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量劫》 第一章末劫 无数镜像时空之中,身化亿万的遁逃少年终是被一道剑光逼至无路可退。 “老头,你究竟意欲何为!?” 天地末劫在即,妄想逃出生天活出一个未来的白秋染目眦欲裂的瞪着眼前这个拿着一柄木剑指着他喉咙的灰发老者,怒吼道。 『他们败了,天地即将倾覆,这个由盘氏开启的混沌纪完蛋了。』 木剑沾满了干涸的血液,眼见四洲彻底陆沉,山河之上,罗睺伏尸,道祖枭首,三教祖师尽皆羽化道消,西方二圣金身破碎,六道轮回之中后土喋血,太素天上娲皇献祭,底下苍生万类莫不堕入外道深陷囹圄,眼前灰发老者瞳目沧桑流露出的是一种兔死狐悲之情。 “去你妈的,他们作的一手好死,凭啥要堵我的求生路!” 白秋染可不想管什么天地倾不倾覆的,他又不准备效仿那群死到临头还想着力挽天倾的人皇补足天残地缺。 一想到历代人皇尽皆死尽后,那人承继帝位,一人一剑杀向了天地末劫为世上苍生争取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还不知能撑到几时,此刻他只想不择手段的活下去,死皮赖脸的苟活到下一个未来。 『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同样不是最后一次,在我与福生无量天尊之间彻底决出一个高下前,我绝不允许旧纪元有任何腐朽偷渡到下一个未来。』 遥遥挥出一抹剑气,西牛贺洲之上荡漾起无数佛光,有古佛手提灵柩灯,脚下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演化二十四诸天,佛法精妙入微,其中无数虔诚的比丘、比丘尼在膜拜在加持,似在祈愿古佛金身不破,似是在祷祝古佛福寿绵长。 然而剑气所过,如热刀切黄油,老者挥出的那道剑气仿若苍生万类不得不直视的可怖宿命,剑气轻而易举的割开了金色佛光的障幕,削落了古佛的佛环,吹熄了那一缕灯光。 古佛金色的瞳眸渐渐死寂,仅是须臾便陷入了大寂灭。 白秋染瞳目骤缩,也是知道自此世上再无燃灯古佛。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当真是打算将这世上苍生屠戮殆尽不成?!!” 许是察觉到老者身上不加掩饰的杀机,白秋染也是放弃了挣扎,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知晓眼前老者何以提前灭世的理由。 『诚然,上一个混沌纪收割了半数苍生依旧阻止不了天地末劫的到来,这个混沌纪我想着收割九成九的苍生试着能不能逆转天地归墟的结局。』 『再者,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人皇殁矣,他既是独身一人为苍生万类扛下天地末劫,那此方天地将行入灭理当给他一个超脱的机会,这是天地欠他的,契机将至,他将遁一而去,成为下一纪的盘皇,合该再开天地,立就天尊。』 天地将寂,灰袍的老者怀抱木剑,而他对白秋染语气仿若对待将要寿终正寝的友人,话语很多,异常健谈。 “哈哈哈……还真是讽刺!灭世的屠夫竟然想着救世,自诩堂皇正大的圣人们却是引导此方天地陷入归墟的罪魁祸首,我怕不是活在梦里吧!” 觉得福生玄黄天尊话语很是扯淡的白秋染有些神经质的大笑起来。 此刻灾劫倾斜而下,前方那人可能已经撑不住了,他已然是在劫难逃。 『小子,身为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并未有你可以承载的船只,不过本尊仍然会给你应有的期许,在我最后一作尚未告罄之时,一切都可以说是胜负未决。』 『尘埃尚未落定,你尽可期待一下。』 福生玄黄天尊弹指燃起一抹灰色业炎,弹指洒落的业炎点燃了白秋染的大罗仙体,仿若初雪遇见暖阳,消融的无比快速。 “老头,你大爷的,你杀了我,我还期待个屁啊!” 有些认命的白秋染看着福生玄黄天尊,只是骂骂咧咧。 『这并非你我第一次见面,若我功成,历史势必会重蹈覆辙,在历史崩溃之前,小子,记住,去找他,他就在那里,每每大势倾轧在即,他都是那个愿挽天倾者。』 远天出现一道偌大鼓影,带着浩浩汤汤的日暮黄昏之感,鼓皮满是岁月流动的划痕。 而此刻的天地之外响起一道钟声,如若春雷初绽,蛰虫出洞,苍生似是晨醒,白秋染感觉自己不断消融的法体都有了重新凝聚的趋势。 然而他终是多想了,在福生玄黄天尊那随意一指的寂灭意下,法体还是不可避免的迈向了崩溃。 眼见一身道行馈返天地,断了念想的少年看着远天那道象征福生无量天尊的白衣少年提着晨钟走向身旁这位已然是操剑在手的福生玄黄天尊。 随着晨钟暮鼓同时炸响,生机与寂灭剧烈对撞,两大天尊开始了命中注定的交锋,而它们交战的余波甚至波及到了动乱不断的光阴长河。 处在两位福生天尊中间的白秋染算是在第一时间倒了血霉,本来就因法体消融显得格外脆弱的三魂七魄直接碎成了齑粉,就连那抹真灵都未能豁免,亦是碎成了无数细小残片。 白秋染死了,新时代终是没有承载旧时代残党的船只,然而新时代依旧存在,只是那已非白秋染所能看到。 而此时彼刻的东胜神洲,一处名为傲来的海外小国。 身着宽大衣物的傲来王后有些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历经十月怀胎产子,而今脸上带着些许汗水的她正面色慈爱的在稳婆的陪护下用手抚摸襁褓中婴儿的脸颊。 “恭喜娘娘,喜得嫡子。” 服侍在侧的宫女和稳婆纷纷道喜道。 “王室有后承继大统,我也算是对陛下有了一个交代,只是不知,陛下要为吾儿取何名字?” 傲来王后有些虚弱的笑了笑。 “回禀娘娘,陛下说了,若是男儿便名秋染,若是女儿便名晓月。” 女侍绿萼恭敬说道。 而此刻这位名叫白秋染的小婴儿听着外头大人间的交谈,脑袋有些混混沌沌。 他下意识的睁开了眼,却是看见自己肉乎乎的小胖手。 他重生了。 第二章试探和谋划 六年后。 “哥哥,你在背着月月偷画什么呢。” 年仅三岁的白晓月扒拉着香楠木椅,试图跳上去看看六岁的白秋染在书桌上鼓捣什么。 “月儿,你觉得比你大七岁的道玄师兄如何?” 捏着雕刻竹板的小木刀,感觉自己可能遭不住未来风波的白秋染突然问起自己年仅三岁的妹妹。 “道玄哥哥是好人。” 说不出什么所以然的白晓月说出了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会说的话。 “很好,拿着果果去边上玩吧。” 得到满意答复的白秋染从桌头取下一枚山桃递给桌下的白晓月。 时隔六年,谨慎如他在白晓月出生起就开始长达三年的试探后也终于是在今天结束漫长的考查期 已经排除胎中谜产生类似失魂症的效应,他放弃了对于白晓月的考查。 亲妹妹白晓月并非跟他一样是来自遥远后世的穿越者,灵魂纯粹、智慧浅短,眼神跟大多数三岁乡下和泥巴的乡下幼童一样,清澈、单纯且愚蠢,甚至那股子因为母后娇生惯养养出来的天真无邪叫他这种心理年龄不知几岁的老妖怪面对这么一个小屁孩时的尴尬一度比上最初因为扭头抗拒而被母后强行哺乳的惨状。 白晓月见小哥哥给自己桃吃,也不爬木椅看哥哥的小秘密了,只是美滋滋的双手捧着硕大的山桃小口吃了起来。 (迄今为止,也能确定一些事情了,带着记忆重生归来的目前看来好像就我一人,周围人,就是我这个后世勉强跻身玄仙境界的亲妹妹也是表现正常。) (老头说这并非是与我第一次见面,然而我对此并无半点印象,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这个混沌纪重新来过很多次,只是各个重来的我都没有记住。) (不允许任何腐朽偷渡后世,而他将作为新世纪的盘皇再开天地,立就天尊……若真如此,世界重启多次,老头作为福生玄黄天尊就一直蹲守在此目睹一切重蹈覆辙后又重启世界再来一次,直到找到所谓解决天地末劫的方法,那事情的发展可就真的恶心了……) 白秋染如是想着,饶是他也曾是一位大罗金仙这时候也不由得苦着张脸了。 不知活了多少混沌纪的大腐朽不允许他这个想一直苟着的小腐朽偷渡新纪元,一旦天地末劫临近就提前跑出来灭世,让本纪元所有活人死人集体回炉重造,说不恶心那都是假的。 最终感觉老头做事属实不太地道的白秋染只能在心底暗骂老头是个不得好死的臭梆子,自己不偷渡还拦着底下人去苟且偷生,同是腐朽何苦难为腐朽,特么的,自己绝对是遇到二傻子了。 (看来最可能是个本土土生土长的人也就他了,依照老头所言,他一个人抵御末劫也未曾战死,说不准已经有了叫板老头这么个福生玄黄天尊的资格了,我死之前,老头叫我去找他,无论何时他都是愿挽天倾之人,难不成是在告诉我他绝对可信么……) 想到这,白秋染又不由将目光看向自己可可爱爱不长脑袋的妹妹。 白晓月抱着山桃,眨巴了一下眼睛,完全看不懂哥哥为什么要突然有事没事的朝她这里看上一眼。 (大爷的,我这跟他也不熟啊,上一世身边跟他有点交集的也就底下抱着桃子猛啃的憨憨还有跟他同年同月同日飞升天庭的道玄师兄了。) (记得那时底下这完犊子玩意刚好叛逆期,因为自幼颇具天资,导致眼高于顶看不起世上天骄,就当着父王母后还有来往使节的面撕毁婚约,纵是后来飞升,也是无缘无分,这缕世俗姻缘就彻底断了。) (道玄师兄就更离谱,明明同时飞升,却因为他之后境界突飞猛进被甩的连车尾都见不到,官位运势更是拍马不及,那位当年都快把老张从龙位上扒拉下来自己坐上去治理众仙家了,虽然天地末劫之前,他确确实实把老张从龙位扒拉下来自己做天帝了……只是可怜我道玄师兄,本是一代骄子却碰上了这么一个贼老天追着喂饭的,最后愣是因为心生业障,动了嗔念妒心,坏了大道,最后更是因为杀了一个他所看重的读书种子,落得一个魂散阴冥的下场。) 一想起前世自己距离成为那人大舅哥的身份仅有一步之遥,身边的师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成为天帝的左膀右臂。 机会如雨点般向自己和身边人打来,而自己愣是不沾一滴雨水彻底避过。 想到这,白秋染就想再穿越到未来,狠狠抽那时为瓜皮妹妹撑腰的自己几个大逼兜。 人家当时也只是派遣使节过来问询家妹是否有意婚嫁而已,礼数什么都是合乎规制。 但在瓜皮妹子亲手撕毁婚约后直接将婚书和附赠随礼丢在使节身上,自己也跟着上头,甚至言出不逊将使节乱棍打出了傲来王宫,情节和性质就变味了,自己的举动无疑是直接坏了两家情分。 两家情分缘尽,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以致后来西游量劫,诸国冷看傲来国难当头,举国成为献祭的牺牲,为了给国人一个在量劫保全性命,素来高傲的父王不得不捧着傲来玺印,领兵跪于人家国门之前恳请对方容纳傲来国人,母后更是为了致歉子女当初莽撞之举,动用家族神通大费魂力精血只为绣一副山河堪舆图以为赔礼。 最后人家出兵扫荡山河邪氛,只是他国中士卒看待傲来国民那种发自灵魂的鄙夷却是叫白秋染终生难忘。 现在想来,白秋染都有点路走窄的感觉。 (到底是那时年少气盛,认为所谓人情世故也不过如此,谁能想到使节说的那人素有大帝之姿足以傲视天下英豪是真的啊!我当时听着真以为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啊!) 白秋染握着木刻刀,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仲尼未曾诞世,释迦还没轮回,前身多宝还在兜率宫拘押着,老君圣人也没从无名迈向有名,所幸,一身两世,在他飞升天庭前,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至少不能让瓜皮再次上头把婚约强行撕了,未来还指望小妹夫念着那么一点夫妻缘分顶着天地末劫带头冲锋来着。) (再过七年,善胜伯母就会登门找寻母后外出游玩,等游玩途中母后伯母敲定这门婚事,届时也就是我带着月儿借机上门造访的最好时机。) (到时候顺带把道玄师兄也拐过去,记得小妹夫还有个便宜师父来着,嘿嘿,正好,把道玄师兄塞进去,如果可以的话,我这个未来的大罗金仙也未尝不可拜入一师门下,把他身边塞满我的人,到时我是大舅哥外加二师兄,末劫之时,小妹夫少不得要保住我一条狗命。) 白秋染嘿嘿笑着,笑的分外猖狂,为了苟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再与未来天尊完全不熟的情况下,他也是打算尽自己所能加强彼此间的因果纠葛了。 而此刻吃果果的白晓月听着小哥哥近乎反派的刺耳笑声,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第三章善胜伯母 七年后。 “知北见过母后、父王。” “顾南见过母后、父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穿着黑色常服的白秋染和穿着明黄色衣裙的白晓月纷纷朝着不远处与人闲谈的傲来王后行礼。 “你和稼轩的孩子?” 女子回头看去,只见她身姿高挑,脸上覆着半张青铜面具,而她披着一具黑色铠袍,身侧摆着一张百石弓弩和一柄梨花开山斧,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好闺蜜的一对儿女。 “来,染儿、月儿,快过来给你们善胜伯母磕两个。” 许是因为见到心上人过于口不择言,玥匙王后在一对儿女前说了一句昏话。 最怕现场突然安静,对于母后的智熄言论,无论是十三岁的白秋染还是十岁的白晓月亦或是年至中年的傲来国主都觉得自己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说你啊,怎么每次见你说话都这么不过脑袋的。” 陌生女子不由扶额,无语的看了一眼乱说话的闺中密友,她腕口处的天晶护腕随着落日余晖透射出蓝绿色的荧光。 “好姐姐,这有什么关系,我的子女不就是你的子女么,当初我们可是约好过的,无论是否自己所出,通通视若己出。” 玥匙王后颇为娇憨的伸手揽住善胜王后的胳膊,一副自己说的话没有任何毛病的样子。 “伯母,要不知北给你磕两个,权当认干娘了。” 白秋染笑吟吟的看着善胜王后,一副打蛇顺杆上的样子。 “伯母,伯母!月儿也可以给你磕仨响头,保准瓷实,” 闻言,先前还有些扭扭捏捏的白晓月顿时有样学样的学着白秋染整理衣袖打算给眼前的善胜王后来一点磕头震撼了。 “是你娘亲生的,至于是不是亲爹生的,我有点怀疑。” 有些整不会的善胜王后扫了一眼不远处瞳眸莫名阴翳的白稼轩,只是捂嘴轻笑。 “像什么话,还磕仨响头,平日师仆就教你们这个?!教你们善胜伯母看了笑话。” 面上有些过不大去的白稼轩看着眼前带头认娘的两个逆子,下意识就想松松自己腰间的玉石缠带。 “嗐!瞧你这样,真是够小心眼子的,也不让你俩白叫伯母,来之前没听说小玥儿有孩子了,也没准备,若是不嫌,路上随手宰了两头千年恶蛟,回头给你俩的便宜爹造副蛟鳞甲铠,你们也顺带添上两件合身衣物。” 白了白稼轩一眼,觉得也没什么的善胜王后随手从身旁的百宝锦袋里抛出两具身长三十丈许的蛟尸,大大咧咧的丢给了一旁明显不知所措的白稼轩让他收着。 “姐姐一如往日那般骁勇,也不知明真那厮是得了什么运道,竟是娶了姐姐,叫妹妹看的艳羡。” 玥匙王后吃味的赞叹道。 “心口不一了不是,你我交情情同姐妹,哪次我来看望没给你备上一二手礼。” “来之前,正巧去一趟南瞻部洲游猎散心,正巧在云梦泽巧遇麒麟,本是打算猎获回去给吾儿当拉车的,奈何小兽滑不留手,最后也就收了三四罐宝血,那麒麟碎掉的一口槽牙被我配以巴蛇骨骸穿了四五串宝链,都说祥瑞伴身足以养人,妹妹金枝玉叶正好配以宝链福寿绵延。” 善胜王后捏了捏玥匙王后的脸蛋,随后笑着从百宝袋里取出一串荡漾这珠光宝气的白色链条给玥匙王后戴上。 “姐姐待妹妹真心实意,若非妹妹已非完璧,配不上姐姐天姿飒爽,玥匙此生此世怕是非姐姐不可,难得姐姐来看妹妹,妹妹没什么好赠与姐姐的,这半张地网乃是家祖天庭为官所得,勉强值得一哂,可惜如今我已不掌家,天诛九箭又是家族安身立命的神物,不然非得借姐姐百八十年,平日游猎也能快意些。” 玥匙王后有些愧疚自己手上拿不出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 今天又是不能取悦善胜姐姐的一天,内疚、自责、想哭。 “爹,娘以前也是这样么?” 看着一对老姐妹腻腻歪歪,突然意识到母后极有可能是个玻璃的白秋染只觉得三观都被震得稀碎。 “什么叫以前,她不一直都是这样。在你善胜伯母还没自曝自己是女儿身前,你娘可一直是非善胜不嫁的。” 对于自家婆娘是个玻璃这件事,白稼轩还是有点b数的。 虽然最开始很介意,但后来也认栽了。 这年头婆娘玻不玻璃的无所谓,只要婆娘喜欢的人不是个玻璃他就谢天谢地了。 再说了人家都给自己生俩娃了,能开就不错了,他还强求什么自行车,反正他是不介意婆娘跟个武德异常丰沛的悍妇温存一会。 毕竟自己现在要是上去,保不准会被善胜打成猪头三,估计那会,自己的好王后还会在一旁为姐妹加油助威。 (爹爹和哥哥在聊什么呢,为什么月月听不大懂。) 白晓月有些不解的侧着脑袋,明明自己跟哥哥一样从头听到尾,怎么听着听着就听不懂了呢。 “姐姐觉得我家月儿怎样?” 也不知老姐妹之间聊到了什么,却是将话题偏扯向了各自的子嗣。 “娇小可爱。” 善胜王后认真看了白晓月一言,年少素以英武著称的她面对一脸期待的好闺蜜也就只能对着她的子嗣说出这么乏善可陈的一句话。 “恰巧令郎与月儿年岁相仿,妹妹就想着为月儿寻门好的夫家,不知姐姐以为何如?” 玥匙王后这般说着。 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白秋染难得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了起来。 “小玥儿,孩子年岁不过十四,虽是父母之约,但我以为这很不好。” 善胜王后脸上多了一丝为难之色。 “有什么不好,我当初何尝不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才嫁给边上这厮的,好姐姐,妹妹这辈子对姐姐就这点指望,姐姐也不想妹妹抱憾终身吧。” “莫非姐姐以为月儿配不上令郎。” 玥匙王后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善胜王后。 (嘿!您老人家还真别说,说话真准。) 白秋染看了一眼边上的憨批妹子,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只能选择绷住。 “小玥儿,你们一个个都这样上赶着把女儿送进我家里头让我一个爱打猎的很为难啊。” 见玥匙王后在自己面前日常卖惨,招架不住的善胜王后有点心软了。 “姐姐如此优秀,令郎又是一国嫡出,未来继位大统,总免不了后宫莺莺燕燕,这些妹妹都懂得。” 深谙此道的玥匙王后见善胜王后口风有些松了,暗戳戳的从袖口拿出了一张拟好的婚书。 “王后,你这样说,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闻听此言,早已继位傲来国大统的白稼轩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想死么,你敢娶什么腌臜货色入门,老娘非活劈了你。” 玥匙王后言笑晏晏的牵着善胜王后的柔荑,让满是为难的善胜王后摁上了手印,随后就一脸核善的看着疑有二心的白稼轩。 白稼轩讪讪一笑,权当自己没说过这话。 而此刻的白秋染脑门上多了一大串的问号。 第四章归程 虚陵仙舟。 “伯母,您之前说有好几家想把女儿塞你家里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叼着糖葫芦的善胜伯母很是豪放不羁的把脚搭在仙舟舵盘上,准备启程前往净乐的白秋染不免有些好奇。 “看你小子也不傻啊,怎么净问些白痴问题。” 善胜王后微抬秋眸,只是“啵”的一声拔下嘴里咬着的糖葫芦。 “这不是好奇么。” 白秋染有些牵强的笑了笑。 “说起来也没什么,一切不过是孤那年年少一时意气惹下的桃花,那年男的没认识几个,喜欢我的女子倒挺多,也不知你娘她们是喜欢我什么,明明我耍的是最为粗砺的武器,爱去的地也是三教九流居多的赌坊,琴棋书画我是一窍不通,自诩风流的剑法亦是一招不会,每次回来都溅了自己一身血,我都这样了,她们一个个的还是馋我身子,若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在闯荡四洲山河时女扮男装了。” 对于自己的女人缘,善胜王后看了一眼不远处自己的梨花开山斧,有些郁闷的龇了龇牙。 “哥哥说了,胸大肌浮夸的女子孕气总不会太差。” 一旁觊觎糖葫芦的白晓月故作深沉的中途插入话题,想让善胜伯母奖励自己。 “胸大肌?嗯,我当初确实怪结实的,一个打你们十个爹。” 扫了一下自己胸口的雪白沟壑,低头思考的善胜王后思来想去,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当初的运道确实不错。 “所以……伯母手上真有很多婚书?” 白秋染依旧在小心打听。 “有那么七八封,都是我当年路上相遇的友人之女,估摸着我儿以后怕是有得头疼。” 善胜王后语气无奈。 (真假?!那他当年为什么直到最后还是孤家寡人,就没一个女的看上他,您别跟我说这些婚事最后都吹了吧。) 白秋染听的一愣一愣,善胜伯母说的这些可跟他所知的那个他充满出入。 “南离凤氏,姑苏蓝氏、正阳江氏、鲁阳墨氏、青河苏氏、通天应氏、太苍纪氏、盛京谢氏,再算上你们傲来白氏,吾儿身上都有九门婚约了。” 许是感觉到白秋染质疑的目光,善胜王后微微拆开腰口的百宝袋露出了几门红艳艳的婚书。 对于眼前的事实,白秋染也不说话了。 此刻他觉得很六,这还是他头次听说那人除了他傲来白氏还有其余婚书的。 历史并未因为他这只还没煽动翅膀的蝴蝶引发滔天剧变,他也不认为目前顺其自然的自己能影响到在外游猎的善胜伯母。 换言之,那个人前世是真有这么多的婚书,也就是说,前世孤家寡人的那人起码被拒了九次以上。 该说不说,要不是重生一遭,他还真没想到后世被誉为一代武神的他竟会有这般多的尘世姻缘。 “那些人都是未来要跟月儿一样要嫁过去的么?” 许是对婚嫁之事的好奇,白晓月当即问道。 “强扭的瓜不甜,这谁都知道,月儿长大了要是不愿意,大可不嫁,伯母也不是恶人,允许月儿反悔的。” 摸了摸白晓月的脑袋,对于这些个婚事,善胜王后也不强求。 “那月儿是不是见了那位哥哥后就可以反悔了?” 白晓月试探性的询问一手,老实说,对于素未谋面的未来夫君,就算哥哥白秋染一直有意无意的让她好生跟善胜伯母说话,她心里依旧抗拒居多。 “自然。” 善胜王后轻笑一声,也是在白秋染干着急的目光中点头应允了白晓月的合理请求。 “话说回来,白小子,你叫的人到了没有,伯母我已经打算回去了。” 怕是因为等得久了,见白秋染要等的人迟迟不到,零嘴抹的差不多的善胜王后动了启程的心思。 白秋染见状,只觉得张道玄那厮真是有点脑后反骨长在身上的,这都跟约定的时间都超出半个时辰了。 最后他还是苦着脸跟善胜王后辩解道:“想是道玄师兄参玄悟道耽搁了时辰,以往他都是守约的,伯母要不再等上一等。” “时间不等人,无论你说的那人是否守约,但在我这已然失信,看在小染你的面子上,我最多再等一刻钟。” 掏出一个日晷,简单校准方位后,对于失信之人向来没啥好感的善胜王后开始了归程倒计时。 见此白秋染也说不出什么辩解言论了。 大半刻钟后,一身白衣打扮潇洒沾带着一身酒气的张道玄这才姗姗来迟。 “这就是你那所谓师兄?” 看着底下身形都有些摇晃的张道玄,未曾表态的善胜王后给了白秋染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伯母……道玄师兄平常真不是这样的。” 腆着脸小心赔笑,有些想给自己擦把冷汗的白秋染心底已经把喝酒误事的张道玄骂无数次了。 这人,简直就是在耽搁自己抱大腿的效率。 “以前怎样我可管不着,现在我见他如何便是如何,庖厨有醒神茶,上船以后,端着给他喝了,要是事后他敢吐我船上,可别怪伯母不念旧情把人丢进北海喂鱼。” 也不想子侄辈在自己手底下太过生分,善胜王后半开玩笑说道。 “月儿现在就去扶道玄哥哥。” 白晓月当即自告奋勇去搀扶踉踉跄跄登船的张道玄。 为了短暂回避尴尬的气氛,白秋染告罪一声也只得去庖厨端碗醒神茶出来给张道玄醒酒。 而就在三人在船上一通手忙脚乱,善胜王后朝傲来王宫的玥匙王后挥手道别后,也启动了虚陵仙舟,伴随着数道云气腾空而起,虚陵仙舟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自此善胜王后开启了回国的归途。 而于此同时的此时彼刻。 年少天尊伫立于末劫的丘墟之上,他残破的黑色大袖中满是苍黄血渍。 『都结束了,死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年少天尊低声呢喃道,握着断剑的掌指有着些许鲜血滑落,而他嘴角浮现一丝自嘲。 第五章怪蛇出没 虚陵仙舟 “也不知我在外游猎半年,国中如何了。” 炖着雪熊掌,撒下一木勺野蜂蜜,善胜王后不免近乡情怯。 “不过半载光阴,于道者而言不过须臾倥偬,能有什么变化。” 点着根清虚香枝,只当善胜王后是为一代凡夫俗子的张道玄不免自负。 “伯母,您别在意,道玄师兄常年参玄悟道,并不理会世间俗事,不懂国中事物的。” 净乐近在眼前,为了拉张道玄一手的白秋染很是心累的疯狂找补。 此刻他已经有些后悔把张道玄拉上船了,他奶奶的,难怪天地末劫就被人碎的连齑粉都找不到了,这拉仇恨的本事估计在出生的时候就拉满了。 “伯母的家是不是跟我们傲来一样大呀?” 蹲在善胜王后边侧的白晓月吞咽着口水好奇问道。 “有你们傲来四五个大吧,平原和小岛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也不想理会所谓眼高于顶的山上人,善胜王后笑呵呵递过一只熊掌放在白晓月的碗里。 “这么大?!” 白晓月微微张大嘴,有些小震惊。 本以为傲来国已经很大了,未曾想到净乐国比之傲来国还大个四五倍。 “一般大小罢了。” 对于小孩子的震惊,善胜王后倒不认为有什么。 “确实是一般大小,我听说遥远的南瞻部洲是为人族起势之地,那里天生被人道所衷,就连作为一方诸侯的齐、楚二国国土比之我东胜神洲任一国家都要来的庞大。” 见有机会卖弄学识,张道玄表现欲当即就起来了。 “白小子,你慌个什么,令师兄并没说错啊。” 感觉白秋染瞻前顾后的样子很有意思的善胜王后不由笑道。 “伯母言笑,天下虽大但知北以为衡量一国国本未必全看国土大小,人杰数量、君主决策、民心名望都是需要考较的。” 对于张道玄的白痴发言,白秋染在心底暗叹口气,只觉得猪头带不动的他只得小心应答。 “自封神一战,姬周册立,武王自号天子,而今姬周道统三十六万年已呈势微之势,斯以为未来南瞻列国之中,未来定鼎天下是为何者?” 善胜王后见白秋染在自己眼前装大头,难得在一个孩童面前对于未来天下局势起了一丝兴致。 “这还用说,周室若衰,未来定鼎天下者首推大齐,先有太公裂土封齐,尊贤尚功,后有桓公应召天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如此强国于南瞻诸侯之中威望素重,未来定鼎南瞻天下者必属大齐。” 见又有卖弄自身远见卓识的机会,张道玄的表现欲开始莫名旺盛开来。 “说的很好,那你呢,白小子?” 见张道玄有见识但见识不多的样子,善胜王后再度问起被张道玄抢白的白秋染。 (哈哈,你就拿这考验我呢,普天之下,我敢说是最懂南瞻部洲未来局势的人了,就连布局亿万的圣人都没我懂,不就是大秦么,大秦历代到了祖龙那会可是足足奋六世之余烈,老子就没见过历朝历代有那个帝皇能打这么富裕的仗。) (不过还是得隐藏一手,要是被天道圣人得知我是从未来过来的,保不准就因此提前末劫了。) 白秋染在短时间内思考了许多,最终决定稳上一手的他如是说道:“伯母,知北以为周室衰微之后,鲁国或有可能定鼎南瞻天下。” “哦?小白子不认为楚国问鼎天下的可能最大么?伯母我倒是觉得楚国或可问鼎。” 善胜王后眉眼弯弯,起了调戏小孩的心思。 “有道是周之最亲莫如鲁,而鲁所宜翼戴者莫如周” “若有朝一日姬周道统大厦将倾,那时周礼尽在鲁矣,正和阐教正统教义,所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就是这么个道理,更遑论昔年封周公于鲁,周公何许人,不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等事,光是他辅佐成王继位,平管蔡诛武庚就已是不世之功,再说鲁国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少昊故墟,可谓是天生的养龙地,正是一世雄主横空出世所在。” 白秋染小嘴一张,道理那是张口就来,说的巴巴,白秋染感觉自己都信了。 笑死,养龙地也是绝魂所,前世全部身家梭哈仲尼,就差自己下界当牛做马喊爹爹了,结果那位没憋啥好屁的仙秦祖龙携六世先贤积攒的国力突然横空出世,横扫六合统摄八荒,起手就是在曲邑给大家整出一道绝活,那一手焚书坑儒,得亏是那时自己的本钱小全身家当压上也只落得一个重伤濒死,可怜了那疯狂押注的众仙家,眼看文庙被掀飞了,就连阐教教统更是在南瞻部洲连根拔起绝迹了四千九百年,大半个天庭,啪——人蒸发了好大半。 “到底是年轻人思想活络,我就不比你们了。” 善胜王后哈哈一笑,只觉得这一代的小年轻们有的眼神清澈且愚蠢,有的倒满是想法。 “江山代有才人出,若是后辈无人岂不叫前辈看了笑话,更何况知北这点鄙陋见闻,怕是不及伯母万一。” 白秋染拱手行礼,话语很是谦虚。 “少捧杀你伯母我,南瞻局势波谲云诡,我选楚国也只是因为那里民风彪悍罢了,早些年为了找一个能在武力上征服我的男人,我可是不远千里万里去那里找人打架,可惜民风彪悍归彪悍,轮到我这一代楚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碰上的楚王还是历代楚王里最会读书的,记得那谁谁叫熊赀的,看他虎背熊腰样貌甚伟,结果让他一只手都接不住我三斧头。” 想到一些往事的善胜王后就有些小遗憾。 “伯母悍勇,知北汗颜。” 白秋染讪讪笑道,好家伙,连楚文王都揍过,也难怪当年那人那么能打了,感情这好战的基因是自母辈起就一脉相承了。 “伯母,晓月有个问题呢。” 趴在船头的白晓月在嚼完手头的熊掌后突然出言说道。 “但说无妨。” 善胜王后以为小姑娘要问什么小问题,只是和颜悦色。 “您这里是不是有着很多大蛇啊,我看到有只好大好大的蛇往小溪游过去了?” 白晓月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问道。 循声看去,善胜王后和白秋染意识到了事态不对劲后不由赶忙登上船头,而善胜王后更是取出了一柄黑色长弓和三根凝聚阳炎的神箭搭在半拉开的弓弦之上,而善胜王后目色凝重的看着远处游弋的六翼怪蛇。 许是因为提出问题的是个还未成年的稚子,连看都没看远处怪蛇一眼的张道玄只当是寻常妖兽出没,只是不以为意的盘膝而坐,闻着最开始点燃的清虚香枝开始每日的打坐修炼。 第六章掷杀肥遗 净乐国。 『阿娘,它是我的猎物。』 看着蛇身七寸处的三根阳炎箭矢,踩在一丈蛇头之上的少年披头散发,赤足向前一步踏散了四周黑灰色的毒蜃,而他身披金锁甲胄,只是伸手拔出了于百步外掷出的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 “为娘心急了,这不是以为孽畜要祸害国人才出手的么,秋儿不会怪罪为娘的对吧。” 看着蛇眼处的剑伤直入巨蛇脑髓,身为生母的善胜王后尴尬的摩挲弓柄,有些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嫡出的爱子。 『阿娘不怪秋儿身犯险地才是。』 少年取剑剖开蛇鳞,手法很是干净利落的剜下一颗蛇胆收入腰间的乾坤袋中。 “好帅!伯母,那位哥哥就是月儿的未来夫君么?” 趴在船头的白晓月眼里闪着星光,馋的有些挪不动道了。 什么天赐的美人哥哥啊,这薄唇跟被绯樱点过一样,这剑眉仿若春山一般料峭,那对如渊瞳目像是寒江凝眸洞穿人心,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雪白的手纤若无骨,墨玉一般的长发任意披散肩侧,若非披着一挂金锁甲胄给其添了一抹英武气概,让人几乎以为眼前这位美人哥哥是一尊天生的谪仙。 即便是对情情爱爱依旧懵懵懂懂,但白晓月已经感觉眼前的美人哥哥戳中自己的心巴。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母后给自己求得的这门婚事,真香! (六,也难怪前世你见了他要追夫了,这份姿容,谁看了不得迷糊一会。) 白秋染很是无语的看着哈喇子都流了好一会的妹子一脸痴态,只得取出一块方帕给她擦嘴。 “秋儿,现在可是要回宫中?阿娘这儿正好给你带了几位同龄的朋友给你认识。” 许是觉得嫡子斩蛇不易,善胜王后当即出言邀请爱子上船小歇。 『不了,阿娘,您而今游猎归来该是要好生歇息才是,孩儿要晚些回去,而今祸端纵横乡里,各种灾患处理事宜还要孩儿去与乡里言明利害之处。』 少年摇了摇头,只是推辞。 “伯母,美人哥哥不上船么?” 白晓月耷拉着小脑袋,眼眸里写满了失落。 “久坐难啊,伯母,而今既已到了净乐国内,拜见明真伯父一事,余和王妹也不急于一时,难得见了令郎也好同行一段时日,道玄师兄要跟我们一起下船么?” 发现未来大腿的白秋染也不想在虚陵仙舟上多待了,很是干脆利落的跟善胜王后请辞,顺带最后捞张道玄一手。 “童稚子而已,就是同行于我大道有何益处。” 张道玄很是倨傲的看了一眼白秋染,很不理解这傲来国的王子为何老是让他干些纡尊降贵掉修道者逼格的事情。 (仁至义尽了,道玄师兄,你丫我是真的捞不动了。) 见张道玄跟个泥塑石像一般雷打不动的打坐冥想,一副山上高人做派,暗自忿恨其人无所作为的白秋染感觉这年头想带出自己的一队人马跟拉犟驴一样。 最后感觉几个年轻人能够好好相处的善胜王后把白秋染和白晓月放下船后,自己也就驱船离开了此地。 “在下傲来人士,姓白,名秋染,字知北,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白秋染微微欠身拱手,行了同辈礼数。 『姓忘,名秋,字太玄。』 听闻对方姓白,又是傲来人士,以虚陵神速从傲来国飞往净乐国不过一月光景,深知善胜王后不可能没跟眼前两人讲过自己名姓的忘秋给了白秋染一个“你在明知故问什么”的奇怪表情。 “我叫白晓月,字顾南,哥哥以后唤我月儿就行了。” 想博得注意的白晓月笑着发言道。 『言语太过亲近了,顾南姑娘。』 微微倒退三步,少年的瞳眸满是生人勿进 “可月儿是美人哥哥的未来妻子,言语亲近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对于顾南姑娘这种生分称呼,想要跟美人哥哥套近乎的白晓月就很不满。 闻言的忘秋剑眉一蹙,他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无奈的扶住额头轻叹一声,也未说出什么狠话,就是整个人的清冷气质瞬间就偏阴郁了。 (好家伙,看这样子,我家这可怜妹子怕是踩雷了。) 一旁的白秋染暗自揣测道。 『既是同行,那就走吧。』 忘秋揪住蛇尾,扭头看向两人。 “美人哥哥是想让月儿跟你一起吗?” 白晓月脸上多了一丝欣喜之色。 『顾南姑娘叫我太玄即可,美人之词不敢当。』 拖曳丈许宽的蛇躯,少年的语气依旧带着淡淡的距离。 “那我就叫你玄哥哥好了。” 白晓月眉眼带笑,跟行脚步都带几分轻快。 『随你喜欢。』 忘秋耷拉着眸子,并不想在称谓上跟个小姑娘过多计较什么。 如此,三人以忘秋为首在路上徐徐走着。 “玄哥哥力气好大啊,能在百步开外掷剑杀蛇,是生来力气就这么大的么?” 路上,白晓月笑呵呵的找着话题想跟忘秋凑近距离。 『是人就会成长,我也不是天生神力。』 忘秋拖曳着蛇尾,回答的不急不缓。 “玄哥哥拖着的这条怪蛇是什么呀,怎么月儿从来没在傲来国中见过呢?” 白晓月接着问道。 『你没见过也正常,若非净乐国境环境特殊,你要想在外界得见此兽估计要到量劫兴起之时。』 『而有关其的记载最早出自《西山经》,书中曾言: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鸟兽莫居,有蛇焉,名曰肥遗,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 本着白晓月问一句,忘秋回答加补充各一句的原则,他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 “好厉害,月儿长见识了。” 听的云里雾里的白晓月微微睁大双眼,努力动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吸收知识。 “用浅显易懂的话来说,肥遗的出现往往会导致所过之处土地干裂、河水断流、雨水不降、耕农粮食歉收,若是肥遗猖獗的年代,世俗王朝就惨了,轻则子民缺少米粮发生互子易食的状况,重则百姓哗变王朝颠覆。” 有幸在某次量劫中体会到肥遗肆虐场景的白秋染对于《西山经》所说的“天下大旱”可谓是深有感触。 『有这么严重?』 还未出国长见识的忘秋看着白秋染感触颇深的样子,脸上第一次多了一丝纳闷不解。 “不然呢。” 白秋染愣了一下,话语也多了一丝疑惑。 『没什么,肥遗肉挺好吃的,老一辈人说泡蛇酒可灭百虫,吃一口肥遗肉百病不生。』 少年忘秋挠了挠披散的头发,只觉得白秋染这人喜欢危言耸听,哪有那么严重,区区肥遗而已,国民虽然不常吃,但偶尔冒出来打打牙祭还是可以的,净乐立国多年,那会连旱魃化犼都见过,区区肥遗引发的旱情还能闹得子民互子易食,这年头,外头的王朝都这么脆了么,听着都觉得离谱。 第七章轻慢 “吾等见过殿下!” 因见村口太子拖蛇至此,景家村人纷纷出门迎讶。 『田二婶,近来丰满不少啊!』 随手将肥遗丢在地上,忘秋笑着跟村人之一打了个招呼。 “哎哟!我的好殿下,瞧您这话说的,我这哪里是丰满,明明是身材走样不再年轻喽!” 胖胖的田二婶子在麻布围裙上抹了一把手上白腻的猪油膏脂,憨厚笑道。 『景洪叔,令侄景清已是外城什长,月俸升至肉十斤银二两,他说景家枪术未来有他一人足矣,托我给你捎句话。』 忘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竹简,笑着将竹简递给村长景洪。 “不过升个什长而已,就差把尾巴翘天上去了,可把他能耐的,只是还要烦请殿下日后回都能于万机之中告知我那愚昧侄儿,我景氏枪术是杀生技,不是什么值得炫耀乡里的奇淫技巧,叫他什么时候成就百夫再在小可这吹吹牛皮,区区什长之位也好意思大言不惭,羞得小可要找条缝钻进去了。” 景洪双手捧过竹简,面色尴尬的跟忘秋诉苦道。 而他的好面言论也是引得乡邻之间捧腹大笑。 『好,不说笑了,景洪叔,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告知,如各位所见,肥遗现已伏诛,然而劫气所过未来二村一县七日之内取水用度供不应需,眼下村口水源逐渐干涸,河床逐渐露出,若是村中有顽劣孩童,告知他们切勿接近河畔以防灼伤,若是诸位乡邻未曾屯水,可上呈竹简报与文吏,半日之内,自会有洁净水源运至家中。』 『此外,各家各户若是有意肥遗血肉者,可出金银铜板玉石等物购置,每家每户限购十斤,最后百斤血肉,彼此之间价高者得,购置钱财事后上呈司库自有掌簿核查对应账款。』 简单交代相关事宜后,忘秋就把肥遗尸身交给了村口杀猪的田二婶了。 “殿下,这只肥遗分量不少,想是有些劫运,不知起价多少?” 田二婶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把杀猪刀很是干脆利落的切下了肥遗的角冠后,咧嘴笑道。 『公道价,一两血肉起价五个铜板,买够十斤自发退场,若有违例强买强卖者,鞭刑数十,河道搬石三日。』 伸出五根手指,忘秋给了一个相对公道的肉价。 “田家妹,八百铜,给老子切个十斤,赶巧最近地力薄了,正好拿这孽物沃田。” “还有我,也给我切个十斤,小天平日就好这口蛇酒哩。” “给我切三斤肋排,骨头也算进去哈,回头煲汤喝。” …… 村民似乎很有意愿购置肥遗血肉,也不怎么吝啬自己家中的当十铜钱。 看着田二婶子切肉的利落架势显然不是第一次料理肥遗血肉,还有一众村人对于肥遗灾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其离谱程度把上辈子未曾踏入净乐一步的白秋染人都快看傻了。 “殿下,您边上这两位是生面孔啊,是打哪条道来的啊?” 让田家婶子打了六斤精瘦肉的景洪主动问起来白秋染兄妹的来历。 『母后带回来的,这个……我那八字还没一撇的媳妇,这个是她哥,出身傲来白氏。』 拿着石子,朝着村口枣树掷去,待得枣子落下,忘秋接了三枚拳头大小的灵枣分给了边上的两人。 “小女子不才,正是玄哥哥的未来媳妇。” 双手捏着灵枣,白晓月羞赧着脸,怯怯说道。 “老丈,晚辈白秋染。” 总感觉这个国家有些奇异在身上的白秋染也是不由收敛上位者的态度,小心自我介绍起来。 “殿下,您这都几房了?别怪小可多嘴,您要是被胁迫了就跟小可说一声,实在不成眨个眼示意一下,我保证不跟其他人说。” 作为过来人,景洪先是狐疑的审视着景家兄妹,而后一脸诡秘在忘秋边侧小声嘀咕。 『第九房了,景洪叔,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往往并不相通。』 忘秋叹了口气,显然并不想在这个令人头疼的话题上过多深究。 “殿下天生贵胄,桃花也是朵朵开,这可是福分,得守住喽!” 不远处名为景天的少年龇着一口大白牙,领着八九个景家村的孩童在一头大黄牛后头带头起哄。 “别往河边走,听到没!” 见几个小孩还操网持杆的,忘秋当即出言提醒道。 “知道了,我的好殿下!” 少年景天舔了舔自己的门牙,半叉着腰的他一脸牛气冲天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后就握着一根分叉的木棍当着几人的面领着几个孩童上山捉鸡撵狗去了。 “这孩子,忒没大没小,事后我一定叫他爹娘藤鞭沾盐好生伺候。” 作为村长,对于村中童稚目无尊卑,景洪感觉有些惭愧。 『藤鞭就免了,看他们精力旺盛的跟皮猴一样,明天分他们几个石镐和扁担去村中挖井去,以后村外水源干涸,也好指望村中井水救命,家中水窖常更常换,国中官吏虽然可靠,未免远水解不了近渴,说到底还是靠人不如靠己。』 忘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临行前还是嘱托景洪抽空召集村人打造水井。 “殿下所言极是,回头我牵头,村里有个把喘气的都弄去挖井,先村中挖一口,以后再到家家户户门前都挖一口。” 猜到忘秋可能要走的景洪保证一声。 『走了,还要去其他地方示警,叫景瑜她娘别把好不容易养肥的黑猪宰了,我是来办事的,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忘秋走出了村口,笑呵呵的朝景家村人挥手告别。 眼见忘秋交代完事情就开始走了,白晓月不疑有他,只是跟在忘秋后头,当个快乐的小跟班。 而白秋染站在村口,看着丝毫没有被水源开始干涸困扰的景家村人,不由暗自称奇。 但见忘秋即将走远,白秋染也没过多深究净乐国民对于灾劫之兽的态度何以如此轻慢,只得疾步跟上。 『怎么说?』 忘秋吃了一口灵枣,看着急赶上来的白秋染。 “我想再看看其他被肥遗影响到水源的那些村庄。” 白秋染微喘着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好说。』 忘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第八章了不得的先辈们 “玄哥哥,为什么他们都认识你啊。” 在村口帮忘秋贴完最后一张启民告示,白晓月不由好奇于忘秋为何会与村民如此熟稔。 『国内不过是有一百三十三万净乐国民罢了,让他们记住我本就不难,要我记住他们更简单,在我出生以后,父王每隔一年都会下放文吏,以十户为准,将国民姓氏、年岁、田产一一核实堪行在册放置天府之中,我闲暇得空会在府中花些许时间进行背诵,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将手中的剥落的板栗递给不远处抱着九层松塔的紫尾松鼠,忘秋回答的倒是马马虎虎。 “哥,为什么我的父王母后从来没让月儿背诵国民的姓氏还有年岁啊?” 白晓月有些不解的看着边上的白秋染。 “傲来国总计两城四镇八县五十余村,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超过二十万,上次官吏核查都是二十年前了,想来也是有诸般不实之处,加上你我年岁尚浅,父王母后可能觉得我们接触这个为时尚早也不一定。” 只觉得傲来国城镇大致布局和大致人口总量的白秋染就有些汗颜。 “这样啊,月儿还以为傲来跟玄哥哥这里都是一样一样的呢。” 见没有共同话题了,白晓月肉眼可见的开始失落。 (老妹,一样个鬼啊,是哪来的自信让你觉得傲来可以跟小妹夫的净乐相提并论了。。) 看着瓜皮妹妹一脸失落的样子,白秋染在心里不由吐槽。 『也不必失落什么,净乐不比他国那样需要一家一户的盘诘问询,信息的归纳也只是我觉得有必要罢了,毕竟灾后进行必要修缮顺带调度物资总免不了查阅一二。』 摸了摸紫尾松鼠的小脑袋瓜,本着彼此国情不同情况不同的原则,忘秋还是很能体谅自己这八字还没一撇的媳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这一事实的。 “玄哥哥放心吧,月儿一定会认真学习,争取当好哥哥的贤内助的。” 许是觉得自己的知识真的有些匮乏了的白晓月在短暂失落后当即振奋精神表示自己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倒是不必操之过急,有空了解一下就行,正是放风筝的年纪,争取什么贤内助。』 看着官道三五小吏驾着装载水源的货车前往不久前肥遗现身所在的村落供水,对于白晓月,忘秋倒也未打击对方的积极性。 “忘秋殿下,我记得古籍记载肥遗现世赤地千里,为何经过几个村庄,村中村民对此却是处变不惊?还望殿下为我解惑。” 对于未来瓜皮妹子要嫁往的国度,白秋染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前世他一无所知的净乐之国。 『古籍记载并未出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忘秋双手抱胸,渊瞳不起波澜。 “既然古籍未曾出错,那为何村民反应如此平淡。” 白秋染接着追问。 『不在废墟之中破败,就在废墟之上重获新生,大灾之年亦有劫运伴身,天生孽兽亦有考较苍生之意。』 忘秋抬头望天,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也不介意跟白秋染分享起自己的见闻。 “知北不知,还请殿下详解。” 经历过后世量劫的白秋染面容肃穆,只是虚心请教。 『人皇会元那会,就是禹皇开夏划分九州山河那段时间,三教祖师、仙神佛陀都去南瞻宣扬教统去了,净乐因是抵御肥遗迟迟无果,加之祭告上苍无有一尊仙神愿意回应,眼见子民受苦食不果腹,指望不上漫天神仙的开国国主在相继诛灭十万肥遗和百八旱魃加之十二犼后领着自己最后的三十三位子民一路杀出了无夜城。』 『因是失国,开国国主不得不流转诸国,寻一破劫之法收回故地,也是机缘巧合,于旷野之间得遇同样失国的太苍帝上,两位对于仙神没有指望的开国之主也就在那时歃血盟誓。』 『众所周知,妖邪灾孽乃是应劫而生,而灾劫过后亦是会自戕而亡,不给苍生万类留下一块血肉,为了理解灾劫是为何物,重返故国的开国国主以放弃道途永不入准圣的代价通过自跌一境主导了一次天降灾劫,那次灾劫之后,开国国主活捉了一条肥遗,就这条活着肥遗,两位国主开启了长达半个会元的研究,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甚至中途两位开国国主也出现了理念上的分歧,但好歹彼此对复国之事也有了中缓之法。』 说到这,忘秋开始了沉吟。 “中缓之法是为何物?还请殿下说来听听。” 事关准圣秘辛,见忘秋只把话讲了半截,白秋染直接急了。 『劫由天降,人力虽微,亦可己心换天心,开国国主的方法就是这个。』 『通过附着一国龙脉,以人身勾动部分人道伟力硬憾天道渺渺,在天人二道短暂的气机紊乱中,身合天道劫运,以肉身磨灭为代价,篡改此后天降灾劫的形式,让妖邪灾孽得以与一国龙脉共生从而强迫其血肉滞留净乐国中砥砺国民。』 『开国国主死后,二代国主作为承前继后之人,依旧走在开国国主所坚持的路上,在二代国主的那个年代,净乐灾患被他扫荡大半,妖邪孽兽的血肉染红了净乐的每一寸土地使得国土发生了极大的异变,虽然依旧会受到灾劫影响发生干旱、洪涝、尸变等等灾情,但灾情持续时间比之过往岁月要短上许多。』 『因为人皇量劫,那时安定不久的净乐国也遭受到了极大的波及,国都之内现身七十二旱魃三十六巨犼,是日飞蝗遮日,麦生蚜虫,庄稼蛀空无数,二代国主战三十六巨犼力竭而死,三代国主花了百年于丘墟之上将一切灾患屠戮一空,也就是三代国主到四代国主那段时间灾劫孽物还能猖獗一时,如今传世八代,寻常天地灾劫于净乐而言就称不上气候了。』 『毕竟,每一寸土地都姑且沾染上了灾劫的些许劫运,对于孽物的抵御能力还是有些的,尤其是无夜城,肥遗若是去了哪里,就跟寻常菜花蛇没两样,连让水源少上一滴水的能力都没有。』 忘秋如是说着,信息量之大听得白秋染和白晓月一愣一愣的。 “殿下的先祖委实是有点了不得的。” 白秋染强忍着嘴角抽搐恭维道。 “自是极了不得的,这还用说。” 对于自己的家学是否渊源,泡在天府熟读典籍的太子忘秋一直都有一个很明确的定位。 第九章无从轮回的无夜城 十日后,无夜城。 『王城既已带到,两位随意而安便是,跟着我做什么?』 忘秋扭头看着白氏兄妹,渊瞳多了一丝困惑。 “自然是跟着玄哥哥做爱做的事情了。” 跟在忘秋身后的白晓月仰起头45°角看着忘秋,眼神里全是仰慕。 “人生地不熟,有劳忘秋殿下多多包涵了。” 白秋染拱手笑道。 “啧——” 发现白秋染有些多余的白晓月很不满,感觉这二货打扰了自己与玄哥哥的二人世界。 但随后白晓月又言笑晏晏的看着忘秋,问道:“玄哥哥接下来是要去哪?可要晓月陪同?” 『御街春风里的老黄酒和猪头肉不错,要是不嫌弃,可以给你们打一点。』 忘秋也不知道这对兄妹为何要跟着自己,碍于两家交好也不好坏了情分,只能任由他们跟着自己。 “玄哥哥好成熟,平日里母后都不让月儿饮酒的。” 也不知黄酒是何滋味的白晓月有些意动。 『也对,到底是年少姑娘家,饮酒怕是会失了仪态,记得对街干果铺子有卖果水,也不知里头的鲜奶是否合顾南姑娘的口味。』 突然想到眼前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媳妇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感觉自己欠考虑的忘秋打算单独为白晓月更换饮品。 “玄哥哥对我真好,月儿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全世界了。” 对于忘秋的体贴,白晓月甜甜笑着。 (救没救过全世界不清楚,从他的全世界路过倒是真的。) 感觉瓜皮妹子完全是被忘秋当娃带的白秋染单手捂脸,有些不忍直视了。 『秋染兄,是要鲜奶还是黄酒。』 忘秋从乾坤袋里摸出了几枚当十铜钱。 “我跟孩子坐一桌的,鲜奶就好。” 白秋染伸出手揉了揉白晓月的头发,无奈笑道。 『也行。』 想是傲来王室家教甚严,忘秋也没多问什么。 日落西沉,霞光漫天。 长街侧畔杨柳依依,街上顽童稚子嬉闹不休,暖风拂面带着别样的舒适。 步履长街,漫步青石阶上,路过干果铺子,喊着王大娘打了两斤鲜奶外加两大勺子的蜜饯果脯。 忘秋随后来到万家酒铺找万掌柜给自己打了三两黄酒,要了二两花生,切了半斤猪头肉用黄纸包好。 日光熹微,落日迟迟,终是埋没汤谷,无夜城中不见皓月,净乐国民不点灯火,只是地面腾起点点白光,一切一如白天模样。 『走了,看什么呢。』 拎着酒提着菜,看着渐散渐消的晚霞,对于眼前有些呆愣的二人,忘秋只是如是说道。 “好神奇啊,玄哥哥,这地面会发光耶!” 伸出指头触碰眼前的白色光点,白晓月微微瞪大双眼不愿错过一个细节。 “真灵碎片?” 白秋染猜到了什么,不由看向忘秋。 『也不全是,有些是陷入最终冷寂的灵灰,无夜城之所以叫无夜城,就是因为这些夜晚会发出微亮的灵灰还有不愿投胎转世的真灵碎片。』 忘秋耸了耸肩,随后捻过一把花生放到白晓月手上。 “任凭如此多的真灵碎片残存世上,负责六道轮回的阴曹地府不管的么?” 白秋染眉头微皱,只觉得净乐国的王都过于超脱世俗规则了,就好像被轮回规则遗落了一般。 『人皇会元,先辈求遍了漫天仙神,地府幽冥先辈亦曾焚香祷告,无一回应后,先辈不再指望,即便死后依旧不指望会有鬼差携其身投六道轮回,他们生是净乐的子民,死也是净乐的幽魂,因为不舍的乡愁,他们的魂魄都在龙脉上生了根,鬼差带不走它们,但凡带走一个都会引动龙脉遭受人道反噬当场身死,他们的魂魄徘徊王城之内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直至魂火熄灭崩碎为无数真灵碎片乃至最后化为灵灰,久而久之,净乐就成为天庭、地府、先天人族的三不管地区了。』 见沿途游魂朝自己行礼,忘秋只是欠身拱手。 “转世投胎并非坏事。” 一直秉承着无论如何都要苟住一条小命的白秋染并不理解净乐先辈不愿轮回的理念。 『子孙栖居于此,血脉传承于此,远近皆是乡邻,放不下的太多,那碗孟婆汤也不是谁都愿意喝了。』 忘秋笑了下,只是这般说道。 “玄哥哥说的对,若是转世轮回见不到玄哥哥了,月儿宁愿不转世也要守着玄哥哥。” 白晓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也没喝酒啊,怎么净说醉话。) 对于白晓月的单纯和憨憨,忘秋有些敬而远之。 (六,你丫是懂直球的。) 看着起手就是大招的瓜皮妹妹,白秋染觉得很有东西。 “对了,玄哥哥,这个点了我们不找个客栈歇息打尖么?” 看天色不早,走路有些腿酸的白晓月突然想住店了。 『临安府旁有个小院是我购置的,风景地段都不错,就在乌衣巷里边,今晚你俩跟我就去那里安置一晚吧。』 忘秋想了一会,也不是那么急着回宫,就想着先去小院歇息一晚。 对此,白晓月有些期待,白秋染看着不知在期待什么的瓜皮妹子,只是扶额叹气。 三人不徐不缓的离开了御街春风里,朝着乌衣巷走去,路上魂灵越发稀少,来往多了许多抱着竹简的乌衣官吏。 许是忘秋路过,他们于门前颔首行礼,路上除了脚步的摩挲声,官吏皆是默默无言。 白晓月和白秋染也猜到他们穿行过的地方是净乐国的官吏住所,只是屏住呼吸,默默前行。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宁安居。 入眼是颗老槐树,槐树枝叶茂盛,清风所过槐叶沙沙作响,不远处的石桌之上,竹简堆了几卷,简书之上还挂着微干的露珠,门上堆放的三五花草盆栽似是被人特意灌溉过般青青翠翠。 “玄哥哥的小院,真不错呢。” 本着未婚夫哪哪都好的原则,爱屋及乌的白晓月赞叹道。 『竟然没人。』 走到石桌旁边,拿起竹简的忘秋甩了甩上头的露珠,自顾自说道。 “殿下平日这里还住着别人?” 环顾四周的白秋染有些莫名在意单身汉的个人生活。 『老爷子偶尔会来小住,他这个人吧神神叨叨,平日行踪诡秘,倒是小妹平日有事无事都会跑到这里做客。』 将竹简收进来储物袋,忘秋将半热的老黄酒摆上石桌,随手摊开手上的黄包纸。 “这是开饭了么?” 白秋染自来熟的搬来了两个石凳。 『开饭。』 第十章半夜尖叫 宁安小居。 “不错的味道,奶香浓郁,好,很好!” 白秋染将杯中得鲜奶一饮而尽,有些心满意足得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皮。 “玄哥哥要吃猪头肉么?要月儿喂你么?” 木筷夹着两片猪头肉,手掌虚托的白晓月一脸含蓄的看着忘秋。 『谢了,我之后自己夹就可以了。』 接过筷子上的猪头肉,忘秋道谢一声。 “啧,也不见某人对我这般好过,殿下可真是有福了。” 白秋染有些酸气在旁打着助攻。 “美得你,喏,你的猪头肉。” 小脸一红,为了不让忘秋误会什么,白晓月用筷子捞了几片猪头肉直往白秋染的碗里插去,见此粗暴行径,忘秋剑眉微跳,随后淡然的半眯着眼啜饮杯中黄酒,酒香绵延,些许辣意过后带着一抹淡淡的甘甜。 也就在三人饭饮之时。 不远处的水井盖子突然一阵嗡动。 白秋染和白晓月发现了异动,不由闻声看去。 『奇怪,我记得水脉封的挺严实的啊。』 忘秋半咬着筷子站起身,手指敲了敲水井盖子,伴随着重物坠水的钝响,水井盖子不响了,忘秋又做回了原位。 “忘兄,不知这水井里的是?” 白秋染有些好奇的看着忘秋。 『水鬼,瞅着挺吓人的。』 忘秋低头造饭,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是鬼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还以为忘秋井口埋小人的白秋染松了口气,感情是水鬼啊,还以为是啥呢,吓我一跳。 “哥,你没听玄哥哥说么,是鬼啊!那是鬼啊!” 对于鬼怪抱有畏惧心理的白晓月出于紧张揪住自己的袖子。 “怎么,你不会是害怕吧,路上你也不是见了许多发光的游魂还有真灵残片么。” 白秋染不以为意的调笑道。 “井里的和路上飘着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身为一个正常人,对于未知的水鬼,就算是快成为恋爱脑的白晓月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判断的。 酒足饭饱之后,出于照顾白晓月情绪的想法。 忘秋抱着一床被褥将白晓月安排在了离水井最远的房间,自己则是和白秋染待在一间房子准备凑合一个晚上。 当晚,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白晓月突然觉得玄哥哥也没必要那么在意自己的情绪,自己完全可以抱着玄哥哥一起睡的。 大可不必因为自己是朵娇花而怜惜我,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身为未婚夫难道不应该是把我双手捆缚在床上为所欲为畅谈远大理想的么,怎么就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自己跑去跟搔首弄姿的贱哥哥一起睡觉了。 这可跟母上大人平日里给自己讲的话本故事完全不一样啊。 话本故事里的路数不都是公主和王子负责卿卿我我,护卫尽职尽责在门口看大门么,怎么一瞬间,护卫自己的哥哥跑到未婚夫房里同房睡觉了,这路数不对啊。 一想起白秋染那个贱人竟然可以跟玄哥哥一起睡觉,他现在一定是爬床摸玄哥哥的胸大肌了,可她却连玄哥哥的腹肌都没摸过。 明明是她先来的,怎么还带插队的啊! 想到这,表示很酸的白晓月将被子蒙住头,手指头不住的抠挖墙壁,心里已经开始给自己的贱人哥哥扎小人了。 然而另一处的房间却并未像白晓月想的那般基情四射。 『你这打坐吐纳,有点门道。』 看着自主修炼的白秋染,坐在木桌旁边的忘秋夸奖道。 “小道罢了,而今十三四岁不过是筑基大圆满。” 大腿就在眼前,为了未来让小妹夫顶着灾劫带头冲锋,白秋染果断选择谦虚。 『这个年纪能有这个境界挺不错的。』 忘秋看出白秋染在自己面前谦虚了。 “忘兄想修炼么,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为了让未来的天尊大人欠下自己的人情债,白秋染换了一个相对委婉的姿势。 『调息吐纳这种我打娘胎里就已经会了,老爷子说我是常养圣胎天生神灵,学道得道,学佛成佛,一言一行就是教化,学倒是不必学。』 忘秋脱下了自己的黑色长袍,露出了里头的白色单衣。 “忘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么说话很欠打。”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被称作天之骄子的白秋染对于眼前突然不讲人话的忘秋,拳头不由捏的梆硬。 『明眼见的事情,怎么会欠打,托我爹的福,国内就是条狗都知道我有大帝之姿。』 解开自己的白色单衣,白秋染隐约看到了忘秋的八块腹肌还有两块一看就相当紧实的胸大肌。 “不得不说,明真伯父看人真准。” 白秋染嘴角抽搐了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前世来访傲来的净乐使节逢人就说自家太子有大帝之姿了,感情是有人带头。 『沐浴不?』 忘秋摇了摇头,只是拉开乾坤袋往四人大的木桶里头倒入五百年份的地髓灵乳。 “忘兄,这不好吧。” 此时此刻,对于未来天尊邀请自己一起洗澡这件事,白秋染感觉有点强人锁男了。 半晌后,眼见忘秋泡了有一会的白秋染看着木桶内灵气氤氲,果断脱了裤衩选择跟未来天尊坦诚相对的他瞬间真香。 也就在两人泡澡的这段时间,院内的水井盖子再度嗡嗡作响。 “忘兄啊,小院里头那口井又响了。” 白秋染脸上搭着一条棉巾,木桶内的灵气浓郁让他脆弱的肉身都不由出现些许醉灵状态了。 该说不说,正经人谁修炼还苦兮兮的正常吐纳啊,前期修炼无非就是资源的堆砌,狗大户都是这么修炼的,加入天材地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沉浸式修炼,灵气多的身体都快溢出来了。 『别嚷,明天我就刨点土把井填上。』 大晚上不想动弹的忘秋听到了远处房间白晓月的尖叫声,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 而此刻的宁安居外。 忘秋的妹妹手指抵扣着铜首椒图衔着的门环,见里头动静这么大,感觉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的她突然就有些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了。 第十一章羽衣 “王兄,把门开开,你家小棉袄回来了。” 少女犹豫一二,终是扣动门环,在门外甜甜叫着。 片刻后,泡澡还没怎么泡明白的忘秋不得不起身穿衣给少女开门。 『快进门,二更将至,三更人打更,你这样说话会打扰官吏歇息的。』 忘秋看了看门外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除了少女路上已无一个活人,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鬓角,随后就将少女拉进了院落之内。 “玄哥哥,她是谁?” 许是在门内听到忘秋和女子对话的声音,白晓月第一时间蹑手蹑脚的拉开房门看着她们。 『家妹。』 感觉到白晓月略显怪异的目光,忘秋做出解释。 “王兄,这就是母后给你找的小媳妇?这岁数怕是比我都小两岁吧。” 少女用手肘顶了顶忘秋的腰眼,笑着打趣道。 『积点口德吧,老妹,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的,更何况,顾南姑娘只是其中之一,其中也不是没有年龄大的。』 忘秋从后头掐住少女命运的脖颈,示意少女给他老实一点。 “叫谁老妹呢,叫公主,不然不理你了。” 见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兄有飘的趋势,少女即便被掐住了命运的脖颈依旧是双手叉腰一脸傲娇的让王兄修改措辞。 忘秋剑眉一扬,似是觉得事情的发展逐渐变得有趣起来了。 半晌后。 白秋染房里出来就见到忘秋一脸优雅的盖挽茶汤浮末,不远处样貌清丽的年轻女子正在给自己那不知所措的瓜皮妹子沏上一杯香茗,那气氛不说是相亲相爱,至少也是亲如一家。 “王兄,这也是你媳妇?母后现在的口味都这么叼哉了么。” 见白秋染从忘秋房里出来,少女不由瞪大了双眼,疑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是谁给你的错觉,屁股还要不要了。』 浅呷茶汤,忘秋的视线莫名带着一股压迫力。 “别打屁股,再打下去就成蜜桃臀了。” 许是刚刚被摁在板凳上被忘秋当着白晓月的面狠狠教训,感觉屁股至今还在冒白烟的少女脸上带着一抹羞耻。 “噗嗤——” 白晓月没有绷住,直接被手中的香茗呛到了。 “忘兄,这你妹妹?” 白秋染看着不远处捂着屁股的少女,不由朝忘秋问道。 “忘氏,羽衣,字太素,不才正是不成器兄长的天才妹妹,在此见过这位白氏哥哥。” 忘羽衣见状,夹带私货的一番褒贬介绍后,只是笑着行了同辈礼数。 『这不是认识么?』 忘秋撇了眼喜欢搞怪的妹妹,心中很无语。 “这么多年了,王兄就喜欢跟男孩一起玩,谁知道王兄你是不是真喜欢男人。” “再说了,我也是在见到这位白氏哥哥后发现他跟小嫂子长得有三分相像,才想起来时国民说净乐来了两位傲来白氏的贵客这件事罢了。” 忘羽衣轻哼一声,一脸较真的为自己辩解一二。 『说说吧,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去哪玩了。』 忘秋示意忘羽衣再给自己倒杯茶水。 “出去拜山头去了。” 忘羽衣嘿嘿一笑。 『什么山头,还需你拜。』 忘秋眉头一蹙。 “这不是待在家里闷得慌,想找个老师傅带带我么。” 给忘秋倒了一杯香茗,王女娇笑道,而她的眸底不知为何有着一抹得意。 『我有点怀疑你的眼力,这年头外头骗子老多了,专门骗人家小姑娘。』 忘秋很怀疑自家妹子认的可能不是什么正经师傅。 “玉清圣祖紫炁元君听说过没?那可是昆仑山出身的得道高人,老神仙了。” 见忘秋不信,忘羽衣一拍桌子,仰头45°,相当牛气的介绍道。 闻言,白秋染当即抬起头,目光凝重的看着忘羽衣。 好家伙,这就来了么,说起来,你一个妹妹得意什么呢,那不是未来你大腿哥哥的老师傅么。 而忘秋和白晓月则是一脸茫然,显然是没听过玉清圣祖紫炁元君的名号。 『咳咳,妹啊,拜山头这事吧,哥以为得慎重,那什么……你刚刚说的叫谁来着?』 “玉清圣祖紫炁元君。” 『对对,叫什么玉清圣祖紫炁元君,你涉世不深,不懂世间险恶,这种名头叫的山响仔细一琢磨又空空无物的道号一听就是老江湖骗子了,这年头自称昆仑下来的老道士十个有九个是骗人的,剩下的那一个也是专门骗你这种无知少女回去噶腰子的。』 “哥,净乐人不骗净乐人,那可真是一位老神仙,昔年还是红尘三千客之一,曾去过紫霄宫听道祖清谈大道的,那辈分高的哇,都可以跟玉清圣人同辈论交了,你要不跟我去拜山头吧。” 『老妹啊,哥自认为待你不薄啊,何以如此恩将仇报,平日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留着一份,你竟然想把老哥我也往火坑里推,这可就不地道了。』 “陪我去嘛,好不好嘛~” 兄妹如是对答,看的出来,即便忘羽衣撒娇卖萌外加极力鼓吹玉清圣祖紫炁元君的神通本事辈分跟脚,然而怀疑忘羽衣眼力的忘秋依旧是不买账。 “拜师一事非同小可,白某以为自当慎重。” 前世跟紫炁元君没啥交集的白秋染出于慎重还是选择跟忘秋站在同一阵线。 『就是,净乐说大不大,但你到底是个有头有脸的,此事至少得禀明父王母后才是。』 对于白秋染的慎重言论,忘秋深以为然,白晓月虽然不懂其中的门门道道,但还是连连点头附和。 “王兄以为阿素是那么不稳妥的人么,此事自然是先行禀告父王母后知觉可行才与你说的,王兄那么好的人儿,就陪阿素去吧,好不好呀~” 忘羽衣腆着脸劝道,心里却是有些负气了,这人咋就这么不上道嘞。 『那也是你去,我去做什么,再说了,父王母后能同意,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呢,我,你哥,太子储君,一国王储不好好继承王位统率黎民,跟你去山上修行,是你疯了还是单纯觉得我傻好骗。』 忘秋指了指机智的自己,郑重说道,一旁的白晓月觉得忘秋说的很有道理,不断点头。 也就在这时,觉得是时候的白秋染突然将罪恶的小手搭在忘秋的肩头。 忘秋扭头看去,还以为白秋染是想帮着自己劝服妹妹。 谁料白秋染是这般语重心长的说道:“忘兄,白某以为拜师这事可以有,你想想啊,既然令尊令堂都以为那位老前辈是位得道高人,那道法肯定是精湛无比,伯父伯母正值壮年,我们上山学个三四年,学成下山,再报效国家承继王位也为时不晚啊!” 对于同一战壕战友的突然背刺,字里行间还悄咪咪的加了一个“们”,忘秋脑袋先是嗡的一下,片刻后:『欸?!!!!』 第十二章钓龙 清晨,宁安小居。 “哟~忘兄,大清早的钓翘嘴呢?” 从房里出来的白秋染神清气爽的抻了抻腰,随后一脸玩味的拍了拍忘秋的肩膀。 『顾南姑娘不是怕鬼么,我今早就想用些土给井填上的,不知是老爷子当初镇压的时候用力过猛,还是我后来入住的时候出了纰漏,一时不查竟是让河脉突然通了海脉,左右是填不上了,想着填不上也就不填了,正巧通了海脉没准还能吃点海鱼,就在这垂钓了。』 取过一柄雷击木杆,简单套上天蚕丝钓线,随后从钓食盒取出一只通体金色的噬金虫穿饵,忘秋将制成的鱼竿递给白秋染,示意他坐下来钓鱼。 “话又说回来了,忘兄不是说井底有水鬼么?怎的打开井盖不见水鬼冒头啊?” 摸过鱼竿的白秋染有些好奇的伸头看向井底。 “什么水鬼啊,那是只长右,在我们这管它叫水猴子。” 穿戴整齐的忘羽衣吃着从御街春风里买来的红枣松糕,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长右?!” 白秋染微微愣住。 “四代国主所著的《南次二经》有载:无夜东南四百五十里,曰长右之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 “跟肥遗其名,是水患代表,发出的声音还会蛊惑人心,跟肥遗不同的是习性以群居著称,净乐九成九的轻微水患都是长右引起的,肉质虽然不咋滴,但脑花味道不错,跟椰子味的嫩豆腐一样,吃了清新明目稳固神魂,可惜,吃猴脑这事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净乐国爱吃脑花的就很少,往常长右之山上长出的水猴子都是低价卖到兄弟之国,嗯,也就是太苍国,那里的国人因为一些自身状况对于水猴子的需求量极大,十个里有九个吃脑花的。” 忘羽衣大大咧咧提及了本国出土的一种可以出口卖钱的孽兽。 『是长右非长右。』 忘秋摇了摇头。 “怎么说?” 对于忘秋模糊言论,白秋染起了疑心。 『我见她时,她还是个人。』 轻抬钓线,忘秋从井底钓出了一节猴子的黑色指骨。 “还是个人?” 白秋染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了。 “是个人,应该是南瞻过来的,不过作孽太多,踏入净乐她身上的孽业就被天道触发了,我那时贪玩想踏青,这井里的家伙走在大街上还像个人,谁成想,这家伙会在我前脚踏出无夜城,后脚就化身长右了,还他奶奶的是只问鼎期的长右,吓姑奶奶我一跳,心神都差那么一点点被蛊惑了。” 想起自己过去的生死劫,忘羽衣至今都感觉一阵心悸。 『不是差一点点,是你已经屁颠颠跟着长右走了,要不是你哥我及时赶到,你人都在肥遗肚子里消化了。』 漫不经心的从井里扒拉出一具长右尸骸,忘秋补了一刀。 “嘻嘻。” 见被揭短,忘羽衣有些尴尬的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 “这长右怎的又跟肥遗扯上了关系啊?” 对于这对兄妹俩的旧事,白秋染想要尽可能的多了解一点。 『长右惑人,行水患,喜虐杀,此外长右嗜谎如命,以愚弄生灵为乐,五代国主时,国内惊现祸斗,国主出手废祸斗五识陷压幽囚,狱岩之下,长右就曾于祸斗跟前屡进谗言逼迫孽兽献祭五识,奈何祸斗五识不全仅有眼识尚存,被只长右骗的团团转。』 『小妹当初遇到的这只由人堕化的长右,想必也是继承了孽兽长右的一些习性,想通过肥遗的炽热、热毒、捆绞观看一出虐杀弱小生灵的戏码罢了。』 『老爷子和我发现不对把小妹救下后,许是觉得我也是该尝试着接触灾劫之事,就把这只人形化身的稀有长右封存井内让我有事没事钻研一手。』 忘秋说起之所以井内会有长右的原因。 “那忘兄可是钻研出了什么?” 白秋染不由问道。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对于南瞻部洲出身修士,忘秋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说?” 闻此言,白秋染起了很大兴致。 『长右虽是灾兽,但仍是天地造物,脱不了五行之属,长右属水,可这修士化身的长右骨骸却有灼炎之力,生前髓骨造血处多有焦痕和枯黄之状。』 『我还在它生前的储物袋里扒拉出了一本有关红阳血丹的炼制图谱,此丹无需草药,以体为炉,以己血为柴,以外人为药,活祭生人,炼制大丹。』 『问鼎修为,这红阳血丹必是没少吃的,以我当初的观测的业障规模,至少是活祭了三城无辜百姓。』 戳了戳长右的骨骸,许是经年日久亦或是净乐本土水土殊异,问鼎期的骨头竟是如同朽木一般碎成了数十块。 “是吧,现在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那可是阐教治下的姬周道统,号称礼乐治世,谦谦君子,区区问鼎,荼毒了三城百姓竟是依旧逍遥法外,还能溜到咱们东胜神洲,秘密散布红阳血丹炼制之法,看其样子还打算在东胜神洲开宗立派了,就问你离不离谱吧。”忘羽衣在旁补充道。 “确实离谱。” 一想起上一世南瞻部洲层出不穷的荒唐事,白秋染不由点了点头。 『知北兄,有东西咬钩了。』 钓线轻颤,忘秋在旁提醒道。 “你别说,还真是!” 天蚕丝猛的绷直,连带着白秋染也因为反应不及,被一道巨力拽的往前跨出三步。 “行不行啊,你这小胳膊小细腿都快磨秃噜皮了。” 忘羽衣看着眼前的细狗跟一条井底鱼斗上劲了也是觉得搞笑。 “我感觉自己还能扒拉一会。” 本打算用点巧劲卖弄一手,奈何井底之鱼不跟你拉拉扯扯,玩的就是个把子家伙事,使得离井口越发近的白秋染双腿不由蹬着井壁,为了不被井底的大鱼拽下去,大汗淋漓的白秋染双手手臂青筋暴起,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 然而,井底鱼似乎跟白秋染卯上劲了一般,死活不松口,就是要把白秋染往下拽,看着人鱼角力,忘秋对于自己空荡荡的木桶没有一点鱼获,默默顺走妹子桌旁的红枣松糕,故作一脸漫不经心的他突然有点想提着木桶去菜集里花钱进一两尾鲜鱼粉饰一下今日战绩了。 “给我起来吧你!” 也不知怕因为钓鱼时间过长在忘秋面前折了面皮,白秋染也不知从哪涌上了一股沛然巨力,却是猛地将钓竿强行抬起。 随后一道细硕龙头被拉飞井外,伴随一声略带痛苦的龙吟还有崩到门板上的尖利龙牙,白秋染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这是!? 第十三章若璃 宁安居。 『事实证明,井里无鱼不是没道理的。』 忘秋双指指尖捏着一枚崩到忘羽衣眼眶前的白玉色骨刺,直到现在他还在为自己钓不上鱼进行合理开脱。 “璃蛟么,确实小巧,只是这龙鳞也不艳啊,莫非是未被记录在册的新品种?” 自知兄长在侧,忘羽衣倒是有恃无恐的观察起来。 “呵呵,忘兄,你丫能不能别惦记自己桶里的鱼了,我特么的很怀疑自己钓上了一条井龙王啊!” 白秋染小手冰凉,秉持苟到最后绝不引人注目的他心里已经开始妈卖批了。 “井龙王?说哪位啊?” 璃蛟歪侧一下脑袋,明显摸不清状况。 『晕过去了,羽衣,你去照顾一下顾南姑娘。』 许是听到门口白晓月晕厥过去的跌倒声,忘秋倒是不慌不忙的嚼了一口红枣松糕。 “知道啦~还想看热闹来着,小嫂子真是的,胆子也忒小,门板钱记得让这条龙赔啊。” 忘羽衣撇了撇嘴,相当不情愿的离开吃瓜现场将吓晕过去的白晓月搀扶回屋里休息了。 “发生什么事了?那条龙是说我么?也就是我要赔钱么?” 璃蛟指了指自己,又看看了不远处身缠五龙帝运的白衣忘秋,大大的眼睛多了一丝无辜之色。 『没错的,香檀木料门板被你龙牙崩损了,供养钱三十枚,是现付还是欠账?』 撬下龙牙作为物证,忘秋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样子。 “你说啥!三十枚!什么木头这么坑爹?” 璃蛟惊诧出声,一副接受不了赔付欠款的样子疯狂摇头,那摇头跟拨浪鼓一样,甩的白秋染差点连鱼竿都快握不住了。 『千年香檀木扎根旱魃尸身汲取养分所成,夏不起露,冬不凝霜,驱邪避害,聚神汇元,你损毁一点让你赔三十枚供养钱还是念你年少不懂事,也没叫你赔多少,意思一下就行。』 忘秋语气老练,一副自己还要倒贴钱贴补家用的表情。 “我……我刚刚当上春沐江江神,神位还没得到册封,月俸还没有下来,没有供养钱。” 小璃蛟话语带着歉意还有些许怯懦。 『这样啊,那成吧,门板钱不要你的,从哪来回哪去吧。』 见小璃蛟是个拿不出一个铜子的穷神,不缺一扇门板钱的忘秋挥了挥手,想赶蛟了。 “真哒!” 见不用赔钱,小璃蛟先是惊喜了一下,但身为龙族,不想占人便宜她又语无伦次回答道:“那啥……我现在没钱,但我以后会有好多好多香火供养钱的,我爹就有很多供养钱,所以我以后也会像我爹一样有好多钱,我还有一个比我还有钱的夫君,他人就在净乐,等我见了他,我可以请他先把钱赔给你的。” “一介江神不好好调度雨水庇佑一江沿岸百姓风调雨顺,偏偏探井而出是为何意?” 提溜这小璃蛟牙缝里的鱼钩,白秋染面容肃穆问道。 “调度雨水庇佑一江沿岸百姓风调雨顺?你不懂可别瞎说,我区区筑基小蛟法力低微,卯足气力也就只能一尾巴抽死寻常人族元婴,寻常地方倒也能腆着小脸冒领一江正神之位,而在净乐,我凝雨化云不过三丈来厚,水泽不过一时三刻,春沐江有没有我这个江神都是一样一样的,再说了,我不还有个爹顶着么,他老人家行云布雨造福百姓的本事可比我大多了,一点都不耽搁我来无夜城找夫君。”小璃蛟嘻嘻笑道。 “感情还是有点背景在身上的,不知朋友来自何方啊?” 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白秋染起了结交的心思。 不大聪明的小璃蛟当即自报家门:“家住通天河,想当年截教圣人也在河中歇过脚,整条河都是我们家的,有水晶宫,有红的发紫的玛瑙树,万里长德灵石矿脉百千条,有吃起来相当水嫩的皮皮虾万万斤,还有螃蟹膏满肠肥,大海蜇滑弹无比,一口一个不吱声。” 而此刻扶着白晓月的忘羽衣闻听此言就扭过头饶有兴味的看着老脸一黑的忘秋,似乎相当期待忘秋接下来的反应。 “忘兄,你怎么了?” 因为注意到忘秋脸色的短暂变幻,白秋染关心问道。 『突然想到一直没问我那不省心的母后早年给我应下的那些婚事都来自何方,这位姑娘可来自通天应氏,名唤若璃,字孤容。』 忘秋摇了摇头,短暂扶额叹气后很快恢复平静,正经询问。 “你认识我?难道我爹已经把我的名气已经经营到无夜城随便一口井外之人都有所耳闻的程度了!” 显然并没意识到忘秋为什么会认识她的应若璃还以为自己的名号已经在无夜城初步打响了。 “啥!她是应若璃!!?” 后知后觉的白秋染失声惊叫。 “你也认识我?我现在这么有名的么?” 应若璃挠了挠自己腹前的龙鳞,语气还怪不好意思的。 『别随声附和,一开始你不是不认识的么?』 忘秋眼神怪怪的瞥了一眼一惊一乍的白秋染,感觉这厮在故意吸引他人注意。 “额呵呵……当我没说。” 白秋染背冒冷汗,他自知失言,未免忘秋起疑,只能暂时低调下来。 “怎么说?小哥。” 虽然不清楚白秋染和忘秋在自己面前嘀嘀咕咕些什么东西,但条件允许的话,应若璃还是不想占忘秋便宜。 『相见是缘,门板钱而已,也犯不着赔了,就当交朋友了。』 忘秋脸色很平淡,对于璃蛟的好感平平。 “装什么呀哥,还搁这跟我说什么交朋友,这不也是羽衣那未过门的小嫂子么。” 忘羽衣不怀好意的大力拍打忘秋的紧实后背,噙着一抹怪笑揶揄道。 『……』 面对忘羽衣的拆台,看了一眼陷入惊厥过去的白晓月后,忘秋罕见有些沉默。 “不会刚好那么巧吧。” 慢慢回过味来的应若璃缩着脑袋,两只爪子扒拉着井口沿壁,金黄色的细眸有些胆怯的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未来夫君。 『还成,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是第一个了。』 拿出一纸婚书的忘秋找了个小木凳坐了下来,显然,他接受了事实。 而此刻的白秋染如遭雷劈,看着面前的一人一龙,他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到极大的冲击,感觉自己快要夭寿了! 遥记当年,他,佑圣玉皇,兵伐北俱,身赴玉虚,领一符诏,一人一剑荡涤诸方邪祟,玉皇敬酒尊亚帝,佛祖献果道师相。 而她,世上最后一条真龙,先是投效东方领衔苍龙,其下族脉总管天下水泽,后二帝争锋,站队叶氏成其鹰犬狙杀忘氏,终被登临诸水之上的他剑斩三千真龙,作为三千真龙之一,她虽临阵脱逃却不免被剑气死伤,纵是身聚龙族余下所有气运亦是在劫难逃,最终骊珠破碎,落得一个身死魂消,一身龙族气运惨遭瓜分,就连他都趁机从中浑水摸鱼捞了一笔好处。 现在你俩竟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你们是有婚约的。 卧槽你大坝! 前世你俩是怎么形同陌路势若水火的。 疑神疑鬼的白秋染在心底越是揣度越是细思极恐,也是越发感觉自己接近了一场骗局的背后真相了。 现在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忘秋这厮极有可能在前世伙同应若璃上演了一出哄骗漫天神佛的大戏。 一生不是在斩妖就是在诛邪路上的大帝早年竟跟龙族的龙女有那么一纸婚约,还是所谓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其中白纸黑字言之凿凿,这说出去谁敢信,简直就是大帝履历的一大污点了,这要是被有些人提溜出来,啧,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第十四章落子 宁安居。 『免贵姓忘,名秋,字太玄,婚书为凭,算是你未来夫君。』 忘秋拿着玉白婚书,语气平淡,如是说着。 “通天应氏若璃,见过殿下。” 怯怯的看了一眼气运如同烈火烹油般鼎沸不休的忘秋,应若璃施了万福礼,软软糯糯的应答道。 『居所浅窄,龙躯庞大不便腾挪,出门在外怕是会吓到旁人,看孤容姑娘也有些许修为在身,不知是否学了变形之术?若是未学,我这也好做些应付手段。』 在知道自己有个未来媳妇是条蛟龙后,很快接受现实的忘秋话语倒也不慌不忙。 “阿娘在孤容少时便教过凝形化人之术,我在春沐江的神庙塑像就是女态。” 怕给忘秋带来坏印象的应若璃有些局促不安的解释着。 『也好。』 见不用麻烦自己,忘秋也乐得如此。 不久后,应若璃就当着几人的面进行化形。 只等化形结束,却见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白衣蓝裙,黑发如墨,身姿婀娜挺翘,肤如凝脂,光洁莹润的鹅蛋脸上柳眉纤长,那对金色杏眼含带丝丝缕缕龙灵之气,高挺鼻子下的那张玫色小嘴微微张着,如同妖艳的玫瑰。她的面容如娇嫩清雅,犹如杯中之莲,头顶阳天在少女化形为人之时也很是给面,三缕光焰就将她项颈处的那串明珠衬出淡淡的七彩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都映的光艳夺目,此刻她往那井边那一站,顿时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老妹啊,你这竞争优势不说很大,基本可以说是没有啊。) 前世白秋染也算是远远见过世上最后真龙的纤姿丽颜,而今凑近一看,不得不说,白晓月这区区对a只能说是可笑可笑了。 不过白秋染瞅了一眼很快就开启贤者模式目不斜视了。 笑话,前世他不知道应若璃身份的话兴许还会看在美色姿容的份上偷瞄个一二三四五六眼,而今旁人在侧,边上还做着一位未来大佬,这大佬还是应若璃的未婚夫,自己要是现在好死不死的打量人家觊觎朋友之妻,未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炮灰大队队长了。 “如何?” 应若璃摸了摸自己头上象征龙族身份的玉白色小龙角,相当期待的朝忘秋问道。 “小嫂嫂,我可以摸摸你的龙角么?” 忘羽衣不经意间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相当憨态可掬的问道。 “不行,犄角除了父母长辈,也就只能自己和夫君才可以摸。” 应若璃捂着龙角退后两步,一对金色杏眸顾盼流连,只是保守拒绝。 “那好吧。” 忘羽衣有些失落的放下了蠢蠢欲动的手,失落了两个呼吸后,她又打量起应若璃的背后,发现小龙女化成人形只长犄角不长尾巴,她人当场就抑郁了。 “忘兄还真是艳福不浅,孤容姑娘长得还真是漂亮,我在傲来国中怕也是难以寻得如此佳人。” 为了称赞起来不是那么突兀,也为了不让忘秋以为自己觊觎应若璃的美色,白秋染在旁跟忘秋提及道。 『模样还算娇俏。』 忘秋看着娇俏可人的应若璃,渊瞳偏冷,反应平平。 “没了?” 见无关人等称赞自己的话语如此多,而到忘秋这里也就混到个“模样还算娇俏”,未来夫君如此不给面子,身为高傲的龙族,应若璃小脸气鼓鼓的,显然有些不服了。 『没了,毕竟忘某也仅是中人之姿。』 忘秋点了点头,表示对于应若璃的美貌除了娇俏就无话可说了。 (六,好你个中人之姿,作为后世胭脂榜唯一一个跻身前五的男人,你可真特么能吹。) 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后世连胭脂榜前十都没挤进去的最后真龙在胭脂榜坐三望一的忘秋面前卖弄美貌的应若璃,白秋染就有些绷不住。 “娇俏就娇俏吧,真要说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龙见龙爱花见花开,我反倒觉得在假意谄媚刻意逢迎了。” 应若璃很是认真的白了一眼自己的小夫君,随后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去了。 下一秒,应若璃的肚皮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叫声。 “那什么,来的路上就吃了一点小鱼小虾,灵石药丹仅是供给法力,我修为低微还做不到辟谷布食不饮,这年头龙也是要吃饭的啊。” 闹了个大红脸的应若璃忙是捂住发出如雷轰隆响的小肚子。 『出门随便吃点吧。』 远来皆客,忘秋拉开了略带损坏痕迹的大门。 ……………… 一时半刻,御街春风里,孙记面摊。 “稀客啊!殿下此来,小摊也算蓬荜生辉喽!难得带着几个贵人照顾鄙人生意,也是不胜荣幸!这是照老样子上五碗牛杂,还是其他什么?” 看顾面摊的孙老板见是来春风里吃饭的忘秋领人过来吃饭,忙是收敛慵懒姿态,用挂在肩头的白布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手脚麻利整理了一旁略带杂乱的木桌,热情喊道。 『新来一位朋友,爱吃海产,尤其好一口虾味,待会上个八十四碗牛杂,不放葱花,多放盐巴,还有那什么黑虾酱,也别藏着敛着,知道你这有,只管上来,费用算我账上,不够再垫。』 从袖口取出一袋子当十铜钱放在案头,忘秋拍了拍应若璃的肩头,而双手握着冰糖葫芦的应若璃也很是配合的连连点头。 “敢情还是一位大客,得嘞,马上给你上。” 孙老板嘴角笑意爽朗,只是持杆擀面。 也就在忘秋几人落座之时,孙记面摊来了一位老道和一位身着蓑衣的沧桑老者。 于此同时的无夜城外,一位手持神剑的青年道士正在追杀一位手拿紫金钵盂的白衣僧人。 而此刻的离恨天,兜率天宫。 给玉皇大帝丹元大会炼制仙丹的老君圣人耷拉着眼,身旁鼓动芭蕉扇的金银道童有气无力的鼓动着文武火。 一旁的青牛踢着墙根,有些艳羡的撅着屁股巴巴看着下界口叼青草自由自在的奎牛兄弟, 房檐上无所事事的人教大师兄玄都大法师挠了挠屁股,随后打起了一连串的鼾声。 『水清无鱼……』 老君圣人垂眉一叹,激的玄都大法师一骨碌从房檐下摔了下来,一旁浑水摸鱼的两个小道童还以为圣人老爷要训话了,手脚不说利落个三四倍,起码也是挥的虎虎生风,那文武火的火星子都快飞溅到老君圣人飘逸半空的长白眉毛上了。 第十五章独角 御街春风里。 “老板,一碗打卤面,钱不用找,面里多放百年人参还有灵芝碎,我牙口不好,花椒要正当时的,口蘑切丁。” 仙风道骨的紫袍老道咳嗽一声,将一枚金精铜钱放在案上。 “清汤白水面。” 蓑衣老者从布纳口袋里取出三枚不规则形状的寻常铜子放在案头,也没管孙老板听没听到,就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了下去。 “瞧我这记性,哎,人至中年还是无用居多,光顾着照理殿下却是忘挂无事牌。” 显然是注意到小面摊多了两位面生的外乡客,先是给应若璃上了十二碗牛杂面丝汤配虾酱面馍馍的孙老板脸上多了一丝尴尬之色。 看了一眼小面摊摊口的【有客常来】、【笑口常开】的两幅迎客联,忘秋撕下面馍馍的边角,只是眼神示意孙老板招待新来客人。 孙老板见状,欠身拱手,赔了了不是后,赶忙收拾一下表情,笑脸盈盈的去招待新来客人去了。 “咱是不是打扰人家做生意了?” 应若璃蘸了蘸桌上的黑虾酱,有些好奇的看着面摊孙老板拿着特质冰刀给人参切片。 “哥哥怕麻烦,国中人大多清楚此事,往常来孙记亦或是其余店家,老板大多都会挂无事牌示意来客勿入,国人晓事理,知道哥哥在一家店里后出于礼貌也就不会特意打扰,挂不挂无事牌都无妨,所谓无事牌,也就是往年国中来了诸多外乡客挂出来给他们看看罢了,孙叔大抵是忘了,也不妨事,吃着好了。” 牛杂猛蘸虾酱,背对着两位新来外乡客人的忘羽衣漫不经心解释道。 “唔~这就是传说的清场是吧。” 应若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大差不差就是这样。” 忘羽衣摊了摊手。 “哥,你咋了,脸色变得好难看啊。” 怕烫的白晓月在身旁给忘秋夹菜的时候,见白秋染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面色还满是凝重,连面条都夹不稳了,小脸多了一丝关切。 “没什么,大抵是我眼花看错了。” 收回对两位外乡客的视线,强忍激动的白秋染低头讪笑一声,只是埋头夹面。 “嘁,你这什么老花眼还能认错人,本姑娘瞅瞅,看你小子是看出了多花还是什么。” 忘羽衣抹了一把嘴角的面汤,坐在椅子上的她扭头看去,正好看见孙老板端着碗豪华无比的人参灵芝打卤面走向了一旁木桌上的紫袍老道。 此刻忘羽衣小脸微白,赶忙扭头俯身,拿着木筷的那只手不停的往身前的陶碗抠挖其中滑溜溜的面条,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 忘秋扫了一眼蓑衣老者和紫袍老道,见两个外乡人也不似闹事之人,手握汤匙舀着碗里的胡辣汤,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的几只努力抬举树叶的黑蚁,绿叶之上的一滴露珠宛若映射大千世界般照出了无夜天城门外的风景,不知何时起那城门外的僧人亦或是追杀僧人的青年道士却是成了入画之人。 与此同时,两位相邻而坐的老者四平八稳的坐在位子上,眼神交汇随即错开,深感彼此气息诡秘后,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两位老者心底起了一丝摸清对方实力的心思。 “贵姓啊。” 散了散打卤面的热气,紫袍老道客气问道。 “姓姜。” 看在对方有天地功德罩身的份上,蓑衣老者报上了自己的凡俗姓氏。 “姜姓好啊!记得上回出尽风头的姜姓小辈还是齐国开国之主,贫道记得好像叫姜尚来着,记得那句是什么来着,哦,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为锦鳞设,只钓王与侯,我听着很是喜欢。” 老道感叹一声,暗藏袖袍下的双手却是掐算起了蓑衣老者的生辰八字跟脚来历,然而老道很快就发现这是无用功了,掐算并无结果,任何掐算无不石沉大海。 “飞熊之能某也算略有耳闻,《六韬》亦有拜读,可惜,生死无常,没有成仙之姿,难逃小鬼索命,道长想是山上得道人,不知仙乡何处?” 姜氏老者眸眼静若枯井,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无论巫妖量劫、人皇量劫还是封神量劫都算得上陌生面孔的紫袍老道。 “昆仑山紫虚洞府的小小散修,谈不上得道,也就几亩薄田事农耕,平日占课打卦混口生饭不至饿死罢了。” 紫袍老道捋须而笑,也不怕姜氏老者推算自己的跟脚,想当年他与其余九位道友合道洪荒天地,而今八位道友在龙凤初劫、道魔量劫殒灭,这世上有那个资格和能力可以强行推算知晓自己跟脚来历也就那位紫霄宫中掌握造化玉碟残片的大道之祖,怕就是手握河图洛书的伏羲氏也算不得自己喽。 平生低调若此,小辈聊不来,也无话可是,说多了还掉辈分。 前辈不是道祖就是魔祖、扬眉之流,所谓三千大道魔神见都没见过就被盘氏几斧头抡死了。 如今同辈之中也就能跟义薄云天的镇元道友说几句体己话,若非早些年身为老好人的红云道人被鲲鹏偷袭至死,他现在怎么的也有两个好到穿同一件裤衩子的好朋友了。 想想自己结交的同辈道友圈子活着的也就玉清圣人、镇元子之流,低调如老道都不免觉得有些寂寞如雪了。 “是么?” 托人帮自己掐算紫袍老道的蓑衣老者微微扬眉,他没推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从朋友的卦算得知昆仑山确实有个叫紫虚洞府的地方,其余一概算不出来了。 “沙门有句话叫出家人不打诳语,某虽无名无姓,但也算个化外方士,总不会拿话诓人。” 紫袍老道吃着面食,回答那叫一个一本正经。 “相识一场,道长所言,姜某自是信的。” 暂时没什么利益冲突,亦是未曾产生什么理念纷争,没打算深挖的姜氏老者在浅尝辄止后也乐得与人有个点头之交。 “说来,这面摊之中有几位后生子却是不错,叫老夫不免动了几分爱才之心。”老道随口抛出了一个洪荒大众话题。 蓑衣老者看了一眼忘秋,见其气运蒸腾五龙盘绕,有些不敢置信的抬手揉了揉自己貌似有些昏花的沧桑眸眼。 “不知可是看出了什么?” 只看出忘秋是常养圣胎生而神明的紫袍老道试探性问起道。 “后生可畏。” 蓑衣老者故作镇定的评价道,而其心底却是直打鼓。 什么鬼,五龙帝运,一世帝命,身为四方上岳之一的净乐什么时候能培养出如此年轻俊彦了。 啊这这,他是想在四洲发掘可用之材带回火云洞悉心栽培来着,可那也仅是栽培臣属之材以求后世再现九九人皇重现人皇盛世。 现在倒好,来到目前还当的上岳之名的净乐考察人才,只是入世一遭打量本地风土人情以作参考而已,随便在路边就见到一位在气运上告诉自己此子未来注定成就人皇帝位。 这就像是天、人二道把小抄答案直接糊自己脸上了,照着弄就一定是满分一样。 反正姜氏老者觉得很离谱,整个人表面稳如磐石心底却难得有些疑神疑鬼。 总感觉这年头命里有小鬼惦记,如此天之骄子冒然现世,人道低迷的气运早该在此子诞世之时彻底弹反欢腾才是,如他这般与人道息息相关的存在也不可能毫无所查才是。 怪事,咄咄怪事,人道毫无反应,伏羲氏交与自己推算的山鬼铜钱纹丝不动,周遭更无天兵天将眼线,亦无几大天尊谋划,此子生来气运如此宏大,紫霄宫那位不该毫无反应才是,怎的就灯下黑了。 面对如此人间怪事,饶是老者作为一代人皇也是前所未闻,然而自巫妖量劫后就无暇理会人族四岳的他又怎知自人皇量劫伊始,净乐国主画地为牢,他头顶的那片天空就已不是洪荒的正统天道了。 “好苗子啊,这种好苗子要是我徒弟就好了。” 紫袍老道接下来的话语却是把姜氏老者飘离的神智当场唤了回来。 “道长得道之人,还愁好苗子不成?” 姜氏老者眼眸半眯,眸底多了一抹杀意。 未来注定成皇称帝的苗子你竟然想挖回洞府做神仙道童,折煞一身人族傲骨,好好好,天杀的昆仑妖道,老子看你已有取死之道了。 “开山弟子比之身家性命还重个三分,我未来衣钵道统还指望有个人承前启后,此子神骨仙姿天生神明自是再好不过。” 并没察觉不对的紫袍老道依旧笑呵呵的。 “是么?” 姜氏老者冷然一笑。 “朋友莫非要跟吾争抢弟子不成?” 见老者质疑自己的眼光,紫袍老道就有些不爽了。 “到底是要各凭本事才是。” 姜氏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紫袍老道一眼。 而此刻的无夜城外。 让僧人侥幸脱逃的年轻道者颇为沉闷的将手中神剑收归背后的莲花纹样的剑鞘之内。 看着门口巡逻的两个百夫长和二十多个净乐士卒,怀疑僧人跑入无夜王城内的他迈步踏足无夜王城,左右士卒未曾察觉道者来过,任其来去自如。 而此刻的面摊外。 踩着青石板的女子摸了摸额间飘落的白色柳絮,只是抬起一泓秋水明眸嫣然一笑。 第十六章尘缘 御街春风里,孙记面摊。 “孙叔,能给我上碗阳春面么?” 摊口外,女子上了一枚寻常铜板。 “太子还在里头,殿下您这时候来,怕是不妥。” 看着眼前女子,孙老板还算宽厚的脸上多了抹为难之色,手指不自觉的往边上的无事牌摸去。 “是姐姐么?早知道你来这里怎的不提前知会妹妹一声,也好叫妹妹先去接你不是,正巧结交了几位有意思的朋友给你认识,对了对了,王兄也在此地,一起坐下吃点,账款就顺带让王兄帮你一同结了吧。” 正当孙老板打算挂无事牌把女子挡回去时,忘羽衣却是兴冲冲的冲出摊口招呼起了摊口女子。 『来者皆客,孙叔,看碟下菜犯忌讳的。』 忘秋端着盛汤的陶碗,也没怎么看来的那位女子,只是在背后幽幽提醒了孙老板一句。 “唉~” 孙老板瞳孔剧颤,也知道是越俎代庖犯了忌讳,赶忙低头揉面。 而此刻闻听此言的紫袍老道还有姜氏老者心头多了一抹疑云。 (看来这净乐也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啊。) 此次出山只为收徒的紫袍老道面露沉吟之色,打算先静观其变。 (多年不曾踏足四方上岳,如今却是千思万绪无从下手,莫不是这小小面摊老板有何门道不成?) 有点想歪的姜氏老者看不出来这个小小的孙记面摊老板有什么门道竟然可以妄加干涉净乐王室,心底也是觉得奇怪。 “添麻烦了,抱歉。” 女子拉了个木椅坐下,言谈举止尽显端庄。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知道各中缘由的忘秋吹着肉汤热气,话语倒是轻描淡写。 “哥,明明是我给谢姐姐解的围,你这是冒领功劳。” 一把揽过女子的胳膊,忘羽衣语气多了一丝吃味。 “玄哥哥,不知这位姐姐是?” 白晓月看着眼前女子,话语有些在意和好奇。 『年少青梅,自小一起长大,我与她指腹为婚,因为诞世较晚,多在娘胎里待了三百余辰,她算是略长我一段时日。』 忘秋语气轻快,也不介意提及自己的一门婚事。 “谢氏尘缘,字道韫,早就听善胜伯母提及晓月妹妹,如今一见,一如传闻那般娇俏可人。” 见忘秋这么直接,谢尘缘也只能落落大方了。 “过……过誉了。” 白晓月有些局促的低下脑袋,因为谢尘缘的夸赞,一时羞得耳垂都红透了。 “一个两个都是未来媳妇,殿下你还真是艳福不浅,以后怕是得多补补身体才是,不然跟我那动不动就捂着腰子嚷嚷着腰酸背痛的爹一样可就遭了。” 吸溜着面条,顺嘴嚼吧一枚腊八蒜提提味,光顾着贪吃的应若璃难得吐槽了一句。 『机缘巧合罢了,所谓婚事也非我所愿。』 忘秋额头冒出了几缕黑线。 “人间桃花朵朵开,忘兄,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秋染有些复杂的看了忘秋一眼,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好事多磨』 忘秋摇了摇头。 “秋。” 谢尘缘看着忘秋,一对秋水明眸全是少年的倒影。 『有感而发,缘。』 忘秋轻笑一声,一时失意的态度再度归于平淡。 “听不懂,能讲龙听的懂的话么?” 听的一头雾水的应若璃只觉眼前有两个谜语人。 “月儿也想听得懂。” 白晓月点头附和。 “多吃点吧,二位小嫂嫂,还有你,小白子,眼珠子别提溜乱转。” 給应若璃和白晓月夹菜安抚的忘羽衣顺带白了白秋染一眼。 『这并非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谢氏曾是净乐国姓,此事国民皆知,只要稍加打听也就了然。』 见三人真的好奇,忘秋也就挑明说了。 “谢氏?国姓?那谢姑娘岂不是……” 白秋染似是猜到了什么,眼神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前世位居胭脂榜榜眼的谢尘缘。 在前世当了衣婉君多年舔狗的白秋染属实是没想到谢尘缘在净乐还有这茬身份。 “姐姐是净乐皇族哦,正儿八经的那种,不仅是纯血,血脉浓度甚至远超先祖呢。” 知道白秋染想说什么的忘羽衣点头承认道。 “也就是说你们是亲戚?我记得三皇治世五帝定伦那会就严禁同姓结姻了吧,额这……也不对啊,你俩也不是同姓啊。” 应若璃瞅瞅忘秋,又看了看谢尘缘,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自三代国主今古帝还天命于众生,所有净乐子民无不身负帝血,而今古帝一生未曾婚娶,故此后世净乐王位遵从今古遗命循禅让之制,所谓王者皆从万姓选出,家母是为六代仙乐帝的遗孀,五代静乐帝是我玄祖,我与秋不同姓氏原因大抵归根于此。”谢尘缘主动开口解释道。 “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禅让就是这样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历经延康、明真两朝,国内风向起了些许变化,尤其是兄长诞世后,眼见忘氏将传世三代,个别上不得台面的鼠雀之辈说以后王位会家天下。” “净乐虽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但净乐同样没有不许女子为帝的规矩,姐姐是先代皇族,血脉又远超先祖,本身才德兼备又貌美无双,加上北俱芦洲的盛京谢氏对于净乐王位的态度暧昧不清,一副能争取就争取一下的样子,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姐姐就被有心人强行推到台前,说是为苍生万类争取一个天下人之天下,而非忘氏一家之天下。” “所谓王不见王,依照净乐往年的不成文惯例,纵使兄长和姐姐有婚约在身,在王位之事彻底尘埃落定以前是需要避嫌的。” 忘羽衣话语跟连珠炮一样。 “也就是说,作为外来者的尘缘姐跟玄哥哥是净乐王位的竞争对手。” 白晓月眨巴一下眼睛,只觉得信息量很大,忘秋跟谢尘缘的关系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历经两朝,民心所向,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嘞,更何况河对岸是另一条龙,竞争对手什么的,认真你就输了。” 对于谢尘缘要跟忘秋抢王位这件事,忘羽衣是嗤之以鼻的。 『到底是过江猛龙,不可小觑。王位承继总多风波历经两朝,忘氏确实有家天下之嫌,若是未来道韫登基为帝,也算的上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喽。』 对于王位归属向来无所谓的忘秋根本认真不起来,只是打趣。 “你知道的,我一介女流无心王位。” 谢尘缘话语很无奈,感觉自己早年可能被大义裹挟了。 『知道,我不会让你的。』 忘秋吃着面条,虽然对于王位归属无所谓 第十七章徐吉道人 御街春风里,孙记面摊。 “怎么了?” 谢尘缘见忘秋不动筷子,关心问道。 『没什么,摊口多了两个麻烦人。』 忘秋将背后剑鞘放到桌侧。 “慌什么,难不成那一僧一道敢在净乐大开杀戒不成。” 忘羽衣吃着孙老板上来的凤爪,一副兄长纯属多虑的表情。 『两个人能大摇大摆在净乐国境行走,无论净乐国民还是无昼天对此都毫无所查,假如你是一层楼的高手,那摊口那两位又是几层楼高呢。』忘秋言语间带着一丝忌惮。 “不是吧,大哥,我们这就吃个面的功夫,这种一百层楼高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顶人物来这小摊做什么,闲的啊。” 忘羽衣赶忙擦了一遍自己嘴角的油汁和辣子。 “遇到事啦?要帮忙么?” 打了个饱嗝,应若璃深吸了一口气后径直问道。 『手腕上的龙牙手链藏着点,和尚最爱化缘和收妖,他手上的紫金钵盂不简单,此外,那青衫道士手上之剑也非凡品,若非必要不要招惹。』 忘秋将一碗面递到应若璃面前,示意她接着吃面。 “忘兄,为今之计不若让我先领着晓月和羽衣姑娘她们先行一步?” 认出摊口二人跟脚来历的白秋染脚底止不住的开始打滑。 好家伙,真他奶奶的是一百层楼以上的绝顶高手,等闲大罗准圣过来都得跪下磕头。 也不知这小小的孙记面摊在短短时间多了如此多的大罗以上层面的高手会不会当场崩溃。 “瞧你那样,不就来了两位超脱三界外不入五行中的绝世高人么,市井小人还与达官显贵抬头不见低头见呢,该来的总会来,真要躲躲不过去的。” 身为蝼蚁很有些自知之明的忘羽衣见忘秋和谢尘缘都没怎么动弹,一想到不远处那位紫袍老道还坐在摊位上,想着天塌下总有高个顶着,她的内心就莫名安定下来,还是那么的吃嘛嘛香。 “玄哥哥,不会有事吧。” 见在场气氛有些凝重,白晓月就有些不敢吃碗里的面条了。 『这干虾蘸醋味道不错,壳帮你剥了,先吃着。』 眼见黄衣僧侣和青衫道士一前一后处在摊口,忘秋只是低头给白晓月剥虾。 “施主,贫僧远道而来,不知可否舍点素面尝尝。” 黄衣僧侣朝着孙老板微微欠身,慈眉善目满是礼貌。 “年纪轻轻好手好脚的,怎的,就会个伸手要饭?趁早找个活计养活自己,真当我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素面没有,识相的就滚。” 双手拍散面粉,对于乞白食的游僧,身为净乐人,坚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孙老板最看不起这种老是想着不劳而获的化外刁民了。 『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白拿素面,此番化缘愿为施主念诵一部大乘真经。』 见碰了个钉子,黄袍僧人依旧好声好气好商量。 “怎的,听你念几句毛经还能让我大葱蘸酱吃的更欢实不成,叽叽歪歪的,别挡着老子财路。” 孙老板一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阿弥陀佛,到底是个无缘的,也不知这经文宝贵,前年西牛贺洲,阿傩、迦叶下山念诵真经尚还收人家三斗三升金粒,我还嫌他们卖的贱了,而今求口素面惹得施主恶言恶语也是不美。” 黄袍僧人看着孙老板,眸眼多了一丝悲天悯人。 “哟~这说的又是那路神佛,那人也是人间怨种,有那个闲钱听秃瓢吹牛打屁还不如卖俩烧饼夹肉饱腹实在嘞。” 果水铺的王大娘踩在自家门槛上,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在远处冲着僧人阴阳怪气。 “平生最不快意就是诵经念佛,有那闲工夫,都够我赚几筐黄金了。” 万家酒楼的万掌柜端着一掌的香瓜子,面有鄙夷之色。 “沙门有言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洒家以为听经成效太慢,不若杀了佛祖再放下屠刀,自此立地成佛何如啊?” 不远处的张屠户将放血的杀猪刀插进案板,此刻的他眸眼多了一丝血芒,案头人面豹身,牛耳一目的异兽诸犍灵血干涸。 “都说无底的船儿好普渡众生,小老儿无知,不知佛祖的那艘金舟是有底还是无底啊?” 路过的赵渔夫咧着一嘴白牙好奇问道,而他背负的鱼篓后头,一只一首十身的何罗异鱼正趴在鱼篓之上直勾勾的看着黄袍僧人。 街坊邻居言语纷纷,多的是阴阳怪气,饶是黄袍僧人慈眉善目也是不由耷拉一下眉头。 倒退三步,一手持钵盂一手礼敬,和尚只是悲天悯人的哀叹一句:“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何以如此大火气,久闻东胜神洲,敬天礼地,心爽气平,而今贫僧远道而来,反遭出口恶言,这又是何故?” “怎的,自家地盘还不许说上两句脏话了,别说你是个和尚,就是你家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这么宽,没事别在这里要饭,王城早有规矩,街巷之中严禁游乞!” 许是和尚一直站在自己摊口前面嫌晦气,拿着扫帚准备赶人的孙老板眼中多了深恶痛绝之色。 “也罢,口舌凶场,是非恶海,贫僧纵是长了八张嘴也敌不过天生偏见,如今怕是不走也不成了,打搅诸位施主清净,贫僧先行一步。” 自知传教艰难的黄袍僧人摇头一笑,加之不远处追杀自己的青衣道士正在看自己的笑话,他也只能暂时不与这帮未曾开化的蛮夷之辈一般见识了。 黄袍僧人在街坊邻居的阴阳怪气中离去了,然而青衣道士未曾再度追杀黄袍僧人,反倒径直走到摊口将一枚当十铜钱按在案头。 “一碗牛杂面,多谢。” 很讲规矩的青衣道士如是说道。 “这不就是了,到底是外来和尚不懂事。” 见来了能掏钱的主,变脸很快的孙老板面容多了一丝喜色。 见孙老板着手下面,青衣道士握着剑鞘走进摊口,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而那个位置好巧不巧的正在在忘秋等人的邻桌。 紫袍老道和姜氏老者彼此面面相觑,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青衣道士多了一丝戒备之心。 “道长,看出对方打哪来的么?” 怀疑这青衣道士可能是某尊圣人变化身的姜氏老者试探道。 紫袍老道白了姜氏老者一眼,只是用筷子沾了沾水在木桌之上写了一个“截”字。 而此刻的青衣道士看着邻桌忘秋,凌厉的剑眉微微扬起,手中紧握的配剑亦在剑鞘之内不断颤动。 『有事?』 忘秋剥着虾壳,态度懒散松弛。 “贫道徐吉,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道士拱手抱拳,言语相当斯文。 『忘秋,字太玄。』 忘秋将干虾放到白晓月碗里,笑了一声。 第十八章同道 “贫道徐吉,截教门人,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道士拱手抱拳,言语相当斯文。 『忘秋,字太玄。』 将干虾放到白晓月碗里,少年笑了一声。 “天生帝命,你很不错。” 徐吉道人轻甩袖袍,眼神打量如看一枚绝世璞玉,语气满是欣赏。 『大家伙都这么说,虽然我都觉得他们实属过誉。』 忘秋言语轻快。 “闲话我也不多说,直入正题,我很中意你,可愿拜入截教门下。” 如今截教大势已去,自知身份敏感的徐吉道人是相当懂得手快有手慢无真谛的。 “奶奶个腿,挖墙角挖到贫道这来了,你这道人懂不懂先来后到!明明是贫道先看上的弟子!截教如今混的狗都没眼看了,你这误人子弟良心不痛么!” 紫袍老道拍案而起,俨然气的吹胡子瞪眼了。 “就是就是,我家哥哥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哩,跟你一个连胡子都没有的小道士上山做什么,找罪受么?” 感觉自己新拜的老师傅根本不虚所谓一百层楼高高手的忘羽衣当即开口,话里话外听着都有了一丝狗仗人势的味道了。 “小兄弟,依我浅见,此事还需三思而后行。” 姜氏老者看着如此沉不住气的老道,也是急忙跟紫袍老道统一战线,出言相劝。 毕竟他实在是拿捏不准忘秋究竟是什么玩意,这要是身入截教,他可没把握从截教主的手底下抢人回去给伏羲氏试探底细。 而此刻的白秋染看着三个明显坐不住的大佬,表面慌张的同时,心里却是稳如老狗。 笑死,提前知道事件结果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眼前这位太子殿下那可是天生贵胄,未来天地正统,玉虚阐教命中注定的接班人,跟脚之清正就连阐教之主元始天尊都赞不绝口,恨不得当做亲儿子好生培养,你们这些大佬竟然会觉得他会拜入截教,不淡定了不是。 “截教势弱,我以为不妥。” 观点相对保守的谢尘缘并不认为截教是个好去处,毕竟就剩个大猫小猫三两只,这要是过去耽搁前程不说,还有的是罪受。 『知北以为如何?』 忘秋手指轻敲木桌,蓦然问起白秋染的意见。 “封神之后截教式微,这点众所周知,忘兄龙章凤姿,想是知道此中利害,若是要拜师,知北以为阐教或可是一方去处。” 打算加快忘秋拜师阐教进程的白秋染适时提议道。 “要我说截教不错,听爹爹说,那里的掌教老爷至今都在碧游宫里没出来,家里牛占山为王都不带管的,平日弟子管教绝对宽松。不像阐教,处处都得混资历,论跟脚,讲背景,想我那个远房亲戚,混了几会元的阐教十二真仙,先天灵宝没混个几件不说,还不得重用,至今都是十二金仙的老幺,拜进去遭老罪喽。” 经常趴在自家老爹尾巴上听老爹嚼舌根的应若璃积极踊跃发言。 “玄哥哥想去哪,月儿都支持!” 小小年纪涉世未深的白晓月只能支持忘秋。 “钱财货殖我不缺,三教背景我也不是很看重,如家妹所言,国境之中姑且有个皇位可以争取一二,道长空口白话就想拉我入教只怕不行。” 这年头中意他的人海了去了,忘秋也没到是个人看重他就跟人跑路的地步,对于徐吉道人打算空手套白狼的入教邀请,忘秋也是不由摇了摇头。 “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我大可以替掌教答应下来。” 感觉忘秋是个不可多得的高素质人才的徐吉道人袖袍一挥,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要我入教可以,你得当本国一会元的国师。』 向来注重引进外来人才的忘秋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条件。 “这是小事,芝麻粒大小。” 徐吉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了,这年头截教门人在外头不被当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不错了,像这样背靠一国当国师领一份俸禄简直可以说是老天爷开眼赏饭吃了。 『我嫌寂寞,要带一些人入教,这人大概有几百号人。』 忘秋开出了自己的第二个条件。 “截教有教无类,而今式微自是需要大量年轻俊彦参与进来,这点我先代掌教应下了。” 见眼前人是带大部队集体入教的,徐吉不由喜上眉梢,看忘秋的眼神都从欣赏转变成了炽热。 而此刻的白秋染眼见事情的发展有些脱节,不敢置信的看着忘秋,心想事件是不是从哪里开始走偏了,这他奶奶的不对劲啊,你这不会真想入截教吧。 而此刻的谢尘缘眉头一蹙,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倘若未来截教兴盛,截教门下弟子,我需要他们来净乐播撒截教教义,但凡开坛讲道老幼不限,道法典籍不设限制。』忘秋如是说道。 “这是好事,我替掌教答应了。” 徐吉道人面色和善,并不认为这个条件有什么过分之处。 『忘某一生不弱于人,出门在外最讨厌有人就辈分论短长,姑且要个副教主的名号用用,当然,若是掌教要给忘某副教主的权职,忘某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忘秋渊瞳含笑,言语之间似是再试探如今截教的底线究竟在何处一般。 “可以,就算你以后脱离截教回国承继王位,这副教主的位置依旧给你留着。” 徐吉不假思索得答应下来。 这下子不仅是紫袍老道懵圈了,连带着姜氏老者脑袋也跟着嗡了一下,一旁的忘羽衣、白秋染、应若璃还有谢尘缘面面相觑,心底都有了一丝活见鬼的表情。 什么东西这是,你这么满口答应大包大揽,我们严重怀疑你在画大饼啊! 『忘某寸功未立,道长又是空口无凭,何以为证?』 本来还不怎么想去截教的忘秋看着满口答应近乎快失去底线的徐吉道人,渊瞳不由多了一抹审度之色。 “此剑青萍,是为掌教配剑,以此为证,可够?” 徐吉道人将自己的配剑放在木桌之上。 这时候不仅是紫袍老道不说话了,就连姜氏老者也不说话了。 那确实是青萍剑,顶级先天至宝。 徐吉道人此举不说诚意非凡,只能说是对忘秋志在必得了。 『可以,诚意我看到了,最后一个条件,必要时,若是掌教因为一些事情迟而未决,亦或是暂无相关的动作意向,作为副教主我有权自主运作截教相关事宜,甚至是自主行动,有关我行动后结果或好或坏,风险好处三七分成,掌教三成,我七成,此外,上清禹余天我要一方住处,掌教的大道道果我要观摩三日,若是教义错谬掌教不察,我有更改补充的权力。』 继副教主之后,忘秋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刚刚我差点觉的自己请的不是一个副教主而是一个作威作福的大爷,可以的,仔细一想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这年头有个自己给自己善后的副教主很少了,副教主还有什么条件,有的话都提出来吧,能满足的,截教一并满足了。” 徐吉道人以为人才难得,自当不懈余力大力栽培。 『暂且这样吧,明儿我领些人过来,道长要是没什么要忙的,在我告别父母亲族后,收拾一下就可以出发了。』 自认相处还算愉快的忘秋站起身,已然有了决意。 “此事干系甚大,我既是要当理一国国师,也该是要拜会国主一二。” 对于副教主所言之事,徐吉道人并没意见,倾盖如故的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 眼见忘秋跟徐吉道人好的都快穿同一条裤衩了,白秋染看着自顾自离开的两人同道而行也终是明白命运的齿轮在不知何时起就开始缓缓转动了。 第十九章变数 无夜城内城,二人漫行。 “实话说,我不认可你去截教。” 谢尘缘与忘秋并肩走着。 『怎么,觉得我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渊瞳闪烁一抹雷光,忘秋嘴角上扬,笑容多少风轻云淡。 “是,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谢尘缘微咬下唇,点了点头。 『就因为在你所见的那个未来,拜入阐教的我成就了天尊?』 忘秋语气依旧轻松。 “这不好么?天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万劫不沾因果不染,无论人族还是净乐万众对此皆是翘首以盼,现在人族确确实实需要一尊属于他们的天尊。” 谢尘缘手抚胸口,在未成亲前一直把自己当作忘秋长姐的她毫无顾忌的直抒胸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想做好自己,而不是你眼中的那位天尊。』 『缘,现在的你在我看来就像是手拿筮草卜算天象的卦师,光是注意头顶的星空却无意于脚底下的深坑。』 『真是!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够直视现在!直视如今的我!』 对于从小到大都是事妈的谢尘缘,深感头疼的忘秋单手捂脸,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截教势弱,作为压胜截教气运的诛仙四剑在封神量劫之时就被四圣瓜分,而今碧游那位闭关自守,怕是如今能在洪荒行走的也就只有徐吉道长这么一位变化身,玉虚圣人长于算计,老君圣人布子无数,我是怕你以身入局落得个身死魂消啊!” 对于忘秋准备拜入截教这件事,谢尘缘是坚决反对的。 『气运未散,我不会死,就算散了这身气运,断了我生来的一世帝命,我也有在圣人棋盘中急流勇退潇洒离去的底气。』 忘秋不为所动,只是抬起一根手指,而他指尖之上多了三枚大如米粒的灰色悼纹。 “这是!” 认出了忘秋指尖悼纹是为何物的谢尘缘秋水明眸骤然紧缩。 『如你所见,始终帝的始终禁纹,真假帝的真假玺纹,今古帝的今古章纹,净乐古三帝的传承悉于一身。』 收起三枚悼纹的忘秋笑了一下。 “明真伯父知道此事么?” 感觉忘秋此番入截并非毫无可为之处的谢尘缘态度微微转变,深吸了口气后,缓缓问道。 『缘,你在明知故问什么,老爹要是知道我身负三帝传承这事,哪里还轮得到你我在这内城漫步闲游,北俱芦洲的盛京谢氏当场闭嘴不说,作为我继位路上的绊脚石,你和其他几位的殿下位置都要被我爹当场撸平,没有三书六聘,连世俗寻常富庶人家的八抬大轿都给不了你,我继承帝位,你当场充入后宫,哪里有现在这般悠游自在。』 忘秋看了一眼谢尘缘,对于事妈的明知故问翻了一个白眼。 “也……也对,充……充入后宫什么的,怕是想不生娃都不行了。” 偶然撞见过忘秋林间淋浴的谢尘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蛋多了一抹动人的红晕。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自今古帝死后,历代净乐皇室大多会在继承人修出血脉悼纹亦或是自创悼纹后第一时间寻找合适对象进行婚配,如静乐帝,拢共纳了四万九千多位嫔妃,宵衣旰食交媾千二百年诞下两位子嗣才堪堪作罢,这些约定俗成,你脸红个什么?』 见谢尘缘莫名脸红,忘秋眉头一蹙,只觉得少女的脸红并不简单。 “缠绵事,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岂有不脸红的道理,我……迟早是要嫁给你的啊!” 谢尘缘低着头,停住脚步的她双手不由揪着鹅黄裙摆,红着脸解释道。 『还打算给你买盒胭脂来着,如今一看却是不用了。』 见谢尘缘都这么说了,忘秋渊瞳躲闪,言语之间多了一丝顾左右言其他。 “可成亲那天晚上,我想用上你给我买的胭脂。” 谢尘缘见忘秋言语之间对自己有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在乎,终是在忘秋想要出任截教副教主后,嘴角多了一抹让天地回春的灿烂笑容。 『我娶你,岂会差你半点胭脂水粉。』 忘秋伸出手拍了拍谢尘缘的手背,承诺道。 “那说好了。” 感受着手背缓缓散去的余温,谢尘缘神色很是认真。 『一言九鼎尚不敢当,一诺千金不在话下。』 忘秋笑了笑。 “很少见你这么说话,我很高兴,能这么跟我说话的人是你,就算是以后,我也只希望这人惟你而已。” 看着忘秋,谢尘缘衷心感谢道。 『进入截教的人选有你一个,到时记得来啊!』 言归正传,在拉人入教这件事上,忘秋可谓是相当热情。 而此刻的净乐王宫。 “你就是王儿新请来的国师?” 王座上打磨箭簇的明真帝比对这箭尖锋度,漫不经心的朝徐吉道人问道。 “陛下说是那就是了。” 徐吉道人长揖作礼,言语满是谦逊。 “还有这位,这位也是国师。” 忘羽衣箭步上前,推着紫袍老道的后背郑重说道。 “我这逆女不甚懂事,一心想着拜师仙人,此番道长白来一趟却是叫道长多做为难。” 明真帝叹了口气,只是抬眸示意左右仕官。 只是须臾,就有士卒抬着各色金银财物来到紫袍老道面前。 “国力微薄,也无甚财物取悦仙门高士,姑且奉上这三十斤羊脂玉仙铁,两滴造化仙露,一株天元宝莲,四洲逆遁符五道,散王剑阵符三道,同时更命符一道,千两天金,万两天银和三十万两天铜聊表寸心,还望道长莫要嫌弃啊。” 金银财物近在咫尺,所谓财帛动人心魄,看的老道一时也是眼睛发直,但旋即他却是面露苦笑,他也终是明白什么叫自古无情帝王家了,想着不久前明真帝拍着自己的手背一口一个国师,一口一个委以重任,就连带自己来王宫大殿的忘羽衣都是一副深得朕心的模样,而今“国师”不叫了,反倒叫起了“道长”,“爱女”也不说了,张口就是“逆女”,这不是明摆着要赶他走么。 “陛下,贫道突然想起山间多有俗务缠身,怕是不能在净乐久留了。” 识时务的玉清圣祖紫炁元君在心底哀叹一声,自诩清闲高士的他也未收取明真帝的赔礼,只是作揖请辞。 “可惜未能与道长手谈几局,我这逆女不算懂事,日后也就劳烦道长多加照顾了。” 明真帝眼波微动,面色多有遗憾之色,只是不知那是真的遗憾还是所谓鳄鱼的眼泪。 “可惜,终究是棋差一招,不是天定又是谁定。” 深深的看了一眼边上不卑不亢的徐吉道人,对于未能把忘秋收入门下这件事,紫炁老道心底可谓是既羡又恨,但一想到眼前这位是碧游那位的变化身,忘秋拜入截教又是当的副教主,身为散修的紫炁老道不敢当面造次,如今也只能在心底说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 “俗世多有红尘气,我也不多留道长,所谓人总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世上苗子千千万,总有一二能入道长法眼,也不急于那么一时之间。” 看了一眼还拎不清自己该站哪处山头的逆女还跟只傻狍子一样愣在原地,未免自家逆女被老道穿小鞋,明真帝也只能出言宽慰老道看开。 “陛下所言极是。” 看了一眼根骨尚可天资极佳,天灵处慧光闪动,经脉之内亦无半分污垢的忘羽衣,老道打起一抹人快要当场裂开的笑容强行安慰自己此次出行并非毫无收获。 “国朝上下素有良材,石阶之上鱼龙混杂,若道长有意,收取一二,也算延续法脉了。” 看出老道心中戚戚然的明真帝打起官腔的同时还不忘来个折中原则试着把紫炁老道给打发走。 “陛下好意,贫道心领神会,告辞,徒儿随贫道走吧。” 自知再多留下去自己可能没有台阶下的紫炁老道叹了口气,领着一步三回头的忘羽衣离开了净乐王宫。 而此刻还在石阶踌躇纠结着要不要拜见明真帝的白秋染和白晓月以及盘膝石阶打坐吐纳的张道玄头顶突然一黑。 一个两个三个站在石阶上的年轻苗子都被老道打包带走了。 第二十章赠别 净乐王宫。 “臣女谢尘缘见过陛下。” 『儿臣忘秋见过陛下。』 王宫大殿,少年少女步调相当一致的上前行礼 “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这儿没有外人,以往私底下不都是叫我伯父么,好歹也是看着缘儿你长大的,现在倒好,跟秋儿一起挤兑我,这声陛下叫出来,叫伯父我心凉了半截。” 明真帝赶忙起身下了台阶,伸手扶起这对将来接手净乐国统的年轻璧人。 “王宫大殿,岂容私情。为人臣子,自当恪守礼数。” 行事向来谨小慎微的谢尘缘退了两步,如履薄冰般说道。 “等什么时候王儿把你娶过门,你也不必如此拘谨了,彼此日后相处也可随意一些,你说是吧,王儿。” 明真帝看着忘秋,不由促狭一笑。 『过来的时候,羽衣的气息消失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许是为了不让谢尘缘感到尴尬,禁止便宜老爹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忘秋提及到了先自己和谢尘缘一步拜见明真帝的忘羽衣等人。 “女大不中留呐,人家有了师承自然是要上山拜师学艺。” 明真帝叹了口气,一脸的痛心疾首。 『我记得随同的还有傲来国的白氏兄妹还有一个筑基期的道门弟子吧,敢问他们又去了何处?』 有所猜测的忘秋目光微凝,再度问道。 “人家道长千迢迢万遥遥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一点天机收你为关门弟子,现在你给拒了,作为你爹,我总得让道长带点地方特产回去不是,估摸着现在怕是已经在去昆仑山的路上了。” 明真帝语气闲散,对于几人接下来会如何并不关心。 『这样,倒也难怪了。』 得知缘由,忘秋也不奇怪几人为何失踪了。 “本是打算借那紫炁道长的手让你借机拜入阐教,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明真帝看了一眼边上的余国师,不由叹了口气。 『只其不可而为之罢了,我也不是非得阐教不可。』 忘秋抬起一对渊瞳,眼神之中满是自信。 “也对,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何况吾儿大帝之姿。” 明真帝哈哈大笑,笑声满是欣慰。 “陛下,你就不劝劝小秋么?” 谢尘缘见明真帝有支持忘秋的迹象,也是有些傻眼了。 啊这,往年不是你一直劝说忘秋拜入阐教的么,现在是闹哪样啊! “劝就不必了,这年头谁不年轻气盛,不年轻气盛还叫什么年轻人,这净乐太小,这天下很大,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自己的,谈不上谁为谁卖命,殷商之时,朕去朝歌面会盘庚言明通商四洲之时,那时盘庚自言商人无祖国,所谓在商言商,一码归一码,就是这么个道理。” 明真帝话语轻松随意,看样子并不担心忘秋成为截教副教主后会与截教共存亡。 『如此也好,也省的我多费唇舌解释,爹,那个位置就麻烦你多替我坐镇个千八百年了。』 见明真帝都自己说服自己了,忘秋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鸡汤说的也差不多了,这把剑你收着,没准哪天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许是想到了什么,明真帝将一把缠绕白色布条的剑交给忘秋。 『这是?』 忘秋看着眼前的布条剑,眼神多了一丝疑问。 “福生无量天尊的配剑,剑讳夙世。” 明真帝摸了摸剑上的白布,语气带着一丝缅怀。 『福生无量天尊?那是什么?』 触及知识盲区的忘秋有些愣神。 此刻闻言的徐吉道人还有谢尘缘对于如此陌生的天尊尊号也是一头雾水。 “你娘年少时遇到的一位跨越无数光阴而来的友人,说是来早了,没能遇到那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年少救世者,咳咳,总之在经历一系列我等不为人知的事件,你娘她接了这柄剑然后就单手拖着整座上无欲天宫满天下的找一个能打得过她的夫婿。” “也就在北俱芦洲那会,老爷子觉得你娘是个好生养的,让我把她娶回去,我那会逆活四世勉强凝聚了知我心纹有继承净乐王位的资格,等闲准圣犯到我这个炼气五万六千层的头上单手就可捶杀,我……对你娘算是一见钟情,在一番怜香惜玉下把你娘捶成猪头后,也就扛回去悄摸着生娃去了,后来你娘被我的情深义重睡服了,福生无量天尊的这把剑也就流落我手了。” “只可惜,如今我逆活六世,光是炼气都有七万两千层,这把破剑条依旧不卖我明真帝一个面子,明明我也有颗济世之心,我是研究不明白了,不若给你俩参详一二,说不准能钻研出一二天尊大道,剑大抵是不会差的,至少不会比缘儿的悯生还有王儿你的黑驰衮角断魔雄剑差。” 明真帝这般说着,动作倒是相当强硬的将神剑夙世塞进忘秋的怀里。 『爹,下次你跟母后的那些私事也就别跟我说了,母后也是要面子的。』 本就有黑驰衮角断魔雄剑的忘秋也未过多在意神剑夙世,只是在收好剑后撇了一眼远处笑吟吟捏着火流星瞄准明真帝下三路的善胜王后,善意提醒了一句。 “陛下,臣女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虽然知道净乐王室关于娶媳妇这件事的做法向来彪悍,但如明真帝这般流氓到当场把媳妇揍成猪头后跟土匪头子娶压寨夫人一样扛回净乐结婚生子的……不得不说,简直闻所未闻,至少这般简单粗暴的,谢尘缘感觉自己真有那个必要回避一二。 “言尽于此,此番出行你就放心大胆的干,阿爹我、你娘还有净乐万民都是看着你的,不向着还能向着谁,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那都是别人的,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往家寄信,阿爹虽是不太会打架,也比不得先代净乐诸帝能征善战,别的没有,人至中年精打细算节衣缩食穷的也就只剩下钱和粮食了,别图一时面子死不低头倒叫外人看了笑话,前人栽树就是要给后人乘凉的,甭跟爹客气。” 许是早就料到忘秋迟早有一天会出外闯荡,亦或是早年在老一辈手底下吃了缺少物资的巨亏被迫像条野狗一样跟只林中野猪争食,人至中年以前连娶个婆娘都会把囤货考虑进去的明真帝很是舍得的挥手就取出供给净乐正常运转千载岁月的钱粮袋子。 『留五百人一甲子的钱粮就行,国中未来或有异变,有这些东西也好在灾变后恢复民生。』 忘秋收取了五百袋塞得满满当当的钱粮袋子就没收取更多东西了。 “不是吧,王儿,未来真有灾患不成?” 明真帝闻言,脸色直接愁苦三分。 『龙脉之下生了虫子,此虫千翼百眼,惑人心智,诱化心魔,本身金铁不入,水火不侵,不出百年神虫长成翻身破土,届时不夜城或许不复存在。』 『不过也别急着杀了,省的其他古怪玩意冒出来徒增烦恼,毕竟真到百年以后,我多少也是修为有成,一力摆平绰绰有余,若是我及时回返当场击杀,必是有海量劫运回馈国境,不过还是得做二手准备,留意一下最近不太安分的几家,那虫是外来的异种,顺藤摸瓜查一查会有一些线索,龙脉一事是净乐逆鳞,谁都不准碰。』 临行前,忘秋还不忘交代明真帝一些“大事”。 而明真帝也是一一记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财富 净乐后宫,校场。 “手伸出来。” 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谢尘缘,善胜王后和善说道。 “伯……伯母,手……手在这。” 忘秋不在此地,眼前的未来公婆待自己又是如此和善,这让待人接物一向落落大方的谢尘缘也是不免紧张了许多。 “忘氏掌国以后,曾研究过谢氏的本命神通,所谓的预见未来也只不过是生者死前的记忆回溯罢了,血脉越是纯粹,回溯的记忆就越是完整清晰,按照延康帝的说法,也就是我那位公公所说,这种记忆回溯甚至可以间接影响到过去所有谢氏血脉的沾带者。” “依照仙乐帝还有静乐帝时谢氏的行事方式,我们很有理由怀疑,盛京谢氏在很早以前就在针对某一个还算未知的未来不断付诸实践,并使其从变数成为定数,兴许连仙乐帝、静乐帝都在不经意间成为未来某一个谢氏成员的掌中刀。” 轻抚谢尘缘的手背,善胜王后轻描淡写的说着。 “伯母,这太可怕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能够影响遥远过去的血脉,您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谢尘缘有些芒刺在背,她也不知为何善胜王后要私底下跟自己说这些。 “我和你伯父对此也是不信的,你这么好的女娃怎么看也不像那种布局万古的幕后黑手,只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为此,我可没少头疼,在你和秋儿还没诞世之时,你娘就要和我指腹为婚,但年轻人那点事我还能不清楚么,强扭瓜虽然解渴但到底不甜,我那时可没少被明真那厮吹枕边风,后来,脑子一热也就不想管这件事了,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当时就想着能成最好,毕竟没有任何代价就可以预知未来这种本命神通是谁都想要的,最不济就是退婚和被退婚,到时我做个甩手掌柜,让秋儿自己头疼去也就是了。” 说起当年的一些旧事,善胜王后脸上多了一丝唏嘘之色。 “伯母,事实上您没必要跟我解释的,小秋不是说了么,您给的那些婚书他会解决的,我……我也不是很介意未来会多几个姐妹的。” 说到这,谢尘缘态度上难得怯懦了一下,脸上也飞出三分烟粉色。 “你倒是宽宏大量,换做是我,明真那厮要敢像前代净乐先帝一般几女共侍一夫,我非得把他活阉了不可。” 曾几何时曾私底下听闻过谢尘缘颇具正宫之姿的善胜王后不由笑道。 “伯母可还有要事?” 知晓善胜伯母说话向来奔放的谢尘缘有些想告退了。 “藏风散云,是我前世身所戴配饰,趁着时候正好,你且收着,女孩家总得有件像样挂饰在身。” 善胜王后思考一会,从袖口拿出了一对十成新的流苏耳饰。 “前世身?” 看着善胜王后,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耳饰的谢尘缘眼中多了一抹疑惑。 “嗐!较真了不是,前世是前世,我现在是善胜王后,也仅是善胜王后,除了生来自带的准圣肉身还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法力也就承继了上无欲天宫的全部财富,有关前世作为妙祥天主的记忆也只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提及所谓前世,善胜王后只是乐呵呵的摊开掌心,显化出自己前世所有的三十六仙宫,七十二宝殿,一百零八洞天,三百六十五福地,十万八千观宇香火不绝的投放虚影。 谢尘缘看着如此凭亿近人的善胜王后,她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以为明真一朝也就跟仙乐一朝大差不差的国力,可看着眼前宝光腾霄汉,海深财富不露底的善胜伯母,谢尘缘今日才明白为何明真伯父时常会为了把钱花出去而烦恼了。 “总之东西保管好,关键时刻在圣人面前保命一时半刻不是问题,你和秋儿的衣服行礼我都放在藏风中的一寸山河界内了,还有,你这衣服穿的比你娘还素气,出门在外装扮漂亮点,秋儿虽不以貌取人,但女孩家不能一点都不打扮……” 临行前,善胜王后拉着谢尘缘的手,眼前怎么看都是满意的未来儿媳,她也不免嘴碎了许多。 而此刻日光熹微,已然临近黄昏。 “善胜给你生了个好儿子,明真。” 城楼之上,明真帝身旁多了一位头戴三十六琉璃冠冕的帝影。 “若非诸位出手混淆天机,只怕吾儿诞世之初已是被圣人掳掠去了。” 明真帝双手抱胸,嘴角微微上扬。 “衣钵传人,自是不必客气。” 食指绑有红色丝线的真假帝朗声笑道。 “如此说来,太玄将你的本事学过去了?” 头戴三十六琉璃冠冕的始终帝面露讶异之色。 “不只是他,还有我的。” 布衣长衫的今古帝趴在栏杆上摇晃着腰间的酒葫芦。 “竟有此事?” 明真帝眉毛一抖,突然感觉忘秋这时候离开很不对劲。 “得,来了个呆爹。” 真假帝嗤笑道。 “藏的那么深,不简单呐。” 今古帝摇头一叹。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对了一下账后,始终帝也只能在心底暗道一声大意。 “你们说,集合始终、真假、今古三道,那位忘氏子的动机纯良么?” 在场修为最高的今古帝看了一眼远处汇集随行者的忘秋,直觉告诉他,这位忘氏子可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手中无剑跟有剑不用,那是两种概念。” 向来护犊子的真假帝还不等明真帝给自家好大儿出言开脱,自己倒是相当积极的维护道。 “有谁能告诉我,这个一诞世就需要我们这些老骨头混淆天机的太子殿下未来能达到何种程度?” 瞬间头大如斗的始终帝半捂着脸,也顾不上喝茶了,只是目光锐利的看着半蹲在石柱旁的静乐帝 “诸位,有没有一种可能,太子殿下连我当神棍的本事也学过去了。” 白巾遮眼的静乐帝苦笑道。 “你们说,净乐是不是该锁国了?” 觉得忘秋未来捅的篓子把他们几位拆碎了揉烂了也填不上的今古帝试探性问起在场还在喘气的诸帝,诸帝尽皆默然,尤其是作为开国始祖的始终帝和作为老父亲的明真帝。 第二十二章天尊 御街春风里,孙记面摊。 “哟,你可算回来啦,我都要以为自己要留下刷碗还债了。” 自打进了面摊就没出来过的应若璃从碗堆里探出了脑袋。 『老孙,你通知街坊邻居一声,后头那五百人头账都记我头上,大伙今天要敞开吃了这顿家乡饭。』 忘秋毫不在意的接走一碗应若璃吃了一半的面条,朝孙老板说起道。 “遵命,殿下。” 得知消息的孙老板看了御街之外面容不过十二三四岁的无昼天众整肃队列,赶忙一路小跑去招呼街坊准备食材。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很奇怪忘秋回家一趟像跟屁虫一样的忘羽衣、白晓月和白秋染不见了,但应若璃也没多问三人下落,只是好奇看着眼前五百位相当年轻气盛的少男少女。 『我要出国游历,带些人合理吧。』 将碗面条递到谢尘缘手上,忘秋不经意间注意到谢尘缘耳侧多了环痕,只是摇头一笑。 “我脑子可能不大聪明,但打架还可以,算我一个。” 应若璃拿着鸡腿,主动说道。 『我花钱请你吃这么多东西,自然是希望你过来帮忙的,啧,你们先吃着,我这……可能来了个故人,国师,你先跟我走一趟。』 忘秋喝了一口面汤,正打算跟谢尘缘和应若璃说些客气话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八九只养在净乐国境的黑蚁在孙记面摊外踌躇不前,意识到出了什么大事后,也只能先行放下碗筷跟两人告辞。 “我也要一起去,好不好?” 感觉忘秋对于嘴中“故人”带着一丝陌生气息的谢尘缘突然拉住忘秋的手,想着临行前善胜伯母教自己的那些话,有些脸红的央求道。 『……』 见此,忘秋有些不解,总感觉谢尘缘变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就很奇怪。 “走吧,副教主,不是说故人么,带上你未来媳妇也出不了什么事情吧。” 手握青萍剑的徐吉倚靠桌旁,说道 『待会见到人后别说话,别问问题。』 想着到底是未来媳妇,忘秋叹了口气,只是先行一步,边走边说。 “这算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么?” 见自己真的能跟着后,过去一向尊重忘秋隐私的谢尘缘有些小惊喜。 『我并不觉得自己在干的事情不可告人,之所以叫国师去而不是你,是因为当下他更适合参与,你要是把握的住,我也会叫你。』 知道徐吉道人是碧游圣人行走世间的变化身,忘秋这般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能带着我,我很开心。” 发现忘秋有意无意关照自己的感受,谢尘缘不由嫣然一笑。 『景瑜,你也跟着,随我左右。』 走到御街春风里外,发现某个队列中抱揣着竹简的十三岁少女在寒风中清点物资账款,想要趁机试验某件事情的忘秋走到少女跟前说了一声。 “殿下可是要我在旁记录要事?” 景瑜闻言,不由放下竹简。 『你可以试试,失败了也没关系,如此千载难逢的时刻,放弃太过可惜,但尝试总还有一半机会。』 向来会给后辈提升自我的忘秋在从袖口取出一本不知是何材质的黄色日事递给景瑜后,拍了拍她的秀肩后示意她跟上脚步。 谢尘缘见状,只是奇怪忘秋要见的究竟是什么人,对于忘秋跟他身边随行小史官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心底倒也没多少吃味的地方,哪怕这个小史官是自小被善胜王后从草野选出的新晋殿下。 景瑜眼底多了一丝狂热之色,只是上前三步跟在谢尘缘身后。 一行四人走了一刻钟,行至一处荒郊草野,远处廊桥之下,千百黑色蚁群团聚一起。 忘秋看着茫然无措到只会原地打圈的黑蚁,也是为底下无数小士卒只认气息这件事情感到无奈。 『该说是久别重逢还是说素昧平生呢,朋友?』 忘秋双手抱胸,只是看着廊桥底下的打着昏黄油纸伞提着灯火烬灭的夜游青灯的那袭黑袍,朗声笑道。 黑袍人立身廊桥底下,对于忘秋这个问题不由陷入了长考。 『我只是看看,看看这一生。』 黑袍人摇头苦笑,一眸渊瞳不经意扫过忘秋身侧的谢尘缘和景瑜,看着为人处世尚且稚嫩的二人,微微松了松掌中早已熄灭的夜游青灯,他眸底带着一丝缅怀之色。 『想是未来多碰壁,道友,苦否?』 无昼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阴雨,忘秋伸掌接过雨滴,看着掌中水洼,多有喟叹。 『苦?兴许有过吧,看多见多,除了少数几个会有动容,其余的也就麻木居多。』 黑袍男子跌坐在地,漏出了浑身上下唯二漏出的身体部位,一对沾满淤泥的脚掌。 『敢问道友尊名?』 看着眼前这位满眼尽皆落寞之色的盖世天尊,忘秋拱手请教。 『终劫济苦天尊。』 黑袍男子单手捂脸,但任谁都听的出来,话语都是对自己的自嘲。 『久仰久仰。』 对于这位运行客,忘秋倒也不害臊,起手就是一个“久仰久仰”。 『哪仰的你,能要点脸么,老子在末劫成的道,跟现在没半点关系好吧!』 许是这世上再无一位值得自己拿出双手应战的强者,就是那两位深不可测的福生天尊面对自己也要退避三舍,时隔漫长岁月还有点伤秋悲风的终劫济苦天尊也是为忘秋的没脸没皮整笑了。 『凑近乎的手段而已,这种未来与过去会晤的场面往往稀奇到让与会者一度措手不及。』 忘秋摇了摇头,只是微笑。 『我就回来看看,过去的时候,我啊,还真有想过拜入截教。』 终劫济苦天尊于廊桥下呵呵笑道。 『只是想想?』 忘秋伸手抛过一枚净乐出产的老黄酒。 『往事如烟,也只能想想了。』 看了一眼谢尘缘,身旁空空如也的终劫济苦天尊摇头苦笑后,只是仰脖喝酒。 “至少现在不是想想而已了,他已是截教副教主。” 感觉截教主赋予自己的天尊位格被终劫济苦天尊全方位碾压的徐吉道人强忍着小腿打摆子的冲动,发言道。 『福生无量天尊的小卒子?』 偶然间见到了某位福生天尊所下的一步闲棋,终劫济苦天尊难得觉得事情发展有些有趣。 『哦?敢情道长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来历。』 在“国师”和“道长”之间自如切换的忘秋嘴角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殿下我是不是该告辞了。” 感觉自己本尊来了都不一定保得住他的徐吉道人纵使青萍在手也没什么安全感。 『不必了,小道长,我跟两位福生天尊之间可没什么恩怨,还犯不着为难你。』 蓦然间又觉得人间无趣的终劫济苦天尊在坐了一会后直接起身。 『这就走了?』 忘秋还打算跟终劫济苦天尊说些有的没的。 『见该见的人,做该做的事,来之前已是去过了许多地方,这是最后一站,总说近乡情怯,而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心愿已了,家乡还是那个家乡,眼前月还是家乡月,甚好,甚好啊,我也得回去完成我该做的事情了。』 在经历了一系列惨痛过往的终劫济苦天尊语气多了一抹释然,彻底孤身一人的他终是在过去千百世的独自行走中放过了那个在过去信手旁观无能为力的自己。 『于此,便恭送道友了。』 知晓这是最后一面的忘秋叹了口气后,只是弯腰拱手。 『未来不见,再也不见。』 天尊一板一眼的躬身回礼,于阐教多年学得君子礼数哪怕时隔多年亦是未曾落下半点。 仅是刹那,眼前黑袍却如镜花水月般化为乌有,仿佛从未来过。 而用黄竹板负责记录的景瑜震惊发现眼前竹板化为寸寸飞灰,刻字的刀笔亦是出现锈蚀,就连还算清晰的脑子也是出现了不可言说的混沌,有关灰袍男子的记忆仿若落了尘灰般变得晦暗冥冥,而边上的谢尘缘亦是出现了同样状况,在场还算正常的也只有徐吉和忘秋二人而已。 “刚刚是谁过去了?我记得刚刚这里是有个人” 谢尘缘一脸迷茫的看着忘秋。 『一位自称终劫济苦天尊罢了,换言之,另一个我。』 手中捏着三道弹指长生剑气的忘秋捡起了终劫济苦天尊遗落的油纸伞还有那盏莫名复燃的夜游青灯,摇头一笑。 “副教主,恕我之前怀疑过你的能耐,如今一见却是道人我僭越了。” 徐吉道人擦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本来随意的态度瞬间恭敬不少。 『这廊桥不错。』 忘秋白了徐吉道人一眼,随后就将终劫济苦天尊立身之所当场掘地三尺,通通搬走。 第二十三章叛逆 『叼哉,你二位还真不愧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存在』 仅剩三人的残破大世,少年天尊反手倒握黑驰衮角断魔雄剑,只是站在高崖之上目光死寂的凝视着眼前长衫染血的福生无量天尊以及脸色苍白的福生玄黄天尊。 『这可跟预计的不太一样啊,老头。』 福生无量天尊提着晨钟钟把,有些不善的看着一旁的福生玄黄天尊。 『神通是好神通,就是位格差了点。』 福生玄黄天尊伸手探进洞穿的胸膛,而他伤口处法光萦绕,一时半刻却不见好。 『确实是差了一星半点。』 少年天尊咧嘴惨笑,而他胸口突然就开了个大洞,一道贯穿躯干的血花自身后迸溅开来。 『抱歉,阁下位格虽低,但神通不凡却叫向某难以驾驭方位,只能将大劫转移至向某曾经驻足过的地方。』 拿捏着少年天尊沾带着血渍的残碎衣角,实力深不可测的福生玄黄天尊悠悠叹道。 随着暮鼓响动,于过去伴生一股新生气焰,但象征过去的光阴长河于崩坏中缓慢重塑。 『你……』 『给我看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看着光阴长河中自己的过去,成为天尊年岁尚浅的少年天尊扭头看着眼前这位成尊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妖怪也是不免投鼠忌器起来。 『请阁下手下留情。』 光阴流转,场面一下转换到了过去的净乐国,先前少年天尊斩向福生玄黄天尊的剑术竟是化为漫天剑影悬于举国国境之上。 『老头,你傻了不成,末劫之后除了你我他外再无其他存活,你把他造成的剑伤转嫁过去也无非是将净乐在遥远过去提前抹去罢了,这对他来说又有何影响,在我们这个点净乐已经没了,这可是既定事实,盖棺定论的那种。』 看着不讨喜的福生玄黄天尊再度树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福生无量天尊在旁哄火道。 他,似乎,并不介意让一些悲剧在不干涉现世的情况下在遥远过去提前重演。 『明白了。』 福生玄黄天尊见少年天尊束手收剑也没多少难为他的意思。 说到底若不是这位少年天尊提前发现了他和福生无量天尊的踪迹,他也不至于要通过这记无理手让这位即将开天的盘皇做出妥协。 『没错,我算是明白了……同是天尊亦有位格之差,修道多载,竟活成个半吊子也是始料不及。』 少年天尊也知道自己跟两位福生天尊差在哪里了,他一日不剑开天地,划分清浊,重演地水火风,他的天尊位格一日不会圆满始终只是半个,而再开天地,他就会不受控制的前往下个未来,对于两位存活过去任意时间点争锋胜负的福生天尊更会毫无办法。 『只是二位,忘某可从未说过自己是位善与之人……』 少年天尊强行合拢裂开的伤口,而他正手持剑,渊瞳尽是清寒之色。 而下一刻,无数道大道锁链拔地而起却是将两位福生天尊困于链球之中。 『改用困阵之法么?』 福生无量天尊困于金色链球之内,见少年天尊仍在负隅顽抗只觉得怪好笑。 这年头的新晋天尊一挑二头铁不说,还以为自己有多牛皮一样,见实战打不过还打算给他和老头整点手艺活,这困阵摆的,仿佛在侮辱他和老头的智商和实力一样。 『不对,他打算做什么?!』 困阵之外响起一道剑鸣,两位福生天尊脸色骤变,也顾不得彼此之间的恩怨和胜负了,当即联手破阵。 然而同是天尊,少年天尊位格虽不如福生天尊那般尊高,但其本身却精通万法,他的困阵虽无法困住两位天尊永生永世,但强行锁住两位天尊三息光景,足以。 等到困阵破碎,两位福生天尊看着阵外持剑的少年天尊,也是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狠辣至此。 只见那光阴长河之上,悬挂少年之上的剑影时刻会在下一刻的未来落下,两位福生天尊看着眼前的少年天尊也是讪讪无言。 『如此大才,向某自惭形秽。』 蓦然良久,眼见过去再起波澜,对于少年天尊朝自己挥剑的自废之举,福生玄黄天尊浑浊的眸眼微微亮起,语气多有敬佩之意。 『是个狠人呐!』 福生无量天尊也是看出来少年天尊的打算,面色肃穆。 『胜负未决。』 少年天尊嘴角咯血。 『本以为你是无路可走,未曾想你还有死路一条,好不容易成就的天尊大道你也敢赌,就为了与我俩争一个胜负未决?』 看着脑子构造不太正常的少年天尊,福生无量天尊脸上多了一丝不理解。 『忘某一生不弱于人,二位若是够胆,就与那个能接下此时此刻我全力一剑的至强之我一较长短吧。』 强撑起身,少年天尊眼神满是狠辣的看着两位福生天尊,似是将生死之事置之度外。 『有意思,老头,看来我俩的对决得暂时搁置了,不知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福生无量天尊双手抱胸,暂时有了罢战的心思。 『过了这事,你就得死。』 福生玄黄天尊扫看一眼福生无量天尊,身形侧转,消失在了原地。 福生无量天尊见死敌走了,嘴角撇了撇,消失在了光阴长河之中。 『两个怪物……』 独留残破大世间,少年天尊缓缓吐出一口浊息,身形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但随后看向光阴长河之中无数可能的自己头上悬挂的剑影也是多了一丝头皮发麻之感。 感觉自己很可能弄巧成拙把自己所有的过去身彻底玩完的少年天尊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也是不由苦笑一声。 (麻烦了啊,不过也只能先如此应付了,对付怪物总得用怪物进行对抗,现在的我终究还是差点底蕴,但愿某个存活过去的我能挺过这场由我营造的劫数,只要活下一个……) 看着短时间内在过去光阴长河内无数幻灭于剑影之下的自己,位格差了福生天尊些许的少年天尊深感无奈的在心里哀叹道。 而此刻,某个还在无上道边缘摸索的忘秋打了个哆嗦,正准备接过手的烤红薯也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 第二十四章龙君 “不是找山头么,我怎么闻到一股子海腥味?” 叼着晒蛇干的应若璃眨着琉璃眸眼,有些奇怪的朝忘秋问道。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往日除行云布雨,应伯父都是独居,你要跟我,总得跟家中老父报备个去处不是。』 看了一眼很可能是独自偷溜出来玩的龙女,头戴斗笠的忘秋白衣赤足走在众人跟前。 “你不是去当副教主么,只要你以后的名气闯的震天响,我作为你手下得力蘸酱名气不也是传遍大江南北,跟他一个糟老头子叽歪什么啊。” 龙性本淫,往往一时云雨便从此好聚好散,打从龙蛋起就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应若璃是自小就没感受到多少父爱,若非母亲觉得她这么个孤家寡龙之女的身份配不上边上的这位太子殿下,她还不一定会认个提起裤衩不认龙的渣爹,说不准也轮不到她做春沐江的江神娘娘哩。 『有人想跟应伯父叽歪几句还没资格呢,你说我想跟伯父叽歪什么?』 对于应若璃的没大没小,忘秋不由摇头一笑。 “还是头一回听你这么评议长辈说,不知我是否有幸听闻应伯父的过往呢?” 父仙乐崩于北俱,加之盛京谢氏山头林立内耗严重,自认家世弱上一头的谢尘缘手捻秀发,有些希冀的看着忘秋,对于应若璃的家世想有个大致了解。 『应伯父,不,还是称应龙君妥当些,早在人皇会元就享有盛名,昔年应龙君辅佐有熊氏,是为有熊氏麾下四大神将之首,曾败四凶,战夸父,斗蚩尤,并于逐鹿之战立下不世功勋享人族香火,算的上历史上有数几个身涉量劫漩涡之中近乎全身而退的英雄人物。』 忘秋伸出手捏了捏谢尘缘的手心,只是当着她的面轻声叙述应若璃家中老父昔日的辉煌岁月。 “竟是有此事!?” 谢尘缘有些吃惊的捂着小嘴。 『因为应龙君是外来客,兼之宫中管教严厉,手底下的虾兵蟹将、蚌女夜叉平日里不曾于通天河上打搅净乐国民打渔布网,有关应龙君的来历便是常年于通天河上奔走的老渔民大多也是不知的,你又是内敛的性子,消息不灵通也实属常事。』 『然而最让我觉得可敬还是应龙君以凡首之血一路逆行而上,历经化虺,化蛟,化龙等劫最终当上龙族二长老这件事。』 『而今龙族之中能在位格压应龙君一头除了早已殒灭于龙凤初劫的祖龙,也就只有现今龙族大长老,那位把握实权总领四海敖氏的钟山烛阴能压应龙君半头。』 也没怎么放开谢尘缘的手,忘秋只是笑着跟她娓娓道来。 “这样啊……” 光是拉手脸部就止不住泛起红晕的谢尘缘含蓄的低下脑袋,但心底对于忘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能拉自己手这件事还是止不住感到一阵窃喜。。 “铁打的大长老,流水的二长老,事实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上我也行。” 觉得老爹本事也就平平的应若璃对于那些道上传说很是嗤之以鼻。 就这么的,五百人沿着道路,行进半日有余终是登上了一处名为老龙壁的山崖。 “殿下,地方到了,远处就是春沐江。” 递呈堪舆图的景清满是恭敬抱拳说道。 『干的不错,底下就是德远县,听说那里有家汇客楼的花雕酒醉荷鸡很不错,你们中要是有人能一口喝干碗中酒水,我另有赏银。』 随手将五个麻袋塞的鼓鼓囊囊的当十铜钱丢给了景清,靠坐山崖的忘秋随意说道。 “殿下此言当真?” 素闻太子殿下出手大方的景清看着眼前用麻袋装的铜钱,不争气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后,眼睛都看直了。 『果真,回来记得给我、道韫、孤容捎带一份。』 忘秋随意吩咐一声。 “恕末将僭越,不知可要给景瑜带上一份?” 看了一眼忘秋,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的景清直言不讳般问道。 『屁话,你认得去汇客楼的路?不让景瑜带你们过去,难不成还要你们这大几百号人像几百只鹌鹑一样挨家挨户去敲门不成。』 骂了一声后,忘秋就有些不耐烦的朝外挥了挥手。 “不知尘缘殿下、孤容大人可要吃些素菜,这个时令,德远县中的蟹酿橙、莲房鱼包、碧涧羹、傍林鲜、太守羹、素蒸鸭、青精饭都是正当时的。” 景瑜单手握着竹简,问询着二人口味。 “随意即可,我也不是不能小酌两杯。” 谢尘缘看了一眼如此低姿态的景瑜,虽然对方对自己一直很礼貌,但作为一个女孩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蝎。 “我全都要,全都给我带一份。” 没什么心机的应若璃高举手臂说道。 “烦请二位稍等,我跟殿下告退后自是会带餐食回返。” 景瑜欠身施礼,言笑晏晏。 『早去早回便是,礼数就不必了,我也没那么多的穷讲究,云雨将至,伞带好。』 看着无昼天下的德远县云雾渐起,忘秋随手把终劫济苦天尊遗落的油纸伞递给了景瑜,自己则是跟徐吉国师坐在山岩之上好暇以整的取出黑白棋子,打算在外出人口回来前来上几记手谈。 “景瑜告退。” 见太子殿下有比吩咐她更重要的事要忙,向来不在意心爱男子边上有几位未婚妻的她也只能行礼告退。 也就在景瑜走后不久。 “副教主,此番落子可是对龙族有意?” 执黑先行的徐吉道人落子天元后,含笑发问。 『国师眼里,忘某就是那种处处是心机算计的人不成?』 忘秋摇头一笑,落子右下星位。 “难道不是?” 徐吉道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应若璃。 『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三线拆二有根基。小目飞挂应间飞,见机夹击更有味。』 『道长看似举止粗俗,行为不礼,可于我眼未尝不是一步妙棋。』 看着那天元一子,忘秋只是抚掌一笑。 “想要钓鱼,需得香饵,更遑论钓龙。” 不知何时,一中年男子踏雾而出,只是神色不善的看着眼前这两位想拉他再入量劫的执棋人。 『不知龙君可愿称尊做祖?』 忘秋手捻白棋,点子落棋,而他的那对渊瞳似是在看翁中鱼鳖。 第二十五章谈崩 老龙壁,山雨欲来。 『不知龙君可愿称尊做祖?』 忘秋眸眼含笑,相邀道。 “黄口小儿,如此大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应龙君负手在后,冷哼一声的他对于忘秋的画饼言语多了不满。 『唉~机会只有一次,给你机会你也把握不住啊。』 对于未来老丈人的不争气,忘秋无奈的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 应宏眉头一皱。 “没什么,副教主向来尊重生灵自身意愿,不强求,不扭瓜。” 憋着一口气不笑出声的徐吉心底对于忘秋起手丢王炸把应龙君当场整不会的操作竖起了大拇指。 『条件不行可以再换,就拉拢而言,我很认真。』 也不下棋了,忘秋挥手示意应若璃到自己跟前。 应若璃见状,有些不甘不愿的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忘秋身旁直面家中的老父亲。 “何意?” 应宏两眼微睁,目光如炬。 『龙君虽是天上真龙,却是后天成就。若是忘某没记错,龙君一生惟务修行,早年纵是有过云雨欢愉,诞生子嗣也不过一二之间,而那时龙君骨血不出意外也就是寻常蛟龙之属,一如令爱这般。』 早已见过应若璃蛟龙之躯的忘秋如是说道。 “怎么,想跟我打亲情牌,贤侄不觉得这般就想拉我下水是在看不起你应伯父么?” 自家龙自是知道自家事情,虽然意识到忘秋很可能在拐弯抹角的跟自己打亲情牌,但对于他口中的“天上真龙”、“惟务修行”等词,应宏还是相当受用的。 『就是不知逐鹿之战时至而今,龙君这一身法力还剩几成?三成还是两成?亦或是一成不到?』 向来公私分明的忘秋一脸耐人寻味的看着眼前脸色莫名阴沉的应宏,挑出了他的软肋之一。 “此事隐秘至极,就是轩辕黄帝也是不知,你又是从何知晓?!” 应宏色厉内荏的看着忘秋。 『我有我的门路,龙君有龙君的秘密,底下人多好办事就是那么简单,龙君大人只需要知道忘某知道你的秘密就是了。』 忘秋有恃无恐的看着整条龙都蔫了不少的应龙君,笑言道。 “说说你的条件,我考虑考虑。” 虽只有半成不到的法力,本身还被忘秋拿捏住了软肋,但应宏作为龙君还是有一番气度在身上的。 『未来令爱化龙走水,就我所知,四海敖氏对于你通天应氏可是不满久矣,届时令爱走水它们必会作难为难,号令部分水族暴起发难再推说此事乃是上天发难也不是难事,法不责众,纵是龙君赫赫威名也难以奈何四海敖氏分毫,加之化龙走水逢河过河遇山开山,稍有不慎就是水淹村镇天降孽业。』 『若是龙君大人愿与截教联袂,未来化龙走水,忘某可允其自吾山下,此后逢山过海无有阻拦,纵是令爱欲成大道,走水游于四海,忘某也可为其护行一二。』 “贤侄,话也别说的太满了,就连我也不敢言说四海走水。” 应宏突然觉得自家便宜婆娘相中的女婿很不靠谱,那吹牛皮不打草稿的模样像极了封神劫时张口一句“道友请留步”的北海将军申公豹。 『国师,你来吧,人家龙君大人不吃我这一套。』 因为应龙君的不信任,只来得及做两手准备的忘秋也是黔驴技穷了。 “没事的,我爹就这臭毛病,作为你未来的得力蘸酱,我绝对是站你这边的。” 相当欣赏忘秋谈判方式的应若璃拍着忘秋肩膀鼓励道。 “胳膊肘往外拐啊?要不要这么漏风?什么叫你绝对是站在他那边的?我这不也是为你考虑,知不知道你家老子一个下场不慎就会祸及全家,这种事情三思尚且不够,老子起码九思而后动。” “我也是服了你们娘俩,凡事动动你俩被男女色冲昏的核桃脑子啊!真当它忘氏一族能稳坐三世朝纲不成,净乐之内不止一家寻过老夫出山相助,开出的条件价码哪个不比你未来夫君给出的条件来的诱人实在。” 对于自己突然漏风的小棉袄,应宏的话语难得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敢问龙君,不知国中何人欲要拉拢通天应氏?” 关心净乐国中是否出现内患的谢尘缘当场问道。 “几个拜入阐教的毛娃,在很早以前通过父母亲族拜入阐教广成子门下,诸如南阳叶氏、青田灵氏、北炬赤氏、未央含氏、金天白氏都是你们净乐之中的世家大族。” 龙君也不避讳什么人私底下找过它,为了让自己这个未来女婿长点心,它当场就把几个毛娃背后亲族的来历报了个底掉。 “怎么说?” 徐吉转头看向了忘秋。 『人各有志,都是想往上爬的,他是拉拢,难道我们就不是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忘秋伸了伸手,表情相当无所谓的示意几人继续。 “你这做人,还怪通透的。” 龙君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忘秋。 “那可不,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未来夫君又不图你身子,用的着耍心眼子么。” 为忘秋代言的应若璃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咳咳,还是谈正事吧。” 徐吉干咳一声,随后他正色说道:“我和副教主确实想拉拢你,许是副教主先前所言太过浮夸,这样,贫道这里开出每年三枚上清雷果,十株紫芝灵草,每三十年雷池淬体,截教碑下添道友名讳享大教气运,外加掌教单独讲授三日圣人大道,你看如何?” 闻言,应宏神色一变,整条龙审度着徐吉,有些疑神疑鬼的问道:“恕小可眼拙,不知阁下是谁?” “徐吉,与副教主一同,为截教现今话事之人。” 徐吉拱手一笑。 咕隆~ 不经意间瞥见了徐吉身后的那把莲花剑鞘,感觉如坠寒窑的应宏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那个……仙长,小龙我本事低微,脑子还不大好,我要是不愿意,是不是可以不用去啊?” 意识到徐吉背后背的可能是青萍剑的应龙君只觉头大如斗。 『龙君不想去自是可以,我们从善如流,毕竟这年头,截教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见徐吉还谈不拢,忘秋撇了撇嘴后,也懒得继续热脸贴冷屁股,果断作罢。 而这番言语却是让应龙君大喜过望,对于未来女婿的深明大义很是感激。 好家伙,得亏是你给我拒绝了。 虽然当年跟截教主关系还不错,但那是当年,若是截教万仙来朝那会它直接就去了,而如今,也只能呵呵哒了,截教那就是一个天坑啊,这去了还了得,就是给他应宏十条命都不够没的,狗都不去,哪怕是你们中有人把青萍剑架我脖子上我也宁死不从。 “胆小鬼就是胆小鬼,小哥哥不怕,我绝对挺你,给我时间,有我一龙抵得过四海真龙。” 心底更瞧不起自己便宜爹的应若璃轻哼一声,年轻气盛的她依旧毫不犹豫的站队忘秋。 “……替我照顾她,春沐江我会照看,有空叫她回来看看。” 看了一眼自己年轻气盛的嫡女一如自己当年敢打敢拼,自知要给年轻人让路的应宏有些落寞的退后一个身位,即便他并不认同忘秋和应若璃会拜入截教。 『我在一日,不会亏待孤容分毫。』 虽然话不投机,不过忘秋还是挺理解应伯父的求稳心理的。 第二十六章酒局 老龙壁下。 下山的忘秋看着山雨渐散,不由道出一句感慨:『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同是下山虎,哪个不饥肠辘辘。” 徐吉摇头一笑,对此现状似是早有预料。 “国师,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谢尘缘看了一眼忘秋,又看了一眼徐吉,表情欲言又止。 “讲吧。” 徐吉语气平和。 “截教如今……还剩下多少人?” 见状,谢尘缘也就单刀直入了。 “这个嘛……呵呵,排除掉天上那些,如今能跑能跳能喘气的,怎么着还剩下五百来号人吧。”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颊,说话的徐吉就很心虚。 谢尘缘:“……” “换个角度想想,若是日后截教大兴,如今在场的都是高层喽。” 应若璃还是相当乐观的。 『准圣、大罗还剩多少?』 见形势不太乐观的忘秋看向徐吉。 “马遂、无当还活着,只是它二人身在西牛贺洲脱身不得,奎牛在东胜神洲占山为王,碧游宫外还有水火童子门外站岗。” 见副教主想知道如今截教现状,徐吉也没有充大头,老老实实的把实情说了出来。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你这树没倒,猢狲散的倒挺干净。』 教中情况坏的不能再坏,面对着如今这般糜烂的形势,忘秋也是被气笑了。 “如今为之奈何?” 徐吉嘴角也是多了一丝苦涩,他也不想的啊,本尊把他分化出来行走洪荒世界的时候,截教就已经是个空架子了,他也是独木难支。 『想让别人加入你,就得让别人看出你有被加入的价值。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到时的价码可不比如今这般丰厚了。』 心中已然有了主意的忘秋大步下山。 “副教主莫不是有了主意?” 见忘秋如此说,徐吉心中大定。 『镐京是个撒野的好地方,正好现在时运不济,我要这身气运也无用,就当发挥余热了,到时你让你家牛儿多带点手下过来,能带多少带多少,我要落子破镐京,将姬周气数打成两节,让现今所有道统掌教知道,厘清陈年旧账的时间到了。』 经历龙君一事,头一回遭受来自社会毒打的忘秋打算用自己的大刀阔斧轻轻敲击如今世道沉睡的心灵了。 “赌这么大?!副教主,你这么做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 徐吉很吃惊,感觉自己就好像是第一天认识忘秋。 “那可是姬周,其中势必藏匿准圣、大罗,如此莽撞冲动我认为不可,不如从长计议,商议出一个两全之策?” 觉得忘秋所言全然不计自身后果的谢尘缘一把扯住忘秋的袖子,疯狂摇头想让忘秋收回成命。 『缘,你说过会支持我的,对吧?』 忘秋反手将谢尘缘扯到跟前,一对渊瞳宛若无底巨渊般直视着谢尘缘的秋水明眸。 “我……要是你真想那么做的话……我会支持你,但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心脏有些不争气的快速跳动,短暂的肢体接触让谢尘缘的眼神都不由得渲染上了一层迷离。 『早说,你刚刚立场不坚定的样子可真是吓我一跳。』 悻悻抽开手,忘秋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所以说,我们第一次的行动已经确定下来了?” 见可以干大事,应若璃就怪兴奋的。 『草台班子一言堂,要是还唯唯诺诺止步不前,还不如当场吃散伙饭得了。』 忘秋从袖口掏出几份桂花糕递给了自己手下的得力蘸酱。 “说起来一言堂是什么东西?” 文化水平有限的龙女咬着桂花糕,有些憨憨的看着忘秋。 忘秋扶额叹气,只是无奈说道:“没事,你先吃着,你这颗猪脑我留着有大用。” “嗯嗯,我也认为自己是那个天降大才,虽然不聪明,但是大才,只要听话照做就可以直抵龙生巅峰。” 很有自知之明的应若璃抱着桂花糕美滋滋的吃着。 不久后,下了老龙壁的四人遇到了抱着酒坛归来的五百士卒,只不过此刻的五百士卒各个垂头丧气一副遭受了打击的模样,甚至有个别人走路摇摇晃晃,还得边上士卒搀扶才能勉强行走。 『怎么,一个个都蔫了吧唧的,喝大啦?』 忘秋看着眼前各个身上散发酒气的士卒,打趣道。 “殿下,嗝~吾等无能,在场诸位无一人能饮尽一碗花雕。” 打着酒嗝的景清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那酒沾碗啊殿下,我就没见过这么沾碗的,就是用手甩用火烧用舌头舔,杯壁都能剩那么一点,一连喝了十五坛,我一年的俸钱喝进去了!” “我喝了二十坛,老婆本都喝进去了!” 抱着两坛子花雕回来的刘季和项籍红着鼻子抱着酒坛子痛哭流涕,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殿下,他们都喝多了,酒鬼的话大可不必在意。” 将餐食打包带回的景瑜脸上也有一抹醉人的酡红,显然也是有些喝多了。 『随他们吧,过了今夜,这杯壁的家乡酒怕是得回来再喝了。』 伸手从景瑜手上取下一坛未开封的花雕,看着月下摇摇晃晃的士卒,忘秋扭头看向远处天地的山海。 “陛下,俺老刘要敬你一坛。” 喝懵逼了的刘季见忘秋要饮酒,腿打着摆子从地上站起,遥遥举着酒坛,大着舌头说着没影的胡话。 “陛下,项籍也敬你一坛!” 见刘季见人干一坛,人高马大的项籍亦是不甘示弱的举坛痛饮。 此刻五百士卒附声大笑,起哄着纷纷饮酒。 『饮尽这杯酒,也不知他年故人回首,还有几人看杯壁。』 忘秋开了泥封,自顾自往杯里给自己倒了杯酒。 “无非青山葬骨!怕甚!饮酒!” 朱老八端着海口大碗,喝的还算豪爽。 “搅他奶奶个地覆天翻乾坤倾覆,好叫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圣人老爷们知道,我人族不是泥巴捏的。” 吴广咧嘴怪笑道。 “外头人到底是骨头软了,却也不问问我人族四岳,这朝天子我等点头答应了么?” 陈胜冷森森的拎着酒坛。 …… 酒徒席地而坐大多情绪高昂谈古论今,谢尘缘和应若璃也在众人起哄声里低斟浅酌,就连徐吉也久违享受起这种觥筹交错的酒局,然而对于那个稳坐主位者,却是无一人得见忘秋含笑,杯中酒水早已不知何时被其一饮而尽。 第二十七章交心 三个月后,三十三天,上清余禹天。 “到了。” 看到不远处宫门紧闭的碧游宫,徐吉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 『地方还成。』 拿捏天心印记自动搜索上清道果具体方位的忘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大哥,我这地方要是不成,你老也就只能惦记下紫霄宫了。” 见忘秋评价也就平平,徐吉嘴角一抽,难得吐槽道。 『你本尊呢,不出来见见?』 一门之隔,无论是作为封神量劫的败者上清灵宝天尊,还是自家截教的掌教真人,忘秋还是有些好奇在身上的,就当是集邮了。 “你当我们老爷是谁啊,我们老爷连圣人都不见,你丫就是个东胜小国王子,除了脸蛋长得好看以外,要资历没资历,要人脉没人脉,我们不给你穿小鞋就不错了,还要见掌教,脸呢?” 看大门的火童子脾性暴烈,见徐吉带了一大帮陌生人回来,眼前这位还张口闭口就要见掌教,小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自认截教多了个副教主也算是件大事,掌教见我不是理所应当,此外,净乐不小,昔年身为人族四岳,人皇欲要登基,需要四岳点头。” 忘秋收起了负责探索的天心印记,一对渊瞳看向了对自己出言不逊的火童子。 做为大罗金仙的火童子被忘秋看的一阵心虚,明明先前还在背地里掐算过对方的跟脚来历,可偏偏心底对于眼前没有一丝修为傍身的青年男子止不住的发憷。 那感觉就像是老牛遇稚虎,稚虎虽小却有食牛之气,位格上的绝对碾压让还打算飚几句脏话问候忘秋爹娘的火童子都不由得把话咽进了肚里。 『王子有所不知,掌教老爷已然不见外客多年,就连徐吉老爷也不见。』 性格还算和善的水童子行了一礼后,出言解释道。 “他俩说的是真的,本尊自封神劫后确实没离开过碧游宫了,也没主动见过其他人。” 徐吉也是点头承认。 然而等他把话说完,脑后倒是多了一股幽风,不知在何时,那紧闭的宫门吱呀一声却是开了。 『看来我倒是有幸能成为封神劫后第一位碧游客了。』 忘秋朗笑一声,大步迈入了碧游宫中。 而此刻的徐吉和水火童子:“!!!!!” 而此刻的五百无昼天众彼此面面相觑,虽然不理解从不见外客的截教主为何要在今天见他们的太子殿下,但彼此间的状态倒也说的上是随遇而安。 毕竟出门在外,他们除了帮太子处理战事也就是搞定替太子殿下搞定简单的后勤工作。 而此刻的碧游宫内又是另一番空旷天地。 放眼望去全是空荡荡的蒲团,远处的截教碑一二姓名依稀亮着光点,其余皆是黯淡无光。 渔鼓不响,道音消歇,遥想昔日万仙来朝,而今这般门可罗雀却也可道声世事无常。 『倒是有意思的很,我本以为堂堂截教主历经封神一事会吃一堑长一智学些占卜吉凶祸福的本事,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杀伐气渐长啊。』 凝望着宫中无处不在的道果气息,忘秋嘴角多了一抹莫名笑意。 『都说神通不敌天数,要我说也只能是神通尚浅,它们路都走歪了,若是修炼都讲顺势而为,那还修个屁。』 青衫男子手抵剑身砥砺磨剑,只是这般说道。 『敢问掌教大人如今的神通道法是否能与所谓天数一决高下呢?』 忘秋绕到青衫男子跟前,俯身笑道。 截教主磨剑的双手一僵,飞扬的剑眉多了一丝忧愁,叹息道:『还不是时候,剑不够利,剑式还要打磨。』 『给个准话,现在能打得过几尊圣人?』 忘秋眼中多了一缕寒芒,质问道。 『元始、接引、准提之流一齐上接不过我百招。』 截教主抬起剑锋,语气胸有成竹。 『只是如此?』 忘秋眉头一皱。 『也只能如此了。』 指抵剑锋,那恐怖的锋锐剑器愣是将没用多少力进行按压的截教主硬生生的割破了圣人法体。 『剑不错,谁的?』 看着截教主指腹缓缓流出的道血,忘秋突然好奇起了截教主手执之剑的来历。 『前副教主的,剑名沉渊。』 截教主轻抚剑身,瞳眸多了缅怀之色。 『前副教主?』 忘秋挠了挠脸颊,脸上头一次多了一丝迷惑之色。 活久见了,截教在他之前竟然还有副教主。 『齐云山是他曾经的道场,很多年未曾打理了,但到底根基尚存,就交与你了。』 截教主也没解释前副教主的跟脚来历,亦或是他本身就不知道,只是相当高深莫测的摊开手心凝聚了一枚掌教印信交给忘秋,似乎是在此刻将自己的全部信任尽数交出。 『这算是什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忘秋有些怪怪的看着截教主。 『本就是给你的,谈不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出门在外,你持此印信,弟子见你如见我面。』 截教主如是说着,相当干脆利落的将教中大权交与忘秋。 『这是前副教主的待遇?』 忘秋有些狐疑。 『是。』 截教主也不跟忘秋玩虚的,直接点头承认。 『不会有坑吧?』 忘秋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有些热血沸腾了。 『怎么会,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截教主蓦然间的咧嘴一笑,让脑后凉意直冲天灵盖的忘秋默默退后两步,只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简单。 『哈哈,掌教言笑了,忘某也非尸位素餐之辈,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还是做的到的,某定当为截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忘秋干笑两声,有些想溜出宫去。 『我已知会牛儿,三年后,它会随你攻陷镐京。』 正当忘秋背身准备开溜的时候,原地磨剑的截教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喂!不是吧,我就说说而已,掌教你不会当真了吧?』 扭过头看着截教主的忘秋神色有些凝重了。 『下属也许会出卖你,朋友也许会怀疑你,家人也许会不理解你,但本座不会,从来都是别人背刺本座,可没有本座背刺别人,我已经过惯了尽信一人从一而终的生活,以后也不打算发生改变。』 截教主语气悠悠。 『这样么,那你尽可信我,太玄定不会辜负所托。』 『但愿如此,副教主。』 第二十八章籍籍无名 路上。 『二位师侄,对于前副教主这个人,你们是怎么看的?』 忘秋双手悠闲抱头,不经意朝带路的水火道童打听道。 “回禀师叔,我二人在截教立教那会就陪着掌教老爷了,您是截教第一位副教主,不存在前副教主的。” 虽然不知道一个麻瓜是怎么有那个资格当上截教副教主的,但身份在哪,火道童也不敢给这个空降过来年岁还没自己零头大的小师叔什么坏脸色,只得恭恭敬敬的拱手回禀。 『有意思了,掌教师兄可是亲口跟我说在我前头确实有位副教主啊,怎的到师侄这里就又没有了呢?』 忘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是发现截教之中存在着些许维和的地方。 “师叔,掌教老爷真这么说?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摸不着头脑的水道童亦是不知截教存在前副教主这件事。 『听掌教师兄说,齐云山是前副教主的道场,如今腾出来给我用了,不知二位师侄对于齐云山有何看法?』 总感觉这个截教前副教主身上迷雾重重的忘秋打算再从二道童身上旁敲侧击出一些有用信息。 “那个……师叔,你这么问我俩,实话说要不是老爷让我们带路,我们也不知道上清余禹天下面有这么一座叫齐云的小山头啊。” 火道童面露尴尬之色,就有些怪不安的。 『得,一问三不知,这前副教主还真是一等一的神秘人呐!』 忘秋也是服了水火道童的情报打听能力了。 “殿下,可是要景瑜彻查一番这前截副教主的跟脚来历?” 跟随一旁的景瑜请命道。 『查不到的,如果不出所料,前副教主怕是已经脱离洪荒世界了。』 忘秋摇了摇头。 “脱离洪荒世界?!师叔,您莫非是想说那所谓前副教主去了混沌之中?” 火童子不太认同的嗤笑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许可以更进一步,前副教主已经不在这个时代了也说不准,这天下英才济济,超出想象的存在更如过江之鲫一般。』 忘秋很是大胆的推测道。 “一教只有一天尊,截教再大也承不起两尊共世,游身混沌就已经超乎想象,超脱时代就是寻常天尊都难以做到,更遑论是一个前副教主。” 谢尘缘觉得忘秋的推测很无厘头。 『如果能做到呢!』 忘秋眸眼含笑,只是看着跟他顶嘴的谢尘缘。 “真……真能做到的话,那么这个副教主极有可能走的不是以力证道就是时空证道的路子,无论是其中那一种到修到极高深处,未成天尊也足以逆行伐圣。” 被忘秋这般看着,许是觉得视线过于灼热,不免有些难为情的谢尘缘弱弱的提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假设。 『所以说,还是有可能的嘛!』 忘秋对于谢尘缘的回答很是满意,拍着谢尘缘的秀肩,哈哈笑着。 “啊这……你认为可能就再好不过了。” 谢尘缘讪讪一笑,心底却觉得不太可能。 『话说回来,二位师侄,掌教师兄给你们的山海堪舆图中有关前副教主的山头除道场齐云山外可还有指明其他名下山头?』 许是想到了什么,秉承着继承就要继承个彻底的想法,如今已是副教主的忘秋不由将目光瞄向了截教主特意从碧游宫中交与水火道童的山海堪舆图。 “师叔要是全都要就尽管拿去好了,无非就是几座寻常山头,也无甚要紧之处,我们做道童的平日里有自己的住处,对于这些俗物也不怎么感兴趣。” 许是觉得新来的忘副教主过于注重所谓俗物,向来与人为善的水道童很识时务的把山河堪舆图从火道童手中取过,直接交与了忘秋。 『大恩不言谢,我手底下正缺少一些山头安置底下士卒,二位师侄若是无事就去别处玩耍去吧,若是掌教师兄问起,就说师叔允你们半日休憩。』 如获至宝的忘秋直接把山河堪舆图塞进了袖口,转而就想把水火道童当场打发走。 “这怎么行,掌教老爷可是交代过让我俩带师叔领山头来着……” 见忘秋态度不对,发觉一丝异样的水道童就有些犹豫。 “师叔,你人还怪好的嘞,那我和他先出去玩啦,回头你可不许跟掌教老爷告黑状啊。” 不想跟麻瓜师叔一起的火道童见好兄弟还想留下找山头,当机立断捂住了水道童的嘴,乐呵呵的拉着水道童准备下凡耍个一年半载再回碧游宫。 『放心,师叔我啊最好的就是守口如瓶。』 忘秋半眯着眼,笑容无比明媚的跟俩卧龙凤雏挥袖告别。 眼见水火道童下凡游玩,原本还算淡定的忘秋嘴角扬起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根了。 “头一回见你这么高兴。” 谢尘缘有些怪异的看着忘秋。 『毕竟我也没想到只是随口一说,我那两位好师侄会把这张山海图直接送给我自个跑出去玩啊。』 虽然笑意有些收敛,但忘秋的嘴角仍是止不住的上扬。 “殿下,莫非这前副教主留下的东西另有讲究不成?” 景瑜有些好奇的问起道,毕竟这还是她认识忘秋起第一次听忘秋笑的如此恣意猖狂。 『年幼时听小师傅说过天地间有一无名氏,常养圣胎生而神明,是天地间第二位炼气士,于巫妖量劫逆天证道,一人一剑独战周天星斗大阵,重伤妖皇帝俊后,掳掠两司命飘然离去,人皇量劫爆发时于鸣条战场彻底失踪,而此人失踪前除了已经驾崩的人皇启和断首的大巫刑天外,世上再无一人知道此人下落,天地不知,圣人不知,道祖不知,原本我还以为此事子虚乌有,但这张山海图的出现却告诉我,此人真的存在过,而且还不知何时起结识了上清灵宝天尊,并成为了我之前的副教主。』 忘秋说起了自己的一些年少见闻。 “什么!竟是那位大能!” 谢尘缘后知后觉的捂住了红唇,眼神尽是吃惊之色。 『你也知道?』 忘秋眼神难得有了一丝讶异之色。 “我也是年幼时从妙乐师尊那里听闻的,那位大能当年好像做了不少事,伏羲演卦时他是第一位目睹天地第一卦相从无到有的存在,神农尝百草时,他也跟着吃过一些,陪仓圣造过字,下棋让过太清一子,跟燧人氏提议过建立人族四岳,跟至仁至圣圣母娘娘索要过九天息壤创造四岳人族,巫妖量劫后土娘娘演化六道轮回,那位前辈凝聚了第一本生死簿交给了当时的酆都大帝,酆都城的搭建有一部分是他的功劳,师尊甚至还猜测过九鼎的失踪跟那位无名氏前辈有大干系,人生传奇无比,偏偏籍籍无名。” 提及此人,谢尘缘眸眼多了神往之色。 『一言以概之,可怕而又籍籍无名。』 忘秋摇头笑道。 “确实可怕,这种已失踪人士要想彻底彻查清楚,涉及被调查人士修为最低都是大罗巅峰。” 景瑜突然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不让自己彻查前截副教主的身份了,代价太大还不值得。 『所幸他不是敌人,而是在我之前的前辈,不然就是我,只怕也会寝食难安喽。』 忘秋还是相当放松的。 “话说回来,这位无名氏前辈是有给你留下什么好东西么?“ 谢尘缘还是很好奇这位失踪的无名氏在消失于岁月前究竟在截教留下来什么可以给忘秋继承。 『缘,你别忘了,那位无名氏可是跟我一样的常养圣胎,哪怕所修大道不同亦或是道场本身空空如也,但只这一点,他留下的道场就有我研究的价值了。』 忘秋也没指望那位神秘的无名氏能给他留下什么不得了的资产,修炼都在其次,他只是单纯好奇这个久远岁月前跟他相同体质的强大同类是如何经历如自己这般强大枯燥且无趣的一生罢了。 “确实,那我们快点走吧,一直以来你都没有一部适合自己的修炼功法,我想这一定是你的一个机会。” 想到忘秋的不用打坐吐纳就可以自主修炼的神奇体质,一直以来都认为常养圣胎这种体质是不用修炼功法的谢尘缘也是好奇那位身为常养圣胎生而神明的无名氏前辈是如何走出自己修行路的。 一男二女这般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吗目的地,齐云山。 第二十九章齐云 齐云山脚,必经之路,登封之桥。 『好水好桥!』 青石板铺就的古老桥面历经风吹雨打,十墩九孔的桥身远远看去,如若一叶叶小舟,又似一叶叶莲瓣凌驾在碧水之中。一汪穿桥而过的碧水,像是面透明的镜子,凝望水中倒影似是在看另一位再真实不过的自己,打量着水中自己的忘秋觉得很是神奇。 “确实神奇。” 看着水中刨除一切外在因素的自己跟此时此刻的自己并无分别,这让自幼在净乐长大的谢尘缘不由会心一笑,至少在心灵纯粹这方面,她跟忘秋如出一辙。 “尘缘殿下就内心纯粹这方面却是我所不及。” 挂着一抹自嘲的优雅笑意,景瑜眼中带着一抹对谢尘缘的艳羡,而有关她的倒影却是不知何时化为碎影。 “过誉了,左右不过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曾履历红尘滚滚。” 许是猜到景瑜当着忘秋的面拐弯抹角的骂自己表里如一是个憨批,谢尘缘大方笑道。 “而今入了红尘,不知他年尘缘殿下做人是否会有两幅面孔呢?” 见谢尘缘不上套,景瑜手挽一缕青丝,含笑发问。 “若那就是成长的话,我想我会的。” 初涉红尘的谢尘缘秉承着本心嫣然一笑。 『一人千面,态度由心,无相化形,承蒙赐教了。』 忘秋对着河水躬身一礼,语带客气。 “后继者还需往前行,妾身不便远送,见谅。” 河面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蓬乌船,老翁鼓枻,船头的小船女摇着小蒲扇,娇笑道。 『敢问道友名号?』 忘秋客气问道。 “我乃天皇得道时丁乙年三月第一滴春雨通灵,蒙山主赐名古丁乙三月,不过我很喜欢七这个数字,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叫我三月七。” 小船女小脚踢着水花,随意答道。 『就先不打搅道友清净,姑且先行一步了。』 一步踏出,变化随心,立身桥头的忘秋却是化作古丁乙三月的娇俏模样冲着她笑吟吟。 “那是什么?” 反应慢了半拍的谢尘缘好奇看着河中消失不见的三月七,转而朝景瑜问道。 “点化山河,通灵晓慧,这位前副教主的教化之能怕是比之圣人都可以说是毫不逊色了。” 景瑜有些口干舌燥的看着桥下的这汪碧水,在净乐时她也算粗浅涉猎过真假帝的真假玺纹,而刚刚出现的天地大妖古丁乙三月对于真假之道的呈现程度在她这种真假之道的业余人士看来完全不下于真假帝亲身示范。 『走吧,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位前副教主究竟还会什么花活了。』 见二女还愣在原地,忘秋催促一句。 “殿下,依照堪舆图来看,过了登封之桥,之后就是永乐古道。” 取出堪舆图细致图纸的景瑜跟忘秋说道。 『嗯。』 短暂消化古丁乙三月供给自己的修道感悟后,忘秋点了点头。 三人也没再在登封之桥多做停留,就结伴顺着古老的青石板路踏入了永乐古道一路往上。 随着三人往上行走,山体土壤越发盛烈殷红似血,茂盛古树翠绿长青,强烈的色调冲突,加之不知多长的山路,竟给了三人一种光怪陆离的轮回之感。 『他奶奶的,这前副教主是吃什么仙果长大的不成,轮回大道他也会点不成?』 忘秋甩了甩脑袋,本身并没有被这短暂的轮回之感迷惑神智,一对渊瞳直接无视了轮回的虚假,本人依旧脚踏实地看山是山。 “殿下……呜呜呜,你终于要娶我了么,景瑜可以的,景瑜一直都是可以的……” “小秋,我好像看到死去的太奶向我招手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好舍不得你啊……” 两道略显迷离恍惚的声线从挣脱轮回幻觉的忘秋耳边传来。 眼见景瑜双手正在往自己身上扒拉衣带打算泄露春光让自己一饱眼福,而她嘴里还念叨着一些让他听了都有些头皮发麻的虎狼之词。 感觉自己今天真是见了鬼了的忘秋面色骤然剧变,心底已经把无名氏精心设计的永乐古道骂开了花,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扛起了迷离在轮回幻觉的二女,身形高速移动原地多了无数残影的忘秋往永乐古道的尽头跑去。 (无相改容,轮回篡忆,也难怪此人在历史长河中籍籍无名。) 忘秋顺着永乐古道徒步上山直至尽头,沿途青绿古树到此为止,眼前所景多了枫树,入眼所见渲染成了一片金红。 行至望仙亭前,忘秋肩扛两人这才堪堪来到齐云山的大门,而此刻映入忘秋眼帘的是一副对联,上面书写的字体恣意无双,笔走龙蛇带着一抹舍我其谁的霸气侧漏,却是:天下无双胜境,千古第一名山。 (望仙也能算道?远远相望,离仙远矣,终是不入仙途,此亭立意也是可疑至极。) 看着亭内丹漆彩绘,雕梁画栋,望仙之道和远处被望仙之道隐隐窥伺的真仙大道,忘秋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在感觉到肩上二女状态逐渐安定,忘秋将沉睡的景瑜和谢尘缘在此放下于望仙亭中小栖后,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拿着堪舆图往齐云山中走去。 离开望仙亭,依循着堪舆图,忘秋踏上梦真桥,那是个凭栏远眺的好地方,远处横江如衣带袅袅,山下一片太极八卦图样的油菜花海左右摇摆似是立于此地无数岁月,站在桥头的忘秋先是看着桥尾处终劫济苦天尊的身影又看了看那片太极八卦图样式的油菜花海一时不免惊疑不定。 (天下无双只我一人,回首望去我又是谁?这人谁啊,我怎么感觉他在内涵我啊!) 看着终劫济苦天尊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散去,查明前副教主深意的忘秋不耐烦的在桥头跺脚,心里已经起了一层疙瘩。 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妖道拿自己的过去未来做文章了。 (罢了,这以后终归是我的道场,我在这里跟前辈先人介意个什么,倒显得我气量狭窄了。) 蓦然间自嘲一笑,忘秋踏过了梦真桥,一路行走来到了入山以后的第二道门槛:一天门。 一天门远看形同象鼻,崖壁下布满了道观,悬崖上尽是摩崖石刻,门内两侧多为摩崖和碑铭,多是道门真传随意刻录此地,偶尔在角落出忘秋甚至瞥见了沙门传承,罗汉、菩萨、新佛、古佛、佛祖释义像烂街大白菜一样在这里被随意搁置。 (玉虚真传、人教真传、妖教真传、沙门真传、人皇真传、截教真传、散修随笔……豁,这里丫的还有血海老祖的传承呢,这前副教主还真是不忌口,啥都抄上一手,这山头要是被外头那群名门正道见了,说一声不伦不类都是轻的,不把这里拆了就不错了。) 看着前副教主的收藏,忘秋啧啧称奇。 随意观阅一二后,想着来日方长多的是时间慢慢观览经典的忘秋也不在一天门多做停留,穿过石洞走向了下一站:真仙洞府。 说是洞府,事实上只有洞没有府,大大小小的天然洞穴,供奉着形态迥异的各路真仙,路过八仙洞、圆通洞、罗汉洞...洞中有洞,洞洞神奇。 形态万千的摩崖石刻在这里更多了,就忘秋看来好像是不同高人信手提笔,而最为醒目的“天开神秀”四个大字不知是哪位高人所提,笔风浑厚苍劲,就嚣张和气势来说,可谓是独树一帜。 (字写这么大,小师傅也不嫌丢人啊,要说脸皮,还得是你!) 碰到旧人提笔,彻底断定小师傅认识前截副教主的忘秋嘴角不由一抽,观览一二后,就接着朝前走着,往香炉峰去了。 只见眼前山峰挺拔,形似香炉,此刻雨后初晴云雾飘渺,峰顶或隐或现,隐约间忘秋在听到了打铁和炼丹炸炉的声音。 (此地莫不是有人?!) 忘秋有些惊喜,想着前副教主不愧是做前辈高人的,这给个好山头和无数仙家传承不说,还顺带给自己安排守山人的,不得不说,真香。 走至香炉峰内,忘秋试探性的左顾右盼,只是见到两个手上缠着黑色油布的白发人,一个炼丹,一个锻剑,炼丹的那位脚底下毒蜃环绕,锻剑的那位脚底下碎片遍布,远处一根名为“界灭”的盘龙香柱烧了半根,看的忘秋剑眉疯狂跳动。 “何事?” 锻剑者抬起一对剑瞳直视忘秋,那感觉就好像睡虎初觉入山人。 而一旁醉心炼丹的炼丹者并未发现忘秋的存在,只是炼丹。 『我是新来认领山头的山主』 忘秋轻咳一声,正式说道。 “应星,我知道你是齐云的山主。” 锻剑者取过冷泉洗了洗手,就态度而言,他似乎并不在意齐云山换山主这件事。 『额呵呵……打搅仙长你锻剑了,你继续啊,我去前面看看去。』 发现两人一个不问世事,一个是茶壶煮饺子倒不出半句话的闷葫芦后,忘秋直接告辞了。 行至半山腰,却见黛瓦白墙、翘角金顶,远远望去,此行必经之所的月华街宛如一条天上街市,沿途是为道士与居民杂居之所游人住宿之地,粉墙黛瓦的房居高低错落十分古色古香,周边缭绕的云雾,更让这座街市恍如仙境。 踏上青石板铺满的街巷,忘秋闻到了一股子的红尘烟火气,而此刻华灯初上,已然入夜,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是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是点着无数的街灯,若非此地无一行人游走,忘秋险些以为自己来到了闹市。 (红尘道里无红尘,也不知这前副教主见到此刻这般寂寞景色是何感想……) 忘秋走入了月华街,只觉得岁月蹉跎。 太素宫坐落在月华天街正中央,按照堪舆图显示的似乎是齐云山最大的道观,忘秋远远望去就像是在看一个满身翠玉的酒葫芦散落在了凡间。 殿座南朝北,殿台楼阁、飞檐画栋、山门巍峨,似是在告诉忘秋往日里此地的繁华景象。 (可惜了,想必往日这里多的是道士的祈福法会吧。) 走入观内,摸了摸观内的古银杏,瞧着地上随风漫卷的一地金黄,再看不远处的祈福场,忘秋也不由在心底叹一声道观的宁静。 忘秋未曾驻足,再度往前,前方那一处名为壶天,路上忘秋走的小心翼翼,只因壶天的另一侧是一处吹出缕缕幽风的无底巨渊,崖壁黢黑无比,似乎此地曾遭天打雷劈,按照堪舆图所显示的,曾有很多仙人在渊下经历飞升之劫。 踏过壶天,忘秋来到了此行的最后一站,那是一处早已封锁大门的道宫,就规模而言比之太素宫也就略逊一筹,看似平平无奇,但那道观上书的名字却是让忘秋不由长大嘴巴,整个人不说是认知崩塌,起码是三观尽毁。 原因如他,道宫:玉虚。 第三十章家财 玉虚宫前。 『奶奶个腿,截教场下立玉虚,这年头的副教主都这么勇了么!』 忘秋嘴角抽搐,眼前宫观的出现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 『牛皮,前辈终究是前辈,本殿下服了。』 对于这个能在截教主雷区上蹦迪的无名氏副教主,生平就没服过谁的忘秋也是叹服了。 乖乖,天底下谁不知道截教主跟阐教主天生看不对眼,那关系差的哟就差往对方脸上淬口水了。 不过忘秋也从侧面看出来了,截教主对于前副教主的容忍度是真的高。 『可惜了,门锁了,我倒不好窥探前辈隐私了。』 看着宫锁,忘秋也只这扇宫门之后就是前副教主的隐私了,向来尊重前辈先贤的忘秋默默退后两步,虽然兴致索然,但还是选择尊重。 〖真不打算进去看看?〗 不知何时,玉虚宫外多了一道被岁月模糊的黑白身影。 『不了,忘某对于玉虚圣人那套并不感冒。』 忘秋粲然一笑,一对渊瞳回眸望去回应他的是另一对如渊瞳目。 〖那……锁着就锁着吧,我一生所学所悟也够你琢磨了。〗 无名氏挥袖间收纳了玉虚圣人的传承,而呈递于忘秋眼前的是另外一条路,一条下山的路。 『前辈是个识大体的人,忘某佩服。』 见无名氏没有强逼自己学习玉虚圣人的功法,先前还对无名氏有点小介意的忘秋当即就高兴起来了。 〖那条路通往我家。〗 无名氏可不管忘秋佩不佩服,只是自顾自说着。 『所以?』 忘秋眼睛一亮,小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 〖境界不到,别去后山。〗 无名氏思考了一会,说了最值得注意的一件事。 『就这。』 还以为无名氏要跟自己说说常养圣胎如何修行的注意事项,结果就只是让自己没事别往后山跑,忘秋整个人就莫名有些失落了。 〖截教交给你了。〗 感觉自己已经交接完的无名氏身形开始缓缓消逝。 他的真身本就已经脱离洪荒,如今在此的也不过是为了等待而等待的一抹执念。 『这就走了?』 忘秋有些错愕,眼前的无名氏的话少程度就是比之终劫济苦天尊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名氏的执念消散了,无名氏留在洪荒的痕迹再度消失一处。 接手无名氏道场的忘秋就很无语,老前辈对自己的无话可说也不知是认为自己前途堪忧还是单纯认为自己足以应付一切风风雨雨,他甚至连件装备都不掉落给自己,感觉莫名缺少底牌的忘秋就怪没有安全感的。 『罢了,去前辈家里看看吧。』 虽然无名氏不像终劫济苦天尊一般在临行前给自己掉什么装备,但一想到这片山头从此以后跟他姓了,一想到这,忘秋又觉得无名氏又好像什么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在试探完齐云山中没有任何危险后,忘秋迈着轻快的步子返回望仙亭,把半睡半醒的二女收纳进了一寸山河界内,随后再度返回先前玉虚宫前踏上了下山路。 等谢尘缘二女从一寸山河界短暂修整后,苏醒的她们第一时间选择了离开一寸山河界后却是看到忘秋一个人蹲在河边,不远处鱼鳞遍布,烤火的石锅之上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臭味。 『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看着呼吸略显急促的二女,忘秋玩味笑道。 “殿下,景瑜无能,着了妖道邪法,还请殿下责罚。” 景瑜单膝跪地,对于自己意志不坚定着了轮回道陷入春梦这件事很是自责。 『责罚倒是不必了,也没什么好责罚的,这年头哪个少女不怀春。你旁边那位太子妃比你更离谱,她连太奶是谁都不认识,昏过去的时候跟食物中毒一样,张口闭眼就是看到死去的太奶冲她招手,可把我整不会了。』 伸手示意景瑜不要继续跪着,看着一旁面露尴尬之色的谢尘缘,忘秋不经意翻了一个白眼,只觉得这景瑜别的都好,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蹲下身子帮忘秋搅动鱼汤的谢尘缘问起了正事。 『齐云山的背面,看到湖没,整个碧波如镜,水光潋滟,我管它叫云岩湖,不远处就是无名氏的家宅,先前跟无名氏短暂碰了一面,那可真是好家伙,话少又神秘,但有点很好,有东西是真给,家宅和道场全送我了。』 忘秋抻了抻腰,指着远处的家宅,跟二女说道。 “这算是好事?” 谢尘缘眉头一蹙,有些怀疑那个神神秘秘的无名氏前辈对忘秋图谋不轨。 『谁知道呢,不过如果那里的床足够大的话,晚上你滚床单也能舒服点不是。』 心情还算欢愉的忘秋难得跟谢尘缘开起了小玩笑。 “没个正形你,话说回来,你这煮的什么东西,味道怎么这么诡谲不定。” 小脸微红,搅动鱼汤的速度都不由快些许,谢尘缘连忙借机转移话题。 『臭就是臭,说的那么拐弯抹角,我还能闻不出来么,这叫臭鲑鱼,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我这锅汤主打的就是鲑鱼的本味原汁,等会开锅保管你知道什么叫肉质鲜嫩、醇滑爽口。』 忘秋得意的翘着鼻子,说道。 “真假?” 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忘秋下过厨的谢尘缘有些狐疑。 趁着石锅水彻底滚开,谢尘缘趁热试着尝了一口。 嗯,奶白色的鱼肉一抿即化,带有异味的乳白汤汁喝起来也带有一股难以想象的鲜味,喝起来相当开胃。 景瑜见谢尘缘吃的有些忘我,眼神询问忘秋一番,得到应允后也跟着吃了起来,然后她也失神于味蕾的享受中了。 笑吟吟的等待二女用餐,忘秋蹲在地上,手上抓着一个秸秆,抬眸打量起当空九轮死去的烈阳还有九轮陷入永眠的皓月,妖皇帝俊的绝大部分直系子嗣无论是死是活悉数于此,忘秋突然好奇起这位扑朔迷离的无名氏对于这片洪荒的立场了。 是如两位福生天尊那般把这里单纯的决斗场,在命运与宿命之间决出一个高下。 还是如终劫济苦天尊一般,矢志救世,救苍生于万难之间。 亦是如自己和谢尘缘的师傅一般的中立房,单纯把这一纪元当做光阴长河的某一特定时间锚点,本身并不干涉众生的决意,只是为了记录无数重蹈覆辙的愚蠢历史。 无论哪一种,无名氏都不太像,他可以干涉历史,甚至相当积极的干涉过,但他又会中途退出,消除自己在历史中的种种痕迹,整个就是一个矛盾体,正如他在截教地盘立下玉虚宫和沙门传承一般,在纠结中不断纠结。 “你很忧愁。” 谢尘缘手指伸向忘秋的眉宇,眼神多了担心。 『棋盘上的奕者正在粉墨登场,对此我怎能不心神往之。』 忘秋收敛神色,咧嘴笑道。 “那些山,很危险。” 景瑜看着无名氏住宅后头的那些身形模糊的群山,颇为忌惮的跟忘秋说道。 “走吧,今晚我们得在这休息一晚,我可不想好好的屋子不待却在户外风餐露宿。” 踩灭石锅下未曾熄灭的火种,忘秋诚心邀请道。 三人结伴来到了无名氏依山傍水的住宅。 看着门上的风铃沾满锈迹,就连风声吹过也刮不起丝毫清脆铃声。 忘秋捏了捏铜质的门环,只是轻轻碰了碰木质的门板,门环直接不争气的断为了两截摔落地上散做了无数铜粉。 木板坍塌连带着粉墙跟着倾颓,只是片刻,外围建筑就被忘秋的小小举动摧毁的一干二净。 三人面面相觑,对于房子的易碎程度多了一丝无语。 『你们看到了,这可跟我没干系啊,是它们自己倒的。』 忘秋双手高举,一脸无辜的表示。 “嗯,是吧。” 谢尘缘木讷的点了点头。 “殿下,景瑜看到了,是它们自己碎的,跟殿下没有一点关系。” 景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吧,房子年久失修也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忘秋伸手挠了挠脑袋,给自己找了一个像样的借口下了台阶。 “幸好里屋还算牢固,姑且还能住人。” 许是怕里头的房屋也像外头门把一般碎成粉,谢尘缘从未如此小心的拉开一扇门过。 “四间软床房,被褥四套,能睡人。” 简单检查房间后,景瑜评价道。 『你们两个怎么光顾着看房间去了,就没人关注一下这屋里头有没有什么功法秘籍神兵利器么?』 忘秋有些无语的看着两人,总感觉她们的关注点跟自己不太一样。 “我这里发现了两本拳谱,剑谱一本,身法秘籍一本,还有一本大纲不全的功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关你常养圣胎的修炼功法。” 摸索住房构造的谢尘缘打开了书柜里的一处暗格,找出了几本功法。 “后院有口不知多深的水池,里头全是丹石药液,还有龙鲤和龙鳅在下面游动,晾衣杆上挂着衣服,衣服材质应是极上乘的龙绡,品级不知。” 向来财迷的景瑜兴高采烈的清点屋内的有用物资。 『是么?听着还怪不错的嘞。』 忘秋蹲在地上,打量着被无名氏仿制的盘古开天斧还有半是枯萎半是生机的建木幼苗,面容也是多了恍然之色。 第三十一章五气三花 是夜,枯世院。 『也不知知北兄弟而今如何了?』 翻阅着无名氏的功法,忘秋倒是难得起了一丝闲心,想到了某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羽衣妹妹还有顾南姑娘他们拜师紫炁元君门下过的想必不会太差。” 给忘秋斟倒茶水的谢尘缘笑着说道。 “仙门修行多有不易,就算不会过的太差,也不会太轻松,师门历练,前辈考较,同辈比试都不会少的。” 景瑜在旁进行补充。 『却不像我。』 忘秋有些失落,现在能考验自己的只有国家和人民了。 “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些参差,殿下如此优秀,未来也会一直优秀下去,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知道忘秋想当个普通麻瓜的景瑜开导忘秋要接受人与人之间生来的不平等。 『你要这么说,就显得我这个殿下不理他人死活一样。』 莫名被戳中笑点的忘秋就有些没绷住,直接笑出来了。 (殿下,你竟然还会在意我等蝼蚁的死活,你真的,我哭死……) 景瑜很感动,眼神也有些迷离了,她感觉自己有被太子殿下重视到,未来距离太子妃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她怎么了?) 忘秋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景瑜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整个都快拉丝了。 “比起在意他人死活,你现在确实更应该做好自己,不然三年后,没有境界的你能不能服众都是一个问题。” 不像景瑜一般但凡是忘秋做的决定都会无脑支持和拥护,还有些许理智的谢尘缘很担心三年后攻伐镐京,忘秋无法服众。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架不住我可以用功法速成啊!』 忘秋耸了耸肩,似乎对于服众一事有着九成八的把握。 “你别跟我说,只靠一部总纲不全的功法就足以让你在三年内臻至大罗境界。” 谢尘缘见忘秋很有把握,她打心眼是不信的。 『普通人想要达到大罗金仙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打牢根基,需要历经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合体、大乘直至最终历劫飞升。』 『但常养圣胎不同,我生来就是道体,根基自成,金丹化心,魂魄天生就是元婴,更是天生阳神,生来就可汲取天地元气炼化肉身,时至而今身魂合一三阳灌顶,就性质而言与大乘修士无异,距离成仙就差一道天劫。』 忘秋如是说着自己的身体状况,每说一句都让身为水源道体的谢尘缘饱受打击,而作为天毒之体的景瑜则是对自家太子殿下满是崇拜,心底那道竭力克制的黑色欲望更蠢蠢欲动了。 『也因此,一直以来观阅世俗功法亦或是历代净乐先辈自创功法都让我很是疑惑,作为生来距离成仙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常养圣胎,我突破炼气境后究竟算是真仙境还是筑基境,亦或者都不是。』 说到这,提及自己一直以来的迷茫,忘秋不由摇头一笑。 “那……而今的你可是有答案了?” 只有区区化神境界的谢尘缘不由问道。 『境界由心,心随意动。古时修炼境界未曾开始细致划分之时,未成仙时的境界也不过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返虚合道四境罢了,而无论四境还是七境,那都是炼气境的延伸。』 『我之前太拘泥修行境界高低,天资再高也会走入牛角尖死胡同,忽略了修行境界的本质只是为了给普通人指明修行方向。前辈到底是前辈,难怪会在未成仙时自悟望仙道,作为万古岁月以来第一尊常养圣胎当真是高瞻远瞩,先纳五气,再聚三花,最终悟彻一点道妙立成真仙,难怪!难怪!难怪一天门、真仙洞府会有如此多的摩崖石刻,原来用处却是这个!』 忘秋继续说着,突然情绪莫名激动,彻底相通了关要所在。 “如今看来,三年后你应该可以服众了。” 谢尘缘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作为未婚妻她自然是希望忘秋境界越高越好,作为同道而行的道友亦或是青梅竹马,她又有点不希望忘秋修行路走的那么高歌猛进,她有预感,自己好不容易赶上去的修行境界很快就要被忘秋甩的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 “尘缘殿下如何看出太子殿下未来可以服众的?” 景瑜眨巴一下眼睛,天赋差上谢尘缘些许的她有些云里雾里。 “纳了五气朝元,就是真仙,有了三花聚顶,就是大罗神仙了,至于悟彻一点道妙……我虽不知这所谓“真仙”究竟代表了什么,但那绝对是立于仙道极致的仙,是仙中帝者,仙道于此仙眼中如掌中观纹,准圣见之匍匐而跪,可能就是天尊碰上也得持礼相待,无名氏前辈给他铺了一条通天大道,只要正儿八经修炼下去,三年后的秋成就不逊色于今古帝。” 谢尘缘客观判断道。 『我敢说,学道三年之后,就是我口出狂言之时。』 站在前贤肩上洞彻修行路的忘秋此刻就无比自信。 “殿下可是要闭关修炼?” 景瑜给忘秋斟满了杯中茶水,关切问道。 『不只是我,还有你们。』 忘秋一指景瑜又指谢尘缘。 “我们?” 景瑜有些奇怪,修炼什么的,不是全靠自觉么。 『难得前辈留下了这么多的丹石药液,自然得物尽其用才是,我手底下有一支千亿大军已经挖通了春沐江借其水势飘游过来,正巧这本《诸生存世典》中有关于磨炼体魄和道心的上乘法门,只要我稍加改动,绝对能让你们这群跟着我的人在三年后彻底脱胎换骨。』 忘秋手握经典,语气超级笃定。 “不知所谓的脱胎换骨是?” 感觉到忘秋渊瞳里藏着赤果果的不怀好意,谢尘缘不经意打了个寒颤。 『字面上的意思,褪凡化仙,碎筋换骨,就是你和景瑜曾是净乐的殿下,是不世的天骄俊杰,面对无名氏留下的生死试炼不死都会脱层皮。』 忘秋嘴角带笑,很是和蔼可亲的给呆愣当场的谢尘缘和景瑜倒了杯茶。 然而此刻的谢尘缘和景瑜并未意识到,她们和五百无昼天众即将面对的生死试炼会在接下来三年给他们这些接受试炼的人产生多大的心理阴影。 而此刻的春沐江上。 数以亿兆计的蚁群疯狂啮食着春沐江周边地貌,蚁群所过,就是土壤都被吞噬。 龙君看着这群有组织有纪律的黑色蚁群自东胜神洲起将春沐江水脉分成三支往其余三大部洲行进也是不由瞠目结舌。 “这群蝼蚁是要翻天不成?!” 看着远行的千亿蚁群大军随着流逝的春沐江水一往无前的冲向不远处的山头,却见蚁群嘶鸣,无数微末如青萍的法力脱身而出汇聚成开山巨钻,以难以想象的行军速度钻的山脉震颤土木倾颓,龙君看的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见鬼了。 “可惜,自今起,国中失去一大臂助。” 明真帝独坐王殿之中,看着一直以来坚守净乐国中帮助国民灾后重建的六翅黑蚁流失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九成五,也是不由感叹起自己那生来自带大帝之姿的王儿所具有的王霸之气。 第三十二章日常 “淦!这是真滴疼啊!” 紫虚洞外,穿着练功服的忘羽衣挥舞拳头捶打着身旁的紫金山岩,打一下就会捂着自己磨秃噜皮的小拳头骂骂咧咧。 “师妹,还是那句话,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背扛万斤重的黑色假山,表面勉励同门的白秋染只觉得这他奶奶的紫炁元君是真特么不当人子。 “道理说的挺像样,但腿别打摆子,师父是这么教你的,要身如松柏,腰若劲竹,腕脚似老树盘根不动不移,气运丹田行周天之数,如此惫懒偷闲,难怪自己连头山间野猫斗不过,丢了我紫虚洞的门面。” 拿着个戒尺坐在小板凳上,身为紫虚洞大师姐的昙华一板一眼的纠正白秋染的姿势问题,她甚至还不忘在旁给白秋染心理补刀。 “大师姐,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那哪是山猫,分明是山间大虫,而且还是快化妖的那种,天可怜见啊师姐,自巫妖量劫以后,妖族沦为天地弃子,本身妖族就处境艰难,如今想要启智开慧更是如越天堑,如今不仰仗父母背景、家族跟脚、天地灵药还有机会化妖的妖类,放在巫妖祸世那段时期哪个不是妖族内部炙手可热的绝世天骄,我打不过那不是合情合理的么。” 一想到自己的太和山内那只啸聚山林的黑色猛虎,白秋染只觉得心里戚戚然。 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奶奶滴,谁家没化妖的猛虎可以生扑元婴老祖啊,自己不过是半步结丹,这要是过去了,不饲身虎口就不错了,还抢山头,拿头抢,那黑虎要是化妖,绝对是惊天的祸害,不成仙也会有雷劫临身。 “说来也怪,那处地头灵气如此稀薄,照理说是不会有如此妖孽的。” 许是觉得白秋染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昙华还是很奇怪为什么师父的十万大山里会诞生这种妖孽。 “穷山恶水出刁民,妖族也是如此,有什么奇怪的,白师弟若是不能力敌妖孽,待为兄结出紫丹,持剑下山替你斩了便是。” 自跻身半步结丹以后,对于穷山恶水多妖孽这事,张道玄脸上表情多是不足为怪,话语间对于天地弃子的妖族多是鄙夷不屑。 (啧,口气这么大,表现给谁看呢,想泡昙华师姐就直说呗,在我面前显摆什么呢。) 对于张道玄如此贬低他人彰扬自己的猖狂言论,白秋染只是在心底暗自冷笑。 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崽,就是喜欢表现自己,你怕是不曾挨过未来玄坛先锋黑虎大元帅的大嘴巴子吧。 “那只大猫未做过什么坏事,虽沾过些许荤腥,但到底是只猛虎,指望它不吃肉铁定是不成的,而且它未曾伤人性命,张师弟张口就是持剑斩虎,未免不妥吧。” 大师姐到底是大师姐,虽然张道玄在她面前表现的相当正气凌然,但对于动辄就是伤害无辜的想法,昙华认为张道玄这个师弟就有些不大成熟了。 “今日未曾伤人害命,来日就不会伤人害命了么,是妖就得连根拔起,一味留着难不成任其壮大不成。” 意见相左,对于昙华过于良善的言论,本着是妖就得斩尽杀绝的张道玄无论外在还是心底自个认为的对此都是极度嗤之以鼻的。 “张师弟所言我并不认同,洪荒尚有妖族大能,出门在外,不是什么都可以往外宣扬的,路走窄了不说,也会给师门惹来祸端。” 昙华微微拂袖,只觉得张师弟行为举止到底是没有白师弟一半妥当,本身好大喜功不说,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师姐说的极是,往后出门在外,道玄定当谨言慎行。” 知道自己的过激言论惹了师姐心中不喜,但张道玄心底还是认为自己的言论并没有半点毛病。 “话说回来了,师姐,最近有风声说阐教年轻一代要在昆仑举行演武啊,主持的还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这事是真的吗?” 也不知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忘羽衣八卦道。 “心思不在修行上,还有闲心关心这个。” 轻飘飘的在忘羽衣的拍了一记戒尺,昙华言语严厉的教育道。 “这不是好奇嘛,我听说那位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生前叫伯邑考,是姬周文王嫡长子来着,不仅吹拉弹唱样样精通,长得也是谦谦君子仪表非凡,叫不少仙女春心暗动……” 忘羽衣笑呵呵说着,一副老瓜民模样。 “怎的,俏佳人还没长开就惦记起谦君子了?” 昙华冷着个脸,只觉得羽衣师妹这思想很有问题。 “谁惦记了,我只是单纯好奇这世上竟有男色比我哥只逊色三分的男子长得究竟是什么球样而已。” 忘羽衣半叉着腰,气啾啾的纠正着昙华师姐的不当措辞。 “紫微大帝的姿态仪容于三界之中都是有口皆碑的,你说你哥的容貌比紫薇大帝都要强上三分,照理说,你哥真要有如此姿容,不应该籍籍无名才是吧。” 许是想到了什么,昙华不由眼神怪异的看了一眼忘羽衣,她突然感觉羽衣师妹可能是个兄控,还是无脑推崇备至的那种。 “那还不是怪我父王母后把我哥看管的太好了,加上兄长出门见得那些人全都是自己人,出了名的不嚼舌根嘴巴牢靠,能有名才有鬼了吧。” 忘羽衣撇了撇嘴,话语有些小委屈。 “低调做人,与人为善,倒不似你,白师妹这是找了个好婆家啊。” 也不知昙华是从哪里总结出来的结论,莫名其妙的,昙华仙子对于素未谋面的忘秋就立起了一个深山隐士低调做人的良好形象。 “师姐,咱们也是昆仑这边的,离阐教也近,要不要去看看演武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些得道高人的弟子下场比试手段高低呢。” 忘羽衣到底还是孩童心性,耐不住枯燥修行的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昙华,希望这个对自己略显严厉的大师姐给自己允个假期。 “不太明白看别人争勇斗狠耀武扬威有什么意思。” 清心寡欲惯了的昙华完全不理解老瓜民想在现场吃瓜的心情。 “师姐,结交阐教同道一起逐道长生也不是什么坏事。” 罕见地,一向惟务修行的张道玄起了去演武现场的心思。 在他看来,自己未来注定是要成仙的,紫炁老道不过是昆仑散修,要人脉没人脉,要资源没人脉,要跟脚没人脉,自己趁着年岁尚浅结交一些阐教的天之骄子为未来铺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当长见识了嘛,我的好师姐,打岩好无聊的,回头看完演武,我就好好修行。” 忘羽衣伸出手摇着昙华的袖子,撒娇道。 “修炼到底讲究松弛有度,就这一次啊,回头你可要专心修行,不要让师父他老人家失望了。” 知道自己要是不同意,忘羽衣回头绝对会跑到自己耳边经常念叨,师尊又对忘羽衣抱有极大期待,想着带忘羽衣出去吃次演武大会的瓜回头小姑娘指定就会老实修炼的昙华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师姐,忘师妹都去了,要不一起?” 白秋染搓了搓手,也想去看看百家量劫前与忘秋同时代崛起的阐教骄子。 此刻的昙华:…… 第三十三章出行 紫虚洞下。 “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准假了。” 腰横剑匣,身着青霞衣衫,昙华发挽槐簪跟早已等候在此的白秋染等人说道。 “呼~总算是让我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小老头会不同意来着。” 差点以为凑不成热闹的忘羽衣由衷的松了口气。 “师门之内也就我喜欢清静,师父他老人家说不定比你更爱凑热闹也说不准。” 昙华伸出手理了理忘羽衣的衣袖,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我……其实是不想去的,是羽衣拉我过来的。” 还在百日筑基的白晓月弱弱的举了下手。 “就当长见识喽,毕竟小嫂嫂也不想以后跟兄长见面的时候被兄长认为是一个没有眼界的女孩吧。” 忘羽衣探出手揪住白晓月的手腕,笑吟吟的拿捏白晓月的软肋。 “如果是为了玄哥哥的话,去一趟倒也不是不行。” 不得不说,在忘羽衣搬出忘秋后,白晓月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开始双标。 (男色当真是如狼似虎啊,啧~) 怪怪的看了一眼白晓月,一想起这十一二岁的白晓月都快变成别人的形状,昙华内心对此就啧舌不已。 “小师妹,人到底是为了自己活着的,你与那位小国太子之间也不过是一纸婚书那样的浅薄关系,说到底也就是寻常世俗姻缘,当不得道侣,待得日后你长生久视就会明白何谓殊途了。” 向来鄙夷山下之人,尤其不屑所谓“天潢贵胄”的张道玄一脸悲天悯人的看着迟迟不肯开悟的白晓月。 “可我本来就不是来修仙的啊!我是被师傅抓上山的!要不是被抓上山,等我过几年身子长开了,与玄哥哥处好关系,就可以跟玄哥哥谈婚论嫁了!” 被迫修炼的白晓月提起这个就很理直气壮。 “白师弟,你就不劝劝?” 见白晓月跟自己顶嘴,张道玄就有些懊恼的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白秋染,想着今天必须拿一个人出来立威,白秋染就很不错,一看就是相当软乎的老柿子。 “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我劝个啥,太玄兄确实不错啊,晓月日后就算成仙得道也就是勉强过了老忘家的门槛,说不准还是我们老白家高攀了也说不准。”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占了前世忘秋道场的白秋染依旧不忘老本行,哪怕忘秋跟自己不在同一个师门,也不耽搁白秋染虚空舔。 毕竟自己旁边还站着一位忘羽衣,这小姑奶奶要是回头跟忘秋说些自己和白晓月的坏话,自己就是长了八张搬弄是非的巧嘴也说不清了。 “嗯嗯,小白子一看就很有眼光,这巧嘴说的我心里跟着舒坦,下次当着外人的面可别这么说,我怕自己骄傲。” 默默翘起大拇指为白秋染点赞,对于白秋染的溜须拍马,忘羽衣就很是受用。 (好家伙,能别叫我小白子么,老子不是你家的太监啊!) 白秋染脸上多了几条黑线,总感觉忘羽衣这家伙给自己取的小昵称不当人子。 “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甚益处,白师妹要是执意嫁人,等修为足够高了到了可以出师的地步,师父自然会放你下山寻夫的。” 昙华有些无奈的看了不怎么热衷修行的白晓月,只能暂时这么说把人先稳住。 “那好吧,玄哥哥一定更喜欢修为境界更高的我,师姐,月儿一定会努力修行的。” 白晓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态度肉眼可见的充满斗志。 “师妹知道勤奋修行就好。” 虽然不知道白师妹修炼的出发点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但昙华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对了,师姐,这次演武的场所是在哪里啊?” 忘羽衣用手摸了摸脑袋,好奇问道。 “听师傅说是在仙簪城。” 昙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仙簪城?昆仑有这么个地方?很有名吗?” 张道玄摸着下巴,一副触及了知识盲区的样子。 “这个地方我听说过,在女修圈子里很出名,传说那里的驻颜丹和养颜丹天下闻名,出产的胭脂和簪子更是独步天下。” 前世当过衣婉君十数万年忠实舔狗的白秋染因为舌苔极厚的缘故,有幸帮衣婉君的小婢女跑过一趟仙簪城,那万蝶齐飞小簪花还有彩凤凰飞九段缎锦的恐怖物价哪怕时隔漫长时间都让白秋染记忆犹新。 只是浅浅的去了一趟啊,不仅老婆本搭了进去,就连父母的棺材本都搭进去了九成九。 幸好女神从不占舔狗便宜,舔狗多少钱买到手的,就多少钱退还回去还附带一笔丰厚的差旅费。 讲真,要不是女神当年因为某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踏上了无情道,白秋染自认为当时注重狗头保命的自己说不得还可以再舔个三五个会元。 “你哥是怎么了?” 忘羽衣看着莫名其妙陷入自我感动的白秋染,总感觉这家伙刚刚的眼神有点像景瑜姐看自己王兄的那种眼神,舔起来一往无前,真要冲上去付诸实践就唯唯诺诺,相似程度九成九,纯舔狗无疑。 “不知道,大概是春天到了吧。” 白晓月表示自己看不大懂白秋染的小表情,只觉得他跟边上朝昙华师姐谄媚的张道玄师兄有点像。 “师姐,道玄自恃家中颇有余资,此去仙簪若是有什么中意的切莫跟道玄客气,道玄定会为师姐拿下的” 张道玄满脸讨好的跟昙花说道。 ———— 而此刻的仙簪城外。 “听父亲说,人皇纪元曾有仙人落簪,偌大个发簪直入昆仑,后人依循簪体建城而居,依你之间,这传说是真是假呢?” 少女肩扛玉锤,笑吟吟的从一处玉石矿坑中抱了两块簪石脱离了矿洞。 “传说是真的,那柄发簪确实是如今仙簪城的前身,只是……” 遥望这远处直插云端的仙簪城,一旁的金瞳少女多了一丝审度之色。 “只是什么?” 少女娇笑道。 “这座簪山缺少应有的灵魂,至少在我看来,这座簪山原本应该是有簪灵的。” 金瞳少女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玉串。 第三十四章四非 仙簪城。 “小姐,买簪花么,上好的冰种,无棉无杂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顶好的水粉胭脂嘞~” “无忧坊新出养颜丹哟~颜如玉大师亲手炼制!一丹买入重返十八!” “簪山老矿!紫金玉翡!不要九万八!不要八万八!只要九九八!玉翡带回家!” “磨手镯嘞!戗菜刀!” …… 沿街行商叫卖,坊市门口,姑娘们穿金戴银莺声燕语,各中热闹难以一言概之。 “小白子,我想要这个簪子,给我买嘛!” 蹲守在一处摊口前,瞧上了一根珍珠玲珑八宝簪的忘羽衣揪着白秋染的袖子死活不肯撒手。 “老子没钱!啥破簪子要我二十万下品灵石,就是把我肾卖了都不值这个价啊,姑奶奶!” 白秋染提着袖子,一脸义正言辞的跟摊口样貌十八,年岁八百的元婴奶奶表示自己绝对不认识眼前死缠烂打的埋汰玩意,本以为忘羽衣会跟自己客气客气,好家伙,真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上来就挑最贵的。 “嘁,小气鬼,你成功失去了一次讨好我的机会!” 见没有大冤种给自己买单,气嘟嘟取出自己的小金库结账的忘羽衣就很不开心。 “我的小祖宗诶!您老人家不是有钱么!至于揪着我这么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坑么!” 见忘羽衣自己取钱买簪子了,白秋染就很无语。 “父王跟我说过,花自己的钱是无法得到快乐的,花别人口袋里的钱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忘羽衣捏着新买的簪花,双手叉腰的她满是理所当然。 “敢情伯父喜欢白嫖,真不愧是吾辈中人,勤俭持家。” 白秋染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心底腹诽不已。 “难得来这里一趟,小师妹不买柄簪子么?” 短暂散发威压震慑了一番周遭觊觎忘羽衣小金库的坊间修士,先前眼神还挺凌厉的昙华转而面色柔和的微蹲身子双手摁在白晓月的肩头,询问道。 “它们好贵啊。” 白晓月看了看摊位上琳琅满目的簪子,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装在小玉瓶的丹药,终是有些失落的打开自己的百宝袋,看着里头闪烁玉白色幽光的一万枚用于日常修炼的下品灵石,抽了抽小琼鼻,她对于眼前动辄就是五百下品灵石以上的女修奢侈品有些敬而远之了。 “也有不贵的,偌大的仙簪城不乏物美价廉的老物件,不过嘛,要看缘分。” 不远处,摆摊的女子手指捏着一柄日月生恒万寿神簪,娇笑道。 而细看之下,她的仪服样式更是另类无比。 眼前这吊儿郎当,年岁初看不过二十五六的娇俏佳人,是头戴道冠、身穿僧袍、脚穿草鞋、腰系皇带,似道、似僧、似俗、似帝,可细看之下却非道、非僧、非俗、非帝,俨然是个不走寻常路径的洪荒非主流。 “无故搭讪,这位……额,您哪位啊?” 女子穿戴服装有些过于另类,这一瞬间无论是昙华还是白秋染都不知道是该口称一声道爷还是法师。 “嘿嘿,几位别见怪哈,我就一路过穷摆摊的,叫我四非就可以了,我未成帝前,道号和法号都叫四非。” 四非上人诡笑一声,她似乎异常健谈,然而即便她都如此介绍自己了,无论是有过两世为人重头再来经历的白秋染还是继承紫虚元君四成学识的昙华都未听说过洪荒之中有个人道号和法号叫做四非,更遑论,这个吹牛自己成过帝的还是个女人。 “江湖骗子。” 张道玄看着眼前这不伦不类的东西,哪怕是一个跟他没什么交集的女子,他也是止不住内心的嗤之以鼻。 “怎的空口辱人清白,这话可不兴说呀,小道人~” 四非上人扭捏着姣好的身姿,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戚戚模样。 张道玄见状也是有些头皮发麻,顿时就讷讷无言了。 “姐姐手里的发簪好好看啊,能便宜卖给月儿吗?” 由于看上了四非上人手上的日月生恒万寿神簪,白晓月眼巴巴的趴在柜台上,笑问道。 “小恩客,你确定要买么?” 四非上人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勾引道。 “这东西好看,要是便宜的话,我就买了。” 白晓月确定及肯定的连连点头。 “看跟恩客也算有点眼缘,我这也就卖个地摊价吧,九千万亿下品灵石。” 说完,四非上人一副“真是便宜你了”的小表情看的四周都是彻底沉寂了。 一旁趁着昆仑演武在此摆摊的几个真江湖骗子也是不由睁大双眼,心底直呼这大姐是真敢漫天叫价。 “有点贵,九枚成么?” 算数不大行的白晓月挠了挠侧脸,腼腆问道。 “铁定不成,我这要是点头了,阮软指定会杀了我点天灯的,这玩意可是她跟那位……咳咳,言多必失,言多必弑,到底是小命要紧,不过依我浅见,姑娘你真想要便宜又好看的簪子,不妨去仙簪城的鬼市撞撞大运,据说啊,我是说据说啊,昔年仙人遗落的那根仙簪很有可能就在鬼市里头,只不过神物自晦一直在等有缘人……” 四非上人先是提及一个人名,随后又鬼鬼祟祟的凑近白晓月耳边,叫白晓月去鬼市看看。 “真的假的?鬼市里头真能淘到仙簪?!” 听着四非上人的鬼扯,白晓月明显被唬住了。 “我可没说啊,那都只是道听途说……” 四非上人也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上道,正想跟白晓月透露些内部的时候,街道却是多了四五巡城兵卫。 无证经营的野摊摊主一个个风紧扯呼,四非上人苦笑一声,本着民不与官斗的基本原则,她默默撺掇起自己地摊上的灵仙簪配,也没多在意紫虚洞一伙的异样目光,脚步异常稳健的扛兜就走。 “姐姐,你还没跟我说鬼市在哪呢?” 想要给忘秋买个好看簪子的白晓月眨巴了一下眼睛,见四非上人没给自己报地址,不由在她背后高声问道。 许是怕被某人当场抓包,四非上人也因此走的过于心无旁骛,而她并没有告诉白晓月鬼市的所在,一转眼人就跑没影了,只留下原地被吊起胃口的白晓月眼巴巴的望眼欲穿。 “那位卖簪子的姐姐走掉了。” 白晓月耷拉着肩膀,眼神写满了失落。 “看样子估计是摊上了什么大事。” 并不如何在意四非上人动向的忘羽衣笑呵呵的取了一枚点翠簪插入了白晓月的秀发之间。 “走吧,估摸着演武快开始了,得赶场了。” 昙华跟众人招呼一句。 也在此刻,仙簪城上多了成百上千道流光,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剑鸣还有被排开两侧的白色气浪。 昆仑演武似乎在此刻就拉开了序幕。 第三十五章下场 仙簪城。 “豁!这携风带雨的!还真是狗仗人势!” 眼力极好的忘羽衣抬起一手挡在纤眉之上,她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城中上空的御剑者和将云层裁成千百段的剑气,没啥大文化的她张口闭嘴就说出来相当内涵人的话。 “哥,你怎么晃悠到我身后来了?” 白晓月看着默默退至众人身后的白秋染,表情迷茫中带着些许困惑。 “我怕你前面的姑奶奶再蹦出几个好词好句被天上的圣人门生知道了给我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看着一心吃瓜啥话都敢在大庭广众叽叽歪歪的忘羽衣,白秋染觉得自己这个小身板可能经受不住小姑奶奶吸引仇恨的能力,必须离远一点。 “师姐,前头为首那几个衰崽我看着有点眼熟啊。” 眼力依旧很好的忘羽衣看着踩着飞剑倾斜而下的几个少年高冠博带,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师妹,我只是答应你出来观看演武,你再这样不积口德,我可就带你和其余几位回洞府勤加修炼了。” 见围观众人距离自己和忘羽衣默默退避三舍,昙花感觉今儿的羽衣师妹的言语就跟小嘴抹了蜜一样,老夹枪带棒了。 而此刻距离仙簪城约莫百丈,为首几个圣人门下弟子低头俯瞰城池,还真有那一览众山小的意味。 也就在为首五人视线巡视四方,后头却是有一个金丹女修御剑飞至为首五人的身后,轻轻拉了拉其中一人的衣袖。 “何事?” 黑衣男子回首望去,见是自家小妹,板着张冷脸的他一时也就没有追究她冲突队列的“罪行”了。 “我看到羽衣嫂子了。” 少女不经意对着自己一板一眼的老哥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某个在商业街上鹤立鸡群的吃瓜女子,提醒道。 “她不是你嫂子。” 黑衣男子眉毛狠狠拧起,许是注意到边上四人近乎诡异的眼神,他义正言辞的纠正着自家傻妹妹的措辞。 “哥!圣人说过嫌贫嫉富是要不得的,你不能因为嫂子家里很有钱就嫉妒人家。” 少女气鼓鼓的看着眼前的兄长,只觉得对方变成了一个喜新厌旧的烂人了。 此刻的黑袍男子的无语再上层楼。 “这家没我指定得散,待在这里跟几百根腊肠一样,我要下去陪嫂子。” 见兄长不吱声了,还以为兄长心虚了的少女当即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打算离开这群显眼包。 “看什么看!没听到人说我们像腊肠么!一个两个没事显摆什么!都御剑下去,省得师尊待会过来说我们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考虑到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离开净乐了,兴许那个人就在哪个门楼里摇着黄酒看它们大几百号人在半空跟几百根腊肠一样恭恭敬敬的迎接仙人法驾,到底还是在乎自家小妹对于自身看法的黑袍男子与其余四人对视几眼,直接将矛头对准身后几百号阐教门人,教训完后,一个剑身倾斜,径直朝忘羽衣这边一冲而下。 “这才像话么。” 见自家兄长率先御剑下去了,少女美滋滋的跟在后头,也不再刁蛮任性了。 此刻还在原地旁若无人吃瓜的女瓜民就这么看见几百道当空剑气肉眼可见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周遭围观者尽皆快速避退,唯有忘羽衣和昙华慢慢悠悠的往后走了两三步,忘羽衣是单纯想吃第一手瓜跟只傻狍子一样完全走不动路,昙华则觉得十几个金丹,几百个元婴,四五个化神,三四个返虚还不值得自己这个半步真仙境界的百岁剑仙因此退避三舍,哪怕对方是阐教门人也不行,象征性往后退后个三四步继续凑热闹那都是给对方面子了。 “嫂嫂,清瞳可算是见到你了。” 也就在几百号人御剑下落之时,叶清瞳直接一个飞扑倒在了忘羽衣的怀里。 而此刻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忘羽衣:“????” “姐妹,你哪位?谁是你嫂嫂啊,不知道可别乱说。” 总感觉这衰崽在占自己便宜的忘羽衣如遇大敌般伸出手把人推开,一副遇到脏东西的表情。 ———— 某一不知名的门楼之上。 “有意思啊,小煌,那边几百号碍眼的腊肠不在天上挂着了。” 摇着银白色的酒葫芦,少女娇媚笑道。 “你不觉得场中那位有些眼熟么?” 金瞳少女擦拭着少女的玉锤,不经意问起道。 “你别说,还真有点,有那么一丁点像我俩那位未来夫君。” 太苍皇女纪婉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副男子十三时的画卷仔细比对起来。 “对于他……你是怎么看待这门婚事的?” 金瞳少女抬起眸子看向一人饮酒醉的皇女殿下。 “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我怎么看待都没用,个人意见对于王座上那人来说微不足道,对于天下万民更是沧海一粟。” “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且不说净乐自古就是太苍守望相助的盟国,两国彼此之间往来频密,人家又是净乐的太子,根正苗红不说,还被我那眼高于顶的爹于百官跟前赞誉其为天纵神武,是未来光大人族门楣的天生贵胄。” “你不也看到了吗,每年三月初三太子降诞,家家户户焚香祷告,祈求阖家欢乐还有来日妖邪不兴,十户家中有九户供有他的长生碑,神武大街之上但凡有戴着面具的武夫演他剑斩妖邪演出三分神韵,民众都会聚众喝彩,打赏的当十铜钱更是撒的满地都是,兴许我那位未来夫君都不知道,他在太苍的尊贵程度比之净乐有过之而无不及,身份比我这个皇女还能抗能打,在太苍那些年过五百以上的碧梧老人眼里,我这个嫡系所出的金枝玉叶还不如人家净乐太子一半尊贵。” “按照他们的说法,还是我高攀了,不把我休了我自个都得烧香感谢祖坟冒青烟,我这找谁说理去。” 贵为太苍嫡系所出的皇女,面对父母亲手敲定的婚约,纪婉莹也有很多无奈。 “还是头一次听你有这么多牢骚话。” 金瞳少女半捂着嘴,呵呵笑道。 “没法子,有时候被念叨的烦了,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有时是真想跑到净乐一把将婚书揉碎了塞到我那个未来夫君嘴里。” 纪婉莹撬开葫芦嘴闷了一口酒,大大咧咧的抱怨道。 “仅仅是想想而已?” 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金瞳少女撩拨道。 “屁话,可不只是想想,那婚我要是退了,后果……” 提及退婚的后果,纪婉莹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 而此刻的无夜城,御街春风里,寒风瑟瑟。 灰衣灰发的老者踏着青石板来到孙记面摊站定,似是陷入了长考。 “老先生,可是要点点什么?” 孙老板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残余面粉,憨态可掬的走至对方身前问好道。 “牛杂面一碗,少放葱花,多放辣子。” 老者抬起不曾被乱发遮盖的无昼黑瞳,拽着身后一柄遍体玄色的神剑,大马金刀的坐上了孙老板往日给忘秋预留的竹板凳。 “老孙,给我也来碗清水挂面。” “我要碗甜水面。” 不知何时,摊口外多了两人,一位身着青衣的壮年男子,一位身着鹅黄暖色长裙的娇柔女子。 而它们不是别人,正是便衣出行的明真帝和善胜王后。 “来了?” 灰发老者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两人,无昼黑瞳并无半分意外之色。 “公公,您回来怎的也不知会儿媳一声,我也好下厨给您老整几道硬菜不是,这次若非无昼天通知您老龙游归来,我和明真兴许还蒙在鼓里。” 搬了个小板凳径直坐下,掰扯木筷的善胜王后语气带着埋怨。 “其他几位不方便来,秋儿巡狩四洲去了,还有个妮子拜了个老神仙上山修仙去了,这次就我、善胜还有老爹你,算是小家宴。” 明真帝挨着善胜王后坐下,跟眼前这位自打把帝位传给自己后就常年出门在外不知干些什么的延康帝汇报道。 “嗯。” 灰发老者似乎是个木讷性子,简单“嗯”了一声后就没了下文。 而他这简单的反应却叫明真帝额角青筋暴窜。 “哈哈~那什么……老孙,面好了没……你要不也待会擀完面条过来整点有的没的?” 善胜王后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父子僵局,但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还是不知怎么处理这种冷场气氛的她不由看向一旁擀面条的孙老板,那对美眸似乎迫切希望有个外来人打破僵局。 而此刻闷头擀面的孙老板内心却叫苦不迭,我的皇后娘娘哟,您老怕不是专程为难我这么个平头老百姓的吧。 这天擀面的孙老板内心发出了一声土拨鼠尖叫。 第三十六章道敌 仙簪城。 “嫂嫂怎的不认识我了,明明四岁时还是一起玩家家酒的过命交情,我,清瞳啊,家住离阳那个。” 见认定的嫂嫂已经不认得自己了,名为叶清瞳的娇俏少女捂着没有丝毫起伏的胸口一脸哀伤。 “啊~你是离阳的那个,久违久违!” 虽然印象里好像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但这并不耽误忘羽衣故作恍然大悟状。 “忘师妹既然与这位姑娘熟识,不若也让为兄结识一二?” 很懂得借势的张道玄在发现忘羽衣与叶清瞳相熟,很快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故作镇静的跟二人说道。 “嫂嫂,这位是?” 叶清瞳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位自称“为兄”的寻常人。 “这位是张道玄张师兄,跟我拜的同一位老师。” 忘羽衣伸手介绍道。 “原来是道玄师兄,失敬失敬。” 叶清瞳拱手见礼。 “不知道友师出何门?”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张道玄拱手问道。 “不过是侥幸忝列门墙,尚未被录名在册,不过家兄已是拜入广成门下。” 自知阐教不记名弟子这种身份向来可有可无的叶清瞳许是为了让自己这个迷迷糊糊的嫂嫂对于自己的废物兄长引起重视,当即就把不远处黑袍男子拜入阐教撞钟金仙广成子门下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叶师妹拜入阐教就已非易事远非常人所及,相信再过几年修为积深定有一番成就,不过令兄当真是世所罕见的修仙大才,不知令兄何在,可否为张某引荐一二?” 不出所料,张道玄在发现叶清瞳不过是阐教门下不记名弟子后很快对她本人失去了兴趣,但同时张道玄又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结交一二,毕竟谁让人家兄长是金仙门下弟子呢,只要利用恰当,入了那位金仙弟子的法眼,未来成仙得道入朝为官,自己这么个山野散修有了这么一层背景也不至于任由那些仙人前辈任意拿捏。 “既然张师兄都这么说了,不若嫂嫂随清瞳一起如何,兄长久未见嫂嫂,表面不说什么,心底绝对思念的紧。” 虽然不知道这个张师兄为何如此功利,但想着对方如此上道把话头扯到自己兄长身上,正好可以借此把忘羽衣顺带过去,合情合理,叶清瞳回答的相当自然,心底都开始为自己的四两拨千斤点赞了。 “男女授受不亲,认识归认识,叫我嫂嫂就大可不必了,我就一白身,一无婚约,二无媒妁,去了怕是会对你兄长清誉惹出祸端,你带张师兄过去就行了,我一凑热闹的就不去了。” 见叶清瞳想拉着自己见她那什么劳什子兄长,忘羽衣果断选择拒绝,吃别人的瓜就够了,吃自己的那就大可不必了,她可不要跟自己的好王兄那样凭空多出好几个嫂嫂,凭空多出一位夫君都不行!。 “这样啊,那嫂嫂多保重身体。” 闻听此言,叶清瞳话语明显有些失落,但她还是强行振作起来说是要引荐张道玄给自己的兄长。 ———— 此刻另一边。 “有点眼熟。” 黑袍男子看着跟自家妹子走在一起的张道玄,眼神多了一抹异色。 “光纪兄认识?” 青衫男子打趣道。 “前世他飞升天庭,那只蝼蚁是跟他同时飞升的,不过嘛,境遇而言,天渊之隔。” 黄衣男子对于张道玄有点印象。 “鼠雀之辈到底是鼠雀之辈。” 白甲男子冷眼看着不远处满心都是功利的张道玄,对于这样的人语气多有不屑。 “说起鼠雀之辈,老子好像瞧见两个熟面孔了。” 许是瞧见唯唯诺诺的白秋染带着白晓月退至众人身后不敢靠前,眼尖的赤铠男子不由用手搭着白甲男子的肩头咧嘴笑道。 “你跟他俩很熟?” 叶光纪看着赤铠男子,眼神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嫌弃。 “当年天庭里头就属这两位舌苔最厚,一个追着衣婉君不放,整个人恨不得掏心掏肺,一个杵在道场前头祈求原谅而不得,终年以泪洗面,两个人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叫我下了三盘盐渍花生八两杏花春。” 赤铠男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过去,俨然是把前世的白氏兄妹当笑话看了。 “昙华既在此处,想必他定在附近观望,熛怒,你那边可是发现了什么?” 叶光纪斜眸看向一旁前世与忘秋大道相克的赤铠男子赤熛怒。 “啥也没有,在场大道跟我有冲突的也就你了。” 赤熛怒耸了耸肩,只是调侃起前世跟忘秋有大道之争的叶光纪。 “也就是说,他不在此处?” 叶光纪眉头紧锁,只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大对头,照理说同样拜师昆仑,昆仑演武也算是同辈盛事,昙华和他的亲妹妹都跑来了,他没道理不过来才是。 “就是在此处又能怎样?我们就能奈何得了他了?” 见叶光纪似乎急了,白招拒不由在旁冷嘲热讽。 “放在眼皮底下好安心嘛!当年我等提前离开净乐不也是为了先那位一步拜入阐教好趁机在暗处隐藏起来伺机而动么?如今那位仍在暗处,甚至不在棋盘之内,如此我等的布置不是落空了么?” 黄衣男子含枢纽自圆其说道。 “若非紫炁元君与那位是天注定的师徒,常年修炼的昙华仙子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关键是我现在还打不过她,没准我现在已经占了那位的道场,学了紫炁元君手底下的那条无上道,那位不懂怜香惜玉可我懂得很,说不准我还可以更进一步,霸占了他的好师姐,其余几位未婚妻乃至那位艳绝天下的衣婉君也不是不可以徐徐图之慢慢睡服。” 在前世就对那位身边女子垂涎已久的灵威仰暗戳戳的把玩着手上的念珠,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童子鸡也就叫的欢,你翘辫子的时候,女人的小手怕都是没摸过吧,我要是你,当初那位的龙女投入帐下的时候,我第一步就是把人家当场拿下,二话不说破了她的身子,管她是不是真心投效,先变成我的女人再说,谁跟你一样,玩什么收买人心的戏码,到头来,两头都没落好。” 许是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赤熛怒对于灵威仰暗地里的畅想异类人生竖起了此世第一个中指。 “你——” 见重活一世仍免不了被人揭开伤疤,灵威仰的理智肉眼可见的开始燃烧。 “够了!为今之计是谁先下场接触那紫虚洞一伙,最好是把那位给揪出来,只要得知行踪,我就有把握让他横死在道场之内。” 作为五人为首,强行带队的叶光纪发挥了老大哥的带头作用。 “光纪,刚巧那不就是个机会么。” 含枢纽挤眉弄眼的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张道玄。 “一个元婴境跨境弄死个半步真仙,你确定你可以?” 对于叶光纪的能耐,白招拒表示质疑。 “我不行,但陆圧绝对可以,只要陆圧看到他身上的那道气机,他绝对会押上那本钉头七箭书致他于死地,到时莫说一个半步真仙,就是准圣也得衰竭至死。” 若是前世忘秋登临天庭之时,叶光纪根本没有半分把握,至于此时此刻,彼此境界低微之时,他可太有法子陷忘秋于死地了。 只要查水表知道对方家住何处,当天晚上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让忘秋喜提盒饭。 —————— 此刻的枯世院中,彻底偏离原有赛道的忘秋盘膝蒲团之上已然踏上了一条独属于常养圣胎的修行道路。 心藏神,后天为识神,空於哀,则神定 肝藏魂,后天为游魂,空於喜,则魂定。 脾藏意,后天为妄意,空於欲,则意定。 肺藏魄,后天为鬼魄,空於怒,则魄定。 肾藏精,后天为浊精,空於乐,则精定。 对于外界谋划一无所知的忘秋捧着那本《诸生存世典》和从一天门处拓印下来的文字,一点点揣摩起了有关第一境五气境的真义所在。 “怎么样?可是琢磨出来了什么?” 被截教主下放到齐云山镇守山门的徐吉道人眼巴巴的看着忘秋。 『先修神副修魂次修意再修魄辅修精,兼之心肝脾肺肾,哀喜欲怒乐,所含之杂乱,就像一锅大乱炖,这要是换个傻点的常养圣胎怕是要当场傻眼。』 擦拭了一把嘴角咳出的鲜血,忘秋缓缓运气吐纳平复五脏庙内紊乱的气机。 “听副教主这话,莫非是练成了?” 徐吉有些惊喜的看着忘秋。 『成个屁的五气朝元,再练下去,五不五气先不说,我非当场走火入魔不可。』 提及伤心处,忘秋骂骂咧咧的把《诸生存世典》摔在地上,甚至还觉得不解气,又在书身上猛跺两脚。 “那依副教主的意思是?” 见忘秋如此暴躁,徐吉不由考量起自己是否要回避一下。 『书是好书,直指大道真义,然而……』 许是觉得踩几脚解气了,捡起书的忘秋又有些哀怨起来,那感觉就像是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然而什么……我去,天尊在上,为什么这书这么厚,有关常养圣胎的修炼方法就跟没写一样。” 徐吉要来《诸生存世典》仔细阅览起来,一开始还好,关于苍生万类修炼方法事无巨细一览无遗,直至翻到常养圣胎修炼篇,徐吉直接爆了一句世俗粗口。 原因无他,常养圣胎修炼篇真要单独说篇都够呛,要说有半页纸都是抬举。 只是半纸有关常养圣胎的境界描述,相关的气脉运行、法力游走路数一概没有。 玄是玄了点,就是苦了眼前这个身为常养圣胎的副教主了。 一切全靠境界描述自己完善,出了差池估计还得自己弥补和看护之人外部调理紊乱气机。 此情此景,面对虽然咯血,气息却反常开始有大幅起涨的忘秋,徐吉道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反手在心底为副教主扣6。 第三十七章紫微 仙簪城。 “贫道张道玄,昆仑山紫虚洞散修,见过诸位阐教高足。” 五人跟前,张道玄稽首告礼。 “既是昆仑同道,也别这么客气,未来逐道长生的都是我含枢纽的道友。” 含枢纽是个圆滑人,开口破了冷场。 “难得小妹带个道友回来,彼此间也莫那般客套,贫道叶光纪,离阳人氏,若是不介意,叫我光纪便可。” 叶光纪也是懂暖场的,很是娴熟的开始拉进关系。 “我灵威仰也算与道友一见如故,就当交个朋友,稍后迎接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还有师尊法驾,你就待在我们这,也算凑个脸熟,混个人场。” 见同一战壕的好队友对于张道玄这个修道小白发起猛烈的道友攻势,灵威仰也借坡下驴下场助兴。 (招拒兄不过去凑这热闹?) 赤熛怒挠挠侧脸,传音问道黑着脸皮的白招拒,这种彼此长袖善舞的场面看的他这种纠纠武夫一阵头皮发麻。 (身死事小,面皮事大,叫我摧眉折腰,毋宁死。) 白招拒背着众人,脸色越发阴沉了。 (这话没毛病,跟只蝼蚁称兄道弟论短长,我这口武夫心气英雄胆魄怕是废了大半。) 赤熛怒觉得白招拒立场很鲜明,不喜就是不喜,不乐意就是不乐意。 想着白招拒不打算逢场作戏,赤熛怒也没讨好蝼蚁的习惯,索性也跟着白招拒背过身子,故作高冷。 然而在场其余阐教弟子可未因为两人的立场鲜明而放弃结交张道玄这么一个让三位阐教三代弟子青眼有加的人物,各个上前去厮见一番,彼此互称一声道友,报一声道号,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兄弟一般。 张道玄一时之间也是被周遭的曲意逢迎哄的有些飘飘然,就连步子都带着一股子的飘飘欲仙,仿佛自己已然拜入截教,成了一名与五位阐教亲传弟子一般无二的存在。 许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又或者觉得是时候趁热打铁引进话题了。 先前还在热场的灵威仰主动问道:“张道友是紫虚洞高足,不知而今洞中有何贤达,道场身处何地,在下改日抽空也好一一登门拜访。” 张道玄闻言,只以为灵威仰是给自己面子,想着场内道友诸多,若有一二道友登门造访必是要随礼一二为自己道场添砖加瓦,若是一心遮掩顾左右言其他,怕是会惹人嫌恶坏了这萍水相逢的交情,只得拱手含笑说道:“贫道不才,只这孤山一座,自名为鳌头峰,虽不及各位高足所在的阐教神山那般灵气充裕,也算有七八口灵泉滋养,往此处自南朝北距离此地八千里便是了。”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老子是问他住哪么?) 灵威仰笑容微僵,只是转而看向叶光纪,传音道。 此刻他也不掰扯念珠了,现在就想抽死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张道玄。 “足下兴许不知,我与忘羽衣忘仙子是旧相识,只是男女有别,我又不好多问,如今足下在此,自是要问询一番近况,诸如师弟师妹待她如何,师兄师姐可曾欺压与她,门中师长可曾教她道法,诸如此类,自是要多多了解才是。” 叶光纪轻咳一声,换了个角度继续询问,全然不顾叶清瞳越发怪异的眼神。 在他看来,先把忘秋击杀了才是当务之急的要紧事,其余的,等彻底高枕无忧了有的是时间慢慢梳理。 “光纪兄是问忘师妹啊,她啊现今道场住于彩云间,与昙华师姐的云霞山毗邻而居,只是我惟务修行,平日也未去观览,白师弟和白师妹还有我对于她都是分外照顾的。” 张道玄心底对于忘羽衣这个白痴师妹可谓是大开眼界了,好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竟是让一位阐教三代弟子对其倾心一片,甚至有意无意的通过他打探门派近况,不得不说,真是长见识了,论攀关系还得是你啊,忘师妹! “不知这白师弟和白师妹现今住于何处山头啊?” 含枢纽笑吟吟看着张道玄打算循序渐进稳上一手。 “白师妹还在百日筑基,暂时还未经营道场,不过家师给其挑了一座山头名唤仙草山,只待其修为有成就是一山之主。” “至于白师弟,此人性情虽好,奈何时运不济。” 许是为了衬托自己年少有为,张道玄背着白秋染对他就是一顿拉踩。 “哦?可否展开讲讲?” 灵威仰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与含枢纽、叶光纪二人可谓是配合默契。 而前世就对紫虚洞这一昆仑散修门派无比好奇的赤熛怒和白招拒也很是识趣放大耳识争取从张道玄这个蝼蚁的话中整理处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我那白师弟挑了一个山头,照理说以他半步结丹修为建立道场就是不如我的鳌头山也就逊色一二分,奈何那太和山上偏生了成精大虫,距离化妖也就仅差半步,等闲元婴更不是那大虫对手,如今妖孽占山为王啸聚山林之间,家师不屑对区区小兽动手,放任自流,我那可怜师弟至今有山不得其入,只得在紫虚洞外结庐而居,只等一天学有所成,上山驱虎。” 说到这,张道玄还不忘动情的用袖袍擦拭一把眼角泪珠,似是相当同情白秋染的境遇。 如果白秋染现在就在现场,怕是要当场给张道玄这个老登颁发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了。 然而张道玄这番话并未让五人任何一人为此同情分毫。 叶光纪、灵威仰、含枢纽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紫。 而此刻的赤熛怒和白招拒看着面色异常难看的三人,只能感叹某人当真不愧是天地人三道钦定的天潢贵胄,这是真他奶奶滴不讲道理,一如前世那般从一开始就没跟他们在同一赛道上玩。 这次的叶光纪、灵威仰、含枢纽是真成小丑了。 “三位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脸色何以如此难看?” 张道玄看的不明所以,不由关切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未曾听到另一位故人的名姓感觉无比意外罢了,道友或许听说过他的名讳,他是忘羽衣的长兄。” 变化始料不及,在万般谋算尽皆成空后,感觉此世发展越发有趣的叶光纪很快整理了自己的灰败情绪重新振作起来,一如初见时那般和煦说道。 “我倒是谁,原来叶道友在意的是这个么,羽衣师妹是有点仙根可以入山拜师修行,那位就不行了,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全然没有羽衣师妹一般的根骨资质,这辈子都只配在小国称王称霸的泥鳖,提他作甚,这样的乡下泥腿子,估计到死都无法领会到山顶风景吧。” 提及忘羽衣的“废物兄长”,张道玄脸上总是带着莫名的优越感。 (白兄,这人是傻的不成?) 赤熛怒总感觉今天遇到傻子了。 (走,给傻子买袋瓜子去。) 白招拒眼神怪异的看着强行绷直身躯的三位队友还有那位在大庭广众大放厥词的蠢猪,心底很无语。 也就在几人相继傻眼之时,天宇响起阵阵仙乐。 却见星华大放,星斗斡旋,天女胡笳十八响,五十弦乐错杂弹,仙花绽放,地涌鲜泉,余音绕梁之间,帝者冠冕的貌美男子出入常有华盖相随,顶上星光七宝灿烂,法光上彻诸天,下照万国,似可察世人罪福,十分高贵威严。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一众阐教门人高声吟诵星主宝诰的那位: 大罗天阙,紫微星宫。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法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璇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万象宗师,诸天统御。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万星教主,无极元皇。中天紫微,北极大帝。 第三十八章诡谲 仙簪城,门楼之上。 “久闻洪荒美男子,而今一见,仪表非俗” 纪婉莹门楼远望,瞧见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伯邑考的样貌,不免心生感慨。 “面如满月,风姿俊雅,古人诚不欺我。” 金瞳少女亦是跟着点头。 “就是不知比起我那位未来夫君如何,父帝说我那未来夫君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倾世姿容,还真想把两人拉出来比比。” 取出画卷仔细比对,奈何画师丹青妙笔终不比本人在场更得神韵,一时之间这位太苍皇女也是不免感到些许遗憾。 “长辈眼光到底高于吾等,殿下未来若是远嫁,此等闲话到底还是少讲,就算那位主动问起,向着自家夫君总归不错。” 金瞳少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很是中肯的跟纪婉莹说道。 “煌姐,我这不是还没嫁过去么,说点闲话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难道你就不好奇,一点点都没有么?” 对于金瞳少女的古板言论,纪婉莹就有些不服气,嫁过去的又不止有她一个,搞得自己多成熟稳重似的,她现在跳脱一点怎么了,以后妇嫁随夫,所谓妇道人家的那点道理到时候再学便是,又不会太晚。 “美则美矣,但神像再美到底不过泥塑金漆,就是香火鼎盛又如何,我不信神,神像再美与我眼中也不过朽泥烂肉,一朝墙倒屋塌任他泼天神通尊高神位也免不了小庙之内蛇鼠横行,那么我还好奇什么呢?” 对于昔日的封神榜上有名人,金瞳少女的兴趣向来不大,先前之评议,也只是感叹古人著书立说眼光独到。 “得,见解深刻还得是你,不像我只是单纯好奇美色孰优劣的世俗女子。” 撇了撇嘴角,虽然纪婉莹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拿自己未来夫君跟个泥塑土偶金漆神像比较美色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太道德,可比性虽然有,但绝对不多。 —————— 此刻街道之上。 “还是自家大哥美色更胜一筹啊!” 见到伯邑考后,忘羽衣先是眼中浮现一抹惊艳,但随后就是感到一阵失望了。 这种对于世上美男子瞬间失去所有兴趣的感觉对于忘羽衣来说,不说熟悉至少也是习以为常了。 “你哥真有那么美?” 一旁的昙华不由问道。 “师姐,年少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但凡遇到一个那你就惨了。” 说到伤心处,忘羽衣就有些欲哭无泪。 “这是什么说法?” 昙华眼中多了一抹疑惑。 “我现在就很愁啊,看什么男的都感觉跟我哥比起来都差那么一点意思。” 忘羽衣叹了口气。 “好吧。” 昙华扫了一眼后头不曾为美色动摇半分的白晓月,似是有些想明白了。 感情白师妹喜欢的不是“男色”而是“绝顶男色”。 “好无聊啊,不是说演武吗?这神仙都来了,他们怎么还不开始?” 白晓月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无聊。 “演武只不过是噱头,说是演武,其实是展现如今阐教年轻一辈的开阔场,阐教就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老挂羊头卖狗肉了。” 不知何时,挂着一抹怪笑的四非上人从白氏兄妹身后钻了出来。 “前辈!你怎么在这?” 白晓月有些惊喜的看着四非上人还以为人家折返回来是带她去鬼市的。 “小点声,我这人现在身份敏感的很,轻易不露头的。” 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四非上人似是在躲避着什么。 “哦噢!” 白晓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声。 “前辈在躲着什么吗?” 白秋染很好奇这个修为高深的死骗子在躲什么东西。 “谁说我躲了!我像是怕事的人么!” 四非上人双手叉腰,一脸的无所畏惧。 然而下一刻,四非上人后头探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还不等四非上人做出应对,来人一把揪住了四非上人的秀发猛的往后一扯。 白秋染一脸错愕的看见不怕事的四非上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前辈人呢?” 白晓月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问我我问谁,我也不知道啊。” 白秋染无奈摊手,并不在乎一个死骗子的下落。 —————— 另一头。 “弟子拜见师尊!” 仙人遥落仙簪城,法音缥缈,叶光纪、含枢纽、灵威仰、白招拒、赤熛怒及一众阐教记名弟子拱手行礼,朗声说道。 而不属阐教门人的张道玄见众人尽皆行礼也是有样学样的跟着拱手行礼。 “玄尊,本座来迟,见谅否?” 踏着一方祥云缓缓落下,广成子披着一身八卦紫绶仙衣,腰挂翻天印于远处朝伯邑考朗声笑道。 “邑考自是未曾芥蒂,久未见得仙师,而今再见犹胜往昔。” 虽是看出眼前广成子对于的怠慢之意,自知形势比人强的伯邑考也只能谦卑一笑。 “哈哈!我也久违见你,比之往日,你倒是多了一丝神仙气。” 对于伯邑考的吹捧,饶是广成子也不由的捧腹一笑。 伯邑考面色一晦,随即变幻入常,只是客气寒暄,全无丝毫不满。 ———— 此刻的净乐国,波谲云诡。 “你不是我爹,你究竟是谁?!” 在经历了一番发人深省的家宴只后,发现那里不对头的明真帝慢悠悠撂下面筷,眼神不善的盯着眼前的“延康帝”。 “明真,你疯了吗?!他是公公啊!” 善胜王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明真帝,只觉得今天的他绝对是吃面吃傻了,连自己的爹都认不出来了。 眼前的延康帝无论是灵魂气息还是肉身体魄并无任何异常,怎么看都是明真帝如假包换的爹。 “我还是我。” “延康帝”目光无比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后代,语气依旧木讷。 “这——” 明真帝仔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爹”,重重叹了口气后,终是没跟“延康帝”当场掀桌。 “公公,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真会说你不是你了?” 修为境界尽皆不及眼前父子的善胜王后在一番左顾右盼不得其解后,索性直言问道。 “在外云游出了一些事情,于我而言谈不上好坏,明真所言白马非马之论,原因大抵如此。” 对于自家儿媳,延康帝话倒是多了一点。 “不懂。” 善胜王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好个对你来说谈不上好坏,少特么的给我避重就轻,挨千刀的老瘪茄子,你怎么不说自己身上多了第三条大道,跟我还是大道敌,这还不能说明这货是假爹么,哪有亲爹一回来就给子嗣添堵的!啊!” 明真帝也是被气笑了,整个人差点拍案而起。 “啊哈哈,啊这,那还真是不巧,明真你也是,怎么跟公公说话的,吓死我了都!” 对于这对父子,善胜王后也是服了,感情所谓白马非马是这个啊,亲爹还是那个亲爹,不过对于明真来说,这个成了自己大道死敌的亲爹好像还真跟假爹没啥两样。 “此前,我去了北俱芦洲一趟。” 延康帝端着面汤,木讷说道。 “然后呢?” 明真帝双眼微眯,总感觉延康帝这次云游归来办了不少事情。 “仙乐的若邪乐纹我带回来了,作为净乐历代帝者唯一死在巡狩路上的大帝,人是弱了点,但到底是缘儿的生父,他的大道还算有点陶冶情操抵御心魔的作用,若有机会,留于传承之地供人参悟也好,归还缘儿也罢,都是好事。” 延康帝摊开手,话又多了一些。 “就算你不去找,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替我那未来儿媳取回来的。” 明真帝叹了口气,他也就面对子嗣后辈这类事可以跟延康帝好生说话。 “善胜很好,好生待她。” 许是跟自家逆子没多少话题可言,延康帝再度将话头扯到儿媳身上。 “又是屁话,我就这一个媳妇,不好生待她,跑了咋办。” 明真帝半捂着脸,对于假爹找话题的本事一脸嫌弃。 “公公,明真待我很好,不用担心的。” 虽然不知道老人家为什么这次回来要在一个面摊口跟他们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善胜王后还是勉强保持笑容。 “家中如此,很好。” 延康帝嘴角微微带笑,真的乐于见此良人。 随着延康帝于面摊长身而起,伴随一缕气机泄露而出,无夜城外数座镇压净乐国运的大帝陵寝齐齐颤栗,净乐龙脉于此刻难得舒展,人道气运节节攀升,国中苍生万姓寿元激增半个甲子岁月。 此刻门楼之内看着明真帝疯狂吃瘪捧腹大笑的始源、真假、今古、静乐四帝一脸茫然的看着彼此越发凝实的魂躯,一时之间在场近乎落针可闻。 “故人来此,不来一见么。” 延康帝遥望门楼,似是早已看透四帝喜爱吃瓜的毛病。 第三十九章真血 净乐国,无夜城,孙记面摊。 “来了。” 今古帝以魂躯走到了面摊之前。 “延康,难得回来参加一次家宴,我们到场不合适吧。” 真假帝面露怪笑,只是看着脸色莫名阴沉的明真帝。 “给个解释吧,开皇。” 始终帝双手环抱,只是眸眼温和的开口念起那被岁月掩埋的帝号。 “开皇前辈,此次你的修为进境简直超乎想象啊,不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很怀疑你被他人算计了啊!” 静乐帝看着眼前这位两世为帝的忘氏老者,对于他闹出的动静也是倍感震撼。 “访古寻幽,没被夺舍。” 对于四帝的一惊一乍,延康帝额头多了一丝黑线。 “访的什么古?下次带我一起啊?这么多年了,我碎裂的帝躯也被龙脉蕴养多年修补的也有七七八八,搭把手绝对是可以的。” 真假帝面露讨好之色,她就很好奇这个一辈子有七成时间都在外界度过的延康帝究竟是如何做到修为上的弯道超车的。 “我只是寻幽客,没挖坟。” 延康帝看见真假帝从裙底掏出了一个浑体金晶玄铁塑就的超级钻头和辟邪的天狗血,一张老脸猛的一黑,人差点没绷住。 “那还真是可惜了。” 默默收起自己的钻头,真假帝整个人还怪失望的嘞,感觉延康帝这家伙在外头干的营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干净。 “一般而言,到了你我这般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无疑是难上加难的,更遑论你于百尺之上前进不止一步距离,没有一番境遇是绝不可能的。” 对于这位继今古帝撕裂天命后于万姓之中脱颖而出的开国皇者,作为净乐始祖的始终帝还是保持着理应有的尊重。 “我去了一趟火云洞,在瞒过所有后,面见了那位燧人氏。” 对于自己在外头的境遇,延康帝简单提了一嘴。 “仅此而已?” 今古帝跟延康帝算是同时代的人,对于延康帝冰山一角不露底的说法还是有过一定了解的。 “仅此而已,对话并不如何愉快,加之燧人氏入魔已深,他只有一次机会,在真正的时机出现之前,他不敢赌,不敢赌上整个人族的未来。” 延康帝摩挲着剑身,只是悲叹。 “插句嘴啊开皇前辈,您老是跟燧人氏谈论什么,竟会闹得不愉快?” 静乐帝对于火云洞发生的事情十分好奇,毕竟那位燧人氏自巫妖量劫后就已经彻底沉寂了,入魔之论他也是头一次从延康帝嘴中听闻。 “殷商时,大教倾轧攻伐,所立天子也未曾问过我人族四岳意见,尤其是那阐教、沙门之流吃相太过难看,此番面见燧人氏就是要这天地重返人皇时代,换言之,废了姬周天子,由人族四岳再度封立九九人皇,让人道再度腾飞。” 延康帝如是说着自己的内心抱负,野心之大让在场诸帝眉毛一颤。 “老头,你可真能啊,啥都敢说,老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服你。” 拍着桌子的明真帝哈哈大笑,心底只觉得无比畅快,显然亲爹的言论很对他的胃口。 “别打岔啊,小明真,多跟你家媳妇学学,没事少插嘴,没见着我们长辈这些长辈在说话么?” 真假帝可一点没惯着明真帝,一把揪住明真帝的耳朵让他跟善胜王后一起在后头乖乖坐着,完全不给明真帝一点插嘴的余地。 “开皇,你可知先前言论是悖逆天地大势?天子的出现不是毫无道理的。” 始终帝目露正色,质问起眼前这位修为境界远高于他的后生晚辈。 “我知道,甚至知道的,远比你们要多。” 延康帝点了点头。 “知道你还跟燧人氏提这一嘴,这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且不说那位身合洪荒天道的道祖,光是阐教那位就容你不得。” 真假帝玩弄着自己的秀发,只觉得延康帝这次归来脑子都不太正常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开皇,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不,哪怕只是半个也好,拼上这具残魂败蜕,我抵死助你。” 今古帝打了个哈欠,显然不打算跟个水壶煮饺子倒不出来半个的延康帝掰扯些什么东西,率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喂!小老弟!他还没要我们助他呢!你这么着急凑上去做什么?还他奶奶的自降标准!你认真的啊!?” 真假帝有些懵逼的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今古帝。 “我是认真的,真假。” 今古帝摸了摸自己脖颈处莫名渗出的血珠,神色认真的可谓是半点都没有跟真假帝开玩笑的意思。 “今古前辈,您没事吧,我这有上好的九九养魂丹,您……要不吃点?” 家中颇有余资的善胜看着莫名受伤的真假帝,默默取出老君圣人出口的灵丹妙药。 “没事,他留手了,我也只是破了一层皮。” 今古帝微微摇头,谢绝了善胜王后的好意。 “老头,也别卖关子了,难得今古前辈发话让你表个态,你也就给个台阶让彼此间也多少过得去吧。” 许是真有些看不过眼了,明真帝难得劝道。 “我向燧人氏举荐了一位人皇。” 延康帝低头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 “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延康,你索性直接说了吧,那个人是谁?” 真假帝是个急性子,不由催促道。 “我的孙儿,忘秋。” 延康帝说到这,一张老脸写满了骄傲。 众帝默然,就连一向力挺忘秋的明真帝都不由捂脸,善胜王后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 延康帝的勇敢程度简直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会谈的不愉快了。” 始终帝看了一眼延康帝,眼神多了一丝无语,这他奶奶的是什么勇士,举贤避亲都不懂。 “年纪是小了点,但如果是小忘秋的话,沉淀几年没准还真可以出任人皇之位……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再怎么说小忘秋也学了我的本事,作为师傅,我怎么也得护道一二才是。” 真假帝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开始双标。 “开皇前辈,这对忘秋来说会不会言之过早了?” 有些事不好放在明面上讲,早已把忘秋看成自己孙女婿的静乐帝也不好太过偏向忘秋。 那句老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所预料,换我是你,设身处地想想,后辈如此天姿横溢,我也会因此提议,只是这不是我帮你的理由,你必须向我展示那位少年的价值,值得我身死道消不惜死保的价值。” 今古帝的态度依旧中立。 “寻幽访古之时,我得到了一滴真血,来自一位大成的……常养圣胎。” 灰发老者见诸帝态度都有了些许动摇,也适时的下了一剂狠药。 只见灰发老者手心多了一滴红色血珠,红艳艳的布满了宛若汪洋大海般的生机,甚至那可怕的生机甚至影响到了周遭的死物。 门柱长出了幼嫩的植物,木椅通灵跑出了面摊,汤匙长出了舌头将面汤舔舐干净,早已捣成肉糜的肉馅生出了翅膀…… 真假帝摸了摸自己疑似有了长嘴趋势的眼球,面露骇然之色。 始终帝不敢置信的退后三尺,生怕被这种改变灵魂结构的恐怖生机所侵蚀。 今古帝看了一眼手指上缓缓挪动的血渍,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四十章交情 仙簪城。 “这几位就是仙师弟子,端的是仪表不凡!假以时日机缘到了,定是跟清源妙道真君、三坛海会大神那般的准圣大罗。” 伯邑考走至叶光纪等人跟前,见五人生的仪态不俗,根骨也是非凡无比,于是不吝夸奖道。 “玄尊言笑了。” 广成子捋着美髯,含笑不露齿。 “玄尊以为清瞳如何?” 叶清瞳在人群中举着双手,想要被注意。 叶光纪面色剧变,也不知自己这个妹妹抽的哪门子歪风邪气,竟是在这种关要场合惹人注目。 正当叶光纪打算把自家妹子拉出去跟搅了谈兴的广成子师尊和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致歉时。 广成子却是打算先行开口呵斥:“本座与玄尊清谈,有你这小辈插嘴的份……” “仙师,到底是年轻小辈,气盛些许不足为怪,不过一二点评罢了,耽搁不了你我清谈。” 看着脸色吓得惨白的叶清瞳,伯邑考及时摆了摆手,示意广成子大可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看在玄尊面上,今日暂且作罢,他日再犯,休怪道人我翻脸无情。” 对于叶清瞳出言唐突长辈这事,原本打算杀鸡儆猴的广成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伯邑考,他突然想起师尊要自己仔细盯着这位已然上了封神榜的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而且还特意叮嘱自己若非必要不得怠慢,一想到这,广成子也只能姑且卖这位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一点小小的面子。 “姑娘,不知可是要小神评议什么呢?” 伯邑考信步趋于叶清瞳跟前,含笑问道。 “我……我只是想问问自己天资如何?” 叶清瞳回答的有些唯唯诺诺。 “圣皇伏羲曾经起卦,言说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后又有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与我而言,妄自断言一人未来太过武断,所以我在这里预祝如你一般的人族骄子四字,未来可期。” 洪荒已是不是当初的洪荒了,如今的伯邑考也就只有在此时此刻上些不算违心的真心话语。 “多谢帝君赐言,清瞳日后定当谨记于心。” 叶清瞳拱手行礼,感谢道。 “敢问帝君,小道如何?” 见叶清瞳都能得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一句评语,明显没看清形势的张道玄就有些跃跃欲试。 “这孽障又是从何而来?还不把他叉出去!” 广成子面露不虞,他本就有言在先,而今竟还有人在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捋他虎须,这让他多少觉得有些打脸了。 “师尊有所不知,这张道玄并非阐教门人。” 很快,就有阐教弟子就把张道玄给卖了。 而张道玄见广成子面露不虞之色也是知道自己惹得巨佬不喜了,当即面如土色,小腿不自觉的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师尊,这位张道友是弟子请来观瞻演武的朋友。” “是啊,师尊,都是昆仑道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这要是叉出去,吾等日后怕是没法在这洪荒立足啊!” “张道友唐突之举,实属无心,还望师尊大人大量饶他这个。” 考虑到留着张道玄这枚棋子还有点用,不想那么早惹来那位忘秋的注视致使自己再度出现在明处任由忘秋生杀予夺的叶光纪三人也只能在此刻死保张道玄。 “让玄尊见笑了,贫道平日可不是这般不讲情面。” 面对交友不慎的三位弟子,广成子虽然心情不太美丽,但考虑到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他就是大罗神仙也得注意影响。 没错,广成子又忍了。 “无妨,左右也不差这一个。” 对于时刻能拿封神榜给自己上纲上线的阐教仙人,伯邑考虽然有点想笑,但到底还是绷住了。 “还望帝君评议!” 见高高在上的中天北极紫微大帝朝自己走来,张道玄面露狂喜之色。 “不知小道友师承何处?” 对于眼前这位天灵根的“寻常”天骄,还在斟酌要不要给张道玄来一句未来可期的伯邑考语气平和。 “贫道乃是昆仑山紫虚洞门人。” 带着几分忐忑语气,张道玄报上了自己的师门传承。 “原来是紫炁师叔门下高足,如此想来你与我还是同辈。” 广成子面露芥蒂之色。 “哦?” 由于紫炁元君行事过于低调,饶是如今掌管斗殿的伯邑考也是闻所未闻。 “家师的朋友,偶尔会来玉虚宫做客,跟如今西牛贺洲的那位镇元子是同路人。” “这位紫炁师叔辈分奇高,所以但凡收个弟子辈分都不下于我” 广成子有些后悔没把张道玄叉出去了,这么个金丹未到的幺鸡玩意跟自己同辈简直是掉自己的逼格。 “原是如此,看来【小】字当不得了,不知这位张道友想让我如何评议啊?” 见是个有靠山的靠山王,伯邑考也不敢托大,只是问道。 “帝君随意即可。” 还是头一次听说紫炁老道有着这么高的辈分,张道玄心底虽是震惊但还是在大佬面前谨言慎行。 “我年少交友四方,游历四方山河甚是得意,出西岐救吾父时,偶遇无名孤居荒野,我问无名何以孤居,无名只说庙小容不得法身广大,国小容不得神魂意气,这天地尚且合适。” “那时我年少无知,只是发笑问他,若真是神,无庙焉有归所,无国奉养焉有信众,如此界游,几若无根浮萍,何其可笑。” “他说,神者,神明而寿,不死而神。山水之中有神灵又岂需凡俗拜祭,让我莫将玄门作市井,少用心机奉神明。” “如今我虽封神位,却离那位前辈的境界相距远矣,而其道理更是历久弥香,越是琢磨越是回味非常,如今最后一句赠你,也算是勉励张道友道途常青。” 看了一眼神色越发恭谨的张道玄还有面露心虚之色的叶光纪三人,伯邑考对于跟这位“张道友”的浮萍交情,自己此番提点也算是规矩之内的仁至义尽。 “玄尊说的极是,此言也是与尔等言说,莫要不当回事,修道论玄自是惟务修行。” 虽然心底对伯邑考的言论升起了大不喜,感觉伯邑考这厮对于昔日封神一事有大意见,但考虑到师尊交代过自己,广成子忍下一口恶气,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跟自己的诸多弟子、记名弟子、不记名弟子说起惟务修行混淆视听。 随着阐教一群人的表面和睦,远处打算吃瓜的忘羽衣和白晓月却等的有些着急。 “奶奶滴,瓜子磕了两麻袋,嘴都磕干巴了,他们到底还打不打了?” 忘羽衣踢了踢边上的瓜子小尖堆,彻底不耐烦了。 “腮帮子肿了,师姐我们回去吧,这真是太磨叽了。” 白晓月捂着微微肿起的腮帮子,有些蹲不住了。 “白师弟,走吧。” 昙华想到自己养的紫香昙要开花了,觉得两位师妹对于这昆仑演武的险恶也算又大致了解的她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诶?!不等等张师兄了么?” 白秋染指了指被阐教弟子簇拥的张道玄,不由问道。 “你觉得那像是要我们等的样子么?” 昙华反问道。 “额……也对,有这闲工夫等张师兄,我们还不如逛鬼市呢。” 白秋染气势一弱,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一样问了个傻问题。 “对啊,我们还有鬼市没有逛,师姐,我们一起去找仙簪吧!” 白晓月当即提议道。 第四十一章面馆 仙簪城。 “哟~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诸位。” 鬼市街头,阴魂不散的四非上人坐在小板凳上端着一碗鸭汤面,笑嘻嘻的跟几人打着招呼。 “前辈!你怎么在这?” 白晓月眼中有种见了熟人的欣喜。 “嗐~是人总有肚子饿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山顶仙人,在面店门口吃碗面条垫垫肚皮也不稀奇吧。” 四非上人咧嘴笑道。 “啊!我懂了!难怪前辈会突然消失,原来是肚子饿了跑来这里吃面了!” 莫名相通一切的白晓月多了一抹理解的表情。 “额呵呵……后辈你能这么理解可真是太好了。” 四非上人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难得小师妹有个信赖的前辈,不介意拼个桌吧,吾等虽是修仙人,但并不介意吃些水米,正巧尝尝这家面馆的手艺。” 看不透四非上人境界深浅的昙华起了一丝结交朋友的心思。 “师姐和小嫂嫂要吃啥,这次我请。” 闻到鸭汤味的忘羽衣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到门槛前,转头问道。 “点鸭血粉丝汤,那玩意地道。” 四非上人招呼几人坐下随后跟忘羽衣嚷道。 忘羽衣见状,只当四非上人是这家面馆的老客,也不疑有他,头也不回的跑进去点菜。 “看样子,前辈是个吃家。” 难得见到一位这么接地气的大俗人,虽是衣冠奇异了些,但昙华却觉得眼前这位四非上人比之之前见到的广成子、伯邑考之流少了些许仙佛气多了半分红尘气。 “嗐~甭提了,这家店现在也就鸭血粉丝汤能吃,想当年这里怎么也可以说的上是门庭若市,道祖是座上宾,三清是老食客,祖巫妖帝偶尔会来,女娲、后土还有妙祥天主那时还是闺中密友来着,时常跑到后厨帮工,偶尔那人还会去神农氏那进些开胃药草,去跟燧人氏要些水晶炭,过大年的时候,仓颉和沮诵会跑来这里写春联贴在门上预祝生意兴隆,那时吃的东西都是鲛人鲙、掌间珠、芙蓉焰、天地春、千齑面、长生肴这类的世上珍馐……如今想想,只恨自己当时少吃了两碗浮元子,没藏八碗红鲤冻,还有那大名鼎鼎的龙团雪、忘忧糕,心里那叫一个悔啊,换到现在只要保存得当,绝对能卖上天价!” 吸溜着还算有当年七成手艺的鸭血粉丝汤,四非上人眼神写满了后悔。 “原是如此,敢情当年这家面馆还有大来头。” 觉得四非这个人很有趣的昙华只当四非在吹牛皮了。 “听起来就很好吃,就像那种我吃不起的菜。” 白晓月擦了擦口水,显然是信了。 “可不呢。” 也不管昙华这些人信没信,用筷子提了提碗里的粉丝,四非上人露出一副有与荣焉的表情,再怎么说,这家点她好歹在最初建店的几年出了一点钱,自认为还是出了一点力的。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前辈所说的旧日景象跟今日相比还真是判若云泥。” 白秋染摸了摸门上的春联,完全看不出来这字是仓颉所写,显然,他从心底是认为四非是个骗子。 “风向变了莫~自鸣条一役,诸圣对于渺小的人族看法就变了,差不多也就是那时候,道祖闭门不出,亲如一家的三教祖师因为看法不同分了家,后土和女娲因为巫妖之事焦头烂额,沙门二圣忙着传教,所有人因为一些有的没的原因不敢坐而论道了,更别提一起下馆子了,如今敢来这家面馆的也就只有如我一般的中立派了。” 四非上人摇了摇脑袋,语气有些落寞。 “鸣条一役?那是什么啊前辈?” 涉世不深的白晓月好奇问道,她感觉这可能对忘秋很有用。 “没事别瞎打听!” “你想死啊,这是你能打听的么!” 罕见的,动了嗔怒的白秋染和昙华一起呵斥起了白晓月。 “哎呀~看样子,二位也是研习过古史的同道中人啊,难得!难得!” 四非上人看了眼被骂的跟个小鹌鹑蛋的白晓月,转而看向白秋染和昙华,不怀好意的娇笑道。 “我只是听师尊说起过,不过师尊讳莫如深,我也不是很清楚。” 昙华干咳一声,解释道。 “家学傍身,知晓一些言之不详的古史,可不是前辈想的那样。” 为了不让眼前这位来历神秘的四非看出自己是个穿越者,白秋染只能将知晓鸣条一役这件事往家学上推。 “这可真是让人失望。” 四非上人依旧笑着,浑然看不出来她是在失望还是在自得。 “失望个什么?” 店内一人提溜着忘羽衣的衣脖领子走了什么。 只见女子身形高挑,一对桃花眸眼配以朱唇一抹好不娇俏,而其两袭雪白大袖随风摇曳更添婀娜。 见到眼前这位恍若神妃仙子的倾世佳丽,特别是对方胸口即便用束带紧紧缠绕依旧鼓鼓囊囊的两团烂肉,白秋染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连昙华和白晓月都看得有些眼神发直,而边上的四非上人面目肉眼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哈哈,说的也是哦,我究竟是在失望什么呢……” 四非上人有些心虚的挠了挠侧脸。 “天资不错,好奇心重了些。” 白衣女子冷冷清清的看了四非上人一眼,只是随手把忘羽衣放到门槛前。 “嘿嘿,我只是闻着味觉着挺香,前辈不也是在后厨偷摸着吃糕点么,怎么就突然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忘羽衣有些尴尬的抹了一把嘴角的糕点碎屑,讪笑道。 白衣女子似是修过无情道,只是冷冷看着忘羽衣。 忘羽衣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了,缩了缩脖子的她也不敢接着拿偷吃糕点说事了。 “阮,算了,她还只是个孩子,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吧。” 四非上人见白衣女子阮还在对忘羽衣冷眼相待,只得跳出来打圆场。 “也好,那便算了吧。” 出乎意料之外的,白衣女子阮并没有跟忘羽衣一般见识,只是折返回面馆后厨端了几碗鸭血粉丝汤出来放到忘羽衣几人的跟前。 第四十二章起事在即 仙簪城,鬼市,天香馆外。 “阮软,你说,要是让刚刚离开的那几小只知道你是仙簪城的城主,他们会不会把眼珠都瞪出来啊?” 四非上人端着面汤,一脸谄媚的看着边上的长期饭票。 “我觉着不会。” 吃着自己捣腾出来的小甜点,阮软此刻的形象却不似忘羽衣几人初见那般的清冷,反倒因为吃了一点糕点变得有些娇憨。 “郁闷。” 四非上人有些气馁的枕在桌子上,莫名有些气鼓鼓。 “怎么了?” 作为如今四非上人的监管人,阮软并不理解四非突然晴转阴的小情绪。 “有些气,照理说,我俩活的这么久,怎么也该声名显赫才是。” 四非上人抬起眸子,委委屈屈的看着阮软。 “是啊,活的确实有点久了,一晃眼,他已经走了两个会元。” 阮软许是想到了什么,桃花眸眼带着一丝追念。 “不出意外的话,距离我们摄神惊仙名动洪荒世界就在这几日了。” 对于消失在岁月的那个人,四非上人眼中亦是染上一抹落寞之色,不像阮软那般作为结发妻子那般铭心蚀骨,作为他边上普通的酒肉朋友,她偶尔会想起他,有时候印象深一些,有时候印象浅一些,大多是结伴饮酒时的肤浅印象。 “比起我们,他应该更难熬吧。” 阮软遥望着高天,面对即将改天换地的滔天大势,时隔多年,她的体内热血未凉,一身战意连带着满腔不甘越发炽烈。 “他说路上有人策应,不至于死的,可我怎么听着都有些像是遗言。” 对于消失那人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饶是没心没肺如四非上人也是不由感到无比凝重。 原因无他,那条路上,不止一位天尊。 “那不是遗言,时至而今,我仍如此坚信。” 阮软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决意。 “成吧,你是大房,说啥都是理。” 四非上人白了阮软一眼,也不知当初那人是给阮软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即便心中无底依旧死鸭子嘴硬。 “道理就是这样,越辩越明。” 阮软深以为然的发表了正宫言论。 “两位,时候不早,不下来凑一桌么,待会要是来了客人,上人我可就没什么闲情逸致招呼你俩吃碗热乎的鸭血粉丝汤了。” 蓦然间发现了什么的四非上人转而故作深沉的打量起了空无一物的某处。 “春梦无痕衣,确实是好物件,屏蔽天道索查,混淆推演卦相,安神定志,吸纳灵气都有大用。” 眼力相当毒辣的阮软一眼瞧出了神物根脚。 “我们这是露馅了?” 头顶披着春梦无痕衣的纪婉莹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掩藏身下单手把握玉锤的凤金煌。 “看样子是的。” 凤金煌很淡定的吃了一口路上买的糕点。 “哈哈,那啥子,两位前辈,晚辈可不是有意掩藏踪迹的,自己单纯好奇跑来凑热闹的而已。” 见自家老父赐给自己遮掩踪迹的春梦无痕衣在这两人的面前没有半点作用,纪婉莹索性也就不藏了。 “也不只是凑热闹,鸭血粉丝汤闻着确实让人食指大动,我和殿下本是打算等先前那几人走远再来这里下两碗面条,正巧听到两位前辈谈事,好奇之下,听的有些入神。” 看出眼前两人不是好忽悠的凤金煌看了一眼想要浑水摸鱼的纪婉莹,拆台的同时也是选择了坦白从宽。 “还算老实,甚好。” 四非上人站起身,一脸高深莫测的负手在后,俨然一副高人背手式的高人做派。 “坐着吧,来者是客。” 阮软对于两位化神境女修的到来相当无感,只是出于面馆女主人的自觉邀请两人落座。 “得罪。” 纪婉莹好像知道自己在两位前辈的第一印象不咋地,告罪一声后,也不敢太过造次,就这么挨着椅子边坐下。 “先前误听多有得罪,我等二位虽年少无知,也知道些许礼数,皇女殿下对此不好意思开口,在这里晚辈愿意为先前冒犯赔偿二位前辈,仙兵、丹药、傀儡、灵石、术法,只要前辈开口,凡我等力所能及皆会满足。” 见纪婉莹只是告罪一声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位置上,作为此次皇女在外巡狩的随行者,凤金煌看着这一幕心底是相当无语的,殿下你这真就道歉一下就完事了,太轻飘飘了吧。 “啊!我忘了赔礼道歉来着,那啥子……煌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见自己不会做人了,感受到人之参差的纪婉莹第一时间做出了补充。 “阮软,听到没,她俩要请客耶!我要再吃一碗鸭血粉丝汤!” 高人形象瞬间坍塌的四非上人摇着阮软的肩膀,那表情可谓是一脸的惊喜。 “知道。” 阮软看了一眼四非这厮没啥大出息的样子,只是站起身走入了门店。 “那啥子……煌姐,你先坐着,我去交钱哈!” 本着第一印象已经稀碎的不成样子了,想着在人前挽回第二印象的纪婉莹第一时间把凤金煌摁到位置上,自己则是主动请缨跟着阮软去结账去了。 而此刻的天香馆内。 “前辈,说起来,我很好奇啊,为啥这家面馆没有掌柜啊?” 纪婉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打量着馆内景象。 “两个会元前,我的夫君独自登天问道,那时我身怀六甲不能同往,这家店从那个时候起就是我和家婆一起看顾了,小女诞世后,家婆为了更好的培养她,就辞了家主之位带小女游历天地开拓眼界,小女没回来前,而今的我姑且算是这天香馆的临时掌柜。” 阮软面不改色的走到柜前,取出了厚厚的一沓账本。 好奇宝宝如纪婉莹也跟着看了过去。 (某年某月某日,灵宝赊欠枯髓酒三坛【已结清】、玉清赊欠悟道茶叶四斤【已结清】、太清赊欠清水一盏【已结清】) (某年某月某日,西方二圣于馆中化缘,款而待之,得大乘佛法三藏。) (某年某月某日,后土皇地祇神魂到访,款而待之,大醉酩酊,同悲同乐。) (某年某月某日,至仁至圣圣母娘娘伏桌悲泣,款而待之,饮盛,娘娘悲色不解,余观坛中绿蚁静默无语,今天,请客。) (某年某月某日,冥河老祖化身造访,赊面一碗。) (某年某月某日,蚊道人化身到访,赊面一碗。) (某年某月某日,白泽、鲲鹏到访,食忘忧糕,饮浮梁,得一妙笔。) (某年某月某日,多宝、赵公明、云霄于此宴饮赊欠面钱八碗) (某年某月某日,云霄、碧霄、琼霄领着截教小师妹菡芝仙于此宴乐,某心甚乐,请客。) …… (妻记:某年某月某日,善胜、仙乐、明真、谢涵清、纪夏、玥匙、凤横空、白稼轩、苏明玉于此宴饮,善胜一如前世那般出手大方,斥天金天银天铜百斗,时至而今仍有结余。) (妻记:某年某月某日,开皇、镇元、纪夏、徐吉同桌饮酒,绿蚁三坛,已结。) (妻记:某年某月某日,太子忘秋自创五行穿梭大阵误入馆中,食蟠桃十三盘,饮绿蚁三十三坛未有醉态,妾观此子甚有夫君昔年气盛景象,心甚悦,想要请客。 后亲送馆外,与四非见其布置逆五行穿梭大阵,时至而今才知后生可畏。) (妻记:某年某月某日,忘氏羽衣携道友来,面四碗、忘忧糕一碟,已结。) “乖乖!除了个别无关人等,以前来这面馆的还真是数一数二的牛皮啊!” 纪婉莹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还行吧,开久了总会多点老客。” 握着一柄略显毛秃的秃毛笔,微蘸砚水后,阮软的表情尽显淡定之色。 “对了,前辈,这里一碗面钱多少来这?” 纪婉莹吞吐了一口唾沫,罕见有些担心自己鼓鼓囊囊的存钱袋可能掏不出那么多的钱。 “一碗十贯,一贯千文,一万当十铜钱一碗,千百万年来都是这个价,请我就算了,面就是我煮的,你们三人一碗,总计三十贯钱,是用当十铜钱结账还是天金、天银,我这不挑,钱换的过来。” 阮软看着纪婉莹,实事求是的说道。 “那啥子……前辈,之前走的那几位是怎么付的啊?” 想着之前忘羽衣走路带风的小模样,纪婉莹这个同样做公主殿下的就很怀疑她们是不是吃的同一碗面条。 “付的天金,人家父母对于自身子嗣并不吝啬。” 阮软新开了一页账簿只等落笔。 “这……这样么,那……” 家中管教甚是严格的纪婉莹颤颤巍巍的取出自己的小金库,一副被爆金币的痛苦表情。 也就在纪婉莹把百宝袋递过去准备结账时,先前还半开的店门拍的一下开了。 映射的光影照亮来人光鲜的丽容。 第四十三章演神 “哟~” 女子铠袍袭身,单手倚靠门旁,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一副混不吝的社会模样。 “姨……姨母?!你怎么在这?!” 钱袋脱手落地,纪婉莹看着眼前人间理想的善胜王后一副粉丝见到偶像后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先前凤丫头说小婉莹也来了我还不信,没成想还真是。” 微微摆正身姿,善胜王后一本正经的收拾起自己的轻佻。 “姨母!你要吃什么,饭钱我请。” 为了给善胜王后一个好印象,打肿脸充胖子的纪婉莹主动说道。 “听我的,你姨母在我这吃的最便宜的一顿都顶你太苍一年赋税的三成,把你卖了都不够还的。” 阮软看着莫名大包大揽的纪婉莹,语气有些怪异。 “阮师,好久不见。” 又有一男子踏入了馆门,朗声笑道。 “嗯。” 阮软看着来人,只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反应相当无感。 “姨母,这男的谁啊?” 纪婉莹偏过头去看着眼前善胜王边上的魁伟男子。 “他啊,不在未来儿媳妇面前介绍一下么?” 勾搭着明真帝的肩膀,善胜王后咧嘴笑道。 此刻的明真帝一脸无语的看着把自己一顿抢白的发妻:“……” “吾儿是忘秋,知道我是谁了吧。” 缓缓走到跟前,摸了摸桌前的老木料,对于不认识的晚辈,明真帝相当委婉的暗示自己的身份。 “现在叫姨父,以后你与秋儿结姻,到时候你改口叫声爹,他这个人别的没有,穷的就剩钱了,到时候铁定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见自家夫君拐弯抹角的暗示,善胜王后倒是直言不讳的对着明真帝打趣说道。 “啊!您是明真姨父!” 纪婉莹后知后觉的惊呼道。 “甚好。” 明真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有多好?” 阮软握着秃毛笔,突然觉得这家子人有点碍眼,光杵着论及辈分,简直就是来她这里打搅自己开馆做生意的。 “这顿我请,里头的和外头的那几位挂我账上,有的没的只管上,我这里,钱管够!” 许是猜到自己和善胜堵在门口惹得这个老板娘不快了,明真帝也是个敞亮人,挥挥手就将一袋子钱放到阮软眼前。 “十万两天金,我这可做不了长生肴。” 面对这位富可敌国的八代净乐国主,饶是阮软这般清冷若仙的人儿也是不由手指轻颤。 这钱要是收了,给小女儿换套走剑桩,百宝袋里怎么也得再多二三十柄飞剑傍身,家婆的拐杖、卦盘也可以拾掇一下少些铜绿锈迹,再给自己裁几副上好材质的新衣裳添点胭脂水粉,来日夫君归家见了也能对自己多点亲近之心。 也就在阮软有些恍神的时候,明真帝信手一挥,态度相当随意,似是根本没有把门外的几人当一回事般说道:“阮师随意便是,这次来的大多是我和善胜的长辈,但生平大抵是未吃过一顿正经饭食的穷世面,随便整几碗葱花面条他们照样吃的津津有味。” “一分钱一分货,等着吧,味道和排面不会差的,总归是对得起你给出的价码。” 感受到馆外今古帝和真假帝对自己的注视后,阮软只是驱笔蘸了蘸砚台,在秃毛笔吸饱墨汁抬笔记了小账后,就只身走到后厨开始做菜。 “姨父,那啥,这是不是太破费了。” 感觉这位忘姨父身上的壕气四溢,纪婉莹就有些忐忑。 “区区十万两散碎金银,放着也是搁地方,对我也就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谈不上破费。” 明真帝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看样子,这厮确实穷的只剩下钱了。 “姨父,您这么有钱,是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么?” 想要自己小钱钱跟着变多的纪婉莹特别关心的问道。 “没啥门路,也就是投胎的时候要有个有钱的老子,娶个特有钱的媳妇,生个人见人爱就连老天爷都要追着撒钱的儿子,再加上三五百个积极把钱花到刀把上的臣工和一个人对于所谓铜臭之物没啥兴趣的本人,钱越花越多不是理所当然。” 明真帝不假思索的跟自己的准儿媳说着自己的致富心得。 “额……这?啊?!” 纪婉莹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姨父,这种社会废人言论把她当场整不会了。 “你姨父就这样,习惯就好。” 对于明真帝那近乎软饭男的发言,善胜王后也不知该跟纪婉莹说些什么了。 等三人离开天香馆外,纪婉莹却是看到一女三男正把凤金煌围在中央,煞有介事的端详着,而一旁的四非上人相当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抱着一片西瓜独自一张桌子的她正朝半空吐着瓜子。 “如何?那凤体保真么?” 不知何时摸出一手心葵瓜籽的明真帝朝门口几人问道。 “天生的火凤体,元阴未失,自小修的还是固本培元的功法,肉身底子打的很好,是个不错的女娃。” 始终帝收回了探视血脉的目光转而目光平淡的看向明真帝,嘴角多了一丝微笑。 “凤血很精纯嘛小姑娘。” 真假帝眼角噙着一丝笑意。 “四位前辈,可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被四位极有可能是大罗金仙级别的人间大帝如此检查,凤金煌心里止不住的有些小慌。 “自古龙胎配凤体,天地亦有龙凤现世互为祥瑞的传说,你的体质并没问题,相反凤血很是纯粹,甚至有返归凤祖的迹象。” 静乐帝卦算天机,演算这位天生凤体的前世今生,眉头紧锁。 “简单来说,体质没问题,但也是最大的问题,你一个身怀凤体的丫头,身为一族的宝贝疙瘩,你族里的长辈竟没找个真龙天子与你婚配,反倒与忘氏子有了婚约,就我所知忘氏子体质虽说神异无比有着天人之姿,但到底不是天生的龙胎,你与忘氏子这姻缘线……就有些像是老天爷某天高兴随手乱点鸳鸯谱,端的是奇异无比。” 今古帝说出来征结所在。 “前辈,你这算是夸我嘛?” 凤金煌有些尴尬的看着今古帝。 “他哪是在夸你,龙凤体质算是天地钦定的体质,命中注定有着大道姻缘,一旦遇到,体质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吸引,就像是乌龟看绿豆对眼那般,血脉牵引下天生对于彼此有着大好感,也就是说,你要是命好遇到一位天生的龙胎,到时你和那位忘氏子之间可就有乐子看了。” 做为一个外人,不嫌事大的四非捏着西瓜子,本人还是很懂得说风凉话的。 而此刻的凤金煌:“Σ(????)?” 于此同时的独自一人延康帝在仙簪城慢慢行走。 路过昆仑演武,见广成盘坐、紫薇星降,他面目平和,看场中稚子论道打架如若闹市尽显逞凶斗狠之能,老爷子只是咧嘴一笑,持剑走过。 下一瞬,缩地成寸,咫尺便是天涯,他已离开仙簪城出现在了阐教根坻所在。 看着眼前耸立的阐教碑,头发由灰转黑的延康帝一身气势莫名盛烈,天灵之处气血涌动荡碎了顶空灵云。 “你走后,我终是走完了你消失前所有走过的路,只是不知如今的我又有你当初几分神韵?” 延康帝一步踏出,发丝彻底转为乌黑如若墨瀑一般,一只无昼黑瞳也在悄无声息间变为了无底渊瞳。 “今日,演吾为神,我为无名,无名亦吾。” 走完无名氏所有洪荒踪迹的延康帝看着眼前无名氏在阐教碑文上留下的浩大手笔,那在无数山顶仙人看来离经叛道,在旁门妖道视之亦如伶人戏子一般的道中下九流,在此刻彻底圆融。 自修骗道的延康帝成功骗过了自己,从此刻起,他打从心底坚信自己是那位消失于洪荒的无名氏,那位开天辟地起天地第一尊常养圣胎,世上第二个为人族开山的炼气士。 第四十四章离山 齐云山,香炉峰。 『我来此山多次,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二位前辈怎的联袂找起我了啊?』 头蒙白巾的忘秋两手抵膝,挽着裤腿的两只脚正踢着温泉水,此刻他正一脸耐人寻味的看着锻兵者和炼丹人。 “陶铸不负所托,半刻前成丹四颗。” 炼丹人陶铸也不含糊,只是取下身上的一个布袋放到忘秋身前。 『这是?』 忘秋有些疑惑的接过炼丹人的丹药。 “殒圣丹的解药,服用一粒就可见效,此后教主出手再无掣肘。” 陶铸微微拱手,干巴巴的回应道。 『这是好东西啊,陶前辈!』 先前还有点态度轻浮的忘秋此刻接过丹丸布袋的双手都不由恭敬许多。 “五气朝元小丹丸三百六十瓶,一瓶五粒,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一月五粒,可养身体五气,夯厚圣胎底蕴;玉花存精丸三十三瓶,金花养气丹七十二瓶,九花蕴神膏一百零八瓶,山主若是破入三花聚顶之境,这些丹丸对于山主修行或有些许助益。” “这是补天膏,别看只是区区小半瓶,但若是山主以后不慎被贼人捣破了修炼根基亦或是修行走火入魔,哪怕肉身因此被打成肉泥,魂魄彻底破碎,凭借此膏也可在鬼门关内把山主活生生拉回阳世,不出三日之内就可疗愈一切来自大道的不治伤势。” 陶铸并未回应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把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宝贝药丸一股脑的放到忘秋身前。 『陶前辈,你这未免给的也太多了吧,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只不过是新任山主,这山里山外的用不着这么讨好我哈!』 忘秋自认为不是贪图小便宜的人,一瓶两瓶七八十瓶丹药收了也就收了,这一下子给自己几百瓶,不得不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讨好,无论是殒圣丹的解药还是这些丹药都是前山主特意交代留给山主你的。” 陶铸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多少讨好之意,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前辈如此待我,这让忘某情何以堪啊!』 忘秋做出一副即将推辞的小表情。 “山主,大可不必……” 陶铸以为是少年面皮比较薄,当时就想做点心理工作。 『如此那忘某便汗颜收下了。』 还没等陶铸说些什么,翻脸比翻书要快的忘秋袖袍一卷,陶铸跟前的丹瓶膏药直接一扫而空。 此刻的陶铸、应星:“……” 『两位前辈这般看着忘某作甚,忘某的脸上可瞅不出什么花儿,难道先前那些不是前山主留给我的?』 忘秋轻咳一声,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表情。 “总听山主说后世山主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三分的人物,而今看来,还得多练。” 陶铸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腼腆的笑了笑。 “山主,此番我与陶老来此是为向山主辞行的。” 应星觉得话题扯得有点远了,赶忙言归正传。 『这是何故,莫不是香炉峰待不惯,打算去别山开炉炼丹铸剑?』 对于齐云山两位高素质人才即将外流这件大事,忘秋实际上是想出言挽留一二的。 “非也,只是我到时候罢了。” 陶铸笑着摇了摇头。 『到时候了?』 忘秋歪侧着脑袋,有些不解其意。 “陶老是太苍人,此次辞行,是他大限将至,活不了几天了。” 看着这位乐天知命的陶铸陶老,应星叹了口气。 『是我无知了,不知陶前辈死后有何安排,忘某力所能及之处定当给前辈安排。』 人之将死,忘秋也不泡脚了,赶忙起身问道。 “我没什么牵挂,父母早已不再人世,亲族之间也断了往来,我打算在魂归太苍先庭前让这身残躯败蜕在人世发挥最后一点余热。” 陶铸语气轻松说道。 『这样么,那还真是可惜的,要是忘某能早修行两年,此刻早就带着前辈去更高处发挥余热了,我啊,两年后可是打算颠覆整座姬周开启千古未曾有之大变局。』 忘秋挠了挠头,他本人对于大限将至这件事也很无奈。 “山主还年轻,既是打算开创千古未有之变局,想必胸中自有一番滔天抱负,不知变局开启后可有具体的细节打算。” 陶铸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有只有一点点的打算,我这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可以运算筹谋嘛,准备时间相对来说还是很充裕的。』 忘秋有些汗颜的笑了笑。 “举一隅而三隅反,山主还是太年轻了,不妨从现在开始想想以后。” 应星难得咧嘴笑道。 『两位前辈,别告诉我你们现在就想攻伐姬周吧?』 忘秋猜到了什么,得到一个相当让自己无奈的答案。 “然也。” 陶铸点了点头。 『这也是前山主的安排?那位前辈不是人皇量劫时就在洪荒人间蒸发了么?』 忘秋苦着个脸,显然,他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前山主穷究天人,就是奕棋也敢让天尊一子。” 应星拱手微拜,如是说道的他显然是承认了此刻离开来自前齐云山主的安排。 “未来路遥长,山主保重。” 陶铸拱手,去意已决。 『我还这么年轻,你们这么不讲道德,简直就是不给我这初出茅庐的后生辈半点机会!』 忘秋踢踩着水花,有些跳脚的怒视两人。 “山主大人莫不是忘了,在你未来之前,前山主大人与道祖的这盘棋早就开始下了。” 登封桥上,古丁乙三月娇俏笑道,声线却好巧不巧的落在忘秋几人的耳畔。 『奶奶滴!说的还真有道理,只是如此千古变局,前辈到底是先来,身为后辈,老子虽然后到了点,但怎么也得跟注一二才是。』 见前辈们出门搞事不带自己,忘秋有些不甘心了,明明他都已经注意到了,他都准备两年后在洪荒扬名立万。 “山主若想跟注,怕是要出点压箱底的本事了。” 看着连五气境都未入的忘秋,陶铸只是笑着摇头,而今的山主大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胜负赌一个棋盘,怎么赌我都不输,我有什么理由不压注,只是这记底牌出了,你们给我的对手怎么也得是个天尊,不然小爷我就是赌赢了棋盘,本身也没多少赚头了。』 发现自己有资格下注的忘秋当即要求道。 “山主大人有底牌?” 陶铸明显一愣,临死之际,眼前山主的自信风扬让他有些恍神。 『屁话,两年后我撑死也就大罗实力,那时候攻伐姬周真要直接上去莽,等我气运耗尽,一身气数直接到头,头都会被圣人当场锤烂,这年头没点底牌怎么行。』 忘秋白了两人一眼后,只是催促着两人动作麻利点。 而不久后,随着一扇虚空门户自天香馆外当场洞开。 忘秋、陶铸、应星缓缓现身人前。 『好家伙,你们这一个个的,尽背着我搞事!』 忘秋看着天香馆外那几个大快朵颐的净乐人,缓缓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