼睛没花吧?” “那锤子是真的?” “没听闻寿王有此神力啊!” “殿下难道一直在藏拙?” ... 李侃、李洽似乎成了冰雕,张着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最小的李倚拍手叫好,“七皇兄真棒...” 而李杰此时却艰难地从栽倒的马身下爬了出来。 刚刚用力轮了几圈锤子,产生的贯力何止千钧,胯下那匹御赐白马在锤子飞出的瞬间就被巨大的力道带着向右侧翻倒。 爬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正向远处奔逃的十几个田令孜亲卫叫道:“莫要让他们逃了,否则大事不妙!” 白横一踹马镫,领着一半人马就追了出去。 松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到皇帝李儇不远处,摘下腰间千牛刀“pia唧”就跪到雪地中! 他将沥着鲜血的刀托过头顶, “臣弟斗胆请陛下的銮驾回转大明宫!” 田令孜已死,就只等这位皇帝的态度了。 第七章 你当我是兄弟,我还你一个盛世大唐! http://.biquxs.info/

落霞原外,漫天大雪几乎将所有人变成了雪雕,却没一个人敢乱动,全都屏住呼吸看着跪在皇帝李儇面前的寿王。 李儇左手攥着腰间天子剑的剑柄,眼睛盯着雪地中的李杰,神情极为复杂的又问了一次, “阿杰,你这是要造反吗?” “臣弟不敢!” 李杰头都没抬, 眼睛盯着面前的一株枯黄的杂草认真地说道:"臣弟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弑兄夺位的大逆之人, 阿杰更想当一个闲散王爷。但您是皇帝啊,大唐的皇帝啊,若是真的幸驾三川,弃关中百姓百官于不顾,那么大唐的最后一丝脸面都丢没了,吾等死后还有什么颜面见李家的诸位先帝?" 李儇用手指着他声音都发颤了, “田令孜的确行事过于乖张跋扈,但如今你将其杀死,他的兄长及两名义子如今掌控巴蜀,手握三川兵权,这是不逼着陈敬瑄几人造反吗?" 李儇在历史上一直被戏称足球皇帝或者马球皇帝。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决定西川节度使时,居然采用了打马球的方式! 让几个人打比赛,谁赢了谁当... 击球定三川! 最后田令孜的兄长陈敬瑄技高一筹,成了西川节度使,其他两个义子接手了东川和山南西道的节度使,也成了历史上判定李儇是昏君的佐证之一。 这次逃走的地点没选择龙兴之地的太原,也没选择凤翔,田令孜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到了三川蜀地就是他们兄弟的地盘了,逃亡皇帝还不得老老实实地听话? 李杰咬了咬牙, “大唐的魂在长安,天下的魂在皇兄,请陛下回转大明宫,与关中百姓一同抵御那黄巢!” “或者,杀了臣弟,三川游幸!” “你!” 李儇一把抽出宝剑举过头顶,眼睛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看着李杰。 他似乎看到自己年幼时因母亲早亡,被恭宪皇后悉心照护的场景。 想到自己带着不满八岁的李杰一同偷偷跑出十六王宅逛街,被疯狗撵的鸡飞狗跳的时候; 因偷看宫女洗澡被父皇一起打屁股的样子...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宝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实在舍不得杀这位自小玩到大的兄弟。 而一旁的群臣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呼啦啦跪倒一片,不断叩首, “还请陛下三思,吾等被田贼挟持,不得不伴驾而逃,如今此贼伏诛,还请您允了寿王的恳求吧!” 孔维更是披散着满头白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陛下,如今田令孜一死,其兄陈敬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此去三川恐遭不测啊!大唐,大唐不能没有陛下啊!” 群臣:... 他们可没李杰这些王爷提前就知道逃走的待遇,都是在临行前才得到通知,一脸懵逼地就跟着出了城,算是被田令孜变相挟持了。 除了身上的衣物,老婆小妾孩子家产一样没带来,若不是畏惧田令孜往日淫威,早就闹起来了。 李儇长叹一声。 “罢了,朕允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这些大臣还没反应过来,周围那些羽林军亲卫们就纷纷下马跪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 “神佑大唐,陛下万岁!” 李儇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群人,眼睛似乎亮了起来。 “都平身吧,大唐还是要靠你们的!” 但李杰却没有站起来,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李儇皱了下眉,有些无奈地问了句, “朕已经答应你了,你这家伙还要怎样?” 他气呼呼地一甩袖子,歪着头看着李杰。 “臣弟还想请几道圣旨!” "说!" “陛下速派钦差信使赶往成都,在田令孜之死传进陈敬瑄耳中之前找借口将之调离成都,夺回兵权!!” 他没提川兵勤王的请求,因为三川也实在调不出兵马来关内。 三川各个军镇的任务基本就两个, 一是西防吐蕃,二是南拒南诏! 这两个地方如果出了事儿,大唐的南大门就基本被打开了。 李儇想了一下,“可又有谁能接任此职呢?” 户部侍郎韦昭度马上接道:“东川节度使颜庆复虽然已经致仕,但老当益壮,在军中威望极高,可领此职!” 李儇点了点头, “准了!” 李杰松了口气, 继续道:"如今东南东北全在黄巢的铁蹄之下,但河东陇西等地却没有被波及到,需要皇兄派几名信使通达各个节度使,以攘王的名义敦促他们出兵解长安之危。" 这倒是让李儇犹豫了。 他就算再贪玩,不理朝政,人却极其聪慧,此刻大唐的基本状况还是了解的。 这些地方的节度使基本都是吸血蛭虫,若是这帮家伙打着攘王名义真的赶跑了黄巢,又来了无数个安禄山? 韦昭度看出他的疑虑,沉声道:“陛下对此大可放心,若只是一支前来,他们还没有实力击溃黄巢几十万大军。 而若是来得多了,互相掣肘之下,不可能拧成一股绳危险到大明宫几。 毕竟您没有避祸远走,大唐皇帝的威仪还没有丢,他们是要防这天下悠悠之口的!无非事后给他们些好处罢了。” 李儇昂头感受着落在脸上的雪花,沉思了许久, 看着李杰缓缓道:“朕也允了,既然你把事情做到了这步,暂时还找不到什么可信任的人,左右神策军的中尉就由你接任吧。 你不还要抵御黄寇大军吗? 好,这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使你也给朕兼着, 城内的乱军和抵御黄巢之责就都压到你身上了,莫要让朕失望!” 李杰被这一大串的官职弄得直发懵, 但稍微琢磨一下字面的意思也就明白了。 这就成了全军总司令了? “不是,陛下,臣弟没这能力啊!能不能换个人?” 李儇看着他似笑非笑,却不说话。 韦昭度一把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殿下,您这是在代陛下分忧,至于打仗的事儿,咱可不缺大将啊!” 李杰马上明白了, “哦,就找我扛雷呗,出成绩归陛下,打败了大家一起玩完见祖宗!行,咱认了!” 韦昭度吓了一跳, “嘘,殿下慎言。” 李儇没听见一般走到田令孜尸首前,默默地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年唐懿宗李漼突然驾崩,却没在死前指定太子人选。 老大魏王身体一直不好,天天病恹恹的,既没有当皇帝的心思,也没人愿意支持他。 老二凉王李挺生下来就傻乎乎的, 根据李杰的判断可能是得了小儿智力障碍症。 简称智障,对皇权毫无威胁。 当时的大太监刘行深和韩文约一同看好生性好动爱玩的老五李儇,在设计伏杀了老三蜀王李佶后,将他推上了龙椅。 十一岁的小皇帝,还是被宦官推上去的,自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 满朝文武阴奉阳违,加上刘行深和韩文约之间开始争权,打得不亦乐乎之际,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一时间大明宫鸡飞狗跳。 趁此机会,自小跟随照顾李儇起居的田令孜神来一笔,一举将二人逐出了大明宫,开始掌握实际大权。 面对满朝对他这个帝位不满的文武,李儇也只能依靠对他十分亲近的田令孜, 于是田令孜的权力地位也越来越高,直至将整个北衙和神策军的军权掌握在手中。 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也越来越意识到田令孜的权力太大了,却又无力收回,加之对其有感恩之心,只能隐忍着得过且过,把自己变成了不理朝政,沉迷享乐之中的撒手掌柜。 所以,他对田令孜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但却从没想过要杀他。 如今这位“阿父”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此时的李儇居然无来由地长出了一口气, “田令孜虽然其罪当诛,但看着照顾朕多年的份上,还是将尸首带回长安,找个时间安葬了吧!” 说完,将腰间一块玉佩扔到了李杰的面前。 “持此玉佩,朕准你有便宜行事之权,先斩后奏,若无大事,可自行决断!” 然后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阿杰,你可别让五哥失望啊!” 这少年皇帝虽然往日不务正业,却存着应有的血气,安史之乱时,李隆基逃到川蜀被百姓暗中骂了一百多年的事儿他也是有着耻辱感的。 日间在殿上询问李杰态度时,李儇内心实际是希望李杰能够站出来反对。 结果这个老七居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那时内心还是真有些凄凉与失望。 但此时李杰这一闹,重新燃起少年热血,暗暗下了决心,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大明宫的含元殿上!” 看着眼中重现光彩的李儇钻进了銮驾,李杰突然也有了一些感触。 还真低估了原主与这位少年天子间的感情,帝王之家也并非全都冷血无情。 其实,当李儇举起宝剑之时,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相信以自己的力气和千牛刀之利,绝对有自保之力。 到时候,是自己放弃抵御黄巢的初衷,跑出关内隐姓埋名过一辈子,还是挟持皇帝回长安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而如今能得到这个结果却是最好不过! “既然你认我这个兄弟,我就竭尽所能,还你一个盛世大唐!” 无意中,他已经完成了与原主的记忆融合,真正将自己当成一个即将国破家亡的末代皇族。 站起来从田令孜的尸体怀中拿到了那枚神策军的鱼符,白横也带着几十人从夜色中赶了回来。 “殿下,那十几人俱已伏诛,这是他们的首级!” 白横大笑了几声,指了指挂在马鞍旁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李杰一日间连杀三人,看着那些挂在各个马脖子上的首级心理上已经有了承受力, 沉思一下说:“陛下已下定决心与长安共存亡,你追上前面的人马并将之带回,若有不从者,以叛唐通敌论处!” “得令!” 白横一听大喜,转身策马又一次消失在夜色中。 他转头对几位王爷和大臣道:“既然陛下已经下了圣旨,那咱们就马上回城,还得平定城中乱兵, 最主要的是,一同商议如何守住长安!” ...... 第八章 既然是他,那本王还真要亲自去会会! http://.biquxs.info/

往回走可比刚刚逃跑时快多。 当白横将充作前锋的三百羽林军和金吾卫带回之时,李儇的銮驾已经回到了长安城外。 这期间,李杰上了李儇的马车,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当他重新走出马车时,心情显得非常不错。 “四皇兄,皇叔,十六王宅你们就别回去了,那里已经不安全,随陛下去大明宫吧!” 李侃和李洽对视了一眼,神色各有不同,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至于最小的皇子睦王李倚... 为了防止万一长安不保,李氏所有血脉被黄巢一锅端,在众多随行大臣的建议下,睦王由一队人马护送至凤翔节度使郑畋那里,算是给大唐保住一丝国运。 他策马站到兵卒面前,高举手中鱼符,“众人听令,随吾一同剿灭城中乱军,遇抵抗者杀无赦!” 说完,一马当先地重入长安。 一进金光门,听到东坊不断传来厮杀声时,李杰反而暂时放下心来。 这说明城中已经有人开始组织城中军队开始抵抗,并暂时将这些乱军控制在东坊之内,并没有越过朱雀大街来的西坊这边。 曾经在远处都能看到的火光也在逐渐减小。 看意思就算不能完全压制住对方,但暂时应该还能坚持。 他低头沉思一下,就叫来白横。 “白横,刚刚我与陛下商议,田令孜虽然死了,当但其党羽仍在,如今特命你为右千牛卫中郎将,持我千牛刀有权直入大明宫与太极宫,如何办差你可明白?” 白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老白明白!” 李杰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腰间千牛刀递了过去, “反抗者,斩!” 看着白横杀气腾腾地随着李儇的銮驾直奔宫城,李杰叹了口气。 如今兵力明显不足,一个不到三千人的博野乱军还搞不定。 整个长安中的神策军不足三千,即使加上长安附近的大小军镇的兵力也不超过五千人! 曾经号称八万神策军的皇帝私兵在田令孜的瞎指挥下,大半都死伤在了潼关之战中, 最后留给长安的居然不到万人。 “你个老王八,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李杰一边走在大街上,一边与一名羽林军校尉分析如今可以用来作战的兵力,越说越生气。 此时的神策军只有三千人留守皇城之中,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官绅富商子弟混进来的! 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说,更有大半吃着空饷,根本就找不到人。 北衙羽林军和龙武卫各五千人全部都驻守在太极宫和大明宫护驾. 南衙十六卫在这一百多年与北衙的斗争中势力被宦官们削弱的厉害,早已不复当年横扫天下的雄风。 除了五百千牛卫和一千金吾卫作为皇帝的近身侍卫外,其他十四卫的总兵力也不到万人,负责驻守整个长安外城。 所以掐指一算,自己这个神策军头子,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使真正可以调动的人马居然就两万多人儿.... 面对黄巢大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记得上学时,校园网论坛有人曾提出如果当年唐僖宗没有逃往四川,那么凭借长安城的城高壁厚能否抵挡住黄巢的进攻? 很多人都参加了这个讨论。 但几乎占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认为不可能。 原因有很多。 最主要几点就是,作为大唐中央军的神策军内部贪腐成风,官宦富家子弟几乎没有战斗经验, 同时大量兵力都消耗在潼关,导致守城兵力不足, 再加上军民不同心,还没开战就跑了一大半,怎么守得住? 剩下不足百分之十认为可行的人则提出了几条毒计... “抓壮丁是一个办法!” 长安城内近百万人口,除去女人和老弱病残,怎么也能凑个十万八万的吧? 但第一,这些人毫无上战场的经验, 第二就是极其损害朝堂的德望。 不过,第二条被他自动忽略了。 反正已经打算给李儇扛雷背黑锅了,骂就骂呗! 但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会打仗的人呢? 带着一旅百人往左边一拐,进了西坊部靠近宫城的地界,这里聚集着全长安大部分官员的府邸。 虽然距离东市劫掠的地方稍远,但此时也是灯火通明,几乎每一座府邸都大门紧闭,里面不时有兵刃交错之声,想来这些官员正准备抵御乱兵。 第一家乃是大理寺少卿平山伯徐彦若的府邸,记忆中,原主和他儿子玩的挺好。 李杰突然眼睛一亮,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用力砸开大门,那名校尉手握令牌喝道:“寿王奉诏统领六州及长安兵事,兼神策军中尉,现令徐少监交出家中护卫二十人随军平乱,不得延误!” 徐彦若不过四十来岁,他看到那名被羽林军拱卫正中的少年心中惊异不已, "这是田令孜的职位啊,怎么成了这小子?" 想到这里,他躬身施礼,“寿王殿下,不知道陛下...” "徐御史放心,田令孜已然伏诛,陛下正安坐含元殿,誓与长安共存亡!" 李杰知道刚刚李儇那么一折腾,离此最近的徐彦若已经有了怀疑,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苍天有眼啊!” 徐彦若对着大明宫方向就跪了下, “吾皇圣明,大唐有救了!” 然后,这位官儿一点儿都没犹豫,整个府邸连护院再加上奴仆二十几个身体健壮的男丁全都交了出来,十分的光棍。 “谢了!” 李杰带着临时从徐府征来的二十名男丁继续挨家要人,进展居然十分的顺利。 凡是府中有护卫男仆的,只一听田令孜被杀,当今陛下有与长安共存亡的决心,无不听令而行。 他和那个名叫谷满存的校尉简单商议了一下,每凑足九十多人就配备两名亲卫充作队正组成一旅,前往西南坊市与城中军队汇合,一同平乱。 当第九个旅队出发之后,众人来到一座府邸前就是一愣。 不同其他府邸,这座府邸大门前居然挑着两只崭新的白灯笼,在风雪中飘荡。 “这是谁家死人?” “殿下,这是卢相公的宅子。” “卢携死了?” 李杰皱了皱眉, 日前还曾取笑此人不会因受辱自尽,没想到卢携居然还真有一些文人的风骨。 “敲门吧,既然赶上了,怎么也要凭吊一番。” 进了门才知道,距卢携服毒自尽才过了一个时辰,尸体还是热乎的。 因为没有棺椁,被一块白布遮盖着放置在正厅的一张桌子上,桌前跪满一地还不及穿孝服的人。 一名老妇跪在最前,涕声道:“谢殿下前来为相公吊唁,相公死得冤枉啊!” 李杰点头让他们起来,走到香炉前上了三炷香,心中有些感叹, “中书门下平章事啊,相当于一国总理,就这么说死就死了...” 突然,卢府后院传来大吵之声,在几名仆人的拉扯中,一名黑脸青年拎着一柄横刀就冲了出来, “不要拦着某,某必亲手杀了那阉人,为老父报仇!” 没等李杰有何表示,亲卫一拥而上,直接将此人按倒在地上, “大胆,寿王在此,尔居然敢持刀来见!” 这黑脸青年不断在地上挣扎,似乎根本没听到这些人的话, “放开某,我要杀了田狗啊!” 卢老夫人几步走过去,对着他“啪啪”就是两巴掌,怒道:“痴儿,寿王在此,并已亲手斩杀田贼,还不醒来?” 听到此话,此人只愣了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田令孜死了?” 然后冲着站在台阶上的李杰就开始磕头, “谢殿下替家父报仇,卢晏感激不尽!” 李杰示意亲卫将他放开, “田贼死不足惜,还请卢公子节哀。” 然后转身对卢夫人道:“如今长安兵稀将少,本王奉旨抽调全城府邸家将去抵御城中乱军,还请老夫人行个方便。” “老妇领命!” 卢夫人转头又看着自己的儿子, “殿下替你爹报了仇,你今后就跟随殿下左右,莫要让他人嘲讽我卢家知恩不报!” 卢晏躬身施礼,“孩儿遵命!” 说完,他对李杰一躬身,“殿下您这是亲自挨家征兵,是不是慢了些?” 李杰一琢磨, 也是啊! 长安实在太大了,仅仅是这西北一角,怕是有近百座府邸,就算马不停蹄,在天明前也不一定能走完。 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哪一户可出的确切人数,万一有隐瞒不报逃兵役的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疯了一样,此时却面露平静似水的黑面青年, “你有办法?” “正是,全长安,或者说全大唐,若论这方面能力的必以不良帅府为最! 殿下只需招长安不良帅秦若水,以不良人的能力,必将大大提高征兵效率。” “不良人?” 缉事番役,在唐称为不良人,有不良帅主之,即汉之大谁何。 说白了,这不良帅府的不良人就是朝廷的暗探间谍,很有明朝东厂锦衣卫特务的味道,只不过权限没人家大而已。 若问最了解长安城内各个官员及大地主富绅家里情况的,还真就只能是他们。 “谷满存,你去把这个不良帅秦若水找来见我,越快越好!” 除了此事之外,他突然想到还有其它问题要问。 看其领命而去,转身发现卢晏似乎欲言又止。 “卢公子,可是还有话说?” 卢晏一躬身,“殿下,秦若水的确可以完成这项任务,但这附近却有一家需您亲自前往!” “哦,难道还有人敢抗旨不成?” “抗旨谈不上,但此人有些特殊...” 不知为什么,李杰总感觉这家伙说话语气有些阴沉的味道,和刚刚那个拎着刀的暴走男都不似一个人。 他有些不耐, “文人就是磨磨唧唧的,你就直接说是谁吧!” 卢晏看着李杰使劲眨了眨眼睛,心说:“您好像也是读书人吧?” 但还是马上回道:“乃是前枢密院左使、徐国公刘行深!” “呦呵,原来是这死太监!” 李儇能坐上龙椅,这人和田令孜一样功不可没。 即便最后田令孜斗倒了他,却依然不能将之置于死地,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无可奈何。 按照卢晏的说法,刘行深虽然被李儇庇护,却也时刻防着田令孜暗下杀手,府中豢养着超过三百人的私兵,几乎终日不出大门一步。 “那个韩文约呢?” 卢晏嘴角儿露出嘲讽之意, “五年前韩文约告老回乡,据说半路遭了山匪,被杀了。” 遇到了土匪? 鬼才信吧! 结合自己前天遇刺的事儿, 拿脚后跟都猜得到这是田令孜的手笔。 李杰摸着下巴想了想,翻身上马笑道:“既然是他,那本王还真要亲自去会会!” 第九章 质量再好,也架不住强拆! http://.biquxs.info/

李杰发现,这个卢晏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该疯的时候像只饿狼,平静时却极为阴沉内敛, 这可能源自其父的教导。 谷满存派去找长安不良帅后,这敲门要人的差事就交给了他。 此人似乎已经忘了亲爹刚刚自杀的事,与他人交涉引经据典地“巴拉巴拉”一大堆,唾沫都喷到对方脸上了,口才极好。 那股子似乎与生俱来的阴沉劲儿,加上有自己这个王爷蹲在身后撑腰,很是轻易地征集到了不少男丁。 转过一一条街,来到紧邻长安北城墙的一条巷子,李杰就看到立在街口的一块石碑。 “徐国公处,文武官员下马落舆” 两名私兵模样的汉子手持横刀站在石碑一侧。 “舆”就是步舆,和皇帝的步辇差不多,是高级文官乘坐的,一般由四个人抬着。 不要被电视剧误导,唐朝那时候还没轿子这东西呢! 但这石碑上的字让李杰有些不舒服,在他的知识储备中,这种下马石是只有文庙的孔子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来者何人,眼睛瞎码?还不下马!” 卢晏刚要下马,却看寿王稳当地坐在马鞍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踹马肚子,径直走到前面,“大胆,此乃寿王行驾,尔等还不跪迎!” 这二人仔细打量了一眼李杰,却没一丝让开的迹象,把刀抱在怀中就是冷笑, “国公爷有话传下,时局纷乱,除了当今陛下,其他人不见,请回吧!” 唐末这帮王爷看着身份尊贵,实则半分权力都没有,就像养猪似的被归拢到十六王宅和千孙院。 加之这十六王宅又归宦官监视,也难怪被手握大权的太监轻视。 而刘行深更是曾亲手杀了一个蜀王,哪怕是已经退出权力之争,却依然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上行下效,导致这些府中护卫也有些瞧不起这些废物王爷们。 “闪开!” 卢晏突然听到身后一声低吼,赶紧把马往带到一旁,就看李杰手中举着那对儿大得出奇的锤子从身边蹿了出去! 对面二人被吓了一跳,李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冲过来一抡手中大锤,直接就砸向了那块下马石。 “大胆!” 这二人都没时间去想那对锤子的真假,横刀双双出鞘,打算将瓮金锤架出去,这石碑可是他们刘行深的颜面,被人砸了可就麻烦大了。 “当,当!”两声, 两把刀瞬间被崩飞,瓮金锤一下就砸到了石碑上。 石碑的上部应声碎裂,碎石乱飞。 李杰将马在街上打了一个圈,重新回到街口。 看着捂着虎口冒血的二人冷笑道:“速与刘行深通报,就说神策军中尉,诸道兵马招讨使,寿王李杰奉旨来府上叨扰!” 这二人惊恐地看着被捣毁的下马石,指着李杰大声怒道:“损坏御赐之物,就算你是寿王也逃不掉责罚,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从侧门逃进府中。 李杰将锤子重新挂好,看着一旁呆鸟般的卢晏笑道:“下马石没了,咱们去找这死太监好好聊聊。” 卢晏看着他马鞍上的瓮金锤咽了一口唾沫, “请殿下先行!” 李杰带着人马走到刘行深府门前的小广场时,本以为对方就算不出来迎接,最少也有人在门口守着。 结果除了门口两只大号的石狮子外,高门紧闭! 李杰看着一笑,回头道:“这算是吃了闭门羹?” 卢晏也是苦笑一声, “刘行深积威日久,除了田令孜外,陛下都...” “呵!” 李杰骑着马在大门口转了几圈,看着那红漆铜钉府门又问,“他这大门超过太极宫的房檐没?” “没有,低了一尺三寸。” “比我寿王府如何?” 卢晏眼睛一亮, “这个,可能高了三寸!” “亲王大还是国公大?” “自然是亲王!” “这门是何材料打造?” “据说乃是从广州之南的交趾国运来的极品木料所制,堪比生铁。” “那就好办了,他们不是不出来吗?本王就只能自己敲门进去了!” 李杰在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拎出瓮金锤就冲了过去... 徐国公府内,几百手握各种兵器的私兵占满了整个第一进院落。 在四名义子的保护下,已经五十多岁的刘行深穿着一身银狐皮胡服坐在软塌上,曾经不离手的麒麟拐杖换成了一根熟铜大棍—虬龙棒。 当年蜀王李佶就是死在这条棍子之下,死时胸骨都塌了下去,内脏都吐了出来。 唐朝自德宗之后的宦官,从掌握军权开始,有的宦官可不似后世那般柔弱得如同吸了鸦片,真的能上马杀敌。 刘行深,韩文约,包括忠武军监军杨复光及正追着黄巢屁股而来的杨复恭都颇具将才。 他用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家那两扇高约三米的大门, “你们说这个寿王成了神策军中尉?那田令孜呢?” “小人没听错,还带着个什么兵马招讨使,也不知真假。至于那田老贼就不晓得了。” 他身前跪着那两个守石碑的私兵,正一脸余悸地忍受着虎口破裂的疼痛。 一尺半厚的石碑啊,一锤子就断了,是人干的事儿? 刘行深摸着光洁的下巴露出怀疑的神色,然后一顿手中虬龙棒, “不说他有没这个胆子,这寿王不过是个文弱之人,就算和小皇帝一起练了些武艺,但哪里来的力气砸我的下马石? 定是尔等护卫不力,来人啊,拖出去重责三十军棍!” “公爷冤枉啊,真是那人用大锤砸碎的,除非那不是寿王李杰!” “还敢嘴硬,重责五十!” 这俩人还没被拖走,对面的大门就传来“咣”的一声巨响,之后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传了进来。 “徐国公,既然你不愿见本王,那本王就自己敲门进来了!” 随后“咣咣咣~”, 大门被震得山响,门上屋檐的瓦片不断坠落。 “欺人太甚!” 刘行深的一个义子刘季杰抬起手中大刀道:“义父,此人砸咱们府门,可恶至极,请让俺出去教训他一顿,真以为是个狗屁亲王就可为所欲为?” 刘行深却皱眉摆了摆手,仔细琢磨了一下后,心中突然大吃一惊! “难道这寿王与田令孜已经沆瀣一气,趁着长安乱军作恶之际趁机杀老夫不成,不然怎么会将攻城用的撞车都带来了?” 他的府门虽然没有城门那么夸张,但用料扎实,除了没包上铁皮,坚固的程度可不比一些小城门差多少。 想要砸开这道大门,除了攻城才用到的“撞车”之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传出这么大动静的器物。 他马上问那两名私兵,“尔等刚刚可曾看到寿王的亲卫带着撞车等物?” 二人一起摇头,同声回道:“不曾看到,听声响,这就是那人在用锤子砸咱们的门啊!” 刘行深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二人怒道:“混账东西,直到此时还在信口雌黄,给我就地斩了!” “啊?” 这二位一阵恍惚,完全想不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怎么就从打板子变成了挨刀子? 没等到他们继续喊冤,“噗,噗”两声, 人头落地。 刘季杰甩了甩刀上鲜血,嘿嘿笑道:“两个没用的泼才!义父莫要惊疑,管他是什么王,孩儿这就擒到您面前听从发落!” 他自持是一员猛将,拎着大刀直奔正在阵阵作响的府门。 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前,半尺厚的门板突然出现一个大洞,一块案板大的碎片“咻”地飞了出来! 刘季杰甚至还没来得及提刀抵挡,那块门板如同巨刃一般就穿透其身体。 巨大的力量甚至将其推着向后飞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1 “这他娘...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如同腰上别着一扇小门,大半边肚子都被切开了,鲜血“噗噗”直冒。 他回头想看看刘行深,却转不过去,但正好与地上滚落的两颗人头对上了眼儿。 人头上的两双眼睛似乎闪出一丝嘲讽,传递着一个十分明确的信息, “该,让你装!” 最后带着十分解恨的表情慢慢合上。 随后,在众人惊骇的眼中,高达近一丈的大门似乎被一股巨力轰开,一扇被砸出个大洞,另一扇干脆带着门框子一起倒了下来。 一名身穿紫色蟒袍的少年一手拎着一只大号铁锤,一手举着曾经还挂在府门上的匾额,骑着马就冲了进来! “这不可能是真的...” 刘季杰想到这里,身体中的血液似乎已经停止流动, 眼前一黑,就永远也睁不开了。 “这大门不错,居然扛住本王十一锤,可惜质量再好,也架不住强拆!” 李杰的名贵披风迎着北风猎猎作响,一脸嚣张地将马停到众人面前。 …… 第十章 都是npc! http://.biquxs.info/

回头看了看那东倒西歪的红漆大门, 李杰有点不满意。 二尺多厚的石碑都只需一下,这不知道什么木材制的府门居然用了十一下才砸开。 不过转头一想,石头虽硬却脆,门板虽然厚不足一尺,但韧性十足,也算勉强能接受。 当他看到面前倒着一具死相挺惨的尸体时也是懵了一下,而后看着那块几乎将其身体分成两片的碎木板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哈,误伤!” 穿越才不过一天而已,就已经有四个人死在自己手里。 他似乎开始适应这个时代的血腥一面了。 目光一聚,一眼就看到被层层护在其中的花发老者,眼睛就眯了一下,脑海中无由地闪过一个画面。 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少年拉着没椅子高的娃娃在一座湖畔嬉闹。 这座湖应该是长安东南芙蓉苑的芙蓉池。 少年的袖中似乎是个百宝囊,如变戏法般不断拿出各种好吃的蜜饯果子塞进娃娃的嘴中。 “阿杰,三哥被封亲王了,以后王宅的那些混账宦官和宫女再欺负你就找我,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二哥总抢我的玩具和吃的!你帮我教训他呗?” “呃,二哥脑子不好使,莫怪他,以后你长大了要照顾他,知道吗?” “呜呜,知...道!” “那四哥呢?” “老四天天往承恩寺里跑,就差把头发剃光当了和尚,满口的我佛慈悲,怎么会欺负你?” “五哥那,前天他说要带我去看宫娥姐姐洗澡,那有什么好看的?” 这少年一拍额头, “老七啊,你五哥看着不着调,但聪明得紧,加上你母妃一直抚养他,如果二哥哪天不在了,你们兄弟要好好的。” 小娃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刚要再次张口。 那少年马上接道:“李保这家伙你离他远点儿,一肚子坏水儿,才比你大两岁,就已经学会在父皇面前装乖巧了,不是个东西!” “哦!” 嘴里塞满食物的娃娃眼睛亮晶晶的,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对方, “徐国公,你家的这块招牌似乎挂得不稳当啊,差点砸了本王的头!” 说完,“啪”的一声,就将写着“徐国公府”的匾额扔到院心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刘季杰被门板打死到李杰破门而入,前后不超过半分钟。 刘行深看着倒在地上的义子和那块匾额,再看看骑在马上的寿王,一丝怒色浮现在脸上。 接着,他怒极反笑地对着李杰点了点头, “好好好,李杰,趁着黄巢兵临城下,城中乱兵劫掠之机,想要趁机谋夺大宝吗?不然,给你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损毁御赐的下马石和府额!” “啥?” 李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老阉狗难道被吓得脑回路已经不正常了? 事情还可以这样解释的吗? 刘行深却还在继续说, “就冲这一点,你比当年的蜀王聪明多了,李佶空找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一个不懂得运用时局的蠢材!” 李杰明白了。 这老家伙似乎把事情套进了历代皇子争位的戏码中,自己开始脑补了。 他用关爱帕金森患者的眼神儿看着对方, “阉狗,你是不是天天阴人把自己都搞成了神经病?本王与陛下手足情深,哪容你来胡乱猜忌!” 说完,看着那些私兵不断向他包围起来,又冷笑了一声, “大唐早有律制,王侯不得豢养私兵,你这儿怕是有几百人了吧?请问欲求何故?” 刘行深从软塌上站了起来,嘴角同样露出一丝冷笑, “任你口吐莲花也不能掩盖欺君谋位之心,来啊,将这反王拿下,押往含元殿!” 那群私兵一拥而上。 “大胆!” 卢晏带着亲卫和临时征调的各府宅护卫就冲了进来。 “寿王殿下皇命在身,有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你们想抗旨造反吗?” 他纵马冲到李杰身边,小声道:“殿下,拿出鱼符和御赐的那枚玉佩啊!” 李杰咧了咧嘴, 老子就是找事儿来的,拿出这两样东西,这架可就打不起来了! 所以,他把手往怀里掏了掏,就是不拿出来。 不过卢晏的话却镇住了那些私兵。 自从“均田制”被破坏,“府兵制”也就名存实亡。 大唐目前扩充军队的主要手段是募兵制,只要给钱,他们就跟着你干。 私兵也同样如此。 但钱是要赚的,可造反这顶帽子在封建社会可就大了。 自己死也就算了,这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一时间这些家伙有些搞不清状况,加上刘行深错杀了两名同僚,这令他们的心中微微犯寒, 于是就不断向后退,打算明哲保身,静观其变。 你们该斗就斗,咱们不过是受雇拿钱看大门的,又不是什么死士或者正规军人,死了不但没抚恤金拿,可能还连累一家老小,没必要参和... “还我兄弟命来!” 刘行深的另一个义子刘季豪看着被人拖回来的刘季杰,早就安耐不住悲愤,没等刘行深表态就举着一口偃月刀砍向李杰。 “你们就没别的词儿了?” 李杰随手架开偃月刀,腿一抬就跳下马来,站在了地面上。 这匹马虽是好马,却不是战马,也就能驮着他打打马球,力量真的不强。 两个时辰前还把他压在身下呢。 刘季豪仅仅通过刚刚一击就明白,那对瓮金锤是真材实料,被震得手掌发麻, 这是哪冒出来的怪物啊? “大哥,二哥,点子扎手,并肩子上啊!” 刘季英、刘季雄一人提着大铁棍,一人手中居然是被朝廷严令禁止流入民间的管制武器—陌刀! 这是打算群殴? 不讲武德... 李杰心里有点没底了。 毕竟自己目前只是拥有了元霸之力,却没人家的锤法。 不过刚刚在回城的路上,白横曾对他讲, “锤子是最技法最简单的武艺,只要您力气大,抡圆了砸下去,没人敢掉以轻心! 至于锤法... 咱可以慢慢学!” 这一句他明白了。 一力降十会呗! 于是,还没等身后的亲卫冲上来帮忙,他就将瓮金锤抡成大风车,对着那三件兵器就砸了过去。 身后的卢晏吓得一闭眼, 这位寿王殿下看着好像有点莽啊! “当当当”的三声。 三人被震得上双臂发麻,兵器脱手而飞,中心一起暗暗惊讶不已。 “不好,此人不可力敌!” 随后就不约而同地往后退。 但李杰这一次出手可不同于对付蒙石虎,把锤子当铅球扔。 而是无师自通,两只锤子一前一后,十分类似锤招“流星赶月”。 不过,这“流星赶月”不是自上而下,是从左到右的横扫。 三股血雾喷出,三人的肚子同时被划开一道半尺深的大口子,内脏都随着掉了下来。 瓮金锤的顶上带着一截不足一尺长的三棱枪尖,几乎一半的枪锋都划进了对方的小腹。 三兄弟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片刻,就一起奔赴黄泉路找他们的四弟集合去了。 李杰看着场面太恶心,捂着鼻子就跑回自己的亲卫中,同时心中默念, “就当他们都是npc...” 第十一章 京畿不良帅秦若水 http://.biquxs.info/

“咣当~” 刘行深手中的虬龙棒掉在院心的青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看着四个义子的尸首,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几分。 “寿王,你这是打算灭我刘氏满门吗?” 李杰将瓮金锤往地上一杵,摇了摇头。 你都断子绝孙了,哪里来的什么满门? 靠这些义子吗? “尔等奸宦扰乱朝纲近百年,本王要灭的可不只你刘氏这一窝,而是全部贪权乱政的阉人!” 刘行深冷笑了一声,“你灭得了吗?” “陛下已经有个这决心,我自然会帮他完成!” 李杰摸了摸自己那匹花架子白马的鬃毛, 转头又道:“收起你那满肚子尔虞我诈的心思吧,没有陛下的意思,本王会砸了你的下马石,随便就捣毁一位国公的门楣?” 刘行深颓然点了点头,又呲笑了一下, “也就是说,陛下已经不再装傻了?那田令孜八成也没命了吧?” 李杰这才将那枚神策军中尉的鱼符拿了出来,在他面前一晃, “田老贼死后,陛下给我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拔除朝中阉党,你很幸运,正好被我撞到了!” 刘行深仰天大笑, “如今的大唐何止阉患积弊,不但四方节度使阴奉阳违,边关更是有诸多敌国环侍,其间关系盘根错节如枯藤老树,陛下就算真的有这个心思,也是力有不逮,就靠你一个区区亲王?” 他面向含元殿方向一跪, “陛下,老奴看不到您肃清朝纲的一天了!” 又歪头看了一眼李杰,诡异地呲了呲牙花子, “你想为李佶报仇,老夫成全你!” 拿起地上的虬龙棒往头顶一砸,尸体缓缓倒在了自家的院心之中。 擦,把一个畏罪自尽弄得像是慷慨赴义似的! 李杰啐了一口, 不过他还真没想杀此獠。 他想问问,当年三哥李佶突然被杀的内幕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把椅子? 吩咐亲卫将刘行深及他四个义子的首级取下,送往大明宫后将目光盯向那几百不知所措的私兵, “如今摆在尔等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抗旨,并试图袭击王侯之罪收押,什么后果就不用我说了。二就是自动组成一个小折冲,前往东市长安县平乱,戴罪立功!” 这些私兵都不傻,纷纷跪倒, “吾等愿追随殿下,戴罪立功!” 李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雪花逐渐覆盖的几具无头尸体后,转身走出了大门。 刘行深府外的台阶下,一支全部身穿青色皮甲,披着黑色披风的队伍静静地骑马站在那里,似乎随时都可能隐藏在夜色之中。 脸上血迹已经快要成冰的秦若水手中拿着一纸文书,心中还是有些惊骇不已。 刀斩田令孜,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寿王居然一夜间统领整个神策军和南北衙,成了总督关内道兵力的实权人物。 而看此时,只怕府内的刘行深也是在劫难逃。 这是真的要变天了? 三十九岁的不良帅感觉一切都那么地梦幻。 但马上挺了挺胸,尽量让自己显得挺拔一些。 因为他看到一个白马紫袍的少年走了出来... 李杰一出门就看到了他。 一个留着三缕胡须的白面中年人,脸上还有残留这血迹,虽然穿着一身劲装皮甲,却给人一种极为儒雅的感觉。 他一勒马缰,“京畿不良帅秦若水?” 秦若水马上躬身抱拳, “下官正是!” “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吧?” “回殿下,麾下三百五十不良人只等您加盖金印的文书了。” 李杰对着卢晏一挥手,后者马上拿出一叠纸来。 “这上面都盖着神策军的鱼符印记,虽然有些不合军中规矩,但本王仓促接任,事急从权,还没有正式的招讨使鱼符...” “有陛下的御赐玉佩足矣!” 秦若水一边回话,一边拿着文书仔细辨别一下上面印记的真伪,转身将之交给自己的副手, “按计划行事!” 这人对李杰行了一个军礼,捧着文书转身带人疾驰而去。 十几人的马上都带着一个书箱,里面装满了全长安各个官宦富绅等人府上的详细资料,只要按图索骥,没人可以隐瞒自己真实人口。 秦若水没有动, 因为他明白,若仅为此事,李杰的一张调令就能办到,根本不需要亲自见他。 看了看那座已经没了大门的府宅,“殿下一路风霜,可否借这徐国公府聊聊?” 李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冷倒是不冷,却有些口渴了。 “甚好!” 此时府中已经被打扫干净,丫鬟老妈子等杂役被集中关进几个房中等待处置,当二人走进正厅时,一名亲卫已经将滚烫的茶水端了上来。 他一指身边软塌,“秦帅这边坐,本王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卢晏马上将一张绘着关内所有军镇州府的地图摆到了二人脚下。 “本王不懂兵事,但却也知道集中优势兵力才有本钱对抗强敌,以不良人搜集情报的能力,想来洞悉这些地方实际还残存着多少可用之兵不难吧?” 秦若水看了一眼地图, “殿下睿智,面对黄寇几十万大军,这些留在京城外的州府军镇如一座座河边筑起的沙堆,一遇洪水必然被冲刷干净,同时会为对方补充兵源及粮草,实不可取。” 他摘下横刀,用刀鞘沿着潼关到长安一路划过,最后将其停到一个位置上, “当年楚霸王项羽与汉祖刘邦会战于此,如今黄巢进军长安,必以此作为大营所在...” 卢晏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抬头道:“如此一来,他们在摸不清关内军情之时必不敢贸然分兵夺取武关与同州,我们还有时间调集其他十几个军镇及州府的兵力。” 秦若水沉吟了一下,“不但要调集这些地方的兵马,若是各城镇百姓愿意入城或者远走关外,一切关隘必须放行! 同时... 打开各地粮仓,百姓和军镇能拉进长安多少就多少,来不及运走的一律焚毁!” 李杰眼中了然,当初校园论坛上曾有人提出过这个建议。 “本王正有此意,坚壁清野,尽量不给他们留下有用之物。” “不错,如今正值寒冬,咱们死守不出,只要顶住最初的几次攻城,最后就看谁能熬得过谁了!” 秦若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用刀鞘以长安为中心,到灞上为半径划了一个圆,将长安及一些较近的州府和军镇圈在其中。 “殿下,这是昨日才送来各个军镇剩余兵马的文书,只要您进宫请一道旨意,下官有信心能在两日内将此范围内的所有兵马粮草运抵入城!” “来不及了!” 李杰从怀中拿出神策军的鱼符交给卢晏, “你马上起草文书,带着三十名亲卫马上出城,长安附近内外八镇的神策军和粮草一定要给我带回来!” 然后又看着秦若水,“至于那些州府就有劳秦帅了!” 两人匆匆而去。 不过,在临行前,秦若水又说了一句, “殿下,刘行深虽然身死,但他还有一个极厉害的义子不在长安,而是跟在魏国公杨复恭的身边,此人名叫刘季述。” “刘季述?” 李杰盯着门外的雪瞧了好久,然后感叹了一声, “擦,果然有其父便有其子!” ...... 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不习惯地咧了一下嘴,实在是接受不了这种加着乱七八糟材料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群在论坛上纸上谈兵家伙们的办法靠不靠谱,如今已经采用了其中的两条,其他几条就只能坐等黄巢兵临城下后再看具体情况了。” 长安县东坊的火光已经渐渐稀少,也停止了厮杀之声,看来双方都暂时休兵,为天亮的再次战斗做准备。 李杰沉思了一会儿,看了看还留在身边的十几个面露疲惫的亲卫, “诸位辛苦了,抓紧时间在此休息一下,还有一场平乱仗要打呢!” 自己也闭上双眼,倒在客厅的软榻上假寐。 第十二章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http://.biquxs.info/

李杰折腾了大半宿,才和衣在刘行深的软塌上眯了不足两个时辰,谷满存便一身是血的将他吵醒。 “殿下,乱军目前还在东坊之内,并没有越过朱雀大街,北衙四卫和南衙十六卫中的十位大将军正等着见您呢!” 李杰连打了几个哈欠,皱眉道:“本王不过是个名义上的主官,这行兵打仗的事情他们难道也要请教我?” 谷满存露出满嘴大黄牙片子,“没您坐镇,很多力气他们不敢使啊!” “哦,这就奇怪了,有啥力气不敢使?杀敌还怕没功劳?” 谷满存连连摇头,“不是杀敌的事儿,这群乱军到处劫掠,普通百姓也是算了,但他们就喜欢抢大户,如今许多朝中贵人的府宅都遭到洗劫,近百勋贵人头落地!” 李杰本来都已经站起来打算跟着走了,一听这话又坐了回去。 “你细细道来,本王缓缓神儿。” 谷满存瞪大了眼睛有些着急, “殿下,咱边走边说呗,那边急得快挠墙了。” “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哪里来这么多废话,给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抢大户的!” 下一刻,通过谷满存磕磕巴巴地将昨夜乱兵闹长安的具体经过一说,李杰舒了口气。 这些博野军牙兵虽然形如山匪,凶残似狼,但却不傻,懂得取舍。 知道抢劫普通百姓家,不但没多少油水,还浪费时间。 一开始就将目光投向了城中的官宦富绅的家里。 昨夜白横的信息不准,他口中的百姓原来是指这些人... 这些人积累的财富几乎占了整个长安的八成以上,不抢他们抢谁? 李杰感觉如果是自己,也会这么干!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轴,除了宫城之外,将城区分做长安和万年两县,并设置东西坊市。 长安东坊居住的除了普通百姓之外,基本所有的士族勋贵及富商土豪都集中在这一侧,代表着天下财富的聚集。 万年西坊,就是他目前所在的区域,则大都是官宦人家,代表大唐权力的集中。 虽然东坊这些勋贵极少参与朝政并入朝为官,但若是深挖下去,基本都与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特殊联系,身份地位显赫,手握特权。 十六卫投鼠忌器,不敢过分紧逼,生怕这些牙兵凶性大发,把贵族老爷们杀干净,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一听说如今京畿关内道兵力尽归寿王统领,又是个敢刀斩田令孜的愣头青,就急急忙忙地找他来扛雷背锅了。 李杰虽然已经做好了帮李儇扛雷的心理准备,若是说这些乱军抢疯了眼睛,普通百姓都不放过,他肯定马上就冲出去。 而若是这些土豪劣绅的话... 他眼珠儿转了转,把手往身边的炭盆一伸,开始暖手, “别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啥是子弹?还飞一会儿?” 谷满存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 他生性憨直,可远不如那些大将军们老谋深算,是真为城中百姓着急。 但寿王不愿意走,他也不敢催促,只能在原地打转儿。 李杰则一边暖着手,一边想着黄巢的农民军。 可以说,黄巢这个人和北宋时期的梁山宋江有着相似之处,区别不过是起义的规模大小。 但实质上,都是利用农民起义达到自己升官发财,光耀门楣的目的。 苦哈哈的农民义军不过是他们借此谋取高位的踏脚石而已。 当年他和王仙芝分道扬镳的原因就是因为唐庭招降给他们开出的条件不同。 王仙芝被许的官职远比黄巢要大。 黄巢自认才高八斗,才得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自然不满,于是他打定主意接着造反,将声势搞得更大,直到换取自己满意的官位为止。 于是,他从山东打过河南,从湖北打到桂广又往回杀,几乎将大唐东南搅了个天翻地覆。 在此期间,他曾三次上书乞降,最高也只敢说想当个广州节度使,却因为各种原因无疾而终,气愤不已下,直骂田令孜杨复恭王铎高骈之流。 而到了最后,起义军人数达到了五十万时,黄巢开窍了。 要什么官儿,我自己把大唐灭了当皇帝不好吗? 就是在这时,起义的意义就已经变了,变成了与唐庭和地方节度使的争霸,农民起义的劣根性彻底暴露了出来! “呜,也不能说这黄巢毫无作为,这么一闹就打破了长安与这些节度使君弱臣强的局面,再加上此人极其厌恶地主豪强,大军所过之处,尸体几乎堆成了京观。变相地缓解了土地兼并,若是大唐能挺过这一劫,破而后立...” 他推开房门,天色微亮,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冬日暖阳正在升起... 随军支度官端着一碗浓汤走进来, “殿下,喝碗人参鹿筋银耳汤吧,您...” 他偷偷瞄了一眼那对靠在软榻旁的瓮金锤,“您年纪尚幼,需要补充筋骨的。” “放下吧,大家能吃过了?” 得到肯定后,李杰随手拿起那只汝窑白瓷碗,一边喝粥一边问道:“这徐国公府的库房可曾清点完成?” 支度官马上拿出一个账本, “时辰太紧,还是没清对完成,但以下官的经验判断,五十万贯只多不少!” 李杰一听,这么多? 打土豪果然是发财的捷径之一啊! 他把目光投向长安县,眼睛差一点变成两枚铜钱。 你们这帮牙兵泼才可要使使劲儿啊,咱可给你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呢,多抢点儿! “把清单账本收好,这些就充作军饷,回头去户部和兵部报备一下。” 李杰几口将粥喝掉,吧嗒吧嗒嘴儿, “刘老贼家的汤不错!” 起身来到院中,一名不良人已经站在台阶下等候。 “如何?” “回殿下,时间仓促,只在城中征集到五千男丁!” 李杰被这帮特务的办事效率惊到了。 难怪卢晏推荐不良帅府来办这事,果然比他自己上阵码人强上多倍! 这不良人可不像卢晏那般,上门还文绉绉地来个旁敲侧击,最后再阴险地言语威胁,把这些官绅隐藏起来的壮丁健儿诈出来,走完一家最少也得一刻钟。 不良人则在砸开大门后,直接就将那记载各府宅真实人口的账本怼到其家主的脸上! 说轻了,那是隐瞒人口逃税,京兆府马上会找你喝茶聊天,怎么也罚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说重了,私建兵甲,意图谋反,抄家灭门! 就这两条,再加上神策军的征兵文书,有几个不怕的? 三百人分成几十伙,纵马长安,仅仅用了不到四个小时,五千个由各府护院家丁组成的杂牌军就这么集结完成了,堪称奇迹。 “很好,本王必将此事上禀天子,尔等记上一功!” 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上午辰时都快过了,这才小手儿一挥, “走,该收取胜利果实了!” 第十三章 砍死一个就拿稳了! http://.biquxs.info/

他领着亲卫一出徐国公大门,就看到对面的小广场和左右街道上站满了人。 穿着打扮五花八门,手里拿着各种兵刃,除了没有甲胄和弓弩这等军禁之物外,算得上开了一个唐末武器展览会。 李杰好奇地走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面前,拿过他手中的长刀挥动了几下,重量还行,绝对能砍死人。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少年看着穿着雍容,一脸和善的李杰,青涩地挠了挠头。 “这位贵人,咱叫李富贵,今年十五岁,是张大善人家的赘婿。” “啥?” 李杰往后退了几步,好奇地打量了少年几下, 听过养“童养媳”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童养汉子”的! “按唐律,男子十六岁才得婚配,你这是不是早了点儿?” 李富贵腰更弯了,“还没和娘子圆房。” 他这么说,却没有几个人笑话他,另外还有不少人眼神戚戚,一看就也是各府的赘婿们,看样子还占比不少。 李杰翻了翻眼皮,感谢老天爷没让他穿到这些家伙的身上。 帮李富贵把那件可能是塞满柳絮稻草保暖的葛布衣服整理一下,“马上要是杀敌了,你害怕不?” 李富贵一挺胸脯, “军爷说了,只要杀敌一人就得一贯大钱,二人者提资一,五人者伙长,这样就有资格向府衙申请另立门户了!” 除了那些励志吃软饭的外,赘婿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让人尴尬的身份,他们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直立门楣,活得更有底气。 李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身后甲胄鲜明的羽林军, “好,咱们做个约定,如果能杀敌十人,就收你作本王的亲卫,在你那小娘子面前也威风!” 李富贵身边一年纪大的人赶紧拽了拽他,“富贵儿,还不谢殿下?你可就要一飞冲天了!” 李杰阻止这少年的大礼,转头对所有人大声道:“本王不管你们是什么出身,以前都是什么人,只要杀敌英勇,表现优异者,左右神策军和南北衙各卫随便挑!” 他顿了一下,“如果能将黄贼赶出京畿道或者将之歼灭在长安城下,本王许你们富贵!” 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各府宅的杂役和护院,地位低下,甚至还有很多卖身的奴仆和作奸犯科、隐姓埋名的逃犯。 李杰一句话就将他们的罪免了,脱去奴籍,还能杀敌立功,这种好事只有大赦时才能出现。 于是无不欢喜雀跃,恭维之声填满了整个街道。 那名不良人冷眼看着他们,嘴唇微微开合, “一群傻子!” 谷满存小声嘀咕,“殿下,这些行吗?真见到那群泥腿子别连刀子都拿不稳。” 李杰叹了口气, “老谷啊,如今神策军和南北衙就是空壳子,满打满算才两万多人儿,不把他们扩充进去,拿什么和黄巢掐架?” “至于拿不拿得动刀子,砍死一个就拿稳了!” ...... 万悦楼坐落在朱雀大街中段路西,是一座三层酒楼,同时也是一座妓馆。 这是平定侯的产业,打造得富丽堂皇,高端雅致,无处不彰显着一个字—贵! 平定侯借着此楼不但大肆敛财,欺行霸市。还凭借与田令孜的关系刻意结交朝中权贵,算是东市一个戴着官帽子的恶霸。 不过据说这家伙昨天晚上遭了乱兵上门,一家老小全都掉了脑袋,府中囤积的大量财富被一扫而空。 此时万悦楼一楼已经被当成了战前临时指挥部,近六名身穿各种高级甲胄的大汉在厅中走来走去,不住破口大骂。 “陛下是怎么想的,居然将这重任交给寿王,就那书呆子,耽误我军情大事!” “老鲁你小点声儿,如今寿王圣眷正隆,小心把你这右威卫大将军给裁撤了!” “我呸!还大将军,俸禄啥样不说了,就手下那点兵... 不到一千人啊,这是一卫该有的兵力吗?也就是个下等军府!” 一名大肚子老者一边擦拭着手中精美的横刀,一边冷笑, “咱们十六卫除了金吾卫和千牛卫,剩下这十二卫都是后娘养的,再看看神策军和羽林军... 一比之下,叫花子也和咱们差不了多少吧?” 左骁卫大将军韩猛用手拄着一对儿熟铜锏,用牙签剔了剔早上吃鸡塞到牙缝里的碎肉, “行了,别诉苦了,那是北衙和神策军!能比吗? 此时听动静那边又开始了,咱们怎么办?是杀过去还是等着那位王爷?不然那些贵人被杀光了,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呃,这个,要不再去请请?” “还请个屁!要咱说,这帮牙兵昨夜折损不少,如今也就两千人,这抢了一夜也差不多了。 我们只要守住几处逃走的必经之路,不但能以逸待劳,还能顺便发一笔横财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对啊,这一夜他们得抢了多少金银珠宝? 指缝漏下来的都够他们吃喝不愁了。 就算被治个延误军情,剿匪不力的罪也值了啊! 要不试试? 突然,门外传来“啪啪”的鼓掌声,“这位将军与本王之意不谋而合,乃吾之知己也!” 一名紫衣少年抬腿就迈了进来。 寿王! 李杰脱下大氅交给身后的亲卫,一边往正中的软塌上走,一边道:“不好意思,昨夜忙得太晚,睡过了头儿,还请各位见谅。” 就在他屈膝刚要坐下之时,一个声音“嘿嘿”一笑, “等等!” “哦?” 李杰看了一眼那个在他走进来唯一没有起身施礼的家伙。 “这位将军有何见教?” 韩猛依然坐在那里,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 “寿王殿下有勇气杀那田令孜,这一点老韩是佩服的!不过,就算您是大唐亲王,但想要坐这个位子,恐怕在场的各位都不服气吧?” 李杰心中一笑,就知道这些看似粗犷实际却极为精明的将军们很难搞。 毕竟突然空降一位顶头上司谁都不舒服,还是不满个十五岁的娃娃? 走到此人面前才发现,自己站着都没人家坐着高! 这韩猛像一截黑塔似的,体重怕是已经超过了二百五... “我很好奇,你所指的服气是指哪一方面,是陛下的旨意,还是指本王?” 韩猛对着大明宫方向抱了抱拳,“陛下的旨意咱自然不敢违背,但若是让咱老韩哄一个小孩玩,将此军国大事视作儿戏,咱就想去大明宫问个明白了!” “哦~” 李杰拉了一个夸张的长音儿, “明白了,韩大将军是看本王年幼,还不足以领袖南北衙,参关内军事。但话说回来,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有志不在年高呢?” 韩猛将蒲扇般的大手往李杰面前一递,毫不掩饰眼中的蔑视, “只要您能把咱从椅子上拉起来,韩猛给您跪下都行!要是不行,请您回府好好待着,陛下再找个让在场各位服气的来!” “噗嗤!” 跟在李杰身边的谷满存一听就偷着笑了,“这位韩大将军,挑啥不好,比力气?” 其他四名各卫大将军彼此偷偷传递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儿,全部抱着肩膀看起了热闹。 李杰用自己的手和对方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比量了一下,最多也就能抓住三根手指... 不过也够了。 他活动了一下右臂,“韩大将军小心了,伤到你的手指可别怪我!” 说完,死死握住他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用力往自己怀中一带, “你给我起来吧!” 韩猛被李杰抓住手指的一瞬间就感到似乎被铁钳子夹住了,心中暗呼不妙之际,屁股不由自主地离开座位,整个人腾空而起... “噗!”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韩猛像只大蛤蟆似的趴在酒楼正中大厅半天都没动。 李杰随手拿起韩猛放在椅子旁的铜锏,抓住两头往膝盖上一放一拉, “吱吱吱~” 那只小手臂粗的铜锏转眼变成了一张铜弓。 “寿王威武,殿下神力!” 其他几位还处于呆滞中,谷满存就大猩猩似的叫了起来。 李杰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不到这憨憨居然还有捧哏的潜质... 几步走到中间的主位上一坐,“当啷”一声,就将那弯曲的铜锏扔到韩猛面前, “各位,还有何不服气的,咱们一次性解决了吧!” 第十四章 读书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儿 http://.biquxs.info/

诸人看了看地上的铜锏一齐摇了摇头,心中却惊讶不已。 他们在军伍中滚了大半辈子,没一把子力气和心眼儿哪能混到如今的位置? 力气大的人见得多了。 可这也太夸张了吧? 陛下最为亲近的兄弟,再加上如此神力,大老粗们马上明白了什么。 左威卫的鲁季平心中苦笑一声,还想着拉这个愣头青顶雷呢,实际上却是自己这帮人早就顶在了前面。 韩猛极其干脆,爬起来就跪到李杰面前, “咱老韩服了,以后听你的!” 李杰扫视了一眼,见其他人都在低头沉思,知道算是暂时用力气镇住了他们。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就拍了拍手, “既然诸位大将军暂时没什么意见,那就把服不服这事儿往后压压,说说现在那群牙兵吧!” 那名手握精美横刀的老者是左卫大将军刘存璋,世代勋贵。 他走到正中的一张案几前,指着长安地图道:“殿下,那博野乱军正聚集在修行坊,修正坊和昭国坊一带,目前由老夫的左卫,老鲁的右威卫,老韩的左武卫在延兴门一带拦截,若不是昨夜您征调来的那一千各府男丁健儿,只怕都被他们杀出长安了!” 这最后一句话的怨气极大,整整三卫兵马,居然没凑足三千人... 他又一指目前另一条街, "而他们若是想从南边的启夏门出去,则有左领军卫和右武卫守着街口,但老夫认为他们不可能走南门。" 韩猛接口道:“可若是他们想要穿过朱雀大街,跑到西坊来,咱总感觉也不可能。” 他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如今他们龟缩在这几个坊中,已经抢了足足八辆大车的金银细软,又不着急杀出去,虽称乱军,却在行军布阵上极有章法...” 李杰低头看了看地图,随口道:“韩大将军的意思是,此事有些反常?” “不错,毕竟只剩下两千多人,能不能出城都是问题,八大车金银足够他们挥霍一生了。咱要是遇到这情况,早就趁夜集中攻击一座城门跑了,在这儿等死吗?” 既不急着出城,又不过街袭扰,而是占据东市,顽固抵抗... 他灵光一闪,似乎在脑中捕捉到了什么,却总也抓不到这灵光的尾巴, “一定有问题!” “韩大将军,小王以为这不是办法,能不能全军收缩,将他们的活动范围压制到更小?” 在场的四名大将军一齐咧嘴。 “殿下,咱十二卫一共出了五卫负责围剿这些乱军。 可您也知道,如今十二卫都是后娘养的,总兵力都没到一万,这点兵力和他们正面交锋还算有些优势,但想要包围他们这就难了点儿...” 李杰“哈哈”一笑, “诸位将军随我来。” 当诸人站在万悦楼二楼的凭栏后,看着宽敞的朱雀大街上站满了手持武器,穿着五花八门的奴仆护卫赘婿兵时,心中都是一惊。 一夜之间,这位王爷在哪划拉来这么多人? “本王刚刚在门外就听到各位的抱怨,这是五千人都是从城中各个府宅征调来的新兵,啥人都有,通缉犯,小厮,奴隶,赘婿...虽然暂时不能真的将各卫的兵力补充到三千,但每一卫怎么也能凑个上等军府的规模...” 几人大喜, “殿下,您的意思是这些人全给咱们十二卫?” 李杰摊了摊手,“本王不知兵,怎么打仗咱帮不上忙,但码人还是可以的,只要诸位将军不嫌弃他们的出身。” “不嫌弃,一点儿都不嫌弃!” 这几位大将军一哄而散,都跑到大街上抢人去了。 李杰在二楼没动,一边翘着二郎腿看下面闹哄哄的分人现场,一边对那名一直跟在身边的不良人道:“你说若是咱们把整个长安和周边州府的人都征进南北衙,能不能在兵力上超过黄巢?” 这不良人一拱手,“不能!” “为何?” “老弱病残去了一半,妇人又占了一半,再加上时间仓促路途远近不同,还可征调的兵力最多五万!” 李杰敲了敲额头,就多余有这一问。 闹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安插进五卫三千人,剩下两千则打算给神策军。 毕竟,他这个神策军中尉直到现在还是个光杆司令,人都在其他军镇中没调来呢。 几名大将军鼻青脸肿的重新进楼,虽然在刚刚抢人环节上差点拼命,此时却乐得合不拢嘴。 “诸位,人本王是尽力了,是不是该收拾这帮博野军了?毕竟真任由他们将整个长安县串一遍,本王就算想帮你们背锅也背不动了。” 这些大老粗居然秒懂“背锅”一词,哈哈一笑, “请殿下放心,只要他们不占了一处易守难攻之地负隅顽抗,咱们保证将这群畜生杀得片甲不留!” 左卫大将军刘存璋则舔了舔嘴唇, “可那整整八辆车的宝货...” 李杰脸一沉,“此乃百姓之物,收缴之后张榜公示,谁家被抢了让他们家主来领,无主之物充作军饷!” 韩猛有些不满,刚要争辩几句,却被一旁的鲁季平拉出了万悦楼。 “老鲁,那可是八车啊,哪怕留下一车也够咱们用一段时间了,别忘了,咱可刚刚接收了三千新兵,兵部和户部都穷成啥样了,能拿出钱饷来给咱?” “呵呵,就说咱们这帮人里数你脑子简单,殿下的话你没听明白?” “还能有啥话,不是说明了吗,张榜公示,让人家认领被抢财物,咱们只能捡点残羹冷炙!” 刘存璋一边往马上爬,一边奸笑, “殿下可是说了,只能是家主亲自来认领!” 韩猛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这才一跺脚, “尕娃贼,读书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儿,那些勋贵家的家主早就死的七七八八了,岂不全成了无主之物?” 于是,眼睛幽绿的大将军们提起十二分的热情,“嗷嗷”直叫地带着各自人马开始对博野军进行围追堵截。 这位殿下是个好人啊,给人又给钱。 不就是背口黑锅嘛,认了! 第十五章 给你做个小手术 http://.biquxs.info/

李杰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看着不断有东市的百姓携家带口地穿过朱雀大街往万安这边逃,哭天哀嚎,一副乱世之像。 他皱着眉,一直在试图抓住刚刚那灵光一现的尾巴。 “这帮人真的只是临时起意作乱?” 他转身对那名不良人道:“你去告诉韩猛他们,最好给本王抓个旅帅过来,我要亲自问问他们到底欲意何为!” 这人应该是地位仅次于不良帅的不良将,在一州府之地都是当地的特务头子,李杰明白秦若水将此人留在自己身边的含义。 不良帅隶属金吾卫,禀奏却可越过金吾卫直达上听,直接放到皇帝案前的。 “帝王之术啊!” 他没怪李儇,也不在乎,地位使然而已。 换做自己也不会如此安心地将所有军权交给一个人,哪怕此人是自己的至亲。 正当他感叹之时,一名太监奉旨询问平乱进度,一看还认识,却是飞龙厩的飞龙使孙曲,专门负责给皇帝养马的宦官。 他能被李儇派来,想必白横已经按照自己和李儇的命令,将宫中的事情做好了。 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养马的来下传圣意。 焦躁的心不由得安定了一些,把玩着手中一只精致唐三彩的小骆驼, “进度?” 孙曲哆哆嗦嗦地看着面前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想着就是此人在不久前杀了不可一世的田令孜,还有那姓白的新晋千牛卫中郎将正在太极,大明两宫中干的事儿... “噗通”一声,居然跪了下来。 李杰马上将身子向一旁闪去,避过他这一拜。 皱眉道:"孙蛐蛐儿,你要干什么?不知道此时你正代表陛下威仪吗?赶紧给我滚起来!" 此人虽然是个弼马温的角色,但却极其擅长斗蛐蛐,所以就有了这个孙蛐蛐儿的外号。 孙曲吓得马上又爬了起来,诺诺道:“陛下着奴婢询问殿下,这城中乱军可曾平定?” 李杰心中烦躁,“你聋吗?若是已然平定,对面东市那些喊杀声是怎么来的...” “对对,是奴婢聋了。那奴婢就在此等候殿下大胜的消息?” 孙曲乖巧地贴着墙边一站,双腿依然不住地哆嗦,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飞龙厩不过是个养马的地方,没啥油水,田令孜看不上眼,不然此时咱的脑袋也挂在宫墙上了吧?” ...... 已近晌午,李杰一边啃着胡饼,一边喝着滚热的羊汤时,就见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用刀架着一名被绑得结结实实、满脸是血的家伙走了进来。 他一看此人装束,居然是一名校尉,心情不由得好些,最少比旅帅官大了一点,想必知道的就多一些。 单手托着下巴坐在矮榻上,盯着这名校尉看了良久, “我也不问你叫什么,只说你们进城的真正目的,别告诉本王只是不满军备粮草作乱过来劫掠的!” 这人一脸络腮胡子,瞪着眼珠子看着眼前这名少年,鼻子“哼”了一声,显然是瞧不起他。 孙蛐蛐儿“咻”地蹦了过去,一个嘴巴就抡了上去, 尖叫道:“瞎了你的蛤蟆眼,这位是寿王殿下,关内诸道兵马招讨使,神策军中尉,还不赶紧招来?” 李杰痛苦地扣了扣耳朵, 没办法,这些太监的嗓子实在是够劲儿,要不然也不会天天由他们来喊:“陛下上朝,有事禀奏,无事退朝”了。 穿透力是真强! 他实在没耐心,一把抽出张直方腰间的横刀,将刀尖抵住他的小腹之下, “本王没时间浪费,只要说出尔等此行真正目的,之前所犯罪责既往不咎,并任你自行离去,但如果不说,本王不介意亲自动手给你做个小手术,先将你变成这位公公一般!” 一旁的孙蛐蛐儿听得直翻白眼,他可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这要是现场开割,只怕没走出房门就死了。 能干出劫掠自己城池的,自然都不是什么刚烈之辈,尤其还要面临丢掉小兄弟的危险。 此人马上就将所知一切合盘托出。 原来这些人目前已经不能称之为乱军,而是要称为叛军了。 这批人都隶属之前博野军虎翼卫,奉命换防驻扎在咸阳西的军镇,他的顶头上司是果毅都尉费朗。 几日前,他们与凤翔兵一同被派往潼关协防,谁想田令孜只给了他们三天的粮草,御寒的衣物也是极其单薄。 加上原本轮防的时间到,都想着回老家,军心本就不稳,不几日潼关被破,守关的几万大军不是被杀溃逃就是投降。 费朗选择了投降,并在对方一名将领的授意下,假扮败兵退回长安。 这将领的本意是想让他们先潜伏下来,等黄巢大军在潼关整合完毕,进攻长安城的时候来个里应外合。 结果,田令孜因潼关失守,惧怕李儇的责罚,不但逼死了宰相卢携,对这群假冒的叛军也绝不留情,准备将其就地诱杀,这才引出了后面这些博野军劫掠东市的大乱。 “那你们如今的打算呢!” “费将军打算在东市寻一易守难攻之所,拖住城内一部分兵力,因为不出今日傍晚,黄巢就会兵抵长安城下,然后...” 好险! 这要是真得让这三千人混进城中,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只要一座城门破了,以长安这种横平竖直的城市街道布局,一马平川的就能杀到大明宫! “这田老贼总算在死前干了件好事,虽然是无意的!” 众人感叹了一番,马上趴在地图上寻找对方可能选择的据守地点。 当谷满存将手指指向大慈恩寺的时候,诸人不约而同的抬头互相看了一眼,随之就是诡异地一笑。 张直方搓了搓双手,“不知道那五百人对上这两千叛军会是个什么场面,咱马上亲自去瞧瞧热闹!” 说完,还真就出门骑马,一骑绝尘了。 李杰一刀将那人身上的绳子斩断, "本王言出必行,你走吧!" 当这人走到门口时,他突然问道:“那名授计之人叫什么?” 这人马上跨出大门,回头答道:“好像叫朱温。”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尼玛... 算算已经来到这个时空才超过了一天,总算又听到了一位牛人的名字。 第十六章 此处原来有秃驴兵! http://.biquxs.info/

后人对朱温没什么好印象,也包括李杰。 这货简直与三姓家奴吕布同出一辙,不断在叛变与叛变中反复横跳。 唯一的区别就只能是他最后成功了,成了开国皇帝。 吕奉先同志掉了脑袋... 东市的大慈恩寺乃是长安城中最为广阔气派的皇家寺院,高宗李治,就是武则天那位老伴儿,为了追念自己母亲长孙皇后又进行了一番扩建。 对了,万妖挚爱唐玄奘就坐化在这里,后世最著名的建筑就是那座他用来翻译经文的大雁塔了。 此时,费朗正一脸愕然地带着三千叛军聚集在慈恩寺正门,却没有急着攻占这个临时起意作为据点的寺院。 因为在寺门之外,赫然站着几百名手持枪棒戒刀的大和尚! 而且,居然不少人手里居然拿着弩弓。 僧兵! 也只有僧兵才敢装备这种正规军队才能配备的武器。 费朗感觉自己被人耍了。 博望军隶属河北道,是地方换防的军队,只能驻扎在潼关附近的军镇。 他极少进京,根本不知道这慈恩寺中不但供奉着李治母亲的神位,之后历代都有官员将自己母亲的灵位供在这里。 而随着后来安史之乱的藩兵劫掠和不时有盗贼光顾,这些大臣就联名上书当时的李隆基,为慈恩寺讨到了五百僧兵的建制,并由各官员常年出资豢养。 他这个外来汉哪里知道这些情况,这才出现了双方对峙的情形。 “他奶奶的平定侯,临死前还给老子挖了个大坑!” 昨夜他闯入平定侯府时就开始琢磨东市有哪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 所以就抓了平定侯打听有没有适合的地方。 没想到这老家伙平时恶名远扬,混蛋一个,却是个多情种子,不过是副将糟蹋了他的一个妾室,居然硬着脖子要求给个痛快。 但有弱点就好办。 在连杀了平定侯这老泼皮的四个美貌小妾,准备拿最漂亮的一个开刀时,平定侯一脸悲切地建议他去大慈恩寺。 那里占地极广不说,院墙也又高又厚,加之寺中建筑繁杂,十分利于防守。 平定侯一点没说谎,却就是没告诉他僧兵的事。 “呸!秃驴兵不是只有洛阳的那座破庙才有吗?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将平定侯砍成肉酱,只砍了他脑袋真是便宜了。” 费朗后悔不已。 “将军,不好办啊,若是刚刚进城时直接攻取这里,那是轻而易举,但现在...” 费朗的副都尉指了指身后一些叛军。 这些叛军经过一晚的抢劫,每个人的怀里、肩上都负着不少金银珠宝,眼中除了贪婪,已经少了很多拼死的意志,只想着如何保住怀中的财宝。 费朗一转身,对着这些人大声道:"兄弟们,如今那十二卫正追着我们的屁股杀过来,若不迅速攻占这座寺院,不但财物难保,只怕命都没了,和我一起杀了这群秃驴!" 这群叛军一听,眼中顿时焕发了光亮,保命守财的心理被全部调动了起来,“嗷嗷”怪叫着就与对面的僧兵撞在了一起,慈恩寺前的普惠大街上瞬间成了修罗地狱。 但打着打着,费朗就发现不对劲,这些大和尚虽然人少,但个个武艺不凡,而且还结成了十几个大小不同的战阵,虽然偶有和尚倒地,但自己这方人倒下的更多,战斗力距唐庭最精锐的军队也不遑多让,甚至更难对付! 博野军擅长野外鏖战,对于这种地势狭小的巷战就只能如流氓斗殴一般,乱成一团。 这时就凸显出这些僧兵小团体的单兵作战能力了,叛军如割麦子似的倒下。 午时已过,大慈恩寺前的广场上尸骸遍地。 这场战斗进行了半个时辰,对面的僧兵死伤不足二百,但叛军这里却倒下了七八百人,差不多是一换四的局面。 站在附近高塔上的张直臣等各卫大将军一边看热闹,一边不住地发出“啧啧”之声, 这帮大和尚可是够猛的,这么打下去,绝对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拼到最后,双方估计都不剩几个活人了。 “老张,这功劳可不能让这些秃驴全占了啊,还有那八辆宝车呢!” 张直臣一听,马上就不那么从容了。 万悦楼他去晚了,结果就分到不足二百人的新兵,年纪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真正的健儿早被这群老混蛋搜刮走了。 如果又在这方面掉了链子,只怕稀粥都喝不上。 马上让身边的传令兵挥动旗帜,早已布置在各个街口的南衙兵马一齐向着慈恩寺慢慢逼近。 如此一来,费朗马上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知道完了,没能在短时间内攻下这里,南衙诸军已经赶到了。 “费将军,这些秃驴兵太难对付了,带人杀出城吧,若是被包围,只怕咱们再难活命!” 那名副将满脸是血,眼中充满了慌乱。 费朗咬了咬牙,手中长槊挑飞一名僧兵, “众兄弟,破墙,走!” 慈恩寺对面就是一处占地极大的洗染作坊后院,此时后门已经被坊主用巨木大石砌死。 而他们想要退出这三面包抄之地,就只能撞开身后这坊市的高墙。 这面墙由青砖砌成,高约一丈三,想要爬上去是费点儿劲,但只有一层砖石,似乎并不难将其推倒。 费朗身边的近百兵卒也知道乃是生死攸关之际,无不将最大的力气用到了这里。 刀砍,枪戳,甚至用马蹄来蹬,居然只用了不足半刻钟就将这面墙打开了一个五六丈宽的缺口。 也没等烟尘散尽,费朗一马当先就冲进了进去。 那些正与僧兵交战的叛军一见,马上都没了之前的斗志,且战且退地向这道缺口收缩。 当这些外围叛军都龟缩到缺口附近时,却发现那里的叛军并没有再向里面退去,反而全部都集结到了一起,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同样出现在此时费朗的脸上。 当他第一个冲进这染坊后院的时候,就发现这是一处占地不小的广场,平时应该是染坊用来晾晒布匹的地方。 但这时已经看不见一块布匹, 相反,在对面一座龚楼上站满了穿着各色衣服盔甲的人,正中央则是一名穿着紫衫的少年。 第十七章 我顶你个肺啊! http://.biquxs.info/

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墙头上同样布满了兵卒和家兵打扮的人,每人手中赫然端着一把角弓弩! “你可真够废物的,还以为你能在一刻钟之前就破墙而入,结果本王都喝完一杯茶了,你才跑进来!” 李杰说完,将那本关于锤法的书籍揣进怀中,同时暗暗咧了一下嘴, “坐在电视前看直播和现场效果真的不一样,这里距离慈恩寺大门超过百米,依然挡不住扑鼻而来的血腥和杀气!” 站起来手扶二楼栏杆,打量下面众多不知所措的叛兵后,看着坐在马鞍上的鹰鼻大汉微微一笑, “费蓝,哦不对,费朗,如今你人马不过千许,又身处死地,若是能下马投降,我可以考虑帮尔等向陛下求情,让你们的罪轻一些!” 费朗骑在马上,将长槊横于鞍桥之上,抬头看着楼上这名少年, “你是什么人?如今黄将军正率百万大军而来,若尔等识相将某放走,黄将军稳坐太极宫时,本人倒是可以为尔美言几句!” 李杰刚要说话,余光就发现身边的孙蛐蛐儿往前一蹿,他就赶紧提前堵住耳朵。 “大胆....呐!这位乃当今陛下之弟,神策军左中尉,寿王殿下李杰是也,还不下马乞降?” 费朗“哈哈”大笑。 “朝廷已经无将可用了吗?居然让一个小娃娃统领天下兵马,真是笑煞吾等!” 他明白,一夜间连杀数十名大唐勋贵,就算李杰真的有心减免他的罪行,也是难逃一刀之痛,还不如用言语威胁利诱一番,还或许有一丝生机。 “你~” 孙蛐蛐儿刚要接着喊,李杰伸手阻止了, 看着下面色厉内敛之人,“哼”了一下。 “那就是谈不拢了?” 说完,把手一挥,“全部射杀,一个不留!” 费朗同时也是一举手中长槊,“兄弟们,给我杀上楼去,只要活捉了这个娃娃王爷,咱们就有一线生机!” 他如同一只凿子的凿尖,一马当先直奔守在龚楼下的唐兵而去! 弩箭如蝗,仅仅用了两轮齐射,叛军就倒下近百人。 难怪弩箭为民间禁用,在近距离下,威力更胜弓箭! 虽然不断有人倒在箭矢之下,紧跟在费朗身后的叛兵宛如未见,激发出从未有过的凶悍之气。 这些人和费朗一个想法,左右是死,还不如拼死一冲。 若是真能冲到对面的楼中将那个娃娃亲王生擒,不但可以保住性命,抢来的金银也一样保住了。 如果说李杰刚刚远在外围观看双方厮杀而感叹冷兵器战争之残酷, 那么,此时看着费朗带着手下与唐兵撞击在一起的画面,就明白为何汉唐这个时期如此推崇个人勇武,一名猛将对局部战场,甚至是整个战局起到什么作用了。 费朗无疑就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将。 在他马前,龚楼下整整五百名唐军组成的战阵如同坚冰遇到了锋利的冰锥,一瞬间就被他凿开一道缺口,领着身后之人冲了出去。 所谓龚楼,就是那种一层由数根粗壮的柱子支撑,四周全无墙壁的二层建筑,和南方的廊桥很像。 只不过廊桥建在河流上,龚楼下面就是平地,可能是为了利于洗染坊通风。 费朗一冲过龚楼就发现这里是一片更大的空地。 空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染缸,极大的影响冲锋和突围的速度。 这些染缸的后面,一支几百人的唐军早已等候在此。 奇怪的是,这些人没有立刻杀上来,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中居然有一种看好戏和跃跃欲试的意思。 一口倒扣的大缸上,那个娃娃王爷正坐在上面,缸壁一侧立着一对儿锤子。 好大... 费朗马上命几个叛兵将他面前的几只大缸挪开,看着李杰“哈哈”大笑, “娃娃,老子正打算去抓你回家打屁股,居然还敢送上门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杰瞬间就不乐意了。 脸一黑,从大缸上蹦下来,擦了擦被冻出来的清汤鼻涕, “鹰钩鼻,我嫩爹!” 他掂了掂手中的瓮金锤, “儿砸,只要能接住爹的一锤,爹就放你等出城逃命!” 费朗骑在马上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眼瓮金锤,再看这娃娃王爷如同拿了个拨浪鼓一样轻松的模样,心中犯了嘀咕。 “这一看就是假的,不然就算此人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如此轻松,难道这锤子中有什么秘密?” 他在河北曾参与过早期围剿王仙芝的战斗,对方有一个喜欢单挑的家伙就使用长柄锤。 那锤子就是用纸糊的,里面填满了石灰,一触即碎,不少人着了道,死不瞑目。 不过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龚楼,感受着猎猎北风就暗中冷笑, “小娃娃就是小娃娃,此时咱在上风口,加上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你里面藏再多的石灰最后也只能喷到自家身上!” 感觉自己已经识破了李杰的诡计,他一夹马肚子,大喝一声, “你爹来也!” 李杰“呸”了一口唾沫, 磨叽! 抓起瓮金锤,双腿一发力,撒腿就冲了过去。 随着一人一马快速接近,费朗突然把大槊一转,槊杆朝前,枪刃朝后,一个横扫就抽向李杰的胯骨。 他可不想杀这个王爷,只想抓起来当人质。 不然就算能冲过面前唐军的包围跑到大街上,以目前不断折损的人马来判断,已经没实力去冲开城门了。 李杰在他调转长槊的时候就明白其意图,左手锤随意向上一挡,将槊杆崩开后,二人的距离就已经不过两米了。 “卧槽,不是空心的...” 在费朗惊异的眼光下,他右手锤紧跟而上,一下就将其战马的马头砸个稀烂! 费朗在懵逼中连人带马一起倒在地上,刚想挣脱马镫爬起来,就被李杰上去一脚踢晕了过去... “绑了!” 李杰一边吩咐自己的亲卫,一边挡住对方几个打算前来救人的叛兵校尉,双方立刻混战在一起。 躲在远处的孙蛐蛐儿突然亮起了超高分贝嗓门儿, “尔等主将已然被擒,还不快快放下兵器,可免死罪!” 费朗是这些叛兵心中唯一的希望,如今人都被对方抓走了,士气低到谷底,加上前后都有追兵,一下就没了抵抗之心。 于是,不断有人松开兵器跪在地上投降,龚楼下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小。 在唐兵又斩杀了数百死硬分子之后,这场闹了一天一夜的兵乱长安事件终于结束。 李杰坐在一匹死马身上喘了几口气,抡了这么长时间,体力居然没下降多少。 他又一次惊讶这“元霸之力”的神奇,果然穿越带过来的任何东西都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将手伸到身下马鞍的垫子上擦干净, 结果,居然在这马鞍下拿出一串儿明珠来,个个都有龙眼大小,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能拥有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漂亮。 “嗯?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他突然想起来,这费朗带着的那八辆装满金银钱帛的宝车还停在慈恩寺门外的大街上呢! 扫了一眼附近的兵将,哪里还有那几个大老粗的身影? “我顶你个肺啊!” 第十八章 最后一个活口也死了... http://.biquxs.info/

想到这些大将军们可能干出来的事儿,他拎着瓮金锤就往回走。 一到晒布场,就看到有不少士兵在打扫战场,都不急着寻找同袍尸首,反而个个翻找叛兵的,怀里不知道揣了多少金银。 “这一车是咱左武卫的,谁敢打主意,老子就和他拼命!” 还没走到那堵墙,韩猛的大嗓门就传进李杰的耳朵。 当他站到坊墙的那处缺口上,就看到面前一副乱哄哄的场面。 半条大街尸骸遍地,地上的雪都被染红了。 慈恩寺的大和尚们正在满街寻找他们师兄弟的尸首,一脸平静,无悲无喜。 无数兵卒则不断在翻找叛兵尸体,将他们塞在衣服中的财物往自己怀里揣,一脸贪婪。 而韩猛,鲁季平几人则各带着亲卫在宝车附近打嘴架,讨论马车的分配问题。 只有左金吾卫的张直方远远站在另一旁,一脸无奈。 当他看到李杰满身是血的模样冷眼看着这一切时,脖子突然开始冒冷气,几步就跑到缺口处, “殿下,这...” 李杰拄着俩大锤“嘿嘿”冷笑, “有这群歪瓜,再加上朝中那群吃闲饭的官员,也难怪你们南衙被北衙的死太监压了一百多年!” 张直方脸一红,“殿下,这话有点...” "我这算是客气的!" 那几个大老粗一见他来了,马上凑了过来。 韩猛大嘴一咧,满脸喜色地施礼,“殿下,这八车咱五家一家一车,剩下三车是您的!” 李杰摸了下巴“嘿嘿”一笑, “分得还挺公平,那本王还得谢谢你了?” “应该的,咱...哎呦~” 韩猛话还没说完,李杰一脚就踹中那草包肚子,将他踢出好远。 李杰也没管他死活,几步走到一辆马车前,手中瓮金锤用力一挥, 一下就将车厢砸出一个大洞,无数装在里面的金银珠宝洒落一地,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出七彩光芒。 这一声巨响震惊整条大街,无数正在搜刮死尸的兵卒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李杰斜眼看着他们,用锤子指着地上的东西狞笑了一声, “不都喜欢吗,这里更多,来取呀!” 兵校们的眼睛更亮了, 这娃娃王爷人不错啊... 几位大将军眼睛忽闪忽闪地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坐在地上傻眼的韩猛后齐声大叫, “兔崽子们,胆子越来越大了哈!此乃是百姓之物,不是你们的战利品,还不快快还回来,少一个大子儿,老子吃了你们!” 这些十二卫的兵校很多都不认识李杰,但自家老大的话还是听从的,另外,唐军律也是极为严酷。 有命拿,没命花可就太不划算了。 不情不愿地走到马车前,将怀中抢来的钱物扔到了地上,一脸没了老娘的表情。 李杰坐在车辕上面沉似水, “该你们拿的本王一分不要,该给的赏赐本王也绝不吝啬,但若是敢私藏一分,就要问问这锤子同不同意了!” 又不少打算藏私的一缩脖子,老老实实地将所得之物原样归还。 李杰看着对面那些大和尚在收治自己的僧兵,本想过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忽悠过来一起守城,他们强悍的战力可是亲眼目睹的。 就算是弄过来给自己当个亲卫啥的,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箭矢了? 刚刚那些弩弓手的几轮齐射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堪比《英雄》特效,自己对上绝对十死无生! 结果人家把死伤的人员抬进寺门,“咣当”一声就把大门关死了! “好聪明的一群家伙!” 摸了摸鼻子,正想着是不是去再敲敲寺门时,一队人马就从朱雀大街上拐了过来。 “殿下,陛下请您速往太极殿,有要事相商!” 张丙臣老远就从马上跳下来,跑到李杰身前,腰比以往弓得更深了。 “已有探报传进宫中,今早黄巢率大军已经出潼关,华阴防御使不战而逃,正直逼华州!” 他的脸比以前更白了,说话的声音都打颤,满脸忧虑之色。 终于要来了啊! 也不能怪那个防御使逃跑,华阴本就没多少兵力,又大部分抽调到潼关协防,他当时手下有一百人可用都是多的。 面对号称百万的黄巢大军,不跑就是傻子! 李杰深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对身后的几位大将军道:“诸位,军情紧急,一起去进太极宫吧!” 片刻之后。 李杰一马当先,左右是孙蛐蛐儿和张丙臣俩太监,身后跟着五卫的大将军,最后一匹马上则是五花大绑的叛将费朗。 三千叛兵死了两千四百多人,剩下投降的正押在那座染布坊的后院平地。 “殿下,这些乱军该如何处置?就是将刑部大理寺和全部禁军的军牢都给空出来,也装不下他们啊!” 张丙臣明显是升官了,虽然内侍服还来得及更换,但腰间的鱼符已经变成了一面银色。 李杰低头想了想,这些人的确麻烦,不但不能再次启用,还要耗费人手去看管。 黄巢大军将至,必然围城,若是时间长了,粮食必然告急... "都杀了,尸体置于东市市口,让那些遭害的百姓们看看,朝廷的兵将不是软蛋!” 张丙臣一缩脖子,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王爷有这么大的杀性呢? 难道前日那次遇刺受到刺激,真的改变了这位寿王的心性? 他没再往下想,而是小声道:“殿下,如今太极宫外跪着近百勋贵喊冤,一起告您延误战机,令众多无辜百姓丧命,请求陛下褫夺您的王爵,交出神策军和诸道招讨使的兵权,并移交宗正寺!” 李杰拉着缰绳的手一停,冷笑了一声, “这时跑出来捞好处,他们也配?” 这些勋贵之间彼此或多或少都有些姻亲关系,他们自然不想看着大笔钱财被当作无主之物,落入他人腰包。 这时,左威卫的鲁季平挑马赶到孙蛐蛐儿身侧,一脸讪笑, “殿下,咱已命军中支度官和录事参军一同清点那八辆宝车,但送到哪里啊?兵部还是户部?” 李杰侧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而且这些钱自己也没打算还。 “这些进了户部你就别想让他们吐出来,兵部...如今的兵部侍郎在卢携死后是谁咱都不知道,不把握...” 孟猛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难道放京兆府?” 鲁季平回头就瞪了他一眼, “你个夯货,那京兆尹都快被这群家伙喂得像头猪了,放那和还回去有啥区别!” “行了,全拉到刘行深的徐国公府,就说这些都是从他们家抄来的!” 李杰一锤定音。 诸人惊得一个个张大了嘴, “殿下,这能行吗?若是他们追究那些被抢的财物去向可如何是好?” 李杰“哼”了一声,“这些该死的乱兵居然将财物隐匿了起来,咱们正在搜查...” 诸人面面相觑, 怎么感觉这个主意这么妙呢? 费朗感到自己的脖子嗖嗖冒冷气,一脸死灰,感觉大大的不妙。 搜查无非就两个结果: 一个搜出来了, 一个就是没搜到... 然后,所有人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被绑成麻花的费朗。 “叛将费朗,居然还敢偷袭寿王殿下!” 韩猛突然大喊一声,手中铜锏一晃就砸中费朗的后脑,脑浆四溢。 博野叛兵最后一个活口也死了... 第十九章 一片混乱 http://.biquxs.info/

走在朱雀大街上,街边到处都是从东市逃过来的百姓和官绅,一个个抬头探脑,议论纷纷,哭天喊地。 这都是聪明人,没有抱着与家财共存亡的念头,蹲在家里祈祷乱兵不会上门的。 自以为聪明的,例如平定侯之流, 仗着自家府宅墙高壁厚,又有养着不少看家护卫的, 以为这些乱军还对他们这些勋贵有着敬畏之心,只会抢那些富贵商人和百姓就跑,万不会浪费时间攻打自己家。 却万万没想到,这些叛军早已投靠了黄巢,是摸进长安的一条泥鳅,目的只为搅浑长安的兵力部署,哪里还管你是什么勋贵和望族。 此时不提前下手抢,等那些泥腿子农民军冲进城来,只怕米汤都分不到。 “人为财死啊!” 李杰感叹了一句,一点儿也没因把这些人的财物坑下来感到羞耻。 这时,一队人马由南而来,身后乱乱哄哄,全是一脸惶惶不可终日,拖家带口的百姓。 李杰让人将这队人拦了下来,一打听才知道,都来自蓝田县。 领头的是个县尉,身边陪着几名不良人。 他走到这几人身前, “蓝田距京城近百里,你们这速度也算可以了,但粮食呢?还有这蓝田县令在何处?防御使又在何处?” 这县尉已然知晓此时李杰掌握着整个关内道的军权, 马上跪在大街上回道:“回殿下,实际在昨夜得知黄巢攻破潼关时,陈县令就开始召集全县百姓避难。下官是带着这些百姓前往京城的路上遇到这几位军爷的。” 这县尉继续道:“陈县令将城中粮仓一分为二,一部分由下官带来京城,另一部分则被他和防御使带到子午关去了。” “啥?” 李杰扣了扣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县尉偷眼一看这位王爷脸色不对,吓得马上将头贴在冰冷的雪地上, “陈县令和郑防御使是表亲,又与子午关防御使是叔侄...” 李杰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压下心头火气, “你们一共多少人,带来多少粮食?” “回殿下,男女老幼约六千,粟米、稻米、各种谷物豆类三万石,没来得及拉走的都已焚毁。” 三万石大概就不到四百多万斤。 看似不少,但整个长安百姓虽不如开元盛世时的百万之巨,却也最少有六七十万。 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 “嗯,总算干了一件对的,起来吧,京兆府还是户部,你们该找谁安顿就去找谁,本王还没时间顾上你们。” 他知道着急也没用,只能将希望放到长安其他几个方向的州县,东南基本是指望不上多少了。 一路走来,整座长安自昨夜叛军开始劫掠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潼关已破,处于一片慌乱之中。 不断有附近的百姓进城避难,也不断有城中百姓拖家带口地往城外跑,乱成一锅粥。 另一队进城的队伍骂骂咧咧地在大街上直叫。 原来他们进城时居然与那些打算逃出城的人起了冲突,将城门堵得水泄不通,差一点儿没进来。 张丙臣凑过来小声问道:“殿下,这该如何?” 李杰也有点头大,脑中突然闪过当初论坛上一些人曾提出的意见。 “孙蛐蛐儿,你速去左右监门卫军府,通令各城门的门楼将紧守城门,只进不出,所有打算出城的人,无论百姓和官员没有本王的手令,一律驱逐回家,违令者都给我关起来!” 从大慈恩寺一直走到宫城的朱雀门,短短不到六里路,他们居然走了大半个时辰,曾经宽广的大街两旁到处都是想出城和已经进城的人, 他们没走正南的三座宫门,而是绕到了宫城东面的延禧门,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入太极宫。 自从大明宫建成之后,唐庭逐渐将朝议的所在从太极殿转移大明宫的含元殿,很少再有皇帝来此办公。 李杰不明白李儇为什么突然将议政的地点突然搬到这里,但还没等他去琢磨,一进延禧门就看到太极宫的承天门外跪着一大片穿着红紫朝服的官儿。 历代王朝对官阶朝服的颜色都有规定,但基本都延续紫、红、绯红、绿、青这几种色彩。 能混到穿绯红朝服的,最少都是个五品官,放到其他州府最少也是个刺史。 这里居然跪着这么多,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张丙臣大略扫了一眼,低声道:“都是些挂着虚职的勋贵,殿下不必理会。” 李杰点头, “一些依附在大唐身上吸血的蛭虫,除了拖后腿外一无是处!” 他一露头,这些勋贵们就发现。 也不跪着了,一下子全都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李杰,你纵容乱兵劫掠,令无数百姓命丧家中,还不快快交出兵权,请陛下治罪!” “可怜我女儿啊,才嫁到新昌伯府一月有余,竟然命丧贼手,你还我女儿命来!” “汝之心肠远胜毒蝎,呜呼,吾之贤侄魂飞兮...” “...” 李杰咧了一下嘴, 这都是群什么玩意儿? 韩猛一提马缰绳就跑前面,拎着一直一弯两只铜锏把这些人拦了下来, 一双死鱼眼睛一瞪,“嗷”就一嗓子! “乱兵又不是咱指使的,你们死了什么亲戚关寿王啥事?” “还有,如今叛兵已然尽数诛杀,尔等不去料理他们的身后事,居然跑到太极殿前玩死谏这一套,不知道黄贼已经西出潼关,朝着长安来了?” 这些人一大早就跑过来闹腾,只知道黄巢破了潼关,完全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进兵长安了。 “啊?” 此时一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面如土色,随之眼珠子开始叽里咕噜乱转,各自打起小九九儿。 “哎呦,老夫得去看看,可怜我那妹妹和外甥啊,也不知是死是活。” “咱也得回去了,耽误了时辰,俺给娘子熬的肉粥快糊锅了。” “小弟突然肚子疼...” “同去,同去!” ... 不消片刻,近百勋贵鸟作兽散,除了几个依然支棱着脖子要追究到底的家伙外,闹哄哄的承天门外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鲁季平“嘿嘿”一笑, “你们说这帮家伙回去要干什么,估计除了几个真去收尸的,老鲁打赌,八成以上是回家收拾细软,准备逃跑了!” 其他几个大将军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想出城?他们也要出得去。就算能混出去,别的无所谓,但一粒粮食也别想带出长安!” 李杰撂下一句话就翻身下马,然后就看到自家那个叫阿彩的侍女站在长乐门外,瑟瑟发抖的像只小鹌鹑。 第二十章 洗宫! http://.biquxs.info/

阿彩依然穿着那件淡粉色的侍女服,只不过外面衬了一条兔毛边的厚披风,瘦瘦小小的那么一只,通红的双手上捧着一套崭新的衣物。 “你怎么进来的?” 阿彩一躬身,将衣物托得与眼眉齐平, “是张公公领奴婢进来的,说您要面圣,需要更换衣物。” 李杰歪着头看了看她,心底涌出一丝怜爱。 再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衣物,的确该换了。 这一天一夜他单单是锤杀有名有姓的就五六个,再加上染布坊一顿瞎轮,死者不知凡几。 紫色蟒袍早已血迹斑斑,头上的束发簪子都没影了,临时用一根布条系着,头发上都结出了血溜子。 就这形象进太极宫,确实有碍观瞻。 而且,他知道,目前正在太极宫中的各路朝中大佬可比刚刚那些无权勋贵们难对付多了。 当他从长乐门的耳房中再次走出来时,人已经穿戴一新。 这应该是他平时与李儇打马球时的衣服,同样是绛紫色,但胸口那条银线织就的四爪蟒龙显得更加的凶猛威武,头上的黄金束冠则为他平添了几分尊贵。 太极宫门前喧哗之声不断,到处都是朝中六品以上的官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当以李杰为首,韩猛、张直臣等五名南衙的大将军低眉顺眼地出现在殿前时,众人的表情精彩绝伦。 “他居然只用了半天就将乱军平定?” “奇怪啊,别人好说,但像韩大傻这种夯货也甘心跟在他身后...” “呵,居然杀了田令孜,也不知道还能威风到几时!” 忌惮,惊讶,恐惧,谦卑... 但也有不少人则面露和善,对他不住点头,甚至对他挑了挑大拇指, “寿王,真他娘杀得痛快!” 李杰大部分都不认识,也暂时没心情认识。 而是皱着眼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太极宫正门。 “寿王殿下应诏进宫!” 张丙臣捏着嗓子喊了一句,对他一笑, “殿下,请!” 相对于宫外乱哄哄如同菜场不同,此时的太极殿中静悄悄的。 一共只有十几个人。 李杰在记忆中寻找了一下,发现除了韦昭度之外,就认识户部侍郎,同平章事的崔沆,其他大部分都不认识。 崔沆,就是成语“沆瀣一气”那位,记忆中算是个忠臣... 剩下的都是武将,羽林军大将军和另外南衙十一卫的头子们。 李杰很奇怪, 不是什么文官在左,武官在右的站法吗? 怎么唐朝不按规矩来? 后来一想, 哦,这规矩是北宋才开始流行的! 李儇坐在正中的金龙软塌上面沉似水,白横一手握着千牛刀站在软塌之下,一股子冷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李杰一进来就和白横对了下眼神,后者呲牙一笑,感觉牙花子上都带着宦官们的血丝儿... 看来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这些文武大臣一看寿王到了,大部分把腰又低了几分。 没办法。 太极殿一侧的院子中,此时可是堆满了与田令孜关系密切的宦官尸体,内侍省的墙头上挂满了血淋淋的人头! 白横在李儇和李杰的授意下,一夜间几乎将整个大明宫、太极宫和东大内有品阶的宦官和女官一起抓进了内侍省! 仅仅与田令孜有直线利害关系的太监宫女就杀了一百多人,另有关系不明的也疑罪从有,照砍不误。 凄惨喊冤的叫声在整个三大内上空飘了许久都没停下,无数宫中之人吓得一夜未眠,惶惶不可终日。 大唐可以说在今天进行了一次远超历代,最为血腥的洗宫行动! 李杰不知道这样是否可以根除唐末宦官把持朝政的传统,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至于之后,虽然不喜欢清朝,但借鉴一下清朝对宦官的管理和扼制手段还是不错的。 他心中稍安,对白横点了点头,这才几步走到李儇面前躬身施礼, “陛下,作乱一日的博野乱军实为投降黄贼的叛军,其目的乃是已作其内应乱我长安,现已尽数剿灭,叛军之首果毅校尉费朗已然伏诛,尸体就在长乐门外!” 李儇一听,舒了口气,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说实话,当晚他和李杰在车中商议如何铲除田令孜余党时,对这次洗宫还是很担心的。 因为不止是宦官,朝中大臣也有很多与之交往密切,若是一股脑的全杀了,只怕整个长安都得陷入无政府状态。 没人管理可不行,何况黄巢即将兵临城下,正是用人之际。 他咳嗽了一声, “寿王辛苦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一人马上躬身道:“陛下,臣闻叛军劫掠东坊之时,寿王只命五卫兵马作壁上观,围而不歼,徒令坊中无辜百姓被杀!臣请治寿王贻误战机之罪!” 李儇的脸立刻又沉下去了,看着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家伙十分不满。 “陈爱卿,叛军有三千之众,坊市间又道路纵横,极难围堵。寿王又是首次带兵,仓促之下难免有失误之处,此罪可免!” “陛下,恕臣直言,寿王殿下年幼,如今却将关内一应军权悉数交由他手,这恐难服众...” 他还没说完,韩猛的大嗓门就喊开了。 “陈侍郎,寿王殿下手刃奸宦田令孜,又独自擒杀叛将费朗,别人咱不知道,但我们南衙可是服他的!” 他身边的张直方听着好笑,心道:“你怕是有一半是服人家的力气,另一半是惦记那宝车贼赃吧?” 不过,他还是与其他几人一同对李儇躬身,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寿王英勇无敌,千军辟易,实乃大唐之虎!” 李杰凭着记忆认出了这位陈侍郎,名叫陈卓,乃是吏部的头子,应该说也刚刚上任不久。 大概一个月前,前任因为用人不当,已经被撤职发到河中当县令去了。 陈卓本来是御史大夫,平时就喜欢和人抬杠,到处怼人。 如今连升六级,却依然没改了见人就咬的毛病,完全忘了自己已经是紫衣重臣了... 此时他见其他几位大将军一起抱团,居然敢反驳自己,不由得心跳加快,手都哆嗦了起来。 不是气的,而是兴奋的。 丫的,老夫不把你们这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大老粗驳倒,咱铁嘴陈就永远闭嘴! 他马上又是一躬身, “臣...” 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从殿外就传了进来。 “报~黄贼使人送来书信!” 第二十一章 对不起你的不是大唐! http://.biquxs.info/

李儇一听此言,一下就站了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等了一天,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陈卓弓着腰偷眼看了看,总算有点自知之明地把嘴闭上了。 李杰蹭到户部侍郎韦昭度身边,用头一点对面的陈卓, “这货谁啊,本王挖了他家的祖坟?” 韦昭度提了提腰带,用鼻子哼出蚊子声, “您日前杀的那个造作监少监白文是他远房外甥,今早白横杀的一个宫中女官是他的亲姐姐...” 李杰点了点头, 难怪! 不过如今自己算是大权在握,圣意正隆,他这时候跳出来咬人是不是有点不识趣? 果然御史这种生物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看来光杀那些宫中之人依然解决不了大唐的权力中心的隐患,这些朝中文武还是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他腹议御史这个职业时,李儇藏在袖子中的手攥了攥拳,终于提了一口气, “宣!” 李儇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赭黄袍,一脸沉静地坐了下去。 而当黄巢派来的使者一脚踏进太极宫的大门,韩猛嗷一嗓子就蹦了出来,伸手就抓住了这使者的衣领子! “赵珂!你他奶奶地居然降了黄贼,枉我一直当你是兄弟,看老子不宰了你!” 这人穿了一身文臣的绯红圆领袍子,精瘦的脸颊上还可以看到明显的伤痕,一脸平静。 “韩憨子,往日情谊不谈,今日咱是两军使者,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真以为咱不敢?” 韩猛上殿没带武器,举拳就要招呼,被随后跟上来的张直臣一把抱到了一旁, “老韩,这是太极宫!” “哼!” 韩猛挣开张直臣的双臂,恨恨看了一眼这名叫赵珂的使者后,靠在大殿的一根柱子上喘着粗气,显然不能接受此人会临敌投降。 李杰仔细看了看此人,依然没有什么印象,想来二人从未谋面过。 “韦侍郎,这又是谁,以前咱们的人?” 韦昭度同样脸色发青, “哼!前同州左兵马使,潼关外句当寨栅使赵珂!” 李杰翻了翻眼皮,实在没搞明白这个寨栅使是个什么职位,大概可能类同一个州县的防御使吧... 只见赵珂三步一顿地走到鸾台之下,深深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皇帝后,双手将一个信封捧过头顶, “补天大将军黄巢有文书交大唐天子陛下!” 李儇同样认识他。 可以说就在五天前他们还见过面,而赵珂的这个寨栅使就是他亲口封的。 如今再见此人时,却是以对方传书使者的身份出现,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面对。 他叹了口气,命孙蛐蛐将那封信接过来,随口问道:“赵珂,你可知齐克让、张承范与王师会几人目前何处,难道也降了黄巢那老贼?” 赵珂本来是微微弓着腰的,但一听此言马上就站直了身子,眼中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齐节度在潼关抵御黄巢大军仅半日后便退走离开,张军使则在破关之后逃走,不知所踪,王师会城破之后引刀自刎了!” 李儇“啪”地一拍桌子,大怒道:“他三人一死一逃一人失踪,却都没有背叛朕,而你不但投靠了黄贼,更以其军前使节来到太极宫,你的脸呢!” 赵珂马上还以颜色,一脸愤怒地回道:“陛下,五日前,吾等仅带了三天的粮食奉命前往潼关协防,您可是说了粮草会马上跟上。可事实上呢,不但三日后吾等粮草耗尽,连齐克让的一万大军也是一颗粮食都没见到!” 他向前跨出一步,死死盯着李儇,全然没有将其当作一国之君, “两日前,黄巢大军攻城,吾等却是饿着肚皮在与贼兵交战,本来已经抵御住他们的第一次进攻,但没饭吃啊,兵校们哪还有力气继续守城,全他妈跑了!老王是站在城头上抹了脖子的,喷出的血把门楼上的牌匾都染红了,死不瞑目啊!你们对得起他们吗?” 赵珂越说越激动,额角青筋暴凸,眼睛都红了。 “咱为什么投降?那是对大唐没了最后一丝敬畏之心!” “咱为什么还敢进这长安城太极宫,那是就想当面告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朝中大臣们,潼关失守非吾等之罪,而是你们!” 他说话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太极殿中,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田令孜这厮实在是罪该万死!” 新任的宰相裴澈差点把手中的笏板掰断了,三缕黑胡儿好像都翘了起来。 李儇张着大嘴木然地坐在鸾台上,脸色忽青忽白。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看清自己极为倚重的“阿父”居然真如传言中一般,如此祸乱朝纲,连这种国家危亡之时都搬弄权柄,将整个大唐搅得一塌糊涂! “枉费朕还想着给你办一次葬礼,田令孜,你当被碎尸万段!” “啪”的一声,他就将面前的九龙玉杯摔得粉碎,看着下面义愤填膺的赵珂眼中充满悔恨和歉意。 就在所有人都为田令孜的过错导致潼关失守而扼腕时,李杰却看着赵珂眼中冷意大盛。 走近赵珂后,他又围着转了几圈,一脸嘲讽之色。 赵珂被他看得极不舒服,但自觉站着理,脖子一梗, “寿王殿下,可是老夫所言不实?” 李杰不再围着他打转儿了,站到他面前冷笑了一声, “赵珂,你说得可能都是事实,但却不是你背叛大唐的理由!” 他一把抓住赵珂腰带将之举过头顶,然后对着一根柱子就扔了过去! 赵珂吓得魂飞魄散,眼见就要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之时,一只大手一把在半空中将他拉到一旁。 “殿下,如今此人乃是来使,如此时将其杀了,只怕会给黄巢口实,对咱们不利!” 殿中诸人一看,原来是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出手救了赵珂。 “寿王,老夫也是曾为大唐流过血的,就是算如今投靠黄巢也是你们对不起我,你这是理亏想要灭口吗?” 李杰看着远处扶着柱子一脸余悸的赵珂,仰头大笑。 “老贼,对不起你的不是大唐,而是朝中奸宦,连这个逻辑都没搞清楚,为背叛找借口,今天本王就是要在大殿上将你摔死,以震大唐军威!” 第二十二章 太宗之象 http://.biquxs.info/

见到今天的寿王完全不管不顾地想要摔死赵珂,包括李儇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虽然有人今天听到了风声,寿王在遇刺之后性情大变,一反往日彬彬有礼的书生气,性格乖张了不少。 但真的亲眼看到后,还是感觉有些似乎比传闻还要夸张。 见他又要冲上去动手,附近几个大老粗又都撸起袖子打算一起上时,李儇咳嗽了一声, “阿杰,是朕对不起前方的将士,怨不得他。” 李杰转身看了看李儇,躬身道:“陛下,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实在是该死,黄巢别人不派,偏偏遣此人而来,只怕就是要看咱们的态度!” 裴澈眼睛一眯,“殿下何意?” 李杰一指赵珂, “此人乃我大唐叛将,如果顾忌他来使的身份而选择隐忍,则说明太极殿有求和之意,黄巢必然会肆无忌惮的提出更多要求,甚至会逼迫陛下退位,另择一人登基,或者将吾等赶出长安,流放岭南,谋朝篡位。”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而另一层意思就是让此人送死来的,我们若是将他杀了,他们就会借“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名正言顺地将整个长安困死,甚至是屠城!” 裴澈一惊,“既然殿下如此认为,却为何还要在大殿上杀了他,岂不是落入对方圈套?” 李杰叹了口气, “相对于第二点,我更怕出现第一种,那时大唐就真的没了,还不如表明你我君臣誓死与长安共存亡的决心,以此昭告天下,天子与社稷依然在长安的大明宫,唯我李氏正统!” 韦昭度跨出队列,先是对李儇施了一礼,然后环视了满朝文武, “世人皆知黄巢痛恨大唐朝臣,每陷一城必屠尽满城官员,而如今诸位在明知黄巢即将兵临城下,却依然没有选择逃走,足见诸位对大唐的诚心,愿与长安共存亡。” 他看了一眼满脸惊异的赵珂也是轻蔑的一笑, “既然诸位都有着玉石俱焚的准备,难道还怕杀一个叛将?不会尔等还有示好黄巢的心思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上嘴。 如果再为赵珂求情,只怕下一个被摔死的就是他们了。 赵珂也听出话中意思,惊恐地看着殿中所有人, “老夫不服,皇帝不差饿兵,让我吾等饿着肚皮,以不足两万兵力抵御黄巢六十万大军,这与送死有何区别,你们居然还振振有词?” 李杰沉着脸向着他走去, 第一步, “说你不忠,你领着朝中俸禄,不思君恩,你忠于的是粮食还是当今陛下?” 第二步, “说你不仁,尔等身后就是整个关内几百万百姓,你投降时可曾考虑过他们的死活?” 第三步, “说你不义,张承范,王师会都是你的袍泽,你可曾想过舍生取义之道?” 第四步, “说你不孝,叛君侍敌诛三族,你的父母亲人又有何罪!哦,是有罪,其罪就是生下你这么一个全无忠孝廉耻之人!” 他一把抓住赵珂的衣领,盯着慌乱不知所措的家伙又道:“而且人还极其的愚蠢,成了黄巢试探长安态度的试金石而不自知,就一送人头的差事你也接?留在世上只会浪费粮食!” 说完,腰部一用力,就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胳膊一甩,就将他摔向一旁的蟠龙金柱! "啪!" 赵珂头骨碎裂,脑浆夹杂着鲜血喷了李杰一身,刚刚换好的新衣服又被染红了。 “嘶~” 满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都感觉李杰似乎表现得太过反常,以赵珂的所为,同情之意还在众人中占了大部分。 毕竟“皇帝不差饿兵”! 人家有怨气是可以理解的。 而李杰却明白,自己对善恶的判断与这个时代有着很大不同。 那是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名战士,在敌人的重兵包围之下,钻过潮湿积水的猫耳洞,忍受着各种病痛,曾一样面临缺水断粮的困境。 面对对方不断的劝降喇叭下,依然紧握着钢枪,不曾产生过一丝背叛祖国的思想。 再往前,抗战,内战,援朝... 无数先辈用铁骨铮铮的鲜血向世人证明了一件事, 真正的军人只有坚守信仰,血战到底,而不是心怀怨恨屈膝投降的孬种! 而此时的唐朝却不同,自从府兵制名存实亡,从神策军到地方节度使,为了增加兵力,采用的就是募兵制。 说白了,整个大唐军队建制就是建立在雇佣军的基础上,除了将领之外,士兵是用钱粮招来的,为财而已,哪有什么忠诚可言? “信仰!” 他突然将目光投向坐在正中的李儇身上,眼睛冒出一股子邪光,看得李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阿杰这小子什么眼神儿?” 李杰今日在金殿上的所作所为他居然没表明一点态度,这就已经说明其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明白,在李儇的默许下,赵珂一死,大唐与黄巢再无议和的可能。 这兄弟俩一唱一和之下,就将他们其中某些人的小算盘砸得稀烂,只能选择站在长安一边,与黄巢的农民军血战到底。 裴澈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神采。 “此时的陛下已有玄宗盛年之势,而寿王却隐有当年太宗之气象啊!也不知是福是祸...” 陈卓缩了缩脖子,已经开始琢磨怎么修复与李杰的关系了。 姐姐替田令孜把持后宫大部分宫女,那个外甥田文更是连姓都改了,跟了田令孜的姓,祖宗都不要了,自己还在这起什么哄? 当金吾卫将赵珂的尸体抬走,诸人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封信函之上。 李儇慢慢地将信纸展开,仅仅扫了一眼就扔到了大殿的青砖上,“啪”的一拍桌案, “黄贼大胆!” 虽然诸人都预感到里面写的不是什么好话,但居然将平时一直乐呵呵的李儇气成这样,只怕内容已经到了他可以容忍的极限。 裴澈从地上将那书信捡了起来,也是匆匆一扫,然后苦笑了一声, “诸位都看看吧,好大一屎盔子啊!” 李杰好奇地也凑了过去,看了几眼也是心头沉重。 这根本不是什么战书,而是一篇讨皇缴文! 第二十三章 黄巢啊,你终于还是来了! http://.biquxs.info/

《文心雕龙》: "凡檄之大体,或述此休明,或叙彼苛虐。" 古代出兵讲究一个出师有名,名正言顺,往往把自己标榜成正义的一方,对方自然是无恶不作,祸国殃民。 所以这些缴文基本就说两个方面,一是自己多么的真善美,为黎民百姓的福祉抛头颅,洒热血。 二就是把对方描述得罄竹难书,坏得冒泡,简直就不算是人。 黄巢的这一篇缴文同样如此, “昔高祖太宗兵起陇西,承百姓之愿,灭暴隋于夕,立百年之盛世...然,代宗起,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奸宦专权,宪台抱怨,有司毒虐,节度骄横,于是人心离叛,民无地,豪强骄纵,虽因人事所致,实乃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 .... “巢,秉承天意,顺乎民心,以天下百姓之命始,救黎民于乱世。予本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率师横扫南北,今携六十万众扣关而入,替天请命。汝之当出太极宫,还江山于万民也...” 嘀里嘟噜一大堆。 黄巢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俨然成了奉天承运的天子,从代宗开始算,把李儇的祖宗五辈十来个皇帝骂的狗血喷头,没一个明君。 难怪脾气一直很好的李儇气得直哆嗦,放谁身上也都得这样。 场中人也个个义愤填膺,吹胡子瞪眼,大骂黄巢大逆不道。 李杰却除外。 说实话,这缴文虽然很多夸大的地方,但却也算是总结了唐末这一百多年的事实, 而且这篇缴文在曾经的历史上也并没有交到李儇手中。 因为当赵珂带着兵来到长安时,李儇早就在前一晚跑路了,这个针对李唐王朝的文书最后也不知所踪。 见太极殿上如同菜市场一般,他使劲咳嗽了几声, “诸位宰丞将军,如今讨论这东西毫无意义,咱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如何守住长安?” 李儇马上就坐直了身子,双手下压, “诸位爱卿,确如寿王之言,对于此都有什么措施,尽可拿出来,朕要马上看到具体的守城方略!” 裴澈马上站出来,“臣已有些对策,还请陛下定夺。” 然后,其他文武就各自职权开始了他们认为可行的法子。 李杰对这些一窍不通,什么城内诸多衙门间的调度协调,米面钱粮的使用,百姓的协防策略,兵部工部对守城物资的制造预算和进度.... 他除了知道扔滚木雷石泼开水之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双方用弓箭互射了。 而随着其他人意见的提出,认为大概可行后,这些意见马上就形成了决策,不断地从太极殿中发往各个相应的部门,效率高的令人咋舌。 李儇算是第一次十分认真地处理政务,但不一会就被闹得头晕眼花,看到下面之人七嘴八舌的模样,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偷眼一看李杰,却发现这位兄弟眯缝着眼儿,似乎已经睡着了,顿时眼睛一亮,举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朕有些累了,寿王是暂代神策军中尉,同时兼着六州都指挥使的,你们就去中书舍那里商议吧,除了重大的事儿,一切由寿王定夺!” 李杰一听,眼皮就翻了翻,小脸直紧巴。 这位皇兄果然如电视剧中一般,除了玩就没干过什么正事儿,这才多久啊,就撂挑子不干了,他也不怕自己趁机谋朝篡位? 一干人呼呼啦啦地退出太极殿,全部都涌入一旁的中书省舍中,李杰被人按着坐在了原来卢携的座位上,重新开始了又一波的商议。 只一会儿,他就知道为什么李儇先跑了,自己有的地方根本就听不懂,然而一帮人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下命令。 他也不管懂不懂了,只要有人提议,其他人还没意见就一切通行! 直到天色渐黑,当最后一人领命离开后,他这才让人从宫城书楼中找来一本《守城要览》,临时抱起了佛脚。 “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不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 故“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非独为城高、池深、卒强、粮足而已,必在乎智虑周密,计谋变幻。 或彼不来攻而我守,或彼不挑战而我击,或多方以挠彼师,或屡出以振我师,或彼求斗而我不出,或彼欲去而惧我袭。 若此者,皆古人所以坐而役使敌国之道也。 这其中有一策是讲奇兵突袭的,他正看得起劲儿,突然想到城中不过两万守军,万一派出去肉包子打狗,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这时,突然一人闯了进来,报名之后才知道,这人是工部员外郎赵建。 “寿王殿下,臣刚刚奉命查看各处守城器械,却发现擂木石块严重短缺,要知道,自安史之乱以来,长安每年都会从城外各处运来不少石木以备不时之需,这账目对不上啊!” 李杰一听,眼睛就是一厉,"总有能对上其中进出的吧?" 赵建犹豫了一下,从袖筒中抽出几张纸来,递到了他的面前。 李杰仔细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他将这纸张放在桌子上,点着桌子对一名官员道:“赵中丞,前年你们家修缮,在城西神武卫那里拿了不少石料木材啊,怎么,是让我亲自去拆,还是你自己动手给送回去?” 赵蒙吓得马上跪下来叩头,“臣这就去拆!” “哼!不知所谓,你个御史中丞跑这儿来干嘛?想学陈卓打算参本王一本吗?” 他目送此人离开,就对张建道:“你拿着这些,给我挨家要,不给就让他们一家上城墙守城去!” 赵建为难道:"可是这里面不但有众多官员,还有不少国公勋贵的府邸..." 李杰“啪”地把脸一沉,“陛下让本王全权负责城防要务,有什么事儿让他们来找我!”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心道,此时那黄巢怕已经距长安城不远了,若是城中兵力尚足,派一队人马出去袭扰一番该多好? 他看的这卷兵书撰写之人主张以攻代守,其中很多地方颇有独到之处,可惜,这些都是建立在城中兵力充足,粮草器械不缺的情况下。 环顾了一周房间里的大臣,"谁是礼部的?" 一名中年官员刚刚走出来,还没说话,就见一名军官疾步走了进来。 这位他认识,正是神武卫的大将军冯默峰,李儇的一个老婆就是其妹妹。 他与李儇在大明宫踢球的时候,此人是经常站在一旁喊六六六的。 “何事?” 冯默峰一身甲叶子“哗啦啦”直响,脸上全是惊异之色。 “回殿下,贼寇黄巢账下先行官柴存带领的五千先锋已经到了城门之下,正在大声叫阵讨战!” 李杰把书放了下来,视线越过冯默峰看向门外远处, 喃喃道:“黄巢啊,你终于来了!” 第二十四章 终于有点历史演义的味道了 http://.biquxs.info/

李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件在史书上有着浓重一笔的事件真的近在眼前时,心脏难免“砰砰”直跳。 “哦?这么快!带我去那里看看!” 然后对那名官员道:“你先留这儿,回头我找你有事儿。” 不提那位战战兢兢的官员,他跟着冯默峰一同骑马踏上朱雀大街,奔了延兴门。 这一路下来,到处都能感受到城中百姓惶恐不安的情绪,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在把家当搬上各类驴马或者独轮小车之上,看样子是准备跑路了。 一看就是那纸禁止出城的命令没有得到充分的贯彻执行。 同时,耳边也传来各种议论之声,什么陛下已经出了金光门逃到三川了,什么黄巢是义军,进城之外杀贪官,不会伤害百姓了,还有什么黄巢带着百万大军,将整个长安团团包围,破城就在今夜了... 李杰皱着眉头对身边一名可能是兵部的官员道:“这京兆尹是怎么办事的?任由这些流言到处肆虐,你去把那家伙给我找来!” 结果还没走到延兴门,那名官员就回来复命,却说这京兆尹在昨夜叛军扰城时组织衙役抵抗,最后被杀了。 李杰叹了口气,“那个你是干啥的,先把手头的活交给别人,暂时当个京兆尹吧,赶紧把城中的百姓安抚好了。 还有,一旦有人散播谣言,夸大黄寇乱军的人,一律按奸细抓起来,反抗者斩!” 此事他本想让礼部的人顺便干了的,毕竟他们兼着大唐的宣传部嘛,可惜没时间和那个不知道是礼部什么官位的家伙说话。 这官员差点儿幸福的晕过去,他本不过是名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这一下就连升了六级,成了正三品的朝堂大员! 李杰把他叫到马前,低头耳语了一番,这人马上领命而去。 来到长安东面的延春门前,这里已经戒备森严,不少临时征集来的百姓正在搬运着各式的守城器械,甚至已经有官员开始组织调度,拆解附近的一些民居。 延春门的楼门牌将已经等在了这里,并呈上一块写着字迹的锦布。 展开一看,内容与刚刚看到的那纸缴文又有了些许不同,居然是一张裂土分治的通告。 内容只有一个, 以潼关、武关和山南东道为界,西面依然算是你老李家的,但河北河南江南诸道可就得姓黄了。 “哼,一个首鼠两端的秀才也想与大唐分疆而治,胃口真是越来愈大了,难怪在别的地方烧杀劫掠,独独没动洛阳分毫。” 这黄巢之前曾通过各种渠道挟兵讨官,那四张降表现在还放在李儇的龙案之上。 第一次王仙芝还没死,王黄二人还是兄弟,但田令孜却只给了王仙芝一个八品的武职,却连提都没提黄巢。 这一次也导致了二人决裂,李杰很怀疑这是那死太监田令孜的离间计。 第二次他败走山东道的时候,想要讨个右卫将军。 第三次就是攻陷广州,要当广州节度使。 反正一次要的官儿比一次大,现在官位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想分疆裂土! 记忆中,这货把长安给占了,还真就直接称帝了。 可惜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才过了几天皇帝瘾就兵败被杀。 李杰抛开胡思乱想的心思,随着这名楼牌官就登上了延春门的城楼。 还没完全站到城楼之上,仅仅是在楼梯上的时候,他就能听到城外无数响天的嘈杂和战马嘶鸣的声音。 当他躲在城垛之后,借着夕阳余晖向城外望去的第一眼,心脏猛的剧烈地跳了起来。 只见距离城墙两箭地之外,密密麻麻的铺满了聚集着大概五千人,清一水的骑兵。 盔明甲亮,各色旗子的最前方竖着一杆大旗——“柴” 而隐隐约约中,在这五千骑兵身后极远处,似乎有数不尽的人马已经开始设立行营大寨。 一眼望去,连绵不尽。 同时,更有不少部队正以极快的速度绕着东城墙向长安正南郊区集结,估计不出几个时辰就会将长安东南两个方向的城门全部封死。 “真快啊!” 李杰心中不由得担心起不良帅秦若水和卢晏来。 “但愿他们能在封城之前归来吧,不然不但百姓不能进城避难,各地粮仓的粮食只怕也都便宜了黄巢。” 而这时城外军队则开始不断呐喊劝降,似乎整个天空都在回荡着这个声音。 搭在城垛上的双臂不由得用力下按,不是他没见过人多的场面,怎么说当年也是趁着假期去西湖观赏过人头景致的。 那时的感觉就是闷,身如沙丁鱼罐头,看如无数只蚂蚁在爬。 但这里,即使不用特意去体会,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无关天气,还有极为冰冷的感觉。 他知道,也许这就叫做杀气吧,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气! 偷眼一看,发现那些跟着他上来的文官们,无不双腿打颤,面色惨白地看着城外大军。 "哎!原来兵临城下是这种心情?" 城外黄巢的一些将领看到城头突然来了一大群人,就知道有高官到了,马上派人通知后方的黄巢。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金色甲胄的大将策马奔到城下,对着李杰等人喊道:"呔!某乃黄王驾下先锋柴存,让你们的大官出来答话!" 说完,手一挥,便将一物掷于马前雪地,“这是老子送你们的大礼,左军马将张承范的人头!可惜让齐克让那小子跑了,奶奶的。” 李杰将自己的脑袋小心地从城垛之间探出一半,看着下面那个长得跟李逵似的家伙喊道:“吾乃大唐皇帝之弟,寿王李杰,告诉狗贼黄巢,想封疆裂土门都没有,窗户也不行,若是他自缚双手在城前请罪,本王还可考虑饶他一命!” 说完一挥手,一名兵卒就将费朗和赵珂的人头扔了下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叛将费朗和赵珂的人头,你这黑鬼拿着回去找黄巢商量去吧!” 这柴存一路东来,几乎将中原打了一个对穿,此时正是狂傲不羁,见一个对方居然只派了一个连毛都长全的孩子出来与他对话,不但拒绝了黄巢称王的意思,居然还骂自己是黑鬼! 他随手张弓放箭,“咻”的一声, 李杰脖子缩得慢了一点,箭矢直接将他头顶的碧玉金冠击碎,然后借着余劲,“哚”的一声,钉在了门楼的画栋之上! 李杰蹲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确定没变成秃顶后,指着城外叫道:“给我射死这黑鬼!” 却不想身旁的金吾卫大将军张直臣眼睛都瞪出血丝来, “殿下,此人的坐骑乃是燕国公高骈麾下第一猛将张麟的青云兽,手中拿的兵刃也是张麟的五凤朝阳刀,某想领一将令,出城斩杀此獠,为张大哥报仇!” 李杰:??? 来到这个时空两天,感觉终于有点历史演义的味道了。 “准了!” 第二十五章 他那匹马不错,本王看上了! http://.biquxs.info/

张直臣骑上战马,手持一柄三尖两刃刀,点齐自己金吾卫的一千二百人马后,炮响三声... 不对,那时还没有大炮! 三通战鼓一响,打开城门就杀了出去。 李杰则趴在城垛上兴致勃勃地观看,熟悉中透着陌生。 结果二人在城下对骂了几句后,仅仅三个回合,柴存力大刀沉,一招就将张直臣的刀杆砍断,一刀就砍到了张直臣的肩膀上! 好在张直臣的肩甲够厚,加上刀杆卸去不少力道,没有被人家斜肩铲背地劈成两半儿,而是身子一栽歪,掉下了马背。 要说这货运气是真的好,马镫子踩得也结实,就这么被自己的战马拖着跑回本方阵营,柴存似乎也没打算追。 看着唐军大将如此不堪,对方的骑兵发出阵阵嘲笑之声,接着就是继续辱骂唐军窝囊废物,全都是酒囊饭袋。 骂了一会感觉无聊,在距城下一箭之地外,大唐诸多官员的眼皮子底下不断游戈,耀武扬威了到天色墨黑,这才收兵回营。 李杰看着张直臣狼狈的模样就一捂脸,和他臆想中的大战几百回合完全不在一个期望值上。 他带着人跑到城门下,一看军中郎中正在给这货处理伤势,整个肩膀肿起多高,好在没伤到骨头。 张直臣满面通红,第一战就败得如此丢人,伤是小事,却打击了军心。 “殿下,某有罪,请您责罚!” 李杰背着手看着他那肿得发亮的大包,嘴上却道:“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单挑一败就砍脑袋,自古以来那些名将还没成名就死绝了。” “不过...” 他托着下巴眼睛冒光, “他那匹马不错,本王倒是看上了,明儿就抢过来,也给大家打打气!” 他在城墙上观战,发现这柴存身高体壮,最少也得二百来斤,加上一身盔甲和那把重量最少在六十斤的五凤朝阳刀,重量差不多有三百斤。 而这匹青云兽不似西域的大宛马,也不是塞外的河套马,体型庞大,四肢粗壮,看样子本身的体重就达到了一千七百多斤,远远看去像只青牛一般,绝对是一匹马中的奥尼尔。 古代对战马的负重有个大概标准,一般战马的负重不能超过本身体重的20%,若是超了,很可能会因此在战场上送命。 他算了算自己的体重及瓮金锤的重量,似乎这青云兽勉强能载着他跑上一会儿,怎么都比自己那匹御赐的白马强上不少。 “殿下看上了青云兽?” 张直臣光着膀子任由郎中处理伤势,眼中却是亮了起来。 他没见过李杰抡锤子的模样,但见过那对瓮金锤啊。 早有不少人向他证实是真家伙,而且还被寿王拎在手中像拨浪鼓儿似的。 这样的神力,自然最想要一匹极其出色的战马,不然战斗力绝对会大打折扣。 “不错,本王观战时仔细看了许久,或可勉强一用。你与张麟相熟,想来也知道此马的来历吧?” 这张麟曾在高骈麾下十余年征战不曾有过败绩,勇冠三军,是大唐最为出色的一员战将。 可惜在半年前中计被围,力战而亡,死在了信州。 高骈也因此被黄巢吓得不敢再战,拥兵十万躲在扬州装死。 “回殿下,这青云兽乃河套马中的异种,是高骈的儿子驻守雁门关时在一群野马中捉到的,后来就送给了张大哥,因为毛色通体泛青,耳中各有一颗小指般的肉瘤,神似龙马,开始是叫青龙马的,但犯了皇家忌讳,这才改成了青云兽。” 李杰听得直流口水,双掌不断地摩擦着, “老张你且安心养伤,待明日本王亲自出去会会这个姓柴的,顺便帮你和张大将军报仇!” 再次返回城墙上看了一眼远处连绵见不到边际的黄巢军营,他深深吸了口气, “只要守住了长安不破,六十万人的粮草,耗也耗死他们了!” 可是,如何才能守住长安呢? 估计谁心里都没底儿。 长安城太大了,相应的,城墙也就极为漫长, 加上城中兵力极其不足,不可能做到每一处都有足够的兵将把守,这才是他最闹心的地方。 再下城楼时,城下已经有不少官员在此等候,一见到他,纷纷围上来报告各种事物的进度。 他边走边答,突然想到了什么,随便指着一个官员道:“这位谁谁谁,你赶紧找人用石头也好,土堆也行,不管什么吧,把东边三座城门都给堵上,材料不够就地征用民宅!” 又走了几步,“那个谁谁谁,你去通知左右羽林军和左右神武卫,那些负责什么做饭的火头军,铁匠什么的也上城协防,吃饭什么的问题我解决!” 他顺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北,不断把他能想到有人的地方都想了一遍,甚至都有点后悔杀那些太监。 力气再小,大石扔不动,板儿砖什么的总行吧。 这时,沿街观望的百姓依然在议论纷纷,但谈论的内容更多则是黄巢所带乱军的信息,其中最为引人关注的就是这个秀才是不是真的吃人。 他也是隐约记得黄巢曾因为缺粮而把人当成食物,但是进长安前,还是被打败后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让那个临时京兆尹按照东晋十六国石勒石虎叔侄的版本去宣传,应该也能绝了这些墙头草的心思。 缺人嘛,他为什么要把城门堵住,第一是怕乱军破门而入,第二就是绝了这些人逃走的心思。 留着西南几座城门不封,不是为了方便自己跑路,他还是希望那秦若水和卢晏能及时回来的。 不然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破釜沉舟,绑着这些百姓一起守城! 已然过了酉时,城中开始飘起炊烟,他这才发现,不但一夜未睡,连东西也没吃上一口。 回到中书省舍,早有宫中之人准备好了饭食,匆匆吃了几口后,这才想起来要找礼部官员聊聊。 那名被他留下的官员自他走后,连茅房都没敢去,不知道这位王爷找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你品级服色,应该是个给事中吧,你们侍郎呢?” 唐朝的官位比其他朝代有所不同,各部尚书不过是个名誉称号,完全没有实权。 反而本应是尚书副手的侍郎是各部的实际掌权者。 这人马上一躬身,“回鲁王,本人礼部常向秋,主管贡举之令,呃,目前侍郎一职缺空。” “嗯?” 李杰一愣,“怎么回事?” “昨夜那田贼挟陛下入川,刘侍郎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便连夜入宫阻拦,然后被关进了大理寺。” 这个死太监! 他马上派人去大理寺捞人,然后对常向秋吩咐道:"你与西市那些胡人熟嘛?本王记得他们都是有护卫的,做做工作,让他们出一些人手来,朝廷用人之际,若是他们识相,自然有他们的好处,若是不愿意,你就把黄巢在广州干的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们!" 黄巢攻入广州的时候,将停在海上的各国商船劫了一遍不说,还杀了将近二十多万人,这其中就有几万各国商人。 记忆中,这是几个月前他听李儇告诉他的,为了不引起在长安外国人的骚动,或者说李儇怕这些人找他麻烦,就一直秘而不宣。 但这些人远道而来,身边有不少武力出众之人,原主的记忆中曾看过一名体型赶上大猩猩的波斯人将一根百十来斤的铁棍玩得像牙签一般,这才打起了这群外国商人的主意。 “另外还有,全城贴满有关黄巢恶行的告示,找识字儿的百姓大声宣读,找不到就去国子监借人。同时征集女子为禁军造饭烧水,那些火头军也被我赶到城墙上去了。钱还是要给点儿的,多少你们自己去算!” 打发走常向秋,他这才将眼睛闭上,开始养神儿。 结果没到一刻钟,就听到门外吵吵闹闹,似乎还有人叫着自己的大名。 他蹭地站了起来,难道黄巢趁夜攻城了? 第二十六章 我已经打算住到城门楼里了! http://.biquxs.info/

李杰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仗着目前是一具不过十五岁的身体才没显得太过疲惫。 可一想到长安城外的六十万大军,总的感到心绪不宁,稍有一丝风吹草动就变得神经质起来。 此时殿外人声嘈杂,不由得让他以为是黄巢打算趁夜攻城,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见李杰脸色大变,一直陪在他身旁的鲁季平马上安慰道:“殿下莫急,黄巢匆匆带兵而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造好攻城器械,只怕是另有它事。” 李杰点了点头。 确是如此。 那些花样繁多的各类攻城器械的确不可能被黄巢从潼关拉来,只能是现用现造。 就算是最简单的攻城梯子,只怕也难以在这么短时间内大量造出来。 “跟我出去看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开门向外一看,却见太极殿前乱哄哄的几十人扭打在一起,其中气焰最为嚣张的居然是十几名紫袍重臣! 他出来这工夫,就看到一名六七十岁的老头一拳将新上任的宰相裴澈打倒在地,嘴上叫道:“咱李定国也是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怎么现在老了,没用了,就拆咱家的宅子了?你把那小兔崽子李杰给我叫出来!” “嚷什么呢,这里是太极宫!” 李杰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没想到这群家伙还真就找他闹来了。 裴澈这个宰相昨天才临时上任,根本就没什么威望。 一见他出来了,一只眼睛顶着黑眼圈,像受气小媳妇儿似的爬了起来,对他躬身施礼, "寿王殿下,下午您下令将那些私自抽调守城木材石料国公大臣的宅子拆解归还,现在陈国公、卫国公、粟阳侯还有其他十几位侯爷找到这儿来评理..." 李杰摆手没让此人继续说下去,因为这群人已经把他围在当中,“寿王,老夫为国也算是出了不少力气,怎么不过就拿了一点石料木材,你就舍不得了?” 这些人中看来是以这老者为首,李杰一旁的鲁季平马上在耳边将这人的来历简单说了一遍。 他虽然心中气得不行,但还是耐着性子沉声道:“卫国公李定国,本来你是姓周的,治理江南道有方,在你告老后,蒙皇爷爷恩典,赐姓李,你就是这么对待李家的?” 李定国向着大明宫方向抱了抱拳,“先皇是待咱不薄,但你不由分说,就拆我国公府的门庭,坏了风水不说,让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老脸?呵呵!” 李杰也不顾地上冰冷,一屁股就坐在石阶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也能让自己睡意消除些。 “大唐已经危如悬卵,你们居然还想着面子?黄巢攻进来会给你们面子?脑袋都没了吧!” 抬头扫了一圈, “大家小家孰轻孰重各位比我明白,面子?本王虽然人小,但怎么说也是个亲王,总比你们的大吧?我封上城门,将百姓强迫绑在长安之内共存亡,有多少人在骂我心思歹毒?宫中杀的那些太监,很多可能都是无罪的,但我也必须要杀,就是为了震慑那些心中不老实的宦官,让他们知道,掌权没有好果子吃,他们不恨我?你们都是大唐的老臣,这个道理难道还需要本王一个小孩子讲给你们听?” 说完,他双手紧握, “面子是自己攒的,不是别人给的,若是长安侥幸保存下来,本王就重新把你们的宅子修得漂漂亮亮! 但现在,必须拆!” 周围的人默不作声,眼中却都闪忽不定。 “阿杰,据我所知,你的寿王府当年也没少用吧?” 一个声音突兀而出,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排众而出。 “六哥,你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我的府邸也用过?我怎么不知道?” 李杰一愣,转头看向那位工部员外郎赵建。 见他眼神躲避,就知道此人擅自将那份名单上寿王府的名字给抹去了。 说话的人在他们兄弟中排行第六,吉王李保。 李儇在昨天准备跑路时,都没想到自己这位六弟,可想而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而且在潜意识中,受到三哥蜀王李佶的影响,也对此人很不感冒。 这人就像是一条毒蛇,平时安静地躲在角落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跳起来咬你一口,而且是致命的! 李保这时估计也听说了昨夜的事儿,心中怨气自然极大。 同时李儇居然如此重用这个年纪不大的老七,却将他视若无睹,这就令自持甚高的他感到极不服气。 下午在十六王宅正生着闷气的时候,正好看到不少王侯大臣因家宅被拆而痛骂李杰, 他才借着这个由头跑来找麻烦,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李杰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就拆啊,全拆了都行,反正我已经打算住到城门楼里了!” “你...” 李保原本还一肚子嘲讽之言等着对方,却不想李杰如此干脆,被憋得说不出话来,站在当场干瞪眼儿。 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人家都带头拆了,你还想怎么办? 毕竟这挪用城防物资本身不但不对,而且还是有罪,寿王对此一句没提,还许诺之后会重建,的确算是大度的很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 “朕的蹴鞠场和跑马楼也曾用过不少,也一起拆了吧!” 群臣一听身后的声音就知道李儇到了,吓得马上跪成了一片。 李儇其实早就来了。 他站在外围听了半天,心中也是气得不行,这群家伙还能指望什么?但都是前朝老臣,为了这么点儿事还不能责罚。 好在一旁的太监张丙臣出了这个主意,他感觉很好,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这时候也只能以身作则。 也没让这些人平身,特意让他们跪一会儿,却一把拉起李杰, “阿杰,黄巢大军已经围城了,带我去看看,也能振作一下军心不是。” 李杰自己明白,这哪是什么振奋军心,无非是在宫里呆的腻味,好奇心作祟罢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添乱了。 “陛下,此时天色已黑,那些反贼将营地扎在距城二里之外,只怕看不到什么了,要不明天吧。另外,我看城中用来运送军械土石的车马不够,您飞龙监里还养着三百匹马呢,给臣弟呗?” 那三百匹马都是各地进贡而得,只怕每一匹都可以用千金计算,李儇哪里舍得让它们去拉车。 他眼珠儿一转,马上对道:"那你和我回大明宫,跟五哥说说你这一身神力是怎么来了?以前你可是连一块不足五十斤的石锁都抬不起来啊!" 李杰看着一脸贼眉鼠眼的皇帝,就知道要马的事儿算是黄了。 而且,他果然开始询问自己这一天的巨大变化了。 那么,该怎么和他说呢? 第二十七章 其实我是你祖宗! http://.biquxs.info/

夜色已深,半个月亮早就挂在半空上,一切显得极为平静。 但如今整个长安城只怕没几个人睡得安稳,都被城外的几十万大军压得透不过气来。 如今的大明宫被白横在日间一顿屠杀,人显得少了许多,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一见到李杰就脸色煞白,个个跟小鬼儿似的。 李杰无奈地苦笑,这事儿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但没李儇点头是行不通的,而他明显已经为自己的五哥背了一半的黑锅。 二人并肩走在宫中的石子路上,踩着积雪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进了清思殿,被殿中的热气一暖身子,李儇这才好像缓过神儿来,拉着李杰一起坐了下来。 看着对方一脸的好奇,李杰沉吟了许久。 对于如何解释自己突然有了神力这件事,他曾想过几种说辞。 例如古代人极为迷信,只要说他睡梦中得神仙指点灌顶,只怕大部分都会相信,而且还具备了一定的神性,这是极为靠谱的一个说法。 另外,如果说自己本就是天生神力,只不过一直刻意装作弱不禁风,似乎也算可以,但这只能骗骗那些局外人。 对于似李儇和自己身边的人是没有说服力的。 另外,那对儿突然出现的瓮金锤也说不通,毕竟当时除了自己之外,屋子里可还有四五名侍卫看到了。 而且,本没资格进入太极宫的侍女阿彩居然出现在宫门外... 李儇只怕早已经将之打听个清楚。 他斟酌了半天,这才努力定了定神,用一种广东话加河南话的语气说道:“陛下,你可相信神魂附体的说法?” 李儇眼睛瞪得老大,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向后一退。 因为此时李杰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清澈的眼神,显得有些老气。 而且这口音明显变得极为不同,说是官话吧,还有一种洛阳的话在里面,十分的别扭。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自己七弟的声音! “阿杰,不要和五哥说笑,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朕什么?” 李杰摇了摇头, “陛下啊,你可知高祖有个第三子,名叫李玄霸的?” 李儇神情有些恍惚。 以他的聪明劲儿,一下就想到所谓的神魂附体是谁附在了李杰的身上! 同时脑中自然将李家族谱的内容过了一遍, 当然有李玄霸的记载,而且比史书上记载的更加清晰明确。 “高祖三子,本名玄昊,初封燕王,后封卫王,双臂过膝,有异人相,身怀巨力,十数人不可力敌也,山间有异士赠铁锤,各百二十斤,用之若无物也,高祖尝赞勇武,或可力敌霸王,故改玄霸名,隐于宫禁为隋帝卫。然,十五岁而歿,因不可查...” “这不可能,” 李儇不信佛,而是崇尚道教。 道教中的确有神魂离体,翱翔宇宙的说法。 但毕竟是道教文献上的记载,谁也不能证明。 此时一个人突然告诉你,我其实是被神魂附体了,而且还是你祖宗... 只怕没几个人会选择相信。 “尔是何妖人,居然用厌胜之术御使朕之兄弟,难道是那黄贼?” 李儇一下就蹦了起来,伸手就将置于案几上的横刀抽了出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李杰。 唐高宗时,王皇后因武则天之女暴毙而被责怪,后因证据不足逃过一劫。 但王皇后因此怀恨在心,与萧淑妃串谋道士,施展厌胜之术欲致武则天于死地,后事发暴露,落得一个被贬岭南的责罚,并最后被武则天用残酷的报复手段杀死。 这一段都快被影视剧演绎的烂大街了,但确实是发生过的事实,只不过王皇后变成了被害者而已。 至此,李家对用此术的道士极为痛恨,被列入大唐的禁忌之术,但凡被抓住,一般都会被活活烧死。 如今他怀疑李杰中了此术,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毕竟这是他最为信任和亲近的兄弟。 李杰则也将身子往软塌的靠背上一倚,拿出单位大领导的架势来,微微一笑, “厌胜之术自古有之,具为害人之术。可陛下何时闻让人力大无穷,神清气爽的?还依然对大唐如此忠心的?” 他用手抱着茶杯,让手更加的暖和了一些, 继续道:“本王无论从这李杰的身份,还是高祖三子的身份上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若是真想要欺瞒你,只需说一睡梦间就突然有了这等神力,或者干脆就说在梦中遇先祖示警大唐有难,继而传得一身神力救大唐于危急之间,你可信否?” 李儇沉默了。 厌胜之术的确如李杰所言,乃的害人的术法,基本就是在折磨人,根本不可能像李杰这样的表现。 而且,直到李杰转变身份和他说话,依然能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一种亲切感,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得不说李杰选择了一个极其冒险的解释。 选择被仙人指点,天降神力固然能更好地解释一切,但其中涉及到天命之说,若是让李儇认为自己的天子地位受到了威胁,只怕他和这位皇帝之间的感情就会出现一道横沟,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家中独子的李杰,他还是挺享受这种兄弟间感情的,不想失去。 但若是说自己是其祖先附体,并且是一个在历史上存在感极低的卫王,这种事情就会得以解决。 毕竟没哪个老祖宗会觍着脸和自己的耷拉孙儿抢皇位吧? 而且这样却最容易被这个时代,或者说被李儇选择来相信。 因为李儇这个人本来就古灵精怪的,对什么事情都充满好奇,而且还笃信道教。 李儇警惕的眼神果然暗淡了下来,垂下拿着横刀的手臂,取而代之的则是惊奇和一丝惶恐, “你,你...你真的是高祖的第三子卫王?朕的...呃...大唐的先祖?但吾弟阿杰他?” 他在心中排了一下辈分,总不能叫曾曾曾叔祖吧? 而且他十分担心李杰就此真的被这位老祖宗取代了身体,彻底消失。 看着李儇揪巴的样子,李杰感觉很有趣,就点了点头,然后眼神一厉,把手中茶碗重重在案几上一摔, “我大唐从太祖到世祖再到父皇及二哥秦王及诸多兄弟,无不是武可冲锋陷阵,文可安邦定国之辈,怎么到了尔等后世子孙却如此不堪,武不能上马提枪,文不能治世安民,还要被区区没了把儿的宦官把持朝政,更是让一群泥腿子打到了长安城下,俺失望得很呐!” 李儇被喷得满脸通红,但唐末皇帝权力被削弱有着太多复杂的原因。 他虽然混了一些,却也真的有时候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地方节度使做大,朝中被宦官把持。 这该怎么解释? 好在李杰也没想为难他,另外也的确明白其中的原因,甚至比李儇看得还要透彻。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正面敲打一下这个家伙,毕竟除了这个老祖宗的身份外,其他人哪敢当着皇帝说这样的话? 不是每个人都是魏征... 也不是哪个皇朝都像北宋那般,大臣敢当着面喷当今天子一脸口水。 就在李杰以为已经把李儇忽悠住的时候,后者却突然又把刀子提了起来! “不对,当年卫王爷爷早在大唐立国之前便已去世,你是如何知道后事的?” 第二十八章 感谢万恶的封建迷信 http://.biquxs.info/

清思殿中,烛火明灭不定,将整个空间渲染的有些诡异。 李儇同样也有这种诡异的感觉,因为他对面坐着一个自称是一个早死了二百多年的祖宗... 李杰面对这个小皇帝的诘问,也是有些愕然。 果然每说一个谎话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尤其是面对这个极其聪慧的少年天子。 对于李元霸这个历史人物的了解,他基本是靠着小时候听评书得来了,正史上是什么样,他还真不清楚。 这万一是出了纰漏,后面的戏可就不好演下去了。 他沉吟了一下,淡淡道:“小子,枉你还笃信道家,这都想不明白?还有,我李家族谱对吾有何评价?” 没想到李儇如此多疑,难道这就是皇帝的通病? 不过还好,这是古代,一个充满封建迷信的时代。 但他决定从族谱入手,从其口中诈出点东西来,也许有帮助。 李儇依然将刀横在胸前,但还是把族谱上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李杰一听, 哦,原来是这样,这李元霸居然曾经当过隋炀帝的侍卫,瓮金锤居然是一个化外之人所赠... 这就好办了。 他清理了一下嗓子, “陛下,也难怪你怀疑,其实,关于某之死这件事牵扯到了吾大唐当初起兵的隐秘,非史书可记载的!” 他把头作45%仰角态,一副缅怀往事的神情。 “你也知道,吾李家与杨家是表亲关系,而千牛备身则需从帝王信任的皇亲国戚中挑选,太祖就曾是文帝的千牛备身,而到了那杨广,因吾天生神力,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侍卫。” 李儇听着点了点头, 大业十年,也就是族谱中记载李玄霸死的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儿,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各地出现的农民起义军和地方豪强的反隋举动。 当时李渊一直在陇西,手中握有一定的军权,杨广将李家亲子收到身边的举动就是一种“人质”的行为。 “当年您是怎么死的呢?”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潜意识地认同了这位“老祖宗”,而且对于族谱中那一句“然,十四歿,因不可查”十分的好奇。 李杰一瞪眼, “谁说俺死了?” “当年师父突然来到太极宫将俺接走,都没时间向杨广告辞,只说是上山传授武艺。后来才知道,其实这是二哥的一计...” 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李儇问道:“你可猜到?” 李儇头皮一麻,马上摇头, “不知!” 他怎么会不知道? 李玄霸本就是人质的身份,结果突然人间蒸发,生死不知。 这让世人不得不怀疑是杨广暗中下手除去身边隐患。 杨广有口难辩,只能在权力上不断满足李渊,以此作为补偿。 几次李渊做错了事情,本应受罚的,就是这个原因才让杨广感到心存愧疚,只是口头警告,根本就没动李渊。 李渊因此开始猥琐发育,甚至为了取得杨广的信任,将三女儿,后来的女中豪杰平阳公主都嫁给了东宫太子少傅柴禛的儿子柴绍,以此稳住这位大隋皇帝。 谁说李渊是被李世民逼得才造反的? 这货早就开始把主意打到了隋朝的江山上了! 但如此一来,李玄霸就算是活着也不得不死了,甚至不能将这一切写进后世族谱中。 因为这是李氏的一个污点。 李杰同时暗自又笑了一下。 怎么他自己随口一编,这李元霸也成了一个背黑锅的角色? 见李儇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胡说八道,这才作出叹息状, “家师乃是峨眉山的炼丹士,俺因为不能名正言顺地回到长安,也就没了混迹红尘的心思,便在峨眉山入道。 这一转眼就是二百多年,直到前晚才“兵解”,神魂游历在长安之上,进了李杰这小子的体内!” 李儇眼睛发光,对此大感兴趣。 这位老祖宗活了二百多年,谁不想长寿呢? “爷爷可会长生之道,能指点一下孩儿吗?” 李杰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自然会一些,但修道之人必须避世,“仙”这个字为什么是一个人和一个山字组成,这就是道理,你想放弃皇位和这滚滚红尘出世?” 李儇马上摇了摇头。 长生是好,但蹲在山里像一块石头似的,就算活一万年也没啥意思啊! 至此,总算把这位小皇帝忽悠住了。 “感谢万恶的封建迷信!” 李杰见事情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 “好了,俺修行不够,不能长期在另外一个躯壳中,同时也对李杰这小子的身体不好,这就走了。大唐的江山...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眼睛一闭,直接倒在了软塌上... 其实是他太困,直接睡着了。 过了许久,李儇小心翼翼地看着鼾声正隆,嘴角还流出一丝液体的李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感谢李家列祖列宗神佑大唐!” 他悄悄地走出清思殿,随口吩咐道:“张丙臣,你去书阁中找找关于卫王李玄霸的书籍,看看他曾使用的武器是不是叫擂鼓瓮金锤!” 李杰这一觉睡得很香,却不沉。 在睡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期,正坐在电脑前看着校园论坛。 而论坛的内容正是那篇讨论如果在唐僖宗坚守长安的情况下,抵御黄巢的可能性。 其中就有人把北宋时期的京城保卫战当作实例来驳斥那些认为必败的言论。 “朱高炽,朱高炽...” 守在他身边的宫女不断听到他在说着梦话,完全不知道这个朱高炽是什么人。 结果,距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李杰突然坐了起来,瞪着眼睛问这宫女, “可是有人攻城?” 这宫女马上躬身,瑟瑟道:“殿下,您是不是做梦了,并无黄巢攻城的消息传进大明宫。” 李杰使劲甩了甩头,做出倾听的样子, “不对,东城那边好像传来厮杀之声,本王要去看看!” 说完,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波斯毛毯,疾步向殿外走去。 当他一脚刚刚踏出殿门,就看到孙蛐蛐儿正在门口打转,一脸焦急的模样。 “何事?” 孙蛐蛐一看是他,马上急道:“殿下,延兴门传来消息,黄巢大军趁着黎明之前我军防御松弛之际,从城墙外潜进大批混迹草莽的游侠儿,试图攻占城门!” 李杰吓得差点蹦起来。 偷塔? 昨天他还打算趁着黄巢大军立营未稳的时候去偷袭呢,没想到人家先用上了这招。 “随我来!” 第二十九章 虚惊一场 http://.biquxs.info/

黎明之前温度最低,尤其是在冬日。 而往往还是人最为放松警惕的时间段。 李杰带着自己的十几名亲卫出了大明宫,一边往延兴门跑,一边将心都提了起来。 若是真被人抢占了一座城门,那么就代表着整个长安的防御便彻底失败。 他已经打好了主意,一旦真如自己所想,那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在第一时间跑回大明宫,带着李儇直接从城北的玄武门跑路。 然后绕道至同州回河东,这个李家的根本之地,谋图再取。 因为保住了李儇,那就是保住了大唐最后一丝气运! 否则,就算他已经提前将自己的弟弟李倚送到凤翔,可李倚年纪太小,难免被其他别有用心之人挟天子,令诸侯,成为傀儡。 这在历史上可有着层出不穷的例子。 他之所以坚持守住长安,而不是选择避难, 因为这样看似没什么损失,可从他这个后人的视角来看,却是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那就是李唐因此彻底地失去了民心,在朝堂和民间失去了皇帝的威望,短短二十年就迅速走向了灭亡。 哪怕真正的李杰,也就是唐昭宗穷尽毕生之力,也依然不能将这崩塌的民心收回来。 刺骨的冷风钻进了脖子,他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大氅,沿着东城墙的通化门,春明门一直往南走。 这两座城门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全部用乱石和木材泥土封了起来,并浇筑大量城中河水,形成一座高达四五米的冰山。 一旦黄巢真的攻破城门,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将又是一块更加难啃的骨头。 虽然南面的厮杀声依然不断传来, 但他心中却稍安,既然这两座城门已经被封,前面的延兴门也应该差不多。 当一队人急急忙忙赶到延兴门时一看,所有人同时嘘出一口气。 果然,延兴门和其他两座城门一样,门后被一座冰山封死,城门安然无恙,依然紧紧关闭。 而在门内的空地上,近千神武卫正与一群黑衣人交战,看意思这些人被剿灭也就喝口茶的时间。 叫来一名鹰扬校尉站在马前回禀了一应过程。 原来这群人趁着夜色风高,仗着自己武艺不错,用绳索偷偷摸上城头,打算将城门打开。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这座大得离谱的冰山,他们在错愕间,代表敌袭的铜锣敲响,马上被负责这一段城墙的龙武卫包围,一场围剿在半个时辰前展开。 李杰彻底把心放回肚里, “给我留几个活的,细细审问黄寇还有什么花招。” 不再理会这些人的垂死挣扎,找个安全的角落一待,一边观战,一边心中却不断咒骂着。 因为他在太极宫曾仔细看了一下长安的各个城门布局设计,直骂着长安城当初的设计者。 这么一座举世闻名的大都市,除了靠近宫城的北城墙几座城门外,其他三面的九座城门居然没设计瓮城! 也不知道当初隋文帝是脑子进水,还是太过注重所谓的风水学,这种反智的方案居然还通过了。 另外,作为城防最为重要的护城河... 没水! 或者说压根就没打算引水进去,这就是一个壕坑! 唯一让他稍微舒服的也就是这条大坑足够深,也足够宽,暂时还能给对方造成一定的麻烦。 延兴门内的战斗很快进入尾声,龙武卫以死伤三十多人的代价将这一群所谓的武林高手、游侠儿几乎尽数捅死。 再一次验证了个人武艺再好,面对成建制的正规军也是歇菜的真理。 几名还有气儿的黑衣人被不良帅府的人全部带走。 李杰相信, 在这些特工的逼问下,总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毕竟你就算是铁打的好汉,面对武则天留下来的那些残酷刑具也得把老婆裤衩啥颜色的都供出来。 一匹黑马急速跑来,张丙臣吐着白气将一个食盒递了过来。 “殿下,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御厨连夜熬制的三宝羹,您趁热喝了。” 李杰心下感动,匆匆将这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汤水喝进肚子,一股热气在腹中升起,全身的毛孔似乎都透着舒爽。 张丙臣却没走,而是跳下马来,将缰绳交给李杰的一个亲卫。 “这匹黑马负重极好,虽然比不得张麟的青云兽,却是算是匹不错的战马,陛下命奴婢将它送来。” 李杰想到昨晚曾向李儇讨要三百匹御马去拉车的情形,心中好笑。 于是,骑着自己的那匹白马围着这黑马转了几圈,感觉的确要比目前的这匹好上不少。 想着今天还要去会会那个柴存,没一匹差不多的马,怎么去抢他的青云兽? 用手拍了拍这匹马的脖子, “今儿就靠你了!” 一大锅热汤让他睡意全消,看着天边已经开始泛出鱼肚白,就没直接上城墙,进门楼里取暖,而是带着人顺着城墙根儿开始溜达。 路过立政房时,这座紧靠东城墙的大坊中已经被全部征用了,里面依然灯火通明,随意走进一个院落一看,这里近百工匠正连夜赶制弓弩的箭矢。 其实,这种制作武器的作坊一般都设置在城外的一些军镇中,城中是不允许的。 不过好在南北衙在城中都有自己的武库,多少年来不知不觉居然囤积了大量箭头,虽然大都锈迹斑斑,但稍微磨一下,安上箭杆就能用。 李杰摸了摸下巴,叫来工匠的头儿道:“这箭矢的尖部和边缘磨一磨就行了,剩下的锈迹留着!” 这人一愣,“殿下,这样虽然可以加快制作速度,而且可令中者得上“破伤风”,但有了锈迹就会影响箭的穿透力,稍微厚一点的铁甲就射不进去了。” 李杰一抚额头,“城外大都是农民佃户组成的军队,除了一些投降的兵外,有几个人穿得上铁甲?什么也别问,按我的吩咐做!” 出了这个制作弓箭的作坊,他又宣巡视了其他一些制作各类守城器械的地方。 但这些李杰没说什么话,毕竟也实在是不懂,只能听随行的亲卫一一解释。 不得不说,任何时代的战争都是当时最高科技的对垒,许多奇奇怪的玩意儿没人说给他听,他还真就是一脸懵逼相。 兵部已经发了募集告示,强制征用城内青壮男子,甚至是精壮女子参与守城,刑部甚至将一些罪行不算严重的犯人都放了出来,将功抵过。 李杰计划中,第一步就是消除朝堂之上不和谐的声音。 为此,他几乎杀了一小半儿与田令孜、刘行深有着关联,掌握一定权力的宦官和宫中女官, 同时,利用追讨城防材料的机会又敲打了一下那些勋贵和官员,算是暂时把声音统一了起来。 而直到这时, 裹挟整个长安城内抵御黄巢的第二步终于开始正式运转起来。 “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昂头看着初生的太阳时,远处一条黑线已经席卷着令人心悸的气势慢慢接近... 第三十章 咱这就去灭一灭小皇帝的威风! http://.biquxs.info/

黄巢已经六十四岁了,但精神矍铄,鹰眼勾鼻,三缕须髯的关公胡,一脸踌躇满志。 当天色一放亮,他便集结除去辎重兵外的全部可用兵马,组成一股黑色洪流向着近在咫尺的长安城出发。 当他遥望长安这座巨大的城市时,心中难免激动了起来。 这让他想起曾经三进长安科考落榜的情形。 老实说,以黄巢的水平,考上一个进士还是有希望的。 但此时唐末不但宦官专权,而且世家望族依然对唐庭有着极大的话语权,不断将各自的子侄安插进政权之中,从而令广纳贤才的科举制度分崩离析,堵上了寒门学子的进阶之路。 黄巢也没能避免,数次落榜后,他心灰意冷之下,更是痛恨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豪门。 这也是他一路南征北战,每攻克一城之后必杀城中权贵的原因所在。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是他曾经写下的诗。 黄巢很喜欢菊花。 诗中以菊花比作贫苦百姓,百花则暗喻大唐腐朽的权贵阶层。 全诗豪气冲天,代表着要杀尽贪官、勋贵和土豪世家,让菊花的香气弥漫长安,直冲云天! 与他并肩而行的孟楷只比黄巢小一岁,却是他儿时的伙伴,一同进京赶考,一同落榜,也一同成了盐贩子。 此人也是胸中有着不小的抱负,当黄巢揭竿而起时就一直跟着南征北战,做出了许多极为正确的决策,算是除了尚让之外的军中第二谋士。 他轻轻将这首诗吟诵出来,侧头看着黄巢意气风发,人似乎都年轻了许多。 “大哥,长安近在咫尺,您说他们会据城死守,还是如一路而来的城池般开门乞降?” 黄巢还没答话,孟楷身边的一员将领就“嘿嘿”冷笑, “据探报,此时长安城中守军不足两万,如何抵挡咱六十万大军?若是投降也就罢了,但这小皇帝胆敢以卵击石,看咱不屠尽城中所有喘气的!” 却是黄巢麾下号称“四绝十六猛”中的四绝之一,“人绝”张归霸! 孟楷没管他,这货就是个杀人狂,冲锋陷阵是把好手,但玩策略绝对是个白痴。 他抬眼看看越来越近延兴门高高的门楼, 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你们说那小皇帝将整个关中的兵权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寿王李杰,他有何过人之处?” 之前曾在城下挑衅的先锋柴存接道:“刚刚已经得到城中探子的密报,这人就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娃娃,除了写字儿读书啥的,好像就陪那小皇帝玩儿了,没什么特殊之处。咱一箭就曾差点要了他的命!” 孟楷“嘿”了一声, “前夜,小皇帝打算弃城而逃,这寿王先是在落霞原杀了那大宦官田令孜,逼着李儇回到长安太极宫,稳定住了城中的军心民意。之后又破坏了朱温老弟的内外呼应之计,你和我说他没什么特殊之处?” 柴存对他十分忌惮,讪讪回道:“早知道那一箭就射得准点儿了!” 黄巢摆了摆手,“一个小娃娃在我百万大军前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何况目前城内虽然募集农工协防,但禁军也就不到两万,咱们还是重新讨论下怎么攻城吧。” “大哥,本人还是主张只以东南这六门为主,西门只出动少许人马观察凤翔等地是否有援军赶到,同时也给城中那些人留下一个逃跑的口子,这样他们心存侥幸,就没了死守的决心。” 孟楷还是坚持自己一直以来的策略, 黄巢几乎将自己的人马全都带到了长安,后方几乎没留下多少人据守占领的城池,若是全部都进了长安,只要陇西川蜀等地的唐军席卷而来,必然会陷入死境。 关内号称四关之地,只需将几处重要关隘堵死,几十万大军就会弹尽粮绝,那就太可怕了。 他本想劝说黄巢采纳自己派重兵防守后路的,但此时的黄巢已经甚是骄傲自满,一路而来,基本都是流动进兵,搜罗粮草财物后便弃城而去。 不过地方军队对此消极抵抗,甚至持观望的态度,这也大大助长了他睥睨大唐的信心。 这样以战养战的法子虽然暂时奏效,与草原上的游骑民族类似,却没了根据地,用李杰的说法, “这就是一个大型流寇团伙!” “某认为应该分兵将十几个城门全堵上,围而不攻,这大冬天儿的,耗尽他们的粮草,逼着他们投降!” 张归霸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潼关一战中,他手下损失了不少兄弟,这时就打着以逸待劳的念头。 “放屁!还分兵,你就不怕他们逐个击破?还有,咱们带的粮草可不多,此时河面结冰,漕运不通,五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啊,别没耗死人家,自己先饿死了!” 紧跟在众人身后的朱温一脸虬髯,淡黑的脸上充满不屑。 “四将十六猛”中,朱温才排进十六猛。 他自恃功劳颇多,心中甚为不服,只想着多捞点功劳,黄巢称帝时可以弄个开国柱石啥的当当。 一时间,七嘴八舌,诸人各持己见,居然在阵前争论了起来。 最后黄巢用力咳嗽了一下,“就按孟兄弟所说,只需看住东南六座城门,西北诸门各派一万人马稍作震慑吧! 若是那小皇帝够种,面对我大军压境依然不肯投降和逃走,那就看各位将军的本事了,第一个攻破长安之人,本人登基之时,就封他一个镇国大将军!”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雪亮。 这就意味着,只要谁攻破长安,那么就成了军中第一人。 黄巢没穿甲胄,而是一身淡黄色的描金花袄,已经有了那么一丝帝王之像。 他用马鞭一指前方,意气风发, “待老夫坐北面南,诸位兄弟不但荣华富贵可期,封王封侯也是情理之中,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全军士气高昂,不由得跟着呐喊了起来, “封王封侯,荣华可期!” 柴存更是一抖缰绳,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哈哈”大笑, “咱乃先锋大将,这第一战自然由咱打头阵,灭一灭那个小皇帝的威风,也给我义军提提士气!” 朱温也想冲出去抢功,但柴存是黄巢的女婿,只得悻悻作罢,一脸气闷。 毕竟自己策划的“里应外合”之计被人识破,黄巢对他有了一点不满。 黄巢微微一笑,对柴存攒道“那老夫就为你压阵,看一看长安城中那些酒囊饭袋的大将军们是如何倒在你五凤朝阳刀下!” 第三十一章 你下来啊! http://.biquxs.info/

已过巳时,也就是过了上午九点钟。 延兴门的城墙上除了南北衙的兵校外,几乎所有的朝中百官全都站在了上面。 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好看,甚至是双腿发颤,若不是有人扶着,只怕会当场吓瘫。 李杰身上穿着一副皮甲,胸口只有一块护心镜,显得十分单薄。 但没办法,他的体型消瘦,个子虽然已经超过一米六,却没找到一副合身的铁甲。 他没有在意,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远处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农民军。 昨天,柴存不过是带着五千骑兵来耀武扬威一阵,人吼马嘶鸣就已经直击人心,令他心悸不已。 可与此时相比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那五千骑兵是一股可以冲破堤坝的洪流, 那么,此时黄巢携六十万大军倾巢而来就是滔天的海啸! 大军未至,单单是那种充斥在城外空间之上的杀气就会让心理脆弱的人直接崩溃。 手指轻轻捏着大氅的白狐毛,心中默默盘算着双方兵力的对比。 十六卫原本不足两万人,但经过这一天一夜的征调城中壮年健儿武夫,却也增加到四万余人,但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勇武方面极其令人担忧。 秦若水和卢携家的那位少爷有点儿让他失望,这一天一夜之间,算是将长安方圆六十里内州府和军镇的百姓驻军都调集了回来。 原本以为如此多的州府军镇怎么也能凑个几万人来增加防守力量。 结果这些军镇的小节度使和防御使们一听黄巢打进来的消息,一面慷慨激昂地表忠心,一面却带着自己的兵将跑进了秦岭的几座关隘之内,美其名曰是牵制黄巢后方,为长安减轻压力... 前面曾说过,此时大唐的府兵制因为土地兼并严重,基本已经完蛋了,若是真算起来,只怕也就只有南衙十六卫算是秉承了这一传统,父子相承。 而其他,神策军,地方节度使麾下兵卒都是用钱财招募来的,有奶就是娘。 此时的长安一看就会被黄巢攻破,这群人都不是傻子,哪里还愿意进城? 唯一令他稍感安心的,也就是他派出的人从征调官变成了押粮官,将附近州府的粮仓一扫而净,除了距离淮南附近的几支粮队被黄巢的人劫走外,已经陆陆续续地运进城中。 秦若水的大白脸微微泛红,也不知道羞愧所致还是冻的, “殿下,其实除了跑掉的人,在奉天还驻扎着一千人,只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他们也不打算进城协防?” 李杰一边看着不断接近的敌方大军,心情有些烦躁。 “呃,那一千人乃是守陵的,您也知道,那里是谁的陵寝...” 守陵墓的? 李杰用手指敲打着城垛上的青砖,想了半天才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这是谁的墓。 高宗李治和他婆娘武则天的合葬墓—乾陵! 这些人他还真没权力调动。 而且就算是李儇估计都不敢轻易调动这区区一千人。 他本想就此作罢,一千人也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 但秦若水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一千人乃是前义成军节度使,左千牛卫大将军康承训的旧部,身经百战,曾经参加过镇压庞勋起义。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这些大兵大都年过三旬,不知为何没有解甲归田,依然保留着建制和人马。 李杰最为担心的就是目前整个长安守军虽然都是壮年,但因为职责是驻守卫长安,根本就没有作战经验,大多数关于杀人这件事儿.... 可能连只鸡都不曾杀过吧? 再加上那些征过来的新兵... 而若是能将这一千人调过来,以身示范,老兵带新兵,加上真正的生死相搏,绝对能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合格的兵。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看了看夹在百官中的一个少年,盘算着怎么才能说服这位小皇帝。 就在这时,一声响箭冲上云霄,发出刺耳的声响。 延兴门城门外出现一队骑兵,领头的身骑青鬃马,手提五凤朝阳刀,正是昨天跑来将张直方差点砍了的农民军前锋大将柴存。 柴存一路烟尘而来,在距城一箭之地外停了下来,用手中大刀一指城墙上的百官大喝一声, “呔!吾家大将军黄巢命某带话,你们这些朝廷的大官儿,开城乞降者无罪,抵抗者灭汝满门!” 黄巢一路攻城拔寨,所过城池基本都是在见到几十万大军之后,不是开前门投降,就是从后面逃跑。 可以说在他们面前,基本就没有攻打城池一说。 这些地方节度使的牙兵可都是他们用大量钱帛招募来的,加上忠君思想已经极为薄弱,为了保存实力,不至于被其他节度使暗中下绊子,把老底儿耗没,他们的官儿也就到头了。 这也是为什么黄巢可以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从广州一路北上顺利无比,如此之快就逼得洛阳留守投降,攻破潼关而来的原因之一。 这一次也不例外,黄巢之所以倾巢而来,目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这座整个大唐版图中最大的一座城池。 柴存这一声大喝,震得站在城上的百官无不止住交谈之声,一齐将目光投向了李杰。 李杰则看着下方两眼泛光,怎么看那匹青云兽怎么顺眼,就如同后世的屌丝看着顶级超跑一般。 见对方没有拎出弓箭,他把腰一挺,指着柴存冷笑, “你这蛮贼,先是斩杀我大唐名将张麟,又在昨日败我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可敢与本王一战?” 站在不远处的张直方左臂打着绷带吊在胸前,听到此话心里极其不是滋味,斜眼看了一下李杰, “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而下面的柴存听到此话就愣住了。 他已经通过一些情报得知这位王爷目前在长安的地位,可以说大权在握,长安的存亡只在此人一念之间。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人物能登上城门楼,来到第一线战场已经算是冒险了,昨天还差点儿被自己一箭就取了性命,怎么今天居然敢跳出来和自己单挑? 他眼珠儿转了转,不由大喜过望。 若是能将此人斩杀或者擒住,唐军士气必然一落再落,还真有可能举城投降,那岂不是自己就立了头功? 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在长安开府,府门上“镇国大将军”的匾额熠熠生辉。 还有就是那些平时嘲笑他靠着与黄巢的裙带关系的同僚, “老子是靠本事爬上黄家娘子的床,这大将军咱坐定了!” 想到这里,他用刀一指城墙上的李杰, “某征战至今斩杀无数朝廷大将,却没杀过什么王侯,你下来啊!” 第三十二章 寿王殿下妙计啊 http://.biquxs.info/

看着城下的柴存大声叫阵,李杰却咧了下嘴。 他脚底下的城门已经被一块大冰坨子封上,想出却是打不开。 这咋办? 于是,眼珠儿转了几圈,指着下方喝道:“今日东方甲乙木主生,不易杀生,而南方离火正旺,你可敢去城南启夏门前与吾一战?” 此言一出,他身后包括李儇在内的所有人莞尔一笑,不觉间就将之前因恐惧而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啊?” 柴存愣了半天,怎么这些朝廷的官都一身臭毛病,打个架还分方向地点? 后方观战的黄巢和孟楷也是对视了一下,被李杰的这个条件搞得云山雾罩。 “难道这长安南门他们已经设下埋伏,算计吾等入瓮?” 孟楷生性多疑,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黄巢则冷眼看着城墙上的那个少年冷然一笑。 “在吾重兵之下,一切计谋都是枉然,而且攻城的器械还没打造,总不能此时用大军的尸体堆过城墙吧?” “将军所言甚是,学生也认为如今这城下第一战极为重要,如能借着斩杀寿王之威,屈城中百官之胆色,不费一兵一卒占据长安城的可能性极大!” 一个稍显尖锐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二人回头一看,却是军中的一名幕僚,名叫皮日休的。 此人年纪不大,三十岁上下,本是信州一带的名士,投靠黄巢后,一直以其学生侍奉左右,阿谀奉承是其拿手好戏。 黄巢见他支持自己的意见,心中极为舒服,呵呵一笑, “奉贤深得吾心,攻打潼关之时咱们造大量各类攻城器物,因此耽搁了十天的时间,却不想其守关之人自乱阵脚,几乎没用上几样,实不可取啊!” 孟楷看着皮日休就不顺眼,但此人马屁功夫极好,被黄巢当个宠物在养,也不好多说什么,却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肯去南门。 就是黄孟二人意见向左之时,一名军中十将带来一张纸条。 黄巢拿起一看,就是皱了下眉后,就将之递给了孟楷。 “城中之人带出消息,难怪这寿王要在南门对战,原来这东面的三座城门已经全部用水浇筑的土木冰封了起来! 还有,城中之人传言,这寿王梦中得神人灌顶,得了一身神力,不可轻敌...” 孟楷看着就是一笑, “这冰封城门倒是可信,但上面神人相助就是笑话了,怕是朝廷用来蛊惑民心的,咱们不也用过?” 黄巢在广州得势之后,得了他人指点,也一直以神仙赐其天子剑为噱头,着实忽悠了不少愚昧百姓,只为把造反之举美化成正义之师,为其造势。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唐庭居然不以天子之威震慑百姓,反倒也以鬼神之说欺骗民心,可见大唐已经到了何等腐朽之地! 也罢,此时那启夏门已经被咱们的一路人马堵住,到时就看他的神人灌顶厉害,还是咱梦中仙人赐剑更有气运!” 他大手一摆, “诸将听令,移步启夏门!” 留下十几万兵马将长安东面的三座城门封锁,他带着另外几十万人马呼呼啦啦,卷起无数烟尘地向着长安城南而去。 城上诸人哪里知道对面一连串的猜疑,只看着远处那个像是黄巢的黄袍老者真的转向启夏门,不由得面面相觑。 寿王一句话居然就令这老贼改变策略,确是令人费解。 “寿王殿下妙计啊!” 同样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却是陪在李儇身边的孙蛐蛐儿。 李杰好奇地将头转向他,一脸懵逼。 妙计? 只见孙蛐蛐哈着腰,把马尾拂尘搭在脖颈子上, “有道是两军交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黄贼携反军大破潼关而来,兵锋正盛,正是一鼓作气,震慑我军威之时,却被殿下一句话诓骗到南门,这一气没了作用,二三之后...殿下妙计啊!” 啊? 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李杰不知道黄巢身边还有个皮日休,不然此二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卧龙凤雏,一时瑜亮,马屁界的天花板! 就在其愕然之际, 李儇却没有因为一个宦官僭越而感到不满,他一把拉住李杰就往城下走。 “这个...你是那位...还是阿杰?” 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生怕那位老祖宗赖着不走,自己以后面对此人就极其的尴尬。 李杰暗中笑了一下, 一脸正色回道:“五哥,卫王爷爷早就走了,但他一身神力却给阿杰留了下来。 老人家说得对,大唐风雨飘摇,你我的确要担起重振李家雄风的责任,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李儇用力握紧李杰的手腕,重重点了点头,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长安城太大了。 据文献记载,城墙周长超过三十六公里,面积达到八十四平方公里! 所以,从延兴门下来赶往启夏门,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二十里路! 当李儇等人登上城头观战,李杰骑着那匹黑马,领着目前算是能打的左右神武卫两千多人站在城门之外时,居然又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黄巢的队伍姗姗来迟。 毕竟他的人马众多,诸多方面需要调度,还是绕城而行,可比李杰等人多吃了不少尘土。 黄巢军中兵卒足足跑了三十多里路,还错过了吃饭时间,再加上寒风阵阵,真算得上是饥寒交迫了。 孟楷看到这也是一阵皱眉,怀疑自己中了对方的疲兵之计。 可启夏门已近在眼前,总不能停下来做饭吧? 那岂不是更让对方小瞧了? 所以看着同样脸色不妙的黄巢道:“大哥,莫要多虑,就算是对方的计策,但各位将军却早已在马上吃了食物,断不会影响他们,只需柴将军将寿王击杀或者生擒,长安尽在吾等磬中!” 柴存,张归霸,朱温等人一起附和, “大将军放心,若是连一个小娃娃都擒杀不住,吾等愿军法!” 皮日休没吱声,却在心中呲笑, 你们这群人守过军法吗? 烧杀掳掠,视人命如草芥,几乎将军中法度破了一个遍儿啊! 不过,这与他无关。 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子来递到黄巢面前, “大将军,这是得自洛阳宫城的极品佳酿,一直被学生贴肉暖着,您暖暖身子...” 当他们终于赶到启夏门前,看到早已等在城外的李杰等人时,一个个差点气得从马上栽下去。 只见李杰骑在马上正在翻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马下一名宦官打扮的人将托盘定在头顶,上面的茶杯中还飘着阵阵雾气,端的是悠闲自得,惬意的很。 “气煞吾也,李家的小崽子拿命来!” 柴存被李杰一顿折腾,又看到对方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黑脸憋成了紫色,七孔各自喷出一道白烟,一枪杆砸在青云兽的屁股上,提着大刀就冲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伙计,以后跟哥混吧 http://.biquxs.info/

启夏门外,黄巢一见自己的女婿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哈哈大笑, “擂鼓,为柴将军助威!” 咚咚咚~ 几十面牛皮大鼓瞬间响彻长安城外,形成的声压如同大型露天晚会现场。 早已站在城门上的李儇则早已将一对鼓槌攥在手中, 见此情形也是大喝一声,“阿杰,朕亲自为你擂鼓,在这些宵小面前展现我大唐军威!” 咚咚...咚咚咚~ 双方气氛烘托得极为热烈,都想在这一战中获胜,提升彼此的气势。 李杰吃饱喝足,甚至在对方大军来之前临阵磨刀地看了几页关于锤法的书籍,以逸待劳。 一见对方那黑脸大胖子骑着青云兽奔袭而来,眼中也燃起了一股斗志。 毕竟,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他与敌军将领的第一次正面交手,意义重大。 杀田令孜算是偷袭。 面对蒙石虎, 其实这货死的有点憋屈,严重低估了李杰的力气, 大意而亡。 叛将费朗同样如此。 至于刘行深的那几个义子... 李杰就没将他们当成对手。 而这个柴存他可是研究过的。 作为黄巢的女婿,虽然没有被列入所谓的“四绝十六猛”,但黄巢敢一直将他作为全军的第一先锋大将,本身就说明其真的是一员猛将。 张直方乃是金吾卫大将军,而且是家传的武艺刀法,却只能与之交手几个回合便负伤落败,这就更不得不让他更为重视。 他回头看了看城墙上为自己击鼓助威的大唐天子,又低头看了看虽然双腿不住打颤,却依然顶着茶具托盘的孙蛐蛐儿后,居然没有急着应敌,而是慢慢将那本书揣进皮甲,一脸平静地看着柴存飞驰而来。 柴存久经沙场,大大小小的战斗不知道经历几许,本想着随着自己的叫阵辱骂,对方这小王爷也会急着出来一战。 却不想直到快冲进对方一箭之地时,对方还是那么安稳地坐在马上。 他心中一紧,马上勒住缰绳,让青云兽堪堪停在对方箭矢的射程之外,暗骂自己冲动。 如果对方不讲武德,自己再往前骑过去一点,只怕此时已经成了满身是箭矢的死刺猬。 “呔!李家的小子,你柴爷爷如应邀来南门战你,若是胆小怕死,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引得身后农民军也是一阵哄笑。 李杰也笑了,这才一扯缰绳,缓缓从神武卫的阵中走了出来,停在距柴存不知二十米的地方。 他没柴存那么大嗓门,可以压过双方阵阵鼓声, 而是伸出左手,中指朝天一比划,口型微合地说了句, “二b!” 柴存自然不明白这竖起中指代表的意义,同样也听不到这句“2b”, 但从对方的表情上就不难判断出不是什么好话。 如今这位王爷已经出了阵营,在他眼中看来这就是一块“镇国大将军”的牌匾在向着他奔来! 虽然已经得到黄巢的提醒,这位寿王可能身具神力,但那对锤子实在是太夸张了,他倒没认为是纸糊的,而是感觉像空心的而已。 但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孩子即便真的天生神力又能大到哪去? 还真以为是项羽转世? 不再惧怕城墙上的冷箭,一晃手中大刀, “拿命来!” 直奔李杰! 李杰双目一闪,一夹胯下黑马,举锤就迎了上去! 二马一相遇,近四十斤的五凤朝阳刀力劈华山,就想将李杰连人带马劈成四段。 瓮金锤被李杰举过头顶,刀锤相交立刻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蜂鸣声,几乎掩盖住了擂鼓之声。 大刀弹起老高,柴存双臂发麻,手掌已经迸出鲜血,手中兵器几乎都拿捏不住,看着宝刀刀刃崩开的一块缺口,心中大吃了一惊。 “好家伙,这还是人吗?” 李杰也是一愣,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居然能在与瓮金锤硬碰硬的情况下不脱手而飞的。 二马一错蹬,一个回合就算打完了。 双方重新将战马勒回沙场后,他对着柴存点了点头, “你这黑鬼算是有把子力气,如果你能将青云兽献给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李杰本就对青云兽极为喜爱,如今近距离一看,此马阔额凤尾,体长丈八,一身青色的皮毛像锦缎似的,加上修长却不失力量感十足的四肢... 总之是怎么看都喜欢。 一高兴,居然把之前说过要为张直方和张麟报仇的事儿都忘了。 柴存通过刚刚的一个回合,就已经知道但拼力气自己不是对手,本已有了退意, 但先是一个“镇国大将军”的名号令他心痒难耐,就想着能否通过自己杀敌众多得来的经验以巧胜力。 此时这寿王居然要他献出自己的爱马,这简直就是当着双方几十万人面打脸... “吶呀呀呀~气煞吾也,小崽子受死!” 柴存一挽刀柄,再一次冲了过来。 “冥顽不灵!” 李杰啐了一口唾沫,拍马迎上! 兵器再一次碰撞,依然是一阵刺耳的蜂鸣声,柴存再也不能握住刀柄,大刀脱手而飞! 就在第二次二马错蹬之际,李杰一个回马锤,正中柴存后心,几乎瞬间就将他的背甲击得凹了进去。 柴存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惨叫一声摔倒马下,眼见是活不成了。 李杰可没去管他死活,而是双腿一夹战马,飞快地追上无主的青云兽,一把抓住缰绳,心中高兴不已。 “伙计,以后跟哥混吧,好吃好喝好招待啊!” 直到李杰牵着青云兽回归本部阵营,黄巢这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捂着胸口大叫一声, “贤婿,这可如何向夫人和仙儿交代!” 差点心疼得从马上栽下去。 柴存性子虽然憨猛,却极受他夫人的喜爱,不然也不会将爱女下嫁。 而他让柴存出战李杰也抱着私心。 “镇国大将军”这个职位是他一时意气风发喊出去的,然后就有些后悔。 这要是被外人得了去,几乎算是分了一部分兵权出去,如何令他心安? 可若是自家女婿就另当别论了。 想不到一念之差,白白搭进去一个亲人,惊怒交加之下,面部红白不断变幻,感到一阵阵眩晕。 李杰若是在身边,一眼就能看出,这货大概是血压上来了。 孟楷看着黄巢心绪不宁,赶紧托住他的身子,避免栽倒马下,致使对方军心振奋,自方军心不稳, “将军莫急,这人不过力气大而已,锤法却稀松平常,待末将前去与他再战,为柴将军报仇!” 黄巢勉强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大将之一,人绝—张归霸! 第三十四章 区区黄贼何惧尔! http://.biquxs.info/

见张归霸一马当先地跑出去,几乎所有人都将眼睛一眯。 这位大唐寿王锤法如何有人可能看不出,但他的那匹战马却明显出了问题,这货绝对是去捡便宜的。 黄巢一见是张归霸,心就放下一半。 自己的死鬼女婿虽然勇猛,但与这人却差了许多。 若不是他动了小心思,先锋官的位置根本就轮不到柴存。 “张将军莫要轻敌,以防对方使诈!” 而隐在众将中的朱温攥紧了手中的混铁棍,暗暗后悔没有抢到前面。 张归霸三兄弟曾是王仙芝麾下大将,战力不俗,极为勇猛。 后来王仙芝兵败被杀,他们便一同归附了黄巢,成了前期黄巢嫡系。 可无论是在谁手下,他们都比朱温早,名气也大,自然而然地在军中地位就高,远非他这种半路加入的。 这亲疏有别之下,包括朱温在内的很多后来者都感觉到了,隐隐在军中分成了两派,互相看不顺眼。 黄巢已经认识到了问题,却是放任不管,认为能更好地激发其斗志,反正自己大权在握,这帮人也搞不出什么大花样来... 这在古代被称为御下之术,在李杰那年代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竞争机制了。 就在张归霸冲入双方之间战场之时,李杰却在和青云兽较劲。 李儇送他的那匹黑马实在是不行,刚刚仅仅与柴存交战了两个回合,他就明显感到这马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而且受到了惊吓,四肢发颤地站得不大稳当。 “哎,宫中之物,即便吃的再好,也失去战马应有的野性,好好一匹大宛良驹就这么给养废了...” 他是一面嫌弃地嘟囔着,一面与青云兽套近乎。 可惜这马性格极为桀骜,根本就不让他骑,也不知道当初柴存是怎么驯服的。 他还围着打转琢磨用什么办法时,对方又是一阵战鼓敲响后,一个声音更高的破锣嗓子在身后响起。 “呔!吾乃黄将军麾下张归霸,唐庭的小子可敢与某一战?” “张归霸?” 李杰回头看了一眼,是个红脸虬髯的大汉,个子没柴存高,但更加彪悍,穿着一件半身甲,内衬大红战袍,打扮得跟钟馗似的,手中拎着一个分量不轻的独脚娃娃槊。 力量型啊? 这不摆明来捡便宜的吗? 他翻身上马,对着张归霸喊了一嗓子后,又摆了摆手, “你让我打就打啊?本王今天没心情,先让你多活几天,咱改日再来取,收兵!” 随着他一声大喝,城上金锣被敲得“咣咣”直响,鸣金收兵了。 李杰可不傻,就目前那黑马的状态,再加上这黑胖子一看就是力量型选手,只怕一个回合胯下这货就得趴下。 一旦落马,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小命要紧。 而且,今天已经达成了目的,柴存也杀了,青云兽也得了, 最主要一点就是敲打了黄巢大军的锐气,极大提升长安守军的士气,再战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城歇着呢。 张归霸一见对方居然不应战,居然调转马头准备回家了,气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李家的小崽子给俺回来,难道的怕了爷爷不成?” 双腿一夹战马就冲了过来。 城楼上的李儇一撇嘴,手一挥, “给朕射死他!” 箭如雨下,生生将张归霸挡在距城一箭之地以外。 “&……%*%¥¥&*@#¥” 随后李杰就听到身后“钟馗”的破口叫骂,却是对方情急之下将家乡话说了出来。 嗯,听着像是河北道昌黎一带的方言,柳宗元的老家。 他嘿嘿一笑,全不理会,心说就你这骂街水平,后世随便找出位大妈来都能把你骂得一愣一愣的,太小儿科了。 “咣当” 城门一关,也将这蹩脚的谩骂声关到门外,心情大好地准备吃晚饭了。 而在城墙之外,黄巢面沉似水,黑得不能再黑。 此战不但一举夺其志,同以往一般不战夺其城池的目的没达到,反而搭上自己女婿的命,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脚丫子都砸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皮日休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待着,不敢吱声,生怕哪句话拍到马腿上。 孟楷则表现得从容许多, 但看着城墙上不断欢呼着“寿王殿下英雄盖世,神佑大唐!”,“反军败将,不过插标卖首之辈”,“黄巢老贼土鸡瓦狗,乌合之众”等等的口号时,轻轻叹了口气。 “可怜可叹,日后城破之时,只怕鲜血会将太液池填满!” 他太了解黄巢睚眦必报的性格了, 李杰斩杀柴存,无疑已经点燃了这位补天大将军的怒火。 “大哥,天色已晚,兵校们却还没有吃饭,皇帝不差饿兵,咱们是不是先回营?” 黄巢扫了一眼长安城墙,捂着胸口恨恨地说了一句, “回营!” 他倒是想一鼓作气地直接攻下城门,可还没造攻城器械,面对高达五六丈的城墙,总不能真的拿手下的尸体去堆吧? 李儇等人看着反军如潮水般退却,看着身边守城兵将士气高傲,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他知道,当这些人再次出现在城墙之外,那必将是最为残酷的争夺战,双方再无一点回旋的余地。 可如今的长安能守得住吗? 裴澈看到他脸色严肃,马上劝道:“陛下,寿王殿下神勇,兵将士气充盈,已全无上午那般吓得连兵刃都拿不稳,只要能在日后抵挡住对方的一轮攻城,彻底建立信心,我长安就未必挡不住他黄巢的六十万大军!” 随行百官一听,全部都躬身施礼, “陛下,吾等愿与长安共存亡!” 李儇闻此心情大好,哈哈一笑,英俊的脸上具是坚毅之色, “有诸位卿家这句话,朕还有何惧?黄贼如攻入长安,那也需踩着朕的尸体过去!” “吾等愿与陛下通往矣!” “哈哈,说得好!天子守城门,君王死社稷,有陛下这等气概,区区反军何惧尔!” 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却是李杰已经一身戎装地回到了城头上。 第三十五章 卢晏回来了! http://.biquxs.info/

“恭贺寿王旗开得胜,殿下勇武!” 此时无论对李杰突然掌控关内军权有何异议,所有人还是极其真心地赞了一句。 李杰随意对他们拱了拱手,走到李儇面前一躬身, “臣弟幸不辱命,全依李家列祖保佑。” 这句话只有兄弟二人听得懂。 李儇走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身甲胄不好,朕已经着少府甲坊署专为你打造一副合身的,就是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李杰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滚烫。 这句话可比什么夸赞强上百倍,真正体现出这位皇兄对他的爱护之情。 回头环顾周围的文武百官,他沉吟了一下, “既然诸位都在,那就临时开个会吧,一是此番杀了黄巢的女婿,双方已成死敌,有什么对守城有利的主意都说说,陛下与诸位宰丞商议后采用。” 然后又借着暮色远眺了一下黄巢连绵不绝的大营, “另外就是都说说日前所发出去的条令执行效果,查缺补漏,对不合理的地方及时调整!” 看到众人对此并不异议后,他咬了咬牙, “最后,鉴于城中粮草等一应物品欠缺,本王提议从今日起,上至王侯将相,下至百姓平民,一应相关物资实施军管,全部按需分配,直至击败反贼,或者...” 他顿了一下,沉声道:“长安城破!” 啊?!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军管”这个词儿虽然算是第一次出现在历史中,可单从字面就不难理解是什么意思。 百官议论纷纷,只觉得此事太过刚愎武断,摇头和点头的各持己见。 裴澈和户部侍郎崔沆对视了一眼,一同向李儇躬身, “陛下,寿王所言虽较为极端,却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城中几十万百姓倒还罢了,只是这诸多勋贵世家之人怕是...” 李儇也是皱了眉头,这些人的确很难对付。 都是有特权的人,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掌握着大唐命脉,真要把他们惹急了,本就动荡不堪的民心就会更加不稳。 再有几个桀骜之辈闹出什么幺蛾子,被黄巢潜伏在城中的奸细利用,可别一边要应付守城,一边还要防止来自内部的不安定因素。 他看了一眼李杰,“阿杰,此事过于重大,是否容朕召集全体城中相关之人商议一二?” 这里指的城中之人当然没包括普通百姓,而是特指那些权贵们。 李杰想了一下,这也难怪,此时是在古代,并不像后世国家都有这么一个相关的文件法规,其他州府也许还行,但在这个遍布权贵的都城,的确很难得到统一的支持。 “那此事就劳烦陛下操劳了,看目前黄巢大军意图,应该是准备大量制造攻城之物,臣弟还要督促守城一切事宜,就不参加了!” 目送李儇回太极宫,李杰暂时就将住所定在了启夏门的门楼中。 一时间,这座城楼变成了他的中军大帐,往来文武官员穿梭不止,各种相关事宜的进度和问题都摆在他的案几之上,头痛不已。 好在鲁季平与张直方,韩猛等人都算是军中佼佼者,作为守卫长安的最后一股力量,南北衙的将军们从隋朝就开始研究如何守城,甭管历史上长安城那几次因各种原因被人打进来,理论上可是做足了功课。 有了人在一旁协助,李杰也就从善如流,只有感觉不对的时候才插上几句,其他全部都由这些人一手经办了。 “殿下,您要将城中两条河的河水开渠引到城墙之下?” 鲁季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如今可是正值严寒,长安虽说比不上关外北方寒冷,河水却已结了一层厚冰,地表泥土也结了冻,真要如此只怕工程量不小。 工部的一个主事一脸愁容,感觉自己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李杰盘膝坐在案几后,一边翻看着文书,一边道:“本王早些时间看了一下,这地上泥土不过只冻了不足一尺,下方还是软的,只需征集足够的农工,应该可以在七日之内完成。” 张直方突然一拍大腿,牵动了那条受伤的臂膀,疼得咧了一下嘴,但神情激动。 “殿下英明,这水渠一旦开凿成功,第一可以解决守城将士饮水,又可以架起大瓮将水烧开御敌,还可以防止黄巢的掘子军挖地道,简直是一举三得!” 其他二人都不住点头,感觉此法神妙。 “掘子军?” 李杰张了张嘴,这还真没想到。 不过,这却不是他原本的目的。 当年明仁宗朱高炽同样以一万老弱残兵据城面对建文帝派来征讨的五十万大军,同样是在冬季,而且这五十万大军可是当时明朝的正规军,远非黄巢之众可比。 可就是这么一个走路都费劲大胖子的指挥下,却依然坚守了到朱棣回援。 其中不知道经过多少次惨烈的攻防战,用了多少城防计策。 但有一点他却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朱高炽引城中之水浇筑城墙,将整个燕京城变成了一座冰堡,极大的加固了城墙的坚固性,避免了地方撞塌城墙薄弱地点的可能性。 长安城不同后世影视剧那般由青砖条石筑成,看着十分坚固漂亮. 实际上却是由夯土浇筑的一条土墙,而且薄厚不均,加上历经几百年雨水冲刷和风化,早已破烂不堪,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坍塌,临时由木栅栏填补起来的。 他不懂古代城防中的诸多手段,但好在因专业的原因看过不少史书,一个后人的见识虽然不能在这一点上起到什么决定作用,但绝对不能说没用。 “老天可怜,让这事发生在冬季,这要是在其他季节,单单是修补城墙就是一件麻烦事儿!” 心中感叹一下后,看了一眼那个工部主事, “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找一言辞口才极佳之人随行,晓之于理,将其重要性说与城中百姓农工,本王给你七日时间,成了升官加爵,超过七日你就自己抹脖子吧!” 说到言辞口才,他突然想到已经出城集结各镇残存兵将的卢晏,也不知道他这家伙把事情办得怎么样,可别像秦若水一般撞墙就好。 “下臣领命...” 这位主事一脸苦涩地才走出大门,白横就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殿下,卢晏回来了!” 呵,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不由得精神一震,马上道:“快让他进来!” 第三十六章 你原来是他! http://.biquxs.info/

李杰看到白横起色很好,就知道可能会听到好消息。 当卢晏走进门楼时,居然还带着一个二十多岁,身披甲胄的年轻人。 他马上摆手止住二人施礼,直接问道, “文耀兄辛苦了,不知所托之事如何?” 卢晏没有官身,还是一介白衣,所以他就以表字称呼。 卢晏标志性的大长黑脸泛出一丝红光, “回殿下,幸不辱命,隶属神策军左厢的西北八镇人马悉数被臣带回,而隶属右神策军的北五镇人马因黄巢来得太快,时间仓促,只有两镇人马回到长安,其他三镇俱已奔向新平等地,只等时机!” 李杰往前一探身,眼光闪烁。 “带回多少人马粮草?” 卢晏看了一眼身边之人,那年轻人躬身施礼, “回殿下,普润、崇信、定平、归化、定远城、永安城、颌阳、天兴诸镇共一万三千人,这些都隶属右厢,奉天和青州两镇兵卒计四千,加上乾陵义城军康军使的旧部一千,总共合计一万八千众,另有六万百姓随同,其中包括两千团结兵,谷物粮草七万石!” 团结兵相当于后世的民兵,一般作为各个军镇的补充,有时候战斗力比正规军还强。 但李杰没有太多去想这个,而是被那一千本应守乾陵的义城军旧部吸引了注意力。 这些人不是无诏勿动吗? 没有李儇的圣旨,敢擅自离岗,怕是罪责不轻啊! “你是何人?何人敢擅自调动义城军旧部的?” 他感觉这个年轻人虽然面貌一般,却英气逼人,神采奕奕,绝非寻常之辈。 这人一抱拳, “末将奉天指挥使宋文通,本属博野军,后入左厢神策军,奉命驻守奉天。” 宋文通? 李杰转着眼珠子想了许久,感觉这名字似乎很熟,却总想不起。 一旁的卢晏马上笑道:“殿下莫急,您可能不知,这义城旧部手中有先皇铁卷,有便宜行事之权,除非当今陛下严令,行动并不太受限制。” 李杰点了点头,这才对劲啊。 这些老兵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也极其地审时度势,黄巢大军一来,这围绕长安的各个军镇如不拧成一股绳,必然会被各个击破。 这些军镇受命在先,又不敢擅自集结在一起,引得朝中猜忌,想必当时定是人心惶惶。 而卢晏持自己的神策军鱼符前去调度,他们自然求之不得,纷纷响应。 这一点上就比那些州府防御使强得多了,那些人只会想着如何躲避兵锋, 盘算了一下目前手头上可用的兵力,怕是已经超过了四万之众,他这个全军总司令总算是勉强有了点儿面子。 “等有时间再收拾你们这帮墙头草!” 他心中暗哼了一声后,就从案几众多文书中找出一张纸来递给卢晏。 “文耀兄,令尊卢相公新丧,作为人子孝为先,还请回府守灵,这是本王与诸位宰丞商议的后的文书,先给吾打打下手,当个京畿观察使,丧期一满你就赴任吧!” 卢晏一下就愣住了,一旁的宋文通则暗暗吸了一口长气。 观察使隶属枢密院,在全国各个州府都设有这个职位,总揽各地军中机要,虽然品阶不高,但权力极大,是所有人眼中的肥缺。 而且卢晏的这个还是整个京畿道关内观察使,但论权力,只怕还在那些南北衙各卫大将军之上! 如今李杰不但兼着神策军的左右中尉,关内诸道招讨使的身份,还有个枢密使的责权,所以很多人对李儇几乎将所有军权全部交给寿王有着很大的异议。 这要是他有了不臣之心,对皇位的威胁可就太大了。 "殿下,这..." 卢晏不敢接,就想要推辞。 李杰摆了摆手, “你这人看着顺眼,但还要看能力,若是把一切搞得一团糟,丢了官儿可别怪他人,这就退下吧,本王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不耽误你尽孝了!” 居然把卢晏赶回了家... 宋文通就想跟着一起退出去,却被李杰叫了回来。 “宋指挥使,义城军驻地距奉天不远,想必你与那军中校尉相熟,怎么不见此人来这里?” 宋文通马上一躬身, “回殿下,当年义城军入关后本隶属羽林军统领,但先皇因为其忠勇,又距奉天镇近,一直是由我神策军指挥使代为统领的。” 哦! 李杰一下就对此人更有兴趣了。 也就是说,那群老兵目前都归在宋文通的麾下。 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居然可以指挥动一千老兵油子,能力必然极为出色。 他指了指一旁的矮榻示意对方坐下,又令跟在身边的一名府中太监上了一杯茶, “既然如此,本王就给你一个任务,自今日起,本王命你为长安守军督指挥副使,将这一千人打散进各军中,督导其作战技艺,以图尽快让这群连鸡都可能没杀过的家伙们成长起来,你可愿意?” 如今的长安督指挥使是左监门卫的大将军曲浩,军中威望不低,如果突然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李杰担心坏了什么事,所以只给宋文通一个副使的虚职,权当是作战顾问参谋。 宋文通一点没推辞,欣然领命之后,李杰想放空一下忙碌许久的脑子,就与他攀谈了起来。 宋文通侃侃而谈,又给他普及了一下守城中的各种要害重点,甚至还蹲在案几的关内道地图上将各镇关键之地一一指出,让李杰对守城事态终于有了一个明朗的初步了解。 用宋文通分析出来的结果,只要长安能坚守一个月,一旦各地前来勤王的军队集结到武关和潼关之外,黄巢如果不想遭到陷入内外夹击的死地,必然会退兵自保。 可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啊,长安能坚持住吗? 看到李杰紧皱眉头,宋文通劝道:“殿下,行军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在末将看来,时值寒冬,您引城中之水备于城墙之下的策略极为出彩,他黄巢倾巢而来,全军无论粮草和御寒衣物必然短缺,这就在天时占了先机。” “而关内既然号称四关之地,关内无险可守,但反过来看,这关内道更像一个大口袋,只要勤王的各路兵马夺回所失的关隘,他腹背受敌,无疑是取死之道,此乃地利。” 说到这里,他就没有继续说。 人和这方面长安本就占据天然的制高点,无论是李儇大唐天子的身份,还是整个关内道一直以来都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等方面,对比其他各州各道,还真算得上是人心所向。 只不过这位寿王居然要封锁所有城门,还要施行“军管”策略,将城中百姓都绑在这场战争中,怎么看也不是仁德之举... 虽然他也认为这个法子不错,但败人品啊! 背后估计不知多少人在骂呢? 还是不说为妙,您自己明白就行。 天色已然大黑,李杰让宋文通回去之后就坐在那幅地图前,结合宋文通还有其他人对守城之战的各种意见,想要彻底整理一条明确的思路来。 他将手指顺着长安兴平、武功、扶风等军镇一路向西北划过,移到一个地方时突然停了下来。 岐山! 李杰突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门楼外天上升起的一轮弯月,有些玩味地自语道:“宋文通... 原来你居然是他!” 第三十七章 攻十而守一 http://.biquxs.info/

广明元年十二月初七夜,微寒无风。 鉴于昨夜敌兵趁夜潜入,此时的长安城墙上挑起无数气死风灯,将城外墙下照得雪亮。 睡不着的李杰裹着厚厚的大氅一边带自己的亲卫开始巡夜,一边思绪万千。 “晚唐豪杰辈出,放下其他不管,若是能会尽这一时代的群雄也算是不枉此行!” “黄巢,尚让,秦宗权,晋王李克用,王处存,敬翔...还有这个宋文通,也就是祁王—李茂贞!” 他看了看城外黄巢大营灯火,一眼不见边际,如无数恶狼的眼睛,随时会发狂将一切吞没。 又看了看城中万家烛火摇曳,似乎一阵微风就可以将之变成一片黑暗。 十几米高的城墙横在内外,护佑着弱小,极力保障它不会被城外的群狼肆虐。 从启夏门墙甬一直走到东城最北的通化门,一路上有不少兵卒抬着竹筐,将大批铁蒺藜扔到城墙下。 这东西结构简单,四根凸起的铁刺无论是什么角度铺到地面都会有一根刺朝上,乃是守城战中必不可少之物,人若是一脚踩上去,立刻穿透脚背,虽不能直接置敌于死地,但他相信守城之人可不会放弃这个杀敌立功的机会。 如果这东西还年久生锈,那效果更佳... 通化门由左武卫负责值守,他老远就听到韩猛的大嗓门从门楼中传来。 “格老子地,你若是在天明之前不将那段塌下去的缺口补上,就提头来见某家吧!” “大将军,那缺口足有三丈宽,这天寒地冻加上又是晚上,下官实在是...” “这是将令,你若是不服,找工部那群人诉苦去,某只要看到结果,滚!” 随后,一名青衣官吏悻悻地退出门楼。 当他看到李杰就在门口时,赶紧施了一礼,然后一脸绝望地匆匆告辞。 李杰一脚才踏进大门,一个茶杯就在他脚前的地面上粉碎,韩猛背对他正在借着烛火观看地图, “工部这群饭桶,堵个缺口都磨磨唧唧的,贻误了战机,回头看老子不参他们一本!” 李杰用脚划拉一下地上碎片,发出一些响动, “韩大将军,火气别太大,工部的人目前都忙得脚不着地,而且那段坍塌的城墙本王也见到了,并非一定要过多土石才能补得好。” “拿工部那群饭桶的人头补吗?” 韩猛气哼哼地一转头,发现居然是李杰,又讪讪地苦笑着施礼, “殿下这是巡夜来此?” 李杰将大氅脱下来,一屁股坐在一张案几上,看到上面居然有一盘吃了一半的炸蚕豆,也没客气,一边往嘴里扔,一边道:“重兵围城啊,实在是睡不安稳,就出来看看。” 韩猛将一杯茶放到他屁股下的案几上,低声道:“刚刚您说不用过多土石也能补好那处城墙,不知...” 李杰笑了笑, “估计你们也是急坏了,近在眼前的便利啊,就没想一想你这城门后那一大堆冰坨子?” 韩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果然是咱老韩脑子进了麦麸,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到。” 李杰这两天常与这几个大将军在一起,称呼上一直都是老韩,老张的叫,这些人居然不知不觉中开始自称起来。 李杰喝了口茶,还是喝不惯, “想必你也听说了,内外八镇的神策军回来一万多人,明日就开始分担各段城墙的防御,我过来是你和说一声,不要起什么冲突,这样只会对长安不利,真要有不能平息的事,你也给本王忍着,我会一并处理的。” 南北衙斗了一百多年,双方就算没到刀兵相向的地步,但也绝对是水火不容。 神策军因为是皇帝私兵的缘故,待遇高出其他军府许多。 尤其是近几十年,军中充斥着许多富绅官宦的纨绔子弟,鲜衣怒马招摇过市,战斗力却弱得可怜,但赏赐不断,就更加让南衙的大将军们忿忿不平了。 李杰是真担心黄巢还没动手呢,这两帮人先打起来,那可就真是热闹了。 没办法,只好挨家串门,先用言语安抚一下,省得到时候掉链子。 韩猛在地上打了几个圈儿,这才闷声道:“殿下,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那群泼臜货色不惹俺,就当他们不存在,但若是惹到了,嘿嘿!” 李杰痛苦地敲了敲额头,一脸无奈, “为了大唐社稷,你就忍忍吧,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一切等能击退黄巢的大军再议。” 又闲聊了一会,他带着人往回走,就看到已经有各镇的神策军正在女墙下集结,喧闹不断,有人哭爹喊娘,有人惶恐不安,都对即将到来的大战畏惧不已,没了一点曾经神策军的彪悍勇武。 再一看之下,神策军的军备器械的确高出其他军府不少,个个盔明甲亮,每人一身光明甲也就算了,还都配有横刀弓箭,锦缎棉衣,富得流油。 盛唐强汉。 即便如今的唐王朝已经日落西山之地,可兵将的装备一直就没落下,依然严谨地按照规定配备齐全。 就算是在六日前,张承范王师会和赵珂等人匆忙前去支援潼关,随军兵校的装备也算齐全,唯一不足的就是因田令孜贪墨武库,本应每人的九斗麦饭,二斗糙米以及御寒军衣没有按时分发,又没有及时调配到位,这才让守城军校忍饥挨饿,导致随后的兵败破关。 博野叛军意外暴露也与此有关。 赵珂叛敌其实也算情有可原,但李杰还是要摔死他,以震慑朝廷百官和将领。 他叹了口气,转身对一名亲卫问道:“神策军武库账册和兵校名册如今还没送来,你去兵部和军府催催,这些家伙是得敲打敲打了,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又对另一人道:“我已提议京兆尹和大理寺将那些非十恶不赦的犯人悉数放来守城,你去看看进度如何。核实人数之后,尽快带来启夏门,我要见。” 他边走边将一应事务吩咐下去, 最后才对白横道:“白大哥,兵书云:敌军临城,攻十而守一,如今长安兵力勉强近五万,面对那六十万大军,可有胜算,哪怕是坚持一个月?” 白横的本职就是他王府的兵曹,对这些自然极为熟悉,也知道李杰的担心, 沉吟了一下,这才安慰道:“殿下,攻十而守一此言虽著于兵书,但所受各种缘由太多,不能一概而论。”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琢磨怎么说后,这才缓言, “但说一点,黄巢大军号称六十万,姑且就算真的有六十万人,但其中粮草辎重农工便去其三,骑兵传言有两万两千,自然不会用到攻城上,也要除去。 另外他的策略重点在东南,武关和蒲津关扼守关内,直通陇西和山南、江南诸道,他若是不想被应诏前来勤王的兵马包围,就只能出兵抢占,占据之后,还要布下重兵把守,这又分出不少兵力...” 李杰听后,再结合宋文通,也就是李茂贞的分析,心中总算安定了不少。 黄巢能用来攻城的兵撑死也就三十多万,还要瞻前顾后。 而长安守军有几十万百姓扛下了辎重后勤,只要粮食省着点吃,再出大量钱帛招募城中武夫健儿.... 他用力一握拳, “一切只看咱们能不能顶住他这前几次的攻城了。本王要请旨再开兵役,十万对他三十万,将长安城下变成黄贼的死地!” 第三十八章 猥琐的大唐天子 http://.biquxs.info/

夜深,星月交辉下的太极殿却依然灯火通明。 李儇居中,蹲在矮榻上双手托着脑袋。 台阶之下,群臣和勋贵们厮打成一团,鸡飞狗跳。 “军管”这词儿李杰虽然是第一个提出来的,各种举全城之力,将城中物资集中管制的实例也不在少数,历史上却早有人实施过了。 最近的就是安史之乱时,史思明携大军攻打太原那次,全城上下同心,还真就逼得史思明不得不在攻打半个月后仓促退兵。 但若是仔细捋一下,就会看出它与长安目前情形的不同。 太原在大唐一直作为北都存在,乃是李家的龙兴之地,在鼎盛之末期,那些节度使也一般不敢打它的主意。 而且城中勋贵们都与李家有着极其深厚的关系,甚至陇西李家的大本营本身就在城中,这就能让这些门阀望族天然地将利益绑在一起,生起同仇敌忾之心。 可到了李儇当皇帝的时候就不行了。 一个是日薄西山,城外则是六十万攻无不克的大军,但凡有点私心,懂得局势变化的人都知道,长安怕是守不住了。 如果响应这个“军管”政策,以黄巢本就极其憎恨权贵的态度,进城第一批被砍脑袋的就是他们啊! 完全就没了回转交换利益的余地。 如今那个寿王又下了严令,王侯勋贵一律不得出城,跑又跑不掉,就只能梗着脖子抵制,为自身利益和命运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于是,裴澈王徽几位宰丞,再加上左右仆射匆匆研究制定出的文书拿到太极宫一宣读,这些人就受不了了。 先是言辞激烈,不断诉说他们为大唐曾立下什么功劳,然后就是装穷,府中米粮铁钱甚少,全家不易。 京畿道不良帅秦若水一点不给他们面子,拿出一大摞账册指点各府家财,差点连他们兜裆裤的面料价值几何都喷了出来。 面对朝中众多大员的嘲讽,这帮人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之下就动上武行。 “嘭”的一声, 还是那个卫国公李定国,又一拳将人打倒在地。 区别就是这次倒下的不是裴澈,而是另外一个宰相豆卢瑑(豆卢,复姓)。 这老头六十多岁了,虽然是个文官,但火气一点不比武将出身的李定国差。 一甩流出的鼻血,蹦起来又扑了上去。 “老夫打死你这个大唐的白眼狼儿!” 崔沆与豆卢瑑关系极好,见老伙计吃亏,也撸着袖子冲进战团。 一时间,大殿上咒骂声不断,鞋帽纷飞,好不热闹。 裴澈急得直打转儿, “君前失仪啊,豆卢相公,崔相公,莫要复当年郑相公之举啊!” 这个郑相公指的就是郑畋,在唐史上也曾留下浓重一笔的重臣。 一年前就因为看不惯前宰相卢携对起义军的敷衍态度,再加上不同意南诏尚公主的请求,在朝会上用砚台砸了卢携一个满脸花,李儇大怒之下,将他贬官,弄到凤翔当节度使去了。 结果裴澈话音一落,李儇却冲他摆了摆手, “太极殿是越来越有人气了,就让他们打,朕就看着。” 当双方几十人战到白热,就在刑部侍郎李溥抵不过勋贵们的围殴晕厥在地时,李儇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只三彩骆驼,“啪”的一声就摔碎在案前青砖上! “金吾卫何在?重臣殴斗太极宫,怎成四海表率?全部抓起来送大理寺待审,罚俸三年!” 早在外面支愣着耳朵的张直方马上跑了进来,环视一眼后,一挥手, “全部带走!” 说完,对李儇隐晦地神秘一笑。 而李儇旁的秦若水也是低着头,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就连正被押走的豆卢瑑偶一回头看向李儇时,眼中也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高高兴兴地去蹲大理寺大牢了。 当殿中只剩下裴澈,王徽,秦若水及左仆射于琮、右仆射刘鄴和张直方时,李儇这才把身子坐正,不顾帝王威严地咒骂了一句, “格老子的,总算暂时把他们抓进去了,一群腌臜泼才,首鼠两端的小人!” 张直方躬身, “陛下放心,双方分别被羁押在大理寺东西二牢,豆卢相公,崔相公等人的床铺早已铺好,李侍郎受伤是个意外,但已送往太医局,不过没有大碍。” 李儇点了点头,“倒是让他们为朕遭了皮肉之罪,有些对不住了。” 然后转头看向其他诸人, “虽然已将阻力排除,但朕还是要问一下,寿王的这个军管策略在百姓中推行下去,百姓若不支持该如何?” 裴澈没有说话,而是站在那里一阵恍惚。 他是老实人,此时才想明白这是豆卢瑑等人配合当今天子演的一出戏,力求清除朝野中的反对声。 且直到今晚,这些城中望族勋贵的数量已经急剧缩水,先是被博野叛军烧杀掳掠,百十户人头落地。 现在剩下的,有资格站在太极殿的又都抓进大理寺大牢,余下的猫狗寥寥几只,已经威胁不到今后一应策略的施展了。 他看着李儇与王徽不断分析军管利弊和可能出现的问题,一脸从容淡定,似乎一股真正的帝王之气冉冉而起,突然有种落泪的情绪。 “历代先帝啊,当今天子已褪去顽劣,初露峥嵘,万请佑吾大唐千秋万世!” 想到这里,他欣然一笑,也参与了进去。 “陛下,臣以为,日前寿王大肆在城中贴满告示揭露黄巢恶行,此实有可取之处,如令太学生将内容加以丰富,或可对军管之策大有裨益...” “陛下,臣以为此军管之策不能与百姓徭役赋税并行,成为常态政,应由议事堂各位宰丞会同三司商议后,形成一项应急律法,只在对应各种危机时施行,轻易不可动用!” 右仆射刘鄴就是前文提到的那位被田令孜关起来的礼部侍郎,如今因为卢携自尽,右仆射这个位置没人,就把他提了上来。 诸人闻言点头称是,算是又过了一条。 于琮却在此时紧皱眉头, “陛下,既然军管不与徭役并行,乃是一己之策,则朝堂比与之钱帛方为稳妥,但自从黄巢王仙芝肆虐东南,切断了各州道赋税钱粮的要道,目前各府库空虚,仅存不足五十万缗,吾等俸禄不提,可这兵将与农工的却不可扣下不发啊!” 意思很明显,国库没钱了! 我们这些当官的可以暂时不要工资,但要是不给守城兵将和农工工资,一旦引起他们的不满,长安可就危险了。 于琮的身份特殊,不但是尚书左仆射,还是驸马都尉,李儇的姑祖父,娶了他爷爷唐宣宗的四闺女广德公主。 此言一出,原本还热烈的讨论声一下子就安静了。 政策再好,没钱谁都玩不转啊! 却不想李杰眼珠儿直转,嘿嘿直笑,看在这些大臣眼中却怎么越看这位皇帝越猥琐呢? “诸位卿家莫急,咱们是没钱,但有个人可是发了一笔大大的横财啊!” 啊? 群臣面面相觑。 张直方听得眼角直跳, 他感觉自己伙同寿王和其他几个大将军隐匿起来的那八辆宝车可能是保不住了... 第三十九章 实有蜀汉武侯骂死王朗之风 http://.biquxs.info/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金库已经被皇帝惦记上的李杰精神有些萎靡,顶着两只黑眼圈起来了。 昨夜迎来送往,各部官员好像把这个面积不足二十平的城门楼当成了议事堂。 没办法,李儇几乎将军权全部下放到他手中,没他的鱼符印记什么事都办不了。 李杰偶然想起明朝时的什么秉笔太监,掌印太监,批红太监来。 难怪人家皇帝几十年不上朝,一方面是人家能臣多,另一方面,这些宦官用好了也不错吧? 他一边洗脸,一边赶紧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个想法逐出脑外。 好不容易暂时压住了宫中宦官的权力,这口子一开,不是自己打脸吗? 头发长就是麻烦,他本打算弄一个港台片中那种大侠的头型,马尾加披肩发,极其帅气。 可惜才将这个想法告知负责他起居的府中宦官,吓得这小太监差点尿了。 最后只好作罢。 皇室极重仪表,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愿把自己弄得披头散发。 真想这么干也可以,一就是家有丧事可披肩,但必须束发三缕。 第二就很干脆了,痴呆疯傻可没人去管你! 昏昏沉沉地走出大门,冷风一吹马上清醒了不少。 扶着城垛,远眺着黄巢那旌旗蔽日、黑压压的十里连营,头皮就一阵发麻。 后半夜,黄巢故计重施,依然派来近百草莽游侠儿偷越城墙。 可惜还没潜到城下就被铺满一地的铁蒺藜刺穿脚面,在一轮箭矢的覆盖下,哭爹喊娘地狼狈退走。 他知道,随着这一次的偷塔失败,不会有第三次。 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极为正规惨烈的攻城拉锯战! 至于何时进攻,就看黄巢制造攻城器械的速度了。 在脑中回想着论坛上那些看似不靠谱的守城建议,正琢磨是不是试试时,孙蛐蛐拎着一个食盒又出现了。 宫中大量宦官被杀,尤其是兼着内侍省监田令孜的一死,空出大量的位置。 如今的孙蛐蛐已成了内常侍,身穿绯衣,大明宫的五品总管,仅排在内侍省监张丙臣之后,算得上一飞冲天。 “孙公公这是升官了啊,你那飞龙使不干了?” 李杰一边喝着大黄米熬成的黏粥,吃着几样制作精致的酱菜,一边和孙曲闲聊。 孙曲的腰差点弯到九十度,脸上的红光一闪, “是陛下的提携,当然也是奴婢托了您的福,飞龙厩的飞龙使如今是王仲先,也就是麟德殿之前那个小黄门,孩子机灵得很,殿下您也见过,绝非田令孜一党。” 李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想要收他当义子?” 孙曲的确有这想法,但看到李杰脸色不对,吓得一缩脖子, “没有,没有,就是顺嘴说了一句,该打,该打!” 说完,开始抽自己耳光。 李杰无奈地摆手阻止,沉声道:“你这人还算机灵,伺候陛下也很用心...” 他顿了一下,眼中突然寒光一闪, “但你也要牢守本分,若是被本王和陛下知道你在宫中结党,田令孜和那挂满宫墙的人头就是你的榜样!” “冤枉啊,奴婢是万万不敢的。” 看到孙曲吓得跪在面前不住磕头,李杰柔声道:“孙蛐蛐,自古以来宦官弄权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本王当你是自己人这才费舌提醒,你要省得,这些话你也可转述给陛下,莫要令他疑心,起来滚蛋吧!” 孙曲马上爬了起来,眼中泪光闪烁, “奴婢感激殿下回护之恩,孙曲在此立誓,终生不收一子,也绝不碰那权柄,尽心做好自己的本分。” 看着孙曲离开,李杰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 宦官以认义子的名义结党自古有之。 远的不说,单单是如今正在两湖之地休整的诸道兵马招讨使杨复光。 此人半生都在大唐各地军镇当监军,认的义子多如牛毛,其中有十几人都是军镇的节度使,权柄滔天,势力仅次于田令孜,甚至可与扬州大都督,盐铁使高骈分庭抗礼。 大唐两大毒瘤,宦官擅权和门阀豪族都不是只动动刀子就能解决的,处理起来极为麻烦。 “好在有个黄巢啊,算是帮咱解决了一小半的麻烦,至于今后如何去动他们... 呃,还是等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一上午对面基本没什么动作,不过下午张归霸带着自己的五千人在城外叫阵,把嗓子都喊劈了,李杰也不应战。 反倒是命人抬出一张案几放在城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和他隔空喊叫。 不是对骂,而是指点张归霸如何骂人。 “老张啊,换点儿词啊,翻来覆去都是直娘贼,龟儿子,小兔崽子什么的可不行啊,刺激不到本王的神经。 来,先教你一个,要这么骂: 黄巢他老娘啊,野汉他排成行咯, 洗脚的水啊,她蒸南瓜咯, 被窝里吃啊,被窝里拉咯, 被窝里放屁蹦胡瓜咯!” ...... 那一串串骂人的顺口溜花样百出,不但极其阴损,还带着点幽默感。 城上诸将和兵卒笑得在地上打滚,城下的张归霸气得一口老血喷出,狼狈而逃。 早从大理寺牢中出来的崔沆眼皮直跳,看着李杰一阵无语。 有辱斯文啊。 “殿下这一阵赢得... 实有蜀汉武侯骂死王朗之风...” 他算是彻底迷糊了,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寿王难道一直是装的? 李杰扔进嘴中一颗蚕豆, “不良人已经传回消息,黄巢今早就开始令人大量制造攻城器械,看样子差不多要六七天才能完成。 另外又打算派葛从周和费传古等人去攻打同州和武关。 咱们也别闲着,您回去告诉裴澈裴相公把工部盯紧一点,守城的一应器物要抓紧打造,缺木料石材就去拆那些勋贵们的房子,再不够... 寿王府也拆了!” 这话不是矫情。 那座寿王府他只住了一天,完全没什么是自己家的情感。 如今反倒对城墙上的几座城门楼感情颇深。 加上府中奴仆并不多,自己的八十亲卫一直跟在身边,若大的地方没人住也是浪费。 已经知道李儇用诡计收拾了那些附在大唐身上吸血的勋贵望族们,这时候可不能客气,不趁火打劫一下就不是他李杰。 这时,他的支度官匆匆而来, “殿下,初八乃是军中发饷粮的日子,可下臣去兵部户部催要,他们都说没钱啊!” 李杰一皱眉, “各府库中的钱粮难道支付不起这不足五万守军的粮饷?” 唐朝富有几乎在后世人的认知中地固根深,实在没想到会在钱上面出现问题。 然后他歪着脑袋看了看一旁的崔沆,终于明白这位户部侍郎,同平章事的宰相为什么不好好在议事堂待着,跑到城墙上陪着他一起吹冷风了。 第四十章 你这老头儿也不是好人呐 http://.biquxs.info/

大明宫以龙首山为界,前面用于处理政务,后面就是后庭了,大唐天子们的私人领地。 跑马楼也称走马楼,由东南西北共八座高矮不一,用途各异的楼阁围成一个圈,每楼之间都有廊桥相连,中间空出的一大片场地就是唐时勋贵喜爱的马球和斗鸡的场所了。 李杰站在其中一座名为乞巧楼旁的廊桥,看着李儇一身戎装,手持一柄长槊在场下练习武艺,不由得一笑。 这位皇帝在文献记载中,除了昏聩贪玩之外,可以说其他都是优等生。 六艺精通,武艺不凡,可用一石半的硬弓射杀飞鸟,也曾在成都游幸时遇匪骁勇。 “持槊中匪渠,余匪皆不敢前。” 这一段正史没有记载,而是存在于一篇唐佚孤本中,也不知真假。 站在他身旁的崔沆看着李儇挥汗如雨,心情又是欣慰,又是复杂。 事到如今,以他的智商,当然已经明白李儇是以顽劣的表现来掩盖其心中抱负,力图重振大唐。 就算如今被大军压境,他也感到就算是死也可以面对先帝了。 当然,这个先帝绝对不是指李儇那个极不靠谱的老子唐懿宗李漼,而是有着“小太宗”之称的唐宣宗李忱。 可惜那位皇帝后来信奉道家炼丹士,嗑“长生丹”过多中毒而死。 年轻时期的李忱也是极有锐气的,和李儇一样有着托起社稷的雄心,但追根到底失败的原因还是宦官擅权和府兵制名存实亡,节度使权力过大。 此时,李儇耍了一阵大枪,拿毛巾擦汗之际就看到了他们, “阿杰,过来和五哥说说话儿!” 他一边往乞巧楼中走,一边从如今的内侍省监张丙臣手中接过一个小木盒递给李杰。 “这是造作监连夜赶制的关内诸道都兵马招讨使的鱼符金印,你随身带着,有官无印可不行,总有人嚼舌根子。下面就是敕封文书,韦昭度的字不错。” 原知制诰孔纬年纪太大,前几天的夜逃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已经致仕,如今这个职位由尚书郎韦昭度兼着。 李杰进楼坐下将那个盒子打开,看着眼前那枚金印差点笑出声。 这金印小巧玲珑,最多也就三两上下,下方是四方印座,用隶书刻着官名。 可上面的小纽就有点不正经了,赫然是一个缩小的擂鼓瓮金锤,锤上打了一个孔,以后找根结实的丝线一穿,可以挂在腰带上。 除了材质外,居然与后世的印章极为接近。 他用手掂了掂,看着李儇一笑, “五哥,您这是要打秋风?” 李儇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八车啊,而且没有一缗制钱,全是金银宝器,不知你的支度官可曾算过价值?” 果然是冲着那宝车来的。 李杰一路走来就在想是哪个家伙走漏了口风,最后就把目标锁定在无孔不入的不良人身上。 南衙那几个大老粗见钱眼开,只要没什么风声,他们打死都不可能吐口。 孙蛐蛐虽然全程参与其中,但此人极其聪明,这种得罪人的事儿不可能干,左右逢源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而只有秦若水不同, 作为李儇的特务头子,这种事不据实禀奏绝对算是失职。 一想到今早孙蛐蛐还以内常侍的身份给他早饭,明显是李儇释放出来的一个信号。 兄弟,你看孙蛐蛐将此事瞒着我,我不但没怪他,还给他升了官,明白啥意思不? 想到这里,他哭笑不得, “五哥,阿杰知道没资格看《起居注》,但臣弟一片赤诚之心你还不明白,不就是国库空虚,发不出粮饷嘛?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当初卫王爷爷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啊!” 李儇一拍额头,怎么把卫王李玄霸附身李杰这事给忘了。 算算时间,干这事儿的时候可不是李杰啊! “卫王爷爷好手段,真仙人也!” 随行而入的崔沆一脸茫然,正在心中寻找上一任卫王是哪位时, 就看着李儇冲南拱手,一脸虔诚地拜了拜。 李杰耳朵根子微微一红,清了清喉咙, “那些东西早有人统计,以金银器皿为主,其他都是宝石珍珠珊瑚之类,约值一百二十万缗,但有个问题,如何将其换成钱帛,总不能每人都发这东西吧?” 由于唐时金银开采量极低,只作为贵重材料制作各种精美的器皿,并不与货币挂钩,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兑换起来极其麻烦。 珍珠宝石就更加难以估值,可以说一样东西价格不稳,在勋贵眼中值钱,但在百姓眼中却不见得。 李儇也是叹了口气, “我何尝不知道,可如今户部府库之中仅有五十万缗制钱锦帛,不但要支付军中用度,这满朝文武的俸禄更加庞大! 五哥也并非真的要敲你那几车宝货的竹竿,大明宫私库中的文玩宝物只怕八十车都拉不完,用这个借口找你来的目的就是如何将之换成钱粮。” “那就...” 李杰差点就把印发国库券,举国债这句话秃噜出去。 但马上把嘴闭上了。 这里不是后世,举国债大家都能理解,甚至会抢购。 但在封建社会不行! 当年周赧王姬延因为讨伐秦国没钱,就向百姓贵族借了一大笔购置钱粮武器,许诺一旦得胜而归,这些人就可以拿着借劵换取战利品。 结果自然是他没干倒强大的秦国,反而赔了不少城池。 百姓们一看自己的借劵转眼变成了废纸,一起逼着周赧王还钱。 那时礼乐还没崩坏,即便是一国之君也是极讲信用的。 因为没钱还,他只好躲到了一座高台上,最后郁郁而终。 这就是成语“债台高筑”的典故。 后世君王对此深以为耻。 自此后,再没一个皇帝因为国库空虚而向民间借钱,用的手段却极其直接,那就是不断增加赋税! 李儇自然也不敢触这个霉头,就算他想,满朝文武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李杰刚刚灵光一现,倒是想试试,但转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时可没什么防伪技术,银票还没问世呢,况且他也不知道银票防伪的那些门道儿,这万一出了纰漏,乐子就大了。 “以国之信,借汝之币”这种国债最早还是晚清时才出现的。 为了弥补国库亏空,慈禧老太发行了第一种,也是清朝唯一一种国债—昭信票。 结果也能猜到,就这老太太的操守,当然是搞砸了。 另外一种可就是自古有之了,甚至比皇帝出现的历史还早,,那就是“卖官鬻爵”! 国家公开卖官,肯定能极快地充盈国库,可后果更严重。 兄弟二人一时无语,一个比一个头大。 崔沆见没人说话,躬身施了一礼。 “陛下,寿王,如今那些关在大理寺的勋贵家人正聚在宫外喊冤,咱们是不是可以这么干?” 当崔沆把主意当着面一说,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你这老头儿也不是什么好人呐, 读书人果然都不要脸! 第四十一章 龌龊的免罪令 http://.biquxs.info/

原本以为这老头儿是打算以此作为挟持,让这些勋贵的家里去赎人。 但这和绑票没啥区别,太低级,有损朝廷威严。 崔沆玩得就高级点了。 仅仅过了一日,全长安都知道天子为筹措军资将私库收藏的文玩宝物公开售卖,出价高者得。 皇帝做买卖,这看着荒唐,似乎不可思议。 可不但李儇没意见,就前来商议此事的几名大臣斟酌一番后也没反对。 因为这事可是有先例的。 西晋时,一位太子就曾亲自操刀卖肉,号称“一刀准”,一刀下去,都不用称,分两不差。 当年唐中宗李显就干过,在玄武门外开设肆市,贩卖众物,令官吏为商人,并与之交易。 区别就是李显属于玩票性质,李儇却是真的没钱。 而在明朝正德年间,明武帝不但开皇店不交税,甚至还放起了高利贷... 一听到当今天子要清库存,这就极大地引起不少人的兴趣。 都知道宫中之物除非赏赐不外流,如今不但可以一饱眼福,还能名正言顺地买回去放家里,不但可以满足自身的收藏欲,又能变相取悦天子。 而且其中有一条,当你买了足够钱帛的东西,并达到一个数值后,含元殿就会以“与国共临难,志诚家善”的名义发一块免罪令牌。 只要你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都可以凭借此牌免罪一次。 这策略一在城中贴出告示,别人也就算了,那些被关进大理寺的勋贵家属眼前一亮。 还有这好事儿? 当然也有人一下就洞悉其中关键,一切不过是大明宫绑票索要赎金的遮羞布而已。 可为了自家之主,你也还必须得去捧场,这就是阳谋。 两日后,已经沉寂许久的麟德殿中恢复了往日的喧闹,殿中人头攒动,不但朝中官吏大部分都到了,那些困在长安的各地大商贾也都被请了进来。 “银耳饕餮描金壶,这位来自波斯的哈根帅哥出价一千缗,还有哪位要加价?” 大殿正中摆着一个三足花桌,铺上一块大红波斯地毯,李杰穿着一身绛紫色的便服正卖力地拍卖一件黑不溜秋,似乎是紫铜镶着金丝饕餮造型的杯子。 考古专业的肚子里都装着一大堆专业名词儿,他随便看一眼要卖的器物就能现场编造一个极其高大上的名字来,令本不怎么出彩的东西瞬间身价飙升。 “还有人再加一点吗,也许只要再加一缗,这件象征着招财进宝的宝物可就归人家了!” “一千一!” “一千一一次!” “一千一两次!” “一千一三次!” “啪!” 一柄孙曲不知在哪掏弄出来的青铜锤往桌上一敲。 “岐州县子得宝,请稍后去户部结算!” 他擦了一把汗,真后悔啊! 刚刚看着许多极为不错的物件差不多被白菜价卖出,深感肉痛地临时安插了这么一个环节。 结果其他人不明所以,只能亲自操锤,客串了拍卖员的角色,双腿都站麻木了。 但效果极佳,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在他看来都有点不上层面的东西卖出了高几倍的价钱。 又拿出一个琉璃灯,清理一下冒烟的嗓子, “八宝琉璃定光灯,佛门之物,哪位是供奉佛祖的?起价三百缗或者百石谷米...” “我出一百一十石!” “阿弥陀佛,老夫出三百五十缗!” 信佛的果然都有钱... 崔沆,裴澈等人远远地站在圈外,一脸愕然, “老夫不过是提了个折中隐晦的建议,可寿王不但勇武过人,似乎在商贾之道上也颇有天赋啊...” 裴澈“嘿嘿”直笑,“崔相公,这么下去,只怕您这户部侍郎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 “若真如此,老夫甘愿让贤。” 崔沆洒然。 李儇蹲在一个角落喝酒,看着李杰有些跃跃欲试,最后还是忍住了。 有失君威啊。 “这皇帝当得也没趣儿,原来很多好玩的都不能玩啊!” 一旁的已经代替田令孜内侍省监位置的张丙臣笑着道:“若是陛下有兴趣,等击退黄贼的大军,奴婢给您出个主意。” 然后,二人便一起嘀嘀咕咕,商量怎么玩了。 这些拿出来卖的东西大部分都出自李儇的私藏,还有一部分是从刘季述的国公府抄来的。 至于真正的那八辆车中之物却没动。 用李杰的话说,这个得等等,需要时间洗白才行。 殿中可是还有不少当日被博野乱军祸害的勋贵家人亲朋,让人家认出来可就尴尬了。 买卖一直进行到深夜才散,其中最高兴的除了那些家主被抓勋贵的家人外,居然是临时请来暖场的波斯商人。 这群碧眼黄发的老外早就觊觎宫中之物,用尽手段也不过在一些勋贵家中买来一点。 今日几乎是散尽商队的全部钱财,买回去一大堆被李杰吹得天花乱坠的平常货色。 但他们一点儿也不后悔,只要能安全地回国,在李杰吹捧的基础上再吹捧一波,有的是西域国王和贵族肯掏腰包,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第二天一早,大理寺外排起长队,全是手持免罪令牌的人,一手交牌,一手交人,总算把这群勋贵们赎了回去。 李定国出来后听到其中缘由,再看看家中空当当能饿死老鼠的库房,破口大骂李杰无耻不是东西,躺在床上几天都没爬起来,差点就咽了气。 而这样的情景几乎发生在每个从大理寺赎出来的勋贵家中。 李杰联合李儇算是把这些人的大半家底儿掏空了。 而此时崔沆站在堆满开元通宝和大量米粮的库房时,同样差点晕过去,却是乐得。 一百三十万缗,再加上原有的五十万缗,用来支付几月长安官军俸禄已无悬念。 最要紧的还是米粮,居然收上来五十多万石! 再加上原本的存粮,几乎可以支撑一支十万大军到明年立秋。 而省着点吃,再结合“军管”中关于口粮的规定,就算是全城百姓一起吃,也能挺过两个月! “寿王真乃大唐之福啊!”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些天一直着急上火的粮饷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凑足的。 也只能说这些勋贵、大商人家中钱粮是真多,快赶上田鼠了。 “嘿嘿,黄巢老贼,现在就看咱们谁能消耗过谁了!” 几乎就在他感叹之时,即便是站在远离启夏门的户部库房,崔沆也依然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微微发颤。 随之而来的,似乎听到有不知多少人组成的呐喊声, 经过几天的调整准备,黄巢终于发起了第一次攻城! 长安保卫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四十二章 猛虎压城 http://.biquxs.info/

李杰在昨夜就通过不良人传来的探报知道了黄巢的计划。 所以一大早就将大部分神策军和十二卫的人马部署到长安正南的三座城门附近。 他完全没想到,不过是灵机一动,将东面几座城门全部封死的主意居然令黄巢将注意力全部集中的南门,无意间居然减轻了东城墙的压力。 “如今要是咱们把南门的门全部堵上,你说对面会不会把重点转移到西北?” 他随口一说,身边的张直臣摇了摇头, “殿下,自古守城战也不是没有封城死战的例子,但其中牵扯太多,这样虽然暂时可以抵御一阵,但也将自己的退路绝了,您不会真的想让陛下与城同亡吧?” 李杰点了点头,在他的计划中,一旦真守不住了,他是打算带着李儇退回太原的。 黄巢特意留着西北几座城门不攻,同样抱着打消城中之人背水一战的决心。 都是明着的谋略,一切就全凭各自的本事了,太多阴谋诡计在正面对抗中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这时宋文通一指远处的竖起的无数旌旗大声道:“他们来了!通知全军检查武器和守城器械,生火烧水!” 十几名马后插着标旗的传令兵纵马城墙之上,极快地将命令传了下去。 几十万人马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远,但脚下的城墙还是被震得一颤一颤的。 不但城上所有人紧握手中兵器,面色严肃地看着如洪流般的人海,城中生活的勋贵百姓也放下手头正在忙碌的活计停下来,心中默念, “神佑大唐!” 李儇紧握腰间横刀,站在太极殿的大殿之外,剑眉轻轻挑起, “来吧,朕在这里等着你!” “吼!” “吼吼!” “吼吼吼!” 随处荡起的尘土飞雪似乎在黄巢大军头顶上空凝聚成一只斑斓大虎,似乎随时可以吞噬掉整个长安! 这与站在城墙上组成一道防守长龙的唐军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照。 龙争虎斗! 当反军几十万兵马前进到城墙外两箭地远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一辆高达五六丈的楼车被推了出来。 楼车之上,一名金甲老者携刀而立,指着站在城头的唐军大喝, “某乃黄巢是也,今怜悯城内百姓,若是此时开城而降,必不动尔等分毫!” 随着他话音一落,随行的几十万人一同大喝, “降!” “降!” “降!” 声如惊雷虎啸,只震得城上兵将双耳嗡鸣,甚至有些士兵甚至差点惊掉了手中的兵器。 但心神一定,却握得更紧了。 自张归霸之后,黄巢麾下众多大将不断在城外叫骂,基本都被李杰阴损且幽默的骂人宝典教育了一遍,弄得灰头土脸,掩面而回。 看着寿王在城门上连战连捷,就让本是极为紧张的唐军在心理上得到松弛,有些藐视泥腿子出身的叛军将领,无意间起到了提升士气的效果。 加上宋文通麾下那些散入各卫之中的老兵言传身教,实战中如何在保住小命的情况下杀敌立功,连同足额双份已经发到手中的钱饷... 在很多兵将眼中,黄巢也就是人多而已,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李杰同样被这气势震得毛发倒立,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虽然知道通过这几天的努力,大部分唐军已经极大削弱了对黄巢的恐惧, 但在战前再提一提己方的士气,打压一下对方气势还是很必要的。 命人拿出昨夜请铁匠赶制出来的铁皮喇叭,对着黄巢喊道:“黄巢老贼,论武不过是匹夫一名,论文止步秀才,不念大唐威恩,却携几十万百姓一路烧杀抢掠,荼毒生灵,本王来问城下的百姓们,他可曾分给你们一块良田了吗?” 他吞了口唾沫,继续拿着大喇叭大喊, “城下的百姓或者兵卒们听着,这贼寇一面扰乱大唐,转头却以此来要挟当今陛下,前后上了十几章乞降求饶的文书,想要换取官位,他凭什么?还不是凭着你们的白骨,为他铺平青云之路?怎么,你们不信,要不要本王拿出几封信来给你们念念?” 黄巢身体一晃,气得差点从楼车上栽下去,什么十几封,才三封信好吧! “这几日张归霸等人被他骂的极其狼狈,嘴上功夫犀利,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大哥莫要与他争口舌之利!” 孟楷马上在楼车下喊了一嗓子,生怕李杰把这位也气出毛病来。 黄巢冷哼了一声,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墙上的那小子一眼, 等城破之时,老夫必将你的舌头割下来下酒! 然后手一挥, “擂鼓,攻城!” 李杰一看对方用鼓声压下了自己的声音,只得最后喊道:“如今陛下安坐太极宫,你们若是执迷不悟,还想被此贼利用,那么就准备用尸骨堆过城墙吧!” 说完,向后退了几步,一脚踢开摆在前面的一口箱子,露出里面满满的开元通宝。 指着面前小山一般高的箱子, “诸位同袍,陛下有旨,杀一乱军者赏钱两缗,二人者五缗,提资一,十人者黄金一锭,提资三。协防百姓农工同视之!” 然后,他看着眼前的守城将士,抽出腰间横刀高举头顶, "为了大唐的荣耀,必胜!" “必胜!” “必胜!” ... 黄巢虽然听不见他说啥, 但见此人在城楼上连蹦带跳也知道是在鼓舞军心,冷笑一声后, “螳臂当车!” 他之所以最终将攻城重点定在长安城南的三座城门,第一的确是因为李杰将东面的城门全封死了,门后那一大坨冰山的确不利入城。 而根据城中之人的秘报,李杰不知道何原因,没有封死这一段的城门。 另外的原因则是因为东面春明门向北,再到大明宫过玄武门向西,被两条人工水渠挡着。 虽然已入冬季,但河渠结冰并不是很厚,很难承受住大批人马在上面踩踏。 而长安城外除了这段城墙,其他地方却没有护城河,只是在城墙外三米的地方挖了一条宽三丈,深一丈三尺的城壕作为第一道防线。 这个设计当初的打算一旦有敌来犯,就将西北方水渠的水引到城壕中,变成一条护城河的。 但此时是冬季,渠水早已结冰不说,那连通两处的水闸年久失修,早已锈死堵塞,城中唐军想要重新启用,只怕没个三五天根本打不通。 在己方不断骑兵的巡逻下,城里人也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出城来打通这两道水闸。 如此多的因素堆积在一起,南门反而成了必攻的首选。 踪迹明德门之后就是长安最宽阔笔直的朱雀大街,纵马飞驰之下,眨眼间可以直达太极宫! 第四十三章 螭蟆车,飞桥! http://.biquxs.info/

真正的攻城可并非影视剧中,先是一阵弓箭覆盖,然后士兵们举着盾牌,扛着简陋的登墙梯傻乎乎的往前冲。 而是随着“呼...哬...呼...哬”的号子声,几十辆载满泥土砂石的巨大运土车首先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后面紧跟着几十座带轮子的巨大木桥。 李杰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攻城防御知识, 知道前面这玩意儿叫螭蟆车,专门用来拉土石填堵护城河或者城壕之用,最大的需要几百人推动。 而后面的就是飞桥了。 不但下方装着两只巨大的车轮,桥下两端还装有四只稍小的轮子,只要往城壕上一推,再利用下方的小轮子再往前一挪,用大铁钎固定住后,就直接变成了一座临时大桥! 桥面许多连接处都是制式铁件铸成,铺上厚厚一层沙土,防止对方纵火烧桥。 这两样东西的前方是无数士兵举着巨大的盾牌,以保护推行的士兵或者农工不被弓箭射到,算是攻城中必不可缺的玩意儿。 对付这种攻城器械,正面放箭是没什么作用的,滚木擂石因为距离太远还砸不到,只能依靠墙上每间隔十几丈远凸出的角楼弓弩手。 这时弩车早已出现,而且已经对此有了相应的破解之法。 每架弩车上的弩箭都长达两米,最前端用麻布沾满火油点燃,后面绑着一个小坛子,里面同样装满了火油,守城官一声令下,不断有弩箭射向这些车桥,从而引起大火,在敌兵被烈火包围的那一刻,长安保卫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李杰穿着皮甲,被十几名持盾亲兵团团围在中间,一句也没有说,所有指挥权基本都下放到各军的大将军手中。 但他却不能在此时躲进城楼避免被流矢所伤, 此时还能在城墙上站着, 一方面因为他代表了当今皇帝李儇,起着稳定军心、吉祥物的作用。 另外就是真正的肉搏战还没开始,只要离城墙远点儿,没啥危险。 可一旦对方将城壕填出几十个缺口,安置上飞桥后,必然是几轮云旝(投石机)砸墙和城门,然后双方几轮弓箭仰射,最后才是各显神通,上演最为惨烈的攻防大战。 千百年来,这几乎成了攻防战的固定套路,只看各方物资人员谁坚持不住了而已。 而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躲进护卫重重的城楼之中,少在外面碍手碍脚的惹麻烦。 螭蟆车和飞桥在对方弓箭掩射下不断靠近城壕,唐军则不断用弓箭手压制对方射手,为角楼上的弩车制造攻击时间。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唐军借着城壕之利暂时取得优势,城下火油燃起大量黑烟,反军的盾牌上几乎插满了箭矢,已经有近千人被射成了刺猬。 但没人感到乐观,在对方投入大量螭蟆车填埋城壕和架设飞桥的情况下,对方攻到城下也许就在今日。 “殿下莫要担心,工部、少府监,兵坊和甲坊这段时间已经造出大量箭矢器械,这不过是黄巢的试探,一般来说不会将所有兵力投进来。” 这里陪着他的,除了白横外,还有裴澈、王徽等几名紫衣重臣。 这些人能不怕死的蹲到最前线,也算是对大唐忠心耿耿了,都想出一把力。 不过貌似都是摆设。 李杰满脸严肃,不过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就这么大阵势,已经对守军中大半新兵蛋子将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若是真全力攻城,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放下心中的恐惧。 不远处一名唐军被流矢射中肩膀,大喊着退了下来,身上的皮甲并没有起到多少防御的作用,被那一箭洞穿。 身后不远的农工赶紧将他拖到城下,等待郎中的医治。 李杰看到了,这人应该是前几日他从各府征来的家仆或者赘婿。 “传令,英勇杀敌受伤者,按制奖三缗,亡者家小朝廷养之!” 这已经不是目前募兵制的条件了,而是按照府兵的标准来的。 “大唐威武,吾等感激!” 募兵制招来的士兵生死自负,毕竟是卖命拿钱。 李杰这一嗓子,无疑让那些兵卒吃了定心丸,士气更加高昂。 一架床弩的长箭洞穿了螭蟆车外的盾牌,有五六名不知是农工还是士兵的人被串了糖葫芦,随之火油燃起,他们痛苦地连在一起在地上挣扎。 胆小的吓得赶紧往回跑,却全部被后面的监军官用长矛捅死。 “后退者,斩!” 看到这里,李杰心中稍安,大声喊道:“诸位袍泽,对面也是人生肉长的,也怕死!只要你们战胜了心中的恐惧,那么恐惧的就是他们!” “殿下说的好,连奴婢都突然也不感到害怕了!” 说着,居然也取下背后的弓箭,向城下射出一箭,力度居然不错,扎到一名反军的大腿上。 “呦呵,孙蛐蛐你这箭法不错啊,何人所授?” "殿下谬赞了,奴婢曾管着飞龙厩,骑马射箭乃是义父手把手教的,登不得大雅。" “你的义父?” 孙曲脸色为之一变,想到这位小爷极其反感宦官之间互认父子后,连连摇手, “不提也罢。” 李杰也没追问,随手接过孙曲的那张弓拉了拉,也就是一石弓,对他来说就是太轻了。 连射几箭后,无一射中的,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没什么这方面天赋,开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城墙之下。 黄巢的目的果然只是为之后大举进攻做准备,也不急着攻城,就一门心思地填坑架桥,很少有人接近城墙。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外面巨大的轱辘碾地之声渐歇,喊杀之声也随之慢慢消失。 经过差不多四个小时的城壕攻守战,虽然黄巢仗着人多势众,不断轮番抢夺,但人总有疲惫的时候,双方十分默契的停止了攻击,各自开始休整吃饭。 李杰开始还感觉不错,毕竟己方只损失了不过百十名士兵。 但当他看到城下那条大沟居然被填平了十几段,还有二十多座用湿透毡子蒙着的飞桥后,脸色就不咋好看了。 同时也明白,并不是黄巢心善留给他们吃饭的时间,应该是时间仓促,短短几天之内还没有打造出足够的飞桥,暂停进攻而已。 “能不能用石头把这飞桥砸了?” 几名将领一咧嘴,“殿下,这飞桥建的十分结实,还有铁件勾连,小一些的石块根本不能伤它,而大一些的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扔下去。” 说完,他一指对面一箭地之外不断游弋的近千轻骑兵。 “这些人都是臂力惊人且箭法精准之辈,只要我们砸桥之人探出城垛之外,必然会被他们用箭矢袭扰,弩车虽然射程极远,但精准不够,对他们几乎没有威胁。” 这也难怪,唐军射箭的时候都是躲在城垛间的凹陷处,可以极大地保护自己。 可若是几人抬着大石往下面扔,能不能砸中是一个方面,可大半个身子必然暴露在对方的射手的弓弦之下。 “那我们就没有这种精于弓箭的射手,都是些废物?” 他也发现了,唐军虽然人人都携带弓箭,但不过是辅助用途,还真没发现几个善射之人。 不是说古代弓箭手部队是军中之重,怎么大唐居然没有这个建制的存在? 都说如今的禁军战斗力不行,但实在没想到居然废到这个程度! 论箭术,好像连孙蛐蛐这个宦官的箭法都超过其中大部分人。 裴澈等人对视了一眼,无奈摇头, “殿下,您是不是忘了,那田令孜已经把咱们最好的弓弩手派到了潼关送死?” 李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田令孜的确曾组织三千百八名神策军弓弩手前往潼关,结果自然是肉包子打狗... “这条阉狗,死了还不忘害人!是本王错怪你们了,何况他们过这城壕也是早晚的事儿,哎!” 他气恼地看着下面那些飞桥,心道:“这要是有炸药多好啊!” 第四十四章 硝石的另外一种用途 http://.biquxs.info/

这几天他几乎走遍少府、军器监、兵坊、甲坊和工部,对其制造防御器械和兵器甲胄的进度进行监督催促。 其中,在军器监的库房中,他发现了算是火药运用到军事中的雏形,那就是“神火箭”! 当他将那个小竹筒打开,看了一眼所谓的神火时,就连连摇头。 那灰败掺杂的粉末,连他小时候放炮仗的威力都没有,“滋啦、滋啦”的倒真的只能制造烟花看看。 找来制造此物的工匠一了解,知道其中的配方完全是按照孙思邈当年留在医术中的记载制作出来的。 黑火药的材料比例在后世作为民用火药,配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尤其是在他的广东家乡,几乎每个镇都有一个烟花爆竹工厂,附近的对此更是妇孺皆知。 他小时候可是换着花样玩,直到某一天,附近那家工艺不规范的作坊连带“厂长”一同被送上天,这才吓得不敢再瞎调制。 可那工匠面对他这个大权在握亲王的询问,还是吞吞吐吐的。 最后见李杰大怒,这才说了出来。 看到这个“神火”的配方,李杰当场大笑, 这配方除了比例不对,里面还加入了鸽子粪,碎麻布,皂角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就是当药材来生产的。 “狗屁不通,画蛇添足!” 见人人敬仰的“孙神仙”被李杰侮辱,不但周围的工匠怒目而视,连陪在李杰身边的裴澈都很是不满。 别忘了,裴澈虽为宰丞,但本职工作可是工部侍郎,而且精通药理,算是孙思邈的粉丝。 李杰却不去管他们如何,查看了制作神火箭材料的库存后,立刻打消了制作黑火药的念头。 库存太少了,硫磺和火硝加起来也就百十来斤,而且纯度一看就没精心提炼,杯水车薪都算不上,浪费时间! 而这时李杰看着那十几座飞桥,再看看游戈在附近的近千骑射手,却突然想到了办法。 他否了左威卫大将军鲁季平出城袭击的请求。 骑兵机动性强,你一出门人家就跑了,没准后面再有个埋伏,左威卫的几千人很可能就肉包子打狗。 “老鲁,你看黄巢会在何时再次发起进攻?” 鲁季平琢磨了一下,“看今日对方没有出动云梯等攻城利器,其主要目的就是架设飞桥和填土城壕,” “也就是说,最少傍晚前他们不会再来,目前只需保住这些飞桥即可?” “呃,可能性极大!” “很好,来人,去军器监,把那库存的火硝全都给弄到城下,另外再找些蔗糖来!” ...... 而对面的黄巢在大发雷霆。 他一口气砍了三名负责督造飞桥的工匠。 “这些该死的家伙真是废物,整整五日只造出三十架飞桥,居然还谎报成四十架,耽误了大军进攻的时间!” 孟楷劝道:“大哥莫急,一时半日还不算耽搁,只要让那些神射手盯得紧点儿,加上后方三万兵马随时可迎击出城的唐军,这二十多座飞桥想来也安全些,此时军备那边还在加紧打造,倒了傍晚,大军必然攻到长安城下!” “哼,也只能如此了!” 黄巢昂头喝下一碗酒,有些闷闷不乐。 时间到了下午未时,也就是三点多钟。 黄巢正在大帐中与一众将官高谈阔论,畅想城破之后如何登基称帝,皮日休马屁如潮的时候,就听到城墙方向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和战马的嘶鸣声,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不一会,一名校尉飞马跑到大帐前。 只见他手中捧着一个竹筒,一脸慌张地报道:“禀大将军,对面唐军不知造出何物,点燃后用弩车射到我方阵前,不但惊了那一千负责看守飞桥骑兵的战马,还制造大量白烟,他们趁此时机将...” 黄巢此时已经率人奔出大帐,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喝道:“将什么?” “将...将那十几座飞桥全部用巨石砸毁了!” 黄巢一把将手中的酒碗砸在这名校尉的头上,气得哇哇大叫, “奶奶的,通知军备那些废物,不制那飞桥了,全部造螭蟆车,老夫要把城壕全给他填平了!” “这...” 其他人一愣,但还是没有出声。 其实接着制作飞桥远比制作螭蟆车省时省力,但此时黄巢在气头上,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慢点儿就慢点儿呗,反正拿下长安城是迟早的事儿。 就在黄巢和其他人围在一起研究那截竹筒时,城墙上的人却已经阿谀之词... 盛赞之语如潮,把李杰夸得如同仙人在世。 火硝硫磺等物因为库存不足,当然是不能大量制造火药。 这东西的爆炸效果和黄火药不能比,只有足够量才能体现出破坏力。 想要炸桥你还必须出城,安放在桥下才行。 有这功夫,拿石头砸都够了,何况还有那些骑射手随时把你当靶子。 所以,李杰就想到了土制烟wu弹。 你们不是眼神儿好,箭法精湛嘛? 咱一股烟儿放出去,看你敢不敢冲过来! 这东西可比黑火药简单,原材料只需要火硝和蔗糖。 硝石的提纯术在汉代就已经比较成熟,而蔗糖更是在隋朝时就已经传进中原。 按比例放到烧水的瓮中熬到变黑,放到竹筒中凝固,再插上引信点燃扔出去就行。 神火箭的引信虽然粗糙,但也勉强能用。 fps游戏大行其道时,网上有不少相关视频,简单易学。 所以,从调用材料到开始制作,在李杰亲自指点之下,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做出近百枚土制烟wu弹,全都通过床弩射到了城壕之外,鲁季平率众趁机将飞桥全部砸毁。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可惜乒乓球这东西千年后才问世... 成功拆除了飞桥,但已经被填满的几段城壕是毫无办法了,李杰摆手阻止孙蛐蛐为首几人的马屁, “别高兴过早,这城壕被填平不过是时间问题,也不知对面还会用到什么手段。” 裴澈安慰道:“不管如何,只怕今日对方攻不到城下已是定局,咱们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随之这话一出口,秦若水便匆匆而来。 “殿下,大事不妙,昨日傍晚前,黄巢大将朱温已经攻陷同州,夺了蒲津关!” “嘶~”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之前的振奋之意全消。 这么说,反军已经切断了关中与关内的要道,即便有援军前来勤王,面对易守难攻的蒲津关,谁知道那些节度使们是否真得舍下老本儿? 鲁季平沉声道:“同州有三千人马还没坚持几日,武关只有不足两千,只怕更加危险,被攻破也是早晚的事,如今也就只能看凤翔的郑畋郑老令公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西方,一脸凝重。 “郑畋嘛?还很想见一见这个在唐末最为著名的将领之一啊,不过据说此人已经五十多岁,也不知是何等风采!” 唐末出名将,盛产奸宦,却也出忠良。 这些忠良之中,张直方曾在黄巢入城时率城中百官迎接,看着像是个叛徒,可谁知此人暗中保护了多少不愿投降的大臣? 被他藏匿的人中就包括崔沆,豆卢瑑,驸马都尉于琮等人,最后被人揭发,包括张直方在内全部被黄巢砍了脑袋。 这也是李杰对这些人都有好感的原因,明白他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至于那个揭发举报的叛徒,史书中没有记载。 但想一想就知道,必然出自那些勋贵之中,不做第二人想。 而对于郑畋,他更多的认知也来自史书和演义小说,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在这个动乱末世几次保住了两代帝王的性命。 也正是如此,他才放心地将弟弟睦王李倚送到了凤翔,寄望保住李氏的一丝血脉。 只是,如今已经过去七日有余,却迟迟不见对方来援。 所有人都不由得在心中产生一丝阴霾,不知凤翔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五章 军管之后 http://.biquxs.info/

自三日前,长安全城实施军管。 粮食、医药、酒,糖、盐铁等物全部收归户部工部库房,不得私人买卖。 国家本就是一个暴力机关,这在封建社会更是如此。 虽然一部分人极其不满,但当告示张贴在各坊市的坊墙后,这就代表了朝廷的最终决议。 何况看着告示上那鲜红的皇帝印玺,就说明这已经不是各部的决议,实际上就是一道圣旨! 何人敢正面违背天子之意? 每天早晚,整个长安到处都是排着长队的百姓,两顿饭只能去开设在各坊的粥棚领取,甚至连不少地位不高的勋贵们也夹杂其中。 军管规制:军管期间,无故生事者,杖三十,严重者发到前线守城。 通过李杰和李儇一唱一和,暂时算是把这些勋贵的气焰打了下去,敢怒不敢言,恨得牙根直痒痒也不敢再当众放一个屁。 李定国躺在床上,看着老婆端在面前的那碗稀粥,瞧瞧一旁案几上那碟黑不溜秋的腌菜,破口大骂李杰藐视大唐勋贵,卸磨杀驴他这个有功之臣。 若不是因为李杰是皇族有忌讳,只怕都能从李渊一直骂到他老子唐懿宗李漼。 “夫君,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脾气还是如此?如今这寿王一手遮天,咱还是忍一忍吧!” “再忍就气死了,总得找些麻烦给这小兔崽子,让老夫不舒服,他也别想舒坦!” 他一把将碗打落在地,正要继续开骂,府上的管事却在门外通禀,“国公爷,有人在咱们府门下塞了一封信,说是请您亲启。” 李定国一下坐了起来,用手拄在床头,气哼哼问道:“难道还是那人?阴魂不散啊!” ...... 李杰等人严阵以待地站在城头上喝了半天寒风,对面居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扼守城西的左右龙武卫派来传令兵,说驻扎在城西三门外的乱军开始不断在骚扰,却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城门口附近架上了数量极多的拒马栏,弄得那段城墙上的几位大将军神经高度紧张。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明白黄巢打着什么主意,只能等混进敌营的不良人带出来的情报。 当夜色降临之时,脚下的地面再次颤动起来,对方推着几十辆巨大的螭蟆车,在盾兵的掩护下又出现在城下。 大家也就明白了,黄巢已经放弃架设飞桥,这是打算趁着天黑,连夜填平城壕。 “神火箭,火油都给我往下扔,能摧毁一辆,他们的进度就少一分。” 他发现神火箭虽然威力不大,却能惊吓远处的战马,还能及时点燃那些流淌在地上不曾燃起的火油,很是不错。 诸人见与黄巢还是在延续了上午的策略,只填不攻。这么傻乎乎地站在城墙上喝风也不是办法,全都躲进城楼之中取暖。 整整在城墙上站了一天,裴澈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早就扛不住了。 外面杀声震天。 房中诸人围在炭火前烤着手,一边喝着热姜水,一边分析军情。 李杰知道自己水平太差,而且连续几天严重睡眠不足,居然坐着就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反倒突然惊醒。 自己正倦卧在大椅之上,不知道是谁为他盖上了一张鹿皮,盆中的炭火依然通红,周围静得可怕。 他披上大氅推门而出,门口两名护卫马上举着盾牌将他护在了后面。 “殿下,现在已近卯时,黄寇在半个时辰前就停止了填埋城壕的行动,只怕黎明一到,咱们就要迎接真正的大战了。 李杰借着高高挑起的气死风灯,看着又被填平了将近二百多米的城壕一阵叹气,难道还能借着夜色派人出去把土再清理出去? 不可能的,出去就是送人头的。 “吩咐城下农工,辰时开始架锅烧水,一应守城器械都仔细地再检查一遍,同时让工部的加紧挖掘水渠引水过来。” 他高估了工部挖渠引水的进度,六日已过,进度才完成一大半。 那个工部员外郎急的要抹脖子,李杰当然也不能真的杀他,反而只能安慰。 城南的三座城门分别是启夏门,明德门和安化门。 他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精神状态缓过来不少,左右无事,就打算巡视一番。 一路上,除了少数值守的官兵,其他人全躲在角楼中生火取暖,每队基本都在检查兵刃器械。 之前曾说过,即便是在唐末,唐军的装备也是配备得极其齐全。 人具弓一,矢三十,配有横刀一把,一块磨刀石,一面皮盾,还有三根皮索,这是用来绑人抓俘虏的。 另外,根据个人特点,每队还配有十把长柄大斧,一柄钩镰枪,外加一根大木棍。 而作为每队的队长,还配着一面认旗,上面画着各种鸟兽畜生,打仗时需要背在身后,省得自己的手下跟错了领导。 张归霸在城下讨敌骂阵时,十分骚包地在身后背了三面认旗,看得李杰一阵好笑。 这些在平时除了弓箭和横刀外,其余都暂时收藏在府库中,打仗或者练兵时再去领取。 另外如果是出征行兵,还配有大量粮食,每队还得自备驽马用于驮着装备和吃的,没有就用驴子骡子代替。 买马的钱国家给你报销,马老了卖掉再买新马,国家还给你补差价,十分人性。 不同于之后的宋朝,唐朝占据着河套塞外许多马场,战马数量极多,在边关拥有大量骑兵部队,可见其强大。 另外极其有意思的是,按制,还被每人配备一个小匣子,里面是各种勾勾绕绕的小玩意儿,不知何用。 李杰看着极其纳闷,询问之下才知道,这居然是专门用来溜门撬锁的工具箱,方便攻城之后进城劫掠民宅用的... “这...果然想得周祥!” 他感叹了一句,转身就走。 “城中酒肆酒坊的酒已经禁售,全部用来供应兵卒取暖,凡酗酒者苔三十,后果严重者,直接给我砍了!” 他冷冷地看着今夜负责安化门的城门官,语气森然。 因为这家伙手里正端着一坛子酒,身边还堆着三个空坛子。 短短几天,这个王爷以骁勇著称,在军中已经建立起极大的威望,谁都知道这位是个杀伐果断,手握重权的主儿。 “今日念你初犯,人头暂且寄下,苔三十,后以军功抵之!” 走出门楼,身后传来“啪啪”的鞭笞之声,他仰头看着东方的启明星,原本烦躁的心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无论成败,无论生命之长短,最少这一世要活的明白些,” 他回头看着极其辽阔壮观的长安城,又看了看远处令人极其压抑的反军连营,眼神深邃, “为了这个曾经让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大唐!” 第四十六章 大战开启! http://.biquxs.info/

拂晓将近,星月暗淡。 在一天中最为寒冷的时候,攻守双方的兵将都开始喝着姜汤水,暖和身子,准备即将到来的惨烈厮杀。 李杰等人再一次令各卫各队检查了一遍武器装备,各种城防器械,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而城中的百姓、国外暂居于此的商人遣唐使,皇城中的帝王大臣,全都将包含着各种情绪的眼光投向了南方,那一条长约十八里的高耸城墙。 寒风依旧,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不久,太阳就急匆匆地跳了出来,城南郊野之上,已经被黑压压的士兵和攻城器械铺满。 除了战马嘶鸣,一切都静悄悄的,凝重萧杀的气氛令人极度压抑和紧张,只等着发起号令的一刻。 似乎是心存默契,双方同时擂起了战鼓,牛角号沉闷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长安城的上空。 黄巢眯着眼睛看向飘荡着无数旌旗的城墙,抽出腰间金刀, “攻城,城破之后,汝等可尽情劫掠三日!” “吼~” 作为先锋的三万反军持刀击盾,发出“砰砰”之声,结成数十个方阵,一步一步向着既定的目标明德门逼近! “嘎吱吱” 绞车那令人牙酸般的声音在鼓号之中显得异常突兀,随着"放!"的喊喝声,一架云旝(抛石机)将一枚用麻布浸满火油的石块点燃抛到半空,砸向了延兴门的城门。 随后,不知多少架云旝抛出熊熊燃烧的火球,如陨石流火般扑向整个长安城头,战斗就在火光中正式启动。 “起幡!” 一名都尉挥一手举着李杰的那只铁质大喇叭,舞动一面黑色令旗,城头之上立即竖起了无数籍幕。 此物也称幕幔,是由木板、皮革、润湿的稻草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制成一块块高大的幕墙,跟后世建筑工地的设备差不多。 作用就是对这种质量较轻的火球类抛射物起到阻挡缓冲,减少己方损失。 籍幕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拦下了大部分燃烧的火球,少部分则掉到城内的房舍街道中,点燃了诸多房屋。 但这里的百姓都早已搬离此地,没有造成伤亡,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不断蔓延。 一轮火攻之后,之后就是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块,势大力沉。 对此,籍幕起到作用就很有限了。 一面面倒了下去,唐军已经出现了伤亡。 好在夯土垒砌的城墙还算结实,虽然被砸出不少大坑,但对六七米厚度却只算挠痒痒。 黄巢见投石机作用不大,也就不再坚持,掌旗官将黄字大旗一挥,作为试探性的三万兵卒举着巨大的盾牌,夹携着数量众多的云梯楼车等物件,越过已被填平的城壕,终于踏进了长安防圈之内。 几乎是同时,双方箭如雨下。 一瞬间,蝗虫般箭矢形成的影子遮天蔽日,几乎让站在城垛后的李杰看不到城下的反军。 护卫们举着坚固的铁盾将李杰在内的一众文臣护在其中,听着头上箭矢击打盾上铁甲的声音,裴澈等文臣几乎人人脸色惨白。 “诸位,这里极为危险,还是请到城下暂避吧!” 这群人毕竟还是文弱之人,直面身处于前线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恐惧。 李杰也同样,他的心性还没有在真正的战争中得到淬炼,几日前还不过是个实习生而已。 但他不能退。 全军几乎以他为旗,骁勇的寿王已在其心中树起极大的威望。 当双方几乎射空箭袋之后,第一批敢死之士怀中揣着黄巢给予的重金,嘶吼着冲向了城墙之下。 然后,这头一批猛士突然开始哀嚎蹦跳,不少人甚至就这么坐在城墙下,抱着自己的双脚开始呼痛。 城下早已铺满了铁蒺藜,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过这东西只能算偷袭,一旦暴露了,那以后就没什么用了。 “呼哈,呼哈!” 随着“嘎吱吱”的巨大声响,最让人感到心悸的、那几乎与城墙等高的五层云梯终于被推到了城墙之下! 云梯这种攻城利器,几乎就是守城一方的噩梦。等于在城墙外又架起了一座直通上下的楼梯,几座云梯并在一起,若是再结实点儿,怕是都能跑马了。 而一箭之地外的楼车作用则简单有效。 一是有利于观察城内布防,找出防御薄弱之处。 二就是作为一座移动炮台,上面站着七八名弓弩手,在正面立起的遮板缝隙中发射箭驽,起到高地压制的作用。 而对付这两样东西的办法,除了火攻和两边儿凸出角楼的床弩外,他算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滚木礌石了。 这可不是影视剧中往城下扔石头和圆木那么随便。 专门负责于此的兵卒将巨大的石碾或者上面钉满锥形铁钉,像个大号狼牙棒似的一段巨木吊在“冂”型木架上,用绳索捆住两端,顺着已经贴在城墙云梯的台阶往下滚。 运用巨大的向下惯力,将云梯上的攻城兵卒或直接杀死,或者逼着他们跳下去,摔个半死。 而绳子后连着绞车,滚下去之后,后面的人可以重新将其拉回城墙上,再次利用。 若是被对方砍断绳索,那就换上另外一根,如此反复。 任何时代的战争都是当时最高科技的体现,双方无所不用其极,能想到的法子都会不加吝啬用出来。 李杰闻着火油、烤肉、血腥等难闻的混合气味,看着城下死伤的兵卒,心中感叹不已,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残忍性啊,人不是被直接砍了脑袋幸福地投胎,往往是活活疼死的,现代多文明,一颗手雷,人都炸碎了...” 这时后方已经有大量精壮妇人担着木桶上来,里面装着刚刚烧开的沸水,退毛大戏也正式登场。 古人聪明啊! 没人傻乎乎地拿着脸盆水桶将身子探出城墙去泼,那样跟活靶子没什么两样, 而是将开水倒进一个小号水车后方的水槽中,同样是人力绞动这架小型水车,将开水撒向城外的敌军。 而且还带轮子和木制转子,在宽达近十米的墙道上行动自如,哪里人多就推到哪里,看得他咋舌不已。 现在是冬天,其实更适合用凉水,不但能在城下结成一个冰坡,破了云梯靠墙的作用,还能令对方士兵感冒生病。 但那条正在挖掘的内城水渠怕是暂时挖不到这里,只能用开水这样见效较快的方法了。 他站在楼上观战了半天,见识了种类极为繁多的防御手法和小玩意,什么羊角石,连枷,撒石灰,连梃... 不过最后还是被亲卫拖进了城楼,令他大为扫兴。 第四十七章 武德殿,兄弟夜话 http://.biquxs.info/

唐军的防御目前看来很有效,面对潮水般的攻势居然顶住了压力,看得李杰心惊胆战。 黄巢的监军虽然杀了不少畏死逃回去的兵卒,依然没有在日落前攻占一段城墙,最后不得不扔下一万多具尸体,暂且退兵休整。 黄巢攻城还是很有章法的,“围三缺一”。 不过因为城北地理特殊,所以只对东西两侧进行攻堵,这也让李杰可以从其他地方调集更多人来守城。 见敌军暂时击退了这次长达五个时辰的进攻,守城兵将摇旗呐喊了一阵“天佑大唐”之后,全部盔歪甲斜地一屁股坐在城墙上。 太累了! 无论是心理上的压力和恐惧,还是身体的消耗。 李杰在城墙上不断巡视,虽然死伤之人全部被抬到了城下,但到处都是结成冰的血迹,有的角落中还残存着来不及清理的残肢血肉。 他对己方伤亡数量很是担心,这才一日就损失了近两千人。 可对面有三十四万啊,若是采用车轮战的办法,日夜攻城,只怕没几天唐军就会伤亡殆尽。 他将这个担心说了出来,众人却一笑, "殿下不知兵,无论他黄巢如何有决心将全部兵力投进来,但真正用来攻城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万。" “哦?” “首先,他需要留下一部分人来拱卫大营和潼关,保住自己的后路,这些人是不能动的。 其次,骑兵是最强战力,他自然舍不得让其弃马来填这个人肉屠场,而另外他们虽然攻下了蒲津关,切断了关中要道。” 张直臣吊着受伤的手臂马上补充, “也别忘了郑老令公的凤翔兵,虽然不知何故没有来援,但最少也能拖住几万大军机动策应,真正能派出来攻城的最多二十五万人。” 李杰苦笑, 三十万或者是二十五万很少吗? 五万对二十五万,只能祈祷那个什么“守十攻一”的理论能站得住脚了。 还需抓紧在城内征兵啊! 唐军中可不全是汉人,里面有许多金发碧眼的外国兵,虽然在书中曾有记载,但见到一群老外说着正宗官话雅言,他还是感到极其的滑稽。 他突然想到,几天请曾令礼部的一个官员去忽悠那些波斯商队和遣唐使的人来协防,也不知有没有成功。 “嗯,得找个时间问问!” …… 这一次进攻明显是试探性的。 攻城是真攻,但核心还是以震慑唐军心理为主。 黄巢依然秉承着尽量减少己方兵力消耗的目的来打这场仗。 以往他攻城掠地,差不多几番下来,对方不是被吓得弃城就是直接投降,几乎无往不利。 但几次之后,谁也不敢保证此人会不会发疯,将全部兵力全部投入进来,那时可就真是听天由命了。 借着城上暗淡的火光,临时征募来的郎中和百姓正在救治伤员和打扫战场,同时补充各种消耗掉的物资。 李杰带着鲁季平、张直方、裴澈等人出入各个营房,检查伤兵情况。 在这里,他看到了那个叫李富贵的小赘婿。 他伤了一只胳膊,但不严重,坐在一个角落中默默检验着手中的横刀。 李杰叫过他的火长询问,得知这孩子作战勇猛,用一块石头砸死了一名登上城墙的反军,已经被记录在军中账册之中。 他也没去打扰,又问了问药材的情况,这才翻身上了那匹黑马,一路朝着太极宫而去。 “得找个时间和那伙计联络下感情了啊!” 青云兽到手这些天,他也没时间驯服,一直寄养在飞龙厩内。 黄巢退兵之后,李儇傍晚传他进宫,再不去,他还真怕这个好奇心极重的皇帝跑到城墙上,万一出了点意外,乐子就大了。 李儇本来是住在大明宫的,但那里紧邻城外,安全起见,就搬到了太极殿旁的武德殿暂住。 李杰走进武德殿的时候,就看到李儇和几名宦官蹲在大殿的青砖上,中间就是一座长安城的模型,李儇成了守城官,那些太监自然就扮成了黄巢,玩得正嗨。 见他进来,就招呼他加入战局,自己依然是守城官,李杰倒是成了黄巢,二人你攻我守。 李杰菜鸟一只,不多时就被杀得丢盔卸甲,只得作罢。 随着频繁接触,他越来越颠覆史书中关于这位皇帝的记载。 贪玩是真贪玩,但也是真的聪慧过人,似乎没他不会的东西。 守城时进退有度,防御得法,往往还有很多奇思妙想迸发出来,虽然不知道是否正确,也让他心惊不已。 李儇得意洋洋,坐到大殿的台阶上, “阿杰,朕虽然贪玩,但怎么说也是个皇帝,这些东西都是师傅们逼着学的,以前只觉得枯燥无味,但今天却发现还挺好玩!” 然后又补充一句,“不过你可是真弱啊,要不朕去当你的中尉、枢密使和六州都招讨使,你替我当会儿皇帝?” 李杰“噗通”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揶揄, “陛下,您别开玩笑了,臣弟可不想当什么...皇帝,这个职业太累!若是您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臣弟马上请辞,滚回我的寿王府。” "哦,何为职业?" "呃,就是职责守业的意思,当然对您来说就是职责守国强国了,臣弟可只想当个吃喝不愁,没事上街调戏下民女,别人还敢怒不敢言的荒唐王爷。" “看你这出息!不过当年五哥也是这么想的。” 李儇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李杰必须当真,这种帝王权术是每一个皇帝必学的科目,亲兄弟也得防着,何况他与李儇不过是同父异母。 通过这种不断洗脑的教育,几乎成了每个皇帝的本能, 他相信李儇不过是随口而出,可能真不是防着自己。 “不好玩,不好玩,这帝王权术弄得连亲情都没了,五哥不过拿来开开玩笑,就把你吓得这样,哎!” 李儇一扫之前的得意,满脸落寞地看着大殿上方的画栋, “阿杰,五哥这个皇帝也是被田令孜那群太监架到皇位上的!那时也不想当啊! 咱阿爷是怎么驾崩的?之前的五六位先皇是怎么坐到这龙椅上的?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你杀田令孜之初,朕是满心惶恐的,田令孜的确对朕不错,当时是有些恨你的。但五哥并不糊涂,拎得清!这才放手一切大权,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如今看来朕没错!” 李儇一会自称“朕”,一会儿又是“五哥”,想来心中极为嘈乱。 李杰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只能静静地听着。 李儇顿了一下后,"阿杰,无论这长安是否能守住,朕是不打算学玄宗爷爷了,最多不就是死吗?你的那句话很对,天子守城门,君王死社稷!" 说完,他就将目光投向那座长安城模型,显然对守城没有什么信心。 “陛下是因为凤翔节度使没有按时派援军而...” 李杰有些迷惑,只能旁敲侧击。 李儇叹了口气, "这一百多年来,皇室积弱,地方的节度使阳奉阴违,出声不出力。 结果东北边被黄巢无人之境般地打到了城下,西北西南各州道却迟迟没有人来救援。 蜀地前两年被高骈弄得到是不错,可如今攥在陈敬瑄手里,这人会不会怨恨咱们杀他兄弟不说,蜀道难行,这一来一回都差不多要两月有余,加之那里的兵马不能乱动,是要防着吐蕃和南诏的!" “五哥也别过于悲观,臣弟以为那凤翔等地...” 李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杰, “五哥叫你来不是发什么牢骚,而是要你知道,一旦城破,你不要管我,去太原!” 第四十八章 一只杂牌军的诞生 http://.biquxs.info/

“什么?” 李杰突然被这句话弄得更困惑。 当初他也是与李儇商议过的,一旦长安真的被迫,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原则,学一学李隆基避祸也非不可。 毕竟咱们真正的努力守城了,李家的龙运气数可是说并没有损失多少,没必要与城同亡,大不了重新再来。 可当他看着面前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天子,以及他眼中极为坚定的目光后,生生将这些劝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陛下,您若真的有此决心,臣弟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暂缓目前时局,虽然可能开始会有损天子颜面,但随后您的声望将会高到想都想不到。” 李儇看着他“嘿嘿”一笑。 “只要能保得长安,保得城中百姓不被黄贼杀戮,朕这点面子算得了什么?” 李杰坐在地上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那座长安城的模型。 “其实很简单...” 李杰从太极宫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用力拉了拉手中一张大弓的弓弦,感受一下这三石弓的力度后,还是摇了摇头。 在元霸之力的加持下,这弓依然力度不够。 但这已经是李儇私人收藏武器中最重的一张了。 这位天子听说他曾在城头用过孙曲的弓,抱怨太弱,转头就送了他一张。 弓的前任主人就是百年前横扫安禄山史思明的郭子仪,曾有“坠星弓”之称。 保养的不错,造作监又重新安了银丝与马鬃揉搓在一起的弓弦,看起来厚重内敛,但军中老手一看就知其不凡。 孙蛐蛐捧着装满三十根铁雕翎的箭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其实陛下还有一张宝弓,但前几日赐给了神策军步马都统蔡含全,如今怕是已经落入贼军之中了。” 提起这三千八百名被田令孜调到潼关送死的神弩手李杰就牙疼,这要是留在长安得为守城减轻多少压力? 时也,命也! 长安全城宵禁,除了禁军不断巡视外,任何人不得随意上街。 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朱雀大街上,偶尔才可以看到一些坊市中依然灯火通明,里面传出嘈杂之声。 这是工部,兵部及少府寺的工匠在加紧赶制各种武器器械,白天的那次攻防战中,各种物资损耗得较为严重,必须及时补充到位。 再往南一走,就到了三处极为幽静的坊市,看着极不显眼,却有大量兵卒日夜守在这里。 这就是目前长安的粮草大营,几乎一大半粮食都囤积于此,极其重要。 户部侍郎崔沆拎刀子从李杰这里要走了整个右监门卫的两千人部署在这里。 唐军在黄巢那边有不良人奸细,黄巢同样也在城中有策应。 明面上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暗中的较量早已在进行之中。 这几日此处已经遭到几次潜入,意图焚毁坊中粮草,其中一次差点被其得手,还点燃了一处粮仓。 黄巢那边也不消停,不良人也的确在暗中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 例如收买工匠,在打造攻城器械中拖延时间,甚至是虚报。 “凡是接近此处之人,若无我的手令和崔侍郎的亲笔文书,一律按细作捉拿拷问,总要把城中指使之人挖出来!” 李杰在里面转了一圈,对右监门卫大将军下了严令。 他回到明德门,还没登上城墙,秦若水就和那名礼部本应掌管贡举的官吏常向秋站在了门前。 身后站着近三千多人,除了大部分是汉人之外,其他全是穿着打扮不一,肤色眼珠儿各异的多国联军。 看来就是他曾经惦记的那些外国雇佣兵了。 常向秋躬身一抱拳,“殿下,下臣办事不利,直到今日傍晚才说服西市坊各国商贾使节,将他们随行的护卫讨了过来,就是这价钱有点高...” 李杰一挥手,“钱不是问题,记你一功。” 秦若水则一笑, “剩下这些人都是自愿而来的城中游侠儿,我不良帅府与他们交情不错,且都有武艺在身,乃是极好的助力。” 当初李杰见到黄巢派来偷塔的江湖大侠们武艺不凡,曾和秦若水提过一句,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收拢来不少人。 这些人... 说好听是游侠儿,自以为是可仗剑走天涯的武夫健儿。 实际就是一伙不安定因素的地痞流氓,当日博野叛军劫掠各府勋贵时,他们可没少趁机跟在屁股后面捡漏。 但他们也是消息最为灵通之人,秦若水与他们有交集,就很类似后世执法者与线人间的关系,甚至就是不良人这个特务机构的兵源。 李杰找了一个稍高一些的台阶站在上面,看着下方这个极其杂牌的杂牌军开始了训话。 “诸位,本王和你们谈一宗买卖。如今大唐临难,陛下已下了与城共存亡的决心,汝等无论是大唐子民,还是崇慕大唐繁华而来的商贾使节,我大唐自然极力护尔周全。” 他顿了一下,目光投向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但黄贼势大,想必他攻陷广州时的所作所为你们听说了,几万他国商旅使节都死在他的屠刀之下,难道还寄希望他能在城破时对尔等仁慈? 吾等只有团结起来,共同守护长安才有保命的希望,而且本王许给汝等的钱帛绝不食言,甚至如真的击退城外之敌后,不但报酬双倍奉上,汝等要在大唐为官也非不可商量!” 一听到会有双倍酬劳,甚至还可能得到官职,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唐朝官吏俸禄给得极为丰厚,一个不入品阶小吏的俸禄都远超小户地主和行商所得。 而那些西域商人和遣唐使更是以入大唐朝堂为荣。 “殿下所言为真?” 一名脑袋上裹着一圈白布的西域人首先开口。 李杰指了指腰间挂着的那颗鱼符金印, “只要尔等听从本王调度,文书转眼可成,盖上这鱼符金印送进太极宫!” “干了!” 一名游侠儿和身边人商议半天后从队中走出一步,对李杰躬身施礼, “寿王殿下,吾等今后唯您马首是瞻!” 那些外国人更加兴奋。 他们基本都是各商队的护卫奴仆,或者是遣唐使们的属下,如今得了当今大唐最为炙手可热之人的承诺,不但可以摆脱奴籍赚钱,还可以升官发财... 富贵险中求,这买卖左右都不亏! 当夜,李杰睡了个好觉。 这些人单兵作战能力远超唐军,而守城则不太倚重行军布阵的。 同时有他们的加入,再加上宋文通手下那群老兵杀鸡儆猴的亲自示范,那些仓促征进唐军新兵蛋子们的成长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第四十九章 把声望刷回来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黄巢改变了进攻策略,不但明德、启夏二门同时受到攻击,居然还派出三万人踩着龙首渠的冰面,对东城的通化门进行试探性的进攻。 驻守此处的韩憨子本以为自己坐了冷板凳,此时却兴奋不已,带着已经扩充到四千人的左威卫兵将开始了极为艰苦的守城战。 李杰将指挥权交到宋文通手中,自己则带着那支三千由流氓地痞和外国人拼凑成的机动大队在三个城门间疲于奔命,总算是挺过了这一天。 第三天,不但对方造出了更多的器械,冲车这玩意儿终于在战场上亮相。 所有的进攻都在围绕着这几架冲车进行,三座城门外的尸体几乎垒成了几座小山。 到了下午未时,启夏门的大门终于抵御不住冲车的频繁撞击,四分五裂,甚至门板都被人家举到头顶,成了抵御城上攻击的大盾。 不过这里预先就被李杰用土石堵了起来,所以黄巢就派人用锄头铁镐开始挖。 而每到即将挖通时,城内的兵卒就是几轮弓箭掩射,随后就是一顿火油烧烤。 黄巢就派盾刀手掩护弓箭手与之对射。 偌大个长安城居然没有建瓮城,而且全是横平竖直宽大的街道,只要一座城门守不住,简直是一马平川地直奔皇城。 也就是说,只要城门一破,你就可以直接投降了,因为连作为最后抵御手段的巷战都免了。 李杰在心中将那个几百年前建造长安城设计师的祖宗八代咒骂了无数遍。 这一番土石挖掘战持续了差不多两天,看着几乎将城门又变成一堵城墙后的启夏门门,黄巢气得胡子都撅了起来,只好恨恨作罢。 连续五天的作战,黄巢在长安城扔下了将近六万具尸体,而唐军一方也不好受,死伤过万,城防开始变得捉襟见肘。 但李杰却在另一方面感到欣慰。 战争果然是最淬炼心性的方式。 那些曾让他担心不已的新兵蛋子们终于极快地成长了起来,脸上早已没有之前畏惧之色,眼中俱是令人胆怯的杀气。 这一天,黄巢没有攻城,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 但也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连接关内与江南诸道的武关破了。 以两千对黄巢大将葛从周三万兵马,还坚持了七天! 这样的战绩没人会埋怨镇守武关的防御使,甚至还大大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也不知那个叫高顺励的戍将还活着没有,人才啊!” 李杰整天都蹲在一处塌陷的城墙处监督修补。 其实更应该说是搬运死尸。 昨日站在楼车的黄巢终于找到南城的一个薄弱点,在付出五辆冲车和几千人的代价后,将这里的墙体撞塌。 随后就是对这里疯狂进攻,双方兵将的尸体在豁口出堆得几乎高过了城墙,形势对唐军极为不利。 好在负责此处的鲁季平急中生智,拆毁大量附近府宅房屋,用几十根粗大的主梁勉强堵住了缺口,而且那段正在挖掘的水渠正好已经引到他的防区。 水浇土筑之下,幸运地又一次浇灭了黄巢的希望。 傍晚开饭时间,李杰没有选择在军中用饭,而是同宋文通一起在坊市间的粥棚外排队。 自从军管开设了这些面对全城之人的粥棚后,开始还有人不满闹事,但随着被京兆府请进大牢吃了几天有上顿没下顿的发霉糙米饼子后全都老实了下来。 如今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吃饭的方式,毕竟就算你起了在家造饭的心思时,就请看看家里被收缴得一颗粮食都不剩的米缸... 无聊地排了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了他。 把一只粗瓷大碗往前面一递,身穿粗布衣衫,扎着脏兮兮围裙的少年大勺一挥,足足给了他两大勺。 李杰看着几乎已经溢出碗沿的粟米粥,将头探过去低声道:“五哥,咱不能搞特殊啊,百姓们都看着呢!” 李儇翻了翻白眼,又一勺子挖出去不少, “就你事儿多,滚蛋!” 身后的宋文通毕恭毕敬地双手托碗,得了米粥酱菜之后与李杰一起蹲在不远处的石阶上。 “殿下,陛下这全城粥棚乱窜,当起了发粥的厨子,是不是有损龙颜啊?” 李杰一边转圈滋溜儿着大碗的边缘,一边无所谓地回道:“这叫深入基层,与民同乐!” 宋文通咧了下嘴,还是没敢把“收买人心”这句话说出来。 本来李儇混进粥棚发放米粥这件事只有朝中官吏知道,大家也心照不宣地不出声,除了领饭的当口稍微恭敬一些外也没太大表现。 可前天李儇在一处粥棚出现时,还是被一个屡试不中的老贡生认了出来,趴在地上就是一顿磕头... 暴露了。 不过半日,曾经被供在宫闱之内,神秘无比的大唐天子亲自为百姓放粥的消息传遍长安,无数百姓感动得眼泪直流。 谁说陛下已经逃到了西川,让吾等百姓留下来等死? 谁说我大唐天子昏庸顽劣,不知坊间百姓疾苦? 谁说... “还是古代人纯真憨厚啊!这要是在后世,早被人贴上了“作秀”的标签,不在网上键盘你一下就算走运了。” 在某人的有心催化下, 百姓们也得知天子因为国库空虚,将自己私库的宝物都拿出来变卖,用于购买粮食及支付一应用度,碗中的米粥全部出自于此时,天子与民亲善,平易近人的形象立马就树立了起来。 再加上李儇几次亲临城墙之上慰军,声情并茂地喊着李杰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口号,全军振奋,愈发地坚定了誓死守卫长安的决心。 而这些导致的另外一个后果就是: 李儇一面被他的三师骂得狗血喷头,差点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一面却是城中百姓踊跃参军,仅两日间就有数万人报名,极大程度地弥补了唐军的战损,并且距离当初李杰打算征兵至十万的人数越来越近。 这一切,都在两兄弟的算计之内。 “信仰!” 李杰当初就曾在心中萌发出这个想法,他要让李儇成为一个信仰,将李家近百年逐渐丢掉的声望重新刷回来! 这个人不能是他,也不能弄出一套纲要党派,只能是奉天承运的天子李儇,因为这是一国之君天然就具备的条件。 至于具体如何去运作... 不要忘了,他虽然对唐末五代十分的有兴趣,但修的本科可是近现代史! 西方那个自称雅利安后裔的战争狂人发家史他可是倒背如流的,结合当下背景再加以灵活运用,成功的比例绝对不小! 如今只是开始,只要长安不破,未来可期! 当这个消息被传到黄巢大营之时,中军大帐一片寂静。 在这个时代,天子慰军极为常见,亲自领兵打仗的也不在少数。 但一个天潢贵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屈尊去给低贱百姓盛粥布菜,这样有悖封建社会贵族阶层的行为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时代认知。 “天子贵不可言,居然如此贬低自己的身份,难怪这大唐气数已尽!”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黄巢,也不是谋士孟楷和其他诸如皮日休之流的幕僚,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白面中年人。 此人一副文士打扮,但手腕上却戴着精美的护腕,一脸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远方赶来。 但在座次上却仅在黄巢之下,排在了孟楷之上。 “尚兄弟,长安久攻不下,这才把您从洛阳请来,如今那小皇帝在城中收买人心,唐军数量不减反增,这该如何应对?” 黄巢一脸愁容,已经没了当日意气风发的神采,长安就像是一只看似弱小,却浑身长满了硬刺的刺猬,几乎所有手段都用上了,却感觉咬到哪个地方都扎嘴。 他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不得已,还是从洛阳将扼守退路和掌控漕运的军中柱石请到了这里。 “黄王莫要焦虑,某有备而来,在三千掘子军的土铲之下,没有破不了的城池!” 这文士从容地喝了一口热茶,眼中流露出莫名的自信。 他就是“草王”王仙芝麾下,如今打得江南河北诸道节度使毫无招架之功,压得“四绝十六将”都不得不服气的军中第一人—尚让! 第五十章 武状元,咱俩掰掰腕子? http://.biquxs.info/

在城头眼珠子都瞪花了的李杰揉了揉干涩的眼皮。 “三天了,这黄巢毫无动静,肯定又是憋着什么坏招吧?” 鲁季平大大咧咧地坐在城垛上,也不怕对方一支冷箭把他射下去。 “混进去的不良人已经许久没有传出消息,怕是全部被杀了,秦帅,能再派些人混进去吗?” 秦若水一张大白脸拉得老长,阴沉沉地能渗出水来, “如今对方大营口令一日三变,还配备了个人的木制腰牌,防范得滴水不漏,去了也是送死。” 李杰随意地抹了一把鼻涕,然后就将双手揣进袖口取暖, “若是能抓几个俘虏就好了,可惜这几天连饭后甜点的单挑骂阵都没有了,难道咱的嘴真的有毒?” 身后的宋文通肩膀耸动窃笑,李杰骂街的水平他是领教过,一般人还真能被气死。 他眼珠儿一转,贼兮兮地笑道:“要不反其道而行之,殿下您去阵前骂一通,保证有受不了跑出来的。” 李杰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你以为本王喜欢和他们打口水仗?下去砸死几个他们的大将总比骂架来得实在,但青云兽那头倔驴没时间驯服,总不能和他们步战吧?” 宋文通笑了笑,“殿下只管去骂,至于出城对敌就交给末将吧!” 李杰转头好奇地看着他,这几日与宋文通接触频频,也曾看到他在城头杀敌,也没发现武艺有何过人之处,难道这家伙是在藏拙? 毕竟此人可是后来名震唐末群雄的祁王李茂贞啊! 宋文通一看他的眼神儿就明白其心中所想,马上摇手。 “末将的武艺一般般,出去捉对和那些猛人厮杀就是嫌命长。但吾推荐一人前往,就算不能力敌什么“四绝十六猛”,却也不会落入下风!” 围着李杰的其他几名大将军都被吊起了胃口,张直方一把抓住宋文通的手腕, “宋老弟可莫要诓咱老张,长安十六卫,包括你们神策军,除了殿下和那死鬼殿前将军、金吾将军蒙石虎外,咱的武艺说句自夸的话,算是没有敌手的,却依然不敌那排不进十六猛的柴存!” 宋文通拍了拍他的手,“两日前,您可以这么说,但到了今日要换说法了,因为有一个人进城了!” “谁?” “武关防御使高顺励的长子,红枪高思纶!” 鲁季平眼睛一亮,“乾符九年的那个武状元?” “不错,他与末将同出博野军,关系一直不错,今早在巡城时突然却见到了他,如今正在某的营中。” 武状元? 李杰马上就有了极大的兴趣。 文状元他已经见过一位了,就是上一任知制诰,孔老夫子的后世孙孔纬,大中十三年的。 可武状元就不常见了。 因为不同于科举制度的规范,三年一考。 武举在时间很不固定,举办的十分随机。 有时几十年不弄一次,有时候却极其频繁。 例如几十年前唐敬宗宝历元年,为了彰显大唐武功,居然连续举办了两次,一年出了两个武状元! “赶紧把他请来,本王要见一见!” 半个时辰后,他的面前就站了一位身穿黑色铁甲,脸上带伤的帅小伙儿。 高思纶大概也就二十五六岁,与宋文通年纪相仿,但身高差不多就到了一米九,不同于张直方韩猛等人膀大腰圆,比例极为协调,周身内敛着出惊人的气势,犹如一只早已蓄势待发的黑豹! 李杰好奇地围着他转了几圈,转得高思纶浑身不自在。 他在宋文通的军营中对这位看着年纪不大的寿王有了一些耳闻,却是不信。 常年习武的他深知,重达二百多斤武器的恐怖,人又不是牛马,怎么可能玩得起来? 何况李杰虽然看着身体较为结实,体重撑死也就一百多斤,除了双臂较之常人长了不少,像只长臂猿似的,也没发现其他过人之处。 用后世的理论,这完全就脱离了力学理论范畴。 “殿下,您找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嗯,是有事,但之前咱俩先掰掰腕子?” “掰腕子?” 这种游戏自古有之,高继纶自然也经常在军中与人较量。 明白寿王这是要试试他的力气,几步走到李杰摆在城楼前的案几上,把右胳膊往上一支, “末将得罪了,请!” 他也很想试试这位的力气,是不是被军中士兵神话了。 “轰” 城墙上无论将军还是兵卒,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连着三天无事可做,这群人在经历生死之后,无不对寿王李杰有了一种举世无敌的错觉。 如今又见一人要与寿王比力气,而且看着估计力气就不小,自然让他们好奇心大涨。 “这位少将军,咱打赌,只要您能胜过殿下,这锭金子就是您的!” 说话的是一名才升到队头儿的家伙,作战极其英勇,已经在这些天的战斗中击杀了十几名敌兵,按李杰的赏赐法度,不但顶替已经阵亡的前任队长,还得了一块金子的赏赐。 “我也压殿下!” "我也是!" “...” 中间两人还没比试呢,周围这群赌瘾极大的兵将却开上了盘口,连鲁季平都凑热闹似的压了一串儿大钱。 高继纶偷偷扫了一眼地上的制钱金银,居然没一个赌他胜的,不由得好胜之心大起, “殿下,请!” 一只大手和一只小手终于钳在了一起! 第五十一章 高思继是你兄弟? http://.biquxs.info/

“殿下顶住啊!” “高将军神力,居然在殿下手中支撑了这般久!” “果然是前科武状元,真不是盖的!” “...” 明德门的门楼外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所有人都瞪着眼珠子看着最终于跪坐的两人。 高继纶那白脸早已憋成了紫色,一滴滴汗水不断滑落在地面。 他感觉自己不是和人掰手腕,而是在和一根固定在地面上的铁柱较劲,寿王的手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看着李杰似乎也是咬牙切齿地用力,他就一阵无奈。 刚刚当二人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高继纶就知道传闻不假,天生神力这个词用到此人身上一点儿都不算夸张。 李杰虽然装得很用力,但人家一滴汗都没掉下来,甚至一旁用来支撑身体的手臂在桌子上都没用什么力,只是象征地随意搭在案几上。 “哎,罢了!” 抬头对李杰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立马收到。 “咔嚓”一声, 那张不知是何种木料制作的案几突然自中而断,木屑飞溅,二人身体同时往下一沉,顺势将紧握的双手松开了。 “哈哈,高将军勇力过人,这一局就算平手吧!” 李杰长身而起,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一边就往门楼中走去。 “都散了吧,这不过是让大家活跃下气氛,下不为例,但若是再让本王见到军中有人聚赌,苔二十!” 本是极为兴奋的兵卒们马上耷拉下脑袋,悻悻地各自回到本位。 “高将军,你不是与高军使在武关吗,怎么来到了长安?高军使在破关之后如何了?” 这是李杰最想知道的,高顺励能用极少兵力与葛从周僵持七日才败,此人在守城上面必有高明之处。 若是能来长安,应是一大助力。 “回殿下,家翁失守武关深感有愧陛下信任,这才命末将绕路进城,希望能助长安一臂之力。他老人家右腹中了流矢,但已无性命之忧,由舍弟高思继陪同,退入山南东道,此时应该正在某处将养身体。” 高顺励没跟着来长安,李杰有点失望。 但以后有机会得弄到长安来,不能埋没了人才。 等等... 他心中突然一顿, 高思...继? 这名字很熟啊! 他在门楼中来回踱着步,并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门儿,就是想不起来关联这个名字的信息。 楼中众人看得莫名其妙,只得默默站在一旁。 “你说你有个兄弟叫高思继,武艺如何?” 李杰突然站定,接着问了一句。 高思纶脸上露出一丝神采,很有些骄傲地回道:“舍弟武艺精绝,末将在他手下走不过三个回合!” 宋文通一愣, “怎么几年不见,思继已然进步得这般快了?” “这就对了,哈哈哈,白马银枪啊!” 李杰突然兴奋不已。 他之前曾暗自想过,既然来到这个战乱纷飞的唐末,为了对得起老天这份厚爱,想试试能不能以己之力将大唐灭亡的时间向后推那么几十年。 而既然拥有了元霸之力这个外挂,就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些曾经在史书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名将们。 这其中怎么能少得了高思继? 高思继,五行拳祖师,高家枪集大成者,一杆银枪横扫大江南北,与另外一位并称南高北王。 好的很啊! 他再次感叹了一声,这才将话拉了回来。 既然高思纶与高思继是兄弟,想来虽然力气远不如自己,但枪法上是绝对不弱的。 于是,他就将刚刚宋文通商量的计划说了一遍, 最后道:“如今黄巢营中,号称“四绝”的四员大将,葛从周如今在武关,邓天王驻守潼关,孟绝海和那个十六猛的朱温攻占了同州,只剩下一个张归霸还在,其他什么单家四杰,伍家二虎就不知战力如何,你可有把握?” 高思纶沉吟了一下, “葛从周末将未曾与他交过手,但却败在了舍弟枪下,这张归霸既然与他齐名,想来也是武艺过人,不好说,但其他人...哼哼!” 李杰一拍手, “行了,既然你对上张归霸没把握,咱就让他不好意思出手,你只需活捉一名那些什么十六猛的歪瓜即可!” 高思纶低着头悄悄翻了翻白眼,这话听着还真是别扭啊! 吃饱了午饭,随着牛角号沉闷的声音吹响,明德门那扇后安上的城门大敞四开,高思纶胯下青鬃马,手持丈二红枪,带着三千兵马就冲出了出来。 黄巢与尚让等人也是刚刚吃过午饭,正在帐中商议军务,突然听到长安方向吹起了出兵号,所有人就是一愣。 这些天长安守将像缩头乌龟似的就是不应战,尤其是那个寿王,一张嘴几乎抵得上千军万马,喷人的功夫极其了得。 可如今居然主动出击... 难道已经在地下抓紧挖地道的掘子军被发现了? 黄巢沉吟了一下, “去探!” 不一会儿,张归霸一脸兴奋地冲进大帐, “大将军,明德门打开,有个身穿黑色铁甲的人带着几千骑兵正在咱们帐前叫阵!” 尚让一笑, “可是那个寿王?” 张归霸摇了摇头,一脸遗憾, “那小兔崽子正站在城墙上,拿着那个圆筒似的玩意儿骂街呢,说什么...反正不是啥好话!” 在李杰高强度且密集的教育下,他已经知道了“骂街”这个词儿,甚至已经学会了不少国骂单词。 可惜他曾想用这些骂回去,迎接他的是更多闻所未闻的新奇脏话。 试了几次之后,他目前已经偷偷准备了两团木棉,打算再见到李杰就把耳朵堵上,不然真可能被气死。 “尚兄弟,吾等是否要应战,以振军心?” 黄巢有些拿捏不稳。 尚让将手中一卷兵书放到桌上, “既然他们想鼓舞军心,吾等也有此需要,前去看看也无不可!” 他又顿了一下, “如今掘子军已经将地道挖至城壕附近,只差百米就可大功告成,咱们在上面多动动,对隐藏声响还是很有好处的。” 黄巢一下就站了起来, “还是尚兄弟深谋远虑,传令下去,点兵,击鼓!” 第五十二章 鸣金,收兵! http://.biquxs.info/

当李杰在城墙上看到黄巢将大军布在城下之时,一扫他身边诸人,眉头一挑。 “那个紧挨着黄老贼的文士是谁,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鲁季平等人纷纷摇头, “谁晓得是哪个石头缝蹦出来的!” 秦若水仔细看了许久,脸色大变, “殿下,此人就是贼军谋士之首,也是地位仅次于黄巢的天威将军尚让,有个白面云长的匪号,文韬武略冠绝全军。黄巢居然将他从洛阳调来,咱们以后有麻烦了!” “尚让?” 李杰马上把脖子抻出城垛,仔细打量着这位上马能斩名将,下马一肚子谋略的猛人。 “真是风云际会啊,如今祁王李茂贞就站在自己身边,尚让却站在远处,成了目前对长安最具威胁的一个人!” 不过。 李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后,举起了手中那只特大号的铁皮喇叭, “本王大唐寿王李杰是也,敢问对面那位白衣大叔可是尚让,尚神符?” 尚让正与黄巢低声说话,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表字就是一愣。 这个“神符”表字乃是他的叔父所赠,一直没人知道,想不到在这里被对面唐军之人喊了出来。 他一勒胯下战马走到阵前,抬头看着城门上那个穿着紫银蟒袍的少年喝道:“某尚让,对面可是寿王李杰?” 李杰对他拱了拱手,“都说黄寇草军具是乌合之众,独尚将军有卧龙之姿,今日一见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然后回头向身后之人喝道:“诸将听令,他日贼军大破之时,敢伤尚将军毛发者,某立斩之!” “领命!” 城上之人嘻嘻哈哈,但声音却传遍了长安上空。 尚让城府极深,但这话当着两军面前大大方方地喊出来,还是让他瞠目结舌。 你这离间计用得也太草率了吧? “小娃娃,莫逞口舌之利,可敢与某大战三百合?” 李杰连忙摆手,“将军人中龙凤,比之黄老贼不知强出多少,小王万万不是对手,倒是城下之人乃本王爱将,不知你可敢与他一战?” 尚让早就仔细打量过高思纶,感觉与此人动手有失身份,也不理李杰的话,勒马而回, “何人可斩此人?” “某愿往,定斩此人头颅!” 张归霸这些天憋坏了,讨战李杰不理,还被天天教育。 攻城用不上他这员大将冲在前面,只能每日干着压阵和监军官的活儿。 人倒是没少杀,可惜都是自己这边畏战逃跑的杂兵。 “呔,对面赶紧通名报姓,某不杀无名之辈!” 高思纶心中也憋着一口气,刚刚他被李杰揶揄不如此人,就想要证明一下,一轮手中红枪,正要催马应战,李杰的大喇叭又出声了。 “嗨!张黑头儿,你也算是成名已久的名将,居然不要脸地什么功劳都抢。 这让你们那些想要出头的低阶武将们怎么想? 尊严呢? 面子呢? 就不怕你爹被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张归霸气得“哇哇”直叫, “草泥马,你个鳖孙儿敢和老子大战三百合?” 这几个词儿他琢磨了好久,此时终于用上了。 “嫩你爹!小爷乃是三军主帅,难道像你不要脸似的专捡软柿子捏,抢麾下的功劳?” 李杰一脚踩着城垛的豁口,一边举着大喇叭。 这一幕已经在城墙上发生了无数遍,两军之人都习以为常。 只有下面的高思纶木然回首看了看他,几乎完全颠覆了对这位寿王殿下的所有美好幻想。 这就是勇冠三军,神力无敌的大唐悍王? 自己是什么“软柿子”? 虽然不知道“柿子”是什么物件,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正想提枪而上,一击挑了张归霸证明自己能力时,张归霸却调转马头,一溜烟儿回去了。 “这...” 高思纶终于明白李杰曾说,有办法能让此人不与他对战的意思了。 感情就是无限贬低自己,让对方觉得是以大欺小,不好意思动手啊! 张归霸气呼呼地来到黄巢面前一拱手, “黄王,尚大哥,咱不打了,叫别人去吧!” 黄巢和尚让对视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他二人不同于张归霸等人,都是科举出身。 虽然混迹于草莽之间,但碍于身份自持,就算是骂人也是引经据典,文绉绉地拐着弯儿骂,哪有这般张嘴就来,一点不顾及身份的?。 “黄王稍待,某这就取此人头颅献上!” 一名二十多岁的铁甲大将持槊突然从人群中蹿出,直奔高思纶。 黄巢马上在身后喊道:“朱将军小心,此人既是李杰爱将,想必武艺不凡!” 却是他在广州时收服的唐军叛将朱景龙,枪法高超,尤其是怀中暗藏一枚“走线铁胆”,对手稍不注意就成了冤死鬼。 此人名列“十六猛”,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也是杀敌无数,羁傲不逊之人。 张归霸受不了李杰的刺激不愿自降身份,他可不管这些,只想着黄巢曾许下的承诺,过一把“震国大将军”的瘾。 高思纶一见,拨马挺枪迎上,二人就战到一处。 李杰看张归霸中计,换了一个不认识的,接过一旁擂鼓军卒的鼓槌,敲起了“将军令”... 高家枪果然是被后世还被人津津乐道的马上武艺,仅仅两个回合,朱景龙就感觉自己不是对手,正想着用怀中“铁胆”取胜时,二马一交错,高继纶红枪突然往回一轮,正抽在他的腰上! 这一下差点儿没把他的腰抽断了,一头就栽了下去。 高继纶一挑马头,冲到朱景龙身旁,一附身抓住他腰间丝绦提到马鞍上,完成了李杰生擒对方核心员工的计划。 黄巢脸色大变,安休休是他的军中大将,几乎没什么事情不知道的,这要是被唐军严刑逼供... “来人,速去把安将军救回!” 张归霸和安休休关系不错,马上带着自己的人就冲了过。 李杰放下鼓槌“哈哈”一笑, “高将军好武艺,鸣金,收兵!” "当当当~" 高思纶本来还没过瘾,打算再抓几个,但军令难违,只好在城上弓弩手的掩护下退回明德门。 尚让看着城墙上的李杰,微微一笑, “就算你知道我们在挖地道,可想要得出具体位置来...连老夫都不知道能挖到哪里啊!” 第五十三章 宋文通的担心 http://.biquxs.info/

高思纶一进明德门,早就准备好的守门农工一顿折腾,又用无数木石将大门封死,李杰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给对方留下第二次破开城门的机会。 秦若水一脸冷笑地将俘虏提进不良帅府,在武则天留下的那些刑具面前,没人能挺过一天。 李杰拍了拍高思纶的肩膀, “高将军,不知道这高家枪外传不?” 高思纶翻了翻白眼,“不知殿下与末将较力时用了几成力气。” “我说三分你信吗?” 高思继转头就走。 李杰叹了口气,果然越是出名的东西越难得到,人家家传的东西,就算是他这个亲王也不能轻易得到。 李儇最近迷上了当郎中,而且学的非常快,尤其是外科... 不少伤势稍轻的兵将都成了他的实践对象,在一群太医院太医的指导下,已经可以处理简单的缝合技巧。 堂堂天子亲自包扎伤口,这些兵将就算是疼得彻心通肺,依然深受皇恩浩荡。 在他们眼中,皇帝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也有像普通人一般的喜怒哀乐。 李杰饶有兴致地靠在门框上,但看到李儇将一名大腿受伤的小兵处理好伤口后, 这才道:“那个叫朱景龙的叛将招了,原来尚让带来三千掘子军分别在春明门,延兴门和南面某一处城外挖地道。” “某一处?” “就是某一处,这朱景龙也不知具体是哪里,十八里长的城墙啊,上哪找去!” “虚实并用,这是尚让用兵的一贯做法,也不算奇怪,只能每隔一段距离在地下埋上大瓮,时刻让人听声儿了。” 李儇虽然也粗通防守之策,但这种挖地道的特种兵本来就少见,只能被动应付。 他将手洗干净,眉头也皱了起来。 “城里的药物不够了,尤其是金疮药和麻酒。” 麻酒其实就是普通的酒水掺进麻椒汁水制成,起到消炎伤口和止痛的作用。 但因为唐时酿酒工艺还十分落后,酒精度太低,每处理一个人的伤口就要用掉几坛子,十分浪费,这才导致麻酒用量极其巨大。 李杰托着下巴想了想,就拿起一旁的纸笔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工艺图。 这是极其简单的草图,具体的他也记得不大清楚。 “五哥,你让工部的工匠照着上面的图做一套出来,然后收集一部分藏酒按照上面的步骤弄一次试试,若是没什么错,应该能做出代替麻酒的高度酒精来。” 李儇好奇地看着图纸, “酒精?” “嗯,酒之精华也,是卫王爷爷留下的,但必须保密,日后何愁国库不充盈...嘿嘿!” “行,我这就去找人,竹子咱可是有不少的!” 李儇不明白李杰笑中含义,拿着图纸就往外跑,却也不忘丢给他一封信。 “这是杨复光的飞鸽传书,你看看吧,到时候做个决断!” 诸道兵马招讨使杨复光? 李杰撮了撮冻得通红的双手,在这全是伤员病号的大房中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这才慢慢打开这位号称历史上最能打仗太监之人的信。 原来几个月前,杨复光兵败受伤之后,一直在徐州休养生息,并联络各地节度使以图复之。 直到他听闻本应驻守洛阳的尚让来到长安城下时,这才有信心重整旗鼓,打算抄了黄巢的后路。 信没写其他的,只有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已经切断了通往洛阳永济渠的漕运,黄巢水旱两路的粮道如今仅存其一! 这就意味着黄巢的几十万大军也要闹粮荒了! “蛇打七寸,这招用得妙好,果然是个有才的太监!” 李杰不由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也难怪今天李儇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这才是根源。 他骑着马,又贴着各处城墙的墙根儿转了一遍,督查水渠的挖掘进度。 已经过去几天了,一千农工同时作业的情况下,还是进度颇慢,只完成了八成。 另外又有不少农工在墙根挖出一个个深达三米的大坑,里面都安置了一口半米高的大瓮,这是监听掘子军挖地洞用的。 唐时的制作工艺还没有能力做出那种一米以上大水缸的能力,这些大瓮都征自百姓家中。 如今全城百姓越来越对守城抱有希望。 李杰这段时间收获了极大多数百姓的爱戴,声望刷刷地往上涨,逐步在城中树起了以他为中心的向心力。 而他却在军中与南北衙有了更高的声望,威势直逼曾经的田令孜。 宋文通对此有些担心。 他曾悄悄分析了一下, 天子占着民意,寿王却得了军心。 这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功高震主的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就算李儇不这么想,那些朝中大臣可就不一定了。 李杰抄着手不以为意,“文通兄考虑得甚是,不过,一旦击退黄巢大军,本王就将兵权悉数交出,当个闲散王爷也不错。” 宋文通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拉着太监杀手白横转头就走。 白横当初以血洗宫闱宦官出名,痛恨太监擅权的宋文通对此极为佩服,才不过几日,这两人居然成了不错的朋友。 他又去军器监转了一圈,看了看李儇为自己打造的那副铁甲的进度,一切全部督查完毕后,一头栽到城门楼中蒙头大睡。 对方的大营依然灯火通明。 黄巢一边往口中倒着美酒,一边拍打着桌面。 “漕运被夺,这该如何是好?都怪某攻城不利,将尚兄弟调了来,不然凭他杨复光的狗胆,怎么敢面对有你坐镇的洛阳!” 尚让却一脸平静, “黄王莫急,洛阳城池高大坚固,远非长安可比,我走时只带来这三千掘子军,留下的两万人马绝非杨复光说攻就攻下来的,何况有敬翔坐镇。” 黄巢一摊手,“洛阳虽然尚未丢失,但单凭旱路运送粮草,如何供应得起六十万人的吃喝?尚老弟,凭你的才智,区区一个长安还拿不下来?” 尚让一低头,“有道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如今长安人心尽归皇帝李儇,我们只需...但这有违某的本心。” 黄巢大手一挥,“什么本心不本心的,谁不明白,出了这关内道和河东几个地方,还有哪个地方节度使真心认他李家天下的?只要咱们攻进太极宫,夺了李家气运,皇帝谁还不能当当?” 他不等尚让说话,对一旁的皮日休道:“你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书信传入城中,让那人见机行事!” 皮日休低眉顺眼地答应了一声。 “老师决断果然,学生这就遵命去发!” 他一出大帐,就听到身后黄巢冷然的笑声... 第五十四章 喋血城头 http://.biquxs.info/

这一日,黄巢一改往日策略,不但进攻的更加猛烈,几乎出动了十万人,分别对春明门、延兴门附近城墙发动不计后果的猛攻。 而南城的明德门更是被重点照顾,除了留下拱卫中军大营的两万骑兵外,倾巢而出,唐军第一次三面同时被重兵围攻,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城破之危。 李杰带着那三千多国联军,犹如救火队一般,在城南和城东疲于奔命,瓮金锤早已被染成了黑红色。 “如此自杀似的进攻,更说明杨复光真的断了他们漕运,粮草告急之下,必然会引起军心不稳。” 宋文通一边在城墙上砍杀已经攻上来的贼兵,一边分析着。 “嗯,乱他军心我在行,可惜那铁喇叭没带在身旁。” 宋文通一刀将一人砍下墙去,嘿嘿直笑, “殿下,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就是心眼儿有点歪。” 一名头上裹着红巾的贼渠突然登上城墙,硕大的狼牙棒几乎所向披靡,短短一杯茶的时间,已经在那段城墙上占据了不小的一块阵地。 随着不断有人从那处城垛爬上来,唐军不断后退,已然有了极好的机会。 李杰听到不断有人在喊着“危,危!顶上去!”时,就已经发现距此不远的那段城墙危急, “我砸人的时候更有趣!” 说着,领着近百人就冲了过去。 这百人中,除了几十名他的亲卫外,剩下的都是体型极其健壮的老外,金发碧眼的波斯大食人,吐蕃人,甚至还有七八个昆仑奴,也就是非洲人。 而毫无例外的,这些人都是奴隶,却得到了李杰的亲口承诺, 敌退之时,就是你们剥离奴籍之日,他会亲自将那些攥在各自主人手中的奴籍文书买下来。 至于以后,也不勉强。 想当兵的就进他的亲卫队,成为扈从。 不想的,给足军资盘缠,愿意怎么生活都成。 这些人长居大唐,基本都会说雅言,如今得到了这位贵族老爷的承诺,几乎个个悍不畏死,唯李杰马首是瞻。 当他赶到这段城墙时,一名唐军的尸体迎面就飞了过来,却是被那名贼渠用狼牙棒砸飞的。 李杰低头看着脚下眼见不可能活着的唐军眼睛一红, “兄弟等等,看本王亲自为你报仇之后再走!” 说完,分开人群,瓮金锤划出两道虚影,这是他极为顺手的招式—“流星赶月”。 “呔,来将通名,本王锤下不砸无名之人!” 这贼渠刚刚炸飞一人,气焰正盛,突然见到一个紫衣少年抡锤而来,心中就是一突, “不好,居然在此遇到了这个家伙!” 他来不及答话,双手举起手中那只特大号的狼牙棒,扎起马步,就打算封住对方的攻击。 “当当”急促的两声! 第一声时,狼牙棒就被震得脱手。 而第二声却是另一只锤子直接砸在了尚未掉落的狼牙棒上。 贼渠口吐鲜血就倒飞了出去,胸口塌陷,棒上那凸出的半尺长铁钉直没前胸。 “寿王...老子...乃...” 话说一半, 人转眼就找阎王报到去了。 李杰回身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名唐兵,右手握拳放到左胸口处,“兄弟,本王说到做到,你安心上路吧!” 那唐兵挣扎着伸出手臂,对他挑起大拇指, “殿下,彩!” 头一歪,闭上了双眼。 这名贼渠的死和李杰的到来顿时镇住了这些占据城墙的贼兵,不由得蜷缩着围成了一个圆圈,做出防守的阵势。 铁锤是短兵器,虽然瓮金锤较之一般的锤子大出很多,锤柄也稍长。 但即使李杰仗着自己那两条过膝的手臂也远不如长枪大矛。 此时见己方兵卒围着对方圆阵诺诺不前,他随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长枪,用手掂了一下后,迅速抛出! “着!” 这一下的力度和速度几乎堪比床弩射出去的巨箭,眨眼就击穿了贼兵挡在身前的皮盾,并将四个人串到了一起。 众贼兵大惊失措,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接连又飞过几条长枪,十几人被串了糖葫芦。 如此,本就不稳的阵势立破,诸人一拥而上,转眼将这几十人砍成了肉酱。 宋文通用衣袖擦了擦横刀上的血渍,由衷说道:“殿下,你这身神力实在是令某羡慕。” 李杰却托着下巴愣着出神,喃喃着说道:“锤子还是有利于近身肉搏,得想着弄一柄够分量的长兵器了,但什么长兵器在分量合适的同时...还比较帅呢?” 少倾,他缓过神来,指着远处春明门一带的城墙惊道: “那一处城墙在冲车的不断冲撞下估计支撑不了多久,本部人马随我来!” 这一次大规模的攻城战不但进行了一天,就算在夜晚,贼兵也借着蒙蒙月色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尚让采取了车轮战的策略,十五万人分作三波不停进攻,单单是楼车云梯就打造了数百架。 七八处城墙被冲车撞塌,豁口处垒着数以千计双方士兵的尸体。 明德门的两座副门早就被拆得稀烂,若不是宋文通献计,用水和土石临时筑起一道小小的瓮城,这道长安最为高大的城门就破了。 直到拂晓,当李杰再也抬不起瓮金锤,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时,贼兵也终于放弃了这次超长时间的攻城战,任由后面的监军官连杀数百不肯上前的人,就是没人向城墙迈进一步。 尚让长叹一声,不得不在日出前收兵回营。 李杰拖着身子在城墙上巡视,看着健妇农工不断清理城上密布的尸体,寻找还没死的人。 是自己人,还没死的就抬走救治,贼人就毫不留情的补刀,然后将其身上的财物一扫而空。 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古代打仗可不单单为了那些军资粮食,搜刮战利品才是他们最大的财富来源。 当他回到自己那座已经被投石机砸出一个大洞的门楼时,在场的十六卫大将军几乎全都聚在了这里,而且李儇和一名模样极为俊俏的女子居然也在。 这女子眼泪哗哗直流,却不敢发出声响,显得楚楚可怜。 李杰认识,李儇几个老婆之一,王昭仪。 他心念直转,看着诸人问道:“难道是王大将军他?” 他在日间就曾听闻右监门卫大将军王涛负伤,却无暇他想。 没想到居然阵亡了! 这位可是皇亲国戚的身份,算是李儇的大舅哥啊! 韩猛身上也有伤,神色戚戚, “王老弟本来伤得不重,却在抬往救治的途中被人暗箭之中脖颈,这才...” 李儇“啪”地一拍案几,恨恨然地问人群中的秦若水, “你这不良帅是不是当到头了!?” 第五十五章 后院起火,水淹掘子军 http://.biquxs.info/

也难怪李儇生气。 自昨日开始,户部仓官冯仑,兵部的库部主事,甲库令使,工部给事中绍可,还有十六卫中七名校尉,一名都尉都在各处被人暗杀。 工部员外郎,那位负责挖水渠的赵建人比较机灵,也差点被不知哪里飞来的冷箭射中,吓得不轻。 这次更严重,直接将一个三品大将军暗杀了! 为此,秦若水的三百不良人几乎将长安翻了一个遍,却连人影都摸不到。 裴澈看到秦若水满脸赤红地跪在当中,马上走出来劝道: “陛下,秦帅虽然办事不利,但敌暗我明,长安如此之大,仅仅一天难有成效也是情理当中。” 他偷偷看了看李杰,给了他一个眼色, 李杰琢磨了一下,这也难怪,长安一百零八坊,每一个都赶上后世的一个中型小区了,又没什么监控,秦若水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这么快抓到人? “陛下,臣弟以为,这些官吏将校突然遭到暗算,自然是黄巢指使的,但以不良人置备长安消息的能力都查不出蛛丝马迹,会不会有地位颇高之人为其所用,那些勋贵的府邸可曾搜索?” 这一句是问秦若水的。 秦若水马上回道:“殿下,这自然也在臣的考量之中,除了十几座国公府和十六王宅之外,也就太极宫和大明宫了,但...” 李儇听到这里,马上摆了摆手, 这段时间,这些勋贵们被他兄弟二人又是敲打,又是捋羊毛,其中自然有人怀恨在心。 可他还是不能相信有人敢放弃几百年扎根在大唐的根基,转头示好黄巢。 没人愿意将几代人苦心经营的家族随随便便当作筹码压上去,就如同他也不敢将李家筹码全部压长安这场保卫战上一样。 “秦若水,朕给你一道旨意,可暗中潜入这十几家之中,在掌握不可辩驳的证据后即刻捉拿,遇不从者,你有先斩后奏之权!” 当秦若水领命离开之后,南北衙各卫的参军录事一一向李儇禀奏了这一日一夜的战损。 李杰好不容易凑齐的七万大军,仅仅这一次就伤亡一万五千余人,直接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狗屁的攻十守一!” 他大为心痛,在接触的历史战例中,尤其是古代,一次双方伤亡如此之多也是屈指可数。 黄巢一方具体死了多少人他不知道,但退兵之时他可留意着呢,最多也就死伤四五万人而已。 裴澈和王徽见他发怒,只能不断摇头,倒是崔沆劝了几句, “殿下,这个伤亡已经算是可以接受的了,毕竟咱们这几万人马大都是新军,作战经验远不如贼兵,但经此一役,经历了生死,再加上您提出“老带新”的法子,他日不可限量啊!” 李杰苦笑一声,也没答话。 他日, 黄巢如果照着这个规模再来一次,哪里还有什么他日? 李儇也紧着眉头,这些死伤士兵还有很多是他亲手包扎伤口的。 没承想,这些带着轻伤再次拿起兵器作战的人永远躺在了冰冷的城墙上。 “传旨各部,军中伤者需精心医治,阵亡将士的抚恤一个大子儿都不许少,如有贪挪之人交大理寺问审,按律严惩!” 他随手拍了拍身边王昭仪的手背,刚要起身离开,就看到一人突然闯了进来。 “殿下,找到了!”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门口的千牛卫按倒在地, “什么人,胆敢冲撞圣驾,莫非是刺客?” “错了,错了,臣是赵建啊,工部员外郎,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赵建刚刚只顾着跑来见李杰,完全没想到这个小城楼中不但各卫大将军齐聚,连李儇和两位宰丞都在。 李儇认识他,昨天此人还差一点被人当靶子呢! 见他一脸惊喜的模样很是好奇, “起来吧,何事让你如此失态?” 赵建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杰,这才躬身道:“回禀陛下,奉寿王殿下手令,臣一直督造城防水渠之责...” 李杰打断他的话, “什么事快说,谁都知道你在干什么差事!” “是,今早战事刚毕,臣就想着一鼓作气地将全城水渠打通,就在引水勘探水渠吃水进度时,突然发现有两处渗水极为严重。 长安土壤以沙土为主,虽然渗水较之他地快,但这么快就渗下去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李杰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是说尚让掘子军挖地道的位置已经确定了?” “不错,就在春明门和延兴门附近,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工具,那些埋下的大瓮根本就听不到声响,而且,既然渗水成那般模样,他们定然已经将地道挖进了城墙之内!” 李杰眼神雪亮,自语道: “三处已经确定了两处,与那朱景龙所说一致,第三处虽然尚不知在哪里,但最终都是要挖到城中的!” 他转身对李儇施礼, “陛下,臣弟请再调一千农工加紧挖掘水渠,力求在今晚夜黑之前将所有工程完成,若不出意外,今夜就是尚让借助地道入城的最好时机,也是我们一举将之击杀的最佳机会!” 李儇一扫之前忧郁之色,一拍案几, “准了,朕要亲眼看到水淹掘子军的盛况,出出心中这口恶气,告慰阵亡将士之灵!” ... 李杰侧卧在软塌之上,嘴角儿流出一丝唾液,笑眯眯的。 难得睡上一个好觉,甚至在梦中,那个追了三年的女同学已经牵着他的手一起走进了民政局,银铃般的笑声在办事大厅回荡着。 美得很。 傍晚时分,那一条他心心念念,环绕整座长安城的水渠终于完成,稍微引水试过之后,马上就将第三处地道的位置确定了下来。 谁都不曾想到,尚让居然选择在长安水域最为丰富的芙蓉苑一侧,就不怕那些掘子军一不小心挖穿湖底,全军覆没。 但李杰也没让他失望,当最终确定三处地道路线位置后,一声令下,近千人一起抡圆了手中木锹铁镐,在地道上方挖了一个深达四米的大坑! 紧接着,在李儇亲自坐镇督战的情况下,海量的渠水全部涌进这三个大坑中。 坑底在水重力的强压下,马上坍塌了下去,地道中无数准备破土而出的贼兵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活活淹死。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看似平静的水坑上还不断浮上来淹死贼兵那泡得发白的尸体,场面极为诡异。 这一下,不但淹死了那三千掘子军,还顺带淹死了五千准备偷袭的步卒,“四绝十六猛”中的猛将耶律洪芳同样憋屈的死在了地道之中,心疼的黄巢几乎吐血,城府极佳的尚让终于摔了杯子。 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的李杰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甚至还做了一个美梦,那个他暗恋不已的女同学终于拐进了民政局大厅。 突然,大厅燃起熊熊大火,他眼睁睁看着手中的那张大红结婚证变成飞灰。 “走水了!” 一阵嘈杂声将他惊醒,马上坐了起来。 白横连门都没敲,一下闯了进来,满脸惊容, “殿下,大事不好,城中三处粮仓全部被人点燃了!” 李杰听完眼前就是一黑, “尚让,你行!” 第五十六章 抓住寿王,开城门迎接黄王! http://.biquxs.info/

拂晓。 长安城的大通、崇贤和城东的道政坊火光冲天,数以百计的粮仓被大火焚烧着。 无数人从梦中惊醒,百姓们得知是粮仓失火后,无不哭天抢地,满脸绝望。 全城一片慌乱。 城外。 黄巢站在大营的箭楼之上,看着城中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的火光“哈哈”大笑。 “尚兄弟,杨复光断我漕运,我就烧李儇的粮仓,这一局算是平手,不知你后续的计划如何?” “自是先乱他民心,再乱其军心,想来天明时分就会有消息传回大营。” 尚让看着城中,脸上有些阴沉。 他对黄巢有些不满。 日前那枚潜伏在城中的棋子突然传出书信,献上了一个毒计。 随着朱景龙被擒,掘子军的存在就已经不是秘密。 这人的计划就是故意露出破绽,牺牲掉这三千人,以暂时麻痹李杰等人,令其放松警惕,随后就是借机纵火烧粮,动摇唐军军心。 原本牺牲这些掘子军,尚让就有些犹豫,毕竟这是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特殊兵种,一旦死绝了,日后想要再组建非常难。 可黄巢看到这条计策后,不但马上定下此计,还发扬光大了。 进一步证实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也让尚让感到心凉。 漕运被断,军中粮草吃紧,人心有了浮动。 除了攻城不利之外,这是目前贼军最为糟糕的问题,军中马上断粮的谣言根本就止不住。 而变动就是,除了中军大营的五万兵马和那两万骑兵之外,整整二十四万可用之兵全部投入战场,以车轮战的法子日夜攻城。 若是一举攻破长安,自然最好,皆大欢喜。 但如果没攻下来,一则可进一步蚕食唐军有限兵力,拖垮他们的意志。 二则就阴狠了。 那就是同时也消耗本部的人口,让吃军粮的人减少几万以上,用来缓解粮草的压力。 吃饭的人少了,自然就能省下粮食了。 他定的目标是最少要有四万人死在战场上,也是皮日休精心计算出来的人数。 所以,当估摸着已经死伤到这个数目之后,黄巢马上就选择退兵,令牙将耶律洪芳带着本部人马钻入地道之中,伺机而动。 那三处地道被发现了,也就不过再损失掉五千人而已。 可若是城中之人没有发现,五千兵将再加上三千掘子军,足够将长安城内搅得天翻地覆了。 整套计策说起来很复杂,但无非就是疲兵之计加上叫骄兵之计,然后伺机焚烧城中粮仓而已。 唐军领导层果然中计,当击退这次大规模攻城和水淹掘子军两场大胜之后,李杰选择回去补觉。 而李儇则下旨,赐下本就库存不多的美酒,全军庆贺。 早已不知酒味的唐军果然喝得酩酊大醉,这才让城中之人得了机会,潜入粮仓烧粮。 黄巢看到尚让似乎有心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奇克正也是兵法之道,尚兄弟莫要有妇人之心。” 尚让叹了口气,只得躬身施礼, “是某心软了,如今城中大乱,但我方兵将也是疲惫不堪,不能再战,白白浪费了此大好机会。” 黄巢点了点头,这也是无奈的地方,他可不愿意将自己的五万人送到城墙下当炮灰,那是用于野战的精锐,也是他立足的根本。 退一万步说, 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了,只要这支精锐还在手中,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尚让自然明白他的打算,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就下了箭楼。 黄巢在上面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眯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尚兄弟啊,你和王仙芝太像,这样终归难成大事!” 然后又将目光投到长安方向, 冷笑了一声:“城中之人的心思也是不小,居然反过来想拿某为棋子,真是痴心妄想!” 李杰赶到大通坊的时候,已经有人抬来城墙上的汲水车,在农工和兵校的操作下灭火。 但这火明显还被人提前浇上了不少火油,眼见着一座座粮仓坍塌倒下。 “那个左监门卫大将军呢?” 他拉住一名拎着木桶灭火的兵卒问道。 “回殿下,赵将军他...他已经自尽了!” 李杰一把将这兵卒推开,恨恨道:“倒是便宜了你!” 面对熊熊大火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躲在远处干着急。 好在当初将这三个坊市作为储存粮草,完全是因为这几个地方附近就是城中原来的永安渠和清明渠,城东的那处则有龙首渠的被引进长安。 这么做就是为了一旦意外失火,可以就近取水灭火。 所有都本着能抢回一点是一点的心理积极灭火,脸上全是焦急之色。 李杰站在最外围,同样一脸无奈。 他刚刚在赶来的路上就想明白了黄巢或者尚让的策略,直呼其泯灭人性。 两军交战死人正常不过,但为了节省粮食故意让麾下送死就真的操蛋了。 一切都是为了粮食! 百姓们都站在最外围,也有人打算冲进去帮忙,但现在军中对城中奸细风声鹤唳,不敢再随意放人进去帮忙。 为此,有很多人表示极为不满,抱怨“军管”这一临时应急诏书来。 “哼,当初如果陛下不是听信寿王建议,通行这个什么军管,大家就不用把粮食都上交粮仓统一发放,最少吾等家中还有少量存粮,如今付之一炬,寿王罪责难逃!” “不错,吃个饭还要排队,而且天天稀粥酱菜,老子拉泡屎都是稀的,日婆娘都没啥子力气!” “这可如何是好?四处粮仓仅剩户部那一处,这还能吃上几日?吾等难道要饿死在城中吗?” 李杰听在耳中,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却又无可奈何。 他刚想回身安抚这些百姓,一个声音却从人群中发了出来。 “诸位相邻,还有左监门卫的将军们,不如咱们抓住寿王,再伺机劫持陛下,将他们一同送给黄巢,这样才有活命的希望啊!” “对,抓住寿王,开城门迎接黄王!” 这突兀的声音离开引起不少百姓的回应,甚至开始一步步向着被亲卫护在其中的李家逼近。 李杰冷眼看着这些人,心中自嘲地一笑。 这就是自己要守护的百姓吗? 你们的善良朴实都被狗吃了? 这些百姓见李杰默不出声,也不下令镇压,胆子更大了,一拥而上,死死地将李杰和身边几十亲卫围住,开始动手抢夺亲卫们的兵器。 “你们要造反吗?” 左监门卫的一名将军暂时取代了死去上级的位置,一看这情景吓得汗都流下来了,赶紧大声喝止,监门卫的兵器也指向了这些要动手劫持李杰的百姓。 白横紧紧将李杰护在身后,横刀已经出鞘,眼睛突然变成血红色。 谁说太监杀手只杀太监的? 任何对李杰不利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子砍下去。 坊间一片大乱。 一场冲突似乎不可避免地即将发生。 而这时,李杰身上的毛孔突然紧缩,汗毛根根直立了起来。 几乎于此同时,三道寒芒在黎明前最后一丝夜色的掩护下,直奔他所处之地射来! 叮! 随之就是“噗,噗”两声。 自从城中发生十几起暗杀之后,白横就一刻没有离开李杰半步。 他知道这位主子虽然力大无穷,但实际上武艺稀松平常,正面硬怼可能无人是他对手,但面对这种暗箭伤人的阴损招数,只怕时刻都会丧命。 所以,当李杰余光看到这三点寒芒之时,他马上就听到暗器破空的声响,本能地举刀就挡,同时想转身将李杰压在身下。 “殿下小心,有暗青子!” 一刀荡开一直看着像是匕首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 面对另一柄却没时间收刀,他用自己胳膊一横,那暗器一下就插中右臂。 而似乎第三只才是真正的毒蛇,精准地穿过百姓和亲卫之间的缝隙,一下就钻了进来! "噗!" 一声闷响,这柄暗器正中李杰胸口,李杰大叫一声,一捂胸口就倒了下去。 “任务完成,扯呼!” 随着一声发音极为别扭的大唐雅言,几道身影从百姓群中冲出,身法极快地消失在一处街角,所有人居然都没来得及反应。 “寿王遇刺!” “寿王遇刺!” 那名监门卫将军大惊失色,实在想不到勇猛无敌的寿王居然死在了暗杀之人手中。 “啊?” “寿王死了?” 原本还还喊着要强行扣下李杰送给黄巢的百姓们全都愣住了,而转瞬之后,一哄而散,只祈祷天色未亮,没人看清他们的脸。 ...... 黄巢昨夜在箭楼上吹了一宿的北风,看到长安城中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熄灭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大帐。 补了一个舒心觉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在他帐前转了许久的皮日休和张归霸马上急着求见,一个一脸喜色,一个却有些纠结。 “尔等何事,可是城中传来消息?” 黄巢一边把熊皮大氅披到身上,一边喝着热茶。 皮日休在袖口中拿出一张小纸条,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 “成了,那人传来消息,今晨寿王李杰被暗器正中胸窝,绝无生理,李儇已经赶到寿王府不久,传旨全军缟素!” 黄巢一拍大腿, “除了此人,算是给吾爱婿柴存报了仇,此举不但重击唐军军心,加上他们粮草被毁,民意也是慌乱不堪...” 他琢磨了一下,一挥手, “传令全军造饭,午时之后点兵,吾亲自去城下喊话!” 李杰的死讯很快传遍贼兵军营,所有亲眼见过他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人以绝霸无敌的神力压得黄巢近百员大将不敢与之相遇,实在是令这些将军们汗颜。 如今此人一死,唐军必然士气低落,是绝佳一鼓作气攻下长安的时机。 想着全天下最为富裕的城池即将落进手中,在这些人的心中,那是一座铺满了黄金美玉的地方,财富俯首可拾。 所以,这顿午饭吃得极为畅快,前日还因死伤几万同袍的低落心理一扫而空,处处充斥着讨论如何劫掠长安的话题。 尚让没有出现在黄巢的队伍之中,说是早上偶感风寒,正在吃药将养身体。 张归霸是唯一因没能与李杰较量而感到失望的大将。 在他眼中,虽然李杰力气极大,武艺却是稀松平常,只要自己注意一下,定然可用掌中独脚娃娃槊击败这个寿王,功成名就。 饭后,黄巢特意将压箱底儿的五万精兵带了出去,另外两万骑兵全都扛着绘着各种鸟兽禽兽的旗子充当啦啦大队,昂首阔步地直奔明德门。 然而,当大军行到城下不远处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第五十七章 这是李杰死后留下来的玩意? http://.biquxs.info/

唐军威望如日中天的寿王已死,加之城中粮仓大半被烧,这在黄巢看来已经是给了对手致命一击。 如此看来,损失了近五万大军得到的成果已经极为显著。 他就想趁着唐军全军士气低迷,己方士气高涨之时再次劝降,毕竟对方基本已无多少再战之力。 可当他逐渐接近城墙,看着满城唐军头系白绫,城头竖起几十面白色旗子,所有人一派萧杀之气时,还是吃了一惊。 “根据探报,这寿王不过是在半月前接得兵权,以往并无与南北衙亲近的迹象,怎么会变成了这般?” 两军交战夺其帅,这自然可极大的打击军心,往往起到因此全军溃败的效果。 但兵法中对此也有一个特例,那就是主将在军中具有极大的威望,可令所有人誓死相随,哀兵之军不可夺! 人若是真的抛弃一切,连死都不怕,那等战力是极其可怕的。 黄巢站在楼车上默默不语,一时却没了主意。 他本来打了一肚子腹稿的劝降言辞居然说不出去了。 这说了无异于在对方早已燃起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绝对是起反作用的。 此时城墙再起变化,一名身穿黄金甲胄,手中同样握着一杆金色马槊的少年在诸多武将的簇拥下走到城垛上。 “来者可是黄巢老贼?你以龌龊的伎俩不断暗杀朝中文武,昨夜居然还杀了朕的爱弟寿王李杰,好得很啊!” 李儇左臂上同样绑着一条白色丝绸,手中马槊直指黄巢的楼车。 “这就是当今天子李儇吗?” 李儇突然不顾危险站到了城头上,不但黄巢仔细地打量很久,手下那些兵将更是眼睛闪亮,露出极其好奇的目光。 “原来大唐皇帝年纪这么小啊,我还以为是个白胡子老头呢!” “他的盔甲是金子打造的吗,这得用了多少金子啊!” “果然威风得很,难怪黄王也想...” “坐拥天下钱财土地,打造个黄金盔甲算什么,咱要是当了皇帝,兜裆布都用金子来做!” “哈哈,老哥,你也不怕小兄弟有意见!” 一时间,黄巢的人马议论纷纷,毕竟皇帝这个词在这些曾经土里刨石的农民太过遥远,如今亲眼见到了,自是极为好奇。 “肃静!” 黄巢大喝了一声,随后转头看着李儇施了一礼, “陛下,两军交战,正奇之策自古都是兵家常用的法子,斩敌主将以溃彼之军心,何谈龌龊一说?” 他如今虽然自称黄王,打的旗号也类似“清君侧”,如今都打到了长安天子脚下,却从不承认自己是贼。 所以,即便心中不屑,但礼数做得很足。 而李儇当初一听到黄巢攻破潼关而来,吓得差点当场哭了,但随之李杰不断表现出的惊人之举,逐渐找回了作为一名帝王的本心,如今看黄巢也是极为鄙视。 “巧舌如簧!” 李儇冷哼了一声,拿起李杰留下的那只大号铁皮喇叭,对着城上所有兵将喊道:“黄贼以为杀了朕的七弟就可动尔等死战之心,你们认为是吗?” “不,吾等深受陛下与寿王之恩,必死守长安,为殿下报仇!” 城墙上空传来震天呐喊,所有兵将手中挥动着兵器旌旗,脸上露出坚毅之色,似乎要通过大叫才能抒发出心中的决心。 李杰又道: “很好,寿王为了守护长安城中百姓依然殉国,但朕这个兄弟还在,自今日起,朕就坐镇在城楼之中,与尔等同吃同住,与长安共存亡!” “吾等愿与陛下同吃同住,与长安共存亡!”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突然有人唱起了《秦王破阵乐》的大唐战歌, 李儇一挥手中马槊,神色激昂地跟着唱了起来。 “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黄巢盯着李儇不发一言,脸上阴晴不定,迟迟不肯下达攻城的命令。 倒是站在身旁的孟楷极为果断,一挥手中黑色认旗, “各位将军和兄弟们,莫要被这小皇帝的言语吓到,如今长安粮草被毁,他们已是强弩之末,黄王之令不会更改,城破之后,三日劫掠,擂鼓!” 他心知两军交战勇者胜,己方本来士气就极为高涨,若是黄巢不战而退,绝对是战场大忌,甚至会影响到以后的士气。 张归霸依然骚包的背着那三杆认旗,纵马掠过阵前, “黄王令,城破后三日劫掠,长安满城的黄金珠玉任尔等取之啊!” ... 这一阵鼓舞,原本有些震慑于唐军的贼兵马上就将之丢到脑后,满脑子都是黄金遍地的长安城。 “冲啊,封侯拜将,美人钱财就在眼前!” “吼!” 数十台抛石机开始填装石块,云梯又一次被推到阵前,近万支弓弩遥指长安城头,只等黄巢一声令下。 黄巢见此突然“哈哈”大笑。 什么哀兵必胜? 狗屁! 在权贵美人面前,一切都是浮云而已。 他一把接过自己的黑色认旗,用力地挥动了几下。 “本王言之有信,巢愿予尔等富贵!” “谢黄王赏!” 随着黄巢的大旗往下一落,十几万大军裹挟着各种攻城器械,如同狼群一般卷起漫天尘土,转瞬间席卷而至! 抛石机不断将无数大小各异的石块散满城墙上空,城上数百名千牛卫举着高达两米多的沉重铁盾牢牢护住李儇所在之处。 城上树起密密麻麻的籍幕,阻挡着乱石落下的力度,却依然有人被砸得血肉模糊,惨叫不已。 李儇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敌人攻城,心神难免被这极为震撼的一幕所夺。 这是任何一个初临战场之人的自然反应,观看过不少影视剧攻城战的李杰也曾激动得差点心脏骤停。 一刻钟后,抛石机这道战前小菜停止了攻击,贼兵的弓箭手又举起了弓弩,准备开始下一轮的仰射。 这种仰射虽然舍去了一部分箭矢的威力,却可以躲开城上居高临下唐军箭手的射程之外,安逸还没多少危险。 但李儇拨开身边的铁盾,遥望这些弓箭手后,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一摆赭黄色代表天子的龙旗, “卫王弩准备!” 城垛后近千神策军一同弯腰,再起身时,每人手中都端着一架对所有人来说都新奇的弩弓来。 这弩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用坚韧的山桑木为弩臂,又用坚实的檀木作弩身,麻为弦,轻巧坚劲。 而且它的箭匣和扣机都是用精钢打造,极其的结实耐用。 一阵此起彼伏的上弦声后,三棱破甲的箭尖一同指向了远在三百步之外的贼军弓弩手。 黄巢等人离得远,根本就看不清对方举着什么玩意儿,但想到唐军可能是故伎重施,还玩烟wu弹干扰视线的把戏后,也没太当回事。 “这不会又是那个李杰死后留下来的奇怪玩意吧?但如此距离,怕又是那些旁门左道不足一晒的东西!” 毕竟所谓的一箭之地最多也就一百二十步而已,只有笨重的床弩才能突破这个极限。 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方都下达了射箭的命令,进而在长安城外的上空出现了一个短暂而有趣的画面。 黄巢这方的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冲天而上,随后迅速下坠。 而唐军一方的箭道却是自上而下地形成一条直线,直奔城下那些贼军弓箭手。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战场中间,就会发现两拨方向不同的箭矢轨迹形成了一个弓形。 唐军为弓弦,贼军为弓臂! 既然是同时放箭,这种迹象已经十分明了地说明谁是第一个中箭者了。 “一百八十步之外的直射,没了李杰,这些唐军果然都乱了阵脚!” 这个想法只在黄巢等人的脑中停留了不足半秒,现实直接打了他们的脸... 第五十八章 报仇这事,亲自动手才过瘾! http://.biquxs.info/

无数弩箭如同一股势不可当的金属风暴,在贼军弓箭手愕然的神情下击穿他们身上薄薄的皮甲,甚至贯穿了最前几排人的身体,在人群中爆出一股鲜红色的血雾。 而不少跟在这些弓箭手身后观战的步卒同样有人吃了锅烙,就算机灵的人撑起了皮盾木盾,也一样不能阻止这神秘弩箭恐怖的穿透力,纷纷哀嚎着倒在地上,不久就没了气息。 仅仅一轮的千人齐射,在如此之远的距离,一千支箭就带走了数百人的生命,不但黄巢等人惊得不能说出话来,就算早知这弩威力惊人的李儇等人也是瞠目结舌。 “果然是卫王爷爷传下来的神器,仙人啊!” 唐军架起盾牌抵挡着那些已经落下的箭羽,也出现了不少伤亡,几十人被农工抬了下去。 相比之下,损失就小得非常有限。 看着对方还在茫然之中,知道机不可失,李儇马上又一挥动金龙皇旗, “全体都有,抬三十度角,预备...射!” 当这一千支弩箭又带走数百贼兵之后,后者终于反应了过来, “轰”的一声,全部都往回跑。 甚至有人边跑还边喊:“唐军有神人庇护,赐下了法宝,大家不要送死啊,赶紧...” “噗” 张归霸严守自己监军官的职责,独脚娃娃槊一下就将这个扰乱军心家伙砸成肉饼, “胆敢怯战后退者,此人就是榜样!” “当”的一声, 一支弩箭射中他的肩甲,令他身体微微一晃。 可惜距离太远,这一箭并没有破开他的甲胄,只留下一道印子。 不过,还是把张归霸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悄咪咪地往后退了几十步,这才把一颗心放下来。 “此等神器究竟是何人所造,怎么直到今日才拿出来?” 他可不信是什么仙人所赐,但还是心惊不已。 但已经挡不住贼兵退缩的局面,只好也跟着一起退到了弩箭再也不能达到的射程之外。 唐军见此,大声喝道:“大唐必胜,神佑大唐!” 他们一样被这种弩箭的威力震撼得不轻。 黄巢从楼车上下来,手里端详着一根弩箭,一阵皱眉。 “孟老弟,这东西可在三百步外直透皮盾皮甲,二百步之内铁甲都能射穿,你可有良策应对?” 孟楷沉吟了一下,看了看远处的城墙, “此时不是退兵之时,可集中所有云旝(抛石机)攻击城池的一个地方,最好能砸塌一个缺口。 这弩箭虽然厉害,却也不是真的无物不穿,咱们不是还有一百多架弃用的螭蟆车吗?全部都是整棵的巨木打造,采取之前填城壕的策略,将人护送到城下,集中攻打那处缺口。 何况这种弩箭打造独特,数量必然不多,估计每人最多十支,稍一消耗,危险自然解除。” 黄巢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 ...... 当数百架比翻斗卡车还要大上一倍的螭蟆车出现在李儇等人的视野中时,宋文通吧嗒了一下嘴。 “此车一出,卫王弩威力大减,对方有个不错的军师啊,不会是尚让的主意吧?” 鲁季平抽出腰中那柄精美的横刀,瞪着一双大眼, “某真想带领一队人马出去冲杀一番,若是能砍了尚让那厮,也算给殿下报了一刀之仇!” 宋文通抱着肩膀一笑, “殿下说了,报仇这事,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过瘾!” 当然,这句话说得很轻,只有李儇鲁季平和张直方少数几个人能听到。 半个时辰后,贼兵终于跨过城壕,将云梯楼车和攻城梯架到了城墙之上,将长安城头再一次变成了一个修罗场,绞肉机。 李儇虽然站在城头,却被千牛卫保护得风雨不透,想要亲自杀几个爬上城墙的家伙都没机会。 他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沉的太阳,再一次挥动自己的龙纹认旗, “时辰已到,上水车!” 城内紧靠女墙下的农工一听到皇帝下了令,马上将一座座比城墙还要高出几丈,甚至最前端都已经探出城外的汲水车推到墙下。 而汲水车的末端全部探入已经挖好的环城水渠之中,十几个人一起踩着踏板,渠中的水就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城池之上,像瀑布似的浇到了城下贼兵的脑袋上。 在往日,这些贼兵享受的都是热水澡,能把人烫的皮开肉绽。 但因为是现烧现浇,效率不高,往往浇了一会就不了了之。 这种虽然痛苦,但贼兵即使最后被烫死,数量也不多。 他们最痛恨的是唐军浇下来的爆热金汁,这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最先想到的,简直就是魔法和心理的双重打击。 暴热金汁就是指将人的排泄物被集中到一起,然后架到大瓮煮沸再倒下去,那味道简直绝了。 所谓“固若金汤”,这其实是一个很有味道的成语... 反正李杰在带领三千多国联军各处支援时,一旦得此处正在进行金汁退敌,他马上也跟着跑开,去支援别的地方去了。 如今长安的城墙下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粪池,也就是因为是冬天,如果是夏天再沤上几天,李杰感觉可以卖肥料赚点小钱了。 而那些侥幸没有被浇到的贼军,在踩着这些黄白之物侥幸爬上了城头,往往比别人死得慢上那么一时半会儿,唐军就算是割耳朵领军功,他们都排在最后一批。 这一次,贼兵发现对方居然只是浇下来冷水,相比之下,居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虽然最后就算不死地安全回营,顶多得个风寒什么的,几大碗姜汤灌下去,又是一条好汉。 汲水车从开始运转就没停下来,逐渐在城墙上凝结出一溜儿冰面,城角开始出现了小小的冰坡。 但没人去注意这些,甚至有人不幸从云梯或者攻城梯掉下来时,还因为这道冰坡避免了被摔死的结局。 ...... 李儇终于抓住一个机会,用手中那柄极其骚包,用金水镀了十几遍的马槊捅死了一名贼兵,心情有兴奋又是忐忑。 毕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难免的。 他一边注意观察各处城墙的情况,一边却有些焦虑地看着极远处黄巢的中军大营, “这已经快要傍晚了,怎么还没动静?” 第五十九章 某来会会此人! http://.biquxs.info/

尚让其实没病。 之所以没有前往阵前观战,是因为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太多了。 尤其是今天,黄巢采取了极为正规的攻城策略,打算以硬碰硬的方式一举击溃唐军最后的坚守。 而且,他本就秉承“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军事思想,这种死磕的打法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循规蹈矩,基本没太多谋略层面的问题,有一个孟楷已经足够了。 他正侧卧在床榻上看书。 看的不是什么兵书战策,而是一部名为《大唐通鉴纪事》。 这本书在目前流传不高,乃是代宗时期久居长安一名屡试不第的人撰写,内容极为丰富,里面有诸多记载唐各代帝王的描写。 当然,这部分大都是赞誉之词,毕竟“天可汗”这个尊号在唐代宗之时还是被周边各国承认的。 第一位,高祖太祖皇帝。 虽然后世因李世民的光芒太过耀眼,显得此人平常了一些。 但细细想来,历代王朝的开国君主哪一位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而且此人的武力值怕也是之后所有皇帝中最高的,尤其是一张雕弓曾威震西北边关。 看到这里,尚让用手抚摸着立在床头的一张漆黑色大弓,却正是从前神策军步马都统蔡含全缴获而来,李儇钦赐的那具宝弓。 当黄巢将此弓赠与他时,他一眼就认出正是李渊的那张“黑曜定军弓”! 而对于李世民... 如尚让这般极其重视亲情之人来说,再高的文治武功也抵不过那次“玄武门”之变。 “若是某,宁愿放弃到手的权力隐居塞外,也不会对亲人举起屠刀!” 他很清楚皇族为了那把椅子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站在李世民的角度上讲,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争。 但就是极其反感这种做法。 挨着页将书翻下去,李治,武则天,中宗,睿宗... 他把目光停在玄宗李隆基的这一段上。 这是全书除李世民之外着笔最多的一位帝王,前半生无比辉煌绚丽,后半生却潦草得作者都讳莫如深,显然不想因此惹上麻烦。 “宦官之弊,军镇之乱,至此始尔!” 他感叹了一句,马上就想到了黄巢。 他与黄巢对大唐的态度本就有所不同。 黄巢一路攻城掠地,野心也在不断放大,从原本讨得一个九品校尉到与朝堂分庭抗礼的洛阳王,几乎每日都变化着。 如今,已经有了改朝换代的心思,亲手将大唐皇帝赶下龙椅,自己称孤道寡。 可尚让不同。 他认为皇权之所以旁落,乃是受了安史之乱以及之后几代帝王受制于宦官擅权所致,大唐在百姓中还是人心所向的。 几百年的正统皇权龙气,不可能因为自己这些人偶然一口气就可以吹散的。 “清君侧”这句口号是他让黄巢喊出去的,也代表着自己的意愿。 这样,出师有名,不至于自己在千百年之后还要遭后人唾骂。 可惜,这句话对黄巢来说不过真的就是一句口号而已,他不但要清君侧,还打算连皇帝一起清除掉。 后面的内容尚让再也看不下去,除了有着“小太宗”之称的代宗甚为惋惜外,至于代宗之后,就只能呵呵了。 手里拎着那张“黑耀定军弓”,披上大氅走到帐外,看了看周围稀稀落落的将卒就皱了下眉。 好大喜功的黄巢连自己的五万精锐都带走了,可以说中军大营的防御已经降到了冰点,还好唐军采取了全力防守的策略,直到今日都没勇气袭营。 不然... 他抬头向西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太阳,正在盘算前方战局如何时,昏黄的太阳中似乎多了许多黑点,经验极其丰富的他马上就认出来, 这是箭雨! 其中一支箭正对着他飞速而来,耳中传来破空之声。 他用大弓对着这支箭一搭一绕,这支劲道甚强的箭矢居然老老实实地被他攥在掌中。 而另外数百支箭矢已然覆盖到整个中军营帐,几十人纷纷中箭伤亡。 随之,一队服饰花花绿绿极不统一,只在左臂上绑着一条白色锦缎的兵将骑着战马就出现在中军大帐的防御圈外。 尚让将手中大弓举起,搭上那支箭矢就射出一箭,一名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应声落马。 “唐军袭营!” 他的近卫大声示警,尚让却神色一凛, “这是李杰的三千泼水军!” 如今,这支活跃在长安城头的三千杂牌军用战力证明了他们的实力,他们出现在哪里,贼兵就知道李杰到了,即便是已经攻上了城墙,也会乖乖地再跑下去,暂避其锋芒。 因为李杰曾开玩笑地形容自己就像拿着木盆各处泼水救火的王爷,“泼水军”的名号也就在两军中流传了起来。 “难道是为李杰报仇而来?” 他正在分析战况,一名牙将已经带着一千人马紧紧堵在大营辕门内,开始抵御来袭的唐军。 这名牙将估计也是有着名号之辈,手中一杆大刀左劈右砍,唐军被堵在窄小的辕门外一时冲不过来。 尚让也没看清此人面目,一名近卫已经将他的战马牵了过来, “将军莫要担心,敌军约有三千人,而黄王留在大营的守军却有一万之众,对方没有选择在入夜来袭,怕也是没了寿王的指挥,成了乌合之众。” 尚让虽然一边上马,一边却并不认同这人的看法。 可以说,这“泼水军”选择了一个极佳的机会进行奇袭。 尤其是中军大帐紧邻着粮草大营,此番唐军奔袭而来,目的已经不言自明。 此时黄巢大军攻城已到精疲力竭之时,战力大损。 即便是及时回援并形成包围,也很可能被这支养精蓄锐多时的部队轻易凿开,从容离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令其心神有些不宁。 而仅仅就是在他没留意辕门的时候, “泼水军”突然向两侧一分,一名身穿黑盔黑甲,带着面甲的唐军将领飞驰而来,手中一杆黑色铁枪一下就将那牙将的大刀挑飞,随后一轮枪杆,这牙将胸骨粉碎,落马身亡。 尚让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眼睛一亮, “好大的力气,李杰已死,唐军何时又出了这般人物?” 他转头吩咐了一声, “吹号示警黄王,某来会会此人!” 第六十章 跑吧,不丢人 http://.biquxs.info/

尚让见这黑甲将军一槊砸死牙将,把马槊当棍子用,一顿横扫就将手中辕门内的兵卒杀了四散奔逃,心中着实惊叹了一下。 “看力气,只怕与号称力绝的邓天王不相上下,这杆马槊最少也在六十斤之上!” 如今无论各地军镇还是中央禁军,能将一杆三十斤马槊挥动随意的也是少数,那个号称宫禁第一金吾卫将军蒙石虎的马槊也不过二十多斤而已,就已经称冠北衙。 看到对方已经冲破辕门,直接杀到大帐之前的空地时,他一拍坐下战马,直奔这黑甲将军。 “来将通名,某乃尚让是也!” 这黑甲将军一看尚让冲了过来,马上伸手止住身后兵将进攻的步伐,自己一勒坐下黑马,缓缓走到他的面前,面甲后的眼睛看着尚让的兵器流露出一丝丝好奇。 尚让用的是一杆同样通体漆黑的双牙方天画戟,看那牙刃上隐隐浮现出来的暗红血渍,只怕死在这把兵器下的人不在少数。 历史上用这种本应是依仗礼仪的武器之人本就极少,出名的更是屈指可数。 就是三国骁勇第一的吕温侯,人家用的其实也是铁矛,“辕门射戟”那是演义中的故事而已。 而且这东西不但极为沉重,还非常的难练,具有刀、斧、锤、矛等用法,敢用这武器的,不是骚包的智障,就是真正的武艺超绝之人。 尚让纵横江南河北诸道,打得各个军镇的大将毫无还手之力,当然属于后者。 “力量加技术流人才啊,可得小心了!” 考虑到长途奔袭,为了减轻战马负重才从李儇的私人收藏品中选择了这杆马槊对付一下,兵器不趁手,枪法就更不用说了,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 看到尚让询问,他将马槊往马鞍桥上一横, “原来是尚将军,某寿王麾下参军录事,左千牛卫中郎将,太监杀手白横是也!死了不要忘记向阎王报上某的名号,省得当个糊涂鬼!”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泼水军”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错,就是咱的白大将军,太监杀手。尚让贼子,吾等特来为殿下报仇!” 这些人嘴里喊着报仇,却一点没有那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氛围,反而像是在调侃。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想扰乱某的心神吗? 尚让充耳不闻,冷笑一声, “还是你去报到吧!” 双腿一夹战马,一个力劈华山就想将这个家伙砍成两半! 这一击他没有用上武艺,纯粹就是想试试此人的力气。 黑甲将似乎也存着试探的心理,十分配合地一个“举火烧天”,将马槊往头上横举, “当”的一声巨响,嗡鸣刺耳。 黑甲将稳稳当当地架住了尚让势大力沉的一击,似乎并没有因处于被动之下而显得落了下风。 “好力气,某许久未曾遇到你这般的敌手,可敢与尚某大战三百合?” 尚让突然大笑,显得极为振奋。 黑甲将则暗中咧嘴。 自己可是带着挂的,元霸之力在这个时代,目前看来真就是个bug的存在,尚让这一击对他来说的确不算如何,但自己胯下黑马的腿又开始抖了。 “看来此人才是真正的天生神力,这还罢了,武艺据说也是极其出彩,真打上三百合,咱在技术层面就已经输了啊!” 二人战马错过,重新又面对面地站着,他眼珠儿一转,嘿嘿一笑, “尚将军神力,不知敢不敢试试白某?” 尚让刚刚一击之下,已然知道此人的力气不会比自己小上多少,但估计也差不了太多,而且他也打算将这三千人马拖在这里,等待黄巢回援。 不然万一有什么疏漏,被人冲入后方的粮草大营一放火,这次的围攻长安之战只怕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尚让一抖方天画戟, “有何不可!” 要说人不能没心眼儿,但心眼儿太多也不好。 黑甲将见此,往手上啐了一口唾沫,拿起手中马槊就冲了过来。 “看招!” 同样的,也是一个力劈华山,将兵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对着尚让的脑袋就砸了下来。 他一出招,尚让就看出来这是用了全力,中途不可能变招使诈,然后也是举火烧天式,将画戟举过头顶... 两杆兵器撞击的一瞬间,中军大帐的上空似乎响起一声闷雷,震得双方诸人双耳一阵失聪,战马全都不安地在原地摇头,马蹄子不断踩踏着地面。 而尚让几乎就那马槊撞击到画戟前的一瞬间就知道上当了。 这种迎面而来的破空之声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此人的力气远远大于自己的预料,这人之前藏拙了! 当一个名字在心底浮现之时,他只感到双臂如遭雷击,胸口沉闷压抑,一股血从喉咙中喷了出去。 随后,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李杰一下砸晕尚让之后,看其马上就要坠落马下时,一带缰绳就冲了过去。 伸手将他的腰带抓住,就拉到自己的战马上, 跑回阵前,把这位贼军第一猛将往地上一扔, “绑了!” 几名身材矮小的兵卒拿出随身带着的牛皮绳索,极其熟练地将尚让捆成一个四脚攒蹄,扔到一匹战马的马背上。 尚让在黄巢军中威望极高,为人也较为和平,自然得到贼兵们的爱戴。 如今一见被擒,他麾下的二百近卫顿时红了双眼,纵马提枪一起冲了过来,打算将人抢回去。 李杰毫无惧色,抡起手中马槊,“老外们,随某来,咱们也烧一烧他们的粮仓!” 挡者披靡,几乎瞬间将这二百近卫的马队凿穿,身后兵将一路跟随而上,直奔远处的粮草大营而去。 黄巢本来留在军营中的一万守兵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被冲得七零八落,三千人几乎顷刻间就冲到了粮草大营的辕门之外。 负责看守此处的乃是“十六猛”中的大将曹荣,曾是广州的防御副使,怕死投降了黄巢,手中沾满着曾经同袍的鲜血。 如今听闻尚让居然被此人生擒,心中顿时有了怯意,刚想将手中兵器扔下再次反水投降,李杰就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 随手一挥,像划拉垃圾似的一扫,曹荣肋骨尽断,惨叫一声栽到马下,被李杰身后的兵马踩成了肉酱。 此时,远处传来号角之声,黄巢听闻自家后院着火,急匆匆地收兵回援,已经距此不足二里。 李杰骑着马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粮仓,心中还是叹了口气。 黄巢反应的速度超出他本来的预料,回来的太快。 “给我烧,能烧多少烧多少!” 三千人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牛油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后扔向一处处被稻草搭起的仓库,转眼就点燃了数千。 宋文通勒马来到他身边,焦急地说道: “殿下,快走吧,黄巢已分兵三路开始围攻此处,晚了诸位兄弟的性命不保!” 李杰看了一眼熊熊燃起的大火和那些没来得及点燃的粮仓,虽然心中稍有不甘,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扯呼!” 一句地道的绿林黑话早已被这些多国联军熟识,跟着李杰黑马的屁股后面,一同向着既定的撤退路线逃走。 .... 宋文通和李杰这时处于殿后的位置,一边不住回头看追兵,一边忍不住问道: “殿下,白将军中了染着剧毒的暗器飞刀,您也差点命丧此物之下,您不是说要亲自杀了尚让报仇吗,怎么还抓起来了?” 李杰看着他一笑, “两军交战,无关个人恩仇,也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不是父母兄弟的血海深仇,对待这种敌人的最好方式不是杀了他,而是要让他臣服于你!” 尚让与黄巢一样,是少有文武双全的人才,就这么杀了实在是可惜,李杰想要试试劝降,真劝不了再杀也不迟。 他也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大黑胖子张归霸正提着独角娃娃槊距此不足二百米,甚至都能看到他硕大、黑白分明的白眼珠儿。 “前方那黑甲小子站住,敢和你家爷爷大战三百合乎?” 李杰有点想笑,但还是拿出那张李儇送他的“坠星弓”,抽出一支铁羽瞄了瞄就射了过去。 二石的重弓,对他来说轻轻松松,但依然速度极快,在空中发出极为悦耳的破空声, “啾~” 张归霸今天被城上那所谓的“卫王弩”都吓出心理阴影了,一听到这种几乎带着音爆的声响,马上就来了一个蹬下藏身,趴到战马一侧。 那支铁羽几乎是擦着马头飞了过去,将身后一名骑兵射落马下。 “张黑炭,彩!” 李杰箭法稀松,本就是想吓唬对方,没想到这人居然还现场表演了一下马术,不由得赞了一句。 然后,纵马狂奔! 十几万人在对他们围追堵截,一旦被包围,就算他身上穿着军器监精心打造的重铠,武力值逆天也得被围殴致死。 又不是什么赵子龙纵马长坂坡。 而且,人家曹操起了爱才之心,可没想着要杀赵云。 不然,几轮弓箭覆盖,李杰就不信赵云能囫囵个儿地杀个七进七出。 他可是烧了人家一大半的口粮,此时的黄巢估计都想把他炖着吃了! 大功告成! 跑吧, 不丢人! 第六十一章 谁说本王要回长安了? http://.biquxs.info/

黄巢实在想不通这支唐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本着围三缺一的原则,长安西边的三座城门的确没有派驻重兵守着。 但他也怕唐军从这三座城门而出,跑出来偷袭自己。 所以,三座城门外还是有三万大军在看门,一有风吹草动他不可能不知道。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粮草大营,牙兵在牙将们的指挥下灭火,眼中映射的火苗似乎也要喷出来。 对面报复得可是真快啊! 昨天才烧了对方的粮食,今天就被人家抄了后路, “黄王,好在尚将军曾在这股唐军来袭时阻挡了一段时间,并及时示警,致使对方纵火极为仓促,只有小半粮草被焚,省着点用,大概还可坚持七日。但尚将军被对方掳走,生死难料...” 孟楷也很是不解,但还是安慰着他。 黄巢面部狰狞,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杰的泼水军?据尚兄弟的近卫观察,那带着面甲的的黑甲将领体型与他极其相似,难道城中那人是给某传了假消息?” 孟楷摇了摇头, “那人之前所为如果被唐庭知道,就是诛九族的不赦大罪,已与吾等同进退尔,不可能有诈,反倒是李杰可能使诈,骗过了城中的耳目。” “不管这黑甲将领是否真的是那个寿王,传下令去,封闭长安所有城门,全力将之拦在城外,无论死活,赏钱十万缗,日后某坐北朝南之时,封侯拜将!” 说到这里,他沉思了一下,赶紧补充道:“若是逼得此人愿意放回尚将军,某可放他一条生路,尔等的赏赐如故!” 听到这句话,孟楷不由得点了下头。 黄巢虽然刚愎自负,却也懂得拉拢人心。 尚让在军中威望甚高,若是不管其死活逼得对方杀人泄恨,只怕粮草被烧,在军心不稳的情况下,众人心中又留下一根刺。 同时,在孟楷看来,区区十几日的粮草还不足以和尚让的命划上等号。 皮日休马上接道:“黄王仁爱,此时还要保尚将军之命。而且,这三千人的逃走路线已在孟军师的计算之中,这人插翅难逃!” 黄巢冷哼了一声, “传信给洛阳的刘允章,七日之内再不将粮草运到,他全家一起陪葬吧!” …… 李杰一直在跑。 张归霸则领着本部五千精骑紧紧缀在他的屁股后面,哇哇大叫。 “前面那龟孙儿,放冷箭能耐老子何?可敢与某一战?” 这句话他翻来覆去喊了无数遍,前面的就当没听到,一门心思往东南跑,却是奔着商州的方向。 他冷笑了一声。 孟楷孟军师神机妙算,在包括自己在内三路十万大军的夹击下,唯一来不及收紧包围圈的位置就是这里。 而这条看似唯一的活路却依然是一条死路! 前方就商州地界,商州之后就武关。 武关早已被葛从周率大军攻下,当这支唐军逃到关隘之前,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 他一边追,一边想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纵马奔进一个山口,真的往商州而去。 “那黑甲小子,咱们商量一下,只要你放了尚将军,某可放你一条生路!” 尚让被抓也大出张归霸意外。 当年他们之间曾交手比试,尚让不但力大无穷,戟法也是凌厉惊人,自己连三个回合都支持不住,这才与另外三人心服口服,尊为贼军第一。 在他的认知中,那个仅仅靠着一身神力的寿王李杰根本就不是尚让的对手,可能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不然自己也不敢自信地敢叫阵。 但这并不是他服气尚让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尚让的统兵和谋略上的能力。 自从在广州尚让被黄巢拜为大军师,反军随后开挂般一路无敌地打穿大唐南北数十军镇,全由此人从中谋划。 也就是说,尚让对黄巢来说太重要了,难怪黄巢在这种情况下毅然选择宁可放了此人也要保住尚让。 李杰一听,回头又的一箭,吓得张归霸一缩脖子。 可惜这一箭的准头太差,直接钉在他的马前,惊得战马人立而起。 “张黑炭,尚让咱是抓定了,而你以为某就真的会钻这设置好的口袋?小爷从不打无把握之战!” 他此时刚好奔进一处狭窄的山涧隘口,对宋文通眼神示意。 宋文通拿起挂在腰间的牛角号就吹了起来。 张归霸就看到隘口两边的山腰上涌出几百人来,领头的看样子好像是个五十多岁老者,一身文士的打扮。 这老者一举手中宝剑, “天佑大唐,必胜,必胜!”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山涧中回响。 “居然还有埋伏!” 他吓了一跳,马上就停了下来。 这些穿着神策军服饰的唐军吆喝了一嗓子后,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木桩如雨般坠下! 顷刻间,窄窄的隘口就堆出一人多高的障碍物,将他的人马隔在山涧之外。 而李杰这三千人马也没闲着,隔着这道石木组成的路障举起弓就是一轮仰射,张归霸不得不又往回退了近百步,跑到射程之外。 他倒是也想来个对射, 可惜经过一天的攻城,所有人的箭矢早就清空,又为了追击李杰来不及补充,马屁股后面挂着的全是空袋子。 难道就这么让人带着尚让跑了? 张归霸看着路障一阵郁闷。 见主将心绪不宁,他的一个部将安慰道:“将军莫要气馁,此处虽是入商州的要道,但末将却知道一条小路捷径,只要通知其他几路人马堵截,在他进入商州之前就可截在城前...” “哈哈,寿王龟孙儿,这是天要绝你啊!” 他与李杰见面次数最多,交流得也最是频繁,虽然用语很不文明,但别人可能认不出来,可对他来讲,李杰就算是变成灰都认得。 李杰看张归霸留下大概两千人守在隘口,本人却带着另外三千人转身离去后,一挥手, 三千杂牌军纷纷下马,从附近的林中又抬出不少早已砍伐好的大树,对这道路障再次加固了一下。 一切完成后,也没急着走,山上那几百负责接应的人也都下来了。 那老者身上背着一个褡裢,走路都一步三晃地迈着“文人摇”,走到李杰面前行了一礼, “殿下,老夫在山顶看得真切,追兵分三路包抄而来,意图与之前估计的一样,就是想将吾等逼到武关关下,然后与葛从周前后夹击。” 李杰擦了一把汗,“孟少监,真不明白陛下怎么让您跟着来,这是行军打仗,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孟昭图皱着眉摇头, “孟子曰:...” 他连开头都没来得及说,李杰转头就纵马跑到远处, “全体都有,上马,进山!” 商州城被群山环绕,而且到处都是密林险沟,但在主道之外,却有十几条分别通往蓝田和潼关的小路。 黄巢和孟楷赶到附近时,拿着地图一扫,马上就将这些小路的出口全部用重兵拦上,逼着李杰不得不进商州城,逃往武关方向。 张归霸却急着立功,连商州都不想让李杰进,第一时间赶到商州城下,静等着这群杂牌军自投罗网。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看不到人,急的他骑着马原地转圈儿。 “报!” 一名负责斥候兵疾驰而来。 “打探如何,他们已经到了什么位置?” 那处隘口距离商州不过十几里路程,而且是古秦驿道,被当年秦始皇修建得极为牢固耐用,直到九百年后都还在使用,按理说就是用腿都走到了,何况对方都骑着战马。 “报,唐军一路缓行,似乎并不急着前来。” “这个?” 张归霸捋了一下自己的络腮胡,感到莫名其妙。 “难道他们打算住进山里?就不怕老子一把大火把他们烤成野味儿?” 如今时值三九,天干物燥,树木极易被点燃,傻子才会躲进本就不大的山中。 “再探,如今这一带已被大军封锁,老子就不信他真敢躲进山中,就不怕饿死?” 他极其烦躁地一挥就斥候喝退,接过扈从递过来的胡饼就开啃。 远处的一株松树上,一名蒙面的看到这些,眨了眨眼睛,悄悄离去。 ...... 商州附近的山名为五峰山,得自其中五座比较高耸的石山。 在远离古道的一座小山谷中,李杰随地而坐,同样手中拿着一个胡饼在啃。 围在身边的除了宋文通与宗正寺少监孟昭图外,高思纶正靠在一株树上默默地摆弄着尚让的那柄方天画戟。 在他身边,已经清醒过来的尚让一脸平静,即便他神力惊人,但依然挣不脱七八根韧性十足的牛筋。 李杰一边吃一边指着地上铺着的关内地图, “一切与昨天分析的情况大致相同,黄巢已经封锁了长安四面十个城门,在其重兵之下,即便韩猛鲁季平有心出城接应也是极难。” 尚让听到这里,冷笑一声, “就为了烧这些粮草?你们难道不知,吾等与长安不同,你们在重重包围之下,粮食吃一粒少一颗,而黄王却可通过洛阳等地从旱路将粮草源源不断地运过来,鲁莽之至!” 李杰听他嘲讽也不生气, “有什么可笑的,目的一样罢了,都是为了乱彼此的军心罢了,只不过你的手段更加阴狠了一些!” 黄巢一听此话,终于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某相信暗杀之人不会说谎,你也的确要害中了染着剧毒的飞梭,那飞梭的威力某曾亲眼所见,半寸厚的铁甲都可轻易贯穿,寿王你就算衣服中穿着暗甲...” 李杰听到这里就笑着站了起来, “来人,卸甲!” 这身黑甲大概有五十多斤,是李儇动用了他私库中的精钢打造,同时按李杰的要求全身涂上黑漆,但穿在身上他却似乎并不显得臃肿笨重。 两名亲卫七手八脚地将他的盔甲解下来,李杰内衬的紫色蟒袍就暴露在尚让面前。 尚让眼睛微微眯缝了一下,心中却是叹息了一声, “背靠皇权,这些李氏子弟生下来就已经高出百姓数十道台阶,成为人人敬畏的天潢贵胄,可吾等即便是穷尽一生,可能连个有品阶的末流小吏都混不到...” 李杰可知道尚让心中正在怨恨皇室门阀,于是走到他面前笑道: “你说的很对,那飞梭的穿透力确实惊人,本王府上白横的手臂都被击碎,只怕左臂是废掉了,而且上面染着剧毒,人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说到这里他就气闷,万万没想到,以前被影视剧写烂的剧毒“西域草乌头”自己差一点就亲身体验了一把。 看着白横那张本就不白的变成青紫色,血放出来都是黑色的时候,他就有琢磨自己制造蓖麻毒的冲动。 草乌头太有名了,所以太医局还真有解此毒的药材,白横算是捡了一条命。 可蓖麻毒... 中者立毙,你连吃药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边想着,一边一把扯下蟒袍,露出贴身的金丝软甲,而且这软甲前后心居然还镶着厚厚的护心镜。 尚让张了张嘴,这身软甲都有二十多斤了,加上外层的那一副盔甲,几乎达到了八十斤的重量,就算是他也不能在这种负重下活动自如。 但这位寿王似乎是个例外。 他苦笑了一声, “寿王殿下还是惜命得紧啊!” 李杰笑嘻嘻地蹲在他面前, “没办法啊,本王武艺稀松平常,就怕遇到如尚将军这般的高手,反正这点儿分量对咱也不算什么,自然能穿多厚是多厚!” 说完,还撩了撩软甲下那厚达十几层的丝绸布甲,这东西对防御箭矢有着极强的作用,又是大冬天,他也不嫌弃热。 尚让看得目瞪口呆,直接颠覆了李杰在他心中勇猛无敌的印象。 直到这时,他心思一转,就已经将这次袭营的策划想了个通透,暗叹唐庭之中也不都是酒囊饭袋。 这一套路子几乎就复制了他之前的计策,同样是骄兵之计而已。 黄巢为了烧城中粮仓,顺便暗杀李杰和李儇,用三千掘子军和大将耶律洪芳的五千人献祭。 对方同样用粮仓被焚,大张旗鼓地放出寿王遇刺身亡来麻痹他们。 黄巢果然中计,兴冲冲地带走了本应守在中军的五万精锐跑到阵前当啦啦队,造成中军防御空虚,被李杰仅用三千人就凿了个对穿,焚毁大半粮草之外,自己居然成了这次行动的添头... “好算计啊,只是尚某有一点不明,你们是如何躲过城门外守军眼线的?除非他们都睡着了!” 李杰没搭话,拿出一张胡饼递到尚让嘴边,还贴心地让他喝了两口水。 “谁说出城就一定要走大门的,本王翻墙不行啊?” 尚让差点被这一句噎死,脑子一转就道:“滚木车!” 李杰拍手鼓掌,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人能顺着绳索溜下城墙很简单,可马就不行了。 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三千匹战马悄无声息的放到墙下,单单靠人力就不行的。 那就只有用那种专门对付云梯的滚木车才能完成这个目的。 这东西原理类似后世的吊车,而且为了守城,唐军制造了几百架立在四面城墙之上,用来往下放战马方便快捷。 尚让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杰身后的三千杂牌军, “可惜了这三千精锐!如今这五峰山所有出山的要道被堵,殿下想要回城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李杰转身一边在亲卫的帮助下穿上盔甲,一边歪头也是报以同样的表情, “谁说本王要回长安了?” 第六十二章 擂鼓瓮金,永镇大唐! http://.biquxs.info/

听到李杰居然没打算回长安,尚让完全就愣住了。 此时此地,在所有道路都走不通的情况下,难道这人要攻打商州,进而直取武关吗? “不可能!” 即便这位寿王殿下可以轻易攻取防御不高且仅有几百兵力的商州,但武关可是驻扎着葛从周的三万大军。 任何脑子没病的人都不可能选择以三千骑兵进攻城高兵足的这座险关,神仙来了也不行! 尚让将自己与李杰的位置颠倒一下,想着如果他面对这般绝地可能翻盘的机会,琢磨了半天,除去了将自己放了,换得一线生机外,似乎只能是被歼灭或者投降。 不过,看此时李杰信心满满的模样,只怕这三条路他都不会去走。 李杰也没再去答尚让的问题,匆匆吃了简单晚餐之后,天色已然大黑。 起风了,这风在山壁间乱窜,回荡着各种奇怪的声响,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但他却没马上离开这个小山谷,也没有就地安营的打算,反而不断向谷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谷口闪出几道极为敏捷的身影,发出一声口哨暗号后,这几人被带到了李杰的面前。 “主公,通往蓝田和潼关的几个隘口全部被敌人封锁,那张归霸抄捷径已经出现在商州城外!” 这几人身材不高,穿着蒙头蒙面的夜行衣,有些生硬地说着大唐雅言。 尚让在一旁马上就听出来这种发音方式只能出自一个地方—东海倭国! 李杰点了点头,又问另外一个黑衣人, “三上雅,这五峰山的那条隐秘通道可曾找到?” “回主公,距此只有不足二里,翻过这道山梁就可看到那道缝隙!” 此人虽然口音也是生硬,但却是一个女子。 李杰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酉时,自言自语地似乎在和自己说话, “这里距卫王墓已经不远,当年要不是来过此地,谁能想到华山之外居然暗藏着一条直通潼关秘密小径?” 目前他所在之地是五峰山,再东走上几里路就是闻名天下的华山,以地势险要危险著称。 可以说,在唐朝这个时期,进去就意味着自己找死,这也是孟楷笃定他不敢深入其中的原因。 那时都不用贼军自己动手,困也困死这三千人马了。 全程尚让都支棱着耳朵在听,得知李杰居然想从密道跳出黄巢的包围圈后,忍不住道: “这倒是尚某不曾想到的,不过,你如此算计,定然也不是想着用这点儿人去碰潼关的邓天王,难道是同州?” 李杰和宋文通一同看向他,眼中露出佩服的神采。 “尚将军,你如何会这般认为,本王倒是想听听。” 尚让沉吟许久,这才抬头看向诸人, “同州城虽说是一座大城,但你们的目标不是它,而是它背后的蒲津关!那座横跨黄河两岸的那八牛浮桥!” 看到诸人默默不语, 他又继续道:“昨日刚刚从同州传来消息,河东军使郑从谠与河中留后王重荣各率五千兵马前来勤王,试图绕过蒲津关,踩着结冰的黄河河面直取同州。 可惜被朱温提前知道了风声,郑从谠与王重荣大败而回,在对面的蒲州与朱温隔河相望。 目前朱温几乎将所有兵力部署在蒲津关外,同州防守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机会...” 李杰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鼓了鼓掌, “都言尚让文武全才,极擅谋略,本王开始还不信,如今算是见识了” 朱温以为长安兵力吃紧,已无力攻打同州,这才将所有注意力用到郑从谠和王重荣身上。 凤翔方面已经传来消息,黄巢已遣使劝降节度使郑畋,并抓住了他的义父西门思恭作为要挟。 这位前朝的宫中总管大太监对郑畋有极大的恩情,此时已陷入左右为难之地。 如今城中粮草吃紧,凤翔有在左右摇摆,陇右之地以无足以对抗黄巢大军的力量,形势极其危急。 昨夜李儇裴澈王徽和豆卢瑑等人在他寿王府中计划了许久,最后在把目光投到了同州和蒲津关,这座扼守秦晋的重要渡口之上。 如果一举拿下同州,联合郑从谠和王重荣前后夹击朱温的两万大军,长安之危立解! 不过,他还有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那就是王重荣与郑从谠不和,之所以被朱温击溃,完全是分头行动,采取一左一右分兵包抄的找死策略,打死都不愿意合兵一处。 二人即使一同蹲在蒲州,也是一左一右地驻扎着,没内讧都烧香念佛了。 李杰心中窝火,这些节度使果然名不虚传,什么时候都不忘互掐,争那么一点蝇头小利。 尚让低头不语。 他承认,如果李杰真的跳出黄巢的包围,连夜奔袭同州,拿下那里的可能性极高。 但他很奇怪,为什么李儇将这个任务交给李杰,让自己的弟弟亲自涉险。 通过这些日的交战,他已经不再认为大唐军中全是酒囊饭袋,最少左威卫的鲁季平,左金吾卫的张直方,甚至以鲁莽著称的韩猛都是不错的将领,完全有能力来执行这个极为冒险的任务。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头孟昭图,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不会吧?” …… 这三千人足足在山谷中待了一个时辰,人马都休息了过来,一扫白日奔袭和跑路的疲惫。 “全体都有,开拔!” 走在一条极其隐蔽的山间小路。 或者说根本就不算是路,荆棘丛生,林荫盖月,完全看不出一点路的样子。 也只有李杰曾随考古队走过这条路线,而且千年时间也没发生什么大型地震来改变任何地势,这才敢如此冒险地进行这次任务最为关键的一步。 若是没有这条路,李杰就打算直接奔袭同州了,烧黄巢粮草大营纯粹是顺手泄愤而已。 几名身材魁梧的昆仑奴,也是黑人手持巨斧在前面披荆斩棘,当一路清理到某座山前,将几棵被藤蔓覆盖的松树时,一个高约三米的山洞就暴露在诸人眼前。 “还真有这么一个洞啊,殿下,说实话,宋某要不是极其对你有信心,这烧粮草的事儿咱根本就不想来。” 高思纶好奇地用大枪戳了戳洞口的岩石,发出“锵锵”之声后,笑道:“不是松散的灰石,应该安全,殿下,这么隐蔽的所在您是如何知道的?” 李杰耸了耸肩膀, “古书!” 然后,他回头看了看距离洞外仅有百米距离的一块平地, 那里的地下就是卫王李玄霸的墓,进而突然想到,如果这时候再进去,不知道那对砸死他的大锤子是否还在。 按下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想法,他看了看诸人, “亥时已过,出了这山洞,对面是潼关通往长安的驿道,算是跳出了包围圈! 全军战马足裹葛布,马口衔铁,行进中任何人发出声响立斩之!” “得令!” 这个贯穿山体的密洞全长不足三百米,两头狭窄中间稍微宽阔一些,空间充斥着腐烂刺鼻的气味。 想着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随着考古队就是穿过这里才到达卫王墓,转眼间,却跑到千年前又走了一次, 这种感觉怪怪的。 火把将两侧的洞壁照得分明,不断在脚下看到各种动物的尸骨,想来千万年间,很多动物都曾将这里当作巢穴。 突然,孟昭图惊叹了一声, “这里居然曾经住过人!” 李杰一愣,他并没有在地面上看到任何人类尸骸,怎么这老头就看到了? 只见孟昭图牵着马站在一处洞壁前,正用火把仔细打量着什么。 他凑过去一看,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这洞壁上居然绘有壁画! 想当初,他可是研究过这条密道的,并没发现有这壁画的存在,难道经历了一千多年全都损坏了? 壁画用极其简洁的手法勾勒出各种人物和地貌风情,有数百人之多。 以他的专业水准,一眼看出这是壁画呈现的是一种祭祀过程,似乎在向天祈祷什么。 最后,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被抬到了一处山间空地上,四周摆放着四种像是祭品的东西。 一匹马,一副盔甲,一册书籍... 而最后一样,赫然是一对锤子! 再结合整幅画体现出来的地貌,很显然,就是在描述李元霸墓址的建造到封墓的全部过程! 虽然所有学考古的都不愿意承认,但其中不少人都是半个风水先生。 葬在五峰山与华山之间... 六绝死地! 当时那位导师就曾开玩笑对所有学生说,这座墓主人怕是得罪了极其厉害人物,这就是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孟昭图显然不是个风水先生,只是欣赏了一下叹道:“想不到在此居然能见到吴道子的墨宝,也算不虚此行!” 李杰揉了揉眼睛,这居然是画圣的吴道子画的? 那真是太可惜! 孟昭图举着火把蹲在地上清除几堆动物残骸烂骨,在最下面终于发现整幅画中仅存的几个字, “..鼓...金,永镇...” “这是何意?” 几处字迹可能是年代久远被腐蚀掉了,也可能是动物无意破坏掉了,无从辨认。 而李杰见此却如遭雷击! 如果他所料不错,那这八个字必然就是—擂鼓瓮金,永镇大唐!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用一国亲王来镇住此处绝地,这华山也不是大唐的龙脉啊? 直到出了这条密道,他依然想不通其中的关键,看着不远处的渭水河使劲摇了摇头, “古代那些道士脑子都有坑,真以为凭借一个阵势就能镇住大唐的国祚?” 不再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眼前要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这三千人全军禁声,如同暗夜幽灵般巧妙地躲过了黄巢十万大军的围堵,踩着结冰的渭河渡过河后不久,在残月的映照下,远处一座漆黑高耸的城楼出现在眼前。 李杰将人带到附近一座林中暂歇,遥望了一眼同州城之后,对着跪在他面前的三十名黑衣人道:“汝等切记曾说过的话,本王也会严守给你们的承诺,这就去吧!” 为首两男一女互相对视了一眼,三十人齐齐将头磕在地上, “哈依!” 第六十三章 黄巢兵败之日,便是尔等返乡之时 http://.biquxs.info/

同州距这片树林不过三四里路程,三十名身穿夜行衣也没骑马,一矮身,使出所谓的“陆地飞腾术”,一溜烟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杰用手摸了摸下巴,脑海中居然全是以前看过的那些忍者电影片段,这个国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阴暗的气质。 一套黑色葛衣,再把头套带上,活脱儿的忍者打扮,只不过背着的是横刀而已。 “唐末小日~本就出现忍者这个职业了?” 他带着满头的问号目送这些人离去,心中有了一丝构想。 “诸国常有奇淫巧技之士随遣唐使来我大唐,也许还真能偷袭成功。” 孟昭图站到他的身边,捻着胡子轻轻说道。 李杰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纯军事的行动,居然派来一名文官随行,这又不是大宋,需要文官节制武将的权力。 而且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遭这个罪。 宗正寺少监,一切与皇族有关的事物他们都可以参和一脚,如今临行前,这老头儿又多了一个名头, 太子宾客。 对此他同样感觉莫名其妙。 李儇现在连儿子女儿都没有,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子,东宫都空了十几年了,太子少师裴谂名头不小,其实就是个看大门的大爷。 不过也不算什么,前任宰相卢携被贬,不也是封了一个太子宾客虚职嘛?自杀死了。 如今已经叛唐的洛阳尹刘允章也是太子宾客,估计没什么好下场,他都想一锤子砸死这个二五仔。 另外,郑畋本来在长安当着宰相好好的,就因为把卢携揍了,同样得了一个太子宾客的虚衔,发配到凤翔当了节度使。 在他看来,这个官位比较邪性,谁当谁倒霉... 他用同情的目光关爱了一下孟昭图。 反正等着也是无聊,转身找宋文通和高思纶商量取同州的具体操作流程去了。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半时辰,天都快亮了,所有人都有些焦急。 宋文通已经翻身上马,“这些矮脚丫子的怎么回事?殿下,如果再没信号,就只能小选择突袭了!” 李杰看了看天色,摆手道: “还是再等等,突袭虽然成功几率不小,但会折损大量兵卒,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况且,咱们的真正对手是朱温,没人了怎么打?” 就在这时,负责在前方侦查的斥候飞奔而至, “殿下,同州南门已开!” 李杰精神一振, “上马,冲!” 二里路,也就一千来米的距离,全力飞驰下转瞬即到。 李杰第一个冲进城门,发现门口躺着几十名贼兵尸体,那名叫三上雅的女忍者双手捧着一颗人头早已等在此处。 “殿下,此乃守将黄邺的人头,臣潜进他府中时,本是打算探知军情,却没想到他正与几名女子胡天黑地,就顺便宰了。” 人头李杰见多了,但被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子捧着就有点画风不对了。 不过,他还是一惊。 “黄邺?这不是黄巢的胞弟嘛,怎么会出现在同州?” 根据昨天的探报,朱温带兵前往距此不远的蒲津关与郑从谠等人对峙,留下来的是一名叫卢杰的都虞侯,什么时候换成了这老家伙? 不过这也算是意外之喜,黄巢越痛苦,他就越高兴。 “很好,但本朝女子只能进宫当女官,想来你也不愿,那就提你的兄长三上友为校尉,日后对你另有赏赐如何?” 三上雅与身边另一名男子大喜,俯身道谢。 当初王仙芝乞降,费了牛劲也不过争到了一个八品武职。 如今轻轻松松进了一次关,顺手宰了一个老色鬼,一个九品校尉就到手了。 果然跟着这位炙手可热的寿王有肉吃。 李杰却感到这兄妹二人的名字有些想笑。 三上友,三上雅... 此时城中贼兵已经得知城门被偷,一队约有千人的人马正急速冲来。 当双方即将相遇之时,李杰一晃手中黑色马槊, “给我杀!” 对方领头的正是被黄邺顶替下来的那个都虞候,听到城门被破,黄邺被杀时,魂儿都吓飞了。 同州被夺还有话说,但黄邺一死,想要熄灭黄巢的怒火,唯一的办法奋力将这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唐军击溃,拿着唐军将领的人头去长安外请罪。 “来者何人,某乃卢杰是也!” 看到对方一名黑甲将军杀过来,卢杰举着手中长斧冲了过去,想要将这个家伙砍成两段。 对于这种没有技巧的硬碰硬,李杰最喜欢了。 他一手扯着马缰绳,一只胳膊夹着马槊的枪杆做出冲锋的姿态,当双方接近之时,抬起马槊就将这人的大斧挑飞。 随后,当二马交错之时,就是自己用得极为熟练的回马扫。 “回马枪”是高家枪的不传之秘,人家高思纶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教了他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招数。 不过在李杰元霸之力的加持下,威力依然惊人。 卢杰毫无意外地被扫中后腰,脊椎骨一下子就断了。 躺在地上他指着李杰口吐鲜血, “你~” “某乃太监杀手白横是也!” 李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冲进贼兵之中。 此时的同州城基本就是一个大兵营。 就算有百姓,不是被杀就是逃难。如今黄邺和卢杰已死,群龙无首地乱作一团,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宋文通和高思纶带着人毫无顾忌地以折损近三百名兵卒作为代价,血洗了整个城池。 天亮时分,李杰坐在教军场高台的大椅上,低头看着下面两千降兵,心中犹豫不决。 敢于拼命的都被杀了,余下之人见势不妙,全部选择了投降。 他知道,这些人基本都是些农民佃户,本来安分地守在田间地头刨食儿。 但天灾人祸,为了一口吃的,身不由己地加入到黄巢和王仙芝的起义军,去留生死就在自己一念之间。 "本王不是弑杀之人,但若是把尔等放了,就必然会到长安城外与黄巢会合,算是纵虎归山。可要是留下你们,浪费城中粮草不说,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反?" 然后,他指着一名明显是将官的降兵道:“你来给本王出个主意?” 此人跪倒在地,“小人本是淮南道安州的一名军户,适逢今年旱蝗大灾,被黄贼强征而来,这两千人中也有几百是小人的乡亲,若是殿下能饶过我等,咱们愿代殿下驻守此城,绝不反叛!” 李杰点了点头, “如今黄寇久攻京城不下,加之粮道被断,灭亡也是早晚之事,若是尔等真心归附,当黄寇被剿灭之时,本王不但不追究罪责,还会发放粮食,放回家乡,并有田地可耕,尔等可愿意?” 两千降兵彼此对视一眼,俱都跪到地上叩头,"殿下仁心,吾等绝不再反!" 李杰点了点头,“如此尔等改旗易帜,暂且归吾麾下,黄巢兵败之时,必是尔等返乡之日!” 虽然攻下了同州城,但同州之外的蒲津桥头还有朱温的一万五千人马,想要与对面的郑从谠和王重荣打个夹击战,自己带着的三千人肯定不够,只能招降这些贼兵。 对于他们的忠诚度,李杰自然是信不过的,只好令高思纶为折冲都尉,以率领他本部五百人看管起来,以观后效。 这五百人可不是外国人,都是纵横长安街头的混混无赖和游侠儿,个个心狠手辣,用他们管这些降卒再合适不过。 而当他刚刚登上同州北门的门楼,想看看传说中八牛浮桥真实的样子时,一队人马便从远处疾驰而来。 朱温到了! 第六十四章 诸葛不死,义城不散(两章合一) http://.biquxs.info/

李杰本想着登城看一看传说中的八牛浮桥。 但上来才发现,此时的同州城位置与后世稍微不同,中间还隔着一座军镇,根本就看不到。 然后,他就看到一支约有万人的兵马急匆匆地杀到城下。 也直到这时,他才见到这位亲手将大唐埋葬的后梁开国皇帝。 一箭之地大概有二百米,也是普通攻击所能射到的极限。 朱温正好踩着这条警戒线停了下来,说明此人极为谨慎。 李杰的眼神儿很好,估计视力都到了5.5以上,于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把这人看了好几遍。 不同于史书人绘像,也不同于影视剧中那个猥琐的矮胖子形象。 朱温大概与宋文通年纪相仿,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虽然留着络腮胡子,但也是精心打理,有点像一个叫杨烁的男演员,属于硬朗型帅哥。 “这货长得还特么挺帅!” 看到他,李杰就不由得联想到曹阿瞒。 这两人有个共同的爱好—极其迷恋人妻。 只不过曹操与之相比已经算是守礼君子了,只是对属下和敌人的老婆下手。 朱温就厉害了,他只喜欢自己的儿媳妇! 李杰咧了咧嘴,自语道:“难怪最后被自己的儿子宰了,被自己老子戴绿帽,那滋味,啧啧~” 他正在揶揄朱温人品败坏,行事完全没有礼义廉耻,一旁的宋文通却一拍城垛子,大叫了一声, “老贼诸葛爽!” 这一嗓子吓了他一跳,就看到宋文通对着朱温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白脸大将直呲牙,一副仇人相见的样子。 “宋大哥,你这是...” 诸葛爽这个名字在前几天的军文中他还见过。 这人本是河北道汝州防御使,黄巢占了洛阳后就直接奔潼关,田令孜本来对他抱有极大期待,命他率代北行营的人马入京勤王,以缓解京畿道兵力不足的问题。 诸葛爽没敢与潼关的邓天王对峙,也从潼关一旁的那条密境绕进关内,正打算如何进长安之时,正好与朱温的部队来个面对面。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贼军,他极其干脆地选择了投降,并同朱温一起去攻打同州。 李杰自然是瞧不起的。 但宋文通这么大反应就有些奇怪了。 只见宋文通又看了一眼城下的诸葛爽后,就从怀中拿出一块绘着人像的绢布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鲜红的血手印。 “这是?” “殿下知道某麾下有一千义城军的老兵,他们都三四十岁了,身上的军功早已可以带着朝廷颁下来的赏赐回家务农,不必再履兵役。可为什么却不肯散去,依然保持一个折冲府的规制?您知道他们目前姓什么吗?” 李杰不语,接过那绢布看了看,发现在这些血红指印的下面有着一段文字。 义父左千牛卫大将军康公承训,汝之亲仇,吾等义子千二人承之,诸葛不死,义城不散! “康承训与诸葛爽有仇?” “灭门之仇!” 宋文通看着那副绢布,突然跪了下来。 “如今这一千二百义城老兵在长安城上已经大半折损,而此时在这同州,也只有末将还算是义城军人,某愿请一支将令,出城斩杀此獠,以慰藉康老令公与诸位义城同袍的在天之灵!” 李杰看着面前的宋文通就一阵为难, 祁王李茂贞之所以在唐末五代赫赫有名,可不是因为他能打,而是在擅长洞察全局,机变睿智上。 这要是放他出城和人家单挑,让诸葛爽给“咔嚓”了,他还真舍不得。 一旁的高思纶躬身施礼, “殿下,末将愿出城为宋大哥压阵!” 高思纶的武艺他还是极其信任的,有了他在一旁看着,也能大大降低宋文通的危险。 “好吧,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莫要暂时被仇恨蒙蔽,这一次万一杀不了他,咱就第二次,第三次,总有机会的!” “谢殿下!” 当二人一同去点兵时,李杰就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孟昭图。 老头苦笑着将前义城军节度使康承训与诸葛爽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诸葛爽出身山东道,当个小吏受贿被逐,在徐州当了要饭的。 结果正好赶上庞勋起义,占领了徐州。 于是,他就投奔了叛军。 康承训的义城军正好是围剿寇勋诸多节度使中的一路,并且也是最能打的一路。 柳子寨一役,围杀了庞勋三万精锐大军,令其不得不逃回徐州。 当年庞勋与王仙芝,黄巢基本一个套路,一边打仗,一边向唐庭求官儿。 而就在这一战彻底将他求官的心思浇灭,同时对康承训痛恨不已。 诸葛爽这时在叛军中已经爬到了小校的位置,等同于一个队长的兵权。 此人极善钻营奉承,就想着讨好庞勋进阶。 他偶然知道康承训全家都住在郑州,便带着几十人长途潜入城中,将其全家五十多口人全部杀死,连康承训不满两岁的孙子都扔进了水井。 可惜,就在要赶回去邀功之时,庞勋已经战败逃到宿州并最终被杀,诸葛爽这一记马屁拍得连马都死了。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选择投降。 因为他当时是个极不起眼的小校,康承训虽然知道全家是被庞勋派人杀的,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只能带着满腔悔恨入京升官,郁郁寡欢。 当他得知仇人是诸葛爽时,后者已经凭借钻营的本事当上了汝州防御使,官阶只比他低一阶,又同朝为官,虽然心中恨不得乱刀将其砍死,但朝中同殿操戈乃是大罪。 加之此人极为机警,根本就不踏入关内一步,康承训只能干瞪眼,最后郁郁而终。 这一千二百人本就是他的亲卫近军,极其忠于康承训,康承训一死,便被田令孜派到了乾陵守墓,这一守就是七年。 而他们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代其主报仇,甚至在康承训死后全都将他认作义父,全都姓了康。 李杰听得直吧嗒嘴儿, 古代虽然也有不少首鼠两端极没义气的人,但忠义之人还是占了很多的。 只要你对他们好,人家是真掏心窝子来回报你。 此时战鼓响起,宋文通和高思纶已经带着两千多国联军出了同州北门,与朱温诸葛爽遥遥相对。 诸葛爽如今叛唐,这时杀他倒是真的名正言顺了。 “卫王弩准备,随时接应两位将军!” “卫王弩”其实就是神臂弩。 都说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已经失传,但李杰作为学考古的,曾在一些南宋孤本残篇上见过关于其制作的图样。 而唐末时,对弩的研究已经非常发达了,军器监中一个扫地的都可能是个技艺高超的工匠,只缺那么一点儿灵感。 他将记忆中的样子和功能一阐述,马上就有工匠对其不对的地方进行改进,第三天就做出了样品。 虽然威力上还是不能与史书中记载的一样,却也极大提高了弩箭的发展进程。 若不是长安所存精铁数量有限,只能做出一千多具来,只怕不用李杰亲自跑出来攻打同州,仅凭此物就能将唐军一方的劣势扭转过来。 之所以改成这个名字,一是为了忽悠李儇,二就是在他看来,这弩还不配被称之为“神臂弩”! 三十张大弩与数百长弓一同架在了城头上,万一宋文通真的干不过人家,他还可以打打掩护。 朱温带兵来到城下一直没吱声,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目前正处于两军夹击的地步。 过来就是看看是哪位夺了他的城池,然后伺机再抢回来。 不过,当他看到城头上站着的黑甲唐将和数千兵将时时,马上就改变了攻城的想法。 他并没有认出李杰来,甚至连黄巢的粮草大营被烧的消息都是刚刚知道。 但手头没现成的攻城器械,总不能用马蹄子踩着城墙飞上去吧? 而且,当他一想到黄邺必然已经战死,黄巢那边不知道如何交代时,对方居然城门打开,主动出击了! “朱将军,大事不妙啊,如今吾等腹背受敌,黄邺死,中军大营的粮草烧毁大半,唐军又抢了同州,这秦晋两地一通,郑从谠与王重荣必然领军攻入关内,只怕黄王优势尽失啊!” 这货是个坚定的机会主义者和投降主义者。 一见局势不妙,想的不是如何挽回,而是如何跑路或者投降。 而正好,朱温同样也是这种人。 在历史上,他不断在叛唐和降唐之间横跳,最后居然把自己跳成了开国之君,这个结果估计是所有人在当时都不曾想到的。 朱温眼珠儿乱转,正琢磨自己退路的时候,宋文通已经拎着一柄三尖两刃刀冲了出来。 一甩手,就将黄邺的人头抛到二人眼前, “诸葛老贼,可敢出阵与某一战?” 朱温看着地上这颗人头太阳穴直跳。 当初黄巢将这位啥也不是的亲兄弟塞给他,纯粹就是为了沾点功劳好看,没想到居然被杀了。 “饭桶!” 而诸葛爽则一缩脖子,看了看宋文通, 不认识! 怎么会指名道姓地邀他出战? 他虽然也穿着一身盔甲,那是用来保命的,论武艺,可能连自己手下的一个兵卒都不如。 所以,他低头看着黄邺的人头装傻,就当没听到。 宋文通喊了半天,见对方当了缩头乌龟,抽出弓来就是一箭。 朱温挥动长枪替诸葛爽把这一箭磕飞,虽然不明白二人之间有何冤仇,还是一勒战马, “朱某来和你较量较量!” 宋文通毫无惧意,挥动兵器就迎了上去,二人战到一处。 这一交手,连李杰都看出来了,宋文通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能入选贼军“十六猛”之中,本身就说明朱温很能打,而且还高出其他十五猛不少。 高思纶就是给宋文通压阵的,一看这情况,挥动手中丈二红枪,二人双战朱温! 朱温手中长枪上下纷飞,面对二人夹击没有一点被压制的迹象,反而打成了平手。 李杰在上面总算见识到什么是大战三百合了。 三匹战马左突右冲,三柄武器磕碰在一起发出的声响在战场上空回荡,一直打了将近一个小时。 孟昭图看不下去了, “殿下,已经半个时辰了,二位将军就算是骁勇,但战马却支撑不住,如今吾等占尽优势,不可做意气之争!” 李杰看了看怂在对面的诸葛爽,又看看似乎越打越精神的朱温,反问道:“若是此时我去把这头猪挑了,会不会有损本王的正面形象?” 孟昭图双手往袖子里一塞,面无表情, “两军捉对斗将需公平,如今二位将军双战此人已是有违公道,殿下如是乘人之危,只怕这名声,孟子曰...” 李杰赶紧摆手叫停,这老头没事儿就在他面前念一些孔孟之道,还夹杂着一些关于为为君之道,君王品行的囫囵话儿,难道还真把他那个太子宾客的官儿当回事儿了? 问题自己不是太子,总被这东西教育自己,也不怕李儇知道后把他的脑袋砍了。 “鸣金,收兵!” 李杰选择妥协,对孙悟空的紧箍咒已经感同身受。 宋文通和高思纶一进城门就从马背上溜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朱温的武艺大出二人意料之外。 尤其是高思纶,原本的那么一点傲气算是彻底没了。 “打不过,打不过,难怪蒲津关如此重要的隘口是此人来守,怕是只有殿下或者舍弟才能降服于他!” 不过,喘匀气儿之后,又拿出探讨的语气自语道: “不过,这朱温用得似乎是蜀汉大将赵云的“夹竹梅花枪”,可这门枪法不是失传了吗?” 随后,居然也不起来,坐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就和宋文通讨论起各家枪法所长,开起了技术研讨会。 对此,李杰头大无比。 看看目前自己身边地位最高的三个家伙,孟昭图吊书袋子,这俩儿聊武艺,三人凑一起,李杰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一大一小,变成了一个“斌”字。 好在几道身影从城墙的侧面闪入,那几名前往蒲州的“忍者”终于带回了郑从谠和王重荣的回信。 信中内容极其简单: 午时之后,双方一同发兵,夹击朱温驻扎在蒲津桥外的军镇大营。 “很好,汝等奔波一夜,速去休息一番,随后本王还有命令给你们。” “哈依!” 宋文通这时也不陪高思纶讨论朱温的枪法了,反而眼睛一霎一霎地看着这几名“忍者”的背影。 “中间那个叫三上雅的小娘子条子是真顺,就是一直蒙着脸,也不知道长成啥样?” 高思纶“嘿嘿”跟着笑, “宋兄如今这般年纪却没有婚配,要不请殿下将这异国女子许给你当娘子?” 宋文通不接这话,起身拍了拍屁股, “等回到京城再说吧,其实咱已经有了中意之人。” 高思继好奇心大起,可惜如论他怎么问,宋文通就是不说,反而转移话题,大骂诸葛爽不是男儿,不敢与他一战。 而此时的李杰早已跑回曾经同州防御使的府邸中呼呼大睡补觉去了。 马上就要面临一场大战,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这对长安解长安之围至关重要! 但午时三刻一过,也就是正午十二点的时候,他起来正在吃着黄米饭,宋文通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殿下,朱温和诸葛爽跑了!” “啊?” 李杰一下就懵了。 第六十五章 烫手的山芋 http://.biquxs.info/

同州防御使的府邸装修得不错,称得上雕梁画栋,各种精美的文玩古籍随处可见。 据说这人来自琅琊王家,也没参加科考,走推荐路子当的官儿,纯纯的文人一个。 而让李杰比较意外的是, 就这么一个靠走后门进入官场的家伙居然没有失节,同州一破,举家自尽殉城,尽显文人风骨。 “王文耀还是不错的,派人寻找其全家尸骨,长安之危一解,本王就给他风光大葬!” 李杰一边把玩着一只先秦时期的青铜尊壶,一边让孟昭图记载下来,并撰写悼文。 但转头一想到朱温和诸葛爽的不战而逃,对比何其鲜明! 刚刚听到二人沿着黄河冰封的河道向洛阳逃走,他还是有点意外的。 不过,结合朱温此人反复无常的性格,干出这事儿来就一点也不奇怪。 诸葛爽同样如此。 腹背受敌之下,不跑就唯有投降和败亡两条路可走。 而义城军与诸葛爽之间的仇怨又把投降这条路给堵上了,换做他李杰也得跑。 至于同州和蒲津关对黄巢的重要意义... 他俩儿又不是黄巢的亲儿子,更加犯不上为此拼命。 宋文通显然极其郁闷,这一次不能手刃诸葛爽,天知道下一次机会在哪里。 高思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转头对李杰道:“殿下,您说朱温没有绕道与黄巢会合,反而直奔洛阳,这是何意?” “这个,难道他们想背叛黄巢而占据洛阳,自立门户...” 李杰还真不好估计,毕竟这时发生的事情已经早与史书中记载的大相径庭了。 宋文通低头看了下案几上的地图,琢磨后哂笑, “丢了同州,黄邺被杀,黄巢必然大怒,八成会拿这二人祭旗。只要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自投罗网,而洛阳乃是黄巢运粮枢纽所在,驻有两万贼兵,加上杨复光正在附近伺机攻打,他们当然也不敢去。” “老夫以为,他们是想绕过洛阳取道回汝州或者直下江南,如今江南诸道兵力空虚,高骈又被黄巢打怕了,正是借机扩充实力的机会!” 孟昭图难得在军务中插话,可这个分析却极其明确。 宋文通点了点头,“这也是末将想到的,他们本就是流寇,正好重新拾起了老本行。” 李杰在大厅中转了两圈,对外面喊了一句, “三上兄妹可在?” 这些倭国人在刺探情报和传递信息上极有天赋,有时甚至比不良人还好用,他感觉用得很顺手。 将一封请杨复光截击朱温的书信交到二人手上,三上友转身就吩咐一名属下将信带走了。 “主公,这等小事还轮不到臣亲自去送。” 李杰咧了咧嘴,暗笑他骨子中那种自卑和骄傲的心理,挥手令其退下。 这时,一名亲卫走了进来, “殿下,河东节度郑从谠与河中留后王重荣在城外求见!” 李杰算了算之前约好夹击朱温的时间,也应该到了。 “走吧,也不知道二人到底有什么矛盾,之前那仗打的...” 前几日黄河岸边一战,同样是一万对一万,就因为二人不和分兵,被朱温逐个击破,算折损了三千多人,狼狈逃回蒲州。 这是还朱温只想坚守蒲津关的原因,不然乘胜追击之下,把他们两支队伍打散架都未可知。 当他带着人打开城门,往对面一看,和预想中基本一样。 两支勤王的大军站得泾渭分明,一左一右,中间的空隙都能踢一场足球赛。 对方一见城门打开,一名黑甲将领带着几百人从中而出,就知道寿王到了。 三匹战马一同离开本部,来到李杰面前翻身下马施礼, “臣,河东节度郑从谠见过寿王殿下!” 郑从谠长得极其消瘦,留着两撇八字胡,大概也就不到四十岁。 “臣,河中王重荣,见过殿下!” 对于这位王重荣,李杰就比较感兴趣了。 带领自己手下搞政变,将原来的节度使赶出河中后,一路纵横河中关内两道,在几年后的权势已经可以与曾经的田令孜分庭抗礼。 李儇第二次狼狈逃出长安就被是这人逼的,差点亲手把大唐提前葬送了十几年。 此时难怪见到自己没有报官职,因为他这官是抢来的,朝廷还没赋予节符,没名份,最多只能自称个留后。 长得很普通一人儿,扔进人堆里谁也不会注意到的路人模板。 他点了点头, “王将军免礼。” 然后,就把目光投到了第三个人的身上。 这人一身青衣小帽,同样是个路人模板。 唯一不同的就是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身旁的王重荣似乎能喷出火来。 “臣河中节度李都,见过殿下!” 哦~ 原来这位就是被王重荣赶下台的那个大冤种,难怪见到自己就一脸的委屈。 对于这位李都,说个题外话,《全唐诗》中就收录了他的一首,可想而知此人文采不错。 可李儇或者说田令孜把这么一位文人儒生弄到河中当上了最高警备司令,李杰就不了解是个什么操作了。 反正上任不足半年,就被自己的属下夺了权。 李都本打算带着几名仆从回长安诉苦,却赶上了朱温攻破同州将回京告状的路封死。 他只得绕道北行,打算回老家太原,半路就遇到了南下勤王的郑从谠。 郑从谠勤王是真的,但打算顺便将河中归拢成自己地盘也是真的,李都的到来令他如获至宝,这么一个软柿子不用来当傀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于是,打着正王道的旗号就向王重荣兴师问罪,企图吞并河中。 王重荣自然不会将刚到手的河中交出去,二人形成互不对眼的局势。 但李儇连续几封催促勤王的诏令不断,这攻打蒲津关的任务还得完成,最后因令行不统一,差点就死在黄河的冰面上... 这些事儿是刚刚在来时的路上,那个三上友打探到的,诸人听后无不摇头。 河中与河东与其他地方不同,算是大唐李氏王朝的铁杆拥护者,毕竟人家就是在河东起家的。 可即便如此,节度使间也是依然勾心斗角,互相倾轧,其他诸如河北道,江南道等较为偏远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殿下,请为微臣做主啊,臣有陛下钦赐的符节诏书,王重荣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李都“啪叽”就跪到了李杰马下,眼泪狂飙。 预想中的一幕就这么快地发生了。 这对别人来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处理都是麻烦。 李杰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在他在来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第六十六章 您身边不就一个现成的? http://.biquxs.info/

同州城外,朱温等人才跑,李杰就迎来了军中内部的撕逼大战。 看了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李都,表情一脸阴沉的郑从谠,又瞧了瞧眼珠子乱转,强自镇定的王重荣。 “王将军,本王处事公道,对此你有何辩解?” 王重荣马上躬身,表现出一副极其惶恐的样子, “回殿下,这李都节度河中不足半年,行事全无一道之衙府的样子,苛责军中将士,欺压河中百姓,臣不得已才联合军中同袍将他赶走,但却并无伤他性命之心...” 李都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指着王重荣骂道: “竖子狡辩,你在军中酗酒行凶,将步马都尉杀于军帐之前,你怕朝中治罪,这才要夺取本人节符,手握河中要挟陛下免罪与你!” “你庸碌无为,天天就知道看书下棋不理政务,何德何能居此高位?” “你醉杀军中七品命官,如果不是本人提前逃走,早已是你的刀下冤魂!” 说完,捋袖子,露出胳膊上包扎的伤口。 “这是军中小校误伤,绝非本人之意!” “你放屁!” "..." 李杰诸人骑在马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撕逼,郑从谠依然阴沉着脸远离这两人,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正李都不过是一颗棋子,寿王如果站在他一边,恢复他的节度使官位,自己自然从中得利。 如果李杰选择了王重荣,他也没啥损失,毕竟真要遥控一道之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大不了下次再找机会。 李杰在来时路上曾问其他几人如何处理这二人的破事。 孟昭图建议, “李都治军能力不行,本就不适合节度一道之地。反倒是王重荣胆大心细,极有谋略,不如他这个河东留后变成节度使,也能让此人安心效忠陛下。郑从谠想要趁机在河中捞取好处,有殿下您亲自插手,再加上陛下的圣旨压着,他就不敢再说什么。” 他捻着小胡子, “至于李都嘛,就留在同州先给高将军当个行军司马,回京后给他个翰林院或者其他地方的虚职,好好研究他的文章吧!” 李杰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儇让他带着此人了,勾心斗角这些官场中的烂事儿,还真得有个老油条负责参谋才行。 宋文通和高思纶认为这么办不错,表示支持。 但李杰虽然没说话,却并不想按照这主意来,他有更直接的解决办法。 想到史上对王重荣的记载, “哼哼!” 二人在他马前依然争吵不休,他一抬腿就将挂在得胜勾的黑色马槊握在了手中, “大胆王重荣,你以小小都虞候的身份就敢如此不尊上官,若是真成了河中军使,只怕又是一个李国昌,留你何用?” 他这一嗓子差点把身后的孟昭图吓得从马上出溜下去,刚一定神再看时,就见李杰一挥马槊,一下就将同样愕然的王重荣穿胸而过,扎了一个都透心凉。 看着还在惊愕中没有断气的王重荣,这位寿王似乎还不解气,左手一抬枪杆,右手一压枪尾,居然将王重荣挑到了半空,随之就将其甩出去好远。 “殿下鲁莽了!” 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在眼前发生,那些正在看热闹的几千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完全没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不就是把主将撵下去了吗? 这在大唐藩镇中虽然不能说的天天在上演这个戏码,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类似的消息传到各地,藩镇的牙兵牙将们都习以为常了。 再厉害有魏博军厉害? 人家杀上官夺位都已经形成传统了,近百年来任上死的节度使没二十也有十七八个了。 所以,当王重荣抢了李都的节度时,这些人最多也就是, “哦,原来咱们和别的地方一样啊!” 然后,接着跟新节度使混,反正军资也少不了自己一个大子儿。 所以,这些人并没有马上做出激烈的反应,而是站在原处,等待后续的结果。 李杰一枪挑死王重荣后冷冷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郑从谠,纵马来到河中军的阵前, “尔等听好了,王重荣擅权夺取李都节钺,更是意图谋杀,已是犯了死罪!但尔等不过是盲从而已,本王既往不咎,若是勤王有功,自当按制论功行赏!” 河中兵将一起听到这里就交头接耳,最后,一名牙将来到李杰马前跪下, “臣等一切听殿下调度,不敢有异心!” 李杰点了点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果然,藩镇与长安禁军有着极大区别,募兵制,拿钱卖命而已,谁给钱就跟着谁。 他挑马回到李都面前,看着一脸惊喜的李都道:“李都,你节制河中不利,连一个小小的都虞侯都管不了,可见能力不足以节制河中道,暂且在同州做一名行军司马,掌管军中庶务,日后本王会禀奏陛下,把你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你可有意见?” 李都惊喜之色全无,叹息了一声, “臣领命!” “殿下杀伐决断,郑某佩服!” 郑从谠汗如雨下,生怕李杰迁怒自己,也一并将他挑了。 “郑节度,本王如此你可满意?” “但凭殿下号令!” 郑从谠偷鸡不成,好在没什么损失,极其明智地选择了装傻充楞。 李杰看着孟昭图直拔胡子,似乎在埋怨自己杀了王重荣,心中摇头苦笑。 如果自己不知道王重荣最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留着绝对被杀了合算,毕竟此人在领兵打仗上很有一套。 可他必须将这只白眼狼击杀在未成事之前。 而即便是宋文通,也就是李茂贞,虽然一直相处的不错,心底也依然提着防备,想想他在历史中的表现,这也是位了不得的枭雄啊! 解决了这件事,令河中军的那名牙将安抚军中,他则带着郑从谠回到了城中。 坐在一张镂空唐草的鸡翅木软塌上,李杰将一张盖着“六州都统制招讨使”鱼符印记的文书递给李都,便沉思了一下。 如今河中军群龙无首,必须要找个人来统领。 但这可不是行军司马一类的绯衣五品以下官职,而是紫勋正四品上朝中重臣,搁到后世,即便不是一省之长,最少也是军区司令的位置,他是无权定此官位的。 “孟公,郑节度,你们看如何是好,是向陛下讨来一个人,还是暂由普州刺史代管?” 问郑从谠纯是给他一个面子,后者也明白没参与指任如此重要官员的资格,一声不吭。 而深谙朝中官道的孟昭图却是一笑, “殿下何必舍近求远,您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河中节度人选吗?” 说着,他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李杰身边的宋文通身上! 第六十七章 你这嘴是开过光吗? http://.biquxs.info/

“宋文通吗?” 面对孟昭图的意见,李杰不由得举棋不定起来。 按理说,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谋略眼光都是上上之选,不然怎么成就日后的岐王? 要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登基成为唐昭宗后,李茂贞可是没少以下犯上,甚至还被其劫持过。 这一点与王重荣何其相似? 区别就在于目前他是自己的麾下,而且关系不错。 如果真怕日后再现史书中所说,他在初见此人时就应该一刀砍了。 不可否认,李杰在这块有些双标了。 人心肉长,相处的时间长了,心也就软了。 诸人见他低头皱眉,迟迟不做决断,就知道寿王似乎有些不同意让宋文通代管河中,不由得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低头不语的年轻将领。 突然,李杰抬头看着宋文通,沉声问道:“宋大哥,你是如何看待当今节镇势大,不尊长安的?何为节度?” 宋文通一愣,但还是躬身施礼, “自然是节度使权力过大,以节度地方军备调度之位,插手并独揽州府庶务财权。” 李杰点了点头,此人作为一个职业军人,能看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终归他现在还不是玩政治的,当然看不清导致这种现象的深远原因。 李杰沉思了一下,继续问道:“非是本王要压着你,大丈夫有凌云之志,自当迎风而立,拘于城府而身处低位终归不得抱负。但河中于大唐乃是重地,治下盐池甲天下,每年向户部交的盐税就达二百万缗...” 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郑从谠。 这人想要扶持李都的目的就是奔着这些盐池来的,一旦他真的在幕后操控了河中庶务军权,只怕会成为大唐最为富有的藩镇之一。 宋文通一点即通,马上单膝跪在李杰面前, “末将甘领节度一职,至于营田使、支度使,采访使及盐铁使等其他要职还请殿下另行指派,末将绝不插手!” 唐末均田制名存实亡,各地为了保障充足的兵源,再次施行了“屯田制”,兵卒平时耕作,战时上阵杀敌,而总管这一切的就是营田使。 至于采访使,这本来是隶属州府的一个职位,负责监察州府官吏,提点刑狱。 也就是说,他们这个职位是直接管着州府的官员,类似监察院。 支度使当然就是掌管财政大权了,一般都由节度使兼着。 再加上控制了诸如盐铁使等经济权的使职,节度使们集军权,行政权和财权于一身,简直就是一个个小朝廷,势力日益争增强,渐渐不把远在长安的皇帝放在眼中了。 宋文通这些天与李杰在一起,早知道这位殿下对此规制深恶痛绝,但暂时又不敢去触碰这条警戒线,生怕刺激这些节度使们的神经。 所以,他极其干脆的自己提出来。 咱只管军务,至于什么征兵,地方财权不沾手总行了吧? 李杰的脸上这才恢复了正常,伸手将宋文通从地上拽起来, “宋大哥,咱们兄弟归兄弟,朝政归朝政,若有一天越过这条你自己划出的界线,就不要怪本王亲自出手将你斩于马下!” 宋文通一躬到地, “末将必不会做食言之人!” 李杰转头向孟昭图示意,后者就从一只小匣子中拿出一道早已盖上李儇印玺的空白文书来。 现场办公,刷刷刷正式将河中节度使的位置固定在宋文通的身上。 这一次,李儇给了李杰在授官上的便宜之权,六品之下可先封后奏。 而在五品之上,则给他准备了两张事先盖上玉玺的空白描金诏书,酌情授予给李杰认为值得信任之人。 李杰也没想到,这才出长安一天就用掉了其中的一张。 高思纶高兴地向宋文通表示祝贺,郑从谠也是有些尴尬地拿出随身佩戴的精美横刀,作为贺礼送了出去。 他是有些尴尬,但不是特别尴尬。 此时他已经明白这位寿王胸中所想,极其仇视地方节镇手握大权。 可河东道作为李氏龙兴之地,太原甚至建有晋阳宫,成为北都。他的权力自然不如其他节度使那么大,手中除了攥着一个水陆转运使的小金库之外,其他都是攥在太原尹手中。 这也是他打上了河中盐池主意的根本原因。 谁嫌钱帛扎手呢? 自此,李杰算是解决了同州与河中重要官吏的人选。 高思纶武艺自然算作上等资质,但与之相比较的,在守城之道上更有心得。 虎父无犬子。 毕竟人家老子是赫赫有名,号称“铁壁”的高顺励,以两千之众力敌葛从周几万大军不落下风的存在。 同州作为此时极为重要的城池,也就他具有这个资格成为同州防御使。 将城外河中军几名牙将请到府中,让他们正式拜见了自家新任主子之后,李杰这才召集诸人商讨目前的战局。 按照在长安时的计划,李杰只需要攻下同州并守住此处自北而来的诸道勤王大军就算完成任务。 因为几千人守一座大城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这也是把高思纶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但如今朱温不战而逃,极大地减少了兵力折损,加上河中与河东差不多七千多人进了城,整个同州目前已经有了一万三千的人马,而且除了那两千投降的农民军,其他全部都是轻骑,似乎可以冲一波了... 他把这个想法一提出来,郑从谠马上表示支持,毕竟他来是救驾的,而不是守城,何况骑兵还真不合适干这个活儿。 但高思纶却表示不同意。 “殿下,如今长安形势早已不比十日前,凭借城高墙厚和军民一心,已有与黄巢势均力敌之势。但却因粮草被毁,只能维持七日之久。” “同州不同,它既是关内通往北方诸道的要道,又是粮草运往长安的咽喉,万不可失。末将以为,应以守城为重,轻骑滋扰为辅,这才是正途。” 郑从谠与宋文通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高将军所言极是,而且此处距离潼关仅半日路途,黄巢得知同州城破,必然也会派邓天王领兵前来滋扰,就算不能夺回同州,也会不断袭击运粮的车队,不可不防。” 李杰听到这个就是苦笑。 如今同州与潼关都是双方运粮入关的要塞,如今你骚扰我,我骚扰你,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还是兵力不足啊,而且这征集粮草也是件让本王头疼的事儿!” 他脑袋嗡嗡的,难以做出抉择。 这时,亲卫一脸焦急地在门外大声叫道:“殿下,潼关邓天王率领三万大军前来扣关!” ... 李杰看着郑从谠那两撇八字胡下的大嘴, 你这嘴是开过光吗? 这真是说到谁,谁就出现啊! 第六十八章 某早晚必杀此子! http://.biquxs.info/

黄巢麾下四绝猛将之中李杰只见过张归霸,看似心眼儿不少,实际却是个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憨憨,但二人之间也没真正交过手, “勇绝”葛从周目前镇守武关,也就高思纶见过并交过手,惨败,差点小命都扔在武关城外。 而如今带兵来到城下的“力绝”邓天王,当初攻破潼关后就没走,帮黄巢看着运粮大门,根本就没进入京畿道。 至于传说中的“心绝”孟绝海,有人说他就在黄巢身边,有人说他镇守洛阳,还有人说他早已潜入长安搞内部破坏... 反正说法不一,极为神秘。 如今操作长安城中不断暗算重臣的幕后黑手还没找到,但不少人都把这件事安到了孟绝海的身上。 当他与诸人一同站到城头往前观看时,却见对面几万大军没带来一样攻城器械,反而正在远处安营扎寨。 郑从谠八字胡儿往上一翘,“嘿”一声, “看来他是要堵住同州到长安的粮道,并无攻城的打算啊!” 这也是最让人头疼的事。 我来了,这同州你喜欢就住着吧! 但想要往长安运送粮草,就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能力突破三万大军的防御圈了。 李杰本想趁着对方安营之际带人出去捣一下乱,但一看一名身材如同一截黑塔似的金甲大汉和身后差不多两万严阵以待的贼兵后,他马上选择按兵不动。 人家防备着呢,硬碰硬自己这边还真没什么优势。 但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啥也不干吧? 他提了提中气,对着那大汉喊道:“哎!对面那位穿得像机器人的可是邓天王?” “机器人?” 邓天王一头问号,但关于这位寿王殿下的传说在军中早已流传。 力气贼大,甚至连尚让都不是对手。 当然,对于这个他是持怀疑态度的,尚让不但神力不比他小,更是武艺绝伦。 在他看来,定是李杰使了什么诡计才导致尚让失手被擒的。 因为这货还有个特点,那就是嘴贼损! 邓天王已经自己脑补出当时的对战情形。 李杰边打边用言语刺激尚让,后者是在遭受了心灵攻击之后倒霉的。 所以,一见对方又弄出一种自己不明白的词汇后,他只是摆了摆手中那根大号锯齿狼牙棒, “正是邓某!” 然后,稳稳当当骑在马上,再也不发出一声。 对于讨敌骂阵这一套,李杰早已谙熟,曾经黄巢麾下许多大将都和邓天王一样选择不接茬,但最后还是被骂得找不到北。 他用袖口擦了擦不受控制流下来的两管儿清水鼻涕,趴在城垛子上就自言自语地对着邓天王没话找话。 “哎,本王好奇问一下,这名字是你爹妈取的,还是你自己安上的,那你原来叫什么啊?你娘生你的时候费劲不?” “你长这么大个儿,想必很能吃吧,一顿几碗饭,听说黄巢吃过人,想必也你吃过,那是啥滋味,好吃不,是不是酸的?” “你娶娘子了吗,长得好看不,你这体格她受得了不?” “你儿子生下来长啥样,会不会和你一样,跟一截黑炭似的?” “有腚眼儿吗?” "..." 一堆废话不打草稿就飞向了对方,邓天王虽然还是不接话,但眼角儿不断抽搐,牙齿咬得“嘎嘎”直响。 宋文通和高思纶早就被熏陶出来了,抄起衣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孟昭图没跟来,目前正蹲在那处府衙的大牢中与尚让谈心,因为李杰想要将此人留在麾下。 郑从谠可是从未见过这般阵势,而且还是出自身份权力几乎达到巅峰的寿王身上。 “这...” 他完全颠覆了这半日来对李杰的所有认知。 看着这位殿下不断为邓天王拱火,他悄悄地往外蹭了几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脸上一阵发热。 “有辱皇室威严啊!” 邓天王感觉自己肚子中有一个火苗正迅速变大,烧得他快要炸了。 “嗝~” 刚要与之对骂,张开的嘴里先吐出一缕青烟儿。 “哇呀呀呀~,寿王李杰,枉你是李家皇室贵胄,如此污言秽语,真当某不敢战你?” 说完,一勒马缰绳,就想跑过去把对面小子砸成肉酱。 他身后一名文士打扮的人马上将他拦了下来。 “将军,黄王严令,不得主动与之交战,只需封锁同州城外各个路口,您就是大功一件,切莫中了此人之计!” 邓天王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李杰, “唉!早晚某必杀此子,以解心头之恨!” 说完,将马头一转,收兵回营了。 李杰同样失望地叹了口气。 若是激得此人出战,并将之斩杀,这三万人的围城计划八成就能迎刃而解。 可惜此人偌大的名头,却是一个缩头乌龟,只能无可奈何。 人家打定主意围而不攻,他们也就没必要全都站在城头上喝风了,留下高思纶随时观望对方动态后,其他人悻悻地回到了府衙后院。 孟昭图正坐在矮榻上喝茶,手中的杯子古意盎然,应该是西汉时期的精品,前任防御使的珍藏倒是成全了这老头儿。 看到李杰一脸郁闷地走进来,他斟满一杯递了过去, “如何,想来那邓天王是不肯出战吧?” 李杰拿起杯子就灌了下去, “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这人比张归霸有城府。但如此对峙只会对长安不利,而且这粮草还没着落呢!” 城中本就粮草不多,又被朱温带走了大部分,郑从谠和王重荣匆忙勤王而来,也只是带了七天的口粮,根本就经不起城中几万人的消耗。 孟昭图将案几上一封文书推到他面前, “这是蒲州刺史刚刚递上来的单子,今年旱蝗两灾,虽然河中影响不大,但如今蒲州城中的粮食也不多,勉强可供同州半月。” 李杰随意扫了两眼,文书附录了蒲州今年的粮食收成和入仓数目,的确只有这么多。 可如何冲破邓天王的封锁不说,单单是如何筹集大量供给长安的粮食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任李杰眼珠子乱转,就是毫无头绪。 孟昭图见此微微一笑, “老夫倒是有个主意,不知殿下能听否?” 第六十九章 那本王就亲自北上 http://.biquxs.info/

听到孟昭图有主意,郑从谠和宋文通都有了兴趣。 这老头提出两个方案, 第一个办法有些激进,那就是受到朱温的启发,留三千兵卒固守同州,其他一万轻骑沿着朱温走过的黄河南岸直插潼关与洛阳之间,一举切断黄巢的旱路粮草大道。 但这有个问题,那就是要面对洛阳与潼关的两面夹击,如果洛阳外的杨复光再不配合,很可能肉包子打狗。 不过,这也算是个奇谋,虽然冒着一定风险,可一旦成功,长安之围立解。 第二种方法就保守得多了。 请郑从谠回到河东招募军队和筹集粮草,然后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冲破邓天王的封锁线,打通同州到长安的粮道,同时震慑黄巢。 但这也有短板。 那就是颇费时日,别好不容易将援兵和粮草运到长安,长安不是被破就是饿殍遍地了。 “孟公,供应整座长安的粮草数量惊人,河中河东等诸道虽然也可筹集,但道内各军镇极其混乱,郑某也是无从调度,而且宋节帅刚刚接受河中军务,威望并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压住河中诸多军镇,只怕...” 郑从谠和宋文通沉默了。 宋文通面对的问题大家都能想到。 而郑从谠乃是以使相出任河东节度的,也就是说也曾是朝中核心成员之一,就算是现在还保留着同平章事的官身。 而即便如此,依然不足以震慑河东各镇。 其实从他以一道节度之尊只带来五千人马勤王就能看出一丝端倪来。 河东道一直是大唐军镇最重之地,若是他真的完全掌控,就算是来时匆忙不急召集太多人,可怎么也能带出来一两万。 河中河东虽然忠于朝堂,但内部矛盾重重,互相攻伐。 去年振武军节度使李国昌杀了大同防御使,占据云州,蔚州和朔州三州之地,还不断出兵南下威胁河中与河北诸道,将那里搅和得翻天覆地。 唐庭派出几个重臣前往镇压,也是毫无办法,还损兵折将,最后才被幽州节度使李可举击败在药儿岭,李国昌父子暂避鞑靼寻求忽而图可汗的庇护。 但经此一折腾,又冒出来众多手握大权的大大小小军镇,仗着手中有兵有钱,几乎不听上官调度,最多也就是哼哼哈哈地应付一下,也没人能将之奈何。 一旦逼急了,对方便鼻孔朝天地质问,“你谁啊?” 更极端的还可能就地反抗,斩杀和驱逐上州令使的事情比比皆是。 所以,就算是让郑从谠回去征兵筹粮,他也是力有不逮。 孟昭图将两条意见摆出来,看到诸人都不说话,便道:“这两策皆有不足之处,但如今却无他法,若是陇右道能抽调出一部分兵力就好了。” 宋文通摇了摇头, “如今虽是冬季,吐蕃极大可能不会出兵扰边,可一旦得自陇右驻守的边军回援,难保他不会趁机东进,到时咱们面对的只怕除了黄巢,还要加上这些恶臭的番兵!” 李杰坐在一旁一直在想着什么,突然抬头道:“郑畋因义父西门思恭被黄巢的令使劫持,导致他左右为难,如果咱们将西门那老头救出来...” 孟昭图点头, “这确是办法,但如今邓天王堵在城门,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他,如何去救?” 李杰想了想,然后拍了拍手, “三上友兄妹可在?” 当三上友兄妹领命,带着其麾下三十人匆匆离开之后,郑从谠皱了皱眉。 “殿下,老夫离开京城前曾与倭国的遣唐使颇有交情,也知道那遣唐使实际是假冒的,真实身份却是倭国国主的一个对头,如今您重用他的麾下,一旦被发现...” 李杰马上一笑, "郑节度说得是,不过,巍巍大唐,难道还怕他一个孤悬海外的小小岛国?" 一句话,郑从谠不再吱声,但直觉告诉他,李杰这么做绝对还有其他原因。 这个寿王年纪虽小,却总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错觉,似乎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别人揣测不到的深意。 当然,谁也没将宝押在这些倭国人身上,成功救出西门思恭固然最好,救不出就只能作罢,总要有所行动的。 而目前,孟昭图提出的两条建议却依然没有一个明确的抉择。 李杰只得看着孟昭图, “孟公,意见是你提出来的,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孟昭图却眯着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他,眼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抉择。 但在李杰的催促下,这才长叹了一口气, “殿下,当初陛下为了震慑李国昌父子,派出几位在朝的重臣前往河东,却直到郑节度前去才勉强将之平息,你可知为何?” 李杰一愣,“自然是以宰丞之尊履节度之责了!” 这句话本来有点捧一旁郑从谠的意思,可后者一点儿都没感到高兴,反而叹了口气。 勉强而已,没啥好骄傲的。 不过他突然一抬头,也将目光投向了李杰。 李杰被他看得一麻,脑子一转就明白了。 这是要他亲赴河中河东诸道去震慑那些不老实的军镇节度啊! 国级大佬还镇不住这些家伙们? 那咱就直接王炸,一国之亲王可以了吧? 而且还不是那些被圈养的式微皇族,而是手握重权的寿王! 很显然,孟昭图是倾向第二个策略的,毕竟第一个有些冒险,不符合这老头沉稳的性格。 宋文通也跟着明白了,摸着下巴上一缕小黑胡儿, “如果殿下以亲自去筹措,的确可以极大的避免被其拒之门外的问题,毕竟您代表李氏皇族,拒不服从调度就是叛唐。而且有李国昌父子的前车之鉴,这些人还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郑从谠点了点头,有些酸味儿的继续道: “对付这些节度使,除了以殿下的身份去压外,无非就是钱帛而已,河中以盐池富甲一方,只要蒲州刺史全力支持,一切必可迎刃而解!” 他是真眼馋河中的盐税啊,此时除了江浙道较为富足外,长江以南诸道还算是莽荒之地,经济发展起来那是宋朝时期了,真没多大油水儿。 李杰起身在客厅中转了好几个圈儿,一想到临行前李儇眼中那种极其不舍与坚定,诸位朝臣急切的目光,再想到那三坊被烧成黑炭的粮草和粥棚那碗已经清澈见底的米粥... “既如此,那本王就亲自北上,如有不服者,皆杀之!” 第七十章 目的只有一个,要钱! http://.biquxs.info/

唐广明元年十一月十七,深夜。 距黄巢兵临长安已经过了十二天。 而按照公历年份算起来,已经到了公元881年的一月二十八号。 当然,即便是李杰这个研究历史的也算不出来,毕竟不是谁的脑子都能当万年历使。 同州防御使衙后院的那座客厅依然传来议论之声,几只手臂粗的蜡烛燃起寸许高的焰火将大厅照得分毫毕现。 如今李杰决定接受孟昭图的意见北上,那么就有必要提前策划了解一番,尤其是那些比较难对付的军镇节帅们。 朝中之人一般称呼节度使为“军使”或者“节度”,但在地方上,无论是牙兵牙将,还是其他管理庶务的刺史县令,大都称呼他们为“节帅”。 有那么一点儿吹捧和阿谀的味道在里面,逼格也高了不少。 例如不良帅,其实真正的官谓是某某州府节制不良人指挥使。 但指挥使哪有帅来得高大上? 在军中,就连两火组成一旅,相当于后世连长这么个基层军官都被人称之为“旅帅”。 李杰也感觉节帅比军使这个称呼好听,马上就在言语中用上了。 宋文通听在耳中有些好笑,毕竟他这个节度使可是除了军权之外啥都没有的。 郑从谠就更加尴尬了,毕竟身上还挂着同平章事这个有着进入朝中议事堂资格的身份,懂事儿的基本都称呼他“郑相公”。 但面对寿王李杰,他也只能自动将这个称呼在耳中过滤掉。 此时,他正认真地向李杰汇报河东二十一座大小军镇的具体情况,从节度使到其手下兵力,势力范围,人品如何,黑历史是哪些... 李杰不断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孟昭图则在一旁奋笔疾书,事无巨细地将之全部记录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直到子时郑从谠才简单的陈述完, 最后说道:“河东大抵就是这些,但有些军镇殿下最好不要去碰,他们都是边军出身,一直驻守几座关隘防着党项和鞑靼,不易抽调兵力。” 李杰点了点头,这些兵力是不能调开,不然作为李唐的大后方再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王重荣一死,宋文通接任才不过一天,那里的事情就之后等到见蒲州刺史再说。 他站起来抻了抻腰,这才有时间询问孟昭图劝降尚让的事儿。 孟昭图摇了摇头, “此人确是大才,但如今拘泥于兄长被杀之事,直言只要殿下帮他杀了前讨贼招讨使宋威,他便心甘情愿归于大唐。” 宋威。 一提到此人,在场之人全都摇头。 不好办,或者说不可能。 因为他是扬州大都督,盐铁转运使高骈的亲家,同时本身还是平卢军节度使,玄宗时期天下十大军镇之一! 到了唐僖宗的时候,虽然已无当初十大军镇的势力,但还算是河北道最有力量的军镇大佬之一,和幽州卢龙节度使李可举不相上下。 这完全是给李杰出难题。 李杰也是无奈。 “那就先关着吧,杀了实在是可惜!” 临睡前,他不放心地赶到城头又看了看邓天王的行军大营,灯火通明的,看来想要来个奇袭白虎团是不可能了,与高思纶又聊一会关于守城防御方面的心得,直接睡在了城楼中。 让他回那座府中去休息还真不适应。 随后的两天,虽然心中急切地想要马上北上,但还是不得不在同州帮助高思纶稳定住军中士气,选拔可用之人充当军中一些职务。 同时也被郑从谠那庞大的幕僚团队吓到了。 节度副使王调,咸通三年进士。 节度判官刘崇龟,咸通六年进士,曾任刑部书记官。 推官刘崇鲁,广明元年,也就是去年的进士及第,张榜不久直接被郑从谠要走。 掌书记李握,这位也是进士出身,而且老子李蔚还是唐懿宗时的右仆射、校检司空,礼部尚书! .... 反正只要是一个节度使治下的重要官吏,一水儿的进士出身,难怪曾被朝中大臣调侃郑从谠赴任河东节度,简直就是带走了一个“小朝廷”! 李杰嫉妒得要死。 本王出生入死半个多月,麾下能打的大将仨瓜俩枣也就算了,这文职也是给人提鞋都不配的秀才举人之流。 于是,他就想着从郑从谠那里挖俩人来。 然后就碰了一鼻子灰。 郑从谠当初可是以高官前程为条件,钱帛为砖头求得这些高端人才的,就算李杰是寿王,他也敢据理力争,坚决不放手。 河中盐池这把米没偷成,要是连幕僚老本都折了,他还真敢和李杰翘起那两撇八字胡儿翻脸。 李杰就是在这种极其失望的情况下出了同州北门,心头不知为何想到了正在家中守孝的卢晏。 “可惜这黑脸书生也不是进士。” 路过已经空空荡荡朱温曾经驻扎过的军镇,他骑在马上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蒲津关! 这蒲津关坐落在黄河东岸,蒲州的河东县,此关的重要性并非关隘本身,而是在它后面,那座架设在黄河上的八牛浮桥,也就是蒲津桥。 当年李渊之所以能够迅速占领关中,在长安称帝,也是因为当时蒲州主将不战而降的原因,不然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在其他诸侯的前面打进长安。 桥宽一丈八,长百丈,下方有二十艘巨舟承载厚木桥面,两侧由数道手臂粗的铁链固定牵引。 而最令人瞩目的就是两岸八只巨大的铁牛。 据说用来固定此桥的八只铁牛每一只都重达二十万斤,而当时唐朝全年的铁产量也不过六十多万斤,用一国近三年的钢铁总产量来修建此桥,类比一下,就知道此关的重要性。 这座桥作为重要关隘被用了很久,直到黄河改道才失去了作用,八只铁牛也尘封在泥沙之下,直到一千多年后才重见天日。 距此关沿着黄河往上走不足十里还有一个比较出名的地方,那就是风陵渡。 当初郭襄一见杨过误终身的地方。 当然,这是小说,如今也就李杰能联想到这些奇怪的地方。 此时黄河基本已经结冰,只有中央处还能见到一些河水,二十艘浮船基本都已冰封。 现在走在桥上一点都不感到晃荡,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欣赏着河两岸晶莹剔透的冰上景色就过了黄河,来到河中道界内。 他的第一站就是近在咫尺的蒲州城,也是河中的首府所在。 去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要钱! 第七十一章 找他好好聊一聊 http://.biquxs.info/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但在此时此境,乱世之初的晚唐,却要改成“钱粮先行”了。 地方军镇的赳赳武夫们可不怎么认军使的空话,只认钱粮,你要是敢克扣不给,好的结局就是被逐,倒霉的直接被杀,自己再推荐一个人去当。 极其地血腥直接。 但你只要钱粮给的充足,这些人还是有着朴素的契约精神的,那就是拿钱卖命,在战场上真的比长安南北衙勇敢,不惜舍命相搏。 李杰此行既要筹措粮食,又要动用大量钱帛来招拢地方节度使们入关勤王,就只能在这些州府的府库中扣大子儿。 站在蒲津桥的桥头,回头望了望似乎在风中静止的桥面,想着若不是黄巢兵寇关内道,只怕此时的桥面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商贾车队,单单是过桥费就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收入。 而这些之前都进了河中节度使的腰包,根本就不会上交一分。 “蒲津每岁所纳往来资费钱二十万缗,具归节度所制。” 二十多万贯啊,而且是年年不断,足够养得起一支万人大军了。 再想想更加敛财的盐税... 他吧嗒一下嘴,更是对蒲州府库中的钱帛有兴趣了。 前行不过二里,就看到了河中的一处军镇,前几天王重荣还带兵驻扎在这里,如今却是只有数百人留守,看管军中一部分辎重。 李杰看了看身边的宋文通,“这是你的地盘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何震得住这些大老粗就不用本王出手了吧?” “这自是末将本分,哪里用殿下费心!” 宋文通作为新鲜出炉的河中节度使,自然不能陪着高思纶和郑从谠在同州,总要到河中各个地方转一圈。 一是露露脸儿,二就是震慑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头儿了。 而且李杰不可能在河中这片待得时间太长,一切关于筹措粮草这些事宜还是得交给他办。 宋文通一招手,一名马屁股上插着三角认旗的虞候直奔军镇而去,通知里面的牙兵前来迎接。 李杰看着那面代表宋文通身份的人气就想笑,这也太小了。 正常来说,似河中河东这种大军镇节度使的旗子已经不是认旗了,而是一面大纛,也就是话本演义中所说的帅旗。 有三角形的,也有正方形的,上面绘着各类飞禽走兽,分成各种颜色,这就看个人喜好了。 王重荣的大纛上是一只青狼,郑从谠的则是一只仙鹤。 当然是不能龙形的,凤旗倒是有人用过,比如凤翔节度使郑畋的大纛上就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黑凤凰。 宋文通却毫不在意, “总不能用王重荣的那面吧,不过,末将这认旗上应绘何物还请殿下帮着想一想,咱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是不多。” 李杰琢磨了一下, “龟、狗、大雁和牛各代表着孝、忠、贞、诚,你喜欢哪一种?” 这话一说完,他的眼睛就一霎一霎的,死死看着宋文通。 后者几乎都没考虑,冲口而出, “大雁!” 果然,你这家伙与贞这个字有缘啊! 李杰暗自感慨了一下后笑着说,“那好,进了蒲州,本王就亲自送一面雁纹大旗给你,望你能对大唐忠贞不二!” 没过多久,那么虞候在前,几名穿着甲胄的牙将匆匆而来,下马就拜。 “末将迎接来迟,还望寿王殿下恕罪!” 李杰一指身边的宋文通,“这位以后就是你们的头儿了,河中节度副使可在?” 这几名牙将互相看了一眼, “回殿下,之前的副使孙杰本是王重荣麾下十将,听闻您在同州城前挑死王重荣,今晨他带着一百曾经的曲部和几车钱帛自东而去,不知投奔哪里。” “什么,几车?” 李杰现在满脑子都是钱粮,这几车如果全是制钱或者金块之类,怕是有十万缗了。 “军中支度判官何在,汝等就任由他轻易取走?” “回殿下,支度判官也随之一同走了。” “好得很啊!” 李杰连连点头,转头看着宋文通, 宋文通马上就明白了,这是送他一个军中立威的好机会,刚刚还在想着怎么去烧这三把火,马上就有人递给他一支火把。 他勒马而出,看着眼前几名牙将道:“汝等军中失责,本应立斩以安军心,但念在乃是初犯,人头暂且记下,速去点齐军中轻骑随本节帅前去将之拦下!” 不出半个时辰,宋文通带着从李杰那支杂牌军中挑选出来的一百好手,连同那几名牙将扈从二百人绝尘而去,前去追杀那名逃跑的副大使。 李杰则和孟昭图带领自己已经扩充到五百的亲卫队走进了面前这座军镇。 这军镇还真就如同一座军营一般,区别就是没有帐篷,全是各种土木结构的大房子,只有这些大房子最中央有一座府邸,这就是节度使常驻的军府。 当然,以河中节度这个级别的大节度使,他们的军府可不止这一处,其治下的每一个城池之外都有类似的军府,方便他们在各处巡查。 李杰急着进蒲州,并没有在军府中停留多久,反倒是跑进府库转了一圈。 这一圈让他大为满意。 即便是被那名副大使带走了几车,库中依然堆积着大量开元通宝和锦帛织物,一个小库中则存有少许金块。 金子虽然还没有作为流通货币的等价物,但却可以置换大钱,携带起来也比铜钱和锦帛方便得多。 至于银子... 目前这东西可能比金子还稀有,等明清的时候再说吧! 李杰原本寿王府管理内务的是录事参军,可那老头如今六十多了,自然不能带在身边,从他带着李儇返回长安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支度官是一个名叫宗辉的人。 宗辉原本是左监门卫的仓曹,他用着很是顺手,后来左监门卫大将军因长安粮草被焚自尽,李杰直接就将他调在了自己身边。 不久,宗辉带着几名原本值守这些府库的小吏清点完毕,这才回禀, “如今这处军镇贮粮粟米谷物麦子约一万石,钱帛三万万缗,兵器装具和两季军衣或可装备三千人。” 李杰吸了一口气。 这还只是河中一个较大军府的库存,钱什么的不说,一万石就等于差不多六十万公斤粮食,足够长安城全城军民喝几天米粥了! “那个蒲州刺史实在是该死,居然还敢说城中粮草短缺!本王这就找他好好聊一聊去!” 第七十二章 不用紧张,没想砍你们脑袋 http://.biquxs.info/

李杰的确很生气。 两天前,那个叫什么刘文韬的刺史说蒲州库存粮草只够供应同州驻军半月。 而且还附带着送来户曹账本加以证实,他还真就信了。 如今一对比这座军镇的仓库... “此处粮草钱帛暂且封存,等解决了蒲州的事,一部分运往同州劳军,钱帛则全部装车,本王要带走!” 他留下一百人守住了军镇仓库,急匆匆地赶往蒲州城。 结果,还没走出军镇几步,驿道就被人堵了。 一名绯衣官员领头跪在大道中间,身后稀稀落落地还跪在二十多个身穿各色官袍的家伙。 “臣,蒲州刺史刘文韬恭迎殿下!” 李杰骑在马上心思转了好久。 如果没记错的话,史书上,唐末可没有蒲州刺史这么一个官位,而应该是河中观察使这么一个行政长官名。 而且还应该是由河中节度使兼职的。 难道写史书的偷懒了? 不过一个刺史已经石头缝儿里蹦了出来,还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只能认为是那些史官没工匠精神。 李杰摸着下巴仔细打量这位刺史,然后问道:“不曾闻蒲州还有个刺史啊,你是哪年的恩科,哪年的进士,如何当上这蒲州之主的?” 这人脸都快贴到冰冷的路面上了, 颤声回道:“臣乃是乾符元年中举,不曾在恩榜上留名,之前一直是节度使李都幕府的掌书记,王重荣驱逐李军使后,他认为河中民间庶务繁杂,不想过多参与,这才保举臣为刺史,但文书还未传进长安...” 哦。 原来是王重荣扶植起来的一个傀儡而已。 唐末出仕基本是科举和推荐并行,大大阻碍了寒门的入仕之路,当年李白当个芝麻大的小官儿都是他人推荐的。 这都不算什么,如今某些节度使都快世袭了,老子死了儿子当,只需要象征性地给含元殿写封文书就行... “本王问你,前几日你说蒲州城中缺粮,仅够同州半月用度,这可是真的?” “回殿下,臣自然万万不敢将这事虚报,自王重荣成为河中节度之后,不但蒲州城内仓粮不多,其他治下的州府同样如此,绝大部分都已经被运到了军镇之中,州府如缺粮是要去军镇中调的。” 好家伙! 李杰算是真服了王重荣。 不但已经掌握了军权财权和行政权,连百姓口中的粮食都要插手,难怪后来敢跟田令孜掰腕子,联合李克用再一次把李儇撵出了长安逃命,底气是真的很足啊。 不过如今王重荣一死,这岂不是便宜了自己? 他正琢磨怎么才能将这些粮草聚集到一起囤起来,找机会运到长安时,刘文韬一句话更是让他惊喜。 “殿下息怒,王重荣虽然调走了大量粮草,但蒲州金库的钱帛却没动用多少,今年他刚刚成为军使,就想向陛下表功,如今整个河中的秋税都在,只不过因同州被占,没来得及运到长安。” 他顿了一下, “而且,河东和云、朔、蔚三州的赋税也不得不暂且放到了蒲州,只不过那三州之前曾被李国昌父子占据,逃走时已经挥霍大半,交上来的并不多。” 均田制下的租庸调制荒废之后,如今大唐采用的是“两税法”,一年分夏秋两季征收。 “夏税尽六月,秋税尽十一月。” 即夏税在六月交齐,秋税则在十一月交齐。 黄巢十一月初三攻破潼关,初六就打下了同州,这才导致蒲州城内积压了巨量运往长安的钱帛。 李杰看向这位冒牌刺史身后的二十多个人, “你们谁是河中转运副使,支度判官?” 人群中两人抬头, “臣张辨为转运副使。” “臣何国昌为节度帐前支度判官。” 孟昭图马上道:“殿下,王重荣抢得河中节度之权不足半年,还没来得及安插人进军府,这些人都是上一任军使窦璟的幕僚!” 这个窦璟就是大冤种李都的前任,当了两年之后就告老还乡了。 他怕李杰以为这些人是王重荣的人,万一性子一起都给咔嚓了,这时候去哪找能办事的人去? 李杰当然也没想杀这些人,而是问道:“孟公,这些人你可听说过?” 孟昭图摇了摇头。 全大唐这种中层官吏多如牛毛,他又不是出身吏部,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他想了想就提议, “但这些人能在河中多年,历经了三任节度使都舍得将其换掉,想来是有过人之处,殿下不妨留下来。” 李杰点了点头,看着二人笑道:“不用紧张,又不是要砍你们的脑袋,不过是认识一下而已。尔等前面引路,咱们这就进城吧!” 这些人一起暗中擦了一把汗,庆幸躲过一劫。 如今虽然与长安道路被阻,但一些消息还是能传进来的。 据说这位殿下脾气不怎么好,就喜欢砍人家的脑袋。 蒲州距蒲津关近在咫尺,没走多远,李杰就看到了这座曾在历史上极具重要性的名城。 后世提到蒲州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了,你趴在地图上去找才能发现不过是运城下辖的一个乡镇而已。 可在民国之前的数个朝代中,它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尤其是在唐朝曾两度被定为中都,与西京长安,东都洛阳和北都太原在一个水平线上,经济水平甚至超过了扬州。 《元和郡县图志》记载:河中府,河东。赤。开元户七万二百七。元和户一万九千六百。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以人口数量为重要经济指数的古代,蒲州有多少人? 按当时每户六口人的标准来算,蒲州人口最高峰时达到了四五十万,几乎是长安人口的一半。 王之涣那首传颂千古的《登鹳雀楼》中的鹳雀楼就坐落在蒲州,第一任河中节度使就是书法大家颜真卿! 《西厢记》都看过吧? 不要以为是元朝人写的就认为故事也是元朝的,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发生在唐朝。 故事的发生地,爱情圣地普救寺也在蒲州城外。 张巡、王维、卢纶、吕温、柳宗元、聂夷中这些文坛牛人都是蒲州人。 如果在后世没有因修建水库而荒废,这就是一个网红打卡胜地啊! 李杰双手揣袖儿看着蒲州并不算高大的城墙,脑中不断回想着关于这座古城的人文古迹,还有那么一点去看看旅游的冲动。 毕竟到了他那个年代,鹳雀楼已经成了传说,普救寺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上。 但他此刻最为忧心的则是,如今粮草算是暂时有了着落,可如何才能召集各地节度使的兵力冲破邓天王的封锁线! 粮食再多运不进长安也是没用啊!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牙疼。 第七十三章 依然富有的大唐 http://.biquxs.info/

常有人说:你见过钱吗? 回答的人可能有很多不同的侧重。 可李杰在蒲州户曹的引领下巡查衙府金库时,看着三座库房中堆积的铜钱,绢布和各种货物时,这才明白“见钱眼开”这句成语不假。 唐中期之后因藩镇割据,财政大不如前,但每年依然有接近三千万缗的国库收入。 三千万缗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还只是农业经济为主的封建社会,那就是每年有接近两千亿的财政税收! 而这还是在晚唐货币贬值情况下的数字。 这要是在开元年间.... 难怪大唐的富足繁荣直到千年之后还被人津津乐道。 河东河内等几处李家的自留地,基本都是足额上缴的。 三百万缗的铜钱被绳子串成一千枚一串堆积在一座巨大的金库中,他似乎已经被铜板包围了。 开元通宝之所以一直用到唐末,甚至唐后依然有政权仿制,就是因为在铸造过程中,铜在其中的比例达到了七成! 一枚就有四克,这一串一千枚,算上各个时期重量稍有出入,再去掉日常磨损后也有六七斤沉!! “虽然是铜铅合金,但熔化成铜只怕也有近万吨,弄到后世去卖怕也是几十亿吧?” 这还不算谷物和布帛的数字... “这些钱帛留在库中也是无用,尔等立刻书写招募乡勇健儿入军的文书,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河中各个州府。” 刘文韬面色发苦, “殿下,此乃入缴户部的赋税,擅动一文钱都是死罪...” “死的也不会是你,本王这就休书上奏陛下,我看户部侍郎老崔能把咱怎么样!” 支度判官何国昌马上问道:“不知道每一健儿的军资...还请殿下明示。” 这个李杰还真知道。 因为北衙神策军就是皇帝招募来的私人部队,每人月俸三缗,比南衙十六卫高出三倍! 这也是南北衙矛盾的层面上的一种表现。 至于内在的层面,自然就是宦官擅权了。 李杰当然不能以招募神策军的标准来招募河中健儿匹夫,那就是冤大头。 事实上,看着神策军软脚虾的战斗力,他已经开始计划如何削减其军资了。 他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这才吩咐, “此乃救陛下长安于危急之中,给少了自然不好,那就一缗,外加帛半匹吧!如果自带马匹兵器翻倍!” 一缗在唐末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五千块钱,半匹帛也要两千,一月七千块钱的工资,不用说在这时,就算是在后世,也超过了百分之八十人的平均收入! 何国昌马上记在心中,一躬身就离开了。 李杰夺了宋文通的财权和插手地府政务的权力,自然要有人顶上来。 此时他手头无可用之人,支度使的品阶正好卡在六品,他有便宜任免之权。 所以,何国昌心中极为明白,只要把这事儿办好了,这个支度使的位置就必然是他的。 一旁的转运副使张辨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可河中转运使品阶高出支度使半阶,而且权力重大,想要转正就只能等长安吏部的文书。 至于刘文韬自然已经不是什么“刺史”了,回归本行,还是节度掌书记,秘书长,七品上,地位反而不如何国昌和张辨。 查点库房是极为繁琐的,调账查账,亲自验看,查收,盖上自己的印记封存... 当李杰从蒲州金库走出来时,天色早已大黑,还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他的支度官宗辉将貂皮大氅披到他身上, “殿下,宋节度已经去了七个时辰,此时依然未归。” 李杰也很奇怪。 那么王重荣的副使是丑时带人逃走的,宋文通不到辰时去追。 其中虽然相差了足足三个时辰,六个小时,但那装着不少钱帛的可是牛车,速度并不快... 他撮了撮冰冷的双手,轻轻“哼”了一声, “二百装备精良的轻骑还对付不了一百人的逃兵,那他这个河中节帅今天也就当到头了!” 可是直到子时已过,依然不见宋文通回到蒲州。 作为之后的产煤大省,煤炭实际这时就已经用到取暖做饭和冶炼上。 他住得这间州府正房石墙就是中空的,形成三面火墙,虽然因为上面还是木制阁楼的材质不怎么保暖,但外面一名府中奴仆不断往火炉中添加质地极好的煤块,还是留住了大部分热气。 可即便这样,李杰这一夜睡得还是极其不安稳。 右边牙疼得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长安的粮草问题时刻在他脑中缠绕着。 离开时,由于粮草不多,为了优先供应守城将士,百姓们的食物已经做出极大的消减。 以前户部粥棚的米粥要求碗中“立筷不倒”,走时已经是光鉴照人,别说立什么筷子,仔细都能数出碗中粒数来。 最后实在是睡不着,就起身拿出蒲州的州志,嘴里咬着一块生姜打发时间,以期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而看到州志他才知道,原来鹳雀楼还在,就在城外的黄河边。 但那座爱情圣地普救寺却早在五十年前就因为地震倒塌了。 其中还有很多神神叨叨的神话传说,名人简介以及某某年,某人铺路架桥造福乡邻,某年本州又出了一位进士之类的杂乱短篇。 他看得津津有味,毕竟蒲州州志早已失传,很多史实都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这时,他就读到了关于李渊入关的记载,同时也看到了关于李世民,李建民和那位传奇女子平阳昭公主的事迹。 当然,写在书中还是避讳的,平阳昭公主李三娘到底叫什么名字还是一个迷。 李渊攻入关内时,蒲津桥是不存在的,都是摆渡过黄河,地位和潼关后的风陵渡差不多。 他放下书琢磨了一下。 朱温和诸葛爽沿着黄河河岸东去,必然会经过风陵渡和潼关,而邓天王几乎将全部的兵力都带出了潼关给同州看大门儿,只留下不足千人防守。 如果是自己来带兵的话,不是不可以很顺利地夺取这座雄关,彻底断了黄巢的粮道和后路? 他感觉这个法子似乎可行。 但身边除了孟昭图和他一样不知道怎么打仗外,其他两位懂得打仗的还都不在,没人商量之下,就在地上不断转圈儿,脑中不断设想着成功的可能,牙疼似乎都轻了不少。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宗辉站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句, “殿下,您睡了吗,宋节帅回来了!” 李杰马上推开门,向院门口望去。 那个站在黑暗门口的黑影可不就是宋文通! “进来吧,和咱说说发生了什么状况!” 他招了招手,转身就走进房中。 二百精锐打一百仓皇逃走的牙兵几乎没有悬念,宋文通一定是遇到了不可预料的其他事情。 第七十四章 本王亲自去看看他们 http://.biquxs.info/

天色已然泛白,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但李杰的房间却依然十分的暖和。 他穿着一件贴身的内衬长衣坐在软塌上,就看到宋文通将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捧到面前。 “此乃前河中节度副使张汉的人头,请殿下过目。” 宋文通身上的盔甲还有未曾擦去的血迹,因房中温暖开始顺着甲胄的纹路往地上滴着。 李杰早习惯了人头断肢这些玩意儿,挥挥手,“放到一旁吧,你来说说此去途中的经过吧。” 宋文通一进来就一脸喜色,以李杰对他的了解,不可能是因为只是斩杀了一员叛逃的副使才这样。 后者坐在李杰的下手,喝了一口热茶后,这才把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宋文通因为不了解蒲州道路先是追错了方向,在询问一名农夫后才调整追击的线路,堪堪在张汉到达绛州前赶到。 这张汉也是倒霉,其实是可以在宋文通之前进入绛州城的,结果因为没有“路引”,差点和绛州守城的兵将打起来,不得不打算绕城而去。 然后就和宋文通打了一个照面。 一百逃兵死了三十多人,其他全部都被宋文通抓了起来。 城外突然来了两股人莫名其妙的在打仗,自然引起绛州防御使的注意,当宋文通在收拾战场俘虏时,这位防御使遣人出城盘问,这才知道眼前这名年轻的将军居然就是自己新任的顶头上司。 一番推让之后,宋文通就进城吃了一顿饭。 就在吃饭的工夫,绛州城外又来了一群人。 是一大群人。 整整三万! 于是,饭桌上又多了四位。 其中一个就是代州北面行营都监押陈敬思! 对于这个陈敬思,喜欢看京剧《卷珠帘》都知道,一个小官儿为了解长安之危,远上漠北,请沙陀渠首李克用的“鸦军”赶跑了黄巢。 京剧之中自然有演义的成分,但历史上也的确就是这么一个小官儿间接让跑到四川避难三年之久的李儇重新回到了长安。 只不过,这一次陈敬思带来的不是李克用的“鸦军”,而是一万吐浑兵和两万招募到的沙陀、萨葛、安庆三个部落的渠兵。 李杰一听大喜过望! 三万人啊! 加上同州的一万多人,可以说邓天王的封锁必然迎刃而解,黄巢腹背受敌之下,必然会收缩兵力,长安面对的压力就会得到极大的缓解。 “怎么不见陈敬思一同前来?” “还不是钱闹的,吐浑兵还好,入我大唐多年,早已算是大唐真正的子民。但那沙陀三族却是只认钱不认人的,非要绛州支付约定好的钱粮,不然就住在绛州城外不走了!” 李杰点了点头,这也能理解。 毕竟这帮人是雇佣兵,连钱都没给,怎么让人家尽心办事儿? “传令下去,蒲州金库中的钱帛必须在今日午时前装车完毕,本王要在傍晚之前赶到绛州!” 他已经等不到先送钱到绛州,再待在蒲州等陈敬思带人来了。 万一这群渠兵因为懒散耽误行程,一段只有半天路程走上几天可就急死人了。 每多走一天,长安的危险就增加数倍,老百姓的肚子就要多遭一天的罪,万一再有饿死的... 所以,钱必须要带走一部分的,重赏之下,这群穷哈哈还不得嗷嗷地往关内冲? 最后,宋文通又问道:“殿下,那六十多名逃走的兵卒已经被末将带回,还请您示下。” 李杰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大哥啊,你这节度使是才上任,在这个大小军头随时都可能杀逐上官夺位的河中,心软是混不下去的,想要立威就必须杀人,当着他们的面儿杀!” 宋文通“嘿嘿”一笑, “咱就是这个意思,请示一下不是要走个过场吗?” 李杰也笑了笑, “河中军事由你定夺,用不着来问我。以后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营田使你也可以兼着,甚至一些州府的转运使你也可以当当,一个这么大的节度使总要有点零花钱才有面子。但除此之外,只需记住你曾经的承诺,还有本王的擂鼓瓮金锤就行!” 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李杰的脸上笑意全无,看着极其可怕。 宋文通肃容施礼, “某不敢忘!” 蒲州距绛州不过七十多里,一般大规模行军的确要用一天的时间。 可李杰随行都是轻骑,但因为要护着随行拉着的五辆装满铜钱的马车,直到天黑之后才遥遥看到绛州的西门城楼。 西门外,绛州防御使与陈敬思早已等在那里,身旁还有一名年纪很轻的少年将军,一身骚包的光明铠,十分的英气,又有几分野性显露出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副铠甲价值不菲,远非寻常制式的光明铠可比,肩甲和胸甲上的花纹都是金丝砸进去的,头盔正中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 李杰撇了撇嘴, “土豪啊!” 史书中曾有记载,一副上等光明铠价值几万缗,家里没矿的都穿不起。 李杰是羡慕,却忘了自己身上的黑甲更是造价惊人。 上面虽然没有骚包地镶嵌着金银珠宝,看着极其的低调,但每一片甲叶,每一个纹路图案都出自宫中造作监能工巧匠之手。 打个比方吧。 这就如同找吴道子执笔在一面墙上画画,这面墙就是传世古迹。 而他就是将一件艺术品直接穿到了身上。 李杰简单与几人寒暄之后,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少年叫赫连青,而他的老子就是如今云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赫连铎! 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兵乱河东三州,在河东与河北道纵横无敌,兵锋所向,莫不敢从! 而就是这位赫连铎联合幽州李可举一举将之击败,威风了好几年的沙陀骑兵不得不逃到漠北乞求鞑靼的庇护。 赫连青也十分好奇地看着他,在攀谈之间直接上手去摸他的黑甲,然后“啧啧”攒道:“听闻殿下神力无敌,单单就这黑甲末将估计穿上都走不动路了。” 李杰笑着谦虚了几句,眼中却寒芒闪过, 宗辉在他身边不满地低声道: “那三族渠首如此不知好歹,身份远处尔等的绛州防御使和赫连铎亲子都来迎接殿下,他们却敢稳坐城中!” 陈敬思一看就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也看出李杰有些不满三族头领没前来迎接,只好道:“他三人周途劳顿,正在府衙中休息,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累就歇着吧,让本王亲自去看看他们!” 李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就是一笑, 一甩袖子,就打算进城会会这三个妄自尊大的土老帽儿! 第七十五章 这是哪位急着认爹啊? http://.biquxs.info/

沙陀、萨葛、安庆等三部落其实都是沙陀人,代宗朝时迁入唐境,一直活跃在关内道与河东道之间,河套地区也有分布。 两年前到今年七月,李国昌父子的沙陀兵祸乱河东,他们也参与其中。 李克用被李可举和赫连铎击败逃走后,他们选择了投降已成为大同军防御使的赫连铎。 赫连铎怕这些人回到两道之间不老实,就他们全族迁移进雁门关之内,方便大同军管辖。 但大同军经过近两年与李国昌父子的交战,兵力折损严重,一直没恢复过来,也就对这些沙陀人的管理松懈了下来,以至于以沙陀渠首翟稽等三族日益骄纵了起来,只在表面上表示臣服大唐,实际依然我行我素,将代州不断招惹是非。 此时,在绛州刺史的府衙内院大厅正是歌舞升平,满桌都是珍馐美酒,翟稽和其他两族的渠首正在交杯换盏,每人怀中抱着一名歌姬舞女上下其手。 “大哥,传闻那个年纪不大的寿王英雄了得,一双铜锤震慑黄巢数千部将,咱们不去城前迎接是不是那个啥...哦,不分尊卑啊?” 翟稽喝了一口酒,又揉捏了一下怀中美女一番后“呵呵”一笑, “唐人总爱吹嘘自己如何强大,还不是被咱沙陀族人李国昌打得分不清南北?若不是李克用妄自尊大想要一举占据幽州,因此惹恼了卢龙李可举,只怕如今云蔚朔三州还在咱们手里。咱们也不会为了区区十万缗给唐人当狗。” 安庆的渠首不小心将酒洒在虎皮外衬上,恼怒地一巴掌将怀中女子打倒在身旁,转头道:“迎接什么狗屁王爷,如今是唐人求咱们,吾兄弟三人能在这里喝酒等他来见已是给这娃娃面子了!” 萨葛渠首喝得满脸通红,“据说那娃娃王爷不过十五六岁,居然使得一对二百斤的铜锤,啊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二十斤他能耍得动老子就叫他爹!” 三人“哈哈”大笑。 “呦呵,这是哪位急着认爹啊?” 一个清亮的少年音传进大厅,三人寻声一望,就看到在陈敬思和赫连青的面前站着一名黑甲少年,没戴头盔,一只金镶玉的精美束发已经足够说明来人是谁了。 翟稽还算有些理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学着汉人的礼仪随意拱了拱手, “这位就是寿王殿下吧?吾家兄弟喝多了,酒后的话算不得数!” 见对方如此敷衍自己,李杰也不生气,。 他走到翟稽的桌子前,端起一杯酒就喝了下去,然后皱了皱眉, “这绛州刺史居然拿这种劣质浊酒招待贵客,实在是无礼!” 他转头看向宗辉, “把本王的酒葫芦拿来!” 当李杰拿着一只不大的酒葫芦往面前的白瓷杯中倒了大半杯之后,翟稽拿在手中一闻,马上赞道:“好浓烈的酒气!” 说完,他也不怕酒中有毒,一口就喝了进去。 这一杯大概有二两,翟稽的脸马上就红了,辛辣之力几乎布满口舌咽喉,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有一种向外吐的欲望,却舍不得吐出去,只能紧闭嘴巴看着李杰,一脸的惊诧。 另外两名渠首一见,以为李杰在酒中下毒,纷纷站起来抽出腰间弯刀,“唐人果然狡诈,居然下毒!” 绛州刺史和宗辉一见,马上也抽出腰间横刀挡在李杰身前。 一时间,酒宴上剑拔弩张,形成对峙的局面。 李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反而自顾自地将酒葫芦的塞子塞紧,转身就坐在原本是绛州刺史的首位上,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们。 当初在长安,他见郎中以酒来清洗受伤将士伤口用量极大,就想到了蒸馏这些酒来浓缩酒精度数,并将一幅似是而非的草图交给了李儇。 可能是这草图太过潦草,造作监和工部的工匠按此图做出来的酒虽然度数远超蒸煮发酵出来的米酒,但还是达不到酒精的度数,头曲也就五十多度吧。 不过,也勉强能用了,极大地减少兵将伤口因发炎而溃烂,算是间接拯救了不少本该成为伤残人士的家伙们。 为此,这套工艺被工部列为机密,造出来的酒也严禁在坊市中流传私售。 而李儇也因此再赚了一波好感度,大唐天子在长安军民的威望又刷高了一大截儿。 白横和宋文通曾私下为李杰抱屈,这要是李杰承认是他所为,只怕他在南北衙的威望更高,权重也更重。 但李杰笑了笑,全然不当回事儿。 威望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功高震主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就算李儇不这么想,朝中那些老顽固可就两说了。 这一次他带兵出来,每人的腰上都有这么一个小葫芦,不是用来喝的,而是当消毒酒精用的,严禁这些家伙们打开擅自饮用。 “慢!” 半天缓过酒劲的翟稽挥手阻止那两名渠首,看着李杰眼中精光直冒。 草原民族嗜酒如命,但自己本身不会酿酒,而流入部落中的米酒度数低得令人发指,最高也就十几度。 他早就听闻大明宫有更加醇厚的贡酒,劲道十足,也曾喝过一次,但与李杰这酒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翟稽眼球直转,最后看着李杰道:“寿王,吾等前来解救大唐天子,可陈押监许诺的十万缗只付了七成,如果你能以此美酒一万斗抵那三成军资,三族兵马任由你调遣!” 李杰一听差点笑出来。 一万斗? 好大的胃口。 如今长安的库房中能有三百坛就谢天谢地了。 他看着翟稽冷笑一声,“这位头领,你觉得这酒只值一斗三缗?一万斗其价只怕早已超过十万缗,你这是要坐地起价,要挟大唐?” 翟稽见此也冷哼一声,坐在那里不说话,要挟之意溢于言表。 这三族是陈敬思费尽口舌才请来勤王的,如今一看双方陷入僵局,之后跑出来打圆场。 “殿下,翟稽将军,一切都好商量,如今长安危在旦夕,而且殿下也带来了尚未欠下的钱帛,可否...” 他不说还好,翟稽等三人一听李杰居然还带来了剩余的钱财就聚在一起私语商量一番, “陈押监,看在你的面子上,自然好商量,不如请寿王将欠下的钱帛如数补上,再加三千斗如此美酒如何?” “你!” 就算陈敬思是个脾气极好的人,此时也是怒目而视。 若不是还指望这群沙陀人解长安之围,他可以抽刀子上去砍了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们。 李杰一直眯着眼睛看着对方,不断转动着手腕。 这时,一名绛州官吏模样的人匆匆而来,看了这三名沙陀族长后,对那名刺史大声道: “不好了,沙陀人几百人正在城中劫掠百姓财物,负责维持城内治安的七名小吏被他们活活打死在大街上,这...” 李杰一听拍案而起。 “三位,纵兵劫掠大唐城池,不知尔等有何说法?” 第七十六章 伏杀 http://.biquxs.info/

听到这群北方蛮子居然如此肆意妄为,将绛州当成了他们的草场劫掠杀人,李杰心中的火腾地就燃了起来。 翟稽听到这个消息却浑不在意,用牙签剔了剔牙,甩了甩满头小辫子笑道: “寿王,不过是些小事,一会儿我痛打他们几十鞭子,让这帮小兔崽子老实点,也算给你个交代!” 李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几十鞭子就抵上了七名衙役的性命,沙陀族就是这么处置不听军令的人?” 翟稽“嘿嘿”一笑,“寿王,咱与你们唐人不一样,弱小的部落是没有资格和强大的勇士谈论道理的!” 李杰低头摆弄着手指,“翟首领的意思是大唐没有资格和你们谈条件?” 翟稽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 "现在可不是二百年前天可汗的大唐了,偌大的地盘,居然让自己的族人打到了王帐之下,还要请我们草原儿郎来救援,拿你们一点财物,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一旁的陈景思低头不语,而赫连青一拉翟稽,“翟稽,你是不是喝多了,居然敢和寿王这般讲话?” 翟稽蹭地站了起来,满脸不屑地冷笑道:"这酒喝得不痛快,兄弟们,咱回去了!" 说完,与萨葛、安庆的两名首领走出大堂,出了绛州衙门。 "陈都监,你认为这些人入关之后是大唐之幸,还是一群饿狼?" 陈景思马上跪到一旁,“殿下,这些人得罪了你,但如今长安危急,臣明知外族狼性,不过驱狼吞虎,也可解一时之急啊!” 李杰摇了摇头,"我的面子算得了什么,但现在我的身份是钦差,代表着陛下,这些人迟早是祸害!" 赫连青如坐针毡,他吐浑虽说也算是外族,但这二百年来经过不断融入大唐,已经有了强烈的归属感。 “殿下,臣与这几人还算有点交情,是不是我去规劝几句?” 李杰默不作声,因为他已经起了杀心。 稍后,"赫连将军,还请您约束麾下兵将,随时听本王调遣,这沙陀人在城中劫掠杀官,几乎已经是造反了,不得不防!" 回到绛州刺史为他准备的房间,想了一想后,转头对宗辉道:“你去把三上兄妹留下来的那五个倭国人叫来!” ...... 翟稽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城南大营,将那些闹事之人找来责问,没想到领头的居然是自己几个亲兄弟。 "大哥,咱们答应那陈静思千里而来,可不是为了什么忠君报国,还不是为了那些赏赐?这绛州极为富硕,只要咱将全城搜刮一番,抵得上朝廷赏赐的几倍有余,而且还不用搭上族人们的性命,多好的买卖?" "嗯?" 翟稽的酒清醒了几分,与另外两名首领对视了一眼。 “不过那吐浑显然和咱们不是一条心,赫连青的手上可有七千人马呢,兵甲都好于咱们,若是他与那个娃娃王爷联手对付咱们,也是麻烦!” 这两名首领眼珠一转,"无妨,我们可以这般..." 下午未时已过,绛州南门外的密林中露出一双秃鹰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洞开的大门。 “大哥,赫连青在城西的营地我去看了,一切如常,一群没卵蛋儿的家伙。” 翟稽点了点头,“如今这绛州城内不过千余名守军,加上那个娃娃王爷的五百亲卫,还不够咱们一通掩杀的,入城后,先别忙着抢东西,先把四座城门给我占了,让赫连青的人马在城外喝风吧!” “要不我们连那个娃娃王爷也一起宰了?看他就不顺眼!” 翟稽一瞪眼,"三弟不可,咱们抢了绛州,顶多算是哗变,唐庭大概会捏着鼻子认了。但杀了这人就麻烦大了,以他和那个小皇帝的感情,连河西我们都待不下去,只能投奔党项人了,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又等了一会儿,安庆首领按捺不住,“翟兄弟,再不动手,咱们调兵的行动就会被察觉了!” 翟稽的三弟点齐五百沙陀骑兵,“大哥,咱先冲进去,把这南门给你占了!” 说完,骑着马先是慢慢靠近城门,当守城兵卒感觉不对,挥舞令旗打算盘问的时候,他就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城门。 翟稽隐藏在林中听着城内的喊杀之声,不足一刻钟后,城头上就飘起了他们的狼旗。 “哈哈,儿郎们,进城发财了!” 说完,与几名头领一同冲了进去! 李杰在城门楼上摆着桌子喝着葡萄酒,对一旁的陈静思道:“论信息战的重要性啊,大唐仅靠不良人与斥候来收集情报太落后了,有时候得琢磨琢磨,看能不...嗯,翟稽那傻子进来了,还以为他会再等一会儿呢,色令智昏呐!” 说完,宗辉将手中令旗一挥,瓮城的悬门就急速降了下来,将城门封死。 悬门也就是评书中经常提到的“千斤闸”,当年孔子的老爹就曾力扛此门,是个大大的英雄。 不过石门已经放下了,项羽来了也白扯。 翟稽一进瓮城就看到绛州的城门紧闭,心中大吃一惊,转头就想冲出去,但哪里比得过悬门下降的速度,随着一声巨响,就将他与城外的大军拦腰截断,他知道,自己完了! 被关在瓮城中的几百人也乱了阵脚,面对四周几百把弓弩全部陷入绝望。 “啪嗒” 一颗人头被扔了下来,正是翟稽的三弟,而翟稽和那两名渠首对视了一眼,居然没有什么悲伤之情,反而翻身下马,直接跪在了城门之下。 “寿王殿下,是小人贪心鲁莽,得罪了您,若是您能不计前嫌,本人愿永远追随您的麾下!” 李杰把玩了一下酒杯,一挥手,“养不熟的狼崽子啊,全部射杀!” 不消片刻,几百沙陀兵横尸瓮城,李杰晃荡到瓮城的城门上,对着外面被阻的近两万沙陀兵喝道:“沙陀、萨葛、安庆三族的族人听着,你们的首领背信作乱,已经被本王全部绞杀!” 说完,就将那些首领的人头扔了下去。 “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走,第一,为他们报仇,攻下绛州,杀了本王,第二,放下武器投降,既然你们以抢掠人口牛羊为习俗,本王就顺了你们的意,成为我大唐的奴兵!” 他停顿了一下,“哦,对了,你们还有第三条路,我这里是不行了,只能南下,不过赫连青此时应该已经劫了你们的大营,并在狐狸口那设下拒马桩,若是你们感觉饿着肚子也能冲过去,那里倒是有条回代州的小路...” 这些还没进城的沙陀兵一阵茫然,还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形势就变成了这样? 几名小头领在人群中商议了许久,最开始自然就是攻城,不过一名头领“呵呵”苦笑。 “诸位怕是忘了,咱们沙陀人一辈子都在马上,谁会攻城之法?城头上那一位王爷可是在黄巢五十万大军的围攻下,保住了长安城二十多天不失,咱们有这能力?何况赫连青可不会就那么老实地等在我们身后,这腹背受敌,再加上没了吃的...” 当李杰在城头上得不耐烦的时候,几名头领率先走到城下,将手中弯刀一扔,"小人愿走第二条路..." 他哈哈一笑,“算你们识时务!” 转头就走,并伸手抹了一把冷汗。 第七十七章 等着本王吧! http://.biquxs.info/

李杰倒不是怕这些沙陀兵能攻破绛州。 绛州城不比长安,虽然城墙稍矮,也不怎么坚固,但它有瓮城,这对常规攻城战本就有着优势,何况对方还是一群不知攻城韬略的蛮子骑兵。 他是怕这些人转头就逃,沿途去劫掠那些小城镇,令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其实从探知翟稽策划劫掠绛州到实施也就不过两个时辰,他哪里有时间布置全面。 怕是此时赫连青连人家的大营还没打攻下来吧? 但事态紧急,也只能用这瓮中捉鳖,擒贼擒王加上釜底抽薪的连环计了。 好在有惊无险,杀了这三名渠首令其群龙无首,在还没让他们推出新渠首之前用言语威胁震慑了那群小首领,他也终于彻底的将这两万沙陀骑兵攥在了手中! 目前大唐虽然不缺马匹、骑兵。但论到骑兵精锐,就属这沙陀骑兵第一! 所谓奴兵,就是平时被大军监视,战时配发兵器。 而且这些人一旦入了关内,即使作乱叛逃也没有多大危险,毕竟没了粮草的供给,加上关内州府的城墙都不算矮,除了劫掠一些小镇山村之外,就只能投降黄巢。 可黄巢会接纳他们吗? 李杰摇了摇头。 如今黄巢久攻不下长安,正在焦头烂额,冒然接收这么一群不服管教的渠兵,只怕不但要浪费本就不多的粮食,还要时刻防着这群人造反,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去收拢他们。 而且,李杰自然也不想这个情况出现,驱狼吞虎,怎么可能犯这个反被狼咬的错误? "慢慢驯服吧,如果他们能在关内活下来..." 这时,一个倭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将一个竹筒呈了上来。 他展开一看,不由大喜过望。 三上兄妹到达凤翔当天就打探出郑畋义父西门思恭被囚禁的秘密地点,将之救出后,郑畋当夜就斩杀了黄巢派去威胁他的令使,已经开始召集陇右兵力集结,几日后也许就可能前往长安勤王。 不过,陇右道大部分都是边军,主要职责是防御吐蕃,只能抽调不多的兵力,但郑畋在朝中地方都有很大威望,而且精通谋略,他一出手,只怕黄巢的压力就变得更加巨大。 不然,以黄巢那种自大的性格怎么会干出挟持人家义父的手段来? 在黄巢心中,他就怕三人。 一个就是郑畋,一个是宋威,另外一个就是杨复光。 至于扬州大都督高骈... 高骈已经被他打怕了,正找各种理由推脱大明宫的调令,据说迷上了道士炼丹术,想着长生不老呢。 “没卵蛋的老东西!” 李杰暗中咒骂了一句。 他与孟昭图商量一下,命赫连青为绛州行营招讨使,那个绛州刺史为行军司马,率领本部七千,沙陀两万,押着沿路征来的粮草火速前往同州,而自己继续带领五百亲卫,一路向太原赶去。 其实有了这三万骑兵,加上郑从谠与同州留守的共计两万人马,整整五万已经可以确保长安暂时无虞。 只要围在同州城外的邓天王不傻,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会马上撤回潼关,为黄巢守好这唯一进入关内的粮道。 或者说逃走的后路。 为此孟昭图也劝说他回转长安,因为大家清楚,李杰一走,能够站在城楼上震慑全军的人只有李儇这个皇帝自己! 但李杰心中此时心态已变,目的已经不是如何保住长安了,而是如何消灭黄巢的大军! 如果仅仅是为了解围,任由黄巢从容退出关内,再任其发展壮大,荼毒天下,只怕就算他有远超这个时代的历史认知也是无能为力。 所以,必须联络更多的人马,将长安城外变成黄巢的死地! 他有个不成熟的计划,而黄巢却在无意间帮他解决了大半,若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只怕大唐即使渡过这次危机,下一个危机也随时可能到来。 "为了大唐!" 送走了赫连青和那三万渠兵,李杰只在绛州待了一天便继续北上。 随着他不断向北,沿途所有州府都得到了他的王令。 征粮征兵,有蒲州那几大金库的钱帛托底儿,不用白不用,只要粮草兵力到位,将长安和同州间的兵道粮道打通问题就不难。 黄巢的几十万大军的确令人胆寒,但还没有将偌大长安围成铁桶的实力。 当他来到距离太原仅有几十里外的一个小镇时,终于等到了追赶而来的三上兄妹。 带回来的消息忧喜参半。 忧的是郑畋虽然摆脱了黄巢的挟持,但凤翔兵力先是因为增援潼关折损了不少,之后陇右各军镇的大小节度使们还在持观望态度,响应勤王的并不多,目前只集结了不足两万人。 由于这些人大大小小都怀着各种心思,很难将之拧成一股绳,郑畋权衡之后,为了稳妥,他打算临时征调一部分驻守在雁门关的边军。 这次带了书信,就是请求李杰能够同意这件事情。 当然,这书信一分为二,还有一封已经送进了大明宫。 李杰想了想,如今正值年关严寒,吐蕃大雪封山,一般只会在秋后才会冬侵,于是就同意了。 喜的则是高思纶在同州与赫连青合兵之后,邓天王果然绝了围困同州的心思,当天就将大军撤回潼关,老老实实地给黄巢看守退路。 而正因如此,赫连青一点不客气地驱使两万沙陀奴兵顶在前面当炮灰,用损失了七千奴兵的代价,有惊无险地突破了黄巢设在启夏门外的防线,将十万石极为珍贵的粮草运了进去。 “呼!” 李杰松了一口气。 十万石的粮草并不算多,但十天半月最少不会饿死人。 而最主要的就是士气会得到极大的鼓舞,加上赫连青带进去的两万人马,长安之危暂时得到了解除。 而还有几天就是年关了,年关一过,随着天气转暖,双方将重新回到当初的起点之上,胜负的天平已经开始向大唐倾斜。 他看了看远处,那里就是太原。 李家的龙兴之地,大唐的北都所在。 而再往北就是塞外鞑靼,那里有他极为想要得到的一支精骑,这是在他计划中扫平大唐诸多藩镇的班底之一,也是让大唐重归盛世的第一步。 他又看了看东方。 那里同样有着一块极为难啃的骨头—卢龙李可举! 只要能将这两股势力收归麾下,就有了纵横大唐南北的底气,有了打破这一百多年藩镇割据最为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