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女人》 第一章 人之初来性本善,只想今生有福伴。 嗔怪世间福禄少,斩断忧愁苦来看。 亭台阁楼觥筹响,愁死媪幼气绝汉。 歌舞升平真善美,暗潮急涌戾虐暴。 儿时惨遭欺凌辱,誓言终身来了断。 娇柔女子横起来,玉帝都得惊冷汗。 唉! 女娲造人来粉世,怎知世间如虎豹? 在正齐县政府大楼的左边,有一幢四层小楼,一至三层设有四到六间不同大小的办公室,最顶层是一间会议室和两间办公室。最顶层的两间办公室,不用说,是领导办公所在,以便从楼下走到自己办公室时就可以顺便查看下属办公、缺勤。有时不经意间也会听到下属对领导的诅咒声。小楼经过岁月的洗礼,原本鲜红的瓷砖已变成暗红。楼前两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彰显出小楼的年龄。无论春夏秋冬,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梧桐叶从树上掉下来,但你一定不会觉得它们污染了环境,梧桐叶让这幢楼总显得宁静、祥和。每到傍晚,政府的清洁工人会将每一片黄叶打扫得干干净净。第二天早上,几片稀稀洒洒的梧桐叶毫无规则地铺在院子,给人一种别致的心境。当然,若是遇着落叶旺盛的季节,那就另当别论。小楼最先的主人是政协委,后来,政协队伍逐渐庞大,这幢红色的小楼已不能承载,就搬到了另一栋更加阔气的楼房。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后来,小楼的主人经历多次更换。 居住在这里的部门,就是政府眼中应当重视、狠抓的部门。首先有农业局,因为有政策要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富国强兵,农业首当其冲。农业的风吹过后,由于要大力发展经济,光靠农民种地的那点粮食肯定是不能让大家富起来的。当时在正齐县,来钱最快的是煤、矿。整个正齐县被群山包围,难得找得到一块像样的平地。好在正齐县蕴藏着丰富的煤和各种矿石,为了加快经济的发展,一时间正齐县大小的煤矿几十个,可谓是百花争妍、百家争鸣。每个煤矿都是金窝窝。于是,煤矿局当仁不让地成为小红楼的主人,用乌黑的煤块、发亮的矿石滋养着正齐县的子民。正齐县经济瞬间腾飞,政府存款丰足,来来往往的大货车把正齐县的每一条路压得喘不过气来——坏了又修,有的是钱。别看煤炭乌黑,矿石都一个个尖嘴猴腮。煤炭局里的工作人员那叫一个个的白净,一个个的腆着肚子,女工作人员也是谈煤嘴涎。大肆发展几年的煤矿后,相应的后果也接踵而至——许多石山上的清泉不见了,地面不预告的凹陷。安全事故多,群众上访严重,好些工人不明不白消失,最后老板们总是说:“不用找,找也白找,就当按死的算钱。”家属拿到一笔足以让他们安静的巨款,于是又都消停下来。哪有钱不能解决的事?尽管如此,煤矿的发展还是饱受诟病。最主要的,新政策出台,要保护环境,还人们一个蓝天白云。青莹莹的水,蓝橙橙的天,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一时间经济需要转型,发展的方式需要改变,煤矿企业叫苦一阵子,随着改革的春风退去了它曾经光辉绚丽的日子,为正齐县留下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疤。 从保护环境的角度出发,小楼的主人应该换成环保局,但这个事情经过慎重讨论,最终被否决。环保要不要搞,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不该站着红楼的位置。每一个政府领导都知道,没有经济支撑的好环境就像一座阴森森的墓场,没人会喜欢享受这种阴森的寂静。 正齐县周围是山,俊俏的有,陡峭的随处可见。多年的封山育林,“四周光秃秃”的那种盛况已经不复存在。发展旅游业,开办无烟工厂,一方面可以增加收入,一方面可以绿水青山,符合政策,两全其美。说干就干,县政府立即征用郊区一块平坦地势,作为新项目落脚之地,各种办公场所的建设基地。并把这一片地命为“正齐县开发区”“国家绿色发展基地”。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但正齐县是个小县城,虽然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四季分明,却并非商人眼中的投资宝地。不过绿色发展势在必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此,如何引进商人投资,让外地商人来正齐撒钱,成为政府领导的头等大事。在这种情况下,一直以来名不见经传的招商局在2015年1月搬到小红楼,还赶上过一个春节。 此时的招商局来到小楼,已有半年。眼下正是工作火热之时,招商局的工作人员走在县城,嘴里总是爱说这样的话。 “妈的,这工作没法干了,五加二,白加黑,干下去至少少活二十年。” 但是每个人心里却想的是——老天终于开眼,让人知道政府还有一个招商局,我给家人说在招商局上班,亲戚总是问:“招商局?是个什么单位?干什么的?似乎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招商局的工作人员活是多的,心是甜的,走起路来胸是挺的,说起话来嗓音是亮的。这一切最好的证明——他们住着小红楼。 时间已是下午三点,正是上班忙事的当口,但是小红楼的办公室寂静无声,像是瞬间被空气吞没了一般。而事实是,所有的人员现在正在四楼的会议室,开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会议一直从中午一点开到下午六点——午饭是统一在政府食堂就餐。六点后,四楼会议室的门开了,参加会议的人们从里面鱼贯的走出来,扭扭身子,晃晃脖子,伸伸手臂,有的还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让眼睛适应周围的光线。他们一个个顺着楼梯间走下来,互相之间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口头交流,一会儿都进入各自的办公室。当然他们并非去办公,这只是一种工作的习惯——走前总要到自己的办公室查看一番。 这些人中,一个年轻小伙去办公室是有事的,他要去换掉那一身的黑白调。这一身黑白调让他穿着着实不舒服,如果不是开会要求必须穿正装,或者说不穿不会被通报批评,甚至被当场撵出会议室,他是不会让自己遭这罪。要知道,这套西服从里到外花了他一千贰佰元,差不多用掉工资的一半。穿这套西服直接让他一身起鸡皮疙瘩,像换了个人似的,分辨不出你我。他很快换了一身运动装,从二楼的办公室走出来,从那铺有“正齐县招商局”六个黑色大字的铝合金板的楼梯口钻出来。 “子明,这个会议开出来你有什么好的打算,有什么好的路子好的资源没有?” 他走出来时楼梯口正好碰着一个人,不知是有意等他,还是刚巧碰着,子明并没有去思考。 “默哥,我才来多长时间?能有什么路子,好资源?你要是有什么好路子好资源不妨给兄弟说一声,兄弟跟你鞍前马后,分个残羹剩饭倒也知足。” 两个人正说着,子明的电话就响了。在开会时他的电话就振了几次,会议里不能接电话,他知道没什么大事,也就摆在一边,此时屏幕上又跳出小雅来,子明接通电话。 “喂!小雅,什么事?……” “还是没结婚好,刚出门就有电话,不跟你聊了。”张默和子明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先离开。 子明刚接通电话,没说出几个字,电话就被挂断。 “真是神经,还没说完就挂,死性不改!” 子明正要打过去,就听到对面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子明,子明,在这里……” 子明循着声音望去,在自己站立的对面不远处,在几台车辆并排的后面,自己的女朋友正在那排车的后面一跳一跳的,举起右手不停地向自己挥,像一面舞动的红旗。子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 “小雅,你怎么来了?” “下班了,寻着没事就来等你,你们这会开得够长的,我都在这儿站了老半天。” “是够长的,我正有事跟你说呢!这可是一件好事,改变命运的好事。”子明说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你先别说,我先问你。” “啥事比我要说的还重要?”子明一脸狐疑,“说来听听。” “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8月18日呀!记号数我从来没出过错。” “好你个王子明,谁跟你记号数?你就是个木呆瓜,一根木头,好好想想,今天什么日子,说不出来今晚不准吃饭!” 王子明一只手拽着后脑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半天,才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笑着说: “我知道,肯定是,不会错,一定是它——七夕。今天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中国式情人节。我说的对吗?小雅。” “算你不算呆,整天傻里傻气的,什么时候你那筋才会打个结?” 小雅喜出望外,挽着子明的胳膊走出政府大院,顺着马路旁的人行道往城市中心的方向走,那身材就像一株美人蕉。 “子明,你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这故事谁不会,从小就听老人说。”子明非常自信。 “我不会,我真的不会,我要你说给我听。子明,你愿意吗?”小雅娇滴滴的,声音柔情似水。 “只要你开心,我就愿意!” 于是,小雅挽着子明的手,子明给她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 “从前,有个善良的人,名叫牛郎。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他只能跟哥哥嫂嫂一起住。可惜,哥哥嫂嫂待牛郎非常刻薄,让他一天从早干到晚的活,还不给他吃饱,牛郎饿得面黄肌瘦。一天,哥哥嫂嫂分给他一头牛,就把他赶出了家门。从此,牛郎便和老牛相依为命。他在山坡上搭了一间草棚,还在周围开垦荒地,种上粮食。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好,也没有再饿肚子。可是,家里除了老牛,就只有牛郎一个人,日子过得冷冷清清——小雅,你还在听吗?” 因为他发现,小雅用头靠着自己的肩膀,似乎在打瞌睡,挽在她腰间的手不得不多使一些力。 “我在听,你快讲,讲得好好听!” 小雅的声音犹如皎洁的月光,直教人酥软。 “有一天,老牛突然对牛郎说:‘我是天上的金牛星,因触犯天规被贬下凡。今天七仙女会去河边洗澡,等她们玩得尽兴的时候,你就偷偷把一件衣服藏起来,穿这身衣服的仙女就是你的妻子……’” 顺着人行道走,子明才发现今天的街道确实和往常不一样,道上的情侣多了,不是情侣的也像情侣。他们打着、骂着、拧着、踹着,这些小情侣都比他们要小上好几岁,恋爱的方式也是别出心裁,他们大胆的在人行道上接着吻,唯我独尊,毫不隐藏,仿佛要让世人知道他们是一对无可挑剔的情侣。空气中弥漫着醉人心扉的气息,路旁的花店争相吐着芬芳,直唤人青春荡漾。 他们走进一家花店,近距离地享受着鲜花带来的芬芳气息。 “老板,给我来一束花,要最新鲜的。” “这儿的花都是新鲜的,都是今天才采摘下来的。”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过来,“老板是要买束什么花呢?”她们习惯称呼所有的男士都为老板。 “当然是要玫瑰,又新鲜又大的。”他还是重复讲了新鲜。 服务员走到花店的一角,给子明拿了一束鲜红的玫瑰。子明接过手,走出店口,送给了自己的情人。 “小雅,我爱你!”他学着那些比他小几岁的情人,大胆地在小雅额头上亲吻一口。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女人立即把头往他那浑厚有力的胸膛戳。 “你真不害羞!”说着又挽着男人的胳膊。 道路两旁茂密的樟树、榔树越发地昏暗起来,散发出黑夜的浪漫。一片细小的叶子落在一对情侣的手上,他们倍加珍惜,认为这是他们爱情最好的见证。在这种节日里,男士都显得畏首畏尾,小心地经营着眼前的一切,呵护备至。在浪漫的大鹊桥下,一对对的情侣们在聆听着牛郎织女柔情似水的情话的同时,也在享受着自身的浪漫,说着发自内心的、沁人心脾的情话。每一句话都将收藏到自己的爱情宝典。至少,这一夜,他们是认真的,是值得留恋的,是值得在心灵深处激起一点波澜的。这一夜,那抟坐在公园的情人们,他们的心是柔的,他们抚摸对方时是缠绵的,情意浓浓,谁都不愿玷污这圣洁的节日。 小雅挽着情人的手,呼吸着清爽的晚风,享受着人生最美妙的时刻。 他们在满是爱情的空气中游荡许久,肚子的声响提醒他们今天还没用过晚餐。他们在几家餐馆徘徊。最终选择一家时尚浪漫的火锅店,径直走上火锅店的二楼。为了不被周围的噪声打扰,他们选择了房间角落的一张空桌。 “老板,来一个二人的鸳鸯小火锅。” 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给了他们菜单,让他们随心所欲地点菜。说今天店里还会赠送一份爱情果盘。他们觉得这是来对了,现在的老板记这些节日比谁都好,比他们眼前的情人还要好。 “请问两位还要喝点什么吗?” 他们每人要了一杯果汁。 这是子明吃得最浪漫的一顿饭,牛郎织女天上相会的一幕在他的脑海不断地闪出,他在想着今夜牛郎织女相互之间会说着什么。他要把那些话写成歌,唱给小雅听。 “喝一口果汁。”小雅把自己的果汁递到子明的嘴边。 “我自己不是有吗?”子明本能的用手挡住。 “给你喝你就喝吧!啰唆什么呢!” 子明轻呷了一口,小雅接着又嘬了一口。他们相互做着大人和小孩的角色,享受着这美好节日带给他们的浪漫。放在桌旁清新的玫瑰花,正吐露出它的芳香,给这浪漫的节日添上最恰如其分的一笔。在玫瑰花香的浸染中,在果汁的回味中,他们都在思考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也不可能发现,在餐厅的另一角,一双锐利而锋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这锐利的眼神,饱含孤独、无情、残忍,已经对他们未来的遭遇、悲惨结局提前作了判决。 子明不想错过这美好的夜色,所以也不打算现在就把心中的宏图大志讲给小雅听。“回去再说吧!这一定是件好事,小雅一定会很高兴!” 他们并没有继续在街上游逛。职业、年龄的枷锁让他们觉得吃完浪漫小火锅就该结束户外的一切。两人就这样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走。 为了上班的方便,子明租了一间套房。五十平方米,二室一厅,对于一个单身狗来说,足够阔绰。房间位于这栋楼的四楼。两个人一个拽着一个,一个拉着一个,像是午夜的两个神经病,完全沉浸在二人的世界。楼梯间是狭小的,所有的浪漫不会被稀释,全然包裹在这狭小的通道里。 “你不准走在我的前面!”一只有力的手把前面的人拽下来。“我要你背我上去!”男人遵从的蹲下去,女人双腿很快搭到男人肩上。浓烈的玫瑰气息在他们之间回荡。尽管他们不是第一次,但两个人心里都和第一次一样热乎乎的,手心的温度直往上飙。好不容易爬到四楼,子明迫不及待打开房门,女人像一只春燕找着家似的滑到男人胸前。男人紧紧搂住女人,嘴直往上凑,女人偏不就范,直接把身子侧歪过去,挣出男人的怀抱。双方你来我往,一直在狭小的房间纠缠十几个回合。尽管他们都不是第一次,但每次都要经历这些过程。女人要保持腼腆,每一次都像第一次,从纠缠到腼腆到顺从到放纵到不堪。 “谢小雅,你是孙悟空我就是如来佛,无论怎么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这辈子你也别想躲过我。” 女人就像被怔住似的,瞬间就范。他们相互亲吻。男人把床单铺在不大的客厅中间。借着地板的清凉,借着穿堂而过的凉风,他们沐浴在满是情色基调的夜晚,沐浴在满是玫瑰香味的空气里。每个人都是那么投入,那么放纵,男人从摩挲到揉搓到竭尽全力。毫无疑问,这是值得留恋的一晚。 “小雅,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有自己的新房,我要把你风风光光娶过来,住在漂漂亮亮的新房里。”子明搂住依偎在胸前的小雅,两颗不完全开放的乳房与他的肌肉完全融为一体,她是那么的小鸟依人,那么的需要呵护。她在他胸前,就像一只熟睡的羔羊。 “真的,你哪来那么多钱,你一个月三千多一滴滴的工资,还没我高呢!房价四千多,咱们至少也得十年才能买房——不过,即使你一无所有,我也愿意嫁给你!”她亲吻他的嘴唇。 “放心吧!小雅,这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能拿到一笔钱,一大笔足够咱们买房子的钱,兴许还能有装修款。”男人在女人的额上亲吻。 “你是说你马上就能有一大笔钱?” “是的,为我们的美好未来再爱一次吧!” “王子明,你是想钱想疯了?你即便没钱我也愿意跟着你,你要是为了一套房子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我一辈子都跟你没完!”女子说着从男人的胸前挣出来,像只发怒的公鸡,欲下床离开。子明一把将女子搂抱过来。 “谁说要去犯罪?我王子明像做犯法的人吗?我正人君子会去违法犯罪吗?我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我可爱的女人儿躺在被人的炕上。”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去挣一间房的钱。” “今天我们开会,政府给我们一次放飞自我的机会,我想我能在这次机会上有所作为、大展拳脚。” “说来听听,什么机会能让你一下子挣到一套房子的钱。” “说了你可别说出去,这是内部秘密,谁说出去要被严重处理。”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这人装不住秘密。” “不给你说我心里憋得慌。” “好,那你说吧!我尽量保密。” “正齐县现在不是经济亏空吗?已经负债累累,远远超出了它应有的承受能力:厂矿倒闭,新的企业不进来……所以,政府就出台政策,让招商局大力招商,不惜一切对外招商引资。政府领导还说,谁能够把外地老板引进来投资,就奖励他投资商打入政府保证金账户的保证金的百分之十。你想,一个大老板,保证金随随便便几百万,百分之十随便就是几十万,买一套房怎么要得完呢?” “我当什么大事呢!有水淌不到河尾巴,谁有钱的大老板会认识你王子明呢?像我们这个情况,瞎猫也不会碰到死耗子,你还是老老实实上你的班吧!别做这种青天白日梦。” “我就偏认识,前不久他还联系我有意来我们这儿投资呢!” “谁?哪里的,会有哪个傻老板钱太多没处用跑这地方做慈善。”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你就等着滚新房吧!” 于是,二人又在床上酣畅淋漓地挥洒激情。 第二章 为了有助于故事的叙述,有必要先对王子明作一个介绍。王子明,现龄27岁,身高一米七八,毕业于重庆长江**大学体育专业,具体所修专业为武术。毕业后,分配到正齐县第五中学教授体育。刚上班不久,就在正齐县体育圈声名赫赫。让他出名的不是武术,而是他的篮球。他有着“球队定海神针”“正齐县控卫专家”称号。只要他在,球队就是很有谋略的一支队伍,每个球员只管跑到你的位置,球会自然过来,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不在,球队就是一盘散沙,球在手上不知道该往哪儿扔。他有着优秀的突破能力和外线投射能力。他的一招一式,都会惹来场外许多观众的呐喊,当然也会引来一些漂亮女生的注目。小雅为此事有时也会吃醋,好在子明对小雅情有独钟,二人郎才女貌,招来多人羡慕。正齐县招商引资工程受到重视后,经常外出考察,除了酒桌上的交流,有时场下需要搞篮球赛增加双方的友谊,活跃气氛。在此种情况下,王子明被调入招商局。 子明到招商局上班一年,招商局就搬到小红楼。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是幸运的。子明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人又帅气,待人彬彬有礼,整天精神抖擞,在局里很受欢迎。领导出差总带着他。他唯一的缺点,就是酒量不大,这点帮不了领导,但是不影响他在招商局的如鱼得水。 天刚亮,小雅就起床,她还要回家去帮助妈妈整理商铺。昨天刚到一批货,还没摆上柜台。小雅家住县城的老城区,曾经的县城中心,现在都是一些砖瓦板壁。城市房地产的兴起,不到十年的时间,曾经热热闹闹的街道被写入历史,城区许多的木制板房被要求固定下来,坏了不得兴建,只得缝补着住。小雅家就是住着曾经的闹市区现在老城区的一间板壁房,房子还算完好。政府说要打造古城文化,要在这里建正齐古街。事实上,建古街的事情已经说了许多年,从来没有兑现过。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从希望到失望,到后来直接不当一回事。但是房子肯定是不能翻新的,有钱也只能在其它新建的小区买着住。因此,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越来越少。有钱的人家都跑去新城。小雅家的房子是正齐县第一小学的学生必经之路。这所小学教学质量很好,学生较多,上放学时间古街比较热闹。小雅母亲就用自己的商铺开了一个两元店,取名“小雅两元店”。小雅还经常和母亲说:“妈妈,您用我的名字取的店名,未经我允许,这是侵犯我的姓名权,做生意赚的钱我是有份的。”“臭丫头,什么侵犯你的姓名权,这家里什么不是你的?还在这儿给我贫嘴。”两元店生意很好,中午有的时候店里被堵得水泄不通。店是母亲在经营,可出些什么货怎么摆却是小雅的主意。她一般在上货时会帮母亲一把,平时也就各自上自己的班。 小雅父亲在世时,他家的房子并没做什么经营,只是作为住房。她父亲是个屠夫,每天杀一头猪,中午一两点就全部卖完。他卖的肉质量上乘,来买的都是老主顾,大家都叫他谢屠夫。他从不做缺斤短两的事,一次也没有。靠着父亲经营的猪生意,小雅家的生活非常优越,只是后来父亲突然得了重病,把家里的钱都耗完,还是没能保住性命。那时,小雅刚好读高二,她选择回家来和母亲经营两元店。当然,她的辍学并不是因为家里没钱,她是真的不想遭同学和老师的白眼——学渣的生活总是令人羡慕的。 可以说,小雅从小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这样的生活也使她变得天真可爱,活泼积极,整天都像沐浴在春风里。走起路来小马尾总是和身子一样不停地摇晃,在她脸上就没有烦恼二字。 小雅七点就到家,妈妈已经把店面打开,正在那里思考怎么摆放。每次摆放,都要把一些很过时的卸下来,把它们摆在门前的木板上,这些被选剩淘汰的商品,最后会被半价处理。 “疯丫头,昨晚又跟谁鬼混?做起饭等到凉都没来吃。我跟你说,女人家要各自爱惜自己。” 小雅这才想起昨晚跟子明玩疯了,忘记给母亲打电话。 “忘了,妈,下次一定注意。” “你都好多个下次?看来女大不中留。不过我可得告诉你,你妈也是个开明人,我女儿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也到该找个好男人嫁的时候,但你要把眼睛擦亮,别给男人骗了。现在的男人都精着,我都听说好多女子被骗色又被骗财的。” “妈,女儿都已经二十多岁,江湖上也是闯荡好多年,你就放心好了,一定为你找一个孝顺女婿,您就好好的开好这个两元店,过好你的好日子,如果有机会,给我找一个爸,我可是支持你的,我妈这身材还是可以迷倒一堆老男人的。” “你这疯丫头,尽给我耍嘴皮。找了男朋友必须先带来过你妈这一关。不过,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叫王子明的小伙子倒是不错,人阳光精神,我一看你这丫头就知道被人家给灌了迷魂药,昨晚是不是跟他鬼混去了,真是定了,我就把你嫁了算了,免得噎在心里难受,我这辈子可就你这一件事,安排了我也安心。” “妈,还早呢!如果你真认为他不错,改天再带他来看看您,您老人家可得好好提提意见!” 母女俩在铺子里说了一阵暖心的话,小商品也基本摆放得差不多。别看售价低,这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可谓是琳琅满目,晶莹剔透。小学生走入这个店,就像走进一个童话世界。在这里,他们可买到自己心仪的礼物,并且他们不需要付太多的钱。挂在书包上的,戴在头上的,扣在衣裤上的,送自己喜欢的朋友的,甚至送给老师的……这个小店就是这条古街的一张名片,从小店的制作和摆放,可以知道店主人清新、爽朗、乐观、向上的性格。此时小雅二十三岁,可谓青春年少,阳光自信,加上爱情的滋润,生活过得甜如蜜。 小雅看看时间,已经九点,铺面的摆放已经接近尾声。她给母亲道个别,就上班去了。 小雅上班的地点位于正齐县体育场大门口的雅阁士店,这是正齐县第一家雅阁士店。店老板是一个外省人,名叫苏山。店刚开始时,并不被外界看好,里面的东西稍稍贵些。不过随着正齐居民的生活日益提高,这家具有外国血统的店正以所向披靡的态势霸占着正齐青年男女的腰包。小雅第一次来店里消费时喜欢这种店面的装修风格——清新爽朗,高端大气,一点不落俗套。这种风格在正齐的任何一个铺面是无法看到的。当她得知小店需要招工时,她就主动报名来这里上班。在这里,可以品尝到自己最新欢的食物,可以倾听到城市男女的逸闻趣事。这些事都会让小雅的心情高兴。小雅是单纯的喜欢而来到雅阁士的人,所以她做起事来非常勤快,从不考虑干多干少的事,从不考虑到吃亏沾光的问题,因此很受苏山的赏识。她很快熟悉店内的工作流程及各种制作工艺,下班时还要带点自己的手艺去给母亲尝尝,让母亲给提提建议。两年前,她当上雅阁士店的店长。事实上,她的工资不是只比男友高一点,是男友的两倍。只是她不想伤害男友的自尊,才对男友说比他高一点。子明本来就很要强,爱面子,小雅知道。 此时的雅阁士店除了工作人员没有一个客人,几个服务员在大厅里埋着头玩手机。突然一个年轻的女子独自一人来到雅阁士店,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尤其这种漂亮的女人。叉肩的靓发赛过鸦鸰,穿着西服式灰白连衣裙,脸上写满智慧和沉稳,冷峻的目光。女人一进来就用刺人的目光向四周扫射。从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比她的同龄人要成熟五岁,典型职场女。这是成功男士的标配。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女子,那就是:他是男人手中的钻戒,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 “欢迎光临雅阁士,请问您想要点什么?”服务员西亚微笑着走过去,看见顾客的表情有些惊讶! “请给我来一份炸鸡腿、一份土豆丝、一杯柠檬果汁。” “好的,请您稍等。” “对了,鸡腿和土豆丝我要现炸的,柠檬果汁也是。” “其实我们这儿的鸡腿土豆丝都不会放多久的,如果您要现炸的,我们给你重新炸就是了,您稍等。” “我要你们店长亲自给我炸,我愿意付双倍的价钱。” “这——” “难道做生意不是尽量满足每一个顾客的需求吗?不是为了赚钱吗?我都说了我愿意付双倍的价钱,你还可是什么?” “可是——我们店长现在没空。” “你都不去问一声怎么就知道她没空呢?你怎么做生意呢!怎么招呼客人的呢?”西亚遭到突入其来的数落,一脸的不痛快。 看着西亚六神无主,旁边的米雪及时去叫店长。 此时的小雅正在自己的办公室边对账单边看窗外正在上演的足球。当然,她也只是偶尔听见几声呐喊才把身子探出窗外。她的办工桌和窗户的墙壁紧贴着,她依窗而坐,这可以随时欣赏对面小山的风景,数数小山的栈道上有几对情人。在这个体育场旁边,还配了一个标准化的室内篮球场。足球场上的观众,也就是双方的替补球员,工作人员,还有不多的几个男女朋友。这个小县城的体育就是这样,自我欣赏,没什么球迷,足球就像几个人玩过家家,一半时间都在场外捡球。 小雅看着上个季度的销售表,心里美滋滋的,她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也许别人是为了养家糊口,小雅却是爱好,从心里喜欢。她把职业当作事业干,业绩总是一直在攀升。其他的生意还分淡季和旺季,她经营的这个店一年四季都差不多。她在构思一种全新的经营计划,因为她发现,县城有几家类似的店面正在装修中,她要好好利用好自己的起跑线。她在盘算着接下来几个月怎么经营,如何将店面开得更加有特色。 “店长,有个顾客点名要让你亲自去炸鸡腿,你看有时间没有?”米雪推门进来对小雅说。 小雅本来就想出去看一下,她刚才就听到外面异样的声音,刚好西亚进来。 “好吧!我出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客人,应该是我的朋友。” 小雅走了出来,扎着马尾,前面的刘海像是平静的海面被突然扔起一小块石头激起的波浪。她永远面带微笑,阳光、开朗、自信,喜欢拉美式的打扮。裙锯随着身子的走动在脚下舞动。她是这个店唯一不用穿工作服的人,所以她的出现会给店面带来不一样的风景。这个不是她用店长的身份去压制他人,相反用老板的话说,这是一种经营方式。同时,店面为了能够招揽年轻的结婚女子,在大厅的一侧装有儿童游乐场。这个娱乐场平时很少有人,但只要到周末就得排队,因为它的承载量有限,有时不得不安排一个工人维护秩序。此时的游乐场寂静无声。 小雅走到大厅,西亚向她指客人的方向。客人正用深邃的眼神仔细打量着她。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的朋友,和自己开一个玩笑,可眼前的她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不知道她一直盯着自己是为什么。 “我是这儿的店长,请问是您需要炸鸡腿和土豆丝吗?” “是的,你能为我亲自炸一份吗?听说你炸的挺好吃,我愿意付双倍的钱。” “我可以为您炸,但不需要您的双倍钱,为顾客服务是我们的义务,欢迎您下次再来!” 小雅说着就进入厨房换上围裙操作起来。 一会儿,小雅亲自端着自己的炸鸡腿和一份土豆丝过来,后面西亚跟着端来了一杯新鲜的柠檬果汁。 “小姐,这是您的,请您指点!”小雅总是面带微笑,此时的她完全就是一个服务员。 “谢谢!看着确实不一样,不愧是店长的手艺。” “有什么意见随时向我们提,我们一定会倍加珍惜。”小雅又调头对着柜台向自己的员工示意,“照顾好我们的客人。” 客人吃完后,小雅亲自送出店门外,并用右手向门外伸,做出“请慢走”的手势。 “谢谢您的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客人扭头直了她一眼就走了。她走路略显急促,完全与悠闲形同陌路。小雅总感觉怪怪的。 “还希望这种人下次光临,是我才懒得理呢,你看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送走客人,西亚就急忙嘟哝。 “做生意就要以笑脸待人,能走进店里的都是我们的贵宾,都要以礼相待。”她在教育自己的工人,“要不我怎么能当上店长?” 小雅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就满脑子的搜索,她知道来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无论小雅怎么想,都想不出她们在哪里见过。算了,世间人多,什么人都有,也许是自己以前当服务员时的客人,想检验检验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这是好事。小雅心里想着。 此时,体育场的足球赛刚好结束,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工具准备离场。即使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交战双方是谁。她看足球是因为足球在她的眼下踢,她对足球的了解还不如对窗外对面山上花草的了解深。她喜欢篮球是因为子明。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 想到子明初来店里时,总是和他的那几个球友。他们每周至少要在体育场内的篮球馆进行一场比赛。那时小雅不是店长,子明还在教书。有时放学时也会来练练球,球场对他们这些体育生是开放的。他们打完球回去时就要经过雅阁士店的大门,新颖的装修风格总是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走,上去吃点东西再走!” “这种东西是女孩才吃的,男人进这些地点干什么?”一个人不屑的答道。 说这话的有的是确实不愿进,有的是担心买单,毕竟里面的东西要贵一些。大门的广告都明码标价标着。 “进去看美女,这里面有个姑娘长得好看,我不信你看了不喜欢,不漂亮我把我名字倒着写,把鼻子穿起绳让你牵。” 几个人吵闹着往里走。毫无疑问,都是冲着小雅去的,所以每个人吃的都是小雅亲自操作。这些人一个个粗声野气,完全不像一个文化人,说话到处不着调,一到店里就搞得整个店鸡犬不闻。他们一个争着比一个能言会道,一个争着比一个帅,一个挖苦着一个,搞得店里的姑娘们捂着嘴笑。他们一走,整个餐厅就遭了殃,就像进入一个垃圾场,保洁阿姨边打扫边诅咒着这群人。在这群人中,只有子明很少言语,大家也很少拿他取笑,毕竟技术摆在那里。他每次来,都是默默地注视着小雅,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如果他不是和这些人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他们是一路人,能在一起打堆。他走时,会将自己座位收拾干净,如果垃圾桶满了,他还会顺便将垃圾提走。说话比较斯文,不争强好胜,不鼓吹法雷,不和队友比输赢。显然,他的这种性格完全从队伍中脱颖而出。他成为店里闲时的谈资。所以当有一天他向小雅要联系方式时,小雅很快满足了他的要求。他约她,她同意,很快他们相爱了,变成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人。他们的这种结局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那些球友不再来雅阁士。他们说他是一个闷烧型,暗地使阴招。他常对她说他给店里带来损失。 到了下班的时间,服务员都已散去。小雅在店面转了一圈,仔细查看店内一切。一切已收拾妥当,方关门下楼。每天都是如此,她就像经营自己的店,给予它无微不至的关怀。 自从那个女人来过后,小雅总是闷闷不乐。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像一只蔫了的睡莲,精神萎靡不振。她总觉不知什么时候冒犯了别人。她从她的眼神中读出,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在试探着什么。她气质高雅,眉宇间又有道不出的神秘。他想找子明诉说情怀,于是就向着招商局的方向走去。 小雅刚走不远,手机就响起来。 “小雅姐,你来没有,我们都在店里等着呢!”这是西亚的电话。她才想起中午西亚说县城新开了一家“辣妹子”火锅店,要请大家吃一顿,看看它怎么辣妹子,而且说是正宗的重庆人经营。 “好的,刚收拾好,马上来。” 小雅扭转方向,她并不是太喜欢火锅,更何况这是辣得出名的火锅店,她只要一遇到辣就什么味道也尝不出,任凭锅里煮着山珍海味,但为了姐妹们的感情,还是得去。根据西亚所说的地址,火锅店离开现在的位置还有将近两公里,于是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雅来到辣妹子火锅店,门店确实比一般的火锅店看上去要大气。餐厅位于二楼,小雅径直从楼梯走上去。里面座无虚席,声音杂乱无章,听不出谁在说些什么,看来赴辣的队伍比较庞大。她的目光向四周扫视,寻找自己的目标。 “小雅姐,在这里。”从嘈杂的声音中挣出几声熟悉的嗓音,西亚正朝小雅挥手。 锅中的汤料已经向外温柔地吐着泡,那是她们把火关小的缘故。 “汤都冒了好一会,就等着你来点菜呢!” 米雪在一旁打趣地说道,西亚将菜单递给小雅。 “吃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客,别想着为我节约。” “不会节约的,还一直想着找机会宰你呢!” 除了一位保洁阿姨,雅阁士的工人都在这里,五女两男。男的一个金华,一个李想。 他们每人要了一杯果汁,互相谈论着青年男女的事。谈到中间卡顿的时候,又提起早上那个女人的事来。 “你看她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是要把整个雅阁士店买下呢!” “是了,我也看不惯,非要我们店长亲自做,这明显是在刁难!还好我们店长温柔体贴,换我这单生意就不做,叫她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不过话说回来,长得确实挺漂亮的,我要是有她那身子,我才——” “你才什么,要去找老板包养不是,你就做梦去吧!” 看小雅不说话,大家也都住了嘴。 子明下班给小雅打电话,让她去自己的出租屋,小雅推说有事就先回家——吃完一顿饭,她觉得没必要什么事都对子明说。她知道今天的心情已经受到影响,和子明在一起也不会愉快。 几天后,小雅关门走下体育场门口,一个小姑娘向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束康乃馨。 “姐姐,有个大人让送给你的。” “谢谢!” 小雅接过鲜花,一脸狐疑,鲜花上很显眼地插着一张卡片。小雅打开卡片,里面写着:离开他吧!为了你自己,离开他吧!他不属于你! 小雅的心剧烈跳动,像是一群虫子正在上面叮咬。她把鲜花扔在路边,向一个方向驰去。 第三章 自从招商局公布政府的招商政策后,子明一直努力工作,他希望借助这次招商政策,改变自己贫穷的生活环境。当然,最主要的,是要买一套住房,一套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住房。他不喜欢租房,房东随时都在涨价,况且洗澡间破旧不堪,热水的温度时高时低,好几次皮肤被灼伤。他想自己重新买一个新的热水器,但又觉得这钱花得冤。他要娶小雅,不能太久,也不能没有房子,那样会让小雅的娘家人看扁。一个漂亮的城市姑娘结婚,还过着流浪般的生活,小雅一定会抬不起头,她的母亲抬不起头。而且,她的妈妈还不一定会答应这门婚事。他不想要女朋友的帮忙,他想独立完成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他还要把自己的父母接到城里住。子明从小农村长大,知道常年躬耕于农村的辛苦。父母一直没出过什么远门,即使是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为了省出一个人的路费,都是自己独自一个人去大学报到。好在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出来就参加工作,后又转调招商局,这对父母来说是莫大的欣慰。 子明一家五口,上有两个姐姐,已结婚多年,外甥都已经上学了。现在父母独自在老家居住,时不时提起结婚之事。他也对父母说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还带了小雅回家和父母见过面,二老很是高兴,总是催促结婚。“家里有房子,又不是一定要住城里,先结婚再说。”父母的话总是那么朴实无华。每到农忙时节,他都会回家为父母做些农活,躺在自家的老房子里,吃着母亲的粗糙饭菜,他觉得踏实。 他打算结完婚就让父母搬到城里住,把他们从那种艰苦的环境中解脱出来,让他们呼吸城市的新鲜气息,感受城市的喧嚣与繁华,走出那满是黄泥的瘠土。 时间刚好八点,宋辉的宝马轿车就停到万倾大厦楼下。他下车就急匆匆往电梯里走,他要去的地方是二十五楼,抱月公司的办公所在地。正值上班高峰,电梯总是走走停停,他的心里一阵烦闷。 好不容易二十五楼的电梯门开了。 “宋经理好!” 几个人已经排在电梯门口等候着他的到来。 “人都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经理,全都在会议室等着呢!”一个女的回答,她一直尾随在宋辉的后面,另外三个人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所有的方案我都已经准备到位。” “这个项目就由你来向大家讲解,如果股东会同意投资,这个项目就由你具体负责。” “谢谢经理,我一定竭尽全力,争取股东会能够通过这个项目。”两个人说着就并肩走进会议室。 抱月公司是万盛集团旗下的一家全资子公司,公司具体项目是负责旅游的开发与投资,成立不到四年,是一家比较年轻的旅游开发公司。由于万盛集团资金雄厚,使抱月公司刚成立不久就负有盛名。刚成立就开发了多个古城镇、多个少数民族村寨,被开发地方的人们提到抱月公司,对它是赞不绝口,它使他们在一夜间直迈小康,腰包鼓胀。万倾大厦位于广州黄金地段,多家大公司入驻。每到夜晚,当霓虹灯闪烁时,万倾大厦那仿佛黄金包裹般的身姿真叫人瞠目结舌。 一次,宋辉乘车经过正齐,当时正值映山红开放的五月,从车里就能看到远处山上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搞旅游出生的他就像看到一座进山,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他当即停下车在路上观望了好几个小时。回到办公室后,他急忙叫手下人打听那个地方的具体管辖,评估投资前景。后来此事上报到公司高层,考虑到当时的工作繁忙,正齐这个地方比较偏远,当时又没来得及具体考察,呈报给上层的材料比较肤浅,股东们都不寄予厚望,投资一事被搁浅。但是宋辉一直没有忘记。不久后正齐县领导及招商局一行到广州搞招商引资,宋辉参加了那次的招商引资见面会,宋辉对正齐的其他投资一概不感兴趣,惦记着那抹映山红。他和当时参加招商引资的招商局工作员王子明添加了联系方式。 招商引资会结束后,他一直和王子明保持联系,时时了解正齐这边的招商政策。王子明给宋辉发了用无人机在空中拍摄的映山红开放时的视频、照片,直接把他看得傻眼——那些映山红红得鲜艳,粉得迷人,比他路过时看到的不知要漂亮多少倍,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离开眼。如果只是单纯地在这里搞旅游开发,估计是得不偿失,毕竟正齐比较远,况且在西南一带本就不缺山水,靠旅游收回成本的期限过长。但是如果在那个地方建一个大型度假村,这是何等的好事。正齐周围是山,空气清新,四季分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是一个休闲养老的好居所。这些年,中国走上了经济发展的快车道,沿海一带居民富得流油,每年都要找过冬过夏的地点。打造好正齐,会成为这些居民过夏的首先。他太了解这些居民了,他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钱送到别人手里。他把这个事情交给自己的秘书林希然,由她和王子明联系,时时了解招商政策,了解正齐县政府的动向。 林希然大学专业本来就是旅游,她本人爱好崇山峻岭,爱好绿色大自然。她天生喜欢绿色,喜欢这种总能给人以激情的绿色,它总让人充满生命力。当总经理交给她这个任务时,她非常感激,双手颤抖,尽管项目只是一个考察阶段,还没得到万盛的认可,但是她想凭自己的努力让公司认可,这也是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县里面新的招商政策出来后,王子明第一时间就向林希然分享。林希然一边和王子明联系,一边认真地拟写投资计划,并对每一项投资作具体的论证,工作可谓无微不至,经常加班加点,但她依然觉得高兴,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劲。她知道,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碰到的机会。 抱月公司的会议室坐满了人,全是万盛集团的大股东,他们一个个西装革履,目光深邃,像一个个久经沙场的谋士,他们的意见就能决定抱月公司能否对正齐进行投资。他们现在就想听听总经理宋辉对项目的介绍,提出他们的意见。 林希然彬彬有礼的走到会议室前台,打开早已存放在电脑的ppt,向与会的人员介绍道: “当前,正值乡村振兴的关键时期,发展乡村旅游产业是旅游开发当前的最佳选择。国内名山大川虽已开发殆尽,但也未到无山可开的地步。” 林希然说着向在场的人展示了正齐映山红开放的图片,画面上姹紫嫣红的映山红让在场的人啧啧称奇。 “光这些山峦,几万亩,要是能让这几万亩的山峦都开满映山红,那是何等的一个壮观景象?” 林希然说完这句话后,径直走到大屏幕中间,将自己婀娜多姿的身子置于那满屏的鲜艳的映山红中。鲜花美女,这是一幅不可抵挡的画卷,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为这幅天然的画卷鼓掌。 “不过,我们不能只让人们一游而走,我们要人他们住下来,一直住在这里消费,我们为他们提供舒适的环境——这里,正齐,将是全国最适合消夏的圣地,没有之一。”林希然掷地有声的介绍道,“有钱人谁不想在这开满鲜花的圣地居住上一阵子。” 接着林希然详细向大家介绍了怎样建设舒适住房,怎样建设小桥流水,怎样把这里打造成全国最宜居的度假村,消夏圣地。 “目前,全国十四亿多人口。中国是世界人口大国已是毋庸置疑。中国正走向老龄化,这些沿海,经济发达的大城市的老人们,或者即将变成的老人的人们,他们钱袋子鼓鼓的,他们正在想着如何把钱花到一个环境舒适的地方。我们是商人,商人就应该知道怎么把别人即将花出去的钱收到自己的口袋里,这儿,”林希然说着,就有左手指着左边的大屏幕,“只要我们愿意投,这儿必将鸟语花香,将会成为那些有钱人避暑的圣地。这块土地肥得出油!”林希然为自己的话感动。 她还向大家介绍了每年会有多少人出去消夏,住多少时间,平均消费多少……每个数据都让在场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不称赞。 “各位商人老总,你们每个人在集团都举足轻重,您们的意见决定着抱月公司的未来,决定着万盛的未来,万盛能有今天成就,抱月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英明决策。不过我还是告诉大家,投资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这次机会,全国旅游公司并非只有抱月一家,我希望大家不要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希然说到这儿,嗓子感到一阵沙哑,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为什么说是千载难逢,不光是这里的气候、环境值得投资,更主要的,我们对正齐县作了一个深入了解。眼下正齐县正在大力招商引资,经济转型,各种投资政策比较优惠,政府出面征地,这样将会大大减少我们与当地农民之间的纠纷。而且,各种办证手续比较快捷,当地政府专为外地投资者开通绿色通道……” 林希然说完,会场一片寂静。股东们对每一次投资都比较慎重,毕竟这是他们的钱,每一次投资都影响他们的利益。 “林小姐的演讲很精彩,我很受感动。”林希然讲完,一个股东向他提问,“不过我有个问题,这个规模的投资你算过没,需要分几期投,投多少钱,公司什么时候才会有收益?” 这个问题得到在场各位股东的赞同,很多股东都在想着这一个问题。 林希然气定神闲、掷地有声地答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这是大家很关心的,抱月公司当然在这方面做了详细规划。——我们打算在这个地方分三次进行投资,前期投资主要是基础投资、宣传,土地平整、规划,让我们的宝地初具雏形,这个阶段的时间需要四到六个月,所需资金大约需要五个亿。第二阶段的投资,我们要达到有人可以进山游玩,想住的人可以入住。简单说,我们第二阶段投资结束后,我们就要开始产生收益,我希望第二阶段的投资能在映山红开放之前完成,也就是四月份左右,好迎接我们的第一波客人,这个阶段的投资六个亿左右,这是一个比较精细的阶段。第三阶段当然是打造绿色生态,我们要让那些山峦都开满映山红,要让它变成无与伦比的圣地,我们会根据我们的经营情况,作出更加适合的规划,但无论如何,不会低于十个亿。” 林希然在说这些规划时,都配有ppt详细的分析数据。完全成了一个富有经验的演讲者。 “林小姐,我依然还有一个问题,尽管你描述得天花乱坠。”一个股东站了起来,“这么个人间仙境,公司团队去实实在在考察过吗?那些图片是真实的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让林希然语塞,她确实还没有真正到这个地方。她只是通过王子明了解当地的情况,当地的政策,她知道无论怎么回答都圆不了这个局。坐在后面的宋辉看出了她的茫然,急忙走上前台。 “各位老总,各位万盛的股东们,我曾经路过那里,当时正值映山红开放季节,我当时就为那万紫千红的山峰震惊。在一个偏僻的乡镇,居然还有这样一块宝地,我相信这块地美得出奇,富得出油。我之前曾向公司提过投资的事情,但当时公司业务繁忙,没将这件事提到桌前,接下来,我们将组建考察团前到正齐县实地考察,并对投资风险进行详细研判。但我相信这个投资一定会非常有意义,将会是抱月公司成立以来最优质的一笔投资。” 原本,林希然相信,她的演讲一定会打动这些股东,能让他们当即决定投资这个项目。正齐政府针对这个项目需要先交五百万的保证金,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双方的投资框架协议都已经拟定完毕,就等股东大会通过,就可对映山红基地进行施工。不料最后来了这一曲,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林希然为了能够实施这个项目,这段时间更是加班加点,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她想通过这个项目,让自己鹤立鸡群,从人群大众中脱颖而出。尽管身心疲惫,她还是立即和王子明联系,确定到正齐实地考察的时间。 很快考察的时间到了,时间是在9月的中旬。如果投资达成,这将是正齐县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投资,这会给正齐县带来多大的收入,带动多少产业发展,正齐县的领导非常清楚。 考察团由宋辉带队,一行十个人,有公司股东、高管,林希然作为宋辉秘书伴随左右。正齐县县长亲自带着队伍到机场迎接。并安排考察团入住正齐最高级的紫桑格酒店,一切免费,全是高级贵宾待遇。林希然和王子明也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只是在手机上微信聊天时互相发过图片。毕竟双方都是以工作为主,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这次见面,两种目光相对,双方心生好感,不过王子明立即回避了这个目光,他不能把自己的心分享给别人,他的心只属于小雅一人。倒是林希然,一个劲儿地打量着王子明,对王子明心生爱慕之心。尽管她知道王子明长得帅气,但真实见到本人,不光是帅,相当有绅士风度。和他走在一起,有一种大众女生急切需要的那种放心、安全,把自己交给他,就感觉一切都会无忧无虑。她强烈地感受到从王子明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气息,她很喜欢这种气息。 考察团这十个人中,林希然极为抢眼,连衣裙上斑斑点点的墨绿,彰显了她对绿色的爱恋。 考察团要考察的地点位于正齐县的西北角,这里属于正齐县纳嘎乡,离县城还有十几公里。为了便于招商引资,县政府早就挖通了一条进山的通道,越野车可以通到半山。县政府还临时组建了一个十人的接待团,陪着考察团一道,六个越野车浩浩荡荡向纳嘎乡开去。同车的人员之间有的是一道的,也有相互交叉的,按照级别的高低,自由组合。林希然很想和王子明同乘一辆车,但是不好付诸行动,只能把这种想法放在心里。 进到纳嘎乡,就感受到崇山峻岭,此时周围的山上只是葱绿一片。没有鲜花的陪伴,似乎少了一些欢腾。车队被绿山夹峙,不成片的梯田散发着稻谷的飘香。这些农作物将是最后一季。没有鲜花的点缀,但清新的空气却让考察团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什么叫走进大自然,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考察团的成员大多生活在雾霾包裹着的城市里,能品尝到这种清新的空气,对他们来说就像一场青春盛宴。他们都赞叹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要多活二十年,他们羡慕长期生活在这儿的人们。山上有清泉流出,潺潺的流水声像一首清新爽朗的歌谣,迎接客人的到来。当汽车驶入山谷时,大家都下了车,每一个人都不愿意直接坐车到半山腰。将自己置于山林之中,而不知山之形貌,这是一种遗憾。他们将目光向周围扫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不停地更换着用这块地打造的图片。他们的想法完全与陪同人的预设大相径庭,但是他们仍对陪同人的预设大加赞赏,这是规矩,这是礼节。在他们眼里,政府对这个地方的预设简直是小孩过家家,根本不值一提。搞旅游开发,他们才是王道,他们才是最有发言权。 “这个地方确实偏僻,谁会到这儿来呢?我相信在正齐周边这样的地块多得无处是。”宋辉对正齐县的齐县长说。这说法和之前积极沟通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与之前抱月公司要加紧到正齐投资加紧签订框架协议的态度完全不一样。确实,没有映山红的陪衬,这里的山和其他地方的山没什么两样,尽管多一些,美一些,但也不至于会招揽众多游客。不过,他说这话也并非他不需要这里,他只是希望政府能多一些的让步,多些在政策上的扶持。没有政府的支持,没有哪个企业能存活。他把这里当成谈判桌。 “但是现在的人真是奇怪,专去人迹罕至之地,专去茂密丛林之地,即使那个地方有危险。不过,宋经理放心,正齐的安全是相当保障的。” 齐县长的回答可谓不是不专业,宋辉对齐县长这样的总结心服口服,这使他对正齐的领导有了更高一等的看法。齐县长的这种说法得到了考察团的一致认同,不得不说,住在大城市的人们,早已对大城市的那种喧嚣与繁华痛心疾首,他们想找一处僻静之地,慰藉自己曾经受伤的心灵。他们并不是要放弃自己曾经的奋斗之地,他们需要对自己做一个心态的调整。 回去的路上,宋辉对一片茶林相当好奇。同车的齐县长告诉他,这是正齐县最大的茶叶生产基地,这片茶林属于青花茶加工厂,是县内最大的加工厂,近几年产茶量与日俱增,青花茶开始在国内占据一席之地。宋辉听着,心里一直在谋划。 没有映山红衬托的考察依然令考察团满意,抱月公司对这一片地充满憧憬。林希然更是作了非常细致的记录。以她一个科班出身的思维,很快将考察团的分析规划绘制成图。通过公司的投资决策已不再是问题。 考察团回到广州后,很快重新召开股东会,林希然再次在会上作了更加详细精密的介绍。投资决议一致通过,双方很快派代表签订合作协议。协议签订的当天,正齐县政府的账户上就多出了五百万的一笔保证金。 签字当天,高兴的除了抱月公司、正齐县政府外,还有王子明,他一直在现场见证着这一切。也就在当天,子明向银行借了刘万元,加上自己的两万,一共八万,预交了一套房子的定金。这套房子王子明和房开商签订的是全款支付,交房时尾款全部付清,房款总计四十八万元,房屋主体已全部建设完毕。公司规定的交房时间是和签订合同之日起一个月内。 交了定金后,子明如释重负,感觉不枉此生,自己就要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居所。政府的那笔回款顶多也就半个月,他能拿到五十万,这对于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瞬间他就成为有房族。完全凭自己的努力去奋斗来的小屋,理想的实现来得稍快些,他觉得好似一场梦。不光是有房,甚至即将成为有车一族,他打算和小雅结婚后就买车,有空时就开车载小雅去游玩。子明完全陶醉在自己的生活里。 小雅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一脸惊讶,用仰慕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情人,眼里噙满秋水。她对子明的称呼已经改口,变成了“亲爱的老公”,她觉得自己是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他幸福,她更幸福,他陶醉,她更陶醉,只是他们陶醉的世界不一样,她是陶醉在他的世界里。是的,此时他们的确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小雅早已忘却那束康乃馨,那刺痛她内心的卡片,她想那顶多是一场恶作剧,羡慕她爱情的恶作剧。 谁也没有意料到,全款的这套房屋成了他们爱情悲剧的开始。 第四章 在正齐县行人最为密集的街道,也就是金融路,有一家高档的女士服装店。服装店的衣服少说也要千元。这对于这个小县城来说,是最高档最奢华的服装店。大多数路人经过这里,也只是触目旁观,不敢进店。有三两个结伴的,从门面经过后,都讨论起来:谁谁谁在这里买了一套衣服,专门穿来给我看,谁谁谁从来只穿这里买的衣服,其他店的衣服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舒服,全身会长疹子,谁谁谁穿了这里的衣服后,交友圈就往上抬一级,之前的那些朋友她都看不上…… 这个服装店位于金融路中段,名叫“尚位”服装店。店面不算最大,全部面积八十平米,就是靠近路面的一层。经营这个店的是一个名叫草薇的姑娘,年龄二十五,有一身白皙的皮肤,一口贝齿。草薇人长得不算漂亮,她最吸引男人目光的应该算是她那双丰乳和那口贝齿。她的身材相对有些肥胖,但也到不了令人讨厌的地步。相反,有些男人还喜欢这样的身材。所以,她并不缺追求者。事实上,她已经有中意的人,只是由于某些原因,她不便说出,在大家朋友面前常说自己是单身。草薇爱好穿着,只要店面新进一些新款的衣服,她都要试穿一遍,她觉得穿衣服脱衣服这个过程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享受,尤其是那些漂亮又昂贵的衣服。 “女人嘛!不为穿,为啥!人靠衣装嘛!” 这是草薇经常爱和朋友们说的话。 由于草薇独自经营着这个服装店,她在正齐县男人们的眼中地位不低,所以一般自认为自己实力不怎么样的男人也不敢贸然向草薇谈情说爱。正齐县的男人们把她划归为上层,这是草薇最为高兴的事情。她觉得这里的男人有一点好——有眼能识泰山。这个店的老板很少来,周围的人都不知晓。草薇俨然成了这个店的主人,很多人都把她当成这个店的主人,她对外人的这种看法不置可否。事实上,她在这个店每月仅拿到一千元底薪加提成,最终的收入每月五千左右。在这里算是可以活得体体面面,不过她的理想并不止于此,她有她的安排,她相信终有一天上天一定会眷顾自己,让自己真正过上上层人的生活。 几个女人从尚位服装店经过,在门口停留了哟摸一会。 “怎么这个店的服装都还不换季,其他的早换了,真是贵店懒营。” 她们并不买,只是想看看这个店秋季服装会带来哪些新鲜的款式,这样她们可以到其他店买相近的款式,或者建议她们经常买的店也进这样的款式。如此一来,她们可以用不多的钱走上时尚圈。她们深知:穿在身上的衣服,只要不仔细看,不用手摸,不看品牌,有时也可以瞒天过海。几个女人看到尚位服装店和之前依然是一样的光景,心里有一种失落感,没有起到看店所应有的收获。 此时的草薇正在柜台填写单据,把账目录入电脑。店主人主要通过草薇上传的数据了解这里的一切。其实她已新进一批货,货的款式都是老板精心挑选,她个人是很佩服老板的独到眼光。如果要说她佩服的人,在草薇所认识的所有人中,她只佩服她的老板。她打算今天下晚就上新货。老板已经说了,对那些已经过季的,断码的服饰一律打六折销售。服装店生意最火的时候,就是打折销售的时段,女人们可以用最低的钱买到最称心的衣服,使身体获得最大的满足。尚位服装店的服装只要打折,两天之内就销售一空。店里塞满人,县城的女人纷纷踏至,服装店打折的消息对女人们来说比县内发生一件惊天大案还要传播得快。 听到几个女人的磨叽声,草薇从柜台边走出来。 “几位美女是要买衣服吗?不妨进店看看,店面明天就要换上秋装,店内所有衣服一律六折。” “什么,今天,现在买打折吗?”几个女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等她们突然反应过来,就不约而同地往店里跑。她们一会儿似朋友,一会儿似敌人,像是里面的衣服都是免费似的,像是慢一秒就会抢不到似的,即使此时就她们三个人。 她们抢完衣服,才发现每个人带的钱都不够。有一个甚至不够支付所抢服装的三分之一。她们马上拿起电话找钱,向老公、向闺蜜、向朋友。她们向闺蜜借钱时,是不会透露尚位服装店打折的消息,那样闺蜜是不会借钱给她们。一旦她们买完衣服,很快就会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晒到网上,绝对不会一次发两件或让服装重叠,这样她们就少一次炫耀的机会。 一个女人没有借到足够的钱,她不得不放下两件衣服。尽管她买的衣服已经不少了,但是她把那两件衣服扯下去的时候那表情就像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偷走一样。 和以往一样,尚位服装店打折的消息一经发出,两天就全部卖完所有的需换下的衣服。目前,店内已经挂上一件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连衣裙、披风、外套、流行马甲,还有各种款式新颖的衬衫t恤。尤其是那一件件束腰的连衣裙,挂在装饰精美的店内,一排排的像一群翩翩起舞的美女。简直羡煞了一个个女人的双眼。当然,这些新款的衣服都被草薇穿试过,不管长短是否适合,大小是否适中,她都要把她套在身上在那廋腰的长镜子前面转一圈。 王子明自从买了房子,每天都会无意识地到镜花园小区转一圈,只有这样,他回到出租屋才会感到心里踏实。现在的他每天都觉得那么轻松自在,只要政府的那笔奖金一到,他的生活就会发生质的飞跃。事实上,他已经享受了从贫农瞬间到富农的生活。他打算给小雅买件礼物,一件实实在在的礼物,他思来想去,决定给小雅买件衣服,用他的眼光给小雅搭配,穿上他衣服的小雅一定会更加美丽。 于是,王子明来到尚位服装店。他在店门口徘徊,这是他单独第一次进入女士服装店,他觉得用眼睛看看里面都别扭,更何况要亲自挑选衣服。他还担心被熟人碰见,这样人家会说他不正常,本来这几天他就有点不正常。他在店门口左顾右盼,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顺着店面的一侧走了几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体还是觉得别扭,幸好一个女服务员向他走过来。 “老板看上哪款服装,这些衣服都是门面新进,全都是新款,用得着哪款我就把它卸下来,可以随便试,试完合身再付款。”服务员一直贴在王子明身旁。 本来进店就已经觉得别扭,现在服务员说这话,子明的脸“唰”的一下子红起来,再加上服务员老贴着自己,心里顿时还有些紧张,说话竟然有些结巴。 “我——我——我是给——给——给女朋友买的。”最后几个字终于说得顺溜。 “知道你是给女朋友买的,难道你是买去自己穿吗?”服务员说完竟捂着嘴“吱吱”笑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子明还是觉得被戏耍一般,心里不由上了一点火。 “你知道为什么还这样说?”女人子“吱吱”声让子明说话不再结巴,像是找到非常充分的理由,全身也不觉得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们女人说话就是一点不掌握分寸,伤着人都不管。” “跟你开过玩笑!”见子明较真,服务员赶紧缓和,“帅哥要为女朋友买件什么款式的衣服,是你自己找还是本姑娘给你推荐,本姑娘可是挺有眼光的。” “那好,你就推荐推荐吧!” “请帅哥说说女朋友的身高体重,如果能知道腰围更好。” “比姐姐稍高一点,瘦一点。”子明的话明显让服务员不高兴,尤其他叫她“姐姐”。 “看来帅哥的女朋友身材挺好的!”服务员沉下去的脸瞬间又笑起来。“帅哥喜欢浅色的还是深色的,深色的比较显瘦。” “浅色的。”这个回答毫不犹豫。 服务员先为他选了一款西装式连衣裙,因为从他的谈吐,草薇知道他是工作人员,买衣服可能会庄重一些,他知道小雅的性格,就说不行。接着服务员为她推荐一款深v连衣裙,款式他很喜欢,不过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把胸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他是一点也不乐意。 “有浅领的吗?” “有,”草薇指着另一边,“那一件和这件是一种颜色,一种布料,除了领口,其它地方都一样。” “会不会……” “放心吧!那件衣服穿在身上,看不到胸,只露出一个小三角,配上一条钻石项链一定非常美!”眼前的女人说出“胸”字一点也不拗口,这让子明多少觉得有点意外。最终,子明还是买了这件浅灰格子低v连衣裙。他要等着小雅下班亲自送给小雅,给她一个惊喜。最主要的,他要把他和小雅的婚事提上日程,他觉得一切都已成熟,单身也该走到尽头。 小雅在雅阁士的工作是店长,她不用上夜班,只是隔三差五去查看,检查工人们的工作情况。在不用上夜班的时候,她一般是下午六点下班,这个子明很清楚。 下午六点,一个帅气并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男子,手提着一个尚位服装店的袋子,里面装着他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在买之前先看一眼衣服标价的连衣裙,他站在体育场大门口,幸福地等着女朋友的到来。直到六点半,小雅才从二楼大门下来,子明看到了小雅,小雅也看到了子明。这办个钟头的时间,子明摸出手机四次,但他一次也没有打出去,他觉得每一分钟都值得等,每一分钟都让心里着急。他有太多的好消息要告诉心爱的人。 “在等我?怎么不到楼上去?” “我喜欢,就觉得在这儿看着你的店舒服,看你走出店的样子更舒服!” “去买衣服了?还是尚位的,给哪个女孩子的?我瞧瞧!”对于尚位,小雅并不陌生,她偶尔也会到里面去买点衣服,但她从不对子明说,更不会带子明去,他不想让男人有自卑,面子是男人的一切。小雅说完伸手去拧子明手中的袋子,装着如无其事一般。 “当然送你的,咱们交往这么长还没给你买过衣服呢!”子明把袋子拿给小雅。 “送我的?我真的太幸福了,老公,你真好!”女人搂着男人的脑袋亲吻不停。 “走,去我那里,穿给我看看,我有许多话给你说呢!有许多事要和你商量!” 他们手拉着手的往子明的出租屋走去。 他们刚走进屋子,小雅就急忙去换裙子。标签上的价格要小雅傻眼——两千八,她都没舍得买这么贵的。她知道这衣服打不了折。 “子明,你确定买这衣服付钱不心痛?” “一点也不觉得,钱是什么呀?给女朋友买衣服怎么会心疼钱呢?——小雅,你喜欢吗?” “你自己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子明推开卧室,小雅刚好把裙子穿在身上,正在扯身上有褶皱的地方。 “太美了!简直美若天仙!” 男人一把搂住女人,女人在换衣服时都已缠绵。两条馋舌很快交织在一起。男人不再矜持,女人不在腼腆,他们觉得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天经地义,做爱是他们爱情的升华。那条漂亮的裙子很快离开女人的身体,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不规则地躺在床的一旁。女人拨开男人的t恤。他们相互摩挲、相互抚摸,像一对发情的野兽,吮吸声、肌肉的碰撞声,在那二十平米的空间里,不断回旋。他们已经敞开一切,放纵一切,彼此,已经没有任何秘密。 经过询问局长,子明的这笔奖金一周之内就会进账,他的房子也会在近两周交房。他已经和小雅商定,交房就马上装修,小雅已经有自己心仪的装修公司,装修的样式由女人决定。她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样式,就等房子出来付诸实践。装修公司给出的那些设计看上去非常老旧,就一个模子。用她的话说就是“一点创新也没有,枉自开公司”。小雅可不喜欢千篇一律,她要改变的东西很多,她就需要他们的手工,不需要他们的头脑,她要装的就是一间爱情小屋,她要把她们的全部爱情以及将来的爱情融进这间新房里。 这一晚,他们订下结婚的日子——明年的三.八节。那时房子应该已经装好。 子明向小雅发誓,一定要把小雅风风光光娶进房,要在她娇嫩的脖颈上镶一条金光闪闪的钻戒。女人对美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尤其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小雅听得心花怒放,仿佛自己置身于被爱情渲染得波光粼粼的花海里。 第五章 和抱月公司签订招商引资框架协议,并顺利收到抱月公司的保证金,这对于正缺资金的正齐县来说是件好事。要是能有这样的几家大企业入驻正齐,不出几年正齐的全部困难都会全部解决。为这事,齐县长专门给招商局长打电话。 “秦民呀!你手下王子民还是个难得的招商人才,要好好利用,多给年轻人展示自己的机会,多让他们与外面接触,年轻人呀!只要你给他一个平台,一个展示的天地,他们能让这个天地生出一些你意想不到的结果来。招商局能有这样的年轻人,我替你感到高兴!” 齐县长还对秦局长说,要对招商局进行奖励,要请招商局的人吃饭。 自从抱月公司交完保证金后,抱月公司与政府之间的事情子明就没再经手,不是他本人不想经手,而是政府与公司直接交涉,或者是局长与政府直接与公司交涉。子明自知地位过低,便不再过问,他只希望自己的那笔奖金及时到手,让自己有一个靓丽的人生。要知道,百分之十的奖励,五十万,对于招商局的工作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需要上十几年的班,而他的这笔钱只在弹指之间。因此,招商局上下,无论年纪大小,上班长短,无不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有的真是祝福,但更多是嫉妒,内心希望政府突然政策变化,收回之前的承诺。总之,就是希望子明不要拿到这笔钱,过上他们要奋斗十几年才能达到的生活。人嘛!总希望所有的人都比自己生活得惨,这样自己就可以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所有人,而其他人都以其为追求的目标。 子明从秦局长那里得知,抱月公司要在正齐成立“抱月公司(正齐)办事处”,目前相关手续正在完善中,工作推进迅速,很快抱月公司就要进入场地施工。之前林希然也有问过子明一些相关工作上的问题,子明表示可以代公司跑一些业务,但后来抱月公司就没有和子明联系。子明只是想帮帮忙,并没有其他的什么需求,他就想着,奖金及时到手。 齐县长的宴请设在紫桑格酒店,这体现了他对招商局的重视。请在紫桑格酒店,是一种排场,一种真诚,一种尊重,一种重视。能受到这种待遇,招商局上下无不欢喜,十几个人无人缺席。齐县长还带了几个常委落座其中,一个大圆桌围得满满的,虽然在座位的安排上有一定讲究,但这么多的领导能和职工一般高矮地坐在一起,也算是礼贤下士。 桌上,领导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说话慢条斯理,收放自如。他们说话和他们的坐姿一样,稳如泰山。 齐县长代表县政府连敬招商局三杯。 “真不愧住在小红楼,引来这么大的投资,我替县委县政府以及正齐县的全体老百姓感谢你们!”说着又把目光对着秦局长。 “秦民同志,下一步还要继续把招商工作抓牢抓实。让你做这个招商局长,县委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住在这个小红楼,你知道的,你们就是政府的左膀右臂,可千万不要辜负正齐县人民对你们的希望。” “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栽培。”一句话说得秦局长脸肃肃的,他喝完和齐县长刚碰过的一杯酒后说道。 “来,我单独敬小王一杯,能引来抱月公司,我听说了,小王当数头功。” 子明双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和领导喝酒,他知道先干为敬。 “齐县长慢饮,子明先干为敬!”子明是高兴的,县长不忘此事。 “我也必须干完,招商工作任重道远,还要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多担待,作为一县之长,我们是人们的公仆,要心系百姓,时时刻刻想着要为老百姓办好事,办实事,就像这招商引资一样。” 齐县长的话得到了在场人的掌声。 “为了表示领导对我们招商局的重视,我提议,由我开始,招商局的全体工作人员每人敬县委的领导们一杯。” 接着秦局长按照职位的高矮,权力的大小依次敬了一圈。这种敬酒的顺序他不会排错,领导也是认可的,在桌子上的座次也能看得出。 秦局长敬完,就对身边的人说: “到你们了,把酒倒满,酒的多少决定了敬人的诚意。” 招商局的工作人员一个接着一个向县委领导敬酒,带着满满的诚意,满满的酒从杯中溢出。 “溢出的补上!”秦局长在一旁监督着。 喝完一圈,王子明头晕目眩,喝酒不是他的强项。他用力地摇着脑袋,揉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这一招是管用的,虽然头有些发痛,但是他感觉眼睛是清晰的,看东西不重影。桌子上的人个个稳如泰山,连坐在他旁边的张默,像是没有沾酒一样。他的眼睛没有看错,桌上的这些人,除了他自己,每个人都能喝倒一桌人。在这个圈内,酒量大的不一定上得去,上得去的个个酒量大。所以一进圈,个个都在练酒量,时时刻刻谈酒,说谁能喝多少酒都不觉得奇怪。 一件酒已喝完,现在在喝第二件,但不再按固定的顺序,大家自由组合,你一圈,我一圈,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小王再来一圈,今天你是主角。” 齐县长一说话,大家都说“好”。秦局长亲自斟酒,每一杯都是满十满载。豁出去了,子明心想。 他从齐县长开始,每个人面前都是满满一大杯。到张默面前,看着他那摇摆不定的样子,张默说: “要么我们两个不喝了,改天再喝,今天你已经喝太多,我还从没见你喝过这么多酒。” “喝,今天必须喝,要喝过痛快,喝过弟兄感情深。”子明说完,一饮而尽。 张默也及时将手中的酒倒入口中。 “好酒量!” 子明的豪放得到了在场人的赞美! 当两件酒喝完的时候,子明已经倒在凳子上有一会儿了。再大的酒量这时都略显醉意。夜晚已经来临,大家都觉得到了该散场的时候。 “秦明,这顿记在招商局头上,都是为了工作。” “齐县长多心,早就安排好了,您能请招商局喝酒,已经是招商局的荣幸!” 县委几位领导先离去。楼下早已备好车,将他们带离紫桑格酒店。 “子明,你还能走吗?” 子明昏昏糊糊,但还能听到人说话。 “能,怎么不能,我王子明是谁呀!”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又坐下去,又站起来,这次没有坐下去。他像打着醉拳地走着,走出门的时候,楼道的一股凉风吹过他的脸面,凉意让他知道自己已经醉了酒。他明白自己应该回家,就和大家一起下了楼。 秦局长为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他给司机说了自己家的位置。 好不容易爬到自己的房门前,他用钥匙开门,可钥匙就是插不到锁芯里。子明在门前骂骂咧咧的,门突然开了,他就势的往家里扑,刚好扑倒在开门的人身上,开门的人又被他扑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小雅被酒气熏得头昏脑涨,半天才挣脱出来。 “天了,你怎么能喝成这个样子?” 看到眼前的子明,小雅吃了一惊,她急忙把地上的子明拖起来,扶到床上,为他脱去衣服和鞋,盖上被子。 “这男人身边就是不能缺少女人看着,幸亏今天我来,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招呼好子明,小雅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从下班回来,她一直没个空闲,一直在帮子明收拾屋子,做饭。原本等子明回来一起吃晚饭,让他感受有媳妇的温暖。但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小雅就自个自吃起来,自己欣赏着自己的手艺,脸上还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这种感觉是和母亲吃饭时表现不出来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归宿,而且是一个很好的归宿,没有必要再和那些没有找到男朋友或者被男朋友丢弃的女人谈这个渣男那个渣女,应该和她们划清界限。至少在讨论的问题上要有一定的界限,自己不该玩世不恭,得回家看着这个男人。西亚她们认识的那些男人一个个都不靠谱,看着都是一些常在街边游走的浪荡小子,和自己的子明比起来,唉,怎么能比呢?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她每天都沉浸在爱情滋养的春风里。 自从和子明婚约之后,小雅来出租屋比回自己家还要多,过着浪漫的二人世界,每天卿卿我我,生活如胶似漆。 一周过后,子明又向领导问起奖金的事。 “奖金呀!子明啊!政府说过的话,肯定是要兑现的,只是子明啊,你也知道,现在政府有困难,有困难,我们大家都知道,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国家的工作人员,都是正齐的工作人员,喝着正齐的水长大,眼下正是正齐最困难的时候,不能整天老想着自己的事,我们要顾全大局。你没来时我都问过县长了,再等一等,要走程序,你知道的,程序都得走,差了哪一项都是违规,咱们不比同普通老百姓,老百姓可以不讲道理,可我们不能不讲道理,你王子明也不能不讲道理,道理,你懂吧!子明。” “可是,秦局长,道理我懂,可是——我——我都定了房子。” “订了房子好啊!我结婚时都还在租房子住呢!” “可是我现在需要这笔钱去付房款,合同马上到期,不按期交房款我的定金都得打水漂,定金还是借的呢!” “放心吧!再等等,少不了你的,我会及时和领导交涉。”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我现在还在忙着呢!马上又要出去了,对了,这次外出考察你准备准备,明天动身。好小子,真有你的。” “这次我不去,随愿去随去,反正我不去。”子明的脸上明显挂着不愉快。 “你看,年轻人就是爱动气,快去工作吧!这事我给你盯着,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秦局长知道子明已经生气。 和局长谈完话后,子明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不能失去这套房子,这是他精选的一套房子,也是入住正齐的几家开发商中最好的一家开发商建设的。地段是正齐最好的地段,小区环境优美,各种配套设施都很齐全,而且房价还在不断上涨,现在的价和他之前定的价都出入好几百,一旦失去,想买回来已经不可能。买房子的人就像买白菜,卖房子的人就像卖白菜。 几天后,开发商电话通知子明,房屋已经全部建好,可以随时验房,付清尾款即可领取钥匙进行装修。 接到通知,子明非常着急,这与之前盼着交房的心情完全判若两人。他希望房子交房晚一点,这样自己好有周转的时间,自己的那笔奖金就能到位。打电话的人还说,他们与子明的合同期限就只剩一天,如果明天不能按时付清房款,根据合约规定,定金将不再退还,他们将会把房屋重新出卖。子明知道开发商是认真的,在利益面前,他们说到做到,不会含糊。 房子必须拿到手,定金也不能丢失,银行还欠着一笔巨款呢!还有,和小雅的婚期已定,晚了房子装修就来不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开发商延长房屋的购买合同的履行期,自己再想办法筹钱,然后等奖金到手,再偿还。可是子明和开发商老板素昧平生,即使自己想去巴结人家也不会理睬。子明思来想去,决定找住建局的一个朋友说说情。住建局管着房开商,即使一般的工作人员他们也不敢轻易怠慢。 朋友是真心帮忙的,房开商同意延长一个月的履行期,且不收取任何利息。一个月,已经够长了,即使还可以再延长,子明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已经不能用它做婚房,这必将是一件憾事。 小雅已经接到装修公司的电话,装修公司告诉她,他们已经开始装修镜花园小区的房屋。一期工程已经全部交房,问她们什么时候装修,公司好提前安排。公司业务繁多,晚了师傅不够,就要等好长一段时间。装修公司是小雅精选的。在正齐,她就看得上这家装修公司,其他的她都不屑一顾。况且,她已经和装修公司定下了设计方案,装修公司也是考虑到她和他们合同签签得早,所以才优先安排。 小雅接到通知,就问子明房子的情况,子明不想打击小雅的雅兴,也不想让小雅在房子上有什么不愉快,更不想让小雅知道是自己的钱出了问题。这套房子是他对自己和小雅婚姻的约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雅承担哪怕一丁点儿不愉快,况且钱一定会到,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子明对小雅说: “这几天太忙,我之前去看房子,房屋墙壁有些浸水,在等公司处理,等下几阵雨检验检验,确认不浸水后,再收房装修,也避免装后期漏水带来不愉快。” 小雅只得给装修公司说推迟装修时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见秦局长的回话,子明心里非常着急。他已经等不住了,房开商延长的合同期限正一天天逼近,况且婚姻是件大事,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当小雅和子明提起照婚纱照和如何度蜜月的事情时,子明已经提不起兴趣。 于是,子明又去找局长。 “子明啊!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政府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兑现的,齐县长是什么人,是我们正齐的父母官,我说的你可以不信,难道他说的你也不信?你也看到了,齐县长还专门请我们吃饭,还专门表扬你呢!” “可是,局长,我已经等不了了,再不付款,房子没了,定金也没了。” “没了就没了,又不是不可重新买,难道后面就没有房子了吗?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像你这年纪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可是——”子明还想说没房子就结不了婚的事,秦局长已经打住了他。 “别可是了,别老可是了,你应该知道,现在正齐的困境,好多部门工资都迟发了,但是咱们招商局,每个月工资不都是准时到账?难道你没收到工资吗?这个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秦局长喝了一口青花茶,接着语重心长的对子明说: “我们住在小红楼,足以让其他部门知道我们的重要性,你这一折腾,想住在这栋楼的单位排着队呢?我们住在这幢楼,就是正齐政府的左膀右臂,要为政府分忧解难,而不是趁火打劫,鱼肉政府。这样的话,怎么配做我堂堂皇皇招商局的工作人员?”秦局长又喝了一口青花茶,“子明啊!你还年轻,凡事,得学会牺牲,学会看政府脸色行事,为大局着想。” 子明要自己的钱,被局长说成趁火打劫,鱼肉政府。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但他看到局长那一尊泥菩萨的态度,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实在不知怎么说好。他知道领导巧舌如簧,自己有口难辩,悻悻然离开。 交款期一天天逼近,婚期正逐渐缩短。小雅似乎看出了子明的心事,没再过问房子的事,她只是耐心地等着子明,不想打扰他。装修公司打来电话,她直接对他们说你们先装其他人家吧,这儿不忙。但子明清楚,眼下要靠奖金来付房款——交房——装修——结婚已不太现实,房子必须要,这是毋庸置疑的。婚必须结,这是自己和小雅共同的愿望,也是双方父母的共同愿望。为此,子明不得不走险棋。 第六章 在正齐的西北角有一片茶林,名叫青花茶林。当时抱月公司来正齐考察时经理宋辉就从车窗瞥见。凭着他的商业眼光,知道这是一块黄金宝地,含金量不输映山红林。他看着茶林,口中直冒涎,心里想着如何把茶林纳入自己的商业版图。目前,青花茶作为正齐政府部门的专用茶,在全县的地位自不用说,就是在全国上下,也占据一定的市场分量,且这个分量还在连年扩大。青花茶林占地面积一千余亩,与映山红林紧密相连,均属于纳嘎乡管辖。茶林年产茶量近万公斤,供不应求。目前,加工厂有近百名工人整天为加工厂忙碌。尤其在摘茶季节,正齐县大大小小的农民到纳嘎乡摘茶,那场景比刘三姐采茶时还要热闹几倍。工厂开起食堂,搭起临时住房,供来自远方的采茶农民住宿。他们一来这里大多会待上十到二十天,直到把这一季的茶叶采完才会回去。茶场的生活虽然很糟糕,却是免费的,而且可以吃个饱,这对于采茶的农民来说已经足够。床铺则要自己准备,茶场只提供空床。 三月是青花茶春茶的采摘季,算是种茶人的收获季节。春茶茶汁丰满,含浆欲滴,种茶人必须抓好采茶的时节,错过几天茶的味道就不一样,价格也会出入很大。所以,即使春寒料峭,即使此时采茶的工价稍微贵些,种茶人也不会心疼。每当采茶时节,青花茶厂的活动房总是住得满满的,呼出的二氧化碳足够让室内的温度增加好几度,寒冷还是可以抵挡的。在这里采完这一季的茶(最多二十天),能够拿到两千多元钱,这对于一般的农民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更何况大多是平时找不到活干的老人。 加工厂的发展壮大,对正齐县是件好事。一方面可以解决县内部分人的就业,给许多家庭带来收入,另一方面,政府能从茶场获得大量税收。因此,青花茶厂很受政府的重视。 茶场老板名叫刘为民,属于正齐县人,地地道道本地商人,但不属于纳嘎乡人。夫妻俩刚刚承包这片茶林时,茶林面积不足百亩,也就一台机器自主加工,也没有请什么工人参与加工。后来,随着茶叶价格不断上涨,吃茶人逐渐增多,刘为民夫妇尝到了赚钱的滋味,他们扩大生产,扩大茶林面积,与乡政府签订长期合同,在茶林盖起了厂房,全家人都搬到厂里。家既是厂,厂既是家。刘为民能言会道,是一个经商的好手,经过他的不断游说宣传,四处送茶打点,青花茶成了政府的招待茶,还注册了“青花茶”商标。由于青花茶产地水质好,茶味美,再加上商标的注册,青花茶率先在周边县市打开市场。后来再加上政府的大力推广、宣传,资本的运作,青花茶成为国内一道名茶,目前是正齐县的一道支柱产业。当地的很多人已经吃不起青花茶,只能谈谈有关青花茶的话题,谈谈老板刘为民。 刘为民现在已是几千万身家,是正齐县的财主。但是从小就知道赚钱不易的他对于花钱比较谨慎,人们都叫他守财奴。他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他是一个放一块骨头从他手里过都要揩一层油下来的人。其实这是商人的共性,老奸巨猾,吝啬要命,花一分钱出去,就想着百倍的利润回来。他们只会对与他们有利的人大方,一般人想在他们身上拔根毛谈何容易。他穿着朴素,一口络腮胡,要不是人人都知道他是刘为民,青花茶的老板,非把他当成一般农民不可。无论如何,刘为民从一个和大家一样的普通农民,用了十几年时间,就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家喻户晓、令人敬仰的成功人士,而且还是当地的知名企业家,他的一点一滴成为当地人教科书式的教育人典范——包括他的吝啬。 “瞧你这样,人家刘老板那么有钱都还在省吃俭用,住着老旧房屋,你这没成个人样瞎嘚瑟什么?” 他的家还是十多年前盖的那两层小楼,位于农村,面积有一百多平米,小楼已有一定的年纪,但还算完好,和大多农村住房一样,看不出一点奢华气势。 自从生意走向正轨,并且蒸蒸日上之后,刘为民就不再让妻子干活,用他对妻子的话说: “过去经济困难,没钱请工人,只得自家人干苦力。现在,咱们已经富裕了,怎么能让自己的老婆遭受着皮肉之苦呢?回家享你的清福去吧!小用钱管够。” 妻子王美凤听着很受感动,差不多流下泪来。王美凤是个地地道道农家妇女,对于丈夫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吃得可,耐得劳。一辈子舍不得花钱的她即使闲下来还是舍不得花钱,在家里务农的收入都还有结余。和刘为民打拼了半辈子,身子已是瘦骨嶙峋,完全是一个干巴老媪,身上找不出半点富人的影子,有时还和邻居们为点田边地角吵起来。至于家里有多少钱,她也不清楚,她也懒得去问。她长期一个人住在两层的楼房里,刘为民则长期住在厂里,二人之间很少往来。刚开始,她觉得是丈夫为自己着想,可后来,他发现丈夫很少回来,即使不生产茶叶的季节也很少回来。时间长了,就怨声载道。但她的这种怨气对于丈夫是多余的,长期对丈夫言听计从的她只能让她把怨气独自吐在家里。她成了一个孤独的人,一个孤独的老人。尽管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富人来说是可以让自己保持风韵的,但她不可能,她只能是一个农民。 他们夫妻共有两个儿子,都是二十多岁。大儿子叫刘元、小儿子刘页。刘为民仅是小学毕业,凭着自己狡猾的头脑,几年时间将自己从一个普通农民变成有头有脸的商人。因此,在他的字典里,书不用读得太多,只要聪明,就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他对两个儿子从小就没什么要求,几乎是放任不管,两个儿子虽说都是初中毕业,学问还不如一个的小学生能力。不学无术的两个儿子仗着家里优越的经济条件,整日无所事事,只管寻花问柳,居无定所。虽在厂里安排了一些监管的职务,却只是为了领取每月的工资,平时很难见到影儿。刘为民看着就烧脑,可已经无法再管教,于是在经济上严格控制着他们的费用。两个儿子对父亲控制财政大权非常恼火,经常为花钱和刘为民大吵大闹。在刘为民看来,这个家除了他自己值得珍惜,其他都已经不在重要。若不是和妻子离婚会被分去很大一笔财产,他早已离婚,过自己的单身生活去。不过这样也好,妻子什么也不懂,自己相当于自由身,还不会让钱从身边流走,这何乐而不为呢!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挣了半辈子的钱,也该弥补之前的缺失。女人,是男人有钱后第一时间要征服的。刘为民在县城租有一间房。房子不大,也不奢华,也不在高档小区。当然,这与他精打细算的性格相符,同时也为了掩人耳目。他已经包养了六个情人,每一个都是二十几岁的细皮嫩肉。前五个,他付的包养费在一万到两万之间,这笔钱对于一般的正齐人来说也不是小数,每一个包养的时间在半年到两年不等。不过他包养情人的方式也体现得精打细算,吝啬无度。他实行按月制,月与月之间要空一个月,空的这个月他是不付钱的,他也不会对情人要求什么。他觉得把两个月的精力全部花在一个月上,更合算。身体是赚钱的本钱,房事多了身体也会吃不消,他要用一个月来保养身体,女人还可以一个月不受限制,可以去干自己喜欢的事,这是一个双赢的买卖。他的这套包养法则都在这些情人身上得到实践。至于第六个情人,相对特殊一些,费用也比前面几个高出许多。不多他愿意,他在她身上找到了之前所有女人身上无法找到的满足。只要她愿意,他会一直包养下去,他已经包养她有两年,间隔一个月的规则还是不变,这是他的包养法则,不容许破坏。 今天,就是本月的最后一天,过了今晚,明天她就不再属于自己。所以,今晚,不能错过。况且,他出去有了一段时间,满满的荷尔蒙正在发挥着不可遏制的气焰。 他就在他的出租屋,他已经给她打了电话,她说她等天黑尽时再过来。他们双方都喜欢这样,不让人知晓。他用等待的时间洗澡。 在他的这个房间里,浴室是好的,刚租过来他就换了一台全新的热水器;灯光是好的,卧室的灯光和客厅的灯光都是可以调色的;床铺是整齐的。其他的好与不好,能用不能用他从不关心,他也不需要;他从未在这里吃过饭,连情人也没有。事实上,他从未与她们在正齐的任何地方吃过饭,他总是小心的经营着自己,他为自己的这份小心感到自豪,也为自己的经商头脑感到自豪。他感到,再过几年,他的资产就要翻翻,他又有了新的计划。 她来了,从一辆出租车走下。她看着出租车离开自己一段距离后,才向着还要走一小段麻黑路的老旧楼房走去。 房子位于六楼,本栋楼房中的最高楼。这栋楼没有电梯,她每次都要爬到六楼,每次她都恼火这个,而他总是一笑而过,“这个好,可以锻炼身体!”“大抠门!”每次他这样说她也这样说。她知道他有钱,她对他很了解,她对他身边的人都很了解,只是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她。她不会因为他吝啬而恨他,他对她已经很大方了,每月五万,足够多,她已经用他的钱(事实上是她的钱)解决了许多问题,她理应顺从,把他当成自己一个很优秀的客人。当然,这点钱不会对他的经济增长造成任何影响,他早就计算过。 她终于爬到六楼,感到有点气喘吁吁,就靠在门框上,喘了几口粗气。此时的他正从浴室里出来,想着美妙的时刻,并没有听到她的喘息声。她本来有房门的钥匙,但是她不选择用钥匙开门,她用手指敲五下门,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均匀的五下,不能是三下。 门开了,他一把抱住她,她差不多要窒息。挎包也被他这粗野的动作震抖在地上。 “梦圆,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一段时间了,咱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了。” “刘总,慌什么呢!还不是你的,这楼梯爬得我气都喘不过来。” “这还不是为了锻炼身体?” “大抠门!” 他们相似一笑。 他把他身上的浴袍扔在沙发上。双手把她抱起往卧室里走。卧室的灯光他已经调试好,是他最爱的淡雅色,他不喜欢粉色,这会改变他喜欢的女人的颜色。她很漂亮,不需要灯光的渲染;她很有魅力,不需要灯光来助气氛。他虽然五十多岁,已经接近六十,但是他身体很硬朗。他很注重锻炼,很注重保养,体力一点不输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做爱这件事上,他更像一头年轻的猛兽。他把她平躺的放在大床上,下面的玩意儿已翘的高高的,正在四处寻找它喜欢窝点。他已经兴奋到了极点。 “梦圆,你太美了!” 这话,他说了无数次,就是说不够。他并不是欺骗自己,也不是欺骗她,她真的很美,每一根秀发,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迷人的味道。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她懂得怎样经营自己——男人就需要她的身子。身子,就是她的起点。 她用手拨开洒在眼睛上的秀发,他慌忙地解开她的连衣裙纽扣。她爱穿连衣裙,这会让她显得端庄大气。她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连衣裙,薄的、厚的,她有很多。纽扣解开,他已经等不得她自己脱去宽松的灰白的t恤。他一把将t恤掳上去,女人的魅力瞬间全部展露在眼前。他猛力吮吸,丝毫不考虑怜香惜玉,满嘴的胡子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来回粉刷,急促的气流从鼻孔窜出,吹着她雪白的肌肤,娇嫩的皮肤在他的吮吸揉搓下泛着红晕。她并没有因此而兴奋,她的心跳还是那么平稳,她懂得怎样让男人兴奋,让男人把持不住。浅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她的双腿,曲美的线条展露在男人的面前。他用力地扯下阻挡他前进的裤子,用手抬起她纤细的长腿…… 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做爱,这只是任务,是交易。他需要他的身体,她需要他的钱,需要他所拥有的一切。她闭着眼睛,平静地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他尽情地在她的身上发泄,享受着成功男人的待遇。 终于,他趴在她的身上,喘着粗气。她把他掀开,让他躺在一侧。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梦圆还不能走,今晚,他完全属于刘为民。她走下床,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到客厅,思考着自己的一切,她完全没有睡意,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晚上,她就没有睡意。好在,她有许多事要思考,要谋划。 时间很快在她的思考中悄悄溜走。思考,已经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没有什么帮手,可以说一个闺蜜也没有,她不想对谁有感情。她不需要这些,她的生活还不能有这些,她还不想把她的事吐露出来。她知道,她的人生注定是狂风骤雨,注定波澜壮阔。好在,一切都如她所想,一切进行得还比较顺利。这于她而言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夜已经很深了,这栋出租屋位于街道的后排,街道旁的路灯光很难照进来。况且,今晚,这排街的路灯没亮,周围一片寂静,静悄悄的,被黑夜笼罩着。梦圆坐在客厅,男人的鼾声就像和尚念经敲着的木鱼,非常的有规律却又非常的使人讨厌。好在,她学会了习惯,学会忍受。她缓缓地走进卧室,斜乜着全身裸露的刘为民,看着那满嘴粗糙的胡子,那从鼻孔中溢出的鼻毛,那被太阳晒得黢黑已经完全不可能有办法改变的面皮。她估计他已经醒不来了,她打算离开这里。于是她坐在床上整理自己的乱发,因为床对面的墙上装有一面镜子,那是刘为民为了看自己做爱的姿势特意装的,他觉得这样能更加的体现自己的价值。一只蜘蛛从镜子上爬过,掐断她的思绪,她的手不得不因为这只蜘蛛的爬行而停下来。她静静地看着蜘蛛在镜面上爬行,这一切非常有趣,她希望它一只爬着,一直迷路,不会从镜面上走出来。当她正在扣衣服纽扣的时候,一只大手又从她的腰间窜过来,把她拉倒在床上。 “真是的,就怕自己吃亏,还以为你已经累的不行了呢!” “哪里,一次哪能放过你,我的心肝宝贝。” 很快,她又被男人完全揿在床上。 天刚亮,确切的说还不算大亮,刘为民已经起床。一晚的云雨不但没有让他萎靡不振,反而使他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就像注入新鲜的血液。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梦圆,心里满是得意和幸福。他觉得钱花得最值的就是在这些女人身上,她们给了他全新的自我,使他获得了新生。想着自己那像细长的干辣椒一样的老婆,他是一眼也不想去瞧。即使偶尔被迫回老家一次,他也是尽量避开她那即使用挤也挤不出半滴水的皱皮。他不会和她争吵,她根本不想和她说一句话。 他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最温柔最亲密的吻,是发自内心的吻。她的美丽的白嫩嫩的酥胸一大半露在外面。他把被角往上提,只留出两根细长的锁骨。“下个月再见!”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沓不厚的钱,放在她的枕边,恋恋不舍,流连忘返地下了楼。 眼下正值秋茶采收之际,刘为民必须亲自去监督。秋茶虽然不像春茶那样利润丰厚,但对于供不应求的青花茶,是不能让一点洒落在茶桩上的。他可以将它们加工好,待到来年春茶上市时一并卖出,同样可以卖到春茶的钱。那一个个的猪猡,他不在,全在偷奸耍滑,包括他那两个儿子,“妈的,两个吸血虫,两个杂毛!”一想着就来气,他恨不得把他们扔到海里喂鱼。 刘为民驾着他的皮卡直往茶场上走。他的茶场和映山红基地是同一个方向,都位于正齐县的西北角,都属于纳嘎乡。不过一出城,他就得往左走,去茶场的路早好几年就已经铺上水泥,这条路他拿到了项目款,自己只贴了少许的一部分。右边的毛山路铺满黄泥,使岔口到县城的路铺满黄土。从县城到岔口他一直没开车窗,直到过了岔口。 “终于可以呼吸到绿色的新鲜空气了!” 他把车速加快,很快就驶到茶场。 “懒虫们,该起了!摘茶的都已经上山了。”摘茶叶的农妇们比谁都起得早,天刚亮就全部起床,生怕晚了一会就会没茶可摘似的。她们争分夺秒,起早贪黑,就为多摘几斤生茶,多一些收入填补家用。 “都起来开工了,还要等太阳上山吗?妈的老子没付你们工资吗?”刘为民站在皮卡车旁,皮卡车就停在工人师傅休息的楼下。这幢楼是钢筋混凝土的两层小长楼,和那些摘茶叶的农民住的活动房不一样,这幢楼显然要结实稳固得多,凸显出和摘茶农妇的区别。这里住着的是加工厂的工人师傅,摘茶人的收入远远不能和这里面的人相提并论。 刘为民的声音足以穿透这栋楼的每一个房间,但是喊了两次,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他爬上二楼的楼梯,径直走到最靠里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制茶师陈科,一个是专门为他送茶叶跑业务的销售员黄猛。这两个人是公司的顶梁柱,这两个人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盯得最紧的对象。 这几年茶叶的价格水涨船高,制茶师比较紧缺,好的制茶师更是稀缺,所以,即便他的制茶师领着全厂最高的工资,有时也会玩点小脾气。 “陈师傅、陈师傅、陈科、陈科,该起了,该上工了!”他边拍门边叫,“那些老妇女都全上山了。” 须臾,屋内传来不厌烦的懒散的回应声。 “陈科昨晚没在这里睡,晓得跑到哪个球头上去了。刘总啊!你还要不要人活,要不要人休息,现在多少时间?上班至少也得八点吧!现在还不到七点呢!就算当老板也不要这么折磨人吧!” 在厂里,能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的也就这房间的两个人。或许是说惯了,或许是这两个人的能力要强一些,也或许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总之,他不会生这两个人的气。 “对面都已经干得热火朝天,早晚得让你们这群龟孙子给老子懒夸,一个个都跟我好生睡着,我当老板都不待你们这么享福的。”刘为民在过道上嚷起来。 “不晓得清晨大早的在那里嚷嚷什么,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当老板又怎样,还不是那副德行?”声音是从旁边的一栋楼发出的,这栋楼是茶场的办公楼。刘为民把脸侧过去,他知道这熟悉讨厌的声音就是大儿子刘元发出的。 “几天不见我还以为你这狗日的死了呢!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跑老子这儿躲祸了?老子告诉你,这回你休想在这儿白拿一个子儿,我可不吃这一套,你最好哪儿凉快往哪儿去,我这里不养闲人,那个房间老子马上腾出来给其他工人住。” “谁跑你这儿躲祸了,这个家业也有我一份,谁白吃白住你的,我在这儿吃,这儿住是我的正份,你休想!” “你住你住,但别往我这儿拿钱,上一天算一天钱,不上班就别想,我已经给财务交代过的,不准再支钱给你。” “那你把我的那一份分给我,我马上走,我也不想待在这旮旯里。”刘元说着点燃手里的香烟,那是熊猫牌香烟,一百元一包。 “这么大厂有你什么功劳,还有你那一份?给我滚!别在这儿碍眼,整天游手好闲,除了抽烟喝酒你能干啥,老子怎么就生出你这败家的儿子?” 整栋楼都被他们的声音吵醒了,没有人回话,没有人开门出来,只是关在屋里静静地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如果之前刘总的声音给他们带来困扰,那现在的争吵就是对自己之前受到困扰的弥补。 “别拿我当我妈好欺负,你信不信,我叫我妈和你离婚,你以为你在外面干些什么我不知道。” 这话可就讲到刘为民的厉害之处,如果光凭他的老婆,断然是不会和他离婚的,就算把她一直放在一边她也不会。他太了解她了,在她脑海里根本就不会有离婚的想法,但是如果两个儿子从中作梗,添油加醋,那可就难说。好在他们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你跟老子等着!”刘为民说着,走下楼梯,向办公楼走去。刚走到他的皮卡车旁,陈科开着他的合资车从外面回来,那车往皮卡车边一停,如同一辆豪车,甚是刺眼。 “你小子又跑哪儿去了?还不赶快安排上工,外面还等着发货呢!” “不是已经来了?” 梦圆醒来,时间已过九点,这是她醒得最晚的一次。昨晚那刘为民每醒来一次就要肏她一次,一直把她折腾得够呛,临近天亮的时候她才疲倦地睡去。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挂着忧伤,又及时地强迫自己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把她逗笑了。这次是真的从内心笑了。她看到枕边的一沓钱,数了数,有三千元,这算是他对她额外的奖励。她把钱装在包里,心里盘算着——再过不久,我将会成为青花茶厂的主人。 梦圆简单补过妆,就径直来到雅阁士餐厅。她的到来,使餐厅上下受到不小的震动。米雪首先看见她,急忙用手拐西亚。 “快去叫店长来,冰刀三八来了,这货必须要店长才能对付。” “你不知道吗?店长不在,这段时间蓓蕾绽放,现在不知又跑哪个婚纱店去了。当店长就是好,自由,还工资高,唉,店长怎么就这么好福气呢?还找一个帅气疼她的老公,还买了新房,我要是像她这样,就知足了!” “别在这儿瞎做梦,就你那身材哪能和店长比,除非这个冰刀三八,虽说不好招待,不过身材真的很好!要是我有她这身材,八台大轿请我都不来。” “还说我,你还不是在这儿痴人说梦话!” “服务员,给我来份雅阁士鸡块,一份薯条,一杯牛奶。”梦圆在一个拐角坐下,对着西亚和米雪叫道。 “真是怪,要的全是长肉的东西,怎么吃了就不长肉,我就是喝点水都是发胖,看来漂亮也是讲天分。”米雪对着西亚说道。 “别说这些,待会怠慢了客人,让店长知道难免要着批评,你先去问问她是不是必须要店长亲自招待。” “我才不去呢,热脸去贴冷屁股,这种冰刀三八,谁愿去谁去,就算批评我我也不去,你瞧她那屌样!” “我去!”在厨房的金华说道,他刚才一直在做加工,听到了两个女人的对话,他对她们的谈话表示歧视,“我去,丑女多作怪!” “来一份雅阁士鸡块,一份薯条,一杯牛奶。”梦圆再次对着售货台喊话,话里多少带着些不耐烦。 “一见长得漂亮的女人骨头就全部酥,你看那样,差不多就要吮痈舐痔,也不是个好东西!” 两个女人都用鄙视的眼睛看着金华。 “来了,不好意思!请问冰刀美女是要我做还是店长做?” “等等,你刚刚称呼我什么?”西亚和米雪“噗嗤”笑出声来,她们已经做好聆听金华被一顿啐骂、观赏被山呼海啸的狂揍的准备。厨房的李想也停止手上的活,其他的人都站在原处,眼睛都往这边使。 前一次梦圆在雅阁士的用餐可谓影响不是不大,雅阁士店的服务员给她取“冰刀三八”外号。因为她冰冷的眼睛像一把刀。“三八”,自然是不希望她好。但是金华只认可一半,就是“冰刀”他认可,叫她“三八”,他甚至和几个姑娘唇枪舌剑。最终他是“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休战。在他心里,这女人确实美,兰麝飘香。即使她对别人不屑一顾也还是美,她们是嫉妒。李想在这方面和他的看法一致。 “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臭嘴,竟乱说,对不起,冰刀美女!”他觳觫着身子,“冰刀”这词又控制不住他嘴里冒出来,两个女人越发地笑出声来。 “对,就是冰刀美女,这称呼我爱听。”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这名字好啊!” 金华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回到原位。西亚和米雪失望的低头去摆弄柜台上的商品。 “我们店长不在,如果您愿意尝我的手艺,我愿意效劳。” “你给我弄来吧!” 梦圆在嘴里小声的念着“冰刀美女”,嘴角泛出诡异的微笑。她觉得雅阁士餐厅的空气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要纯净得多,偶然间她羡慕起这里面的几个人来。 梦圆在街上溜达一圈,就径直来到尚位服装店,此时已是十点,门还关着。 “这个小骚货,昨晚肯定又跑别处厮混去了。” 她拿出房门钥匙,打开卷闸门,接着又打开玻璃门。她是尚位服装店的老板,偶尔来看看顺便了解店面的经营情况。这么晚了店门还关着,她就知道草薇肯定是和男人厮混去了。这女子,虽然长得不怎么匀称,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浪荡女子。好在草薇经营能力强,店面生意一直叫好,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看在眼里不说穿。她曾经对草薇说: “女人到这个年龄,哪有不心慌的,我知你也是闲不住的,只是不要把男人带到这店里倒腾就好,那样会给生意带来不吉利,要是真让我碰着了,你知道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小梦姐,你这说哪里话,我哪像你,活脱脱一个嫦娥下世,哪个男人见了你不把眼珠子给看掉地?我都还没男朋友,谁会看上我呢?你这是抬举我,我要是有男人还不带来给小梦姐把把关?” “瞧你春心荡漾的姿态,身后还不是一把男人跟着。” 草薇经营服装店久了,知道梦圆很难来查看一次店面,尤其来了之后又要隔上好长一段时间。所以每此老板刚走,她就会把男人叫来,在店铺后面的睡房吐情。这样可以节省一笔旅馆费,她收入不高,又耐不住寂寞,这可是一笔不少的费用。她和她的这个男人已经相处好长时间了。那是一个已婚男人,对她是如痴如醉,男人不是本地人,家室都未在身边,所以也不用担心会被他的妻子捉奸。他在等他和他妻子离婚,这样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他可算一个成功人士,她同样深爱着他。 “薇,放心吧!我和那婆子已经分开这么长时间,他说离婚可以,让我净身出户,这怎么可能,我打拼半辈子的家业怎么全部拱手让给她?这样怎么对得住你呢?马上,我就直接起诉法院,让法院判离。我问过律师,分居超过两年可以直接起诉离婚的。只要和她离婚,我就可以在这里买一套房子,过咱们的幸福生活,这样也不用成天到处住酒店,搞得咱们像是流浪狗一样。” 草薇很受感动,这个大男人让她找到依靠,她处处为他着想,为他节约,当然也是为自己节约。有时男人阔绰了些,还会遭受数落。现在,男人已经把收入的大部分交在她手里。 钱这东西,在别人手里时,怎么花那是别人的事。当钱攥在自己手里,看着钱从自己手里溜走,那可叫心疼,像针疚一样。此时的草薇,就处于这种心境。她要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实现自己的梦想。 梦圆在店里转了一圈,看着自己店里服装的摆设,她是满意的。每次草薇将服装搭配挂好,她都要让草薇拍个图片或是发个视频给她看,然后在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店终于开门了!我都来了两次,不见开门。要是多有一间这样的好店该多好!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来这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着急忙慌地走进店里,看到梦圆就说:“你们这服装店真是屌,都这么晚还不开门,怎么我就偏偏要来这店买衣服,真是自个儿找罪受。” “哦!不好意思,昨晚有事耽误多睡会儿,来得稍微晚点,大姐是要买件什么衣服?”梦圆用手指指墙上的服装,“这些都是新款。” “我知道是新款,我那侄女好不容易来我家一趟,在城里逛了一圈,就说这城里她就看得上这家服装店。下午就要走了,给她买件衣服也算我这做姑妈的一个心意。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刁,凡事就不能勉强。”妇人看着梦圆,“你卖衣服的肯定知道什么衣服适合,给我推荐推荐。” 这话让梦圆听着高兴。她问了妇人女孩身高和年龄,给她推荐了一款最新的韩款套装,她对韩国有一种情有独钟的爱,那个地方改变了她自己,让她找到自己的自信,让自己有信心有勇气走下去。 “你给试试吧,就你们这些衣服架子,穿上好看我侄女穿上就好看!”梦圆不知道她是夸自己还是夸她侄女。 妇女走后,梦圆又在柜台边打开电脑。 草薇终于来了,看到老板,不由大惊失色。 “小梦姐,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跑哪儿鬼去了,这一大早还不开门做生意。”梦圆看着还蓬头垢面、一副春光荡漾又霎时被浇灭的草薇,就知道一二。她对草薇了解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现在交往的男人,只是她不知道罢了,“快去后面补补吧,再晚些我真就得发火。” “昨晚和几个闺蜜在一起玩,在一个闺蜜家睡,她老赖着我和她睡懒觉。其实,小梦姐,现在开门也是刚刚好,你不经常在这里,我在这儿经营时间长了我最了解,开早了没用,买衣服的人都得在吃完中午饭才会上街,你看,这批衣服就快卖完,马上就得发货。”说着就往后面走去。 后面既是货仓,也是她的休息场所。 梦圆没有吱声,等着草薇回到店里,梦圆就离开尚位服装店。 “喂!老公,老板今天早上来过店里,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来,今天你下班就来这儿吧!”到下午的时候,草薇高兴的给男友打了电话。 第七章 王子明有一发小,从小在一起读书长大。该发小姓花名子虚,读书时好玩,成绩倒着数总是名列前茅。但花子虚是出了名的聪明,眼睛随时都在滴溜溜地转,大脑从没空着,用老师的话讲,就是“没把聪明用在学习上”。在班上总爱挑事,学生之间打架斗殴都有他的份,是老师的眼中钉,没有哪个老师上课不头疼的。他在的班级,对上课的老师来说,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甚至有老师说:“因为你,我可能少活二十年”。但是他有集体主义精神,同学之间不论有谁受到欺负,只要他知道,他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无须去请,也无须任何报酬。因此也会有不少朋友。不过盗亦有道,伤天害理之事他不会做。王子明和花子虚从小学读到初中,最大的好处就是没人敢欺负他,他有花子虚作为保护伞。 花子虚最特别的强项,就是涉及赌钱的事样样精通。他像是天生就是为赌钱而生的,涉及赌钱的各种牌局一看就会,一上桌就是熟手。因此在他读初中期间,小用钱总是不断。这一点令王子明羡慕不已。他刚读完初中,乳臭未干的他就和那些好赌钱的大人们坐在一起,有时还和自己的老师坐在一张赌桌上。每次赢了老师钱,他总是高兴得得意忘形,“当初你不是说我没啥出息吗?现在知道说错了吧!” 王子明自从上高中,读大学就不再和花子虚来往。知识的教育告诉他不能和这种人有往来。这种人是社会的垃圾,自己不能同流合污。即使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也很少和花子虚来往,顶多见面打个招呼,各干各的事,互相之间很少有联系。 有一天,花子虚突然给王子明打了个电话,邀请他参加他的乔迁之喜。接了电话的王子明可谓进退两难,从内心深处,他不愿意去吃这种歪酒。不过花子虚亲自打来电话邀请,和他又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又是同村,虽然没什么共同语言,不去似乎不太妥当。考虑到单位禁止令,他给花子虚打了个电话,提前两天去他家看看,一来可以略表心意,二来也不落人话柄(政府的禁令不光禁止工作人员办这类酒席,也禁止工作人员参与这类酒席)。 王子明的老家在正齐县红崖镇新林村,镇上距离县城三十公里,新林村离镇上十来公里。花子虚的新房就建在镇上。这些年,劳动者们赶上了打工的好时节,许多人挣了钱都在城里买房,农村许多房屋闲着,有的一排三四间房就住着一个老人或者两个老人。王子明盘算着去同学家随个礼,也顺便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他选的这个时间刚好周末。 当王子明看着花子虚的新房时,好不扎眼。房屋建在镇的边上,一共四层。花子虚告诉他,房屋总面积一千多平米。墙周围都粉刷得光彩夺目,在那一小片房屋中显得特别刺眼。屋里装修豪华,完全不输城里的装修档次,甚至大多装修还赶不上。花子虚告诉他,光装修就花掉小一百万,整个房子也就两百来万。还“两百来万”,花子虚说得轻轻松松,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像耍阔。房子后面还有一块硬化好的水泥地,面积二百来平米,最抢眼的,是靠左边的角落还停着一辆崭新的“宝马”。 “刚买不到一个月,九十万,到手价。”花子虚说。 之前回家时,子明的父亲曾经对子明说过花子虚在外面不知做什么赚了大钱,村里好多年轻人都去跟着他耍。王子明回怼父亲:“就他那样,能几斤几两,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能干什么我难道不清楚?顶对也是赌点小钱赚个快活,能成什么气候。”在他心里,他是瞧不起花子虚的,一个街头混混,怎么看就不顺眼。今天见了他这个土豪似的配置,他不得不对花子虚另眼相看。想想自己的那点死工资,在花子虚面前无论如何也豪放不起来。本来他打算送花子虚一百元钱应付了事,最终还是再从兜里抠出二百元随了一个大礼。 王子明从花子虚家走的时候,花子虚无论如何也要开车送王子明回家。子明推辞不过,也就随了花子虚,还硬送了他一条中华香烟,并说: “要是当如和你一样好好读书,就不会和现在这样到处奔波,还是你们好,不风吹日晒,到老都有个保障。”一席话说得王子明苦不堪言。 不过从花子虚家回来一段时间后,随着工作的繁忙,加之对花子虚这类人的偏见,那些花团锦簇很快就从他的记忆里消失。 近几年,政府对赌博行业从重打击,先后抓了好几拨的人。被抓去的这些人并不像以前一样到拘留所溜一圈就回来。很多被判了刑,送进监狱。明面上,赌博的人已不敢招摇过市,暗地里,赌场还是那么热闹。这是一个不可能禁止的行业,就像男人有钱要逛夜店,女人有钱要逛商场一样。 现在,子明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他要拿到自己的房子,自己还有八万定金押着,银行还欠着一大笔。他想到花子虚,希望他能把他带上,他要求不高,能在赌桌上赢一点,再想办法东拉西扯借一点,奖金回来再还上。他觉得命运应该会眷顾着自己,自己一路走来不都受到眷顾吗?小雅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不应该受到打击,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了,况且这也不会长久。于是,子明给花子虚打了电话。 “子明,不是我说,我要说些什么又怕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毕竟你们都是国家工作人员,我是比较尊重的。如果要说三五十万的,毕竟赌场如战场,在上面的任他谁也不是猪儿狗儿。毕竟需要本钱,赌钱也像做生意钱多利大,各自也要考虑各自的承受。但若是你说的十万八万,运气好一点一晚上赢的都不止这点。这事不光要有技术,还要有胆量。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那赌桌上的钱哪能叫钱。”一席话把子明说得心痒痒的,他只希望能快点进入赌场,自己不知道哪里可赌钱,赌大钱。况且,他不想在本县赌,让别人知道可不好。他找花子虚的目的,就是让他把自己带进场。 “就我给你说的这样,我要准备多少钱才可以进场。” “俗话说,多带运气少带钱。你就准备个万儿八千,没的话我这儿给你。即使开局不顺,也可以在现场为老板借,不熟悉他肯定不会借,但我只要吱一声,老板利息都不会算你。” 子明不想麻烦花子虚,他并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经济往来,对于这些人还是划清界限为好。他东拉西扯准备两万元钱跟着花子虚进了赌场。 在大兴一家地下赌场,门店上是休闲茶馆,位于地下一层。茶桌上随时都是冷冷清清。出入这里的人都是经过熟人介绍方可进入,门前有两个看守,发现可疑情况其中一人就会很快到店里通报。赌博的人就会及时从后室出来装成喝茶人的模样,负责赌场的人就会一个个变成茶室服务员,为这些赌徒端茶送水。去检查的人,要么是工商,要么是警察,进去转一圈没发现什么大情况就都走了。他们工作只是生活,并不想招惹什么是非。所以,在里面赌钱,大多时候是安全的。赌钱老板也会保障赌钱人的资金安全,只要付足够的路费,会把你安全送到你指定的位置。这个路费也都是按照市场的价格,不存在趁火打劫的情况。 大兴离正齐县城约五十公里,是市政府所在地。比起正齐,大兴自然要热闹得多,城市的烟火也比正齐要旺盛,通宵达旦都有行人在街上游荡。由于政府的禁止,赌博业的开办成本相对要高,风险相应加大,赌博的点相对减少。但是赌博的人是不会减少的,这是一个永远都兴旺的行业。所以,地下赌场的生意总是非常火爆。 时间正值晚上八点,花子虚带着王子明,进入这家地下茶馆。 “花老板好长时间没来,到哪儿发财去了?”茶庄老板赵贵嬉皮笑脸对着花子虚说。 “发什么财呢!这段时间没空,对了,给介绍一个客人,下次来客气点,想来见识见识!” “花老板带来的人我茶庄一定客气,茶庄都靠着你们介绍呢!——小秋,给两位老板倒杯茶,用上好的青花茶。” 赵贵五十岁左右年纪,一看就是老江湖。“这位老板,到咱们这儿尽管放心,全凭本事,我这儿从搞不坑蒙拐骗的事,赢也男子汉,输也男子汉。手头来不及时尽管说一声,新人我一般比较照顾,往后还望经常光顾。”赵贵对着王子明笑着道。 “好了,不说了,时间就是金钱,我赶着带朋友入座。” 在读大学的时候,子明也赌过钱,还赢过不少生活费。工作时,有时几个同事聚在一起,也常会打点麻将。王子明并不擅长打麻将,那玩意儿耗时、烧脑,坐得腰酸背疼。他老爱输,后来打麻将他只看不上。几个朋友打麻将快临了的时候,喜欢搞上一场“炸金花”。王子明喜欢这个,爽快,放多放少由自己控制,感觉不好可以不跟,自己完全可以掌握节奏。在炸金花上他是赢多输少。同事间的赌注并不大,也就几百元钱输赢——在这里,才是真正叫赌钱。 毫无疑问,王子明选择堵“金花”。 在这地下茶庄,堵什么的都有,都在包间坐着,外人根本无法看到。花子虚带着子明进入一个包间。子明看到包间里坐着五个人,最刺眼的,是桌上一堆百元大钞。 “几个老板,一个兄弟想参与,能加不。” “只要送钱来都欢迎,有什么不能加的。” “那下一把开始。” 子明入座,花子虚也跟着玩了几把,觉得子明已入局,就离开了。炸金花他不在行。 这桌金花打底是一百元,五百封顶,对于赌大钱的人来说,还算温和。前几把,子明还觉得紧张。平时同事们几个玩玩,一把牌顶多也就一两百输赢,堆着的都是十元五元的,一堆钱难见一张红太阳。可眼下,连绿花鸡都不曾见着,全是百元大钞,赢一次少说两三千元。遇着几个赌红眼的,都不肯撒手,一把要上万元。他就看到他的下家赢了一次,一堆钱堆在面前,像一个小山坡,看得子明热烘烘的。前几把牌不大不小,都丢了,输了个干底。渐渐的,子明也适应了节奏,眼前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非凡人,赌钱的方式也和平时大伙一样,只不过桌上的钱多一些。最主要的他看到比自己牌小的人捡了底,心里一阵不痛快。 “自己是来赌钱的,不是来看热闹的,这些人也非神仙圣人。”子明心里想着。 “兄弟玩牌还是稳重。”一个桌人对着子明说。 “别乱说话,各人的牌自己会把握,用不着你指手画脚。”另一个人及时唬过来,大家都没再说话,往往说这话的人都是输急了的。 子明开始加注,很少看牌,观察着另外几个人的心理变化,就把它当作是几十块钱的游戏。来都来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是来赢房款的吗?这钱不是借来做赌资的吗?难道要原封不动还回去不成。 从八点一直到十一点,三个小时时间,子明只知道往袋子里装钱。胆量、智慧、运气让他初战大捷,他选择结束今晚的战斗。赢一个好彩头,从长计议。 他走出包房,到拐角的一张茶桌坐下,清点自己兜里的钱,赢了两万多元。子明数钱的手有些颤抖,这些钱对于像他一样的工薪阶层是一笔天文数字。他在桌上沉思着,盘算着。良久,才想着应该回家,明天还得上班。他想去寻一下花子虚,却不知道怎么去寻,他不敢贸然闯进那些包房。他给他打了电话,却是关机,寻思着是手机没电了。就打算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一个人一辆车,他从没对自己这么好过。 正当子明起身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人给他端过来一杯热茶。 “老板,不介意的话请您喝杯茶。” 子明打量着女子,却是一个俊美人,赢钱的感觉让他有一些侃侃而谈。 “谢谢!我们好像哪里见过,看着你眼熟。” “这大兴就是小,到哪儿都是熟人,老板今晚战况如何?” “输赢不大,也就打过平手。” “赌钱这东西得多下注,钱往大处钻。” “是呀!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只是今儿时候不早了,赶明儿还有事呢!”子明不敢说他是要上班。 “那老板接下来要去哪里呢?我这儿车方便,老板若是愿意,坐我车去如何?管保送你到家。” “正齐你去不,离这儿几十公里。”子明料定她不会去。 “刚好,去正齐我还有点事,不用回来,那就说定了,我把车开过来,老板在这儿等着。” 女子的回答出乎子明的意料,不过她仔细打量过女子,看着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再说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又是武术专业,难道害怕一个弱女子?子明立马从惊讶变成高兴。 “那费用你怎么算?” “随便,不给也行,去正齐我就当寻个伴。” 一路上,两个有说有笑,就像一个相识许久的老熟人,完全没有一点陌生的模样,女人一直把子明送到他的出租屋下。 “咱们也算认识了,总该互相留个姓名,总不能下次撞着敞着口说话,我叫王子明,小姐是……” “我叫夏梦圆。” “谢谢!” “后会有期。” 梦圆边开着车慢走边看着王子明消失在阴暗的楼道里。少顷,她把车停在尚位服装店门前。她今晚来正齐确实有事。 梦圆把脸贴着服装店的卷帘门,听到里面发出细微的呻吟,她知道那是草薇的声音。 “真和我想的一样,这婊子闲不着。”上次她来店里时,在后方转了一圈,凭直觉,凭她自己的经历,她知道草薇经常和男人在这里睡觉。 她掏出钥匙,打开卷帘门,轻轻往上提,卷帘门轻微的声音并没有惊到后房正在呜咂之欢的两人。她又打开里面的玻璃门,昏暗的街灯踅进店里,她看到店里挂着的衣服。呻吟声更加清晰,还听到二人污秽的声音,床沿碰撞墙壁的声音,床与地面的摩擦声。 梦圆站在屋中的过道里,镇了镇自己。进后房的门关着,但并没有合拢,因为梦圆看到门与框之间细小的缝隙。二人在房里翻云覆雨、颠鸾倒凤。梦圆屏息凝息,倚在门框等待着这一阵聒噪的结束。终于,呻吟声停止,男人发出了最后的叹息。就在此时,她推开门,摁开后房的灯开关,所有的一切都展露无遗。接着就是两声尖叫,两具赤裸的肉体慌成一团,被子像一堆猪大肠一样躺在地上。地上还散丢着一些未码好的未打开的衣服。二人的脸青一块白一块,激情过后的愉悦已被洗劫一空。男人本能的下床弯腰去捡地上的被子,却被夏梦圆一脚踩住,扯了两下没扯住又赤身裸体回到床上,拽着草薇手上的枕头欲遮住自己的下体,那私家伙就像一个小青霉素瓶儿。不料草薇双手按住就是不肯松手。两个你拉我扯,终不能完全遮住自己的私处。 “草薇,不是没男人吗?把我这儿当成什么,妓院吗?瞧你那浪荡声,你不担心把这房震垮我还担心呢!——喂,这位男人,我们草薇如何,够嫩吧!” “小梦姐,不,老板,下次不敢了,你就饶过我吧!我一定好好做生意,生意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姐,就饶了我和草薇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要为难草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不该在你店里。” “还懂得怜香惜玉,看来草薇还真没看错人。我看你年纪不小,应该有家室了吧!——穿好给我出来!”夏梦圆说着把那被子踢到床上,回到前面的店铺,把灯打开,拉下卷帘门。 少顷,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梦圆坐在柜台的高凳上。 “小梦姐,你是人还是鬼,总感觉你来无影去无踪的,总感觉你好神秘。” “休问我的事,我问你,”梦圆指着男人,“你是我草薇的男人,总得了解清楚,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科,在青花茶厂上班。” “陈科,青花茶厂的制茶师对吧!挺吃香的,我就说你这么大人儿草薇怎么会看上你?原来是块金宝贝。” “老板,我和陈科是真爱。” “好一对恩爱夫妻,我在这儿祝福你们,不过,你们能长久在一起吗?陈科,难道你还没结婚吗?” “我——”陈科不知该如何回答。 “让我告诉你吧!你是陈科,青花茶厂制茶师,制茶挺有一手,是刘为民的得力干将,家住清河县,离这儿三百公里,家有两个孩子,均在读初中,由妻子照管,现在正和妻子闹离婚,我说的没错吧!陈科。” 陈科脸色早已煞白,草薇更是吃惊,不知自己的这个老板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然对自己身边的人如此了解。 “你调查我,为什么?” “草薇是我的好姐妹,她的男人我当然得了解,要不被骗了怎么办!” “姐,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只要你不把这事儿对她说。” 陈科心里清楚,要是这事他的妻子知道,一定会给他来个锅底朝天,让他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让他颜面丧尽,让他净身出户。最主要的,他那上初中的两个孩子成绩优秀,他的妻子一定会把这些事告诉孩子,让孩子和自己断绝关系,他不想给孩子留下这个印象。 草薇心里也清楚,这事如果抖将出去,她知道小三的下场,她在电视上看过,那些被赤裸着游街的小三。她宁愿去死,也不愿受这一遭。况且对自己的老板自己一点不了解,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梦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给我们保住,你要我草薇做什么,我尽听就是。” “好一对红颜祸水,说真的,我还真需要人为我办点事,放心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这不很正常吗?况且你们俩是很般配的一对儿,鱼水之欢本是该有的事。”夏梦圆站起身,上下看着陈科。“你们可要记住你们说的话,只要你们好好听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好的,老板。”两个人齐声回答,声音有些颤抖。此时的夏梦圆就像一位将军,而草薇、陈科就像她的两个俘虏。 “我想我该走了。陈科,你艳福不浅,守着这个香娇儿,你得好好珍惜,可别给我弄疼了,省着点儿——草薇,我的好妹妹,你真有两把刷子,能把这么优秀的男人搞到手,真有你的,不愧是我夏梦圆的好妹妹——好吧!你们继续,现在还早着,都是生龙活虎年纪,怎能让这美好的黑夜溜走——只是草薇,后房应当注意整洁,服装店是我们生存的根本,你要用心经营,千万不能在后面用电,这很危险。”梦圆朝着二人诡谲笑笑。 “好的,小梦姐。”草薇低着头,似懂非懂。 梦圆往上提卷帘门,门到胸部时,她微微弯腰,走出服装店,打叫马达,消失在城市的夜空里。 她需要陈科,需要他为自己办事,她要青花茶厂。所以当她知道草薇的男人是陈科时,就暗中对陈科进行调查。草薇在不知不觉中送了梦圆一个大礼。 第八章 王子明从地下茶庄回家,心情一片大好,在想着多久可以赢到一间房子的钱,一宿没睡着,把钱放在枕底。第二天很早就去单位上班,精神也是一片大好。正在弥天幻想之际,手机突然响起。 “子明,你在干吗!” “局长,我在办公室,在做——” “先停下来,及时到我办公室来,我有要事对你说,好事!” “好事?” 局长挂掉电话,子明接电话的姿势还保持着。 “真是福禄双至,我还想着去问局长来着,这电话就来了。拿到奖金,一切都可以衣食无忧,小雅,你得子明厉害吧!我们就要拥有自己的新家了,马上就可以去装新房了,你将成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我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马上就可以去照婚纱照,照什么样的都可以,咱们可以去沙滩、去岛屿、去沙漠、去草原,去那热闹非凡的世界,只要你喜欢,都可以,我要和你白头偕老,共同抚育我们的孩子,孩子一定很漂亮,像她妈妈一样讨人喜欢……”子明边去局长办公室,大脑不停回旋,这是他昼夜期盼的事,来得及时,来得催人奋进。 “局长,您好!”子明推开虚掩着的门。 局长办公室并不大,三十来平米,这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隔成的一半,隔墙有道门,那是通往另一半的必经之地,不知做何用,子明从没进去过。一侧的墙角放着个书柜,柜里装满书,整整齐齐,好多是年代久远的古书,什么《史记》《道德经》《山海经》《易经》《精钢经》及一些政论书籍,只要你觉得高大上的书在他们的柜里准能找到,这些书一放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每一位领导都需要,但从没有人会去翻动过。柜门擦得亮锃锃的,保洁阿姨总是能对局长的办公室做到无微不至的关怀。 “坐这,”秦局长指着办公桌对面的长沙发,“我得好好和你谈谈这件事,这个结局真是完美,这份荣誉我工作几十年都未得到,你小子刚几年?竟然叫你捞到,是我招商局一大幸事,可喜可贺!”他起身为子明冲上一杯茶。子明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的奖金到位了?” “怎么一开口就谈钱呢?钱是一定有的,我要告诉你的,比这钱还重要,还要高兴。”秦局长把茶端过来,子明急忙起身双手接茶,放在茶几上,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秦局长从油光光的大办公桌上拿过自己的茶杯,坐在子明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显得那么语重心长。 “子明了,在招商引资这个事情上,你是做了大贡献的,这大家都知道,齐县长也清楚,并说非要奖励你不可,说你是招商难得的人才,叫我好生培养,日后定有大作为,招商局正缺少你这样的人,年轻有为。目前抱月公司在我县的动作也是无可谓不大,势必要打造全国乃至全世界著名度假地基,各项工作都在紧锣密鼓进行。对于你的工作,经县里面研究决定,决定给你嘉奖,证书都已经下发了。”秦局长说着,又起身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本鲜红的荣誉证书,递给子明。“就这个证书,三等功,我跟你讲,子明,从我工作开始到现在,从没拿到过,我做梦都想要个证书,好让我的脸上增添荣光,好给我的孩子们树立榜样;就这个证书,尤其在工作岗位上的工作人员,日夜盼望着,这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这是你一辈子的荣耀,子孙万代的荣耀;就整个证书,子明,你不知道,我在县委会议上为你费了多少口舌,我是哪怕不要钱,也要这个证书的。按你的功劳,都还够不到二等,县政府的表彰可不是随便就可以获得的,是我和齐县长共同努力才争取到的,当然齐县长功劳最大。为了不让其他人有非议,这个事情都没有全县通报,你拿到证书,也不能大张旗鼓的炫耀,否则带来的后果你我都收不了场,齐县长也未必能收场——为县里作出贡献的人多着呢!” 子明拿过证书,打开一看,里面写着: 王子明同志在正齐县招商引资工作中作出重要贡献,特给其记三等功。 “就这个证书,没有其他了吗?”王子明眉头紧锁。 “其他,你是说钱吗?当然有了,证书总是和奖金配套的,三千元,现在财政紧张,过几天应该会进你的工资卡。” “三千,没了吗?五十万就换一个证书和三千元?”王子明明显不悦。 “那你还需要什么?”秦局长脸也拉得修长,“就这个证书,你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县里要选人用人提拔干部时这个证书就是你最好的阶梯。我工作到现在都没捞着,你还希望什么,就这个证书,可以给家族增上荣光,让你的父母以你为荣,这是用钱可以买到的吗?况且,不是也发钱了吗?只是比预计的稍微少一点。” “五十万,三千,这还只是少一点?我宁愿不要证书,我要钱,我还等着用这钱付房款呢!为了这房子,我都还欠着朋友的人情,秦局长,我希望政府不要失言,这钱对我很重要,我要钱!” 王子明把脸沉下来,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在局长眼里的好消息。 “王子明同志,你是我招商局的工作人员,要以工作为大局,买房子那是私事,那是你个人的私事,怎么能把它搅到工作里,你怎么能把个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你自己对个人事情的处理不周怎么能怪罪到工作,这点我得提醒你,作为一个工作人员,要以身作则,心怀天下,不要只想着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我爱你,赞你,有心培养你,才会对你说这些忠肝义胆的话,要学会识时务。” “之前开会不是明明说过——” “政策随时都在变,而且也没形成什么正式文件,而且,抱月公司来这里,就你王子明一个人功劳吗?没有政府搭建这个平台,你王子明哪来的招商,哪来的引资?”接着秦局长又语重心长,“县里搭建这个平台,是给大家提供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我们是国家工作人员,清廉是我们的归宿,毕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就这句诗,你看,在我的墙上还挂着。”在秦局长的后面,在子明的对面挂着一幅裱好的书法作品,写的就是这句诗。 “局长,这个——”子明还想据理力争。 “别这个了,政府已经决定了,政府决定的事怎会轻易改变,那怎么办一个诚信政府,好好工作吧!你的空间很大,发展的路还很长。” 子明抓紧茶几上的青花茶,一饮而尽。他用尽全身力气捏那一次性杯子,把它捏成一团,扔进门口的垃圾桶。残茶袭出,刺在他的衣襟。他知道,任何歪理邪说在这些人嘴里都会变成通天的哲理。他愤愤地走出局长办公室,将那荣誉证书用力一撕,无赖证书质量较好,撕扯不动,他又扯出里面写着他荣誉的那张长方形的硬纸,反复撕碎,直到他觉得不能再碎为止;他把那些碎纸连同包裹它的壳一同扔到走廊的垃圾桶。 “骗子,全是骗子!”他的心里骂道。 “子明,不要耍性子,这种小事不值。” 子明没有回头,直下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感觉自己像掉进一个冰桶里,全身五脏六腑都要撕裂开来,他的心像被寸磔一般,不能完整地进行一次跳动。 就在和抱月公司签订协议后一星期的晚上,在小红楼四楼秦局长办公室的隔室,秦局长与齐县长在里面喝着法国红酒,畅饮开怀。齐县长和秦局长都喜欢喝红酒,确切说,是秦局长受齐县长的影响。齐县长认为,喝红酒比喝茅台要有品位得多,尤其这种有档次的红酒,能让你放眼世界,胸怀未来,一杯杯的红酒下肚,能让人浮想联翩,有着走遍世界之感。况且那红酒的杯子比起茅台杯子不知要狂野多少倍,端着红酒杯,就像手捧一个纤纤玉女,直教人恋恋不舍。秦局长对齐县长的总结比较赞同,因此,在喝红酒这个问题上他们很有共同的语言。隔室里什么都可以缺,红酒不会缺。 这个隔室只有齐县长、秦局长,以及秦局长的情人可以进入,卫生都是秦局长自己打扫,工作没事的时候,他就打开房门,在里间收拾,累了可以在里面休息。其他人就知道这里有一个房间,连着局长办公室。 “我的哥,难道要按照县里的文件给王子明百分之十的奖励不成,这可是一大笔钱。” “你说呢?” “我不确定,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就太便宜这小子了。他才几岁,你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是过些什么呢?” “既然你都觉得不能便宜那小子,那为什么还要给呢?”齐县长端起红酒杯轻呷了一口红酒。 “如果这钱回到县财政,估计还会带来麻烦。”秦局长也轻呷了一口红酒,他并没有齐县长那么惬意,他是下级,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明白。 “虽然正齐县现在财政困难,但这点钱对于一个县来说就相当于大海中的一滴水滴,有或没有都一个样。而且既然已经作出这种规定,哪有拿回去的道理,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但这笔钱也不能直接进我们的账户,转到那小子的卡上,还能要得回来?” “我亲爱的局长,枉我这么器重你,怎么会转到那小子账上,难道就他一个人有卡不成?哪里写着必须转到他的卡上?哪个文件说了抱月公司是他王子明引进来的?招商局就没有你可信赖的职工吗?” “那王子明那儿怎么交代,这可是会上宣布的,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笔钱对谁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秦局长半开着玩笑,“除了您!” “好你个秦民,在这里戳气我来,我告诉你,我一年在外的个人开销都不止这个数,我说的是我自己掏出去的钱,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你招商局,我还不知道?” “和哥哥开个玩笑。”说着举杯和齐县长碰了一杯,“敬哥哥一杯,就当赔礼。” “不用客气,咱们哪跟哪儿,还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哥哥说得好,一根绳上的蚂蚱,全凭哥哥照顾。不过这小子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不能弄巧成拙。” “先拖着,别说给,也别说不给,后来实在不行我让办公室给他盖个公章发个证书就行。” “这办法好,出在哥哥手上,要多少给多少。”秦民又敬齐县长一杯。 二人将一瓶红酒喝完,齐县长起身离开,一会儿司机就把他接走了。秦局长意犹未尽,两腮桃红,色心骤起,就给自己的情妇打电话。 秦局长的情妇姓周名春梅,二十八岁,是县城“青春”烟酒店老板。烟酒店离招商局不远,直线距离三百来米。早先的时候,周春梅并不是做烟酒生意,而是开着一家发廊,她有一手好剪子,人又长得漂亮,发廊生意非常好,城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到她那儿理发。秦民是周春梅的老客户,每月都要到春梅那儿理发,次数多了也就非常熟悉。秦民年纪一把,却对年轻的春梅藏有色心,因此有时刚理发不到半月又要去理,目的是想和自己心爱的人聊聊,向他倾吐衷肠,向她说一些女人应当敢于用身体换幸福之类的话。说多了,春梅自然知道秦局长的话意,不过她并不为所动,原因是秦局长虽是一个局长,却不见得怎么有钱,对自己也不是很大方。秦局长给她买过礼物,多是几百元钱便宜货,连她自己都看不上,怎能为之所动,莫非就是想占点便宜罢了。后来,招商局搬到小红楼,招商局管的事儿多,业务也忙,秦局长手上的钱逐渐增多,对春梅也是非常大方,礼物出手就数万元,低则八千。钱多胆大,秦局长直接对春梅表白,二人便建立了情人关系。 春梅和秦民建立情人关系后,在秦民的指引下,春梅改行,在县城开起一家烟酒店,取名“青春烟酒店”,有二者名字之合意。同行对春梅的改行很是不解,但又高兴。秦民善于交际,政府所有工作烟酒皆从青春烟酒店发货,同时,这里回收着所有官员的烟酒。把烟酒拿到这儿买的工作人员,即便不是领导,在单位也是举足轻重的人员,春梅不但不会压价,反而以高出市场价的价格进行收购,从不赊欠,立付现金。大家心知肚明,如有亲戚朋友需买好烟好酒送礼之类,都会推荐到青春烟酒店。尤其是一些企业老板,即使可以自己拿到更便宜的烟酒,但碍于潜规则,都要到青春烟酒店拿货。表面上,烟酒店并不算生意兴隆,实则垄断政府企业的烟酒生意。自从做起了烟酒生意,春梅一改理发时服务员的模样,走上的时尚圈,是众友当中的女强人,全身上下穿的都是来自尚位服装店。春梅深知,这笔财富得益于秦民,所以对秦民也是娇生百媚、百依百顺。 春梅和秦民两人对这层关系都比较谨慎,白天二人从不单独在一起,即使路上擦肩而过,也就当熟人打过招呼。秦民偶尔出差,也不会和有些胆大的领导一样带上情人。他们的缱绻全部是在小红楼隔室。这个隔室,是最安全的交欢之地,不担心在酒店会被监控拍摄,甚至房中会被不法分子装上摄像头。即使春梅经常进出政府大院,也不会被人有所怀疑,因为在政府大院的旁边还有几十户人家,进进出出全部经由政府大门,所以即使是在晚上,这个大门也有许多人进出。政府曾经考虑过为这几十户人家从旁边开一条路,不过考虑归考虑,一直没有实施。秦民为自己在小红楼能有这个隔室而感到骄傲。 哟摸半小时,秦民就听到敲门声,这栋楼所有的人都已回家,过道极为清净,秦民即使是在隔室也能听清办公室的敲门声,他知道是春梅的敲门声,敲门声是那么的有节奏,他已经换好睡衣,正躺在床上冥想。他不用给家里打电话,今晚,他就在这儿休息,陪着自己的情人,家里人从不指望他回家,知道他是局长,工作繁忙,在外应酬多。 秦民打开办公室的门,春梅觳觫着走进来,穿着一件长披风,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进入深秋,正齐的天就是这样,只要白天下雨,晚上就会有一丝寒意。已经浴火烧身的秦民根本无暇顾及春梅的觳觫与美貌,就双手搂起春梅,放到他已经铺好的隔室的床上。 “猪头,让我先暖暖身。” “就让我火热的身子来给你暖吧!” 春梅哪里挣得脱,就由着秦民像刮蛇皮一样的刮去紧身裤。秦民对交媾的烟酒颇丰,二人雨雪交锋,千姿百态,自不必说。 至第二天凌晨,刚好六点,春梅闹钟响起,这是她特意设的闹钟,就怕自己睡过头不能走出红楼。她瑟缩着起床,看到还在呼呼大睡的秦民,不妨心里抱怨:折了娇身,肥了牛羊。 和秦局长的谈话让子明愤怒,他对招商局也不再抱什么希望,辛勤的工作换来的是欺骗。他恨透这个秦局长、齐县长,恨透这个单位,他懊悔来到这个单位,这个自取其辱的单位。可是,现实他离不开这个单位,他必须在这儿工作,他得依靠它生活,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只能委曲求全,只是已经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卖命地工作。好消息没有带来好结果,坏消息如约而至,指望奖金还房款的希望已经破灭。为了自己的房子,定金,他只得再次踏进地下茶庄,他相信能和上次一样,这次他把赌注加大,他已经有了五万多元,本金翻了一倍还要多。只可惜,命运没有再次眷顾他,仅仅两个钟头,他的本金全部荡然无存,打车的车钱还是赵贵支付。 “王老板,哪有百战百胜的道理,欢迎下次再来。”赵贵看着他坐在车里对他说。 现在不光只是房子的事了,他还要把自己的本钱赢回来,他不相信运气会这么背,炸金花对他来说十拿九稳。他给花子虚打了个电话,问他借点本钱。他打算借五万,可花子虚说最近在做一桩大生意,钱都投进去了,要是这门生意成功了,别说五万,五十万也借给他。考虑到子明难得开口,硬挤出一万元借给他。子民拿了钱,交代花子虚不准对别人说起,尤其是自己的父母,一定会还钱给他。“都是自家兄弟,这点钱困不死我,只是我真的在做一笔大买卖,别往心里去。”此时的他,觉得花子虚够朋友、够哥们、够义气,他挺羡慕他的生活,他甚至有点崇拜。一万块钱,仅仅几个回合,就没了,最后一把牌,他拿到一副好牌,他知道这一圈牌他的牌最大,可是,他面前已经没有钱在跟了。赌桌有个规矩,没钱跟就只能人数,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把钱掳走,本钱小,让他失去了翻盘的机会。一把牌定乾坤,他深知这个道理。 王子明已经在赌桌上急了眼,现在已经不只是定金房子的问题,他不能甘愿自己的这些钱就这样输掉,从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他是个不服输的人,一直如此,他不信会一直输下去,上次只是因为本钱小,这次,他必须准备充分,一次赢回。 凭着他的工资证明,他在银行接到六万元,这是他这个收入已经能接到的最高限额,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专门请了一个算命先生给自己算了一下,按自己的生辰八字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刚刚好,在这个黄道吉日的头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滚在厕所里,满身的粪便,他第二天及时跑去问算命先生这个梦的意义。 “老板,做这种梦,是一种吉祥之兆,财运来了,想挡也挡不住,命中注定你有这个财运,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当天等不及下班,子明就去地下茶庄,他必须痛痛快快赌一万,一次翻盘,从此远离赌桌。 刚开始,子明运气的确不错,连赢了几把,虽然跟的人不多,但也有一万多元。不过接下来就急转直下,手上的牌就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每一副牌都让他输去不少。好不容易拿到一副大牌,其他人又不怎么跟,就只捡个干底儿,气得王子明直骂娘。以往,他最见不得在牌桌上吐脏话的人,他觉得这类人没什么素质,跟这种人在一起他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这样的人,骂得比谁都狠、都勤,脏话一串又一串。 “兄弟,赌钱讲点德性,牌跟你无冤无仇,小点声行不,不能输钱还捞不到一个清净。”说这话的人和他一样输钱,赢钱的人都忍耐着,仔细地经营着自己的牌。 “关你球事,老子是在你家,你来不来算球!”王子明个子不算高大,但在那一圈人比起来最年轻,又是体育生,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两个人很快在赌场吵闹起来,其他房间的人都出来观看,茶室顿时热闹起来。 “你们是来砸场子的不是,如果哪个敢在我捣乱我一定叫他横着出去。”老板的表态很快让茶室安静下来,牌局重新组织,并定了规矩。 尽管出现一点插曲,赌钱的人都没有散去——赢钱的人没赢够,输钱的人想捞本,就像今晚都是选好日子来的一样。牌局一直玩到下半夜,钱是去去来来,到最终散去时,子明还剩近五万元。 第二天,子明没有到单位上班,他借故家里有事给单位请了假,自己找了一个旅馆休息,养足精神,继续战斗。第三天,他照例没有上班。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才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不但自己带的钱全部输完,还欠老板八万元。他回家,是因为老板不再借给他钱,他已经无钱可赌,他甚至在茶庄给花子虚打电话借钱,但花子虚说现在实在不方便,他已经走投无路。赵贵借他这个钱,主要是夏梦圆担保,他是在茶庄给夏梦圆打的电话,他感觉她会帮他。这钱借期三个月,到期时多还一万元作为利息。 王子明心里清楚,他现在是一屁股债,房子,肯定已经不可能买了;定金,肯定是不可能拿回。凭着他自己的微薄工资,想要还这些债务,谈何容易,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况且有谁能等这些年月。他不能让小雅知道,更不能让自己的父母知道,这样他们会被活活气死。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他想都不敢想。 第九章 几天没见着子明,小雅心里非常着急。尤其是子民出去的三天(子明给小雅说去出差),小雅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子民。尤其是在第一天晚上,她独自一人住在他们的出租房里,觉得到处冷冷清清,翻来覆去睡不着。子明不在,她觉得全身上下凉飕飕的,无论怎么掩实被子就是不暖和,她把一个大枕头抱在胸前,还是感觉冷,她卷曲着身子在床上睁眼到天亮。第二天晚上,就没来出租屋,自个儿回家去陪母亲,还为母亲买去一件羽绒服。 知道子明已经回来,小雅非常高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不见,如隔十载。还未到下班时间,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雅阁士店,去政府大院等子明。直到六点半,不见子明下楼,政府是六点下班,从大楼走出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个别认识的,还和她打招呼,她随口便答,眼睛不住地盯着招商局的楼梯口。半个小时过去了,大院里的车辆开走一半多,拥挤的院子变得宽敞起来,招商局楼梯也走出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却不见王子明的身影。她拿出手机,想给王子明打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在楼下等他,却又没有按下号码,心想:也许他手上还有一些事儿,晚一会出来,再等一会。又把手机装回兜里,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从楼梯口出来,她知道那是张默,子明告诉过她,上一次她看到子明和他打招呼,就大着胆子地跑过去问张默。 “你好,张哥,今天局里加班吗?” 张默看了她一眼,知道是来找子明的,美女他见一眼都不会忘记。 “没有啊!已经下班了?你是来找子明的吧!他还没下来吗?” “是,我都等了好久,还不见他下来,他今天来上班吗?” 两片梧桐叶从树上掉下来,一片刚好落在她的肩上,稳稳的不掉下来。她从肩上抓过梧桐叶扔在地上。 “来的,我刚才还看到他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他状态不太好。” “没有啊!他怎么了?” “没有就好!不知道。要不我帮你上去看看?” “不用了,我再等等他吧!” 小雅谢过张默,自个儿站在梧桐树下等着,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一直到七点,才看到子明从楼梯口慢吞吞地走出来,像是受到什么打击,病恹恹的。 “子明,你搞什么呢?我都等你好半天,走,我有好多事要和你商量。”小雅跑过去挽着子明,子明没有作声,只是低着头。 “你怎么了?像办丧事似的,怪不得张默说呢神叨叨的。出什么事了?我可从小没受过惊吓!”小雅勉强装出一副微笑,感觉脸在抽搐。 “回家再说吧!”子明还是埋着头,没有看小雅。 小雅挽着子明,心里拔凉拔凉的,沉不到底,总感觉这个事不是简单的事。一路上,虽说是挽着子明,实际是他在拽着子明走,两个都没有说话,脸像霜打的茄子,小雅甚至感觉子明在发抖。爬到二楼的时候,子明对小雅说: “你先上去吧!我有点累,想靠在这里歇一歇。” “我陪你吧!一起上去。” “叫你上去你就上去,怎么这么啰唆!”子明有点不耐烦,似在吼,小雅不敢着声,朝前去开房门。 小雅把门打开,又在沙发上等了十分钟,才见王子明进来,还是那个模样,就和从招商局楼梯口出来的模样一样,耷拉着脑袋。 小雅拍着沙发,示意子明坐在自己的身边。 “子明,你倒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心里就如针刺一般。” “对不起,小雅,全完了,我完了。”王子明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我完了,我对不起你!” “你怎么对不起我了?你倒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了?什么全完了?” “房子——没了!”子明哭出了声音。 “为什么呢?我和装修公司都说好了!” “狗日的招商局,狗日的县政府,他们都是骗子,全是骗子,他们把我的钱抢走,他们说话不算话。” “谁抢走你的钱呢?奖金还没到吗?” “他妈的这些王八蛋,不得好死,我一定要让他们难堪,全是骗子。” “子明你快给我说奖金怎么回事,房子怎么回事?”小雅的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 看着小雅不停地流泪,王子明把靠在沙发上的身子坐直。 “这伙骗子,说话不算话,他们不发钱,就给我一个证书,他们简直不是人。小雅,房子买不了了,我的订金也没了!”说着又靠在沙发上痛哭起来。 小雅靠在沙发上,默不作声,不断抽泣,她为这次装修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像她的母亲,她的亲戚,她的朋友说起她新房的样子,她还整天沉醉在想象中的新房里。 两个人都没交流许久,黑夜已经降临。 半晌,小雅的思绪恢复过来。 “子明,这笔奖金本来就是天降之财,命中注定我们不该拥有这笔钱,本来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没有就没有吧!房子咱们慢慢买——不就是三万块钱吗?我想我们也不至于被这三元块钱穷死。” 王子明靠在沙发上,低头不语。 小雅转哭为笑。 “我倒是什么大事呢!就这点事情,把我们都搞得——走,子明,出去吃饭,都饿了!这样也好,省得一身轻松,我还整天为这事跑这跑哪呢!现在好了!无事一身轻,等过几年我们挣钱了,买一间更大的,你说怎么样?子明,走,咱们吃饭去!” 小雅说完过来拉子明的手,子明勉强站起来。 “笑一笑,子明,笑一笑就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小雅又用手拧着子明两边僵硬的两旁,子明勉强笑出声来,跟着小雅走出房门。 小雅领着子明到楼下一家就近的豆米火锅店,时间有点晚,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店铺老板是个男的,看着他们到来,笑脸相迎。 “二位吃些什么,我们这里有排骨火锅、豆米火锅、腊肠火锅……” “就来豆米火锅吧!二人的。”小雅回答。 “要辣一点还是淡一点。” “辣一点。” 平时吃火锅,小雅都是要淡一点,但她知道子明吃的辣,这次,他就顺子明的口味。子明只是坐在桌旁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小雅理解,他知道他心情不好。 “子明,要不要喝点酒。” “要!老板,给我来斤白酒。” 子明这么爽快的回答倒是吓了她一跳,她只是随口一问。 “算了,白酒就不喝了,要不给你来瓶白酒吧!” “随便!” 一瓶白酒,三杯,子明三口喝完。没吃什么饭,也没吃什么菜,他就等着小雅吃完。 饭毕,二人走出餐馆,小雅欲和子明在街上走走,想给子明散散心。 “小雅,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家去陪陪阿姨吧!” 小雅本来打算和子明散散心和他谈谈结婚的问题,不料子明这么一说,她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吗?” “你先回家吧!我想先静一静。” “好吧!”小雅勉为其难,“那你不要多想,这事,过了就过了。” “没事,你先回去吧!”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小雅拦了一辆出租车往老街的方向走,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母亲看着郁郁寡欢的女儿回到家,就问:“好好的出去,怎么紫茄子一样的回来?” “忙你的吧!没时间跟您贫,我困了,要上楼睡觉。” 母亲以为知道是年轻人吵嘴,这是常有的事,过一两天就好。女儿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稍微有点不舒服就挂在脸上,她是知道的,亦不再多问,只是看着女儿自己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听到房间传来女儿的哭声,母亲这才急忙跑上楼去,房门敞开着,女儿趴在床上脸捂在被子里不停地抽泣。 “小雅你怎么了?我的闺女,谁惹你生气?是不是王子明,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我这就去找他问清楚。” “妈——”看到母亲过来,小雅就扑在母亲怀里,“他没有欺负我,只是——”接着又大声哭起来。 “那是怎么了?没欺负你你哭什么?一回来就哼哼唧唧的,这么大个姑娘,马上都要嫁人了,成何体统,叫外人听了好不害臊!” “我们没房子结婚了,子明的钱没了?” 小雅把子明没拿到奖金的事给母亲说了一遍。母亲亦是在一旁犹豫起来,毕竟自己女儿结婚没个房子怎么说也不是个事,自己脸上无光不说,女儿以后为了这房子还得受多大的苦,自己女儿又不是不漂亮,不能干,好几个说媒的来哪家不是都有房子在城里。 看着女儿伤心的样子,小雅母亲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 一觉醒来,小雅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虽然略有忧伤,但也不是一脸阴沉,和子明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是快乐的,幸福的,他知道子明是深爱着她的,这点感觉女人是不会错的。买一套房子,对于我谢小雅亦不是一件难事,只是这件事对子明的打击过大,他是多么希望能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啊!嫁给子明,是她对自己的承诺,等子明缓一缓,今天,或者明天她就要找子明好好谈谈,重新规划她们的生活。昨晚,她已经给装修公司打过电话,装修公司表示五千元的定金不退,这定金的事她没有对子明说过,不退就不退吧!本姑娘亏得起。 小雅起床下楼,母亲已经为她做好了早点,她知道,昨晚妈妈肯定没睡好。 “妈,我的事您不用担心,我自己会安排,您女儿已经长大了!” “不过小雅,妈可告诉你,结婚房子是大事,你看周围结婚哪家没房子的,你要考虑清楚,实在不行——” “妈,不准说这样的话,我都说了,我会自己安排,您呀就好好的管好这个两元店得了。” “真是女大不由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小雅并没有听完妈妈的最后一句话,就走出家门。天气变得阴冷,小雅紧了紧身上的呢子衣服。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问题,雅阁士店的好多资料都还没弄完,又到了进货的时间,上个月账单都还没有转给老板,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已到年底,工商局的就要来核定账单交税,这可不能耽误。小雅打算今天好好地干一天工作,“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天气虽冷,来体育场早锻炼的人并没有减少,还是那么多。无论春夏秋冬,进行早锻炼的主要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要么忙上班,要么躲在家里睡懒觉。小雅亦是如此,遇着不用上班的时候,会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睡到大中午,直到母亲叫唤,才睡眼惺忪地起来,好像这瞌睡永远赶不走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上班,她是挺准时的,她最恨那种不守时的人,不按游戏规则办事的人。 “雅姐,昨天和姐夫玩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呀!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小雅并没有关门,西亚嬉皮笑脸走进来。她正在看窗外对面的小山——冬天来了,山还是绿的,她感觉奇怪。 “你神叨叨装神弄鬼,没事做吗?” “现——在——外——边——没——人,我跟你说,去照婚纱照时一定要叫上我,我可有研究,保证你不后悔。” “还有我,我也要去,雅姐,你得让我们当伴娘,不然我们就要辞职不干,你可想好。”米雪突然从过道窜进来。 “都去忙吧!这是还远着呢!” “嘿嘿!就你?还当伴娘,可别吓着新郎不敢来。”金华在前台嘲讽米雪。 要是之前,不用多想,小雅一定会很爽快答应,可是昨天子明出了这一档子事,好多事情还需重新捋捋,她也不知道怎么对她们说。 第二天下午,小雅请店里的人去吃“海底捞”,这段时间大家都一直卖力工作,即使自己这段时间经常有事,店里的工作还是做得井井有条,她觉得是应该犒劳犒劳大家。 “今天大家就敞开肚子吃吧!不用为费用担心,一切消费我买单,你们只管吃,吃个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店长确定不后悔?” “后悔什么,我是一个店长,这段时间,多亏大家为我们雅阁士的付出,应该的。” “这可是我们县最贵的一家火锅店呢?” “那别嫌我们吃得馋。” “我可没去海底捞吃过?” “可以喝酒吗?” …… “除了喝酒什么都可以。”小雅最后说。 她们在海底捞订了一个包房,在里面喧闹奔腾,老板过来叫她们稍微轻松一点,旁边有几个人刚坐下就要求换座位。大家立马静下来,不过接着每人点一个自己喜欢的菜,又闹起来,服务员又过来提醒,每个人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这个说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又被另一个人直接打断,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话最应该先说,故事最动听。没喝酒,喝的是饮料,但比喝酒还要疯狂。正当大家吃得正尽兴的时候,小雅的手机响了,没有显示名字。 “又是哪里打来的骚扰或者诈骗电话。”小雅每天都会接到这样的电话,多时一天有七八个,贷款的、卖房的、中奖的,尤其她给装修公司留下电话后,骚扰更是翻上一番。她曾经去问过装修公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们出卖了自己的号码。 “没有啊!我们对顾客的信息是非常保护的,我们亦经常受到骚扰,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及时‘捱倒’。”负责接待她的人说。 小雅挂断电话,才过几分钟,又打过来,她又挂,可又才过几分钟,电话又响。 “真烦人,吃饭都不让人清净!” “快去接电话吧!可别让人家等急了,放心,你不在,我们也会敞开肚子吃的。” “多夹点菜堵住嘴巴!” 一桌人又都笑起来! 小雅仔细看电话号码,一般骚扰电话都是外地号码,或者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数字,这是本地号码,略微思忖,小雅接通电话。 “你好!请问是夏小雅吗?”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小雅很惊讶,对方居然能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姓和名。 “请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我是谁你不用管,不过你是不是有个男朋友叫王子明。” “你是谁?再不说我可就挂了?我可不认识谁是王子明。” “那我就直接说了!你男朋友王子明向我借了八万元,利息一万元,我想有必要告诉你!” “你是谁?他怎么会借你钱?” “我是大兴的,你自己去问问他吧!”对方说完就挂断电话。 “喂!喂!喂!说话!你是谁?” 小雅匆忙把账结了,回到大伙身边,问大家:“我没在店里的时候,有没有人来店里问我的电话?” “没有啊!有什么事?” “没啥事!随便问问——大家慢慢吃,账我已经结完,我有事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小雅竭力掩住自己的疑虑,和大家道个别,就朝外走。 “我都还有一个好菜没点呢!”西亚说。 “那你现在还可以去点啊!”李想打趣道。 “我点你付钱,可以吗?”西亚说。 “凭什么呢?又不是我吃的菜。” “抠门。” “吝啬。” “怪不得没女人喜欢。” …… 大家逮着机会,都在取笑李想,似乎要把知道他的所有短都说出来。 “你去点,我付钱,讲得好像我付不起似的。” “那我可点了,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一定不后悔。” “服务员,给9号桌来对腰子。”大家都把双眼瞪向西亚。 “不会吧!你还吃猪腰?” “都看我干什么,这里面的东西分什么男女?别人能吃凭什么我西亚不能吃?不过,今天我还真不是点给我吃的,点给我们的两个男宝宝吃的。” 大家又都笑起来,“对,是该补补,一点气质也没有。” “难得大家今天开心,要不一会儿吃完去k歌,玩它个不亦乐乎!” “好,一醉方休。” “唱个鱼死网破,我好久都没去ktv了,歌都快忘记我了。” “不过这钱谁付都不好,大家aa制,如何?”西亚说,小雅不在她就像这群人的老大。 “好!”大家都举双手赞成。 小雅用力推开出租房的门,王子明正躺在沙发上,门的撞击声让他一下子坐立起来,看到是小雅,又躺回去。客厅一片狼藉,一个沙发枕仍在门边,那是小雅买沙发套送的,深灰色。小雅一脚将沙发枕踢开,那沙发枕立刻从她的腿边飞出去,打在对面的电视机上,掉在客厅中央。 “王子明,你老实告诉我,你不在单位的那三天是去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去出差。” “你骗人,你根本不是去出差。” “那你说我去做什么?” “你去做什么你心里清楚,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欠他八万元,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什么?谁给你打的电话?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说是大兴的,问他是谁就挂了。” “妈的,赵贵这杂种,时间还没到呢?”子明一下子暴怒起来,拿起手机准备给赵贵打电话,却又没拨出去——是呀!他怎么说呢?一个到处欠债的人。 “那意思是真的了?子明,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天神神叨叨的到底在做些什么?” 于是,子明就把他如何和庆和公司买房子,怎样延长付款期限,又怎样找花子虚带他赌钱,后来,奖金不发了,又怎样向银行借钱,输完后又怎样向赵贵借钱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小雅。说完后就一直埋着个头,也不看自己的未婚妻。 “王子明,你他妈真不是人,枉我谢小雅这么爱你,你却在外面到处赌钱。” “小雅,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赌徒,负债累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王八蛋,我不配做你的男朋友,更不配做的丈夫,你不该跟着我受苦,你走吧!” “你真不配!” 小雅走出房门,用力将房门一拉,门头上的灰尘被抖落下来,两边的门框脚掉了一堆细灰。她飞快地往楼下跑,在街上跑,眼泪像瀑布一样的倾泻而出。原本,他是等子明自己休养两天,再和子明仔细聊聊,没房子,她一点也不在意,即使母亲希望她结婚能有一套房子,但她相信自己能说服母亲。至于奖金,原本就是一个偶然之财,没了就没了,就当中奖的彩票丢了。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小雅大脑昏昏沉沉,只管街上跑,完全无所顾忌。 第十章 小雅躺在床上,呜呜大哭,哭声直教人寸断肝肠。 她刚一进家门,母亲就看出不对劲,赶紧关上房门,跑上二楼。 看着女儿伤心欲绝的样子,母亲的眼泪已经齐刷刷地流下来。她把女儿搂在自己的怀里,任凭女儿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她用手梳理着女儿蓬乱的头发,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孩子,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没有问她什么,就是这样抱着她,抱着她哭声渐细——抽泣,直到停止,小雅就这样在妈妈的怀里哭到睡着。一晚上,她都没有离开女儿。 “小雅,你和他怎么了?”小雅醒来时,母亲问女儿。 “妈,王子明就是个王八蛋,是一个赌鬼,还在外欠一屁股债。”小雅把所有的事都和妈妈说了一遍。 “这小子,表面上看着还像个人样,实际上是一个腌臜泼才,你要及早对他死心,不然非被他害惨不可。要不,我去问赵二婶,上次她总成她家的侄儿给你,条件挺好的,人又精灵,会来事,一定不比王子明差,而且——” “妈,感情的事不用你操心,这年头哪还有介绍的,你女儿不傻。” “是,我女儿不傻,我的傻女儿不傻。不过我可得告诉你,这男人一旦染上赌博,就像抽大烟一样,有瘾,不看你大伯的儿子,你那表哥,你大伯年轻时攒的那点家底,被他几下子全赌没了。现在整天游手好闲,如今三十三岁还没娶上媳妇。你说,谁会睁起眼睛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种人,虽然他是你表哥,也是我侄儿,咱们也是一家人,可想说他一句好还真找不出来。你伯伯伯娘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比较溺爱,现在想管也管不住了。我看,早晚都得被他气死。” “妈,王子明不是希望哥,这哪里跟那里,怎么能比到一块儿。” “妈跟你说,赌钱人都一个样,别以为他王子明会高档到哪儿去。” “管他呢!这会我和他就算结束了,他就等着背着他一屁股账去阴曹地府吧!” “只要你能想开就好!” 小雅和妈妈整理一会店铺,又和妈妈话话家常,帮妈妈卖了会儿东西,早上上学这一段时间也是店铺创收的主要时间。她准备要去店里的时候,老板打来电话,让她明天去海南参加雅阁士店的店长为期一周的培训会。接到这个消息,小雅脸上转哀为喜,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海南,常常听到去过海南的朋友们谈起去海南的种种乐趣,正好借此机会出去散散心,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大海的汹涌澎湃。 十点钟,她来到店面,准备召开一个小会,交代一些相关事宜。 “雅姐,昨天跑哪儿去了?你不知道,昨天我们玩得多欢,玩到什么时候?”米雪见小雅进来,兴奋地想对小雅讲昨晚的事情。 “昨晚你们去干啥!” “你猜。”米雪兜了一个圈子。 “猜不到,别兜圈子。” “吃完我们就去ktv,玩到一点才回来。” “你们还会享受,趁我不在就去找乐子。” “我们可没故意绕开你,是你——” “雅姐,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西亚没等米雪说完,就抢着问小雅。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对了,西亚,马上叫所有的人来我办公室开过小会,我有事交代。”小雅说完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小雅给大家说了自己要去海南参加店长培训会的事情,每个人都投以羡慕的目光。准确说,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海南是个风景优美,是过冬的最佳去处,但没有一个人亲自去过海南,所以都对她此次培训会有许多期许。 “店长回来可得给我带点椰子,要新鲜的。” “你想得美,要把店长累死不成,那椰子比我们店长的腰还粗呢,你是成心不想让店长好过,我倒是认为,凭店长这柳条似身材,这漂亮的脸蛋,到那么美丽的地方,又要碰着那么多成功人士,会不会待在那边不回来了。”李想在店里无论男女年龄都是最小的,不过说话倒是风趣幽默,大家爱拿他取笑,可比金华受欢迎得多。 “放心吧!都有的,可在家好好看着,别像昨晚玩的醉生梦死,还没等我回来店就垮了?”接着小雅嘱咐西亚,让她在这段时间管好点,做好进货出货的台账。西亚非常高兴地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 第二天,小雅买了大兴到海南的机票,直飞海南。在海口刚下飞机时已是五点,阳光还在斜撒着大地,这些阳光就是冬季来海南的人们的饕餮盛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味的呢?小雅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挂在手里,拉着行李箱,正要给老板打电话,手机就显示苏山来电。小雅打了一个出租车去和苏山会合。到了地点才知,苏山一个安排三个人参加此次雅阁士店长培训,或者说雅阁士总公司只给苏山三个名额。分别是青山县李怀化,南江县的宋启明和小雅,县与县之间相隔数百公里。苏山在全国一共有十二家雅阁士分店,主要位于三四线城市,他在自己的十二位店长中选了三个最具潜力的店长参加培训,主要是为了自己将来在一线城市开大点做准备,此次培训他亦非常重视。小雅到时,三个人都已到齐,看着一副拉美式打扮的小雅,李怀化和宋启明都为之心动。李怀化二十八岁,宋启明二十九岁,都是单身。 “欢迎来自正齐的美丽店长的到来!”苏山说完三个人都鼓起掌来。 苏山领着三个店长到一家海鲜店,并说:“到海南这个地方就得尝尝海鲜,其他可以不吃。”还向大家讲了各种海鲜的吃法,似乎世界上所有的海鲜他都吃过,都在行,似乎四个人中就他一个人吃过海鲜,或者其他人吃的都是假海鲜。一直讲到餐厅老板上菜,方打住。 苏山对三位店长说:“本次培训会,是由雅阁士总公司组织,这几年雅阁士在中国的盈利连年倍增,扩张迅速,为了培养更多更优秀的经营人才,特组织这次交流培训会,旨在为大家提供一个分享经营经验的平台,同时也是给大家放松放松。本次培训的七天,第一天是总公司为大家介绍‘雅阁士’在全世界的发展状况,重点会讲在国内的发展状况,以及后续的一些开发计划,接下的三天是各店长介绍自己的营销经验,我们是小店,所有此行的目的是好好学习那些大城市的营销本领和经验。”说到这里,苏山也是得意地向三位店长讲了自己的规划,“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的发家资本,要珍惜此次学习机会,下一步你们都会是大城市的雅阁士店长。” 苏山对几位店长说,培训的后面三天主要是玩,总公司负责往返车费和住宿,不过他会负责他们在海南期间的一切消费。苏山把三人带到总公司指定的华莱士酒店就离开了。 小雅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世面,来参加学习的大多是一线城市的店长,而且大多是自己的店,不像自己只是一个打工者。本次培训有来自全国的六十八位店长参加,加上总公司的组织人员,一共七十六人。六十八个人被随机分成七组,最后一组有八人。会议设在华莱士酒店的会议室,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小雅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酒店,当然这也是雅阁士公司彰显自己的气派。 会议室灯光璀璨,流光溢彩,总公司的培训人员一个个浓妆艳抹、服饰华丽,说起话来端庄典雅,一点不落俗套。常年的大城市生活,脸上写满城市的沧桑,这是浓妆艳抹遮不住的。他们的讲稿被他们背得倒背如流,即便是一张花灯换、一组数据,一道菜品,也会被他们讲得天花乱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本经,一点不会重叠,这些经叠加在一起,成了一幅完美的成功成长图,他们为各位店长勾画的宏伟蓝图,让与会的人们为他们喝彩,视他们为榜样。第二天到第四天的分享,与其说是经验的分享,倒不如说是一个财气的大比拼,鼓吹法雷的大舞台,上台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凭自己的本事,寥寥数年,就可以把整个雅阁士收入囊中。在中国,在世界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脸上写满喜悦,写满成功,大家都很感谢总公司给他们提供这样一个大显身手的大舞台,所以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气氛都很融洽,很热闹,没有一个人会感到拘束。最能使人欣慰的,是有些人在这个舞台找到了自己的知音。 从第二天开始,总有一个人坐在小雅身旁,他是成都一个雅阁士店的店长,姓季名兴,和小雅同为第三组。季兴三十岁,成都店是他的主店,另外还有三家规模相对较小的雅阁士店,无论什么事他都亲力亲为,生意正是蒸蒸日上,现在的他仕途畅通,身边就缺一女朋友。季兴第一次看到小雅,就被她这张清纯的脸所迷惑,这些年阅读了无数女人,小雅就是他最佳的选择。三天里,他总是在小雅刚落座时就坐在小雅的身旁,提前坐,担心小雅不坐在自己的身旁,往后又担心旁边的位置被他人捷足先登。这几天他都没一个好觉,这于他而言是幸福的,之前还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样苦苦思索。他憎恨那些在台上张牙舞爪的表演者,憎恨那些手拿麦克风把声音说得比他要大好几倍的人,他们夺去了小雅的眼睛,夺去了她的思维,夺去了她对他的关注。他憎恨公司提供这个舞台却又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却让小雅推脱着“时间太紧”没时间和他共进晚餐。 小雅并非木头人,当第二天季兴还坐在她的身边对她说“这个没意思,不如下午出去游玩”的时候,她就注意仔细打量过他:一张成熟的脸,昭示着他曾经的奋斗;一副绅士打扮,说话稳稳当当,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小雅不反感这样的人,所以当季兴向她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她爽快的把电话号码给了他。但她总觉得和这种人有一种无法释怀的距离感,总觉得一旦和他们在一起就会成为他们的菜,瓮中的鳖,让自己无法呼吸,自由将会受到限制。所以当季兴约她晚上一起上街游玩的时候,她总以“身体不舒服,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来推辞。实际上,她每晚都游到十二点,她喜欢这里的夜景,徜徉在海口的晚风里,她感到如痴如醉,这是只有一个人才能感觉得到,多一个人就会被全部剥离开去。她甚至很喜欢这种学习,即使有时她也听出有些人说的话不着边际,有些人的表演令她反感。但总的来说,她是满意的,从他们身上她学到很多,成长很多,这些人的分享让她对自己的规划有一些更新更进步的想法:这是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他们让她有了更强的进取心,他们让她看到了时代的选择。 四天的学习很快结束,接下来就是放松的时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更加活跃。由于之前的随机分组,无意中把来自不同方向的十人捆绑在一起,大家都因为在同一组而感到亲切。来到海南,最先想到的当然是大海,沙滩,海岛,游轮,海底世界…… 沐浴在初冬的暖阳里,踩着柔软的沙滩,任凭海水一拨又一拨地洗刷,没有亲身体会,哪里知道小雅的心境。她坐在沙滩上,两手捏满细软的海沙,看着朋友们在海水中不停地来回奔跑,呼喊,她不羡慕她们,这些人大多比自己大许多岁,她相信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会比他们成功。 “下来玩吧!小雅。”季兴向小雅泼来一捧水,小雅急忙起身向后退,买了一个鲜嫩的椰子,在长凳上自顾不暇的喝起来。 看到小雅不上钩,季兴又从水里出来,也是买了一个椰子,和小雅并排坐在一起,喝起椰汁。 “刚才大家讲,下午要去潜水,明天要看海底世界,你去不?” “我不去了,我就想坐在这里看着大海,大海能把心中的烦恼洗净。” “大家难得认识,就去吧,票我都提前买好了!” “什么?”小雅一脸惊讶的看着季兴。 “怎么,难道还不给一个表现的机会?” “谢谢!不过我真的不去,你就把它送给需要的人吧!或者现在退掉。” 季兴犹豫了片刻:“都怪我不懂女孩子,你说,像我这种人,怎么能得到女孩子的芳心呢?我这就退掉,不过,拜托你答应我一件事,让我可以陪你一个下午。”这次小雅没有推辞。 大家一起吃过午饭,就按照各自的安排游玩去了,本来都不太熟悉,也就没有谁去强求谁。他们一起坐船去附近的一个海岛。看着无限的大海,听着海浪击打轮船的声音,小雅闭着眼睛,想象着周围的一切,一切是那么的阴森恐怖。她认识到:一个人无论多么强大,心胸多么宽广,也不及大海的千万分之一,万万分之一。只有大海能吞没一切,洗劫一切。小雅和季兴行走在岛上,沙滩上,比起喧闹的海水,他们是静的,没什么交流,却很默契,小雅用脚踢沙子,季兴也跟着用脚踢沙子,然后又都笑起来。他们就像一对荡漾在海风中的情侣。 第六天,小雅和李怀化、宋启明一起吃过午饭,给苏山打了个电话,就提前回正齐。 小雅想借助这次学习,疗治自己受伤的心灵。如果在认识王子明之前,她就认识季兴,那她是一定会选择季兴的。在季兴的身上,她找不出半个缺点,他成熟、拼搏,有成功男人的魅力,这是在一般男人身上很难看到的,至少在她现在的朋友圈中她从没发现过。但是她却喜欢不起季兴来,和他在一起她觉得一点不自然,全身上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似的。在海南的这些天,她的大脑总是抹不去王子明的影子,她深知自己的命运已经和王子明紧紧捆绑在一起,她已经不可能离开他,即使他身上满是缺点,但也这些缺点也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回忆,甚至是美好的回忆。 小雅并没有联系子明,即便她很想联系他。她知道子明现在的处境,那些钱凭他自己是无法解决的,他知道子明是不想连累她,这一点也是她无法放下他的理由。在回到正齐几天后,他给赵贵打了电话,她想单独去还这笔钱,而且要赵贵不让子明知道。他向赵贵提出了一个请求——提前还款,希望赵贵免去利息。赵贵犹豫一会后表示许可,赵贵很清楚,这笔钱如果王子明不还,或者王子明根本没钱还,虽然夏梦圆是担保,但要让夏梦圆替王子明还这个钱是不可能的,他最多是去找他的单位,让他下不来台。但自己现在在做这个行当,尽量避免节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和她虽是老熟人,不过都心知肚明,多得少得,不如现得,更何况自己还把本全部捞回来呢?时间定在两个星期后,小雅一次性偿还八万元,换回王子明的借条。 和赵贵谈清还款的事情,她觉得像是轻松了许多,心里的那块石头又放下了。仿佛一切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一切已经烟消云散。拨开云雾见天明。小雅主动去找子明,她知道她不先迈开这一步子明是不会来找她的,她主动去出租屋等子明下班。 “你还来做什么?我这儿不需要你,你快回家去吧!我看到你我就生气,我们已经结束了,以前的那个王子明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 “这儿是我的家,你凭什么赶我走?我是那个被几万元钱就吓跑的人吗?我谢小雅什么人,见男友落难撒腿就跑的人吗?” “你愿住就住,不过可不准管我的事,你去做什么我也不管。” “如果生病你也不管吗?” “当然不管。” “子明,你对女人就这么狠心,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 “我们已经结束,就这么简单,你我就是路人,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 “这样也好,甲乙总是最近。” 小雅睡在床上,子明睡沙发。到半夜的时候,小雅感觉有人悄悄进来,听声音她知道是谁。她装着自己睡得正酣。子明走到床边,扯了扯盖在小雅身上的被子。 “天气这么冷还不知道盖好被子,真是一个不省心的女人。”然后又轻脚轻手出去,轻轻掩上房门。小雅钻到被子里哭泣。 两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到了,这段时间,季兴给小雅发来信息,还打了电话,表示要来看看小雅,但都被小雅拒绝了。小雅自己并没有这么多钱,她向银行借了两万元,加上自己这些年攒的六万元,一共八万元还给赵贵。本来这些钱她打算用来装修房屋,可是眼下已经用不上了。赵贵拿到钱,从内心高兴,感叹王子明能有这么好的女友,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想请谢小雅吃顿饭,可被小雅拒绝。 从地下茶庄出来,小雅就给子明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把欠赵贵的钱还了,接下来咱们就好好过日子,让子明安心工作。 “什么,你还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你不用你知晓,本夫人自有办法。”小雅说得比较得意。 正当小雅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一辆满载沙子的货车向着她的方向疾驰,车头正正的撞在她的身上,手机被撞飞到旁边的灌木里。电话里传来子明急切的叫声:“小雅,小雅,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鲜血很快从她的全身流出,向着道路低洼的地方溜去,在血流较急的地方,还搭载着几片枯叶。清醒过来的路人及时拨打110、120,等到子明及小雅的家人赶到医院时,小雅已经停止了呼吸,永久离开人世。小雅的母亲当场就昏死在医院。 小雅的死讯很快传遍正齐的大街小巷,正齐的天空一下子昏暗下来,似乎要对逝者遭受的不公提出抗议,体育场旁边的小山,那座小雅从早看到晚的下山都变得无比寂静,失去它原有的光彩,认识小雅的人都替她感到惋惜,街坊邻居议论到此事时都在不停落泪,路旁的灌木落下最后的几片黄叶,它们要用自己的方式为逝者唱挽歌。两元店的商品很快被邻居们用几大个纸箱子收装起来,用来停放小雅的遗体。季兴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小雅的死讯,从成都匆匆赶来,看到躺在冰棺里冰冷的尸体,不停地落泪。苏山带着李怀化、宋启明专程从外省赶来,祭奠自己得意的门生。为了表达对小雅的哀思,他关掉正齐雅阁士门店,直到小雅丧事结束。在这祭祀的三天时间里(为了不让谢母太过伤心,祭奠的时间没有安排过长),雅阁士的六位工人每天都守在小雅家里,陪她走完最后的一程,就连雅阁士店的保洁阿姨也偷偷为小雅的死流几回泪水。一时间,整个正齐阴森恐怖,就像黑夜中的狂风大作,让人不寒而栗。 最伤心最难的除了谢母,还有王子明,她知道小雅是为自己而死,他也恨不得自己即将死去,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孤魂野鬼。他来到小雅家,跪倒在她的棺木前,嘴里不停地念过不停,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已经失去理智的谢母,看到他的到来,用力地给他两巴掌,自己又摔倒在地。他又自己反复地给自己几耳光,直打得自己鼻青脸肿,还好被雅阁士店的工人们极力劝阻,让他保持冷静。他无法去面对这一切,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然而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对于这次事件的调查,大兴公安机关很快得出结果,这是一起肇事司机负全责的交通事故。当时小雅正走在人行道上,监控显示,人行道亮着绿灯,拉沙司机闯红灯致小雅死亡——这个结果增加了人们对肇事司机的愤怒,人们都在怒骂,希望将这个司机施以酷刑,以解心头之愤。 从公安机关的调查得知,肇事司机名叫杜辉,四十五岁,家住大兴市东兴区黄泥村人,妻子是董敏是邻村焦家村人,四十岁。二人有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是女孩,最后一个是男孩,现龄五岁,取名杜康。杜辉是家中独子,生一个儿子是他和妻子以及双方父母的共同愿望。好不容易到他四十岁的时候生了个儿子,全家老小都为之高兴,不料儿子在刚满五岁的时候得了重病,经医生检查,系血癌。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致使杜辉一家苦不堪言,痛不欲生,他们花尽家里的一分钱,借遍所有的亲戚朋友,才算稳住病情。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一个月前,杜康的病重新发作,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不及时手术孩子的生命就会有危险,这是他们一家都不能接受的,但是他们已经不能再借到一分钱,就这样在医院干耗着,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就在出事的头一天晚上,杜辉整夜没睡,一直陪着儿子,这样的夜晚不知有多少。他整日以泪洗面。按照杜辉的说法,当时他正为一位正在装修房子的老板拉沙子(这事得到房主的证实),路过此地,因为心里迷迷糊糊,大脑昏沉,也不知道是红灯还是绿灯,就径直开过去,不料正把过马路的小雅撞过正着。小货车是他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负责调查该案的是大兴公安局的警官赵华,从警二十三年,现年四十八岁,有着丰富的调查经验,他对死者家属说:“谢小雅的死亡是一个悲剧,不过这样的悲剧在全国每天都在上演,这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在我的从警生涯中我经手的交通案件二百多起,车祸猛于虎。”很快,杜辉因为涉嫌交通肇事罪案件被移送到检察院审查起诉。后来,杜辉因为交通肇事罪,被法院判处三年有期徒刑,这是后来的事。 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小雅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一个女人从路旁走过,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雅,忧伤的叹息道:“你有那么多的机会离开他,为什么就是不放手呢?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我们同是受到伤害的女人,你我本该同病相怜,可是命运总是造化弄人,你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人,命运把你和此人删在一起,我只能说抱歉,我提醒过你,你为什么偏不!”女人长叹一声,从人群中走过。就在出事后的第二天,杜辉家收到一笔专为杜康手术的捐款,杜康在大兴医院顺利进行手术,病情大有好转。 第十一章 经历了几天的狂风暴雨,正齐的天空又重新爽朗起来,一口冬日的暖阳埋葬了的冬的寒气。蜗居在家的人们纷纷走出街上,享受着冬日少有的温暖。体育场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多,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大堆的年轻人,跑步、打羽毛球、相互叠坐……各自用各自的方式庆祝着这如春雨般的冬阳。在它的上空,还飘着几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风筝,给周围的一切添上一幅美好的画卷。交通事故已淡出人们的影子,没有人再去谈论它。因为已经有了新的事件。社会每天都在上演着悲剧、喜剧,随时都会有新的事件来更新。此时正齐的人们,最热衷谈论的是纳嘎乡的映山红康养休闲度假村。虽然度假村还处于初始阶段,但它规模大、面积广、投资多、宣传广,已创正齐的几个之最,是正齐县有史以来最拿得出手的企业,最主要的,他带动了一方经济,纳嘎乡的居民,只要有劳力,只要不怕苦,都可以在度假村找到一份体力活,这个项目被人们津津乐道,政府亦因为此项目的成功落地得到正齐县人们的普遍好评。雅阁士店已经开门营业,生意还像往常一样火爆,西亚已经被苏山提为店长。荣升为店长,她是高兴的,她正每天辛勤工作,早日实现自己的理想。 一个人死亡,总有几个人很难从悲情中走出来,尤其这个人又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王子明很懊悔,他深深陷入痛苦中,不能自拔。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因为自己而失去生命,这种痛苦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知道,他恨自己,该死的是自己,为什么被撞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小雅,她单纯、善良、阳光、自信,她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一想到小雅竟以这样的方式撒手人寰,他恨不得现在就随小雅而去,要在那边永远陪着她,让她不受孤独,不受伤害,他发誓在那边一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王子明已经彻底失去生的勇气,他没有再生存下去的理由,他问过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始终找不出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哪怕一丁点。离去,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选择。 自从小雅死后,王子明上班亦是东一天,西一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完全不像一个上班人的模样,对单位的人亦是不理不睬,大家都知道他的事,亦就少和他交流。倒是秦民,他深知造成王子明今天的结果自己亦有一定的责任,加上谢小雅的死亡,心里除了不安还有些过意不去。对于王子明的上班态度,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对其他人说:“每个人都会有不顺心的事,大家要学会包容、理解。”暗地里,他是真的害怕起王子明来,现在王子明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有一天想不通,把这些事情的起因全部归咎到自己身上,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冤大头。他了解王子明,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了解。王子明秉性豪放,不拘小节,办事忠诚老实,但这种人一旦横起来,是什么事都会干得出。秦民几天睡不着,有时半夜都会惊醒,妻子问他是不是中了邪,他说没事,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太忙,睡眠不好。他决定找齐县长聊聊,听听他的意见。 在秦局长的小隔室里,两大张单人沙发上,一面坐着秦民,一面坐着齐县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人。秦民拿出新进的法国红酒,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让周春梅发一些过来,红酒成为他和齐县长的专用酒。这琼浆玉液越喝越让人阳春白雪,二人都对此赞不绝口。秦民在高脚杯里倒上大半杯红酒,端给齐县长,又在自己面前的杯里斟上差不多同样多的酒,然后两人轻声碰杯,红酒在高脚杯里荡漾,像一面飘扬的红旗。他们每人轻呷了一口,又把酒杯放在同样的位置。 “这个事情总让我睡不着,你不知道,我已经许多天没有睡过好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整晚做噩梦,惊醒时全身汗津津的。” “兄弟碰到什么不顺的事,但说无妨。我当哥的应该理应承担,随叫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哥说得太好了,兄弟什么事不得仰仗哥的帮助,没有哥的好日子,哪有弟今天的幸福。” “别扯其他事,有话快说,别什么事都磨磨叽叽、拐弯抹角。”齐县长端起酒杯用力嘬了一口红酒,没有向秦民示意。 “就是老街的谢小雅出车祸死的事你知道吗?” “你说的是不是雅阁士店的店长,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年轻漂亮挺可惜的,可是这关你什么事,难道你又——” “齐县长想到哪儿去了,我有些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 “难说。”齐县长脸露奸笑。 “她是王子明的女朋友,王子明你该认识吧!”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外。不过这和你睡不着做噩梦有什么关系吗?又不是你害死他的。” “我当然不可能去害死她,她死于交通事故,这个结果大兴公安局已经公布。”秦民端起酒杯,示意齐县长举杯,齐县长没有回应,就自己轻呷一口红酒。“不过,在出事之前的二十分钟,他是去为王子明还账,还他的赌账。” “赌账?王子明会赌钱吗?你不是说过这人挺实诚吗?” “以前是不会,不过后来会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大兴公安局知道的,负责此次调查的赵华和我是朋友,是他告诉我的,到现在人们都还不知道谢小雅是为王子明还赌债才遇车祸的,赵华没对外面公布,因为债主赵贵和他是远方弟兄,大兴一家地下茶庄的老板。”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非常上心,也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不就死一个人吗?”齐县长又用力嘬了一口,秦民又及时给他满上。“全中国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有,要不要我给你列举列举。” “那倒不用。秦民走上赌钱的道路,与我们没给他兑现奖金有关。” 接着秦民又把王子明怎样买房,怎样等奖金付房款,因为奖金不对现,又去赌钱还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齐县长,把齐县长听得眉梢直往中间靠。 “现在的王子明,神经根本不正常,整天挂丧着脸,我担心有一天他心一横,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他现在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不得不想一个办法。”秦民脸色僵硬,“这种人一旦做起事来,可不会管结果,我这段时间都不敢靠近他,宁愿绕着他走。” “你还担心他会反天不成,如果什么都怕,我还当什么县长,他王子明哪有资格和我叫板。现在的正齐一片大好,没有我齐振雄,哪有正齐的今天。”齐县长说完话锋一转,“秦局长,我的秦局长,王子明是你的手下,怎样管好一个手下,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人是你单位的,你可得好好管教好,还有你那个管财务的,叫什么来着?” “焦化。” “对,还有这个焦化,这些人都要好好管教好。包括那个王子明,可别让焦化把奖金的事情说给王子明,你们一个单位,要是真出了什么篓子,我唯你是问。” 齐县长说完,一口喝完高脚杯里的红酒,悻悻然地走出隔室,留下秦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妈的,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还好意思跟老子说做噩梦。”齐县长走到过道,啐骂一声,给自己司机打了电话,一会儿就离开了。 浓浓的月光被梧桐挡住,小红楼的墙上露出斑驳的黑影,忽闪忽闪的。 在这里先说一下焦化这个人,他是招商局的财务人员,也是秦民的心腹,秦民许多经济上的事都是通过他转账,如果由他自己也不方便解决的,他会去找其他人,他总有他的路子,和秦民是一丘之貉。王子明的奖金,就是以他的名誉转在他的卡上,秦民给了他五万,自己二十万,齐县长二十五万。 王子明通过西亚,知道了小雅的墓地。小雅的墓地位于正齐九龙山公墓,九龙山位于正齐东南,离城三公里。整个九龙山被分为a区、b区、c区、d区和大尚区。从风水的角度,大尚区属于五区中最好的风水宝地,凡是有钱人家,死去的人都葬在大尚区,价格比其他区域要贵上好几倍,甚至几十倍,这主要看在这个区的哪个位置。小雅葬于大尚区,这也看出谢母对女儿的疼爱,即使在阴间也要让她有一个上等的圈子。 王子明叫了辆出租车来到九龙山大尚区。在山脚,就看到半山上密密麻麻的墓碑,一排并着一排排列着。在县城工作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来九龙山。墓区被中间的一条路从中分成两半:左面西区,右面东区。王子明并不知道小雅墓地的具体位置,就让司机回去,自己慢慢走上山寻找。 西亚告诉他,墓地位于东区第二十六排最右边的位置。子明边上坡边数,数到第二十六排。二十六排是大尚区半山略高位置,这是这片公墓的蛟龙地带。如果把这片公墓看作一座城市,那二十六排就是这座城市的最繁华区域。右边是一座山,子明一直往山的方向走,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墓碑看,生怕错过墓碑上的每一个字。一直走到最里边,到山的边角,他才看到墓碑顶上那张熟悉的笑脸。这个位置比较阴暗,其他墓碑都或多或少会有阳光照射,这里却被前边抻出的崖石挡着,但这一点,这个位置属于大尚区的次品。好在,那张常年的微笑,泛红的脸颊让这不到二平米的区域充满灵气。大理石的墓碑上写着:谢小雅之墓。一身拉美式风格,带着微笑,眼睛透着满满的自信。子明把一束菊花放在墓碑前,用手抚摸着微笑的照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雅,都是我害了你,我最该死,我该千刀万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姨。你应该好好活着,你应该开开心心活着。”他又坐在墓碑前的石凳上,“一个开朗、乐观、自信的一个人就因为王八蛋王子明没了。你放心吧!我会来陪你的,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不会让你孤独,我们要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我会来守候你一辈子,咱们从此不再分离。” 子明埋着头,不断啜泣,手上的泪水被抹在头发上,额前的头发全是湿的,他有许多的话想对小雅说,但到了这里,除了对不起的话他什么也说不出。半晌,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鲜红的小盒子,打开,里面立着一枚亮晶晶的戒指。 “小雅,虽然还不到咱们结婚的日子,但我可能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今天咱们就把仪式办了,我为你买了枚戒指,当然不怎么贵,不过你一定很喜欢,现在我来为你戴上吧!” 子明把崭新的盒子打开,取出亮晶晶的戒指,小心翼翼把它放在墓碑旁边的空隙里。然后,他又对着那张微笑的脸颊亲吻几下。 王子明离开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他走到山脚下自己刚才下车的位置,就老远看到谢母和一个老人过来。 老人名叫郑长春,现年六十二岁,早些年死了老伴,是老年舞蹈班班长。这个舞蹈班都是一些退休或是一些闲着无事的老人,他们自发成立一个舞蹈班,为的就是锻炼身体,消磨时光。他们有一个固定的群,有配备齐全的音响器材,这些音响器材是几个经济比较宽裕的老人出资购买,供大家使用。每天晚上八点,这些老人都会准时到达体育场旁边的一个小广场上,如果谁有事,需先在群里报告一声,否则还会遭到他们共同制定的规章制度的惩罚。当然,自舞蹈队成立以来,并没有人受过惩罚,大家都很积极,共同维系着这个舞蹈班的快乐。这个舞蹈班一共三十人,男四人,女二十六人,男老人都成了香饽饽。郑长春是这几个老男人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是整个班跳得最好的一个,自然成了这个班的班长。这个班里吹拉弹唱什么人才都有,有的年轻时还是比较专业的人才。有时县里举行一些大型表演,还会邀请班里的几个知名角色参加。郑长春的孩子们都已成家,他不愿意和孩子们一起生活,自己独居。长期锻炼的他即使年过六十还是显得精神抖擞,面容比实际年龄要小五六岁。他和谢母就是在跳舞时认识的。谢母经营着一个两元店,每到晚上都会感到无聊,经人介绍,她参加了老年舞蹈班。谢母刚到时,由于不会跳舞,郑长春就主动教她跳舞,年纪一把的她还略显羞涩。第一次两人的手勾在一起时,她的心直跳,手发抖,完全不知所以。与其说是在跳舞,倒不如说是跟着郑长春的方向歪,脚无数次的绊着郑长春,踩着郑长春,她说“对不起”都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后来联系的次数多了,她也慢慢掌握基本的步调,只要节奏慢一些,她就能跟上。现在,她和郑长春已经是很好的一对舞伴。 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又都是单身老人,双方心生好感,郑长春主动向谢母求爱,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谢母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对郑长春说,现在自己的女儿都还单身,自己倒抢先结婚,且不让人笑话。郑长春理解妇人心意,并没有强求。两人只是默默交往,互相照应。 谢家出事后,谢母几乎崩溃,连续数日不进米食。她知道,要是没有郑长春的陪伴,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也许已会随小雅而去。郑长春成了她全部的依靠,寄予希望的人。两位老人每周都会来看望小雅。 这天一大早,他们从家步行过来。在和王子明距离二十米左右的距离,谢母认出了全面的人就是王子明,她发疯似的跑过去,抓住王子明的衣领就是一阵狂轰滥炸。 “王子明,你就是个丧门星,小雅自从认识你没过个一天好日子,你这烂赌鬼,乌龟儿,小雅不遇到你就不会死,就是你害死小雅。”王子明始终站着不动,任凭谢母啐骂,任凭她的双手像雨点般捶打在他的胸口。“我不准你来看小雅,小雅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你给我滚。” 她抻手捡起一块石头,想要砸向站着不动的王子明,却被郑长春一把抱住。 “你快走呀!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阿姨对不起!”王子明向被郑长春双手捆住的谢母鞠了个躬,耷拉着个脑袋离去。 王子明的出现激起谢母的忧伤,蹲在地上哭个不停,郑长春一直在他的身边陪着。 接下来,子明要做的就是看望自己的父母,这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事,最舍不得的人。 一个星期五下班后,他拿着给父亲和母亲分别买的两套羽绒服,还有一些父母常用的药品,搭乘一辆顺风车,就去新林村。他打算在家多住上两天,多看看自己年老多病的父母。 由于常年的辛勤劳作,王兴患有腰椎间盘突出,李桂月颈椎骨质增生,都是养生病,无法根治,靠吃一些止痛药或一些民间偏方维系。遇着天晴下雨,刮风打雷,王兴夫妇一个在一旁叫苦。各种草药吃尽,在家里随时可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草药味。 看着回家的儿子,夫妇俩嘴上不说心里高兴。王子明把买来的衣服递给母亲。 “这是我给你和我爸买的两件衣服,天冷,穿这个暖和。” “你买什么衣服,你两个姐姐去年买的都还没穿,现在都还是新的,你怎么舍得花这个钱?老娘就说你不懂得存钱。”李桂月一脸抱怨。 “工作这么多年,都没为你们买过衣服,你们就趁它新时穿上吧!”子明并不讨厌母亲的抱怨。 “儿子啊!你马上就要娶媳妇,我们都帮不了你,就家里喂了两头猪,已经长大,你要是在家里办酒,我们就用它杀来招待客人,你要是不在,我们就把它卖了一起给你,你要怎么弄就怎么弄,你也知道,你爹妈没什么文化,种这点庄稼管不了什么钱,你就不要责怪你爹妈——这身体还不争气。”李桂月说得嘴里哽咽起来。 “妈,卖了吧!” “你的意思不在这里办?我还想着老王家许多年没办酒,也该让你来热闹热闹。” “妈,卖了您和我爸用来买点好吃的吧!我的婚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到时候你们只管吃就行。” “你这儿子,爹妈不操心谁来操心,这都马上的事?嗯,对了,小雅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她忙,下次再来,反正以后你都会经常看到的。”子明的脸马上僵硬,他止住即将从眼里流出的泪水。李桂月满脸堆笑,根本没去关注儿子此时的表情。 “现在我和你爹就操心你这婚事,只要你把婚结了,我们就放心了,有什么吃什么。” 子明没再和母亲说下去,父亲正提猪食去喂猪,他就跟着去看一看。两头猪都喂得肥肥的,凭他估计,应该都在三百五十斤以上。 “都喂差不多一年了,没喂饲料,全是苞谷,要是卖了还有点可惜。”王子明和母亲说话的时候,王兴在一旁听着,他虽然不说,但也非常关心儿子的婚事,他们的对面他听得清清楚楚。“买猪的人都按斤两,可不管你是用什么喂。” “你和我妈喂这么辛苦,就杀一个过年你们吃。我那儿什么也不需要,什么都是安排好的,钱的问题也不用你们操心。” 子女的拒绝和父母的给予永远是一对最温馨的矛盾。 子明只是来看看生养自己的父母,并不像和父母聊婚事和磕家常。他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从和父亲一起从圈边回来,他就进自己的房间,想趁这个空当休息休息。他一天没做些什么,就感觉累。子明老家有两间房:一间瓦房,一间平房,两间房并排挨着。瓦房是王兴夫妇住,算是他们前半辈子的心血,每一块石头一块瓦片都凝聚着王兴夫妇的苦与泪,血与汗。即使现在看来有些老旧,遇着大雨时还会下些下雨,但他们就是舍不得离开。每一块石头每一块瓦片都和他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平房是三年前才建的,一个田字格,是王兴夫妇后期辛勤的结果,算是给儿子婚房。子明刚出来工作亦作了些帮补。两个女儿早已成家,子明很少回家,房子大多空着,只有儿子回家或者女儿女婿春节来时暂时住宿。李桂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打扫,因此墙角看不到一张蜘蛛网,墙壁的磁粉还是白亮亮的,只有外墙的瓷砖彰显着它的年轮。屋里就铺好一张床,那是子明回家睡觉的房间,床上的铺盖用一张旧床单罩着。子明揭开床单,就势躺下,没打开被子。 桂月把饭菜都端上桌,才去叫子明。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儿子坐在凳上就像一尊雕像。父母都以为是工作压力大,以前子明打电话回家经常都说加班多,也就不当回事。见儿子不开口说话,父亲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就对儿子说:“子明,你在单位上班,得多得少只要够用就行,这钱好多都嫌少,千万不要去做一些违法的事。”“谁做违法的事,你听谁说些什么?”子明一脸惊疑,以为父亲知道自己赌钱的事。 “没说你做违法的事,是提醒你注意。” “知道,放心吧!你儿子你还不知道?都跟你一样,老实着呢!” “你爸一辈子老好人吃一辈子亏。”见打开话匣子,李桂月急忙在一旁插嘴。 “难道你还要我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你才满意?哪有你这种婆娘?”李桂月被王兴怼得哑口,直向他翻珠子。 “我是对你说,”王兴看着子明,“你还记得那个花子虚没有?” “他咋了?”王子明的大脑像被敲了一锤。 “对了,之前就想着对你说,后来又忘了。”这句话又提起李桂月的兴趣,王兴白了李桂月一眼,没往下说,就当着对妻子打断自己的回答。“那个花子虚本来好好的,在这些周围村寨大家都把他当富翁,就算在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财主。家里吃得穿的住的哪样不比人家好,还嫌钱少,跑去和人家贩毒,前些日子听说在外省被公安局抓了。有些说都已经判了,有些说还没判。” “要着枪毙,几十斤白粉。”趁李桂月换气的当口,王兴抢到一句。 “哪个跟你说的要着枪毙?” “赵老三说的,他的儿子打电话回家给他说的,他儿子就和花子虚是在一处,抓的当天就知道。” “你晓得又不跟我说?”王兴又白了李桂月一眼。 王子明想起之前向花子虚借钱的事。花子虚对他说要干一桩大买卖——的确是一桩大买卖。他从内心佩服花子虚,就算他有这个胆,还没这个路子。 “所以你在外面各自要小心,不要钱迷心窍,被花子虚这些人哄去。” “知道了,妈。”花子虚的事让他心里又重新起了包袱。 子明回城的时候,路上看着花子虚家那幢宏伟的建筑,周围冷清清的,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居住。他脑袋里闪过去看一看的念头,不过这念头随即又被另一种想法给冲出去:难道自己要去对他家人说自己欠他花子虚一万块钱不成?估计余生都得在里边度过,或者生命即将结束,已经没有必要和他再有往来。自己在世间的期限即将结束,弄不好还给父母增加一笔债务。 王子明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方法结束自己。 第十二章 时值寒假,这座位于长江边上的大学现在空荡荡的,像寂静的监狱一般沉寂。学校大门偶尔有人进出。 晚上八点,一个人急匆匆的向这所学校的大门走来。还没贴近侧门,保安室的保安就从房间里猫出来。问他找谁,有什么证件没有。外人一律不准进入。 “我就住在这里面,还要什么证件?你没看见我天天从这里经过?” “对不起!我才来几天,不认识。” 门口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的王子明看得正着。原本他打算在生命的最后看看自己的大学。可看到这一幕,他知道已经不可能了。门口的保安已换。之前的那个他一眼就能瞧出来,和他很熟。他读书期间无论回来多晚都不会担心开不了门。读书期间一直是一个保安,从没有更换过。保安对他说要在这里干到退休。他算过,离退休还早呢! “我真是作孽,连自己成长的大学都进不去。” 王子明转过身,在重庆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今夜,他将在这里结束自己,在自己读四年书的城市结束自己。他在等时间,他必须静悄悄地走,走得悄无声息,不让任何人察觉。 现在是腊月,虽然气温低,又下着小雨,街上的行人依然没有减少的迹象。行色匆匆,完全没有把冷夜放在眼里。 急匆匆的小雨终于把路旁的榕树淋透了。细雨在树叶上凝聚,大滴大滴打在地面。打在从树下走过的行人的雨伞上,打在子明身上。雨珠从他头顶掉落下来,落在他单薄的衣服上,鞋上、地上。即使只穿一件单衣,他也不感觉寒冷。他的心比这深冬的夜晚不知要冷多少倍。 他已经离开这儿多年。再次回来时,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 除了一些长夜店,街上的店门都开始关门。深夜的寒冷终于驱走了这些赶夜街的人。子明要走好长一段路才会碰到一个人,他们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头也被那些大羽绒帽子包得只剩小半边脸。即使有路灯照射,还是很难分辨行人的模样。子明的衣服已湿透。 终于,他来到一棵大榕树下。 这棵重庆街头最大的榕树位于朝天门码头,是外人来到这座城市的打卡地。现在,它孤零零立在那里,完全失去它曾经的神气。周围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一艘船经过。在昏暗的灯光下,在码头桥上挂着的那些彩灯的衬托下,一切都陷入死寂。 子明走上桥头,来到桥中央,看着嘉陵江和长江形成的交汇口。这一切,是最好的送别。最好的归宿。他翻过栏杆,双手合十,像蹦极人的姿势,落入冰冷的江水。 平静的江面荡起几圈涟漪,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在重庆街头的一家酒店,一个女人坐在酒店大床旁边的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支烟。桌上的烟灰缸已有好几个烟头。她前边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她在等他醒来。她的思绪回到读初中时受到伤害的情景。 在一个还算温和的傍晚,在一条偏僻的小路旁,路旁是块不大的林地。两个女生拽着一个女生。三个人都穿着大山中学的校服。一个拽着头发,一个拽着衣领,从小路上往林地里拖。拽头发的女生用另一只手不停扇眼前女子的耳光,另一个双脚交换着往女孩身上踢。边打边对女子嚷: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神气,多牛b,怎样勾引男人?” 打人的两个女生,一个叫韩秋香,一个叫周春梅。 女孩被她们打得鼻青脸肿,耳鼻出血。地上洒落许多她乌黑的长发。她不敢还手,论力量她连她们其中一个也敌不过;她不敢大声叫喊,这儿离街上要有好长一段距离。最主要的,在她俩旁边,还站着两个青年:她们叫刀疤(脖子上有道长长的刀口)和光仔。那模样,一看便知是社会耍横青年,都是十六七岁。他俩是韩秋香请来稳胆子的帮手。周春梅和她是一路人,干什么都是一起。此时,他们站在一旁,用他们那凶残的眼睛,看着两个女孩暴打一个女孩,对他们来说就是精彩、刺激。 女孩终于招架不住,被打倒在地。两个女孩双脚轮番往女孩身上踢,完全不用考虑她们的脚尖会落在她身上的哪个位置。终于,她们踢累了,全身冒着热汗。女孩躺在地上,用校服捂住头。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和他走一起了,你们饶过我吧!” “饶过你?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考虑过我没有。没跟你说过,他是我韩秋香的。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碰。”说着又往女孩身上踢。两个男人在一旁叫好。 “春梅,今天非得让这婊子尝尝厉害,来,把她妈b的衣服脱了。我倒要看看这婊子是怎么勾引男人的。” 躺在地上的女孩听到这恐怖的声音,拼命地叫起来,双手将校服的拉链捏得死死的。 “你叫,有本事你再叫。”刀疤快步走过去,用力在女孩身上踢了两脚。“脱。”他对韩秋香和周春梅说。 两个女生像是得令似的,用力往女孩身上扯衣服。却扯不下来,女孩抓得太紧。她已经不考虑她的头。 “不会脱裤子。”光仔在一旁叫道。 两个女生一个抓住女孩的头发,一个去脱她的裤子。她的两只手被两个男人用脚踩在地上。她只能扭曲身子。很快,她的裤子连同她的内裤被扯下来,被随手扔在不远的灌木丛上。洁白的皮肤很快沾满泥土。 “肏你妈的看你以后还勾不勾。”韩秋香一只手拽住头发,一只手伸进女孩的胸口把胸罩扯出来。 女孩全身全部暴露出来,皮肤渗出鲜血。鲜血拌着泥土粘在她的皮肤上。她已经不再动弹,任凭她们怎么的踢打。 “你们两个还不上等菜?现成的。”韩秋香对着刀疤和光仔使眼神,“就算对你们的慰劳。” 两个人方知是该他们玩的时候。光仔先走向前,刀疤在后咳嗽一声,光仔懂礼让开。 “哥,你先来。” 刀疤解开皮带,拉下拉链,放出家伙,就这样在青天白日下,在韩秋香和周春梅的亲眼见证下,全身遍是伤痕的女孩被强暴了。 在他剧烈的冲击下,女孩晕死过去。旁边的两个女孩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回你该知道什么叫厉害了吧!”韩秋香说。 刀疤发泄结束,女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天上突然打起雨点来。 “你看你要上不上?”韩秋香对着光仔说。 “上,怎么不上,不上来干啥!” 光仔学着刀疤的样子,对着地上死尸般的女孩又是一阵猛插。结束后,似乎觉得不满足,就把裹在女孩脖子上沾满泥土和鲜血的校服和t恤顺势拔下来,向外扔去。女孩平躺的身子被扯斜歪过去。刀疤拿出匕首,在女孩两边的脸颊上各划一刀。鲜血很快从脸上流出来。这倒是出乎韩秋香和周春梅的意外。 雨终于下大,四个人落荒而逃。 街上的学生都走差不多了。一个用板车推着各种小商品售卖的女人准备回家。她今天心情不大好,因为没有卖去几件商品。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小儿子刘威,读五年级。儿子每天放学都要和母亲卖会儿东西,然后和母亲一起回家。他虽年小,却很懂事。现在正和母亲打包车上的小商品。商品被女人分装成三袋,又放回板车上。母子推着车往家走。家离街上还有三公里,途中要经过一段阴森小路。这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们刚走出街一公里,天就打起雨点来,眼看不能在雨大来前赶到家,母子俩就在路旁的屋檐下躲雨。 半个钟头,雨小了,只是时不时淅淅飒飒落几滴。母子俩又推起板车往家赶。女人总是一脸怨气。 他们来到一块小树林旁,儿子指着路旁灌木丛上的校服对母亲说:“妈你看,校服,我知道这是大山中学的校服。” “你管它呢!好好看路走。”女人一脸不悦。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在他们不远处,在两丛灌木和一棵小杉树的旁边,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因为在两丛灌木的空隙处,能清楚看到女孩沾满泥土的胸口。出于好奇,儿子和女人都走过去。不过女人又很快拽着儿子出来。 “走,赶紧回家,遇到这种事就很倒霉。——我就觉得今天是哪儿不对,生意这么差,原来是要碰着这不干净的东西。走,赶紧走。” 儿子在女人的催赶下慢腾腾跟在女人后屁股,眼睛时不时往女孩躺着的方向看。 “叫你不要看,走前面。”女人拍了儿子肩膀一巴掌,一拽把儿子拧在前边。 到家的时候,儿子对母亲说:“妈,我先去上厕所。” 没等母亲反应,儿子就往外跑。 这个遭受凌辱的女孩名叫夏雪,当时在大山中学读初二,14岁。 在夏雪还没读完小学的时候,她的父母就相继去世,夏雪成了孤儿。为了不被周围人嘲笑,他的伯父收养了她。伯父三个孩子,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他家的经济条件还不如夏雪父母在世时自家宽裕。伯父爱喝酒,稍有不顺心就对几个孩子歇斯底里地吼,夏雪总是被骂得最惨的一个,伯母是外人,更不会管她的死活。伯父家的三个孩子还可以向母亲申冤,小雪只能默默忍受。 她从小学会隐忍,性格倔强。无论好事坏事都藏在心里。夏雪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赶快长大。这样自己就可以自食其力,不再依靠伯父伯母。她发誓出去再也不回来。 夏雪上到初中,标致的身材和清纯漂亮的面容被周围人津津乐道。大家都说夏启明捡了一个好女儿,将来说不定还要享夏雪的福。因为长得漂亮,在学校常有男生来骚扰。因为长得漂亮,夏雪很受姐姐排挤,在夏家的日子过得更是艰难。 夏雪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麻黑,小树林里差不多黑尽。恍惚中他看到周围有个黑影在走动。 不一会儿黑影走到她的身旁,将她那沾满泥土湿透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她看出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孩,但还是看不清人脸。男孩做完这一切就走了。 夏雪在地上躺一会,忍着剧痛起来。双脸还在流血。她穿上脏衣服,就着黑夜回家。她没有对伯父伯母说自己受到伤害的事。关于脸上的伤口,她只是说不小心摔倒在刺林里被刺划伤。 从那时起,夏雪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 她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夏梦圆将还未燃完的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为了报仇雪恨,她不得不改名整容。为了快速赚钱,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身体,给那些不管大自己多少岁的老板做情妇。她唯一的资本就是她的身体。整容不光使她换了面,甚至变得比以前更漂亮。 包养她的这些老板个个对她视如珍宝,对她爱不释手。他们出手阔绰。这使她很快积累了一定的资本。 她必须要一个帮手,在几年的窥探中。他选择了王子明,他年轻、体壮,还是武术专业。还有,她觉得,凭自己多年的摸爬滚打,凭着对王子明的调查了解,她有办法让他顺从。 周春梅是夏梦圆第一个要报复的目标。她知道她在正齐。很快,夏梦圆在正齐开了自己的服装店。当刘为民提出要包养她的时候,她答应了,尽管她不喜欢这个邋遢的人,甚至讨厌。周春梅喜欢店里的衣服,这让她对她有更好的了解机会。她后来知道她是秦民的情人,秦明又是王子明的上司。这一切都是天作之合。 王子明醒来,看着眼前的天花板,看着发光的吊灯,他惊讶这个世界和自己之前的世界一样。这与他在自杀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在自杀前,他觉得阴间是阴森的,是恐怖的。黑白无常完全不讲人情,经常把犯人押送油锅。 他微微侧头,看到前面坐着的女人。 “小雅,是你,真是你!太高兴了!” 他用力往前扑,感觉全身不太听使唤,整个身子摔在地上。 “是我,不认识?你的谢小雅死了!这是酒店。”夏梦圆站起来,冷峻地看着跌倒在地上的王子明。 王子明摇晃着脑袋,知道自己是在人世。满头狐疑的看着夏梦圆。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有人不想你死,有人需要你。” “哈哈,我现在这样子,还有谁需要我?真是笑话。” “你爸,你妈!他们需要你。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走了,你爸妈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如果没有你,他们就会被人瞧不起。他们本来以你为荣,可现在不得不以你为耻,还要背负你的骂名,他们将会被人笑掉大牙。你就是个懦夫,你把你的责任都全部推给你爹妈,你就是个不孝子,不孝子!” “你给我住口!”王子明猛地站起来,脸颊僵硬、目光狰狞,用双手卡住夏梦圆的脖子,夏梦圆差点窒息。但是她没有反抗。看着夏梦圆没有反抗,他立马松手,夏梦圆双手把他推回大床上。 躺在床上的王子明大喊一声,接着就啜泣起来。夏梦圆并没有理睬,坐回沙发,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点上。 王子明心里清楚,他父母为人老实,在他还没有参加工作的时候,父母不管和谁家拌个嘴,都会被人家找上门来数落,完了父母还得给人家赔不是。自从他参加工作,加之后来调到招商局,虽然没有给家里带来大的经济帮助,但是周围看父母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和父母讲话都客气不少,这是他的切身感受。如果这就走了,那父母一定会被戳脊梁骨,被周围的人口水淹死。 “你为什么救我?”子明稳定情绪后问。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事情来龙去脉。” “我还有什么事情不清楚?” “你当然不清楚。比如,你的奖金。” “奖金?我有什么奖金?” “你真以为你没有奖金吗?你的奖金被你的领导吞了!真是个白痴。”夏梦圆不想把齐县长拖进来。她知道负责招商局的财务是焦化。她买通焦化,从他那儿获得奖金的信息,她深信他们不会让这笔钱溜走。她本来就是一个在黑夜里跑的人,对这些人她是看得一清二楚。焦化经常冒着风险为领导办事,却只得到很少的报酬,他经常在心里诅咒他们。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王八蛋。是他让我不能买房,是他害死小雅,王八蛋,我一定不让你好过。” “这么大人办事要学会谨慎,不能贸然行事,我们既要让他受到惩罚,又要把自己置身事外,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把你救回来又有什么用?” 于是夏梦圆对王子明说出自己的想法,王子明举双手赞成。 “你还没有回答你为什么救我,还要帮我?而且,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么了解?”王子明心里始终觉得还有一块大石头放不下。 “我是什么人你以后会明白,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人用自杀的方式逃避责任,简直不是大丈夫所为。我救你,我帮你,当然,我需要你为我做事。你放心,你可以安安心心体体面面回去上班,至于你面临的经济问题,我以后会帮你解决。” “我王子明到这种境地,还有用?我自己都不相信。不过小姐你放心,我王子明不喜欢欠别人,我的命是你捡来的,你愿怎样用就怎样用,我愿听小姐差遣。” “说得好!不愧我夏梦圆看上你。”夏梦圆说着拿出一千块钱丢在床上,“明天及时回去上班,一切事情听我安排。” 夏梦圆从酒店出来,心里长吁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个了结。她紧了紧披风,趁着黎明的曙光,向着城市深处走去。她知道,抱月公司已经和刘为民交涉了好几次,刘为民死活不愿转让自己的茶厂,这是她踏上商业旅途的最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