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过玫瑰》 第一章 12月21日,大雪。 圣诞快到了,街上已经提前布置起来,节日的氛围铺面而来。 姜笙光着腿,只穿着一件真丝黑色吊带裙,来到锦江一号别墅区。 已是夜晚,万家灯火亮起。 她摁下一家门铃,然后交错着手臂,将自己紧缩一团取暖。 “谁?” 门锁响起男人低沉地声音,带着点欢愉地喘息。 姜笙不悦的皱了皱眉,她意识到她要多等一会儿了。 “路总,您的智能门锁带有监控的。” 路政泽看了看手机屏幕里冻的瑟瑟发抖的女人,心里是被拆穿的无趣感。 他索性打开手机上的麦克风设置,然后将其放置到床头。 女人丝媚的娇喘声,男人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从门锁的声孔一点点钻进姜笙的耳朵里。 太冷了,她的鼻子已经冻的通红。 她一边希望他们时间能折腾久一点,等下自己轻松一些;又一边恨不得他们赶紧结束,她可不想冻死在这里。 或者让她进去等也行啊,这活春宫反正都故意放给她听了。 姜笙心里不满的嘀咕,也更后悔自己怎么不穿件外套过来。 许久,那些男欢女爱的折腾声才渐渐散去。 像条流浪狗般蜷缩蹲在门口的姜笙赶紧蹿起,猛按门铃,她真的快冻死了! “路总去洗漱了,这位小姐您再等一会儿哦。” 不是路政泽,传来的是千娇百媚的女声。 真是王八蛋啊。 姜笙暗骂,但是自己是来求人的,面子骨气值几个钱?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门开了。路政泽下体裹着白色浴巾,赤裸着上身站在门后,头发还在滴水。 “路总真快啊。”姜笙看着路政泽那结实好看的上身咂舌,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 路政泽上下打量着门口的女人,通身白皙的皮肤被冻的像是被打满了腮红,睫毛上还沾着未融化的小雪片,一袭红唇,曲腰翘臀,又野又欲。 “嗯,冲了一下。”说着他摸了把湿漉漉的头发。 “我需要钱。”姜笙直白道。 路政泽蹙眉,接着侧身拉开门,“先进来吧。” 姜笙走进门,暖气很足,她活了过来。 一个高挑的波浪大卷发女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身上穿着宽大的衬衫,十分风情,应该是路政泽的衣服。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姜笙低下头错开了视线。 “坐那边沙发上。”路政泽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对她说,又扭头看向楼梯口的女人道:“莎莎倒杯温水给姜小姐。” 姜笙听话的坐过去,双腿并拢,局促的像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果然真正走到这一步,才明白并没有自己想的容易,自己也没那么洒脱。 “咚”女人走过来将半杯温水放到姜笙面前的茶几桌上。 “姜小姐请用。”莎莎的语气平稳客气。 姜笙则赶忙握住水杯,慌乱的点了点头,小声说“谢谢”。 莎莎笑了笑,转身扭着臀上楼,经过路政泽时,笑魇如花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柔声道:“路总,我上去换衣服。” 路政泽点头,越过她到壁橱取了瓶威士忌,然后仔细挑选了一只玻璃杯倒上。 咚咚咚,是高跟鞋的下楼声。 莎莎换了套深蓝色的呢子外套搭着一条白色长裤,她腿型很好,浅白色的裤子在她身上反而更显得腿笔直修长。 “路总,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见。” 路政泽没回话,端着酒杯在姜笙对面的沙发坐下,两只腿自然的交叠。 “砰”一声门响,是莎莎离开的声音。 “你需要多少钱?” “一百万。” 路政泽挑眉,抿了一口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还是喜欢喝加冰的。” 语罢,他起身去取冰块。 姜笙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抬头望向他的背影道 “你开价。” 路政泽加完最后一块儿冰,转过头垂眼扫视她,似乎在考量这个交易值不值一百万。 几秒后,他走过来:“不后悔?” 姜笙抓起随身带着的小包起身,将包内所有物品倒在茶几上,只是些化妆品跟一支手机,然后反手拉下背后的拉链,这条真丝裙便如同水流般从她身上滑落。 “做我的生活助理,为期3个月。”路政泽晃动手里的酒杯,欣赏着里面的冰块碰撞在一起。 姜笙无言,继续去解自己的内衣扣。 路政泽坐到姜笙一旁,将地上的衣物拾起来。 “先去洗澡吧,我在楼上等你。” 姜笙闭眼,想起刚刚在外面听到的,便想象出楼上他们刚刚结束后一片狼藉的场面。 “就在这儿。”她纳纳地开口,她想她这算给她自己最后一点自尊吗? “好。” 路政泽把姜笙倒在茶几上的东西掀到地毯上,喉结滚动,没去看她。 一楼浴室传来淅淅沥沥地水声,路政泽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看着远处壁炉下的电子焰火沉思。 跳动的红色的焰火倒映在他眸子里,像他胸口燃起的欲火。 姜笙蹲在浴室里伴随着淋浴声小声哭泣。 她很需要这一百万,她没有退路。 何况,三个月换一百万,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哭了一小会儿,姜笙便起身开始梳洗。大概是一楼不常有人用的缘故,洗漱用品都是些简易的木松味用品,是路政泽身上常年标配的味道。 她怕他会等得不耐烦后悔,尽量麻利迅速的处理着自己。 马上要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她还要为自己刮鳞掏鳃,她想这是最贴合她此刻的比喻吧。 吹干自己的一头齐肩短发,再套上一件白色浴袍,姜笙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 红唇卸下,她的脸显得十分清冷。 伫足片刻,姜笙对着镜子挤出一抹笑,然后决然地脱下浴袍,踏了出去。 路政泽抬眼看见赤裸裸的姜笙,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姜笙走过去,弯腰跨坐在他腿上,低头吻他的眉眼... 第二章 壁炉下的焰火还在跳动,一丝不挂的姜笙无力的侧躺在沙发上,身下原本洁净的沙发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红,与她身上同样刺眼的红痕,诉说着这场情爱的激烈。 啪嗒,一瞬的火苗窜起打破寂静。 同样赤裸着的路政泽懒洋洋的靠在壁炉旁点燃了一支香烟,只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一个个出来,一个个互相套上。 姜笙聋拉着眼皮,透过那串烟圈去看他。 男人生的很俊美,剑眉星目,鼻翼高挺,薄唇含笑。 只是与十七岁相比,眸子里多了些深邃,是商人的目光吧。 路政泽抽完最后一口烟,狠狠地将忽闪着星火的烟蒂按进一旁透着五光十色的水晶烟灰缸里,姜笙觉得像是也把她按进去。 “姜笙”他开口唤她,“二十七岁还是处女,你这些年怎么过的了?” 语气里的嘲讽,让姜笙感到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她心头爬过。 “那路总是考虑增加给我的交易吗?” 男人嗤笑一声,走向她,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他的唇凑向她的耳边,伴着还未散去的烟草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姜笙,你不是十八岁了。” 嗯,她能值这个价都是他开恩。 “又要到圣诞节了。” 他松开手,将地上那件吊带裙捡起来扔到她身上,上面还沾着触目的白色液体。 “一百万什么时候给我?”姜笙忍者痛起身去穿这条糟糕的裙子。 “账号,明天陈澄上班后安排他转给你。”或许是看不下去,路政泽一把扯下她穿了一半的裙子。 “留下来过夜,明早我会让人送新的衣服过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着路政泽一把按向她的肩,她太瘦了,一按便跌坐在沙发上。 男人庞大的身躯也倒了过来,他贴向她唇,让她喘不过气来,双手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游离。 “阿泽,疼。” 在他撕吻着她的颈背时,她忍不住开口。 男人顿住,余光瞥了瞥女人身下那块儿干涸的红色。 “我带你去洗澡。”声音柔软,让姜笙有些恍惚。 路政泽一把将她抱起,轻飘飘地,像片羽毛。 她像只小猫躺在他怀里,她听见他的心跳,她嗅到他的呼吸。 浴缸里早已备好通过智能家具系统放满的温水,路政泽将她丢进去,自己则在一边冲澡。 “姜笙,明天到我公司人资部报道。” “哦。” “姜笙,明天开始搬到这里来住,我说的生活助理是24小时的。” “我不想住你那屋。”姜笙把头钻进水里。 路政泽关上水,大步跨过来,把她的脑袋从水里捞出。 “姜笙,少给自己立牌坊。”他把每个字都咬的极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客厅做。” 姜笙垂着头看着水面不回话,身体散架一般难受。 “你住地下室,一层都是你的。” 路政泽把她捞起来,给她擦拭身体,最后给她裹上那件被她脱在一旁的白色浴袍。 姜笙乖乖的任他布置,像个布娃娃。 “今晚睡一楼的房间,没有其他人来睡过。” 姜笙木讷的点点头,想转身出去。 路政泽一把拉过:“吹头。” 姜笙看着镜子里正在给自己吹头的路政泽,想起十年前在南川城,他也是这样给自己吹头。 少年人少年游,终不似年少情时。 “路兴年下个月14号出狱,你知道吗?”姜笙喃喃开口,提起路家那个已经成为禁忌的名字。 路兴年,路政泽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八岁时因故意伤害罪入狱。 随着这个名字,路政泽手臂的青筋暴起,他扔下吹风机,将姜笙整个身子转向他,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你要去接他?”路政泽声音颤抖着怒吼。 他无法克制,因为那个人,他的母亲至今还躺在医院。 “姜笙,别再在我面前提他,三个月后,你怎样再无关。” 路政泽慢慢地松开手,语气里带着一点祈求。 “对不起。”他松手的那刻,姜笙如同剔去骨头般跪到地上,嘴里只有止不住的歉意。 路政泽低头看她,眼里是三分怜三分恨。 他还是将她拾起,把她抱进了房间,与她同床而卧。 如果只剩三个月,他想与她时时刻刻。 姜笙无眠,她能感觉到背后男人匀称的呼吸声,但不知他是否入眠,亦不敢回头看他。 从南川城回来后,接二连三的变故,换来的是她和路政泽八年半的离别。 直到今年6月,他们在一场宴席相遇。 路政泽留学归来后,接管路氏集团旗下的智能家具公司光年,并在短短四五年时间里将其发展成当今世界的行业翘楚,风头无两。 刚从北俄回来的姜笙陪着弟弟姜迪费了很大力气才拿到这场宴席的邀请函,他们家的家具公司在这个科技化的时代摇摇欲坠,姜迪想借这场宴席拉拉资源。 于是就这样,在分别八年后,姜笙见到了在人群里备受瞩目的路政泽。 他就站在那儿,身姿卓越,耀眼如星。 姜笙以为他会认不出自己,便多看了会儿。 然后路政泽拨开人群走到她跟前,向她举杯;“好久不见,姜笙。” 姜笙愣在哪儿,看着他酒杯里的黄色气泡一个个炸裂又重生般冒出。 “好久不见,路政泽。” 半晌,她开口回应。 再抬头男人已又被新的人群包围,他在人群中央侃侃而谈,神采飞扬。 宴席结束时,路政泽找到了她,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只将一张写着号码的纸巾递给她,然后男人消失在退场的人群里。 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但是路政泽作为海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姜笙没少听见他的八卦新闻。海城杰出的青年企业家也是海城出名的浪荡子。 跟女明星江雪的绯闻经常是娱乐头条不说,私生活的不检更是海城老少皆知。 姜笙把那张纸巾放在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那串号码在那个六月被她在心里背的滚瓜烂熟,但却一次也没打给他。 或许余生都不会拨出,夏天过完时,姜笙心想。 但是变故来的突然,他们家的家具公司因为一批货物的损毁,面临倒闭。厂里几百名员工的工资,发放不出。 父亲卖了房子,借了一圈,还是不够补这个缺口,还差九十万。 姜笙看着外面的大雪,从书桌抽屉下拿出那张纸巾,踌躇再三后,拨出。 第三章 响铃三声,那端几乎是秒接,姜笙甚至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见一声慵懒的男音:“喂?” “是我,姜笙。” 电话那头好像并不意外,只是平静的问到:“什么事?” 姜笙低下头,良久,讪讪开口:“我想求你帮忙。” 话筒里传来一声窃笑,接着是男人仿佛伊甸园果实般的问句:“让你付出什么都愿意?” “愿意。”姜笙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反而些许震惊了般顿住,但很快传来男人玩味地话语:“包括你自己吗?” 电话拨出前,姜笙也想过会这样,因为他的盛名在外,但很快被她否决,因为她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资本。 而现在,他提出的却是这个被她否定掉的条件。 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在短暂的权衡利弊下,还是点头答应。 “我的要求是...” “见面谈,时间位置我短信发给你。”男人并不在乎她要什么,直接打断她,也不再听她的回复,直接挂断,留下一串忙音。 接着是一条短信,简短的写着“明日晚6点,锦江一号别墅区128号。” 然后在当天晚上,路政泽的总助陈澄出现在姜家家门口,把一个精美的大盒子递给她。 里面是一条真丝吊带短裙,一套黑色蕾丝内衣,一双黑色红底鞋。 “路总要求姜小姐明晚只能穿他送的衣物过去。” 姜笙对于陈澄找上门并不意外,以路氏在海城的权势,调查到她的住址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第二天的下午的姜笙并不管漫天大雪,只穿上盒子里备好的衣物,化了一个亮眼的妆容,再喷上一点馥马尔的夜色玫瑰,在小区行人的注视中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她如同一朵雪地玫瑰,看见她的人,无不侧目。 出租车司机一路上忍不住从后视镜看她,又尝试与她攀谈,问她冷不冷。 她只淡淡地笑,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并不回话。 司机开得很慢,自顾自地向她解释,雪天路滑。就这样她还是早到了二十分钟,在门外听了那出活春宫。 时间好像走的够久,姜笙扭过头去看身后的男人。 他紧闭着双眼,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在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在南川城市图书馆里的某个午后,他趴在自习桌上睡觉时,姜笙也曾见过这样的他,她偷偷抚摸过他的睫毛,亲吻过他熟睡的眉眼。 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 姜笙正欲闭眼,额头便感到一股热气袭来,是路政泽的唇贴了过来。 “阿笙,快睡。”他嘟囔着。 姜笙赶紧把头侧了回去,男人的头顺势埋到他的颈窝里。那股热气,让她感到浑身酥麻。 一夜并未好眠,姜笙醒来时男人不在身侧。 她只当他离去,却在起床前往浴室洗漱室时,看见客厅忙碌的男人。 “我做了早餐,吃完后跟我去公司办理入职手续。”强硬冷酷的声音,不再带有昨晚事后的温柔。 煎蛋,香肠,培根,吐司面包配上一杯橙汁。很典型的美式早餐。 姜笙瞥了一眼,不回话,径直走进浴室。 洗漱台上放着一支挤好牙膏的粉色牙刷,一旁的垃圾桶里是刚刚撕下的包装袋。 是十七岁的姜笙喜欢粉色牙刷,二十七岁的姜笙喃喃自语。 草草吃过早餐后,路政泽用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强迫姜笙脱下了浴衣,他把她丢在沙发上,恶狠狠地分开她的双腿,然后低下头开始给她的私处擦药。 姜笙有些无语,这个男人好像无法跟自己好好交流。 不久,助理陈澄按响了门铃,路政泽一把抱起她,给她扔进房间后才出去开门。 又是一个大盒子,路政泽直接丢到床上,转身出去拎了杯温水进来。 然后疯了似地拖过姜笙,把一粒白色药丸摁进她嘴里,再给她灌水。姜笙害怕地拼命摇头,将水洒的遍地都是,他也不停手,眼里瞧着霜似的寒意。 直到姜笙吞咽下去,他才松开。 “紧急避孕药。”一字比一字冷冽。 这番折腾,姜笙怒火中烧,双眼如同刀子般去看他。 如果不是为了那一百万,她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撕了他。 路政泽依旧板着脸,好似对姜笙的一脸愤恨并不在意。 他又摔下三盒药,上面灰色的字体尽收眼底“屈螺酮炔雌醇片”。 “三个月的量,每天按时吃,记住你的位置。”他一字一句的启唇,发号着他作为上位者的示令。 姜笙把药盒捏在手里,捏的吱吱作响,连同她的自尊一起。 “换上你的衣服,十分钟。”接着是摔门而出。 姜笙蓬头垢面的趴在床上,去拆那个大盒子,里面是一套卡其色呢绒套裙,浅灰色薄绒丝袜,一套米白色蕾丝内衣,只是这次搭配的是带着珍珠串的丁字裤。 “死变态!”姜笙用两根手指夹着那点布料,骂出了声。 就算如此姜笙也不敢多耽搁,她怕那个男人随时像神经病一样冲进来又折磨她。 换完衣服,姜笙还想冲去浴室的洗漱台梳发,却被路政泽直接拎上了车。 她那乱糟糟的头发,他想让她去公司丢人吗? “要迟到了。”路政泽俯过身,给她系安全带,语气也柔软起来。 “路总,我还没有梳头,没有化妆,没有穿鞋!”姜笙咬着牙,活像一只刺猬。 路政泽伸手从后座上拿了一双鞋扔给她,是她昨天穿的那双红底鞋,接着是她的挎包,昨晚被她倒出来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好,有条不紊的装在里面。 姜笙先掏出手机开机,只有姜迪打来过两次通话,她给他微信报了平安。 “账号发给我。”一旁的路政泽提醒。 姜笙白了他一眼,打开银行app复制卡号,发送短信,一气呵成。 然后翻腾她的化妆品,开始捯饬自己。 两个红绿灯后,她便容光焕发,最后涂上正红色的口红,气色回满。 路政泽会在每个红灯时,偏头看她,打量宠物般的审视。 从路政泽居住的公寓到光年公司,路程并不遥远,开车二十分钟。 路政泽将车停进地下车库,然后自然的刷卡乘坐直通的电梯,姜笙想跟进去,却被他拒载。 “姜助理请到一楼大厅找前台预约人事部报道。” 男人用手指了指楼上,决然的关上了电梯门。 姜笙只好蹬着那双10cm的高跟鞋走出停车场,从公司的大门进去找前台预约。 第四章 前台的短发女生看了看姜笙的身份证件,又搓着指甲对着她上下扫视了一番,才翻着白眼给她刷了门禁。 “光年人资部24楼。” 还不等姜笙走远,便已用讽刺的语气跟身边另一个女生讲道:“刚刚那位要入职的可是光年路总的生活助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职位。” 姜笙没空搭理,但是身边不少听见这话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的看向她。 狭窄的电梯门关上,便有人站在姜笙身后挤眉弄眼。 “南溪,你们光年又招新助理啦?不是上周还说不缺人吗?” “露露,你可要分清,新助理的工作跟咱们南溪可不一样。” 角落里传来一声讥笑,姜笙转头看过去,女子正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鄙夷。 “人各有专攻,我只能负责白天的工作,只有那少数的人专门负责夜班的生活,不是谁都做的来的。” 电梯里各种视线纷纷投在姜笙头上,她只当没听见,挺着腰杆站着,祈祷快一点到24楼。 电梯门打开,还不等姜笙跨出去,那名叫南溪的女子抢先一步,经过她时还不忘狠狠地向她撞去。 “别说长得真不赖,怪不得能入路总的眼,啧啧...” 电梯关上的瞬间,原先的窃语慢慢放大。 “姜小姐,来办入职?”人群里昨晚见过的莎莎一眼认出她来,自来熟地攀上她的胳膊,让姜笙很不自在。 “体检报告带了吗?”莎莎并不在乎姜笙写满尴尬的脸,继续热情的询问。 “体检报告?”姜笙蹙眉,路政泽没通知她还要带这个。 莎莎也有些错愕将她扯到一旁的角,悄声说:“我也是生活助理,你别害羞姐妹,昨天你去见路总不是带着体检报告去的吗?咱们路总这方面一直可是严要求的,没有体检合格报告可不会近身。” 要求严格?姜笙嘴角快要抑不住的挂起弧度来,都乱搞男女关系了,还严格个什么劲?真是笑死人了。 “他没要,入职需要吗?”姜笙调整好状态,低声问。 话刚讲完,她便看见莎莎的脸上只剩下不可置信,瞳孔瞪得老大。 “那你,那你们,路总戴了吗?” “戴什么?”姜笙不解。 “小雨伞呀,路总的娃又不是随处散播的。”莎莎捂住嘴巴,小声说。 是的,他不随处散播,他逼人吃药呀。姜笙在心里默默吐槽。 “没有,路总给我吃了药。何况与他的体验相比,咱们身体算什么。” “什么!”莎莎的突如其来地叫声吓了姜笙一跳,周围也有不少人投来视线。 “不体检还不戴?你确定是路总那个难搞的洁癖怪?”意识到周遭的眼神,莎莎尽可能低下声。 姜笙看了看莎莎,仔细回想了昨晚不堪的场景。 “大概是因为我是第一次?”姜笙给出自己的判断。 “这样哦,也说得通。不过路总这个人很难搞,咱们之前的两位前辈也没有发生这种事。”莎莎点点头,虽然略有疑虑但也很快认可了姜笙的说法。 “我带你先去办入职,不过体检报告你还是得明天去做一个的。”说罢便又重新挽上姜笙,往人事部走去。 短暂的相处,姜笙觉得莎莎跟她外表差别很大,以为是什么高冷御姐,结果是个话痨小白兔。 办理入职的hr在知道姜笙没有准备体检报告后连甩了几个白眼,好在莎莎嘴巴够甜,姐姐长姐姐短的糊弄了过去。 接着是带她去了解工作,不过她们的工作内容实在没什么好讲的,更多的是莎莎在讲自己。 莎莎全名程莎莎,今年21岁,青春靓丽。是在一家夜店卖啤酒的时候认识的路政泽,现在已经跟了他一年多。 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进助理室便看见正在工位上喝咖啡的南溪。 三人碰面,南溪狠狠的剜了她们一眼,低头开始处理自己的文件。 莎莎依旧是乐天派,扯着姜笙的衣角向她介绍:“这是南溪,跟我们职位一样,是生活助理。可是南溪只负责路总在公司的工作问题,很厉害哦,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了。” 南溪听到这话并不开心,抬起头凶巴巴地瞪了莎莎一眼。 姜笙冲她点点头示好,她知晓南溪为什么看她们不顺眼,一名兢兢业业的打工人跟她们这种仅仅出卖身体的人放在同一个职位,任谁都会不满。 “别以为你们什么都不用干,路总早上要喝的咖啡,中午是否要单独用午餐,吃什么菜品,都是你们来准备。”南溪起身把文件故意拍在桌上,啪啪作响。 又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表“午饭时间还有一小时,该去问路总午餐事宜了,别第一天就丢了你的工作。” “谢谢。”姜笙柔声回应,南笙还是保持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姜姜,”这是莎莎新给姜笙取得绰号,“你第一天上班,还是我去吧。” “莲藕排骨汤,蟹粉狮子头,糖醋酥肉,白灼秋葵。”不等姜笙回答,身后一阵清亮的男音响起,姜笙循声望去,是路政泽的总助陈澄。 “路总今天中午想吃这些,并且点名要求由姜笙送过去。” 姜笙看着陈澄,有点觉得他像是皇宫里的大太监过来他们这御膳房宣读皇上路政泽的圣旨。 在陈澄离开后不久,姜笙收到了银行信息。 一百万窝囊费到手。 莎莎领着姜笙到食堂找到专门为路政泽掌勺的厨师,麻利的点完菜,两人就坐在食堂闲聊。 “姜姜,我不带你过来的话,你刚刚是不是打算出去外面给路总买?” 姜笙点点头,连去那家饭店她都想好了。 “你要是去了,你的这份工作就会真结束了。”莎莎吐了吐舌头,伸出右手在脖子上比划,做出一个完蛋的动作。 “咱们路总可挑,这个厨子听说还是专门从南川城那边高价挖过来的。听之前的前辈说都来了有个八九年了,路总就爱吃他做的菜,不吃都谈不拢项目嘞。” 听到南川城,姜笙一怔。 莲藕排骨汤,蟹粉狮子头,糖醋酥肉,白灼秋葵。都是当年在南川城她爱吃的菜。 十七岁的姜笙在南川城说她可以吃这些菜一辈子都不会腻。 二十七岁的姜笙在北俄度过的八年半里,早已忘记了它们的味道。 姜笙透过玻璃去看外面的雪,海城今年的雪很大,但是怎么也大不过北俄。 做好的菜放上了餐车,每一道都盖着一个大大的,锃光瓦亮的菜罩。 真实的资本家,真实的大排场,真实的在浪费,姜笙接过餐车,看着这些大铁罩。 莎莎帮她按了28楼,路政泽所在的层高。在电梯关上时还在朝她挥手告别,掺着那份仿佛她要慷慨就义的眼神,让姜笙有点头皮发麻。 叮~电梯到了。 第五章 28层只分了3个房间,一间会议室,一间陈澄的总助室,还有路政泽的总裁办公室。 姜笙站在挂着“总裁室”门牌前,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漂亮的笑来。 “路总,您的午餐好了。” 姜笙轻轻敲门,她感觉自己还蛮像星级酒店的服务员。 “送进来。”简短的字句从玻璃门里渗出,冷冰冰的让她打了个寒颤。 推开门,就见正在办公桌上签署文件的路政泽,他身板挺得很值,戴着一副金色半框眼镜。 他的办公司很大,却很简约,一张在用的办公桌,一排沙发,一棵生机勃勃的发财树。 不像是有用来吃饭的位置,姜笙紧紧抓住餐车扶手,有点窘迫。 路政泽从文件上的视线抽出瞧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走向身后的背板,然后推开了其中一块儿。 “放到休息室。”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将餐车跟姜笙一起推进去,然后又返回去继续看他的文件。 姜笙走进休息室,发现客厅,餐厅,更衣室,浴室,卫生间,卧室,厨房,样样齐全。 这里不应该叫休息室,应该是办公室里藏了个家。 姜笙把餐车推进餐厅,然后将上面的菜一件件摆放好,才发现没准备米饭。 正想下楼再去食堂买饭,便刚好撞到进来的路政泽怀里。 “留下来一起吃。”男人弯下腰,低沉的声音灌入耳朵。 姜笙赶忙后退一步,从他怀里退出来,口中嗫嚅“没拿米饭。” 路政泽扫过餐桌,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走去厨房。 然后姜笙看着他从橱柜里取出大米,洗净,放入电饭锅蒸煮。 穿着一整套定制西装的男人,淘米煮饭,难以想象的画面。 “是在北欧的时候学会的吗?”姜笙打破这场寂静。 路政泽点头,从灶台旁取了一张纸巾擦手,他的手很漂亮,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 白色的纸巾在他手上翻动,像流转的白绸,最终被揉成一团丢在黑漆漆的垃圾桶里。 接着他大步流星的走向姜笙,把她逼退到门框旁,退无可退。 姜笙预感到不妙,男人的大手已经从裙底肆无忌惮的钻了进去。 温热的指腹隔着那条薄绒丝袜抚摸,最后都落在那串凸起的珍珠上,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姜笙扑腾起来想要阻止的双手,死死摁住,然后疯狂又炙热的向她索吻。 他的手指一点点轻轻捻过那串珍珠,磨得姜笙不由得夹住双腿,发出细细的闷哼。 “吃过饭,我让陈澄送你回去取东西,你下午搬过去,我回家时你要在。”男人咬着她的耳朵喃喃。 接着他不再转动那串珍珠,而是一路抚摸到姜笙大腿处,用力的撕扯开整条丝袜,吓得姜笙连忙哆哆嗦嗦的提醒他这是在公司。 但男人充耳不闻,抱起她大步往卧室走去,熟练的丢在床上。 姜笙正以为男人是大白天发情,路政泽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膏来,是今早给她用的那款。 “腿张开。”男人用嘴撕开一包棉签,拍了拍她夹紧的双腿。 姜笙看着趴在自己腿间上药的路政泽,心绪复杂,他有的时候像那个十七岁的温柔少年,有的时候又像一个情绪失控的陌生人。 撕破的丝袜被路政泽丢进垃圾桶,他扯开领带,喉结滚动着。 姜笙缩在床头,擦她被吻花的口红,男人刚刚吻得用力,她感觉嘴巴都微肿了起来。 厨房米饭的香味扑进鼻腔,路政泽半蹲在床旁给姜笙重新穿上被甩掉的高跟鞋,他抓着她纤细的脚踝,修长的手指仿若项圈般枷住她。 菜只剩温热,路政泽下午还有会议,几乎是囫囵吞枣的吞下肚去。 姜笙抱着米饭,慢慢的咀嚼,她没什么食欲,只觉得压抑。 “每天中午过来跟我一起吃,吃什么你定。”路政泽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递给她,低头审视她一眼,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姜笙把整碗汤一口气喝下肚,好似带起记忆里的味道,她理解了十七岁的自己为什么说能喝一辈子不腻。 剩的菜很多,姜笙觉得有些可惜,想想目前家里的处境,她从厨房翻出一个盒子打包装好。然后推着那堆碗碟出去,此时路政泽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刚出总裁室门,她就碰见恭恭敬敬站在电梯口的陈澄,对方貌似是等候她多时的样子。 “姜小姐,路总安排我送您回家取东西,您去工位上取东西吧。”陈澄看见她便一个箭步走上来,接过她手中的餐车。“我在公司门口等您。” 姜笙从餐车上取出自己打包好的盒子,冲陈澄尴尬的笑笑,赶忙去摁电梯。 走出公司大楼,姜笙就感到自己光着的腿冰刺一样冷,还好陈澄已经将车停在门口等候,她赶紧小跑上车。 之前的姜家别墅已经因为债务出售,现在他们一家住在姜笙回国后,姜迪送的的小区房里。 姜笙打开家门时,姜迪正趴在客厅沙发上灌酒,他迷迷糊糊的看见是姜笙回来了,赶紧跑过来抱住她。 “姐,你去哪儿了?你还好吗?” 姜迪满身酒气还带着哭腔,门口的陈澄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门。 姜笙拍了拍姜迪的背,低声安慰:“我没事,你都24岁了,别挂着我哭了,还有客人。” 一听有客人,姜迪马上酒醒了般,弹了起来,努力瞪大因酒精垂拉的双眼打量站在姜笙深厚的男人。 姜笙踮脚摸摸他的脑袋,转身把陈澄关在门外。 门关上那一瞬,陈澄是懵住的。 “姜迪,我转你一百万,你跟爸爸把咱家的事解决好。我这是预支的薪水,需要离开家一段时间,明白吗?” 这番话,使得姜迪的酒一下子全醒了。 “姐,什么工作一百万?门口那个人是谁?” 姜笙蹲下身把打包盒放在茶几上,努力让嘴角拉起一个弧度来,她把姜迪拉到沙发上坐下。 “是咱们爷爷那辈的资源帮忙,你姐利用一下,离开一段时间也是为了工作安排。门口是安排的司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你姐认识的朋友拿个一百万出来不就是洒洒水?你少操心啦!” 姜笙不敢说是路政泽,只好美化整件事讲给姜迪听。 “是是是,我姐最棒啦!”姜迪从来不会怀疑姜笙的话,他的姐姐优秀聪慧,永远值得所有美好的词汇。 交代了一些简短的嘱咐,姜笙只带了些换洗衣物便跟陈澄离开了。 到路政泽别墅时,天已经暗下来,陈澄正帮她取行李箱,一个艳丽的女人走进了前院。 姜笙与女人眼神相撞,她认出这张脸,是当红女明星江雪。 第六章 “陈澄,这位是?”江雪抢先开口,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结成一团白雾,刚好模糊住她巴掌大的小脸。 陈澄闻声赶紧从后备箱里把头探了出来,“江雪小姐,您来啦。”脸上也展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位是路总新聘请的生活助理,姜笙。” 江雪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从上到下的向她打量过去,接着朱唇轻启:“你也姓江?” 姜笙微怔,语气温和地解释道:“嗯,只是我是生姜的姜。” 江雪勾起唇轻笑,收起打量的视线,转向陈澄进一步问道:“政泽还没回来吗?我给他打电话没接。” 政泽,很亲昵的称呼,八卦头条的绯闻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姜笙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路总下午飞去了金亚开会,这会儿应该正在晚宴上,江雪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江雪扫了一眼陈澄手里的行李箱,从背包里掏出墨镜戴上,她的脸很小,大大的镜框直接遮住一半,看不出神色来。 “没什么,我一会儿再联络他吧。”她转过身拨出一通电话,踩着院子里薄薄的积雪走出去。 姜笙不知道那通电话有没有被接起,她猜想应该是打给路政泽,也开始猜想路政泽今晚会不会回来。 别墅有固定的阿姨打扫,地下室很干净,一整层有单独的卧室,浴室,客厅,还有个硕大的放映室。 姜笙带来的物品很少,三两下就归纳好了,她洗了个澡,在放映室随便找了部电影观看。 一直到凌晨12点,楼上也没有传来声响,姜笙关掉放映回了卧房。 第二天早晨,姜笙一觉睡醒,路政泽还是没有回来。 厨房还有昨天剩的一些吐司,姜笙找了一点花生酱抹上,就往嘴里送去。 味道还不错,她在北俄时过得很潦草,早餐很多时候就吃几块儿黑面包配着牛奶下肚。 走出门正想搜地图打车,陈澄已经开着车等候在门口,两人没有交流,他开门,她上车。 姜笙坐在后排翻看她的指甲,眼神飘忽地看向方向盘上的白手套,她有点想问问路政泽昨晚的去向。 最终随着车子的停靠,她把这个想法扼杀在喉咙里。 她是卖身契三个月的下属,不插手老板的私事是基本要素。 一连两天,都只是她中午把饭菜送到路政泽休息室的餐厅,两个人不发一言,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吃饭。 上下班会由陈澄接送她,这两个晚上,路政泽都没有回去过。 直到圣诞节的早上,姜笙睁开眼,发现路政泽趴在自己床沿。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犹如天使合上的翅膀。 姜笙怕把他吵醒,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脚还没落地,就被一股大力推翻在床上。 男人的唇贴过,一路吻到她的胸口。 “今天不用去公司。” 姜笙双手抓紧被褥,低头吻他锋利的眉:“路政泽,生日快乐。” 她能感受到怀里的男人明显的呆滞,心脏便漏了半拍。 路政泽把头从她怀里拿开,抬起脸看她,眼神空洞又冰冷。 他想起九年前的圣诞节,下着很大的雪,凌冽的风吹进他的外套,像冰刃划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第二天他开始发高烧,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那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姜笙,今天你会送我礼物吗?”他弯起嘴角,目光也突然温和起来。 姜笙看着他的笑,却不知怎得品出一丝虚假来。 他并不等姜笙回应,低下头吻她的唇,温柔如水,不再带有前几次的凶狠。 “晚上在aegeanhotel我定了露天餐厅,礼服下午会让陈澄送来。”路政泽捧起她的脸,柔声低语。 姜笙望着这张贴近的俊脸,伴着那带有磁性的温情嗓音有些迷离。 少年时沦陷过的人,仿佛在时光的交叠里又把被沦陷者拖进去。 “好。”少女般羞涩的回应也乘着过去的时光而来。 路政泽把唇再次贴向她的额间,闭上双眼仿若在亲吻一件无比易碎的艺术品。 而当晚的姜笙,再想起这一幕时,只觉得无比恶心。 陈澄送来礼服的时候,路政泽已经借故离开了。 这次不再是一个精致的大盒子,而是分散成七八个礼盒,被红绿色的节日彩纸包裹着,每一个都系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 姜笙趴在地上一个个拆开,有她最喜欢的品牌秀场刚出的春季高跟鞋,有她常背品牌最新上架的腋下小包,还有她最爱的玩偶娃娃。 礼服是一件漂亮的红丝绒抹胸长裙,腰间镂空处点缀着一圈碎钻,在灯光下闪耀万分。 大概是考虑到是露天餐厅,路政泽这一次还贴心的搭配上一件黑色的小西装外套,用的是波光粼粼的料子,投出五颜六色的光来。 姜笙洗过澡,喷上自己喜欢的玫瑰香水,开开心心的换上路政泽挑选的礼服饰品。 只是送来的项链,她觉得不太搭,又从自己带来的饰品里找出一条珍珠项链来。 她的脖子像天鹅般白皙修长,带上那串珍珠项链衬得更优雅了。 晚上七点,陈澄开车将她送往aegeanhotel,一下车就有一群服务员将她引到早已布置好的露天餐厅。 原本接纳多人的露天餐厅只留下了一张餐桌,周围铺满漂亮的红玫瑰,与涂着红唇的姜笙相映生辉。 这家露天餐厅虽然是露天,但是铺了地暖,又在四周放置着不少暖风机,姜笙坐在那儿并不会特别冷。 可是直到晚十点,路政泽也没有应约而来。 姜笙一开始只当他是在忙,并没有在意,直到耐不住性子给他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再接着是关机,连同陈澄的一起。 她有些慌乱,想要出去,却被服务员拒绝,她们嘴角扬着职业的笑对着她道:“姜小姐,路总吩咐,他没来之前,您不可以离开。” 直到她打给莎莎,才明白今晚自己只是被戏耍的小丑。 “路总今晚在盛筵华庭举办生日会,你没有收到通知吗?” 姜笙挂断电话后,莎莎给她微信发来一条信息。 她点开,是一段视频。 昏暗的灯光里,人声吵闹,男人坐在人群中央,他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两手置于沙发扶手,双腿交叠。 一旁江雪美艳的脸停靠在他的肩头,周边的男男女女欢颜笑语。 姜笙趴在餐桌上把手机丢进面前的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桶里,一排的服务员依旧摆着原样的笑意望着她。 没有路政泽的命令,她出不去,周围的风突然变得刺骨。 然后她灌下一瓶红酒,醉倒在那片红玫瑰里。 闭上眼前,她感到有雪花洒落,盖在她的睫毛上,融成水从眼角滑出。 第七章 姜笙醒来时,浑身被浸泡在热水里。 红色的礼服在雪白的浴缸里,像一朵红色的玫瑰绽开在雪地里,像一滩血水融在白纸上。 “醒了?”浴缸边的男人举着红酒杯歪着头看她。 “捉弄我是路总最新的爱好吗?” 姜笙带着愤怒开口,又在看清男人嘴角的勾起时散去。 是她开始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是她将过去与现实重叠出幻想,是她疯了似的忘掉男人的暴戾,咎由自取。 路政泽凑近过来,捏起她的下巴,玩味似地看她的脸,脸上的笑逐渐变态起来。 最后这个笑变得可怖,像是下一秒会把她生吞活剥。 一道粘腻的液体从她的头顶滴落,熏得她头晕,那杯红酒被整杯浇落在她头顶。 “姜笙,九年来我一直都在期待这个礼物,我很喜欢。”男人一字一句,凉薄沙哑如来自地狱的恶魔。 路政泽直起身扔掉酒杯,又从外面拿了一个文件袋递给她。 “圣诞快乐,我们共同的礼物。” 姜笙湿着手拆开,是一份收购协议,12月25日,光年正式收购姜氏家具。 男人的脸再度靠近,一只手拨开她耳边的发丝,指腹拂过整个耳廓停留在那对流苏钻石耳环上。 “这对耳环二百六十万,我在北欧时看到它第一眼就觉得很衬你的脸。” 路政泽的手指划过她的脸,掐住她的双颊,强迫她看向他那双温火的眼睛。 “可是姜笙,你看,现在的你为了区区一百万就能把自己赤条条的送到我面前。” 姜笙只能选择闭上眼睛,她不敢看他,也不敢看他眼中撇弃自尊的自己。 在姜笙二十几年里,她只是一个不用继承家业,不用操心金钱,不用思考价值,只需要刷着父亲给的卡,肆意挥霍的普通富家小姐。 她从前并不用在意购买的物品是否保值,所以在家里突遭变故,父亲与弟弟变卖家产四处筹钱为那九十万的缺口一筹莫展之际,她什么能拿出来的都没有,她只能出售自己。 一切让自己变为可笑的悲剧品的源头便是一事无成的她自己。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选择他而不是我?”路政泽掐着她的手青筋暴露,脸上的恨意具化成嘴巴里喷出的怒吼。 姜笙只觉得无力,她无法回答,逃了九年,依旧没有逃出去。 她突然很想死在这个冬天,杀死这个无用懦弱的自己。 圣诞夜的钟声响起,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此起彼伏的绽放。 路政泽抱着裹着浴衣的姜笙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烟花,她一动未动,神色呆滞的像一具尸体。 二十分钟前,路政泽找了几个家佣在浴池里给她梳洗,她们替她卸下妆,帮她脱去礼服首饰,为她擦干再穿上干净的浴衣。 她整个过程都很安静,眸里只有一片死寂。 只在一名家佣开口夸她:“太太的皮肤真白。”时,她张开嘴:“我不是他的太太。” 家佣们再无人搭话,她们把处理干净的姜笙交给路政泽就快速离开了,这间房子的低气压让她们觉得分外瘆人。 “阿笙,还记得在南川城的那个圣诞节吗?那天我也抱着你看烟花,你很开心,你还说想以后的每个圣诞节都跟我在一起。” 路政泽喃喃,声音柔软又温和,与刚刚在浴缸前疯魔般的男人判若两人。 死气沉沉的姜笙很快迎来他的不满,他垂下头用舌尖撑开她的牙关,用力往里探,一点一点的将那股滚烫炙热的气息,灌进她的嘴里。 情欲的气息一下子占满男人的大脑,在一阵激吻后,他把姜笙反抵在阳台的护栏上,从她身后探进去。 姜笙抬眼去看漫天的烟花,十年前在南川城她也为路政泽放过一场烟花。 那是她的十七岁,热烈又张扬。 她跟路兴年一起转入南川一中读书,因为路政泽考上了南川大,路家希望他们陪着路政泽有个照应。 除了在学校,她都黏着路政泽,这个她从十五岁第一次见就喜欢的漂亮哥哥。 那时的路政泽没有多数世家子弟的纨绔,他温柔细心,情绪稳定。 路政泽很聪明,学业优异从不偏科,运动天赋也极高,就连生活自理方面在一众公子哥里也是佼佼者。 姜笙眼里他就是无所不会的天才,她仰慕他。 因为她是路政泽的跟屁虫,久而久之,被他的朋友打趣说她像是他的童养媳。 她只乐呵呵的,因为她就是喜欢路政泽。 但是路政泽不让朋友这么叫她,她想是不是他不喜欢她。 于是在来南川的那个十二月处,她织了一条围巾送给路政泽,直球的问他:“路政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路政泽站在南川大的银杏树林里攥紧那条围巾,耳朵都红了起来。 “阿笙,我没有不喜欢你。”少年的语气有些急。 姜笙走进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那为什么他们说我是你的童养媳,你不高兴?” 路政泽连忙练练摆手,耳根越发的红透。 “阿笙,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这不是事实。”接着他抿着唇又补充道:“我们没有婚约,我怕影响你的名声。” “可是我喜欢你,路政泽。” 少女的爱意横冲直撞,毫不遮掩,像一记球撞到他怀里。 “阿笙,你对我的喜欢是哪一种,你是否明白。”路政泽望着她的眼睛,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 姜笙被问的心里有些慌乱,她害怕自己说不清楚。 “阿笙,你会不会只是跟兴年一样,拿我当哥哥?”路政泽继续问她,眼眶却染起一抹红晕。 “不一样!我想当路政泽未来的妻子,想路政泽对我的好是独一无二的!” 姜笙涨红了脸,但是她很确定她不要路政泽只做那个阿泽哥哥。 路政泽看着面前的少女,然后把围巾挂到自己脖子上:“阿笙,明天下课后跟我到市图书馆补习,你明年得考上南川大。” 姜笙有点傻眼,为什么突然让她考南川大啊? 她一直只是吊车尾的成绩,姜家也就盼着她平平安安就行,没有什么期许。 “如果不考南川大,你要怎么一直跟着我?”少年努努嘴,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啊?考不上就让我爷爷捐座图书馆什么的嘛…”姜笙有些发怵,讲出的话越来越小声。 “不行。”路政泽斩钉截铁。 姜笙只好撅起小嘴点点头,为喜欢的人做点努力是恋爱必修课嘛,她想。 “阿笙,我也喜欢你。”少年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声音却若有若无。 第八章 南川城的市图书馆是路政泽的妈妈林瑜结婚时捐赠的,所以管理者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单独的自习室。 路政泽给姜笙讲题时很耐心,也很灵活,这让她学的很快。 每教一道题型,路政泽就会让她刷一些同类型的题目滚固,然后姜笙刷题时,他就坐在她旁边看书,自学些其他专业的知识。 进步的太快,姜笙日渐觉得自己凭实力考上南川大指日可待。 “阿泽哥哥,你为什么没选择出国呀?你们路家不是很多人都在国外吗?而且听路兴年说你申请过南美那所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并且通过了,为什么没去了?” 在平安夜那天,姜笙接过路政泽递来的苹果时突然问他。 路政泽愣住,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看。 半响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因为我的妈妈毕业于南川大,所以才…” 姜笙不再说话捧着苹果点点头,翻开她的练习题开始做题。 路政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而是继续看着她的脸。 他第一次见姜笙,是去姜家接路兴年的时候。 那是一个五月,玫瑰的花季,少女穿着一套红裙在花园里晒太阳。 她的皮肤很白,阳光落在身上,把血管都照的透透的。 路政泽看见她第一眼,心脏便多跳了半拍。 然后是一起用餐的午宴前,姜笙捧着刚剪下的玫瑰一支支插进餐桌的花瓶里,他走过去,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像是清晨沾着露水含苞待放的玫瑰。 “为什么要把玫瑰剪下来?”路政泽有点不知所云的找她搭话。 姜笙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他,眼睛像山间的小鹿扑闪:“因为我想一直看到它们。” 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可是玫瑰一般很难买哦。” “所有的花店不是一直都有玫瑰出售?”路政泽不解。 “玫瑰的花期一般是4到6月,但是月季几乎全年开花,而且玫瑰的花型大多没有月季好看,所以一般花店里卖的‘玫瑰’实则是月季。” 姜笙背过身继续去插她的花,大概是想起什么,她补充道“可是玫瑰就是玫瑰,它没办法被替代,而月季就是月季,它也不该是玫瑰的替代品。” 路政泽看着这个十五岁女孩背影跟她手里的玫瑰,呢喃道:“在温室里培养玫瑰就好了,它可以十二个月都为你绽放。” 姜笙没有再搭话,待她摆放好那些玫瑰,佣人们也已经布置好了午宴。 用餐时,路政泽一直偷看她,他确信她是他想要的玫瑰。 “阿泽哥哥,今天的题我做完了。”姜笙合上习题册递给他,揉了揉酸痛的胳膊。 路政泽没有接过,留下一句“阿笙,等我回来。”就向外面飞奔出去。 再次出现时,他气喘吁吁的拿着一捧红玫瑰,嘴角是扬起的得意。 “阿笙,你看是玫瑰,冬日的玫瑰。” 姜笙伸出手没有去接玫瑰,而是踮起脚轻柔的替他拍掉头上的积雪,“下了很大的雪了。” 少年的睫毛被雪花染上白霜,姜笙想去吻他,最终踮着脚也只是亲到脸颊。 路政泽原本被冻红的耳朵突然变的滚烫起来,他赶紧把玫瑰一把塞进姜笙怀里,低头用嘴唇轻碰她的额前。 所有的爱意仿佛在这刻转为高潮。 从市图书馆出来后,他们淋着雪一起走回去。 姜笙抬头去看路政泽头上的白雪,她突然想到那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路政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跟着她笑。 “路政泽,明天我要放假一天,因为我有个超棒的礼物送给你!” 漫天飞雪,姜笙捧着那把玫瑰跑到他前头,歪着头冲他笑。 路政泽眼底含笑,温柔的看着她。 他的玫瑰也很喜欢他。 圣诞节一早,路兴年就跟几位家佣在川山别墅后院里整理他那棵刚派人空运来的欧洲赤松,看见路政泽赶紧招呼他:“哥,今天你生日,你来挂圣诞星!” 路政泽还穿着睡衣,看见蹦蹦跳跳的路兴年,只好宠溺的笑笑,走过去将那颗圣诞星挂在枝头。 “哥,圣诞星挂的越高,你以后的成就也越高哦!” 路政泽勾起唇笑,伸手去揉路兴年的头发,“臭小子都是在哪里学的这些恭维话?对了,瞧见阿笙没?” “哥就知道问姜笙,”路兴年瘪嘴,清亮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她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什么惊喜晚上带回来。” 路政泽点点头转身进屋,路兴年还在嘟囔:“哥,你说她不会要扮成圣诞老人给我们送礼物吧?” 下午五点,姜笙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路兴年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不是说有惊喜吗?我都在床头挂上红袜子了。”路兴年神色黯然。 姜笙夸张的翻了一个白眼,推开他朝正坐在沙发上拼积木的路政泽跑去。 “阿泽哥哥,生日快乐。”姜笙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撒娇。 “阿笙,今天的晚餐有牛油果鲜虾沙拉,苹果蜜汁烤鸡,无花果烤肋排,香煎银鳕鱼,番茄牛尾汤,你看还要加点什么?”路政泽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家佣不久前送来的菜单递给她。 姜笙大致扫了眼那份菜单,熟练的拿起路政泽放在沙发上的对讲机按下:“晚餐再加一份排骨莲藕汤。” “今天也要喝这个吗?”路政泽把刚刚拼好的一颗圣诞树递给她。 “排骨莲藕汤可是南川最好吃的食物,吃一辈子都不会腻哦!”少女的声音清甜,让路政泽有点醉在里面。 晚餐结束,路政泽回房间给母亲林瑜打电话,从他的房间的落地窗刚好可以看清整个后院,姜笙跟路兴年在圣诞树旁堆雪人。 他站在落地窗旁看下面的两个小人,嘴角一直挂着笑。 在南川城的日子,一定是路政泽最快乐的日子。 三个人围在圣诞树下拍了一张合影,然后就在院子里疯玩,直到客厅里的古朴的钟声响起。 “阿泽哥哥,生日快乐” 姜笙站在院子中央展开双臂,在那一瞬,大片的烟花腾起,把后院照的恍如白昼。 路政泽坐在放着鹅绒垫的藤椅上,他没有去看那片烟火,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烟火下的少女。 五光十色的烟火照在她脸上,拌着她灿烂的笑,显得更为艳丽。 姜笙朝他跑来,跌坐到他怀里,不点而赤的唇瓣一张一合:“阿泽哥哥,以后的每个圣诞节我们都要在一起!” 少年整个身体都变得燥热起来,抱着少女的手不由得用力禁锢。 第九章 烟花散落,一切又都沉于浓墨般的夜色。 姜笙的浴衣只剩一半还搭在她肩头,大片的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她的身体极累,迫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路政泽从身后环住她腰肢,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细汗,他把下巴支在她裸漏的那侧肩头上细细摩擦。 “阿笙,我今天见到了你的父亲,他老了。” 听到父亲二字,姜笙想从他的身下挣脱,却被男人更用力的圈紧在怀里。 “我告诉他,希望他能把你嫁给我,他好久都没说话。”男人伸出舌头去舔她的耳廓,酥酥麻麻。 姜笙的心中好似有一面小鼓,咚咚咚的敲起来。 “他说我的家庭不会接纳你,你看,他一点也不认可我们。”他的语气夹着点委屈,接着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的站在受害者的立场指指点点,可明明我才是那个受害者,但你们都不愿意去听我说的。”他低吼着讲完这些控诉,眸底猩红。 “可是路政泽,你不得不承认我的父亲并没有说错,对吗?” 姜笙也再难压抑,是接近绝望的质问。 “你今晚所做的一切幼稚的手段不就是为了报复我,报复整个姜家?你又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对姜家的恨?” 逃避了九年的一切,最终还是犹如洪水决堤般纷涌而出。 九年前,路家与姜家决裂,一切的源头是路兴年将路政泽的母亲林瑜推下楼梯,重伤昏迷。 路兴年是路政泽父亲路霖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姜笙的姑姑姜萍。 姜萍死后,林瑜跟路霖提议从姜家接走了当时十四岁的路兴年,当作亲子抚养,路家也与姜家敲定了合作战略协议。 那时的海城,路家与姜家,休戚与共,是海城世家中的一段佳谈。 这一切的好景并不长,仅仅四年,路兴年这个海城第一白眼狼就把林瑜推下了楼。 林瑜是南川城首富林家的女儿,路家明媒正娶的长媳,自然要给林家一个交代。 一个来自姜家的私生子犯下的大祸,替他承担的也只能是姜家。 这一年的冬天很漫长,路兴年入狱,姜笙的爷爷姜海涛去世,姜家从此一蹶不振。 姜笙也是在这一年圣诞节,路政泽二十岁生日当天,出走北俄。 “阿笙,你还是不明白我恨什么。”男人替她理好衣衫,缓步走到阳台的那把藤椅上点燃一根香烟。 姜笙不再理会他,拖着疲倦的身子下楼回到地下室沾枕而眠。 第二天姜笙就病倒了,路政泽下来找她时,她的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整个人面色蜡黄,嘴唇干燥的裂出了口子。 路政泽赶紧把她扶上床,想喂些温水,但她紧闭着嘴巴怎么也灌不进去,男人只好含着一口水强硬的撬开她的唇送进去。 家庭医生过来说只是有些感冒发烧,开了些药给她。 但是路政泽还是放心不下,叫来了陈澄,一起把姜笙送到了他的半桂山庄。 这是他母亲林瑜的私人山庄,这里有24小时的私人家庭医生,还有五十多名女佣轮流值班,由他们照顾生病的姜笙,他才算放心。 又跟管家岚姨从衣食住行嘱咐交代了两遍,路政泽才去公司上班。 姜笙睡醒是当天下午三点,一睁眼都是不熟悉的景物,还有两三个围在她床头不曾见过的人,让她吓了一跳。 岚姨得知她醒来的消息,赶紧给路政泽打了通电话报平安。 接着佣人们将路政泽硕大的半身像投屏在她床头,他盯着她喝完了一整碗海鲜粥,又让家庭医生过来检查完才许她下床走动。 “姜小姐,医生说你只是暂时退了烧,但可千万注意不可再着凉了,现在风雪大咱们早些回房吧。” 岚姨贴心的给正在花园赏梅的姜笙披上外套,身边跟的两个女佣推着一个小推车放着各种保暖用品。 她们紧张的时刻注意着姜笙的动向,生怕她打个喷嚏或者突然咳嗽一声,毕竟这与她们的工资息息相关。 姜笙也不想给她们添麻烦,折了一枝梅花就回了屋,吃了药倒头睡过去。 路政泽回来的很早,还带了些热腾腾的糖炒栗子。 姜笙睡的迷迷糊糊的,听他轻轻唤她起床吃栗子,没好气的捂紧被子翻了个身别过脸去。 路政泽也不恼,吩咐厨房要一直准备着些清口的食物,以免她晚上醒来饿了不能立马吃上些热乎的食物。 当晚路政泽抱着她入睡,半夜被姜笙滚烫的身体热醒过来,于是整个山庄的被他搞得鸡飞狗跳。 山庄的两个家庭医生都被叫了过来,值班的佣人也都聚集到这层听候差遣。 一群人忙里忙外给姜笙退了烧,路政泽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岚姨吩咐厨房送了碗药膳,本想让其他佣人喂给姜笙,却被路政泽一把接了过去。 岚姨看着细心的喂着姜笙喝药的路政泽,犹豫片刻问道:“少爷,这位姜小姐的眉眼,我瞧着有些熟,是害了咱们太太的那个姜家的人吗?” 路政泽拿着调羹的手顿住,扭头去看岚姨:“她是哪个姜家的人,很重要吗?” 岚姨没有反驳,只是抽过他手里的碗走了出去,留下他怔在床前。 姜笙,为什么?谁都不会认可我们。 路政泽双膝屈地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姜笙的手,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到两人手间。 后面的一周姜笙都被路政泽养在山庄里,她的手机扔在那个热水桶里后已经坏掉了,路政泽每天回来会透露一点姜迪跟父亲的情况,公司那边他给她批了一个出差的调令,也没人会怀疑。 “阿笙,医生说你已经康复了,要去玫瑰园看看吗?” 姜笙在休息间摆弄她的掐丝珐琅画,路政泽端着一盘水果拼盘慢慢地喂她,这几天他下班就跑到山庄凑在姜笙身边跟着。 “玫瑰的花期是4到6月,现在是1月。”姜笙的语气冷冰冰的,她只当自己是路政泽养的什么宠物,机械的去吃他递到嘴边的食物。 路政泽抬了下手,从身后立刻有佣人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水果盘,这些家佣的服从性很高。 “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他一把抱起姜笙就往电梯走。 接着是乘坐游览车,大概花了十几分钟,才把他们送到一个巨大的拱形玻璃建筑前。 保安大哥替他们拉开门,一蔟蔟各色的玫瑰尽收眼底,美的让姜笙挪不开眼睛。 “这个温室是专门让人培育玫瑰的,十二个月里都能有开花的玫瑰。” 路政泽牵起姜笙的手走进去,他兴奋的向她分享自己的玫瑰园。 “姜笙,我的玫瑰会十二个月都为你绽放。” 第十章 “路政泽,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姜笙出言打断他。 男人原本扬起的嘴角一下子聋拉下来,眼角也染上一份困惑。 “阿笙,你说什么?”他猛地伸出双手抓紧姜笙的胳膊,声音发紧。 “路总,我已经痊愈了,可以回去工作了。”姜笙的语气与神情一样平淡。 路政泽的双手攥得更紧了,眼眶涨红,嘴角不自然的抖动着。 “阿笙,你可以不去公司的,就在这儿,跟我一起照顾这些花儿玫瑰。” 男人怔怔地呆了约莫半分钟,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哀怨而绝望,就连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姜笙用力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路总,我们的合约是我作为您为期三个月的生活助理,现在我已经可以继续我的工作了。” 男人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念头,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原本的哀怨的眼神只剩下近乎绝情的愤恨。 “姜笙,你的工作内容就是听我的安排,明白吗?” 他一只手抱起怀里还在挣扎的女人,一只手死死捂住她想要出声的嘴,他不想再听女人接下来要违背他的话,快步走出去。 门口的保安不敢多问,迅速驾驶游览车将他们送回去。路政泽一路上的不悦即使隔着一层挡板,也使得开车的保安起了一身冷汗。 将姜笙带回房间后,路政泽将她抛在床上,不等她开口,俯下身亲吻她的唇。 他害怕也不愿,听见她任何想要逃离自己为她所准备的这所温室里的想法,他只偏执的想把她圈养起来。 男人脱掉外套大衣,又把套在里面的黑色西装脱下,再一把扯下领带,然后从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慢慢解开,最后全数扔在房间一角的地板上。 他像困笼里刚刚放出的野兽,将姜笙压在身下,任意的取夺她的每一寸。 “阿笙,与我成婚吧。”耳边是他恳求的呢喃。 之后,所有的记忆,只剩满室的旖旎。 姜笙醒来后就开始拒绝进食,整整一天,连一滴水也不曾用过,女佣们没撤又怕她出什么毛病,只能汇报给路政泽。 路政泽赶回来吩咐厨房煮了碗红枣燕窝粥就端着水去房间找她,姜笙躺在床上,原本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的更显惨白,她就那么躺在那儿,像一个素体娃娃。 “阿笙,喝一点水。”他将水杯递向她,语气是尽量克制的柔软。 姜笙的眼依旧空洞,她未曾抬头看他也未去看那杯已经递在她眼前的水杯,只是木纳的开口:“路政泽,我想离开这儿。” 而这句话就如同一道火花将路政泽整个人点燃,他的眼里也钻出火,捏开姜笙的嘴就将那杯水往她嘴里灌,即使大量的水泼湿被子,他也不管。 用完的杯子被他随手摔在地毯上,发出闷哼,很快有女佣走进来,将其拾走,再换上干净的地毯与崭新的羽绒被。 “姜笙,这里的女佣月薪是20万,她们为了这20万,需要察言观色,需要绝对服从雇主的安排。”路政泽捏住她的下额,将她的头死死的抵在床头,严词厉色。“我并不缺给你的一百万,但是你该明白我是你的雇主。” “路总,我们的契约是,我作为您三个月的生活助理。而现在您的举动,无疑不是囚禁我个人的人身。”姜笙冷静的出奇,一字一句拉开她与路政泽当下的关系。 “少爷,粥好了。”门外岚姨的声音打破了局面。 “岚姨,送进来吧。”路政泽松开手,又替姜笙整理好头发。 岚姨把粥递给路政泽,瞧了眼姜笙,接着用奇怪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视而过。 路政泽注意到这种眼神,变得不太自在起来,赶紧把岚姨请出去。 “阿笙,先喝粥,我让厨房加了些蜂蜜的。”路政泽舀了一勺粥,吹冷,送到姜笙嘴边。 她依旧紧闭着嘴,不肯吃一口。 “姜笙,你的弟弟姜迪现在正在我旗下的家具公司做代理经理。” 路政放下粥,抓住姜笙的一侧手腕,用狠戾而冰冷的眸子盯住她,嘴里吐出的句子逐字清晰。 “你可以反抗我,我只会把你的不快都告诉他,然后看他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姜笙抬手朝路政泽那张脸用力甩去,啪,巴掌降落,清脆悦耳。 “无耻!”她的声音颤抖连同她扇过路政泽那张脸的右手一起。 路政泽捂住火辣辣的半张脸,将姜笙双手捏住反扣在床头,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神色越发阴沉。 “无耻?我刚刚想起了一个人,你应该很有兴趣。”男人薄唇微抿,凑到她的耳边,发出一声长长的低笑。“你的另一个好弟弟,这个月能否安全的出狱了?” 男人戏谑的声音如细细的银针扎进姜笙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声。 “姜笙,你现在应该听从雇主的要求,喝粥。” 路政泽甩开她的手,重新端起那碗已经只剩温热的粥,不再像之前一样哄她,粗暴的用碗喂她。 姜笙被呛得直掉眼泪,与床上那堆洒的到处都是的粥体融在一起。 原本的床已经乱的无法再睡下去,路政泽只好将她转移至另一间房间,值班的家佣赶紧将之前房间内的所有陈设换新,消毒打扫。 姜笙从路政泽怀里的缝隙看这群女佣忙碌的身影,内心五味陈杂。 她已经不是什么姜家大小姐,她只是路政泽的雇员,说好听是三个月的生活助理,难听点只是男人的情欲处理器。 几名女佣为她擦拭清洗好身体,又为她换上一条素净的毛线裙,然后把她如同精致包装好的礼物交给路政泽。 “阿笙,很好看,坐过来陪我。”男人晃动着红酒杯,斜睨着看她,语气淡淡的,带着漫不经心的一股顽劣。 在姜笙落座后,他便用鼻尖蹭过她的脖颈,白玉一般的手指轻柔的抚摸她的腰间。 “阿笙,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陪我。” 姜笙主动跨坐上他的腿去迎合他,心底空落落的,滴出血来。 接下来的几天,姜笙每天会按时吃饭喝药,闲暇时在花园散步或者独自在休息室摆弄些小手工。 路政泽快回来前,她会洗漱好自己,陪他吃完饭后在书房看书然后与他同床而眠。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一个不速之客的来临而打破… 第十一章 林川过来的时候,姜笙正在玫瑰园里用小铲子翻土,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已经将她从地上揪起,响亮的巴掌拍到她脸上。 “你姑姑勾引我姐夫,你又来勾引我外甥?一家不要脸的东西!”男人怒不可遏的神情,似要将她抽筋扒骨。 这一掌带着极大的恨意,她白皙的脸上顿时起了一道红痕,耳朵一阵一阵的轰鸣。 她朝男人看去,岚姨正躲在他背后,神色带着一些慌张。 男人看着顶多三十岁的样子,保养的很不错。 姜笙结合他的话语,立马猜出,他是路政泽那个仅仅大五岁的舅舅林川。 她见过林川,在她的十八岁,林瑜被送进icu的时候,二十五岁的林川把她挡在路氏集团控股的心海医院外面。 当年他也是这样,一脸愤恨的看着她,恨不得挖出她的血肉来。 她突然勾起半抹唇角,直起身来,朝男人的脸上狠狠挥去。 啪的一声,干净利落。 “林先生应该找您的外甥路政泽先生了解清楚,我只是按照他吩咐呆在这里的雇员,我不接受您对我无理的指责。” 林川直直的愣在原地,岚姨也惊的合不拢下巴,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理直气壮的直接动手。 姜笙并不在乎两人的神情,一把推开木愣住的林川,跨步走向岚姨,然后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岚姨,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林家我在这里的事情?”她语调不高,还带着一点责怪的味道。 身后的林川发出走近的脚步声,姜笙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转头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随着这一巴掌,一声女人的尖叫从门口传来,接着是朝姜笙头上飞来的包包。 “谁让你打我老公的?”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冲了进来,与姜笙扭打在一块儿。 野蛮,无比野蛮,姜笙被女人把头发扯的吃痛,痛到她泪水都滴下来。 最后两人是被林川跟岚姨分开的,姜笙到底只是富家小姐出身,没经过这种荒唐打斗,大落下风。 路政泽赶回山庄时,家庭医生正在为姜笙擦药,她眼角噙着泪,身上满是青红的淤伤。 路政泽把手骨节捏的咔哒作响,跟林川在书房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路总,这是您母亲的山庄,您母亲的家人可以随时过来,我作为他们最为仇视的姜家人,这里只会是我的地狱。” 姜笙把衣服脱下,赤裸的站在路政泽面前,把那些伤痕展示给他看。 “路政泽,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姜笙的声音哽咽,眼中慢慢闪出细微的泪光。 “今晚我们就回锦江的别墅。”路政泽起身用毛毯包裹住她,拥她入怀,轻声安慰。 离开山庄时,姜笙去了一趟玫瑰园,她从里面带走了一株罕见的ckrosevil。 回到锦江别墅的地下室后,她感觉呼吸都顺畅起来。 先是打开电脑购物买了新的手机,又将她消失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写成了一封邮件发送出去。 路政泽下来的很晚,替她换过药,就上了楼,破天荒的没有留下来抱着她睡。 但是这夜她睡的很好,只是早上起来没在厨房找到吃的,让她有些郁闷。 毕竟在山庄的时候,一醒来就有佣人送上各色早餐,人总是很难马上接受突然的落差。 路政泽已经出门,客厅的茶几上给她留了一张字条,一沓红彤彤的现金,跟一把车钥匙。 “车在地库,晚饭前回家。” 姜笙瞥一眼,随手把纸条扔进垃圾桶,然后开始拿包装那沓现金。 姜笙觉得自己最美好的品格就是从不假清高,不管是九年前路家老爷子扔给她的那笔钱还是现在路政泽扔给她的,她都会照单全收。 上午十点,昨晚网购的新手机送了过来,姜笙化了个妆,尽量把脸上的伤遮住才出门。 她先去甜品店买了些新鲜出炉的吐司面包,又去营业厅补办了手机卡,最后才回了自己的小区。 姜迪跟父亲姜军都不在家,路政泽告诉过她,姜氏家具被光年收购后,姜迪接任了家具公司代理经理的职位,父亲姜军拿了卖公司的钱,在家具厂做保安。 父亲姜军一直不是一个称职的生意人,年轻时吊儿郎当,爷爷姜海涛去世后,留下的家业在他手里迅速缩水,最后连家具厂也没保住。 不过他前半生过的足够潇洒,后半生做个无聊的保安大叔也挺适合他。 姜笙把从半桂山庄带回的玫瑰苗种在阳台上,她不知道这株玫瑰能不能活下来,只是想碰碰运气。 新手机装机完成,姜笙看了看平常使用的社交软件,只有姜迪的信息跟未接来电。 “姐,对不起,爸爸那边出了很大的问题,公司支撑不下去了。” “姐,路政泽找来了,他愿意出资收购我们家的公司。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转手给路家是我们最好的选择,爸爸同意了。” “姐,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要找路政泽?” “姐,他说你在他身边很好,我不信,他又给我发了些你的视频,我看过了,但是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姐,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姐,林瑜阿姨出事后,姜家的生意都被路家拿走了,现在家具公司也没了,我们两家不可能的,你们也是。” “……” 姜笙一条条翻过,无非是些担忧她的状况,以及一些劝说,于是微闭着眼打出一串简要的回复来。 “安好勿念,我与他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三个月的合约结束后我打算继续回北俄生活。” 关掉手机,姜笙从自己卧室的床底找出一瓶伏特加,就着吃剩的吐司往嘴里灌。 去北俄前,她喝一点红酒都会晕乎乎的,到北俄后,天冷的要命,她才开始学着喝这种烈酒取暖。 后来她发现这东西喝完挺伤脑神经,不止可以用来取暖,还能用来忘记一个人。 接到路政泽的电话是下午五点半,姜笙还晕乎乎的,没说几句,对方就察觉到异常。 不到半小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姜笙摇晃着身子打开门,路政泽正站在外面阴沉着脸。 “你怎么找来的?”姜笙脸上泛着红霞,微带酒晕,往常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也迷离飘渺,嘴里更是吐字不清。 “车上装有定位。”路政泽伸手扶住下一秒就要如烂泥般摔落下去的她,语气冷淡。 “哦哦哦…” 姜笙开始晃着脑袋画圈,下一秒哇地一声吐了路政泽一个满怀。 第十二章 男人嫌弃的要命,眉毛都拧出一个结来,一把将浑身瘫软的女人掀到沙发上去。 他把沾满污秽的外套脱下来,这件高级手工定制的毛呢外套就那么随手被他丢进地上那团呕吐物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因为姜笙吐的时候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衣服,所以全身都没沾到一点儿,路政泽还是翻看了一下,确定她身上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就放任她四仰八叉的睡在沙发上。 他瞥了眼躺下的女人,单手叉腰开始给陈澄打电话让他安排人过来收拾。 陈澄带着几名家佣很快赶了过来,一进门看见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呢子外套,不用路政泽开口,他又立马联系人送了套合体的新外套过来。 家佣们的效率很快,不仅把那团呕吐物收拾干净,还顺便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 路政泽站在阳台上抽烟,他看见被姜笙种下的那株玫瑰,盆里新翻过的土壤格外扎眼,他蹲下身把烟按灭在花盆边缘,然后恶劣的将烟头丢进泥土里。 然后用余光去偷看客厅的姜笙,像是做贼一样。 姜迪回来看见满屋子的人和沙发上倒着的姜笙,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是见到一群陌生人闯入家门的不敢置信与愤怒,是见到姐姐突然回来的喜悦。 他赶紧去看姜笙,还未凑近就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味,本就难看的神色更愈明显,他回转身,握紧拳头朝阳台的路政泽走去。 “我姐姐怎么了?!路政泽,你给她喝了什么?”姜迪挥舞的拳头还没有扬起就被身后赶来的陈澄死死按住。 “她自己喝了些酒。”路政泽从牙缝里冷冰冰的抛出几个字,径直走向沙发抱起姜笙就往门外走。 姜迪浑身的血液像沸腾着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一直流到手指尖,他想奋力挣脱陈澄却如同蜉蝣撼树。 “路政泽,你要带我姐去哪儿?”他只能嘶吼,可那个男人连头也不曾回。 陈澄听见门外电梯下降的声音才慢慢放开姜迪的手,开口安慰他:“路总只是带姜小姐回去,不会有事的。姜小姐只是作为生活助理一职需要留住在路总家里,确保能够照顾路总的生活起居。” 姜迪只是斜着眼瞪他,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从紧闭的牙关中发出一个字“滚”。 陈澄脸上并不恼,迅速指挥家佣们撤离出去。 原本闹哄哄的房间一下归于死寂,父亲姜军应聘做了保安后分配到一间宿舍,原本姜迪以为作为富二代败家了半生的他会住不惯,结果分配后他再也没回来住过,每天这个房子只有姜迪每晚回来,冷冷清清的。 姜迪打开手机看着姜笙给他发来的消息发呆,过了一会儿他点开与路政泽的聊天对话框,翻看那些视频。 都是姜笙在半桂山庄时,路政泽派人偷拍的,有她在弹钢琴,她在画画,她在做手工,她在吃饭,她在玫瑰园种那些玫瑰。 他们的母亲是在生姜迪时大出血离世的,最开始,姜笙很讨厌姜迪,会哭着让他把妈妈还给她。后来他们不再是小豆芽菜,姜笙明白弟弟是妈妈最后留给她的礼物,她开始护着他。 他一直都是依赖着姜笙在长大的小孩。 “姜笙,换我来做哥哥,让你也能依赖我,好不好。”他对着视频里如同玫瑰般的漂亮女人喃喃自语。 路政泽带姜笙回到锦江别墅的时候,她的酒意微微褪去了一些,家里新聘请的做菜阿姨已经按要求做完了晚餐,见此又加钟煮了一份醒酒汤才离开。 姜笙喝过醒酒汤又在卫生间吐了一会儿才半清半醒,路政泽面色冷沉,抓着漱口水就往她嘴里灌,清凉刺激的薄荷味充斥在她的口腔里,让她很不舒服。 “吐掉。”男人一把扯过她,宽大的手拍向她的背,强迫她吐出来。 “路政泽,我回来晚了吗?”姜笙眯起眼睛,努力集中精神看向他,试图恢复清醒。 听到这话,路政泽呆愣在哪儿,望向姜笙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片刻才接话,“不晚,刚好用晚餐。” 姜笙这才看向洗手台的镜子,她的妆全花了,难看的紧。 头痛欲裂,她没心情再补妆索性打开水龙头洗去。 路政泽双手抱立,靠在洗手台边看着她,九年,她变化并不算多,只是从含苞的玫瑰变为盛开,更加让他颠倒。 她的妆已经卸的干净,便取了一张洗脸巾擦拭,路政泽的喉结滑动着,轻轻地走到她背后,手臂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身,湿热的唇贴上她的脖颈。 她的耳朵里能听到他克制又粗重的喘息声,他用牙齿一口口轻咬吮吸她的肌肤,刺激她忍不住颤栗。 “阿笙,去吃饭吧。”她正觉得有些心迷意乱,男人低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阿姨做了几个家常菜,很合姜笙的胃口,加上胃里的东西基本在刚刚被吐得差不多了,她不由多吃了些。 路政泽见她胃口不错,心情也好转不少,冲她打趣道:“看来新找的做菜阿姨很符合你的胃口。” 吃过饭,姜笙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就回了地下室的放映间,想随便看点什么,刚好翻阅到江雪主演电影。 江雪是个很艳丽的女人,她的脸很有攻击性,生来就应该在耀眼夺目的红毯上。 但是她的演技确实有些难以恭维,姜笙看的片子里,她演一个傻白甜的天真小白花女主,姜笙却感觉她能随时抽翻恶毒女配,本来是哭哭啼啼的柔弱人设,可她连眼泪都很难挤出。 这时楼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姜笙刚好也看不下去这部电影,便猫着头从地下室探出,想看看这么晚来拜访的人会是谁。 “政泽,你好几天没去看过我了。”是一阵颇为熟悉的女声。 姜笙努力踮起脚向上张望,女人穿着一套宽松版式的明黄色运动服,但性感的身线还是透露出来,她戴着口罩跟墨镜,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男人没有回话,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女人这才摘掉口罩跟墨镜,那张漂亮的脸蛋露了出来,就是刚刚出现在荧幕上的那张。 江雪好像注意到她,眼神向她这边飘过来,嘴角裂开一个笑。 姜笙撞向她的眼睛,她确信她看见了自己。 第十三章 “政泽,这些日子,很忙吗?”江雪自然又慵懒的搭上路政泽的肩,“我接了一部新剧,要去金桥那边拍摄。” “嗯,需要什么跟陈澄去讲。”路政泽低头饮酒,语气温和,是只有做到兴起时才会对姜笙流露的那种温柔。 江雪顺势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她勾着发丝,体态妩媚尽显万种风情。 姜笙觉得他们气氛有些暧昧了,她不敢再偷看,转身回了放映室,换了部电影。 楼上,江雪夺走路政泽手里的酒,眯着狐狸眼看着他,将男人的唇碰过的地方转向自己,她轻抿,在上面留下一圈口红印才还给它的主人。 路政泽讨厌别人抢他手中的任何东西,但她可以,路政泽不喝别人用过的水杯,但她可以。 江雪觉得她是独特的。 “seiyu已经由晟连控股,你想做它的代言人吗?” 晟连控股是路政泽接手光年后成立的独资公司,并不隶属路氏集团。 seiyu是一款高端护肤品牌,娱乐圈当红的女明星没有不想与之合作的。 “政泽,既然以后seiyu是你旗下的,我肯定是愿意的,而且由我代言销量应该能涨不少吧。” 江雪调皮的朝他眨眨眼,透着一点小骄傲,虽然演技花瓶,但是凭着她这张脸跟之前在全国热门综艺的优秀表现,还是收获死忠粉无数,成了正当红的女明星。 “明天我会让陈澄安排合同。”男人端起那杯酒,又放下。 江雪并不在意他这点小举动,软下身子靠在他的双膝上,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 “政泽,你的新生活助理很特别了,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让助理住到家里。”她的声音柔中夹着几分媚态。 “是因为她也姓‘jiang’吗?”她打趣。 男人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很轻,但她还是注意到了。 她从他腿上离开,笑了起来,媚眼如丝。 “她是24小时,住进来方便。”路政泽整个人僵硬住,本是平淡的语气像是要掩盖什么。 江雪抓起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倒在他怀里,想去吻他,男人却别过脸去,没让她得逞。 “我醉了,政泽。”江雪在他怀里呢喃。 路政泽抱起女人走向一楼的卧室,却又在打开门的那瞬愣住,最终还是抱着她上了二楼的卧室。 江雪躺在他的床上,心里喜滋滋的,脸上带着动人的笑。 她没把她放在客房,而是他的卧室。 但男人并没有留下来,直到她在酒晕里睡着,男人也没有回房。 姜笙本以为江雪来了,路政泽不会下来管她,却还是在入睡前碰到了男人暖烘烘的身体。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男人的身体贴过,让她感觉热的有些烦闷。 男人沉的犹如一块巨石,她推不开,只好一把掀开被子。 早上男人不在身侧,被子却重新盖在她身上。 待她洗漱好上楼,江雪正在客厅翻看杂志,路政泽做了三人份的早餐,依旧是美式早餐搭着杯橙汁。 江雪见她,热情的招呼她来吃早饭,宛如一副女主人的架子。 三个人的早餐,姜笙显得有些多余,江雪跟路政泽聊着她的新工作新剧本新代言,她低着头默默吃饭。 姜笙之前没有做过工作,如今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没有技术含量的陪睡,她插入不进任何话题。 用过早餐,陈澄过来接走了江雪。 她在临走前给路政泽打了领结,姜笙就站在客厅的角落看着。 她还不会打领结,连自己裙摆的蝴蝶结都系不漂亮。 小时候在家靠保姆,长大了去北俄靠朋友,姜笙确实没吃过什么苦,最累的事应该就是被路政泽在床上折腾的死去活来。 “姜笙,阿姨午饭前会过来,你想吃什么跟她说就好。” 路政泽换好鞋出门,他本不想把车再交给姜笙,可望向女人那双如死水潭般的眼睛后,他还是把车钥匙丢给她。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几天就乖乖呆在家里。” 姜笙点点头也不送他,继续在客厅摆弄陈澄带来的玫瑰花。 路政泽看着她的背影,伫立在门口好一阵,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寒风刺骨,吹的他后背僵硬。 他想起那天把她留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很久。 不见面时,他恨她恨得比北风更刺骨。可是见了面,她唤他阿泽后,他又舍不得。 他不明白,他该是恨她的,在那天以后。 路政泽走后,她给姜迪打了通电话报平安。 许久没见过父亲姜军,她想着午饭后去看看他。 虽然从小这个父亲就不管她,后来去到北俄也极少联系,她在北俄的八年多,他只去看过她过一次,还是旅游时顺道。 姜家并不缺北俄的机票钱,他只是不想去而已。 母亲去世后,姜军没有再娶,但是也没管过家里。直到爷爷姜海涛去世,他才算收收心管管公司,可是姜笙当时已经出国了。但他也管不明白,导致姜迪大学毕业后接手,也没能救他的烂摊子。 姜笙并不讨厌他,只是疏离。 到达家具厂的时候,姜军正跟一人下象棋,他穿着保安服,精神抖擞,廉价的布料也挡不住他在金钱罐子里长大的那股子贵气感。 钱是养人的,姜笙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一事无成的她,在从小的富养下看着也是个不错的人。 “爸。”是极少启齿的称呼。 姜军抬头看她,眼里又惊又喜,丢下棋友拿了支廉价的纸杯给她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水。 “姜笙,你怎么来了?不过这种地方你没来过吧!喝水,杯子是干净的。”男人喋喋不休,与记忆力相差很大。 这一刻他好像就是一名普通的保安,透着点市侩。 “很久没见你了,这么大的变动,总要来看看。” 水很烫,姜笙轻抿,还是烫到了舌头。 “爸爸是挺没用的。”姜军自嘲的苦笑。 接着他又起身探了探外面还在苦等他的棋友,把姜笙拉到角落,低声道:“公司卖的钱,我打算分给你跟姜迪,你拿了钱,回北俄吧。” “爸,您自己留着吧,等过完生日,我就回北俄了。”姜笙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姜军与她本就不亲近,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两人沉默一阵,姜笙忍不住打破了平静,讲出此行的来意。 “爸,明天14号,路兴年出狱,你去接他吗?” 第十四章 姜军听见这个名字久久未有回应,这个人不仅是如今路家的忌讳,曾经也是姜家的。 路兴年是姜军姐姐姜萍唯一留下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始终是不光彩的。 “兴年那边,明天我得上班,去不了。” 姜军叹了口气,但是血缘总是有很奇怪的牵绊。 “出了事后,路家就把兴年的户口迁回来了,等他出来带他过来找我拿户口簿把姓改回来,他不能再姓路了。” 姜笙点头,又是一阵沉寂。 “姜笙,你跟路政泽……”姜军有些难为情的开口,也不知道怎么表达,结结巴巴的。 “爸,我们只是雇佣关系,没别的。一共三个月,我离职,回北俄。” 姜笙知道他想问什么。 “姜笙,对不起。” 姜军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也不再看她。 对不起,什么了,姜家再苦也没苦过她。 甚至当年在爷爷姜海涛去世后姜家最危机的时刻,姜军还是划了一大笔钱到她的账户把她送上了去北俄的飞机。 就因为她跟路政泽那档子不值一提的情情爱爱,她的父亲就要觉得愧对于她吗? “爸,能作为你的女儿,我很幸运。” 姜笙起身握住他的手,这是印象里两个人第一次这么亲近。 姜军想起,她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他把她捧在手心,哄她笑。 “爸,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我把兴年领出来再一道过来看你。” 姜笙看了眼手腕的针表,做菜阿姨快要到上班点,她该回去了。 姜军点点头送她出去,车开出去好一会儿,男人还站在门口挥手。 姜笙从后视镜看去,觉得鼻子酸酸的,说不出滋味。 阿姨晚上按她的要求做了几道清淡的菜,路政泽发信息给她,说是有个酒局当晚不回来吃了。 姜笙并不在意他回不回来吃,手机扔到一边,独自坐上餐厅,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这个做菜阿姨,确实很合她的口味。 路政泽回来的很晚,晚到姜笙已经睡过一觉。 他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不开灯,就那么藏于暗处。 姜笙睡醒时想喝点水,地下室的客厅并没有准备,她只好蹑手蹑脚的上了楼。 路政泽太静了,一直到她摸索到冰箱取水,都没有注意到。 “阿笙,过来。” 男人突然开口,原本抓在手里正要拧开的水惊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姜笙忙打开灯,就看见平常正襟危坐的男人松松垮垮的瘫在沙发上。 许是喝了不少酒,他脸色薄红,眉眼被醉意染上几分溃散。 “过来,阿笙。”他又唤她,声音明显带着些微的沙哑与低沉。 她只好走过去,未来得及仔细看他的脸,一只大手就把她揽入怀里,还没反映过来便骤然被男人吻了下去。 那阵醉醺醺的酒气都被他塞进她嘴里,熏得她也有些晕。 但也仅仅是亲吻而已,他喝的太醉。 姜笙把他丢在沙发上,拾起地上的水直接回了地下室。 第二天清晨路政泽不在,仿若从未回来过,只有姜笙唇边的余温记得。 陈澄带了早餐过来,还带来姜笙常穿品牌的地区负责人。 它家新的春秋高定昨天刚在北美的秀场展示,今天成品就送到了姜笙面前。 “姜小姐,您喜欢的直接留下就好,尺码已经按路总提供的数据给您订做好了。”负责人是位四十多岁左右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大方。 姜笙用手轻轻挑过每一件衣裳,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负责人见此,以为是她都不喜欢,神色都有点紧张起来,正想凑过去为她讲解,却听见她开口:“全部留下吧。” 路政泽不缺这点钱,既然要她挑,她全要。 这栋小别墅并没有安排佣人,负责人只好带着她的员工一件件把衣服送到姜笙在地下室的更衣间。 当听到是地下室时,这名女负责人原本喜形于色的脸还震惊了数秒,姜笙觉得有趣极了。 毕竟有钱人怎么会住在地下室里了,这种有点像寄生虫生活的地方。 陈澄跟负责人走后,姜笙从送来的高定里选出一套明黄色的长裤套装,看见这套时她就想起江雪那晚穿的那套运动服。 又加了一件呢绒风衣,姜笙才出了门。 路兴年在海城西第七监狱,她没有开路政泽留下的车,打开地图预定了一辆网约车过去。 路政泽讨厌路兴年,自然不可能允许他上自己的车。 姜笙到达的时候,姜迪已经在了。 “姐,你穿的太少,到车里来。”姜迪在马路对面打开车窗叫她。 两个人窝在车里各自刷着手机,彼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提那天晚上的事。 很久,那扇冰冷高大的铁门才裂开一道口子,姐弟俩赶紧下车。 一名留着寸头的男人提着简单的包裹走了出来,他着穿一件有些旧了的青灰色棉服,是好几年前都不再流行的款式。 这是路兴年,他长高了不少,唇边还挂着一圈胡茬,小麦色的面孔与记忆力那个稚气少年相差甚远,姜笙愣在那儿不敢相认。 “阿笙姐!”男人望见她,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手中的包裹也脱落出去。 “兴年,我们回家。”姜笙走过去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可踮起脚才发现,他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嘻嘻哈哈的小孩。 “兴年哥,我们先回去。”姜迪也走过来,自然的接过他的包。 路兴年在监狱这些年,一开始是姜军每年来看他一次,后来等姜迪成年了,一直是姜迪过来,他俩还算熟络。 “舅舅还好吗?”刚上车,路兴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他好着了,今天他值班这才没来。”姜迪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挂挡,随意的接着他的话。 路兴年眉头却锁起来,舅舅一个总裁值什么班? “咱家公司被收购了,我爸闲不住到家具厂做保安去了,也算娱乐老年生活呗!”姜迪从后视镜注意到他的神情,忙打着轻松的语气解释给他。 路兴年紧紧拽住拳头,把下巴贴向胸口,不再说话,姜迪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来。 本是要直接去家具厂的,可姜笙觉得路兴年的衣服太旧了,拉着他先去商场买了几套新衣服。 见到姜军的时候,路兴年低着头,半天才怯懦懦的叫了声:“舅舅。” 姜兴年,从今天开始继续重启你的十五岁吧 姜军只简单应了声,掏出户口簿递了过去。 “兴年,你拿着,把姓改回来,你是咱们姜家的人。” 路兴年接过,还未开口,一滴豆大的泪先滴落到这薄薄一本暗红色的小本子上。 “舅舅,对不起。” 他从下车开始就不敢抬眼看这间小小的保安室一眼,更不敢看姜军那张已经有了细纹的脸。 姜军没回话,转过身去,跟姜笙说自己还要上班,让他们带他去办事再回家。 显然这是下逐客令了。 不过改姓的事还算顺利,姜笙知道应该是路家暗中有操作,毕竟他们从九年前就恨不得跟路兴年断了所有联系。 只在证件递给工作人员的时候,这名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用极其鄙夷的眼神打量着路兴年,然后还上下扫了眼身后的姜笙跟姜迪。 路兴年是海城第一白眼狼。 即使过了九年,那场海城上流社会闹得腥风血雨的恶性事件,还是流传到不少人耳朵里在一些闲聊时被提及。 办完事,冬日午后的太阳照得正暖。 “姜兴年,从今天开始继续重启你的十五岁吧。”姜笙站在太阳下冲他笑。 迎面的阳光刺的男人闭上眼,是十五岁生日,他才改姓路的。 那天,路家跟姜家都在,有好多名流世家也来了。 他们来给他庆生,生日蛋糕还是他当时最喜欢的机甲造型,有三四米那么高。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姜家碍于他不光彩的身份,从没有给他庆生。 而母亲也只是父亲不道德的婚外情,路家并不知晓他的存在。 以往的生日,大多是母亲姜萍买一个生日蛋糕给他,姜笙姜迪陪他吹蜡烛。 姜笙从小就是姜家最宝贵最受宠的孩子,送他的礼物也是最好最贵的,他喜欢也嫉妒这个只比自己大几个月的表姐。 那个被自己母亲破坏婚姻的女人,不仅没有苛责他,也没有想把他母亲从他的世界摘走。 她给了他很多爱,给了他很多比姜笙送过的更贵重的礼物,也让他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原本不自信的小孩,抬起胸膛,拉着姜笙向她展示属于自己的大蛋糕。 他还有了一个温柔的学霸哥哥—路政泽。 路政泽是他们这一代世家名流里最优秀的小孩,又是路家嫡长孙,作为家主的爷爷路峰很器重他。 路政泽跟林瑜一样,待他极好。 他们身体里有一半的血都来自同一个人,这或许让他们天生就有话题。 路政泽送给他的,是他最喜欢的球星亲签的球衣,还有一段球星专门为他录得庆生视频。 然而这些都在血泊中成为不能被提起的回忆。 时间不早,姜笙要回别墅了。 她向姜兴年解释自己找了份全职助理的工作内似于住家保姆,姜迪也主动帮她打配合,两个人都明白不可让他知道她跟路政泽的事。 姜笙回到小别墅时,路政泽已经回来了。 他翘着腿坐在客厅,像一块雪山上的寒冰,看一眼就觉得凛人。 即使自己不开那辆装有gps定位的车,男人也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不想也不敢去碰此刻他这根屋檐上摇摇欲坠的冰锥。 可人还没有走到地下室的楼梯,就听见身后男人阴冷的声音,“姜笙,过来。” 逃不脱的一场劫难,在她选择去接姜兴年时她就做好了准备。 还不等她动身,男人已经跨着不耐烦的步子走了过来。 一转身对上的就是男人喷火的双目,他恨恨地瞪着她,似要把她瞪穿一个窟窿。 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好像也在这一刻静止。 直到门铃响起,是做菜阿姨来了。 路政泽这才动了身去开门,原本还在冒火的眼睛也平息下来,恢复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他是追名逐利的商人,善于这样的伪装。 “路先生今天回来的可真早。”阿姨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走了进来,看见路政泽微微有些惊讶,忙跟这位自己的大雇主问好。 路政泽朝她点头示好,转身上了楼。 姜笙看见他转身的时候,脸上又恢复成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原本变得平和的眼睛又一次铺上寒意。 不过算是拥有了暂时的平静,姜笙被他的情绪影响也没了什么食欲只跟阿姨说随意做点,也回了地下室去。 晚餐结束,那一桌子菜还剩下一堆,每一盘都只受了些皮肉伤般。 阿姨以为是饭菜不合他们胃口,正想道歉,路政泽先开口给她放了一周假。 “我们明天起要去金亚度假一周,这一周就不必来了。” 姜笙听到要去金亚的那一瞬,她直瞪瞪地看向路政泽的脸,露出茫然地神情。 “我在金亚有个项目要处理,时间太久,刚好带你过去转转。” 路政泽向她解释,故意做出温柔的神情来。 做菜阿姨一听赶忙露出一个笑意,阿谀道:“路先生跟姜小姐感情真好,分开一阵都舍不得了。” 姜笙只能咧着嘴赔笑,不过是姜兴年刚出来,他急着把她带走罢了。 趁着阿姨收拾餐具,姜笙溜回了地下室,她有些害怕把门反锁起来。 男人下来时发现门打不开,没有过多的停留就转身离开了。 姜笙躲在门后,听见男人上楼的脚步声,长舒了一口气,她以为算是躲过。 可不久,男人伴着一串钥匙哗啦哗啦的晃动声重新走下楼。 咔哒,钥匙插入锁芯快速转动,一瞬间门打开了。 姜笙蹲在门后还不知作何反应,男人已经把她拎起来抵扣到墙边。 “你去了哪里?姜笙!”男人扯着嗓子发出嘶吼,像要把她整个吞下去。 姜笙闭上眼不去看他,甚至她觉得有些好笑,明明知道自己去了哪里,还要问她,等她自己判出一个死刑来。 “看着我,姜笙!”他掐向她的细嫩的脖颈,强迫她睁开眼睛。 她的皮肤太白了,不到一会儿,脖子被掐的生红,脸也胀的通红。 她喘着气,嘴角扯出一抹讥笑来,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路政泽。 男人被她看的有些发怵,又看到她已经通红的脸还是松开手来。 男人的手一松,她就顺着墙滑了下去,捂着脖子匆忙的吸气呼气,人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她拼命的去榨取空气中的每一点氧气。 “路政泽,你明明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何必又来问我?” 姜笙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不再似平常那般轻软。 “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谎言的欺瞒还是要我说出一个实情让你给我审判?” 姜笙想她大概是疯了,也或许她早就麻木。 跟我去金亚 “姜笙,为什么你永远选择他不是我?”路政泽望着她,眼里是一片落寞。 姜笙其实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了这样的选择,或者说她做不了选择。 “或许血缘是很奇妙的吧,你们路家可以不要他,我们姜家不能。” 姜笙淡淡地回道,言语间颇为嘲讽。 明明是他父亲路霖有家室还要撩拨于自己的姑姑,才生下的这个孩子,却成了姜家败落的源头。 路家因为这个孩子犯的错恨透了姜家,可路家一点错也没有吗? “阿笙,路兴年是路兴年,你是你。” 路政泽说的很慢,潮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不是路兴年,他是姜兴年,是从小和姜迪一样围着我转的我的弟弟。” “路政泽,你知道吗?我宁愿你们路家从来没有接走他。” “我从北俄回来没去看过他一眼,因为我不敢。” “今天去接他,他出来的那一刻,我没有认出来,我不敢认。” “在南川城时,他跟我说‘姜笙,我觉得现在很幸福,我有自己的哥哥,有爸爸,林阿姨也对我很好,妈妈在天上也会开兴吧。’然后自己在那儿傻乐。” “可再也不会了,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好像泡在一个生锈的罐子里,他不再是他。” 姜笙的嘴里好像停不下来,眼睛里的泪水也是。 路政泽原本是低着头静静地听她去说,可在提到林瑜时,他还是忍不住朝姜笙吼去: “再也不会了是因为他自己做的一切,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姜笙,你也知道我妈妈对他那么好!他又做了什么?” 姜笙身体不自然的晃动,闭上了双眼,九年前少年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个秋日的午后,他们刚刚从南川城回来过完中秋节不久。 一身白衣的少年跪坐在血泊中,脸上是绝望与痛苦,泪水糊满他原本俊俏的脸。 血泊里躺着的是林瑜,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像朵凋谢的蓝莲花。 “姜笙,姜笙,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少年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从手缝中看着姜笙,已经泣不成声。 姜笙捂住嘴巴,瞳孔迅速放大,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她不知如何。 很快所有人都来了,救护车带走了林瑜,警车带走了少年。 “路政泽,所以作为他的姐姐,我只能对你感到抱歉。” 姜笙无力再争执什么,她与路政泽始终是一段带着畸形情感诞生的关系。 爱上亲姑姑情人的儿子,从一开始就是絮乱的开端。 “姜笙,”男人声音抽搐着,“所以你跟我结束后就会回北俄对吗?” 姜笙没有回答他,房间里寂静的让他不知所措。 “家具厂的保安室有监控,带声音的,那天我听到了。” 路政泽的唇轻微的抖动着,好似下了什么决定继续问她:“你会带他一起去北俄吗?” “会。”女人没有犹豫,声音很轻也很坚定。 场面再一次静下,男人捏紧拳头,眼底猩红。 “姜笙。”他唤她,极尽嘶哑。 很快男人将她摁倒在床榻,压制在身下,叫她不能躲开半分。 “姜笙,你只应该是属于我的。”路政泽凑在她耳边低喃,抱着她的身体更加用力的贴合她,像是要把她碾碎揉进他的身躯里。 他用力的吻她,攻占她身体的每一寸防线,把她从上到下吃个干净。 欲望的缠绵,错落的灯影,在黑夜里辗转。 “阿笙,收拾一下,跟我去金亚。” 男人起身穿回衣服,姜笙躲在被子里,发丝凌乱,脖颈处满是红痕。 路政泽给陈澄去了电话,让他尽快安排私人飞机已经金亚那边的接待工作。 陈澄接到这通电话时十分诧异,路政泽接手光年就是他作为总助,他从未如此迫切的安排过行程,还是在晚上。 挂断电话,姜笙依旧躲在被子里,像一只惊弓的鸟。 他二话不说伸手拽开被子,抓住她白细的脚踝就往床下拖,如同狮子正在拖拽新捕杀的猎物。 “姜笙,你要跟谁去北俄也是我们之间的合约结束后,现在你应该乖乖听从雇主的安排。” 路政泽又恢复那种冰冷刻薄的样子,褪去了床上那种柔情低语。 姜笙带着一丝屈辱的走下床,她要通过房间的暗门去到更衣室,只是刚刚打开门,就听见路政泽叫住她,“那个药,你每天还在吃吗?” “在吃,不然不小心怀上路总的孩子生下来,他发现自己舅舅跟自己叔叔是同一个人多糟糕。“ 姜笙回头看他,带着一声嗤笑。 她突然喜欢看男人咬牙切齿,又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姜笙,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呵,还是说,你们路家的男人都想我们姜家的女人给你们生孩子?” 她裸着身子,勾着一弯魅惑的笑就站在那儿,搭着天生浓颜的脸蛋,像一株带刺的玫瑰。 “姜笙,别惹我。”男人出声警告,言语间已是快压抑不住的气愤。 姜笙瞥他一眼,见他落下阵只觉得好笑,继续往通道里走去。 金亚坐标在世界最美纬度--北纬18°,是一座风景如画,气候宜人的旅游海岛。 那边不会下雪算是温暖,但是毕竟是夜里,海风凉人,姜笙从上次品牌送来的那堆高定里挑了件宝蓝色长裙,又随手披了一件黑色小西装外穿保暖。 换好衣服,她打开行李箱蹲在地上收拾,路政泽迈着那双长腿走了进来,擦得铮亮的手工皮鞋先跃进姜笙眼底。 男人一把提起她,开口是一股还未散去的烟草味儿:“不用带什么,过去后陈澄会安排好。” 许是嫌她太磨蹭,男人抱着她往屋外走,陈澄跟一名戴着白手套的人正笔直的站在一辆商务车边。 见他们出来,白手套赶紧拉开后桌的门,然后与陈澄一起低下头深深鞠下躬等候路政泽跟她上车,严格来说是等候路政泽一人。 白手套开车,陈澄坐在副驾,给路政泽汇报金亚那边做好的安排。 姜笙听了一下,是安排了一幢独栋海景别墅,佣人有5位,路政泽常穿的服装样式按照颜色布料备了二十八套,还另外准备了休闲度假用的服装,就连她的衣服也让几大蓝血品牌按照提供的尺码送去了最新的春季款。 到达路氏投资建立的海天机场时,一行人站在寒风里接待他们,冬夜的风是极冷的,这些人脸上的笑也像冻僵了一般。 蘸酱芒果 之后从起飞到降落,都很顺利,只是陈澄没有跟过来,海城还有不少事情他得留下来打理。 路政泽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喝加冰的威士忌,手里捏着一份财经杂志,姜笙躺在他身后的沙发床上翻看时尚杂志,两人一路无话。 抵达金亚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即使是这个点安排来接机的人并不少,他们一行人穿着统一的制服站成一排,像一棵棵指示桩,将他们送上等候已久的专车。 陈澄安排的海景别墅亮如白昼,走进门,入眼就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一眼望去就能见到后院的泳池,透蓝的池水被玻璃折射的光照的格外波光粼粼。 佣人们围上来替他们脱下外套,其中年长一些的女人在给他们介绍房间。 “路总也是第一次来?”待人群散去,姜笙泡在池水里抬着头看他。 女人面容娇美,雪白的皮肤沾着水珠被皎洁的月光蕴染得玲珑剔透,像一株盛开的雨夜玫瑰。 “嗯”男人在躺椅上轻哼,眼睛一刻也不愿离开女人漂亮的面庞。 “是陈澄负责购买布置的房产。”欲望写在他的眸子里,逐渐加重。 姜笙瞧他一眼,向更远处游去,泳池的设计与海边相接,远远地看,像是要游入大海里。 路政泽望过去,想起九年前她就像这样从自己身边游走,游进人群的大海里。 夜色开始退散,他们本就是凌晨才到,已经不早了。 姜笙游起来像是不会累,最后是路政泽强硬的把她捞出来送到了床上。 “睡觉。”男人低哄。 姜笙不理他,身体扭到一边闭上眼。 她觉得的他们现在不要太奇怪,前一秒撕碎掰开了的争吵,下一秒平静的继续扮演雇佣的情人。 就像他们原本的感情,畸形又可笑。 原本是睡不着的,可是闭上眼,身体的疲倦还是使姜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路政泽已经不在,佣人送来热腾腾的下午茶,热情的向她汇报:“先生出门前说是去开会了,让夫人醒来愿意的话可以吩咐司机出去转转。” “我不是太太,称呼我姜小姐就好。” “唉,可是先生明明说是太太。”佣人嘴里小声嘟嚷,过了一会儿流露出一个我懂得的表情冲姜笙回到:“好的好的,姜小姐。” 姜笙吃过一块儿甜品,喝了点红茶,就算结束,把剩下的甜品分给了佣人们就招呼司机出了门。 一月的金亚较冷,并不适合游玩,游客不多,不过相对于下雪的海城自然是温暖些。 姜笙随意套了一件春装,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市中心的美食广场。 她上一次来金亚还是十二岁的暑假,姜迪,姜兴年还有姑姑姜萍。 姜萍在美食广场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份蘸酱芒果,金亚最特色的小吃。 切开的芒果,配上一碗特制的红糖辣酱,一种黑暗料理的既视感。 姜笙不敢吃,姜兴年就绕着她说她是胆小鬼,她气的脸红,咬着牙吃了一口,一股酸甜辣集合的口感跳动在她每一寸舌尖,是十分奇特的味道。 后来她还是吃不下去,只好丢给姜迪,因为姜迪从小就是姐姐给什么都能吃个精光的人。 二十七岁的她独自买了一份,放入嘴巴,还是那股奇特的味道,她还是吃不惯。 系上廉价的塑料袋,正想扔掉,她看向身边的司机大哥,转手递过去:“带回去给路总尝尝。” 司机看着这袋食物大眼瞪小眼,犹犹豫豫的开口:“姜小姐,陈总助交代了,路总不吃外面随便买的东西的。” 姜笙扭头冲他笑:“我来给路总又不用你给。” 司机悬着的心正要落下,手机铃声响起,是路政泽。 姜笙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就听见司机点头哈腰一阵“是,是,是”。 “姜小姐,天色不早了,路总让我们尽快回去。” 姜笙脸露不悦,天色哪里不早,明明太阳都没落山。 不过是男人回了家见不着她,就要她回去,何必一开始虚情假意的许她出门转转。 回到别墅,姜笙没好气的把那袋蘸酱芒果扔给路政泽,装着酱料的塑料壳没有盖紧,一路的颠簸已经洒了出来,粘在塑料袋上脏兮兮的。 路政泽只用两根手指衔着,身体不自然的后倾,恨不得离这袋东西八丈远。 “特色美食,芒果蘸酱,你尝尝。”姜笙噙着笑坐在沙发上看他。 男人皱着眉瞅她一眼又瞅这袋脏兮兮的食物一眼,最后无奈地把它交给佣人,让其把东西摆进盘子里。 佣人拿去厨房装点好,原本不能看得食物有了模样,还贴心的给他配了双筷子。 路政泽挑了一块蘸料均匀的夹起来,放在眼前看了半天,又让佣人送了一杯水过来,才闭上眼犹如要做什么舍生取义的事情送进嘴巴里咀嚼起来。 但他表情太平淡了,又不像慷慨就义,姜笙看着越发觉得好玩。 “还不错”他吞了下去,喝了一口水,一旁的佣人赶紧送上湿巾给他擦嘴。 “之前没有尝过吗?”姜笙眯起眼问他。 “吃过,是家佣做的,与你这个外表不太相似。”他的语气很平,喉咙还在翻滚,似乎在回味那个奇怪的味道。 姜笙只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觉得抛开九年的隔阂,他们也依旧不了解对方。 路政泽这时坐到她身边来,“明晚有个商务酒会,需要你陪我去。” “嗯,助理应该做的。”姜笙找佣人拿了杯白葡萄酒,踢掉高跟鞋,窝在沙发上朝他虚空碰杯。 就像六月份那个宴席,他向她举杯,今天她也向他举杯,只是他向下,她向上。 “喜欢近期的哪一条高定?选一下,明天安排人送过来。”路政泽起身拿出一个平板递给她,上面是最新出款的各家顶奢高定系列。 “你穿什么颜色?”姜笙把酒杯递给他,才去接他手里的平板。 路政泽楞神一秒才回她:“黑色的西装,应该很好搭你。” “嗯...”姜笙抬眼打量他,身高优越,体型保持的很好,脸也好看,确实是衣服架子,不用挑什么。 以路政泽的身份,姜笙不用再顾忌什么,就开始挑她喜欢的。 她从小就不是个喜欢素雅的,自然是选些惹眼的,她生的足够漂亮,不怕压不住衣服。 最后选了两件出来,她都觉得喜欢,一时间难以舍弃,路政泽则大手一挥让人都送过来,让她明天自己试过了再决定。 海城顶峰路家的人从来不会为这种小事忧愁。 因为是晚宴,两人第二天都睡足才醒来,昨晚选好的高定的礼服已经送了过来。 商务酒会 一条是微透的黑纱高领无袖及地长裙,领口到裙底绣满大片的红玫瑰丛,从腰间到领口的是向上攀爬的玫瑰--积极张扬,从腰间到裙底的是向下垂落的玫瑰--自由肆意。 上半身繁复的花朵加上浓郁的红色,配上姜笙艳丽的脸,显得热烈而不沉重,高领的设计更突出她原本修长的天鹅颈,让她如同优雅的女王。 另一条是白金色渐变单肩拖地长裙,由无数细小的白金渐变色亮片编织而成,如同腹蛇的鳞片,在白炽灯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腰间类似花苞的设计将姜笙的臀部修饰的更加圆润,高开叉的裙摆让她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条洁白修长的腿,浑身气场全开的飒爽,让她像一个女战士。 姜笙最后选择了黑纱玫瑰刺绣那条,毕竟是作为女伴不是女保镖,今晚她不需要太多野性。 路政泽没什么好打扮的,吃完饭就到楼上的健身房去了。 反观姜笙这边,两名化妆师轮流给她看妆造推荐,三名发型师正在给她做头发,还有两名美甲师一人一只手做着护理。 这般的兴师动众,到了晚宴,她一出场果然无不侧目的。 她乌黑靓丽的头发被盘起,只用一根墨玉雕刻的簪子固定,鬓角挑出几缕发丝垂下显出一些俏皮来,妆容大气又艳丽,配上她的裙子更显端庄优雅。 一旁的路政泽挽着她,男人俊朗的外表似乎成为她时尚单品之一,衬得她更光彩夺目。 酒会主人见到路政泽连忙上前问好,两人寒暄过后,还不忘夸赞一番姜笙。 姜笙知道这番夸赞不仅为她的外貌,也更为路政泽在这场酒会中的地位。 商务酒会说白了就是一场商务社交,拓展商业关系的地方,简单的酒会致辞结束后,不少人慕名前来与路政泽交谈。 姜笙听不懂他们那些商业话题也不想去听,来往的那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只能僵硬着嘴角向每个人露出浅浅的笑意。 路政泽见她没什么兴趣也不再让她跟在身边,索性让她自己玩去了。 姜笙一口气喝了两杯香槟,又拿了一些小甜点夹着一杯鸡尾酒去了外面的小花园找了个亭子待着。 花园没什么人,毕竟来参加的大多数都是抱着商业投资的目的。 偶尔会有一两个漂亮的女人来花园拍照,她们只是会远远地看姜笙一眼,窃窃私语两句便离开了。 第一个过来主动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她穿着一袭波西米亚风格的白色长裙,眼睛很大但细看带着一些倦意。 “您好”,女人朝她礼节性的伸出手。 姜笙嘴里咬着半块甜饼,有些错愕,还是起身握了过去,她有些慌张,不知是否算失礼。 “您是路总的女伴吧?”女人眼角都笑的眯成一条缝,“我老公是康兆科技的李成。” 姜笙从话语间得到信号,来攀谈的女人意在她背后的那个男人--路政泽。 “李太太,真是失敬。”姜笙赶紧把嘴里的半块小甜饼咽了下去,露出一个商业化的笑来,“不过我只是路总的助理啦。” 眼前的李太太原本眯着的眼角舒展开来,眼神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嘴角还是勾着礼貌的弧度。 “什么助理不助理的,只是想跟妹妹随便聊聊。”李太太的眼角又重新眯起来,亲热的去拉她的手。 “不过前段时间听我老公说起来,路总有个android项目在筹划中,不知道我们康兆能不能有机会参与进来。” 姜笙不等李太太继续说下去赶紧抽回手,“抱歉啊李太太,我只是路总的生活助理,不懂你们这些。” 李太太看她的眼神变的复杂起来,很快找了个理由跟她告别。 姜笙以为属于她的清静能回来了,可不久又来了个男孩,十八九岁的样子,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她像一只萨摩耶。 因为姜笙是跟路政泽一起进的会场,她就像印了路政泽的名字,会场上并不会有不长眼的男人单独来接触她。 但是这个十八九岁的男孩显然应该并不知情,他坐到姜笙对面,趴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瞧她,少年清润干净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姐姐,来参加这种酒会也觉得很无聊吧?” 姜笙刚刚喝完那杯鸡尾酒只觉得微微乏力,点头应他。 “那姐姐不如来跟我跳舞吧!”少年朝她眨眨眼,像一个愉悦的王子,轻松自在。 姜笙想起路政泽的黑脸赶紧摆手拒绝,少年却不管不顾拉起她就往舞池的方向跑去。 在少年的手抓起她的那一刻,好似勃勃的生机也从接触的皮肤间流入她已经麻木的躯体,她好像着了魔并不再反抗逃避,只跟着他的步子。 大概是商业酒会的缘故,舞池里人并不多,演奏的也是一些轻缓曲子,为的是不会打扰周边的商业交谈。 姜笙扫眼四周并没有找见路政泽,这种商务酒会大多设定有单独私密的商业会谈空间,她想路政泽应该是去了这种场合。 少年的手轻抚女人细弱的腰肢,两人轻盈地步入舞池中,随着乐曲的节拍跟少年的引导,她像开放的花朵一样绽放出优美的舞姿,迷人而艳丽,引得不少人注目过来。 包括高处黑暗的角落里,一双如鹰般锐利的双眸,也紧紧地锁在他们这边。 随着舞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那双鹰眼的主人将手中剩余的酒一口饮尽,然后快步走来,不等人群中的掌声响起已经从少年的怀里将姜笙夺了过来。 “看来是我忽略了我的舞伴,不过还是谢谢你能陪她消遣我不在的时光。” 路政泽隐藏于昏暗的灯光下的发着寒光的双眸衬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的气势凌人,低沉慵懒的声音搭着嘴角危险的笑意。 “不过姐姐跟我跳舞很开心吧?”少年并没理会他,含笑的眼睛始终停留在他怀里的姜笙脸上。 而姜笙不敢回答,因为男人的手正用力的扣紧她的腰,把她牢牢固定在他怀里。 这时新的乐曲响起,男人牵起她的手,一个转身把少年隔绝在身后。 男人的肩很宽大,基本遮住了她的视线,随着舞步的变迁,再回转,少年已经不知踪影。 路政泽好像看穿她,唇轻轻贴过她的耳边:“看来你很想尝尝那种乳臭味干的嫩草?” 酒会的尾声 姜笙本身只是对少年有些好奇,听见路政泽的话,不免呛声过去:“人都喜欢年轻有活力的,路总不也有21岁的莎莎。” 男人没回话,只是搭在她肩上的手越发的沉重。 一曲舞毕,路政泽将她带出舞池,大概是之前出现的少年让他有些不爽的压力,这一次他把姜笙一直圈定在自己的视线中。 姜笙只好保持着笑一丝不苟的笑容,紧紧地贴在他身边像一座雕塑品,可脚下的高跟鞋并不适合长时间的站立,让她有些酸痛。 路政泽交谈间会递一些水果或者甜点给她,脚尖的痛让她有一块儿忘了接,男人停下原本的交谈,飞快的从上到下扫过她一眼。 “抱歉,我的女伴有些累了,我们不如换个地方交流。”男人伸出酒杯,又指了指楼顶,脸上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 对方一听是楼上的私厢,脸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兴奋地色彩,赶忙答应。 姜笙还在因为下肢愈发明显的痛感走神,路政泽已经一把抱起她,大步流星的往楼上的私厢走去,周围众多的视线开始聚集,姜笙甚至听见有轻微的快门声。 她赶紧把脸埋进男人怀里,这么重要的正式场合,大庭广众之下,她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 不过好在私厢足够宽敞,路政泽把她放在休息用的沙发床上,不顾商业交谈的对象在场,温柔地替她脱下高跟鞋,将白嫩的双脚捧在手心细细查看。 姜笙一下子羞红了脸,小声提醒他;“王总在了。” 路政泽并不理会,顺手拿了块毯子包裹住她的双脚,低声哄她;“睡一会儿,结束后我叫你。” 男人转身,脸上重新挂上爽朗的笑,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自然地继续与等候的王总交谈起来。 金桥的民国街刚刚结束一场分镜拍摄,今天是大夜戏,江雪坐在折叠椅上看剧本,等候开拍。 这时手机里弹出一条图片信息,是她的死对头,同为新晋小花行列的--陈瑶瑶。 跟江雪不同,陈瑶瑶的脸并不算非常出众,演技也一般,是网友推选的娱乐圈普女之一。 但她是妥妥的资源咖,出道就是女主,即使网友们不喜欢,也不影响陈大小姐逐梦演艺圈。 两人是同年龄的小花,资源难免碰撞,一来二去结了仇。 江雪并不太想看她发了什么图,正想把手机放下,连着几条新的弹窗消息发了过来: “听说你在金桥拍戏?” “路政泽在金亚,这照片上抱得不是你吧?” “哈哈,你不会要被抛弃吧?” 带着奚落的话语,江雪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对方幸灾乐祸的嘴脸来。 她点开对话框去看,是一张有些昏暗的照片,入镜的是一个男人公主抱着一个女人,即使不点开她还是一眼认出那个模糊的侧脸,是路政泽。 原图加载完毕,经纪人莉莲出现在她身后,开口问她:“你跟路总什么时候被拍的?这套裙装我怎么没什么映像?” 江雪用两根手指将男人怀里那漏出的半张脸放大,平静的递给她,“是他新招的生活助理,我见过。” 莉莲细看,确实只是与江雪有些神似,但并不相像,大概是她们都是浓颜系,她才第一眼以为是江雪。 “怪我没注意,不过眉眼确实与你有些神似。”莉莲把手机还给她,小心的去看她的神情。 “名字也与我有些像,她叫姜笙,生姜的姜。”江雪继续翻看剧本,头也没抬一下。 莉莲看着她,神情有些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莉莲,金亚那边后天有家diona的开业庆典,我记得之前邀请过我们。”江雪放下手中的剧本,场务已经过来了,意味着即将开拍。 莉莲点点头,江雪是diona的美妆区代言人,之前因为撞上剧组拍摄工作,江雪不想把工作排的太累,才推掉金亚新店的庆典。 不过金亚那边很期待江雪能过来参加,毕竟以她超高的人气能给商场带来不菲的客流量,这让莉莲与之联系后,双方重新定约十分顺利。 姜笙这边终于迎来了酒会的尾声,主办方送了伴手礼,是一套精致的千里江山瓷器。 以路政泽的身份,有价值的没有他买不起的,送这种手工瓷器,不算贵重,但又不失情谊。 酒会上没有主食,路政泽在车内抱着刚睡醒还有些晕乎乎的姜笙问她回家要不要吃些什么,女人喝了不少酒,少见的趴在他怀里用甜糯的声音哼唧:“小馄饨”。 男人看着怀里小猫似的女人,即使是浓妆艳抹的脸,也让他觉得她还是那朵清晨的玫瑰。 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前,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瓣。 她收到南川大的通知书那天,是他第一次吻她,他也是这般像是在吻一个珍贵的易碎品。 如果一切有结果的话,他是不是不会在九年后再见到她时,如此沉迷。 九年前的夏天,姜笙拿着南川大的通知书到市图书馆找他,少女的眼睛弯成一轮月牙,将那封红色的信件递给他,轻灵的的少女音如同夏季的海风吹向他。 “路政泽,我考上南川大咯,请与我交往吧!” 少年的眼睛里是肉眼可见的兴奋,他用指缝夹住那张薄薄的通知书,双手捧住少女娇艳的脸,俯身吻下。 他的玫瑰在这个夏日盛开,撞进他灵魂。 十八岁的姜笙,是最热烈的玫瑰。 她被吻的脸红成熟透的蜜桃,心跳从未有过的加速,是羞涩的喜悦。 “以后我要叫你阿泽,就像你叫我阿笙,这样比较登对。” “好。” 拥抱的两个小人享受着这个最好的夏天,最后回忆在冬天的大雪里被撕碎,连告别都没有。 到达别墅,佣人已经按通讯要求准备好了小馄饨。 路政泽跟她一人一碗,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讲话。 房间里跟夜色一样安静,与刚刚在车内的气氛截然不同。 姜笙也想起九年前的夏天,在北俄的夜深人静里,她曾想,如果路政泽能来找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在一起。 可是路政泽没有找过她,再次重逢,他对她只有高高在上的折磨。 他揉碎她的自尊,奚落她的爱意报复着她九年前的不辞而别。 那个圣诞夜后她不敢再沉于他片刻流露的爱意,也不敢逾越两家的恩怨。 在金亚遇见江雪 路政泽从第二天开始,不再忙碌那些商业上的事情,他开始陪她出去冲浪,潜水,逛街。 晚上的步行街有很多卖充气气球的,路政泽看见有年轻的男孩买来送给女孩,他也去买,不一会儿扫光了整条街的气球,路过的小孩看见他手里大把的气球,羡慕的冲父母哭闹起来。 “阿笙,你拿着。”路政泽把那堆气球递给姜笙。 他生的本就好看,穿着一套黑色的大衣,像极了偶像剧男主,又拿着一大串气球在人群中更醒目起来,导致不少人驻足回头看他。 还有人以为是剧组在拍戏,掏出手机来拍照。 姜笙是在一众围观路人的注视下接过的,可气球实在是太多了,她感觉有点牵不住。 导致她只好一边走一边分给路边的小孩,分发中她感觉自己像个传单派送员,但路政泽以为她乐在其中。 路政泽只要看见情侣做什么就拉着她去做,给她买冰激凌,带她拍大头贴,帮她抓娃娃。 这个二十九岁的男人,像一个毛头小子,偷学着别人谈恋爱的方式。 他们逛到金亚免税商城的时候,发现这里人山人海的,路政泽看见很多情侣往里冲,他也拉起姜笙往里冲。 是商城的一楼大厅正在举办一场开业典礼,路政泽拉着姜笙挤了进去,然后他俩手拉着手碰见了站台上的江雪。 她穿着绯红色抹胸长裙,浓密的卷发更添妩媚,唇红似火,配上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美的张扬,气质更是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她就该是天生的女明星,天生的尤物。 江雪看见他们的那一刻,原本舒展的眉眼微微蹙起,这不自然的一秒很快随着主持人的声音淡去。 她眉眼挂笑,原本注视着路政泽的眼睛移向别处。 姜笙突然有一种被抓奸的奇妙感觉,她拽拽路政泽的袖子,意为想离开。 两人好不容易刚从人群中又了挤出去,路政泽的手机响了起来。 姜笙用余光偷偷去瞥,只看见屏幕上两个大字--“莉莲”。 不是江雪,可不知为何,她长舒了一口气。 而男人在接通电话后没有带她离开这里,转身拉着她进了商城内部大楼最顶层的休息室。 然后接下来她在这里见到了江雪。 江雪几乎是一收工就过来了,她像热烈的太阳,一进来就笑着给姜笙打招呼,然后自然的拉过路政泽的手,忽略过沙发上的姜笙,两人坐到靠窗的吧台开始闲聊。 “政泽,没想到你也在金亚。”女人很会聊天,自然地切入话题。 “刚好有些公司的事情过来处理,顺带把姜笙带过来散散心。”路政泽跟她讲话,眼睛却一直不自觉地瞟向姜笙。 江雪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脸上挂出明显的不悦,带着质问的语气道:“散心?” “姜笙前段时间病了一直呆在房间里,让她过来透透气。” 路政泽并没有注意到江雪的面部表情,他只呆呆地看向掰弄着手指的姜笙,嘴角压不住的上扬。 江雪脸上又重新露出那种迷人的笑来,只是眼睛里露出异样的神情向姜笙打量。 “哈,说的有些口渴了,能麻烦你的生活助理倒杯水给我吗?”江雪明面上是询问路政泽,一张一合的唇却朝着姜笙。 姜笙懂她的暗示,不等路政泽开口,已经起身去接水了。 “用饮水机旁的水杯就好,是我经纪人莉莲准备的。”女人的话依旧带着轻快的笑,“我最近生理期,实在是麻烦姜小姐了。” 姜笙意会,用饮水机旁那个敞口的玻璃杯给她接了一杯热水,又添加了些许凉水,摸着杯壁的温度算是合适才递过去。 “姜笙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路政泽看见姜笙递水,望着她笑,眼底尽是一种宠溺。 他的眼神也被一旁的江雪尽收眼底,像是一道晃眼的刺刀。 在姜笙递过去松手的拿一秒,江雪也微微松开了原本贴在杯壁上的手,还冒着热气的水就那么从江雪的手中滑过打翻到地面,杯体碎裂,溅落起一片水花。 “啊!”江雪疼的叫起来,只见她原本白皙的手背已经染起大片红色,格外刺眼。 “要不要紧?”路政泽赶忙拉出她的手查看,慌张又急措。 而姜笙木讷呆在原地,她注意到路政泽瞟过来的眼神,说不清的情绪。 “我先带你去洗手间冲一下凉水降温,再去医院。”路政泽安抚江雪,边说着搀扶她往门外走。 经过姜笙的时候,他们好像只是经过一面不会说话的墙,只在要踏出门那一刻,路政泽回头看她,匆匆留下一句“姜笙,你先自己回去。” 姜笙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脚边的玻璃碎片,是加厚的玻璃杯,泼出来的水温比她摸杯壁感受到的烫了许多。 她穿着仅过膝的套裙,腿上不免沾上了那些飞溅出的热水,火辣辣的疼。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她是确认过江雪是接住了水杯才松开的手。 她也不知道,江雪没接住的水杯会不会扣在她头上,毕竟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江雪又是靠脸吃饭的女明星。 姜笙忍着痛下了楼,她并不知道别墅的地址,不过好在上一次出门时的司机大哥怕她走丢留了号码给她,对方一听是她,赶紧开了车过来接。 夜里的海风吹到腿上,凉飕飕的,姜笙感觉都不痛了。 直到回了别墅,她才发现腿上被烫到的地方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起了好几个小小水泡,她找家佣要了烫伤膏,擦了擦就算处理。 路政泽一整个晚上没有回来,她坐在客厅的沙发望了一晚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最后倦意撑不住,在天亮时她睡在沙发上。 醒来,身上多了一条毛毯,她以为是路政泽来过,结果是佣人怕她着凉又不敢吵醒她便给她盖了毯子,这让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望起来。 一直到晚间,路政泽才回来,姜笙以为等到了审判,男人却没跟她说话。 “她怎么样?”直到饭桌上,她有些局促,开口问他。 男人夹菜的手顿住,抬头瞧她一眼,“没什么事,处理得当,涂些药就好。” “好。”姜笙不知道说些什么,主动道歉吗? “江雪还有戏在拍,已经走了,我们明天也要回海城。”好像是怕她担忧,男人补充到。 “好。”姜笙继续扒拉碗里的饭,事情就这么结束自然最好。 “怎么突然开始穿长裤了?”男人用完餐,起身时瞥了眼她的双腿,她并不太穿长裤。 “天太冷了。” 姜笙漫不经心的应付一句,男人轻点下头,不再说什么。 晚上八点,佣人们聚在小花园闲聊,姜笙路过的时候,她们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怪异。 其中年龄最小的那个女孩几欲开口的样子,勾得她也好奇起来。 “可以跟我说说吗?”姜笙忍不住走过去问她。 热搜 女孩看看她,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视频上的是姜小姐吗?” 姜笙接过,手机上正在播放的是一段视频。 拍下的正是那天在休息室她给江雪递水的时候,这是一段偷录的视频,拍摄者应该是躲在门外,画面里巧妙的避开了路政泽的身影,仅仅只是拍到江雪跟她的侧脸,视角的盲区并没有拍清她们手部交接的动作,单看这个视频就是她失责将热水倒到了江雪手上。 视频的发出者自称是江雪的粉丝,要为江雪讨个公道。 视频弹幕上其他的粉丝也是义愤填膺的起哄。 “毒妇,人肉她出来道歉!” “今天早上代拍给的图,小雪手上还缠着绷带,原来是这么来的,呜呜,心疼。” “这女的是工作助理吗?简直是拿艺人的生命开玩笑!出来道歉!” “小雪带伤还在坚持出工,怜爱了;毒妇女拿开水烫小雪,能不能去死?” “……” 姜笙垂眸,把手机还给了女孩。 匆忙的回到房间后,姜笙颤抖着手打开自己的手机,热搜第一的词条就是#江雪的手。 点进词条,发声者无数,大体分为吃瓜看热闹的路人,嘲讽作秀的黑粉,最多的还是要人肉始作俑者姜笙要个说法的粉丝。 “感觉这个助理有点神似江雪,不会是想谋害江雪上位的吧,哈哈哈。” 这条id名为“吃瓜乐子人”的评论吸引了姜笙的注意。 她跟江雪像吗?她见过江雪三次,跟她的长像应是说不出多少相似的。 “神似什么?那毒妇连我们小雪指甲盖都比不上!” “这才是江雪,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配图” “……” 又是一片比较与谩骂。 姜笙不想再去看,但是眼睛跟手却停不下来,不停的翻着那些评论。 这时莎莎突然打来电话,她也看到了热搜,认出姜笙后连忙来问她情况。 “姜姜,你看热搜没?” “嗯,”不等莎莎继续问,姜笙抢先一步回答道:“是我。” “啊?“电话那头是不可置信的惊呼,“为什么啊?不过姜姜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 姜笙心里一暖,莎莎是事情发生后第一个明确的告诉她,会相信她的人,甚至她还未作任何解释。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是确认她拿稳了才松开手的。” 姜笙的话带着一丝哽咽,莎莎的信任让她忍耐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别哭,姜姜。”莎莎明显有些慌乱,但还是故作轻松的安慰她。 姜笙一边抽泣,一边完完整整的跟莎莎描述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莎莎那边听完她的一番陈述便是长久的沉默,半晌才回她一句:“姜姜,路总对你很特别,另一个特别的是江雪。” 姜笙不理解莎莎突如其来的话语,脑子里开始疯狂的琢磨推敲起来。 “姜姜,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江雪能接纳我们的存在是因为我们对路总是没有特别情感的……”莎莎说到此处顿住,在一阵短暂的思考后才接着补充道:“工具。” 她把这两个字咬的很淡,又带着一种释然,让姜笙不由得心里一悸。 “姜姜,我只是做最恶毒,最坏的一个猜想。” 姜笙明白她未说出的猜想,因为她也想到了,只能在心底苦笑。 “那让路总开了我就是。” “开了你?” 良久她才憋出一句话来,哪知话音刚落一道冰凉的男音便破门而入,是路政泽闯了进来。 电话里的人听进他的声音赶紧挂断,留下一串空空的忙音。 姜笙抬头看他,平稳的嘴角咧出讥笑:“路总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听人墙角?” 她的眸子还带着刚哭过的红,嘴里却不服软。 “只是路过。”路政泽伸过手就去夺她的手机,在看到她还未退去的热搜页面时,堪堪怔住。 “陈澄,热搜的事情尽快联系相关部门处理干净,我不希望有关于姜笙的任何信息流传出去。” 男人一通电话的功夫,这件事情在网络上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就像路政泽在网络上只能查到一张模糊的照片,个人信息只有光年执行总裁这一条身份,连跟江雪的绯闻视频,永远是两人看不清脸的视频,只能从标题上赫然的“光年执行总裁路政泽”六个大字去了解到是他。 姜笙忘了,他属于海城路家,这个极为庞大的世家,多年的积累的势力,拥有的远比明面上的更为可怖。 所以那些跟江雪的娱乐绯闻都是带有他的默许才能流传出来,想到这里她才明白过来。 男人有了新的爱人,把她留在身边,不过是折磨。 男人欢爱间低喃的求娶,不过是九年前他们的分开带着他未尽的遗憾。 相逢的一个月里,姜笙曾在夜里辗转,她能不能勇敢一点,不去管两家的恩怨,重新跟他在一起。 年少喜欢的人,就像天上的月光照在心间般柔软。 可再见时,那轮月光已然消散,她找寻出少年留下的影子,拼拼凑凑。 终究是破碎的月光。 “路政泽,我可以见见她吗?” 挂断电话的男人转身,狐疑的看向她,不一会儿眼睛又柔和下来,缓缓开口:“阿笙,江雪没事的,何况你也是第一次做这类事,她不该叫你的。” 男人安慰的话语只让姜笙觉得更为愤怒,在他眼里,自己难道就是个连倒杯水都做不好的落魄废物千金吗? “路政泽,我要见江雪。”姜笙提高音量,不再是先前带着平和的语气。 男人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服软,吐出一个“好”字。 姜笙见到江雪是第二天回到海城后的下午,在一家私人咖啡馆里。 “姜笙,这儿!” 女人一只手慵懒的撑着下巴望向她,一只手掂着精致的小勺轻搅杯中的咖啡,一瞥一笑都透着浑天而成的媚。 “生姜的姜,第一天见你,你告诉我的,可是说起来我很讨厌吃生姜了,辣辣的。” 明明是意有所指,带着嘲弄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却像山间涓涓的溪水般悦耳。 “我也不喜欢吃,可是生姜清热。”姜笙要了一杯breve,坐到她对面来,“良药苦口,我想生姜也是如此。” 江雪只轻笑一下,移开话题,“听政泽说是你主动要见我的?” “是,因为我想问江雪小姐,那天是你故意收开了手吧?” 谁是替身 姜笙的眸子像毒蛇吐着芯子,牢牢地盯住江雪,向她要一个答案来。 “对,是我松开的。” 江雪抬起头,没有过多的犹豫,坦然承认。 她的态度反而让姜笙始料未及,还想追问,江雪已经抢先一步继续说道: “我当时也是一时冲昏了头,事后想来真是好笑,与你这种存在计较。” “我这种...存在?” 姜笙想起昨晚莎莎的那段话,果然江雪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她们的。 江雪冷笑一声,在她的脸上扫过,带着戏谑的开口,“之前见你时,你都是未捯饬的样貌,看不出几分像我,今天这样稍作装扮确实有了我几分神态。” 姜笙听见江雪亲口认定自己与她神似有些震惊,因为她自觉确实与江雪是不像似的,两人确实都算是浓颜系,但五官脸型都是有着明显差异的。 江雪并未在意她的神态,继续嘲讽着说道:“政泽对你的几分好不过是来自我这里,相像着总会有很多,但是赝品始终是赝品。” 姜笙这才明白过来,江雪这是认定自己是她的替身,看来她并不知道九年前的事情,所以在她的认知里,姜笙是后来者。 “我与江雪小姐并不相似,路总对人的情感应该不是靠外貌认定的。”姜笙不喜欢这种替身的说法,如果按江雪所说,按原本出现的顺序,江雪倒成了她的替身。 江雪听了她这番话反而大笑起来,眼睛里的不屑似乎在暗骂她是个呆瓜。 “你是政泽的生活助理吧?”江雪眯起眼问她。 “是。”姜笙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不知她问此是做什么盘算。 “所以他跟你做了,对吧?”江雪进一步问,依旧是眯着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看不出她想要什么。 “是。”姜笙嗫嚅。 江雪这才睁开眼,把那只被烫过的手向前伸出,伸到两人眼前。 原本被烫红的皮肤已经恢复了白皙,甚至很难看出有前几天刚被烫过的痕迹。 姜笙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伸向小腿处,隔着那层牛仔裤抚摸,她那些烫痕已经变了色。 “看来江雪小姐的手恢复的很好。”姜笙盯着她的手,眼里流出一丝不被察觉的艳羡来。 江雪在咖啡厅柔黄色的灯光下欣赏着她纤纤玉手,听了她的话,眉眼都舒展开,语气里带着炫耀,“政泽帮我安排了最好的皮肤科医生,连夜处理好的,这才让我没耽误剧组进度。” “江雪小姐不松开手的话,都不会有这种担忧。”姜笙见她自得的样子忍不住反驳道。 江雪只是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诉说,“我从小就学钢琴,以前没戏就会到那种星级酒店弹琴。” 她好像在接受什么谈论一场自身难忘经历的分享采访。 “我跟政泽就是这么认识的,当时刚毕业接不到戏,我就到处弹琴,然后政泽听我弹了一个月的琴。” 说到此处,她看了一眼姜笙,才继续补充道:“那一个月,我不论去哪家店,他都在,什么也不说,就静静的在一旁看我弹琴,结束后就直接离开。” “就那么过了一个月,他才走到我面前,塞给我一张烫金的名片夹,说可以捧我,成就我的演员梦。” “我很好奇,他怎么知道我是演员,但听他说捧我又觉得或许是什么狂热粉丝吹捧。” “不过他这种外貌气质都出众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小粉丝,所以当晚我就去网络上搜他的名字。” “结果全是他的花边新闻,我那时想,他是看上我了要包我,娱乐圈常见的东西,不过能被这种极品男人包总好过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吧?所以我第二天就答应了。” “可是我跟了他,他只是正常给我资源,从来没有对我有过逾越,可我是不同的,他会迁就我的一切。” 江雪突然顿住,指了指窗外正在飘落的雪花,冲姜笙挑眉,“政泽曾说我是他心中的雪花。” 姜笙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窗外,洁白的雪花好似隔着玻璃钻进她本就空泛的心。 “姜笙,你不过是政泽因为我不在他身边的解闷,我是他不想轻易破坏的,所以总得有个替代品图乐。” 江雪的直言不讳,让姜笙也有些恍惚。 之前她还以为在路政泽的世界的先来后到,按排列来讲,就算她与江雪有什么所谓的一点两点的神似,也是江雪替她。 可路政泽对两人的态度,江雪是纯洁不像轻易破坏的雪花,那她就是被随意揉烂的废纸。 她还能记起,路政泽第一次跟她欢爱时那种想要将她活吞的样子,以及那双觉得她低贱的眼神。 姜笙的心好像被大石头压住,越压越低,几乎沉到了谷底。 江雪看着她的脸色,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心中畅快不已。 “我当时真是一时糊涂了,很抱歉,姜笙。但是那个热搜跟我没关系,我对你犯不着做什么。” 她看着眼前耀武扬威的江雪,听着她无所谓的道歉,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这一刻,她不想再同情江雪,不想再对路政泽有所期待,她明白过来自己才是多余的。 “没想到江雪小姐能如此坦率,不过事情既然大家心里明白,就这样结束吧。” 姜笙强忍着情绪,才没让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像个破烂的风箱。 “当然,我也不愿意再与你为这件事说什么。”江雪笑着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江雪离去的身影,姜笙双手攥紧,指甲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疼。 她又点了一杯,苦涩的味道席卷她的每一寸味蕾,迫使她一饮而尽。 走出咖啡厅,寒风迎面灌进来,也许这种冰冷才能让她清醒。 姜笙没有联系司机,也没有叫车,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在路过一处偏僻的胡同时,突然蹿出一个人,二话不说就从背后用一张沾湿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一股异味冲进鼻腔,几乎让她窒息。 姜笙奋力挣扎,奈何对方力气大的出奇,根本挣脱不开。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意识逐渐模糊,身上的力气也在逐渐消失。 绑架 姜笙再次睁开眼,入目是昏暗的光,她的手脚被一条崭新的麻绳绑在一张生锈的椅子上,嘴上也被贴上了胶带。 这是一间极为狭窄的小房间,破烂的墙壁和地面厚厚的灰层,提醒着姜笙这大概是什么被遗弃很久的烂尾楼,四周恐怕荒无人烟。 她遭遇了一场绑架。 但是到底会是什么人绑架她? 姜笙想要挪动身体,寻找逃脱的办法,可是她的身体已经麻木,完全不听使唤。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门外发出声响,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姜笙的视线随着看过去。 几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和一个油腻的胖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些人她并不认识,他们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绑架她? 眼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双手双脚被绑住,根本就动弹不得,被封住的嘴巴只能在情急之下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 为首的女人,一头金发,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一身大logo的过季服饰,毫不掩饰自己暴发户的样子。 她抬手一把撕掉了姜笙嘴上的胶带,拿着手机对着姜笙拍了好几张照片。 刺眼的闪光灯晃得姜笙眼睛生疼,她不明白这群人究竟想干什么。 但是短暂的接触,她能知道的就是暂时这群人应该不会要她的性命。 “就是她!就是她!” 金发女身后的几个女人捧着手机对照着她的脸仔细的审视着,似乎在进行某种核对,接着是不约而同地指认。 “这个就是视频里的这个女的!” “真的是她哎!我们运气可真好,抓住了她!” 金发女人满意地看着手机上模糊的视频截图,将屏幕转向姜笙让她查看。 正是之前热搜上流传的那段视频的截图。 “你们想做什么?”姜笙大着胆子开口质问。 没想到在场的几个人哄笑起来,金发女人一个箭步走了过来,伸手抓住姜笙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后仰起。 姜笙的视线正对着金发女人的鼻梁,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女人眼中的那种轻蔑和嘲讽。 “你对我们家小雪做了什么?自己也尝尝这种报应吧!” 金发女人说完,抓着姜笙的头发就往后扯。 头皮被拉扯的疼痛感刺激着姜笙的神经,她终于明白这群人想要做什么了。 在疼痛间,姜笙看见其中一名女生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水,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害怕的呼叫,可是嘴又被胶带封死掉了。 “这样做不好吧?”一个女生胆怯起来,向同伴发出质疑。 “她把小雪烫伤,给她点代价尝尝罢了!怕什么!晓玲姐爸爸可是市局的!” 几个女生七嘴八舌的附议,姜笙这才明白他们如此胆大妄为,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自然是不觉得怕的。 金发女生并不在乎同伴的讨论声,直接夺过水壶,将里面的热水不由分说地淋上姜笙的右手,一股滚烫的灼痛感从手心传来,姜笙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个提出质疑的胆小女生明显被吓坏了,赶紧去拉金发女的手:“晓玲姐,不会出人命吧!” “少废话,这能出什么人命?她做了那种下三滥的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晓玲无所谓的安慰同伴,并且朝着一直呆在角落的胖男人扬了扬下巴:“阿远,过来。” “这个女人的脸也算不错,算是让你阿远捡着便宜了。” 男人猥琐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他搓着双手,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走了过来。 姜笙闭上眼,心中已被无限的绝望淹没 这些人不仅绑架了她,还没有下限的要对她做出这种肮脏的事情来。 “晓玲姐,阿远真碰了她那可是犯罪!我们不是说只是给她一点教训嘛?” “是啊,晓玲姐,这种事不好吧......” 其余的几个女生于心不忍,试图阻止。 晓玲只是冷哼一声:“那天拍到的视频你们也看到了,这小贱人,不过是看那位路政泽在场动了歪心思,既然这么想要男人,我也是好心帮帮她。” 姜笙听着这个年龄不大的女孩既然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来,又气愤又失落。 “是啊!你们可别圣母心了,多想想她可是怎么对我们小雪的!” 晓玲的支持者赶紧接话,带有威慑的目光扫向那些反对者。 “好了好了,别吵了,阿远,动作快点!我要看看这个小贱人的丑态!” 晓玲不耐烦地推搡着女生们,对油腻胖男递了个眼神,掏出手机准备好录制视频。 正当阿远迫不及待地弯下腰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 一声闷响,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一脚破开,一堆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 “不许动!原地双手抱头!” 姜笙的右手,皮肉都已经被烫成了红色,疼得发不出声音,泪水不停地往下涌。 一切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但在门被破开的那一刻她努力睁开眼朝门外看去。 逆光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光。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侵犯的气场。 “阿笙,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的声音透着一丝颤抖,向着姜笙的方向急急地跑过来。 他的脸上带着焦急和担忧,当看清一身狼藉,衣衫不整的女人时,英挺的眉毛狠狠地皱在了一起。 男人攥紧拳头,朝着姜笙脚边蹲着正在瑟瑟发抖的胖男人就是凌厉的一脚飞踹,这一踢带着极重的力道,直接将胖男人踢飞到一旁的墙边。 周边那群全副武装的人正在给这群绑匪上手铐,见此情形,也是紧张的大气不敢出。 路政泽弯下腰替姜笙解开麻绳,在看到她右手的那一瞬,眸子里也染上她手上同样的红。 他心疼的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自己的怀里。 “阿笙,对不起,我来晚了。” 沙哑的,磁性的,温柔的,似乎又有些绝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声音的主人,可是还没碰到他,就感觉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阿笙,对不起......” 黑暗中,她听见有人呢喃的说了一句。 大面积烫伤的右手 姜笙是在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的冲击下醒过来的,右手火辣辣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了,她垂眼去看,整只手被缠满了厚厚的白色绷带,看不出好坏来。 她第一反应便是想伸手去扯绷带,发现根本无法动弹,又试图将右手抬向眼前,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姜笙不再挣扎,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医院的病房,床边的监护仪显示着心率,已经降到了60。 门外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是熟悉的男音,她凝神去听,那声音越来越大,正是朝着她所在的病房过来的,最终伫足在病房外。 “情况如何?” 姜笙屏气凝神,她知道他问的是自己。 “情况不太好,右手的烫伤较为严重,甚至损伤到了神经,短期内无法使用右手,后期还需要做相关的康复训练。” 路政泽的语气还是那么冰冷,又问道:“右手皮肤恢复了?” “伤情处理的还算及时,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确保姜小姐的右手皮肤恢复如初的。” “嗯。”男人没有过多的言语。 随后是开门的声音,姜笙的眼睛盯着门口,她知道,是路政泽来看她了。 男人和数名医生一起走进来,姜笙一眼就看到了最先进来的路政泽,他依旧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模样,只是眼角添满了疲惫。 “阿笙,你醒了。” 路政泽打开门,就看见姜笙瞪大的眼睛牢牢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愣,原本冷冰冰的脸上随即柔柔的笑开,向她走了过去。 “阿笙,别怕,我会治好你的,不惜一切代价。” 路政泽坐在床边,手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安慰她道。 姜笙看着路政泽,没有说话,她的全身无力,只有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她听的很清楚,她的右手甚至到了要做康复训练的地步。 她想起在咖啡馆,江雪把那只手放在她眼前,告诉她自己是学钢琴的。 姜笙也是从小学习钢琴,在北俄就读的是一座音乐学院,她在钢琴上付出的并不会比江雪少。 如果右手不能正常使用的话,她从小学习的画画,书法,音乐...... “阿笙,对不起。”路政泽用宽大的手慌张的去揩拭她脸上的泪痕,话音里是无助。 “我知道你在怪我,若不是我来迟一步,你也不会被烫伤。” 路政泽还想解释什么,姜笙咬牙用尽最后一把力气狠狠的推开了他。 她虚弱的声音似乎要跌入泥地又那么决绝,“路政泽,我恨你,即使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 从来都不是因为来迟,从来都是他的自私。 他的自私,在林瑜坠楼后,还想要与姜笙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自私,在明明有了江雪,还硬要把姜笙留在身边的时候。 一场自私,让她被逼背离故土;另一场自私,让她的右手大面积烫伤。 他从来不是行凶的侩子手,姜笙明白,但在自己的利益被左右下,她无法不去恨他。 “阿笙......”路政泽不知道怎么消化姜笙突如其来表达的恨意,他伸出的手就那么定格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有再去触碰她。 姜笙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身边的男人,她怕自己会心软,会沦陷,好不容易坚硬的外壳会被人一点一点的攻破,她不想要再去重拾每每不堪的防线。 她无法琢磨路政泽流露出的感情,她想起九年前的大雪,是她欠他的离别。 病房里在这一刻静的出奇,一起进来的医生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看窗外,看看脚下,做出仿若对这一切不曾耳闻。 “阿笙,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跟护工讲。” 路政泽的脸上已是崩溃的神情,却依旧忍耐着情绪,软言安慰她。 姜笙依旧没有回应,她蜷缩在病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似的,马上就要散架。 路政泽瞧她一眼,带着那群医生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进来两个年轻的护工,她们不敢跟姜笙搭话,只是分别坐在床的两边,默默守着她。 从病房出来后的路政泽板着脸如同来自北冰洋的千年冰块,周围的低气压让人不敢靠近。 “你们听清楚,我的要求是不惜一切代价让她的手恢复如初!需要任何资源不必申请,直接联系陈澄去办,另外每天向我发送一封邮件汇报治疗进程。” 男人的语气强硬,带着怒意的每个词都飘散在这条空泛的走廊上。 “是,路总。” 医生们毕恭毕敬的答道,这座心海医院是由路氏集团全权控股的,他们的薪酬远远高过国内任何一家医疗机构,面对最有实力接手路氏的路政泽,他们能做的就是完成其交代的任务。 男人刚准备走,突然想起不远处的病房还躺着自己的母亲,于是折回身子,语气稍显缓和。 “我母亲的生命体征都还好吧?” “夫人的生命体征正常,相信会有醒过来的一天。”为首的医生连忙给予回复。 “嗯,我去看看她。” 路政泽侧身走到门口,抬手正准备去握住门把手,病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英俊男人,看见他的第一眼,男人眼里有些错愕。 “林川,你也在。”路政泽下意识的抱起双臂打量他,余光有些担忧的瞥向远处姜笙的病房。 “路政泽,我是你舅舅!”林川有些不耐烦,扭头看了看病床上的林瑜,原本提高的语气又赶紧放低,“植物人能听见外部的声音,我就不和你这个臭小子计较。” “舅舅怎么突然有空过来?”路政泽改口,继续横着双臂挡在门口,他的视线一会儿看向病床上的母亲,一会儿盯向林川。 林川也不跟他客套,几乎凑到他耳边才压制着极低的声音讲到,“听说你把姜家的小狐狸精带来这儿了。” 路政泽脸色一沉,原本放松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的手背青筋暴起,如同炸毛的野兽。 他的心底慌张极了。 林川对母亲林瑜的感情十分深厚,之前姜笙在桂山别墅,为此找上门来的就是林川。 他很害怕林川会再对姜笙做出什么事来。 “路政泽,你们路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林川锁紧眉头,后退一步,指着病床上的林瑜,原本压低的声音恢复了正常,“路政泽,你将你母亲的仇家带到她同一层病房,就是你尽的孝道吗?” 林瑜病房 路政泽赶紧推开林川去看林瑜的状态,依旧是那张平静温柔的睡颜,有些失落又长舒一口气来。 他克制住原本的怒意,转过头盯住林川道:“舅舅是想用刺激我母亲的手段让她醒过来吗?” “我只是警告你,路政泽。” 林川的神情严肃起来,他看着路政泽,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决然,语气却异常平淡。 “我希望你记住,因为你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我才对你一再忍让。但如果你真的想挑战我的底线,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舅舅,做错事的不是姜笙!”路政泽辩解,他知道,他和林川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已经无法避免。 “路政泽,你在想什么?她们的脸甚至都那么像,你看她的时候,都不会觉得恶心?” 林川气急了,冲过去揪起路政泽的衣领来,他姐姐最疼爱的唯一的孩子,居然对跟那个狐狸精如出一辙的脸动情难忘。 这时原本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一名穿着海蓝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头顶的雪花还未散去,应是走了很久的路过来的。 “小川,政泽。”男人唤他们,明明是亲昵的称谓吐出来却无比疏离。 两人齐齐看向门口,林川这才放下路政泽的领子。 “爸。” “路霖,你来干什么?” 面对林川不耐烦的语气,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枝明黄色的腊梅来,缓缓地开口:“小瑜以前就喜欢腊梅香,河边公园的开了,我折了一枝来给她。” 林川鄙夷的瞥了一眼那枝腊梅,冷冷地开口,“我姐姐喜欢腊梅,我会安排人送过来,犯不着你装什么深情跑去公园折免费的。” 他看着路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与轻视,语气又重又狠。 路霖只是干笑两声,越过林川跟路政泽将腊梅插入林瑜床头的花瓶里。 “这河边公园是我们路氏旗下的,确实于我是免费的,但只是觉得好看便想来送给我的妻子。” 路霖语气平和的阐述,使得林川咬紧牙关,更加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认路氏比林氏的产业更多更大。 “真是笑话,路霖你少假惺惺,那个狐狸精不在了,现在想起我姐姐是你的妻子了?”林川讽刺地开口。 “林川,是我对不起你姐姐,但是你不能这样评价姜萍,姜萍跟我在一起从来没图过什么。”路霖有些羞愧的埋下脑袋,他在自己的感情上犯了很大的错,但想起姜萍,他只觉辜负。 “够了!你们的儿子上个月出来了,你那么觉得难忘,不如去找他啊!”路政泽在一旁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插嘴道。 他原本完整的家庭,就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私生子毁掉的! 现在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的父亲居然还在维护另一个女人。 路霖闻言脸色一白,他知道路政泽恨他,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旁的林川突然讽刺地笑了,“真是父子同心,遗传的好基因。两人爱上一张差不多的狐狸精的脸,又在这儿争什么?路霖你的好儿子把你那个女人的侄女弄来了,就在这层的病房,你还不知道吧?” 路政泽握紧拳头,瞪着林川,“林川!姜笙是姜笙!你别把她跟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路霖吃惊的看向路政泽,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解释,但路政泽只是咬紧牙关,双手握成拳头,仿佛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政泽,姜笙也在吗?” 路霖还是开口了,他并没有与姜笙见过几次,细细算来,一共三次。 一次是送他们去往南川的时候,一次是林瑜出事的那场聚会,最后一次是九年前的圣诞节。 大概是侄女多像姑姑,姜笙确实眉眼间都像极了姜萍,姜萍在世时也曾谈笑间跟他提及,她这个侄女与她有着相似的外貌。 加上姜萍与姜军是龙凤胎,所以这种相像程度其实并不意外。 “是啊,你的好儿子一直留在身边了,就在5号病房。”林川好似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用奚落的眼神打量着父子二人。 路霖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被路政泽直接打断。 “爸,姜笙现在这样,都是拜你们所赐,我不会允许你靠近她。”路政泽狠心开口,他不能让姜笙再受伤害了。 路霖被路政泽不惜与他反目成仇的样子惊愕住,连忙同他解释,“政泽,我只是想问问,姜笙出了什么事,毕竟他是姜萍的...” 路政泽被父亲的话刺激到,他发疯一样冲到路霖面前,抬起拳头就要朝路霖挥去。路霖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儿子,他不敢相信这一幕竟然会发生。 “砰——”一声闷响,路政泽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路霖身后的白墙上,拳头立刻变得血肉模糊。 一条鲜红的血痕在他的拳头中绽放,路霖瞟过去,是心疼也是不可置信,他这个从小温文尔雅的儿子,已经变得如此偏激。 突然门外走廊传来了轻微的异响,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突然安静的气氛下格外引人注目。路政泽和林川立刻转头看向门口,路霖也紧随其后。 三人齐齐得走向门外,探出头,就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正疾步离开。 “姜笙是我的人,我会处理好她的一切,与路家、林家、姜家都无关。” 路政泽的眼眶里闪烁着泪光,在看清背影后,他咬紧牙关,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病房。 路霖看着他决然的身影,转过头跟林川低语道:“姜家的产业,这些年都到你手中了,就让她留在心海治疗吧。” 林川上下扫了眼路霖,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林瑜,虽然不情不愿,还是点了点头。 路政泽的双手还在隐隐作痛,刚才他砸墙的时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如此失控。 走到姜笙的病房外,他透过门上小小的窗户看见她苍白的脸,和那双睁得明亮的狐狸眼。 他抬起手想敲门,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我与路总只是雇佣关系,谈什么失去 门被护工急急地推开,路政泽快步走进病房。姜笙正坐在病床一侧看他,像是等待了他很久。 “路总自家的医院,何必敲门?”姜笙扬了扬下巴,依旧还带着先前的怒气。 “阿笙,你刚在门外听见了什么?”路政泽并未回应姜笙带着怪气的讽句,双眼紧紧盯向姜笙。 姜笙不以为然地看路政泽,她轻轻地笑了笑,“路总,我听到什么重要吗?还是路总怕我听到什么?” 路政泽心中一紧,他看着姜笙那平静的脸,心中充满了不安。他害怕林川那些话被姜笙听见了,更害怕姜笙会因此愈发疏离他。 “阿笙,我……”路政泽欲言又止,他看着姜笙那双先前哭过还染着红晕的眼睛,心中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 “路政泽,你很奇怪。”姜笙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受不住的开口,之前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是狠戾的,少言的,执拗的。可他现在的一举一动与之前判若两人,姜兴年的出狱后,更让她琢磨不透眼前的男人。 路政泽看向姜笙,眼中是少有的迷茫和无助,他不知为何姜笙突然这样讲。 姜笙撇过他还在流血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可在看向自己右手的纱布时这种情绪很快消散。 路政泽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良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开口:“阿笙,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姜笙被路政泽的话搞得一愣。她的大脑有些当机,似乎无法理解路政泽话里的含义。 这个男人跟江雪还在一起,现在又说什么害怕失去自己?路政泽的父亲路霖当年也是这么在自己姑姑姜萍跟路政泽的母亲两份感情里如此践踏吧? 姜笙想到这儿,更加觉得恶心,她可不想跟她姑姑一样,男人三两句话就妥协委身。 “我与路总只是雇佣关系,谈什么失去?” 路政泽抿紧嘴唇,他不知该如何接话,姜兴年出狱后,他越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笙。 不论是九年前她的不辞而别,还是九年后她依旧站在姜兴年那边,他都该是恨她的,但现在他更怕失去她。 路政泽想起姜笙被绑架的那天,他回家没有看见姜笙,心里便产生了不安。他不断地拨打姜笙的电话,但一直都是关机状态,他开始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那一刻,路政泽甚至想将整座城市翻个底朝天。 可他还是来得太迟,让她在那些人手里受尽了摧残。 “姜笙,我该拿你怎么办?”是他不出声的呢喃。 姜笙见路政泽未回答,也不想与他再进行什么交谈,于是佯装困意,“路总,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您先回去吧。“ 姜笙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知道路政泽不会轻易离开。果然,耳边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阿笙,你睡了,我就走。” 姜笙不再说话,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强迫自己入睡。 她的大脑里像是在打架,一会儿是路政泽刚刚说的话,一会儿是九年前的圣诞节,一会儿是姜兴年沾满鲜血的双手。 路政泽站在床边,看着姜笙那安静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为她掖好被角。 随着他的离开,房间里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姜笙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她的大脑里依旧是混乱一片。她努力地想要入睡,但那些纷乱的思绪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深深地刺入她的心中。 路政泽出了医院,直奔的是看守所,那群绑架姜笙的人都被带到了那里。 这本是一件极小极容易解决的小事,连陈澄都不用过来,路政泽只需要通知下去,自然会有人打理妥帖,可他还是亲自过来了。 所以这处看守所的负责人见到他时充满意外,陈澄安排过来处理的律师团队也是瞬间人心惶惶。 他们拿到的资料里,姜笙与路政泽的关系仅仅只是公司上下级的关系,就算之前大家都有听过关于路政泽存在特殊生活助理的话题,可这种特殊助理不过也只是有钱人消遣的工具,但是现在路政泽来了,他的出现给这件事添加上浓重的一笔。 碰巧的是这件绑架案主谋的父亲也在,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有着久居高位的从容,但却在想要靠近路政泽时被蹿出来的七八个保安直接顶了出去。 路政泽的视线也未去看他一眼,他腆着肚子张望,路政泽穿着一套白色西装,被周遭黑压压一片的保镖簇拥着,如同独立的天之骄子。 或许海城路家的人,生来就是可贵的,被人簇拥的。 等姜笙再次睁开眼,两名护工依旧坐在床两侧,像木头人一般注视着她,仿若丢掉灵魂。 病房的一角多了一枝黄色的腊梅花,独有的幽香若有若无的飘进姜笙的鼻腔。 “有谁来过吗?”姜笙看着那枝腊梅,不是路政泽会送的,她确信。 因为她从不爱这种淡雅的小花,路政泽也不爱。 他们都爱那些张扬的,艳丽的,惹眼的。 两名护工面面相觑,眼睛里是犹豫跟纠结,姜笙看出她们的为难,不再追问。 其实她心里本就明白是谁,整个路家只有路霖会来看她。 可她极其厌恶这个男人,当时她会被安排去北俄,也都是这个男人的提议。 北俄有多冷?是吐出的一口气瞬间就会化作寒冰。 她在那里呆了八年半,爷爷姜海涛去世都不能回来。 不过很可笑,她离开的岁月里,路政泽并没有变成他们路家想要的完美接班人,他绯闻缠身,私生活也不检点,唯一靠谱的只能是他在商业上的成就,也凭着这点成就,他还是未来路家家主的有力人选。 所以她回来后,路政泽再一次坠向她,路家人也没有出手阻拦,因为他们只当她是现在烂于情事的路政泽手里一个不值一提的玩物。 姜笙走下床将那支腊梅花从花瓶中取出,然后面带着极大的嫌恶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两名护工又是对视一眼的欲言又止,她们无法揣测出姜笙真实的位置,做什么都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