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行八荒》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一章 问剑一人 http://.biquxs.info/

问剑天下九洲。 寒气纵横八荒。 凛冬。 雪飘落,鸦孤鸣。 白雪皑皑山巅之上,站着一人,白衣胜雪,仿佛与这世间冬色融为一体。 他嘴角噙着笑,却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与他的儒雅格格不入。 他掌中有剑,亦是雪白剑鞘,纹有古朴花纹。剑柄镶嵌明珠,墨色宝石。 剑与他的主人一般盛名天下,他曾是名满九洲江湖的天才剑客,二十几岁时已位列天下最强十人之列。 如今,他年近四十,已是天下公认的最强剑客。他自己却不这样认为,因为在他心中,有一人的剑术,远胜于他。 申时,大雪依旧。 山野小道上有一人登山。青色袍子,面容俊朗,身后斜挂一柄长剑,左顾右盼,信步闲庭像是路人。 山上白衣却知道,此人才是今日的主角。 一袭黑袍停在三丈外,看向白衣,问道:“天下第一剑,韩千叶?” 白衣点头:“是我。” 黑袍问道:“当得住天下第一?” 白衣摇头:“不能。” 黑袍突然笑了,笑容玩世不恭。他拔出长剑,剑指白衣,道:“今日天下第一便要易主。” 白衣面不改色:“我清楚。” 黑袍问道:“你知道我?” 白衣望向远方:“早就知道,也早就知道有此一劫。” 黑袍挑眉,问道:“不认命?” 白衣点头,左手拇指按在剑柄,出剑寸余,道:“不甘心罢了。” 黑袍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负剑身后,说道:“我问剑,只分生死。” 白衣淡然道:“出剑吧。” 黑袍嘴角一抹冷笑,剑光一闪,一剑刺出。只见一抹残影,带起地面雪花。 ...... 酉时,日落时分。 一袭黑袍负剑下山。 他身上血迹斑斑,面上笑容却未减。 翌日,便有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街角酒楼皆是关于昨日天开山一战的传闻。 “听说了吗,九剑门韩千叶死在了散人剑客李潇的剑下。” “可不是嘛,那李潇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想竟有如此能耐。” 有人咂舌。 “这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听说那李潇只出了一剑!” “一剑?假的吧?便是当年韩千叶问剑何璐,也是大战了一夜才分出胜负啊!” 何璐是当初剑术仅次韩千叶的天下第二人。 “我看呐,定然是那李潇使诈偷袭,不然以韩大剑客的本事,怎么可能一剑都接不住?” 有人站出来维护韩千叶,想必不是九剑门弟子便是与之交好之人。 立马便有人站出来反驳:“本就是韩千叶技不如人,便是多出几剑又如何,还不是死!” 酒楼众人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窗边,有黑袍男子独自饮酒,桌上有一碟佐酒小菜。 男子吃完小菜,喝干壶中酒,起身离去,走时问掌柜拿了一壶酒。 暮色中,黑袍男子背着落日拐进一处巷弄,小巷另一端有人怀揣着剑等候多时。 黑袍止步,又有人在身后现身,堵住了他的去路。 也是剑客。 两个人,两柄剑,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揣剑的年轻人率先开口:“李潇,果真一剑杀了韩千叶?” 黑袍正是天开峰问剑天下第一人的李潇。 李潇没见过这两人,却听过两人的名号。都是江湖上盛名的高手。 身后的老人真名不知,江湖人称老九剑,因杀敌最多出九剑名动九洲江湖,是整座天下能排进前十的剑客。 这次他来青城镇,本是想问剑韩千叶的,谁知韩千叶竟死在了李潇剑下,他便将目标换成了李潇。 年少一人名叫谢灵,是古剑山庄的少庄主。他是江湖中有名的天才,自幼苦练剑术,年仅十八就已经跻身天下剑术十人之列。 李潇很清楚,他们来,都是想掂量下新的天下第一人的分量。但是李潇有他的规矩,于是说道:“与我问剑,只分生死。” 谢灵跃跃欲试,望向李潇身后的老头,问道:“谁先来?” 老九剑冷笑道:“不如咱俩先分出胜负?” 李潇道:“不如一起上。” 老九剑皱眉道:“一起上?” 李潇点头道:“我赶时间。” 谢灵怒道:“你太狂妄了,以多欺少便是赢了也不光彩!” 李潇笑了,说道:“你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何谈输赢?” 谢灵已经没了废话的耐心,冷冷道:“出剑吧!” 李潇问道:“当真?” 谢灵点头:“当真!” 李潇的剑已出鞘,出剑如风,眨眼间便掠到谢灵近前,一剑挑掉怀中剑,剑尖已抵上年轻人的额头。 谢灵手脚冰凉,好快的剑! 即便是对上韩千叶,他也自问能走上几个回合,在这个男人手中竟输的如此干脆。正如他所说,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谈何输赢。 李潇漠然道:“你输了,但我不杀你。” 谢灵问道:“为何?” 李潇嘴角挂着讥讽的笑,说:“我再给你个出手的机会,不过只有一次机会。” 谢灵攥紧拳头,这对一个榜上前十的剑客来说,无疑是种羞辱,可他又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李潇说道:“回到古剑山庄,练剑十年后再来杀我,兴许还有机会。” 谢灵咬紧牙关,忽然盯着李潇问道:“若是十年后你死在别人剑下当如何?” 李潇笑道:“那你去杀那个能杀我的人,一样是天下第一。” 他这种自信,非天下第一着,皆不可杀我! 谢灵眯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那你最好别死。” 李潇冷笑道:“如你所愿。” 谢灵转身就走,李潇回头望向老九剑,说道:“该你了。” 老九剑心知不妙,已率先出手,纵身跃起,凌空一剑刺出。这是他成名的九剑第一剑,禽跃。 李潇侧身躲开,轻描淡写。 老九剑抽身而起,回身刺出第二式,雁归。 李潇拔剑出鞘,挥剑挡下。 两剑不成,老九剑再出一剑,鹰击。 李潇仍旧闪避,未出一剑。 就在老九剑欲刺出第四剑时,谢灵终于出手。 一剑破空,刺穿老九剑的喉咙。老九剑至死没能刺出第四剑。 李潇望向仍未死透的老九剑,冷冷道:“事不过三。” 收剑归鞘,老九剑倒在地上。 李潇望着地上的尸体,忽然笑道:“若你能活下去,会比现在出名,连韩千叶都只能向我出一剑,你却出了三剑,可惜你死了。” 李潇离开了巷弄,只留一具尸体。 很快,李潇连败谢灵和老九剑二人的消息传遍天下,坐实了他天下第一剑的名号。 然而名气对李潇来说轻如鸿毛,他问剑韩千叶也只是想试一下他的剑有多快,并非觊觎那天下第一剑的虚名。 ...... 九剑门,云上楼。 墙上挂着染血的白衣,桌上横放着一柄剑。是韩千叶的衣服和他的剑,剑名汲雪。 与剑一般儒雅。 面朝白衣,跪着一个少年,亦是白衣。 他是韩千叶唯一的弟子,名叫史煜,天赋平平,十五岁的少年比不过九剑门任何一个同龄人,好在他的师父是韩千叶。他便是身份尊贵的少门主,可如今韩千叶死了。 “史煜,你勾结李潇坑害门主,欺师灭祖,罪该万死!” 一声怒吼响彻云上楼,震得梁上尘土洒落。 说话之人负剑而行,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史煜,说道:“你身为门主的弟子,竟勾结李潇,给门主下药,你才是门主身死的罪魁祸首!”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 云上楼的九剑门弟子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怪不得那李潇只一剑便能败了门主,原来是你个小畜生捣鬼!” 有九剑门弟子站出来指责史煜,满腔怒火。 九剑门弟子如梦初醒,各个情绪激动。一时间,谩骂声此起彼伏,恨不得当场剁碎史煜。 史煜冷冷的看向来人,问道:“动机呢?” 那人说道:“谋权篡位!” 史煜讥笑道:“小小门主之位?” 来的人史煜很熟,是九剑门的长老朱哲,平时除了师父,便是此人对他最好,没想到到头来带头泼脏水的竟是此人。 世态炎凉! 朱哲沉声道:“好大的口气!若不是门主之位,莫非你另有所图?难不成是门主的剑?” 更大的一顶帽子扣在了史煜头上。 史煜漠然道:“等师父仙逝,剑与门主之位皆是我的,何须多此一举?” 朱哲冷笑道:“就你这废物?就算你死了门主还活的好好的,若不是怕这个,你怎会这般着急?” 史煜忽然笑了,说道:“朱哲,你不就是想要门主之位吗,给你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朱哲剑指史煜,大义凛然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龌龊?” 史煜大笑出声,亦是拔剑出鞘,指向朱哲,豪迈道:“说得好!那么你想如何?问剑于我?” 朱哲啐了口痰,嘲讽道:“你也配?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欺师灭祖的小畜生!” 话罢,一剑刺出。 史煜万念俱灰,让他与朱哲厮杀,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他还是出剑了,不求杀人,但求问心无愧。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二章 饮血之剑 http://.biquxs.info/

朱哲的剑毫无意外的刺穿了史煜的肩头。 史煜自是不甘心,不甘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不甘就这样死去。 不甘又如何?朱哲能一剑刺穿他的肩,就能一剑刺穿他的心。 朱哲冷笑道:“如何?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你以为你是韩门主?也配对我出剑?这一剑是让你知道你有多弱,下一剑送你归西!” 史煜咳血,突然对九剑门的弟子说道:“我并未坑害门主,我死后,恳请诸位证我清白!” 朱哲冷哼道:“如何证明?谁能证明!” “我能证明!” 突然,一剑破空,插在朱哲与史煜之间。一人随后而至,一掌击退朱哲。 史煜望向来人,那人一袭黑袍,背影宽阔,并非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那么他为何救人? 朱哲一语道破:“李潇!” 黑袍拔剑在手,望向朱哲,笑道:“正是。” 四方骇然! 败了门主的李潇,拿着剑找上门来?他来干什么? 有人惊呼:“史煜果然与李潇暗中勾结!” 一众哗然,议论纷纷。 更有九剑门弟子提剑而出,指向李潇,骂道:“杀了这两个卑鄙小人,替门主报仇!” 李潇心中冷笑,不知天高地厚! 朱哲算是半个明白人,皱眉问道:“你为何来此?” 李潇道:“有人坏我名声,我不该来管管吗?” 朱哲厉声道:“事实如此,还在掩饰!” 李潇道:“你心知肚明。” 朱哲色厉内荏,指着李潇问道:“你终究只有一人一剑,我九剑门每人一剑,出剑如雨,你不怕死在这里?” 李潇踏前一步,剑指八方,说道:“尽管出剑!” 朱哲俯身前掠,以九剑门的独门剑法起手。九剑门的剑法本就是以快著称,朱哲是以此夺得先机。 李潇的剑却更快,一剑封喉。 朱哲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从他出剑到倒地,不过眨眼间,其他人甚至连李潇如何出剑都没看清。 李潇视线横扫,目视众人,问到:“谁还要出剑?” 无人应答,偌大的云上楼落针可闻,九剑门弟子寒蝉若禁。先前一剑杀了韩千叶,如今又杀了朱哲,也是一剑。 九剑门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李潇从桌上取下‘汲雪’剑,交到史煜手中,说道:“以后勤练剑,人心难测,不要忘了今日种种,更不要负了韩千叶的剑。” 史煜望着手中长剑怔怔出神,沉默片刻,却忽然将剑抛向九剑门众人,自有人接在手中。 史煜目光坚毅,说道:“今日留剑在此,他日亲自登门取剑,到时定要尔等双手奉上!” 李潇笑了,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就是看到一个与他一样性格的少年,便笑了。 李潇握住史煜的手,带着他大步离开了云上楼。 无人敢拦! 街上,史煜紧握双拳,跟在李潇身后。 李潇没有回头,却问道:“想杀我?” 史煜紧盯着面前人,脱口而出:“想!” 李潇笑道:“如何杀?” 史煜道:“练剑!” 李潇问道:“怎么练?” 史煜脸色苍白,忽然停下,说道:“你教我!” 李潇转过身来,饶有兴致的盯着史煜,笑问道:“我教你练剑,让你来杀我?” 史煜点头:“对!” 李潇笑道:“那我是你师父?” 史煜摇头道:“不是!” 李潇还在笑,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少年了。不过还是想逗一逗他,便说道:“你对我连个称呼都没有,我凭什么教你练剑?” 史煜想了想,说道:“李潇。” 李潇哈哈大笑,手放在少年脑袋上,抓乱了少年的头发,他说道:“好,我教你练剑,希望你早日杀了我。” 史煜没有接话,李潇便又说道:“以后你练剑得下苦功夫,你的仇人可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别大仇未报,你先死了。” 史煜嗯了一声,说道:“我会的。” 暮色沉沉,小镇已被夜色笼罩,有月光洒在街上,仍有许多月亮照不到的角落。 李潇突然问史煜:“你想出名吗?” 史煜摇摇头,说道:“不想。” 李潇笑道:“我也不想。” 史煜说道:“可你已经很出名了。” 李潇便说道:“名声对我来说是个包袱,甩也甩不掉,总有人想杀我成名,可我觉得出名并不是件好事。” 史煜看向李潇,李潇却看向阴暗处。 李潇突然说道:“出来吧!” 良久,果真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佝偻身子,黑袍黑发,背负宽大剑匣。铁青着脸,面无表情。他走得很慢,却很沉稳。 李潇眉头一皱,问道:“赊刀人?” 那人说道:“是,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兀鹫。” 李潇长叹口气,说道:“真不是个好名字。” 兀鹫食腐,有它的地方,必有死物。 兀鹫说道:“知道我的都这样说。” 李潇沉声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兀鹫摇头,说道:“我喜欢你的剑,但我不杀你。” 李潇问道:“是不杀还是不敢杀,或者是杀不掉?” 兀鹫说道:“杀不掉。” 李潇笑了,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兀鹫说道:“赊剑给你。” 李潇摇头道:“我不需要。” 兀鹫指了指旁边的少年,说道:“他需要。” 李潇看着史煜沉思片刻,便问兀鹫:“有好剑?” 兀鹫取下背后剑匣,打开后便有七柄剑呈现眼前。他看向李潇,说道:“都是好剑。” 李潇随便抓起一柄剑,指尖划过剑身,看也不看兀鹫,说道:“看来你杀了不少高手,为何不向我出手?” 兀鹫已经收起了剑匣,重新背在身后。李潇的眼光很好,一下就挑中了七柄剑中最好的,他一定会要这柄剑。 兀鹫说道:“现在还打不过。” 李潇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兀鹫道:“我喜欢你的剑,可你的剑不是宝剑,名气再大也没用,我没必要为了一把普通的剑以身犯险。” 李潇看了兀鹫一眼,说道:“你很聪明,你的剑我要了,需要我做什么?” 兀鹫直视李潇,说道:“替我杀一人。” 李潇问道:“杀谁。” 兀鹫神色冰冷,一字一句的说道:“云梦城,祁真。” 李潇突然笑了,却并不是因为好笑,他说:“杀这种人你只给我一柄剑?这买卖一点都不值当。” 兀鹫早有预料,说道:“事成之后,我可以再送你一柄剑,随便哪柄都行。” 顿了下,兀鹫又说道:“除了祁真那柄。” 他做这个交易就是为了祁真那柄剑,那是天下剑榜排第三的宝剑。正如他的主人一样,很有名气。 李潇将刚从兀鹫剑匣中取出的那柄剑丢给史煜,便掉头离去。 史煜握剑在手,紧跟在身后。 李潇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买卖,我接了。” 但是很快他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兀鹫一直跟在他身后。 李潇扭头问道:“你只管等我好消息便是,不一定非要跟我去。” 兀鹫说道:“一定要去的。” 李潇问道:“怕我带走祁真的剑?” 兀鹫摇头道:“你们这样的剑客交手,一定要看看的,我能看出你出剑的路数,以后若是对上了,至少不至于死得很惨。” 李潇挑眉看着兀鹫,说道:“你一定没什么朋友。” 兀鹫蓦然笑了,他很少笑,笑起来阴森恐怖。他说道:“你说对咯。” 李潇便牵着史煜离去,兀鹫仍旧跟在后面,始终与前者保持七尺距离。 亥时,夜已深。 一行三人找了处客栈休息,吃了饭也喝了酒。却在结账时犯了难。 李潇和兀鹫都喝了不少酒。李潇满面通红,剑术高,酒量不高。他对兀鹫说道:“你若现在出手,我会让着你点。” 兀鹫也一个劲打嗝,摇头晃脑地问道:“让我什么?” 李潇说道:“让你请客。” 兀鹫脸立马黑了,回敬道:“你太客气了,这个不用让的。” 李潇便说了句很不要脸的话:“这次一定要让,因为我没带银子。” 兀鹫无语道:“你平时出门都白吃白喝的?” 李潇却说道:“平时怎么结账不重要,现在不是有你吗?” 兀鹫指了指李潇的剑,说道:“你剑上的宝石可以抵账。” 李潇低头望去,他的剑鞘上确实有颗青色宝石,但是他却笑容古怪。 兀鹫便问道:“有什么可笑的?” 李潇压低声音说道:“确实很好笑,因为宝石是假的,不然我早就拿去换钱了。” 兀鹫呆立当场。 史煜也是神色尴尬,他开始怀疑跟着此人练剑的决定是对是错。 兀鹫问道:“作为一个剑客,你就这么对你的剑。”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使剑的高手拿着一柄普通的剑也就罢了,为何还不爱惜一起出出生入死的剑?剑客都是很爱剑的。 李潇斜眼看向兀鹫,笑着说道:“可我还是天下第一不是吗?” 兀鹫皱眉,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 李潇打断了兀鹫的话,说道:“我的剑饮敌人之血便很开心了,它跟我一样不会在乎这些虚的东西的。”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三章 风中落叶 http://.biquxs.info/

兀鹫是个赊刀人,也是个穷鬼。他最终还是结了酒菜的帐,却没更多的银子请李潇和史煜住客栈。所以三人只能露宿荒野。 余下的碎银不够住客栈,却能买一壶劣酒。兀鹫手里便提了一壶酒,与李潇轮流一口一口地饮酒。 今日冬至,寒气逼人。 李潇和兀鹫浑然不觉,史煜却冻得瑟瑟发抖,上下牙打架不停,揣着袖子依然觉得冷。他的肩头还有伤,在这股寒风下,更是刺骨疼。 李潇看出了史煜的煎熬,便将酒壶递给他,说道:“喝口酒,就不冷了。” 史煜抬头望着他,没有接。 李潇又说道:“剑客,杀人与喝酒,缺一不可。” 史煜接过酒壶,猛喝一口。由于喝的太猛呛到了,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李潇大笑,从史煜手里夺过酒,豪饮一口,突然大声说道:“我辈江湖人,生死如草芥,如风中落叶,如水中浮萍,饮酒当豪迈,杀人且随心!” 说完这句,便倒在雪中。 史煜坐在李潇身旁,看着这个醉倒的男人。竟没有生出乘人之危的念头,他心里反而有种念头,若是李潇真是他的师父了,似乎也不错? 史煜使劲摇头,将这种念头甩出脑海,目光便又坚毅。 兀鹫躺在李潇旁边,醉醺醺的说道:“那你为何在客栈不杀人?随便杀谁,我们就可以住在客栈。” 李潇已经睡去,却仍有声音细不可闻:“剑是用来杀人的,却不是用来滥杀的......” 兀鹫说道:“你跟我有一点相似。” 李潇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鼾声。 兀鹫便又嘀咕了句:“唯美酒与女人不可负。” 不久,兀鹫也打呼噜。 史煜手里握着剑,盯着李潇的脸,背后冷汗直流,他此时的内心无疑是煎熬的。 杀了眼前人,就能替师父报了仇,可他却下不去手。就像李潇说的,杀人随心。此时史煜心里却并不想杀李潇,他想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的问剑,再一剑杀了他。 哪怕这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他也不愿做卑鄙小人。 史煜放下剑,重重叹了口气,躺倒在李潇身边。放下剑的一刻,他竟感到无比轻松。一股倦意袭来,他便闭上眼睛。 史煜没有看见,在他放下剑的时候,李潇脸上有笑意闪过。 巳时,天已大亮。 史煜被马蹄声吵醒,他坐起来,揉揉眼,就看到不远处有人纵马而来。 史煜赶紧摇醒了李潇和兀鹫。 有一队裘衣锥帽的汉子纵马而来,围住了三人。这帮人武器各异,佩刀佩剑皆有。 一个怀抱陌刀的大冉汉子拍马而出,刀尖指向三人,说道:“把身上值钱的玩意都交出来,爽快的可以留条小命。” 兀鹫站起来,将剑匣背在身后,说道:“今天天气不错,运气也不错。” 李潇也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说道:“正愁怎么去云梦城呢,这就有人送马来了。” 片刻后,山间小路上,三骑纵马离去,只留一地尸体。 云梦城距离青城镇不远,却也不算近。 云梦城是大夏国与大晋国边境上的一座城,不属于任何一国。它的主人是天下最强十位剑客中的第三位。 云梦城城主祁真,佩剑名惊鸿,与它的主人一样亦是天下剑榜第三。祁真与大晋国交好,曾凭借一人一剑挡下了大夏国南下的大军,足可见其实力恐怖。 云梦城中心有一座湖,冬至仍未结冰。祁真的府邸就在湖中一座山上。建筑古老恢弘,高高的飞檐一直延伸出来。湖上没有桥,想去山上便只能乘船。当然对祁真这种高手而言,有没有桥都不重要。 祁真的府邸也很少有访客。 今日,却有三人乘船渡湖。 船夫是个蓑衣斗笠的白胡子老人,他很费劲的撑船。 李潇问船夫:“祁城主如今在山上吗?” 船夫摇摇头,笑呵呵道:“城主向来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在不在。” 李潇不再言语,那船夫却又说道:“三位既然没有与城主约定,不如回去吧,就算城主在山中,也不一定见你们的。” 李潇笑了笑,说道;“他如果在的话,就一定会见的。” 船夫便叹了口气,默默撑船。 湖对岸有人负手而立,静静看着缓缓靠近的渡船。 这个人非常普通,穿着也很朴素,一袭布衣,踩着布鞋,腰悬佩剑。他就像个散步的老农,随意踱步到湖边,又随意找了处风景不错的地方站着。只是他的视线却明明白白的告诉那叶船的人,他在等人。 船夫情绪激动,李潇就已经猜出了老农的身份。 等船靠岸了,李潇看向老农,笑道:“祁真?” 老农点点头,说道:“是我。” 李潇饶有兴致,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祁真长叹口气,说道:“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会来。” 祁真看向兀鹫。 李潇问道:“你认识他?” 祁真眼神晦暗,沉声道:“一个不详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死人。” 李潇笑了,说道:“你是没想到我会和他做生意?” 祁真点头道:“他身上没有值得你出手的东西。” “他给了我一柄剑。”李潇指了指史煜手上的剑,说道,“事成之后还会给我一柄。” 祁真皱眉道:“就两柄剑?” 李潇道:“顺带的事,能挣两柄剑,不是更好吗?” 祁真看向李潇,问道:“我的剑给你,能换我的命?” 李潇漠然道:“你知道我的目的并不是你的剑。” 祁真叹息,不再言语。他心里很清楚,李潇问剑韩千叶,韩千叶死了。老九剑找上门去,也死了。他祁真也逃不过的,下一个应该就是白璐。谢灵没死,但是迟早的事。 李潇这是想杀光十大剑客! 不过他确实错怪李潇了,对李潇而言,老九剑、谢灵之流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想问剑的,唯有前三人。老九剑死了,纯粹是他自己找死。 听着两人的对话,史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初他还奇怪李潇为什么会答应用祁真的命换两柄剑,现在看来这两柄剑就是额外的彩头。 李潇很可怕,史煜暗自庆幸,幸亏李潇醉倒那晚他没有出手,不然现在他可能与那帮山贼一样,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兀鹫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他只要祁真的剑,至于李潇怎么想的,他不在乎。 祁真开始登山,李潇紧随其后。 沉吟良久,祁真突然说道:“若只是问剑,不用生死相向的。” 李潇冷笑道:“你怕死?” 祁真叹息道:“人活一世不易,走到今天更不易。” 李潇停下脚步,冷哼道:“我辈剑客,谁不是剑上沾满鲜血?如此贪生怕死,出剑都不纯粹,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祁真沉默不语。 李潇怒道:“杀你都脏我的剑,今天你若弃剑,我不出手。” 祁真果真解下腰间佩剑,远远抛出,丢进湖中。兀鹫见状飞奔下山,一跃入湖,去捞那柄惊鸿。 李潇面色铁青,转身就走。 史煜急忙跟了上去。今日所见所闻让他大开眼界,他怎么也没想到,像祁真这样的高手竟然不战而退。 李潇其实也没想到,他在问剑韩千叶之前没有接触过其他高手,便以为天下十人便都像韩千叶一般坦然。 可祁真让他失望了,一个剑都不敢出的人根本不配他出手,更不配天下第三的名号。 本就对韩千叶观感不错的李潇,便觉得韩千叶是真与天下第一般配了,他的从容刺激着李潇。 李潇越走越快,到湖边后抓着史煜踏水而过。他急着离去,因为他怕忍不住回头给祁真一剑。 心情不好就要喝酒。 李潇已经喝了一壶酒,但他还在喝,没有醉意。 史煜看出来了,李潇酒量不好是假的,他平时好喝酒,却不愿喝多。今日才要喝多了。 兀鹫也在喝酒,他喝的不多。因为他怕李潇喝多了拿他出气。 兀鹫的剑匣中如今多了一柄剑,天下第三的名剑。 李潇问兀鹫:“江湖中怕死的人多吗?” 兀鹫看向李潇,叹息道:“人在江湖,生死自负,怕死反而是死的早的。” 李潇又问道:“你怕死吗?” 兀鹫说道:“我不怕死,但也不找死。” 李潇突然想到了很多,他想起了小时候师父逼着他练剑,告诉李潇打败他才可以下山。 他想起师父告诉他,剑客出剑,要身外无物,唯有一剑。所以他一剑刺穿了师父的胸膛,当时的他在江湖小有名气,却远不及天下第一。 他误杀了师父,他愧疚,他出剑不再纯粹。即便师父告诉他不怪他,他也无法说服自己。 然后他就从江湖消失了。 等他打破心中关隘,重出江湖时,他出剑就已经身外无物,所以他败了韩千叶。 李潇突然看向史煜。 这个少年还没向他出过剑,却已经背上了仇恨,而且,他不怕死。 敢在李潇面前说要练剑杀他,肯定不怕死的。 和李潇经历不同,心境却一样。 李潇突然就想通了,他看向史煜,笑道:“明日你跟我回断魂崖,我教你练剑。” 史煜愣了下,问道:“不去找白璐了?” 李潇点点头:“不去了。”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四章 有神有鬼 http://.biquxs.info/

江湖人的聚散,皆是萍水相逢,聚也匆匆,散也匆匆。 李潇这次真的喝醉了,兀鹫却没喝多少酒,所以李潇醒来的时候,兀鹫已经离开多时。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柄剑。 史煜早就醒了,一言不发的坐在李潇身边。 李潇问也不问兀鹫的去向,将兀鹫留下的剑抛给史煜,说道:“这也是你的了。” 兀鹫给的两柄剑品相都不差,是宝剑,却不是名剑。 一柄雪白剑鞘,剑身光洁如镜,剑柄刻着‘寒承均’三字古篆。另一柄青色剑鞘,镶有七颗豆大明珠,剑柄束着青色剑穗。 史煜默默给两柄剑起了名字,本名寒承均的白剑叫‘霜降’。青色宝剑叫‘惊蛰’。 兀鹫这次还是很厚道的,走的时候将喝酒和住店的帐都结了。 李潇也带着史煜离开了客栈。 出客栈时,李潇告诉史煜,这次回断魂崖,要慢慢走回去,一路上碰到的麻烦都要史煜自己解决,遇上处理不了的他才会出手。也只有安全到了断魂崖他才会教史煜练剑。 史煜只是答应下来,也不问原因。一来觉得李潇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二来他也想历练一番。 断魂崖在大夏国腹地,离着云梦城要千里路,徒步而行便是一刻不停也得一旬。所以两人并不着急赶路。 出了云梦城向北而行,要爬过一座大山,此山是大夏附属国金潘国的南岳,山名昆武,是金潘国最壮阔的山岳。过了昆武山有座小镇,可作休整。 山上唯有崎岖小路,行走艰难,且有各种光怪陆离的神鬼故事,寻常人自是绕行,李潇和史煜却选择登山。 李潇在离开云梦城时就买了壶酒装在酒袋中。他一手握剑,一手提着酒袋,边走路边饮酒,怡然自得,十分潇洒。 史煜紧跟着李潇,两柄剑都斜差在肩后,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儿。 这一路游历去断魂崖,他并没有太多的顾虑。 史煜的剑术其实不算差的,只是与同龄的其他天才比起来就稍显逊色,对上一般的江湖人还是绰绰有余,不过在李潇这些人眼中还是不够看的。 至于到了断魂崖,李潇是一剑杀了他还是教他练剑,对他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一剑杀了,他也不怨恨,能教他练剑当然更好。不全是为了跟李潇打一架,眼下他还有件事更想做。 重回九剑门,取回师父的剑。比问剑李潇要简单。 沿着昆武山的小路从清晨走到日落,才走到山顶,最难走的上山路走完了,接着就是相对容易的下山路。 偏偏这时乌云压顶,有雪花飘落。 李潇抬头望天,说道:“这场雪会来的很快,也很大。” 史煜也看向天,没有说话。 李潇喝了口酒,继续赶路。 果然如李潇所说,雪越下越大。走出不过二里路,便行走艰难,加上是下坡路,更容易打滑。 李潇说道:“我们得找地方避一避了。” 史煜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顶着风雪前行,直到黑夜降临。 史煜忽然停下脚步,指向黑暗中,说道:“那里有房屋。” 他有些惊奇,在这荒山上竟有间屋子。他有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李潇顺着史煜所指的方向定睛望去,果然有一处檐角隐隐约约收入眼中。 李潇大笑一声,说道:“走!” 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一大一小在雪中艰难前行。终于在一刻钟后赶到了那处房屋。 原来是一座废弃的庙。 一扇庙门已经倒塌,只有一扇门孤零零的敞开。 李潇说道:“应该是这座山原先的山神庙,据说新的山神庙在山脚,离着小镇不远,香火更盛。” 史煜说道:“都一样的,香火再旺,山神总是看不到的。” 李潇笑问道:“你如何知道?” 史煜说道:“世上又不是真的有神。” 李潇一本正经道:“有的。” 史煜一愣,看向李潇,问道:“真有山神?” 李潇没有回答,率先进了山神庙。史煜只得跟进去。 两人各自找位置躺下,李潇从腰间解下酒袋喝,喝了一口后抛给史煜。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只是小口饮酒,入喉苦涩。史煜便还给了李潇,说道:“真难喝。” 李潇笑道:“喝多了就好喝了。” 史煜又问了遍之前的问题:“世上真有神仙?” 李潇喝了口酒,说道:“神和鬼都有,更多的是妖物。” 史煜问道:“真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怕?” 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李潇的表情,只听见他语气平淡的说道:“有些厉害的,很可怕,尤其是神,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山神。” 史煜又问道:“你也打不过?” 李潇说道:“全力出手的话,可以一战。” 沉默片刻,史煜问道:“那么鬼和妖呢?” 李潇道:“鬼是没什么好怕的,山上那帮牛鼻子有的是办法,有些大妖就有点难对付了。” 史煜苦笑道:“那碰上岂不是要遭殃。” 李潇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碰上,那些修道的想找都不容易找到。” 史煜便放下心来。 夜深了,雪依旧在下。 史煜没有睡意,李潇已经半醉。 史煜怀里抱着‘霜降’‘惊蛰’两柄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李潇,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李潇想也不想便说:“没有名字。” 史煜惊讶道:“没有名字?” 李潇说道:“我的剑没有名字,但它已经与我心意相通,它甚至比我更喜欢杀人,有时候连我也不能控制。” 史煜愣了下,问道:“连你也不能控制?” 李潇点头道:“它沾染了太多人的血。” 李潇没有说谎,他全力出剑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他的剑在颤鸣,就像是在兴奋地叫喊。 史煜突然笑了,说道:“你的剑就叫‘无名’好了。” 李潇略一考虑便说道:“是个好名字,那就叫它无名好了。” 史煜愣了,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李潇竟然当真了? 李潇又肯定道:“真是个好名字。” 史煜便不再说话,抱剑睡去。 庙外,积雪已经盖过了台阶,风雪肆掠。 在史煜和李潇熟睡之际,大风吹倒了另一扇门。史煜猛然惊醒,转头望去,只见白雪映衬的夜晚也不那么黑了。 李潇仍在熟睡,鼾声传来。 史煜没了睡意,便起身走出庙门,站在屋檐下看雪。 突然,细微的声响传进史煜耳中,他一个侧身。有一根银针擦着他的脸颊划过,插在墙上,嗡嗡作响。 “谁?” 史煜拔剑出鞘,紧盯着一棵枯树。 一袭红衣从树后探出,披散头发,看不清容貌。只传来阵阵阴森恐怖的笑声。 “装神弄鬼!”史煜眼神冰冷,踏雪俯冲,临近红衣时一剑刺出。 红衣却蓦然消失。 史煜眉头一皱,他突然想起了李潇说的话,顿时头皮发麻,不会这么背吧? “咯咯咯......” 身后传来渗人的笑声,史煜连忙转身,便看到那红衣女鬼坐在房檐上,面朝远方,嘴里哼唱怪异的歌谣。 “妹妹抱着木娃娃,哥哥背着小箩筐,爹爹拿着小斧头,娘亲住在小箩筐,娃娃两眼泪汪汪,娃娃她为什么哭?哥哥背着小箩筐......” 史煜悚然。 李潇还在睡觉。 史煜剑指向红衣,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红衣突然转头,厉声嘶叫,一头长发突然散开,终于露出真容。 看到那红衣的脸,史煜倒吸一口冷气。 血肉模糊的面容上露出森森白骨,一边面颊已经腐烂,没有眼珠,唯有一处空洞。 那红衣女鬼尖叫着扑向史煜,转瞬即至。 史煜慌忙后撤,一剑横劈,砍掉了女鬼的脑袋。 女鬼的躯体轰然倒地,半晌没有动静。就在史煜准备上前查看时,那具无头躯体却突然站起来,抓向史煜。 史煜翻滚闪避,却在起身的瞬间懵了。他碰到了传闻中的鬼打墙! 史煜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不由心惊。此时他在一条空旷的街道,有阵阵阴风传来,街道两侧店铺家家大门紧闭,有红色长条随风飘荡。 远处有吟唱声,史煜便循着声音走去。 他停在一处宅院前。宅院大门半开,门上挂着红灯笼,闪着幽光。 史煜推门而入,便立刻毛骨悚然。只见院中有个花圃,花圃中不种花,种着两颗头颅! 一颗中年人模样,有胡须。一颗少年模样,脸上挂着惊恐。 那红衣女鬼蹲在花圃中,给两颗头颅浇水。它的头已经回到躯体上,与史煜刚看到时一般无二。 它好像没看察觉到史煜的到来。 院中有间房,房门半开,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只是看了眼,史煜便不想看第二眼。因为那房中正中的桌上赫然也是一颗人头! 那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与其他两颗不同的是,这颗前方有个香炉,插着三炷香。 史煜深吸口气,仗剑而行,走向那女鬼。 如今不知被女鬼带到了何处,李潇能不能找到都两说,他唯有靠自己。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五章 出剑百万 http://.biquxs.info/

世间阴物邪祟,皆是虚无,若怨念极深,就会凝成实质在人间游荡。这类鬼物本身的实力不算强,却因本身就是死物,常人便无可奈何,即便杀它十次百次,它仍能复活。 就像此时史煜所面对的红衣女鬼,他已经斩了数次,红衣女鬼始终能恢复如初。这样下去,耗死的还是史煜。 可史煜怎会甘心死在这里。他还要回九剑门取回师父的剑,还要问剑李潇。 于是史煜的出剑一次比一次凌厉。 九剑门能出一个天下第一的韩千叶,当然不是靠运气。九剑门有一门江湖盛名的剑谱,名《剑九决》,共九式,每一式都有一字精髓,分别是:招、轻、韵、劲、利、气、稳、重、快。 每后前一式都是为后一式的基础。 史煜作为韩千叶的弟子,当然可以练这剑法。只是史煜练剑天赋实在太一般,如今只能算入门。 招,是剑招。轻,是在剑招的基础上能做到出剑轻松写意。这两式是入门。史煜就是空有其形,不得其神。 如今跟女鬼缠斗,史煜在生死关头出剑竟带了几分神韵。 原本生涩的剑招已出剑流畅,随心所欲。 只是女鬼太过难缠,一次次刺穿喉咙,一次次砍下头颅,依旧能站起来。让史煜心力交瘁。 按这样耗下去,那花圃中,终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突然,有人一剑劈开阴暗的天幕,飘然而至。一袭黑袍,右手执剑,左手抓着酒袋,落地后喝了口酒。 见到此人,与史煜对峙的女鬼嘶叫后退,像是在恐惧。 史煜喊道:“李潇!” 李潇一言不发,一剑辟出,竟有剑气横扫而出,打在女鬼身上。 女鬼发出凄厉嘶吼,身躯随即化为灰飞。 有一缕幽幽的魂魄仓皇出逃,李潇正欲出剑,忽然听到身后有浑厚的声音传来。 “剑下留魂!” 史煜和李潇齐齐转头望去。看见街上有个披着袈裟,提着禅杖的秃头和尚飞奔而来。 临近宅院时,一步跃起,从宽大袖口中掏出一个钵来,一手抓住逃窜的魂魄,拍进钵中。这才落在院中,佛唱一声,行礼道:“贫僧崇普,见过两位施主。” 李潇收剑入鞘,一言不发,只是看向那僧人,等他解释。 崇普和尚便说道:“我将女鬼魂魄拘出,听她讲完她的经历,到时是否打散她的魂魄,二位再做决定,如何?” 李潇点头。 崇普和尚便将女鬼魂魄抽出,悬在手心,盯着那缕飘忽不定的魂魄,说道:“将你的经历如实道来,可为你争取一个转世轮回的机会。” 女鬼使劲点头,便听见有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本是山下昆石镇的普通农家小女,我的哥哥和我爹都嗜赌成性,没钱了就会向我娘亲伸手,我娘亲也从无怨言。直到有一天,我的娘亲也拿不出前给他们还债,我爹竟然......竟然......” 说到这,那女鬼‘泣不成声’,魂魄剧烈摇摆,随时都会消散。 崇普和尚一指点在魂魄上,魂魄便又归于平静。 不多时便有声音传出,带着哭腔:“我爹竟然捡起斧头砍死了我的娘亲!” 说完这句,那抹幽光又开始剧烈晃动。崇普和尚便只能再次施法稳固魂魄。 女鬼接着说道:“最可恨的是我的哥哥竟没有指责我爹,甚至帮着我爹将我娘的尸体背进山埋了,而我因为目睹了一切,也被我哥活活掐死,丢在后山。” “可我最后活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再次复活的我感觉我有无尽的力量,但是每当日出时我的身体便灼痛,我才知道我不是复活了,我只是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孤魂野鬼。” “可我复仇的念想却越发强烈,于是我在一个夜晚下山,却被山脚下的山神差点打的魂飞魄散。回到山上后,我发现这座废弃的山神庙依旧有山神遗留的灵根,我便在此潜心修炼,只求有朝一日能神鬼不知的进到小镇,杀死那两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终于,我找到了机会。” “他们不知是良心难安还是善心大发,竟来山上祭奠我的娘亲。我对他们的恨意远不是这点小事就能弥补的,所以我杀了他们,将他们的头颅割下种在山中,用阴沟之水浇灌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那缕魂魄沉默良久,才又开口:“可我只害过这两个人,从没有残害无辜啊,我知道我该死,可我不想灰飞烟灭啊,求剑仙饶我性命!” 最后几句话是对李潇说的,却不想李潇冷哼一声,指向史煜,问道:“你既然没有残害无辜,为何又对他生出杀念?” “我...我...”女鬼语无伦次。 李潇望向史煜,说道:“要不要杀它,你来决定。” 史煜眼神冰冷,只是打量魂魄一眼,便让其如深陷冰窖。 史煜突然一步跨出,以剑九决的起手式递出一剑。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竟有丝丝缕缕的剑气溢出,让魂魄如下油锅,发出滋滋的响声。 女鬼的声音更是凄惨至极,一声接着一声,断断续续。 片刻后,剑气消散,女鬼也不再惨叫。 史煜冷冷道:“你再可怜,也不能掩盖你行凶的罪行,既然已经生出行凶的念头,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我不杀你,适才剑气荡魂之痛,便是想杀我的代价了。” 魂魄幽幽闪闪,传出女鬼的声音:“谢剑仙不杀之恩。” 崇普和尚双手合十,说道:“善哉。” 祭出陶钵,将魂魄收入其中。 随后一挥袈裟,史煜只觉天旋地转,三人便回到那座破庙前。 此时,天已大亮,雪已停歇,红日高悬。 崇普和尚左手禅杖,右手执钵,躬身行礼,佛唱一声,说道:“贫僧还要远游晋国,就此别过,二位施主且慢行。” 史煜和李潇同时抱拳。 待和尚走远后,史煜两人也向山下而行。 李潇酒袋中的酒已经喝干,所以他走的很快。史煜要边跑边走才能跟上。 “你知道你练剑天赋其实很好吗?”李潇突然放慢脚步。 史煜愣了下,说道:“从没有人这样说过。” 李潇问道:“九剑门的剑法,你练了多少年?” 史煜想也不想便说道:“五年。” 他十岁就跟着韩千叶练剑,如今十五岁。 李潇又问:“练了多少遍?” 史煜说道:“不下万遍。” 想了下,又补充道:“师父说,勤能补拙。” 李潇笑道:“天下万般武功,有大成者,少有天才,大毅力者居多。” 史煜不解,便问道:“为何?” 李潇问道:“你师父韩千叶是天才吧?” 史煜点头。二十多岁就是天下最强的十位剑客之一,当然是天才。 李潇突然笑了,笑的十分狡黠,他说道:“可我杀韩千叶只需一剑,我却不是天才。” 史煜眉头紧皱,抿嘴不语。他很不爱听李潇说的话,可这是事实。 李潇见少年不说话,便不再挑逗,自顾自说道:“你师父成名的时候,我在江湖上连名字都没有,没有人知道李潇是谁,更没有人会觉得我李潇能成天下第一,我知道连我师父都没这么想过。” “你知道我最难熬的是什么时候吗?” 史煜摇头。 李潇便说道:“是我在江湖消失的那十年。” 史煜望向李潇,面露疑惑,他并不知道李潇以前的事情。 李潇苦笑着摇头,说道:“我误杀了我师父,心头有个坎一直过不去,于是我去了晋国南方的大海之滨,在海中巨石上日复一日的练师父传给我的剑法。” “脚下便是浩瀚沧海,隐藏着蛟龙大妖,我每日除了练剑便是与它们缠斗,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直到我的剑气荡平了那座巨石,我才打开心结。” 李潇神采飞扬,他说道:“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何谓师父常说的身外无物,唯有一剑。” “我便回了这座江湖,一路从南海之滨杀到了大夏国,始终没有人能接我一剑。” “我想知道我的剑究竟有多快,我便问剑韩千叶。” “我带着必死的决心而去,没想打却一剑杀了韩千叶。” 李潇突然转头看向史煜,苦笑着问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史煜点头,说道:“我信,但那仍不是让我放下杀你的决心的理由。” 李潇这次笑的很洒脱,他揉了揉史煜的头发,说道:“所以练剑并不一定要天赋的,等你出剑十万次、百万次,你总会让天下人看到你出剑有多快!” 李潇说的豪迈,却不见史煜面容愁苦。 他不是觉得他没法出剑百万,他只是觉得,他练了五年剑九决,才堪堪递出第三式,若练剑百万,真的能问剑天下吗? 难! 但他还是愿意听李潇的,正如师父所说,勤能补拙。 又一天日落。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踩着夕阳走进了昆石镇。 大的左手提剑,腰悬酒袋。小的肩头斜插两柄剑,一柄剑的剑穗左右摇晃。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六章 栽赃诽谤 http://.biquxs.info/

昆石镇是金潘国最南端的小镇,也是金潘国面向大晋的门户。 小镇偏居一隅,镇上土生土长的居民不多。更多的是江湖游侠,可谓鱼龙混杂。 李潇和史煜选了一处酒楼休整。 昆石镇还有个特点是没有宵禁,已值亥时,酒楼仍是人满为患,热闹哄哄。 李潇和史煜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是李潇的一个小习惯。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李潇视而不见,只管看着窗外默默饮酒。 史煜正在对付一只烧鸡,耳朵却竖的老长,听着附近几桌人高谈阔论当下的实事。 当然最受欢迎的仍是李潇问剑韩千叶。 对于此时,众人各执己见。 有人说:“韩千叶的剑术江湖人尽皆知,却也没几个人真见过,我看啊,就是传的太玄乎,不然也不至于一剑都接不住。” 有人反驳:“我看不是,李潇败了韩千叶之后,又接连败了谢灵,杀了老九剑,只能说李潇太强了。” 立马有人附和道:“是啊,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前几日连云梦城的祁真都败在了李潇手上,最后连剑都丢了,让一个叫兀鹫的占了便宜。” 有人对此表示疑问:“不会吧?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人神秘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史煜倒对此有些好奇,李潇去找祁真就是前两天的事,当时除了李潇和祁真两个当事人,目睹此事的就只有他和兀鹫以及那个老船夫,所以是谁散布消息?兀鹫还是老船夫? 史煜觉得兀鹫的可能性大一点,以那老船夫见到祁真的表现,断然不会拿这种事到处去说。 在史煜想此事时,那帮酒客便已经议论到了九剑门,甚至提到了史煜。 史煜便竖耳倾听。 “那九剑门真是倒了血霉,本就只有韩千叶一人支撑整个门派,如今没了韩千叶,怕是连三流门派都算不上了吧,以后麻烦可不会少。” “说到九剑门,我倒是听闻一件密事。你们想不想听?”有人打了个哑谜。 立马便有人催促道:“快说,快说!” 那人便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韩千叶有个弟子的?” 有人怒道:“烂大街的事谁不知道?你要说便说,不说拉倒,再卖关子,老子可要揍人了。” “急啥?”那人摆摆手,笑眯眯地喝了口酒,才慢悠悠的说道:“听说李潇能一剑杀了韩千叶,与他那个弟子有关!” 有人问道:“什么意思?” 那人说道:“是他那个弟子给韩千叶下药了!”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 立马有人嚷嚷起来:“我就说李潇一个从没听过的怎么可能一剑败了韩千叶,原来是勾结小人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可耻!” 有人比较冷静,说道:“这种无根无据的话谁信?” 捅出此事的那人便说道:“当然有根据,九剑门长老发觉此事逼问韩千叶弟子的时候,也是李潇出手救的他,要说这李潇跟那叫啥来着?哦...史煜,没有关系?我是打死都不信的。” 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诸位要是不信,可以去九剑门求证,听说史煜那小子跟着李潇去了,如今九剑门已经没这号人了。” “真是养不熟的畜生!史煜那小崽子一点练剑的天赋都没有,韩大剑客收他为徒已是天大的恩情,他竟作出这等禽兽不如的勾当,真是气煞我也!” 有人义愤填膺。 “何止,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那人仍在火上浇油。若是有细心的人多注意两眼,便会发现,散播祁真败在李潇手上之事的,也是此人。 史煜拳头紧握,咯吱作响。正欲起身,却被李潇按住肩头。 李潇漠然道:“由着他们说去吧,现在你站出来,只会被他们的唾沫淹死。” 史煜叹了口气,重重坐下,桌上的烧鸡也没那么可口了。 片刻后,李潇和史煜离开了酒楼。 他们还是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事情。比如金潘国唯一的一处洞天福地即将开启,天下人都可进进入寻宝。 金潘国国土很小,依附着大夏才能堪堪生存。却是这样一个小国,偏偏拥有东洲唯一一座洞天福地——鱼池口。 鱼池口是天下十六座福地之一,虽名列末端,却也是实打实的洞天福地,但凡运气好点的,机缘都不会小。 李潇提出要去看一看,史煜没有异议。如今史煜还太弱小,他比李潇更需要各种机缘。 走在街上,李潇对史煜说道:“我去鱼池口,是去拜访一位故人,到时你自己去寻宝,给你一旬时间,我会在出口等你两日,若是两日后你没来,我就不等了,到时生死自负。” 史煜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潇的酒袋又装满了酒,他将酒袋递给史煜,笑着说道:“想跟我练剑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中一条便是要学会喝酒。” 史煜接过酒喝了一口,便立马还给李潇,说道:“可我现在没钱,若是染上酒瘾,买不起酒会很难受。” 李潇在史煜额头敲了下,笑道:“钱是最容易得来的。” 史煜便鄙夷道:“那你为何没钱?” 李潇忽然笑的很奸诈,对史煜说道:“我这就挣钱给你看。” 史煜疑惑不解。李潇也不解释,一把提起他拐入一处小巷。 小巷中,有个山羊胡的邋遢汉子蹲在角落,脸上堆满笑意。他手中提着一个布袋,摇一摇,便有撞击声传出。 山羊胡解开布袋,手伸进去,掏出一块碎银,举在眼前借着月光打量,又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这才满意的放进布袋。 这一袋子足有百两,山羊胡子眉开眼笑。 “好多银子,这位大哥真是富有。” 旁边传来醇厚的中年人嗓音。 山羊胡想也没想便说道:“是啊,这些银子都够我喝半年酒了......” 突然,山羊胡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抱起钱袋仓皇后退,警惕地盯着来人。 是一个穿黑袍子的中年人和一个白衣少年。 山羊胡将钱袋护在身侧,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史煜一眼就认出了山羊胡,正是酒楼散播谣言的那人! 李潇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放心吧,我不抢,你自己交过来。” 山羊胡立马怒了,问道:“凭什么?” 李潇挑眉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山羊胡说道:“我管你是谁,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打我钱的主意!” 李潇冷哼道:“我是李潇!” 山羊胡当然不信,讥笑道:“我还是李潇他爹呢,就是李潇他爷爷来了也不好使......” 但是很快他便闭嘴了,因为李潇的剑已经顶在他的脖子上。 山羊胡惊出一身冷汗,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山羊胡颤声问道:“你真是李潇?” 李潇道:“现在信了?” 山羊胡看了眼旁边的史煜,慌忙点头,求饶道:“李大侠,我上有老下有小......” “憋回去!” 李潇瞪了一眼,山羊胡立马闭嘴。 李潇道:“说说吧,酒楼内所说,是谁告诉你的?” 山羊胡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是一个戴斗笠的黑袍人,戴着面罩,看不出长相,他很厉害,一见面就给了我一掌,然后给了我一袋银子,告诉我酒楼内所说的话,让我散播出去,不然就杀了我。” 说完,他立马跪倒在地,头磕的邦邦响,声泪俱下的说道:“李大侠,求你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也是被逼的啊,我不这样我会死啊。” 李潇沉声道:“你不怕找上门?” 山羊胡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李大侠你在镇上啊,如果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李潇冷冷道:“我不在镇上你就做的心安理得?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你说的,对不对?” 李潇看向山羊胡。 山羊胡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摇头道:“不敢。” 李潇漠然道:“可你已经说了。” 山羊胡大气都不敢出,就在他以为他必死的时候,李潇突然挑起地上的钱袋,抓在手中,掂了下重量,说道:“银子归我,就当买你的命。” 说罢,带着史煜转身离去。 山羊胡松了口气,刚站起身,便看到一点寒芒闪过。一柄剑刺在他的心口。 “你......”山羊胡嘴角溢出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临死前只听见那一洗黑袍说了句:“我答应放过你,可我的剑不答应啊。” 在山羊胡倒地的瞬间,房顶有一抹黑影闪过。 李潇掠到山羊胡旁边,拔出剑,踩着墙壁跃上房屋,朝着那黑影追了过去。 史煜也赶忙追上去。 李潇一剑递出,出剑如虹,一剑击落黑影。 史煜赶到的时候,李潇蹲在地上。 地上有件黑袍,李潇的剑便插在袍子上。 李潇站起身,拔剑入鞘。对史煜说道:“让他逃了。” 史煜眉头一皱,在李潇的剑下还能逃掉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李潇拍了拍史煜的肩膀,说道:“走吧。” 待二人走远后,从角落中拐出一人,那人头戴斗笠,一手捂着胳膊。他看着李潇和史煜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不愧是能击败韩千叶的人,不简单啊。”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七章 仙路尽头 http://.biquxs.info/

辰时,日头刚刚爬上山头,昆石镇的居民秉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生活。镇上的店铺已经开张,卖早点的粥铺掌柜在门口吆喝。 李潇和史煜没有在镇上逗留,各自喝了一碗粥,在行囊中装满日后所需的吃食,李潇的酒袋也装满了酒,不再是最便宜的劣酒,而是换成了陈酿的花雕。 用李潇的话来说,就是爷现在有钱了,买啥都要买好的,便宜没好货嘛。 史煜也不好多说,毕竟钱是李潇的,该怎么花也是李潇的事,他现在吃喝也都是李潇买单,他就更没有意见了。 跟着李潇的日子远比不上在九剑门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这对史煜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没有被韩千叶带进九剑门之前,他也是个农家出生的泥腿子,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吃百家饭长大。 韩千叶看中了他,无疑是让他这个土鸡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同龄人有羡慕有嫉妒。当然也让他一下成了同辈天才剑客的公敌。 他在九剑门的五年虽说衣食无忧,却也过的不尽如人意。韩千叶收了他这个外人做弟子,九剑门的同辈自然而然疏远他。所以他在九剑门几乎没有朋友。 唯一说的上朋友的,还是没什么练剑天赋,整天拿着扫把打扫书房的同龄少年。 只是那个少年的身份太低了,导致史煜离开九剑门的时候都没能在人群中看到他。 李潇拍了拍史煜的肩膀,将愣神的少年思绪拉回来。 一大一小迎着日出离开了昆石镇。 出了昆石镇,便不再翻山越岭。去往金潘国的管道平坦,偶尔有行人和马车经过,多了几分人烟。 “金潘国并不大,我们走快点,晚上就不休息了,争取赶在明早天亮之前能到京城。”李潇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喝一口酒,他的酒瘾很大。 史煜抖了抖行囊,点头嗯了一声,快步跟上李潇的步伐。 两人沉默无言,走了二里路。或许是太过尴尬,史煜率先开口打破:“李潇,你朋友多吗?” “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以前没成名的时候,交了些酒肉朋友,算得上真朋友的,没几个。”李潇头也不回的说的。 史煜问道:“那金潘国这个呢?” 李潇略一思考,便说道:“算是比较要好的一个。” 史煜又问道:“他是谁?” 李潇喝了口酒,笑道:“是个读书人,也喜欢喝酒,酒量比我差远了,而且酒品不好。” 跟李潇熟了之后,史煜的话也多了,他说道:“能跟你做朋友的,那他一定很厉害咯?” 李潇浅笑着摇头,说道:“功夫一点都不厉害,倒是嘴皮子很厉害。” 史煜点点道:“读书人都这样。” 李潇没有说话,短暂沉默。 史煜问道:“现在的你,放在江湖上,自然是拔尖的剑客,如果跟修行者比起来,大概能到什么境界?” 李潇摸着下巴想了想,才说道:“大概能稳赢太虚境,对上大乘境应该能打个平手。” 史煜愕然,便是李潇这种顶尖的剑客,也只能与大乘境的修士打个平手,如此说来,修道之人被人称作山上神仙也不无道理。 史煜在九剑门五年,对修行者自然不会陌生。 世上除了李潇、韩千叶这种纯粹的习武之人,还有一种人是踏上了修道之路,这类人通常被称为修行者或是炼气士。 他们多在灵气充沛的山上门派修行,很少行走世间,因此被世间凡人当做山上神仙。 与习武之人不同的是,他们有境界划分,由低到高依次是: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 修道十二境,每一境都是一道门槛。 据说炼气士到了金丹境,就可以御风飞行。这点是寻常武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做到的。 轻功好的武人,如同李潇,是可以短距离踏空而行。但是如同炼气士一般御风飞行,是万万不行的。 但李潇终究是名动天下的剑客,竟只能与大乘境打成平手,那么如此说来,武人似乎比炼气士矮了一截,这倒是让史煜有些惊奇。 “没想到像你这样天下第一的剑客,竟也只能与大乘境炼气士打成平手。”史煜喃喃道,他莫名有些失落。 谁知李潇一板栗敲在史煜头上,疼得史煜龇牙咧嘴。 看着史煜捂着脑袋不明所以的样子,李潇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道:“天下第一其实就是个笑话,世人愚昧,见识短浅,殊不知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哪里是一座天下?不过是一洲之地罢了,我所谓的天下第一,也不过是这一洲之地的第一罢了。” 史煜愣了下,问道:“什么意思?” 李潇长舒口气,说道:“我们所在的这天下,其实不过是海上的一座大洲,也有名字,叫‘东胜神洲’,除了我们这座大洲,与这座大洲一样的大洲,天下还有八座,所以啊,你说我算不算的上天下第一?” 史煜呆在原地,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所处的天下这般大。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结论,之前在九剑门的时候,连韩千叶也未曾说过。 李潇随手从路边揪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抱着脑袋边走边说:“天下比你想象的大了去了,但是现在你也不必想那么多,多少人终其一生连这座大洲都走不出去,这些对你来说,还太遥远了,等你啥时候能败了我,再想着去别洲看看吧。” 史煜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道:“那你去过别洲吗?” 李潇撇撇嘴,摇头道:“没有。” 史煜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李潇嘿嘿一笑,说道:“是我那个读书的朋友说的,他应该是去过。” 史煜有点发懵,便问道:“你不是说他功夫不厉害吗?” 李潇满不在乎道:“我又没说他修行的本事不厉害。” 史煜眼前一亮,问道:“他是修道之人?” 李潇喝了口酒,叹息道:“是啊,而且修为还不低。” 然后李潇便有些懊恼,他继续说道:“当年他御剑跨海而去的时候,我就应该死皮赖脸的跟着,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东洲都没走出去过。” 史煜挠了挠头,问道:“他也用剑的?” 李潇点头说道:“不光我们剑客使剑,他们炼气士也有使剑的,这类人被人称作剑修,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的剑不握在手里,而是在天上飞。” 史煜眼中异彩连连,小小少年立马对能御剑飞行的剑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李潇一巴掌拍在史煜脑门上,笑骂道:“这还没学会走呢,就想飞了?” 史煜尴尬的挠挠头。 李潇便又说道:“以后跟着我练剑,只能是剑客,想去修行,当那剑修,先败了我再说。” 史煜只得苦笑着点头。 此时的少年心中,又埋下了一颗种子。有朝一日,他定要与那剑修一般,御剑跨海而去,到别洲看看。 当然,前提是要先练剑,仗剑走遍本洲才行。 李潇的话最近少了很多,史煜不问他便不说话。于是每次都是史煜打破沉默。 史煜问了个他之前一直想知道,却没有人能告诉他的问题:“李潇,世上既然有神有鬼有妖,那炼气士真的能修炼成仙吗?” 本来之前他是不相信鬼神的,但自打在昆武山碰到那红衣女鬼后,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当然!”李潇点头道,“不然炼气士最后一境为何叫渡劫?渡劫做什么?不就是为了蜕变成仙吗?” 史煜皱眉问道:“那真的成仙的人多吗?” 李潇摇摇头,怅然道:“渡劫破关之时,六道天劫从天而降,过的了是仙,过不去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这道天堑,阻断了多少修行者的登天路,何其难也,别说成仙,便是到达这一境的,天下又有几人?” 史煜漠然。 一入仙途登天路,不进天门便成灰。 却偏偏有多少人,终其一生,连天劫的边都见不到。 修道之人的一生,好像活的比习武之人要累太多了。 “所以啊,修道有什么好的?剑修又如何,成仙又如何,都不如我等剑客出剑随心,杀人随心,喝酒随心。”李潇走在前方,大口饮酒,衣摆飘飘,潇洒快意。 看到这样的李潇,史煜心头惆怅也散去几分。 快步追上李潇,从李潇手中夺过酒袋,痛饮一口,豪迈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李潇一脚踹在史煜屁股上,笑骂道:“指望你杀人,还不是指屁吹灯?少学那读书人拽文嚼字,不过你还别说,这两句诗是真不错。” 史煜挠头而笑,说道:“这不是在李大剑客的熏陶下有所感悟嘛。” 李潇哈哈大笑,大手覆在史煜的脑门上,说道:“不错不错,都学会拍马屁了,有长进,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嘛,朝气蓬勃的多好,成日死气沉沉的算怎么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到了金潘国京城,得给你买个酒袋了,不然你小子总抢我酒喝算怎么回事?” 史煜笑道:“我更喜欢葫芦。” 李潇牵起少年的手,大笑不已,仰天灌了口酒,说道:“那就葫芦。”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八章 一个道士 http://.biquxs.info/

云上城。 祁真的府宅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个身穿黑袍,头戴斗笠之人。腰间有一柄青色宝剑,脸上覆着面巾,看不清真容。 祁真坐在石亭中饮茶,对于此人的到来,他丝毫不感到意外,仍是喝完杯中茶,才问道:“你来做什么?” 黑袍斗笠之人坐在祁真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来你这取经,想问问祁大剑客跟李潇过招的感悟。” 斗笠下传出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祁真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你是来取笑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黑袍女子放声大笑,说道:“堂堂云梦城城主,天下剑客第三人,面对一个之前听都没听过的人,连剑都不敢出,你真是丢脸。” 祁真没有搭理她的嘲讽,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李梦,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跟李潇的那点恩怨,李潇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是你庸人自扰罢了。” 这个女人祁真不算熟,却也有所耳闻。 李潇是被他师父收养的,名字也是师父起的。他师父是有个亲生女儿,曾因师父更器重李潇而负气出走,与李潇势不两立。 当年李潇误杀师父,未必没有这个女人的暗箱操作。 李潇那个名义上的师妹,便是如今站在祁真面前的李梦。 李梦冷哼一声,说道:“你一个剑都不敢出的人,也好意思说我?” 祁真针锋相对,说道:“你能在李潇的剑下留条命再说吧。” 李梦眼神冰冷,没有说话。 祁真站起身,拱手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李梦也站起身,说道:“你真的不打算与我联手?若能杀了李潇,你不仅能找回颜面,名气也要比现在大很多,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做?” 祁真讥讽道:“若不是你雇人到处散播我败在李潇剑下的事,我的颜面又怎么会丢?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呢,在我还不想对一个女人出手之前,我劝你早点离开。” 李梦握紧拳头,她很想一拳打烂祁真不开窍的脑袋,但她只能忍住。哪怕祁真在李潇跟前连剑都不敢出,可他仍是天下第三人,不是浪得虚名。 祁真快步离开石亭,在走出几步后,他突然驻足,转头说道:“你不要以为你这些事做的很隐蔽,李潇的头脑不比剑术差,他早就知道是你在捣鬼,不然以他的本事,早就一剑要你命了,而不是刺伤手臂这么简单,他不杀你,大概是怕脏了他的剑吧。” 说完,祁真看了眼李梦左臂上的伤口,头也不回的离去。 李梦盯着祁真远去的背影,眼神晦暗难明。 …… 金潘国,京都。 金潘国京城的城楼修的气度恢宏,一眼望去,皆是青砖墙,白玉阶,琉璃瓦。五十步一城楼,十步一守卫。 金潘国的京城如今格外热闹。 进出城门的,皆是平时很难见到的“山上神仙”和江湖豪客。 有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哥,有大刀阔马的粗壮汉子,更有气质出尘的山上仙子。 一个小国的京城,能聚集这么多人,都要归功于离着京城不远处的鱼池口福地。 再过三天,便是鱼池口福地对外开放的日子。 城门外,有腰间悬剑的黑袍中年大步而行,身边跟着个背负双剑的白衣少年。 正是从金潘国最南端的昆石镇赶来的李潇和史煜。 “这金潘国国土不大,京城倒是气派。”史煜驻足城门前,眯眼看向城楼。 “气派是气派,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个花架子,挨不挨得住我一剑。”李潇不以为然,悠哉悠哉的向城中逛去。 史煜快步跟上。 进了城,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街上商贩成群,不同于其他城镇,这里的商贩卖绸缎点心的不多,反倒是卖宝甲宝剑、秘籍符箓的居多。 史煜驻足在一处符箓摊位前,捻起一张左右打量。在九剑门的时候他就听说过符箓,是道家一种玄之又玄的学问。只是此时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符文,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客观真是好眼光,您手里这张符箓,是‘百符经’里记载的一种上等符箓,名‘御风符’,贴在脚底便可御风而行,实在是外出远游的必备之物啊。”摊主立马眉开眼笑,指着符箓给史煜介绍其作用,十分殷勤。 史煜看向李潇。 李潇喝了口酒,不以为然。对他来说,这种品质的符箓,如同鸡肋。 史煜便问摊主:“怎么卖?” 摊主两只手摊开,放在面门两侧,说道:“十两银子,童叟无欺!” 史煜嗤之以鼻,不动声色的将符箓放回原处,看也不看那摊主的眼神,起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摊主的声音:“客观,诚心要的话可以便宜……” 史煜并未回头。 就在史煜和李潇一前一后在街上瞎逛时,街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 李潇拉着史煜的胳膊闪到一边。 只见不远处烟尘滚滚,一个佩刀的女子带着扈从纵马狂奔。 街上行人纷纷向两侧散开,有闪避不急的,便被撞倒在地。 不远处有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背对着骑马人的方向缓慢前行,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很快整条街上的行人都靠向两边,等老太太察觉异样的时候,为时已晚。 佩刀女子的马离着老太太不足十步,那嚣张跋扈的女子也没有勒马的意思。 老太太被吓得瘫坐在地。 史煜正欲动手,却被人抢先一步。 有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凭空出现,挡在二者中间。只见他双臂伸展,道袍无风自动,两袖鼓鼓,如有乾坤。 佩刀女子非但不收敛,更是咧嘴而笑。她一鞭子抽打在马背上。在她眼里,这个不知好歹的道士,已经是她马蹄下的肉泥。 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 那道士一掌覆在马面上,轻轻一按。 却是这轻飘飘的一掌,生生将那匹马按倒在地,屈膝跪在道士身前,膝盖已然碎裂。而那道士纹丝不动。 佩刀女子被惯性带出,擦着道士的身子而过,在地上翻滚两圈,才稳住身形。 她站起身,拔刀指向道士,喝道:“牛鼻子,你找死?” 她的一众扈从将年轻道人团团围住。 “没点眼力见的东西。”李潇摇头叹息,在他眼中,那佩刀女子已是死人。 果不其然,那道士一瞬间便来到女子跟前,一掌握住她的脖子,生生将她从地上拔起来。 “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你也配活在世上?”年轻道士目光如炬,声如洪钟,一字字敲在佩刀女子心头。 佩刀女子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旁的扈从急了,沉声喝道:“快住手!她可是当朝皇帝最疼爱的三公主!” 众人了然,金潘国三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皇帝的溺爱让她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自幼便视人命如草芥。 年轻道士面色讥讽,看向扈从,问道:“那又如何?” 说着,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金潘国三公主痛苦哀嚎。 扈从脸色阴沉,厉声喝道:“你想与我金潘国为敌吗?” 年轻道人讥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一个大夏的狗腿子罢了,以为我会怕?我倒要问问你们皇帝老儿,这些年我不在,胆子怎么这么肥了?” 说完,便提着金潘国的三公主拔地而起,向着金潘国皇城的方向御风而去。 街上,那老太太尚未回过神来。三公主的扈从也顾不得老太太,匆忙上马,向皇城追去。 李潇拍了拍史煜的肩膀,说道:“走,带你看出好戏。” 史煜点点头,李潇便一手抓住他的后领,纵身跃上城楼,踩着屋檐向皇城的方向奔去。 李潇和史煜停在一处高高的飞檐上。 史煜说道:“为了一个老太太,那道士就杀进皇宫,有些太不讲理了吧。” 李潇微微一笑,说道:“山上人做事,哪有道理可言?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武当山的某位高人,武当山与金潘国皇室渊源极深,怕不是为了一个老太太那么简单。” 史煜挠挠头,便不在说话,这世上的恩怨情仇,不是他这个小脑瓜子能想明白的。 皇宫中。 年轻的灰袍道士破空而至,一掌砸下。 金潘国皇室重金请人打造的剑阵自行开启,一柄柄剑气凝成的长剑冲天而起,如雨点般飞向年轻道士。 灰袍大袖一挥,又是一掌砸下。 这一掌声势浩大,竟是凭空出现阵阵波澜。 轰然一声在皇宫炸响,震耳欲聋。竟是一掌破开了金潘国花费百年时间打造的剑阵。 皇宫中顿时陷入恐慌,太监、宫女乱成一片。 “赵之秉,滚出来见我!” 一声爆喝在皇城中炸响。 皇宫中人纷纷抬头望去,想看清是何人直呼皇帝陛下名讳。 不久,便有一个穿着儒衫的老人现身屋顶。却不是金潘国皇帝,而是皇帝最器重的相国。 儒衫老人一手负后,一手抚须,对宫中惨象视而不见。他笑眯眯的看向年轻道人,说道:“王勉,好久不见。”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九章 裤子脱了 http://.biquxs.info/

人有百年寿,国无百年宁。 今日的金潘国就迎来了百年来的第一场大灾难。 有人闯入皇宫,废了皇宫中的护城剑阵。 灾难因金潘国皇帝而起,那最小的公主,不过是爆发的导火索罢了。 山上的修道之人,一般不过问人间世。当然也有例外,而这金潘国与武当山便是这样一个例外。 金潘国的皇帝也是个修道之人,至今已掌政过百年。而他自己的年龄,也不能以常理论之。这一切,都要从武当山收了一个皇子修道开始说起。 百年前,武当山掌教收了个天资出众的徒弟。此人天赋力压当时所有同辈,成了武当第一个年仅二十岁的金丹修士。 那时,没人知道,这个少年其实是金潘国的小皇子赵之秉。 金丹境的赵之秉没多久就叛出师门,回到金潘国,凭着一身修为,蛮横的将他的皇兄从皇位上逼了下来。 等他在武当的恩师发现此事的时候,为时已晚。 武当那位掌教,便亲自下山走了趟金潘国。没有知道那个皇帝跟他的师父说了什么,离开金潘国的时候,赵之秉还好好的坐在皇位上。 只是不久武当便传出消息,掌教已经与这位曾是山上修士的世俗皇帝达成一致。他可以继续做他的皇帝,但是不可再修行,若是辖地民生哀怨,掌教会亲自出手打杀。 赵之秉自然不敢,也没有任何异议。 武当山掌教的决定看似是对赵之秉的一种约束,实则也是一种袒护。 东胜神洲的天下,是儒家的天下。规矩都是儒家定的,在这个规矩内,世俗间的皇帝不可踏上修行路便是一条重中之重的戒律。 如赵之秉这般情形,落在儒家圣贤手中,唯有一死。 可武当山那位掌教横插一手,硬生生将这件事变成了武当山的家事。便是儒家圣贤再强硬,也不可能对早已大乘境的武当山掌教出手,便只能默认了他的做法。 这也便是坐拥一座福地的金潘国附庸大夏,却一直没有被野心勃勃的大夏铁骑踏平的原因。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了解武当山那位掌教的便知道,这位掌教真人,对赵之秉这个不孝徒弟真是喜欢的紧。 掌教的大徒弟是当时东洲第三的天才,当时便已是合体境修士。便是这样一人,却被那掌教派来盯着赵之秉,可谓相当大材小用。 说是监督,实则更有护佑之嫌。当然也有人猜测,这与那金潘国境内的鱼池口福地脱不了干系。 更有人放出言论,武当山是想将鱼池口福地变成自家的福地。 武当对此没有回应,由着他们说去了。 十五年前,这位大师兄瓶颈松动,有破镜的迹象,便赶回武当山闭关。 谁知这一去便是十五年,如今再回来时,便看到了街上被人称作三公主的少女纵马行凶一事,怎能不让他气愤? 武当山这位名叫王勉的大师兄,虽看上去年轻,实则已经是活了二百载的老妖怪。 当然,与他师父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修道之人的寿命远不是习武之人能比得上的。 金潘国皇宫的上空,那位灰袍的年轻道人悬在半空,一手提着个少女,一手负在身后,看向屋顶出站的那个儒衫老人。 此人名叫董子淳,是个儒家门生,也是金潘国如今的相国大人。 王勉丝毫不将这个元婴境的相国大人放在眼里,冷笑道:“怎么?赵之秉做错了事,不敢来见我,让你来顶缸?” 儒衫老人说道:“前辈说笑了,圣上身体有恙,才没能出来迎接。” 董子淳看着年迈,实际上才王勉的一半,便以前辈相称,旁人听起来却有些别扭。 “你放屁!”王勉骂道,“赵之秉什么德行我不清楚?你下去告诉他,不亲自出来迎接,我就将他这心爱的女儿从这儿摔下去。” 董子淳面露难色,在他为难之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松了口气。 “师兄何出此言呐,你喊一声,我来了便是,难不成我敬爱的大师兄来了,我还能缩在宫中?那岂不是大不敬?” 一袭黄袍的中年人落在房顶,头上带着金冠。此人面容干净,横眉剑目,袍子上绣着龙纹,不用想便知是金潘国的皇帝,王勉的师弟。 董子淳拱手作揖道:“见过陛下。” 一袭黄袍摆摆手当是应答。他满脸笑意,目光始终落在王勉身上。 王勉一步踏出,瞬间便来到赵之秉面前五尺处,手仍揪住少女领口,问道:“你是怎么教的女儿?想让我替你清理门户?” 金潘国的小公主面色惊恐,显然给吓得不轻,想哭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向她的父皇投去求助的目光。 赵之秉面露苦笑,躬身说道:“养不教父之过,婧儿变成如今这般,都是我的责任,请师兄责罚。” 王勉拽着小公主走到赵之秉面前,说了句令人大跌眼镜的话。 “裤子脱了,教你做人!” 赵之秉面容愁苦,却又不敢不从。只得将裤子拽下来。 皇宫之上,便发生了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 堂堂一国之君,光腚站在屋檐上,任由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一脚脚踹在屁股上。 相国董子淳在一旁憋笑,面色涨红。 不远处,与李潇并肩坐在檐上的史煜满头黑线。本以为跟着那道人过来,定然会看到一场惊世大战,至少也能看到高手之间的捉对厮杀,谁知却看到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恶趣味。 李潇笑得合不拢嘴,喝了口酒,差点呛个半死,指着那处屋檐说道:“这个道士真有意思,对我胃口,有机会一定要跟他做朋友。” 史煜不管是在九剑门,还是之前孤身一人的时候,都算比较懂事的,又性格严谨。从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便觉得不忍直视。 “走吧走吧,无甚意思。”史煜摇头叹息,没有看到一场高手大战,令他甚是惋惜。 李潇大笑着拍了史煜脑袋一巴掌,便提着他的领口离开了皇宫。 接下来便是人家的家事了,再看下去实在不礼貌。 回到街上,李潇将酒袋递给史煜。 史煜便接过喝了一口,他已经不排斥喝酒了。果然就如同李潇所说,喝多了就习惯了。 将酒袋还给李潇,史煜问道:“为何那道人不下手重一点,以我来看,这样的教训,不痛不痒,不见得那皇帝能放在心上。” 李潇没有回答史煜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在在这样一个皇帝的统治下,金潘国民生当如何?” 史煜摇摇头,叹息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潇却说道:“恰恰相反,金潘国民众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少有人对这个皇帝有怨言。” 史煜瞪大眼睛,看向李潇,问道:“这是为何?” 李潇喝了口酒,说道:“赵之秉的皇位虽是篡权得来的,但事实上此人不论治国还是利民,都做的滴水不漏。而且这个皇帝从不仗着武当山这座大靠山开疆扩土,自赵之秉当上皇帝至今,没有发生过一场战争,既然没有战争,百姓能有什么怨言?人们所追求的,不就是一个天下太平?” 史煜略一思索,便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李潇继续说道:“赵之秉做的一件错事,便是对操劳一生,生出了寻常老人都会有的那种心思,对他最小的这个女儿太过溺爱了,导致她在京城肆无忌惮,这也是金潘国的百姓唯一能诟病这位皇帝的了。” 史煜立马就想通了,微微皱眉,摸着下巴说道:“如此说来,那老太太便是给那小公主真撞死了,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本就是个将死之人,若是皇帝因此给了笔钱财,说不定老太太的家人还会对皇帝感恩戴德。” 李潇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感慨道:“身在九剑门这种山上宗门,能有这种觉悟,不容易啊。” 史煜轻声说道:“在被师父带到九剑门之前,我的命比那个老太太还要低贱。” 李潇看向这个目光坚毅的少年,突然心头酸涩。他也想起了被师父收养之前的日子,与这个少年的经历何其相似。就像水中浮游,任谁都能轻易捏死。 路边有摆摊的商贩在卖酒具。 李潇突然想起史煜想要个喝酒的葫芦,便牵起少年的手向那摊位走去。 史煜不明所以,等走到跟前,李潇指着地上的一排葫芦,对他说道:“挑一个吧,都不满意的话,我们再去附近的铺子里看看。” 史煜顿时了然,他随口说的一句话,李潇竟放在心上。 这一刻,十五岁的少年竟鼻头一酸,险些有眼泪落下。 多少年没有人关心过他?史煜记不清了,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很小的时候关心他的父母,便是师父韩千叶。 如今多了个李潇,反而有些不适应。 许久没有的到回应,李潇低头看去。见少年在愣神,便一个板栗敲过去,笑道:“怎么?不想要了?那我可能省下一笔银子了。” 史煜赶忙挑了个样式古朴的葫芦抱在怀里,嘿嘿傻笑。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十章 伴生飞剑 http://.biquxs.info/

昆石镇。 鱼池口福地结界即将解开之际,昆石镇已经没有几人留下。 这一日,有两名背剑女子踏进了小镇。 前面一人青衣覆甲,暗色长发,马尾高高扎在头顶,英姿飒爽。 她身后背着一把宽大巨剑,剑身纹刻密密麻麻的古朴符字,粗壮的剑柄上镶嵌一颗硕大青色宝石。 她脸上有青色绸子覆住双眼,样貌年轻女子竟是个盲人。 跟在她身后的女子一袭贴身黑袍,体态婀娜,头戴斗笠,面上覆着青纱,眼中若有秋波流转。 正是离开云上城不久的李梦。 走在李梦前方的背剑女子,是她的二师姐。 当年李梦在离开断魂涯之后,便入了以女子剑修名动天下的玉剑宗,踏上修行之路。 李梦的修行资质不算差,虽没能入了宗主的眼,却也被一位长老收为关门弟子,在玉剑宗地位并不低。 玉剑宗除了那位女宗主,还有三人的名气极大,便是盛名天下的“玉剑宗三姐妹”。三人皆是宗主的嫡传弟子,也都在东洲最具天赋的剑修十人之列。 宗主大弟子林鸢霏,人称舞剑仙,驾驭六柄飞剑。与人战斗时,六柄飞剑扇形排开身后,如花绽放,井然有序,美不胜收。加上其独有的身法,更如翩然起舞。故而“舞剑仙”之名,实至名归。 二弟子周雯,身背一柄宽阔大剑,出剑大开大合。只是少时便双目失聪,仅凭双耳感知周遭环境,算是个不小的瑕疵,却丝毫不影响她练剑。因性格飒爽,被人称作“武剑仙”。 风仙子朱妗,在三姐妹中,无论年龄还是辈分都最小。却是三人当中姿容最出众的,剑术当然也不低,却远不及其容貌名气大。在修道之人当中,乃是公认的第一人,更是山上男子梦中女神。 有了这三人,玉剑宗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东洲修道种子前十人,玉剑宗独占其三。虽称不上东洲第一门派,却也名列前茅。 李梦这等姿容与天赋都一般的,与这三人比起来,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此时,走在李梦前方的背剑女子,便是玉剑宗大名鼎鼎的武剑仙周雯。 两人都是从大晋境内的玉剑宗而来,赶赴金潘国京都鱼池口福地。在这途中,李梦多次离开,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周雯性格简单,对于他人的是从不上心,只要没有误了进去鱼池口的时间,她自然不会说什么。 进了昆石镇,二人找了处酒楼稍作休整。 李梦便借口添置必需品,独自离开酒楼。 临别前告诉周雯,她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回来。对此周雯只是喝茶,即无认同,也无异议。 实际上,周雯对这个心思极多的同门师妹观感不佳,以至于一路上都是惜字如金。只是师门的安排她也只得服从,不然她是段然不会跟此人同行的。 此番前去鱼池口,除了为自己争取机缘,更多的是帮助同门其他天赋过人的弟子,因此三姐妹没能同行,各自带了一位同门师妹。 周雯透过窗户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不由思绪万千。 她的宗主师父在她们离开前已经去闭关,冲击那玄之又玄的渡劫境,不论冲关成与不成,都会让出宗主之位。只是具体是谁接任,却没有明说。 最名正言顺的自然是她们三姐妹,可就她们三人的境界而言,却是差太多了,便是真将那宗主之位拿到手,也不一定保得住,保不齐还要搭上性命。 玉剑宗远没有表面那般平静,内部觊觎宗主之位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宗主顺利破关还好,若是破关失败,这波人便要坐不住了。 为首的,就是那李梦的师父,这位表面“德高望重”的长老,已是洞虚境的剑修。 而他们三姐妹中最强的林鸢霏,也不过是个元婴境罢了。 毕竟她们天赋再好,也只不到三十岁,与那些老妖怪比不了。 一个宗门若是有个元婴境的宗主,说出去也不会太好听。 周雯长叹口气。 她如今是金丹瓶颈,就盼着这次鱼池口之行能有所收获,早日破开瓶颈,境界上一分便多一分底气。 李梦离开酒楼后,拐进一处巷弄,早有一个蓑衣斗笠的白须老人等在那里。 见到此人,李梦抱剑行礼道:“弟子李梦,见过师尊。” 若有玉剑宗的弟子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李梦嘴里的师尊,压根就不是玉剑宗那位长老。 白须老人摆摆手,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李梦躬身说道:“回禀师尊,李潇与韩千叶弟子暗中勾结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相信要不了多久,李潇便会千夫所指,只是拉拢祁真一事……” 不待她说完,白须老人便一瞪眼,骂道:“废物!” 李梦立马单膝跪地,寒蝉若禁,颤声道:“弟子无能,请师尊责罚。” 白须老人却摆摆手,说道:“算了,此事就此揭过,若我接下来吩咐的事你办不好,那你就为那玉剑宗的老婆姨养老吧,别再回来了。” 李梦身形压的更低,轻声道:“弟子领命,定不负师尊所托。” “起来吧。” 白须将一个小纸筒丢在李梦脚下,转身离去。 仍有声音在李梦耳边回荡:“按照纸上所说去做,给你三旬光阴,若鱼池口谢客之前还没做好,便不用来见我了。” 等到那蓑衣斗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弄,李梦才敢站起身来。 她看着老人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 金潘国京城。 有个背负玄色宝剑的年轻女子驻足城门前,抬头看向城楼。 在城楼的屋檐上,有个腰悬佩剑的白衣男子也在看着她。 女子一身素装,看似只有二十岁的容貌,却满头白霜,朱唇皓齿,面容动人,眼神却冷若冰霜。 城头上男子一头乌黑长发,面露张狂之色,率先开口道:“赫连雪,冤家路窄,早就知道你会来,没想到来的这么晚,让我一顿好等啊。” 素装女子冷哼一声,说道:“着急送死?” 白衣男子冷笑道:“谁死还不一定呢!” 名叫赫连雪的女子也是直爽性子,二话不说,心念一动,背后长剑便自行出窍,刺向城楼上的男子。 赫连雪紧随其后,一跃而起,一拳递出。 白衣男子狂妄至极,危难之际,大笑出声。 他双目通红,衣衫鼓鼓朗朗,如有风在衣中。他手捏法决,腰间佩剑出鞘,悬在空中,一化二,二化四,生生幻化成八柄剑悬在空中,有两柄剑迎上破空而至的玄色长剑,另外六柄皆是向着赫连雪而去。 赫连雪出拳如洪,将那六柄剑接连击退,却耐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攻势,逐渐有些力不从心。而她那柄长剑,被白衣男子幻化的两柄飞剑缠住,无法脱身。 若继续缠斗下去,必定是她输,但她不得不撑下去。 她赫连雪是玹机城城主嫡女,性格孤僻,一向独来独往。 那白衣男子是万兽山嫡系。玹机城与万兽山本就是世仇,加之二人皆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每次都有分出生死的趋势,只是之前每次出行都有长辈陪同,一直没能实现,今日却不同了。 赫连雪是偷偷跑出玹机城,孤身一人。 白衣男子有长辈跟随,虽不好直接出手,却也不介意放纵这个晚辈,杀了赫连雪最好,杀不掉恶心一下也是不错的。 赫连雪唯有寻找破绽杀了白衣男子,否则等着她的,唯有一死。 万兽山在东洲名声并不好,只因此地的主人是妖族,并且山中弟子皆是妖族,人族弟子寥寥无几。 而在众多妖族弟子当中,有一个天赋极高的剑道种子,年纪轻轻便进了东洲修道天赋十人之列,便是此时与赫连雪厮杀的白衣男子,真身是只白雕,本名白颂的男子。 东洲妖族,唯有此人入了榜单,足可见其实力强大。 白颂的手短当然不止如此,除了一柄能幻化的飞剑,他的某处窍穴当中,还藏有一柄伴生飞剑,这是剑道种子的标配,也是判断能否称为剑道种子的主要依据。 这类剑道种子,出身的那时起,窍穴中便生出了伴生剑,只要不中途夭折,注定要名动天下。 与这种人为敌,当然不是件好事。可赫连雪却从出生起便有这样一个生死之敌,且次次平手,并无败绩。 这次却悬了。 之前她与白颂境界相当,几乎每次都是同时破镜。但是这次,白颂显然比她更早踏入金丹境。 确认了这一点,赫连雪终于不再藏拙,心念一动,另一柄玄色长剑凭空出现在白颂身后,一剑刺向白颂后心。 白颂背后一凉,急忙闪避。虽避开要害,却仍被刺伤肩头。 一击不成,长剑凭空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在赫连雪身侧。最先飞出的玄色长剑也脱身而回,被赫连雪握在手中。 悬在赫连雪身侧的那柄长剑,与握在手中的长剑一般无二,只是手中所握之剑更有质感,悬空长剑却是个虚影,并非真实存在。 城头上,白颂心有余悸的看向赫连雪,沉声道:“伴生飞剑!”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十一章 行侠仗义 http://.biquxs.info/

金潘国京城中有个名气很大的书楼,名“林间书斋”,虽是私家书楼,却一直对外开放,准许外人进入,看上对眼的,价格合适,还可以收入囊中。 此时,李潇便带着史煜进了藏书楼,进去之后,两人便各自翻看。 书楼书架极高,有三层,第一层都是儒家典藏书籍,二楼是剑铺,三楼是对修士有用的修行法门。 圣贤书对史煜而言并无作用,他便直奔二楼而去。 左右翻看近一个时辰,没有找到合适的书籍。李潇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身后。 他手里带着一本书,塞进史煜怀里,说道:“这本剑谱虽不算上等剑谱,但是对如今的你而言最合适不过。” 史煜满脸疑惑的看了眼书籍,上书“双生剑术”四个大字。 翻开第一页,他便了然,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此剑术为双手剑,练剑前需准备两柄剑。” 简直就是为史煜量身打造? 他身后的霜降、惊蛰两柄剑,若是练习寻常剑法,便总有一柄剑闲置,不论闲置哪一柄,都是暴殄天物。 如今有了这剑谱,无异于雪中送炭。 史煜看向李潇,说道:“价格可能不便宜。” 李潇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说道:“我们现在有的是钱。” 史煜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虽然一直吃李潇的,花李潇的,让他很不好意思,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不了以后长本事了还上便是。 书楼中的书籍没能入了李潇的眼,所以两人付了钱便离开了书楼。史煜那本双生剑术花了二十两银子,比预想的要好一点。 在走出书楼的一瞬间,李潇突然向着城门的方向望去。 突然,他笑了笑,对史煜说道:“走,带你去看场好戏。” 史煜不明所以。 李潇也不做解释,将少年夹在咯吱窝,便一跃而起,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两人落在一处城楼上,史煜顺着李潇视线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二人在捉对厮杀。 皆是二十岁的模样,男的一身白衣,已经染血,驾驭八柄飞剑,出剑凌厉。女的头发霜白如雪,手中握着一柄玄色长剑,身畔悬着一柄虚化的飞剑。 正是玹机城的赫连雪和万兽山的白颂。 赫连雪的状况显然不如白颂,即便是祭出伴生飞剑,也仅能与白颂打成平手。况且,那白颂的伴生飞剑还没有祭出,若真逼的白颂全力出剑,死的也必然是赫连雪。 史煜向李潇投去疑惑的目光,这等境界的修士厮杀,对他当然很有吸引力,但是李潇见惯了大场面,为何会对这两人的争斗感兴趣? 李潇视线落在城墙上,史煜顺着视线望去,那里有个麻衣老人负手而立。 史煜问道:“这老头不对劲?” 李潇笑道:“是那白衣年轻人的扈从,我得看着点。” 史煜看向李潇,问道:“是你的熟人?” 李潇摇摇头,说道:“不是,不过与白衣少年厮杀的女子是我的一个...晚辈,我与他的父亲算是半个朋友。” 史煜又问道:“你要帮她吗?” 李潇摇头道:“晚辈之间的较量,我不好插手,若是那老东西暗中出手,我便教他做人。” 史煜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城下,暗中有不少人关注这处战场。更有些赌棍赌徒聚在一起,开始押注胜负。 赫连雪的伴生飞剑杀伤力不小,比之手上那柄剑要更加凌厉。白颂便不得不将八柄飞剑分出四柄来纠缠那柄伴生飞剑,而剩下的四柄,拖住赫连雪不让他近身。 赫连雪的剑术大开大合,那柄玄色长剑握在手中之后,便始终像习武剑客一般战斗。而那白颂虽是剑道种子,却没有太修行近身搏斗的剑法,若是给赫连雪近身,保不齐还真要输。 此时白颂不是不想祭出伴生飞剑,只是此时若是祭出飞剑,便是将压箱底的本事全都用了,若是杀不掉赫连雪,在让她逮住机会,怕是更加难缠。 赫连雪虽看上去狼狈,实则尤有余力。白颂是想消耗赫连雪的体力,再找机会祭出伴生飞剑,一击毙命。 这场大战持续了很久,赫连雪终于略显体力不支。 白颂抓住机会,终于现出了伴生飞剑。 与其说是一柄剑,倒不如说是一抹白虹。长三尺左右,耀眼刺目,并无实质剑体。 这柄“剑”出现的一瞬间,白颂脸上露出冷笑。 白虹速度极快,瞬间便刺向赫连雪的面门。 然而下一刻,城墙上那老人却突然惊呼出声。 “小心!” 城墙上麻衣老人一闪而逝。 原来那赫连雪的身影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却已在白颂身后。 她一剑刺向白颂后心。 麻衣老人蓦然现身,一掌打在赫连雪面门上,直接打的她横飞而出,重重摔在城墙上。 白颂额头渗出冷汗,若不是麻衣老人出手,他怕是已经死在赫连雪剑下了。 麻衣老人手中捻这一张黄纸,沉声道:“是破空符,怪不得。” 破空符是上等符箓,可瞬破虚空。 白颂面露狰狞之色,看向重伤跪地的赫连雪,说道:“好深的城府!” 赫连雪嘴角有鲜血溢出,但她的脸上依然挂着讥笑,嘲讽道:“万兽山的风气果真是好,小的打不过便有老畜生帮衬,我玹机城自愧不如。” 麻衣老人这一掌出手不轻,几乎是打断了赫连雪的左臂。更有内劲震到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那麻衣老人却皮笑肉不笑,说道:“那又如何?” 麻衣老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再次出手解决了这个玹机城的嫡传。谁知却有一个中年人挡在赫连雪面前。 那人一袭黑袍,手握一柄剑,正笑眯眯的看着麻衣老人。 “老东西你要不要点脸,你一个活了百年的老畜生,欺负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你害不害臊?” 黑袍人斜眼看着麻衣老人,一开口便是讥讽。 “你是谁?”麻衣老人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冷冷的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便说了句极为不要脸的话。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李行侠!” 行侠仗义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老子管你是谁!”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麻衣老人,他一瞬间便来到黑袍人面前,全力一拳递出,看架势是想一拳将黑袍人解决。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黑袍人竟不躲闪,不见如何动作,剑握在手中。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有鲜血溅出。 黑袍人剑已入鞘,看也不看那麻衣老人,径直向白颂走去。 麻衣老人轰然倒地,脖子上有一道血痕,一个剑客,杀了一名炼气士,一剑封喉! 围观之人目瞪口呆。 最惊讶的要数白颂,别人或许不知道麻衣老人的境界,但他一清二楚,那可是合体境的修士,竟被此人轻易手刃? “你...想干什么?”白颂看到黑袍人向他走来,慌忙后退。 黑袍人一巴掌过去,白颂便倒飞而出。 等白颂挣扎着爬起来后,黑袍人笑眯眯的说道:“这一巴掌,是替我那西玹机城的半个朋友,还上你家老畜生方才那一掌。” 说完,便向赫连雪走去。 早有一个白衣少年从城头跳下来,搀扶起重伤的赫连雪。 “你...你是李潇!”白颂突然指着黑袍人喊道。 他想起了山主告诉他的一件事,那玹机城的城主,与江湖剑客李潇些交集。 寻常剑客,能一剑杀了合体境炼气士的,也唯有李潇! 当然,榜上前十人或许都能做到,但决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 周围观战之人瞬间了然,若是李潇,那便合理了。 有仰慕李潇的人激动不已,大声喊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李大剑客出剑,真是没有白活啊。” “也唯有李大剑客,不将这些所谓的山上神仙放在眼里啊。”有人附和道。 “这些山上人狗眼看人低,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真是解气啊!” 有人一句话惹得周遭围观的炼气士怒目而视,感觉到周围人的第一,那人又笑眯眯的赔罪。 而李潇,已经与那白衣少年,搀扶着赫连雪向城中走去。 李潇这次十分大方,在城中最好的客栈定了两间房。 将赫连雪搀扶坐在床上,李潇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对史煜说道:“照顾她的重任就交给你小子了,这种细活我这种粗人实在做不来。” “可男女有别,怕是这位姑娘会不自在。”史煜微微皱眉,看向赫连雪。 李潇一巴掌拍在史煜脑门上,笑骂道:“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怕什么?要是换成我那才会不自在。” 随后转头看向赫连雪,笑道:“你说是吧。” 赫连雪强忍痛意笑着点头,对史煜说道:“先行谢过小公子了。” 而后她对李潇抱拳道:“谢过李大哥救命之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李潇摆摆手说道,“我与你爹投缘,况且那万兽山的老畜生实在不讲武德,任谁都看不下去。” 赫连雪颔首一笑。 李潇向史煜交代了些事情,便离开房间。 临走前对史煜说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去拜访我那位好友,鱼池口的结界也会开放半旬,可以先让赫连姑娘养几天伤,之后你带着赫连姑娘一同前去,没有我的陪同,多加小心!” 史煜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点头答应下来。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十二章 不如练拳 http://.biquxs.info/

鱼池口的结界开启,慕名而来的人便都赶往鱼池口,京城中便萧瑟了许多。 街上某处药铺,有个白衣少年提着一包药离开了铺子。 少年今日没有背剑,陪伴一路的两柄剑留在了客栈中。 史煜早上起来,去敲李潇的们的时候,久久无人回应,推门而入后才发现房中空无一人,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铺上,床上有个布袋。 李潇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袋银子。 昨天夜里,赫连雪睡在床上,史煜趴在桌上睡了一夜,却也睡得香甜。 早早起来,拿了李潇留下的钱袋便离开了客栈,走了时候顺路问了声掌柜,才知道李潇走的时候将两间房又留了三日。 “少年,鱼池口结界已经放开了吗?”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史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背着大剑的目盲女子,和一个穿黑衣戴斗笠的女子并肩而立。 史煜点点头,微笑道:“已经开了,两位早些去吧,不然好些机缘给别人先得了去了。” “多谢!” 两人道过谢便向城外而去。 史煜背对二人,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进客栈的时候,碰到个奇怪的人。那是个灰衣束发的小道人,看上去跟史煜年龄差不多。 小道人在踏出客栈的时候看到史煜,与他素不相识,却点头致意。 史煜只得点头回应,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认错了人。 回房间的时候,史煜问掌柜借了个药罐,用来熬药。 停在房门口,史煜敲了敲门,听到屋内女子应了声“进来”。 这才推门而入。 赫连雪已经起来洗过脸,坐在床沿上,见到史煜进来后,朝他微微一笑。 史煜报以微笑,将药包放在桌上,说道:“你先休息下,我去熬药,好了叫你。” 赫连雪点点头。 史煜便将药包拆开,药材倒进药罐中。 熟门熟路的掏出火折子点燃火盆,对着火苗吹两口气,等火燃起来,便拿着药罐下楼接水。 上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根干柴。 将干柴塞进火盆中,又将药罐放在上面,这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 看着史煜熟练的操作,倒是坐在床上的赫连雪有些好奇了。 这少年无论穿着还是佩剑,都不像是穷苦出生,怎的对这等粗活做的这般熟练? 便忍不住问道:“你经常熬药?” 听到赫连雪问话,史煜转头看向她,笑了笑,说道:“很小的时候,母亲卧病在床,每天都是我在熬药。” 说到这个,史煜就想起了五六岁的时候,那时他的父亲走的干脆,可他的母亲却卧病在床好久,受了好多罪才带着不舍离开人世。 看到史煜心情有些低落,赫连雪便不再多问,转移话题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史煜。”史煜微笑道,“你呢?” “玹机城,赫连雪。”赫连雪两手拄在床沿上,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 玹机城,史煜听说过,据说最初是墨家为了抵御万兽山的妖族而建,后来东洲儒家的圣人与妖族达成某种协议,致使妖族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玹机城便起不到原有的作用了。 只是毕竟当初与万兽山厮杀最狠的便是玹机城,因此二者之间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史煜大概是想通了其中关节,便也猜出了城门口与赫连雪捉对厮杀的白衣男子大概身份。 见史煜不再说话,赫连雪便问道:“你与李大哥是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史煜只能苦笑,怎么说呢?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是半个师父?好像都不对。 便说道:“是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吧。” 赫连雪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不过却也没有多问。 赫连雪不说话,史煜便更加沉默,干脆从怀里拿出那本自林间书斋得来的剑谱,研读起来。 赫连雪见状,也不主动搭话,盘膝坐在床上运功疗伤。 修道之人的养伤自然比习武之人简单许多,只需运转体内真气,冲击淤血阻塞的静脉便是,而习武之人只能靠药物化掉淤血,等身体自然康复。 因此三天的时间对赫连雪来说已经足够了,即便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也能行动自如,不用他人照顾。 史煜眼角余光看向闭眼疗伤的赫连雪。 不仅发色雪白,肌肤亦是白皙,柳叶长眉,朱唇欲滴。闭眼时,密长睫毛忽闪,增添几分俏皮。史煜不知别人对其评价如何,但在他眼里,确实是个美人。 只是打量两眼,史煜便收回视线,自顾自翻阅剑谱。 这剑谱很奇怪,开始不教人练剑,却让人做一件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十分困难的事情。 一手画圆,一手画方。 类似的场景史煜倒不是没见过,却是在一本盛传的江湖侠义小说中所见,只是没想到此事真能用在练剑上。 史煜便从火盆中取出一块烧焦木炭,蹲在地上尝试,只是尝试多次,便只剩皱眉,画出来不两个圆,就是两个方,再就是歪歪扭扭,不圆不方。 他大概能猜到此举的意图,既然是双手剑,那必然要双手配合,才能发挥最大作用,若是双手剑出同行,那便有一柄剑没能起到太大作用了。 只是这一心二用之事,对史煜这种本就一丝不苟之人,更是难上加难。 练了小半个时辰,史煜便没了耐心,将木炭丢回火盆中,擦掉地上的歪歪扭扭的痕迹。 站起身,揭开壶盖,感觉熬的差不多了,便找了个碗将药倒在碗中。抱着药罐下楼重新装了水,又匆匆跑回房间放在火盆上。 一副药要熬两遍才能将药性全部熬出来,这是他自幼便知道的。 做完这一切,史煜看了眼赫连雪,见她仍在打坐,便拿起桌上两柄剑,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去了李潇房间。 进屋后,将白剑霜降放在桌上,抽出另一柄剑惊蛰,便开始练习九剑门的“剑九决”。 剑九决每一式的剑招都不难,史煜练习五年,早就烂熟于心,只是空有其行,不得其神。 走完九式对史煜来说并不难,难的是自第三式起,便很难抓住那一字精髓。 之前在昆武山与女鬼厮杀,虽领悟到了几分剑韵,却始终在那劲字上驻足不前,不论如何出剑,都有几分柔软,当不住这个“劲”字。 一炷香的时间,史煜汗流浃背。 “既然不得剑术精髓,不如练拳。” 不知何时,赫连雪依靠在门上,看着史煜练剑。 史煜收剑归鞘,看向赫连雪,笑着打招呼:“赫连姑娘。” “看你练剑,出剑流畅,虽有几分神韵,却缺乏劲道,切磋可以,杀人很难。”赫连雪走进屋内,一语道破了史煜出剑的弊端。 史煜点点头,面露苦色,无奈道:“我也苦于此事久矣。” “倒不如先将剑放一放,去练拳,拳法不同于练剑,更注重身体韧度,你练拳不为杀人,只为强身健体,等胳膊上力道足够了,再去练剑,劲道便够了。” 赫连雪说着,便蓦然笑了,说道:“我爹便是这样跟我说的。” 史煜略一思考,便觉得赫连雪说的极有道理。 他现在出剑没有劲道,并非是他对剑招的理解不够,而是他胳膊上的劲道有限,对他出剑是种限制。 可现在便是知道了问题所在,依旧无法改变。因为他既没有拳谱在身,也没有师父指导,若是盲目练拳,问题更多。 史煜便说道:“赫连姑娘说的在理,可我现在还无法练拳。” “是担心无人指导,练出岔子?”赫连雪一眼便看穿了所想。 史煜苦笑着点头。 赫连雪却突然笑了,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籍,说道:“我之前与你面临同样的问题,这拳谱是我爹给我的,算不上什么上乘拳谱,对你来说足够了,这几日我可以指导你一二,就当是还你个人情。” 说完,将书籍丢给史煜。 史煜接在手中,看了眼,只见上面写着“开山拳”三个字。 史煜没有直接收入怀中,而是面露难色,对赫连雪说道:“我所做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所赠之物太过贵重,我受之不安,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赫连雪却一挑眉,不屑道:“你个大老爷们怎么比我一个女子还扭扭捏捏?叫你收下你收下便是,这等拳法对如今的我来说如同鸡肋,带在身上还嫌累赘。” 史煜便只得收下,笑道:“那就谢过姑娘了。” 将拳谱收入怀中,便与赫连雪一同去了她那间房。 药已经熬好了。史煜便将药之前熬好的药倒回药罐中,又分成别倒入两个碗中。 用药勺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尝了一口,温度刚好,便换了个药勺放在碗中,给赫连雪端了过去。 赫连雪性格极为豪爽,也不客气,更不扭捏,将碗中药勺放在一边,端起碗一饮而尽。 喝完还伸出食指,擦净嘴角的药渍。 史煜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赫连姑娘真是人中龙凤,女中豪杰,喝药如饮酒,在下佩服。” 赫连雪怎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却也并未计较,只是白了他一眼。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十三章 最是难消 http://.biquxs.info/

在京城的客栈住了三天,史煜和赫连雪一同离开。去往金潘国那处福地。 这三天,史煜除了给赫连雪煎药,闲暇之余便会研究赫连雪给他的那本拳谱。赫连雪会在一旁指点一二。 开山拳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算不上什么上乘的功法典籍,却有一门强身健体的拳桩,除了锻炼手臂上的劲道,更多的作用是稳固下盘。 除此之外,有拳法三式,分别为:撼天式、搬山式、鱼跃式。 撼天式注重力道及拳速,前一拳皆是为之后一拳蓄力,至于能出多少拳,取决于自身。 搬山式是拳中带掌,自下而上做搬山状,是一防身式。 鱼跃注重身法,是一招出其不意的偷袭拳式。 其实这三式对史煜而言,并无太大的作用,他迟早是要练剑的。练习拳桩虽是可以强身健体,不过即便练了也迟早要抛掉的,不然落得一个拳不拳、剑不剑的架子出来就麻烦了。 但史煜还是练了,并非看中那套拳式,一是为了近期防身。决定练拳,便专心一事,彻底放下剑一段时日,否则更容易练茬。 二是光练拳桩太过无趣,便连着三式一起练了。 拿到拳谱第一天,他就按着上面所说,过了一遍拳桩。旁观的赫连雪只有四字评价:“不堪入目。” 史煜其实也知道,他练剑没什么天赋,练拳肯定也如此。 初次看到史煜拳桩的时候,赫连雪甚至觉得,史煜压根不是块练拳的料,现在一个立桩打成这样,若是以后练了走桩,那还得了? 好在史煜有一个良好的品质,便是不在乎别人所说,即便你说我是废材,我依然要练千次万次给你看。 所幸经过三天的练习,史煜的拳桩已经初具雏形,不再向最开始一样连个形状都没有。 晌午时分,一男一女出了京城,向着鱼池口的方向而去。 鱼池口离着京城不远,在一座湖中的岛上。 通往鱼池口的通道,除了修在地下的隧道,便是湖上的三根铁索。有点本事的,便是踩着索道而过,或是直接飞过去,自认过不去的,便只能老老实实走地下通道。 史煜和赫连雪停在索道前。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在这里。 有个白衣男子,脚下踩着一柄长剑,从众人头上飞过,稳稳地落在对面岛上,尽显剑修风采。 又有灰袍道人御风而行,手里还提着个小道人,落到对岸后,小道人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诸位且慢,容我先过!” 远处传来大汉粗犷的喊声,只见一个大胖汉子迈着大步冲过来,壮硕的身体踩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众人纷纷退让,叫骂人连成一片。 临近湖畔,胖子一跃而起,身躯庞大却速度极快,落在对岸的时候甚至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胖子回过头来躬身致歉,便向着小岛深处走去。 湖畔众人也纷纷展现神通,掠向对岸。 唯有史煜神色尴尬。 赫连雪还算稳重,抬脚踏上铁索,稳步前行,徒步走向对岸。 走出一段距离,不见史煜动静,赫连雪便转身望去。 却看到令她汗颜的一幕。 只见史煜倒挂在铁索上,像毛毛虫一般一伸一缩地向前移动,看见赫连雪向他望来,便扯着嘴角尬笑。 赫连雪捂着额头长叹口气,心念一动,背后长剑出鞘,停在她脚边,她踩上长剑,向着史煜的方向掠去。 停在史煜旁边,史煜便小心翼翼的踩在剑上。 赫连雪说道:“抱紧我!” 史煜神色不太自然,却还是将手放在她的腰上。 长剑“嗖”的一声飞出。 史煜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的抱紧赫连雪的腰。 纤细的腰肢抱在怀中,令正值青春的少年心头一阵瘙痒,加上脸紧贴在背上,闻见一阵芳香,更是心痒难耐。 好在距离不远。没给少年心猿意马的机会,长剑便悬停岛上。 史煜落在地上,脸色不太自然。 “走吧。”赫连雪收剑入鞘,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绯色,只是一直走在前方,少年看不见罢了。 到了岛上,还要走约莫一里路才能到鱼池口。 临近鱼池口,有一处飞瀑,瀑布源头探出半个鱼身,流水便是从鱼嘴中流出。 史煜知道,那鱼嘴便是福地入口。 身边有人拔地而起,掠向那处鱼嘴。 史煜便又面临之前的问题,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便是绕路登山,爬上鱼头之后再从鱼头跳下去。 只是会多绕许多路。 史煜苦笑着看向赫连雪,说道:“要不赫连姑娘先上去吧,我随后绕路登山便是。” 赫连雪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我一个姑娘家家都不怕,你还怕我占你便宜?” 史煜连忙摆手,面露苦色,说道:“怎么会,只是......” “那就别废话。”赫连雪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也不驾驭飞剑,一只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搂在怀中,拔地而起。 史煜左臂挤在赫连雪胸前,少年只觉的软乎乎的,耳根不由多了一抹红晕。 鱼嘴之中是个洞穴,脚下流水中央有青石铺就的道路。 赫连雪与史煜一前一后而行。 “进去之后,我会先去寻找急切需要的东西,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在此期间,你自行寻找机缘,三日后,洞口集合,再一起行动。” 身后传来赫连雪的声音,史煜想都不想便点点头。 赫连雪孤身一人前来,必然有其隐私,史煜也不好过问。 通过山洞,视线豁然开朗。 脚下是一处大坑,坑底平坦,有八处通道通向八个方位。 “再会!” 赫连雪对史煜一抱拳,便一跃而下,向着一处通道飞奔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视线中。 史煜深吸口气,也跳下深坑,落在坑底。 他并未着急进入通道,而是在坑底观察良久,确定看不出什么门道后,随便挑了个通道。 通道很深,走了很久才走到尽头。 入眼是一座宏大辉煌的宫殿。 进入这个通道的修士纷纷向宫殿御风而去。 史煜只是步行前往。他并不着急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进到这种洞天福地当中,对周遭事物都心存好奇,摸一摸阶梯两侧的栏杆,然后做了个惊掉他人大牙的举动。 史煜一口咬在金色的栏杆上,牙齿“咯噔”一声,牙槽生疼。 “居然真是金的。”史煜啧啧道。 而后他便爬上栏杆,试图将一颗金色珠子拔下来,只是使出浑身的劲,那颗珠子却佁然不动。 史煜从栏杆上跳下来,说道:“真是可惜了,不然出去了肯定能卖不少钱。” 若是有人在这边,肯定会笑话他是个土包子。 史煜左顾右盼,确定没有可以收进袖中的东西后,才不急不缓的向宫殿中走去。 走进宫殿,史煜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只见开阔的大殿中央,端坐着金色的披甲雕塑,高十丈有余。 在大殿两侧,各立着两个金甲雕塑,怀中武器各异。 “最前方坐着的是光明神君的金身,殿下四人皆是他的扈从。” 身后有个慵懒的声音传来,史煜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束发的道士迎面走来。 道士十六七的模样,面带笑容,正是客栈门口与史煜打招呼的人。 史煜问道:“有说法?” “大有讲究。”道士便说道,“光明神君是天君敕封的正统神灵,金身当中必有一门品质不低的仙法传承,若能得此传承,成仙有望。” 史煜眼神漠然,对于鬼神之事他并不了解,更未踏上修行路,便不做置评。 道士见史煜没有回应,便笑问道:“道友独自一人?” 史煜点头,说道:“是一个人,不过不是道友,我乃一介凡人,并未踏上修行路。” 道士了然,笑道:“不如结伴而行?” 史煜眉头一皱,略一思考,便打算答应下来,有个人作伴,路上也不无聊。 这道士虽行事古怪,但史煜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觊觎的,要硬说有的话,也唯有那两柄剑了。但这道士不管怎么说都是个修道之人,想要的话直接出手便是,用不着跟他绕这弯弯肠子。 道士见史煜犹豫,便又说道:“道友不要误会,小道不过是孤身一人,想找个同伴而已,并无歹意。” “小道长多虑了,我是怕自己本事太低,拖道长后腿。”史煜赶忙摆手笑道。 “道友说的哪里话。”道士打着哈哈说道,“小道也不过是个小小开光境,谁拖谁后腿还不一定呢。” “小道长过谦了。” 史煜抖抖肩,问道:“那便同行?” “武当张之臻。”道士伸出手。 “散人剑客,史......卜湘。”史煜握住道士的手,略一犹豫便用了个化名,出门在外,小心为妙。 张之臻心中了然,却并不揭穿,江湖中的散人行事都小心谨慎,他见过不少了。 “卜湘兄,既然你我结伴,我便再告诉你一桩秘事,这神君殿中最大的机缘,乃是一柄‘仙剑’,据说是剑仙遗物,价值不可估量!” 史煜愕然,惊讶道:“仙剑?”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十四章 戏来就我 http://.biquxs.info/

天下九洲,剑修所追寻,不过是境界与剑罢了。 伴生飞剑如剑修本身一般,有品阶之分,一般寻常剑道种子,身死道消。如若没有特别的手段拘出伴生飞剑,会与人一同消逝在光阴长河中,但却有一类例外。 这类人已不能以剑修相称。 渡劫境剑修破关成仙,是剑仙,伴生飞剑也会化为灵物,诞生剑灵。即便是主人死了,剑却存在,人是剑仙,剑是仙剑。 当然,成功渡劫之后完全身死的剑仙寥寥无几,因此无主的仙剑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张之臻却说,东洲这小小的鱼池口福地,竟藏着一柄仙剑,而且就在面前的大殿中! 怎能不让史煜惊愕? “此事卜湘兄也不必放在心上,小道也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况且那可是仙剑,即便是我们能拿到手,又怎么守得住?”张之臻见史煜愣神,便苦笑着说道。 史煜点点头,不用张之臻提醒,他对剑仙也没有半点想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道理史煜还是懂得。 不说能不能拿到手,他现在连拳和剑都没练好,连修行路都没踏足,剑仙真落在他手里也是暴遣天物。 史煜率先向大殿深处走去,张之臻紧随其后。 边走,张之臻边向史煜讲解神君殿的诸多细节。 “神君殿总共五层,地上三层,地下两层。地上三层都是寻常物,修士武夫都可自由进出,第一层是神君和扈从的金身雕塑,第二层是神君私藏物件,对寻常人而言比较珍贵,境界稍高些的就看不上眼了。第三层是修行法门及儒释道三家的经典藏书,运气好的能得到一两本上乘功法,也是不错。” 史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张之臻似乎没看见,自顾自说道:“地下两层就比较神秘了,据说设了禁制,解开禁制唯有靠运气,任你是大乘境、渡劫境的修士来了,也唯有干瞪眼的份。我猜测那柄仙剑,应该就在这两层其中一层。”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史煜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头疑问。 张之臻眼神怪异,从袖中掏出薄薄的一本书,竖在身前,说道:“来这鱼池口几乎人手必备一本的福地攻略,卜湘兄不会没听说过吧。” 这下尴尬的就是史煜了。 他突然想起前两天跟李潇刚来京城的时候,有人售卖这类书籍。还以为是小贩骗人赚钱的手段,没想到还是攻略。 史煜汗颜道:“惹张兄笑话了,我还以为这是小贩骗人的杂书,没敢入手。” 张之臻哭笑不得,将书本抛给史煜,说道:“起初我也以为是哄骗人的,还是我师兄让我入手一本,才去买的,但说真的,卖书人的生意真不错,也不便宜,多半假不了。” “那应该是前几次进入此地的人,多走了几处地方,将见闻写下来,装订成书,贩卖挣钱。” 史煜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他突然觉得此事可行,是个不错的赚钱机会。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等出去后将他在福地的所见所闻写成书,在下次福地开启前在京城贩卖,买账的自然不会少。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将这些日子花李潇的也一并还了去。 “卜湘兄,看那边!”张之臻指着一个方向惊呼。 史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视线所及之处围满了人。 人群中央有坐高台,台上有位婀娜多姿的粉裙女子翩然起舞,气质出尘,真像天上仙子。 即便隔着太远看不清容貌,心中却认定必然是个相貌动人的绝世女子。 张之臻笑着解释道:“这女子并非真人,而是福地灵气所化,没有意识,随便抽取凡人女子魂魄注入其中,便是个活生生的谪仙人,不管是修道资质,还是姿容音貌,都是天下一等一。” 史煜眯着眼,他想到了某种不耻的可能性。 却被张之臻率先道破。 张之臻嘿嘿一笑,说道:“当然,若是落入好色之人手中,便又是另一番际遇。比如注入世俗女子、或是贴身婢女的魂魄,伺候身边,倒也有人干的出来,修行路上好色的老妖怪还不在少数。” 史煜轻叹口气,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等灵物便是生的再俊俏,也入不了正人君子的眼。 张之臻向着人群走去。 史煜刚走两步,又停下来。 脚底踩了个东西。 史煜挪开脚。 是个漆黑丑陋的石头,丢在这不显眼的地方,还真很难被人注意到。 史煜捡起来,随手塞进怀中,不是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大玄机,只是当个纪念品罢了。 若是未来几天得不到任何机缘,好歹还有个压兜的石子不是。 “卜湘兄,快点!”已靠近人群的张之臻向史煜招手。 “来了!”史煜快步追了上去。 走近人群,史煜才看清台上跳舞女子的容貌。 瞬间看呆了,用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等词语形容毫不为过,甚至还有些配不上。 但一想到这般容貌的女子,极有可能在未来的某天,被某个猥琐老头压在身下,便是一阵恶寒。 再不觉得姿容出色是什么好事了。 事实也果真如他预料的一般。 有个长相丑陋的矮小老头施展神通,轻易破开结界。 将那女子搂在怀中,手上扳指微微闪光,女子凭空消失,被他收入囊中。 老头站在台上,笑眯眯的对周遭抱拳道:“这等美人我周通笑纳了,感谢诸位道友相让。” “暴遣天物啊!” 人群中有人哀嚎。 但是下一刻他就死的不能再死。 能轻易破开结界的,定然不是寻常修士,而那周通之名恰恰说明一切。 “正灵宗供奉周通,听说早就是洞虚境,而且还是个散修,真没想到是这么个糟老头。”张之臻目视台上之人,笑着对史煜解释。 有了方才那人的前车之鉴,台下之人不再烂嚼舌根,有所怨言也只能憋在腹中。 名叫周通的老头,大笑着跳下高台,大摇大摆的离开此地。 “走吧走吧,真没意思,可惜了那动人的容貌。”张之臻拍了拍史煜的肩膀。 史煜点点头,随张之臻离开。 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把第二层逛了个遍。 在这期间,有好些人为争机缘大打出手,史煜和张之臻便跟在后边捡漏。 却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张之臻得了一页薄薄的金片,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撰文,不用想肯定是个好东西,至少能卖个好价钱。 除此之外,都是些小物件。 史煜除了最开始捡的那块丑不拉几的石头,又捡了一条金色绳索。是乘着别人打架的时候在台上顺的,偷偷绑在腰上,神不知鬼不觉。 二层逛遍,收获不小的两人去了第三层。 第三层比第二层争抢更加激烈。 最大的一处“战场”,甚至有数个境界极高的修士大打出手,金丹境以下的只能靠边站。 两人抱着看戏的心态靠了过去。 原来是在争抢一本仙家秘籍。 此时秘籍正在一位黑衣男子手中,这人境界不低,只是架不住众多修士狂轰滥炸,四处逃窜。 本来笑眯眯的看热闹的史煜和张之臻,下一刻脸色大变。 因为那黑衣男子突然调转方向,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狂奔而来。 “跑啊!” 张之臻大喊一声,撒丫子狂奔。 史煜也不甘示弱,使出全身的力气跟上张之臻的步伐。 那黑衣男子却像是认准了两人,像跟屁虫一样吊在身后,甩都甩不掉。在他后面,是一顿法宝乱砸的修士。 两人欲哭无泪,没想到看戏看到了自己头上。 “分开跑!” 史煜大喊一声,换了个方向继续狂奔。 也只有如此,两人最起码还能有一人暂时安全。 可那黑衣人好像看出了他史煜更好欺负,不去追张之臻,就是追着他不放。 眼看着黑衣人越来越近,史煜心急如焚,脑袋飞速运转。 突然看到一处只能容纳一人的通道,便心生一计,向那处通道奔去。 在黑衣人追上他的一瞬间,滑进那处通道。 一众修士法宝纷纷落在黑衣人身上,当场打的黑衣人吐血。 史煜进了通道后不敢停留,继续向深处爬去。 在这处狭窄的通道中,那帮追杀的修士就算杀进来,也会前拥后簇卡在洞口。 即便是侥幸钻进来一两个,也只能跟他一样俯身向前爬,诸多手段都要受到限制。 况且那黑衣人没能追进来,想必后面那些修士也不会追杀他。 不过下一秒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清晰的听到洞口处传来黑衣人的喊叫声:“别打了,仙家秘籍在里面那小子身上!” 史煜顿时头皮发麻,伸手向后一摸,果然后腰上多了一本书。 “你真该死啊!” 史煜回头破口大骂。 肯定是黑衣人在即将追上他的时候塞到他身上的。 他这是想祸水东引,乘着那帮人追杀他史煜的功夫缓口气,反正史煜一个连修士都算不上的,他也能轻易抢到手。 只是没想到史煜给他玩了这么一出,让他也没办法短时间拿到秘籍,还要承受众人的围攻。 只好将此事抖出来,让那帮抢红了眼的人转移目标,他好休养生息,找机会再抢回来。 这样一来,史煜这个拳都没练明白的,就更加悲催了。 第一卷 东洲天下 第十五章 情字伤人 http://.biquxs.info/

史煜想都不想便将那本秘籍丢出通道,这种烫手山芋他还是不拿为妙。以他现在的实力,便是拿在手里也保不住,保不准还得搭上这条小命。 通道外不知是谁捡到了这本秘籍,通道口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必是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抢,不过都与史煜无关了。 现在他要担心的除了那个黑衣人会不会记恨上他,还有就是怎么从这个通道出去。 通道极为狭窄,如果想要原路返回,就要退出去,保不齐那黑衣人就在洞口等着,若是给他屁股上来一下,估计就要当场去世。 史煜并没有向后退,而是沿着通道向里面怕去。 起初通道内还能看见亮光,却越往后越黑,直至完全漆黑一片。 在这漆黑狭小的环境中,史煜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声。 而这个通达却像是没有尽头,史煜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只知道他爬了很长时间,甚至感觉到胳膊生疼。 长期在封闭狭小的空间中,史煜没来由一阵烦躁,但是他并不打算退出去。一来已经爬了这么长时间,此时放弃有些不甘。二来往后退比向前怕更加吃力。 史煜又向前爬了一段距离。 终于,他看见了一丝亮光。 “真是黄天不负有心人。”史煜打心底呐喊。 加快速度向前爬去。 亮光好似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很远,史煜又爬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接近亮光。 那是通道的另一个出口。 史煜从通道掉了出去,然后,呆立当场。 他置身一处洞穴当中,唯有刚刚出来的那一处通道。入眼有一汪水池,一条界限将水池一分为二,一边是耀眼的金光,另一边闪着幽幽的血光。 水池上悬着一颗坑坑洼洼的黑色石子,和一颗圆润的白色石子旋绕。黑色的亮着血光,白色的白金光笼罩。 史煜的心湖当中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响起。 “少年......走过来......走过来......” “我能给你力量......” 声音像是从九幽传来,却又像就在史煜耳畔。 史煜双眼呆滞,身体僵硬的向那半方血池走去。 靠近血池,史煜空洞的双眼“看着”池子上空悬浮的两颗“石子”,伸手去触摸。 “醒来!” 突然,一声暴喝将他惊醒。 史煜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收回手,后退几步,心有余悸的看向两颗宝石。 “你是谁?”史煜左顾右盼,寻找说话之人的踪迹,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有着了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仿佛刚才蛊惑他,以及将他惊醒的声音都不存在。 史煜眉头一皱,仔细打量起这个洞穴。 洞穴是土质的,除了地上诡异的池子,与寻常山洞并无二致。只是在这金碧辉煌的神君殿中,存在这样一个山洞,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 那这是什么地方?张之臻没有提起过,说明那本手册上没有记载,又或者,压根就没人来过。 后者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不大,毕竟那帮抢疯了的修士、武夫,甚至想将鱼池口翻个底朝天,没理由放过这么个地方。 就在史煜思考的时候,池子上方的黑色石头上有一抹清晰的血光闪过,钻出一抹魂魄,以极快的速度直冲史煜脑袋。另一个石子上也有飘出一抹金光,紧随其后。 等史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魂魄一前一后冲进史煜额头。 “啊——” 霎时间,史煜头痛欲裂,双目充血。 一个个杂乱的声音自脑海响起。 “魔剑仙,你残害生灵,屠戮三界,可曾将天君放在眼里。” “嘿嘿嘿......天君?三界都是我的,天君算什么东西?” “诸位剑仙,请递出飞剑,结伏妖大阵,助我除魔!” “本座早已超脱三界,不在九洲,天君在我手上也唯有一败,你张太虚能奈我何?” “魔头,受死吧!” “嘿嘿嘿......” “九天伏妖阵,一阵诛妖魔,太极生天地,八卦镇乾坤,阵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等我重生,定要三界俯首,尔等灰飞烟灭,啊......” 声音戛然而止。 史煜心湖中响起一声滴水声,他便昏死过去。 再次睁眼时,他置身清澈的湖面上,四周皆是虚无。 那颗黑色的宝石悬在不远处,闪着幽幽的血光。 在那颗宝石的更远处,有个周身覆盖白光的白发老者背对他站着。 “我在哪儿?你是谁?”史煜看向那个虚幻的背影,心中有太多疑问。 老者转过身来,看向史煜。 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须发皆白,一身暗紫色道袍,看上去真是个老神仙。 他抚须而笑,对史煜说道:“这里是你的心湖啊孩子。” 史煜愣住了,我的心湖? “那么我为何在这里,你又为何在这里?”史煜眉头皱起,对老者充满戒备。 对史煜来说,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由不得他不紧张。 “孩子,别紧张,贫道并无恶意。”老道人笑眯眯的看着史煜。 “那你为何要进来?”史煜并未放下戒心,不是长得慈祥的老人都是好人。 “别急,贫道给你看个东西再说。” 老道人一挥袖,有一条光阴卷轴自袖中飞出,悬在二人头顶。 卷轴展开,一幕幕场景清晰的呈现卷轴中。 先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每日刻苦修炼,只为成仙,成那世人眼中的剑仙。 而后,画面中出现一个女子,拿着毛巾为男子擦汗。男子便抓住女子的手,贴在脸上,与女子深情对视。 好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画面一转,是令人惋惜的场景。 白衣男子怀中抱着给他擦汗的女子,女子胸口插着一柄剑,鲜血染红了衣襟。 白衣男子仰天怒吼,卷轴中虽没有声音传出,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他的眉心渗出一抹血色。 不远处,有一众穿着道袍的道士将男子团团围住。 头顶,更有六道天雷落下。 白衣男子双目通红,一手抱着女子的尸体,一手握着剑,冲天而起,直面那六道天雷。 史煜知道,这就是渡劫破镜时落下的天劫。 天劫过后,那男子依然活着,只是不再是一袭白衣。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眉心有一点血红印记,一头乌黑长发披散肩头,嘴唇乌黑,皮肤也覆盖奇怪的纹路。 他已然入魔! 怀中女子顷刻间化为灰飞,他眼神温柔的看着心爱的女子消失在天地间。 手指一抹,剑变成血色。 随手一劈,就是一道铺天盖地的虹光,将周围的道士尽数斩杀。 他抬头望天,一剑劈开天幕,仗剑去往那座神仙界。 渡劫后,他是剑仙,却比寻常的剑仙杀力更重,因为他的心中是仇恨、是失望。 是对天下人的失望,是对天上仙的仇恨。 他很强,强到天上天下竟无人为敌。一路从天门杀到了那座天君殿。 只是画面到这里定格,最后出现的画面,回到了人间。 有众多修士将他团团围住,为首一人,须发皆白,怀中抱剑,剑柄是拂尘,穿紫色道袍。正是面前老者。 面对诸多修士的围杀,他依然笑的张狂,剑之所指,乃是三界! 众多剑修祭出飞剑,结成剑阵,将他团团围住。 白发道人手捏法印,怀中长剑出鞘,被老人握在手中,一剑刺向剑阵中。 剑阵杀力很大,并没有针对性。 成魔的剑仙万万没想到老道人愿意以身犯险,刚没想到竟真能刺穿他的心脏。 最终,他眼中带着难以置信,带着不甘。 老道人一剑搅碎了他的躯体,自己却也被剑阵瞬间撕碎。 之后,魔头的剑落向人间,有一抹血色向着剑的方向而去,一抹金光紧随其后。 而剑落得地方,正是这处鱼池口,也正是这柄剑,造就了这处福地。 自此,卷轴缓缓合上。 史煜久久无言,他心头有诸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魔剑仙本名叶辰,是个剑道种子,可惜他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女子,天君定的规矩,又岂是他一人能撼动的?”老道人感慨。 “可他终究是个可怜人,为了心爱的女子,他有什么错?”史煜神色激动,为这个成魔的剑仙打抱不平。 老道人漠然道:“错就错在不该为了一个女子,随意屠戮三界生灵。” 史煜叹了口气,他还是太年轻了,对这些大道难以理解。 “那女子被何人所杀?”史煜问道。 “一个道家的太虚境掌教。”老人说道。 “一个寻常女子,值得一个太虚境掌教出手?” “当然不寻常,这女子真身是千年狐媚成精,曾一度为祸人间,即便改过自新,也弥补不了之前所犯的错。” 史煜愕然,怪不得。 老道人又说道:“天君又有规矩,人妖殊途,问道成仙,便不能与妖物结为道侣,犯下这等错误,就算侥幸度过天界,也难踏进天门。” “这就是那剑仙渡劫后第一件事就剑开天门的原因?”史煜紧盯着白发老道。 老道人点点头。 史煜心中怅然。 天下万般利刃,唯情字伤人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