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真心!》 第1章 这人是她结婚两年的老公 舒意到片场时觉得今天气氛有点不一样。 工作人员很多,甚至多了七八个安保。 她就演个女四号,不是多重要的角色,往常他们这组只有执行导演来拍。 况且,她在娱乐圈混了四五年,至今仍是个五六线小明星,属于走大街上都没人认出来那种,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她过来的。 她对小糖耳语:“今天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小糖也说不上来:“说不定是哪家平台的老板过来了。” 喻愫眯眯眼。 哦,果然。 监视器旁边坐了个生人,片场置景暗,那人的脸刚好隐在阴影里。 五官看不清楚。 穿一身深色西装,随意坐着,倒更显身型落拓。 只看见他手指有意无意的轻点椅子,挽起的袖口下漏出一只腕表。巴黎钉纹在射灯下一闪,舒意就认出来,宝蓝色表盘,百达斐丽6300g。 这个人有来头。 导演在一边陪笑,上赶着给人搭话。 不是资方就是哪家的大老板。 舒意在心底轻嗤一声,这个胖乎乎带黑框眼镜的男导演平常可不是这个德行。他一般只围着男女主转,很少来盯他们这些戏份不重的戏,往常来了也是骂骂咧咧的走,不把人骂成孙子自个儿心里不舒坦。 她强忍住上去把他脑袋敲开瓢儿的冲动。 舒意今年二十六岁,大学一毕业就进了这个圈儿,高不成低不就地混了四五年,没有演出什么名堂来倒是糟心事儿见的不少。 从小是舒家捧在手心的娇娇小姐,她脾气暴,没受过什么委屈,富贵人家小姐的臭毛病一大堆,不过自打做了演员,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在她头顶上踩一脚。 她倒也很能忍。 说好了不靠家里边,愣是单枪匹马的在娱乐圈闯荡。 她在片场被人吊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拉出来问候的时候,可没人知道她就是舒家的独女。 舒家,明远海运掌家人,南海一带谁不知道,明远前头那个姓是“舒”。 明远海运集团是国内航运业巨头,尤以航运和海洋贸易见长。 沪城这块地界儿,海和航就是命脉。明远发家三十年,早做到了行业领头。 片场人来人往正在做开拍前的准备工作,舒意和对手演员就位,两人坐沙发上开始走戏。 对手演员叫胡杨,人长的高大白净,刚从学校毕业,挺青涩的。 他们两个演一对从大学步入职场的情侣。 今天这场戏还挺特殊的,两个人毕业脱离了象牙塔,本以为前途风光,可生活的蹉跎和职场的龌龊让两人的爱情消磨殆尽,但各自都心有不甘。 这是一场从浴室争吵到客厅的情感爆发戏,吵到客厅沙发上还有一个吻戏镜头。 算是他们这段故事的一个小高潮。 胡杨紧张的不行,往垃圾桶里吐了两次口香糖。 小糖冲舒意挤眉弄眼:“舒姐,人家是初吻呢!” 胡杨不好意思,小声说:“舒姐,我没什么经验,我怕一会儿拍不好。” 舒意让他放宽心,按人物情绪来演。 导演注意到这边在走戏,举了手边一手电筒打过来:“舒意,人家新人没经验,你好好传授传授拍吻戏的经验,别一会儿开拍了ng不断。” 有人附和:“对呀!舒姐和胡杨先亲一个带带人家!” 监视器后头围的一群油腻男哈哈大笑。 令人作呕。 舒意被灯光刺激的眯起眼睛,冷冷的看回去。 摄影灯一晃,这下看清了。嚯!监视器前头坐着的人,好巧不巧是她结婚两年的老公。 宋时冕。 领过证,盖过章,亲过嘴,上过床,正儿八经的那种。 她和宋时冕之间什么都不差,唯独缺了爱情。毕竟,在这操蛋的世界等候真爱这件事对于他们俩来说都太tm荒唐了。 故事的开始无非是有生意往来的宋、舒两家话事人的一拍即合,舒意从小到大日子过得舒舒坦坦,舒家从上到下捧着的娇娇小姐,唯独一门心思要去演戏,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低成本的网络剧里演些女四五号。舒家人完全接受不了,几次大吵之后只给了两个选项:要么退圈,要么跟宋时冕结婚。 行呗,结就结。 宋时冕有颜有财,洁身自好,事业上大刀阔斧,领出去挺有面儿。 重要的是,他对她五六线小明星的职业并无芥蒂。 结婚这两年,日子也算凑合着过。两人平常很少干涉对方,他要忙事业,她也满世界飞的起劲儿。 有空的时候还是能碰在一起的,两个人时不时要回双方父母家里吃个饭,也要回两人自己那栋房子里添添人气儿。 不过,除开有事情,俩人很少能碰到一起去。这不,舒意仔细想想,两人有三个月没见面了。 没成想,时隔三个月的见面居然是这副景象。 他是坐监视器前头的被人追捧的大老板,她是在现场被吆五喝六的小明星。 舒意闭闭眼,脾气冲上来真想开骂,得忍。 这世界真就是这么不公平,你说他一个从商的能懂什么演戏,偏偏就坐着中心,导演都得给他让位置。自己就得被人起哄,开些恶俗无底线的玩笑,就当着他的面。 舒意就这么看过去了,没理会那些人刺耳的玩笑,就迎着亮起来的白灯朝宋时冕看过去。 宋时冕若有似无的眼神飘过来,继而又平淡的移开。 他听了那些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林白拍拍她的肩:“姑奶奶,别管他们了,先去换衣服,别听这些狗杂碎的话。” 林白是她经纪人,群内人基本叫他林子,小糖叫白哥。 她和林白算是患难之交,她从电影学院毕业那年就认识林白了,舒意家里人不同意她干这行,那时候,恰巧林白也不得志。 这五年来,她是林白手下带的第一个艺人,迄今为止,也是唯一一个。 舒意没做声,自顾自去里间换了戏服。一件湿答答的t恤,浴室争吵间,舒意饰演的角色衣服被打湿,两人接着一路吵到客厅。 她换好衣服利索的从片场穿过,各部门就位的口令已下,一盏盏大灯亮起来,宋时冕仍好好坐着。 宋时冕就这么瞅着她穿一件湿答答的浅色t,外头裹了条浴巾,头发也湿了,黏在脸侧,神情一如既往的骄矜。 舒意脚下生风,一路步履不停,经过经过监视器时,扭头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刚好撞入他打量的目光。 而她根本不多停留,走得更快,一下人就闪进浴室。 浴室的戏拍得很快,宋时冕没过来看,舒意和胡杨都很投入,一遍过。 一路吵到客厅,舒意和胡杨开始扔东西、大吼,胡杨把她推到沙发上,压住她要吻上来,就在紧要关头,胡杨人僵了,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没亲下来。 导演喊咔,让二人再做调整。 舒意倚在沙发上,小糖给她递了杯水,她刚吵到力竭。 宋时冕坐姿更加散漫,不知谁给他递了根烟,他夹在食指间转了一圈,又有人给他递了火,他接过,并未急着点。 舒意小口抿着水,看着。 一只金色花纹的卡地亚,他从不用这么骚气的款。 他惯用的是一只冷银色,光面。舒意看不出来牌子,只当他是在哪处淘的。 不过他也甚少在舒意面前摆弄。 重来一次,这下胡杨敢亲了,不过到底是没经验,冲着舒意的嘴角就磕下来,舒意痛的差点忘词。 这遍动作不流畅也不美观。 毫无例外,这次也是ng。 导演有点坐不住了,宋先生在旁边坐着,他怕表现不好惹麻烦。 他朝舒意吼:“舒意!好好和对手演员协调一下,走戏时候多亲几下又不会少块肉!” “工作场合不要矫情!” 舒意只当没听见,在这个行业,出于对对方的尊重,走戏时大家默认尽量不真亲。 她只安慰胡杨:“不要急,动作我们都设计好了,就是要避免拍戏时脑子里有杂念,关键是跟着人物的情绪走。” 再一抬头,宋时冕人没了,被他经过手的打火机回到了主人手里,那支烟却不见了。 宋时冕一走,周围的人都少了。这一次再拍,胡杨不再那么紧张,两人配合完美。 一喊咔,她进里间脱掉那件湿t恤,换了自己的常服,蹬了双拖鞋就往走。 把门关的“啪!”一声响,小糖在后边小跑着追。 一双jc蝴蝶结粉色猫跟拖,在地板上啪嗒响。 舒意怒气冲冲,走的大步流星。 小糖在后边看的心惊,那么细的跟、那么弯的弧,这么个美丽刑具,换作是自己可不敢穿。 舒意径直往自己的车那边走,林白早叉着手在一旁候着了,她往林白看一眼,林白立刻垂头低眉,一副不欲多言的样。 舒意冷哼一声,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老板。 她大力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把门甩上。 宋时冕正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不紧不慢的掀开眼皮。 舒意气势汹汹:“你来干嘛?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就擅自来我工作的地方?为什么挑我拍吻戏的时候过来?想看我尴尬难堪吗?” 这连珠炮般的一番质问让宋时冕轻轻蹙眉。 饶是知道舒意的火药脾气,他还是有点叹服。 “我有提前联系过你。”他声音淡淡的。 舒意摁亮手机,通知栏有两条来自宋时冕的未读消息。 她没点开看,但她能肯定宋时冕所言不虚,他说话做事向来有分寸。 她从车内后视镜对上宋时冕古井无波的眼。 他总是这样深深看着别人,很平静 。 最烦他这个样子,往往自己都要炸了,他就在一旁冷静的看着,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来干嘛?” “探班。” 舒意呵一声:“你来给我探班探到监视器那边去?” 宋时冕捏捏眉心:“我不是探你的班。” “那你探谁的?” “剧组。” 舒意终于回过来味儿了:“你别是我这部戏的投资方吧?” “妈投了这部戏,推到我身上,让我负责跟进。”宋时冕语气略有无奈。 宋时冕她妈,从宋家企业淡出去之后就致力于在各行各业找乐子,没事儿就喝茶听曲儿搞搞投资。 大概是看自家儿媳妇混的辛苦就想出手打点打点,后来又推给儿子了。 “还有,我提前不知道你今天要拍吻戏。”意思是并没有故意要看你尴尬难堪。 舒意抱着臂,冲车窗外扬扬下巴。 宋时冕往外边看一眼,说:“林白没有通知我。” 舒意冷哼一声:“你看我信吗?你俩早穿一条裤子了。” 她拍了几年戏,什么又土又俗的词都念过,说这种话说的自然的很。 宋时冕就有点难以接受了,他忍不住又把手指抚向眉心,他在英国留学多年,接受精英绅士教育,偏偏娶了个说话不讲究的妻子。 最后,宋时冕通知她:“晚上收工我过来接你回家待几天。” “不行,我有事。” 宋时冕歪了头看她:“林白告诉我,你今天收工后有三天空档。” 舒意气急,林白真是个吃里扒外的。 她拉开车门作势要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宋时冕叹口气,复又闭眼。 迟迟听不见关门声,他疑惑的睁开眼,舒意扑过来扯住他领带拉近嗅一口。 没有那讨厌的味道。 舒意威胁:“敢抽了烟靠近我你就死定了!” 舒意讨厌烟味,生活中或工作场合遇到她可以忍,但唯独不能接受和她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的宋时冕带着一身烟味儿亲近她。 宋时冕一脸泰然,看都不看舒意离去的背影,重新把领带整理好,他对于舒意这种突如其来的检查已经免疫了。 林白回去片场往导演那边去,琢磨着给导演递根烟赔个笑,做经纪人,讲究一个左右逢源。 谁知看见导演一脸菜色。 他一打听,说刚才宋先生走时说了句话:“对手演员的不专业,为什么却是女演员挨骂?女演员有义务还要私下教人亲吻吗?” 宋先生气场强,语气虽然没有什么起伏,却挺打人脸的。 第2章 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白和舒意是共同扶持走到今天的,说来也傻,居然真有他们俩这样的人能碰到一起要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追求什么梦想。 舒意只想好好演戏,她不挑角色大小,但不乐意演无脑的降智角色。 林白梦想有一天能开一家自己的传媒公司,自己当大老板。林白是小地方来的,他小时候没有太多娱乐活动,唯一的乐趣是去影像店租片子看。 几十部经典港片,他来来回回的看。 看《无间道》,他热血沸腾。看《大话西游》,他为朱茵的一滴泪惋惜。看《喜剧之王》,他痛哭流涕。 不过他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希望成为光鲜的明星。他却想发掘,找到《英雄本色》里的周润发,找到《纵横四海》里意气风发的张国荣,穿着白婚纱坐在机车后座的吴倩莲。 他想用他心中的一张张脸,成就梦幻的故事,让他们为角色赋予灵魂。 林白一脑袋扎进这个行业,没有人脉、没有钱、没有经验。那天他在天桥上喝了两罐啤酒一回头就看见一女孩,抱着栏杆流眼泪,夜风特别大,呼呼扬起她的长发,把她整张脸都露出来,她眼里含着大滴的泪,似流非流。 他看着那张脸,有一点纯情、有一点倔强、有一可怜、又有一点傲。 绝美。 又很有可能,能用那张脸诞生很多故事的可能。 而舒意那天,是人生中第一次自己跑去试镜,被骂到体无完肤,被贬到一无所长。 于是这样的两个人开始跌跌撞撞的闯荡了。 刚开始,林白点头哈腰的去各个试镜场合给她做推荐。舒意站在镜头前被骂,他低三下四跟人赔不是。转过头俩人跑天桥上,啤酒罐一碰,开始大骂剧组的人狗仗人势、没有眼光。 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彼此的信仰和依靠。 后来突然有一天,舒意说要告诉他一件事儿,他那一刻心里挺害怕的。 他怕舒意不演了,舒意要退了,他就彻底没信心了。 可舒意告诉他她要结婚了,他们俩认识三年,他才知道原来舒意是响当当的明远航运的小公主。 怪不得舒意一个没戏拍的天天拎着hermes的手袋,穿cl的鞋子。 他还以为她在网上淘的假货。 原来人家是真公主。 舒意告诉他家里边下了通牒,要想继续当演员,就得跟宋家联姻。 这事儿对他这种穷人来说特别梦幻。 舒意调出来宋时冕的照片给林白看,青年才俊,帅的隔着手机屏幕都觉得有壁垒。 舒意说:不就是结婚嘛,这个人可比咱在剧组遇见那些油头粉面的男演员强多了。 再说,你不老嫌我感情戏生硬吗?我要有老公了,我就逮着他亲嘴,好好练练感情戏。 林白吞一大口啤酒,告诉舒意:“你不想结就不结,左右就是以后不演了。反正咱俩晃悠了三年,也没能给你安排上一场亲嘴的戏。” 舒意只望着遥远的夜空,说:我得结,我要演。 舒家人不掺和舒意拍戏的事儿,宋家倒是管了管。 宋时冕给林白引荐到业界一家很有名的演艺经纪公司,星娱。 林白有了自己的第一张名片,舒意成了他手下唯一一位艺人。 自此,林白唯宋时冕马首是瞻,他从心底把宋时冕当成自己半个老板。 舒意的工作行程、通告单每周发宋时冕一份。 甚至日常琐事,比如舒意一天骂了宋时冕几句,发了几次脾气。只要宋时冕想知道,他通通知无不言。 宋家和舒家妥妥的门当户对,宋家的中承也是金融领域的百年家族企业。早些年主要深耕银行、保险、证券领域。 到了宋时冕这一代,他开始注重医疗保健、能源方面的投资。 恰恰是因为海洋经济以及海上石油、天然气能源开发,中承近年来与明远合作往来密切,两方互惠互利。 舒意的爸爸舒远泊非常欣赏宋时冕,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家只有舒意一个闺女,而舒意又一门心思的要拍戏。 如果要给明远找一个靠谱的靠山,中承担的住,宋时冕有足够的能力。 舒意下了戏,跟剧组工作人员告别,林白吆喝着感谢大家,说是给大家订了宵夜。 舒意把外套披上,小糖把她的头发从领子里顺出来,她接了一场湿发状态的戏,现在头发还湿着。 舒意看了一眼林白定的夜宵,挺有名一家中式私房菜管,纸盒里种类多、份量少而精致。 她翻了下单子:黑松露牛肉炒饭、上汤有机时蔬、黄酒蒸膏蟹、甜品是红枣汁。 她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白。 林白缩缩脖子,躲避目光。 三个人推门出去,小糖垮着包、林白推着她的行李箱,舒意拿着纸巾抿头发里的水,慢悠悠走着。 她轻轻发问:“林白,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夜宵请得起人均880的私房菜。” 林白本来就没打算瞒:“哈哈,冕哥请的。” “真行,冕哥都叫上了。” 她弹了弹发梢,冲林白翻了个白眼:“吃里爬外。” 到楼下,刚要出门,林白拉住她:“冕哥在侧门等。” 她揶揄:“宋时冕是你老公吧林白,你比我可清楚他的动向了。” 出侧门,路边停一辆黑色库里南,冲他们打着双闪。 小糖把包递给舒意,林白拉着行李箱要给她送过去。 舒意说不用,你跟我老公走太近了,我得防着你。 她接过行李箱,没走两步,宋时冕直接下车来了。 一只手推着行李箱往车那边走,另一只手顺势把舒意肩上的包接过,手上传来触感,这才扭头看一眼舒意,发现她头发还是湿的。 小糖在后边看的眼冒桃心,激动的说:“好磕好磕。” 林白说:“人家真夫妻。” 小糖:“就是就是,舒姐跟胡杨亲起来都没有跟宋总站一块显得更般配。” 林白想起一回事儿:“你知道你舒姐吻戏怎么练出来的吗?就靠宋总。” 小糖捂住嘴:“真的?” “真的,她亲口说的,结了婚就逮着宋总亲。” 宋时冕把车窗升上,空调开了柔柔的暖风。 温度适宜,挺舒服。 累了一天,舒意直接睡死过去。 再醒来已经到家门口了,宋时冕拿着手机好像在处理工作,估摸着应该等了她一会儿了。 她迷迷糊糊的把头抬起来,宋时冕就察觉到了。 “醒了?” 她含糊的应了一声。 “醒了就下车吧。” 一栋海派摩登美的老洋房,周围绿化特别美。 黑色铁艺门,传统的大铜锁,红白相间的小楼。墙边的爬山虎一直爬到三楼。 每一楼的露台都有棕榈叶,每次回来,舒意都感觉吸饱了氧。 这幢楼是宋时冕婚前自己住的地方,婚后舒意就搬过来了。 刚来的时候她还挺抵触的,从外边看活像一个森林里的吸血鬼城堡,就跟宋时冕最初给她的印象一样,陈旧、古板。 她时常幻想这里会发生一些可怖的事情。 比如,宋时冕会穿脱掉外套的马甲西服,条纹衬衫,挽起袖子,红色暗纹领带,银灰色马甲。 手上带着翠绿的印章尾戒,头发梳成雅痞背头,跟ysl男模似的 扯松领带,把她逼到客厅那张古着橡木扶手椅。 接着露出獠牙,朝她的脖子狠狠咬下去,溢出鲜红的血。 宋时冕已经开了铁门,推着行李箱走了几步,发现舒意还在原地,他勾勾头。 舒意停止臆想,莫名打了个寒颤,跟着进去了。 一进家门,舒意爆发出一声尖叫。 宋时冕觉得脖颈处的血管突突直跳。 三个月没回来,宋时冕觉得家里边被人非法入侵了,满地的包裹和礼盒。 舒意扑过去,左边抱起一个hermes新款包包,右边摸摸一条elie saab的秀款礼服裙。 这些要么是品牌方寄过来的,要么是富家朋友们送的。 以她在娱乐圈的咖位,是万万没有品牌给她寄的。这些,能寄到家里,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家境富庶,一直是各个品牌的资深会员。 “天哪!我的sweet honey,欢迎来到我的家。” 她捧起一颗苏溪在苏富比拍卖会给她拍下的一颗闪闪鎏金的pink star,宋时冕觉得,她面对奢侈品流露出来的感情比演戏的时候更深情。 舒意满地打滚的抱着礼盒发疯。 宋时冕战战兢兢的提着她的行李箱无从下脚。 舒意完全不搭理他。 有时候,他真的看不透他的妻子。她钟爱这些华而不实的奢饰品,私下里开趴度假,生活极尽奢靡。 可是她做演员时,也能忍受别人把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大花瓶。 她在家穿一件价值六百万的vintage 真丝睡裙,在片场被人用水泼的时候,她穿的是一件19.9的卡通t恤。 “舒意,把这些收拾一下,不要扔在客厅的地上。”他拧着眉。 宋时冕是个有着严谨秩序感的条理主义者。 他像是一个每到整点就奏鸣的古董老挂钟,严丝合缝,守时规矩。可与舒意结婚后,他26到28岁这两年的人生好像一直在错偏。 他完全接受不了满地杂乱的生活状态,可对方是舒意,她对他的不满视若无睹。 宋时冕一点办法都没有。 舒意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对闪闪发亮的大宝贝们爱不释手。 舒意把那颗方切面的粉钻戴在手上,拍照发送给苏溪,她双腿盘坐在地板上,乐呵呵地给苏溪发微信【收到了,好漂亮。爱你爱你爱你啊哈哈哈…………】 突然,她感觉到了什么。 一块浴巾轻柔柔披上她的肩。 打字的手停下来。 接着,一双手拿着浴巾在她头顶大力地蹭了两下。 “先把自己收拾好,不要感冒。” 她一时没有动作,直到手机屏幕熄屏。 她回头,只看见宋时冕在楼梯拐角离去的背影。 第3章 表里不一 衣冠禽兽 舒意洗完澡,换上一件紫色真丝吊带睡裙。 贴身、柔美、甚至露出大腿。 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手捧着上楼,本来想直接上三楼睡觉,经过二楼时看到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又有点犹豫。 宋时冕指定在书房,他向来自律又严谨,晚上会在书房办公到十点。 一楼的古董挂钟发出沉闷的声响,咣当敲击一声。 现在是晚上九点,舒意想了想,看在他刚才关心自己的份上,下到一楼吧台给他泡了杯助眠的酸枣仁茯苓茶。经过拐角口的落地镜,她又觉得自己这样进去好像有点不妥。 又去衣帽间换了件保守的长袖田园风花边睡裙。 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她推门进去。 宋时冕居然睡着了。 他仰躺在书桌后的办公椅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舒意坐在他正对面的棕色油蜡皮沙发上,打量他。 他也洗了澡换了睡衣,浅灰格纹的长袖长裤,很居家。 鼻梁上架了副眼镜,lindberg商务款,银色。 他只在办公的时候戴一戴眼镜,生活中极少戴,所以舒意见的不多。 还挺新鲜的。 工作原因,舒意见他穿最多的就是西装,如果说西装暴徒是属于男人的性感。那么此时,卸下一切气场伪饰的装扮,宋时冕反倒显得很年轻,是个温文尔雅又带有张力的男生。 没错,她愿意用男生来形容他,尽管二十八岁的年纪,已经不太能被定义为男生。 但是他很清爽,唇红齿白,骨相极佳,是皮肉贴骨骼的长相,眉骨硬挺,眼窝深。 据说他好像有八分之一的德国血统。 真的好顶。 她拍戏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带感的。 她的视线从他轻阖的眼皮往下看到他微抿的唇。唇线利落不模糊,唇珠明显,嘴角大部分时间平直看起来十分冷静和理智。 这张唇看起来克制又疏离,但触感又很柔软。 她亲过。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今天一样,舒意一样很狼狈。 那天她如往常一样去跑组,在一个职场戏里演一个龙套角色,刚入职场的女大学生,总共出镜不过三分钟,其中有两分钟都在当背景板,最后一分钟丧着脸垂着头挨上司骂。 就这么个角色,还是林白腆着脸给选角导演硬塞了两条烟换来的。 舒意在片场等戏的时候接到她妈的电话,通知她晚上七点务必去订好的餐厅和宋时冕一起吃个饭,见见面。 那时候他们两家正商量联姻事宜。 她走到一旁,捂住听筒小声拒绝:“不行,今晚我有戏,下戏都八点了。” 舒意她妈不把她的拒绝当一回事儿:“怎么不行,你那破戏今天推了还不行吗?你拍一天能挣个几百块?” “你自己掂量掂量拍戏跟和宋时冕见面这两件事儿孰大孰小。” 舒意没回话,讲也讲不通,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那天那场戏拍的特别不顺。 先是主演行程协调有问题晚来了半个小时,之后是另外一个大腕儿的替身演员没来,导演看她身型挺合适拉她去救场。 后来执行导演跟林白说:“有好事儿。” “你们家这个小演员形象还不错,给她加个戏,一会儿给她安排个大特写。” 林白一喜。 烟都掏了一半了,对方说:“一会儿给她安排个上司往她脸上甩文件的镜头。” “还得泼她脸上一杯水,就补那个她一脸水盯着上司的镜头。” 林白脸色一变,忙想拒绝:“不是,导演……” 执行导演说:“听我的,就这么来,她那张脸劲劲儿,演那种委屈又不甘的戏码一定漂亮。” 舒意制止了林白要婉拒的话。 她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不能矫情,要抓住一切机会。 这场戏拍了好多遍,近景、远景、侧拍、特写,舒意也被泼了好多遍。 水流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淌,眼睛被淹的睁不开,鼻腔也进了水,很难受。 林白给她递来纸巾,她接过擦擦脸。 林白安慰:“舒意,我刚看过了,那特写拍的特别美。” “将来等戏播了,肯定有观众能记住你。” 林白也心疼她,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 “走呗,晚上我请你吃饭。请你去吃白斩鸡和蟹粉。” 舒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她妈给她发了消息:宋时冕愿意等你,我给人家发了你的位置,他去接你。 舒意一看时间,九点了,过去了一个小时。 “不吃了,我有事儿。” “你有什么事儿?” “去跟我未来老公吃饭。” 说着就急急忙忙往外走。 他们这剧组包了一栋办公楼,一出大门,路边停了一辆车。 旁边站着一个人。 一身all ck西装,深蓝领带。那人看她一眼,沉静淡然的一眼。 挺有绅士风度,竟然还没有走。 她走过去,莫名有点局促。 她身上穿的是戏服,上午去试另外一部剧时自己提前准备的,刚好很适配这场戏,她这个打龙套的角色,一般没有人特别关照。 服装老师看她一眼:“你这衣服挺合适的,不用换了。” 九分贴腿牛仔裤,白t,外搭一件灰白色卫衣外套。 梳着高马尾,脸颊留的一撮儿头发已经湿透,黏在脸上。 贫穷的初入职场应届生形象。 上天作证,初中毕业之后她就没有过这样傻气的装扮。 宋时冕对她这副样子没有过多表示,淡然开口:“舒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两人上了车,舒意系好安全带,正思附着在这种场景下如何开口。 响起一道声音:“舒小姐。” “叫我舒意就好。” “舒意。” 宋时冕略有迟疑之后又叫了一声,她这才回头看对方。 他的表情有一点为难,接着他把车内后视镜转过去,手指轻点两下。 舒意脸上黏着擦水留下来的纸屑。 舒意面无表情摘下来,心里无声发出怒吼。 第一次见结婚对象,搞成这副样子??? 她呼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说:“宋先生,咱俩今天见面是因为什么彼此心里都门儿清。” “我就直说了。” “我脾气暴,自认为性格还马马虎虎,交际圈尚可,我也挺爱玩的。马术尚可,高尔夫也勉强能打打,摇骰子扑克牌称得上精通。” “从小到大沾着家里的光占了不少便宜。” “圈里人说我有时候挺娇纵的,动不动就给人甩脸。不过我要澄清一下我确实会摆脸色,不过只对我讨厌的人。” “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的职业混的不怎么样。但我消费水平不低。爱买衣服包包鞋子首饰,昂贵的、好看的、稀有的我都想要。但我赚的根本不够看,不过我爸妈从小到大都很乐意给我花钱,如果我嫁给你,我也不会改,你不能对我的消费水平和生活状态进行批判。” “而且,如果我和你结婚,你不能吝啬给我花钱。毕竟我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未来的结婚对象也不能让我受委屈。要不然我为什么要结婚呢?” 宋时冕点点头。 舒意继续说:“以上是我的个人实际情况。你现在要回答看不看的上我。” 宋时冕说:“舒小姐人很有趣。” 舒意:“我就当你是看上的意思。接下来我要阐述一下我的优点,我长得漂亮、身体健康、不粘人不缠人、也不会向你一味索取,重要的是,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而且我对经商并不感兴趣,如果你和我结婚,那未来明远的一切都会是你的。你会多一个大展宏图的领域和机会,也会赢得另一番财富和地位。” “所以你怎么想?” 这听起来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宋时冕思考了一会儿,没有让她等太久,说:“我认同你说的话。” 舒意补充:“还有一个条件,我是一名演员 ,不过混的不怎么样,我演的戏里边十部有八部都是跑龙套,有的连脸都没有。但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兴趣。所以你以及你的家人不能对我的职业有所不满。” “有钱人最看重脸面,但我的工作并不是光鲜亮丽的,我可能今天演个有钱人的情人,明天演个大着肚子的乡下人,也会和对手演员拍吻戏,有肢体接触。你能接受吗?” 宋时冕很认真想了想,道:“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规矩,我尊重一切合理且正当的工作形式。” “很好,那宋先生你可以提出你的想法。” 宋时冕笃定地说:“结婚吧,我们。” 舒意很爽快:“我同意你的提议,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宋时冕看向她。 舒意:“如果我们未来要生活在一起,至少双方不能有排斥,心理或者身体。” 宋时冕挑眉,等待下文。 “所以我们接个吻吧,试验一下。” 话说出口舒意还有点不好意思,在几秒钟难捱的等待之后,宋时冕压了过来,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又夹杂着淡淡的尴尬,他们在昏暗的车内,路边临时停车位,听着窗外夜间的动静,接了一个青涩的吻。 软软的,还有点醉人,果然像剧本里写的那样,晕乎乎的。 舒意心想:以后再去试镜,自己能说有经验了。 宋时冕悠悠转醒,他揉揉脸,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就看见对面的舒意。 她坐在他正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撑着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有事儿?” 她眼神下斜,移向茶几上放的杯子。 “给你送杯水。” 接着便起身施施然离开了。 宋时冕端起那杯暗红的酸枣仁茯苓茶,杯口已经不冒热气了。 说明她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了。 他皱皱眉,该不会来下毒的吧。 舒意回卧室坐在梳妆台前,没过几分钟,宋时冕就过来了。 她没有理他,他便自顾自去床上躺下了。 舒意非常爱护她的脸蛋,她每晚都要进行很多道护肤工序。 她用精华水喷了一遍脸,面前的镜子,映出宋时冕的一举一动。 他抽出她搁在床头的剧本翻看。 房间里只有瓶瓶罐罐的摆弄声和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她往脸上抹精华,又对着镜子不经意看一眼,他半躺着靠在床头,膝盖屈起支着厚厚的剧本,两根手指捏住眉,另一只手翻剧本。 卧室的灯是暖黄柔光,像是落日透过窗户洒进来。 在舒意往脸上涂第三次面霜,第二次使用美容仪时。 宋时冕终于忍不住把剧本合上,舒意听见动静,看向面前的镜子,两个人就这样就这样在镜子里对视上了。 他颇有无奈:“还没好吗?” 舒意是故意的,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们俩平时是分房的,第一次完事之后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躺着,脑子都清醒,没有感情基础不会搂搂抱抱,就这么直挺挺躺着就挺尴尬的,舒意不习惯,提出要分房睡,宋时冕没有异议。 两年来,两个人办完事就各回各房,根本没有事后的亲昵温存。 所以宋时冕为什么来她房里,其心可昭。 她就是故意晾着他的。 宋时冕直接从床上起来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美容仪搁桌上,然后一把把她抱起来扔床上。 欺身压过,拽住她的两条腿拉近,胳膊放在舒意的腿后往上滚,下边一托上边一拉,她那件田园风花边睡衣就这么被他扒了扔地上。 舒意有点惋惜,早知道不换掉那件紫色睡裙了,反正他脱起来都得心应手。 这个人在床上蛮横粗暴,一点都没有他平时的绅士气质。 舒意在心里骂:表里不一,衣冠禽兽,假正经。 真令人讨厌。 第4章 他是一个心软的人吗 舒意第二天早上是被苏溪的的电话叫醒的。 苏溪得知她收到了pink star,那她肯定是有空回家了。 【舒舒,你是不是有空回来了?】 舒意打开免提,光脚下床,拉开窗帘对着朝阳伸了个懒腰。 【嗯,有三天休息时间。】 【你回宋时冕那栋楼里了?】 【对。他昨天晚上来接的我。】 …… 苏溪是她发小,两人家里在一个别墅区,挨得挺近,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 自然而然是她最可靠的朋友。 苏溪家是响当当的佳尚奢饰品集团,拥有和管理着多个着名奢饰品品牌,如高级珠宝、香水、鞋履、皮具、时尚配饰等。 苏溪和她不一样,她对家族企业不感兴趣,而苏溪耳濡目染,偏偏对时尚行业很有兴趣,日常满世界飞去看秀和参展。 大概是企业定位的原因,舒意从不顶着明远小公主的名义在公开场合露面,而苏溪自小就是各个繁华晚宴和酒会的红人。苏溪大学读了传媒,毕业以后顺理成章进了自家公司,并且开辟了另外的版图,收购了几家时尚杂志社,其中《js》已经成了一家国际知名的时尚杂志,只有顶流明星或是行业资深大腕才有资格登上《js》的封面。 两个人有空凑到一起的时候,总要和朋友们约一场。 这不,电话打到尾声,苏溪邀她今晚一块去喝酒。 舒意欣然应允。 醒都醒了,这大好的天气,舒意琢磨着去一楼健身房做一会儿有氧。 舒意揉着头发打着哈欠推开房门的时候,刚好碰上对门出来的宋时冕。 对面人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出门,沉稳的二八分背头,露出整张深邃立体的脸,极显气场。万年不变的西装,有质感的炭灰色搭配较宽的枪驳领,得体有度。 不过舒意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她在少年时代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dating对象,要么是贴心小奶狗,要么是阳光型男,要么是要么打扮新潮的艺术家。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结婚对象是这种,永远被框在西装里,一副高智形象。 云淡风轻又深藏不露,毫无趣味可言。 宋时冕非常自然的和她打招呼:“醒了?” “你怎么还没走?” 在这个时间点碰见他,舒意还有点吃惊,他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宋时冕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下袖口:“多亏了你那助眠枣仁茶。” “不过你倒难得,太阳还在东面就起来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下楼。 舒意觉得他在埋怨自己,说话阴阳怪气的。她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暗骂。 前面人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停住了,舒意顿时紧张。 却是虚惊一场,他说:“对了,给你提前订了早餐放在楼下。” 餐厅区域的岛台上果然放着隔热袋封好的早餐,舒意拆开一看,依旧是她最爱的白斩鸡和蟹粉汤包。 她叼了只汤包在嘴里,随后往厨房走去,脱掉拖鞋,上体重秤。 看见数字,叹口气,面无表情的把汤包放回去。 作为一名女演员,舒意有严格的操守,她甚至在厨房门口放了体重秤。厨房、卧室、浴室、健身房……整个家里里外外分布着不下五台体重秤。 她认为自己今天只配喝酸奶,她打开冰箱,却是失望而归。空空如也,三个月没住人,自然没有丝毫烟火气。 宋时冕到达中承楼下时,他的助理刘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车门缓缓打开,刘律站在一旁微微颔首,他正了正衣服,从容下车。快速走过一楼大厅,刘律紧跟其后。 一楼的前台小姑娘们恭敬问好:“宋总好。” 他垂眸以作回应。 步入西侧的总裁专用楼梯,刘律站于他右后侧,开始汇报今日的待办事宜以及合作方邀约。 《js》杂志多次邀约要与您进行一期金融问题访谈……另外我们投资的一家智能家居公司想要加大在宣传方面的投入,他们提出想要借助明星效应…… 冷银色的电梯映出他此刻的表情,平静肃穆。 大多数的时候他只静静听着,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时才会嘱托一声刘律。 “今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我有私人聚会。” 刘律:“好的。” 他又想起来了什么,说:“今天晚上夫人那边要安排订餐吗?” 宋时冕顿了几秒,说:“不用。她自己应该会安排。” 宋时冕和舒意从不干涉对方的交际和聚会,宋时冕认为,他们是相安无事的夫妻关系,不过多干涉和惊扰对方是原则和底线。 刘律看着老板的背影,欣赏他那份张弛有度和不喜形于色的性格特质。 到办公室门口,宋时冕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来安排:“对了,你派人去接一下林白,我有事和他谈。” 林白到达中承集团是已经中午十一点了,他一路被引领至二十八楼,总裁办公室。 宋时冕不在,工作人员让他稍微等一等。 他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明明屋里没有人,他心里却直犯怵。 不多时,宋时冕进来了,林白连忙起身,宋时冕双手下压示意他坐下,自己径直坐到对面的办公椅,又招招手示意刘律上茶。 “宋总,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白对于宋时冕又敬又怕,当年多亏了宋时冕,他才有机会能进入星娱,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流程,算是真正接触到娱乐圈,不用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所以他是很感激宋时冕的,可别看他在舒意和小糖面前一口一个冕哥叫的亲热,真正和宋时冕面对面,他又被对方的气场震慑,哪里能叫出来冕哥。 只能干巴巴的叫一声宋总。 “林白,我邀你过来是想谈谈舒意的事。” “舒,舒意?舒姐她怎么了?” 宋时冕解了一颗钮扣,靠在椅背上,这会儿不似和商业伙伴交谈,他比较放松。 “不用紧张。” “昨晚我看了看舒意的剧本,我认为舒意完全有能力诠释更有份量的角色,可是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仍在饰演一些比较偏边缘的角色。” “所以我想问一问是不是星娱在业务接洽方面存在有不合理的地方。” 宋时冕昨天第一次在片场看到舒意的表演,平心而论,真的很不错。 而且从现场工作人员对她的评价来看,大家是认可她的演技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多带带那个新人,虽然那些人说出来的话让宋时冕极度不适。 林白受宠若惊,这两年来他从不过多过问舒意的工作情况。 “这倒没有,不过我们这一行往往需要一个出头的机会,飞升和没落只在一瞬。如果有了被看到的作品才会有戏找上门。” “而舒姐……你也知道她挺倔的,她自己心里有水平标尺,她不太愿意接烂戏,不愿演没有动机纯纯工具人的角色。” “而往往这样的角色会有热度。” …… 宋时冕明白,舒意很傲,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明明在自己那么狼狈的情况下,她仍然底气十足的剖析自身,她可从不看轻自己。 她从小到大被宠着,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在工作这事儿上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宋时冕告诉林白:“林白,放手去做吧,我知道你有更大的梦想。今后舒意那边,你要多费一点心。舒意比较理想化,可更好的机会也需要有渠道能接触到。” “只有接触到才有希望能拿到进而才能够证明。” “今后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联系我的秘书。” 宋时冕朝刘律侧一侧头,刘律了然,掏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林先生,今后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尽力去协助。” 宋时冕又说:“林白,舒意值得。你,舒意,你们都需要有更大的舞台。” 林白万万没有想到,宋时冕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帮助。他是知道这两个人的感情状况的,舒意经常对宋时冕骂骂咧咧,他原以为两人同床异梦,可现在看来。 宋时冕还是很在意舒意的。 谈话结束,宋时冕扣上西服扣子起身,道:“林白,中午我还有饭局,恕不能多陪。” 林白惶恐。 宋时冕先提步走了出去,刘律对林白道:“林先生,安排的车已在楼下,会把您安全送回去。” 接着刘律跟了出去。 两人进入电梯。 狭小的密闭空间,宋时冕沉思了好一会儿,问:“刘律,我是个心软的人吗?” 刘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心里,宋时冕是年少接过重担的掌权人,是眼光毒辣的投资者,是雷厉风行的谈判官。 他跟在宋时冕身边好几年,成交的每一份合同、参加的每一场暗流涌动的饭局,都告诉他,宋时冕绝不是个心软的人。 生意人最忌讳优柔寡断,手腕强硬才能掌控大局。 可今天,他对太太,好像确实心软了。 然而宋时冕好像也并非是想要一个答案,他自顾自的思索着。 舒意一定认为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夫妻关系,他也向来不管闲事。 可他坐在监视器前听男人们开恶俗的玩笑,才发现舒意比他想象的承担的还要多。他火大,舒意在他面前可从不肯吃亏。 昨晚开车接她回家,她头发湿着就累得睡倒在车上。半梦半醒间,她呢喃了一句:这世界又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这句话是她和那男孩那场戏的台词。 宋时冕对舒意产生了一些怜惜的情绪。 晚上八点,舒意梳妆打扮完毕。 她穿了一整套银灰闪片的廓形西服套装,上身是敞开式的西服外套,有垫肩,极有气场。下身是及膝筒裙配黑丝,内搭湖蓝色绸缎衬衫,没有纽扣的款,两片系带慵懒交叠,领口开到胸间,露肤度高。 搭了两枚1940年cristaux de neige雪花胸针。 蹬了一双mb流光溢彩宝石高跟鞋,宝蓝色 ,与其衬衫做搭配,8cm的细高跟。 一整身凌厉酷飒,致敬90年代的复古摩登造型。 出门前她还对着镜子吹了声口哨,真是一个摩登的俏丽女郎。 苏溪进入时尚行业工作以后,人脉圈更广,每次攒局都能唤来各行各业的熟人。 今天晚上的派对,她订了卓盛名下的一家酒店朗逸no.1,朗逸是其连锁酒店的一个系列。朗逸no.1是其中最为神秘也是门槛最高的一家,只开放给名流贵族,除非有邀请函,否则普通富商或是明星小花根本不够格。 苏莉清是近两年风头正盛的小花,她在两年前凭借一部职场大女主剧拿了一个主流奖项,并由此跻身演技派行列,一时风光无两。 经纪人带她来参加这场聚会,可却弄不到邀请函。 两个人窝在酒店门口的保姆车里,苏莉清脸上罩着一副黑墨镜,两手抱着臂,听经纪人旎姐哔哔赖赖,气氛低沉。 “这场聚会可是我打听了好久才拿到的消息。里边的人物各个非同凡响,随便结交一个都是顶好的面子。” 看她拉着张脸不说话,旎姐又说:“你脑子要拎拎清楚的,这不是假清高的时候。这场派对的主人可是佳尚奢饰品集团的家的千金,人家要什么资源没有,多少人挤破脑袋要攀关系。” “何况她手里握有《js》杂志,你什么能当上《js》的封面人物,那你才算是熬到头了。” 苏莉清心中更加烦闷,她把她人是给弄过来了,可是没有邀请函有什么用。 苏莉清不耐烦听她的话,她把头转向窗外,刚好看到一位打扮时尚的女士在酒店门口等,那人穿一身银灰亮片西服套裙,一头蓬松卷发,被门口保安拦下,从她背影就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怒气。 不多时,有人从里边急急忙忙迎出来,竟也是一个气质斐然的女人,一头粉色外翻短卷发。 粉头发女人夸张的拥抱那个长卷发女子,欢欢喜喜把人迎了进去。保安恭敬的弯腰退避在一旁。 苏莉清撇撇嘴,心想真够可惜的,还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可笑的旁观者。 后来一辆黑色库里南又悄悄停下来,车门打开,一名穿西装戴眼镜的男子先行下车,恭恭敬敬拉开后座,一名年轻男子从车内走出,身着碳灰色西装,二八分背头,他边弯腰下车边扣上西服扣子,落地后慢慢直起身子。 他的一举一动在苏莉清眼中好像是个专门突显对方表现力的慢镜头回放。 对向车灯一闪,那人眯着眼睛看过来,苏莉清心慌到带着墨镜都要躲避目光。 旎姐看出她的不自然,提醒道:“我可提醒你这个人不是你能指摘的。” “他旁边那秘书我曾经经过引荐拿到过人家的名片,更不要说他毕恭毕敬跟在那个人身后。” “想必那就是中承的大老板。” “像对方这样家底深厚的实业家,最不屑和小明星缠上关系。” 苏莉清被她说的脸热。 这个胖胖的经纪人旎姐让苏莉清厌恶到极致,让自己不要假清高上赶着巴结上流圈的是她,让看清自己不要给脸不要脸的也是她。 传来敲窗声,旎姐胖胖的脸上笑出褶子,连忙降下车窗。 “张公子。幸会啊” 建材张家公子明里暗里约了几次苏莉清,苏莉清往日不太愿意搭理他,可旎姐让她不要放弃这个人脉。 毕竟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这不,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苏莉清尽管再不屑,可在这个场合里,也只有作为张公子的女伴才能带她进去。 苏莉清带着超大墨镜,捏着香奶奶一千零一夜钻石手包,不甚热情的挽着张公子的手臂进场。 第5章 人和人之间还真是隔着千山万水 舒意到达朗逸no1.门口,却被安保人员告知必须有邀请函才能进场。 苏溪怎么会给她这种东西。 8cm的高跟穿起来实在累人,她面色不虞的等着苏溪来接。 苏溪穿了条老花裙搭黑色束腰风衣,脚上一双酒红尖头高跟靴,头发染成粉色,短外翻卷。 非常贴合她现在的时尚女魔头形象。 苏溪老远就张开手臂拥抱她,嘴里念叨着:“哦,我们的fashion muse” 过来贴贴舒意的脸,看她臭着一张脸,就能确定这小公主又不爽了。 “舒舒宝贝,这场派对本来就是给你接风。你可是主角呢,我当然不能给你发邀请函了。” 舒意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不过还是发问:“不就我们几个聚一下嘛,怎么会这么多人。” 苏溪要她理解自己的职业病作祟,作为时尚圈名人,她现在每攒一个局圈里人都虎视眈眈,实在无法从简。 “放心吧宝贝,左右你现在连个小明星都算不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不会认识你的,你会儿你就坐我们熟人局里,闲杂人等我不会让他们近你的身的。” 舒意勉勉强强被她哄好了。 苏溪这两年果然颇有研究,这场派对很有海盗爷纸醉金迷盛宴的氛围。 红地毯小白楼,蜿蜿蜒蜒的法式雕花楼梯,往楼梯上一站,刚好能俯瞰整场派对的景象。 她挽着舒意穿过宴席,舒意对她耳语:“卓盛这么给你面子,整栋楼都包给你了?” “那当然,我亲自给他打了电话,卖了好大人情给他。” 苏溪手臂一挥;“这一楼是咱们的主阵地,二楼包间也是,谁累了可以上去休息。不过最里间是卓盛他们一帮的固定预留大本营,我有天大的面子也要不起。” “你觉得我今晚办的怎么样?” 舒意左右看了看,一片荒唐的靡靡之景。 “我说真的,再立个麦,我感觉这厅里就要响起《夜上海》了。” 苏溪:“……” 两人边走边聊,期间不少人想上来搭话,都被苏溪挥挥手劝退了。她的舒意宝宝将来要做大演员的,可不能抛头露面,没有一点神秘感。 苏溪带她到西南角的沙发群,四面八方围了宝石色的串珠帘,贼有创意。 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熟人局。都是他们一帮从小玩到大的,彼此知根知底,人品贼有保证。 舒意把包包拿在腰间,另一只手掐腰,摆成淑女步造型,“whoa! well ,the gang''s all here i see.” 毫不意外,大家对她这身造型爆发出尖锐的呼声。 和大家聊完一番口水话之后,她和苏溪窝在一张短沙发里说悄悄话。 苏溪问她最近和宋时冕相处的怎么样。 舒意一脸生无可恋的先撂一句:“他?哈!别提了。” 苏溪就知道,姐妹惯例吐槽大会又开始了。 “你不知道,他简直过分!他去我片场看我拍戏,被导演捧的坐上监视器前的第一把交椅。” “他在哪派头摆的足足的,我被人吆五喝六的使唤……” “关键那天我和对手男演员有吻戏,真绝了,这时候来。” 苏溪捂住嘴乐:“真的!这么社死啊。” 在自己不熟的老公面前拍吻戏,既没办法好言好语的报备,也没法完全视而不见。真有够膈应人的。 舒意罗列了他的数项罪状,又数落起今天早上他的罪行。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他上班迟到居然怪在我给他送的助眠茶头上去。” “然后还阴阳怪气我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 “还以为我听不懂呢,贱男人。” 苏溪捧哏似的帮她一块骂,他们这伙人中舒意是唯一个有老公的人,听她吐槽宋时冕已经成了她们闺蜜间的乐趣。 苏溪语气怪怪的,“我看不是因为酸枣茶。” 她眼神暧昧的往下一扫,“是因为夫妻共同劳动累着了吧。” 舒意往沙发里一窝,胸骨上一片吻痕刚好被苏溪看个正着。 舒意闭嘴了。 “所以你是说宋时冕现在是你那部剧的资方?” “我说了是他妈推给他的。” 苏溪咂了一声,“你婆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指定想给你俩制造机会多见面,好让你们能多ooxx。” 舒意一下哽住了,“得了,你也别说话了。” 舒意哪里会想不明白婆婆的用意。 “我现在都感觉我跟宋时冕多说一句话能少活三年。” “哎,你刚说楼上有个卓盛的固定包间,他们今晚不会也在吧。” “怎么 你怕碰见你老公啊。” 舒意:“……” “这我倒不知道,他们那间屋里有电梯,来了也神不知鬼不觉的。” 舒意猜对了。 宋时冕今天的确是来赴卓盛的约的。 他和卓盛、 姜维齐、林柏言几个人是从小到大的发小。 他自小到英国读书,也就和这几个老朋友熟悉。而姜维齐刚从国外回来,今天晚上是给他的接风宴。 林柏言到的最晚,一进门就说:“宋时冕我看见你老婆了,她也在楼下。” 他在二楼楼梯扶手处,刚好看见舒意和苏溪挽着手从厅里穿过。 两人打扮的跟花孔雀似的。 卓盛:“这你就不知道了,楼下这局是舒意的接风宴。” “这整栋楼,除了咱这屋,今晚全归人家。” “嚯!你卖给苏溪这么大个面子。” 卓盛不置可否。 姜维齐不满:“凭什么都是接风宴,我就这么个小屋子。” 卓盛:“让你这狗东西有地待不错了,别在我眼前晃,真碍眼。” 姜维齐从国外回来带了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两个人如胶似漆,连体婴似的窝在一起。 林柏言也看不惯,问宋时冕:“要不要把你老婆也叫上来咱一块聚一下。” 宋时冕笑:“你如果不怕她从你的皮带挑剔到头发丝,说你把gi穿出花花公子的气质,说你把发蜡打的跟牛舔的一样,你就尽管去叫。” 卓盛正喝酒呢,笑吐了。 宋时冕又对着卓盛说:“你如果不怕她把你淘来的这张中古绿地毯说成是绿头苍蝇聚集地,那你就去叫。” 他冷冷地说:“我打赌,她保准会这样说。” 这下轮到姜维齐笑吐了,“舒意嘴还这么毒辣呢。” 卓盛:“就没改过。” 林柏言:“你现在很了解舒意啊?” 宋时冕用手背拍了下脑门,靠沙发上,“如果你和她说三句话,她有两句半都在呛你,那么你也会有这种预判的。” 绝了。 苏莉清由着张公子对她揩了两把油,最后被张公子带到沙发群,让她先在外面等,自己掀开帘子进去。 张公子:“溪姐,我来打声招呼。” 他对于里面一圈人来说不算熟人,气氛有点尴尬,咻地静了。 苏溪颇感意外,倒也没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应了两声。 苏莉清站在帘外不作声地打量里面一群人,想必他们才是这场派对的核心圈子, 珠帘挡着,看不清脸,只看到大致。 他们衣着不凡,姿态放松,也不急于应酬。 这才是她触碰不到的上层人物。 她目光转到沙发中心、众人簇拥的那个女人身上,是她在门口看见的那个女人。 她窝在沙发里,银灰色筒裙下是交叠的双腿,裹黑丝。 刚小火那一阵儿,有恶俗网民p了苏莉清穿黑丝的照片。 看见那一刻,她尴尬、羞愤,那样的自己像是供人玩乐的恶俗低趣味商品。 她恨死了那个始作俑者。 而此刻她才发现,原来有人敢把黑丝穿到这种上流场合,且诠释的如此优雅、自信。 黑丝也可以不和低俗挂边。 自己像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走过广场的莫妮卡,在男凝视线下自己衣不蔽体。而这个长卷发女人心里,本身就是美而至上。 她就那么坐着,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劲儿:who care 她身边还坐着粉头发女人,苏莉清这才知道,粉发女人就是手握《js》和顶级时尚资源的苏溪。 张公子提出让自己的女伴也进来打个招呼。 苏莉清握紧手包,努力压抑紧张。 而苏溪不着痕迹的拒绝了。 苏莉清在帘外失神地呼出一口气。 人和人之间,还真是隔着千山万水。 自己永远就被轻而易举的隔绝在外。 姜维齐看着宋时冕一副死人样子,觉得自己好像过于幸福了一点。 他轻拍下女朋友的屁股,示意其先到一边自己坐会。 他坐到宋时冕面前的茶几上。 还嫌不够郑重,又把林柏言和卓盛一左一右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于是就这样,三个人排排坐在茶几上。 面前的宋时冕半躺在沙发上,腿随意放着,左手拇指时不时戳戳太阳穴,右手把玩他那支冷银色打火机。 蓝色火苗时不时呲出来。 他这个动作,潇洒的有点邪气了。 姜维齐:“宋时冕,你跟兄弟说,你跟舒意在一块儿过日子糟心不?”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宋时冕皱眉,“我跟舒意相处的还不错。” 卓盛:“拉倒吧你,搁兄弟这还装呢,舒意这个人从外貌到性格都像是扭着劲儿的筋。她偏会给人找不痛快,你日子肯定不好过。” 宋时冕认真想了下,“我觉得还算可以。” 林柏言轻嗤,“你还挺甘之如饴的。” 经验丰富的姜维齐说:“我问你,你和舒意多久见一次面?” “两人有空的时候见面。” “上次见到这次多久了?” “三个月。” 三人发出一声哀叹。 “吵架频率高不高?” “我认为我们不算吵架,只是她单方面耍脾气。”包括她背地里辱骂他,宋时冕全当不知。 “她耍脾气你怎么做?” “她耍脾气是她的问题,我当然不跟她计较。” “不哄?” 宋时冕摇头。 三人又是一声哀叹。 姜维齐又问:“微信呢?多久发一次?” 宋时冕一脸古怪:“当然是有事儿的时候。” 不然为什么要好端端的联系。 第三声哀叹。 姜维齐最后问:“夫妻生活呢?” 宋时冕沉默。 卓盛追问:“昨晚有没有?” 三脸期待。 宋时冕含糊应了一声。 三个人终于发出一声喜悦的叹声。 姜维齐劝:“宋时冕,反正你跟舒意这辈子是要绑在一起了。左右你也不可能放弃明远那个香饽饽,舒意也需要你未来为明远撑一片天。” “你有没有想过,不如就和舒意好好过。” 宋时冕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荒谬,“我们一直在好好过。” “不是,我的意思是像正常夫妻正常情侣一样过。” “亲亲抱抱互相聊天,有事没事都要腻在一起。” “为什么要这样?不烦吗?” “要把对方当成你生命中重要的人。” 老实讲,宋时冕确实没想过,他一直认为和舒意保持如今的相处模式双方都很舒服。 他没有体会过爱情,也不认为自己和舒意之间会产生爱情。 姜维齐尝到了爱情的甜头,不忍心看兄弟这辈子就这么葬送了。 “宋时冕,这样过一辈子太辛苦了。最好是两个人相互扶持,生活才能多点乐趣和甜头。” 宋时冕不说话,安静好一会儿。 最后说:“别操心我了。” 第6章 单方面冷战 宋时冕直接起身出去。 临出门前。 卓盛问:“干嘛去?” “透口气儿。” 剩下三个人对望一眼。 林柏言撂来一包烟:“抽一根吧。” 他们只当这个话题太沉重。 宋时冕走出连廊一直往前,卫生间的前头是一个拐角。 他站在拐角栏杆百无聊赖的往下看。 舒意面子挺大的,好生热闹。 碰杯声、劝酒声、还有粘腻的音乐声让他头晕发胀。 吵闹声令他蹙眉。 西南角一小块沙发群像个与世隔绝的角落。 四面围了宝石珠帘,宋时冕望过去。 正巧,舒意掀开帘子露了一张脸出来,她正好抬头看向楼上。 就这么巧的对视上。 一人伏在栏杆弯腰,一人撩帘子仰头,一上一下。 舒意先打断这场眼神交锋,手里帘一放,脸一偏就隐回去。 宋时冕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通天的本领,仿佛听见了舒意对身边人说的一声“晦气。” 他退回连廊靠在墙上,脑子有点乱,思绪也发麻。 他想想点什么,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想不通。 他拆开那盒烟,小雪茄类型,纯黑烟身,烟头处有烫金色字母。 这烟他熟,国外留学时附近商店有卖,他抽过几次,味道柔和,不过后劲儿大。 这会儿还有点怀念,他去摸火,又想起了什么,还是作罢。 只抽一根出来,凑近了闻个味儿。 苏莉清从卫生间出来,抬眼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男人,身形料峭,背靠墙。 这种姿势都能做到如此迷人。 是她在门口遇见那个男人,旎姐口中的中承大老板,她绝对沾染不上的那号人物。 苏莉清不禁想,如果是跟在这个人身边,那苏溪还会不会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中承集团的老板如果去到那群人身边,还轮不轮的上那个长卷发女人坐主位。 那个男人正合着眼,他轻轻晃头,指尖夹着根黑色细烟凑近鼻息。 他在品烟。 她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苏莉清轻手轻脚的过去,厚重的海上繁花地毯完美的掩盖了她作祟的脚步声。 苏莉清站到了那人面前,原来对方容貌也如此卓绝。 张公子说他就喜欢看苏莉清看不上别人又被迫放低姿态的样子。 这个傻蛋自以为了解自己,可苏莉清自己明白,她不是拉不下脸,她是在等一个能让自己甘愿臣服的人。 她从包里轻悄悄摸出打火机。 咔哒声响起来的时候宋时冕才意识到自己对面站了人,他立马睁眼。 不过烟,已经点着了。 烟徐徐烧着,烟雾腾起来。 一股融合着浓郁巧克力和烟草的香气。 隔着一片烟雾,苏莉清能感觉到有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脸上也烧烧的,好似被烟烫到。 宋时冕突然睁眼,一瞬间是有点懵的。人刚从自己的世界抽离,会有一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恰恰是这种游离的感觉,拖累了他的脑神经,让他的思维变得不可理喻且滞后。 对面的女人是正统的美人脸,身形和舒意好像。 脸上也有几分相像的倔强神色。 不过真正吸引他视线的,是她头顶上的一副黑墨镜。 刚才舒意头顶上也有一副,经典的香家字母款,宋时冕的眼神很好,是一模一样的。 他在心里无声轻哂,原来竟有和舒意一样奇葩的人。 大晚上在室内戴墨镜。 烟味浓郁,巧克力的苦涩带一点尼古丁的刺激,烧一会儿,还能闻到奶油的甜腻。 苏莉清心头有如击鼓,对面人一直看着却不说话,他什么意思? 她强装镇定露出得体微笑:“先生是缺火吗?我恰好有打火机,就帮您点了。” “希望您不要计较我的冒昧。” 宋时冕眯眯眼,好像在辨别她这话的可信度。不过到底没多说什么。 他礼貌地道了谢离开。 苏莉清就站那看着,最后那支烟也没被放进嘴里,他把烟掐了,扔进卫生间门口的垃圾桶。 苏溪本要送舒意回去,不过门口停了一辆车,对她们打了双闪。 很熟悉的车牌号。 苏溪识相,“看来用不着我了。” 便回去招待其余的客人。 舒意关上副驾驶的门,发现宋时冕很认真的盯着她看。一双黑眸沉沉,一瞬不眨。 舒意以为他被自己美到了,有点小雀跃。 “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 宋时冕移开眼。 舒意不信,想从他嘴里听点好听话怎么这么难? 于是她不依不饶:“那你点评一下我今天的穿着。” 宋时冕沉默,他不愿开口。 他伸出手摸上钥匙要去点火。 舒意一把摁住他手,“快说啊。” 宋时冕叹口气,“那我就直说了。” 没想到这个死人脸开口说:“你穿成这个样子,不像来聚会,倒像包里装着几个亿的合同要往人脸上甩的职场暴发户。” 舒意脸黑了,她这明明是时髦霸气 officedy风。 “既然你选择偏职场化的打扮,就不应该如此浮夸。”他很嫌弃的看了看她的两大颗亮闪闪的胸针。 接着又看向她大露肤度的白嫩脖颈,“从商务礼仪的角度,西装怎么能搭这种领口的衬衫。” “这种穿搭简直是不三不四,不伦不类。” 舒意气炸了,她把指甲嵌进宋时冕的手背,狠狠一掐。 接着气呼呼甩开他的手,环抱胳膊,冷冷的坐回去。 宋时冕手背被掐红,留着指甲印。 还觉得自己很无辜:“你非让我说的,说了你又不高兴。” 他发动车子,没一会又忍不住开口:“还有你的墨镜,为什么要大晚上顶一个墨镜,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人是炫耀自己成语懂得多是吧。 不三不四,不伦不类,再来一个匪夷所思? 舒意吼他:“闭嘴,别跟我说话。” 舒意单方面陷入和宋时冕的冷战。 回到独栋小别墅,舒意啪把车门甩上就走。 进了铁艺门,她还是蹭蹭走得飞快。 宋时冕在后面跟着。 突然舒意站着不动了。 宋时冕从她身边走过,想问她怎么不走了,但又想起她让自己别跟她说话,也不自讨没趣,自顾自越过舒意走了。 舒意在后边站着简直要气疯,铁艺门到别墅之间是块草坪,铺了石砖做小径。 而在石砖的缝隙间,是长草的泥土地。 此刻,她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硬生生的扎了进去。 而且是两只脚,一前一后,隔着一块窄长方形地砖,保持着两腿岔开的姿势,分别陷进两块缝隙里。 该死的宋时冕,他的房子也让人出丑。 没有受力点,她出不来。她的包包顺着胳膊泄气的滑下去,舒意又紧紧捞住。 盯着宋时冕潇洒离去的背影,走投无路了。 舒意叫小声叫:“宋时冕。” 宋时冕回头,一脸古怪,“你怎么不走了?” 舒意认命般:“你过来。” 宋时冕走回来,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两只脚别别扭扭的扎在土里。 他想笑,舒意瞪他。 “你给我拔出来。” 宋时冕听话地蹲下去,接着立马站起来。 他在舒意耳边落下一句让她此生难忘的话。 “舒意。” “嗯。” “你愣着干嘛啊?快把我弄出来。” “你裤子破了。” 舒意:“???” 宋时冕:“你的黑裤子,破了个洞。” 刚刚包包上的钻把丝袜勾破了个大洞。 舒意这时候真的想死。 丝袜破洞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简直是奇耻大辱。而且宋时冕怎么形容的,他说那是黑裤子。 舒意脸红到了脖子根。 宋时冕终于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 舒意把包扔他身上,气死了。 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宋时冕又说:“舒意,你有没有想过可以把鞋脱了走下来,再把鞋子拿出来。” 杀伤力拉满,舒意完全没想到。 “你……” 宋时冕不笑了,他一手搂上她的腰。轻轻松松的借力把她解救出来。 舒意风风火火的上楼进卧室,甩上门又反锁。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宋时冕那个狗男人进门。 她把衣服脱了,那黑丝袜轻飘飘扔在地上,舒意抱头无声尖叫。 苏溪说的不对,这世上还真的有比在不熟的老公面前和别人拍吻戏更尴尬的事儿。 那就是单方面宣布冷战之后,八厘米的高跟鞋插在泥土地里,且性感的黑丝袜好巧不巧破了个大洞。 还要舔着脸找对方帮忙,还要被对方奚落明明可以脱了鞋出来。 宋时冕凉飕飕的话明晃晃地宣告了一个事实:怎么就有点不长脑子呢。 这辈子实在是有点长。 想想还是不够解气,她把床上的枕头拿下来往门板上一扔,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该死的贱男人的东西都给扔出去。 没一会儿,她又默默的把枕头捡了回来。 这tm是她自己的枕头,两人根本不在一张床上过夜。 宋时冕哪里有东西放在这屋。 她把手机拿出来,给宋时冕拉黑删除黑名单一条龙。 接着她给林白发消息让她明天早上六点来绿苑门口接她。 这家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行李箱还放在角落,打开都没打开。 宋时冕回书房办了会儿公,十点钟准时上楼休息。 对门的舒意房门紧闭,他也没多想,自顾自回房睡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林白的车准时停在门口。 一看见舒意推着行李箱从别墅出来,林白有眼色的跑进来给她提箱子。 舒意肩上就挎了个小包,一身轻松的跟在林白旁边。 两人走在同样的石板小径上。 突然,林白注意到什么,停下来。 “舒姐,这儿怎么有两个洞?” 好端端的,这别墅院子里怎么会出现两个洞? 舒意一看,眼皮跳了跳,昨晚高跟鞋扎的那俩洞。 女人语气冷漠:“不知道,快走。” 林白还是想不通,“不是,肯定有什么东西,这有点儿奇……” 舒意抱着臂踹他一脚,“你走不走?” 林白不敢多说了。 小糖也在车里候着,她看舒意带着一顶鸭舌帽,一脸憔悴。 递过来一副墨镜。 “舒舒姐,戴着睡会儿吧。” 舒意看着伸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墨镜,太阳穴跳了跳。 宋时冕的话又响起来:“还有你的墨镜,为什么要大晚上顶一个墨镜,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一把推回去:“我不戴。” 林白觉得很怪,“舒姐,明明三天假,这怎么才一天你就要复工了?” “ 我就是回剧组躺着,我也不要在这待着。” 林白猜测:“又和冕哥吵架了?” 舒意沉默。 刚刚跟林白达成协议,宋时冕在他心里的地位越发高大。 他忍不住要替人说话,“你也要收收脾气,冕哥他对你……” 舒意冷冷警告:“再给我提他我就换了你。” 林白闭嘴了。 早上八点半,宋时冕准时出门,却看到舒意房门大开,人没影儿了。 下楼经过餐厅区域岛台,看到昨天早上的白斩鸡和蟹粉汤包还放着,基本没有动。 他出门经过石砖小径,看见地上那两个洞,忍不住勾唇笑笑。 接着他掏出手机,破天荒般打开相机,拍下那两个洞。 第7章 合作愉快 早上九点零五分,刘律准时跟宋时冕沟通完今日行程。 宋时冕却叫住他。 “刘律,昨天早上订的餐是原来那家吗?” 刘律一怔,“昨天早上给太太订的白斩鸡和蟹粉汤包?” “白斩鸡是福运楼的,蟹粉汤包是尧清路那家。都是太太爱吃的店。” 那就奇怪了。 刘律很聪明:“是味道不对?” 宋时冕摇摇头,不欲多言,转而嘱托了刘律另外一件事。 “找一个靠谱的室外景观设计师。” “我想把家里铺一条路,要好走不废脚的。” “是把原来的石板小径换掉?” “不用,多加一条就行。” 刘律点点头出去了。 苏莉清也向旎姐打听了件事儿。 “旎姐,你知不知道一种烟?黑色的,烟身有烫金色字母。燃起来是巧克力焦糖奶油香?” 旎姐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圈里人脉广,稀奇古怪的事儿问她准没错。 旎姐很快就告诉她,那款烟叫做黑恶魔,一款地道的荷兰卷烟,香味极浓。不过国内现在已经找不到。 苏莉清拜托旎姐想办法从国外代购。 旎姐拍拍她的肩,“换口味了?” 苏莉清只笑:“想尝尝鲜看。” “要多少?” “尽量多吧。” 没多久,旎姐就给她搞了50条回来。 那天她穿了件细细的暗紫色吊带,露出大片肌肤。走到露台俯瞰江景,拆了一盒烟点上一支。 深吸一口,双眼迷离地吐出一个烟圈。 原来入喉是这种味道,口感醇厚且浓郁,不呛不辣,微有点涩。 初尝是烟草的原始芬芳,而后口腔里有浓郁的巧克力般的香甜。 她惯抽红白利群烟,劲儿大,从籍籍无名时就开始抽,那时候她在台球厅里当小妹,动不动有人在她屁股兜里塞张红票子。 那时候日子过的真糟心,这口劲儿大的烟才压的下她心中的烦闷。 抽出了习惯,18块钱一盒,哪怕现在挣了再多的钱也换不了别的牌儿。 这黑恶魔对她来说没什么劲儿,只能算作口粮烟。 不过她倒挺喜欢的,那一点点涩之后是浓郁的香。有种说法,人抽的什么烟,就有副什么样的性子。 或许自己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旎姐看着她抽烟,烟雾里是美丽寂寥的一张脸。 她谈起一件事儿,“星娱那边明里暗里给我暗示好几次了,星娱的老板想挖你。” 苏莉清轻笑,“哦?开什么价啊?” “他们那边新生小花没人能顶了,只要你过去,资源可着你先挑。星娱打包票三年之内把你捧上一姐的位置。” “三年可不短啊。” 苏莉清看着江景,三年,她从50平的出租房换到现在580平的市中心大平层。 可这个圈里,如果接不了戏,演不出水花,就一毛钱的不会进账。早晚坐吃山空。 旎姐:“年末他们那边有一部大制作的戏,听说班底极佳。你要愿意过去,那女一号就是给你的第一个甜头。” 苏莉清又抽了口,听上去真吸引人啊。 左右她现在公司的合约马上到期了,她是绝对不可能续约了,反正也要找下家。 “旎姐,我愿意去。” “好,我去接洽。” 林白从公司内部得到消息,星娱马上要开的一部内戏,听说班底极为豪华。导演请了手握多款爆剧的练家齐,剧本更是历经十年打磨。 听说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有这样好的机会,林白很想让舒意能拿到一个角色。他多方向公司高层打听选角计划,这才打听到除了小角色,这次并没有内部直荐。 因为卡司团队实在强大,剧情也很出彩,基本被业内下注必爆。 所以各家平台虎视眈眈,能排上号的角色基本都被各平台和资方塞来的人预订了。 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 林白不死心,他致电刘律,告知了自己的难题,希望刘律转告给宋时冕。 次日,林白收到宋时冕的回话。 他会请星娱老板吃饭,尽量争取一个大家公平试镜的机会。 并让林白向舒意透露可以先提前准备试镜,以备万全。 林白乐的不行,有宋时冕出面,估计这事儿十拿九稳。 在组里的日子过得很快,当全心全意成为戏里的人物,舒意对时间都没有了度量。 这部戏差不多要杀青了。 舒意这才从角色中短暂的抽离一下。 算算日子,上次从绿苑家里回组里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一个月了。 宋时冕那个王八蛋,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把他拉黑了。 这段时间林白也奇怪的不行,总是背着自己偷偷讲电话。 甚至还自己一个人拿着行李要出差。 舒意觉得太反常了,“你手里就我一个艺人,你不带着我算是出的哪门子的差?” 林白也不跟她讲实话,就让她别管,准备准备等着飞升吧。 舒意笑他痴人说梦。 宋时冕这边安排刘律约了星娱老板谷至诚周五的晚饭。 谷至诚受宠若惊,由宋时冕做东,这可是第一次。 两年前宋时冕安排下面的人向星娱引荐林白,谷至诚是不知道这回事儿的。公司里多一个小明星和经纪人对老板来说根本是芝麻大般的事儿,完全不足挂齿。 谷至诚并不知道舒意的真实身份,不然他早就把资源捧到舒意面前任人挑了。 中承在沪城金融业一家独大,尤其近两年,中承开始在智能制造、清洁能源等新领域开疆拓土。 集团实力是不容置喙的一方霸主。 如果能引来宋时冕在影视娱乐方面的投资,那么星娱可就是攀上大腿了。 其实星娱近两年来的发展势头并不好,勉强还在四大演艺公司中占据一席之地。 只不过近年来男团女团选秀节目层出不穷,流量明星是吸粉主力,而星娱在这方面投入甚微,早被别家公司抢了势头。 谷至诚和宋时冕早有渊源,他们曾是交往甚浅的初中同学,只不过宋时冕在国内读完初中就出国了。 当时谷至诚只知宋时冕家里极有钱权,后来又听闻宋时冕在国外读的是菲利普斯艾克赛特中学,美国顶尖私立贵族学校。能进入这所学校,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入藤校。果然,再听到宋时冕的消息,他已经是剑桥大学金融学最年轻的毕业生,提前两年完成学业。并在两年后取得了麻省理工的会计金融学硕士学位。 回国之后进入自家公司一展拳脚,让中承的发展迈入新台阶。 谷至诚相当看重今晚的邀约,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叫上刚挖过来的新晋小花苏莉清作陪。 星娱差一个新生代领军人物,当下苏莉清炙手可热,只需临门一脚就能就能跻身大花之列。 苏莉清穿了一件露背的无袖刺绣小雏菊礼服裙,庄重优雅,适合参加晚宴。 旎姐从品牌方礼盒里拿了一串澳白珍珠链往她脖子上佩戴,嘴里对谷至诚颇为不满,“谷至诚那家伙,刚把你挖到手就让你去饭局做陪衬,真是个不算人的玩意儿,也不说清楚对方是什么来路。万一是个不三不四的,多跌你的咖位。” 苏莉清心里苦笑,“这不是你平常把我推到饭局的时候了?” 旎姐这个人,可以捧你可以贬你,惯会见风使舵。 助理小胡敲门进来,说谷总过来接苏小姐了。 苏莉清和旎姐对视一眼,敛下心神,让小胡带谷至诚进来。 谷至诚一进门,旎姐就迎上去,“呦,劳您大驾了,我还说让司机送莉清过去,免得您跑一趟了。” 谷至诚也是个人精,“哪里,为苏小姐服务,荣幸之至。” 苏莉清坐在梳妆镜前不动声色地拨弄颈上的项链,听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谷至诚道:“我给你们交个底,今晚要见的可是关系星娱发展的大人物。莉清今晚务必要好好表现,争取能讨得那位的欢心。” 旎姐:“那位是个多大的人物?” “我这么说吧。人家动动手,星娱能立马玩儿完。人家抬抬手厚爱一下,星娱说不准能干到行业老大的位置。” “对方是中承的老板,宋时冕。” 苏莉清的手顿住了,她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苏莉清拿起手包,把该装的东西都装好,包括桌上那盒没抽完的烟。 旎姐送她出门,趴在她耳边说:“今晚务必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个人比以往你迎合的任何一个角色份量都重。” 谷至诚有心讨好,提前半个小时就带着苏莉清到达了约定的地方,朗逸旗下一家私人会所。 环境清幽,私密性高。 服务员把他们引到最好的一间包厢,窗外是一片雅致的竹林,极有意趣。 不多时,宋时冕和刘律也到了,比约定时间早到十五分钟。 谷至诚连忙起身握手,苏莉清也跟着站起来。 她有点紧张,不知道宋时冕能不能认出自己来。 宋时冕很温和的笑笑,极有风度的和谷至诚握手,轮到苏莉清,他也没有犹豫,快速完成了一个轻握指尖的动作,得体礼貌。 宋时冕很随和,没有什么架子,留学多年养成的良好绅士习惯,他把餐桌礼仪做得滴水不漏。 谷至诚有意奉承,宋时冕也有心应和。两人聊了一些初中时期众所周知的往事,场面倒是不尴尬。 苏莉清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谷至诚带到她,她就礼貌笑笑。 谷至诚向宋时冕介绍:“这是我们公司新签约的艺人苏莉清小姐,苏小姐年轻却有实力,年纪轻轻就拿了主流奖项。” “她也是我们公司年末准备的一部巨制好戏定好的女主角。” 宋时冕来了点兴趣:“哦?什么样的好戏?” 谷至诚欢快地说:“剧本历经十年打磨,请了香港那边的金牌摄影团队而且有经验丰富的练家齐导演坐镇。” “经过业内多盘预测,定创佳绩。” 宋时冕笑笑:“这倒听起来很有意思?” “不知谷总可有合适的演员阵容?” “宋总,我实话跟您说,主演阵容差不多已定。” “怎么个定法?” “各平台资方推荐过来的优秀演员。” 宋时冕说:“平台直接推荐?这怎么和我了解的有所出入。” “据我所知,选拔演员不是要通过正常的试镜流程?” 谷至诚这时候有点懵了,他怎么搞不清楚宋时冕的意图。 谷至诚:“宋总有所不知,近两年行情有变,越是大制作的项目,平台都眼巴巴等着往里塞人。” 宋时冕放下茶杯,冲一旁的刘律扬扬头:“刘律,我记得你有个同学也在星娱工作吧,你来说说。” 刘律答:“我同学也是这样说的,他说一些没有名气的小演员就只能靠试镜来拿到角色。” 谷至诚问:“刘助有同学在我们公司?不知是哪位?” 刘律回:“我同学叫林白,目前在星娱任经纪人一职。” 谷至诚说惭愧惭愧,这倒是他的失职了,竟不知刘助的同学也是手下的员工。 宋时冕提了一个想法,让谷至诚吃了一惊。 “谷总,我有一个主意。您这部大制作的剧听起来着实诱人,想来您的投资方也不少,但我们中承也想来分一杯羹。” 谷至诚一喜,谈到正题了。 他看苏莉清一眼,苏莉清了然,有眼色的先行告退。 “中承如果对这个项目有意,那我们星娱自然是荣幸之至,求之不得。” 宋时冕说:“这样吧谷总,我们打个商量。不管这部剧您最后拉来多少赞助,我们中承都会成为最大的赞助商,我们中承出到总投资的百分之六十。” “您拉来的越多,我们中承投入的就越多。” 谷至诚惊了,这相当于直接送上门的大笔投资。何况中承都投了,其他别家到时候恐怕趋之若鹜。 “条件是?” “利用ip效应整合营销,扩大我们中承的知名度。”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谷至诚都怀疑了,赞助商借助影视剧做品牌宣传早已数见不鲜,可问题是,仅仅处于营销宣传的目的,中承完全不必投入至此。 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十就足够了。 刘律却开口,“可宋总,我认为有所不妥,这和我们的企业文化理念并不契合。 谷至诚心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香饽饽,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宋时冕像是刚考虑到这一点,好认真的想了想,说:“谷总,我们中承的企业文化理念是团结竞争公平自主,贵公司的演员选拔标准确实和我们相悖。” “我不为难你,男女主演的人选还是随你定的来,不过二番及以下我希望能按照正常的试镜流程,以求公平公正公开。” 谷至诚没有过多犹豫,中承的加入于星娱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在平台那边可以说是金主爸爸强烈要求,他也不得罪人。 到时候还可以趁机营销一笔公正选拔演员的话题。 谷至诚乐呵呵笑笑,“好的宋总,到时候我会让本公司的演员和别家公司的演员通过公正公开的试镜程序来挑选最合适的演员。” “以求满足中承的文化理念,也为我们这部大家呕心沥血的剧选出最优秀最合适的演员。” 宋时冕和谷至诚碰杯,“合作愉快。” 第8章 过去哄哄她 宋时冕和刘律从朗逸会所离开,他们的车停在2号门,这个地方偏僻,车少人少。 离他们车不远处,一个女人站在那儿,黑色铁艺雕花路灯的光刚好从她头顶洒下,她就一个人站着,很安静。 也显得很柔弱。 刘律唤了一声宋时冕,示意他看那个女人。 宋时冕这才发现,那位苏莉清小姐竟还没有走。 正好,她抬起头,刚好看向宋时冕。 宋时冕走过去,“苏小姐还没走?” 苏莉清露出一个柔美的微笑,“我在等我助理来接。” 宋时冕点点头,欲告辞。 苏莉清恰时开口:“不知道宋先生还记不记得我,一个月前朗逸no.1二楼走廊里,我遇见过您。” 宋时冕想起来,“你是那个?” 宋时冕的确不记得她的脸。 苏莉清含笑点头,“是我。” “刚刚在包间认出您来,我就有些惶恐。那天我的确不是有意打扰,我只是看您拿着烟却不点,就以为您是缺火。” “而那个时候您,闭着眼。我不敢多打扰,本想着点了烟就悄悄离去。” 说到这儿,她还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发出颤音。 宋时冕表示自己并未多想,希望她不要有心理压力。 “那款黑恶魔,我也喜欢的。国内很少见有人在抽,那天见到您,还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苏莉清这样说。 这位苏小姐想干嘛,他不是很懂,也不想深究。 她那晚的举动实在称得上冒昧,不过宋时冕向来有绅士风度,他不会主动去出言苛责,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玩儿的很溜。 他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宋时冕说:“是嘛。” 短短两个字,不是疑问语气,又轻飘飘。 苏莉清听得懂,这就是要结束对话的意思。 宋时冕和刘律上车。 刘律接到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摁掉一通,紧接着就又打来。 看样子很急。 作为总裁助理,他本身就比别人多了更多的辛苦。本该是正常的下班时间 ,可老板不休息,他就得随时待命。 宋时冕摆摆手示意他去接,刘律道谢之后匆忙下车了。 宋时冕一个人坐在车内后座。 窗外开始细细密密的飘起小雨,刮起凉风。 宋时冕一手搭在车窗边,另一只手捏捏眉骨。 他有点累,急需放空自己。 他不喜交际场面,可身为商人,应酬往来无可避免。 今天晚上这场合作,说全是为了舒意也不尽然,他毕竟是商人,如今娱乐行业这么吃香,多少人一头扎进去,各行各业都在借助影视投资做宣传。宋时冕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他很乐意尝试新鲜事物。 哪怕没有《岁月》,他也还是会在下一个机会节点迈出这一步。 况且,他深知舒意的脾性,他的老婆并不是温室里的娇花,并非半点风雨都见不得。 所以他只会给她创造公平竞争的机会,而不是把结果捧到她面前。 他等着舒意自己去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他只远远的看着。 窗外飘来的雨丝落在他的手背上,这才使他清醒几分。 他抬头望浓黑的天幕,路灯下的雨丝细如蛛网,空气里浮起雨水洗涤过的灰尘味道。 在英国留学时常年下雨,总是给出行带来许多麻烦。阴湿的天气让人心情阴郁。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讨厌下雨天。 可如今回国生活以后,日子单调乏味,日复一日。动辄从一个酒局转移到另一个饭桌。 包间里待久了,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今夜落雨,在这种荒芜的景象中他感到了生命的脉动。 他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放任自己去淋雨,那该是什么感受? 大概在别人眼里和傻子无异。 一个穿着西装的28岁成熟男性走在雨中,不撑伞,不避雨。 想想都可笑至极。 他大概是和舒意待久了,学了她的天真行事作风。 宋时冕注意到那位苏小姐还站在那儿,头低垂着,单薄瘦削的背部下弯。 她穿着一件无袖的裙子,两只手在胸前交叉抚上自己的肩部,看样子很冷。 刘律电话打完过来,刚把手带搭门把手,宋时冕就叫停了他。 他授意刘律将副驾驶座下纸袋里的一张披肩送去给苏莉清。 刘律无声地张了张嘴,还是去了。 “苏小姐,雨寒风凉,我们宋总交代我把这个给你。” 苏莉清接过一看,袋里是一条burberry的格纹羊毛披肩。 全新的。 宋时冕的车走远后,她披上那条披肩,从包里摸了一根烟点上。 看着快要消失不见的车影,吸一口。 这回抽味道竟变了,那一点巧克力的苦涩完全品不出来,唇齿间只剩焦糖奶油的香甜。 她原本落寞的低沉心境完全被喜悦替代。 刘律开着车,不时透过后视镜看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时冕一脸平静,“想说什么就说。” “宋总,那个披肩是夫人的。” 宋时冕当然知道是舒意的,小半年前有一次舒意和他母亲一块逛街,两人刷他的卡一人买了一条一样的披肩。 宋时冕去接她回家,路上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得舒意不高兴,下车时她直接把披肩连纸袋一起扔他身上。 放狠话:“老娘靠谁都不会靠你,你有几个钱了不起啊?你这破东西我不要了。” 看看她多么不讲理。 然后那条披肩被他放在副驾驶座下一直放到现在。 “舒意说她不要了。” 刘律劝:“宋总,哪怕太太说不要,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给别人呀。” “万一太太知道了她会生气的。” 刘律小心翼翼的瞥他一眼:“我觉得你要跟夫人解释一下。” 宋时冕感到有些头疼,想想家里她的巨型豪华衣帽间,以及满地板的品牌礼盒。 舒意会在乎这些吗? 她怕是都不记得有这条披肩的存在了。 不过刘律这么一说,如果不告诉舒意,那她要生气起来可不好哄。 她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又想起这条披肩来了。 自己的确应该解释一下。 于是宋时冕掏出手机给舒意发微信。 指尖打出一行字:饭局结束后遇见合作方女伴一个人等车,下雨,对方穿的少 ,我把那条你不要的披肩给她了。 宋时冕莫名觉得有些不妥。 为什么跟她解释这么清楚,而且好像有点引起歧义。删掉,重打。 合作方女伴衣物单薄 ,我把你不要的披肩转赠对方。 点击发送,出来感叹号。 合着舒意早把他拉黑了。 宋时冕脸也黑了。 刘律问:“怎么了宋总。” 宋时冕冷冷吐出两字:“无事。” 过了一会儿,又按耐不住开口:“舒意那边最近怎么样?” “夫人那边最近很顺利,马上要杀青了,很快要回来了。” “我看夫人也等不及要回来了,她不是说心心念念要吃德渊路那家甜品店的青梅栗奶吗?” 宋时冕撩开眼皮,淡淡看了刘律一眼。 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怎么知道?” “夫人不是发了朋友圈吗?老板你没看到?” 宋时冕不说话。 该说不说,刘律有时候敏锐的让人害怕,他大着胆子说“老板,夫人不会把你拉黑了吧?” 宋时冕用两根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我从来不看朋友圈。” 刘律:“这样啊。” 也是,他老板那种人,也不像是没事干爱刷朋友圈的人。 “宋总,杀青宴你要去参加吗?剧组那边来邀请了。” 宋时冕母亲投资了舒意马上要杀青的戏,又把事情全权交给他来跟进。作为投资人,出品方必定会来邀请他出席杀青宴。 “咱们去的话刚好可以把夫人接回来。” 又是一笔头疼账,舒意还生他气呢。 “去吧。” 刚好,过去哄哄她。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刘律专心开车。 宋时冕想了半天,事儿还是得交给刘律办。 他叹了口气儿。 刘律赶忙问他怎么了。 “刘律,刚才你家人给你打电话有什么要紧事吗?” “哦,没事儿 。他们就是想我了,说我好久没回去了。” “那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 刘律一惊,猛踩了下刹车。 车子因为惯性往前一窜。 宋时冕淡淡看着他:“我话还没说完。” 刘律差点以为老板要炒了他。 “从明天开始你可以休息几天,回去陪陪你家人。带薪休假,不用来公司上班。等舒意杀青那天复工。” 刘律内心有如海啸,这天大的好事怎么轮到他了? “休息这几天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找林白打听一下,看舒意最近看中了什么东西,买下。” 刘律一脸疑惑。 宋时冕慢吞吞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猜的没错,舒意真的把我拉黑了。” “帮我想想办法讨好她。” 第9章 落差感是心神不宁的元凶 御景苑在市中心,离中承集团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宋时冕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回到这边住的。 绿苑洋楼那边每当舒意回来他才回去。 很奇怪,好像一个人的时候只能叫住所,而两个人才能被称作家里。 御景苑这边是一个大平层,虽然在这边住的多,但他留下的生活痕迹却很少 ,舒意的痕迹更是完全看不到。 其实宋时冕完全不明白舒意为什么要生气,他隐隐约约能猜的到应该是因为他在她出丑的时候嘲笑了他两声。 他只是不理解这有什么可生气。 感情史丰富的姜维齐曾给他传授经验说女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 那么舒意的难搞程度恐怕要位居之最。 简直太难懂了。 也许是舒意的拉黑有些许扰乱了他的心绪,他意外地出现了一些莫名的感受。 宋时冕坐在书房,会想起绿苑家里舒意一脸理所应当地支着脑袋看他睡觉。 宋时冕经过餐桌,回想起明明是她最爱的白斩鸡和蟹粉汤包,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他上床睡觉,会想如果睡觉时身边多一个又是什么感觉。 他闭上眼,拼命赶走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定是舒意的单方面冷战让自己可笑的在意,他向来是被捧在中心的人,落差感是心神不宁的元凶。 舒意的最后一场戏仍是和胡杨的对手戏,下午拍摄,这两个角色分分合合之后最终还是选择彼此放手。 几年以后两人在机场重逢,一个赶航班,一个刚下飞机。 没有寒暄,相视一笑后彼此转身离开,相交的两条直线在那一点相交之后自会回到各自的轨迹。 他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这场戏他们俩需要重点表达的感情就是释然,可是舒意拍完之后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反而很沉重。 她知道,这个角色教会给她的道理,带她领略的风景,到此就结束了。 胡杨也是如此,毕竟是他的第一个戏,一个二十岁大男孩,眼圈红红的掉了泪。 导演喊咔之后,工作人员给他俩送上杀青鲜花。 舒意认真地和每一个帮助过她的人拥抱道谢,一向刻薄的导演也和蔼了几分。 林白和小糖在一旁等她,她走过去和小糖拥抱,小糖从背后拿出一束花,白纸包着的一束宫灯百合,像一个穿着橙色裙子的法式少女。 林白怀里捧了很大一束花,黑色包装纸束着的蚀刻鲑鱼芍药,粉色花头含苞欲放,一朵挤着一朵,非常大一束,估摸着有九十九朵。 林白笑眯眯地让她抱住。 舒意上下打量一眼林白。 太反常了,这束花太豪了,包装配色极高级,林白是个抠门精,绝对不是他送的。 林白指挥着她抱着花摆动作,拿手机给她拍照。 她表情不太自然,总觉得阴恻恻的,有种不祥预兆。 有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喊:感谢出品方宋总请大家的下午茶。 纸袋上印着一家挺有名的咖啡店logo。 宋时冕? 舒意准备要走了,本来不打算领下午茶,可是一个女制片助理追过来坚持把纸袋递到她手里,并且嘱托她记得参加晚上的杀青宴。 坐上回酒店的车,林白就带上耳机装死 ,拒绝和她产生眼神接触,完全不给她机会发问。 小糖一上车就昏昏欲睡。 舒意百无聊赖,拆开纸袋,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不是什么咖啡。 是一块三角形的青梅栗奶,她最想吃的德渊路那家。 她看了看手机,干干净净,没有来自宋时冕的好友申请。 这边宋时冕和刘律正在开车来的路上。 宋时冕收到林白发来的照片,舒意还穿着戏里的衣服,差点抱不住那束花。 嘴角扯着笑,眼神里有几分不耐烦。 配上她素来骄矜的神色,看起来马上就要冲出屏幕来打人。 第10章 我敢敬他敢喝吗 舒意回酒店休息了几个小时,杀青宴订在另外一家酒店的多功能宴会厅,晚上七点她准时出门。 她穿了一条很素的白色棉布裙,没有化妆,一张脸干干净净。 所有演员到齐之后,导演发表了激昂的一番陈词,大意是期望咱们这部戏一炮而红,祝各位演艺之路平步而上之类的话。 舒意在下边听得直打哈欠,这些场面话她从小就司听见惯。 哪个圈里的人心都凉薄,这会儿对你慈眉善目的,等人有了更好的机会到时候看不看得上你还是另外一回事儿。 就是这饭桌上都有明显的番位之争,谁得压着谁一头,分的极清。 作为女四号,她坐在并不显眼的角落,身边挨着胡杨。 导演坐在中间,他的身边是制片人出品方等,接着依次是男女主角,接着是男女二号,依次顺位。 所以舒意刚刚好坐在一个空位置的对面,那是导演左边的位置,这才是当仁不让的主位。 以哪个空位置为中心发散,那个领域,汇聚了所有的目光。 舒意安安静静地当一个透明工具人,胡杨算是跟她还比较熟,不时地找话题跟她聊两句。 导演的慷慨陈词终于讲到尾声,他这时候才透露,一会儿投资方要出席。 是中承集团的宋总。 让大家一会儿务必都好好表现,拿出激情状态来,决不能怠慢了宋总。 舒意嘴里嚼着一颗青提,她很轻地嘶了一声。 真倒牙。 她想走了。 装不熟好办,只要宋时冕肯配合。而且两家联姻的时候考虑到舒意职业的特殊,两家并没有对外公开。 在别人眼里,宋时冕说不定还是黄金单身汉呢。 她只是不想面对那种场面,在名利场对宋时冕伏低做小,这不符合她的气质。 她私下跟宋时冕相处,完全是有气撒气、有怨必骂。生活里那一面,她是完全无所顾忌的公主。 还没等她找借口开溜,宋时冕就到了。 宋时冕是一个人进来的,没有带秘书,甚至刘律也不在。 依旧是一身深色西装,米兰眼双排扣,像是从工作场合直接赶过来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带着倦色。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整张桌二十来号人在他进门那一刻全都站起来了,除了舒意。 桌椅在地板的摩擦声凌乱又刺耳,其他人仓促地起身,舒意还以为非洲动物大迁徙了。 她呆坐在椅子上,一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胡杨给她使眼色,小声说:“舒姐,快站起来啊。” 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他是真的害怕舒意没站被别人发现。 不过很快宋时冕就让大家坐下,没有必要那么隆重。 导演和制片人开始奉承一些有的没的,宋时冕也不甚热络。 舒意坚决维持自己的人设,不多话,偶尔叉一颗果盘里的青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胡杨看她喜欢,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果盘往她手边挪了挪。 胡杨总觉得有点不自在,他感觉有人在看他。他挠挠脸,抬头看对面,刚好和某一个眼神一擦即过。 是错觉吧,宋总看他干嘛? 不过那个一碰即过的对视是实实在在的。 对方的目光像泛着绿光的狼眼,寒且凛冽。宋总一副温文尔雅的好皮相,怎么感觉像是一匹披着绅士外衣的狼,凶猛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胡杨如芒在背地对宋时冕笑笑。 制片人是个人精,舒意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宋时冕和胡杨好像气氛不一般。他眼珠一转,猜想宋时冕估计对胡杨有印象。 制片人对宋时冕说:“宋总,这是我们的新人演员胡杨,上次您来看片场看的就是他那场戏。” 胡杨拘禁地笑笑。 宋时冕淡漠地朝胡杨点一点头,他记得这是上次和舒意拍戏那个男孩。 制片人手一挥,指向舒意,“胡杨年轻有为,表现特别好。呐,他旁边是这部戏里他的搭档舒意。” 舒意被架到一个尴尬的境地,在这种时候,她必须要跟宋时冕打招呼。 舒意没有什么反应,宋时冕看着她,导演和制片人也看着她,大大小小的领导和主演也看着她。 制片人对舒意印象颇深,长相出色是次要的,她那种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骄矜漠然。第一次在片场看到舒意,是她的经纪人领着她过来打招呼,穿着普普通通的戏服,她经纪人点头哈腰的挺会来事儿,不过她这个主子怎么看怎么不好糊弄。他主动伸出手跟舒意握手,舒意只虚虚一握就放开。 她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你挑不出错来,就是你心里会直犯膈应。 只是她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眼,就像是拿着刀子在你的皮肉上一刀刀凌迟。 一个没有代表作的小破明星,有什么可傲的?人有傲骨是好事儿,但在这个圈子里,你没钱没背景没人脉还傲的话,早晚会被人捏死蚂蚁一样玩弄。 制片人现在只希望舒意识相点,好声好气地和宋总打个招呼。 然而舒意就那么坐着,完全没有表示的打算。 正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个台阶时,宋时冕先说话了。 他姿态放松地坐在椅子上,搁在桌面上的手指抬高轻点,“舒小姐,你好。” 舒意但凡通晓几分人情事故,就不应该毫无表示。 然而她只是拗着她精致淡漠的下巴,往正前方轻轻一抬,再不轻不重地落下两个字:“宋总。” 这就算完了,这便是大小姐的回应。 桌上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制片人嘴角都僵住了。 好在宋总还挺通情达理的,脸色没有一点不好看。 其他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又转。 舒意真的烦了,看看这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不自量力、不识抬举的小丑。 她说话了,“导演,我今天还有私事儿要处理,恕不能多陪。” 她竟然提出要走。 她给宋时冕下了这么大个脸,还理直气壮的说要先走。 导演惯是个溜须拍马的能手,这场面不好收场,于是他提出:“这样吧,小舒今天要的确有要紧事的话那确实也没办法,这样吧,小舒你给宋总敬杯酒,宋总大人有大量,就准你走。” 笑话。 让她给宋时冕敬酒? 这群狗杂碎,真把自己当陪酒卖笑的了? 她抬起头,冷冷看那一群权力中心人物,“我敢敬他敢喝吗?” 她这句话说的并没有带怒气,就是平平的语调,淬了寒。 导演大脑都宕机了,她竟然敢说出这种话。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舒意,整条手臂在怒气下抖了抖。 宋时冕矜贵地抬手拍掉他的胳膊,“敬酒就不用了,我今晚还要开车回去,滴酒不能沾。” 他抬眼扫视了一圈人的神色,然后精准的捕捉到舒意的眼睛。 几秒的对视,无声且胶着。 舒意起身,对大家颔首,“告辞了大家,打扰了大家的雅兴,还望大家见谅。” 接着也不理会别人,径自走了。 舒意出了包间,边走,边给林白打电话,占线。给小糖打,嘟了半天无人接听。 然后给林白发消息:快点过来接我! 发出去没几秒她又给撤回了。 等林白过来接,她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算了,还是自己打车回酒店吧。 她站在路边一个公交站牌底下打车,刚好,后边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她快走几步到路边拦车。 出租车很明显也看到她了,缓慢靠边开过来。 她伸出手够门把手,一只脚迈下台阶。身后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露出白衬衫的边缘和深色西服的袖口。 她差点惊呼出声。 在她另一只脚也要跌下台阶的时候,一条胳膊背后把她拦腰提起,她整个人悬空在对方怀里。 第11章 宋时冕居然能干出这么抽象的事儿 出租车的车窗适时降下来,宋时冕说:“不好意思啊,她不坐了。” 司机大叔脾气挺爆,对着宋时冕劈头盖脸骂:“你神经病啊,不坐车拦什么车。” 宋时冕开车,舒意坐在副驾驶。 车里面很静,只有马路上传来的杂音,舒意按下车窗,胳臂支在窗边撑着脸。 夜风撩起她的长发,把她一头黑发往后扬,露出一张匀净透亮的脸。 车里很静很静,有车载香薰散过来的蕨类香调,清新通透的柠檬绿叶香,后调又涌起橙花和豆蔻香气,是宋时冕身上的味道。 香气无声无息把两人包围,气氛也开始有一点粘稠。 “舒意,把胳膊放下了,这样危险。” 舒意不理他,大晚上的路上车很少,而且她就喜欢和宋时冕对着干,她讨厌他的说教。 宋时冕叹口气,默默换了条车少人少的小道。 舒意这会儿挺乐呵的,微风一吹,没有那么心烦。刚才宋时冕也太好笑了,被司机大叔骂一通也没好意思说一个字,长这么大他估计是第一次被别人骂是神经病。 她勾唇笑笑。 舒意开口:“你来干嘛?” “参加杀青宴。”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 “没什么意思,不想待了。” “你要参加杀青宴,为什么不告诉我?早知道你要来了,我就不去了。” 前头有辆车迟迟不走,宋时冕踩刹车停了下来,按了下喇叭。 他迈过脸不动声色看她一眼,“你把我拉黑了。” 借口。 他明明可以找刘律,找林白,甚至找小糖。只有他想让她知道,有的是办法。 舒意的手机响了,林白打来的电话,她接通。 “舒意,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白看见了她撤回一条消息,紧张的打过来询问。 “没什么事儿,想打电话让你来接我。” 车里很静很静,即使没开免提也听得很清楚。 “宋总不是来接你吗?” “是吗?我不知道呢。” “什么?宋总没有接到你吗?那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打车回来的路上。”舒意坐直了点儿,偏头看了一眼她的司机小宋。 司机小宋也听得很清楚,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了些。 “哎呦,这是怎么搞的?我跟你说,宋总特意去接你呢?他本来才不想去什么杀青宴呢,要不是想去哄哄你,宋总才不过来折腾一趟。” “哦。” 林白在电话里边挺着急的,他可是宋时冕的头号粉丝。 “哎呦,舒大小姐,你就别作了。宋总,今天特意跑过来要给你道歉呢。” 舒意悄悄把免提打开,声音更大了。 “哦?” “真的,今天你那束花,是宋总特意定给你的,多漂亮啊。” 舒意往中间靠靠,手机离宋时冕更近了。 “哦?”这一声拉的更长了。 “当然了,还有你想吃的青梅栗奶,是宋总特意关照送到你手上的。” 舒意又往左边侧侧,手机快贴到宋时冕耳边了。 又是一声“哦?”阴阳怪气的快要把尾巴翘上天。 宋时冕知道她存心要看自己尴尬。 他对着听筒说:“林白,我们这边还有事,你先挂了吧。” 林白听见宋时冕的声音,吓得没声了,麻溜的挂了电话。 宋时冕偏头看舒意,舒意撑着脸凑在她身边,靠很近。 一脸趣味地看他。 “是来参加杀青宴的呢。” “是嫌无聊就不想待了呢。” 舒意在奚落人方面炉火纯青,尤其对方是宋时冕,她劲头不要太足。 她心里舒坦了。 宋时冕也不自讨没趣,一概不理会她的打趣。 车子开往舒意剧组的酒店,她们剧组包下了这个酒店,舒意在这儿住了三个月 ,明天就要收拾东西回绿苑,宋时冕来都来了,自然要明天载她一起回去。 到达酒店停车位,舒意先拉开车门走下去。 宋时冕手机亮起来,刘律发来的信息:老板,都已准备到位。 紧跟着又一条:先让夫人打开后备箱吧。 舒意看宋时冕还不下车,她弯下腰透过车窗跟他说话:“你怎么还不下车?” 宋时冕用手罩住手机屏幕,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你先去把后备箱打开。” 舒意狐疑,“要拿什么东西吗?” 他含糊:“你先去打开。” 舒意边往后边走边吐槽:“宋时冕,你是不是男人?竟然让我去搬东西。” …… 宋时冕听见后备箱打开的声音,舒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下车。 刚关上车门。 就看见舒意直挺挺站在打开的后备箱前面,而从后备箱里飘出好多个气球,粉色的,还有爱心印花,就那么轻悠悠的从舒意头顶飘上了夜空。 宋时冕觉得不妙。 他快步走过去,接着两眼一黑。 后备箱里放着很大很大一堆爱心形的红玫瑰,还扯了彩灯,忽闪忽闪的。 要命的是,还扯了一条横幅,红底白字,上面写着:老婆,原谅我!!! 我天,三个感叹号。此时此刻,宋时冕脑门上出现了三条黑线。 还有一对情侣公仔熊,小公熊对小母熊单膝跪地。 好土。 舒意真的被雷到了。 宋时冕居然能干出来这么抽象的事儿。 宋时冕脸色极其难看,尴尬还有羞耻,这就是刘律办的好事儿,真不该相信他一个理工科单身狗。 舒意看宋时冕,宋时冕把头扭到一边,一只手遮着面朝她的半张脸。 舒意笑疯了,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宋时冕今晚刷新了她的认知。 他不仅古板又老土,求和的创意又如此老套。 她一直笑 ,白裙边拖到地上染了灰,宋时冕过去拉她起来。 “别笑了。” 舒意笑得脸色变得粉红,宋时冕在她的注视下也挤了一个蛮无奈的笑。 第12章 特别的惊喜 舒意在酒店的房间在二十二楼,剧组统一安排,男演员二十一楼,而林白小糖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在十八到十九楼。 两个人坐电梯到二十二楼,舒意握着房卡要开门的时候,停下了。 她扭过头对宋时冕说:“宋总不会还有什么特别的惊喜吧?” “特别的”这几个字她咬字怪怪的,拐着弯念这几个字。 宋时冕眼皮跳了跳。 刚才在电梯收到刘律再三保证,房间里都是夫人喜欢的东西,绝不会有闪失。 宋时冕在心里默念:刘律,我还能相信你吗? 舒意才不管他什么反应,贴了房卡上去,呲一声,房门开了。 舒意按亮灯,看见房间那一秒,眼都亮了。 宋时冕在背后默默关门,房门隔音效果很好,刚好隔绝了舒意兴奋的尖叫声。 剧组经费有限,她又不是什么大腕儿,给她分的这间房小小的。 进门鞋架上,摆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漂亮鞋子。 d家的粉色缎面镂空高跟。c家的镭射拼接高跟,鞋链是圆润的珍珠金链。还有p家的粉色丝绒蝴蝶结凉鞋,以及l家的粉色方头老花玛丽珍。 全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好多是难找的孤品。 地上摆了一地的珠宝礼盒,她扑过去打开一个,一套翠绿的意式花园风高级珠宝。5.93ct哥伦比亚祖母绿为主石,搭配棕色钻石点缀的花卉图案。 好漂亮。 宋时冕在后边看的眯眯眼,真有够闪的。 不用说别的,随便打开一个都闪闪发光。 床上平铺着几套礼服。 一条粉色“新中式鸡尾酒风”抹胸礼裙,整条裙身缀满了立体的花朵图案,层层叠叠,裙摆宛如孔雀开屏。 是某品牌的开年秀款,就这么轻易被宋时冕搞到手了,舒意是绝对的超季首穿。 另外一条,挂脖收腰小黑裙,裙身只到大腿中部,裙摆处漏出一圈白边,两层交叠。无袖挂脖,在脖颈侧打出一个白色丝绸蝴蝶结。 精致的气质名媛风,上身一眼看过去就是有点小钱的大小姐。 这条裙子来自一个小众品牌,这家品牌在微博上po出了这条裙子的新品概念图,舒意刷到之后点了个赞。 没想到宋时冕功课做的挺足,连这条都给买下了。不对,是刘律功课做得足。 舒意抱着那条裙子往脸颊上蹭了蹭,扭过头睨一眼宋时冕,“你应该给刘律加工资。” 要说什么能讨好舒意,那必定是投其所好,她就喜欢这些亮闪闪的玩意儿。舒意这个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要是硬起来,她的心就跟钢筋似的,大钳子都掰不弯。只有姿态放低,舒大小姐才能赏个面子。 舒意想给这些大宝贝们拍个照,手机找不到了,她想起来估计拉宋时冕车里了,指使宋时冕下去拿手机。 胡杨提了个小纸盒在一楼大厅等电梯,他按了向上的按钮,亲眼看着电梯数字往下跳。 从二十二楼开始的。 二十二楼不是住的同剧组女演员吗?他也提前离席了,除了舒意姐,其他人应该还在杀青宴啊。 红字慢慢往下跳,一阵轻微的震动之后,电梯门开了,他从缝隙里看见一个穿西装的人影,缝隙越来越大,人看的也越来越清楚,电梯厢里亮堂堂的,里面的人插着兜,懒洋洋地抬起头,目光不期然与他相撞。 对面人好一副优越的眉骨,面容清越,连从电影学院毕业的他都自惭形秽。 他站在原地愣神,人一直不动。直到电梯门自动合上,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里面人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挡了一下门。 门又开了,那个人歪了下头,跟他讲话:“不进来吗?” 他彻底清醒了,对人家鞠了个躬,叫:“宋总。” 宋时冕点点头,迈出电梯,与他错身离开。 胡杨在电梯里吐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按下二十二楼,他估摸着有权贵人士恐惧症,一碰见气场强大的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胡杨敲了敲舒意的门,舒意边拉开门边说话:“你怎么……” 看见胡杨,她后半句噎在喉咙里。 “胡杨?” 胡杨对她笑笑,挺纯真一个大男孩。 舒意和胡杨对手戏最多,胡杨刚入行,好多事儿都不太懂,如何调动情绪如何借助一些手段流畅演示动作,在这些方面,舒意教了他很多。 舒意在工作上一向认真,和对手配合好对于演艺行业来说是很重要的因素。 胡杨很感谢舒意,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他这种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像舒意这种神秘、理智、漂亮的女生非常吸引人。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女生明明身处乌烟瘴气的环境,哪怕面上不显,眼底总有傲气。 胡杨举起手里的小纸盒,“舒意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我看你发朋友圈说想吃青梅栗奶蛋糕,不过我也找不到是哪家店,刚才我在外边路过一家店有青提椰奶味的蛋糕,就给你带了一块,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胡杨不好意思地笑笑。 舒意宛然一笑。 “谢谢你胡杨,可是女演员的自我修养,晚上八点过后可不能吃甜品。” 舒意双手捂脸,“我会又老又丑的,以后就没机会跟你这种帅气的小朋友搭戏了。” 很俏皮。 胡杨第一次在工作以外的场合看见舒意做出这么生动的表情,真有趣。 最后舒意也是坚决让他把蛋糕带了回去,胡杨晕乎乎地走了。 胡杨摁了下行的电梯,在光洁的电梯门看见自己泛上红晕的脸颊,他被舒意几句话说的飘飘然。对着电梯门上的自己傻笑。 电梯门开了,他又一次撞入一双黑眸。 他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就又尴尬的遇上宋时冕。 这一次宋时冕没有等他,他径直走了出来,经过胡杨的瞬间,侧过头,说了一句话,沉沉的嗓音:“二十二?” 什么意思?问他住哪儿吗? 胡杨连忙说:“二十。” 对方没再说话了,往前走去。 胡杨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宋时冕。 随后他进电梯,刚才那一眼,他看见宋时冕手里拿了个东西,好像是个手机,缀着花花绿绿的链子。 有点熟悉,好像见过,有点想不起来了? 是错觉吗? 直到胡杨到了自己住的二十楼,他又想起来一件不对劲儿的事儿来。宋总不是说今晚要连夜开车回去不能喝酒吗?怎么又跑来住酒店了? 宋时冕敲敲门,舒意从门口探了个头出来,“快进来。” 她把那件小黑裙套在身上,捂着胸口来给他开门。随后光着脚单脚跳着躲过地上杂七杂八的礼盒,坐回穿衣镜前的地板上。 宋时冕跟在身后关门,注视着她的一连串动作,眉头不自觉拧起来。 他坐到沙发上,懒散地仰靠在沙发上。 舒意坐在地板上,小黑裙遮不住白葱段似的细腿。她把一头黑发拨到一侧身前。没有了发丝的遮挡,整个后背露出来,原来裙子的拉链还没有拉好,黑缎裙面里乍出细嫩的白玉脂。 她从身前的镜子里对上宋时冕的眼睛,他正盯着她看。 看就看呗,舒意才不在意他。 她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举过头顶,利利索索的自己拉上了。 空气里传出拉链拉上的一声脆响。 舒意扭过头对上宋时冕,伸出一根手指,勾勾手指头。下巴轻轻一抬,“快点拿我手机给我拍照。” 第13章 敏感又复杂的可爱女人 过去两年里,宋时冕没有给舒意拍过照。 两个人算不上朋友,更沾不上恋人的边,比旁人多了一分熟稔,独处时又有明显的界限,两个人都有着极强的领土意识。 不过现在舒意越来越能自然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总归是相处的火候慢慢炖着,有些事情就慢慢烘托到位了。 舒意两腿盘着坐在地上,裙摆像黑白相间的花朵葳蕤盛开。 她歪头,两手捧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表情都做僵了,宋时冕就那么大喇喇站着居高临下给她拍,半天不换个姿势,也不给个反馈。 她问:“好了吗?” “好了。” “你拍了几张?” “好多张。” 可以,等下可以好好选一下。 舒意换了个动作,宋时冕还是那样站着拍。 “你换个姿势啊,哪有摄影师站着不动就能拍好的,你蹲下给我的脸来个特写。” “就拍你的脸?” “对,重点给到我这张脸。” 宋时冕听话地蹲下了。 又是咔嚓一顿按。 舒意有点累了,她伸手,“把手机给我我看一下效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同一个动作拍了十几张,一张能用的都没有。第一张构图极其诡异,她整个人像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瘫在地板上。 第二张更惊悚,怼太近了,四分之三地画面都是舒意的脸。 她一口气儿都顺不上来,立马皱着一张脸骂:“你拍的什么玩意儿?” “怎么了?这不拍的挺好,第一张全景全身照,第二张脸部特写,你的要求都满足了啊。” 舒意翻了个白眼。 “在一个问题之前,所有的要求都可以让步,你知道吗?” “那就是美你知道吗?” “美是第一要务。” 宋时冕一脸古怪,不能理解这人的脑回路,美是一个多主观的话题,每个人的心里都不会有统一的标准。 舒意看看这一屋子令她心花怒放的好东西,算了,拿人手短,先暂且原谅他一下。 最后她调到前置,让宋时冕当人形支架,自己调整角度拍了好几张。 那块青梅栗奶摆在桌上,色泽诱人,舒意在杀青宴没吃什么,真的有点饿。 好想吃。 她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真的太罪恶。 她问宋时冕:“你说我吃不吃?” 宋时冕松松领带,“想吃就吃。” “可是会胖的。” “不会。” 要的就是这句话,她还是很想让别人多劝劝她,减少点心理负担。 “现在已经很晚了,会胖的。” “舒意,不是晚上才会胖。你一天摄入的热量超标才会胖。跟时间点无关。” “每多摄入7000多卡才会涨一斤,要做积累到足够的量,你完全是杞人忧天,吃一口又不会长肉。” 舒意又不乐意听,“你以为你自己是营养学专家呢?跟我这分析上了,你管那么宽呢?” 宋时冕闭了闭眼,她讲话怎么那么糙。说了又不爱听,还老要问。 宋时冕进浴室洗澡了,过了一会儿出来,舒意已经吃了半块,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头也不抬。 “过来。” “把剩下这半块吃完。” 她只能允许自己吃半块。可剩下的不能浪费,就给宋时冕那个狗吃好了。 宋时冕穿着浴袍过来听话的吃了。他捏叉子,吃东西斯文优雅。 舒意不看手机了,看着他。他头发上的水珠沿着脖颈下滑,眼睫上带着水汽,穿的随意一点就看着很年轻,异常俊朗。 吞咽时喉结克制地滚了滚。 剩下最后一口,他看舒意一直看着他吃,挑起来那一块递过去,“你是不是还想吃?” 舒意皱眉,嫌弃,“谁要吃沾过你口水的东西?” 宋时冕下意识反呛:“谁又想吃你吃过的东西?” 舒意立马回:“狗。” 败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时冕不说话,把那一口塞进嘴里。 这不是在家里,况且还有刘律林白他们这些人在。宋时冕也不好再开个房,两个人今晚要同床共枕了。 两人都洗完澡躺床上,宋时冕躺的很规矩,舒意趴在床上看手机,两腿翘起来晃荡。 她推一下宋时冕的胳膊,“给我发送好友申请啊。”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看在礼物的份上,给他一个台阶下。 宋时冕发送申请,舒意点下同意,手指在键盘忙活。她想到了点什么,扭头问宋时冕,“你给我备注是什么。” “没有备注。” “没有备注?那你怎么找到我?” “我的微信消息都是讲求效率深度内容的工作消息。”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发给你的消息都是低效无用又肤浅的垃圾消息吗?” “我没有这样说。” 她眼珠一转,给宋时冕起了个新备注。 宋时冕真的累了,马不停蹄了一整天。他很快就睡着了。 舒意还在跟苏溪发消息。 【所以你今晚要跟宋时冕睡一张床了\/坏笑】 【对呀。】 【那他有没有……】 省略号是欲言又止的禁忌话题。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宋时冕,打字【睡的跟死猪似的。】 第二天早上七点,宋时冕准时醒过来。舒意蜷在床的另一侧,裹着被子离他很远,背对着他。 宋时冕侧过身子,就那么躺着看她。 其实她很瘦了,但她总担心自己长胖。 其实她很漂亮很漂亮,但她也会指着脸上冒出的痘痘愁眉苦脸。 其实她也有点脆弱,她拍了那么多部戏,要么没能播出要么不温不火,可她还是像女战士一样,从不说放弃,也从来不借助家里的方便走旁门左道。 她是一个复杂又敏感的可爱女人。 宋时冕往身旁挪了挪,凑近了些,离近了,他更能感受的到她平稳呼吸下微微颤动的肩胛骨。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肩膀,好薄的一张背,这么脆弱的姿态,竟然属于舒意这样一个一点就炸的人。 他这么一摸,舒意竟然翻身过来,人没醒,手胡乱摸了几下,不知把他当成了被子还是枕头,整个人就黏糊糊的抱上来。 她身上香香的,头发里、颈窝里都散出淡香。头发里是护发精油的花果香,身上是乳液的甜牛奶香。 房间安静,时间慢慢走着,心跳声也能感知到。 好像有别的东西也在滋生。 宋时冕觉得,好像以后可以试试睡在一起,这种感觉好像也蛮不错的。 第14章 夫妻行为准则 返程回绿苑时,舒意拒绝和宋时冕同乘,她让宋时冕和刘律把昨晚收到的礼物都打包带走,自己坐上林白和小糖的车。 小糖凑到她跟前,“舒姐,我看见你昨晚发的照片了,宋总送的裙子真好看。” 舒意昨晚发了条朋友圈,她穿着小黑裙对着镜头笑的肆意,背景是一地的礼盒,好不豪气。另外一张是吃了一半的青梅栗奶。 配文只有一个字:哦? 舒意开了瓶透明的护甲油往指甲上涂,漫不经心的,涂一层再凑到嘴边吹口气。 小糖问:“舒姐,那你今天为什么不坐宋总的车走啊,他不都把你哄好了,我们这小破车,哪有人家的豪车坐着舒服。” 舒意涂好一个指甲,又修整了一下边缘,“小糖,像宋时冕那种人,给他一个甜头就好了。” “物质上的弥补对于女人来说可以适当开心开心,关键是决不能沉迷。” “凭什么他送了我几件礼物我就要眼巴巴黏着他不放了?” “何况用心的又不是他。” 小糖反驳:“宋总还不用心啊?他每回来都给你带你爱吃的白斩鸡和蟹粉汤包。” 舒意摇摇头,小糖真傻,一看就好骗。 “他给我送的花,是吩咐下去花店准备的,钱到位了就能做的漂亮。” “他给我送的礼物是让刘律准备的,刘律给他老板办事,摸清我的喜好,才能讨我欢心。可宋时冕自己呢?他费过多少心?他连后备箱里刘律准备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给我带白斩鸡和汤包确实是因为我喜欢吃,可回回都送这个,只能说明他只知道我喜欢吃这个,送了这个就不出错。可真正对一个人好,喜欢一个人是要带她去体验新鲜事物,发现新鲜的玩意儿,尝试其他的食物。” 林白在一旁听,他对舒意的话持赞同的态度,可是舒意活的太清醒了,太清醒的人反倒更累,不容易傻乎乎地感知幸福。 他给两人的婚姻之路捏了把汗,宋总以后要加倍努力才行。 舒意询问林白接下的行程安排。 林白说一个月后试镜,这一个月不接任何活动。 “什么戏这么大阵仗?” “咱星娱的内戏,超豪华卡司班底,是一部迄今为止你没见过的巨制。” “这么说吧舒意,这部戏演好了,说不定你就可以留名影史了,它将会成为你的代表作,你的角色名会在几十年后仍被观众津津乐道。” 舒意眼亮了,“导演是谁?” “练家齐练导。” 那可是一个真正爱戏懂戏的好导演,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林白说:“总之,明天我会把人物小传和试戏片段发给你,这一个月里,你要全心攻克,争取拿下角色。” “什么时候开机?” “顺利的话试完戏做好统筹工作就开。” 那估摸着也要到十二月份了,年末进组。 “还有件好事儿要告诉你,下周三你两年前拍的那部剧就要播了。就你演坏女人那个。” “最近要配合一些宣传。” 两年前舒意拍过一部戏,小角色,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女角色。踩着一众人上位,完全没有道德可言,从小地方来的傻女孩到满口谎话的伪造精致女性形象。 她的成长就是女主角的对照组,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就是被讨伐批判。 可这是她好不容易饰演出的角色啊,尽管能预知到会被骂,舒意还是紧张又期待。 宋时冕和刘律把东西放回绿苑后就回了公司。 晚上回来时一楼大厅昼亮,舒意穿一件绸白的法式斜裁杯睡裙,吊带款、深v领,清纯而熟欲。 裸露的皮肤像白嫩脂膏。 她坐在客厅那张牛油果绿油蜡皮沙发上,檀木雕花,复古宫廷风格。 宋时冕经过时脚步都顿了顿。 这样一幅画面视觉冲击力很强,童话故事里乌发雪肤的公主在绿色的映衬下,美的有些妖冶。 舒意叠着腿,抱臂,叫他,“宋时冕,过来一下。” 宋时冕边扯松领带边到她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胡桃木茶几。 舒意抬抬下巴。 宋时冕这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张白纸黑字的a4纸,一根签字笔。 他看向舒意,微挑眉,无声询问。 “跟你先讲一下我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我一个月后会参加一场试镜,这个工作机会对我来说很难得。所以这一整个月我没有排任何的工作,会全力准备试镜。” “换言之,也就是说我要在家待至少一个月。” “作为我的伴侣,我想你有义务知道。” 宋时冕点点头,他早一清二楚。 他们结婚两年,没有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这么久。舒意过去一直无缝跑龙套,虽然没有翻出什么水花来,不过也没闲着。宋时冕那两年为中承开辟了新的发展赛道,处于摸索阶段,三天两头出差。 她继续说:“合租室友还得签租房协议呢,咱俩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认为很有必要规范一下彼此的行为准则。” 合着这张纸是她拟的夫妻行为准则。 他拿起来抖了抖,边看,舒意边念。 到底是正规电影学院毕业的,念个假模假式的合同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 “第一条,家务共同承担,双方不得推诿。” 宋时冕打断,“咱们家需要做什么家务吗?” 绿苑每周会有人定期来打扫,吃饭的话他不是在公司吃工作餐就是有饭局,除了留学那几年,很少自己动手做。 “没人住的时候当然没什么家务要做,定期打扫的人每周三和周六来,那我们每天的垃圾谁处理?而且我不能总吃外卖的。” 宋时冕点点头,同意了。 “第二条,双方要无条件为对方提供情绪价值。” 这一条,宋时冕认为有待商榷,他可不认为舒意能给他提供什么情绪价值,倒可能会把他气个半死。 “第三条,禁止在家里抽烟,抽烟请移步室外。” 宋时冕接受。 “第四条,少要求别人多做自己。” 这点他很认同。 “最后一条,”舒意顿了一下,继续说“夫妻生活要在双方共有兴致的情况下进行,不得勉强对方。” 最后一行字,其他未尽事宜,由双方共同商讨决定,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舒意催促:“没问题了吧?没问题就签字。喏,你签这里。” 她手指的地方,是乙方的签名栏。 她不知道是从哪个网站下载的这份漏洞百出又毫无法律保障的协议。 宋时冕轻哂,算了,随她去吧,舒意向来霸道。 第15章 有兴致吗? 舒意回房间归置了会儿从剧组带回来的东西,大部分珠宝礼盒是让宋时冕带回来的。 明天要去星娱谈一下待播剧的宣传任务,昨天宋时冕送的礼物里有一条海蓝宝chocker,碎钻低奢不浮夸,刚好明天用来做搭配。 这会儿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宋时冕没放在这一堆里吗? 她去书房,人不在。再到他房间,门没关好,虚掩着。 她敲了两下就不耐烦的推门进去。 宋时冕没在屋里,站在露台。听见动静回头看她。 他穿了一条运动休闲裤,裤腰在腰腹下部。没系带,带子垂着。 舒意真没见过他穿这样的裤子。 上身没穿,薄肌,皮肤冷白。 他头发还湿着,估摸着是刚运动完洗了澡,身上肌肉还有明显的充血感。 他一手搭在露台栏杆上,一手摇了一杯红酒,似是用来助眠。并不是惯用来装红酒的高脚杯,而是酒吧那种常用来盛威士忌的平底杯。 酒意熏的神情迷离,宽肩窄腰,好tm性感。 舒意越过大床,从屋里穿过去。 干脆地拉开露台玻璃门,探出脑袋,外头风有点大,把她的睡裙边撩上去一些。 “有事儿?”宋时冕问。 舒意问他有没有见一条海蓝宝碎钻项链,宋时冕说没有。 舒意点点头,问都问完了人却不走,维持着半边身子露出露台的动作。 宋时冕索性整个人背靠栏杆看她。 她半边身子还站在他房间领域里,他的房间装修风格冷淡 ,大部分装饰是原木和黑色,冷硬风格。 舒意白的惊人,哪里都纤细,有起伏地身段。 她还光着脚,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有点冷,她一只脚缓缓叠到另外一只,轻轻蹭了蹭。 宋时冕咽下最后一口,把杯子搁在一旁的琉璃几上。极有压迫感的走过来。 他整张手抚上她的脖颈,大拇指在她下颌线处轻轻蹭,随后就吻上来。 起初很柔和的含吮,慢慢就激烈起来。 舒意尝到甜甜的酒味。 好像她也喝了酒似的,烧到她的喉管,胸口。 好久,宋时冕放开她,两手捧着她脸颊,五指在脸蛋上柔柔的捻。 “有兴致吗?”他问她。指的是夫妻协议最后一条。 舒意没说话,她眼睫浮上水汽,把脸轻轻贴在他微凉的掌心。 宋时冕弯腰把她扛在肩上,往床上走去。 他的床品是黑色,舒意瘫在床上喘气,胸口起伏。 宋时冕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 像一条白鱼。 整个人伏上去的时候,舒意哼咛着说:“我要找我的项链的。” 宋时冕五指嵌进她的手指,低声道:“我会帮你找的。” 在他房间这是第一次,在全新的环境两个人都很来感觉。 舒意完全没有力气,宋时冕抱她去浴室洗澡,回来放到她床上,他房间的床上一团麻,于是也在她身边躺下了。 意识混沌时,舒意心想:忘记把宋时冕赶走了。 第二天早上舒意睡的迷糊,感觉到有人把她脑袋扒开推到一边,她在梦里边还能估摸到是宋时冕这个王八蛋干的。 脖子上也有凉凉的触感。 等她完全清醒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儿了。 她随便套了件衣服去刷牙,看见镜子才发现脖子上的碎钻海蓝宝,宋时冕果真说话算话,真给他找到了。 舒意穿一身一个小众潮牌的深灰套装,上身是一个敞开怀穿的小外套,下身百褶裙。整一身毛呢料子。 里面是一件v领的白色薄针织,刚好脖子上的项链突显出来。 还搭了一个法棍包,黑长直发,甜酷风。 今天的主要安排就是和林白小糖一起去星娱公司谈一下新剧的宣传事宜。 谈业务上五楼宣传部,三个人从大厅穿过去等电梯,刚巧,电梯还没走。 电梯里有人,不过门还没关上。 小糖眼疾手快地按了一下上行键,电梯门又晃悠悠着开了。 里面站了两个人,一个高挑纤细的女生,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性。 胖女人穿一袭粉色裙裤套装,束黑色腰封。很有事业女强人的风范。她的眼皮有点下搭,可能是因为脸上的肉肉,双眼皮支撑性不够,一双眼显得有点小。不过这倒给她整个人增添了一些精明的气场。 她旁边的女人更有看头,穿着卡其色休闲长裤,上身是一件卫衣外套内搭吊带。头发束在脑后,带了墨镜和黑口罩,脸很小,这两样东西几乎要把她一张脸遮完了。 她臂弯里抱了一只异瞳英短猫,雪白的毛发,脖子上系了蝴蝶结,看样子被养的很好。 猫和主人一样,远看一眼就觉得高贵。 应该是个来头不小的大明星,舒意没在公司见过。 小糖被里面那两人的气场镇住了,站门口不敢动。 里面两人没让位的意思,年轻女人平静的目视前方,捂得严实,也看不见她表情。胖乎乎的女人眼神上下扫视门口的三人,表情说不上好,但的确不和善。 林白把小糖挤一边对胖女人恭恭敬敬弯了腰,比了个您先请的手势。说:“旎姐,您先。我们等下一趟。” 说着就摁下关门的按钮,笑呵呵的表情直到门彻底关上才收起来。 要不说林白是交际花呢,他跟舒意小糖讲:“那个胖女人可是圈里的王牌经纪人旎姐,手里捧红了好多艺人。” “不出意外的话,她旁边抱猫那个女人一定是苏莉清,这两年风头正盛的小花。” 说完,他又感叹一句:“舒意啥时候能到那种地步,我就算死而无憾了。” 舒意懒洋洋瞥他一眼:“你想跳槽就快滚呐。” 林白狗腿地说:“哪儿能啊。” 电梯里。 苏莉清问旎姐:“那人谁?” 旎姐对林白认识她不足为奇,自己这么多年好歹在圈内混出了地位。“不知道,估摸是星娱底下一经纪人。” 不过他后头那女的有点意思,不似男的那般谄媚,也不像摁电梯那小女孩一样青涩,看样子是个见过世面的。 她问:“欸,你注意到后面那女孩没?” 苏莉清当然注意到了,察言观色这门课是她从成年就开始的必修课。那女的穿一身毛呢套装,自始至终抱着臂站的直挺挺,很漂亮,眼风稳的很,从发丝到脚趾头都透出一股子高傲劲儿。 苏莉清不喜欢她。 很确定,有些人生来就和一些人磁场不合,这并非片面的刻板印象,倒更像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在苏莉清的世界里只分三种人,盟友,互不干扰的人 以及敌人。未来如何尚不可知,只是现在,她干脆地把舒意踢出了盟友的阵营。 旎姐继续说:“那女孩倒有点意思。” 这句话在苏莉清听来有深意,她一直知道,像旎姐这样心思重的人只想爬到最顶端去,她暗中一直招兵买马,遇到好苗子会私下去联络。苏莉清一直装作全然不知。 此时她用手指挠了挠英短的脑袋,淡声说:“旎姐,你不会是想签了她吧?” 旎姐笑笑:“放心吧,清清。你没有觉得吗?你们俩给人的感觉可太像了,有你这一尊大佛就够我受的了。” 一山不容二虎是旎姐坚定信奉的道理,驯服一只虎比起牵制两只虎来说,是更有回报率的买卖。 “我只是在想,你们俩撞型了。如果万一不幸工作上遇上,那个漂亮的女孩只能是敌人了。” 苏莉清心里压根不认同旎姐的话,自己一个风光无两的女一号和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小明星,何谈撞型。 旎姐真是脑子也糊涂了。 旎姐:“看见那女孩脖子上的chocker没?” “单颗1.2卡玻璃体明亮蓝皇家钻,渐变的包襄圆白钻。那可是不久前佳士得拍卖会上的好东西,依我看,这女孩不是家里是暴发户就是背靠了棵大树。” 第16章 你觉得自己算一条好狗吗? 她卧在休息室的躺椅上,抱着她的小猫“luna”顺毛,旎姐来回踱步,她打量着这间面积尚可的休息室。 尽管已经来过几次,她还是忍不住要挑些毛病。这桌椅和地毯的颜色不太配啊,这壁灯的款式不够大气啊。 每次她说这种话的时候苏莉清都不答腔,她心里边像冒了根刺,刺挠着。 她怀疑旎姐是有意敲打她,旎姐手里带出过不少大腕儿,她回回听旎姐念叨其他人当年在东家公司的待遇。她嫌苏莉清得到的不够好并不是要替她抱不平,反倒是嫌弃她没本事让别人高看。 门被敲响两下,谷至诚推门进来。 旎姐变脸似的,亲切喊:“谷总。” 谷至诚来意直白,言简意赅。 “那个项目计划有变动,中承的宋总要投,不过对方发话要公开选角。” 苏莉清和旎姐对望一眼。 苏莉清可是早被定好的女主角。 谷至诚接着说:“不过别担心,这事儿牵扯不上莉清,只要求二番及以下公开试镜。” “练导也是个不好糊弄的人,选角完了之后还要进行一个月的封闭训练。我觉得女主演也得表个态,到时候试镜莉清也过去露个脸,咱好不给人留下话柄。” 选角要公正公开,那么苏莉清作为女一号自然要做足样子。 这一点旎姐和苏莉清都赞同。 谷至诚的助理进来汇报:“谷总,您吩咐我留意的那个小经纪人林白今天带着他手下的小演员来公司了。您看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吗?” 上次谷至诚听说林白是刘律的同学就令手下人关注一下林白。虽然这人和宋时冕没什么直接关系,不过好歹刘律是宋时冕眼前的红人。 多照顾一下林白总没错。 他吩咐:“你去和他聊聊,多说两句好听的话。” 助理走了,谷至诚目光落到躺椅靠背上搭着的格纹羊毛披肩上,也是随口一问:“莉清什么时候新买的披肩?” 他纯粹是事儿谈完了找个话题顺口一说,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苏莉清安静了好一会儿。 她还在用手指顺luna光滑的毛发,她在想自己应不应该说实话。 讲实话她说不定能得到些什么。 “那天晚上饭局宋总送的。” 这下轮到谷至诚和旎姐吃惊了,这两个老油条品过来味儿之后就对上眼了。 苏莉清如果能和宋时冕扯上关系,对她对星娱都简直是泼天的富贵。 旎姐来到苏莉清身后,手指抚了抚那细软的披肩,在她耳边悄声说:“好姑娘,有手段。” 苏莉清把桌上《岁月》的剧本拿起来,作为早就内定好的女一号,她早就收到了全套的剧本。 “旎姐,给我找个舞蹈培训机构吧。” “好。” 突然又有人急促敲门,是找谷至诚。 “谷总,楼下出事儿。” “什么事儿?” “有……有人打起来了。” “有人闹事儿就叫保安啊。” 这点小事儿也要叫老板吗,谷至诚很为手下人的头脑担心。 “是副助,副助跟人打起来了。” 这个副助就是刚刚谷至诚差使下去的人。 谷至诚立马要前往五楼,刚好事情谈完了,旎姐和苏莉清也要走。 三个人一起乘电梯下去。 到五楼,电梯门刚打开,三个人就看到那一幕。 一个女人把法棍包砸向那个所谓副助的后脑勺,那女人穿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砖上走路的声音脆响,她脚下生风,蹭蹭走到副助面前,趁他没反应过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那女人甩的干脆,完事之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觉得脏了自己的手,有点恶心到了。 副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女的打了,恼的他抬手就要反击,然后一男的冲过来拖住他。 那个人个子不很高,估摸一米七几,带了框架眼镜。 旎姐和苏莉清都认出来,是早前电梯口那个经纪人。 打人的漂亮女人正是旎姐口中和苏莉清撞型的小明星,也是被苏莉清踢出我方阵营的那个小明星。 谷至诚出去制止这场闹剧。 电梯载着其余两人继续下行。 旎姐语气幽幽:“果真没看错,这小明星性子还真烈。”谷至诚把人请到会议室,他坐在老板椅上,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舒意板着脸不说话。 副助恶人先告状说这女的失心疯了吧,冲过来就打人。 舒意忍不了,直说放你娘的狗屁,要不是你那张说贱话的烂嘴。 谷至诚倒被这女的虎到了,公司里女明星多的是,讲话这么彪的第一次见。 谷至诚发话:“不讲清楚,那就调监控。” 十分钟之后,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 这副助确实是听他的话到宣传部和林白寒暄了几句,也讲了一些漂亮话。 哪知他转头出来在电梯前头碰上了个好事儿多嘴的人聊上了,副助说:“真tm扫兴,跟一个小经纪人还要讲几句奉承话。” 那人问对方什么来头,副助答:“左不过大老板手下一条狗的同学,一条癞皮狗。” 他意思是说刘律是宋时冕的一条狗,而林白也是条狗,摇尾巴的癞皮狗。 两面三刀被这个人玩儿到极致。 刚巧被出来的舒意三人听见了,林白能忍,她不能忍。林白和她患难与共,在舒意心里林白地位很重。虽然她老在言语上挤兑林白,却容不了别人说他一句。 舒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是一个对自己领域的人有极强保护欲的人,她不容许别人欺负被她打上自己标签的人。 事情很清楚,谷至诚心里只有庆幸,他庆幸副助嘴里没有说出更多让人抓住把柄的话,他只在乎有没有牵扯到他自己。 林白和小糖在门口站着等处理结果,谷至诚亲自出来跟林白道歉,他放低姿态说是自己没管教好人。 事情最终以取消副助一年的奖金告终。 林白表面惶恐,但他内心也明白,老板肯这样做,大抵还是看在宋时冕的面子上。 谷至诚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舒意,他倒是不知道公司里还有这么有气性的女演员。 护短,挺护自己经纪人。 长的真漂亮,贼有辨识度。在美女如云的演艺圈也担得上特别二字。 他边走边觉得可惜,早两年知道舒意这个人,他说不定就把她捧出来了,如今也不用自搁腿肉,费好大劲儿把苏莉清请过来,放了他好大一盆血。 不过又想到苏莉清和宋时冕可能有苗头产生点什么,他就又隐隐宽慰起来。 到无人处,谷至诚反手甩了副助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在他右脸,而舒意那一巴掌打在左脸。 副助捂住脸听老板训诫:“打狗也要看主人,人家就算是条狗,那也是条跟对主人的好狗。你觉得是我能跟宋时冕比,还是你算得上一条好狗?” 第17章 你是我老公 林白心里很不好受,干他这一行的,他自认为自己早就练出来了,卑躬屈膝和曲意逢迎不过都是图办事儿方便的手段。 其实他在那人后边听见的时候心里没多大感受,就是听不见,想想也猜的到别人背后会怎么说。他会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装聋做哑,装没听见,装死。 可是舒意在他身边啊。 舒意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装鹌鹑,舒意要替他出头。 其实当年天桥上初见舒意那一眼他就认定这绝不是一个肯善罢甘休的女孩,初入演艺圈的女孩,抱着柱子,眼泪顺着下巴淌下来,不过眼里边一点没有被打击到的泯灭神色,完全是倔强的、不甘的、是靠自己拼出一条血路的孤勇。 三人出了公司,林白低着头,一副恹恹神色,舒意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往他脊背上拍了一掌,说有什么大不了,气儿姐都替你出了。 拍完之后感觉到疼,又捂着手掌嘶了一声。 小糖眼尖,惊呼出声:“舒舒姐,你手掌都红了。” 她打那王八蛋打的太用劲儿了,整张手通红。 林白一看,立马要让司机掉头去医院,舒意立马叫停。打人打的自己要进医院,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如买罐儿冰啤酒镇一会儿。 林白在便利店开了冰柜门拿出一罐儿啤酒来,赶巧了,包装很眼熟,正是那几年他和舒意在天桥碰杯时老喝的那一款。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明远舒家的女儿,也不知道她未来会和宋时冕结婚。 他就觉得在这大城市里自己就像块浮萍,舒意是浮萍根儿,他们相依为命、彼此依靠。 他回到车里,窸窸窣窣兜了一大袋啤酒上去,小糖很吃惊,“白哥,用不了这么多吧?” 舒意看那一大袋,得有几十罐儿了,她又认出那眼熟的包装来,然后就和林白对上眼了,他眼尾有一点儿红。 明白了林白的意思,三个人一拍即合,喝呗,还去天桥上! 当年在天桥上和林白喝啤酒骂街那段日子是舒意很畅快的日子,虽然那时候比现在混的还差,现在好歹有戏拍,那时候每天就是跑组、挨骂、被甩脸,再去接个躺尸的戏份。 可能是舒意从小到大过的顺风顺水,所以哪怕在事业上有所受挫,她的人生态度依然很简单:得失有命,及时行乐,自越万山。 林白带的一兜子酒里还有两瓶白的,三个人掺了掺,兑了灌进嘴里。 从天亮喝到天黑,小糖酒量浅,早窝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在一起久了,好多话都需要借酒劲儿来说出口。 铝罐一碰,舒意看着天上的月亮,说:“林白,我可能在演戏上没什么大出息了,哪天你就跳槽去吧,找一个有能力的。” 再不济,舒意有退路,她演戏是热爱,就算有一天她完全在这条路上走不下去,她还有有钱的爸妈和老公。 可是林白太不容易了,从小县城到大城市里,一头扎进这个盘根交错的行业,林白几乎是抵上了一切。在沪城,林白仍混的不好,他老家还有亲人,留给他追求梦想的时间不多了。 他想有一天做到谷至诚那个地位,当大老板,开宾利。 舒意笑他没出息,林白就问那大老板应该开什么车,舒意就说我爸车库里逊的也是保时捷和法拉利。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白又看见她通红的掌心,眼圈也红了,醉了还有点想哭,他跟舒意保证:“舒意,我绝不背叛你。” 舒意烦他这哭唧唧的毛病,“谁要你的保证。” 林白在失去意识之前给宋时冕发了消息,得让他来接舒意,这场面他们三个是爬都爬不回去了。 宋时冕到的时候看到的就这副场面,林白仰面呈大字形躺在桥面不省人事,小糖也侧卧着没一点动静。 只剩下他老婆,看样子还活力满满。穿短裙的腿打着颤儿站在天桥边上,左手抱着铁柱子,右手握着一罐儿啤酒。 背对他望明月,嘴里嘟嘟囔囔的,跟吟诗似的。 刘律和司机负责把这地上那俩人拖走送回去,宋时冕叫一声“舒意。” 舒意听见了,回头。 宋时冕看到了她的脸,他这下真的确定她醉的不轻。 满脸酡红,眼神迷恋,眼眶还有水汽。 她属于是喝酒上脸的类型,宋时冕差点要怀疑她酒精过敏了。 宋时冕让她过来,舒意说她不认识他,不能过去。 宋时冕过来扒拉舒意抱铁柱子的手,舒意不断挣扎,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知道你谁了。 “你是jack” 宋时冕脸黑了,处理醉鬼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我是rose” 她又转过去看一轮圆月,双手摇摇晃晃抚上天桥栏杆,神情染上悲剧色彩。 她开始演了,她当这泰坦尼克号呢。 她叫:“jack”,而宋时冕并不配合她。怕她真的出什么事儿,宋时冕一把将人抱下来。 她喝了酒,软的身体像滩水,身上有一些温热感,呼出的气息也急促。 宋时冕不欲与她多纠缠,拽着她手腕让她跟自己走。然后舒意就从他身体侧后方绕到前边,拦住他的去路。踮起脚仰头像是要够他的鼻尖,红彤彤的脸蛋越凑越近,宋时冕闻到一股小麦发酵的酒精味儿,他从来不尝这种劣质酒,他皱了眉,舒意真行,喝个勾兑酒精也能喝成这样。 她摇摇晃晃的脑袋最终移到宋时冕的耳朵边,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是谁了。” 宋时冕语气沉沉,“我是谁?” 舒意笑了一下,说:“你是我老公。” “宋时冕。” 她是真的知道那人是宋时冕,从叫她第一声她就认出来了,只有宋时冕叫她才叫的那么严肃,又冷又寒。 还不算完全没意识,宋时冕拉着她继续走,“回家。” 可舒意不乐意走了,她双腿发软。 她伸了两条胳膊出去,头低垂着,跟个僵尸似的,让宋时冕背她。 宋时冕完全不能接受,舒意说的没错,尽管他留学多年,可性格就像个陈旧的老古板,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密举动,就像抓心挠肺一样难受。 偏偏这个对象是舒意,他完全没办法。 她膝盖上有隐隐被冻红的痕迹,这是宋时冕最难理解舒意的一点,她上身穿毛呢外套,下边穿短裙直接光腿,这种穿搭一点儿都不合理。 大概女人在这种事情上都是很执着的,他没听过舒意因为穿的少叫过一次冷。 第18章 保护你 宋时冕看看周围,今天温度低,天桥上基本没人,他把西装外套脱了给舒意系腰上,然后到她前边伏下身子。 “上来。” 舒意这会儿脑袋转的还算快,跳马似的扑腾一下跳他背上,还顺手就把法棍包挂他脖子上了。 宋时冕稳稳的托着她的两条腿直起身。 她没什么力气,两条胳膊也不搂着他的脖子,就那么直挺挺搁在他肩膀上,宋时冕腾出一只手抓住她左手往脖子上环。 舒意叫一声疼。 宋时冕忙问怎么了,她说她手疼。借着城市的灯光,宋时冕看见了她红肿的掌心。他问怎么了,舒意乐呵呵地说是打人打的。 宋时冕停住脚步,“你跟人打架了?”,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舒意醉了,说话很慢,她说:“才不是打架,是我把那孙子给打了。” 舒意是那种喝醉了你问她什么她都会说的人,不过第二天早上她就全忘了。 于是这会儿宋时冕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为什么打人?” 宋时冕不能说是很了解舒意但他知道她这人做事儿有度,也聪明,工作方面有问题情愿装孙子,不轻易动手的。 她不是不讲理就蛮横的人,正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舒意说的那样她确实会摆脸色,不过只针对她讨厌的人。 “那孙子敢骂林白,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她说起来就来气,在宋时冕背上还要高举手臂向天空,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 宋时冕只好配合她的动作稳稳步子要她冷静。 边走边套话,没过多久宋时冕就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舒意用没受伤的右手使劲拍他的肩,问他:“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宋时冕一时并无法对她的行为判出好坏,从舒意的角度来讲,这分明就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她有着扞卫亲近之人尊严的使命感,她非常干脆利落地为在意的人出头。 可从理性角度来讲,他是不认可舒意做法的,公司里男男女女那么多,就她要一头热血上去出头?对方是一个成年男性,且是一个地位在她之上,道德素质低下的人。扇完一巴掌之后那个副助能做出什么事儿,不好说。 况且,如果谷至诚也是个护短的人呢,他如果要拿捏舒意那她又当如何? 可是除了舒意的做法好像又没有别的办法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难不成还要抓住这句话去告状不成? 没有哪个管理者会为了几句难听的话就处罚对方,恶心的死苍蝇是被受害者吃了,别人只会说:不就嘴上骂你几句,还能少块肉? 要想出气,还就只有舒意这种蛮横的做法。 不过宋时冕依然不认同,不计后果,不留退路的做法是极其失智的行为。 舒意用力拍打他,要他给个定论。打背都这么疼,好像把气都撒宋时冕身上了似的。 宋时冕琢磨了一会儿,说:“舒意,你讲义气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你以后在做事情之前要考虑能不能承受后果。…………”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舒意捂住嘴了。 舒意哪怕醉着也没有糊涂到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地步。宋时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听第一句就够了,后面的话肯定全是她不爱听的。 “闭嘴,谁要听你说教 。再多说我就扇你了。” 她用红肿的手紧紧捂住宋时冕的嘴巴,生怕冒出来一句批评自己的话。 这人简直太不讲理了,到底为什么头脑一热要答应跟她结婚? 宋时冕觉得舒意有时讲理,有时不讲理。她热血、冲动、在原则问题上很有自己的一套标准,那种情况下她是讲道理的。 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霸道、不讲理的。 在按部就班长大的精英式教育中,舒意是他一路走来遇见的一个异类。 偏偏这个异类和他的人生画上了勾连,他们是夫妻,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舒意觉得肿起来的手痒痒热热的,而宋时冕的脸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于是她就把捂在他嘴上的手移开,紧紧贴着他的脸颊。 宋时冕知道舒意蛮讨厌他的,要像林白那样陪在她身边四五年,才会被她划到自己人的范畴。 他这样想的时候刚刚好走到天桥下面,一块没有路灯的地方。很暗, 地上拉长两人的影子。他背上背了一个醉醺醺的女人,脖子上挂着她的包,脸还在她手里被蹂躏,宋时冕想着,自己的仪表堂堂都抛到哪里去了。 舒意揪了他脸上的肉肉扯远弹了一下,“宋时冕,你真讨厌。” “你是从小到大批评我最多的人,最爱管教的人。” “可是你是我老公,我也会保护你的,下次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我,我替你干死他。” 宋时冕对她的认知无限刷新,这种字眼她都说的出来!明明挺温情的话,宋时冕还是不适地皱了眉头。 话真糙! 天桥对面就是一家朗逸旗下连锁酒店,宋时冕决定今晚带舒意去住酒店。 他背着软趴趴的舒意,脖子上挂着她的包,两个人就以这样的姿态站在酒店前台。不幸的是,新来的前台小姑娘并不认识自己老板的死党。 两个人没有带能开房的证件。 宋时冕无奈,把舒意放到休息区的沙发上躺下,自己拨通卓盛的电话,随后走过去递给前台。 旎姐约了个挺有发展潜力的女模特谈合作,恰好约在女模特住的酒店。 这会儿合作谈完了正准备要走,经过酒店大厅地休息区,看到一个软趴趴醉醺醺的女人瘫在沙发上。 职业病作祟,她看到长相出色的男女总要多留意一下。这女孩躺的姿势虽然不优美,不过能看出来身材很好,脸蛋嘛,忽略掉醉酒的潮红,也是顶漂亮的。 不过就是有点眼熟,衣服眼熟,脸也不陌生。再看到她脖子上的chocker ,旎姐彻底想起来了。 这是今天在公司遇见了两次的小明星,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旎姐看她这副样子,深夜、醉酒、酒店,怎么都没法往正经的地方想,八成是被男人带过来的。 没跑了,腿上还盖着一件男士西装外套。 旎姐是个老江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肚子里的肠子还多。在娱乐圈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任何人都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你的对手。那么掌握一些把柄就是制胜的关键了。 所谓把柄,自然是见不得人的。 而获取这些把柄的手段,当然也是不光彩的。 旎姐悄悄掏出手机,给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舒意拍了张照片,且着重放大了她因醉酒微张的红唇。 醉酒的美女,想想都是一幅旖旎画面。 旎姐没多停,拍完就走了。 只是走出朗逸酒店大门,一回头又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一个男人到沙发边把那小明星背了起来,那人的脸看不清楚,不过指定是带她来开房的男人,因为他身上只穿了件衬衫。 旎姐立马掉头杀回来,有更劲爆的当然要拍。 第19章 趁人之危 不过她来不及了,尽管她走的飞快,男的背着女人已经等在电梯口了。 再往前走,跟到电梯里就有点打草惊蛇了。 旎姐放弃了看男人的样子,她在后方找了角度拍了两人的照片,随后就悄默默走了,只要拍清楚小明星那张脸,男人是谁无所谓。 这小明星今天敢扇谷至诚的副助,绝对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货色。 她得留一把后手。 宋时冕带舒意进了房间,他把舒意放倒在沙发上。 没一会儿,人又回来了,给舒意手里放了个冰袋。 舒意嫌凉,作势要扔。宋时冕就用手扣着冰袋捂在她手心里,死死按着。 她说:“凉。” 他回:“不准动,要消一消肿。” 舒意躺在沙发上,宋时冕就坐在她脑袋旁边,两人手是握着的,隔着一个冰袋。 宋时冕看她乖了一点就交代她:“不准动,自己好好拿着。”他想把手撒开。 舒意焉儿坏,醉酒的时候也知道怎么欺负他,他刚要松手,她就用五指扣住他手指,不让人动。自己嫌凉也要找人一块冰着。 脑袋也从沙发上蹭着蹭着就枕到他腿上。 宋时冕低头,舒意仰头,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们很少这般长久的对视,且是不含怒气的。 舒意脑子既清醒又糊涂,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宋时冕,又恰恰说明她是糊涂的,她要脑子清楚,绝对不会和宋时冕这样相处。 除了在床上,他们几乎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 手上感觉强烈,掌心冷,手指接触的地方又热。 舒意叫唤:“宋时冕,你手指好烫。” 宋时冕轻嗤一声,“是你手烫吧,都要肿成猪蹄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勋章。” 她隔着冰袋晃悠两下他的手指。 “哦,你还挺骄傲。” “那当然,这是我的战利品,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手这么疼,那孙子的脸估计也肿成发面馒头了。” 舒意居然因为这种事得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宋时冕精明的商人属性并不认同这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舒意,厉害啊,醉成这样还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宋时冕,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事儿做的好啊。” 她眼睛里冒出求表扬的光芒。 他想了想,说:“莽撞是莽撞了点儿,不过勇气可嘉。” 舒意喝多了不仅是有问必答,而且她还话多,她喜欢拉着别人聊天。 她从小时候她和苏溪的混世魔王事迹开始讲,讲到高中时她是如何高傲的拒绝男同学的情书,再讲到她在电影学院读书时熬夜排的那些戏,最后讲到和林白的相识相知。 舒意在宋时冕心中的形象又鲜活了几分。 从南扯到北,从北扯到南。有一些藏在心里的小雀跃也不由自主地分享给这个死人脸老公。 “我马上要去试练家齐导演的《岁月》了,如果能试上,我就会成为一部优秀作品的一份子。” 她说话的语气故作夸张,有点像小朋友在炫耀。 原来她真的很为这个机会开心。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有一部戏要播了。” “什么角色?” “一个坏女人。人人都讨厌的坏女人。” 宋时冕没回话。 他并不在乎舒意饰演的角色是否正派,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舒意所提的这是她的选择、她的兴趣,他并不因此心生不满。 她又说:“我好害怕被骂哦。” 她说完这句话,翻身过去睡着了。 舒意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 她迷迷糊糊的,在梦中挣扎了好久才醒过来。混沌之中,她听到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待她终于睁开眼,入目的是酒店的吊灯,白床单的大床,她独自一人陷在床里。 她脑子嗡一声,麻了,喝多了不记事儿。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为什么会在酒店?是喝多了之后自己来的吗?还是林白送过来的? 不对,林白倒的比她还要早。 这个时候,当她的大脑开始运作,五感也更加清晰了。 那淅淅沥沥的水声再次传来,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人在洗澡! 她支起身子看周围的环境,沙发上搭着一件男士西装外套。 沙发上搁着一块男士腕表,方正商务款。 舒意的心凉了半载。 她掀开被子,外套脱了,短裙和针织衫都还穿着,针织衫的扣子解开了两粒。 她感觉了一下身体的状态,还好,又好像不太好。 天杀的,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要是喝醉酒干了糊涂事儿,宋时冕不会把她给杀了吧。 她光脚下床,走到浴室门口。 浴室门开了,伴随着人影走出来,氤氲起一片白雾。她只看见一个高个男性低头整理浴袍带子。 趁其不备,她从侧面狠狠踢了他一脚。 然后迅速冲向旁边,抓起手边能拿到的一切东西,纸巾盒、饮用水、陶瓷茶具。不管不顾,通通砸向白雾里的那个人。 边砸边骂:“我不管你是谁,tm的你敢趁我醉酒拐我来酒店。” “我告诉你,你完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什么人你都敢瞎碰。” “我结婚了,我老公会把你大卸八块 ,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让你不得好死!” 她说话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陶瓷茶具杀伤力最强,她把茶壶,茶杯,一个个朝那男人砸过去。 一句沉沉的声音喝住她:“舒意!” 等等,这个声音,这个极有教导训诫意味的语气,是宋时冕? 她试探地叫一声:“宋时冕?” 对方发出“嘶!”一声呼痛。 白雾散去,果真是宋时冕。他捂住额头,微微弯曲身子,看样子被砸的不轻。 舒意瞬间松了一口气。 第20章 好strong啊 宋时冕额头被砸出了一个青紫色的大包,他坐在沙发上,手指抵住额头,满脸怒气。舒意也坐过来,小心翼翼地蹭过去,想看看他的伤势。 宋时冕不悦地把她的手拨过去。 “让我看看……” “你看什么,要欣赏一下你的杰作?”宋时冕生气的时候是很有攻击性的,他平时是不自知的讲风凉话,当他真的有怒火时,语气则相当讥讽。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你这是在为你的野蛮行径找借口。” 被他这样一怼,舒意也不爽了。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如果有一天我真被一个男的带去酒店开房了,你作为我老公你难道不怒吗?宋时冕,你要是个真男人的话,你就得弄死他!” “舒意!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再做假设的必要,现在的情况是你的老公去接喝醉的你,照顾了你一晚上,结果第二天早上就被你砸脑袋。” “那我把你认成野男人了嘛。” 宿醉之后在酒店醒来,更诡异的是房间里还有男人在洗澡,谁能不多想。 认成野男人,真行。 “你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我连你衣服都没脱!” “你解我扣子了!” 宋时冕“呵”了一声,:“那是你自己解的。” 舒意还想说什么,宋时冕一摆手:“行了,咱俩先冷静冷静吧。” 舒意进去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忿忿地想: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你个大爷。最烦宋时冕这个样子,把吵架都当做一项可以优化处理的事情,好像冷静了就能解决似的。 要吵就得痛快地吵。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发现令人恼火的事情。 眼线晕掉,睫毛横七八扭,底妆也斑驳了一块一块。如果要列一张无法忍受事情排行榜,睡觉不卸妆一定可以排的上前三。 还有自己的衣服,毛呢短裙的布料硬挺,穿着睡觉非常难受。 这就是他所说的照顾?不给卸妆不给换衣服,一身酒味,就这么撂床上睡了一夜。 她拉开浴室门,半个身子冲出来:“宋时冕!这就是你所谓照顾一整夜的结果?” “不给我卸妆不帮忙换衣服,我都臭了好吧?” 宋时冕冷脸捂额头,充耳不闻。 舒意发泄完就砰一声把门甩上了。 浴室里又传来她的吼叫:“你知道不卸妆对皮肤伤害有多大吗!” 他觉得头更疼了。 他哪里懂这些?宋时冕暗暗想,下次舒意再喝酒就把她丢出去,再不管她了。反正她这人难伺候,还恩将仇报。 舒意用酒店的卸妆油把妆卸了,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套上浴袍出来。 宋时冕端坐在沙发上,双肘抵住膝盖,在看手机,眉头紧锁。 表情很淡,就是看着不太爽。 舒意擦着头发从后边经过,瞄一眼。 一份掺杂着专业术语的外文文献,舒意看不太懂,只捕捉到“金融”“整合”之类的字眼。 装什么呐,穿着浴袍在酒店办公? 路过的狗都要夸他两句敬业。 他穿着浴袍,脖颈下方再不是讨人厌的领带了,是健硕的身体。 看不惯,在这儿装上性感的精英商务男了。 舒意坐到他旁边,在他耳边低低说:“好strong啊。” 宋时冕:“嗯?”了一声。 舒意把手钻进他的浴袍,在他带着薄薄热气的胸肌上拍了一把。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strong啊,太强壮了!” 宋时冕反应很大,他非常抗拒地躲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地上。同时伴随着他面对舒意的常用动作,拧眉头。 舒意不罢休,追问:“有没有?” 自然是没有,“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边界感。”他不悦的目光落在舒意刚作乱那只手上。 这傻子,根本不知道啥意思,还在这儿暗示她没有边界感呢。 舒意很嫌弃地把那只手往他浴袍上蹭蹭,摆出一副自己也不乐意的表情。 “不就摸你一下,你还在这儿又当又立上了,这不是你把我翻来覆去又覆来翻去的时候了。” 宋时冕被她的话惊的太阳穴突突跳,青天白日的她讲那种事情? 这都什么形容词。 舒意交叠起两条长腿,以一种非常潇洒且有野性美感的姿势擦头发。 睡袍下面两条细白长腿露了大半。 宋时冕没太大反应,默默扯了张纸把她甩到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水珠擦了。 “宋时冕,你今天不去上班?” 宋时冕斜了额头,不咸不淡看她一眼:“你觉得我还能去吗?” 这个角度看他,他额头上那个大包异常明显,在左侧,跟长了个犄角似的。 舒意抿着嘴笑,笑了一会儿忍不住,索性笑出声,露出白白的牙齿。 宋时冕没有吹头发,这会儿还有点微潮,挺凌乱的被他往后捋 ,跟他平时的露额背头如出一辙。 舒意凑近了点儿,用手指把他左侧的头发拨下来,刚好掩住肿包。 顺毛,好乖。 这样看起来,他唇红齿白,整个人的压迫感没那么强了。 手没离开,转而移到他侧脸,“这样看起来,你没那么碍眼了。” 在他脸蛋上轻拍两下,舒意笑着说:“反而挺顺眼的嘛。” 在舒意把自己的头发擦的一滴水都滴不下来之后,她终于想起来问:“咱们俩没衣服穿了怎么办?” 两人洗完澡,昨天的衣服肯定是不肯穿了。 几乎是同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宋时冕起身去开门。正当舒意以为是酒店的客房服务时,他手上提了两个纸袋回来了。 是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 同款不同色的运动休闲套装, 宋时冕那套是黑色,舒意则是白的。 舒意换上自己那套之后在镜子前照照,嘿,不愧是她,把这衣服穿的挺潮。 她个头蛮高,穿上就是慵懒随性的松弛感。 她是乐于尝试各种风格的人。 白天见到宋时冕穿西装以外衣服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 所以舒意回头看见宋时冕穿黑色运动服端坐在沙发上的画面,简直新鲜的不得了。 他穿上就给人一个感觉,干净。 有些男生穿黑色运动服会有体育生那种比较侵略的男性气息,宋时冕完全不是那种型。他气质干净,加上发型加持,人也干净妥帖。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很有清爽的少年感。 “宋时冕,你以后多这样打扮打扮,别老穿你那些死气沉沉的西装。” “你这样看起来还挺纯的。” 宋时冕:“……” 他从手机屏幕前抬头,表情有一点不解:“‘纯’是什么意思?” 他不懂,男性不太会被形容为‘清纯’吧。 舒意没法解释,她总不能跟他说:是那种让人有冲动摸摸腹肌、拍拍脸蛋说姐姐疼你的那种“纯”吧。 “你多上点网吧!” “我上网不少。” 舒意感兴趣,“是吗?你平时都冲那片浪?” “冲浪”这个词他懂的,网络用语的鼻祖。 宋时冕认真回答:“中承员工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登录公司内网,我也不例外。” 舒意:…… 她没话讲了。 待在酒店实在无聊,舒意走过去把他手里地手机抽走了。“不准忙工作了。” 就算是个大老板也不能累的跟牛似的不喘气儿啊。 宋时冕抬眼,“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今天不去公司,那不如我们去履行一下夫妻行为准则第一条吧。” 第21章 算我欠你个人情 舒意想和宋时冕一起去逛家居店和超市。 浴室门口的地毯有些扎脚,她想换了。 厨房的碗筷也要添置一些新的,她习惯了管理身材,点外卖比较少,自己做减脂餐是常事,所以绿苑也没有请阿姨。 家里冰箱空空如也,也要添一些食材,比如鸡蛋、酸奶、蔬菜之类的。 宋时冕作为和她一起生活的人,舒意认为他完全有必要参与这项采买工作,共用的东西进门,男主人很大程度上会不乐意的。 究其原因,大概要追溯到两人刚结婚那个阶段。 绿苑是宋时冕婚前独居的房子,舒意搬来之后,有一段时间两人的衣帽间是共用的。 那是一间简约的原木风设计,圆形化妆镜前是一张长方形的梳妆台。 那件屋子设计的,怎么说,舒意第一次看到就有一个想法:像是在竹林里弄了间木屋,能脑补出来宋时冕穿了件白褂太极练功服在里面练八段锦的场面。 不愧是宋时冕,连衣帽间都设计的如此清心寡欲。 按舒意老妈的话来说,舒意娘胎里就带有花里胡哨的基因,天生就喜欢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 搬去第一天,舒意就给梳妆台上换上件植物拓染的桌布。五颜六色的花草汁液染出的棉麻布,像把一整个春天洒在了桌面上。 当天舒意坐在桌前化妆的时候宋时冕进来挑领带。舒意就在化妆镜前看着,宋时冕看见了,他当下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微微蹙眉。 舒意研究微表情研究的透彻,她知这是不喜的意思。 果然,当天晚上,梳妆台上属于宋时冕那三两件男士护肤品就被收走了。 她在衣柜里挂了几包蜜桃味的衣物香包,那是她在泰国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甜到心窝里的蜜桃香,她那段时间特别迷这个味道。 第二天,衣柜里属于宋时冕那几件衣服也被撤走了。 那时候舒意就琢磨出来了,她的新婚老公,雅正有礼只是他的表象,其实他骨子里是个距离感极强的人。 她立马请人大刀阔斧的重新给自己辟了间衣帽间,面积是原来那间的三倍大,装修风格可着她喜欢的来,自己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宋时冕不认同别人审美和想法的时候他倒不会多说什么,面子上是尊重别人了,实际上他会采用一种无声地抗争,默默把自己摘出去。 他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以防新买的地毯不合人家的脚,以防新买的碗碟不入人家的眼,还是叫上宋时冕一起去比较好。 车昨晚被司机开走送林白和小糖了。 两人决定搭地铁去市中心商圈里那家大型商超。 步行去地铁口的路上经过了一条老商业街,一楼扎堆好多家早餐铺子,卖烧卖包子油条豆浆。 是条烟火气很足的老街,人流量不是太多,不过设施都比较旧了,好多家店铺的招牌都蒙上了一层油污,看样子是开了有几十年了。 舒意在一家粥铺门口停住了脚步,宋时冕看她不走了,猜她是想要吃早餐。 他立马转身作势要朝店里走,“想吃什么?我去买。” 舒意摇摇头,指了一下店门口摆放的桌椅,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进店了。 他看见舒意跟店老板摇头晃脑的比划了一会儿。 隔壁桌有个提着收音机听曲儿的老大爷,正在喝豆腐脑,一半头发都白了,不过人很精神。 大爷跟他搭话:“小伙儿今天不上班啊,这个点儿来吃早饭?” 宋时冕乖顺的说今天调休一天。 大爷还是蛮健谈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跟他扯东扯西的聊起来。从这条街三十年前有多热闹讲到每家店的招牌菜是什么,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末了感叹一句:“现在年轻人都不稀罕吃这些了,老街也要没落喽。” 宋时冕仔细想了想,问:“大爷,这条街叫什么名字?” “德化七街。” 舒意从店里出来了,她取了人家冷冻柜里的冰块,又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块干净毛巾。 她在宋时冕对面坐下,毛巾平铺到桌子上,接着把碗里的冰块倒在毛巾上包起来,单手撤掉低马尾上束着的头绳,扎紧。 自制了一个冰敷包。 宋时冕就看着她做这些事情,动作非常干净利落。 完成之后舒意抬起眼,伸出手掌招招手,“过来。” 看着她那架势,宋时冕不由自主地趴近。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压迫肿块有细细密密的疼,伴随着丝丝凉气,还有隐隐的麻意。 舒意也往他这边靠,两人挨的很近,她手里给他敷着冰袋,说话的气息洒在他脸颊。 柔和的的热意,“宋时冕,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有机会我一定还。” “我该跟你说声谢谢。” 宋时冕去接酩酊大醉的她,安排人送自己经纪人和助理,把她带到酒店休息。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就把人脑袋砸了 ,尽管有误会,可这事儿,的确挺对不起宋时冕的。 舒意是个讲义气的姑娘,有机会她一定要还这个人情。 宋时冕没把她的话太放在心上,估计脑袋被冰得不太清醒了,他在这样的时刻开了一会儿小差。 他想昨天今天这两天,两个人竟然和冰块较上劲儿了,比如昨晚给舒意手冰敷的时候 ,他完全想不到冰袋第二天早上会落在他头上。 二十八年来第一次破相和翘班,全都交代在舒意这儿了。 敷了大概有十分钟,两个人就起身走了。随后出来一个戴碎花围裙的中年婶婶,收了盛冰块的碗,到店里去了。 这个阿姨年纪约莫有五十岁了,头发白了一些,脸上皱纹掩不住,眼袋异常明显。 她戴上胶皮手套到厨房里洗刷碗筷,老板娘拿了个会出声的计算器到她身边边按边闲聊,“苏姨,你瞅见刚才那两个穿情侣装的男女没,那女孩真阔气,那么点儿冰块给转过来一百块钱。” 苏姨腼腆地笑笑,她肤色深,有一张质朴纯厚的脸。 “哎呦,你看见没有,那女孩长的也顶漂亮,跟个大明星似的。那一对儿感情可真好,男孩儿也帅的不像样呢。” “苏姨,你不是说你女儿也长的特别漂亮吗?也跟人家似的天仙成明星那样?” 嘴笨的苏姨在这种事上异常执着,她辩白几句:“我女儿真的很漂亮,她就是明星。” 老板娘看她较真的样子,顿觉无趣,摁着聒噪的电子计算器甩甩手走开了。谁家要有个明星闺女,自己还在早餐店打零工? 苏姨把碗筷洗刷完毕,又把厨房整理好,摘了橡胶手套,在棉布围裙上擦擦手,小心翼翼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丽丽啊。是我……” …… “来了有几个月了,你不要……生气……” …… “妈不是想给你丢人……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第22章 她像冰块 坐五站地铁就能到商场,这条线的人流量异常大,对于宋时冕和舒意来说,坐地铁是个新鲜的体验,而且这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人挤人,人太多了。 下一站到站,人群鱼贯而出,舒意眼尖发现了靠车门的空位置,忙拉着宋时冕坐下。 宋时冕很不自在,车厢里有新涌进来的人,空间有限,他的腿只能往椅子这边撤,一双长腿怎么摆放怎么别扭。 舒意也没怎么坐过地铁,不过或许是因为经常面对镜头,所以她在生活中许多场景里都还是能做到比较自如。 她看着宋时冕无措的样子,蛮好笑的,“宋大少爷,没有体会过这种生活吧?” 宋时冕不辩解,他知道在舒意心里,自己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少爷形象,没准五禽不分、五谷不识。 舒意心想幸好宋时冕今天没穿他那些高定西装,不然坐在地铁上不得被人像看猴一样看。 不对,已经被注意到了。 舒意敏锐地察觉到斜对角正对着他们的手机摄像头,那里坐着一群膝盖上放着书包的女学生。 能听到窃窃私语声:“看那边穿黑衣服那个帅哥 好帅啊! 极品!” …… “那个姐姐也好漂亮,是他女朋友吧,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呢。” …… 男主人公丝毫不觉。 舒意掩住嘴巴,低声讲:“宋时冕,你快看,有人在拍我们。” 宋时冕这才注意到,那群小姑娘的镜头实在是明目张胆。 坦白讲,宋时冕见怪不怪,他在国内读完初中就出国留学,在身边同学对美的意识开始觉醒之后,他已经远渡重洋了。 不过哪个圈子里都不缺谈资和八卦,留学圈里也不例外,宋时冕的家世、身段、相貌、成绩向来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学生时代他经常被偷拍,他的照片会流传在留学生的群里,校园网头条论坛上,甚至国内的娱乐软件上。 少年时代,他确实不堪其扰,可自己又做不出来别的富家子弟那样买断、封杀的事情来,所以便听之任之了。 被偷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新鲜的事情了,不过舒意职业特殊,她会不会在意? 这些私人场合被偷拍到的照片,会不会在将来对舒意的事业造成影响? 思及此,他说:“我过去让她们把手机收起来?照片要不要都删了?” 舒意忙说不用。 她说了一句自嘲的话:“我一小破演员,又不红,也没人认识我,没什么好忌讳的。” 所以说不红有不红的好处,舒意出门都不用戴口罩。 宋时冕点头,他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伤感,但他不大会安慰人。却看舒意把右边脸侧的头发夹在耳后,三分之二的身子都转向他,膝盖都顶住他大腿。 这个姿势很别扭。 宋时冕思忖几秒,问:“你这是干什么?” 舒意坐的笔直,眼睛也不乱瞟,用气音说:“我右脸好看点,尽量让她们拍到右脸。” 宋时冕:…… 下一站到站,有一条毛茸茸的小狗跃了上来,很安静,一声不叫,它穿了个黑色马甲,印着“导盲犬”几个字,很快,一个走路磕绊小心的女生牵着狗绳上来了。 宋时冕反应很快,他原本就坐在靠门口的位置,立马起身让位。 他站起来拉住舒意面前的拉环,等到留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才对那女生说:“这里有空位 ,坐在这里吧。” 导盲犬卧在地上不动了,女生这才在他让出来的位置坐下。 他让了位,舒意就挨着那女生坐了,舒意观察到,那个女生是个长相清纯的邻家妹妹类型。 只是可惜了。 女生朝先前宋时冕说话的方向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您。” 宋时冕温声说没关系,他也朝女生温和地笑笑。尽管她看不见。 舒意挺惊讶,这种笑容出现在宋时冕脸上真是少见 ,原来他还有这样温润待人的一面。 女孩肩膀上挎了个帆布袋子,里面装不少东西,好像有些重。她边往下取边面向宋时冕的方向,问:“先生,请问我旁边这个位置有人吗?” 指的是舒意的位置。 很明显,如果有空位的话,她想把帆布袋放上去。 车厢里大多数人都在看手机,比较安静,这女生并不知道其实车厢里已经坐满了。 宋时冕顿了几秒,还是开口:“有……” 这个字眼被舒意急急忙忙的一句话打断了。 “没有,没有,空着呢,你放吧。” 舒意站起来了,揪住宋时冕的上衣袖子站在他旁边。 她使了个眼色, 宋时冕就明白了。 那个女生顺理成章地把东西放在了舒意让出来的位置上。 舒意其实没怎么多想,那女生摸索着上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好几个乘客,她一律低眉道歉。除了跟宋时冕道的那声谢,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 她知道,如果宋时冕那句“有”被女生听见了,一定又会换来一句“真抱歉,不好意思啊。” 尽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她一看就是那种担忧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 她不想再让她道歉了。 于是这两个极其打眼的人就站着搭乘地铁,宋时冕个子高,他手握住拉环并不费力。舒意就揪着他的袖子保持平衡。 两个人靠很近。 舒意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单手打字,宋时冕略微侧头就不小心瞥见了,应该是她和苏溪的微信聊天对话框,她给苏溪的备注是“苏溪大大大宝贝~” 女生之间表达爱都这般浓烈吗? 他给卓盛姜维齐他们清一色备注为连名带姓的大名,舒意在他这儿没有备注。她老爱换头像,只要在好友列表发现一个眼生的头像,一准是舒意。 他并不好奇舒意给他的备注是什么,想想也是“王八蛋、 死人脸、老古板”这样不入流的称号。 这些是舒意常用来形容他的关键词。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光景,他开始思考有没有适合舒意的形容词。冰敷过的额头真的不太疼了,舒意就像一块块方正的冰块,边缘锋利、寒意沁人。可是她也能软下来,化成水,渗进每一个存在的缝隙。 填补、包容、贴合每一道裂缝。 第23章 不要妄自菲薄 他们来到了一家大型商场。 打眼一看这商场,黑金的楼宇和旋转门,一楼尽是奢饰品的logo,大厅里修建了十米高的室内瀑布。 这商场的装修,俨然一副钢铁森林里的城市心脏,完全称得上富丽堂皇。 这股扑面而来的老钱气质,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琢磨这商场的名字,有点猜到了,舒意朝宋时冕眯眯眼。 宋时冕立马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这家商场是林柏言家的。” 林伯言这人她知道的,和卓盛、姜维齐并称为宋时冕的三大死党,宋时冕知心朋友少,能称得上好友的只有这三个。当年他们结婚仓促,没办婚礼,可在舒意搬到绿苑去的当晚,这三个人竟杀过去要闹洞房,怎么赶赶不走,还要逼着她和宋时冕喝交杯酒。 很难想象,宋时冕这样的人,身边居然有三个这般闹腾的朋友。 原来林柏言身上的花花公子气质也不尽是自己养成的,感情也要得益于家族企业的熏陶。 “宋时冕,虽然我也很看不惯你平日的打扮,不过你用的什么发蜡,能不能推荐给林柏言啊,你看他那头发看起来跟牛舔的似的。” 宋时冕笑了。 原来他们仨说的真没错,自己越来越了解舒意了,连她会怎么损林柏言都完美预判。 “他们家商场的气质跟林柏言如出一辙,把贵和奢贴脑门上了。” 宋时冕听了这话挺乐,“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一家奢饰品店门口播放着代言人led电子广告,黑长湿发的女明星画着氧气感的水光妆,手里拿着一支口红在展示。 那女明星脸熟的很,舒意敢肯定自己见过,就是想不起来叫啥名,仔细一看,广告屏右下角写着呢。 品牌代言人:苏莉清。 林白昨天在星娱嘀咕过的名字,势头正盛的女演员。昨天电梯里她戴着眼镜口罩看不见脸,这会儿自己才把她的脸和名字对上号。 昨天林白说哪天舒意到了人家那个位置,自己才算混出头了。 这么火?自己是拍戏断网了,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异军突起的实力女演员呢。 她用手背拍了下宋时冕,下巴往广告牌那边一点:“欸,这个美女你认不认识?” 宋时冕仔细看看,屏幕里苏莉清的脸被放大了很多倍,看着这张脸他并不熟悉,不过下边有签名,名字好像是谷至诚带来饭局的女演员。 舒意又说:“这是我们公司新签的大腕儿。” 还没等他回答,她就说:“用脚趾头想你也不认识。” 宋时冕可是个冲浪冲公司内网的奇葩,他能认识就见鬼了。 看着广告牌上女人不断变换动作的广告,她自己又喃喃道:“你信不信 ,要是今天林白在这儿,他定又要拿人家激我打鸡血了。” 林白总是这样的,看见发展势头好的女演员,定要添油加醋地在她耳边念叨几句,颇有几分对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侧脸看向广告牌的动作落在宋时冕眼里有几分落寞神色。 宋时冕心想,今天怎么总聊这些?先前在地铁也是,他只当舒意那句“我一小破演员,又不红,没人认识我”是玩笑话,毕竟她从来不是个自轻的人。 可这是第二次提起来了,难道舒意的确对自己发展不好这件事有些伤神。 宋时冕并不擅长劝慰人,思索片刻,说:“舒意,不要妄自菲薄。” 舒意听了这话蛮好笑,扭回头看宋时冕一脸认真,不是吧,他怎么想的? 她在宋时冕的目光中一歪头,大拇指朝向自己指了一记,挑一挑眉,“不是吧,我欸,我舒意会妄自菲薄?” 同一时刻变换为食指朝外,对准一整层楼的奢侈品专柜绕了一圈,“总有一天,这些广告位求着我上你信不信?” 对准一个方向轻点两下,她粲然一笑,“我将来要出现在那上面,回家看着我,出门也对着我。我要让你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个方向,挂着商场的巨幅广告,从七楼顶悬垂到一楼大厅。 宋时冕低头看着她那张得意的脸。 心里头无声发笑 ,真是被她砸懵了。舒意这个人哪里跟妄自菲薄沾半点关系,说是大言不惭才像回事。 他装模作样鼓励一句:“有志气。” 来逛的家居店在商场四楼,同一楼分布着几家猫舍和宠物用品店。 首要任务当然是换地毯。 挑挑拣拣,舒意看中了条哈萨克手工老地毯,棕底菱格,五色花色,很像是游牧民族铺在森林木屋的那种风格。 和绿苑的整体装修气质倒是很搭,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亲肤度了。 舒意用手背试了试,还行,挺软。身体别的部位的敏感度总要比手更高些,舒意想了想,瞄了眼宋时冕。 他正在专心看旁边货架上一个竖中指拳头形笔筒,很是出神。 趁其不备,舒意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扯,把地毯在他脸上蹭了蹭,“怎么样,软不软?” 宋时冕下意识拧眉头,不过没跟舒意计较太多,“还行。” “那买这个了?” “随你。” 舒意看向先前他看的那个趣味笔筒,逗他,“怎么?你喜欢那个?那给你买了。”宋时冕眉头拧的更厉害了,相当干脆地拒绝,“我不要。” 舒意调笑地哈哈两声,大少爷估计很疑惑这种恶趣味的东西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碗碟区是舒意的天堂,樱桃小丸子的蘸料碟、白茉莉彩绘玻璃冷水壶、波点陶瓷杯、冰花釉陶瓷盘。 她通通放入宋时冕手上提的收纳框:“这完全是我的取向狙击。” “你知道这四个字什么意思吗?” 毫不意外地一句,“不知道。” 舒意叹口气,解释:“取向你不知道,那性取向你总知道吧,就是你喜欢男的女的,跟那一个意思,就是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狙击不就是枪嘛,指哪儿打哪儿。” “换句话说,取向狙击的意思就是‘是你的菜’。” 宋时冕眼睛微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啊。” 看样子应该是懂了。 正巧舒意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她摸出来一看,她妈妈发来的消息。 接着她左手搂过宋时冕的脖子右手举高手机,在他下意识反抗之前便先发制人,“不准皱眉,拍张照。” 第24章 恩恩爱爱 舒意表情管理能力极佳,取景框把穿着同款衣服的两人拍下来,连带着他手里摆放着各类生活用品的收纳筐也一起入镜,同时拍下家居店来来往往行人。所有人都沐浴在舒适柔和的光线里。 拍完之后她一边鼓捣手机把刚拍的照片发出去,一边头也不抬的讲:“我妈问我最近忙什么呢,我说我忙着跟你恩恩爱爱呢。” 舒意爸妈特别喜欢宋时冕这个女婿。舒意作为家中独女,很早就被灌输了一个认知:要么继承她老爸的经商头脑,将来做明远的女老总。要么就和家里看好的青年才俊结婚,总之明远不能后继无人。 可惜舒意没长经商那根劲。 于是他们千挑万选看中了宋时冕,为了不退圈,舒意别无选择,于24岁那年嫁给宋时冕。 那一年宋时冕也才26岁,俩人算是英年早婚。 至于宋时冕为什么娶她,肯定是因为明远。 中承和明远在业务上并无竞争关系,作为各自行业领域的老大,反倒有一些合作往来。中承固然根基深厚,可宋时冕如果做了明远的乘龙快婿,舒意不懂经商、没有兄弟姐妹。待舒意父母百年之后,他就不废吹灰之力地将明远这个商业版图收入囊中。 仅仅是牺牲了自己的婚姻而已。 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有人都这么想,舒意也不例外。 他们都不是带着真心来的,况且怎么想都是宋时冕占便宜更大,于是舒意对待宋时冕毫不客气手软。 反倒是舒意爸妈把女婿当成个宝贝疙瘩。 这不,刚把照片发过去。紧接着她老爸就发话让两人下周回家吃饭。 到时候肯定又要唠叨她拍戏的事儿。 她烦躁地把手机收起来,跟宋时冕讲:“你老丈人又想你了。” 小插曲赶不走舒意购物的好心情,她看中了一条绿莹沙飘窗帘,非常薄的料子,风一吹就很飘逸,质地像是《赎罪》里女主角在夏日午后奔跑时穿的那件碎花衫,颜色却是她在丛林奔跑时身旁树木的颜色,极有生机的翠绿。 在舒意买了好几把纯银花雕餐叉,甚至添置了一把纯银贝母黄油刀之后,宋时冕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真的要自己做饭?我已经让刘律在物色合适的阿姨了。” 舒意相当肯定,“当然了。” “一个月后我要试一部戏,很有名的大导演,七八十年代的赶往前线慰问的文工团女兵,总不能十指不沾阳春水吧,做个饭我还做不得了?我告诉你接下来一个月什么事儿我都要亲力亲为的。” 艰苦年代的文艺女兵,连家务都不会干的话就太不符合人物成长轨迹了,这个形象与她相去甚远,舒意要尽早找找感觉。 除此之外,《岁月》这部剧牵涉了大量的歌舞表演,她还要让林白找一个好的舞蹈老师。 从家居店出去,宋时冕大包小包全提了,舒意一点没有心理负担。 走几步就是一家猫咖,一只布偶猫隔着玻璃窗挠爪子,一双眼睛漂亮的像蓝色的琉璃珠。舒意走过去,隔着玻璃,手掌贴上去,对上它的爪子。 “我昨天遇见了一只异瞳的小猫,它的一只眼是绿色的,另一只眼珠就是像这样的蓝。” 宋时冕对宠物谈不上多热络,不过除了奢饰品和花里胡哨的小东西,很少见舒意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你想养吗?”如果她喜欢的话,让猫乖乖待在一楼不上去,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舒意把手放开,对着小猫做了个鬼脸,把人家吓走了。 “我才不养。” “这样一个脆弱幼小的生命交到我手上,我不确定我有给它很好一生的能力,人类处于非经济目的饲养宠物,在它身上打发时间。或许别人会在它身上倾注足够的爱与精力,这支撑着他们走完相伴的一程,当然很好。可于我而言,我看中了它,它就真的喜欢我,愿意跟我走吗?它只是别无选择。给它的爱和关怀是足够的吗?我能承担所有的后果和意外吗,这些我没法保证,所以干脆不要拥有。” “我的喜欢对它一点用都没有,反倒可能是种伤害。” “喜欢和爱是免费的,责任和担当才是沉重的。” “在没有能力负责之前,你根本不配谈喜欢和爱。” 没有保证让对方安康无忧,那就不要拥有。 况且人和动物的寿命不一,你波澜不惊的十年于它们而言就是波澜壮阔的一生,它们从生到死就在等着你,静候你垂怜的爱。当阴阳两隔,难以剥舍的情才刻骨铭心。 宋时冕想,舒意就是这样的人,越和她相处,越有新奇的认知。 她总是语出惊人,而这个惊有时让人尴尬无所适从。他花了好久来适应之后,却发现她永远有另外的一面要去挖掘,她好像天生就有着对世界的许多触角,有无限的包容和感知,新奇的想法。这方面的惊,让人醍醐灌顶。 苏莉清坐在商场的咖啡店里,怀里还是抱着luna,助理彩儿去买猫粮还没回来。 心情极其不好,为什么过去该死的一切总要纠过来缠着她,明明自己已经走到这个位置了啊,怎么就摆脱不掉呢。 彩儿提了两袋猫粮回来了,苏莉清的异瞳英短luna金贵的很,只吃国外一家特定牌子的猫粮,家里猫粮用完了,超市里也没有卖,只好到商场的猫咖里问问有没有。 还好是找到了,要不就要把她折腾惨了。这么一小袋猫粮,比她一个月工资还贵。 彩儿看桌上的荔枝气泡美式一口没动,已经冷掉了。墨镜下苏莉清那张俏丽的脸绷的很紧,刚接了通电话之后就这样了。 清姐生起气来太可怕了。 “清清姐,我刚在猫咖门口看见一对情侣,男帅女美,可养眼了。” 苏莉清心烦意乱,不耐烦搭理彩儿的话,语气生冷:“哦?是吗?能比剧组明星长的还养眼?” 她讲话语气有些上调,很有发难的意味,不过彩儿早已习惯她的脾气。 自顾自地说:“脸我没看清楚,不过两人的身材气质太出挑了,穿着情侣装,一看感情就很好。” 彩儿自顾自地说。 苏莉清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luna伸出粉舌头舔舔她的手腕,一阵黏湿意从手腕处爬上来。 彩儿在说什么她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年轻小姑娘,尚对爱情抱有憧憬。 对恋爱盲目的迷恋,太天真了啊。 第25章 被发现了 例会结束后,刘律照常到宋时冕办公室汇报工作。 宋时冕从善如流地打开电脑处理几项线上待办,完成后迅速打开桌面上的文件核查刘律汇报的数据。 汇报完毕,刘律抬眼望去,老板着一身深灰笔挺西装,举止从容不迫,轮廓硬朗,只静坐便散发出沉稳的气场。 年纪轻轻接管中承,足够的专注和严谨是这位青年总裁的标签。 老板终于发话,“可以,没什么问题。” 刘律两手恭敬插于身前,刚想告退。 宋时冕合上文件,屈指在硬质文件夹上轻磕两下,把目光落在刘律身上,“刘律,上次我提的德化七街的项目有眉目了吗?” 德化七街是宋时冕几天前提出的新想法,德化七街附近交通便利,近邻沪城商务中心,周围多是年轻的上班族。 冰美式,当代职场人的续命利器。一顿brunch简餐是当代年轻人在生活方式的转变。 在这种生活方式的冲击下,德化七街的早餐店当然走向穷途末路。德化七街的地理位置太优越了,如果改造德化七街,将原有的早餐店改为中承旗下子公司的创意门店。在周围商圈和产业园的加持下,年轻的职场人一定会给这条街道注入新的血液。 中承是百年金融企业,钱生钱魔力极大,所有行业的尽头都是金融。可只做金融,中承就会像漂浮在洋面的巨轮,在不确定的天气和汹涌的海浪之下,一切都是不确定因素,万事受制于人。 宋时冕作为新一代掌舵人,他要给中承这艘船加固钢钉铁板,要扬起帆,不断转动帆,以适应各种突变情况的发生。 那就不能只拘泥于金融行业。 所以近两年来中承搞绿色能源,进驻高端装备产业,与明远合作开发船舶与海洋工程装备产业。 宋时冕甚至入股了几家医疗器械与健康行业的中型企业,收购了几家专门研发智能家居和智慧健康保健的公司。 可中承这些向其他领域的进发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做大做强才能打响知名度。 宋时冕认为,德化七街很适合开发为中承的智慧体验中心,届时,ai智能体验门店与医疗器械展览馆将会在德化七街吸引到大量年轻人的目光,注入全新的血液。 不得不说,刘律真是佩服老板。如此有前瞻力以及不顾风险的尝试也只有他做得出来了。 “项目部正在拟订方案,市场部也在和子公司对接准备着手跟进了。” 宋时冕点点头表示了解,并让刘律随时跟进具体进度。 “好了,你可以去忙了。” 然而久久听不见刘律离去的声音,他抬起头。 刘律站在原地,表情犹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宋总,你这个伤……” 他抬起手在自己额头处示意一下。 他可能是想问伤是怎么来的,然而宋时冕并没有让他知道的打算,“不要紧,你先出去忙吧。” 老板不想提,刘律只得掩门离去了。 几天过去,其实肿包已经消下去了,只是还有些泛青。 托舒意的福,前几日上班时宋时冕受到了比平日更多的注目礼,每天早上从公司大厅进来到上楼进办公室,他走一路,议论和私语声就响了一路,员工们状似无意的偷瞄几乎令他无法视而不见,差点要到他忍耐的临界值了。 白天在公司不堪其扰。 晚上舒意也让他不得消停。 她报了舞蹈培训班,有时候轮到下午上晚课宋时冕还要兼职司机去接她。 她也不直接跟他提这事儿,只是在某一日宋时冕妈妈给她发微信时有意无意提了一嘴,“哎,舞蹈课结束后腰腿都疼,浑身累的快要散架。” 下一秒母亲的电话就杀过来了,宋时冕揉揉眉心,只得应下。 舒意不愿意请司机,和陌生人坐在一个空间里,她嫌不自在。 于是这活儿也落在宋时冕头上了。 一日晚上舞蹈课结束后宋时冕去接她,回来路上向宋时冕吐槽遇上的隔壁健身房教练。 那个健身教练胸肌练的挺大,整天穿个黑背心。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她们舞室转悠,发发小传单,勾搭勾搭小妹妹。 有时候经过舒意还冲她挤个眼,舒意鸡皮疙瘩掉一地 ,烦他烦的要死。 这一日舒意刚练完舞出来,刚好撞上隔壁出来的胸肌男,他看见舒意肩上背的是棕色的爱马仕kelly,他挺识货的,顿时按耐不住了。 缠上来非要跟舒意搭话,舒意避之不及没给他好脸,不过这人脸皮厚,硬抓住舒意的手往他胸肌上放。 舒意反应巨大,挣不开,刚好宋时冕开了辆幻影停下来,肌肉男看呆了,他还没亲眼见过这种豪车。 舒意趁机甩开,指着那辆车,“你再给我动手动脚我把你脑袋搁机盖下边拧了你信不信?” 接着在那男的的瞠目结舌中大摇大摆上车了。 宋时冕没看到拉拉扯扯那一幕,舒意怒气冲冲上车,车门甩的贼响。 “怎么了?” 舒意脸一皱,“刚有个神经病。” 她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讲了,宋时冕开着车,安静地听着。 这男的遇见舒意算他倒霉。 舒意慷慨激昂地骂:“靠!你不知道那男的有多装!” “练俩大胸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呸!” 宋时冕耳朵里自动把那个脏字哔掉。 “真有够装的,天天呲个大牙挤眉弄眼,还好意思把他那假项链拿出来跟别人显摆呢。” “个strong男,死装!” 宋时冕方向盘一转,换车道超了辆车。语气散漫地问了一句:“哦?哪个strong?” “啧,这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点什么。” 舒意半个身子往他的方向一侧,解释:“就强壮的那个strong,网上最近拿这个词儿形容人爱装。” 宋时冕踩下刹车,舒意因为惯性身子被往前甩,又被安全带箍回来。车子迅而不急地稳稳停在红灯路口。 等红灯的30秒里,宋时冕偏头往她身上撂一眼,语气凉凉,“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strong=死装。 舒意跟他对视一眼,把身子缩回去了。一时嘴快,忘了上次拿这个词骂过宋时冕。 这下被他发现了。 第26章 老婆奴 舒意是个敬业的演员,她充分践行着自己所说的“找感觉。”为贴近七八十年代的文艺女兵,她主要找老师练非常有力量感的红色舞蹈和古典舞。 其实舒意很小的时候有过几年舞蹈功底,大学时也有形体课,肢体动作条件并不差,只是这几年太忙,基本功懈怠下来。 白天在舞室学舞,晚上在家练基本功。 头一个星期下来,胳膊和腿上都是青紫的淤青。她给小糖和林白放假了,没人知道她身上这些伤,她自己去药店拿了活血化瘀的喷雾,喷出来味儿特大,一股刺鼻药味,整个屋子里全是这个气味,香水味儿都盖不住。 她就不乐意用了。 歌颂苦难和袒露艰辛这种事对她来说,干不出来,比要她命还难。 她默默把吊带练功服换成长袖,贴腿黑色短裤也换成了喇叭v领腰露脐长裤。 有时候下午没排到晚课她就自己在家练,一般她刚拉伸完身体从健身房出来,宋时冕就打开房门进来了。 她这个时候会招呼一声:“回来了?” 当然是在两人风平浪静的时候,但凡宋时冕有哪句话惹到她,第二天她一准不搭理他,惯拿下巴和背影示人。 每次她说完这句话宋时冕就有点恍惚,他扯松领带转身带上门听见这么一句话,感觉很奇妙。从小爸妈在公司特别忙,基本不会在他睡前回家,15岁之后他就出国了,此后一直独居。 所以这种感受是从未体验过的。 这让他感觉,好像真的有人侵入他的生活了。 他看着穿一身透蓝色形体衫的舒意,舒意则会微微拧起眉,盯着他的西服,“快把你这身人五人六的衣服换下来。” 他换了家居服下来,舒意会叫他,“正好,过来吃饭。” 他最近都没有在外面解决晚饭了,这也是舒意要求的,她要做家务,要亲力亲为,要找准那个年代艰苦朴素的特质,自己当然要动手做菜,好歹将来万一有厨房镜头带过时,也要像模像样。 桌上只有一人份的香煎牛排,舒意晚餐一般是不吃的,有时候会吃酸奶碗,非常简单那一种,粘稠酸奶撒上一把蓝莓。 吃她做的菜简直是一种折磨,第一次底面直接全糊,宋时冕切开一块叉起来,举到眼前看到底部惨状,眼皮直接跳了跳。 这人煎牛排都不知道翻面的。 舒意讪笑了两声,说“我以前拍的一部戏里有句词儿:吃糊的捡钱 。” “这是好兆头啊宋时冕,代表你能赚大钱。你吃了这些糊的,中承肯定将来蒸蒸日上。” 他不太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俗语,但也由着她胡说八道。还是在她恳切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咽了。 舒意也知趣,根本不问他好吃不好吃。 她自己做的东西,自己都不愿意尝一口。 舒意又是一个相当执着的人,一条路不走到底都不带回头的,她势必要把这牛排煎出名堂来。连续一个周,晚餐都是香煎牛排,没变过样。 第一次底面糊,第二次带血沫…… 这一次是太难嚼,宋时冕觉得自己再吃两顿牛排腮帮子都嚼柴了。 舒意正坐在他对面吃酸奶碗,宋时冕偶尔抬头,就撞见舒意撑着下巴看他,明晃晃的期待写在眼里。 她期待宋时冕能对她一周的成果做出点评,前提得是好的。 他开口说:“舒意,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都瘦了一点。” 牛排嚼起来如同蜡块,他真的不想再吃了。 舒意看着他,不穿他那些装模作样的西装,身着棉质家居服,奥地利洛可可黄铜吊灯撒下的光正落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周身发出光晕的神仙。 这样看起来,脸庞是清减了不少,不过更耐看了,更有味道了。 舒意把手从脸上移开,搁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还别说这牛排吃起来是养人哈,你最近都越变越帅了呢。” 宋时冕不再说话,真就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二日下班后他独自驱车来到朗逸no.1,依旧是二楼的固定预留包间。 人还是那三个,今晚是姜维齐做东,威胁所有人必须得到,他有大事宣布。 宋时冕依旧是最晚到的那一个,进门姜维齐在沙发中间坐着,面前酒瓶撂了一桌,人马头brandy、莱伊龙舌兰和路易十三干邑对半掺。 可以,很敢喝。 姜维齐眼圈很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另外两个人幸灾乐祸地在旁边拿手机拍下他的衰样,盼着有一天拿这些视频照片狠狠敲他一笔。 姜维齐失恋了。 他把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姑娘刚拐回国一个多月,两个人就闹掰了。 酒精麻痹不了悲伤,他又想点支烟松快松快,手抖着用打火机擦火,谁知道人晕的不行了,烟屁股半天没对上蓝火苗。 宋时冕用一根指头把他哆嗦执烟的那只手挑开,“至于吗?” 姜维齐咕哝着反驳:“你又没爱过你怎么知道至不至于?” 人就是这种感性的生物,偏爱根据自己的感情和生活状态对别人做出一些有失偏颇的指点,摆出“过来人”的姿态。 两人好的时候他可以劝宋时冕对舒意试着动动真心,尝尝爱情的美妙。 这会儿分了,自个儿把当初说过的话当成了放过的屁,“我就不该劝你和舒意好好过,这报应来我头上了。” 他一身酒气的往宋时冕身上倒,语重心长的用手拍拍他大腿,“兄弟,再听我一次劝,别管什么真心不真心,爱不爱的,乐呵着过这一辈子吧,多给自己找点乐子。” 宋时冕嫌弃的往旁边撤。 姜维齐彻底晕过去了,剩下两人看热闹笑够了,又把主意打到宋时冕身上。 卓盛拿了一个干净酒杯倒上半杯波多黎各产的朗姆酒给宋时冕,宋时冕给推了,“我开车来的。” 他一个人开车过来,滴酒不能沾。 炮火蔓延到他身上。 卓盛把酒杯收回去自己喝了,“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老不见人影。” 没等他说话,林柏言就贱嗖嗖的,“哦呦,听说一周都没在外边应酬吃饭了,每天晚上准点下班回家,规矩的不得了。而且有时候还得充当司机呢。” 这俩人打配合呢,冲他来的。 宋时冕满不在意地嘴角噙上一抹笑,人清清淡淡地倚在棕皮沙发上,看这俩人能翻出什么花来。 卓盛:“有这事儿?我阿冕这是为哪般?” 林柏言:“听说是去给人家当老婆奴了。” “欸我看你是把姜维齐的话听进心里去了,舒意手段还是高啊,一回来就把你收的服服帖帖。” 宋时冕抬脚踢了下林柏言的脚尖,眼睛落在林柏言头顶,“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还得替我老婆传个话呢。” 第27章 用核废水煮的 视线逡巡,来回扫视,令林柏言头皮发麻。 “什么话?” “你是不是该考虑换款发蜡了,感觉……被舔的油亮。” 林柏言气急,宋时冕真跟舒意学成了,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你这人!松然请代言人这事儿,有种你别请我帮忙。”林柏言恼怒地说。 松然是中承收购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主营按摩保健器械,负责人早上报提议想请一位形象代言人扩大知名度。 林柏言家里的集团旗下有多家高端时尚百货,商场专柜免不了请明星顶流代言,林柏言在这块儿摸的极清。 坐了没一会儿,宋时冕看了眼手机,眉头拧成个结。 坐在这人听他们俩挤兑也的确没意思。 他起身拿外套,“我有事儿,先走了。” 剩下俩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都下班了,他能有什么事儿?” “保不齐是舒意那边又折腾了。” “谁知道呢。” 他们俩还真猜对了。 舒意发信息给宋时冕,她连吃了好几天酸奶碗,今天晚上馋了,想吃蟹粉汤包和白斩鸡。 宋时冕接到指令,开夜车先到福运楼外带了份白斩鸡,又绕到饶清路去买蟹粉汤包。 可这个点儿如果不提前预订哪有汤包卖。 最后加了几倍价钱,请人家现蒸了一笼。 保温袋里里外外包好提回家,舒意已经在餐桌前恹恹等着了,还是一条手臂横在桌面上,一只手托起撑下巴,她很喜欢这个放松的姿势。 落在别人眼里, 巨像汤姆的命中情猫,那只脖颈系紫蝴蝶结,傲娇又爱美的图多盖洛。 听到包装袋的响声,舒意立马抬头,“你回来了?” 完全是一副讨巧的笑脸。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央人办事,态度得好。 宋时冕把两个保温袋都搁在餐桌上,自己拉开张椅子坐下。 舒意迫不及待动手解袋子,手上窸窸窣窣不停,顺带着问一声宋时冕,“对了,你吃了没有?” 宋时冕说没有。 舒意分出一根指头指指厨房方向,“正好,我给你做了,你上去简单洗漱一下下来就能吃。” 宋时冕感觉眉心传来一阵短促的锐疼,像被针扎了一下,今天还是逃不过吃牛排吗? 舒意冲他挤挤眼,“今天可不是牛排哦,我给你研发了新菜品。” 不知怎么,舒意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 宋时冕换完衣服从扶梯下来,舒意已经把汤包和白斩鸡摆好,鸡肉少了几块,汤包也被吃了半个,她正用筷子夹起剩下半个往嘴里送,流黄油润的内馅在吊灯照耀下流溢出来,色泽诱人。 她让宋时冕自己去厨房盛汤出来,宋时冕转身走了进去。 她妈妈听说舒意在研究做菜,刚好有人送了几只肥硕的散养乌鸡过来,她便差人给舒意送过来。 舒意又在外卖软件订了莲藕送上门,扒教程学的很认真,想着今日给宋时冕换个菜色。 舒意悠哉哉坐着嘬汤包,宋时冕在厨房叫她,语气镇定中带着一丝慌乱,“舒意,你过来一下。” 舒意边问怎么了边走进去看,宋时冕穿一身藏蓝家居服,正站在灶台前,一手拿着锅盖,低垂着头看锅里的东西。 锅里弥上来的白雾扑上他的脸,混淆了他的神情。 舒意伸脖子一看,吓了一跳。 好家伙,一锅飘着浮沫的黑汤,泡沫都成黑紫色了。 太惊悚了。 宋时冕无声转头看舒意,舒意也回看过去,急忙辩解,“你相信我,真的是乌鸡莲藕汤。” 宋时冕低头看看汤,又转头看看舒意。 他凉淡眼神里的意思舒意瞧的懂,分明是在问:这哪有一点乌鸡莲藕汤的影子? 莲藕也煮成了黑块,谁能分的清什么是乌鸡什么是莲藕。 一锅乌漆麻黑的汤,宋时冕叹口气,“你是用核废水煮的吗?” “我明明看教程准备的啊。” 她下完食材就关小火慢慢炖着了,什么时候变样了? “莲藕不能用铁锅煮你不知道吗?” 莲藕泡在黑汤里,活像蜂窝煤。 “谁会知道这些啊……”况且,舒意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铁锅,她随便捞了个锅来用,就成这样了。 那宋时冕是怎么知道的? 宋时冕挽起袖子清理战场,他把乌鸡汤倒出来,惩罚舒意把铁锅洗了,接着换了口锅,拿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做了一道西兰花炒虾仁。 一手掂锅把,一手挥锅铲,利利索索的站那儿,姿态潇洒的跟点烟似的。 怎么会有人把颠锅搞得像拿一份纸质合同一样轻松? 舒意看的一愣一愣的。 宋时冕居然是会做饭的吗? 西兰花炒虾仁搁在舒意买的冰花釉陶瓷盘里端上来,没有放太多油,虾仁颗颗饱满,西兰花绿油油的,卖相上佳。 不得不承认,味道也很好。舒意尝了一口,清淡口又留余香。 宋时冕倒了杯白水落座。 舒意瞧他一眼,拿筷子往汤包上捅,流出油润汁液,“宋时冕,你之前是不是瞧我笑话呐,忍着不说,心里想我做的这么烂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让人吃的。” 宋时冕明明会做饭。 “我只是略懂,又谈不上精通,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臆测别人。” 舒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隐瞒的借口呗。” 全凭她一张嘴说出花来,宋时冕很无奈,“这谈不上隐瞒吧,你又没问,我犯不着事事跟你报备吧。” 舒意哼一声,“算了,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宋时冕慢条斯理吃饭,还抢走了她一只汤包。 这人不接话了。 舒意等了等又按耐不住,“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第28章 看电影 宋时冕抿了口白水,抬眼皮看她,闲闲开口,“问什么?” 这人真的非常讨厌,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还偏要问自己该问什么。 “问你为什么开心?” “那你说说吧,有什么好事儿。” 算宋时冕识相,知道补上后两句话,不然就冲他第一句话的态度,舒意指定翻脸。 舒意把两只手都并到桌面上,像个兴致勃勃的小学生。 “明天,明天我有新戏要播出了。” 这事儿喝醉那天晚上她说给宋时冕听过了,不过她不记得了。 “什么角色?” 跟那天晚上一样的问句。 “一个大美人,非常冷艳的大美女。” “欸,你知道的,可能是因为我本人的气质吧,演起这种角色来,真是得心应手呢,几乎本色出演。”她还故作苦恼表情。 宋时冕不动声色打量她,她完美的面庞上毫无破绽。 真是心口不一啊,舒意。 “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 那么多年的自力更生,在十五岁的时候自己就学着照顾自己了。 别人都说他行事果敢,张弛有度,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段。可谁不是磨练出来的,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他一个人被丢在国外近十年,家里没给配过保姆司机,没人管过他的衣食住行。 他一个人从单薄抽条的少年长成身段笔挺的青年,那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他知道舒意对他可能有着很多误解,她一直当他是个家境优渥远渡重洋享受良好教育的富家公子。他没有解释的打算,没有人问的话,过去根本不值一提,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舒意两手交叉垫在下巴下边,目光灼灼,“我发现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瞧着矜贵不沾烟火气,永远仪表堂堂。 不过摆在任何环境下好像都能适用,“靠谱”是个舒意愿意放在他身上的好词。 宋时冕并不问她哪一点不一样,他并不关心,这是他和舒意的不同。 “我发现你跟我原本认为的舒意也不太一样。” 他不用想象这种太虚幻的词儿,他总是先对人产生一套预设的形象,然后在以后的相处中慢慢增改和完善这个人物形象。 坦白讲,他虽称不上阅人无数,不过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人心和面皮他还是参得透的。 他给别人摹出的第一个预设形象,鲜少有误。 舒意是个例外,他对她第一眼留下的形象,这些年来不断删改,且大有未完待续的趋势,名为舒意的拼图碎片,散布在每一个角落。 舒意问:“哪里不一样。” “你好像更可爱一点。” 舒意却对这个评价不满,她撇撇嘴,“你知道吗?只有不美丽不性感,没有什么可夸奖之处,才会被说可爱。” 宋时冕不理解她哪里来的奇怪说法,他并不认同。稍晚一点的时候,宋时冕上楼回了书房。 有快递送货上门,苏溪提前给她打过电话说给她送了个好东西。 她推门一看,是株昙花,非常大的一个盆栽,花枝繁密,有她1.5个人那么高,估摸着有好几十个花苞。 放在哪里是个问题。 舒意想了想,放在影音室应该很不错,负一楼的影音室,摆放着好多高大的葱绿植物,大多数有着绿油油的硕大叶片。 这株昙花,应该能很好融入。 影音室有一整面的投影幕布,侧墙是整面书架,宋时冕那些专业知识强的书籍都摆放在自己书房,这里大多是些闲书。 相当一部分是舒意的,戏剧表演基础、演员创作素质训练等一些表演专业书目。还有很多海内外杰出演员的自传。 不止这些。 舒意每拍一部戏都会参查大量专业文献,那些因为角色购入的书籍,也都摆放在这里。 这部分书很杂,心理学、乡土文学、短篇小说、诗歌、魔幻小说、美而爆烈的阴郁文学。 宋时冕好像对这些挺感兴趣,他有时候会到这个架子上抽出一本,坐到露台的摇椅上慢读。 舒意有时候晚上失眠进来找电影看,冷不丁看见摇椅上躺了个手长脚长的人,会吓一跳。 宋时冕则起身夹好书签放回架子上,当然不是原位,接着回房给她留下私密的观影空间。 后来舒意留心观察过,书架上的书位置换了又换,宋时冕已经翻过大半了。 另有一架子的dvd碟片,都是好老的,港、台,外国电影都有,几乎都是她在影像店淘来的,每到一个城市,总要去影像店逛逛。 舒意成长的年代,光盘已经没落了,不过文艺工作者 总是对这些光影永存的东西有执念。 影音室整体装修很像霍格沃兹的魔法宅邸,绒布沙发、原木家具和昏黄的灯光,构筑了这个空间的私密和魔力。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宋时冕正在书桌前埋首,鼻梁上依然架那副银色眼镜,“请进。” 舒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冲他笑笑,“能帮我一个忙吗?” 舒意求人办事儿的时候态度出奇的好,宋时冕蛮受用地,他摘下眼镜随舒意下楼,搬那株昙花。 从一楼到负一楼影音室是旋转的实木扶梯,每一阶都铺上欧式楼梯垫,繁华图样,类似于欧洲古堡里厚重庄严的款式。 宋时冕力气居然这么大,一个人搬着就走了,完全用不上舒意帮忙。 下楼后,宋时冕问:“放哪里?” “放露台吧,和谐一点。” 正好苏溪打过来电话问收到没有。 宋时冕自己过去放。 舒意跟她边聊边跟过去。 很安静地空间,没开免提也听得清谈话细节。 “舒舒宝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送昙花吗?” “为什么?” “因为昙花代表好运呀,昙花一现,见者好运。” 舒意嫌弃道:“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苏溪最近被人忽悠着上了几节花艺课,讲话都诗意地不得了。 “真的啊,我听别人说的特别准,真的你信我,你明儿不是要播新戏了吗?今天晚上昙花开的时候你对着许个愿,指定能爆。” 宋时冕放好昙花,又把花盆挪了挪,好好端正了位置。 舒意在聊电话的间隙瞥见他放在身侧的手蜷了蜷,掌心发红。 “我算准日子了,花就今晚开。” “把握好机会啊,舒意。” …… 舒意嘴上说着行了行了,敷衍着挂了电话。心里头还是高兴的,被朋友挂念,总归温暖。 宋时冕已经出去了,他看起来没有爱听别人电话的习惯。 宋时冕只是去洗手了,他一声不吭又回到影音室 ,许是地毯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舒意完全没听见声响。 他刚踏下最后一阶楼梯,看见舒意微微弯曲身子,五指轻抚合拢的花苞,神情是未见过的柔软,她说:“昙花啊,如果你真能带来好运的话,拜托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个角色吧。” 宋时冕默了几秒,抬步走到书架边抽了本书出来,制造些声响。 舒意看到他挺吃惊的 ,“你今天晚上不工作了吗?” “已经过了十点了。” 宋时冕的习惯是在书房待到十点之后回卧室休息,刚搬了昙花,他现在蛮精神的,不太想睡。 舒意也在想自己要做些什么消磨时间呢,昙花开的时间是不确定的。 宋时冕拿着书往露台边走了,夜风吹起绿莹沙飘窗帘,扑向他的身体。 在家居店买来的窗帘被她挂在了影音室,就是质地像是《赎罪》里女主角所穿碎花衫的那条飘窗帘。 不如重温一下《赎罪》。 可这部电影她看过了,怕自己中途会睡着。 “宋时冕,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第29章 昙花 宋时冕看电影比较少,他大多看些纪录片。涵盖范围广阔,人生百态、历史人文、艺术发展。 对他来说,电影电视剧这类故事片是作者虚幻的编造,它诞生于作者的思想,太受主观因素干扰。而纪录片是如实记录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瞬间,没有矫饰和虚假,让人眼界更加开阔。 因此《赎罪》这部广喻的电影他当然没有看过。 他们坐在荧幕前的暗红色古董天鹅绒沙发上,灯光全部关闭,只露台上亮了一盏月球灯。 宋时冕长腿搁在地上,一条胳膊搭上沙发靠背,以一种非常松散的姿态坐着。而他身侧的舒意则更为懒散,她双脚陷进天鹅绒沙发,双臂抱腿,整个人在沙发上半蹲半坐。 长发散在肩上,整个人小巧玲珑,在暗红沙发的映衬下,脚面很白,脚趾玲珑微翘。 电影开篇,伴随着打字机的声音,荧幕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出现“atonement”几个字母。 随后镜头带出打字机的声音来自于一个短发女孩。 舒意偏头看一眼宋时冕,他面色平静,第一次看还参不透是怎么回事。 怎么办,刚刚开头自己就想要剧透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不剧透也是。 《赎罪》她看了好多遍,各种细节都记得很清。此时看见宋时冕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真的很着急,想拎着他的衣领大吼,快看!这里可是伏笔!要仔细看! 一切故事都是因这个小女孩而起,“赎罪”是她自我臆想中的赎罪。 宋时冕一脸无谓的劲儿,让她抓心挠肝。 为了不剧透,她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她悄默默溜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 她又把脚踩进鹅绒沙发,一阵忙活。 荧幕切画面时黑了一瞬,墙上映出她低着头的毛绒绒脑袋。 她在干嘛? 宋时冕扭头去看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瓶指甲油过来,正给自己脚趾头涂的认真。 “你在干嘛?”不是要看电影吗,哪里来的这么多小动作。 舒意看见他皱起眉的峻脸,不会是嫌弃指甲油刺鼻吧。 她把手里开了盖的指甲油往他脸前送,“你闻闻,这是没有味道的。” 宋时冕稍稍避让两下。 “正好,那你帮我拿着吧,我一手涂一手拿瓶子不方便。” 她不由分说塞过来,宋时冕僵硬地用两根手指捏住瓶身。 没过一会儿,她又嫌不够方便,把主意再次打到宋时冕身上,反正都已经使唤上他了。 她把上脚掌抵住宋时冕大腿一侧,借力方便自己更好操作。 她相当自然,这就显得宋时冕目光里一瞬间的涣散太多余。 她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那么宋时冕也当然不会让自己有。 他一直看着荧幕,脸色沉静,舒意偶尔抬头就看到他疏淡的侧脸,并无异样。 指甲油没有味道,室内却有别的香味浮起来,他怀疑是舒意点了熏香,可明明没有。 电影里响起迷迭舒缓的背景音乐,他却分心去想香味的来源。 像是焚烧的线烛,烘出檀香味,令人心神安宁、清净。 又不止如此,细嗅是依兰香,介于茉莉和晚香玉之间的香气,奶油般带来阳光、热性气息。 这香味可来来自于舒意头发丝涂抹的精油,可能是她涂的身体乳,也可能是她睡衣上喷的衣物香氛。舒意惯来从头到脚的精细打理自己。 她的脚很凉,尽管室内一年四季恒温,她天生是手脚冰凉的人,怎么都热不起来。 冰凉的脚掌抵住紧实的大腿,隔着长裤,就有温热穿过来。有感觉腿部肌肉渐渐苏醒,热度也更甚。 同一时刻的荧幕上,罗比把塞西莉娅的腿分到两边,压在了书架上。 “宋时冕,你怎么这么烫?” 她这样说着,终于涂好了甲油,抬脚离开,接过他手里的指甲油瓶,拧紧放在一边。 宋时冕微蹙的眉霎时松开。 舒意靠在沙发上继续看电影,眼皮越来越沉,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姿势了,可是动不了,身体像被打了麻药。 原本想着两个人一起看电影说不定就不困了,没想到完全没用,还是好想睡。 在意识消无的前一刻,她想着:可是露台的昙花还没开呐。 宋时冕很早就发现舒意睡着了,因为她在睡梦中把脚重新伸到了自己腿上。很白的指骨,墨绿色的甲油,跟塞西莉娅流动的绿裙子颜色一模一样,在暗红色天鹅绒的映衬下午,相当惊心动魄。 他没有叫醒她,把声音调到了最小。 舒意是被宋时冕叫醒的。 她在睡梦中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有人小声叫:“舒意……舒意……”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露台那张摇椅上,正对着那株昙花。 昙花,几乎已经完全开了。 它的花瓣和叶片正在慢慢舒展。 那一刻心里的感觉,根本没有办法形容。 绝对是意外之喜,突如其来的惊喜袭来,犹如当头棒喝的欢欣,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原本以为等不到了了。 谁都没法保证昙花真的会开,又无法预测它何时会开。 宋时冕清清淡淡地站在那株昙花旁,可能是有着昙花的映衬,他神情温润。 月球灯暖黄的光打在他一半侧脸,颇有几分神清骨秀的风姿。 果然是夜色撩人啊,舒意觉得,这辈子见过所谓世俗意义上的帅哥,偏不如这一个。 美人不止美在皮相、骨相,更甚在风姿。 从一点点舒展到盛放,宋时冕等了多久? “你等了多久?” “不知道,没算过。”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舒意查过手机,昙花一般在八九点开放,原本以为不会开了,抱着渺茫的希望,她想着看电影打发一下时间,最后再等一等。 现在是凌晨两点 ,十点钟开始看《赎罪》,两小时的电影。也就是说,在电影结束之后,宋时冕等了两个小时,一点点看着花苞展开,在几十朵花盛开地最灿烂的时候,叫醒了她。 第30章 许愿吧 “许愿吧。” 舒意心里泛起异样的念头,“为什么要许愿?” “不是说昙花一现见着好运吗?” 舒意吓一跳,“你听见了?你都听见什么了?” 宋时冕淡笑着看着舒意,笑容里有一点不怀好意。 他想说他什么都听见了,可是舒意的不安已经摆在脸上了,真没看出她演技好到哪里了。 “我听到你们讲电话了。” “就只是电话?” “还有什么吗?” “没有,没有。”舒意连忙否认,她稍微放下心,没听见后面就好。 “那是苏溪瞎说的,我也不太信这些的。” 宋时冕说:“可我信。” 舒意愣了。 舒意喃喃问:“你为什么信?”他完全不像信这些的人。 他挑了一朵花枝细细观赏,接着淡淡看过来一眼,“舒意,我也有所求的。” 他双手合十,摆出虔诚许愿的姿势,“好了,我要许愿了。” 他合上了眼皮。 舒意也学他的样子,在心里默许:如果好运真能降临,希望明天的新剧能有好成绩。 之后,两个人安静吹着夜风,看着昙花。 “宋时冕,你许了什么?” 宋时冕随口说:“希望中承节节高升。” 舒意咋舌:“真是精明的商人啊,许愿也不忘记谋利。” 宋时冕并不讲话。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闭眼的几十秒里,宋时冕早睁开了眼,他什么都没有许,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然后在她睁眼的前一刻,偏移了视线。第二天是定好回家吃饭的日子。 她拨着长发弯腰窈窕坐进副驾驶的时候把宋时冕惊呆了。 昨天晚上熬到那么晚,她依然打扮的很靓丽。 长到脚踝的皮粉色褶皱裙,上身是枯木咖色的长款镂空毛衣。一整身枯木玫瑰色系,少见的温柔风。头发烫了大卷,松垮拢在一侧。 难以想象,这么一套流程打扮下来,她今天起的有多早。 她心情挺好的哼着听不懂的调子系安全带。 “我今天妆画的怎么样?” “有看出什么特别来吗?” “美丽吗?” 宋时冕稍稍思考了一下该先回答哪一个,“我觉得……” 舒意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好了,你别说了。问你也白问,我知道的,超美丽超漂亮很特别。” 宋时冕觉得以后自己可能连出气儿的必要都没有了。 车子开始开往舒蕴公馆。 舒意用手机连宋时冕的车载蓝牙,他今天又换了辆车,舒意没坐过。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换不同的车开,搞得我每次重新连蓝牙很麻烦的。” “资本家都这德行吗?收藏豪车是什么高雅的爱好么?” 她老爸也是这样,车库里的车能绕别墅好几圈。 舒意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自己不也是一样爱买昂贵的珠宝包包鞋子。 她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你知道男人们的通病是什么吗?” “顺风顺水的时候,换车换房换老婆。男人一有钱,先换车子再换房子最后换老婆。” 听到这番话,宋时冕已经很平静。她肯定是在哪个戏本里看到的。 “你知道他们最后会有什么下场吗?” “什么下场?” 舒意把手机锁屏,睨来一眼,“众叛亲离,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宋时冕听完表情都不带变的,他不在意。 “听上去你好像在威胁我,放心吧舒意,咱俩无论如何走不到那一步的。” 离婚对他俩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远不止关乎他们两个,更关乎于背后的两个家庭,两个集团,两方势力。 婚前协议清清楚楚,如果两人离婚,那么他们将分割不到彼此的一分财产。舒意得不到宋时冕的补偿,宋时冕也捞不到明远的一分好处。 如果真走到离婚这一步,这场婚姻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都不准备做亏本买卖。 所以他们彼此都清楚,穿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很难走到离婚这一步。 舒意说:“那当然,你敢换老婆,那你别想用明远的一个字儿换车子换房子了。” 这个话题只是一个小插曲。 蓝牙连上之后,开始自动循环播放舒意调出来的歌曲。 不知道舒意听了多少遍了,她居然能跟着打节拍,甚至哼哼出来。 循环播放两遍之后,陶醉的舒意问:“你觉得这歌怎么样?好听吗?” 这首歌是《完美的她》刚刚上线的ost,而《完美的她》就是舒意今晚七点要上线的新剧。 有前车之鉴,宋时冕犹豫要不要点评,“能说吗?” “废话,说。” “我觉得这歌有点无病呻吟,四分之三的歌词都在歌颂爱情的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宋时冕就讨厌在他自认有礼貌这一点,说扫兴的话就算了。 偏问你一声,能不能说? 舒意哽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太没有品味了,我就不该问你。” 说话底气却不怎么足。 舒蕴公馆是舒意从小到大住了一二十年的家,2500平法式庄园别墅,舒意在这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和青涩的少女时代。 宋时冕停车之后径直往后备箱去了,舒意还纳闷他要干嘛。 跟过去一看,白酒、花胶、按摩仪,紫砂纯手工茶杯礼盒……满满当当堆了一车。 这东西什么时候准备的,舒意完全不知道。但她明白,有些稀有物件不是短时间内能收集来的。 要不说那么多盯着明远的名门,就宋时冕入得了舒远泊的眼呢,太有眼色,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送礼给人请投其所好。 把舒意爸妈哄的服服帖帖。 “真会收买人心啊宋总,我干脆改口管你叫哥算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亲儿子呢。” 宋时冕招手让家里的管家阿姨帮忙提东西,他叫完人转身往下卸礼盒,叮嘱她一句:“去把车里储物箱里的东西拿来。” 舒意过去取了,是两个小礼盒。这两个小礼盒被她拿在手里带进家去了。 舒意爸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 舒意欢快地叫了声:“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第31章 她皆可取 桌上茶点盘里有她爱吃的茉莉绿豆沙山药糕,她捏了一块放嘴里,母亲黎清女士一掌拍过来。 “手脏不脏,怎么还跟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黎清女士在外人眼里是传统的中国女人形象,知性优雅,暴躁的一面唯独面对自己老公和女儿才会展现。 舒远泊收了手里文件放在一边,“让你见笑了时冕,舒意还是不太懂规矩。” 舒远泊夫妇太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了,绝对没少折腾宋时冕。 “哪里哪里,爸。平时甜点舒意一口不碰的,还是家里的味道好,舒意一直念着呢,所以今天才有些急了。” 在座的四个除了舒意都是生意场上的能手,哪句真哪句假还不至于听不出来,不过宋时冕既然这样说了,双方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舒意听三人闲聊,她觉得没意思透了。 结婚以后,自己好像真的慢慢成了这个家的客人。 他们的话题都围绕着她,但说的好像都不是她。父母说舒意从小娇气,让宋时冕多担待她。宋时冕说舒意很好,有主见有个性人也有趣。 明明以前妈妈说我们女儿一辈子这么天真就好了,明明宋时冕讨厌她,嫌她事多难伺候。 这就是所谓成年人的话术么,他们本该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人,联姻后,女儿不再是女儿,妻子从不是真正的妻子。 慢慢看不透这三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正想着这些发呆,宋时冕忽然提到她,“舒意,你不是给爸妈准备了礼物吗?拿出来。” 舒意愣了,什么礼物? 宋时冕咂了一口茶,看向舒意那一眼恰似热水沥过展了卷边的龙井茶叶,清淡。 舒意一下就懂了。 她慢慢把一直搁在手边的两个小礼盒推过去。 舒远泊笑了声,“我女儿难得这么懂事啊。” “既然是你送的礼物,你给爸妈打开看看吧。” 舒意狐疑地看了眼宋时冕,他搞什么,不会整自己吧。 对方慢悠悠把茶杯搁在茶碟上,表情滴水不漏,眼神也毫无破绽。 打开木匣,一个标志的人像图案,大卫杜夫限量版雪茄礼盒,周年纪念款,极难寻。 甫一打开,舒远泊就高兴地哈哈笑起来。 舒意一记斜眼过去,说了今天对舒远泊的第一句话,“爸,自己不准偷偷吸啊,只准拿去跟你那些老朋友显摆。” 她不让宋时冕抽烟的习惯,其实就来自于舒远泊,从小,她就不愿意父亲抽雪茄。 舒远泊又笑了,这是真心实意的。 另一个盒子打开,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肯尼迪第一夫人中古手链,由珐琅、贝雕、虎眼石、青金石等宝石为主体。 上个月在拍卖会上刚被拍走的,很巧,那场拍卖会黎清也去参加了,听说这条手链佩戴上养身养颜,又是孤品,她加了好几码,最后还是被别人拍走了。 她惋惜得不得了,安慰自己没缘分。 今天辗转到女儿手里送过来,黎清自然欢喜的不得了。 宋时冕这招借花献佛真高明,舒意为之叹服。又从心底里涌上不安,谁能玩儿过这个男人。 午餐全是舒意爱吃的菜,蝴蝶鲈鱼、话梅排骨、花雕醉蟹、脆桃香雪球,还有一道金雀花蛋饼。 舒意胃口大开,黎清嫌她太瘦,一直往她碗里夹菜。到最后一直推说吃不下了,黎清才肯放过她。 “我今晚有聚会,得留着点肚子。” “是跟谁的?” “苏溪他们,就我们几个发小。” 主位的舒远泊叮嘱一句:“别疯太晚,注意安全。” 宋时冕心想怪不得她今天这么花心思打扮。 吃完饭,舒意窝在沙发里消食,舒远泊在二楼栏杆处叫她:“舒意,来书房一趟。” 舒意不动。 黎清碰碰她的手背,“快去啊。” “我不去,他肯定又要批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黎清仍是劝,“爸爸叫你呢,快过去吧。” 舒意不情不愿地去了。 家里就一个女儿,舒意从小是极得宠的,在舒意十八岁以前,舒远泊一直是个慈父。舒意从小是在舒远泊肩头长大的,小时候舒远泊因为应酬去打高尔夫,舒意就骑在他脖子上说爸爸加油。 高三那年,舒意铁了心要做演员,父女俩大吵一架,此后关系降到冰点。饶是有黎清在中间调和,可两人怎么也不复过去的亲昵了。 舒远泊仍然不同意舒意演戏,让舒意毕业以后来明远报到,舒意不干,舒远泊说要不进明远就从舒家滚出去。舒意直接把家里给自己的银行卡剪了,收拾了衣服行李就跟林白去跑组了。 拗不过这个女儿,关系再一次缓和是答应和宋时冕结婚的时候。 父女俩各退一步,一个说跟宋家联姻,以后演戏就随她去,舒意就答应了。 黎清给宋时冕讲这些的时候,顺手给宋时冕添了杯茶。 推过来时冲宋时冕柔柔一笑,黎清是个聪韧的女人,相当会审时度势。这和宋时冕的母亲完全不一样,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自己的母亲是黎清这样的性子,又会如何解决那一摊棘手的烂事。 讲完旧事,黎清安静了。她不问,可宋时冕知道自己应该表态。 “妈,我和舒意的开始虽算不得多么纯粹。但舒意的确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人很有意思,见识不凡。”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 “作为她的丈夫,其他保证我不敢讲,我只能说,凡我所有,她皆可取。” 黎清很满意,她要的态度宋时冕给了。 没多久,书房门砰一声甩开,舒意气呼呼从里面出来了,她走得极快,发丝都从身前扬到后头去。 她的人消失在拐角处。 黎清心忧地皱了眉头,“这是怎么了?又吵起来了。” 舒意今天送的礼物合了舒远泊的心意,原以为今天能少闹些不愉快。 黎清拢拢肩上的披肩站起身,“时冕啊,我得去书房看看。你也去找找舒意,帮我看着点儿她,这姑娘太倔。”舒意房门没关,大开着,人趴在床上,整张脸闷在被子里。 这是舒意在出嫁前的闺房。 宋时冕屈指在门上敲了两下。 床上人一动不动。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两下,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妈妈你不要劝我,你跟爸是一伙儿的。” 第32章 睫毛掉了 宋时冕直接进去了,他踱到中央打量这间卧室。白色硬装,深胡桃色软装,柔粉色的床品搭拉下一圈纱边,非常典型的法式公主房。 置物架和梳妆台上随处放着花瓶,里头插着粉嫩的酷皮玫瑰、嫩绿的洋桔梗,雾紫的蓝雪花。 床头柜上搁着一大捧插在清水瓶里的六初花,他手轻轻一碰,花瓣上的水珠沥了满手。 应当是早上刚刚养护好的,这应该是舒意最喜欢的花。 “你妈妈去劝她老公了,也就只好让你老公来劝你去了。” 听见他的声音,舒意从被子里抬起头看他一眼,又趴下了。 闷闷的声音传来:“你看我和我爸吵架是不是很得意啊。” “你多使点劲儿他就更喜欢你了,到时候说不定咱俩离婚了他认你做个干儿子,也能把明远给你。” 刚刚在书房,舒远泊旧事重提,仍是劝舒意退出娱乐圈。 舒远泊四五十岁的年纪,声音里都带了些世事沧桑之感。 他先是问了舒意最近发展怎么样。 混的又不怎么样,舒意能怎么说呢,“还行,过段时间要去试一个新戏。” 她演过什么角色,舒远泊能不知道吗,在他心里,女儿演的全是些糟乱七八的货色,讲出去也没面儿。 舒远泊尽量缓和了语气:“以前的小打小闹爸都随你了,可你也自个儿混了四五年了,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来明远历练历练了。” “见好就收的道理爸教过你吧,由了你这么久,你也该为明远做做打算了。” 在父亲心里,她用尽心血演的戏全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没有哪个孩子不想得到父母的认可,她心里也堵得慌。 伤人的话总是对着亲近之人说出口,“我这还没见着好呢,怎么就要收了?”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要一辈子做明远的牺牲品?和中承联姻还不够,你非要把我绑在明远是吗?爸你是不是谁都信不过啊,你看不起我演戏,又不放心把明远交到宋时冕手里。” “既然如此,为何当初只生我一个?何不早些年就要个儿子,让他给你守着明远这个活棺材。” 活棺材这话她都说的出口,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 舒远泊被气狠了,抖着声音要她滚出去,舒意摔门就走了。 宋时冕不知道刚刚父女两个爆发了怎样激烈的争吵,不过看看舒意趴在床上的样子,能让她吃瘪成这样,想来舒意肯定是被舒远泊骂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坐到床边,“舒意,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在你爸妈心里,谁是自己人,你真的不清楚吗?” 看看这满屋的陈设,几年不住人的屋子光洁如新,被褥里飘出烘的香氛精油味,和绿苑舒意房间的味道一模一样。还有房间里摆放的花,都是嫩生生的开的正佳,花瓣挂着水珠,想来是经年如一日的时常更换。 舒蕴公馆里,永远留着舒意的位置。 舒意是在爱意里浸透久了,习以为常了,反倒是缺少这些的人,一眼就能看透。 舒意腾一下坐起来,跪坐在床上,和宋时冕面对面。 “你什么意思?” “宋时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呢,你把那两样礼物以我的名义送出去,不就是想让我记你这点好嘛,我爸妈一看,跟你在一块我还挺懂事儿,对你更放心了。” “你这盘棋下的挺大啊。” 这一点他从不掩饰。 宋时冕不置可否,“明远这么大的一艘船,不下盘好棋怎么吃的下呢?” 舒意说准了,宋时冕的确想要明远。毕竟,哪个商人不重利呢? 在宋时冕的角度,他和舒意结婚,摆明了是各取所需。他有这个能力在未来的几十年让明远更上一层楼,舒远泊也需要他这个有魄力有手段的女婿。只有这样,舒远泊下台以后。只要舒意一天是宋时冕的妻子,明面上明远就还是舒家的。 以此为代价,舒意将永远是他的妻子,他会对舒意很好。舒意想要什么,想花多少钱,他都会给,他会让舒意一生无忧,在欢乐的乌托邦里演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些东西舒意也明白。 他沉沉的声音响起来,“你我都清楚的事情,再争辩也没有用了。” 他看着她被捂得通红的脸,道:“显然你和你父亲在演戏这件事上的矛盾很大。” “当然。” 舒意和舒远泊的矛盾,就是从她报考电影学院开始的。从前有风言风语说她这一辈子必须为明远牺牲,舒意是不信的,舒远泊一直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宠她护她,包容她的小脾气。 她原以为父亲没那么狠心的。 可是舒远泊大发雷霆,舒意说这是她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换来舒远泊一句:“宝贝女儿,只有这件事儿爸不能妥协。” 隔阂,就是这样产生的。 这让舒意觉得,十八年来的爱好像是一种筹码和枷锁,爱不是毫无条件的,是需要献祭她的爱好和事业的。 “那你会妥协吗?” 显然不会,她已经为了演戏选择嫁给了宋时冕。 他莫名很想知道一个问题:“你怎样看待父亲这个角色?” 舒意答得很快。 “我父亲的人格、品德、为人处事的态度令我无限崇敬,他是我一生中的引领者和榜样。但长大以后,我发现我并不一定非得要满足他的期待,我们有不同的价值观和追求,我无法满足,也不必满足。” “在这样有分歧的时刻,我选择忠于我自己。” “在价值相悖时,父亲是我可以摒弃的角色。” 午后阳光透过毛玻璃的反射打进来,折射进盛着六初花的六棱角清水瓶。 她横跨豪门和娱乐圈这两个充斥阿谀奉承奴颜婢膝的圈层,如此理所当然的讲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扬言要摒弃自己有权势有地位的父亲。 宋时冕看着舒意,他安慰的措辞不必说出口了,舒意比他想象的通透的多。 最终他淡淡地说:“那你还难过什么?” “该给自己找点儿别的事儿做了。” 他起身,从梳妆台前摸到一把精致的黄铜雕花手持镜,怼到舒意面前。 “你眼睫毛飞了。” 第33章 马路杀手 舒意贴了假睫毛,脸贴在被子里拱了半天,左边一簇沾在苹果肌上,右边一簇半个边翘起来,毛毛虫一样挂在真睫毛上。 这属于舒意无法接受的出糗。 该死的宋时冕,到底看了多久笑话。 宋时冕淡笑着离开了,身后传来拳头捶打枕头的声音。 宋时冕在走廊上被黎清劫住叫到书房,门贴心的被她掩上了,只余下两个男人。 “坐吧,时冕。” 宋时冕恭敬的叫了一声爸。 舒远泊是打算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我听说中承有意向投资影视项目?” 消息传的这么快,宋时冕不意外,他老丈人盯他盯的很紧。 “是有这个打算。” 舒远泊手掌在膝上轻拍了两下,问出了最想问的,“是为了舒意?” 宋时冕淡笑了下,“也不是。” “中承早有计划向影视风口开拓,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固步自封是走不通的。我们需要更多的途径开拓宽中承的知名度,让大众看到,中承早就不是过去只做金融的中承了。” “公众的刻板印象是中承亟待解决的痛点,只有在其他方面的努力也被看到,开辟的各条道路才能走得通。” “至于《岁月》这部剧是凑巧了,它相当有投资前景,并非单纯为了舒意。” 他的规划、他的前瞻力,一切都令舒远泊挑不出毛病来。 舒远泊赞许地肯定了他的规划,想了想,还是说了一番话。 “时冕,我不反对你投资影视项目,这是你们年轻人的大势所趋。” “可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舒意的工作,舒意太倔,她不适合做演员。可她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能放任她在演员这条路上走下去。” “我的态度很明确,不管这次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希望不要有下次了。不管是宋家还是舒家,都不能给舒意提供演戏上的便利。” 舒远泊的意思很明确,投资影视,可以。但以后要避开舒意的项目。 宋时冕说:“爸,这你放心,舒意是成年人了。她有为自己的职业负责的能力和义务。我不会给她提供不恰当的帮扶。 ” 敲打完毕,该找点轻松的话题了。 舒远泊又展露一副慈父模样,“时冕,那盒雪茄是你做主挑的吧,舒意那丫头提前肯定不知道这回事。” 宋时冕不好意思地笑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舒远泊浑重的笑声响起来,“你不知道,我自己的姑娘我自己了解,她要真有心送,怎么都不会送雪茄过来。” “舒意娇惯,偏不待见我抽雪茄 , 初中的时候她把我珍藏的雪茄拿水给浸了又放回原位,表皮干了,里头还湿着。抽不了两口就熄火。” 宋时冕陪衬着笑笑,他其实一直不明白舒远泊对舒意的态度,明明看上去极宠爱这个女儿,不过狠着心不想让她演戏。 自己不帮衬也就算了,也严令禁止别人伸把手。 经过今天这一出,他好像能摸明朗些许舒远泊的心思了。 俩人没在舒蕴公馆多待,宋时冕寻了个由头带舒意走了。 舒远泊自然没下来,黎清跟出来送了送。 宋时冕先上车去等舒意,留母女俩说两句体己话。 黎清把手里的方正檀色提盒递给舒意,舒意挪了一道缝一看,里头码着冰透皮的茉莉绿豆沙山药糕,午餐前她难得地吃了好几块。 黎清说:“知道你怕胖,用了零卡糖和一点点炼乳,调色的是果蔬粉。多吃几块没关系的。” 舒意低头看地面,鼻子一酸,湿气弥上眼眶。 她往前走几步,胳膊揽上黎清,下巴搁在母亲肩头。 少见的露出几分柔软。 马上十一月份,外头风有些大,宋时冕伸手按了升窗,无意看见台阶上依靠的一对母女,手又停住了。 他看着正前方,风声夹裹着谈话声送进车窗。 “妈妈,你宝贝女儿今晚要播新戏了。” 黎清拍拍女儿的肩头,“我准时给我女儿捧场。” 舒意轻轻撒娇,“你别看。” “怎么了?戏份不多还是人设不好?” “反正你别看嘛。” 在舒意上车之前,宋时冕动手把开着的半扇窗关了。 他开车送舒意去聚会的地方。 她上了车就拉下镜子补妆,假睫毛已经被她撕了,反正翘边了,干脆不要了。 今晚苏溪牵头组局,庆祝《完美的她》首播,主人公舒意自然要惊艳出场。 都是一群老朋友,左右推不掉,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怕尴尬也没有用了,猛猛上吧。 她叠涂了只透亮的唇彩,边涂边问,“我爸都给你讲什么了?” “没什么,就你初中时候把他雪茄浸水的故事。” 她哼一声,“这才哪到哪儿,我高中还把他书房柜敲了,把雪茄兜带外边卖了到学校换碟片呢。家里影音室倒数第二层,全是我当时搜刮来的,高清典藏版蓝光画质。” 宋时冕唇角微扬,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把人送到地方,宋时冕问:“你晚上怎么回,要不我把车给你留下?” 他一会儿可以叫司机来接。 舒意对着镜子把侧边头发夹在耳后,整理出蓬松慵懒的弧度。 “不用了,太晚我就不回了,直接住苏溪那儿。” 这事儿挺奇怪的,宋时冕从来没见舒意开过车。舒意刚成年舒远泊就给她买了几辆豪车,酒红色gran turismo,还有一台骚粉色劳斯莱斯,就停在绿苑车库里。 宋时冕每次看见脑仁都疼,这种颜色,简直暴殄天物。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审美变了,这种颜色的车不好意思开出去。 “对了,你嫌不方便可以开我的车,车库里的车你随便挑。” “别了,我怕给你撞惨了,你要我赔。” 她不会开车?这挺不像她的,舒意个人风格比较强势,对许多事都有天然的掌控欲。没道理不学开车啊。 舒意拉车门下车,回身关门时,看见他疑惑的表情,娉婷袅娜的身姿,弯腰,解释了一句:“我18岁拿了驾照以后就没上路过,完全新手期,能列入马路杀手区。” 她在剧组坐保姆车,休息时间又少,五六年没摸过车。 让她开车上路 ,跟自杀无异。 第34章 苏姈 今儿熟人局定在了酒吧。 说酒吧也谈不上,夜店还差不多,名字叫微醺。 太土了。 对舒意这种自封讲究人来说,太直白的名字就显得不够高级。 舒意一开始是拒绝来这个地方的,倒不是不喜欢夜店,只不过是五色灯光转着圈打的让人头晕。苏溪跟她解释,本来想订朗逸旗下的会所,找个清净环境舒舒服服待一会儿。 不过发小圈里有一人不乐意。 说日子过得已经这么索然无味了,干嘛好友聚会也要清心寡欲呢? 于是找了这家最近沪城榜上排第一的大众娱乐场所,听说人场场爆满。 舒意到的不算晚,不过人已经到了大半了,架不住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早点过来寻乐子。 舒意进来的第一想法,真吵。 一楼dj劲歌热舞,潮男靓女抱团扎堆。二楼环境偏雅致,他们包了二楼整层。不过也没清净到哪儿去 ,因为二楼是半开放设计,围栏下边就能看到一楼舞池跃动的人影。 一楼靠近dj台的一面,头往上伸伸自然也能看见一些二楼卡座的风景。 舒意上到二楼刚刚站定,一圈损友早看见她了,人群莫名安静下来,苏溪也掩唇,没等舒意主动打招呼。 人群里有个男声就骂了句:“草!你怎么穿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逛公园的。” “来夜店穿长袖长裙,你是自古第一人啊。” 舒意这打扮的确违和,来夜店的男男女女,哪个不穿着清凉,唯独舒意,宽松咖色毛衣搭皮粉及踝褶皱长裙,生怕漏一点。 就连苏溪,都是皮衣搭吊带包臀裙。 讲话这人是廖建东,跟舒意是小学初中高中三个阶段的同学,嘴又损又贱,上学那会儿舒意没少和他掐。 他家里边是房地产开发起家的,名字听起来就和房产挂钩。所以一群老朋友叫他东子东子。 而廖建东最烦别人叫他东子,听起来跟叫小弟叫太监似的。 他特爱玩儿,唱反票去朗逸会所提议来微醺的人就是他。 舒意抓起果盘里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苹果就朝廖建东砸过去,“闭上你的嘴。” 这家酒吧的服务态度果然有问题,果盘里的苹果都不带切的,倒是称了舒意的手。 廖建东在卡座里抱头躲避,“我说舒意,你拍戏没被叼够是吧,气性还这么大。” 谁都知道舒家不管舒意混娱乐圈的事儿,也知道舒意拍戏的日子不好过。 “哎,你说错了,我就是被骂的太多了,上火。” 廖建东撞枪眼上了,舒意在剧组夹尾巴做人,面对他们这一帮人可一点不收敛。 舒意优雅地翘了个二郎腿坐沙发上,冲他歪头一笑,姿态摆的很足。 廖建东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伙人哈哈大笑,气氛彻底活络起来。 摇骰子、打扑克、下赌注,舒意累了一天,虽然打起精神作陪,不过始终兴致缺缺。 晚上七点,廖建东喊人拉来一块超大液晶显示屏,准时播放《完美的她》。 在发小面前看自己演的戏,这不是公开处刑吗? 廖建东坐对面沙发上对着她晃下酒杯,挤眉弄眼,肚子里憋一肚子坏水。 就知道他不会放弃这个看她笑话的机会。 在《完美的她》里,舒意是个十足的恶女形象,因原生家庭的不堪,她从学生时代就满口谎话,隐瞒家庭情况,故作清高,摆出一副家境优渥的景象,擅长玩弄和迷惑人心。 她不择手段的特质,从第一集就显现出来了。 这个角色原生名字叫做苏玲,后自己改名为苏姈。 她出场的第一场戏是舒意和《完美的她》里的女主角的对手戏,高一开学第一天,被班主任委以重任的女主带了两名男同学搬课本回来,女主站在台上念名单让同学们一个个上来领书,念到苏玲的名字,没有一丝停顿。 苏玲挺直腰板上去领了书。 随后的自我介绍环节,舒意饰演的苏玲落落大方的上台写下两个字“苏姈”。 她端正的腰杆好似她挺直的脊背,“大家好,我叫苏姈,苏州河的苏,我父母给我取名姈,是希望我聪明伶俐。” 台下一片掌声。 姈这个字的原意,指女子聪明伶俐。 班主任带头鼓掌,夸苏姈名字起的好。 镜头特写苏姈从讲台上下来经过女主的神情,女主不显山露水的看了她一眼,苏姈脊梁都抖了。 苏玲认为自己拙劣的把戏被识透了。 她哪里真的是聪明伶俐的那个‘姈’,她父母在家叫她的小名‘玲子。’ 放学以后,苏玲拦住女主,说:“同学,我名单上那个字好像打错了。”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找补,“我这个姈字不太常见,经常被误打为那个比较俗气的玲,这么多年错误不断,我也懒得计较了。” “不过我还是想着跟你说一声,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女主角相当和善地说:“是嘛,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不过你这个姈的确很好听。” 其实,第三方视角里,观众看的到:早在女主和男同学去办公室搬书时就看到了苏姈填写的入学信息。 她亲手写下:苏玲。 多搞笑,这显得舒意饰演的苏姈拙劣滑稽又可笑。 看到这儿,朋友们都替舒意尴尬。舒意这演的什么玩意儿,有些人的心声是:舒意混的再差也没必要接这种角色吧。 演个爱慕虚荣装面子的女生,多么跌份儿。 一集完毕。 廖建东不会放过任何挤兑舒意的机会,“舒意,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挑了,这种角色你都愿意演?” “什么《完美的她》,你这不是妥妥的反面教材吗?” 廖建东说的没错,《完美的她》里完美的是女主角,是其他品性特质优良的女性角色。完美的从来不是她演的苏玲,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面角色。 和女主去搬书的两名男同学之一就是男主,而那张入学信息填写,男主也看到了。男主问女主:你明明知道她骗人,为什么不揭穿她呢? 女主说: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我们应该包容一点,让她面子上过得去,她应该会好受一点,何乐不为呢? 男主从此多看了女主一眼,女主在他眼里变得很特别,女主角人格魅力的突显是他们爱情的萌芽。 而可怜的苏玲,是十足的女主角对照组。在观众眼里,她多么可笑。 舒意翘着二郎腿,灌了口酒,红唇上沾了酒渍,她看着挑衅的廖建东,不说话。 气氛开始有点诡异? 舒意什么意思?生气了? 连廖建东心里都直发怵,舒意不会恼了吧?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被调侃了两句就受不了了? 人群安静下来,舒意要真生气了,他们谁都惹不起。 良久,舒意轻轻勾唇一笑 ,她又捡了果盘里一个苹果朝廖建东砸去,廖建东手掌一伸,接住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舒意轻轻开口,所有人都听得清,压迫感十足:“东子,我好看吗?” 她眼睛朝屏幕一斜:“你舒舒姐这美貌,是不是完全碾压女主角呀?” 第35章 一轮网爆 廖建东呼了一口气,都顾不上计较舒意叫他东子这回事儿了,没生气就好。 “草,你吓死我了。” 苏溪忙捧哏说美爆了,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 也对,这可是舒意啊,要真那么不经逗,她就不是人见人爱的富贵花舒意了。 场子又热起来,廖建东哈哈一笑,“那舒舒姐咱接着看?” “可以,怎么不行,看呗。” 旁边有人却摁住了遥控器,是江序。他可是廖建东死党。 “别看了,咱今天不是来叙旧喝酒的吗?好久没见了,关注点多放在舒意身上吧,别光看戏了。” 江序学生时代一直对舒意有意思,不过人怂,不敢表白。 廖建东清楚他的小九九,好深情的男人啊,人舒意都结婚了,还惦记着呢。 不让大家接着看下去,是怕舒意下不来台? 廖建东有深意的看了江序一眼,“听序子的,咱接着喝酒吧。” 电视剧是不看了,然而,谁都没忘记组这场局的目的:庆祝舒意新戏首播。 所以,敬酒全冲舒意来了。 “《完美的她》大爆!”这得提一杯。 “舒意早日成大明星!”这更得提一杯。 舒意不扫兴,平常工作忙,少跟这群二代朋友们聚 ,她也有心让大家开心开心。 该喝的酒,她来者不拒,很快,脑袋就晕乎乎了。 所以她当然没有注意到,她摁了静音的手机,屏幕朝下盖在沙发上闪起的微弱光亮。 苏溪够意思,玩开心了陪她去一起喝,她也被灌了不少酒。 游戏玩了几轮,舒意眼皮子越发发沉,她撑着头,迷离着一双眼。 廖建东喉咙都吼成了鸭嗓,还不消停,他今儿是跟舒意过不去了,仍要敬酒,“舒意,我掐指一算你这部剧要火了你得挨不少骂,我就祝你少被骂吧!” 他在对面遥遥站起来,面朝舒意,一手叉腰,一手举杯:“来,提一个。” 舒意手里本来拎着半杯酒,手腕轻轻摇。听完他这番话,不知道哪句踩中了她的神经,手里酒杯掉桌子上了。 大理石光滑切面,咣当一声脆响。 似是给这场不皦不昧的的酒局敲了声中途顿悟的警钟,黄浊液体流出来,顺桌面流,也淌进她宽松的毛衣袖口。 她细嫩的一节藕腕脆垂着,像风中招摇伏颈的百合花梗。 旁边人反应过来,不仅擦桌,还捞过她的手腕把纸巾伸进她的袖子。 她一下子回神了,忙把手挣开,袖子重新垂下来。 这才发现,要给她擦手那人不是苏溪,是江序。江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的。 她站起身,抓过沙发上一直掩着屏幕的手机,说不好意思,先去趟洗手间。 几乎是在洗手间门掩上的同时,围坐的一圈人中有个人摸鱼看了眼手机。 这个人说:“等一下,事情好像不太好。” “舒意有麻烦了。” …… 站在卫生间光亮的半身镜前,刚准备洗手,手机屏不住弹出消息。 她直觉出事儿了。 果然,这一晚上,林白和小糖给她打了几十个电话。 她回拨给林白。 “姑奶奶你可算接电话了,出事儿了你知不知道!” 林白没遇上这种情况,磕磕绊绊说了好久她才弄明白,《完美的她》播出效果非同凡响,有小范围火起来的趋势。 和《完美的她》一起登上热搜的,还有关于她的词条: 『完美的她 苏玲』 『苏玲 坏』 『苏玲 苏姈』 『苏玲 自卑』 上热搜这事儿,对舒意来说也是新鲜事儿。 《完美的她》网播首日上线六集,他们刚刚只看了一集。而观众已经看到了更多的片段,关于舒意饰演的苏玲遮遮掩掩、爱慕虚荣、装、不诚实,足够被大众看到她这些为人唾弃的特质了。 往常的角色都扑的无声无息,这是舒意身上第一次有这样的讨论度。林白也没经验,他只安慰舒意,“先别慌,再等等网上的舆论发酵。” 洗手间顶光灯很亮,面前的镜子又干净又亮,她两手撑在洗手台,仔仔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 她明显看着自己因醉意泛红的眼睛复又清明,红润的脸蛋褪去血色,渐渐发白。 酒没醒,但她整个人精神了。 她告诉自己,她不害怕。未来的舆论和讨伐,她有心理准备。 哪个演员不被公众声讨呢?没有讨论度的演员不是个成熟的演员。 林白不让她看微博,她才不听,偏要看。 她打开微博,热搜榜上明晃晃自己的名字跟着角色名,真稀奇,这才终于有那么点被公众看到的实感了。 她打开自己的个人主页,私信留言不断往收件箱里飞。 她演了四五年戏,粉丝量只有五六十万。仍然是个娱乐圈边缘人物,此时她的粉丝量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上涨,浏览量也在飞速增加。 她微博置顶有一条评论被顶上第一:苏玲是你演的?这么贱的角色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条评论点赞破万了。 诸如此类,很多其他的恶意评论也涌进来: 『这个舒意,长的就是一张捞女脸。』 『我扒了这个女的豆瓣主页,演的角色要不小三要不农村妇女,评分没一部超过3.5的。真会接烂戏,就会恰烂钱。』 …… 每一条都不堪入目,每一条都赤裸裸、血淋淋。 舒意把手机熄了屏。 外头,廖建东挠挠头,“我糙,我他妈就不该乌鸦嘴,我说什么骂不骂的呀,搞得舒意真被骂了。” 很明显,大家也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和脏字。 有人骂一句,“这谁发的评论骂这么脏?” 都是多年老朋友,玩笑归玩笑,这些发小没有真害舒意的心,此刻也七七八八地琢磨着要跟网友对线了。 又有人提了句,“你们说舒意看见了吗?她去厕所怎么去那么久啊。” “她走的时候我看见她拿上手机走了。” 舒意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鸦雀无声,一个个看着她。 她冷着脸,步子却走的很稳。 舒意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一个个神色复杂,看见她出来,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把手机往边上藏。 面面相觑之后。 她开口,依然是熟悉的孤高劲儿:“一个个拉着张脸干嘛?我还没被那群臭虫骂死,先让你们给我哭上丧了。” 大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听起来很正常啊,舒意好像没被骂得翻脸。 她走过去,拎起桌上一瓶马爹利,还是用刚才的杯子,挎挎倒满,冲廖建东的方向遥遥一举,“东子,借你吉言啊,我好像真要火了。” 随后仰脸干了。真虎,不愧是舒意,刚经历了一场网爆还能这么潇洒的玩梗。 但所有人又觉得,这才是舒意啊,这才是大家认识的舒意啊。 毕竟什么事儿能值得仙女挂心呢? 第36章 签他身上,敢不敢? 接下来的时间舒意玩儿的很开,有了主心人物的调动,大家情绪也越来越高涨。 仿佛刚才那一场网络世界里的暴动,是一场完全不足挂齿的小事,揭过了就翻篇。 每个人都这样认为,舒意是完全不会被打倒的。 她足够强大、自信。 在座各位都相信,她从这一场泥水里淌过去,泥点点都不会沾湿她的裙摆。 打扑克,舒意坐庄家,把把赢廖建东。 越输,廖建东越气,他玩儿的就越带劲儿。他把随身携带的银行卡都撂桌上了。 桌上不仅有银行卡,还有红票子,有人说玩儿这种游戏还是见着红票子最有激情。 不知道哪里来的暴发户定论。 还是不转运。 他手一扬说不玩儿了,舒意不行,说没有这个规矩。 “廖建东,你玩儿不起啊,输了两盘就想跑。” “你个怂瓜。” 廖建东脸垮了,他妈这是两盘吗,再玩儿下去底裤都不剩了。 “舒意,不然最后玩儿把大的一局定胜负。你赢,今天身家我全给你。我要赢了,之前你赢的那些都不作数。” 舒意眼皮一挑,“谁怕你。” “不过你今天的身价不都在这桌上了,你还剩什么能输?” 廖建东被她说的脸热,他把自己袖扣拽了,他的袖扣是自己定制的镶钻石款,特骚包。 舒意眼一转,说看不上这玩意,能不能来把大的。 廖建东吃了瘪,豁出去了,把腕上的朗格手表摘了,“这个总算够格了吧?” 舒意哼哼一声,低头码牌,“这算什么啊,百达翡丽八位数的手表我老公有全系列。” 舒意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提起宋时冕,很出乎大家的意料。她和宋时冕联姻这事儿在发小圈里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两人不同框也不主动提及对方,大家默认他俩各玩各的。 廖建东敏锐地注意到,一旁的江序眼神一黯。 廖建东召了一圈人低头研究了半天战术,一门心思给舒意挖坑。 不巧,他还是没赢。 舒意笑嘻嘻把桌上的战果收入囊中。 廖建东又开始找事儿了,他大吐苦水,今儿输了这么多回去要挨他老爸的打。 舒意瞅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啊?” 廖建东眼巴巴,“舒舒姐,今儿你运势这么好,不如手指头漏漏缝,也给我点甜头。” “你想要什么甜头?” 廖建东心眼一使,说“我想要个签名,你看你马上火了,过两年影后指日可待啊,你提前给我个签名,到时候我怕排不上号。” “等你真大火了,这签名我说不定还能拿去卖个几百万。” 舒意信他个鬼,廖建东嘴一向贫。 不过出来玩嘛,要的就是个气氛。 “成啊,你搞纸笔来,我给你签一个。” 廖建东头一扬,“签纸上多没意思,要签就得签出个花样。” 他把旁边的江序拽过来,“签他身上,敢不敢?” 人群开始发出此起彼伏地欧呦声,二代们也爱看乐子。 所有人看着这边,一个个翘首以盼的。 廖建东是懂得怎么激舒意的,他太清楚了,“敢不敢”三个字,简直踩在了舒意的逆鳞上。 舒意会说不敢吗?当然不会。 舒意笑着歪头,手朝廖建东一展。轻轻地吐出一个字,足够所有人听见,“笔。” 一支油性马克笔递到舒意手中。 廖建东把江序推到围栏边,江序两手撑围栏,背对着大家。 舒意走近,人群也都围过来,把三个人形成一个小包围圈。 江序跟宋时冕很像,穿白衬衫,洁白的面料刚好适合签名。 马克笔盖儿都开了,廖建东又跳出来作乱。 他把江序白衬衫从下摆往上掀,露出劲硕的脊背。往他背肌上拍了拍,“签这儿,敢不敢?” 舒意挑眉,该死的廖建东在这儿等她呐。 他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沸火中又添了一把柴,这真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尖叫声更甚了。 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身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好比在猪肉上盖章,打上了自己的标签。 所有人都看着,舒意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有人还嫌场不够炸,抓起桌上的红票子从二楼扬下去。 一楼群魔乱舞,摇头晃脑,红票子漫天飞扬,底下那群甩头僵尸看见纷纷扬扬的红票子,眼都红了。 顺理成章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 dj切歌了,灯光也变换了,一束白光打到二楼围栏,舒意和江序成为全场焦点。 有人看到了江序裸露的背,一楼嚷起来,“有小哥哥要脱了!!!” 没人不爱看热闹,没人不往这边看。 这个场面,已经不能用放肆来形容了,嗨到极致,就是完全乱了套了。 仿佛所有的伦理、道德、秩序都可以被摒弃。 漫天飞扬的红票子,音响放出节奏感极强的劲曲,舞池随意扭动的肉体,烟雾灯在喷烟,各色氛围灯在转。 以及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声。 看客们怂恿:“小哥哥全脱了!!!” 又对舒意说:“漂亮小姐姐签啊!签上去!” 江序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朵,能和舒意一起成为被讨论的对象,他幸福的快要晕厥了。 此刻脑子唯一跟的上的是廖建东,他冲过去扯开江序的扣子,把他整件上衣扒了,江序的上半身全裸了。 肌肉块充血泛红。 白衬衫从二楼轻飘飘甩下去,尖叫声迭起。 其实露个上身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儿,但这男生长的太漂亮了,太纯了,像个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这年头还有男人的脸能红成这样,真稀奇。 女生的脸也美的太超过了,当真是艳近极妖,蓬松长卷发,镂空慵懒毛衣。她只手里握了只马克笔,眼皮薄薄一掀,带着钩子的眼神扫视台下众人,偏就风情的要命。 没有人不想成为这种女人的玩物。 气氛已经到顶,舒意哪里怕过,越是被人看着,越能激起她的胜负欲。 她缓缓走近,脸上带笑,蛊惑人心的海妖也不过如此。 纤细的五指按上江序的肩膀,那一刻他心跳渐停了。 楼上楼下的闪光灯亮起来,咔嚓声响起来,还有人群的倒吸气声。 所有人都在拍。 男人被动的承受就像投降,为一个女人俯首至此,多新鲜的见闻。 舒意流畅利索地签下龙飞凤舞的“舒意”二字。 此刻,狂欢声骤响,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第37章 这人是宋时冕 用廖建东的话来说,来微醺这种地方玩儿再合适不过了。正好,二楼推心置腹,一楼摇头晃脑。 既然气氛已经点燃,场子火热,楼上楼下没有不一块耍的道理。 自然而然的,苏溪牵着她的手滑进一楼舞池。 她刚刚引起了大范围的注目,一进舞池,自然成为了全场人的焦点。 苏溪早被挤到一边,男男女女朝舒意拥过来,胆大的甚至抓起她的手腕,想与她贴身热舞。 性感热舞舒意并不擅长,不过她从不惧怕展示,她自信地展示着自己曼妙的身姿,表情管理满分,迷媚中带一份清冷,仿佛迷醉在靡靡之境的精灵。 一个穿着吊带热裤的女孩拉着舒意的手来到舞池中央。 这个女孩大腿箍着皮带装饰,胳膊上带着金属环,脚上穿长筒皮靴,非常性感的媚女辣妹风。 穿成这样的不止她一个,显然,这是这家夜店的舞女郎装扮。 她可能是得到了老板的授意,要带着舒意玩儿点好看的。 她松开舒意的手,后撤几步,音乐被切成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慢摇鼓点dj。 随着音乐,舞女郎慢慢摇晃身子,她扭腰、摆胯,神情挑逗。 做了几个动作之后,她朝舒意勾勾手指头。 是暗示舒意与其共舞的意思。 层层叠叠的人群把她们两个包围,显然观众们也看清了舞女郎的意图。 他们开始怂恿,吹口哨,“跳啊,小姐姐。” 灯光晃眼,舒意看不清周围每一个人的神情。不过她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爱来这样的场合寻欢作乐,人需要一个沉浸的氛围,隔绝揣测、恶意。 她急需烦恼抛之脑后。 大家都是来寻开心的,没什么放不开。 舒意缓缓扭腰,轻摇胯部,复刻了舞女郎的动作。不过她脸上的神情控制的很妙,是一种大大方方中带一丝羞涩。并不是她真的不好意思,她在镜头前站惯了,她知道这种有反差感的表情最勾人。 果然,围观群众的反馈是热烈的。 这一晚就这么迷醉过去,她成为焦点跳了几支舞,回去又和苏溪她们喝酒。 她感觉今晚的量已经到顶的时候,苏溪先晕过去了。 这人靠不住,舒意打起最后的一丝精神叫车。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并不熟悉打车软件的叫车流程,而且误拨了个电话出去,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挂断了。 她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包,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经过微醺门口时,一群靠在门边叼烟玩手机的男女在瞎聊。 “看今晚热搜了吗?上热搜这女的谁呀,以前没听过。” “不出名的小明星,谁知道花多少钱买的。” “看cut片段没,她这角色真招人恨啊。”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越本色出演越能演得入木三分,她私底下估计也就这德行。” 一群人低低笑起来。 舒意目不斜视地直接走出去了。 微醺的招牌是粉红色的大字牌,这一片其实不是很热闹。沿着马路往前走就陷入黑暗中。 舒意站在路边等车,头很晕,她的脑袋一磕一磕往下栽。 夜风有一些凉,她抱臂抚住自己的肩膀,在这样一个料峭的街头,有一只宽厚的手掌托住了她往下点的额头。 她眯着眼睛看向对方,是江序。她呢喃了一声:“江序啊……” 江序手忙脚乱的稳住舒意软掉的身体,她看样子已经完全醉了,脸蛋酡红,眼睛迷蒙的睁不开。 她只叫了自己的名字一声,随后就醉倒了。 对于江序来讲,舒意是他喜欢了一整个少年时代的女孩。其实他不是怂,他是太喜欢了。以朋友之名远远看着,他看得懂她的眼神,在她眼里,自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所以他无比清楚自己表白的后果,她一定会干脆地斩断所有联系。 这是江序后退半步的理由。 没想到舒意突然就嫁给了宋时冕,对方在圈子里惯以优雅和神秘出名,刚得知消息那一天,他拉廖建东出来喝了一场酒。 廖建东告诉他,兄弟,你也不差,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一开始江序心想,这样也好,也算断了自己的念想。 他也想不到,自己原来是个那么长情的人,还是忍不住,关注她的消息,打探她的近况。 得知她演艺事业发展的并不顺,江序偶尔会恶毒地想:她老公是死了吗? 而今天这个夜晚,像是他的一场美梦。 他把舒意的包接过来,双手托住她的臂弯。 两个人从来没有靠的如此近过,她微凉的肌肤就贴在他的掌心,他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他开始想和她说点什么。 “舒意,虽然你可能并不在意,但我还是想说,不要因为网上那些言论而难过……” “那不是真实的你……” …… 江序絮絮叨叨的说,想让她听见又怕她听见,如果舒意清醒着,她大概会说:江序,你是不是蠢,那些傻子说的话也配我在意吗? 算了,自己还是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舒意本就嫌他无趣。 舒意头垂下去,她宽松的毛衣领口下窜,露出左肩大半个肩头,里头是一件同色调的吊带,薄薄的细肩带也有隐约下滑的趋势。 那一片肌肤嫩如白玉绸。 他看一眼就闪躲,眼热,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帮她整理一番。 江序伸出的指尖颤栗着,就快要探进细细的藕粉肩带了。 不远处停下一辆车,车灯闪了他的眼。 车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牛津鞋,那人弯腰下车时顺手整理了下袖口,腕表一闪而过,百达翡丽鹦鹉螺。 来人径直朝他们走过来,是宋时冕。 江序的手不尴不尬的停在舒意的肩头,宋时冕没多言语,站定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舒意的毛衣捋上去,长臂攀上她整个肩膀,带进自己怀里。 江序脸像被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疼。 宋时冕随后才分出精力来看这个男人,清俊的长相,通体温和的气质。 “你好,你是舒意的朋友?” 江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收回来 ,语气略带唯诺:“对对,我叫江序。” 宋时冕不欲与他多客套。 “感谢你今晚对舒意的照顾,接下来就不麻烦江先生了,我带她回家。” 江序没立场,没身份,脸色破败地点头。 宋时冕却不走,他冲江序挑一挑眉,“那么,江先生?”,他伸出手。 江序这才反应过来,舒意的包还在自己手里! 江序伸手递过去,宋时冕的手握住另一边,两双男人的手在空中相持,他以一种轻而强势的力道接过。 第38章 电话里是女人吗 宋时冕把舒意丢到副驾驶,动作不算温柔。 又看她像软骨头一样瘫着,又托住她的腰把人搂过来系安全带。 随后他皱着眉,看醉的不省人事的女人,她毛衣不太听话,这么一顿拉扯,肩头又露了出来。 宋时冕讨厌醉鬼,尤其是舒意。 上次她喝醉酒砸了他脑袋,不知道这次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看着她露出来的那片肌肤,说不上来的不太爽,他把自己外套脱了往她身上一丢,把人盖的严严实实。 宋时冕是接到舒意的电话过来的,他今晚也有饭局,他托林柏言给松然物色合适的代言人,林柏言通知说有眉目了。 饭局依然是朗逸旗下的私人会所,他推门进去看见的第一个人竟是谷至诚。 茶桌前坐了个女人,穿水蓝色一字肩针织毛衣,展露优美肩颈,下身是窄而不贴腿的牛仔裤,墨黑长直发柔顺掖在耳后披散。她执了一只景州石瓢紫砂壶,正在倒茶。 苏莉清坐在暗色调的背景里,像一株清白的玉兰。 他还以为是回到了谈投资《岁月》的那场饭局,不过那次林柏言可不在。 林柏言先站起来给两方介绍。 “阿冕,这位是……” 宋时冕接过话头,他朝谷至诚和苏莉清微微颔首,“谷总,宋小姐。” 谷至诚笑的十分开怀,“宋总,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林柏言这才明白,原来双方是认识的。 “既然有过合作,那么再合适不过了。” 苏莉清就是林柏言给松然物色的形象代言人,她长相柔婉,有亲和力,有一定的知名度再加上有主流奖项傍身。 而且,她现在是星娱的首捧对象,在谷至诚的大力撮合之下,林柏言便顺手给了这个人情。 几人谈合作不喝酒,只饮茶。 席间,林柏言同宋时冕耳语:“你觉得如何?” 宋时冕浅看了苏莉清一眼,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像舒意一样奇葩,在室内戴墨镜。 现在看来不尽然,她私下打扮偏素静,长相也不会给人距离感。 这一点和舒意完全不一样,他老婆钟爱花枝招展的打扮。 左右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况且林柏言在这方面的能力,他是信的过的。 林柏言看好的人,不妨一试。 “查一下税务和法律方面,没问题的话,就定她吧。” 聊的差不多,双方基本达成了合作意愿,宋时冕有些乏了,先退席。 谷至诚同林柏言聊起初中时代的往事,借机给苏莉清使了个眼色。 苏莉清借口要去洗手间,也出去了。 她赶到门口的时候,宋时冕已经坐上车要发动车子了。 她敲敲车窗,待车窗降下来后,她浅笑着,“宋总,上次那天的披肩,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可否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方便我干洗过后归还给您。” “苏小姐,那条披肩既送给你,你就对它有处置权,留还是扔是你的权利,我这边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苏莉清嘴角一僵,知道他不好糊弄,没想到一点机会都不给,借口还披肩是假,要联系方式才是她的目的。 她脸色崩了几秒,毕竟是专业演员,很快调整过来,又展现出柔美得体的微笑,强撑住了。 眼看宋时冕作势要走,苏莉清便想奋力一搏,她实在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谷至诚出门前使的眼色她无法忽视,他费了多大劲儿才把她再次送到宋时冕面前,旎姐也在不断给她施压。 况且,她实在对面前这个矜贵疏离的男人心动的紧。 再三鼓起勇气,苏莉清探手堵住宋时冕即将升起的车窗。 奈何时机不对,他的手机响起来,苏莉清只得到了他接电话的侧影。 接到舒意的电话宋时冕是意外的。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和朋友们玩的正嗨。 对方什么都没说,重金属音乐从听筒中倾泄出来。节奏感极强的敲击声和萎靡的欢呼声令宋时冕有些不适,他把手机从耳边离远了些。 舒意说过今晚不回绿苑的,他实在不知道她找他有什么事儿。 “怎么了?”他问。 对面太嘈杂了,他怀疑舒意能不能听到。 没等到回答,对方直接挂了。 苏莉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直觉电话对面的人和宋时冕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 那句“怎么了?”说的太自然了。 不带称呼的询问,近乎缱绻的低语。 是女人吗? 她搁在车窗的手微微蜷缩,心下忐然。 宋时冕自己没有察觉,而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苏莉清对周遭感知极其敏感。 她明显感觉到 ,接了那通电话后,宋时冕整个人更加疏冷了。 宋时冕拿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通话结束”四个字。理智告诉他别去多管闲事,她们一群熟人聚会,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音乐和哄闹,一切都带给宋时冕强烈的不适感,他实在讨厌掺和这种场合。 况且,电话通了她为什么不说话?难不成是恶作剧吗,学生时代留学生圈子里少不了这种恶趣味的把戏。 冷静理智的头脑能给出数个不去的理由。 然而好像有无数柔且韧的细线从胸腔里缠进来,绞紧,徒使人生闷。 宋时冕眼睛落到堵住他车窗的那只手上,明明是不带情绪的,苏莉清却感觉像被冷水激了一下。 “苏小姐,你还有事吗?我还有私事要处理。” 已经是相当明显的拒绝了,苏莉清只能尴尬地把手移开。 “关于合作的事情,中承这边会有专人来跟星娱跟进,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那么,再会。” 宋时冕匆忙离去,苏莉清独留在原地看着车辆迅速闪过的尾灯,她的指甲绞上包链。 漆黑的车身,红色椭圆形车标,十足十的豪车。 未满十八岁的时候,她提着箱子坐城乡大巴到镇上的火车站,绿皮火车摇摇晃晃一路,把她送到沪城。 城乡大巴里弥漫着呕人的廉价汽油味,当时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坐上真皮座椅的豪华汽车。 人要想往上爬,清高的脸皮就顾不得了。 第一次真正坐上真皮座椅的车子,是被一个男人带进怀里推搡进去的,她半推半就地从了,那个男人三四十岁,肥头大耳的地中海。 在车上待的两个小时,一只手滑皮蛇一般在自己身上乱窜,她把下巴搁在真皮椅背上,脸背过去盯着车窗,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时候,她已经顾不得身上不适的触感。 脑子里的唯一想法是,原来几十万的车子,也一样有令人作呕的气味。 也是那一次的妥协,让苏莉清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 到今天,她买下了写自己名字的七位数车子。她原本以为差不多了吧,直到碰上宋时冕,看着远去的红色车标。 有的东西,是钱也买不到的。人出生就被分为三六九等,金钱之上,是等级森严的身份地位。 这一刻她深深明白,自己想要的远不止如此。 旎姐说的不错,宋时冕这样的人,想接近绝非易事。 有没有一个人,能让宋时冕起身为她开车门呢? 第39章 你是江序啊 苏溪还算讲义气,被其他好友塞进送回家的车里时,她短暂地清醒了一下,想起来问:舒意呢? 其余人这才发现,舒意不见了。 很有可能是喝醉了晕倒了。 大家着急忙慌的想舒意可能被落在哪个地方,一筹莫展时,江序失魂落魄地说:“不用找了,有人来接她了。” 谁会来呢? 舒意这个人,不轻易和人交心的。 能让她毫无防备的,苏溪算一个,还会有谁呢? “江序,谁把舒意接走了,那人靠不靠谱啊?” 得罪谁,都不能轻易得罪舒意。她不仅有个有钱的老爸,如今,还有有权有势的老公。 而江序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他哑着嗓子吐出来一个名字:宋时冕。 奇怪了,这俩人不是不太对盘吗。 难道不是他们想的表面夫妻? 不过他们总算放下心来,正牌老公把人接走,合情合理。 倒是廖建东,往江序那深深看了一眼。江序茕茕独立于街头,身影单薄,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舒意瘫在副驾上,合着眼睛,无声无响。醉的不知晕过去还是熟睡过去了。 宋时冕开着车,分神往她身上落了一眼,这次倒是挺安分的。 然而不找点儿事儿的就不是舒意了,她怎么会轻易让宋时冕舒坦呢。 她忽然在座椅上扭动了几下,喉间发出几声难受的音节。 宋时冕注意到,问:“怎么了。” 她看样子很难受,身体扭了几下翻过来,面朝宋时冕,“我想吐……” 完了。 饶是宋时冕,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有束手无策。 “不准吐,忍一忍。” 她可别真给吐车里了,宋时冕完全不能忍受。 他偏头看,舒意眉头紧拧着,看样子是来真的。 舒意已经作势弓起脖子,却因为安全带的束缚,被牢牢固定在座椅上。 宋时冕只能慌忙又生硬地让她忍一忍,又暗暗加快车速。 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完全是徒劳,舒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实在没办法,宋时冕提车速迅速停在街边的垃圾桶。 他开车门下车绕到副驾,迅速把人提溜下来。 舒意全程都闭着眼,她难受极了,睫毛微微颤动。 宋时冕拎着意识混沌的她往垃圾桶那边走,用两个指关节卡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封口,以免吐出来。 在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他是不允许舒意吐出来的。 不得不说宋时冕这人真挺绝的,自己老婆都成这样子了,还有功夫担心市容市貌呢。 匆忙之下,他还记得拽了个车载垃圾袋,他直接给人套头上让她捧着垃圾桶吐。 自己颇为嫌弃地远远闪到一边。 那种硕大的黑色垃圾桶,舒意半个身子差点栽进去,宋时冕也不管。 舒意呕了半天,却是一丁点儿东西都没吐出来,不过难受缓解了不少。 宋时冕听她这边动静差不多了,过去把人从垃圾桶里解救出来。 素白月光洒在大地上,两人投在地面的的人影都被拉长。 塑料袋已经从她头上脱落,舒意两手撑着垃圾桶边缘,回头看朝她走过来的人。 生意场上的商务打扮,很熟悉的冷淡克制风格。 那人走到她身边站定,自然开口:“吐完了?” 这一幕跟画儿似的,舒意上过妆的脸蛋像温润透亮的白瓷 ,酒精的加持下,又呈现一种绮丽的艳色。 眼睛圆睁,看得出有些懵。 就那么有个长腿男人直愣愣在她视线里走近又站定。 他伸手抓住她的一只手腕,想要把人带到自己身边。另一只手顺势把她落在脸侧的头发掖在耳后。 “清醒了?不难受了我们就走。” 这个人的语气、动作都跟自己默契的过分,舒意心想,这人是谁呢。 “自己能走吗?” 这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宋时冕干脆蹲下把人扛在肩上。 他走得很快,三两步走到车子旁,一只手把车门都打开了,肩上扛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我想起来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 宋时冕没有太在意她说的话,把肩上的人放在座椅上,一整套动作都做的轻轻松松,她人是坐下了,可他的胳膊还被压在她大腿下。 这个姿势迫使两个人离得非常近,他们落在两个人瞳仁里的影像都非常清晰,两个人长久地注视着彼此。 因为俯下身子的缘故,宋时冕的领带自然垂落,贴在舒意的藕粉色毛衣上。 如果小糖在场,大抵要捂住嘴巴大嗑特嗑了。 对视是相爱的捷径,有一句话这样说:当你直接且专注地看着某个人时,人会产生一种迷醉的感觉。 就好像有深深的吸力把人吸进去似的。 如果这种眼神接触发生在一个安全且潜在的浪漫情景中,就会引发人类接近的本能,产生亲密感和吸引力。 就比如说此刻。 宋时冕也自然地流露出温情,类似于调情,呢喃地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我是谁?” 舒意的双手已经环上他的脖子,此刻气氛正好。舒意脾气硬巴巴的,在某一些她不自禁软下来的时刻,宋时冕很乐意哄着她。 舒意垂在他脖颈侧的手从他脖子后摸上去。 她开始揪他后脑勺的短发,这让宋时冕有一种微微的刺痛感,麻麻地,有一些上头。 她看着他洁白的衬衣,回答了。 宋时冕确定,他听清了。因为揪头发的钝痛一下子强烈了。 舒意说的是:“你是江序啊。” 第40章 他真是贱的 她语气悠悠的一句话让旖旎的气氛完全消散。 宋时冕清楚记得,刚才那个男人自报家门时,说的也是‘江序’两个字。 垫在她大腿下的胳膊立刻决定要抽出来,却不知碰到了她哪里,舒意立刻嘶一声呼痛。 双腿使劲儿,把他的胳膊又牢牢夹在腿下。 宋时冕用闲着的另一只手把她的裙子往上卷,密密麻麻的青紫淤痕,有一些颜色已经很深,看样子有不少天了,有一些呈现颗粒状的血紫。 堪称触目惊心,他是知晓这双腿平日有多美的。在一些不可言说的场合,他喜欢把这双纤长匀称地腿架在自己脖子上,也喜欢情动时舒意把这双腿盘在他腰间。 “怎么回事儿?” 其实他根本不用问,猜也猜的到,自去练舞之后,舒意在家里也裹的很严实。 他轻轻叹了一声。 舒意捕捉到了,扭了两下身子。宋时冕又把她的裙子卷下去盖好。 舒意娇气地说:“江序,你别弄了,我疼。” 宋时冕真的要炸了,她敢说出这种话。 垫在她腿下那只手把人往上托起来 ,颇为惩戒性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接着毫不留情地抽走。 又把被她挤的皱巴巴地西装外套抽走往后排一扔,算了,也别盖了。 宋时冕认为,和舒意结婚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自己的耐心被修炼了至少百倍。 生意场上他坚持一个原则,谈不下来的合同也别硬磨,有一有二绝计不能有三。 而舒太太致力于打破他的底线原则,这天晚上,她把宋时冕当成江序叫了不下几十次。 话多的让人烦,宋时冕真想把她的嘴巴缝起来。 “江序,外面的灯光好漂亮啊。” “江序,那是什么?” …… 聒噪的很。 宋时冕不发一言,又不能真把人嘴巴缝起来,他手一伸,把车载电台打开了。 深夜电台的娱乐频道,两个主持人正在大侃今天的热搜八卦。 宋时冕往常从不听这些,这个频道估摸着是舒意某次坐这辆车时调出来的。 “让我们关注一下今天的娱乐榜单,今天很特别啊,有一个陌生的名字闯入了热搜榜单前十。”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个词条:舒意 苏姈 ” 听见这个名字,车里两个人同时顿了下,舒意好像瞬间静了。 宋时冕倒疑惑,是巧合重名吗? “听众朋友们大概都很好奇啊,这个舒意是谁?据了解这个人是今天开播的新戏《完美的她》里饰演反面角色苏姈的演员。” “这个演员今天可谓是被骂上了热搜榜,瞬间她的社交媒体全被攻占了。” “因为这个角色实在可恨,入木三分啊,大家也是很上头。” …… “让我们来看一看网友们的评论。第一条:苏姈这个角色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舒意为什么要接这么可恨的角色?” “演员一脸刻薄样,怪不得演出来的角色也可恨。” …… 两个主播挑了几条个人观点极强的评论念下去,又刻意略去了几条难听的评论。 “这个网友们还是要理智点,不能把炮火对准无辜的演员。” 车里非常安静,舒意也不闹了,宋时冕察觉到点什么,伸手过去把电台关了。 约莫过了两三秒,舒意出声了:“干嘛关掉,继续听啊,我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宋时冕相当聪明,他几乎瞬间就把一切事情串起来了。 他是知道舒意今天要播新剧的,原来播出的结果竟是这样。 他默然地偏头看了一眼舒意,她靠在椅背上,眼皮半阖,手撑住下巴半张脸歪向车窗,看不清她的神色。 舒意这个不饶人的个性啊,明明醉的不轻,却还是敏锐地从午夜电台中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宋时冕不清楚网络媒体上的肃杀,他尚不知舒意面临的境地,她已然成为群起攻之的对象。不过只听两个电台主播的只言片语,他大概能猜到。 《完美的她》播出效果不错,而舒意也被骂的不轻,似乎炮火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网络世界里的暴乱终归和现实世界有着一层隔膜,谩骂朝着一个人身上砸过来,可以很近又很远。 此时此刻,在这个温和的凉夜里,陪伴在舒意身边的 也仅一个宋时冕而已。 顺理成章的,她要发疯要发火也只有宋时冕来承担。 她一巴掌呼到宋时冕肩膀上,被气狠了,情绪上头,眼睛里闪着怒火以及不肯罢休的厉色,“他们凭什么这么骂我?我本本分分的做我的工作,凭什么要被他们骂?” “老娘演的这么好,没人夸我就算了,凭什么我要成为他们宣泄情绪的垃圾桶?” …… 其实道理都懂的,舒意过早地踏入这个行业,这一路的艰辛都体会过,圈子里的龌龊和谩骂也有所领教。 她很清楚,非议也罢,闲言碎语也好,一个演员要想出头,这些都是少不了的。 只是人怎么会毫无怨言呢,她怎么会不委屈呢,她怎么就甘愿把苦往肚子里吞呢。 人群中要顾忌面子,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毕竟这条路是她选的,她不能落人笑柄。 只要她今晚在饭局上稍微变一点儿脸色,流露出半分被网暴影响的神色来,隔天她就能成为二代圈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 于是她成功地伪饰出一个毫不在意的形象。 舒意最好面子,哪怕前头路上插遍刀子,她也会面不改色地挺直腰板踏过去。 吵闹嘈杂的娱乐电台是这个夜晚最后的导火索,已经顾不得身旁的男人,她也顾不得再惺惺作态地掩饰,舒意的怒气被引爆了。 酒精是情感的催化剂也是麻痹神经的良药,借着酒劲,她只想狠狠地抒发。 打完人还不够,她怒气冲冲地抬脚往车前一踹,“他们算什么?好意思说我什么货色,老娘是国色天香天生丽质的货色,也配评价我?” 场面完全失控了。 宋时冕一整个头大。 宋时冕原本只是想开电台屏蔽舒意的声音,没想到旁边坐了个火药桶,而且是喝醉酒的那种,更加撒泼不讲理。 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只能一句又一句地说:“冷静,舒意。” 可他实在是没有安抚人的天分,也没有摸清妻子的古怪脾气,对舒意来说,让她在情绪崩盘的时候冷静,只能愈加激起她的反骨。 舒意又朝他肩膀呼过去一巴掌,“你要我冷静?我给人骂成这样还让我冷静?”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宋时冕完全确定,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骂脑子有病。 他大概真是脑子有病,屁颠颠接了电话就赶过来处理这么个醉鬼。 她明明说过不用自己来接,自己上赶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张口闭口都是别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认出来自己。又是被她打又是被她骂,忍受她无厘头的脾气以及乖张的作风。 他真是贱的。 第41章 咬人 对宋时冕来说,骂人撒气不是解决问题的明智之举。 在他精密运转的头脑机制里,发泄情绪是最愚蠢的徒劳之举,一旦发现问题,他会想出数个不同路径的优化解,再以片叶不沾身的姿态将局势扭转,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 这便是他和舒意的不同。 他耐着性子安抚:“舒意,冷静一点。” “你要学会理智看待别人的评价。” 他认为事情要想处理很简单,不就是负面言论和谩骂吗,大部分只能忍下来,每一位成功的公众人物都是在大众的批判中站得住脚的。更过分一点的,涉及到原则问题的无端编排指责,那就不要手软,该告就告。 总之,舒意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在深夜的车子里发泄情绪,那些始作俑者们什么都不会知道,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他们只是轻飘飘地拿键盘敲下几个字,自以为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受害者却被迫成为了情绪的奴役。 尽管已经气成这样,舒意的眼里一滴泪都没有,她全然是倔强和不甘。 “你让我理智?他们骂人之前有理智的想一想我究竟有做错什么吗?” 宋时冕眉心拧起,说话的语气不自觉沉下来,“至少你现在的情绪完全被别人牵着走了,笃定自己没做错就不要被影响,否则是得不偿失。” 宋时冕不是一个好的开解者。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冷漠高智的形象,而舒意是一个感情相当充沛的人,她横冲直撞、不计后果。 这样有两套行为准则完全不一样的人在一起,效果会适得其反。 “那我应该怎么做?” “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做出幼稚愚蠢的举动。” 至少不应该醉酒撒泼,做出打人踹车门这些不雅的举动。 舒意最讨厌他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看不上自己,把自己的举动定义为幼稚粗俗且愚蠢,她厌恶他严厉的说教。 这下子宋时冕又成了引爆她的导火索。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而始作俑者只是淡漠地抬起自己的皮鞋,告诉她“要冷静。” 宋时冕从始至终都在专心地开车,拿侧脸对她,他的白衬衫严谨的扣到最顶颗。 脖颈侧的动脉血管显现出来,有平静的、汨汨流动的温热血液在里面流淌。 装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舒意扑过去,双手抵住他的肩膀,朝他的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她整个动作非常快,宋时冕完全没有预估到,也避让不开。 疯了吗?他还在开车。 一两秒失神之后宋时冕立刻把控偏移的方向盘,他急踩刹车,轮胎在地面剐蹭发出尖利的响声。 “舒意,你疯了吗?” “你有一点安全意识吗?我还在开车!” 车子停下之后,宋时冕双手摁住方向盘对舒意问罪,他还在喘息,有惊惧有后怕。 这是他鲜少情绪外露的时刻,他生气了。 有一些东西被撕下来了,舒意的心里涌起一瞬报复的快感。之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么疯狂。 她没有还嘴,整个人安静下来。宋时冕要骂她就骂吧,她也受着。 宋时冕是个情绪相当稳定的人,他鲜少有失态的时候,面对女性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风度翩翩、有礼有度。 他也相当擅长调整自己的心态。 没过多久,宋时冕的理智回笼之后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明知道舒意是个炸毛脾气,自己干嘛跟她一般见识呢。 他不着痕迹地从车内后视镜打量舒意。 她额头抵着车窗,整个人背对着他,很安静,呼吸也几不可闻,像是睡了。 她很瘦,穿着宽松的毛衣也显出伶仃的身段来。 整个人看起来犹恹恹。 宋时冕收回视线,没有按着导航走,打方向盘把车子缓缓转了个弯。 不多时,车子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 他轻轻开车门下去了。 夜晚的街头相当安静,车少人少,很多动静都在感官中悄然放大。 店里值班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宋时冕进去的时候她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猛然看见一个眉眼伶俐的男人进来,小姑娘一下子从柜台上弹起来。 “你好,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请问有没有缓解淤青的药?要疗效好一点的。” “有的,方便问一下伤是怎么造成的吗?” 宋时冕顿了两秒钟,额头往店门口侧了侧,“我太太最近在学跳舞,身上出现了很多青紫的印子。” 女孩朝店门口一望,这才看见门口的车子里倚着个娉婷的美人。 她又悄悄打量一眼面前气质斐然的男人。 真可惜啊,难得碰上个这么绝的,谁知道英年早婚了。 “那大概是磕碰或者拉伤,您稍等一下。” 女孩去货架上拿了几瓶药过来。 “我这边有两款,云南白药喷剂和boiron淤青膏,您看您需要哪一种?” 宋时冕不太懂,没买过这种药。 “哪一种效果更好一点?” “云南白药气雾剂卖的比较多,反馈也比较好,基本上一两天就能缓解一大半。” “boiron淤青膏主要是给小朋友用的,对成人疗效可能不太强。” 小姑娘笑了笑,俏皮地瞄了一眼靠在车窗上的长卷发女人,“不过这款淤青膏里添加了山金车和百里酚精油,质地清清爽爽味道也比较好闻,女生可能会更喜欢这种淡淡地精油味。” 宋时冕果断选择了云南白药喷剂。 管用就行。 宋时冕提着药回车里,舒意闭着眼睡的很安详,总算消停了。 他注意到有凉风把她脸侧的头发扬起了,舒意那边的车窗开着,这扇窗原本是开着的吗? 他轻悄悄把车窗升上去。 回到绿苑洋房,她依然熟睡着,宋时冕把人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床头放的是一盏中古陶瓷鎏金灯,只开了这一盏,不刺眼的暖黄光线倾斜出来。 宋时冕把舒意放到床上,伸手把她裙子卷上去,单腿屈在床上,另一条腿支在地上。 他解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方便动作,接着俯下身子,把喷雾剂喷上她腿上那些淤青。 摁第一下声音有些大,滋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抬眉往舒意脸上看去。 没醒。 这倒挺安分的。 宋时冕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早些年在国外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手上力道没有分寸。 舒意向来娇气,他只能微蹙着眉,姿态僵硬地给她上药。 也在心中默念轻些再轻些。 也幸好她是睡着的,不然他总归有无所适从的尴尬。 上完药,他抬手揿灭了鎏金灯,掀了一旁的被子把人粗糙地裹住,便带上门离开了。 他是绝对做不出来伺候人换衣洗澡这种事情的。 只是梨花白木门轻阖的那一秒,床上的人就忽地睁开了眼睛。 眼里一片清明,哪里又还有半分醉酒的神色。 挺拔的男人在门后刚刚转身离去,便有葱白纤指重新覆上鎏金灯。 暖黄光线再次投射出来,舒意坐起身撩开裙子,查看腿上的状态。 药剂喷上去没有颜色,几乎看不出来。 不过味道真挺大的。 她有点嫌弃地偏过头,鼻尖微皱,这气味倒是真刺鼻。 宋时冕真是毫无眼光和品味,这个人太精干务实,如果是自己肯定会选有好闻精油味的淤青膏。 没错,她一直清醒着。从垃圾桶旁边吐完她酒就醒了。 睡觉是装的,认错人也是,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是宋时冕,她自始至终都清楚。 她怎么会在外人面前发酒疯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明明依然可以云淡风轻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就是想不顾一切地在宋时冕面前发泄。 大抵是因为同床共枕过,有亲密关系的存在也就不想在那人面前掩饰。 她大概是有什么低俗的恶趣味,故意在自己老公面前叫别的男人的名字。 她就是想看他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第42章 刷宋时冕的卡 隔日一早,林白和小糖就轮番打电话过来。 舒意先发制人:“我知道” “我没事。” “我现在好的很。” 林白带来了星娱公关那边的消息,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将来落人口舌。 公关那边给出的应对举措是让舒意暂停社交媒体的更新,除了《完美的她》的宣传博,其余的一条都不准发。 林白叮嘱她:切记不要看私信,评论也千万不要回。 电话临挂断前,林白恳切地说:“舒意,我知道你现在有多委屈。可咱们俩撑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 林白语气竟有些哽咽。 后头的话不用说了,两个人都懂。 娱乐圈就像一个绮丽的幻境,每天都有新鲜事儿。在这里每天都有不断的新星涌现,当然也不乏流量明星的陨落。 大多数人都需要一个被看见的机会。 可往往有的是有实力的人怎么也等不到这个机会。 在娱乐圈,别管你是怎么火起来的,正面亦或负面,只有首先被看见才能推开那扇绮丽的门。 很幸运的,在入行的第五年,舒意等到了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比林白想象得要来的早,他本以为这个机会来临的时机是《岁月》。 可机会能不能抓得住,关键还要看后期的营销。 星娱在营销公关这方面的确有经验,短短一周时间,星娱就给舒意接下了新的广告拍摄活动。 是一款眼霜,需要四五个不温不火的小明星充当背景板,广告拍摄的重心是站在前头的流量小花。 原本这个机会是轮不到舒意的,就因为她在《完美的她》中的表现可圈可点,广告方想了一个好点子。 临时邀约,没有经过舒意和林白的点头,星娱高层直接接下了。 策划方案递给舒意的时候,她正在门店试礼服。 elis saab的流纱裙,她非常喜欢。 品牌的新款高定,只在时装周被模特上身过。门店给她调了好久的货,她是国内首穿。 她捧着堆叠的花苞裙摆站在钻石异形镜前欣赏自己。 小糖趁她心情好,小心翼翼地把眼霜广告策划案递给她。 她撩了下头发垂下头翻看,林白在这期间义愤填膺,把星娱高层骂了个狗血淋头。 “星娱这不干人事儿的玩意儿 ,怎么能不经过我们就随便接商业广告呢?” “姑奶奶,说什么咱们都不能接。” “这多掉价,你能忍我都不能忍。” 林白边说边偷瞄舒意,打量她的脸色。 舒意没什么表情的低头翻看,不得不说,这广告真挺俗的。 三分钟的广告里有一分半她要和另外四个女孩侧站身子抱在一起,就像无生气的石膏模特,接受镜头的审阅。 另外一分钟半,五个女孩各有一个特写镜头展示手里的眼霜。 匀给她的时间不过一二十秒,她要在这一二十秒的时间里把一支眼霜贴在自己脸颊,摆出精致又虚假的微笑,另一只手轻点自己的眼尾。说出自己的那句自己的专属广告词:用wm,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完美。 广告策划里这样写道。 这支眼霜标价688元,她妈都不用这个档次的款。别说舒意,梳妆台上动辄大几千的眼霜摆了三四排。 可如今她却要这样,讨巧卖笑地把自己也当做商品的一部分。 很明显,广告方也想蹭一波《完美的她》的热度,毕竟黑红也是红。 星娱就更乐得其成了,炒一波热度何乐而不为呢?娱乐公司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他们才不会在意艺人的形象,有话题才是王道。 小糖之所以战战兢兢,是笃定她不会接。 舒意太过骄傲,生活品质要求极高,让她去拍这样的广告,跟打她的脸没区别。 礼服店贵宾室里面除了林白的叫嚷就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个没有营养的低俗广告,可最后拍板的人还是舒意。 舒意不翻脸就算不错了。 舒意都懒得看林白的嘴脸,他真的不能忍受舒意接这样的广告吗?可不见得。 充其量林白也就是个打工的,星娱高层是林白头上的一座大山,他哪里敢忤逆。 虽然舒意是个富家小姐,可毕竟身份不对外亮出来,在外人眼中,她又算得了什么? 估摸着在其余人的眼里,她也是个任人宰割的小鸡仔,只有逆来顺受的命。 林白才是两面受压,两边都不能得罪,他一个头两个大。 况且这的确是个顶好的营销机会,《完美的她》热度正盛,借这个鬼畜广告还能吸引一波眼球。 只是苦了舒意。 这些弯弯绕绕,舒意心里门儿清,她懒得点破,林白不像她,不能什么事儿都随心所欲,她也要顾忌林白的。 舒意眼睛仍然看着策划案,嘴里只说了两个字 “我接”。 小糖瞪大眼睛,疑心自己听错了。 林白狂喜,“什么?你说什么?” “姑奶奶你真要接?” 舒意慢悠悠把策划案合上,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接。” 林白还是不敢置信,太顺利吧?就这么同意了? 舒意白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啊,再说我就反悔了。” 林白做了个手动拉链闭嘴的动作,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舒意看着镜子里面身着流纱裙的自己,以星河为衣,美轮美奂。 还是这些漂亮裙子让人心情舒畅。 小糖说:“舒舒姐,这条裙子好漂亮好衬你,过两天媒体见面会肯定能艳压群芳。” 林白也补了句,“舒姐指定靠美貌大杀四方。” 这条礼服是为了过段时间《完美的她》的媒体见面会准备的,现在影视圈流行开一个主创见面会,请一些媒体和观众和主创进行互动。 目的就是为了宣传作品。 舒意饰演的苏姈热度不低,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她为此早早的就开始做准备。 饰品她准备搭苏溪送的那颗粉钻,这条裙子的确漂亮,她也准备拿下。 舒意去里间把衣服换下来,她朝小糖眨眨眼,递去一张卡。“刷宋时冕的卡。” 舒意自己挣的根本不够看,哪里能买得起礼服。 老公给老婆花钱天经地义,男人嘛,不就这点用处。 第43章 他太太很擅长花钱 宋时冕收到elie saab的扣款账单时刚刚开完一个会。 办公室里,刘律侯在一旁等他签署几份文件。 签完之后他分神扫了一眼账单。 七位数。 舒意花钱的本事见长,好在看起来没被网上的攻击进一步影响到,还有心思买新裙子。 心态挺好。 宋时冕不是物欲重的人,在生活品质有保证的情况下,他其实没太大要开销的地方。 钱这东西不声不响地流进来,往常也没有感觉有多好。 现在也能稍微感叹一下,有钱还是挺不错的。 他太太很会花钱,好在他很擅长赚钱。 他思忖片刻,问:“刘律,网上现在舆论怎么样?” 刘律吞吞吐吐,“老板,老实说不太好。” “夫人这部戏热度居高不下,几乎每集都有热搜上榜 。夫人演的角色算是争议最大的人物了。” 网上讨伐的风向依然没有好转,舆论把一个人推向高潮。 舒意因此获得了更多的曝光度。 这是演艺从业者梦寐以求的热度。 这事对舒意来说是好是坏,宋时冕也没有答案。 “星娱公关团队那边暂时也没有动作,估计是打算冷处理。” 放之任之相对来讲是最保险的做法。 他静默片刻,开口:“继续盯着网上的舆论,舒意那边没有动作之前不要擅自插手。” “另外向法务部传达下去,只牵涉针对角色个人喜恶喜恶的不要管,但一旦触及捏造事实的恶意诋毁,可以尽早着手收集资料,以便将来起诉。” “好的,老板。” 有些话刘律不敢问,只敢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犯嘀咕:老板最近对太太似乎过于关照了点儿。 宋时冕没有思考过自己做的是不是有点多,他只是觉得作为舒意的合法伴侣,他应当有给自己妻子托底的责任。 这是他给自己的理由。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老板,您晚上私人行程需要我陪同出席吗?” 宋时冕轻轻摇了下头,“不用,我提前有约,你到点儿正常下班就行。” 宋时冕晚上约了饭局,这么说可能有点生分,毕竟是跟自己父亲一起吃饭。 宋勉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你秋姨难得回国,一起吃顿家宴吧,就当是给你秋姨和你弟弟接风洗尘。 他很想说,梁秋又不是他母亲,宋时泽也不是他的亲弟弟,顶多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这算哪门子的家宴。 可他什么什么都没说。 有一些话一旦轻易说出口,就会把风平浪静的假面撕开血淋淋的口子。 宋勉之订了一家西餐厅,拥有超大落地窗的云端餐厅,53楼的景致真是好迷人。 宋时冕站在楼下往上望去,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不知道有多久没来过这家餐厅了,他有些吃惊地发现,餐厅大门重装了复古红色玻璃。 方形玻璃像诡谲的拼图,给整个餐厅营造出明暗交错的环境。 宋勉之一行三人已经到了,他们坐在餐厅里风景最好的一张桌子前,临窗即是江景,把整个城市踩在脚下。 宋时泽被冰激淋蹭花了脸,梁秋有些嗔怪地用指腹帮他擦拭,宋勉之含笑地看着这一幕且不忘拿起手机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服务员殷勤地赶过来接过宋时冕的西服外套,宋时冕挥手止停,示意其不必上前。 那一家三口沐浴在红光里,俨然一幅温馨的画面。 宋时冕静静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很多年前的情形,自己小的时候也有过同样温情的桥段吗? 应当是没有的。 他们家里甚至没有拍过一张全家福,宋勉之也从来不会在手机里存下任何一张他和母亲的照片。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在国外留学的第二年春,社会实践照片传回国内,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他破天荒地和父母发起视频通讯。 当时宋勉之怎么说的来着? 宋勉之带着极温润的笑,说:我们时冕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爸爸都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因为这一句话,成湘阁把宋时冕小时候的照片找出来隔着手机屏幕说要考考他,宋勉之一张都认不出。 那个时候宋时冕其实并不难过,明明是个很小的插曲,此时此刻自己却记起来了,甚至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打断母亲的。 他当时说,好了,妈,别讲照片的事儿了。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当年你认为不过如此的事情在很多年后忽然想起来,明明当初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在目睹了更幸福的画面之后忽然就想起来那桩陈年旧事,细枝末节都记得无比清楚。 原来自己当时是在意的。 有一种介怀是后知后觉的。 宋勉之打断了他无端发散的思绪,他站起身,隔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招呼他:“时冕,等你好久了,快过来。” 他们在那一半光亮处,而自己隐在暗处。 宋时冕惊讶的发现,宋勉之隐隐有发福的趋势,他的额纹明显,眼角纹也渐生。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梁秋也站起来迎他,只有坐在正中的宋时泽,小皇帝一样坐在中央瞧他这个外来人。 宋时冕走过去,拉开椅子在另一侧坐下,和宋勉之之间隔着一个空位。 宋勉之发话:“时冕,先跟你秋姨打个招呼。” 宋时冕把目光投向梁秋,这是一个长相不算很出色的中年女人,但胜在气质娴雅。 他和母亲成湘阁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同样也跟丈母娘黎清给人的感觉南辕北辙。 成湘阁早年是雷厉风行的事业女性,现在虽然淡出企业,到处游山玩水,但是早些年的历练仍然给她雕刻出一副鲜明的形象。 她打扮前卫,处事有方,观点独到,眼光狠辣。她是强大的,有特色的。 只是她同样有执迷不悟的地方,她不懂自己的丈夫为何移情到别人身上。她矛盾的地方在于,她参得透人生的大部分道理,却在感情上不肯揭下蒙眼罩。 她在别的事情上拿得起放得下,偏偏在男女之情上不愿撒手。 她宁愿逼迫、耍手段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的给宋勉之下套子,也要把他困在和自己的婚姻围城里,直到最后把他逼得净身出户,脱手让权。 逼走宋勉之之后她自己也伤了,大概是因为伤了自尊,宋勉之狠狠折了她的骄傲。于是她逐渐放权,开始把自己的生活重心偏移,开始找寻生活的另一面可能性。 宋时冕觉得,成湘阁在进行另一种形式的自救。 第44章 想回家 而黎清给人的感觉更像一种缄默的山,这座山是秀美的,她敦厚的永远伫立在舒远泊身边。 她有智慧,且这种智慧是流动的,她大多数时候只以一种端庄大气的富家太太形象示人,但在关键关头,她只稍加推手,就能把局势拨弄明朗。 她在明远充当一种平易近人的总裁夫人形象,在家里又是舒远泊和舒意之间的粘合剂。 她看似柔和,宋时冕却觉得她比自己的母亲更有魄力,因为她在任何事情上都有当断即断的气度。 梁秋不像任何人,她看似平平无奇,家世、相貌、才华,没有任何值得推敲的地方,却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宋勉之的心。 成湘阁在这场感情的博弈里终究沦为了输家。 连带着她的儿子,宋勉之的长子宋时冕,一起成为了宋勉之抛弃的对象。 不过在外人看来宋时冕看似得到了很多,因为成湘阁的施压,宋时冕过早的得到了他本应在十几二十年后才能得到的一切。 宋勉之正值当打之年,在财富、地位、人脉、见识都蓬勃开展的阶段,就被迫中途折翼,把自己手里积攒的一切都被迫让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也正因此,宋勉之的小儿子宋时泽完全没有登台竞争的机会,一切都落给了宋时冕。 外人津津乐道,成湘阁打赢了一场好牌,亲手把自己不忠的丈夫扳倒,接着把自己儿子送上权利的最顶端。 好一个聪明的女人。 甚至哪怕是梁秋也是这样想,她的那位竞争者如此凉薄,什么都给自己儿子挣得了。 只有当事人知道。 成湘阁不是要把宋勉之逼下台,而是在赌他舍不得手里拥有的一切。她想的从来不是把宋勉之逼走,她是想把他逼回这个家。 哪曾想宋勉之真的舍得,说不要便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他和梁秋的那个家。 宋时冕得到了一切,相应的,他失去了爸爸。 宋时冕朝着梁秋非常轻微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到甚至有些难以被觉察到。 梁秋对他很客气,她露出一个非常柔美的微笑。 宋勉之再次说:“时冕,这是你秋姨。你秋姨念叨着想见你好久了,赶快叫一声你秋姨。” 宋时冕依然不肯开口。 倒是梁秋,她自知宋时冕不待见她,主动缓和道:“时冕,你好啊,终于见面了。” 宋时冕“嗯”了一声,别的也不肯多说了。 梁秋拍了一下宋时泽的背,“泽泽,这是你时冕哥哥,快叫一声哥哥啊。” 宋时泽卷了一口意面塞进嘴里,嘴巴上糊满了番茄酱,口齿不清地说:“他不是我哥哥,爸爸妈妈你们只生了我一个小孩,我怎么会有哥哥呢?” 宋勉之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好,梁秋立马低声训斥宋时泽。 之后又给宋时冕解释:“不好意思啊时冕,时泽被宠坏了,平日里没大没小的,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宋时冕疲于说场面话,他摆了下手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 宋勉之又道:“时冕,几年不见跟我也生疏了?怎么也不叫一声爸。” 宋时冕安静了几秒,总不能真叫宋勉之的大名,于是他低低的叫了一声“爸……” 宋时泽眨巴着眼睛看了宋时冕好半天。 宋时冕有强烈的感觉,这小孩把他当成了入侵者。 他看着不像是口无遮拦的孩童,他只是单纯的讨厌自己。没关系,自己也不喜欢他。 宋时泽拽了下宋勉之的袖口,眼睛还看着宋时冕,“爸爸,我嘴巴糊住了,给我擦嘴。” 宋勉之的声音柔和了很多:“你啊你,小馋猫。” 他抽了一张餐巾纸给宋时泽擦嘴,宋时泽故意把脸一偏,番茄酱蹭上了宋勉之的白衬衫袖口,接着他又捂住嘴开始偷笑。 宋勉之伸出手佯装要给他一巴掌,嘴里笑骂:“小兔崽子。” 宋时冕不发一言,很冷漠的看着这个场面。 他面前只搁着餐盘和刀叉,桌上仅有的几道菜是宋时泽的儿童套餐,以及一小份化了大半的冰激凌。 梁秋意识到后和宋勉之耳语两句,宋勉之这才说:“时泽还小,嘴馋的缠人,就给他先点了。” “爸也不知道你这两年口味有没有变,没敢擅自给你点餐,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宋时冕很不对劲地呛了他一句,“不管我口味有没有变,爸你真的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宋勉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下子无言。 梁秋打圆场,“时冕你在国外那么多年,你爸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也正常?” 可他就知道宋时泽喜欢吃什么。 宋时冕呵了一声,“你们不也在国外那么多年吗?” 更难听的话他还没说呢,指示性再强一点的:我在国外那么多年,他不是都去陪你们了吗? 宋时冕十五岁的时候是被宋勉之送出国的,美其名曰历练。那时候他打着去英国看宋时冕的旗号,三天两头往国外跑,其实是去看被他安置在国外的梁秋。 事情败露那天成湘阁联系不上宋勉之,打电话给宋时冕说让你爸接电话。 宋时冕很疑惑我爸什么时候来了? 成湘阁追问,这个月你爸往你那飞了三次,有没有这回事? 答案当然是没有。 成湘阁查到宋勉之的行踪后宋时冕一个人上门,看到宋勉之从背后环抱着梁秋,而梁秋襁褓里抱着个婴儿。 生平第一次背叛的感觉是宋勉之带给宋时冕的。 他是父亲出轨的幌子,之所以被安排到英国,是因为梁秋也被他安置在那儿。 他十五岁出国,今年二十八岁,宋时泽今年也有十二岁了。 后来餐桌上上了几道菜,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宋勉之把核桃冰糕往宋时冕手边移了移。 宋时冕一直没有动。 白瓷盅里卧着的两块糕,一块已经给了宋时泽,他吃完了还想吃。 宋勉之抬起的手有些犹豫,宋时冕瞥见他的动作,淡淡说:“给他吧,我早不爱吃了。” 他自顾自切盘里的肉眼牛排,明明熟度是他喜欢的,厨师功底很好,卖相也挑不出错。可吃进去就是觉得味同嚼蜡。 甚至不如舒意做的邦硬又寡淡的牛排。 他想回家了。 第45章 几点回家呢 宋勉之没话找话,又把话题引到宋时冕身上:“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上什么难处?” 宋时冕回视宋勉之,一时没开口。 父子二人眼神交汇,宋时冕看人的眼神很淡,轻如鸿毛的眼神落在宋勉之,却把宋勉之压迫的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儿子越来越有掌权人的气质了。 宋勉之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好像逾矩了,在任何一个寻常人家,父亲都可以理直气壮的问儿子工作怎么样。 然而他偏不能,因为他姓宋,他们头顶着中承那个宋字。 所以很多事情就成了不太能说出口的禁区。 在这样的豪门世家亲缘关系显得异常单薄,这是他从小灌输给宋时冕的道理,他一手培养起宋时冕沉静的性格。 况且,中承是他拱手让给宋时冕的。 本质上讲,他们有一层尴尬的竞争关系。 他被成湘阁逼着交出了中承,中承如今又是宋时冕在做主,他如今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儿子却是位高权重的宋总。 打听工作上的事儿,宋时冕会不会对他有所忌惮呢。 宋时冕说:“还好,中承应该不会垮在我手里。” 宋勉之还想说些什么,梁秋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便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那你跟舒意呢?你们俩相处的还好吗?” “很好。” 宋勉之不信,他知道宋时冕和舒意结婚是成湘阁一手促成的。 他和成湘阁三观不合,彼此看不惯对方的做法,“我也听说过舒家那丫头的一些事,你们俩性格完全不同,过不到一起也别勉强自己。” 宋时冕听得好笑,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十几年,怎么就开始端起父亲的派头来了,如今居然对他的婚姻生活指指点点。 宋勉之接着说:“你从小就心思沉,近几年爸也越发看不透你。” “我虽然不赞成你母亲的做法,偏要跟舒家结什么亲,不过既然也是你个人的选择,爸也不好多说什么。” 宋勉之笃定宋时冕肯娶舒意是为了要得到明远。 “既然是为了明远,那你不妨再忍几年,等到舒远泊把明远交给你,到时你再和舒意离婚也不迟。到时候再自己找个喜欢的。” 宋时冕以前也没有发现,宋勉之讲话居然这样使人生厌。 他自己抛妻弃子,却给自己安上一个寻找真爱的名头,如今还要以身示教,让宋时冕也做出同样的事。 宋时冕把餐叉放下,“像你对我妈那样做吗?” 宋勉之脸色铁青,犹如当头棒喝。 宋勉之当年给宋时冕的理由是:时冕,我和你妈不是同路人,这些年我为了你才忍下来。你现在大了,也别怪爸,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他虚伪又自私,惯会给自己找理由,好像自己多么可怜似的。 他冷冷看着父亲那张渐显岁月痕迹的脸,却惊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舒意曾说,在价值观相悖时,父亲是她可以摒弃的角色。 现在想来,舒意真有大智慧,摒弃确实好像是最好的做法。 宋时冕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来吃这顿饭,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坐在一侧,自己是个十足十的外人。 他起身,“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你们慢用。” 走出餐厅,宋勉之在身后追出来,“时冕!” 宋时冕停在原地,宋勉之站在他对面,说:“爸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惹到你,今天这顿饭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我们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个饭。” “我们一家人?梁秋不是我母亲,宋时泽也跟我没有关系,我们算哪门子的一家人?” 梁秋和宋时泽不在,宋时冕不再陪宋勉之做戏。 “你秋姨虽然……” “我秋姨?她不是我妈的妹妹,怎么要我叫她一声秋姨?” “还是爸你越活越古板了,难道想学封建社会里三妻四妾以姐妹相称的习俗?” “你可别忘了,你和我妈还没离婚……” 宋时冕回到车里静静坐了很久,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有些懊丧,自己不该说出那些话的。 他定力还是不足。 他已经二十八岁,不说见过大风大浪,不过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 可看到宋勉之和宋时泽的互动,自己心里居然也会有被刺痛到的感觉。 宋时泽在饭桌上叽叽喳喳,宋勉之无一不耐心回应。 而宋时冕从小被教育的是食不言寝不语。 宋时泽故意把番茄酱蹭在宋勉之的袖口,宋勉之也甘愿受着。 换作自己小时候,宋勉之必定会板着脸提醒:“时冕,餐桌礼仪在哪里,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他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做比较,早就过了讨糖吃的年纪,却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为过去的自己感到委屈。 人究竟要如何才能完全洒脱? 舒意说不必永远满足父亲的期待,她忠于她自己。 他想舒意应该有很好的答案。 而自己此刻又该何去何从。 宋时冕自小亲缘关系淡薄,年少留学,过早独立。他人生中大半的时间都是自我开解的过程,他人生中最好的玩伴是他自己。 浮萍一样无处相依的人,他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和事都没有太大的牵连感。 没有人是属于他的,没有人总在盼着他,也没有一个地方等着他回去。 手机屏幕亮起来,有几条消息弹出来。 不用想,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在私人时间打扰他的人,只有舒意。 她发来了三条消息。 【老公。】 【几点回来呢?】 以及一个猫猫歪头的讨好表情包。 宋时冕盯着那三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暗下来,他看到自己微扬的唇角。 宋时冕开车赶回家,听见开门的动静舒意转过头来,她原本在沙发里窝着,一听见声音就坐直了身子,两手撑在沙发椅背上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一进家门就看见这一幕。 她脸上贴了白色的面膜,长发扎成一个丸子头立在头顶,还戴了一个毛绒绒的粉色束发带。 身上是一件香槟色真丝睡裙,长款。极好地把她玲珑的身段包裹。 第46章 很甜 舒意常说,女孩就应该是天生的百变女郎,可以性感可以清纯可以可爱。 她经常今天打扮成大波浪的明艳女人明天就装扮成双麻花棉布裙的纯欲少女。 跟她在一起总有新鲜感。 “宋时冕你终于回来了。” 宋时冕没说话,深深的看着她。 在他的视线里她是死寂的框图里唯一的活物。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一个人飘在浴缸里溺了水,温热的水流淹没口腔鼻息,在完全无法挣扎,裹挟着往下坠那一刻,一双手托住他的脖子将他解救。 宋时冕带着一脸疲倦走进门。 不似往常,大概做演员的人都更加敏感,舒意觉得,宋时冕不单单是累而已,他整个筋骨都透出无力。 “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她言之凿凿。 宋时冕可不信。 舒意拽着他往前走几步,这才发现,客厅地板上放着一个大礼盒,粉绸丝带系着,盒子上印着elia saab几个字母。 是那条七位数的裙子。 舒意把盒子打开,捧着裙子在身上比划一下,绕着宋时冕转了两个圈显摆,“怎么样,好不好看?” 然后又径直到落地镜前,对镜摆了几个在宋时冕看来相当浮夸的姿势。 宋时冕倚在玄关墙边,昏黄的光泻在他身上,抱着臂看她,面带一种称得上柔和的清浅笑意。 不作声,只看她。 舒意意识到宋时冕没回应,从面前镜中寻上他的眼。 追问:“好不好看嘛?”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用他的钱买下一条实在价值不菲的礼服裙。 “难为你还记得通知我,我差点儿还以为我的银行账面发生失窃事故了。” “当然不是。” “惊喜在这里。” 舒意神神叨叨地从了睡衣口袋里扒出一个方型礼盒,小小的立在掌心,伴随着她刻意发出背景乐:“铛铛铛!” 是一对爱马仕袖扣,墨绿底色搭配烫金字母,模样低调又精致。 她对宋时冕扬扬眉:“送你的。” 他只看了两眼就不再看,把目光再次放在舒意脸上。 他经常看着舒意就会生出一个感叹,人脸怎么能做出这么生动的表情。 开心的时候得意洋洋、眉飞色舞。 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她到底怎么演出那么多部戏的? 明明一点儿也不高明,他不多打量就能把她心里的弯弯绕绕摸透。 她这是花了他一大笔钱不好意思了,顺便给他买个玩意儿讨好一下他,不然她面子上过不去。 “这也是拿我的钱买的?” 的确,从礼服店出来以后在隔壁男装品牌随手挑的。 猜就猜到了干嘛挑明呢,真讨厌。 “这不重要。” 不重要?傻子才甘愿吃这种亏。 有拿人家的钱给人买礼物的吗? “这个多少钱?” 舒意伸手指比划了一下。 嗯,刚及五位数。 那枚小而精致的袖口闪出流萤般细碎的光,和她那条极尽奢华的流纱裙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舒意随口追问:“怎么样?值不值?” 接着又自顾溜须拍马一句:“啧啧,瞧这低调又奢华的做工,多衬你。” 宋时冕伸出食指和拇指从她手心拿走那枚袖扣,捻住边缘在指尖转了一圈,灯光下切面银光一闪而过,他兀自欣赏着这个自割腿肉的小玩意儿。 而舒意又一脸餍足地去欣赏漂亮裙子去了。 她倒是不加掩饰的开心。 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亏本买卖的宋时冕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好像也挺值的。 宋时冕纷杂的思绪消散了几分,他边单手解领带,边抬腿上楼梯。 穿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踏着红色暗纹地毯一步步往上走,水晶吊灯高悬在他头顶,他闲散接领带的动作实在有些过分迷人。 舒意站在客厅里看着他的动作。 宽平直肩,腰肢劲瘦,是合体又严谨的成熟躯体。 这样清俊的身段,把他捆绑过去拍床戏也不知道有多带感。 只是他低垂的眉眼和瘦高的身躯看着实在有些落寞。 宋时冕不对劲。 从进门到现在,他虽然表情如常,可就是给人一种感觉,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压着似的。这东西压不垮他,偏偏拖的人步伐沉重、疲惫。 舒意也不清楚,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时冕永远都这样强大,失落和破碎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她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叫出声了。“宋时冕。” 宋时冕在旋转梯上停住脚步,他微微偏头,居高临下地看她。 反正已经叫出口了,舒意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叫出口的时候其实还没想好说什么。 而宋时冕已经歪了下头,用眼神无声询问她。 “我今天学了新菜品,你要不要下来试试?” 宋时冕换了家居服下楼来,鼻梁上架了一副商务款的冷银色眼镜。 他近视度数不深,戴眼镜是为了缓解办公时的眼疲劳。 餐厅的岛台上,舒意端过来一碗自制糖水。 青花秋葵纹宫碗里盛着浓稠的汤汁,满满的五颜六色芋圆。 宋时冕双手撑住下巴,颇为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一碗东西。 女生才喜欢这种甜腻的汤水,男人大多不愿意尝试。 “你确定这是菜品?” “对啊。” 舒意一脸理所当然,糖水是甜品,都是进嘴的东西,怎么就不算菜品了。 手搓芋圆是黎清差司机送过来的,黎清平日最喜欢在厨房里鼓捣些小点心,舒意从前在家很喜欢吃这些东西。 她交代舒意:“圆子煮熟捞起过凉水即可,牛奶一定要小火慢煮,不要心急。” 舒意本来还嫌麻烦,打算把食材塞进冰箱就不管。 她哪里研发了什么新菜品,她最近被网上的人骂得晕头转向,恨不得开小号上网跟人对线。 没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 黎清送来的东西很全,有干桂花、细砂糖和黄冰糖,就连马蹄爆珠和糯米丸子都给她备好了。 她在网上翻了教程,太复杂的她也做不来,就把手边有的小料一股脑加进去,没想到卖相还不错,挺像模像样的。 要不是为了管理身材,她也真想来一碗。 在舒意殷切的目光中,宋时冕执了汤勺搅动了一下。 “你不吃吗?” 舒意撇撇嘴,“我还想美美地穿上流纱裙呢,在见面会之前,我要严格管理自己。” “娶到我这样的老婆你真是好福气,你有口福了。” 本想劝她吃一点点没事儿的。宋时冕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一瞬间静默了,顿了两秒之后他从餐桌上抽了张纸试了下唇。 算了,这种口福她大概也不想要。 舒意眼角弯着,问:“味道怎么样?” 舒意好像非常喜欢询问别人的评价,在一起生活的这两年里,不管是衣服、妆容还是穿搭,她经常这样问,然而宋时冕总也给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其实他也明白,她并非是寻求认同,她只想得到夸奖。 他以往说话总是气到舒意,她总是嫌他扫兴。 这碗糖水又是专门给他做的。 她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他不打算破坏。 “很甜。” 第47章 宋时冕也会口是心非 能得到这样的答案,舒意一点不怀疑,她丢了两块黄冰糖进去熬,指定很甜。 大概是浓稠糖水看不清本貌,总归不像牛排那样,煮的老不老、夹不夹生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对这碗糖水有一种谜一样的自信,她想自己大概是有些做甜品的天赋。 她一双眼睛很亮,她希冀的目光好似有一种鼓励的魔力,让宋时冕不由得硬着头皮舀起下一勺糖水。 “过几天有见面会?” “嗯,是《完美的她》的媒体招待会。” 宋时冕点点头没再多问。 餐桌上陷入了一阵沉默,宋时冕慢条斯理地用糖水,舒意就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她不信宋时冕没看到网上的舆论,事情已经发酵了近一周,然而宋时冕一次也没有问过她。 她不问,她也不会主动去讲。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去提。 舒意没有问床头那瓶云南白药是怎么来的,宋时冕也没有说起她醉酒发疯骂人的事。 有了前车之鉴,宋时冕默认她喝醉酒是会断片儿的。 舒意是装的,她当然再清楚不过。宋时冕不说不问只是因为他有着极强的边界感,他不喜欢主动窥探旁人,任何人都有情绪崩盘的时候,舒意傲娇又别扭,他不吝于维护她的体面。 倒是舒意,隔天早上两人开门默契对望,她看着他冷白脖颈儿皮肤上一小块青紫,以及清晰可见的牙印。不咸不淡地呛了一声:“你出去鬼混能不能收敛一点,搞到家里让我看见算怎么回事儿?” 宋时冕伸手掩住那一小块肌肤,略微愠怒地瞪了她一眼。 舒意赶在他说话之前扭头就走,拿背影对着他,宋时冕当然也就看不见她下楼梯时脸上得逞的笑。 片刻无言之后宋时冕主动问:“还好吗?” 这句话就很值得推敲了。 还好吗的意思就是你还好吗? 在突如其来的关注的热度降临的时候你还好吗? 被网上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这么久你还好吗? 被公司冷处理,强迫不准发声不准回应不准辩解的时候你还好吗? “ 我不好吗?能吃能睡依然美丽得体又大方,我哪里不好。” 依然在嘴硬啊,舒意真是讨厌这种猛不丁戳心窝子的话题,尤其发问的对象还是宋时冕。 舒意明明听得懂他在问什么,宋时冕也知道她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己能解决吗? ” 舒意啧了一声,“宋总真是财大气粗,听这意思是想出手帮我摆平啊。 ” “ 好不容易有了这泼天的热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可千万别插手。” 她在让他放心。 那他就不管,他且看着。 舒意之所以是舒意,是因为她永远不低头,她不丧不颓唐,永远战斗力满满。 “ 这个周我要拍一支广告,因为《完美的她》找上门的,我虽然被骂了不过也算有好处不是吗?” 她真的很会自我开解。 心态好也算不错。 “骂就骂呗又不会多少两块肉,越是上新闻就越是有更多的人认识我,指不定哪天我就升咖了。 ” 舒意下巴一扬,“ 你看那条裙子多漂亮,等见面会那天我要穿着它大杀四方,用美貌替我自己正名。那些人不是骂我吗?到时候我就让他们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让他们一个个舔着叫我女王。” 她头还左右摇摆,跟说相声似的,宋时冕没忍住,低低笑了。 然后舒意就撑着下巴看着他笑,她的目光也变了,复杂的让宋时冕也有些看不懂了。 舒意桌下翘着二郎腿的一只脚往前伸,脚尖从他的腿窝探进去往他大腿内侧轻踢了一下。 “ 那你呢?” “你还好吗? ” 她什么意思?她看出什么来了? 宋时冕觉得她是不是把她讲台词那一套用上了,她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轻,轻的让人心里头抽动,轻的容易让人想轻易暴露些什么。 舒意不知道他遇上什么事儿,难道是公司的事儿? 他看起来不对劲,今晚的宋时冕有一种少见的脆弱。 宋时冕相当擅长忍耐。 他从来不对任何人袒露自己的软弱、渴望。 十六岁亲眼目睹父亲的背叛,原来他在他们家之外还有另外一个“ 小家”。当时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给母亲打回电话让她自己来看。 二十四岁学成归国,母亲生生把父亲逼下台,他被推着承下了中承的担子。那时候公司里风言风语,说什么虎父无犬子,亲儿子逼得父亲让位。身为既得利益者,没人问过他想不想、愿不愿意、惶恐不惶恐。那时候他尚青涩年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笃定自己能把中承做好。 他只是看到了父亲决绝走后母亲塌下的身躯和死寂的眼,他别无选择。 这些年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信奉一个道理,轻易交付弱点和欲念无疑是让对方拿捏七寸。 宋时冕脸上的笑渐渐散了。 “ 我不太懂你在指什么。” “ 如果我过得不太好的话你应该也不能如此轻易刷掉七位数的卡吧。” “你说是吗?舒意。 ” 显然他不想回答。 他不费力气地把这个问题揭过去。 舒意不勉强,她原本也不指望宋时冕会说些什么。 她只是觉得,忍耐太过耗费心力,她不愿意见到宋时冕一味自苦。 既然这样,多吃一点甜会不会缓解。 她看着宋时冕半晌没动的糖水。 “不是甜吗?好吃你就多吃点。 ” 宋时冕面露难色,尝试商量,“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接受甜品的。” “ 我不管,别忘了我们的《夫妻协议》第二条。” 《夫妻协议》第二条,双方要无条件为对方提供情绪价值。 “我辛辛苦苦做的东西难道你还不肯赏脸?你应该摇着尾巴欢脱地把碗都给舔干净 。” 当他是狗吗? 宋时冕去厨房清洗自己用过的碗碟,舒意跟着他进去,琢磨着怎么处理锅里剩下一些糖水。 宋时冕在她身后洗碗,两人背对背。 潺潺水流声在密闭空间里响起。 容易滋生一些鬼使神差的心绪。 她看着锅里五颜六色的芋圆、圆滚滚的马蹄爆珠,以及看起来软软香甜的小汤圆。 真的很甜吗? 要不尝一口,只吃一口应该没事儿。 两颗小汤圆放进嘴里,粘连的糖汁的确很甜,不过小汤圆没熟,里头还是生的。 夹生的冰冻口感,发硬。她咽不下去。 可宋时冕那一碗全吃完了,可能这里头有她诱哄的成分在。 她扭头去看背对着她的宋时冕,只看到他平阔微躬的脊背。 她发现她又抓住了宋时冕一个把柄,原来宋时冕也会口是心非。 第48章 撞衫 眼霜广告拍摄那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是棚拍,拍摄方约定的时间是早上九点。 舒意一行三人到达时早有人在候着了。 工作人员把她领到化妆间,一间位置算不得好地方也不大的屋子。 是共用的,和她一样充当背景花瓶的另外四个女孩也被安排在这间屋子。 她提前没有化妆,化了到现场也要卸了重化,索性素面朝天的地戴了一只黑口罩。 推门进去的时候另外四个女孩已经到了,正围在一起闲聊。 看舒意进来一个个直愣愣盯着她,眼神很直白,舒意就迎着她们目光把口罩摘了。 一个看起来就很活泼的女孩主动说:“舒意?真的是你哎。” “你最近的剧我有在追的。” “你跟剧里边长的没差欸。” 在娱乐圈,有一种夸人的话术叫做:天啊,你跟电视上长的一模一样。 另一个女孩说:“岂止没差 ,明明真人更有气质更美。” 舒意笑笑说谢谢,又依次跟每个人打了招呼互报姓名。 她在一张空闲的化妆桌坐下。 小糖左右看看,问:“舒舒姐,这都几点了,咋没化妆师啊?” 那四个女孩中有一个看起来应该有一些拍广告的经验, 她说“人家请的真正的大腕还没来,拍广告就是这样的,我们这些小喽啰总是提前被招呼来,实际上给大腕通知的是另一个时间。” “等着吧,起码还有一个小时。”她这样说。 舒意虽然没有拍广告的经验,不过这种事情,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白跳出来跟舒意耳语:“看好了,左边那两个是今年分账网剧里杀出来的黑马,右边那两个是女团选秀节目出来的。” “你想两句话题跟人聊聊。” 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的功课。 舒意闭眼睛假寐,装没听见。 她一向做不来这种事情。 她不愿意做,林白就只好出头。 舒意闭着眼睛听见他一会儿跳到左边跟那个两个姑娘说今年你们的剧我都看了,拍得多么多么好。 一会儿又到右边跟那两个选秀出身的女孩说自己天天熬夜给她们打投,送pick,成团夜那天眼看着她们俩出道,激动得都快哭了。 不出一二十分钟,他就已然跟大家混熟了。 化妆师终于来了,不是业内有名的化妆师,提着一个使用痕迹明显的化妆箱,她要一个人化四个。 她先给舒意用喷了护肤水的湿敷棉擦了下脸上的浮灰,在她去给下一个人进行这道工序的时候舒意问:“我能不能先敷张面膜?” 反正四个人一起化妆,等待的时间会很长。 化妆师说:“可以啊,不过你带了吗?我这儿没有。” 小糖把肩头的托特包拉开说带了。 化妆师点点头踱步走了。 小糖把面膜翻出来递给舒意,舒意自己撕开敷上了。 面膜包装袋被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化妆师再次过来时看见了。 是很有名的贵妇面膜,大几百一张。 她不由得多扫了几眼舒意。 给舒意上粉底时她状似无意地问:“那款面膜好用吗?” 舒意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还行。” 一旁的小糖看的清清楚楚,化妆师给舒意上妆时手在外层的平价粉底上摸了一圈,最后拉开夹层掏出了一支大牌粉底液。 而她给另外几个人用的是百元以内的平价粉底。 消失了有一会儿的林白进来,拍拍手,说我们家舒意给大家点了咖啡当见面礼。 品质蛮不错的一款,递到几个女艺人手里的是经典的不加糖美式黑咖,消肿利器。 给化妆师和工作人员的是加了椰奶的,微甜。 周到的每个人都有。 分给舒意的是一杯多加冰的,她爱喝冰的,递过去的时候舒意睨了他一眼,林白讪笑两下。 有调度工作人员进来查看他们这间的进度,透露大明星已经来了,让她们这边加快进度。 大明星,谁? 小糖和林白伸脑袋往外看。 不过他们不用着急,因为很快,就有一帮气势极强的人推门进来。 苏莉清怀里抱着她的猫luna,脸上罩着口罩和大墨镜,身后跟着保镖和旎姐。 经典的大明星出场画面,贼有压迫感,小糖的脑海里都不自觉配上了bgm。 苏莉清把墨镜缓缓拉到头顶,不过她没摘口罩,开口说:“大家好啊,不好意思今天路上有点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另外几个小明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纷纷起身。 “哪里哪里,我们也才刚开始呢。” 所有人都站起来,就显得一个人格外突出。 舒意几乎听见动静就睁眼了,不过她没起身,仍旧坐着。 苏莉清的目光悠悠投到她身上,旎姐的眼睛也跟着看过去,这乍一眼不打紧,仔细看可就有意思了。 苏莉清和舒意两个人穿了同品牌的粗花香风编织外套,同款同色,只不过苏莉清胸口多了一个品牌的镶钻logo胸针。 而舒意嫌太扎眼了俗气,把它给拆了。 撞衫嘛,谁丑谁尴尬。不过两个人都挺好看的。 很显然,不仅是两个当事人和旎姐发现了,慢慢的所有人都觉察到。 那个看起来就很活泼的女艺人再次说:“苏老师和舒意真是有缘,眼光都一样。” “哈哈,不过你们两个穿上都好好看。” 舒意自始至终没怎么动作,也没有太意外的表情。 苏莉清口罩下的唇角微弯了下,说:“确实很有缘。” 她移开眼,下巴往前轻轻一扬,示意保镖上前。 与此同时,旎姐说到:“初次见面,莉清请大家喝咖啡,也算给大家赔不是。” 保镖手里拎着熟悉的咖啡袋。 在场的人面色微微有些尴尬。 她们这才发现,每个人的手边都已经有了一杯咖啡。 有人说:“真是想到一起去了,舒意今天也请了咖啡。” 小糖偷瞄了一下舒意,舒舒姐好淡定,这下可真是撞枪眼了,处处都对上了。 林白急的脑门直冒汗。 “哎呀,可太巧了,我们舒意早该向苏老师学习学习,今天这事儿可真是太荣幸了。” 苏莉清低头看看luna,又摸了摸它脑袋上的毛发,说:“咖啡嘛,多一杯也不多,给大家分了一起喝吧。” 接着转身就走了,旎姐也随后跟上。 她来到自己那间专属化妆室,有一位日常有在合作过的化妆师已经在等着了。 旎姐挥挥手让化妆师先出去等会儿。 屋里仅剩她们二人。 苏莉清把luna放下,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外套,看了衣服一眼,就把它轻飘飘扔在沙发上。 旎姐还有些乐,“又是那天打人那个小明星。看来你感觉没错,你和她还真是有些犯冲。” “我说什么来着,这个舒意的确得要忌惮啊……” 第49章 忌惮 旎姐又说:“你注意到没,这个叫舒意的女演员最近在网上的势头很猛。” “就最近挺出圈那个《完美的她》,她演的那个角色水花不小。” “别看现在网上都是负面言论,你最是知道的呀,娱乐圈向来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准哪天这号人就在娱乐圈立住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道理,她自己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所谓风水轮流转、世事难两全的事情每天都在这个圈子里发生。 旎姐道:“清清,你记住。从今天开始,舒意这个人,不可谓不忌惮。” 这话苏莉清听进去了。 如果说初次见面时她只是单方面认定自己和舒意不是一路人。 那么现在,她已经开始对这个人感到不爽。 她成名之后给母亲苏珍在老家县城买了套房子,兴冲冲带苏珍去看房那天。 她脸上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兴奋骄傲之情,苏珍倒是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唠叨,好不容易赚点钱存起来多好,买什么房子,万一将来出点事情卡里没钱怎么可好。 苏莉清一脸烦躁,“能出什么事儿?” 她讨厌成为苏珍这样的人,穷苦无力地劳累一生,好不容易赚点钱,先想的却是配不配,永远在为尚未发生的事情担心。 后来苏珍每次打电话来,反反复复说的话总是:丽丽啊,你千万不要和别人比,大城市里坏人多,咱们小地方出来的争不过他们的。 她每次这样讲,苏莉清总是不等听完就把电话撂了。 凭什么呢? 凭什么自己不配呢? 凭什么她就要永远被人看不起,永远被那些油腻的制片人挑选,永远被拿来和别人作比较。 她厌倦了站成一排被人评头论足的日子。 所以她就要与众不同,她不接受再被别人骑在她头上,她不想要成为比较对象里上不了台面的那一个。 她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路,忌惮着每一个可能会冒出头的新人,仇视所有的竞争者。 luna又跳上她的膝头,她用手摸摸它的脑袋,luna舒服地眯了眯眼。 这个舒意,还没火就开始学起人家的派头来送什么咖啡,倒是开始笼络人心了。 苏莉清对旎姐说:“知道,劳烦姐多费心,也帮我多看着她点儿。” “放心吧清清。” 旎姐话虽这样讲,却对那晚拍到舒意和男人进酒店的事儿闭口不谈。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照片在她手里就是她的把柄,日后有什么用处,卖到哪方手里,那还得另说。 旎姐把化妆师重新叫进来。 化妆师小声叫她:“苏老师,我们开始化妆吧。” 这个化妆师算是苏莉清的老熟人了,合作过多次,是他们团队的金牌化妆师。 每一个熬出头的女明星都会有一个行业内有地位的化妆师进行深度合作。 不管是品牌活动还是娱乐盛典,化妆师的手相当程度上决定了女明星们出场的脸面,女明星们争奇斗艳,妆面让路人惊艳还是引起一波群嘲,全在化妆师手里了。 苏莉清一向对这个化妆师很和善。 上妆时,化妆师跟苏莉清搭话:“苏老师,我刚才出去听我们团队的一个同事说今天参与拍摄的一个女演员好像来头不小呢,大几百一张的面膜敷了五分钟不到眼都不眨就扔了。” 苏莉清本来闭着眼,听见这话,冷不丁地睁开了。 “哦?是么。” “听说是最近热播剧里火起来的,姓氏还蛮独特的,好像是姓舒。” 苏莉清无波无澜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提起这个人。 苏莉清微微一笑,“大几百一张?我想我能猜到是哪款了。” 她招招手唤彩儿过来。 吩咐:“彩儿,稍后你留一下化妆师姐姐的地址,把s家那款面膜给化妆师姐姐寄去一些。” 化妆师有些惶恐:“苏老师,这使不得,不好让你破费。” 苏莉清从镜中对上彩儿的眼。 彩儿顺势接话:“不破费的,姐姐跟他们品牌有合作,这种事轻而易举的。” 化妆师相当感激,苏莉清温柔说道:“彩儿,事情办周到些,记得多给姐姐寄一些。” “不用苏老师,用不着那么多。” “没关系,不是什么费力的事儿。多寄一些,你也可以分给同事用用看。” 舒意和另外四个女生先进棚里拍。 五个人侧站着,把手搭在前面人肩上。靠的很近,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甜笑。 摄影师边拍边指导表情和动作。 没有深度的劣质酸碱广告low片。 林白本来还担心舒意会不肯配合,不过倒是出人意料,舒意一开拍完全没有臭脸。 她自己有做过心理建设,只把这次拍摄当成演员工作的一部分。 毕竟站在镜头前的演员是没有说不的权利的。 拍了好一会儿,摄影师却怎么都嫌不满意。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成片,皱着眉,直接喊出来:“左边第二个那个舒意,眼睛里的情绪再热情一点儿,是要讨顾客欢心的,别的情绪都收一收。” 他这样一喊,现场人都看过去。 林白心里一紧,完了,这姑奶奶要翻脸。 他一脸紧张地看向舒意,两个人的眼睛在空中对视上一眼,她的那一眼挺冷。 不过舒意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观摩了一下另外几个人的眼神,努力配合。 小糖在一边看着很心疼:“这都不像舒舒姐了。” 又拍了一会儿,摄影师还是不太满意,他跟旁边的男工作人员嘀咕了一下:“你说她们凹的姿势怎么感觉还是不太放的开呢,这个舒意的身材曲线看着还是不太明显,是腰扭得不到位还是衣服不够紧?要不让她下去再换件小一码的裙子。” “会不会是不够有料。” 他们讲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小,全场都听见了。 死寂之下,落针可闻。 舒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倒流,有羞有忿有气。 可当下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呆站在原地。 因为小糖和林白站在人群中拼命对她摇头,他们在安抚她。 此时此刻,她不是舒家小姐,不是宋太太。 没有任性的权利。 同时她也知道,一旦她翻脸,小糖和林白该有多难做,以及后续可能会牵连出的一系列后果,《完美的她》剧方那边该怎么交代,星娱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林白冲上去找摄像说了点儿什么,随后有人大声喊短暂休息一会儿。 小糖过来挽住她的手臂,林白搭住摄影师的肩开始往外走。 她听见小糖说:“白哥说他会处理好的。” 大抵是同命人相惜,另外四个女孩也围上来劝:“不然就去换一件,反正做我们这行的,能露出来的都是给别人看的。” “摄影师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是啊,网上一句匿名的爆料,一句耍大牌的批判,就可能会轻松断送一个人的演艺之路。 舒意站在原地长久沉默,最后她说:“小糖,陪我去趟休息室吧。” 林白能怎么处理,还不是忍着恶心巴结两句。 他递根烟给摄像,说:“哥能不能通融通融,衣服就别让换了,我们家舒意年纪轻,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没什么经验,您多体谅体谅。” 话说完把手里藏的那张卡塞过去,是附近一家上好西餐厅的会员卡。 “卡里充了两千块钱,哥您中午过去吃顿好的。” 那人说“好说。” 第50章 给宋总扣大分 两人再次回来,却惊讶地发现舒意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男摄影师拍了下林白的肩膀,“可以啊,你们家这小明星挺聪明的嘛,还挺上道。” 林白想着塞过去那张会员卡,肉疼得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她们拍摄的衣服是在同个系列里挑的,其实码数都是同一个,只是款式不同身材贴合度也不同。 只有那两个浅薄无知的男人才会认为衣服不够贴身是因为不够紧。 衣服倒是不露,经典的抹胸鱼尾裙,却比换之前更显身材曲线,往常舒意就很敢穿,比这更大胆的穿着舒意也不是没尝试过。 只是这是这次换上的这件和某大品牌的新春高定款式很类似,有点儿抄袭的嫌疑。 舒意平常就很关注时尚圈的风向,她瞧出来了,自然是不愿意穿一件可能是抄袭的仿版。 所以当时给她挑的时候她直接把这件跳过去了。 现在没得选。 她从更衣室里出来,小糖看着她,眼里有星星点点的泪花。 舒意哄了一句:“难过什么?这种仿版平常我想穿都没机会穿呢。” 小糖深吸一下鼻子,也对,她舒舒姐未来一定会有相当璀璨的一生,成为所有媒体和闪光灯下的焦点,一定有一天,她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女演员。 “姐,你这一穿,这裙子都不像假的了。” 现场继续开工。 终于拍到每个人的特写镜头,念那句土到极致的词儿时,舒意尬的不行。 摄影师还给她加了个动作设计,要求她说完那句“用wm,你也能像我一样完美。”之后,还要对镜头做一个wink。 很显然,这个镜头拍出来,广告策划方就是看中了《完美的她》的热度,要赚一波眼球。 谁不知道她在《完美的她》里饰演的是一个极尽全力虚假伪饰‘完美’形象的女人。 舒意都能想象的到这广告播了之后自己被嘲的能有多厉害。 她这样安慰自己:罢了,就当作是自己的黑历史吧。 现场继续开工。 等到她们五个人的镜头全部拍完,苏莉清才到场。 倒不是她故意耍大牌,谁叫人家有知名度,全场都得捧着。 时间就是这样安排的,没什么热度的就得先拍,绝对不能耽误流量小花的时间。 苏莉清先拍自己的单人部分,其他几个人只能在棚里候着。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几个女孩都没吃饭,饿得头晕眼花。 没拍完,中午就不敢吃饭,生怕吃多了显肚子穿裙子不好看。 此时此刻,中午溜出去怒干了一碗脆皮鸡腿饭的小糖感叹到:“白哥,做女明星可真不容易,有一顿没一顿的。” “还是我这样的幸福。” 林白嫌弃地翻她一眼:“就你这副每天除了吃和睡找不到第三件有意义的事儿的样子,你跟人家女明星有可比性吗?” 小糖嘿嘿笑两声,又说:“不过火了就是好啊,你看那个苏老师刚到就有人端茶倒水的,我舒舒姐都饿着肚子等半天了。” “谁说不是呢,你看人家有名气的,走两步路四五个保镖围着。手都不用抬,一切景就有人过来给披外套。” 小糖很憧憬,“我舒舒姐有一天也会这样的,你说对吗?” 林白对舒意非常乐观。 舒意可是他投了五年的保险,也是他手里唯一一支独苗。 “那肯定。” “你不看看你舒舒姐那张脸,那是能随随便便扔人堆里的吗?还有咱那演技,上到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下到十八岁的校园小白花,什么你舒姐不能演。” “你舒姐蹿红指日可待。” 林白最近又操心又兴奋,舒意好不容易有点热度,他高兴的就差没把“人逢喜事精神爽”几个字贴脑门上了。 小糖:“白哥,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我看你黑眼圈跟熊猫似的。” 林白切一声,“你懂什么?我最近忙着给舒姐做事业规划呢,指不定哪天出门咱俩就要给她挡粉丝了,知不知道?” 他最近确实忙,只不过是忙着跟人干架。 他开马甲号在评论区跟嘴贱的网友大战到凌晨三点。 小糖是想到哪儿说到到哪儿,气愤道:“不过公司怎么能这么做呢?苏老师和舒舒姐都是公司的艺人,怎么没人通知我们苏老师也来拍这支广告呢?” 小糖这么一说,倒是给林白提了醒了。同公司的晚辈遇见前辈,是不是该过去打个招呼? 其实苏莉清入行也没有比舒意早多久,不过她红的很快 ,当年在小成本网剧里崭露头角之后,没过多久她就接到了上星电视剧里的角色。 同样是从小角色一路爬上来的,不过苏莉清这样的例子在娱乐圈里已经算是极其难得。 几乎是顺风顺水,每一次出场都是有效露脸,一点一点被观众记住,打出自己的名堂之后又去诠释了更有深度的角色。 可以说她这条发展路线走得很聪明,况且她经纪人还是有名的“毒眼”旎姐。 旎姐早年在香港那边的娱乐公司捧红过多个艺人,香港艺人打入内地的模范版本就是由旎姐一手策划的。 近几年她跳槽来到沪城,寻到的第一个好苗子就是苏莉清。 而苏莉清也不负所望,仅四五年就成了娱乐圈“四小花旦”之一。 林白琢磨着得带舒意过去打个招呼,况且今天的事情办的的确有些尴尬。请了一样的咖啡就算了,还撞衫了。 这种事情不好说,可能在有的人眼里稀松平常,但在某些有心之人的眼中,就好像是被抢了风头似的。 但凡苏莉清气量小一点,那他们家舒意可就有麻烦了。 就是不知道那姑奶奶愿不愿意去。 不管怎么样,要讲究面子和礼数,该做到的表面功夫得做漂亮了。 不管怎样,他得想办法把舒意拉过去打个招呼见见人。 “白哥,你说宋总要是知道舒舒姐拍这种广告不会生气吧?” “呦,你怕宋总不乐意啊。” 小糖着急地辩解:“我才不管他乐不乐意呢!” 她只是觉得像宋总那样身家的人,应该不太能看得上这种没有营养的广告。 宋总那么帅,长得儒雅周正、斯文倜傥。几乎能满足所有女生的大众情人要求。 小糖也为色相所惑,宋时冕和舒意站在一起,样貌和气场都登对的不得了。 小糖每天都冲在磕cp的一线。 不过相较而言,她也不是完全被男色昏了头。 她心里头最爱的还是她舒舒姐。 宋总要是敢因为舒姐拍了这种广告就不给舒意姐好脸色,那她可要在心里给宋总大大扣分了! 第51章 打招呼 等到中场休息的空档,林白跟在舒意身后屁颠屁颠地去了休息室。 她刚准备坐下,林白就有眼色地把椅子拉开,“来来,舒姐,您坐。” 人刚坐下还没动,林白就把咖啡递过来,贴心地提前插好吸管。 殷勤地过了头。 舒意搅弄着咖啡里的冰块,瞥了一眼林白,“说。” 猛地来这么一下子林白还装傻,“什么?说什么?” “有话就直说。” 林白嘿嘿两声,“什么瞒不过舒姐哈。” 周围人渐渐多起来,共用的休息室人来人往,生怕别人听见,林白弯下腰,俯在舒意耳边:“舒姐,这么个事儿。苏莉清是今天这广告的女主角,她如今又是我们星娱的当家花旦。都是同公司出来的,不去打声招呼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舒意没吭声。 她一直看着面前的圆形化妆镜,起初是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问题,后来慢慢把视线转移到林白身上。 为了说话不引人注目,林白曲着腿伏在她耳边,双手摁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脸上架着一个细长黑方框眼镜,那是他早年在老家跑销售的时候拿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头发还是短短的小平头。 当年林白曾经说过,等哪一天你火了,我就也学人家别人经纪人的时髦打扮。那时候圈里有个很有名的经纪人戴一副豹纹镜框,发型是渐变前刺,刘海染成红色。 圈里人称呼这位叫开哥。 开哥不仅打扮的潮,工作能力也很强,当年接下了海外男团的归国艺人,这位男艺人在内地的知名度并没有多高,经过开哥的打造,不过短短两年就起死回生让这位男艺人摇身一变成为国内顶流。 开哥可谓是圈里边保护艺人的模范经纪人,走机场时穿的比男顶流还花哨,一张嘴说出一朵花来,张口一个宝贝honey,把娱记们哄的心花怒放,狗仔经常是牟足了劲要拍男顶流的娱乐八卦,回头一翻摄像机才发现拍到的全是花孔雀一样的开哥, 哪里有一点男顶流的影子? 林白视开哥为偶像。 可惜这么几年过去了,林白还是老样子。发型和模样都没有变,甚至冲劲儿也没有变,可时间大法的威力在于,林白也真的不年轻了。 前几年做药代后来做经纪人,林白打的全是人的交道,他早已经修炼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林白有做一个好经纪人的潜能,他也只差一个风口。 “也不是说咱们去打个招呼就低人一等,你就当过去交个朋友,在苏莉清那儿露个脸就成。” 舒意依然闭口不答。 林白着急地说:“好歹算是圈里边的前辈 ,今天你们俩还出了撞衫这么一出儿,不能显得咱们这边儿不懂事儿啊。” “姐,行不行的你倒是吱个声啊!” 林白一急脸就红。 舒意吸了一大口冰咖啡,说:“去呗。” “什么?你答应了?” 林白都不敢置信,姑奶奶今天太好说话了点儿。舒意平常就不乐意跟圈里边的同行打交道,不是一路人,大有心思写在脸上的人。 往常央她去跟哪个摆谱的明星打声招呼他得求爷爷告奶奶的磨好半天。 今天不仅一声不吭的换了裙子,而且就说了两三句话,就这么答应了? 林白以为,舒意也有想火的觉悟和渴望,看来是学会忍了。 舒意其实不是傲的完全放不下身段,本身她不是热络的性子,而且在这圈子里遇到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善茬,她不屑于和那种人建立关系。 不过那些有真本事的、德艺双馨的艺人 她还是很看得起的。 苏莉清论资历是她前辈,按道理是该去打个招呼。 苏莉清回到休息室里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彩儿提了外卖袋子轻手轻脚的放在桌上。 不过再小心,苏莉清还是被塑料袋的窸窣声吵醒了。 看她睁开眼,彩儿低声说:“清姐,外卖到了,吃点儿东西吧。” 点的是一份低卡的糙米饭,配菜有鸡肉和西兰花。 彩儿拆开筷子把鸡肉皮给去了之后移过去。 苏莉清拿筷子翻了两下,突然垂着眼,手上动作停了。 彩儿眼尖一看,糙米饭里边夹着一些花生豆,应该是这家店独有的做法。 花生和豆类热量极高,苏莉清是一点不吃的。 彩儿哎呀一声,忙接过去挑豆子,“对不起啊清姐,怪我点的时候没看仔细。” 苏莉清懒得责难彩儿,靠后倚在沙发上懒洋洋等着。luna蹲在地上呜咽着叫了一声,苏莉清跟着看过去,问:“luna中午是不是忘了喂猫粮?” 彩儿挑豆子的手差点儿要抖,上午一直跟进棚里在苏莉清身边忙前忙后,她哪里来的时间喂猫。 “对不起清姐,都怪我给忘了……我一会儿就去喂luna。” 她这猫随主人,表面看着温和,实际上脾气也不太好。 尤其是别人忽略它的时候,很容易急躁。 突然有人敲门,休息时间交代过不要有人打扰,一般不会有工作人员过来。 彩儿:“旎姐?” 苏莉清摇摇头,不会是旎姐,旎姐从来不敲门。 这时候传进来一个男声:“苏老师,在吗?” 苏莉清抬手示意彩儿去开门。 不多时,门边探进来一个瘦瘦的男人,“苏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 男声讨巧,略带谄媚。 “我是舒意的经纪人,带我们家舒意来跟您打声招呼。” 随后跟进来个穿鱼尾礼服裙的女人,个高腰细,表情淡漠。 在外面光线投进来的一小束刺眼光线中,苏莉清眯着眼睛看清之后,跟她对视上。 彩儿已经退回来,苏莉清对她耳语“去把旎姐叫进来。” 随后苏莉清慢慢从沙发上起身,很仔细地从头到脚把舒意打量个遍。 她穿了一条细闪的露肩鱼尾裙,看着腰身收的很妙,不过一眼假。 而苏莉清站起来之后身上的裙子就完全铺展开,她穿的是一件高知感的绸白色细肩带裙,不露不紧,恰到好处地勾勒身材曲线。 这条裙子是在品牌方那边借过来的,不是摆在架子上任人挑选的,也绝不会有假。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而林白在这两个气场强大的女人面前存在感微弱,趋于一只无法出声的鹌鹑。 第52章 被猫抓伤 林白轻咳一声,示意舒意叫人。 舒意也在回视苏莉清,她不喜欢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压制,太有侵略性了。 舒意微微颔首,始终是叫了出来:“苏老师好。” 苏莉清应:“你们好呀。”话是对着两个人说的,眼睛却只看着舒意一个人。 苏莉清脸上带笑,这种压制的感觉让她渐渐愉悦起来。 不过她惯是会做戏的,她投出的眼神渐渐柔和,笑容也是清浅温婉,像是平易近人的样子。 这让林白感觉刚才针锋相对的气场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旎姐在接到彩儿报信之后也急忙赶过来。 房间里有了旎姐这个老油条,气氛开始流动了。 “哎呀,你们好呀,是叫舒意是不是,最近网上很火的,我有看过你的剧啦。” 舒意笑笑,只说:“谢谢旎姐。” 再多的奉承话她讲不出来了,林白接上:“旎姐,可算见到你了,您可是我事业上的偶像。” 舒意在心里吐槽:这种时候就把开哥忘没影儿了? “我们也是刚知道苏老师是同公司的前辈艺人,舒意也一直把苏老师当做榜样呢,说是好不容易见到苏老师一定要过来跟苏老师问好。” 房间里除了彩儿没有人会相信林白这番话的。 有一些人与生俱来的气质是藏不住的,哪怕她在你面前伏低做小,别人也会天然的认为:她不服气。 舒意是典范,她天生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苏莉清无所谓,她很沉迷把一个人的傲骨折断这种事。 旎姐:“舒小姐看着不大爱讲话的样子,是个冰美人呢。” 旎姐眼皮浮肿,她嗓音是低沉的,不过刻意拔高,说话有点让人不太舒服。 林白说:“舒意不太会讲话,性格也闷,苏老师和旎姐多担待,千万不要多想。” “娱乐圈嘛,人够漂亮就好了。” 旎姐不经意打量几眼,仿版礼服裙的门道她也看出来了。和苏莉清两个人不动声色地互望一眼。 “不仅人漂亮,舒小姐的裙子也好看。不知道是人衬裙子,还是裙子配人?” 苏莉清也难得的想奚落一句:“裙子和人都好,总归是同层级的才能相互映衬。” 林白毕竟是个男人,不大懂女孩们的时尚,巴掌都甩在脸上了他也听不太出来,“哈哈,哪里哪里,是苏老师和旎姐谬赞了,这裙子就是摄制组提供的普普通通的衣服,哪里有您说的那么好。” “按我直男的眼光来看还是苏老师身上的裙子好看,显贵又高级。” 舒意心里跟明镜似的。 舒意在心里想,这一次就算是给林白面子,往后再也不会来掺苏莉清这趟水。 这滩水远没有看上去那般清澈。 真没意思,所以说和别人打交道就是这样,总会轻易知晓些不那么光鲜的一面。 镁光灯下华美的绸缎下面是不是爬满了虱子,还得掀开看一看才知道。 在娱乐圈,面对这种无端散发的恶,舒意已然见怪不怪。 林白也察觉到了舒意的情绪,匆匆打发过后便带着舒意告别。 临走时,遇上彩儿抱着一袋猫粮进来,那只毛发油亮的异瞳英短应该是饿的狠了,看见熟悉的包装,竟然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彩儿被吓傻了,直接把手里的猫粮扔出去,这个举动无疑殃及了和她错身而过的舒意。 luna尾巴炸毛竖起,开始发出咆哮低吼,它不管不顾地扒在彩儿身上。 这只猫阴晴不定,往常也有过咬伤路人的事情发生,彩儿怕极了,此时也顾不得这是苏莉清的爱猫,她拎着luna的脑袋扔出去。 舒意遭了殃,luna紧接着朝她扑过来,舒意睁着眼,只看到它飞过来时锋利的爪子和一双泛着冷光的异瞳。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连苏莉清和旎姐都傻眼了。 身后的林白只能看着它马上要落到舒意脸上的爪子,那时候他喊都喊不出来,心头焦急万分。 要真把舒意脸给抓伤了那还得了,演员是靠脸吃饭的。 幸好,舒意反应够快,情急之下连忙偏头,在她脖颈和下颚线交界部位出现了三条血痕。 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舒意的第一感觉是凉,紧接着开始疼 ,慢慢有血珠渗出来。 林白看见那伤,心疼的要命。 “哎呦,都出血了舒姐,疼不疼?” 一方面是怕舒意疼,一方面又担心皮肤上留了疤怎么办。 苏莉清这才急忙喝住那只闯祸的猫:“luna!” luna毛躁,却肯听苏莉清的话,它安分下来蜷缩到苏莉清脚边。 彩儿吓傻了,谁知道舒意会被抓伤,女演员的皮肤可是脸面,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脸。尽管和苏莉清相比舒意的地位微乎其微,但她还是得罪不起。 彩儿都快哭了 ,哑着嗓子叫一声:“清姐……旎姐……” 旎姐稳住大局:“彩儿,去叫司机,抓紧把舒小姐送去医院。” ------------------------------------- 舒意没坐苏莉清派的车子,她坐上自己的保姆车在林白和小糖的陪同下匆匆去往医院。 挂了感染科,护士先过来处理伤口,年轻护士拿棉签摁在伤口旁观察了一下,说:“呦!挺深啊。” 林白问:“请问需要打疫苗吗?” “这得看是被什么猫抓的,看那只猫有没有定期打过疫苗。” “等一会儿医生过来会再给你看看的。” 舒意倒是蛮平静的,反正意外已经发生了,人没有更改颠倒既定事实的本领,她只能平静的接受,进而等待着后续的处理。 林白和小糖很心疼。 林白又自责:“舒姐,都怪我,早知道不过去也不会有这档子事儿。” “怎么就偏偏出了这么个意外,明明都准备走了的。” 舒意嘴硬心软,开解别人的话也都是强势的:“行了,要是早知道了还叫什么意外。” 这事儿谁也怨不得,毕竟罪魁祸首是只发狂的猫,人怎么跟一只小东西见识? 护士用镊子夹住浸透酒精的棉球摁上来,舒意轻轻嘶一声。 小糖立马轻拍她纸片儿似的薄背。 拍打着拍打着她就替舒意委屈,为了这次拍摄舒意有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 瘦得这样明显。今天在拍摄现场还被要求换衣服,受了一天的气,结果还挂了彩。 “舒姐,外边怎么说?苏老师那边还等着呢。” 第53章 宋先生等一等 苏莉清的猫闯了祸,主人自然是要跟过来医院负起责任的。 她这会儿就在诊室外面候着。 想起来还要应付一帮人,舒意不由得头疼。 “把人请进来吧。” 林白出去好言好语地把人请了过来。 苏莉清已然换上了早前来拍摄时穿的私服,不过那件香风编织外套她没再穿了。 口罩帽子依然包裹的严实,进到室内她才把装备一件件卸下去。 “舒小姐,今天的事儿着实是对不住,luna素来温顺,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被惹到了。” “是我没管教好,我替luna来给你赔个罪。” 林白先替她说:“哪里哪里,苏小姐言重了,不过是小猫被冲撞了,哪里值得您跟过来。” “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根本扯不上,哪有这么严重?” “我们舒意不是多娇气的人,这点儿小伤不就是破了点儿皮,结了痂自然就好了。” 小糖在背后狠狠剜他一眼,没把林白后脑勺剜出个窟窿来。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一口一个‘姑奶奶都是我的错。’ 这会儿又开始说鬼话了。 旎姐说:“舒小姐放心,这种事情我们肯定是要给个说法的。谁犯下的错谁来担责,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包庇,更不会推诿责任。” 随后旎姐叫了一声:“彩儿,你进来。” 彩儿战战兢兢地走进来,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敢抬起头,一双眼泪意涟涟,似乎是刚哭过不久。 刚毕业不久的女孩子,很青涩,是稍微犯一点错就以为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的年纪。 苏莉清发话:“彩儿不懂事儿,遇事情慌乱没有章法,虽然祸是luna创下的。可luna毕竟是个宠物,不通人性。今天最应该道歉的是彩儿,再紧张她也不能把luna扔出去。” “彩儿,你跟舒小姐好好赔个罪吧。” 小糖跟彩儿年纪差不多大,彩儿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在外边被骂过。 她替彩儿捏了把汗,也在心里偷偷庆幸自己命好。 大明星身边真不是好待的,镜头面前光鲜亮丽、和和气气的,没想到私底下震慑力这么强。 彩儿朝舒意猛鞠了几个姿态标准的躬:“舒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在不合适的时间点去喂luna,也不该不长一点儿脑子,害得luna冲撞了您。” 舒意跨坐在诊室的床边,两手撑着床栏扶手。 肩膀上是小糖给她披上的一件外套,黑长直发一半掖在外套里一半垂在脸侧,骨相立体的浓颜美人,这种姿势很随意也很有味道。 脖颈上的血痕鲜明,此刻还沾上了深棕色的碘伏液。 面无表情的时候贼有一番美感。 她从苏莉清一行人进门到现在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知道苏莉清和旎姐知不知道她其实已经听懂了她们的暗讽,或者说她们根本不在意,毫不在乎当事人听不听得出来。 因为无足轻重,就如同现在的彩儿一样。 所有人都在等她开口说话。 舒意看得很透,苏莉清未必是真心道歉,她只是在维系自己清纯小白花的流量女星形象 。 毕竟苏莉清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到位了,别人挑不出她的毛病。剩下走向如何,全看舒意怎么做。 很简单,如果她乖乖接受了道歉,那么她们就能继续维系面子上的和气。如果她不接受,她想很快就会有传言流出:就是那个叫舒意的小明星,不通人性、不懂包容。小牌大耍,要跟前辈对着干。 大家都笃定她不敢翻脸。 这种事情,一句意外就能打发的掉,况且作为后辈更不可能真去难为彩儿。 彩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冷着一张脸的舒意,她身上有一股不顾别人死活的劲儿。 那种无端散发出的,看够了这场闹剧的超脱。让彩儿觉得舒意比苏莉清还要可怕。 旎姐是笑面虎、苏莉清是菟丝花。 舒意像静悄悄默许着一切发生,然后冷不丁咬死笑面虎,绞杀菟丝花的蛇蝎。 舒意开口:“苏老师,这只是一场意外,说赔礼道歉就严重了。” 随后她把目光移向彩儿:“小姑娘也不容易,跟在苏老师身边不容许差池,她大概也是紧张的,怪不得她。” 舒意维持表面和善地轻松把这章揭过去,这倒让苏莉清有种索然无味的煞兴之感。见过她在公司众人面前赏谷至诚副助巴掌的场面,本以为她这个人冲动又偏激,没想到还是有点心眼子,这倒不大好对付了。 林白适时跳出来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最后,苏莉清说:“舒小姐,后续一切医药开销我们这边都会负责,你请放心。”随后苏莉清一行人便撤了。 走出医院大门,一直跟在苏莉清身边惴惴不安的彩儿低声说:“清姐,我来抱luna吧。你累了一路了。” 不似往常,平日里彩儿抱luna最多,今天苏莉清娇贵地把它抱在怀里整整抱了一路。 苏莉清侧目稍稍抬眼,便震慑得彩儿不敢上前了。 “我自己抱就好。” 苏莉清纤长的五指插进luna松软的毛发中,轻轻揉它的脖颈,luna粉白的耳朵轻轻抖动,它那双蓝绿相异的瞳孔在夜幕下越发显出妖冶的光芒来。 这是luna最喜欢被人抚弄的动作,苏莉清一般对它表示赞许时就会这样做。 黑色加长保姆车就停在医院门口,保镖下来用手背为苏莉清遮挡住车沿。 苏莉清弓腰将要上车时却觑见了隔壁刚停稳的一辆车,红色椭圆形车标。 很快车里就下来个身段笔挺的男人。 苏莉清立马停住动作,迅速返身往回追。余下的人皆是一愣,彩儿紧接着要跟过去,苏莉清低斥一声:“留原地等着。” 彩儿脚步顿住,旎姐原本也是摸不着头脑,不过看到苏莉清追着一个大步往医院内走的男人,瞬间就猜到了。 她的清清依然很聪明,很会把握机会。 宋时冕走得很快,没几步,他的手就已经要触到医院的玻璃门把手。 此时身后有一道清甜的嗓音喊出:“宋总?请等一等。” 他回头看,不出意料的又是那位苏莉清小姐。 第54章 宋时冕怎么来了 苏莉清小跑着追过来,呼吸有些急促,站定之后她轻轻的平稳了呼吸,这才开口:“宋总,这么巧,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你。” 宋时冕有些凉淡的目光垂在她脸上,“苏小姐。” 这种有些凉意的眼神让苏莉清面上浮起的红晕都消褪了几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宋总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在这里看到自己。 “宋总,您怎么在这个时间点来医院?身体不舒服吗?”苏莉清轻轻蹙起细眉,面带焦急神色。 这种像小鹿一样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你,天然就会触动男人那条愚蠢的神经:对柔弱且崇拜自己的女人产生狂妄且无可救药的怜惜和保护欲。 医院大厅里白色灯光透过玻璃门覆了一半在宋时冕身上,他握住冷银金属扶手筋骨明显,像将收未收时的玉质扇骨。 宋时冕讲话的声音也想玉一样寒凉,:“我来看望人。” 苏莉清善解人意的追问一句:“是很亲近的家人吗?” 宋时冕没多犹豫,立刻说是。 “这样啊。” “宋总没什么事就好。” 难得的机会,苏莉清想多说一些什么:“宋总,合同事情我们这边已经仔细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而且相当细致合理,我想我们……” 宋时冕打断她,“苏小姐,下班时间我不太喜欢谈工作上的事,关于合作有关事宜你可以在工作日跟我们公司的相关部门直接对接。” 他看起来有些赶时间,可能医院里的人情况紧急,她只好轻轻柔柔地笑了一下,说:“好的宋总, 那我就不多打扰您时间了,您先去忙。” 甫一说完,她感受到了玻璃门推开时带起的一阵风。 她低下头,看着大理石地砖上映出的那一道清逸人影。 不过已经转身的男人却没立刻离去。 苏莉清抬起头,宋时冕半个身子已经探进去医院,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回头。 对面男人的身量很高,他看人的时候目光是自上而下的,苏莉清总要不自觉地抬头仰望对方。 那种不带感情的目光投射下来。 他想说什么? 苏莉清心头浮浮沉沉,像飘在水面的乒乓球。 宋时冕的眼睛最后落在了luna身上。 “苏小姐,你的猫有按时打疫苗吗?” 苏莉清根本听不见宋时冕在说什么,他肯再次和她说话已经带给了自己莫大的欢欣。 她看着那双分外好看的瞳仁落在奶白的异瞳英短身上。 它脖子上今天系的是一条蕾丝蝴蝶结,luna一直以来都很招人喜欢,她往常带它出门时总会吸引很多关注。 不管是剧组里的年轻小鲜肉还是中年络腮胡的摄像老师总会过来逗弄两下luna,说:“真是太可爱了。” 她从不怀疑luna的杀伤力。 而宋时冕此刻也被luna吸引了注意力。 “宋先生对我的小猫感兴趣?它叫luna,是一只一岁四个月的小母猫,品种是异瞳纯白英短……” 宋时冕垂眼看着那只通体雪白的猫,来之前的电话里林白已经跟他讲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社交场合里打断别人说话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然而深谙这一点的宋时冕却在今晚第二次打断苏莉清:“苏小姐,我问的是你的猫有没有在按时打疫苗?” 他真的不耐烦听下去了。 “猫三联有按时在打。” “其它的疫苗呢,比如狂犬疫苗?” 苏莉清有些不解,宋总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狂犬疫苗的不良反应太大,而且luna是家养,就没有太大的必要打。” 宋时冕点一点头 ,“知道了。” 随后果断离去。 医生忙完了之后来给舒意做了简单的检查。 问:“刚被猫抓破的时候有没有及时清洗?” 林白和小糖面面相觑,都摇摇头。他们都没有养宠物的习惯,所以对这方面的知识太匮乏。 甚至着急忙慌的赶来医院前,还去补了最后的一个广告拍摄镜头,当天所有工作完成之后才有时间来医院。 医生有一些不满:“被猫狗抓伤之后要及时用肥皂水冲洗半个小时以上的,这点儿常识都没有吗?” 三个人都被说的有点尴尬。 林白问:“那医生,这种情况下需不需要打疫苗啊。” 医生又仔细看了看:“按道理来说家猫携带狂犬病毒的几率是很小的,你们知道那只猫有没有接种过疫苗吗?” 三个人又一愣,压根儿没想起来问这一茬。 此时,伴随着开门的声音,落下一个清棱棱的男音:“没接种过。” 屋子里的人都看过去,宋时冕推门进来,夹裹着夜里外面的一身凉气。 舒意一看见他就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甚至都忘了问他是怎么知道苏莉清的猫没打过狂犬疫苗的。 音量不小,像有多么不待见他一样。 林白和小糖抿住嘴,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宋时冕自顾自进来,再一次重复,“那只猫没接种过疫苗,不过它精神状态看着不错,携带病毒的风险应该不大。” 舒意对他说:“你怎么知道的?被猫抓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来干嘛?” 宋时冕没回答,不过想也知道是谁干的。舒意立马扭头狠狠地翻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林白。 多事儿。 林白依然回避视线装死。 真不知道宋时冕给了他什么好处,屁大点儿事儿都要和他通气儿。 什么事情都通知宋时冕过来解决,搞的好像自己很没有用一样。 医生下结论:“这样吧,你的伤口比较深,且接近颈部动脉,不放心的话还是打一针疫苗。后续疫苗打不打可以采用十日观察法再观察一段时间。” 舒意有些抗拒,“家猫风险不是很小吗?能不打吗?” 小糖说:“舒舒姐,还是打一针放心嘛。” 林白:“对对。” 宋时冕一锤定音:“医生,就听您的,麻烦了。” 舒意下意识还想反驳,宋时冕颇为压迫性地看她一眼,况且大家都在劝,她也无可奈何。 看来这针是非打不可了。 第55章 害怕就别看 舒意从小到大身体都挺好的,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打针是什么感觉,她几乎都已经没有印象了。 只是记忆里黑洞洞的针头挺吓人的。 医生说打针的护士大概十分钟之后过来。 林白殷勤地给宋时冕搬来个凳子,“宋总,您坐这儿。” 宋时冕摆摆手,“不了,让小糖坐吧。” 小糖原本是陪着舒意坐在床边的,她一看宋时冕来了便立马弹开。小糖是这么想的:舒舒姐身旁的位置应该得让给宋总。 小糖哪里敢坐,她虽然是宋时冕的颜狗,不过宋总的气场太强,一般有宋时冕在的场合她都是默默地不吭声。 磕cp要在阴暗角落里爬行,这样才有意思。 “不不,不用麻烦了宋总,我站着就好。” 现场除了舒意外唯一的女孩站着,宋时冕是肯定不会坐的。于是林白说:“小糖,宋总让你坐你就坐下。” 他给小糖使眼色,小糖没能领会。 这三人杵在这儿是在打哑迷吗? 舒意凉飕飕的说:“你们要再在这儿让来让去的就都给我出去。” 她抚了下额:“三个大活人站这儿,晃的人头晕。” 小糖和林白早习惯了舒意这嘴上刻薄的性子,偷瞄了一下宋时冕,神色如常,竟然不生气。 看来宋总平常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舒意认为林白这样狗腿的性格以后大概当不成老板,他仿佛多怕宋时冕似的,一见到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汇报起来舒意今天的行程。 事无巨细,从早上七点半出发到现场开始,细致到说舒意一整天只喝了一杯咖啡,连一粒米都没敢吃。 真是多话。 舒意真想敲开他的脑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谷至诚才是星娱的老板? 宋时冕也不见得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他不时地应一声,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哪怕是在外人面前装,也说不出几句贴己心疼人的话来。 舒意瞪他,想让他闭嘴。 然而林白太投入了,一眼都没往她这边看。 说到这些事情小糖也来劲了,也忘了怕宋时冕这回事儿,“对啊,舒舒姐今天可累了,饿了一天肚子,最后还受了伤。” 他们两个还真把宋时冕当做自己的靠山了? 林白嘴上没把门,“宋总,你是不知道,舒姐今天真的吃了不少苦头。那两个王八孙子摄像,非说舒姐的裙子不够紧,非逼着让舒姐去换一条……” 话没说完,舒意抬腿踹了他一脚。 “你有完没完。” “吵死了。” 这一脚实打实地踹到了林白膝盖上,林白哎呦一声呼痛。 宋时冕乌沉沉的眸子盯住舒意,很认真看了一眼。 她依然是老样子,表情依然不爽,被抓伤了也没有流露出伤者的脆弱神色。 依然威风凛凛地像个女王,脖子上的血痕倒像是她的勋章。 这一幕落在小糖眼里,她只能用她贫瘠的语言形容为那一眼里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舒意对林白说:“你话怎么那么多?去外边站会儿。” 林白揉着膝盖难得回嘴:“我不去。” 没安静一会儿,他又开始找话:“听说打这个巨疼,我看好多网友说打了之后胳膊巨疼,疼到晚上都睡不着觉。” 舒意听得眼皮直跳,他怎么讲的每一句话自己都不爱听呢? “小糖,你去车里看看我包是不是落在摄影棚忘拿了?” 林白:“没有啊,走得时候现场我都看过了,桌上没见到有东西。” 舒意牙都要咬碎了:“小糖,还是去帮我看看吧。” “哦。” 小糖听话地走了。 屋里还有两个人,护士推门进来,怀里抱了一个铁托盘。 这个护士跟刚才那个不一样,年纪偏大一些,好像更有资历。 护士毫不费力地把小针的玻璃瓶装疫苗试剂砸开,灌进注射器里。 安静地空间里能很清楚地听到脆响声。 轻轻用手一推,粗针头里就有几滴无色药液滋出来。 舒意立马把头大幅度扭到一边。 “林白,你去找医生问问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宋时冕,你也跟着去。” 林白说:“等一会儿呗,不着急,我等你打完针再去问,不差这一会儿。” 没有理由了。 宋时冕依然在舒意身边站着,她脸扭到一边去,宋时冕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注意到她握住床栏的细白五指正无意识地摩擦。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她让大家出去。 而且,舒意的包明明就放在病床另一侧的柜子上,根本没有落在拍摄现场,车里也不会有。 宋时冕开口说:“林白,你跟我出去一下吧,我有点儿事情想问你。” “好啊,宋总。” 宋时冕一叫他,他麻溜的很,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人都走了之后,舒意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护士的动作,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宋时冕叫林白出去是要问什么事儿。 “请问打这个针疼不疼啊?” 护士轻轻笑了一声,像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话,“打针嘛,这要看你自己了,同样粗的针头,有的人觉得疼,有的人觉得不疼。” 此时,屋里再一次响起门轻轻被推开的声音,有一道脚步声快速走到她床边,那动静听起来很熟悉。 护士用冰凉的消毒棉球擦拭她的胳膊,和微凉感一同覆上来的还有宋时冕的掌心。 他伸开手掌捂住了舒意的眼睛。 酒精开始挥发,针头还没扎进的十几秒里,那种等待的感觉无异于是种凌迟。 在感官不自觉放大的时候她听见了宋时冕的声音:“害怕就别看。” “很快就过去了。” 的确是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她根本感受不到胳膊上应该有的感觉。那一小块肌肤好像麻掉了,没有知觉。 唯独一个地方的感官尚且敏锐,那是她的眼睛。 宋时冕的手很凉,像是深冬落满松枝的梢头雪,寒意沁人。 他不过就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手怎么会这么凉。 他的手掌合拢,眼前一片黑暗,舒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动作是怎样,但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半张脸一定埋在宋时冕的怀里。 因为他的大衣摆微微晃动时堪堪擦过她的鼻尖和唇峰。 一种清新的柠檬绿叶香从他怀里溢出来,后调又泛起橙花和豆蔻香。 这是她给他车里放的车载香薰的味道。 宋时冕不用香水,他身上偶有的香气都来自于她,有时候是欢愉过后他在她房间的浴室用她的沐浴露沾上的,有时候是两人一同出门时她在玄关喷的香水无声无息飘到了他的西服上。 这个男人身上的很多东西都不声不响地打上了她的烙印。 这个认知还挺令人愉悦的。 第56章 到死都要漂亮 打完针,护士把棉签头摁在刚打过针的部位,“来,按一会儿,等到不出血就可以了。” 不知道护士是对他们俩谁说的,不过宋时冕显然比她更有自知之明,他几乎是立刻就接过了棉签,微凉的指尖擦过她的胳膊,她那条胳膊才渐渐有知觉。 打过针的部位开始后知后觉地疼起来。 护士收拾完医疗废品对宋时冕说:“可以了,不用按了,早就不流血了。再按一会儿愈合的了也要被你按出血来。” 舒意依然维持着原动作窝在他怀里。 俩人这才如梦初醒地分开。 那话说的,好像他很紧张她似的。 临走前,护士交代:“等一会儿别忘了去拿要涂的药。” 宋时冕丢下一句:“我先去拿药。” 就跟在护士身后出去了。 舒意挪到床的另外一侧,伸手把包拿下来,从里面摸出一把银质雕花手持镜。 镜子举到面前,她把下巴抬高,仔细看那三道伤疤。 万一留疤了怎么办?女明星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宝贵的很。 演员不只要靠脸在镜头前演戏,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得成为她调用的工具。 不过还好伤口没在脸上。 她把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还好没伤到我美丽的脸蛋……” 宋时冕冷不丁推门进来,差点没把她手里地镜子吓掉。 他从高处睨了她一眼,语气无不风凉:“还好?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部位再往旁边移一点就是动脉,万一抓破的是动脉你想过后果吗?” 舒意头一扬,被他听见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当然了,反正我这张脸不能受一点伤。” 他不知道别的女生是不是都跟舒意一样爱美,在他眼里舒意的举动有时候已经超乎想象的迷惑。 她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脸蛋包成个粽子,还喜欢用一些发红光发蓝光的玩意儿在自己脸上比划来比划去。 怪吓人的。 宋时冕走到床边,“就那么重要?” “当然了,我到死都要漂亮的。”舒意秒答。 宋时冕下意识拧眉,不喜欢她的口无遮拦。 他举了一下手里提着的药袋,“来涂药。” 和宋时冕唱反调几乎已经成了舒意的条件反射。 “我自己涂。” “不要你帮忙。” 宋时冕直接把药袋轻飘飘扔到她手边,“行啊,你来涂。” “你眼睛长在下巴上,不用别人帮忙也知道伤口在哪儿。” 他讲话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气人。 那个部位的确自己没法弄,她只有把下巴抬起来才能把伤口完全露出来,显然在目前只有一把手持镜的条件下她做不到这一点。 “宋时冕,你不会讲话就去死。” 不是自己死,就是让他去死。 经验表明,让舒意偃旗息鼓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管她,不要和她杠。 “好了,不要闹了 ,我来给你涂,你乖乖的。” 舒意一阵恶寒,宋时冕今天说话怎么黏糊的让人恶心。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病吧。宋时冕站到她身边,先用双手把她窝在外套里头发顺出来,指腹蹭过她的后脖颈儿。 舒意眨了眨眼,“宋时冕,你手冷死了。” “冰才好,正好把你坏掉的脑子激一激。” “你……” 舒意刚想骂,却看见宋时冕两手并拢搓了搓,对她说:“下巴抬起来。” 可能是宋时冕的表情动作太认真,让舒意不自觉地听话。 她把头仰起来,宋时冕伸出食指,指腹压上她的脖颈。 不知道宋时冕就搓了两下手能产生多少热量,不过好像真的没那么凉了。 他把头凑过来,靠很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三道伤口。 他压上来那根指头制住她,只是为了方便观察。 他鼻尖呼出的热气洒在舒意的脖子上,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舒意疑心宋时冕能不能感知到指腹下有温热液体流动。 她想看清宋时冕此刻的表情,于是头自然地低了一些。 宋时冕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别乱动。”那只原本压在她皮肤上的手指快速顺着她的脖子往上滑,勾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他还没有检查完。 看了一会儿,他说:“伤口比较深,还没有完全结痂,先给你涂生长因子凝胶。” 他拧开一支药膏,透明色凝胶挤在棉签上,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棉签头抵上她那处伤口。 整个人神色极为认真地给她上药。 他做什么都很认真,舒意能想象到他工作的样子。 一边涂药,一边叮嘱她:“结痂之前一定不要碰水。” “回家后我用生理盐水给你冲洗一下,临睡前再涂一次药,会好的快些。” 他好像把她当成了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朋友。 舒意明明看到袋子里还有一支药膏,“另外一支是什么?” “祛疤凝胶。” 舒意眼神发光,“那快给我涂那一支啊。” 宋时冕的脸微微后撤,拿侧脸对着她,露出一种长辈面对顽皮孩童时不赞许的神色,“结痂之前不可以涂。” “啊……” 舒意有点失望,她希望一点留疤的可能性都不要有。 “宋时冕,你动作是不是太轻了?不但不疼,我怎么感觉伤口还有点儿痒。” 这提醒了宋时冕,他再一次叮嘱:“结痂之后不要用手抠,痒也要忍住。” 随后又威胁一句:“否则会留疤。” 舒意有点无语,“我又不傻,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上完药,舒意从床上跳下来,说:“走吧。” 宋时冕从床头拿过她的包,又把那两支小药膏揣进自己兜里,跟在她身后走。 舒意的手将要推开门的一瞬间,宋时冕想到了些什么,立马扯住舒意的后衣领把人往回捞。 舒意有些懵,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宋时冕没拿包的那只手握上她的手腕。 舒意真的摸不着头脑,“不是,你干嘛,也没有外人在,你没必要跟我牵着手出去吧?” 宋时冕不答,五指把她腕上的头绳捋下来渡到自己手里,他捏住那一根黑色的头绳摆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 “把头发扎起来,外面风很大。” 他的视线随意扫过她的伤口,像是对她的自作多情见怪不怪。 舒意明白了,风太大会把她的头发丝吹到伤口上。 她感觉脸烧烧的。 第57章 陪我吃饭 医院的大门一般都很难开,宋时冕撑出一只手掌抵在厚重的玻璃门上,等待舒意先行。 舒意很自然地从他撑开的臂弯下钻了出去,夜风裹了她身上的淡香袭过来。 宋时冕有片刻怔愣。 她干嘛靠的那么近,他明明有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通行的。 站在路边,舒意左右张望了一下,问:“我车呢?” 煞有介事的好像真的以为自己的保姆车还在等她一样。 宋时冕没有理会她随地大小演的毛病,径直拉开自己那辆布加迪的车门,“上车。” 浓重的夜色里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望。 林白和小糖早就被他打发走了。 她确实只能跟他一起走,跟他一起回家。 车里开了暖气,有一点儿热,舒意把车窗降下去。不出两秒又被宋时冕升上来。 “你还想让你的伤口继续吹风是不是?担心它恢复的不够慢还是想多用几次祛疤膏?” 舒意撇撇嘴,难得没被宋时冕的风凉话惹恼,“宋时冕,你读书时肯定没交过女朋友对不对?” 嘘寒问暖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变了味儿。 “你说话这个样子,能有女孩答应跟你约会就见了鬼了。” 宋时冕静默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发动车子,目视前方,说:“我是没交过女朋友,不过我第一次约会就被对方在车里要求接个吻试试看。” 舒意噎了一下。 他是在说她,那个在她看来不太正式的相亲此刻被他定义为约会。 “你也知道我读书的时候多么受欢迎,所以我很看重这方面的体验的好不好。” “所以我当然要试验一下你对我有没有性吸引力。” “不过讲实话你当时吻技很一般欸,要不是我以前经验足够丰富,咱俩那次的体验感肯定巨差。” 宋时冕分神往她脸上投去玩味的一眼。 “经验丰富?” 明明她当时缩到座位里,整个人全程愣的没有动。 “当然了,你知道我高中的时候每天能收到多少情书吗?不管是穿校服的唇红齿白男高中生还是身高一米九的黑皮体育生,你第一次接吻的时候跟人家比起来差远了好吧。” 宋时冕懒得拆穿她,明明上次喝醉酒她说嫌弃人家男高中生递情书的时候那么怂,手抖的跟电动马达似的。 还说黑皮体育生俩大门牙锃亮,根本没法想象会和对方发展亲密关系,因为担心接吻的时候嘴里边亮了个灯泡。 “宋时冕,所以你当时为什么那么爽快就答应和我结婚,你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他应该觉得她很奇怪才对,明远集团有名的名媛小姐,第一次见面不在咖啡厅西餐厅之类的场所,而是在办公楼的马路边,安静地时候在车里能听见路边草丛有蛐蛐在叫。 也没有穿着精致的名媛套装,而是穿着洗的发白的卫衣外套,褪了色的牛仔裤,脸上还沾着擦水渍残留的纸巾。 一上来就要求接个吻试试看,而宋时冕居然也没有被她吓跑。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宋时冕也想过很多次。 他自认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压在车里亲的人。 那一天其实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因为当时联系不上舒意。 等待的间隙里,有提前收工的群演三三两两从他的车旁经过。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穿进他的耳朵:“今天现场那个小演员好拼,都被泼了几十次了吧,导演还在ng。” “知道为什么导演不让她过吗?因为导演根本没想过要给她补特写镜头,女主角今天来现场在监视器前看见她说了一句‘这女孩上镜挺漂亮的。’,女主会无端端夸一个新人吗?这是在给导演提醒呢。” “在娱乐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打压任何一个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演员。” “导演就是拿那个叫舒意的开涮呢。” 宋时冕精准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其实他对她也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如果她就是那样一个坚韧的、顽强的、甚至傻到被人家戏弄的女生,那倒也还好。 他顶多会觉得这是一个还挺执着的女生。 不过见到舒意那一刻他才发现她跟他的预设完全不一样。 她不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那个人,她是主导者。 她的装扮再普通不过,不过却丝毫不窘迫,甚至近乎苛刻地剖析了一遍自身的优缺点。 自我的好坏全都照单接收,她不认为讲缺点是一件多难为情的事儿,反倒是这些才构成了完整的她,完美的她。 她非常骄傲,与宋时冕在国外见过的以自信着称的欧美女性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傲的人被迫折戟为梦想屈躬,这种反差感让宋时冕觉得舒意有点特别,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应该很有意思。 宋时冕想起这些往事,沉思了一会儿,准备开口说话时舒意又说:“算了,你答应跟我结婚的理由不是很明显嘛,你不就是想要明远嘛 。” “我爸是舒远泊,我跟任何一个人提议结婚应该都没人会拒绝我。” “况且我长的这么漂亮,你赚大发了好吧。” 她经常这样骂他,批判他唯利是图的商人属性。 宋时冕看了一眼她满不在乎的侧脸,最终什么都没说。 舒意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儿短视频,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大概眯了有十几分钟,她醒过来,往窗外看过去,却发现这条路上的景色并不熟悉。 如果是回绿苑,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了,她不至于认不出来绿苑周边的景色。 “这不是回绿苑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宋时冕言简意赅:“吃饭。” 舒意皱眉,“吃饭?可是已经快十一点了。” 这个点儿算夜宵了。 太晚吃饭容易长胖,第二天还会水肿。 “算了吧,我不想吃。” 宋时冕挑了挑眉,“你不想吃?” 疑问句,带有一点不可置信的语气。 为了增加可信度,舒意又重复一遍:“我不想吃,太晚了,谁要这么晚吃饭。” 宋时冕视线下垂,轻抬了下下巴,舒意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视线的终点落到她依然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刚睡着了之后手机掉到她腿边的座椅上。 手机屏幕是她刚刚刷的短视频,美食博主分享美食,桌面上摆了满当当的色泽鲜艳的菜。 她经常要控制身材,晚上很饿的时候偶尔会看吃播解解馋。 手机音量开的非常小,所以她醒来没有注意到。此刻两个人都没说话,车里异常安静,手机里传来博主的吞咽声,很明显。 这个只有几十秒的视频在她刚刚睡着的时候循环播放了几十次。 所以宋时冕一个人听这动静听了那么久。 舒意咻一下把手机锁屏,好尴尬。 第58章 看你说谎的时候会不会心虚 “想吃点儿什么?” 林白说过她这一整天一粒米都没吃。 舒意依然板着脸,“我说了我不吃。” 宋时冕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是我听饿了,我想吃饭,好吧?” “你就当陪我去吃饭。” 两人来了一家临河又临街的江南私房菜馆,店名很雅致,门梁上悬着的做旧木匾书着四个大字“拈花客栈”。 因这家菜馆走的是古朴做旧的装修风格,绿植丛生的方窄小门,门槛略微有一些高。 进门时宋时冕下意识就把掌心向上抬起来,然而还并未触碰到舒意的胳膊肘,她便自顾自旁若无人的跳进店里去了。 宋时冕被她遗在原地,手仍在半空悬空。 真是荒唐, 他大概是伺候人伺候上瘾了。 宋时冕有提前预约过,店员把两人带过去,是临街的一张实木八仙桌,紧挨着一扇雕花支摘窗,窗边屋檐上各垂两盏红灯笼,再往远处望,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和乌篷船。 真是极佳的观景位。 这条街是一条江南水乡风情街,商业化和自然风景融合的很好,除了风格统一的门店,石板街上支起一个又一个的摊贩。朦胧的夜景最有看头,很多上班族下班后都来此处消遣。 这条街也是林柏言家牵头开发的,他从前并未来过。不过有一日午后,他下楼找一位部门经理谈事,经过茶水间时听到一群女员工叽叽喳喳:下班还去塘溪巷,那边夜景最好看,吃饭都更有胃口。 舒意看起来还算满意,她很出神地支着脑袋透过支摘窗眺望外面的景色。 着中式红衣黑裙工作服的店员送来一份纸质菜单。 说着让她陪吃饭的人却把菜单推给她,“你来点。” 舒意翻开一看,菜品竟意外的合她胃口。 淋满酱料的八珍烤鸭,花菇文火牛肉,只看图片都像是她会喜欢的酱香甜口。 甚至有她喜欢的话梅排骨和蝴蝶鲈鱼。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她纠结取舍着点了两三道。眼睛还是对几道颇有新意的菜品留恋不舍。 宋时冕这时候说:“可以多点几道,这家店是小份量。”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外头红灯笼的光映在他玉白的脸上,这人坐在这古朴的景致里,很是相称。 他在下车前把正装外套换成了车里备着的一件更为休闲的底特律工装夹克,肩颈腰身都挺括,称得上一句松风水月。 他既然这样说,舒意索性就又勾了几道想吃的,反正到时候吃不完就赖给他。 有一道菜她多看了两眼,叫“桂花糖芋头”,是甜食,她喜甜,然而由于工作属性,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点菜的时候感觉宋时冕一直没太关注自己,跟这样的人出来吃饭其实挺没意思的。话少,也不发表意见,没什么参与感。 点完她把菜单递给宋时冕,自己当起甩手掌柜来,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儿。 原本以为宋时冕必然不会再点,这人对吃饭同样没有太多讲究,况且她也已经点了不少。 他应该会直接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没想到上菜时竟意外多了那一道 “桂花糖芋头”,端上来时是温到快冷的状态,红糖水加上煮到耙软的小芋头,又撒上金色的干桂花丝,香气四溢。 舒意立刻抬头看了一眼宋时冕,对方神情自若。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加的。 他旁若无人地把青瓷碗具一一烫过热水递过来。 呈上来的菜品不止多了那一道,宋时冕还加了不少,石首鮰鱼烧花胶 、桂花茶冻、 梅汁排条等。 她所有想吃的,多看了两眼的,有纠结过的,全都有了。 她翻了一眼宋时冕,这人是什么脑袋上长了八只眼的怪物吗? 他并未抬头,却好像有所感应一样,“吃不完我来解决。” 梅汁排条很好吃,外面焦香酥脆,里头肉质鲜嫩。 每一道菜都不错,相当下饭,此时也顾不得碳水的罪恶,舒意不知不觉吃完了一小碗米饭。 宋时冕是多加了几道菜没错,不过舒意记得她点了一道麻椒炒肉,桌上却没见到。 她左右张望了两下,直起身子,“少了道菜。” 宋时冕喝了口茶,平淡开口:“我划掉了。” 没等她问罪,紧接着就开口:“医嘱忌辛辣。” 宋时冕看向她,她表情分明不乐意,不过却没多争辩什么。 提出来要来吃饭的人全程没动几下筷子,直到舒意说吃饱了,他才拿起筷子。 外头有叫卖芋头酥的小摊,舒意听见了,想去尝尝鲜。 宋时冕拿筷子的手顿住,“你不是吃饱了吗?” “不行吗?” “你不会不愿意给我买吧。” 也不知道是谁在车上坚决说不吃的。 宋时冕起身出去了,不多时,带回纸托盘盛着的两块糕。 紫色的五瓣花状,看着很精致。 然而宋时冕回来之后却异常沉默,他虽然本来就话少,不过他眉目间疏淡地和方才完全是两个样子。 舒意忘记了要尝芋头酥,问:“怎么了?” “没事。” 本也不指望他会说什么。 舒意双手撑住下巴欣赏窗外的风景。 人工景点园区,晚上过来看灯的人还不少。 外头人群接踵而至。 看着看着,她忽然转头回来盯着宋时冕,他正在解决一道舒意基本没怎么动过筷子的菜。 他本想忽视,但她眼神实在胶着地令宋时冕头皮发麻,“你看什么?” 舒意轻轻笑了一下,“哦。” “我就想看看你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心虚。” 两人对视着,无言几秒。 好像有一万支羽箭咻一下穿透他的身体,宋时冕放下筷子,“什么意思?” 舒意又把头转去窗外,宋时冕跟着看过去。 原来她看到了。 从支摘窗支起的小方框空间看出去,刚好看到宋勉之一家三口正逆着塘溪巷的人流往他们这边走来。 怪不得宋时冕有些低沉。 宋勉之长的高大,他一手和和梁秋五指相握,一条胳膊揽住宋时泽的肩膀。 三个人都带着笑,这样幸福的一家三口在人群里幸福的有些扎眼。 结婚后,她只见过一两次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公公:宋勉之。她听说过婆婆成湘阁的丰功伟绩,把不老实的男人逼得净身出户,她相当欣赏成湘阁的魄力和举动。 她甚至觉得,如果她和宋时冕没有被捆绑在一起,她也会很想认识成湘阁这种女性。 宋勉之身旁的女人和男孩她没见过。 “这个应该是你那个弟弟吧?” 宋时冕语气里有明显的抗拒:“他跟我没关系。” 第59章 甜的不只是味觉 舒意依然盯着外面,“可他好像认出来你了。” 宋时泽直愣愣地看着他们这边,而他身边的宋时泽和梁秋正谈笑着看着路边的景致。 他很明显是认出宋时冕来了。 他的神情从一瞬间的错愕转为抗拒,随后扯着宋勉之的手拐去旁边一座小桥上。 小孩脸上藏不住心事,他相当排斥宋时冕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在他的世界里,他和父母一直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宋时冕是外来入侵者,是分走父亲注意力的人。 他不想让父亲看见宋时冕。 宋时泽在拉走父亲之后,甚至在桥上颇为挑衅地看了一眼宋时冕。 “啧,这小孩怎么这样啊。” 他把对宋时冕的不喜欢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这让舒意感觉有点不爽。宋时冕也亲眼目睹了整个场面,他倒无所谓,因为从上次见面他就能很明显感受到宋时泽对他的敌意。 他不屑于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也懒得理会这种无意义的争风吃醋,因为他已经不会在宋勉之身上加注无意义的期待。 恰恰相反,舒意是个好斗的人,也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她已经完全把芋头酥抛之脑后,她要想办法教训一下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孩。破坏别人幸福的人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过了一会儿,宋勉之和梁秋牵着手下到桥边放河灯,而宋时泽一个人跑去路边的摊贩处,他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舒意立马起身,丢下一句“等我回来。”人就立马往外边走。 宋时冕看着她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此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坐在原处一直注视着舒意,直到她在他视线里越来越远,化成一个小小的人影。眼睁睁看着舒意走到宋时泽身旁,一瞬间他居然有个荒唐的想法:舒意该不会过去揍宋时泽吧。 宋时泽看中了一个会发光的草编兔子小挂件,手刚伸出去,就有一双纤长漂亮的手把小兔子挂件抓走了。 那只手动作极快,当机立断。没给他一点机会,随后他就听见那双手的主人说;“老板,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这个看起来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姐姐居然这么可恶,明明是他先看中的东西,却被人抢了。 其实他也没多喜欢这个发光的幼稚玩意儿,纯粹是他在国外待了太久,没见过这东西,有点新奇。 如果是他先摸到了这个挂件,说不定也只是拿起来看看,并不会买。可他连摸都没摸到就让人从手边抢走,这就有点让人郁闷了。 舒意看着他耷拉下来的眉眼,堂而皇之地冲他歪了歪头笑了一笑。 宋时泽几乎认定她是故意的,因为他做坏事的时候也是这样。 坐在梨木方桌前的宋时冕看见这幕轻轻笑了一下,颇有半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毕竟是自己落后一步,宋时泽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便扭头离开了。 很快他又被一个卖糖葫芦的吸引了注意力,一个老大爷抱着一根木棍,木棍一端的泡沫板上插满了糖葫芦。 大爷招呼他,“小朋友,要买糖葫芦吗?”说着就把一串山楂的摘下来递到他手里,他不想要手里这个,眼巴巴地看着泡沫板上插着地两串青提混橘子的。 他在国外中国街只见过最传统的山楂糖葫芦,还没见过这种新鲜的。 刚准备开口让老板给他拿,一双手从他头顶伸过去径直把那两串糖葫芦摘走了。 “老板,这两串我要了。” 同样一只手,同样的声音。 这下宋时泽真被打击到了,她一下子把仅剩的两串全都买走了。他鼓起勇气问:“姐姐,你的糖葫芦能卖我一串吗?我也想要这个。” 舒意好言好语的甜甜一笑,说:“不可以哦小朋友。” 不是所得的东西你想要就能是你的。 宋时泽继续装乖打商量:“可是你有两串。” “另外一串是给我老公的,不能给你哦。” 宋时泽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身旁人从来都是顺着他,没想到舒意一点情面都不给,她老公那么大人了还要给他买糖葫芦。 舒意准备走时还故作热心地说:“对了小朋友,你有带手机或者现金吗?不要忘记要付钱给爷爷哦。”她指了指宋时泽手里的山楂糖葫芦。 这句话点醒了老大爷,“小孩,你有钱付给我吗?” 宋时泽立马抬抬手腕,“我有iwatch。” 大爷眉一皱,“什么东西,听不懂,付不了啊付不了,我这儿可接受不了什么手表支付。” “你要是没钱的话这糖葫芦可不能卖给你。”大爷伸手把他手里的糖葫芦拿走又插回泡沫板上了。 宋时泽脸涨的通红,很希望能有人来帮帮自己,一扭头却发现那个抢他糖葫芦的可恶女人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 宋时冕全程都看着舒意,她在他的视线里忽远又忽近,她穿着一件针织外套,手里拿着两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脚步轻快地向他走来,一脸得逞的餍足。 舒意走到身侧的那一刻,她在外边夹带的凉意也整个侵袭了宋时冕。 宋时冕很想问一句,你冷不冷? 话到嘴边说出口的却是,“舒意,你幼不幼稚啊。” “去跟一个小孩抢东西,你是不是觉得很光荣?” 他的两句问话轻轻的,尾音后托上扬,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缱绻。 舒意满不在乎地把一串糖葫芦举到他嘴边,宋时冕轻轻皱眉,脸往旁边撤了撤,他不太喜欢吃这么甜的。 看见他的动作,舒意瞬间锁了一下眉,伸另一只过去捉住他的下巴,半强迫地把糖葫芦塞进他嘴里。 今天这糖葫芦必须吃,“这可是从讨厌小孩手里抢过来的战利品。”她这么说。 宋时冕牙齿轻轻咬碎剔透的糖壳,青提果肉的清甜袭进唇齿。 不愧是战利品,这串糖葫芦和以往的都不一样,甜的好像不止是味觉。 舒意又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咣当一下扔到他面前,是那个会发光的草编兔子挂件。 “这个也送你了。” 这个可是用她自己的钱买的。 第60章 你冷不冷 《完美的她》已经播出过半,目前剧情正进行到苏姈大学毕业之后使出浑身解数挤进上流场合。 几年过去,从高中时期的不坦诚、耍小聪明,到大学时期穿假货假装富二代,再到毕业之后想尽办法傍大款。 苏姈这个角色一直是整部剧最有话题度的,跳脱角色之外,舒意也成为了被全网审判的对象。 她的一言一行都被放大,观众们拿着放大镜在舒意身上挑毛病、找缺点。 有人扒了她出道以来演过的所有角色,剪辑成合集,逐帧审判。 甚至还有人给她各个时期的照片p在一起做成五官对比图,一点点研究她那个时期的双眼皮为什么没有现在明显。 一个个言之凿凿,说她的下颌线和鼻梁肯定动过手脚。 还说她的法令纹和泪沟肯定打过,甚至说她做过丰胸手术。 开始的时候舒意看得还挺开的,这些人不就在变相说她好看吗。 林白也是这么劝她,等骂过这阵儿就好了,等《完美的她》播完,那些叫骂声自然会散去。那时已在观众那里混了个脸熟,等到下一个角色翻身,到那时口碑自然会逆转。 这大抵是他们期盼中最好的结果。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都没想到接下来等着舒意的会是什么。 归根结底,这个社会对于女性的恶意天然就庞大的难以估量。 这段时间,舒意几乎成了过街老鼠。 往常她还跟宋时冕自嘲,不火的好处就是出门都不用带口罩。现在出门口罩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标配,甚至有代拍蹲在公司楼下只等着伺机拍一张她的素颜照。 林白比她还要紧张,他准备了一把大黑伞,每次舒意一出门就打开伞罩着她,生怕被代拍拍到一张崩图。 然而第二天,出现在热搜榜上的词条是:舒意小牌大耍,每时每刻都有助理弯着腰给她撑伞。 评论区盖楼骂了她三千多条,无一例外说她面由心生。网友们一个个化身品德老师,让她从艺先学做人。 每一张嘴都是刀子,一张一合就能凭空捏造一个人,舒意这下可算见识到了唾沫星子淹死人的威力。 舒意本人都差点恍惚,自己是他们口中那个样子吗? 星娱依然采取冷处理的态度,林白向高层反应了好几次,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复:网友们的口水仗就算告了也没用,太强硬的态度甚至会遭到网友抵制,这不利于舒意进一步的发展。 渐渐走在路上也开始有人认出她,不过路人不叫她的名字,也不叫角色名苏姈,他们叫的是网友取的外号:虚荣假千金。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是悲哀的,她有点不太清楚自己塑造角色的意义是什么,出道五年来,无论角色大小,哪怕是死尸她也会去演。 因为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切的不合理与不公正,任何一个角色都不是扁平的纸片人,反面角色也自有她的成长脉络。 既然世界上存在着这么一类人,她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不是值得效仿和推崇的对象,但角色存在即合理,至少起到警醒作用也是有价值的。 总要有人去饰演这类角色 ,而她选择成为这样的人,这没什么不好。 而如今角色终于有了被看到的机会,抛开角色不谈,被钉在审判席上的却是她本人。 大众用言语对她评头论足。用眼睛像拍x光片一样,把她剥的体无完肤。 她频繁接到朋友们打来的慰问电话,苏溪一天打三个电话过来关心她的精神状态。甚至廖建东在某一日的早上也打来电话,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还好吗?” “廖建东,别告诉我你大早上打电话过来是找我不痛快的。” 对面一听她这中气十足的调调,不怎么乐意地跟旁边人嘀咕:听见了吧,我就说她不会有事儿,非要我问。 廖建东旁边好像有人捅了他一下,低声威胁他闭嘴。 舒意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声音,接着她问:是江序吗? 黎清也忧心得不得了,“怪不得你让我不要看,原来是早猜到播出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舒意说:“妈,你千万不要管,这事儿我自己能解决,我爸那边你也千万不要去说什么,我不想被他看不起。” 素未谋面的人往她身上泼脏水,亲人朋友担心她能不能抗的住。 只有宋时冕显得异常沉默,他照例上班按时归家,从上次做糖水那次问过她自己能不能解决之后就没再多问过。 这样最好,给舒意减轻了许多心理负担。 她讨厌坦露脆弱的一面,在别人都频频过来表示担心的时候她反而无所适从。 那段时间舒意很少出门,她和宋时冕的同居生活越发默契起来,可能是在《夫妻行为准则》的制约下,宋时冕越发好说话起来。 某一天晚上她突发奇想要去便利店买她和林白常喝的那款啤酒,最近的便利店也有一二十分钟的车程。 大半夜扣响宋时冕的卧室门,宋时冕脸很冷,她竖起三根指头再三保证:只买一罐,买完就回来,就在家里喝,绝不在外面耍酒疯。 宋时冕终于拎起车钥匙跟在她身后出门。 她随手绑了个低盘发,没化妆,脸很素。她大摇大摆地拉开车门上车。 只有在绿苑她能喘口气,狗仔还没有本事能追到绿苑来,她不担心被拍。 院子里草坪一片寂静,她关上车门之后转头,发现宋时冕怔怔地看着她。 “怎么了?” 在车内顶光的照射下,宋时冕看着她透白的一张脸。 明明这张脸每天都在看,怎么今日瞧着也有些不一样的光景来。 他最近时常有这样诡异的想法。 他这样看着她让舒意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瘆人。 “我素颜也没有很差好吧,好多化妆师都说我妆前妆后基本没差的。” 都怪网上那些人,最近一有人盯着她,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道别人盯着她的时候会不会想她脸上是不是打了八百支玻尿酸。 然而宋时冕只是视线下移,落到她的脖子处。 她只穿了条睡裙,在外面随便裹了件长款外套,睡裙v领领口开得低,大片肌肤裸露着。 宋时冕问:“你冷不冷?” 舒意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有宋时冕会较真地执着于这种问题,正常男人都应该有点旖旎的想法吧。 第61章 扑进怀里 路上舒意照例打开车载电台,里头却不期然跳出她的名字来。 她立马手快地关上。 她还尚且对自己火了这件事儿没有太多实感,没有防备到居然晚间电台里会不止一次出现她的名字。 “今天的娱乐焦点人物,依然是上期观察过的舒意, 她……” 主播没有说完的半句话被生硬地截停。 原本专心开车的宋时冕此刻看了她一眼。 宋时冕依旧不声不响,他不问不说。他绝对听到了,但他不问为什么关掉,也不顺着电台里的话题和舒意聊起她目前面临的舆论。 他一直如此有分寸,得体知进退。 车里陷入了长达三五分钟的静默。 随后宋时冕突然发问:“害怕?” 如此没头没尾的两个字,但舒意听懂了,这么久以来宋时冕再一次正面提及这个话题。 对舒意这样骄傲的人问出害怕这两个字对她来说近乎刻薄。 她难得地陷入沉默。 她本应该下意识地反驳才对,不过这次她没有。 她靠在椅背上仔细想,她害怕吗? 可能有一点儿吧。 任谁脊梁被戳出五百个洞来还能乐呵呵地听吗,她心倒也没那么大。 虽然嘴上不说,虽然谁打电话过来关心她都强撑着,可要她坦诚地问问自己的话,面对无端的谩骂和诋毁,事实上她做不到心无波澜。 她从小就不是个肯受委屈的性格,但她选择了作为演员的职业,一份经常被捂嘴的工作。 现实生活里但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她,她都能立马上去开撕。可她一旦被放到网上,作为一名公众人物,一百张嘴都向她问罪,她百口莫辩。 她也无法去替自己开脱,因为在剧播期间,角色越有话题和讨论度就意味着能给《完美的她》带来更多的热度。 她的微博除了发宣传博别的什么都不能发。 星娱今天下午甚至给她编辑好了下次微博的内容,提前给她过目。一个跪地落泪的表情包p了她的脸,文案是:跪求大家轻骂。 大家都在玩梗。 她却替她的角色苏姈悲哀,她想苏姈存在的意义决不能只是被骂而已。 她有点不清楚自己做演员的意义是什么了。 苏姈是一个有厚重内核的人物,她是虚荣是作假是不道德。可她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儿。 现实生活中存在着很多这样的人物,这类人可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出很多令人不耻的行为,大家都唾弃这类人批判这类人。可这类人又偏偏没有触及法律的底线,尽管被恨的牙痒痒,可这种人偏偏受不到法律上的惩罚。 苏姈的头脑其实很清楚,她知道她自己的行为并不符合公众的价值观,她很清楚一旦所有事情败露她会遭到千人唾万人弃。 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这条路,她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她自己选择走上这条钢丝索,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所以此刻宋时冕问她害不害怕,她扪心自问,不怕。 她只是不再抱有希望,她不再奢求能有人真正读懂苏姈。 她很可恨但也可悲,在所有人歌颂完美的男女主时舒意也希望能有人稍微怜爱一下苏姈。 舒意用行动给了宋时冕回答,她重新打开了电台。 电台里肯定又是一通批判,可她这样做的唯一作用就是向宋时冕证明她并不害怕,她从接下角色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准备,也是在证明她一点都不后悔饰演苏姈。 再次听见车里响起的声音,宋时冕这次没有看她,他平稳地目视前方,只是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短促到只有这夜色能窥见。 出人意料的是两个主播这次聊的话题并不是一味批判苏姈,他们向听众问了一个问题。 苏姈罪至该死吗? 听到这儿,舒意一愣神。 没有人能替别人决定对方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作为一个角色,公众可以对苏姈大肆批判。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苏姈是道德上的小人,她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我们教育下一代时需要引以为戒的那一类人。 可是,归根结底,苏姈的悲剧是谁造成的呢。 本质上,她只是一个自卑到过分掩饰自己的人,我们需要承认世界上有小部分人天生就得到了大部分资源,他们无需担心吃穿,在这些人的世界里他们从小接触到的教育是美德、自由、梦想。 可是像苏姈这样的人,天然就被剥夺了幻想的权利,她父母能给她的只有最基本的物质层次。她劳累一辈子的父母永远也不会让她去追求什么艺术和幻想。苏姈这样的人想要得到这些,只有她自己去争取。 所以苏姈太渴望这些了,所以她才会在自我介绍时这么解读自己的名字“苏州河的苏,聪明伶俐的姈。”苏州河在苏姈心中是多美的意象,她不想说父母给自己起的“玲”是那个常见的、朴实的、甚至说俗气的玲,在她心中,她自己应该是那个独特的、高雅的、寄予美好希望的“姈”。 …… 主播言辞恳切,最后他说:我们在看待世界的时候,要有多元化的包容性,这不是说我们呼吁大家去共情苏姈,她的行为完全是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世界要有容错性,我们必须承认不完美才是人的常态。 至少,我们最不应该因为一个角色就把一个演员定性,不应该将炮火对准无辜的演员。 如果因为一个角色否定一个演员的全部,甚至无端猜忌和编排演员,那么公众就会成为比苏姈可恶千万倍的人。 这场深夜电台完全就是舒意的心声,终于有人从她的角度来看待苏姈。 播完之后她静坐了良久良久,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车已经停在目的地很久了。 宋时冕没有提醒她早就应该下车,他一直陪着她听着,等她自己想开。 舒意转头去看宋时冕,却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他不知道已经这样看了她多久。 因为临时被她叫出门,宋时冕只仓促穿了一件大衣,头发也是相当随意的造型,不似往常规整。 整个人高瘦清白,他的瞳仁不是纯黑更偏于深棕,他看人的时候很淡,但这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你,别样的吸引人,就会有一种深重的安心感。 他身上这件大衣舒意没见过。 冷不丁地,她开口问:“宋时冕,你这件大衣是什么面料的,我能感受一下吗?” 舒意脑袋里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不知道怎么又跳脱到衣服上了。 但宋时冕已经习惯,他递了一只手过去让她感受。 然而舒意却没有摸他袖口上的面料,她快速摁开自己的安全带,紧接着把宋时冕递过去那只手推过去,紧接着就倾身扑过来。 宋时冕愣住了。 舒意扑进了他怀里。 舒意能感受到他因错愕产生的僵硬,她闭上眼,脸颊在他大衣领口蹭了蹭。 “还挺软的。”这句话藏有几分掩饰,她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觉察。 片刻之后,她感觉到宋时冕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他手掌好宽大,几乎能罩住她大半个头顶。 第62章 晚安 老公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做你想做的吧,舒意。” “我都看到了,你很棒。” 舒意几乎要忍不住滚下泪珠来,还好是闭着眼。 长久以来的第一份认可是宋时冕给她的。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妻子去做演员是从事了一份多么不入流的工作,正如结婚时他所承诺的那样,这是她的选择、她的兴趣,他并不对此心生不满。 他尊重着一切合理且正当的工作形式。 他说他都看到了,舒意接下这个角色的勇气,她为此付出的心力,她演得有多么好,他都看到了。 最能够支撑一个人走下去的就是认可。 宋时冕在这个夜晚给了舒意极大的慰藉,然而,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无礼的法则,那就是尽管你已经拼命让自己强大,还是会有恶意不断找上门。 这个时间点人已经足够少,舒意下车买啤酒时还是特意戴上了口罩。 她越过一排排货架往便利店深处走的时候,有一个女生注意到了她的身影。 舒意感觉一直有视线黏在自己背上。 她转头看过去,看到一个女生仓皇转移视线的动作。 那个女生在偷看她。 舒意没理,自顾自拉开冰柜找啤酒,但此时她听到了频繁按快门的声音。 舒意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她找到那罐啤酒提出来,铝罐上立马凝结出一个个圆润饱满的水珠。 她手指被沁了一下。 她原路返回,身后却没有人,紧接着她径直走到倒数第二排的零食货架旁边,一个手机架在商品缝隙处,手机的主人也猫着腰趴在那儿。 等到女孩看到镜头里出现一张近在咫尺的清晰正脸,整个人已经傻了。 “拍够了没?” “商量一下,把照片删了吧。” 舒意气场太强了,那女孩吓的一哆嗦。 声音打颤:“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偷拍你的。” “我特别喜欢你,姐姐,我是你的粉丝。” 那个女生瘦小白静,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很规整的长相,看起来很单纯。 应该是个大学生。 舒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凶了,这女孩一看就没什么心眼。 “偷拍是不礼貌的行为,小姑娘。” 可能是女孩察觉到她态度软下来了,开始疯狂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只是见到你太激动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就想纪念一下。” “你原谅我吧,照片我可以删的。” 那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着你,舒意到底是不忍心。 “算了,下次别这样了。” 结账的时候她先结完,那女孩还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偷瞄她。 出了便利店那女孩还跟着她,舒意停下来撤到一边。 回头问:“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女孩小心翼翼开口:“姐姐,能跟你合张照吗?我真的好喜欢你。” “《完美的她》我每集都追的,你演的特别好。” 舒意低着头,看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孩。 “是吗?没在网上骂过我?”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忙挥手,“没有没有,我从来没跟风骂过你。”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大学生 ,在她真情意切地说喜欢你的时候,舒意是相信的。 “好了,逗你的。” 女孩愣愣站着,好像被她的话弄的不知所措起来。 “把手机拿出来吧,不是要合影吗。” 舒意把口罩摘下来,配合着她拍了好几张照片。 走时还叮嘱她:“下次一个人追星时可不要偷拍了,有的艺人保镖可不是好说话的。” 明星们虽然是活跃在镜头前的人物,但无一例外地却特别反感在私人行程时被拍,可能是私下里不想装了,也可能是生怕被对方拍到丑照。 因此艺人保镖在这方面管控很严格,在剧组拍戏时她不止一次看到过打手机事件。 宋时冕在车里看到舒意在和一个女孩说话,他就没过去,舒意是公众人物,他应该回避一下。 舒意上车来的时候心情好像不错,关车门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像是把刚才的郁结都抛之脑后了。 宋时冕暼她一眼:“开心?” 这样明显吗? “一般般吧。”舒意答。 宋时冕懂了,这样说就是心情很不错。 “刚遇到了一个女生,说是我粉丝,找我要合影呢。” 宋时冕把头转向夜色里的漆黑车窗,映出他轻微挑起的眉,怪不得呢。 回到绿苑,舒意自己拿着那罐啤酒去影音室消遣,而宋时冕回书房处理余下的工作。 舒意拐下地下影音室的旋转扶梯时宋时冕已经脱了大衣抬步上楼。 她身子都在墙角不见了,随后又探出头来说一句:“晚安,老公。” 宋时冕不觉得意外,舒意是故意恶心他的,真心实意的时候她那张嘴说不出来软话来。 到此为止一切都很好。 结果没过多久就生了事端。 宋时冕鲜少处理工作到深夜,最近公司事情太烦杂,同时有好几个项目等着他拍板,刘律也递上来好几个等着他过目的策划方案。 他工作的时候一向专心,不知不觉关电脑时已至午夜。 打开手机,却看到刘律在一小时之前发过来的消息。 “老板,林白通知我今天您和太太出门时有人拍到了您的车,您看我们这边需不需要处理一下这篇帖子。” 今天被拍的,那只可能是晚上出门那次了。 他被拍到其实无所谓,主要是舒意那边。 当初结婚时舒意提出她工作性质特殊,因此除了亲友,双方家庭并不对外公开联姻。 刘律又发来一条:老板,太太心情可能不太好,您还是多关心一下。 宋时冕骤然蹙眉,怎么会心情不好,刚刚还挺开心的。 他让刘律把那篇帖子转发过来。 标题显眼:独家!黑红女星舒意素颜照泄露。 配图是舒意和一个女孩的合影,女孩的脸部被遮挡,不过宋时冕认出来她身上的衣服正是找舒意合影那个女孩。 第63章 没站稳 宋时冕快速浏览完。 这篇帖子是那个女孩发的。 才过去两三个小时,浏览量已经上万。 她在帖子里写:深夜便利店偶遇黑红女星舒意,素颜大揭秘。 网友们闻风而动,纷纷过来一探究竟。不多时,这篇帖子已经被顶到了热门推荐位。 网上流传的多张黑照被贴到评论区,一个个键盘背后的黑手热切讨论她真实的长相到底是什么样。 大家在公认可信度最高的一张舒意整容前的照片楼下盖楼。 【看嘛,果然是整过。刚出道时的大小眼那么明显,现在完全瞧不出来了。】 【就是,这照片里的鼻子跟原来的完全不是一个鼻型,整的还挺自然。照我说她不该去代言什么眼霜广告,倒应该去给整形医院当形象代言人。】 【+1,简直太贴了。】 …… 宋时冕亲眼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评论,惊觉原来人的恶意竟可以发散的如此无端。 空穴来风的事情被捏造的有鼻子有眼,他看到尚且如此难以置信,遑论舒意的心情? 有人留言问楼主怎么拍到的。 女孩回:本来是打算偷拍的,结果被发现了。舒意凶的要死,差点被她逼着把照片删了。后来我灵机一动假装是她粉丝,她就信了。要合影她也同意了,于是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这张高清无美颜无滤镜的生图。 好多人夸她这个做法实在高明。 宋时冕划着手机屏幕,指尖发冷,脸色愈发冷峻。 【舒意偶像包袱可真重,博主原图直出的话那她这张照片肯定化妆了,正常人的皮肤会好到这种自带磨皮的效果吗?】 【同意!同为女生,一眼就能看出来,至少是打底了,要不然肤色没这么透亮。】 【怪不得答应和博主合影呢,其实人家有备而来啊。】 ……… 此时此刻,宋时冕产生了一种极其琢磨不清的情绪,一种强烈的恼怒,与他和宋勉之一家三口单独吃饭时产生的情绪比起尤甚。 微微胀起的酸和涩在他心口发酵,是他多年未曾感受过的情绪。 很多团难以理清的线搅在一起,构成了这种复杂的心情:愤怒、心疼以及担忧。 这些情绪皆因舒意而起。 宋时冕甚至能在脑海中完全浮现舒意当时的语气和神态。她回到车上时飞扬的神情,说起有粉丝找她合照时尾音上翘,能被人轻易识别她当时的愉悦和欣喜。 到头来却是被人耍了。 林白肯定第一个通知舒意,她只会比自己更早看到帖子。 宋时冕没有犹豫太久,他直接给刘律拨通了电话。 “刘律,辛苦你今晚要加班,我需要你找人以最快的速度下掉这篇帖子……” 刘律业务能力优秀,他跟在宋时冕身边已经有四五年,手上有各方资源和人脉。 宋时冕给他的指令是调动一切可运用的资源,尽快遏制传播趋势。 电话挂断之后他起身离开书房。 站在楼梯口往下望,地下影音室扶梯口处黑洞洞的,无声无息。 越往下走,才看到楼梯拐角墙上自影音室里投出来的一小片微弱光亮。 待踏进影音室,宋时冕看到了舒意盘腿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她盘腿坐在影音室正中的暗红色古董天鹅绒沙发上,背脊挺得很直。正前方整面墙的投影幕布在她身上覆上一层微弱的白光。像是人独自坐在广袤的草地上,而头顶上方是低垂无边的天幕。 这个情境显的人寂寥又渺小。 宋时冕在她身后无声地望着她,他一时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舒意突然开口说:“如果你今晚有使用影音室的计划,麻烦你先让给我。” “我暂时并不想离开。” 口吻平直冷淡,始终背对着他。 她好像从一开始就察觉到背后有人且对宋时冕出现在这里的意图毫不关心。 宋时冕并未答话,他只是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他坐下后也把目光专注在一片花白的幕布上。没有多看她,更没有借机窥探她脸上的神情。 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肩膀和肩膀之间大约有一掌的余量。 能闻到她身上隐隐的精酿啤酒味。 脚边的垃圾桶里,空铝罐被捏扁了扔在里面。 两个人隐匿在这暗景里,周遭是无边的黑 ,只有投影幕布清白的光映照着两人的面容。 “既然你不睡的话。” “那陪我一起玩游戏吧。” 宋时冕一侧头就对上舒意的眼睛,她神色一如往常,目光深且沉,叫人看不出什么。 他说:“好。” 游戏这两个字应该跟宋时冕完全不搭边,明明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提议,但他果断答应了。 在舒意动作之前宋时冕先起身去把游戏手柄找出来递给舒意。 这些设备还是舒意带过来的,高中那会儿她有一阵儿很迷手游,有一年班里的圣诞节举办互换礼物活动,她抽到的匿名礼物就是手柄和卡带。 那时候她还觉得该不会真有圣诞老人吧,挺玄乎的。 不过再玄乎也比不上此刻,凌晨两点和宋时冕一起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怎么想都是后者更令人匪夷所思吧。 舒意眼睛一转,说:“那我来决定玩哪个。” 她挑了一款对抗游戏,这个游戏她过去常玩,现在手生了点,不过应该两局下来就熟悉起来了。 只是不知道宋时冕水平怎么样,他看起来不大会的样子。 两个人各自操控彼此的角色,这个游戏本来是要两个角色一起携手闯关,结果第一局刚开始,舒意就从独木桥上掉下去了。 留下宋时冕一个人被怪物打成了筛子。 舒意果然是老手,在宋时冕承受所有怪物炮火的时候,舒意趁其不备绕到背后将其反杀。 虽然ko了大怪,但宋时冕血条已耗尽,双人合作游戏,有一个人死了只能选择重开。 明明有其余的办法可以通关。 这一局舒意很明显把宋时冕当成靶子,最后让他寄了人头。 舒意自在地倚在沙发背上。 这下可以肯定宋时冕没怎么玩过游戏。 宋时冕无任何不虞,面色沉定的落下两个字:“再来。” 第二局依然如此,开局没多久宋时冕就踩中了陷阱被炸成炮灰,而舒意操纵的角色在一旁冷眼旁观。 宋时冕默不作声地开了第三局。 舒意上手没多久就完全记起来通关秘籍,哪个地方有陷阱,宝石碎片藏在哪里,她一清二楚。 但她偏不告诉宋时冕,就任由身旁的小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 game over不断出现在屏幕上。 游戏不断读档重来。 宋时冕操纵的小人一次又一次地顽强站起来,然后在不久的将来又被打趴。 而舒意也不着急通关,宋时冕死了就重来,两个人一直在前几关徘徊。 宋时冕一直很有耐心,待他终于摸清了所有的陷阱,逐步掌握了一些这个游戏的门道之后。舒意一脚踩上脚边的陷阱,小人立刻灰飞烟灭,在她的连累之下,宋时冕再一次收获了游戏结束几个大字。 舒意轻轻笑了一声,说:“抱歉,没站稳。”。 第64章 我会让你赢 宋时冕扭头盯着她,目光如沉静苍茫的碧海,仿佛要从她脸上瞧出什么来。 片刻之后,他说:“没事,继续吧。” 游戏继续重开。 然而接下来舒意不是被误伤就是踩中陷阱,两个小人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点。 重来一二十次,游戏始终陷在僵局里。 每一次失误之后舒意都会不怎么走心地说一声:“不好意思啊。” “连累你了。” 结果下局依然如此。 舒意懒散的倚在沙发上。身旁的宋时冕两手握住手柄,身体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 一如既往地专注镇定。 不知道游戏重开了多少轮,也可能是她终于觉得没意思了。 舒意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避开每一个应该避开的陷阱。操纵手柄,精准控制小人的翻滚跳跃。 这一把前所未有的顺畅,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最后一关。 二人通体合力,一前一后击打boss。终于,最后一头巨兽灰飞烟灭。 只剩下怪物老巢里的最后一枚宝石碎片。只要过去拾起来,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宋时冕留在原地等,舒意操控小人走到老巢旁,并没有弯腰拾起碎片。 她没有丝毫犹豫,回头,架枪,扣动扳机。 把宋时冕一枪爆头。 最后一次game over又出现了。 两人握着游戏手柄的手都垂下去,安静了好一会儿,舒意一直在等待宋时冕的反应。 自暴自弃把罐子摔碎之后,她还要看看罐子里是什么。 宋时冕手撑在膝盖上微微直起身子,把脸转向她这一次。 投影幕布洒出的光自鼻梁处分界,一半暗,一半明。 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好受了吗?” “还要继续发泄吗?” 舒意的呼吸渐渐缓了。 宋时冕何其聪明,他知道她无法疏解的愤怒,所以由着她来,由着她把他在游戏里捏扁搓圆。 她的确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发泄。 舒意没回答他的话,换了个姿势坐着,说:“这不好玩儿了,换个游戏吧。” 舒意挑了非常经典的一款游戏——双人成行。 游戏背景是一对夫妻因为感情问题即将离婚,他们的孩子为了挽救父母的感情通过一本魔法之书把父母变成玩偶,玩家需要操纵这2个人偶通过重重关卡重新变回正常的身体。 据说这是情侣必玩游戏,非常考验感情。据说玩了之后要么感情破裂要么恩爱甜蜜,舒意挺不以为然的。作为双人手游天花板,舒意在最迷玩手游那段时间也很少涉猎这个游戏。 在挑选角色读档的时候,舒意看了一眼宋时冕,他握着手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和专注。 两名玩家分别扮演科迪和小梅,游戏过程中紧密配合,相互协作。 舒意自然扮演女主人公小梅的角色。与传统设定不同,夫妻里的小梅是那个更强势、更理性的角色。甚至变成小玩偶之后她的武力值和操作难度也更大。 所谓双人成行,就是小梅背着道具,哪怕科迪很早通关它也依然走不了多远,它必须在前方等待着小梅。 她的确没打算再整宋时冕了,可没想到这一次被虐的却是她。 第一关当头一棒,两人合力拉开铁门,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出管道,然而舒意操纵的小梅从铁门逃出去之后却发现科迪仍然停留在原地。 宋时冕没有让科迪钻出铁门,两个角色隔着铁门对望。 小梅继续往前跑,前方需要两人一同坐下开关,然而没有的科迪在身边,小梅一个人让齿轮艰难地转起来,小梅需要跳上齿轮,抓住齿轮,再跳到最上方。 然而没有科迪的助力,小梅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都始终是徒劳。 舒意扭头忿忿瞪了一眼宋时冕,他还是不为所动。 舒意继续操纵小梅尝试,一次次跳跃、抓取、落下。 宋时冕只是让科迪在铁门后静静看着,门外的小梅像一个孤独的女战士一样跳上齿轮,又摔倒在地上。 尝试了很多次之后舒意把手柄一扔,“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故意报复我!” 宋时冕看着屏幕,淡淡道:“我只是没来的及逃出来而已。” 重来一次,这次宋时冕和她一起钻出来了。 他们一起跳上齿轮,在齿轮旋转到最高点的位置,科迪却把小梅猝不及防地推下了悬崖! 舒意尚在震惊中,宋时冕眼皮轻掀,看过来。 “这才是报复。” “报复不是袖手旁观,不是默不作声,而是伺机反杀。” 真正的报复是要将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通通还回来。 “你明白吗?舒意。” 宋时冕是在暗示,表面是说游戏,其实不然。 他一步步将舒意往一个方向诱导。 引导她,该还手了。 宋时冕一瞬不眨地紧盯着她。 舒意沉默了良久,忽略掉他的视线。 “我不想玩了,我困了。” 她在回避和宋时冕谈论这件事,林白有一次曾经说过绝不背叛舒意。那是因为林白很清楚,背叛这件事对舒意来讲是完全的雷区。 她这个人,爱和恨都赤诚。 当她在意你,把你划入自己人的范畴,她就会全心全意站在你这一边 。 倘若你背叛她,那对她来说的打击也是相当严重的。 那个女孩的行为在舒意心里头插了一根细针,血珠一滴滴冒出来。不致命,却很难受。 但她真的不想承认,她有着这样骄傲又冷硬的性格,示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她打了个哈欠,“好困。” “你自己玩吧。” 随后她在沙发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埋进臂弯里。 宋时冕没有强求。 他自己一个人反复尝试那一关卡。 在需要双人合力完成的部分他就一个人同时操纵两个手柄。 没过多久,舒意就听见了通关的音效。他向她证明了一个人也可以,能够战胜所有的困难,爬到对岸去。 宋时冕放下手柄,舒意闭着眼睛,呼吸平缓。 他轻轻抱起她,从投影墙前经过,上楼。 影音室彻底沉寂下来之后,只剩下屏幕上的两个小人留在原地蹦哒。 无人发现,最后成功越过齿轮的是小梅,而科迪还是在下面长久注视着小梅。 见证她的成功。 第65章 你该是一人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宋时冕把舒意抱回房间的床上。 床头鎏金灯倾照在她一半的面容上,舒意的眼睫微微轻颤。 夜晚好像有种魔力,能够合理化一切脱轨的迹象。 宋时冕的大拇指伸过去,离她颤动的睫毛尖几乎只有零点几毫米。 停顿须臾,他最终还是把手收回来。 把鎏金灯揿灭之后他转身离去,轻轻打开梨花木门,门廊上的壁灯泻出冷光,悄无声息地从半开的木门里淌进来。 他站在那方光亮里,在木地板上投下拉长的身影。 要离去的人却迟迟不发出脚步声。 他知道她醒着。 他喉间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做过一点建设,随后开口:“上次你问我为什么答应跟你结婚。” “不知道你还在不在意答案。” “的确,我们之间确实捆绑着利益,这一点我无可否认。” 他顿了一下,继而缓缓说:“但如果我告诉你还有别的理由呢?” “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觉得我们不会合拍。” “我料想过日子可能会过的鸡飞狗跳,但应该别有意思。” “原因呢,应该是那时的我的确被你吸引了。那个时候你狼狈、疲乏,眼睛却极有力。” “看似没有筹码,却有一身打翻身仗的反骨。” “那样的你很迷人。” 舒意在黑暗中也紧紧闭着眼睛,这番话太出人意料,她始料未及。 好比不经意间的一场穿堂风,却在心里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她闭口不谈,宋时冕选择用另外一种方式劝慰。 不知道过去多久,舒意耳边才传来他离去的声音。 门咔哒一声合上,光亮被全部隔绝在门外。 \/ 在《完美的她》媒体见面会之前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那是一个有风的夜晚,她练完舞洗了个澡出来就接到了电话,那时候宋时冕还没从公司回来。 电话里说有快递送上门需要她本人签收。 “快递?确定是我的吗?” “对的,舒小姐,地址没错。” 她没有网购包裹,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可能是品牌方寄来的礼盒,也有可能是苏溪寄过来的小礼物。 听说苏溪上周把卓盛拐去苏富比转了一圈,从他那里敲来了不少好东西。 已至深秋,晚上温度已经很低,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毛呢大衣套上,随后换了鞋开门出去。 绿苑是座独栋老洋房,要经过相当大的一片草坪地,才能到达铁艺庭院门。 快递小哥就在铁艺门外趴着。 她开门出去签收快递,快递小哥只简单核对了她的姓名。 盒子不大不小,拿在手里像鞋盒一般大小。不重,她轻轻晃了晃,能听到里面东西碰到盒壁的声音。 寄件人只有一个姓,那个字于她而言很陌生,这就更奇怪了。 谁寄来的呢。 铁艺门外不远处有垃圾桶,舒意想不如顺手就把盒子先给拆了。 她一边低着头走路,一边专注地拆盒子,没想到竟意外地好拆。 纸盒里敷着一层白色的塑料膜,掩盖着里面的东西。 舒意眉毛轻拧,更让人猜不透里面究竟是什么了,她心里涌起几分怪异的感觉。 她没多想,直接伸手去摸。 是软的、凉凉的一摊物体。 心里那股异样愈加强烈了。 掀开塑料膜,她瞬间尖叫出声,差一点就把盒子抛出去。 盒子里是一只沾血的死老鼠,足有一个手掌那么大! 四肢僵硬,肥硕的身体软成一摊,黑色长毛染血,极为恐怖的场面。 舒意从小家境优渥,别说死老鼠,就算是活的她也没见过几只,还都是宠物鼠。 不像这只,一看就是野生的,居然有那么大一只!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脏不断收缩,她死死地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 这种心情用惊惧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她捏住纸盒的手开始不住颤抖。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覆上来,那只手掌心的热度传递给她,她无措地抬眼看向来人,皱缩成一团的心脏这才慢慢铺展。 宋时冕当机立断,立刻接过盒子大步往前走,果断地连带着那只死老鼠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待他回到舒意身边,她还在原地愣愣地站着,手还僵在半空中。 宋时冕再一次握上她的手,低声安抚:“没事了,舒意。” “没事了。” 舒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盒子底部用血迹书写的几个大字反复在她头脑中滚动。 那几个字是“苏姈!” 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可想寄件人对她的恨意。 舒意眼睛圆睁,仍然僵在原地。维持着这个动作好久缓不过来。 直到宋时冕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别害怕舒意,我会查清楚的。” “我会找出是谁做的。” 他的声音清棱低醇,给人一种熨帖的安心感。 他以为她被吓傻了,讲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带了几分急切。 舒意反手抚上他的手背,握住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擦一下。 “我没事了宋时冕。” “放心。” \/ 《完美的她》媒体见面会召开当天,舒意提前了四个小时到活动现场做妆发。 那条elia saab流纱裙由小糖带进更衣室里。 化妆师在给舒意化妆,林白就拉了个凳子坐到舒意旁边,给舒意顺今天的活动流程。 娱乐圈严谨的很,表面上是开放性的媒体活动,实则参与的发言人和幸运观众都是提前定好的,会问什么问题,演员该怎么答,都有一套标准的流程。 毕竟是舒意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林白不是一般的紧张,这套活动流程他提前三天就开始给舒意顺,舒意几乎倒背如流。 顺完流程,他又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里面有他整理好的舒意本人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 准备很充分,甚至包含了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他在舒意的黑贴吧蹲了两周,把各种对舒意风评有损的问题都给记了下来。 还给她整理了一份冠冕堂皇的答案。 “舒姐,你得把这些都记下来,万一媒体问出什么不方便回答的问题,咱也有所准备不是?” 舒意听他念了两道,头疼,这都什么假大空的回答。看似说了一大堆,其实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说。 林白讲:“这就是你不懂了,现在明星们澄清谣言都这么说,看似回应了一大堆其实说的都是虚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说了跟没说一样。” 小糖从更衣室哒哒哒跑回来,姑娘眼里藏着心事儿,趁化妆师去洗手间的功夫,她蹲在林白面前跟他小声嘀咕:“白哥,我刚在更衣室碰见莫苒助理了,她一直往舒姐礼服裙礼盒上偷瞄,还跟我打听一些有的没的。” “我感觉不太好,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第66章 无力和自愧将他吞没 莫苒就是《完美的她》里的女主,女团选秀节目出道,限定团结束之后开始个人发展。毕竟是全民打投选出道的,所以莫苒在公众面前还算是有知名度。 《完美的她》是莫苒的第一部女主戏,这戏播的好不好,跟她未来的发展挂钩。 毕竟如果第一部戏就扑了的话,以后再想接到女主的本子就难了。 还好《完美的她》比较争气,自开播以来热搜不断。只是有一点让莫苒团队比较烦恼,那就是《完美的她》播放剧情已至尾声,然而网上关于女主角莫苒的声量却很小。 几乎所有的讨论度都集中在舒意身上,这一点对莫苒来说不是好事。 虽然有关于舒意的几乎都是负面声音,但她把所有话题集于一身,大有掀桌趋势。 这次见面会之前,莫苒经纪人请制片人吃了个饭,饭局上会意授受,把见面会提前安排的关于舒意的问题砍去大半。 他们需要保证莫苒的女主绝对地位。 莫苒团队甚至私下联通了某短视频平台上几位很火的娱乐博主,安排其到时和莫苒互动。 见面会当天,莫苒在剧方单独给她安排的化妆间化妆,她团队花了大价钱把一位金牌明星化妆师请过来,借机趁这次线下活动狠狠营销一波莫苒的美貌。 公司托了人,这才给莫苒借到一家四奢高定,团队更是花大价钱给她搞来了可以搭配的珠宝。 团队牟足了力,不放过每一次露脸的机会。在娱乐圈里,大众会将你出席活动的礼服、珠宝都算进考量的范围内。 礼服越奢,珠宝越贵,就说明这个艺人的时尚资源越好。 也就更能彰显这个艺人在圈内的地位。 哪怕是为了方便后续商务的接洽,莫苒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团队如此费力,见面会当天还是出了岔子。 先是原本借好的一套珠宝在路上运不过来,打电话给品牌方结果对方闪烁其词,莫苒这才明白,她们这是被放了鸽子。 之后临时启用备用计划,这套珠宝也贵,就是和她的礼服不太搭配。 第二件糟心事儿是助理带来的。 小助理去更衣室给她二次确认礼服是否无恙,回来时压低声音,说:“姐,我刚碰见舒意的助理了,她这次借的礼服……” 她头往旁边张望了两下,说:“是elia saab的流纱裙。” 莫苒一瞬脸色骤变,这怎么可能,舒意怎么可能会借的到elia saab的流纱裙? 新款高定,国内还没有一个明星上过身。 舒意不过就是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明星,在这次网暴事件之前,娱乐圈甚至查无此人。她哪里来的资源能借到这家品牌的礼服? 最要命的是,和她那件礼服比起来,自己借的这套简直是以卵击石。 elia saab流纱裙简直吊打一切她能借到的礼服。 都不用想,如果她真穿了那套礼服,自己输的会有多惨。 营销号会怎么写自己,说自己还比不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她对舒意印象不深,除了高中阶段的交集,两人之后的对手戏很少。 只记得刚进组的时候听同组女演员聊过几句闲嘴,说那个演苏姈的女演员未免太贴角色的,看她每日提到现场来的手包不重样。 限量款的假货也敢买,真是脑袋不太聪明。 看着有一身清傲的骨子,指不定背地里爬了多少辆豪车。 莫苒立刻求助般望向一旁的经纪人:“哥……” “不要急,我来想办法,我来想……” “你放心,莫苒,她不会有机会穿上那条裙子和你同时登台的。” 莫苒的经纪人去找了导演的制片人,三个人在一间小会议室里吞云吐雾。 手段无非就是那些,拉金主爸爸出来让制片人好好掂量掂量、资源置换。 总之,舒意咖位没有莫苒大,后头也没有靠山。莫苒再不济也是个有知名度的流量花,何况莫苒代言的一个品牌买下了《完美的她》的插播广告。 谁得罪的起,导演和制片是有分寸的。 舒意妆容已经快到收尾步骤,林白突然接到制片人的电话。 他还以为是活动流程有变,没多想,临出门之前还跟小糖交代了一句,“一会儿提前让舒意把礼服穿上,360度无死角地检查好,千万别出纰漏。” 制片人腆着肚子在一间会议室门口朝林白招手,“小林,快来快来。” 离老远,就闻到他一身的烟味。林白快步走过去,边从怀里掏出根好烟递过去。 却没想制片人那只肥手虚虚一隔,把林白递过去的烟止停了。 “别了,小林。我找你有要紧事。” 林白这才对上制片人的眼,却发现他那双眼睛要比以往都更锐利些,林白不禁背脊发凉。 会议室的门在片刻后合上,也隔绝了那些卑鄙的、不公的、夹带着胁迫的言语。 再从会议室出来,林白几乎脱力。 他踏上一条长长的走廊往回走,从没有这样一条路让他觉得有这么难走、这么沉重,好比当年他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从老家到沪城那条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没用。 站在化妆间门前,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推门进去。 无力和自愧吞没了他,他陷入了这样两难的境地,向前和后退的一步都那么难以迈开。 就在此时,小糖一把将门打开。 “白哥,你怎么站在这儿,我正想过去找你呢?” “是有什么事儿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你快看,舒舒姐已经换好衣服上,真的美爆了!” 由于裙摆的限制,舒意没法坐下,她就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迟迟没有听到林白咋咋呼呼的声音,舒意觉得奇怪, 这才转头看他。 不曾想看见林白垮掉的肩身,他本来个子就不高,人又瘦弱。 此刻一脸土色,像是失了魂。 她立马察觉到不对,沉下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糖把门关上,林白嗫嚅着无法开口。 他看着眼前光彩照人的舒意,钻石挂脖肩带挂在她骨骼伶仃的肩颈上,头发挽成蓬松卷毛公主头。 身段瘦而不柴 ,曲线玲珑。 四肢修长,堪称t台上的模特。她只微微一动,香槟粉的流纱裙便溢出星河般的流光。 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 他是知晓舒意有多喜欢这条裙子的,所以他要怎么去开这个口。 舒意又重复了一遍,沉稳又平缓的说:“怎么了,林白。” “有什么事儿你说,我听着。” 小糖这时候才发现,林白手里提了个纸袋。 她疑惑发问:“白哥,你手里怎么拿了个袋子?” “这里面是什么?” 第67章 让妆 林白捏纸袋的手有些发颤,他过不了心里那关,递不出去。 舒意问:“那是什么?林白。” 她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心里隐隐有了个朦胧的猜想。 林白犹豫再三,说:“是……是衣服。” 小糖奇了怪了,“衣服?怎么会是衣服,白哥你上哪儿弄的?这是给谁的啊。” 林白沉默着,小心翼翼地看向舒意,以一种犹豫的、自愧的、欲言又止的眼神望向舒意。 她太了解他了。 舒意几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艰难地问出:“给我的?” 小糖更晕了,这俩人说什么呢。 “不对啊,礼服舒舒姐都已经换好了,披肩我也准备好了,不需要衣服啊,白哥你是不是弄错了?” 舒意已经敛去了轻松的神色,她就那么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就问你一句话,这衣服我今天是不是非要换?” 小糖瞬时张大了嘴巴。 沉默是最好的回应,林白说不出话来,只是迎着舒意的视线惭愧又衰颓地点了点头。 从来没想过,让妆这种事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甚至就发生在临上台前。 让妆在娱乐圈里早有先例,是一种卑鄙的见不得人的把戏。拥有绝对地位的男女主演在出席活动时要求其他名不经传的小演员打扮成不起眼的样子,生怕别人艳压自己。 这是一种常见的防爆手段。 就是这么不公平,哪怕男女主演丑的一批,演技烂的要死。其他工作人员还是得为其作陪,他们需要被衬托。 谁让人家咖位大呢。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让你把衣服换了,不能穿这条礼服裙。” 林白声音更低了:“不换的话……就不用上台了。” 多么令人作呕的手段,不换衣服就不准上台,等于剥夺了她这次和观众见面的机会。 纸袋是莫苒的助理送过来的,目的很明显,她不想被被舒意抢走风头,她要抹杀这种可能性。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舒意和莫苒交集不多,她自认没有得罪过她的地方。 莫苒这样针对她只是因为舒意有分走她蛋糕的可能性。 房间里明明开着空调,舒意却觉得有一阵寒意侵蚀了她。 她垂下眼,“你答应了……” 林白话都讲不利索:“舒意,对不起。可是以我们目前的处境,我不想……不想前功尽弃。” 黑红也是红,多少女演员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坦白讲,近段时间虽然舒意被骂的体无完肤,他虽然心疼舒意,但在林白心里还是要好过以前寂寂无名的处境。 这大概是舒意近在眼前的机会了,好不容易被看到,他只希望舒意能接住这场热度。 那往后的路就好走了。 只是需要一再委屈舒意。 林白一再权衡利弊,所有的牌面都指向一个选择:只能让舒意妥协、退让。 舒意性格强势,这对她来说更加困难。 可他们不能前功尽弃啊。 虽然宋时冕保证过会给舒意提供帮助,但他能做到何种程度尚且未知。能靠他拿下《岁月》的试镜机会林白就觉得已经够了。 宋时冕和舒意毕竟是因为利益而结合 ,何况林白知道舒意最忌讳动用宋时冕的资源。 这会让她觉得没面子,施舍来的她宁愿不要。 舒意看着林白,对方红着眼、弓着背。一副失了神志的低靡。 让舒意给别人让路,他也难做啊。 舒意一直都明白,林白承担的要比她多的多,她家境好,唯一的苦头吃在演戏上,她心甘情愿。 可林白所有的资本都要靠自己博来,他经常是两头受气,吃力不讨好 。 一边是老板上司的施压,一边生怕舒意翻脸。可偏偏他又不能与外人言说。 别的经纪人可以对自己手下的艺人没有好脸色,他可不能,舒意是和他共患难的好友也是他惹不起的人。 舒意的身份得瞒。 舒意望着林白,夹在中间的人更是步履维艰。 况且他说的没错,她也不舍得前功尽弃。 演员有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叫做“演员只要演好自己的戏就行了。” 可这怎么能够呢?演员是一个太需要反馈的职业。没有流量、没有人气、没有被认可,那根本就得不到想演的角色。 无戏可演,那就玩儿完了。 舒意只要还想在娱乐圈混下去,那低头是少不了的。 她缓缓把目光转向那个纸袋,尽管心里已经涩的喘不过气来,她还是说:“我知道了……” 林白看着舒意棱角伶俐的俏脸,眼圈泛红的趋势渐渐扩大。 流纱裙让她每动一下都艰难无比,舒意轻抬了下下巴,示意小糖把纸袋接过来。 小糖至此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撇撇嘴,差点要哭。 但舒意的眼光不容她拒绝。 小糖踌躇着接过了纸袋,随后陪同舒意去把裙子换了下来。 莫苒让人送过来的衣服是一套腰间配有黑色皮带的牛仔套装,身上有常见的印花图案。 乍一看通勤简约,不过和发布会这种正式场合完全不搭边。 这套衣服出自于一家均价三四百元的国潮服饰,应该是莫苒给自己准备的私服。 好会杜绝后患,她没有仅仅要求舒意不穿那条裙子,因为保不齐舒意还有没有别的准备。 所以干脆把她要换的衣服都指定了,半强迫性地轻轻松松把舒意料理了。 莫苒得到了导演和制片人的庇佑便毫无顾忌。 舒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流纱裙在灯下熠熠流光,镜中的自己仍是精致的妆造。 她甚至为这身造型准备了搭配的美甲片,如今也不需要了,她伸出手,冷硬又干脆的把卡片一个个掰掉。 随后她把手伸向腰后的拉链,布料从她身上一寸寸剥离。 她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被迫脱下衣服的耻辱和不甘。 宋时冕在同一天参加了一场饭局,由谷至诚做东,林柏言牵的头。 苏莉清也出席了。 谷至诚的名头是为了庆祝中承和星娱达成合作。 席间,苏莉清被安排在他身侧,他心里头颇有异样,不过还是坐下了。 不是谈正经事的饭局,气氛并不沉闷,因此还来了几个宋时冕脸生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各行业刚冒出头的小老板,有的是对巴结宋时冕蠢蠢欲动的人,还有两个年纪小的,是家里塞过来的,目的是希冀有自己人打入宋时冕和林柏言那个圈子。 这些人相当一大部分是通过林柏言来的,林柏言多有涉猎文娱行业,他有一张庞大而复杂的关系网,在这张关系网中他自己和宋时冕、卓盛、姜维齐四个人是核心人物。 他和宋时冕的不同之处在于,宋时冕只会亲近最核心的人,而林柏言总是对关系网上的闲杂人等来者不拒。 他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席间,谷至诚撺掇苏莉清给宋时冕倒酒。 没等他拒绝,苏莉清就拿过酒倾身压紧。 一瞬间,宋时冕有闻到丝丝缕缕的橙花豆蔻香气…… 第68章 心疼了? 不设防,他失神一瞬。 苏莉清很快就离开, 她坐回原位之后注意到宋时冕好似愣了一下。 善解人意地发问:“怎么了?宋先生。” 宋时冕摇头说无事。 那杯酒他最后也没有喝。 作为饭局上唯一的女性,苏莉清很好地充当了善解人意的解语花这一角色。 林柏言发过话,说今天这顿饭不谈公事,于是所有男人的话题都自然而然地围绕在场唯一的女士苏莉清身上。 还有人向苏莉清打听起圈中秘闻,苏莉清很聪明,一律四两拨千斤地回答。 把一桌人哄的乐不思蜀。 “苏小姐,我听说,你们演艺圈也很难混的很,作为一个女生,想必苏小姐也很辛苦吧。” 苏莉清笑笑,说:“苦嘛倒是谈不上,不过就是累了点儿。” “怎么累?” “就是做演员,经常需要各地飞倒时差,连轴转都是常有的事儿,我还开玩笑说只有坐飞机能多睡会儿。” “大家看到的一个简简单单的镜头,都需要重复几十甚至上百次。” 谈到这些谷至诚也来劲了,他可不想放弃捧一把苏莉清的机会:“何止啊,经常需要熬大夜,还需要拍动作戏和大戏。动辄吊威亚上窜下跳,还要在泥潭里滚。” 大家啧啧称叹,“这对一个女孩来说可太不容易了。” 宋时冕全程没怎么说话,听到这些的时候他刚倒了杯茶,递到嘴边的时候略微停了一下。 坐在他身边的林柏言敏锐地捕捉到,戏谑道:“心疼了?” 他声音不大,饭局嘈杂,几乎没人注意这话。而在宋时冕另一侧的苏莉清不一样,她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宋时冕身上,哪怕是在跟别人说话,她有一半的心思也跑到宋时冕身上去了。 所以她自然听见了林柏言的玩笑话。 一瞬间,像心脏里伸进来一把手,精准地捏了一下她脆弱的心房。 他是在说心疼她吗? 难道宋时冕已经开始对她有意思了? 未及深想,庞大的欢欣和喜悦已经几乎要将她砸晕。 只不过她没看到,下一秒林柏言就倾身趴在宋时冕耳朵边,用气音说:“怎么样?是不是心疼你老婆了。” “你放心,舒意可是跟钢铁侠一样的人物,可用不着你去心疼。” 他乐见于宋时冕这副样子,乐此不疲地开他的玩笑。 宋时冕手里地茶杯还执在脸庞,他侧过眼,眼睛微眯了一下。 浓浓的警告之意。 宋时冕过去很少过问舒意的工作,只是听到苏莉清说这些,他也不由得想象,这些事情舒意也曾经历过吗? 有人说不是有替身吗?苏小姐用不着这么辛苦吧。 谷至诚替她答:“替身有是有 ,只不过有露馅的风险,莉清比较敬业,基本上都自己来。” 大家开始夸赞苏莉清巾帼不让须眉,还开玩笑让谷至诚多在人家身上花心思,多捧捧苏小姐。 谷至诚说那是自然,苏小姐可是他花大价钱挖来的,他必定是好好爱护。 “星娱现在一大半的资源都向苏小姐倾斜,只要莉清愿意,大把的商务和资源可着她挑。” “星娱的公关团队也时刻为莉清保驾护航,网上但凡出现一点负面言论,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解决。” 一直没有掺和话题的宋时冕倒是破天荒问了句:“是吗?” 刚还在吹的谷至诚这会儿瞬间收声,宋时冕主动接话,这可真是太意外了。 饭桌霎时安静下来,谷至诚压力倍增,不由得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 宋时冕紧接着问:“星娱是一视同仁呢还是只有苏小姐有这个待遇?” 他沉着声:“谷总,我很好奇。” 宋时冕气度疏懒,偏有压迫性,谷至诚有点儿摸不清楚他的意图。 他自认没有得罪过宋时冕。 谷至诚的眼睛在并肩坐在一起的宋时冕和苏莉清身上转了转,难道他是有替苏莉清撑腰的打算? 宋时冕何必这样问,他何必要扯上一句不相干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在借此替苏莉清寻个保证。 谷至诚尬笑两声:“那是自然,苏小姐是我们星娱从上到下都捧在心尖上的,目前来讲只有她能有这个待遇。” 宋时冕没有再回应了。 他闲散如清风一般坐着,一副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模样,也不再参与话题。 谷至诚看着面无表情的宋时冕,他不大像是对自己的回答满意的样子,不过也瞧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 倒是林柏言悟出点儿什么,颇有深意地朝宋时冕看去一眼。 一场饭局上各有各的目的,各怀鬼胎。聊着聊着就有人想往合作的事情上扯上一扯。 虽然定好不谈生意,架不住这些人来的目的就在此。 时间过半,宋时冕不大想听下去了,他起身想去洗手间透口气儿。 林柏言以为他是要去抽烟,多问了句:“有火吗?” 宋时冕摇头,淡声说不用。接着便起身出去了。 一旁的苏莉清听进去了,又是一个好机会。 宋时冕的确没想抽烟,最近和舒意朝夕相处,烟他抽的越发少了。 这家会所的洗手间设计高端,通体黑色为主基调,隔间外边空间很大。 从隔间出来,宋时冕开了水龙头弯下腰洗手,正前方的镜子映出他此刻平静的一张脸。 靠后的一个隔间里传来讲电话的声音。 温热的水流沥上手指的那一刻,他敏锐地听到“舒意”两个字。 “哥,你说那个宋总我见到了,也不过如此嘛,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 “不过我还挺佩服他的,那个舒家的女儿舒意不是他老婆吗?都被人骂成筛子了,他还无动于衷。” “也不嫌自己老婆在外面给自己丢人。” 那人讲话的语气轻浮。 镜子中宋时冕的眼神一瞬间锐利。 第69章 越克制的人越疯 这个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声,有点耳熟。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刚刚在饭桌上有听到过的。 先他一步离席的,只有一个人,慕家的外甥慕科达。 慕家主要做海上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当年中承和明远牵头合作时,慕家是中承的有力竞争者。 中承是第一次引入这个项目,况且当时宋时冕刚刚回国,情急之下匆匆上位,是沪城商界初出茅庐的新人。 与中承比起来,慕家在海上石油天然气开采方面深耕多年,实力强劲。 几乎没有人相信宋时冕真的能带领中承拿下与明远的这个项目,然而最终舒远泊选了资历尚浅的中承。 也正因为合作事宜的接触,宋时冕赢得了舒远泊的青睐。 最终 ,宋时冕娶到了舒意,沪城商圈里都知道,娶了舒远泊的女儿就等于是把半个明远牢牢抓在了手里。 慕家的外甥慕科达今年刚刚从国外镀金回来,听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明里暗里给慕家惹了不少事端。 今天慕科达能出现在这场饭局,是慕家托关系找到林柏言把他安排进来的。 原因嘛,倒不是出于指望慕科达那个猪脑子能替慕家谋到什么利,纯粹是慕科达求来的。 慕科达是为苏莉清来的,她那张脸简直长在他的审美上,慕科达打听到苏莉清没有表面上那么正经,前些年好约得很。只不过他托人给苏莉清递了信儿 ,却迟迟无下文,不知道这段时间怎么了,走起清高的路线了。 听说苏莉清会出现在这场饭局,他便觍着脸找舅舅求了门道。 刚才在饭局上,慕科达一双眼都快黏在苏莉清身上了,只不过他发现,虽然表面上苏莉清对谁都和和气气,怎么在席间偷偷往宋时冕身上瞧了好几眼。 两人表面上清清白白,宋时冕也没怎么搭理苏莉清,倒是苏莉清不时殷勤的地给人家递筷子倒酒。 这苏莉清,别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吧。 这是想攀更高的枝儿了,怪不得怎么约都不给面子。 这就让慕科达有些不爽了。 他找了借口出来方便,恰好损友打过来电话,他就嘴上没把门,吐槽了几句。 “你不知道苏莉清今晚多不给我面子,我给她主动递了好几次话,人都高贵的懒得看我一眼。” “这女的,我看是想对宋时冕下手了……” …… “哥,你说那个宋总我见到了,也不过如此嘛,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 “不过我还挺佩服他的,那个舒家的女儿舒意不是他老婆吗?都被人骂成筛子了,他还无动于衷。” “也不嫌自己老婆在外面给自己丢人。” …… “她演戏那片段你有看过吗?什么烂角色,演一个不怎么正经的虚伪女货色,宋时冕也不管着她老婆点儿,怎么什么烂戏都接啊。这样宋时冕出去也不怕自己没面子。” 宋时冕一脸寒意,单挑了下一边的眉,脸上倒是没有表情。他侧头抽了一边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指一根根擦干。 镜子里只照到他冷峻的侧脸。 把用过的纸巾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接着他快步走到卫生间放置打扫工具的区域。 边走边用眼睛扫视,很快就挑好了自己的目标,在伸手之前,他甚至轻轻活动了一下肩颈舒展身体。 如果有第二个人在,一定会捂住嘴巴感叹一句,好流畅的一个动作画面。 像极了野生动物纪录片里,南美洲的豹子在锁定目标出击前的准备工作。 他拿上一个木制棍拖把,旁边塑料桶里有半桶水,他也提上了。 接着转身快步往传出声的隔间走。 大理石地砖光洁发亮,甚至倒映出他果决且压迫感极强的步伐。 烦人的说话声还再不断传来,慕科达低声调笑一声:“你有没有看过网上流传的舒意的床照,不知道她在被搞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那个德行……” 空气中滋一声,传来他拉裤链的声音。 宋时冕一步步逼近了。 “我都有点心痒了,要不是她更难泡。” “真想……” 宋时冕抬手,屈指关节敲了两下门。 “谁?谁在外边?” “劳资还在里头上厕所呢,谁敲的……”他边嘟囔边拧开门。 门缝由小变大,光亮透进来那一瞬,他依稀看到外头有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背着光。 然而不等他看清来人是谁,下一秒门被大力踹开,他被弹倒在马桶上,一桶水兜头浇下。 一下子把他出门时精心抓的发型淋成了个蘑菇头,水流如注,淹进他的眼睛。 不等他挣扎,一个塑料水桶就扣他头上了。 他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随后密密麻麻的棍子就落子他身上,慕科达鬼叫出人,宋时冕把他往死里揍! 宋时冕的一整个动作非常快,门刚开一条缝他就一脚踹开,泼水和踹门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一整套动作干脆流利、毫不拖泥带水。 他理智丧失了片刻,拖把棍抡了慕科达几十下,他把棍子扔掉,上前,一只大手牢牢掌住水桶底部不让它从慕科达头上掉落,另一只手揪住他后背的衣服把人摁在墙上,宋时冕屈膝,又给了他好几下。 慕科达毫无反抗之力,哀嚎的声音逐渐虚弱。 理智回笼,宋时冕松开手,慕科达倒在地上蜷缩身体。 宋时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冷漠,如同看一只将被碾死的臭虫。 随后宋时冕转身出去,隔间门在他身后自由闭合,慕科达还倒在地上没缓过来劲儿来。 走出门的一瞬间,他身上那股要揍死人的气势就消散了大半,再次往洗漱台边走去。他甚至边走边不紧不慢地挽上自己的袖口。 出了那扇门,他又立刻变成雅正有礼的君子。 再次打开水龙头冲水洗手,这次比刚才还要认真。刚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自然要好好洗洗。 他都没留意到自己指关节红了一片。 宋时冕一直都知道自己本性绝非看似那般温和,他骨子里有相当暴戾的一面。 越克制的人疯起来越不知道节制。 他自己也知道,他才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好好先生,他大多数不计较的时刻,只因为他不在乎,无所谓。 一旦触到了他的霉点,他可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慕科达那个蠢货被打成什么样他根本不在乎,现在冷静下来他也没有后怕,事情他既然做了,那便做了。 走出厕所门,他掏出手机来,刚巧刘律给她转发了一则娱乐新闻。 标题为:直击《完美的她》见面会。 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是舒意心心念念的媒体见面会。 他边走边顺势点开,却在看到配图的一瞬间猝然蹙眉,舒意站在角落里,灯光黑的拍不清她的脸。 重要的是,她并没有穿她提前准备的裙子,反而穿了一身灰扑扑的牛仔套装。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立马回包厢拿外套,丢给林柏言一句:我有事儿先走了,这些人交给你。 第70章 站着别动 苏莉清眼睁睁看着宋时冕走,鼓起的勇气和做好的心理建设完全是徒劳,宋时冕并没有给她机会,她完全没有插上话来。 宋时冕离席之后,她也寻了个由头出去,在必经的走廊上等着。 远远看到宋时冕过来,她紧张的情绪开始蔓延,拍戏时常年被摄影师对着她都没有这种呼吸发紧的感觉。 心里打了几遍的腹稿就在嘴边了。 谷至诚邀约的这顿饭没有那么纯粹,其目的是为了给她创造机会。 此刻正是一个非常好的独处机会,她得抓住,今晚必须要有进展。 她眼睁睁看着宋时冕的神情从打开手机之后不对劲起来,他的步子也走的越来越快,她诡异地想把宋时冕脸上这种情绪定义为紧张。 对,他在紧张。 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他经过她的时候很快,苏莉清只轻轻喊出一声“宋……”,然而他已经立马和她错开。 宋时冕完全把她忽略了。 她再扭头,视线里只有他离去的背影去。 宋时冕从包厢拿完衣服再出来 ,第二次经过走廊时刚好遇上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慕科达。 慕科达脸上完全没有一点痕迹,可是身上被揍的不轻。 打他那人早就没影儿了。 他好不容易从厕所爬出来,这会儿走不动了,捂着肚子靠在墙上缓劲儿的功夫。 他低着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皮鞋。 他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顾不得疼了。 他是没有看见那个人是谁,可这双鞋他记得。 缓缓抬起头,同样身量高大的人形,一身黑衣,最后才看到他的脸。 霎时,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那是宋时冕。 他确认他没有猜错,打他的人一定是宋时冕没错。因为对方正以一种极其凉淡的目光看着他,如同看一只嫌恶的臭虫。 慕科达腰弯成虾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靠在墙上,宋时冕从他身边经过,居高临下地看他的惨状,连眼皮都不用抬,直接垂着眼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看。 慕科达打了个哆嗦,宋时冕这么狂,虽然没有言语,可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侥幸。 慕科达能读出他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发现。 他根本没有把慕科达放在眼里,不在乎得罪慕家。 不就是打了一个人,有本事,就来搞我啊。 慕科达愤恨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牙都要咬碎。 上车后宋时冕直接给林白拨了电话,林白不在台上,三两句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 林白吞吞吐吐,蔫巴着说出“都是我不中用,人家压我们一头……舒姐连穿自己想穿的礼服都穿不了。” 良久以后,宋时冕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宋时冕一个人坐在昏暗的车内,手机被丢在一边。 舒意捧着裙子在他面前转圈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刚才网上释出的现场照里,她和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他知道舒意有多看重这个机会。 清楚地记得她坐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地说:“到时候我要靠美貌大杀四方,让她们一个个腆着脸跪下来叫我女王。” 为了这次媒体见面会 ,她几乎每天都在挨饿。 今天不只是《完美的她》媒体见面会,同时也是收官夜。 最后一次以角色的身份示人,舒意一定会妥协的。 他抬头往窗外望了一眼,傍晚时分,整个天空被团状黑云席卷,天际突然乍出一声闷雷。 ------------------------------------- 见面会舞台上,舒意站在以男女为中心发散的倒数第二个,几乎是站在了舞台的边缘。 只有男女主有麦克风,偶尔有她要回答问题的时刻,还要主持人跑过来给她递麦。 根据流程,本来应该每个人依次回答问题,快轮到她的时候,她提前整理好仪态,结果话筒在一排人里传了一圈,在她前面一个人手里被截停了。 主持人把话筒拿走,说了一句:“因为时间问题,我们加快一下速度,直接进行下一趴。” 剩下他们几个没名气没地位的直接被跳过了。 原本对好的台本关于她的问题也直接被砍掉了大半,而这些,从来没有一个人跟她的工作人员交涉过,直至站在台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关于她的part大部分都被砍掉了。 媒体提问环节,一个营销号向她发问:“网友们戏称苏姈是男女主爱情的催化剂你怎么看?” 苏姈在中学时代和女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是在苏姈的凸显下,男主对正直、善良、大方的女主心生好感。 舒意没想过真的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在林白整理好的的问答集里刚好有这个答案。 话筒被塞给她,观众都看向她,摄像机在今天第一次给她特写。 冠冕堂皇的答案就噎在她喉咙里,然而她吐不出来了。 舒意能看到林白在台下对她做口型。他提醒她:“答案就是给你编好的啊,说出来。” 莫苒也侧着眼睛看她。 最后舒意低垂着眉,看着台下众生各异的脸,干巴巴说了一句:“观众开心就好。” 这是她所能保全的最大的体面。 活动终于散场,《完美的她》的收官夜正式告终。 舒意走的晚,他们三人离开时几乎所有的艺人和粉丝都已经离去了。 舒意不说话,林白和小糖也都不敢开口。气氛异常低沉,舒意状态比以往更加沉默。 舒意面无表情地在前面走,林白和小糖在她身后紧跟着。 走出活动场地的大门,舒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下雨了。 楼内射出的灯光映衬着,雨丝连绵不绝地落下来。 小糖叫了她一声:“舒舒姐,下雨了。” 舒意独自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台阶边,开始有些许雨丝飘落在她头发上。 舒意抬起头,怔愣着往天上看 ,抬起一只手。 一大滴雨落在她掌心,雨势渐渐大了。 一辆黑色的车隐匿在暗夜里,往他们的方向打了双闪。 林白一下注意到:“是冕哥的车。” 林白扯上小糖,识相地说:“那舒姐,我们就先撤了。” 两个人忙不迭溜了,舒意状态不对劲,两人不敢在她面前碍眼,宁愿冲进雨里。 舒意这才把目光投向那辆车,车灯投射过来,光线里雨丝凌乱。 她往前又迈了一步,半只脚已经悬空在台阶边。 一道清棱的声音止停了她。 “等着别动,我过去。” 宋时冕已经推开了车门。 他着一身黑衣,长腿迈下来,撑起一把长柄透明雨伞。 他就这么迎面朝舒意走来。 第71章 她明显是在哭 宋时冕今天穿的是一件戗驳领的柴斯特大衣。经典的双排扣,风雅中多了一丝闲适。 舒意怔怔得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小糖曾经跟她聊过自己最爱的韩剧镜头,男主一定要迈着宿命般的步伐朝着女主角坚定地走过来。女主角的眼里只看的见男主,他身后的一切都虚无成背景板。 一定要有这样一个命中注定般宿命感的moment,让他们听见自己为另一人跳动的心。 当时舒意并无从想象小糖一脸陶醉的描绘出的偶像剧场景。 而当下这个时刻,一切都太反常,太漫长。 嘈杂的雨声渐渐听不清,反而是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宋时冕背后是天幕,是纷杂的雨丝,是摇曳的树影,可为什么,好像视线只能聚焦到这个人身上呢。 他明明走的很快,这条路在舒意眼里却相当漫长。 他一步步近了。 半只脚悬空在台阶边,舒意看着宋时冕,缓慢往前挪了半步。 失重感来临的时候舒意才发现自己脚上竟然还穿着活动穿的那双高跟鞋,她只把那套牛仔套装换了下来,高跟鞋又穿了回去。 林白和小糖竟然也没发现。 她在心底发出一声哼笑,真是可笑啊舒意,自己心态被搞成这样。 从活动开始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机械地一路从更衣室出来,此刻又自厌地想冲进雨里。 来不及了,她摇摇晃晃地将要跌下台阶。 宋时冕这时已经离她很近,眼睁睁看着她的动作,来不及错愕,慌乱得立马抬手去捞。 还好他及时托住了舒意的臂弯,雨丝飘落在她脸上,冰冰凉凉的,宋时冕极有力地撑住了她。 “没事吧?” 他把伞罩过来,隔绝了那些朝舒意脸上乱飞的雨。 舒意半个人倚在他身上,抬头看宋时冕。 车灯长距离照射过来,打在他的上半身,这一幕,宛如飘渺升腾的幻象。 轻微地惊吓让舒意呼吸急促,舒意一直仰头看着宋时冕的脸,他眉目间有焦急神色。 舒意没答话,反而很出神地瞧他。 透明雨伞向她倾斜,宋时冕大半个肩头裸露在雨中,呢料大衣的肩膀处凝结上星点雨珠。 说不上劫后余生,但舒意一瞬就有了深重的安心感。她很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 绝对是踩空的失重感让她心乱如麻。 宋时冕忙问:“怎么了?吓到了?” “是不是崴到脚了?” 舒意依然没有说话。 宋时冕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快速把舒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眼睛落到她脚上的高跟鞋,宋时冕拧起眉。 按照以往,他肯定要叮嘱说教的话。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 “真崴到了?” 她高跟鞋很高,宋时冕看着都心惊,而且车停的位置还确实有一段距离。 他把伞递到舒意手边,“走吧,我背你过去。” 舒意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把伞接过来了。 宋时冕绕到她身前,手撑住膝盖俯下身。 舒意看着眼前的平阔脊背,心底有一种微风拂过草芽一般的异样。 她趴下去,宋时冕很轻易就站起来,背着她往前走。 而舒意一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手撑着透明伞。 街上除了他们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宋时冕托着她在雨夜里穿行。周遭寂静,舒意耳边只有雨打在伞面的声音以及宋时冕的脚步声。 刚才宋时冕走过来的明明走得那么快,她却觉得这条路好漫长,现在她在宋时冕背上看下去,又觉得这条路短得不可思议。 她把手环紧了些,吸了一口气埋在他肩膀上。 其实她脚没事儿,没崴到,没受伤。 宋时冕手伸的及时,她毫发无伤。 隐秘的情绪在心底作祟,没有解释,她默认让宋时冕误会了。 为什么这样做,原因她也想不通,想藏起来还是寻求依靠,亦或两者都有。 无法抵赖的一点是,她真的太难过了。 这场淅淅沥沥的雨在她心里已是滂沱。 她抬头,看着雨滴一颗颗打在伞面上。透明雨伞渐渐模糊,给她眼前的世界也蒙上一层朦胧。 舒意眼里也蒙上一层水汽。 雨丝乱飞,心头思绪也狂涨。 连日的压抑排山倒海般涌过来。 舒意强忍着鼻酸 ,强硬地睁大眼睛。不得不承认,她好难过好委屈。 明明今天遇到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她先前比今天妥协地还要多,只是被强迫换了衣服而已,但是负面情绪的闸门一旦开了口就止不住了。 连日来的桩桩件件在她脑海里反复重现。 她清楚记得饰演苏姈这个角色时的喜悦,别人厌弃的角色在自己眼里是宝贵的、有价值的。 不被理解而已,这没什么。 被骂被嘲被造谣,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人把你放到网上拿着放大镜在你身上挑毛病。 对错不重要,理智不存在,千百根手指头戳着你,说有问题的就是你。 脸长成这样,一定是整的。 演技这么有代入感,一定是本色出演,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罢了。 漂亮的女生单枪匹马闯娱乐圈?不信,背后肯定有金主的吧。 一切事情继而向失控的方向发展,情色广告p上她的脸,根本不管事实,公众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网民站在势众的一方,还有跟风者不断加入,球越滚越大。 他们人多,他们就是对的。 怎么还会有人把别人的真心践踏,说着姐姐我是你的粉丝我好喜欢你,转头就变了一个人,化成一句冰冷的:独家合照,五百一张,谁要? 还有送货上门的那只死老鼠。什么都不做就会有肮脏龌龊的东西找上门,凭什么呢?她做错什么了呢? 可能是这场雨让她无可救药地沉溺在坏情绪里。 自诩洒脱的人却看不开了。 尽管舒意很清楚,她是无罪的,有问题的从来都是攻击那一方。 但这个时候她陷在委屈的情绪里出不来,过错方是他们,只有她替自己感到委屈。 舒意忍不住了。 尽管她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天,但依旧是徒劳。 泪水已经蓄满眼眶,不敢眨眼,但盈满的东西就是会留下来。 眼泪是骗不了人的,咽不下也止不住。把一个人的脆弱体现的淋漓尽致。 舒意咬着嘴唇,无声流泪,大滴大滴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滚下来。 宋时冕感觉背上的人在轻轻颤动,他走慢了一点。心里隐约闪过一个猜想。 强势的人一旦安静顺从就必有反常。 从接到舒意那一刻他就看出来,舒意不对劲。 鲜少见过她这么无生气的样子。 宋时冕觉得她咄咄逼人的样子也好过现在这样,低靡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很明显能看出来,舒意很不开心。 如果说此刻尚且存疑,但很快,他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脖颈上。 明明只比皮肤温度高出一点,他却觉得有被灼痛的感觉。 宋时冕脚步一下子停住。 他低低叫了一声:“舒意。” 她明显是在哭。 第72章 淋雨是一场共沉沦的好把戏 宋时冕没见过舒意哭的样子,他甚至无从想象。 印象里,舒意一直是漂亮到颇显锋芒的样子。 他没有留在国内读书,留在国内的林柏言和卓盛对舒意学生时代的往事津津乐道。 两波人不是一个圈子,但沪城有名有姓的人家统共没几家。 高中的时候舒意被一个刚转学过来的男同学追求,那人是一个外地暴发户的儿子,发家没几年,行事张扬的很。 明里暗里约过舒意几次,那男同学没分寸,给她带来不少困扰。体育课的时候舒意一从他们一群人身边经过,那男生身边的一帮男的就发出咿呀吱哇的一阵乱叫。 舒意烦的很,从不拿正眼瞧他。 久而久之那男的觉得自己被她折了面子,不敢当着她人面说什么,背地里嘴巴不干净,编排了一些有的没的。 说别看舒意表面上难泡的很,背地里玩儿很开,已经约他开过房了。 一个课间,舒意班上一个男生从厕所回到班里,看舒意不在,就对边上的人把那男的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刚说完,班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教室门口。 舒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一句话没说,就近抄了一把凳子就往男厕所那边去。 临近几个班的人都疯了,走廊上挤满了人头看热闹。 舒意风风火火地提着凳子杀进男厕所。 把一群上厕所的男的吓够呛,一个个耗子一样窜出去。 舒意是直接抡着椅子往那男的头上砸的,血顺着侧脸流下来,那男的先被吓晕过去了。 对方家里人过来讨要说法,舒意一点不怵,在老师办公室直接讲:有本事让你儿子把他说过的话再给讲一遍。 有同学趴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听墙角,回来复述: 那男同学没脸说,死活不肯开口,最后舒意冷笑了一声,说:怎么?不好意思说啊,你倒是讲讲我是怎么给你包里塞避孕套的啊? “不是你说的吗?我看起来脸长得挺带劲,但搞起来跟死鱼一样吗?” 男同学脸涨的通红,几乎以为她疯了。在那个年纪,每个女孩无例外提到隐晦话题都是羞涩的,没人会像舒意一样如此直白。 她甚至可以只说他对自己造谣开黄腔,但她就是要把那句恶心的、下流的话复述出来。 话明明是他先说出口的,她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才不要遮遮掩掩,好像自己成了见不得人的过错方。 办公室老师家长所有人的脸都青一阵白一阵的。 自此,舒意一战成名,再没有哪个男的敢随便招惹她。 这件事情也在邻校传播开,林柏言他们自然也听说了。 再后来就是得知宋时冕和舒意要结婚的时候,当时他们把这件旧事讲给宋时冕听。 “你完了阿冕,你知道你未来老婆这么虎的吗?” 原以为能看宋时冕的乐子,没想到反而在他眼里看出几分赞许神色。 所以林柏言才会说舒意是个钢铁侠一样的女人,哪里用得着宋时冕心疼。 可他完全不这么认为,强硬的人偶尔流露出脆弱才会让人更加不知所措。 宋时冕有点儿慌。 眼下情形太棘手,他竟不知该如何宽慰舒意。 任何事情都有道理、原则、最优解,唯独这件,别说得心应手,他甚至做不到局外人般理智。 泪越流越多,演变成生理反应几乎止不住。舒意不得不把环在宋时冕脖子上的手撒开,咬住自己的手背。 拼命压抑自己的哭腔。 她不愿意让宋时冕看见自己这副样子,被打击的像个无所作为的蠢货,哭哭啼啼。 她不能被这些人和事打倒,至少她绝不承认。 “宋时冕,你这什么破伞啊,怎么都漏雨了?” 他原本停在原地方寸大乱,听到她这样说反倒轻呼了一口气。 宋时冕可不认为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温温热热液体是雨水。 舒意说:“雨水都淹我眼睛里了。” 静默片刻,他低声说:“怪我,我也感觉到了,这伞怎么是破的。” 她不愿意坦诚,既然她觉得这是没面子的事,那他就揣着明白装糊涂,陪着她演。 可能是舒意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蹩脚地不能令人信服,她把伞高高举过头顶,更多的雨从侧面打进来,淋湿他们俩的身体。 她把头抬高,闭眼睛,雨把她的脸和头发都浇湿。 那天雨下的很大,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就分不清是淌下的是雨还是泪。 雨声里有她压抑的喘息和吞没在齿间的呜咽。 “都怪你,那我们就一起淋雨吧。”她这样说。 “好。”他这样答。 这个时候宋时冕已经背着舒意走到了车后方,他从车侧后视镜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高昂着头,整张脸暴露在雨雾中。 镜子里分明是两个很小的人影。 宋时冕却仿佛清楚看到了她皱起的眉和泛红的眼,他心说:他分的清的。 淋雨确实是一场共沉沦的好把戏,他觉得自己心里也一起被氤氲进了潮气。 回到绿苑,两个人都被雨淋得不轻,各自分别回房去洗澡。 宋时冕洗完澡之后去书房拿好整理的资料接着去了舒意房间。 浴室门缝里透着光,却无声无息,甚至没有丝毫水声。 他在舒意的梳妆台前坐下,背对浴室,等了很久。 大约有半个小时,实在安静地有些过分。 宋时冕坐不住了,抬手扣了扣浴室门,“舒意,你在干什么?” 第73章 不需要 没人应。 宋时冕再敲,第二次问:“舒意,你在吗?” 等了几秒,还是杳无声息。 宋时冕立马拧门,却轻而易举推开了,门没锁。 出乎意料的是浴室里干干净净,没有蒸腾的白雾,甚至地板上一丝水渍都没有。 门板缓慢开合之后,舒意猝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舒意站在浴室洗漱台前,两手撑着白瓷砖台面,正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 她侧着身子对着宋时冕。 宋时冕只看得到她的侧脸,不知道她对着镜子的正脸究竟是什么表情。 随后,舒意把脸转向他,看过来。 她的眼睛是极美的杏仁眼,圆润而饱满,却不太会给人柔和亲切的感觉。目光明亮,小开扇双眼皮和恰到好处的眉弓平添了些疏离和厌世感。 她的眉眼明明夹杂着夜里雾气的凉,可当这双眼落在他身上。宋时冕却觉得手心似被随风飘摇的稻草轻挠了一下。 她分毫不意外门会被打开。 宋时冕刚刚稍微缓和的心又觉察到些异样。 很明显,她在浴室待了这么久却还没有洗澡,他叫了她这么几声,她也没有应。 是又躲在浴室里哭了吗? 也不像。 她脸上的神情分外冷静。清清明明的一双眸子没有半分湿意。 仿佛刚做了一场重大的抉择。 舒意换了衣服,她此刻身上穿的是白色细肩吊带和贴腿的黑色短裤。 头发还残留着被雨打湿的痕迹,一头浓密的发披在肩上。 打扮很简单,却有别样的风情,纤长的手臂和窈窕的腰身一览无余,短裤下是纤直细削的美腿。 素和艳竟然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花本无罪,如果你看花觉得艳丽又招摇。那大抵是看花人偏颇的感情色彩作祟。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心说,变了质了。 宋时冕走到舒意身边,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那份文件递给她。 舒意垂眸,看递到自己眼前的文件,透明文件夹封装的,封面纯白,一个字也没有,看不出是什么。 “给我的?” “这什么?” “《完美的她》播出以来网络上一切谣言的取证资料。人身攻击资料证明,对方的个人id,ip地址。” “所有不实诽谤信息、名誉侵权取证。” “以及起诉律师函。” 舒意立刻抬眼看宋时冕。 浴室顶光打下来,两个人靠的近,莫名地,舒意觉得他的眼仁很像自己送给他那双袖扣。 沉静的眸宛如一片波澜不惊的湖。 舒意接过来,随意翻看几下。 宋时冕紧接着说,“所有证据都在这里了,没有放过一个人,你可能用到的任何资料,起诉书、律师函。” “都在这里了。” 舒意仍在翻看,真是好细致,比她自己准备的还要周到详尽。 周围很安静,只有纸张翻阅的沙沙声。 他继续说:“舒意,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或许你现在面临着艰难的处境,我不知道你本人有没有正面回应的打算。” “但如果你但凡想做些什么,这些能帮到你。” 但凡舒意起了一点发声的准备,这些证据都会成为最好的佐证。 这是宋时冕能给到舒意的底气,律师函甚至盖的是中承的章。 倘若星娱毫无作为,宋时冕甘做她的靠山。 她不是没有触动的。 舒意啪一声把文件合上,直视他的眼睛,干脆地问:“为什么?” 宋时冕眼皮抬了抬。 舒意向他走近一步,又问“为什么给我这些?” 宋时冕久违地感受到了慌乱,因她的逼近而往后退了一步。 舒意紧跟着再凑近一步,“为什么帮我?可怜我?” 宋时冕的后背已经抵上门把手,他避无可避。 舒意的头顶离他的下巴不过寸许,视线令人不容忽视,说话时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 他说不出话来。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嗯?” “回答我宋时冕。” 良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可以理解为是浅薄的保护欲作祟。” “舒意,我是你的丈夫。” “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一个男人在妻子受到伤害时的心情。” 宋时冕把这归咎于男人天生的保护欲作祟。 因为他们是夫妻,所以他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舒意又看了他几秒,哦了一声。 她撤开点距离,把文件夹递过来,一角在他胸前磕了磕。 “不需要了,我用不着了。” 宋时冕皱眉,“你确定?你难道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舒意轻轻笑了,“你怎么还急了。” “宋时冕,我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惹出了更大的麻烦怎么办?” 宋时冕懂了,舒意自己已经采取行动了。 所以她的反常就有了解释。 她刚刚一个待在浴室,是在冷静。是点燃了一场不管不顾的风暴之后一个人的放空。 没有和公关团队商量,甚至林白也不知道,她选择在《完美的她》收官夜给自己讨个公道。 她在社交平台上上发了一篇博文,剑指每一个键盘后的刽子手。 舒意明白,这的确是不够成熟理智的做法,她根本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这个夜晚,舆论就会发酵,而最终走向如何,舒意自己也无法估量。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看人的眼光都是公道的,有一些人就是有一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能力。 她其实从来没打算忍下去,星娱不作为,那她就自己来。 她一早就决定在《完美的她》收官夜这天反击。如果太早发声,《完美的她》播出效果就可能会受到影响。 尽管她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毕竟她面对的、声讨的是一群人,是一蒙着眼装瞎子的人。 况且是否会激起公众的逆反心理,会不会招来更多的谩骂,星娱这边会不会震怒,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毕竟随着《完美的她》渐近尾声,所有的讨论度都会平息下去,她就该一直隐身下去,有过公关经验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可舒意认为,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沉默并不等同于默认,她至少要说出来,不该含冤被打上那些标签。 她选择一个人站到公众的对立面。 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之后的宋时冕轻轻笑了声。 他怎么会以为舒意甘受这个委屈,甚至需要他的助力提点。 这是她一早就决定好了的事,他给她的所有证明资料,她早就收集好了,而此刻,那些东西已经呈现在她的社交平台上了。 永远先他人一步,一个人最好的靠山和最忠诚的信徒只能是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千万次拯救自己于水火中。 后果不得而知,一个人孤注一掷,没有周密的计划,没有公司在背后撑腰。 宋时冕轻声说:“捅出天大的篓子来都能给你担着。” 放心舒意,大胆去做吧。 第74章 今夜有余温 有一些话好像不需要说出口就能懂。 有一些人好像不需要从什么时候起就能够交付信任。 舒意冲他轻轻挑眉,笑了笑。 宋时冕低下头,脸上几不可察地带了笑,心说:不愧是舒意。 宋时冕抓住门把手,转身要离开。舒意把手放在了他握着门把手的手上。 她的手小,包裹不住他,轻轻覆着。 宋时冕抬眼,用眼神发出疑虑:“什么意思?” 她要干什么? 舒意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擦,继而五指嵌进他的指缝。 “你已经洗过澡了?” 故作惋惜,“真可惜,本来打算一起洗的。” 这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邀约,宋时冕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神一瞬间不复清明。 舒意踮脚,靠近,凑到他耳边:“今晚有兴致吗?” 她像是一团迷离的雾,抓不着、挥不散,在人心痒的时候把人撩拨的不上不下。 她挤进他和门板之间的空隙里,两个人靠很近,她又不住地攀上来。 一点点贴近,整个人像是要挂在他身上。一只胳膊抵在他的胸膛前,手顺着肩膀往上摸。 宋时冕僵着,这不太妥,虽然此刻窗外风雨飘摇,但这本该是一个等舒意待另一场风雨的前夜。 她这个夜晚应该睡个好觉,这个时候舆论应该已经开始发酵了,第二天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何况她今天刚刚哭过,明明这样难过。 她确定要做这些事情吗? 宋时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移开寸许。 再一次确认,“你确定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舒意。” 舒意嘴巴贴近在他唇边,并没有碰上,只是用极小极小的气音说:“装什么啊……” “你难道不想吗?” 没有被他执住的另一只手往下探。 他们贴的这样近,她早就感受到了。 “难道你没有感觉吗?我都感觉到它的变化了。” 宋时冕额前青筋跳了下,一瞬间呼吸不上来。 认识舒意再久,他也有着很多个无法招架的时刻。 舒意深谙其道,面对宋时冕这个人,就是需要偶尔的激一激他。 宋时冕把她两只手都捉住向后摁在门板上,垂眼看她的表情,眉头轻皱。 舒意:“不喜欢我说这种话?” “玩儿不起啊宋时冕,我还有更多的没说呢。” 宋时冕不再忍了。 这一次换他主动,他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舒意的后脑勺触上门板,他把她整个人压着。 舒意被迫需要抬头看他,宋时冕手伸过去,大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沿,相当缓慢。 这张嘴总是出言不逊,真的应该教导一下。 舒意的呼吸也渐渐急促,压抑的喘息喷洒在他的手指上。 呵气如兰是什么感觉,宋时冕心想他体会到了。 继而他把舒意扛起来,转身向后走,把她放在洗漱台面上。 他两手撑在她的大腿两侧,把她整个人圈住。 冰凉的瓷砖把舒意大腿处的皮肤激了一下。 舒意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她不受控的想躲,她手撑住台面,身体往后移了移,脊背贴住冰凉的镜面。 宋时冕抓住拉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她拉回来。 “你躲什么?” “知道怕了?” 明明是她先撩拨起的头,最后让人欲罢不能的也是她,宋时冕决定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不是要一起洗吗。” “你来。” 他抓住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的领口,舒意触到了微凉的纽扣。 他一旦来劲儿,舒意比他更不服输。 林柏言有句话说的不错,他们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一看就是连在床上都会打架的人。 谁也不服输,谁都较着劲,谁都想装作一把老手,看另一个人为自己颠三倒四的样子。 衣服轻柔地掉在地上。 舒意双目迷离,凑近宋时冕耳边,她叫他的名字,很轻很轻地说“让我忘记,让我完全沉浸,让我今夜只装的下你。” 她需要宋时冕带她走出来。 不去想网上现在已经发酵的如何了,不去想明天起来会面临什么,不去想林白和星娱狂轰乱炸打来的电话。 这一刻暴风雨将来前的静谧,她拉着宋时冕和他一起逃离。 手机被关机,接着掉落在地面上。 宋时冕伸手打开了浴室的花洒,他将舒意抱过去。 温热的水流洒在两人身上,舒意闭着眼,睫毛轻颤,宋时冕恶劣地在她耳边问:“还没开始呢舒意,这副表情留给一会儿吧。” 他会给舒意一场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今晚她心里涌起的只有欢愉,不可以有任何杂念。 让她没有精力去想些旁的。 舒意几乎脱力,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动作,任由一只手在她身上上下穿行。 “宋时冕,你怎么这个也会?” “你平常的花样都藏着是不是?” 她的话虽然依旧不中听,但已经旖旎地变了调,像婉转的黄鹂轻轻唱。 他原来很会。 还没有进入正题,舒意就感觉快感袭过来。 她把手插进他后脑勺的头发里,神色涣散,迷离着叫出他的名字:“宋时冕……” 宋时冕很满意她给的反应,他抬手在她身上轻拍了拍,夸赞道:“好姑娘。” 叫出来,快乐也要说,难耐也要讲出来。 …… 当一起风雨飘摇将歇,舒意累极睡过去了。 宋时冕躺在她身侧,用手掌轻轻拍她的后背。 明明还是一个需要爱护哄着的小女孩啊,别人却看不见她的这一面。 只有他们这方天地静谧,与此同时,有一件被他们抛在脑后的另一件事。 一个个后面跟着爆的热搜词条在夜晚悄然登录上热搜榜单。 自有一帮人的世界被搅乱。 【舒意 律师函】 【舒意 告黑】 【舒意方取证完毕】 【舒意澄清】 …… 轮番登录榜单。 第75章 做得好舒意 舒意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堪称严丝合缝。 她先是发布了一篇定时博文: 『大家好,我是舒意,也是饰演苏姈的演员舒意。 之所以选择在《完美的她》收官当晚发布这条博文,是因为我觉得是时候到此为止了。我是时候要和苏姈道别了,时至今日,我想大家都清楚网络上的传言。如果要问我后不后悔接这个角色,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讲,不后悔,反倒很荣幸。 我很庆幸能有机会诠释苏姈,有机会让大家见到了另一种人生,我想这就是最大的价值。 但我还是要说,我和苏姈是完全不同的个体,请将我们分开看待,请公正地看待舒意本人,给予我应有的尊重和理解。我只是参与到了她的一段人生,短暂地作为苏姈和大家见面,我完成了我份内的工作,何错之有? 仅凭臆测就对我个人的生活编排谩骂,你们这些躲在键盘后狂欢的人是比苏姈令人憎恶千倍万倍的人。 我不是来为我自己辩解什么,因为我根本无罪。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受害者有罪论,我不会为了给自己自证清白拿出证据来,因为那是你们该做的事。 谁质疑,谁举证。 谁主张,谁举证。 证据在哪里?我在这里等着,请拿出我整容、太妹、聊骚、私生活不检点的证据来。 拿出我拍情色广告的证据来。 既然有人吹捧捕风捉影的谣言,那你们拿出证据来,我在这里等着,一一回应。 我清楚,你们根本拿不出证据来,因为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呈上来的证据只会成为我告你诽谤的证明。 你看到的不足万分之一的我,而我看到的是一览无余的你。 话说出口 ,就需要负责。 那么,接下来我要拿出我的证据来了。』 紧接着她放出了数条证据。 一并艾特了所有造谣她整容的账号,附上一份诽谤造谣律师函。 把她的照片p上情色图片的幕后黑手,舒意把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隐去关键信息之后放出来,直接告了对方侵犯肖像权。 没有放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人,那天晚上再说便利店外管她要合影那个女孩,舒意把她的账号艾特出来,加上一句文字:你应该向我道歉。附上当晚便利店外的监控。 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 女孩根本无从抵赖。 舒意搞出了这么多条劲爆的信息,原本不关注娱乐八卦的路人也纷纷下场看戏。 新闻成十倍百倍地传播开,更多有理智的网友要下场判个公道。 辜负真心的人最应该受到谴责,那女孩是如何偷拍的,她和舒意都说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假冒舒意粉丝的,一切都清白明了。 她微博置顶的那条帖子依然是曝光舒意素颜照那条,她在评论区亲口承认自己是装作舒意粉丝故意要的照片。 一旦跳出为黑而黑的圈层,更多的人看到了事实真相,纷纷过来谴责那个女生。 一瞬间她的社交媒体也被攻占了。 她连夜换了黑头像跑路。 对了,还有那个送死老鼠过来的。那天晚上虽然宋时冕把死老鼠扔掉了,但她后来刚撑着恶心,去垃圾桶里把死老鼠拍了照,按照运单号轻而易举就查到了对方的地址。 这会儿,她给对方送的“大礼”应该已经送到了。 不知对方作何感想,她倒是很期待。 舒意是以个人名义起诉的,她发布的所有证据都由她个人所搜集。别说星娱没有事先接到风声,就连林白也不知道。 不知道哪个大v带了节奏,说星娱干什么吃的,连自己艺人都不保护,还要艺人亲自下场。 这个词条也被顶到热门。 路人看不惯,大量路人纷纷涌进星娱官方的号下边,骂星娱做缩头乌龟没本事。 星娱公关部门连夜打电话给林白,林白睡眼惺忪地接到电话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手机一看头都要炸了。 姑奶奶真有种,一条条全给反击回去了。 星娱让他联系舒意商量对策,然而不管他怎么打电话,舒意都不接。 这会儿舒意的手机早就关机被落在浴室里了,宋时冕把舒意抱回房间去了。 谁还管这烂摊子,舒意是不管不顾了。 最后,星娱被逼得无奈,只好连夜转发了舒意的几条微博,配文:支持! 随后又发了一篇严正声明:我司艺人舒意,自新剧开播以来,便遭受大量无端的谩骂和指责。我司立场坚定不移,将维权到底! 看看,被逼急了才有所动作。舒意把星娱架到了一个不得不行动的地步,至此,星娱和她统一战线,她又有了一个强力的助手。 网暴事件频发,但为了不激起公众的逆反心理,大多数艺人都会选择冷处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大规模的站出来反抗。 舒意这个举动,某种程度上打开了娱乐圈跃跃欲试的口子。 因为她做了太绝了,得罪她的每一个人她都给算上了。而且处理的非常漂亮,直接贴证据递律师函,谁还敢再狡辩。 一家主流媒体连夜撰稿针对这件事发表评述,肯定了舒意的作为。这家媒体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官方的立场。 官方亲自下场带头站队,这下不了解真相的路人也知道该站在哪一边了。 至此,局势明朗,这一场是舒意赢了。 舒意在宋时冕身边睡着,侧脸趴在被子里,很温顺的样子。 宋时冕看完了舒意发送的所有博文,也看到了网络上局势的扭转。 怪不得舒意不需要他,她真的做的很好,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翻身,更不打无准备的仗。 她生来就不是谁的附庸,她自有她的平仄。她前半生不能只被定义为舒远泊的女儿,后半生也不能被单纯叫做宋太太。 宋时冕关上手机,落地窗外是幽幽的月光和风雨飘摇的树影,他凑近了舒意,五指抚上她的脸颊,拇指在她鬓角上温柔地轻轻蹭了一下。 她人动了动,没醒。 不知道有没有在做梦。 宋时冕凑到她耳边,淡声说:“做的好,舒意。” 第76章 叶玉珠 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 后来再回头细想近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竟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一个人面对一群人到不断地开始有人加入她。 人生中很多当时以为天大的事情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想起来时发出这样的感叹:嗐,有什么大不了。 舒意过了一段安稳日子,每日练舞背词,闲时逗逗宋时冕,日子过得也倒蛮有趣。 她当然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下厨大业,宋时冕是她唯一的实验对象。 他有时候说话还是让人很来气,但舒意已经开始慢慢开始习惯身边多出一个人的感觉。 有时候兴致来了两人互相撩拨一把,果然什么事情都得多练,他花样越来越多,几乎每一次都把舒意开发到精疲力尽,欢愉的极致。那种事情估计是两人少有合拍的地方。 有时候舒意早上睡醒会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 宋时冕没走,有时休息日醒来她还会发现竟然窝在宋时冕怀里。 自己竟然睡的还挺熟。 青天白日的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 还怪让人尴尬的。 奇怪的是有几次舒意都醒了,宋时冕还闭着眼睡得挺熟。 他生物钟一向准时,以前也没见他这么赖床。 舒意把他搂在自己身上的脖子扯开,一个翻身凑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隔空丈量他的眉骨和鼻梁。 他生的极好,睫毛也很长,阖眼时能在眼下投下一圈阴翳。 只有他睡着的时候她才能无所顾忌地打量他。 宋时冕睫毛动了动,舒意吓一跳,一个打挺连忙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 心跳有如擂鼓,忐忑不安好久之后,舒意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气音的笑。 “别装了。” 舒意怎么可能承认,她充耳不闻,闭眼装睡。 当然一旦舒意逮到机会也绝不会放过宋时冕,她爱看他吃瘪的样子。 诸如此类的事情时有发生,成为他们相处时的常态。 终于等到有一天,舒意能够煎出火候尚可的牛排,宋时冕拿刀切开油滋滋的牛肉,舒意依然是老样子,坐在他正对面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看他动作。 冷不丁冒出一句:“好可惜啊。” “珍惜吧宋时冕,以后你就吃不到老婆牌美味佳肴了。” 《岁月》的试镜终于要开始了。 她原本下厨就是为了贴近《岁月》人物角色。 如果她能拿下那个角色,不出这个月她就要进组。 前期筹拍工作拖的太久,现在只等导演和演员就位就全面开工。 《岁月》前期拍摄在北方的一座山里,离沪城有一千多公里。 宋时冕手顿住,当真还是静默了几秒,接着说:“干嘛这么说,以后也不一定就没有机会了吧。” 又不是自此就劳燕分飞了,有人总是忘记这一点,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共同走。 《岁月》试镜当天,林白和小糖到绿苑接她一同去公司。 舒意出门时朝宋时冕房间望了一眼,一如往常般寂静,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公司了。 星娱作为《岁月》的出品方,这次试镜会也自然由星娱主办,这次试镜会规模很大,星娱在业内放出话来,好的项目要共同打磨,星娱不会把它做成内戏,各家公司都可以派演员来试试看。 练家齐练导提前从香港来到内地,亲自把控这场试镜,力求找到最贴合角色的演员。 男演员和女演员分开试,头一天先试女演员。 由于《岁月》设定的原因,故事主要聚焦到下乡慰问演出的文工团女兵在大时代的浪潮下各自出于不同的选择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之路的故事。 偏女性群像。 而且是难得的大制作正剧,现代人对正剧的喜爱日益增强,观众们早就不满足沉溺于情爱和拯救苍生的仙侠古偶,也看腻了几个流量演员换乘恋爱的戏码。 正剧的受众面广,各个年龄段的观众都喜欢,老少皆宜,且比较容易上星。一般来讲,只要演员演技够用、资金跟得上,制作方不拉胯,基本上都能稳占大盘。 何况《岁月》是近年来难得一遇的大制作,金牌导演练家齐坐镇,美术和摄影组也全是请的练导的御用团队。 这部剧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谷至诚为了推进这个项目,几乎倾了星娱上下全力。 声势造的如此之大,各家经纪公司都闻风而动,纷纷派演员过来参加试镜。 现场大概来了有几百人。 有点儿名气的小演员,初出茅庐的新人都在翘首以盼这个机会,其中也不乏已经有了成功作品傍身的品质演员。 男女主是提前早就定好的,本次试镜主要征集女二号到女五号,以及选拔一些文工团的群演。 舒意要试的角色是女三号,叫做叶玉珠。 “浴就红莲颗,烧成白玉珠。” 那个年代里女性的姓名大多是:春玲、慧兰、秀芬这类朴实的名字。 而她叫做“玉珠”,意思是通过修炼,将体内的杂质去除,就像红莲在水中洗涤,最终烧炼成纯净的白玉珠??。 叶玉珠这个名字,本身就被寄寓了很多美好的意象。 这个人设也十分打动舒意,叶玉珠前期是个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文工团就是个腼腆秀气的女兵,但随着故事一步步进展,人生的长河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偏要把每个人拖进去涉险。 只看谁能挣扎着从泥水里淌出来,这便是年代剧的魅力所在。 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也都会经历身不由己和造化弄人,命运的推手轻轻松松就把每一个人搅弄。 在下乡巡演过程中,叶玉珠爱上了清秀实干的文工团干事宋承志,然而妾有情而郎无意,对方眼里只有同为文工团舞者的女主唐婉华。 阴差阳错之下,叶玉珠委身于丧偶的领导姚辉,姚辉性情暴戾,婚后动辄辱骂殴打叶玉珠,叶玉珠一步步从一个逆来顺受的无主见小女孩,到自我意识觉醒逐渐反抗的故事。 这和舒意以往诠释的角色都不一样。 因为长相偏疏离的原因,她演的最多的就是反面工具人,偶有的几个正面角色也都是清高傲气的女生,而叶玉珠这个人物是有前后期反差的。 在剧情初始,懦弱其实是叶玉珠的底色,她需要诠释出来这个人物在遭受一系列重大打击之后的心路变化历程。 这一点对舒意来说是个挑战。 而在试镜现场,舒意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莫苒。 她也是来竞争叶玉珠这个角色的。 第77章 试镜 试镜顺序按抽签来,每组五人, 舒意抽到了最后一组。 将近一百个人同时竞争叶玉珠这个角色。 很巧,莫苒也在最后一组,她排在舒意前面先试镜。 五人一排的金属凳子,几个人排排坐。 舒意今天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深灰毛衣外套,从头到脚裹的严实。 她不似旁人准备的周全,别的人无一例外都在装扮上下了大功夫,穿着朴素的碎花衫和粗布裤子,梳两个黝黑的麻花辫,从形象上尽力贴近叶玉珠。 反观舒意,头发盘成低丸子挽在脑后,脸上一丝碎发也无,把一张脸完全展露,脸上一点妆都没化,能看清脸蛋上细致的皮肤纹理。 好似淤泥池里盛开的一株清雅荷花。 莫苒也不例外,她甚至穿了一套军绿色的军装,额前留了几根短短的弯卷刘海。 她照着六七十年代的旧照片打扮的。 前头进去试镜的演员出来后都丧着一张脸,都是因为练家齐没给好脸色。 她们透露练导不苟言笑、十分严苛,碰到不大会演的甚至不顾及小姑娘的面子, 一同试镜的几个女演员都分外紧张,拿着a4纸小声默念台词,生怕轮到自己卡壳了。 舒意坐在这样一群人中格格不入。 她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的极直,不背词不练习,甚至眯着眼睛歇了会神。 旁边女演员问她:“你不再练练吗?” 舒意摇摇头。 “你不紧张?这是我第一次试镜呢,还是这么知名的导演,我好紧张。” 紧张倒是还有一点,只不过舒意已经不会怯场。 这是她的第多少次试镜,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她大学的时候跑过龙套做过光替。 这些年来林白带她面过的组不说上千也有几百。 她对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一个人不随大众,她就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类。 莫苒和她旁边的姑娘调了个位置坐到她身边。 “舒意,好巧啊,你也来试叶玉珠?” 舒意耷拉着眼,不想搭理她,这人是瞎吗?都一块在这儿坐了两个小时了,这会儿来一句好巧。 此地无银三百两。 舒意眼睛转到她手里拿着的a4纸上,纸上面是她们要试的这一场戏台词。 不试叶玉珠能和你分一组吗? 她眼皮一掀一合,莫苒就感觉脸发烧,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问了多蠢的问题。 旁边同组一个女演员凑巧看过《完美的她》,“唉,你们是老熟人吧。有熟人还好了,多少能安心一点。” 舒意头一偏,“我和她关系一般。” 莫苒脸上笑都挂不住了。 舒意怎么敢当众撂她的脸? 舒意真觉得挺好笑的,她耍手段逼着自己把衣服换了,这会儿跟压根儿没这茬事儿一样凑过来闲聊,她凭什么以为自己就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又坐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叫到莫苒的名字,莫苒进去试戏了。 谷至诚领着宋时冕从三楼走廊上走过,谷至诚嘴里边还在大谈特谈星娱近几年来的光辉事迹,突然察觉到背后没声音了,回头一看,宋时冕在栏杆边驻足了。 他顺着宋时冕的视线往下望。 “宋总,您看什么呢?” 从这个角度看,一楼大厅只有寥寥无几几个人影。 谷至诚一看,“哦,宋总,这些是候场要等着试女三号的人。那个角色叫什么来着,叶什么。” 他嘶了一声,说我有点儿记不清了。 宋时冕仍望着楼下,在心里补了一句“叶玉珠。”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才把写有叶玉珠人物小传的资料从床上撂下去,然后把舒意的手环上自己的脖子。 片刻后舒意就被他弄到失神。 他实在不满意看到舒意不专心的样子。 谷至诚看楼下候场的没几个了,催说:“宋总,咱们快进去吧,后面没剩几个人了。” 这宋总也是奇怪,早先他一早就约宋时冕来看试镜,中承秘书反馈过来的消息一直是宋总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 结果试镜流程都过了大半了临时接到通知宋时冕要过来。 明明临近尾声也没什么看头了,但谷至诚哪敢怠慢,麻溜安排。 楼下那个人和身旁人格格不入,哪怕是冰凉的金属椅,她坐姿照样笔直。 手有一搭没一搭在膝盖上轻敲着,倒像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似的,完全没见怯场。 宋时冕的眼睛从那个穿深灰色毛衣的背影上移开,淡声说“走吧。” 谷至诚领着宋时冕从后门进去,原本给他安排了导演监视器旁边的椅子,宋时冕挥挥手拒绝了。 现场后方扯了个帘子,现场各种工作调度人员比较多,为避免干扰演员,用不着他们的时候都让他们藏在帘子后。 帘子后搁了一把实木椅。 宋时冕说:“我就坐这儿。” 什么意思?不去前边近距离看演员吗? 谷至诚一看,那椅子光秃秃硬邦邦的,哪敢让宋时冕坐这上面。 “宋总,别,前头椅子给您备好了。您还是……” 没等他话说完,宋时冕径直坐下了。 谷至诚没法,也在旁边陪着了。 他找人又搞过来一台监视器。“宋总,这样就方便您看表演了。” 这次宋时冕倒是没拒绝。 谷至诚又突然想到些什么,叫来秘书耳语几句,没多久,宋时冕感觉身旁飘来一缕橙花味,他侧侧目,苏莉清已在他身边坐下了。 他没多说什么,只不过不着痕迹地把倾向侧面的腿收了收。 莫苒试镜完坐电梯下来,一旁的小姐妹拥过去,“怎么样啊莫苒,练导是不是真的很凶啊?” 莫苒说:“凶吗?我没觉得唉,我觉得练导好像还挺好说话的,他没怎么为难我。” 问话那个女演员脸一丧:“完了,那我没机会了,你肯定稳了,你不知道我刚才进去被他骂的有多惨。” 莫苒进去时间不长,统共一二十分钟,刚好把片段试完。有几个人没演够三五分钟就被叫停出来了。 练家齐脸上没有笑意,但破天荒地评价了她一句:“还可以。” 莫苒心里面几乎已经觉得稳了,也不枉自己努力练了这么久。 她表面上没有露出来窃喜的神色,“哪里,也不一定。还得看后面人的表现。” “后面,我们这最后一组了,后面哪还有什么人啊。” 话说完,莫苒就下意识往长椅那边看去。 刚好就对上一双轻抬的眼,像凉凉的羽毛落在翕张的毛孔上,带起一阵细密的寒痒。 后面,还有舒意啊。 第78章 几不可察的一声笑 莫苒可不认为舒意能表现得有多好,舒意连妆造都没准备,看着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何况她有研究过叶玉珠这个人物,舒意的形象其实不贴,她远没有自己和这个人物的外形贴合度高。 叶玉珠是个前期软弱腼腆的女孩,中期步入婚姻之后又比较窝囊。 适合长相偏秀气的演员来演。 舒意的五官大开大合,尤其上妆之后更显明艳,太显眼,不合适。 所以舒意远没有自己的胜算大。 试了大半天,工作人员都累了,一个戴鸭舌帽工作人员的来大厅叫人。 语气半死不活:“舒意,到你了。” 舒意起身,经过莫苒一群人时,察觉到莫苒的视线投过来,理都没理她,径直越过她走了。 在舒意进来之前宋时冕看了两个演员进来试,他不是专业人士,评价不出好坏。 觉得也都马马虎虎,同一个片段看几遍下来也有些兴致缺缺。 直到帘外有工作人员叫道:“下一位:舒意。” 他这才来了精神。 帘子漏了一线缝隙,他从那到缝里看见门开了,光线打进来,随后舒意便在那一束光亮里出现了。 他听见她的声音:“各位老师好,我叫舒意,今天要试的角色是叶玉珠。” 练家齐是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性,鸭舌帽下的头发扎起来一撮,人挺有精神的。 表情确实严肃。 听见声音之后他抬头 ,看见舒意的第一眼他下意识就皱眉。 舒意一个人在空旷的地方站着,落落大方接受诸位的审阅。 礼貌笑过之后就没什么表情,个子高高瘦瘦。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儿扎眼。 最扎眼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气质,像初冬毫无防备下的一场雪,落到地面就化成水。 冷是冷的 ,但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这种人就是,她明明站在你面前任你打量,你就是会觉得劲儿劲儿的,很让人有窥探欲的人。 她不合适。 不用她演,练家齐就能看出来她绝对不是大家心目中的叶玉珠。 她可以是任何特立独行的女性角色,适合演杀手、冷美人、女特务,就是和叶玉珠相去甚远。 可惜了,他这样想。 他抬抬手,助理会意,便对舒意说可以开始了。 第一镜是叶玉珠从老家初到文工团的景象。 本来练家齐的眼睛是落在监视器上的,舒意一开演,他的眼睛就慢慢从监视器上转移到她身上了。 五六分钟,练家齐竟然感觉移不开眼。 一般来讲,导演盯监视器明明更能看出来演员细微的面部表情。更容易判断其专业能力。 但是真的有这样一种演员,会不自觉地让你把眼光落在她身上。 身临其境地感知她的喜怒哀乐。 舒意一开始演就完全像变了个人。 这段剧本给的很简单,就是叶玉珠初到文工团的第一天看见舞台时对新生活充满憧憬的一段戏,只有两句词,拿到军装时一句“真好看。”看见将来要练功的大舞台时说一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辜负领导和组织的培养。” 廖廖几句话却给了五分钟的时间去演绎。 几乎所有来试镜的演员都是直接照本子开演 ,顶多两分钟就结束了。 而舒意是从背着行李踏上火车的那一幕开始演的。 这不在剧本范畴里,完全是演员个人对剧本的创作丰满。 而且练家齐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她进来之后脑子里冒出来的即兴想法。 她进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行李是剧组准备的道具,她是看见了才想到要这么演。 剧组准备了一些道具,有行李包、镜子、军帽、军装等。放在一边,以备满足演员的需要。 舒意把行李包挎在肩上,做了个隔空挥手的动作。 “爸妈你们回去吧。” 她这是在演上火车和家人分别的场面。 她笑着挥挥手,接着低下头,再抬眼时眼睛里已经含着两汪泪。 她抬手摸了一把脸,笑中带泪,更用力地挥挥手。 练家齐从这一刻起觉得这个人物立住了。剧本本来要展现的就是叶玉珠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所以舒意上火车之后表现出来是兴奋的、期待的。 和家人道别时流泪表现出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会舍不得离开家哭鼻子。恰好符合叶玉珠前期的懦弱和腼腆。 正因为见过的世面少,才造就了她的性格。 接着舒意演了领到军装的戏,这里她接过属于自己的军装之后本来应该有一句台词“真好看。” 但她没说,她接过来之后捧在自己怀里用脸蹭了蹭,这个动作足以表现出来爱不释手。 接着她手忙脚乱地把帽子戴上,拿着镜子看自己,羞涩地笑。 然后把上衣在身上比划,小女儿家的娇俏不言而喻。 见到团里的大舞台后她先是有一点怯,接着小心翼翼地用手在光洁的地面上摸了一把,绞着手指眨巴着眼睛说“谢谢领导,谢谢组织。” 词和原来不一样,却更合适了。原本叶玉珠就是一个第一次离开家没怎么接触过社会的小姑娘,理应不通人情世故才对,所以原来的台词就显得有点儿漂浮了。叶玉珠应该说不出来那样一句会来事儿的话。 此时此刻,本能的说一句谢谢最恰当不过了。 在场别的人都懵了,没有见过这种演法。一共两句词,一句改了一句干脆不说,这算好还是不好。 根本不用说,词都在戏里了,流露在她的眼神里动作里,说出来不重要,让观众感受到流淌出来的情感才重要。 演完了,舒意鞠了个躬,练家齐鹰一般的眸子依然牢牢锁着舒意。 这个女生很会演,演戏知道用脑子,会思考。 这就是这场戏他原本设置的考核标准。 本来两句话给五分钟时间就是要让演员来主动的丰满这个人物的。 他需要在这段时间里看出来演员赋予叶玉珠的色彩,叶玉珠的人物有没有立得住,性格有没有体现出来,全在这五分钟里了。 很明显,舒意完美做到了这一点。 苏莉清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面前的监视器上,哪怕对舒意有所忌惮,可眼下宋时冕坐在自己身边,她早就把舒意抛在脑后了。 宋时冕看监视器看得倒是十分认真。 她听到,在舒意演完鞠躬之后,宋时冕发出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 存在感微弱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甚至觉得自己荒谬,连存在与否都尚待查证的一声笑,自己竟然听出来了赞许之意。 第79章 百日草 舒意鞠躬完毕,站在原地等着点评。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实力是硬道理,在练家齐的组里,他才是老大,他和别的导演可不一样,制片人是要看人家脸色的。 十几年前,练家齐的导演处女作就作为华语电影唯一送审国际三大奖项的作品,且拿了特别关注奖。 中国电影在国际上本来就难出头,这个成就,这么多年了还是独一份儿的。 能被练家齐调教过的演员,无一例外,如今都已经是圈内各个年龄圈层的顶梁柱。 所以说练家齐不发话,谁也不敢妄加评判。 练家齐的目光终于从舒意身上移开,更加可惜了。 她一旦从戏里跳出来,她就完全不是叶玉珠了。 副导演俯身过来,耳语:“练导,我还是觉得刚才那个莫苒更合适。” 莫苒的长相贴合度是最高的,戏也不差,马马虎虎能打个及格分。没关系,大导演的独到之处就是很会调教演员,演员只要合适,有一点儿灵气,就可以化朽木为奇材。 今天这场试镜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挤破头也要来试试,一方面《岁月》这个项目确实好,另一方面冲着练家齐来的也大有人在。 练家齐是许多演员心中梦寐以求的导演,得到练家齐指导的演员无一例外在事业上都会迎来飞升。 练家齐没说话,遂点了点头。 但是该有的流程还没有走完。 今天的试镜分两项,一方面是试戏,一方面是要看演员舞跳的怎么样。 主角是文工团女兵,舞蹈功底自然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评判要素。 工作人员示意舒意可以开始展示舞蹈了。 舒意把身上宽大的毛衣外套脱了,她里面穿的是一套练功服 。一整套黑色,紧身上衣和飘逸的棉麻裤。 她站到正中央。 室内灯光暗下来,只在她身上打下一束光。 舒意选择展示的是一支朝鲜舞《论介,像百日草一般绽放》。 百日草是一种植物,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坚韧不拔的特性,能在各种环境中生长和开花。 舒意觉得这正是叶玉珠一生的写照。身为一个人,我们免不了在年轻时要碰一些壁,吃一些苦头。开始的时候也可能懦弱、自卑,没有方向,但是人生到底是一个不断试错和纠错的过程。 好像一条通往原野的一去不回的轨道,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无药可救了,但真当我们开上这条轨道,才会发现也有着很多次校正的机会。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修正,回到正确轨道的过程。 哪怕开始的晚一些也还来得及。 叶玉珠后期的觉醒恰恰映衬出她就是一个像百日草一样的女性。 坚韧不拔,勇敢地面对生活。 这支舞动静结合,动态时松弛自如、潇洒流畅,静态时婀娜多姿、仪态万方。 充分诠释了柳手鹤步、月下骄人之姿。 作为一个非专业舞者,舒意选择这样一支难度系数极大的舞蹈,的确太冒险了。 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犯错。 这毕竟不是一次专业的舞蹈比赛,大家都是业余混子,看不出来专业门道来。 顶多看你是不是在炫技,舞蹈动作有没有流畅的完成。 苏莉清也努力练了一段时间舞,她知道这一支舞蹈的存在。 舒意竟然敢跳这支舞,不知道是真有两把刷子还是太过不自量力了。 音乐起,舒意开始动起来了。 她的舞蹈动作时而缓、忽而疾,肢体动作流畅优美。 柳手鹤步就是朝鲜舞最美的地方,鹤步的沉稳典雅和柳手的飘逸灵动让这支舞看起来实在是美极了。 宋时冕原本看着监视器,苏莉清心里头有些堵的慌,她没有想到舒意能跳的这么好。这支舞的分寸但凡把握不好,就会像跳大神一样,失了灵动和意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时冕从监视器上移开眼,反而面朝帘子。苏莉清顿时松了口气,他好像也没有被吸引到。 窃喜如同藤蔓,从隐蔽的地方爬上来。 臆测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她怎么会知道别人究竟在想什么呢? 宋时冕看着监视器,明明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 ,然而在很多时刻,她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做自己的时候 ,格外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那束光打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追随着她,光好像不是打出来的,宋时冕觉得,是从舒意身上发出来的。 衣衫飞扬,流光溢彩。 他看的失神,恍然间竟觉得自己要失态了 。 于是他收回目光,近距离感受到月光的皎洁,原来看起来的冷光竟是灼热的,人在这种时候总会选择后退一步。 可是,正因为见过光,才会不自觉的追随光。 面前的帘子没有遮严,在交结处存留的缝隙刚好能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 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专注地看。 舒意的动作嫣然摇动、刚柔并济、时而大开大合。 游刃有余,一派行云流水之姿。 翩若惊鸿,宛若蛟龙也不过如此。 美到有了生命力,值得让人感叹无以复加。 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虚空的境地,独留一个摇曳的她,和一个独留在原地痴愣的自己。 这支舞里有一个难度极高的动作,要跃起到空中,落到原地之后再转圈。 舒意死磕这个动作磕了很久。 然而今天,她还是没能做到。从空中跳起来之后脚尖没能站稳,身体歪斜,因而转圈的动作就无法完美完成。 外行人虽然只能看个热闹,然而大家却很明显看到了舒意这个失误。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的,大家都这样想,她选这样的舞蹈,真的太容易暴露自己的缺点了。 做完这个动作舒意当下是恼怒的,她恼怒的是自己没能做到。 坚持把这一曲跳完,后面的动作流畅优美,挑不出错来。 再次鞠躬之后她等待接受点评,然而本该说话的练家齐却不发一言。 不论前头的演员演的好坏,练家齐照例是骂也要骂几句的,可轮到这个舒意,练导好像不打大想说什么。 副导演觉得奇怪,这姑娘外表虽然不贴合角色,但是戏是真的演的好,除了那一点儿失误,舞跳的也不错。 练导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练家齐不说话,副导演只能开口说:“舒意是吧,戏演的不错,舞也跳的好,行了,你出去等结果吧。” 舒意皱起眉,这就让自己走了?练家齐怎么什么话都不说? 哪怕是试不上,她也想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儿。 她看着对方,然而练家齐已经开始翻看下一位演员的资料。 舒意只好推开门出去了。 第80章 叶玉珠=舒意 舒意退场之后,谷至诚去前边,拿了个话筒说:“今天大家忙到现在都辛苦了,很荣幸今天我们请到了宋总的大驾光临。” “以及我们这部戏的女主角,苏莉清小姐。” “苏小姐也给我们准备了一段舞蹈来展示,大家欢迎。”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来,苏莉清起身,从帘子里走出去时特意看了一眼宋时冕,他照样沉静地坐着。 和舒意不同,苏莉清准备的是一支文工团改编舞蹈,结合力量与柔美的民族舞,叫做《花样年华》。 这支舞她练了有几个月,她自认为自己准备的还不错。 灯光也照旧暗下来,等着音乐响起。 这时练家齐摸了摸口袋,对一旁的副导演说:“烟瘾犯了,我出去抽口烟。” 副导演点头之后他随即就出去了。 苏莉清跳的非常好,能在娱乐圈里待这么久,固然她借助了一些捷径不错,但同时,没有人会否定她的努力。 花无百日红,人不会长新。 苏莉清最是知晓这个道理,她对待工作是相当认真的,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功。 她这支舞跳的非常好,甚至更加贴合文工团的主旋律。 很巧的是,她这支舞里有一个跟舒意差不多的动作。 这个动作难,可跳可不跳,她的编舞老师已经给她改成了难度更低的动作。 可这个时候,她突然不想那样跳了。 舒意没有做到的事情,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她想试试。 她同样高高跃起,脚尖着地,努力找准角度,稳住身体 接着转圈。 很好,她做到了。 她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欢欣。 赞赏的掌声响起来一波又一波,经久不衰,大家都夸赞她。 “苏老师好厉害。” “这么难的动作都能跳好。” “不仅戏好,舞跳的也好。” “真不愧是女主角啊。” 苏莉清要饰演的角色,正是女主角唐婉华。 苏莉清根本顾不得在意别人的夸赞,她只想赶快回到位置上去。 她飞快从前面往后走,一颗心飘忽地要升到云端,然而掀开帘子,想看见的人哪里还有人影。 宋时冕早就离开了。 等所有人试镜结束,副导演把人集中到大厅里,眼睛滴溜溜在一排人之间转了又转,目光落在第一排中间的莫苒身上。 莫苒的心突突跳,忍不住抱上身边小姐妹的胳膊。 副导演叹了口气,却把目光移到另一边的舒意身上。 平静开口:“最终饰演叶玉珠的人——是你,舒意。” 莫苒脸变得通红,忿忿地扭头去瞪舒意。 凭什么是她,她的长相明明和叶玉珠一点也不贴,何况练家齐明明夸过自己演的还不错。 凭什么最后是舒意拿到了角色。 在此之前,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自己能拿到角色,谁知道竟然被舒意抢走了。 身旁小姐妹惋惜地说:“啊 ,竟然不是莫苒……” 这更让莫苒无地自容,从心底涌起一阵愤怒。 副导演对舒意说:“舒意,请来一下,我们练导有请。” 舒意跟着副导演离开,莫苒恨不得在她背上盯穿个窟窿来。 练家齐在单独的一间会议室里等待舒意,把舒意领进门,副导演把门带上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边走边摇头,还是想不明白,练导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明明之前大家商量好的人一直都是那个叫莫苒的,谁知道练导出去抽了根烟,再回来就突然变卦了。 见舒意进来,练家齐把手里地烟掐了。 开场白:“舒意?你好。” 舒意笑笑:“幸会,练导。” 练家齐又用那双鹰一样的眸子盯住舒意。 “舒意,能跟我聊聊你为什么要来试叶玉珠这个角色吗?” “理由很简单。当是是因为唐婉华轮不到我来演,女二号这个人物比较简单没有什么反差感,所以我更喜欢叶玉珠这个角色。” “尽管我的外形可能不是那么合适,我还是想来试叶玉珠。” 练家齐看着舒意,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合适 。 “那你怎么看待自己和叶玉珠形象不贴这个问题,毕竟我们最怕的就是不能让你观众有信服感。” “练导,我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我们都没有见过叶玉珠不是吗?” “叶玉珠究竟长成什么样子,这个标准到底该由谁来评判呢?” “我们都不应该预设一个人的形象,不能因为对方性格温和就判定对方是个软妹,爱哭鼻子的也有可能是个一米八的男性。” 不能想当然地把一个人框在既有的条条框框里,当下最热门的一个问题就是:“永远不要随便定义一个人。” 舒意说:“叶玉珠交给我,我就会让我成为她。” 没有人规定叶玉珠不能长成舒意这个样子,外貌和性格完全不能划等号。 练家齐颇为赞许地看着舒意,“我没看错人。” 关于练家齐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定下舒意,原因就是在他去抽烟的片刻里,从走廊经过的刹那,他刚好看见了舒意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她手臂伸展,微微侧头,轻盈起跳,然后转体。 她在复刻刚才失误的动作。 很显然,她对刚刚自己没做到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是一个执拗顽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孩。 这就是叶玉珠啊。 如果叶玉珠纯粹就是个腼腆软弱的女人 ,那在步入中年之后又是什么让她决心奋力反抗家暴的姚辉的呢。 叶玉珠的底色里,恰恰有着舒意的这一面。 所以他改主意了。 原本虽然舒意表现很好,但她有让人不放心的地方 就是形象的违和。莫苒表现平平,但她先天外形的优势给了她很大的助力。 可是那一刻,练家齐觉得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了,他就是要让舒意来演叶玉珠。 而此时,舒意给出的答案又如此漂亮。 没有人知道叶玉珠究竟长什么样子,谁规定她不能是舒意这个样子呢? 第81章 莫苒over 和练家齐结束会面,舒意去了一趟洗手间,刚刚拧开水龙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莫苒的声音很好辨认。 她气势汹汹地站在舒意身后。 “舒意,你究竟耍了什么手段?练导为什么会选你?” 神经病吧,影视剧里的恶毒女配都这么说话,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人这么说话。 温热的水流淋在舒意的手指上,她自顾自洗手,不想搭理她。 莫苒感觉到被忽视,更气恼了。 “舒意,你不要不知好歹。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 舒意今天一直没给她好脸色,一句“我跟她关系一般”,更是让她嘴角的笑都凝固了。 “在娱乐圈混,我劝你脑子要聪明点儿,你这么刺头儿的人是混不出来名堂的,容易得罪人。” 舒意抬眼,从面前镜子里盯住莫苒,能看到她因生气泛红的脸颊。 冷冷地丢出一句:“我得罪你了吗?” 突然丢出来的疑问句让莫苒有些不知所措,“什么?什么意思?” 舒意直起身,甩甩手上的水珠。 “你蠢成这样,连一句话都听不明白,还好意思让别人脑子聪明一点儿。” 莫苒被气的噎了一下:“你!” “你什么?” “莫苒,我再问一遍我得罪你了吗?” “不管是过去还是今天,我有伤害到你吗?你拿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实力不如人就反咬一口,莫苒,我没有你那么跌份儿。” 莫苒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你”三个字指代性可太强了。 她想到了些什么。 “莫苒,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对我的?” 怎么有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让自己给她让妆,又装作没事人一样过来寒暄,还指望自己能给她好脸色吗? 莫苒知道她在说什么了,舒意不藏着掖着,她没有想到舒意不避讳。 “原来你是因为那件事。”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况你有怨言那当时为什么不……” 舒意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擦自己手指上的水珠,“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呢,还蛮记仇的。” 她不看莫苒,挺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不是三言两语晾你几句就算报复了。” “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你以为我这么久没动你是因为什么。” “我这人吧,讲究有来有回,不太喜欢放过任何一个人。” 舒意把湿透的纸巾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这才抬眼看莫苒,“最近日子过得不太好过吧。” 莫苒一头雾水。 “要想把那些新闻压下来,花了不少钱吧。” 一盆凉水浇下来,莫苒明白了,那些事是舒意做的。 莫苒最近焦头烂额,原因是她忽然在在网上被爆了黑料,说她私联粉丝,前几年收了不少粉丝的礼物,结果转头还嫌人家送的礼物不够高档。 更爆出来了女团期间谈恋爱的事情。 那时候她一边立着单身人设在舞台上对男粉抛媚眼,转头就钻进车里跟男朋友亲的难舍难分。 有图有真相,很难抵赖是假的。 她公司焦头烂额,都在处理这件事,最后好不容易压下来新闻。 不过最难搞的是爆料这个人是她的大粉。当年打投她出道的一个男粉丝,她一直和对方保持有一定的联系。 粉丝有时候可是偶像的助力。艺人不好起头的事情,换做粉丝来做,自己的干系就不大了。 莫苒恼怒地吼了一声:“那件事是你做的?” “叫唤什么。” 舒意慢慢踱步走到她面前,语气幽幽,“死老鼠是你那个男粉丝给我送的吧。” 莫苒的脊梁上起了一串串鸡皮疙瘩。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没有你的授意,我想他胆子没有那么大。” 的确,莫苒对男粉丝抱怨了几句剧播期间舒意频频上热搜的事情,那个粉丝本来就对舒意抢了莫苒的风头不满。 正主发话,也不喜欢她。 他就搞了一些下三滥的。 莫苒也是隐隐约约知道这回事儿的。 舒意和她错开身子,在她耳边小声讲话,刚好能让莫苒听得清清楚楚。 “你想知道我把“礼物”送到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吗?” “你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吗?追随了多年的偶像是这副德行,竟然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得多崩溃啊。” 莫苒抖了一下,要哭了。 原来所有的爆料资料都是舒意寄给那个人的。 男粉是莫苒的梦男,没有什么比偶像人设坍塌更让人崩溃的了。 而且,虽然莫苒暂时压下来新闻,但是这就好比埋了个地雷,在今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要担惊受怕那个疯狗会不会又跳出来咬一口。 舒意离开时又说:“你应该祈祷自己不要太火,否则不知道哪一天,正当你风光无两的时候,会不会半夜从床上惊醒,发现自己见不得人的事情爆上热搜。” 莫苒踉跄了一下,几乎脱力。 原来她不是放过了自己,她是一招料理了两个人,太一击致命了。 舒意推开门出去了。 小糖和林白一早就在外面等着她了。 林白提前已经得到了她试上叶玉珠的消息。 舒意一出来,小糖就扑上来熊抱住她。 “舒舒姐,你好棒!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 舒意被她扑的往后栽了一下,她笑着拍了拍小糖的背。 “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是谁在担惊受怕,嘴里嘟嘟囔囔念叨了一路。” “哎呀,我是害怕嘛。” 今天早上来公司的路上,小糖比她还要紧张,双手合十把各路神仙求了个遍,保佑舒意能试上。 林白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她俩,那俩人一分开,他连忙凑到舒意面前。 张开胳膊作势要抱舒意,张开之后觉得不妥,两只胳膊调转了个方向重新试一遍,一看舒意冷冰冰的脸,麻溜撤开。 “算了算了,我不抱。” 真让他们俩抱一个的话 ,舒意能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小糖抱着舒意的胳膊摇摇,“舒舒姐,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去吃顿好吃的吧。” 林白拎住小糖衣领把她拉开。 “吃什么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脑子里没一点儿正经事儿。” 小糖撇撇嘴,林白说:“你往那边看。” 小糖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舒意也跟着看过去。 不远处停了一辆车,已静静等候多时了。 这辆车看起来很低调,小糖没见过。 车窗适时降下来,露出宋时冕的半张侧脸。 小糖捂住嘴巴呼出声:“呀!” 她立马改口:“也对,舒舒姐今天肯定累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两人都冲舒意挤挤眼,“去吧,舒姐。” 舒意没好气地撂她们一眼,轻轻笑了笑,然后朝宋时冕走过去。 第82章 共度余生 舒意拉开车门上车,嘴里还说着:“你今天怎么换车了?你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系好安全带之后她问:“回家吗?” “不回。” “那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这时候舒意才很认真地瞧了一眼宋时冕,发现他今天居然穿了一件中短款的深咖色毛呢西装外套,面料挺括有厚度,有点儿偏风衣的版型,完全没有商务气息。 底下是更深一个色调的宽松长裤,挽裤脚穿,露出脚上的高帮马丁鞋。 这一整套真的帅飞,有点儿冬日街头复古知识分子风格。 她眼睛在他身上落了好久,最后下结论:“你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你打扮过了。” 语气中有一丝戏谑。 宋时冕倒没表现出有丝毫被戳中的不好意思来。 舒意问:“你怎么不问问我结果怎么样?” 舒意不知道宋时冕在帘子后面看了她的表演。 宋时冕也配合着认真看她一眼,随后说:“还需要问吗?” 他用食指在自己脸上绕了一圈。 乐得都表现在脸上了,哪里还需要问。 舒意捧脸,嗔了一声,“烦人,这么明显吗?” “就算不明显我也知道。” 就算她脸上没有表情,宋时冕也能知道结果。 他走的时候试镜还没结束,也没多问结果,不过他已经笃定会是舒意。 她问:“为什么?” 宋时冕不回答。 开车大概三四十分钟,宋时冕停车, 说:“到了。” 舒意往外边一看,真的很意外。 宋时冕带她来的是一家剧院。 沪城最大的专业室内剧场,十足十的富丽堂皇,相当震撼。 中庭空间,灯光隐在波浪形的穹顶层层投射,典雅又不失浮华。 有能容纳上万人的环形阶梯椅,红色椅背,整整齐齐。 舒意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远很远,“宋时冕,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喜欢吗?” “这算什么?” “给你的奖励。” 祝贺舒意成功拿下叶玉珠。 舒意看着面前的大舞台,好大好大,木制地板光洁发亮。 “这也是刘律给出的主意。” “不是。” 不关刘律的事,是宋时冕自己决定带她过来的。 舒意这会儿才暼了一眼宋时冕,“那赶巧,让你给误打误撞了。” 舒意喜欢话剧,也喜欢看,非常喜欢。 其实不巧 ,也不是什么误打误撞。宋时冕在舒蕴公馆舒意的房间看见过她摆在床头的相框。 那是她大一那一年,偶然间有机会到话剧团客串一个民国女学生。 绿苑地下影音室的一本书里还夹着这些年来舒意去看话剧的票根。 舒意和大学同学的关系一般,圈子里的老朋友大多听了家里的话选择从商,和戏剧这一行业相去甚远。 就连苏溪也对看话剧不感冒,更想拉着她去看场秀。 所以这些年来,来来去去都是她一个人去看话剧,买票也从来都是单人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她一起来看话剧。 居然是宋时冕,她真的没想过。 在浮躁且快节奏的短视频时代,观众们很难沉下心来看完一部作品,无论电视剧还是电影,开倍速和弹幕是常态。 越来越有人能全身心沉浸在戏剧的氛围里。 在剧场里,没有摄像头、一声声蹦出来的手机消息提示,更没有嘈杂的谈话声。 人们在四周昏暗的环境里,视线全部聚焦在明亮的舞台上。 舞台上是活生生的人在真实演绎,没有隔着屏幕,没有经过后期处理,能听见真实的声音和铿锵有力的台词。 人们在这一刻得到了片刻喘息, 心无旁骛地观摩别人的人生。 舒意爱上表演之初,就是因为舒远泊带她和好友的一次聚会,那次两家人就是去看的话剧。 其实舒意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坐得住的性子,只有那一次,在看话剧的两三个小时,她发现自己全然沉浸进去了。 当帷幕拉开,演员谢幕,灯光大亮,十几岁的她心中第一次有了无以言表的感受。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好像知道自己的人生注定要有别的意义。 她不愿意从商,不愿意走家里给她铺就的既定之路。 她原本大可以像苏溪一样,去国外待几年,随便学个艺术或设计,镀几年金回来继承家业。 如果她当时选择了走这一条路,那她大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共度余生,只要明远还是抓在她手里的,还是舒家的,舒远泊就不会再对她的人生强加干涉。 可是偏偏,她不回头地选择了一条南辕北辙的路。 而代价就是婚姻。 有时候想想真是奇妙,她为了做演员而嫁给宋时冕,如今,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话剧的还是宋时冕。 很难说有什么样的感受。 舒意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宋时冕,他很专注地看着舞台,姿态放松。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影影绰绰,很英俊。 有一个词语很诡异地从脑海里跳出来:还好。 这个词甚至可以上升到幸好。 这一刻舒意认为,只要宋时冕一直如此,尊重她理解她,在不犯原则性错误的前提下,和宋时冕共度余生,想想也不是什么很差劲的事情。 爱情嘛,可有可无的东西,不知道世界上的大多数女人为什么那么执着。 她想,没有也无所谓的。 她正在出神,宋时冕突然歪了身子,贴近在她耳边说:“舒意,专心。” 她感觉耳朵飘来的热气让她整个耳廓浮上一阵麻意,有点儿让她想躲,她的呼吸都滞了一瞬。 宋时冕的眼睛明明还看着舞台。 她更加怀疑他脑门上实际上长了八只眼睛,有时候他突然的动作,真是怪吓人的。 第83章 春逝 票是宋时冕买的。 他带舒意来看的是民国双女主经典剧目《春逝》。 而舒意恰好没有看过这一部。 观众落座,一阵轻微地喧嚣之后全场灯灭,舒意听到宋时冕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希望你喜欢。” 英国拜伦的同名诗歌中有这样一句话:“如若我们再相见,时隔经年,我将何以致你,以眼泪?以沉默?” 剧目《春逝》有两位女主人公,一位是以中国第一位物理学女博士顾静徽为原型的顾静薇,另一位则是以被誉为“东方居里夫人”的女物理学家吴健雄为原型的瞿健雄。 这一对年轻的物理学双姝携手抗拒随波浮沉,也在短短一年的共度时光里,影响了彼此的一生。 机缘巧合之下,她们那支没跳完的舞,再无后续。 所以她们的故事看似绝对不是拜伦这首诗歌的好回应,“如若我们再相见,我将以何致你?” 前提是如若再相见,然而在她们短促的相逢之后,漫漫人生再没有相遇过。 这是一场指向离别的相逢。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们的的确确影响了彼此的一生。 在那个动荡沉浮的年代,女性搞科研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是少有的聚焦于女性关怀的作品,不知道宋时冕是从哪里发掘来的。 《春逝》谈及民国时代女性之困、求知之难和对未来愿景的坚持。 故事背景发生在物理所的方寸之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制作方全程采用了以昏暗光影下只有人物所在之处投射光亮的做法。在那个年代、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国难当头之际,各种大事轮番上演,仿佛一一滂沱的大雨,而《春逝》这个故事,更像是一场夹杂在许多场滂沱大雨中的连绵细雨,不够显眼,不够有重量。 如果不是被搬上舞台,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位女性参与了原子弹的研发,然而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吴健雄却没有得到留名。 在一间小小的研究所里,两位女性物理学家初次相遇了,她们只相处了一个春夏秋冬,从陌生人慢慢积攒起互帮互助的情谊。 舒意最喜欢的一个点就是,顾静薇和翟健雄的戏服是旗袍,在一群黑西装中出现了两个穿旗袍的婀娜身影,多么美好。 哪怕所行是枯燥乏味的研究工作,她们身着旗袍,仍然代表着女性的坚韧和柔美,在一片男人的事业中争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两个人都曾经过社会的敲打,因为她们是女性,所以她们天然收到了许多不公正的对待。 所里没有女研究员甚至没有女厕所,最佳教员一向是由男性获得,所里椅子的高度都是依据男性身高的标准打造的。 没关系,于是顾静薇就穿高跟鞋。她不惧怕孤独,她成为了自己的战友,用自己的方式和大环境做抗争。 但是,女性之间惺惺相惜的情谊多么动人。 翟健雄在出国前为她锯短了椅子腿。 当顾静薇获得最佳教员时,她得到的奖品是仍然一根领带,翟健雄就替她把领带改为领结。 正如她们的那句话:“世人的眼光或许分男女,微小的原子与核子却不会,我们的努力终究是能被人看见的”。 最后,翟健雄出国后她们一生再未见过 。 但她们却各自走在求索的路上。 《春逝》中有一句很动人的台词:“愿你与它一般光华璀璨,也希望你在灰暗日子里,永远向往夏天的来到。” 最后,灯光打在两位女性身上,她们一同完成了那支被打断的华尔兹,在谢幕里弥补了遗憾。屏幕里同时出现了一行小字:“献给歧路同行的你。” 演出结束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的作品,尽管舒意认为其中也有一些令她费解的设定。比如顾静薇36岁大龄未婚,恨嫁,每周固定保留的相亲节目。以及翟健雄的性格被设定为古怪的。 编剧给这两个优秀女人的身上添加了许多与当今社会矛盾的认知,她们身上也有着妥协的一面。 这一点舒意其实并不是很认同。 厅内的灯光由前及后,由外及里地一盏盏亮起来,伴随着演员的谢幕鞠躬,观众开始陆续退场。 舒意和宋时冕是在人差不多走完的时候起身的。 宋时冕走在前头,舒意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在长长又狭窄的座椅缝隙间穿行。 舒意低着头,她脑袋里还在想事情,这是她看完话剧之后经常会出现的状态。脑子转的慢,对周遭事物的感知变得迟钝。 所以她走得也很慢,再抬起头时,厅内差不多已经空了,不剩一个人。 明明是明亮的灯光和红色的座椅,相当温馨、亮堂的环境。却仿佛在一瞬间在她眼里褪成黑白色。 她感觉自己像站在一个庞大钢琴键上的木偶。 这时候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看过话剧之后自己会出现这种状态。这种心情或许可以定义为话剧散场之后淡淡的“失落感”。 大家因为一场剧目而相逢,宏大的热闹结束之后迎来各自的散场。她有点儿没走出来,短暂见证了别人的人生之后大家又各自神色匆匆的赶路。 全世界倒退成只有她一个人,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感。 她正在出神,已经站在过道上的宋时冕轻声叫了她一声:“舒意。” 她抬头看向他,这时候宋时冕已经从座椅缝隙间穿过去 ,站在了更加宽敞的人行过道上。 和她面对面,隔着一排十几个座椅对望。 他在等她。 舒意的眼睛里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刚才她眼里褪成黑白的画面被一寸寸点亮了,仿佛周遭装了几百上千个白炽灯,分布在厅内各个角落。 此刻依次错落点亮,环境重新被赋予了色彩。 宋时冕站在这亮堂的环境里,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地等待着她。 那股淡淡的失落感此时有被抚平了几分。 剧场外边是一个大广场,今天附近好像有活动,广场上很多人,也有很多支起木桌的摊贩。 恰逢剧院散场,人流量特别大,一出门人潮涌动,一个人挤着一个人。 舒意正艰难地在人群中行走,宋时冕走在她侧前方开路,相当程度上给她隔绝了一部分人,给她留存出一丝空间。 然而前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群人。 在两个人即将被冲散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握住她的手。 耳边听到宋时冕的声音:“跟紧我,别走丢了。” 第84章 偶遇江序 他的手是微凉的,带着夜里凉风的丝丝寒气。 两个人牵上手,手心一点点升温。 等到人流散去,两个人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 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是心照不宣的、自然而然地一直牵上了。 旁边有个摆摊的小姑娘,约莫八九岁的样子,牵着一只大黄狗,身边没有家长,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走开了。 小姑娘很有礼貌,也一点儿不怯生。 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哥哥姐姐要写一张心愿祈福牌吗?” 木制的牌子,带有一个穿绳的拉环。可以用马克笔写下自己的愿望。 五十块钱一个。 写下愿望的心愿牌可以自己带走,也可以留下。小姑娘说:“我妈妈的老家有一棵几百年的古树,传说很灵验,我妈妈说凡事虔诚许下的心愿都会实现的。” 留下的许愿牌会被小姑娘的家人定期回老家系在古树上。 不得不说,现在人赚钱的花招真是太多了。 舒意不信这些,她甚至觉得这棵所谓古树的存在与否都尚待查证。 把自己的愿望寄托给一棵树吗?好幼稚的把戏。 怪不得没人信呢,这个摊位冷冷清清的,小姑娘一个人搂着大黄狗的脖子蹲在这儿。 宋时冕问她“要写吗?” 舒意掩住嘴,头伸过去小声说:“不写。这骗人的把戏谁信。” “五十块钱一张小木片子,你钱多的没处花了吧。” 宋时冕头上打了个问号。 这不是她动辄刷掉几百万的时候了,这时候嫌五十块钱贵。 舒意拽着宋时冕的胳膊要走人。 小姑娘双手合十,冲她撒娇。 “写一个嘛,姐姐。” “姐姐你长的真的好漂亮。” 漂亮姐姐一叫,舒意就挪不开步子了。 宋时冕被她拉着胳膊原地转了一圈又回摊位上了,随后就听到她变卦的声音:“那就写一个吧。” 变脸速度令人咋舌。 宋时冕已经习惯,自觉付账。 马克笔的盖子打开了半天,舒意却不知道要写什么。她好像也没有什么非要完成不可的心愿,况且真的把心愿寄托于旁的事情上,真的太虚了。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昙花许愿的事情了。 宋时冕也在写,他原本是站在一边看着的。宋时冕更不信这些。 舒意看他一眼,“你不写吗?” “我也要写吗?” “当然了。” “人家叫了我两声漂亮姐姐呢。” 所以人情要给两份。 宋时冕没犹豫太久,他很快写完了。 舒意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来了个好主意,她知道要写什么了。 她趴在桌子上认真写。 宋时冕个子高,稍微一低头,小木牌上的字迹一览无余。 舒意落下最后一个字,头顶上传来传来一声轻笑。 舒意扭头瞪了他一眼。 她写的是:只吃不胖、美貌加倍。 挺务实,符合她。 “你好意思笑话我,我看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愿望。” 她伸脖子作势要去看宋时冕写的是什么,宋时冕仗着身高,拿胳膊把她横开。 没让她得手。 他伸手抢过来舒意的小木牌,把两个人的一起放进摊位上的盒子里,然后拖着舒意走了。 舒意抱着他的胳膊挣扎了一会儿。 “你到底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么怕我看见。” 宋时冕用胳膊卡住她乱动的双臂,带着她逆着人流往后走。 这个动作,几乎是把舒意整个人揽在自己怀里。 舒意跟他争论着他偶尔回应两声,逆着人流走,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站定的身影,刚好挡住了他们的路。 宋时冕的视线是一开始就停在对方脸上的,然后宋时冕也停住了。 舒意一开始只看到了对方的皮鞋、长裤,顺着他大衣上看。 随后宋时冕就听见舒意惊喜地喊了一声:“江序!” 对面那个人, 是上次舒意醉酒时宋时冕见过的那个“江序”。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但宋时冕已经发展成听见这两个字就有条件反射了,他很少被什么人或者事吸引,几乎不把注意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上个月中承开会,讨论一个项目有没有开展的必要,那个项目和中承目前的重心有偏差,宋时冕原本是持否定态度的。 然而开会时汇报的员工提了一句,江氏也属意这个项目。 本来兴致缺缺的宋时冕一听,江氏,哪个江? 他多问了一句。 果然是那个江,而且目前是江氏的小儿子江序在跟进这个项目。 宋时冕重新翻看了一遍企划书,突然觉得试一试也不错,中承去争一争也无妨。 不止女人有第六感,男人天生就对自己领土范围内的人和物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这一点对宋时冕来说尤甚。 宋时冕看起来虽然一副朗月清风的样子,但是他在某一些事情上容忍度可不高,这一点宋时冕自己也承认。 江序要比舒意和宋时冕发现自己之前更早注意到他们。 俊男靓女在人群里总是很显眼,况且自学生时代起,在人群中敏锐地关注舒意的动态,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他的眼睛还落在宋时冕揽着舒意的手上,而他亲眼看到,就在片刻之前舒意的手才从宋时冕的胳膊上放下来。 他目睹了一段他们嬉笑的样子。舒意脸上的表情很生动,明媚地让江序有一瞬间看到了她高中时的样子。 不一样的是方才舒意在宋时冕面前佯装嗔怒的样子他也没见过,是全然陌生的。 青涩的学生时代喜欢一个人,连梦里都会反复出现那个人的脸。 他幻想过舒意很多面的样子,他见过她雄赳赳的样子,也见过她冷冰冰的表情,想象过舒意在很多面场景下的样子,但是她的这副表情,江序从来没想象到过。 因为他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想象里自然是一片空白,原来竟是这样。 他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感情浅薄的样子。 得出这个结论的江序,在那一刻如坠冰窖。 第85章 局外人 一认出江序,舒意就把宋时冕的胳膊挥掉。 一瞬间感觉空落落的宋时冕看见面前江序的那张脸更加不爽了。 “江序,好巧,你也是来看话剧的吗?” 江序看着舒意的脸,没办法很自然地说出话来。 “是。” “你也喜欢看话剧,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江序在心底苦笑两声,他要怎么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喜欢看话剧。” 他不喜欢看话剧,但是舒意喜欢,所以他偶尔也会选择来看话剧。 这么做或许是徒劳,他给自己编造了一场美梦,仿佛这样能更加贴近舒意似的。 江序更没办法说谎,他无法对舒意说出自己喜欢看话剧。 江序反常地沉默下来。 宋时冕此刻轻悠悠的打量了一眼江序。 一直站在江序身边的女人出声:“江先生不介绍一下吗?” 江序的身边一直站着一个女生,没到很冷的地步,她却穿了一身白色皮草,搭同色圆领礼帽,拎着钻石包包。 一个非常典型的富家千金形象。 江序回神,连忙向舒意介绍“这位是夏小姐。” “这位是舒意,我的……我的……老同学。”介绍到宋时冕时他磕绊了一下,而因此宋时冕盯着他,他的眼神有一种极强的施压感。迎着他的视线,江序不得不开口说“这位是她的丈夫……宋先生。” 夏小姐眼睛一转,仅仅片刻的交锋, 她就感觉到了这两个男人周身的暗流涌动,有意思。 舒意打趣了一声江序:“真让人伤心啊江序,我只是老同学。” 夏小姐出声:“江先生怕不是对我有意见,介绍我的时候怎么没有前缀,不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江序不理解夏小姐为何突然向他施压。 别无办法,他只好对面前的两人说:“夏小姐是……家里介绍的,也是我正在接触的朋友。” 他又单独面朝舒意多说了几句:“我们只是双方家里介绍来见一面,还没有发展别的什么。” 话说出口,他又想扇自己巴掌。 这句话不合适,宋时冕那种眼神又飘过来,夏小姐看热闹似的在一边淡笑着不说话。 舒意:“你跟我解释什么,江序你还是老样子啊,依然不会说话,也不怕唐突了夏小姐。” 家里介绍的,换言之就是家里商量好的联姻对象,有钱人出生就在罗马,他们总要牺牲些什么,来稳固住自己已有的地位。 夏小姐也看到了他们刚才那一幕,“舒小姐跟您先生的感情看起来很好。” 舒意转头看了一眼宋时冕,刚好他正看过来,眼神相撞之后各自移开。 “一般般吧,他比江序还不会说话,挺没意思的。” 夏小姐是个聪明人,她只笑笑,当局者迷。 “难得我们今天能遇见,也是缘分。” 夏小姐提议去吃顿饭,“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日料还蛮不错的。” 没等舒意开口,江序就说:“算了吧,日料大多是生东西,女孩子吃了不太好。” 为谁考虑不言而喻。 宋时冕想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舒意曾经说过“日料有什么好吃的,把生东西吃进肚子里开会吗?” 最后几个人去了一家私房淮扬菜。 淮扬菜讲究食材的原汁原味,这家店环境也不错,而且异常火爆,平日里必须提前订位置。 本来以为吃不上了,夏小姐说:“可惜没口福了。” 后来宋时冕给卓盛打了个电话过去,很快就帮他们订好了一间最幽静的包间。 夏小姐自来熟地挽上舒意的胳膊:“你老公蛮不错的嘛,挺会办事儿的。” 男人最吸引人的品质就是具备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这方面绝对是宋时冕的长处。 夏小姐人挺开朗的,什么都能聊两句,舒意虽然话不多,不过也被带着聊了不少。 一场饭局下来,两个男人倒显得很沉默。 她们聊衣服包包鞋子品牌,他们也都插不上话来。 江序人好像有心事儿似的,人有点儿萎靡。 有一道汤舒意很喜欢,叫“腌笃鲜。” 这是桌上唯一一道舒意点的菜。 汤盛上来没多久,江序就用瓷碗盛了半碗汤要递给舒意。他坐在舒意的对面,他刚刚起身,手递出去一半,就听见有一声瓷碗落在桌面的脆响。 动静不大,不过他听得很清楚。 宋时冕先他一步已经把汤盛好放在舒意手边。 宋时冕撩起眼里凉淡的扫他一眼。 适可而止就够了,再做多就逾矩了。 江序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到此刻在他心中响起来更大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他的举动太不妥了。 幸好舒意和夏小姐低着头凑到一起看手机,正分享彼此地购物车里有没有什么重合的东西。 两人女士都没有注意到。 江序站在原地僵了几秒,掉转了方向把瓷碗推给了夏小姐。 随后他出门去结账,也借机整理一下自己的失态。 到柜台,却被对方告知账单已经被结过了。他们的包间是卓盛提前定好预备请客的,临时让给了宋时冕,自然还是记在卓盛账上,至于他的人情,再由宋时冕来还。 也对,人家那般滴水不漏,也轮不到自己来出头。 江序极有挫败感的是事情并不是舒意嫁的是宋时冕,而是宋时冕恰恰家世、相貌、人品均胜于他,他哪里能和对方一较高下。 有这样一个人在舒意身边,他更不可能看到自己。 他愣在柜台,而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唤他“江先生。” 是宋时冕。 两个人到廊下站着。 江序问“抽烟吗?”,边摸自己的大衣口袋。 宋时冕摆手,“不了。” “舒意会杀了我的。” 江序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住了。 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相处细节就足以让江序溃不成军,舒意也会管这些吗。 宋时冕看着对方脸色骤变,失神的样子。心头涌起一股隐秘的爽感。 对付情敌的最后做法,就是让对方认清他永远是局外人。 第86章 小气男人 宋时冕问:“江先生和舒意认识很多年了?” 江序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答案,“十六年了。” 他们从小学起就是同学。 人永远会被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另一种人吸引,会对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人生感兴趣。舒意和江序完全是两类人。 他安静、敏感、循规蹈矩。 而舒意洒脱、无畏、敢想敢做。 所以对于江序来讲喜欢上舒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然而宋时冕却说:“是吗?居然有这么久。” 下一句语气轻飘飘的:“我倒没听舒意提起过呢。” 这一声重重地敲打在江序心里。 “江先生人倒挺不错,看起来也很了解舒意,可是有些事情,江先生再做,就有点儿不太合适了。” “我在国外待了不少年,中文肯定不如江先生学的好。江先生应该比我更懂‘逾矩’这两个字的含义吧。” 他话说完就离开了。 江序一个人留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宋时冕居然是来宣示主权的。 包间里,两个女人早就不聊什么衣服包包了。 夏小姐说:“哎,你说他们俩干什么去了?” 舒意答:“谁知道呢。” 夏小姐啧了一声,“该不会打起来吧。” “那不会,我老公这个人最在意他的风度面子,他不可能跟人打架的。” 夏小姐也是一个人精,舒意也不傻,男女之间的界限她分的清的。她知道江序对她有好感,所以哪怕认识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把江序当成和其他朋友一般对待,她甚至会主动找廖建东但从来不会主动找江序。 没办法回应的感情,舒意不会给对方造成任何错觉。 饭局结束之后,两对男女分别离开。 江序和夏小姐在私房菜馆门口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 江序深感无力且羞愧,原来自己竟然藏的这么烂,他对舒意的心思竟然明显到这种地步,让人家老公都察觉出来了。 江序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当年错失的勇气也无法弥补。 这一刻看着舒意远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放下了。 夏小姐用手里的钻石包在他背上砸了一下。 “哟,还看呢。” “我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你一下,你这算什么,失恋吗?不对,单方面暗恋告终罢了。” 江序没有心思搭理她,整个人颓的不行。 夏小姐跳到他面前,仰起头看他。 “喂!我本来觉得你挺没意思的。” “不过我现在感觉你也没我想象的那么无聊。” “我改主意了。” “我会跟家里说再接触试试看。” “所以江序,从现在开始期待和我的下次见面吧。” 话说完,夏小姐蹦跳着离开,走出几步远之后又回头。 “对了,下次带我去有意思的地方吧。” 她打了个哈欠,“说实话,看话剧真挺无聊的。” 夏小姐在国外待了很多年,相当谙熟欧美人的dateing文化,谈过很多次恋爱,但过往恋爱对象中男生大多抱着和她一样的想法,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寻开心,分手之后一别两宽、互不打搅。 江序这么深情的还是第一次见,夏小姐觉得蛮有意思的。 把纯情少男从单恋的沼泽中解救出来这种事情 ,一定能给她乏味的生活带来不少乐趣。 回去路上,舒意在车里播放了一首沙哑的慢歌,她撑着下巴看窗外的街景,风把她的头发丝扬起来些许。 在那首缠绵的、喑哑的女声里,她抬手抚了下耳边的碎发。 她面朝车窗, 外头漆黑黑的,玻璃上能映出人的倒影。 她看着宋时冕那张万年无大表情的脸,忽地出声,“你跟江序聊什么?” 宋时冕没有停顿,坦然自若地答:“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片刻之后,宋时冕点点头,“对。” 舒意不太相信,她转头看宋时冕,以一种狐疑的目光盯着他。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去,回来之后江序异常沉默, 连看都没再敢看她一眼。 有鬼。 宋时冕目不斜视,任她打量。 “你在想什么啊,舒意。” “不过是他要去买单,结果被我截胡了。没让你的老同学好好表现而已。” “表现?” 这个词用的耐人寻味,舒意觉得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 宋时冕又说,“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还是你在期待什么?” “我们俩有什么聊天的必要吗?” “你的老同学带着人家的相亲对象一起吃饭,你有必要这么上心吗?” 宋时冕这话说的怎么夹枪带棒的。 她绕有兴致地凑近了他,“你不对劲啊,宋时冕。” “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说话有点儿刻薄。” 宋时冕皱眉,“刻薄?” 有吗? 舒意支着下巴,脸上带笑,“男人的占有欲都这么强的吗?跟老同学叙叙旧罢了,你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老同学?我见到我老同学可不会立马凑人身边去。” “我哪有。” 宋时冕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谁一看见人家就把自己手给挥一边了。 还有上次,她喝醉酒把自己当成江序叫了人家名字不下几百遍。 想到这儿他冷哼一声:“你记你老同学名字倒记得牢 ,那两个字就那么顺口,能让你动不动叫几百遍?” 宋时冕有病吧?上次她顶多叫了几声,哪里夸张到几百遍了。 搁这儿给她翻旧账呢。 上次她脑子清醒的很,顶多故意叫了几句恶心他,没想到他念念不忘这么久。 男人真小气。 “哎,你说清楚啊。我什么时候叫人家名字了,我没事儿叫人家江序干嘛,总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她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宋时冕气的牙痒痒。 回到绿苑,舒意噔噔噔上楼。 没理小气男人,让他自己晾一会儿吧。 她刚脱了衣服进浴室,宋时冕开门进来了。 舒意吓一跳,下意识要骂人。 宋时冕真越来越不要脸了 ,以前还要等气氛烘托一下,最近越来越单刀直入了。 舒意骂:“你出去!” 宋时冕兜头把自己上衣脱下来,一步步走近,把她困在方寸之间。 淋浴头的水流淋下来,温热的。浴室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唯有声响被放大了无数倍。 两个人的喘息声无比清楚。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低声问:“再说一遍,要我出去吗?” 虽然是很想的,但舒意嘴上仍说:“快滚。” 这一声骂的轻柔,完全没有震慑力,反而让宋时冕更有感觉了。 …… 舒意向来是被服务的对象,她在宋时冕最难耐的时刻,忽然又起了坏心思。 她在宋时冕耳边说:“哎,我高中的时候还怀疑过江序暗恋我来着。” “现在想想真是可惜,没准重来一次我就嫁的不是你了。” 他身体力行地惩罚了舒意。 “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些吗?” 第87章 进组 《岁月》所有选角工作尘埃落定之后进组的时间便提上日程了。 前期的取景地是北方的一座山里,离沪城有一千多公里。 进组的日期定在十一月末,沪城位于南方,温度远没有北方那么严寒。 临出发时 ,舒意准备了十几个大行李箱准备运过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行李箱把一楼客厅的地板上满满当当占了个遍,夸张点儿说,宋时冕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舒意蹲在地上正往箱子里装她的美容仪器。 她使唤宋时冕把她装好的箱子合上。 宋时冕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选美,有必要带这么多衣服吗?” 皮草、羊毛大衣、毛呢短裙乃至小礼裙,舒意全都带了,面面俱到 。 “你懂什么?工作的时候越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舒意一向是拍戏的时候穿戏服,出工收工路上穿自己的私服,立志于把上下班路上搞成自己的ootd专场。 宋时冕盯着箱子里她收拾好的裙装以及另一边她准备带上的几双高跟鞋。 她确定带的这些能穿吗? 那边低温的时候能达零下十度左右,况且剧组取景地在山区,料想居住条件也不会太好。 带这些会不会太华而不实了? 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他一旦开口劝,舒意逆反心理上来,肯定是更不会听的。 随她去吧。 进组前两人又回舒蕴公馆吃了个饭,舒远泊依旧对她拍戏这件事颇有微词,一听说舒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换来舒远泊一句“放着清闲日子不过给自己找苦头吃。” 在舒远泊心里,舒意的工作根本算不得什么正经事,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没等舒意炸毛,宋时冕便打哈哈把话题揭过去了,舒意一腔怒火没处发,在餐桌下狠狠踹了一脚宋时冕。 他越来越喜欢充当和稀泥的角色了。 黎清给舒意准备了一些吃的用的,以及一些过冬的厚衣物。 舒意推说带不下来,自己又不是去搬家,哪里用得着带这些东西。 宋时冕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倒是想:也不知道十几箱衣服是谁准备的。她不是去搬家,倒像把自己衣帽间给腾空了。 拗不过黎清,只好把这些东西带回绿苑。 这些东西被她丢在角落里,临到出发那天也没带上。 她走的那天宋时冕没去送她。 这本来就是不约而同的惯例,她往常进组宋时冕也没送过,甚至过去连她在哪座城市,在拍什么类型的戏他都不知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时冕感觉有日渐脱轨的迹象,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他一向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事情,而最近,他感觉令他无法预见的事情越发多了。 有些事情他下意识做出之后,甚至荒唐地惊觉不像自己了。 就比如在江序那件事情上,如果不是舒意说他对江序的评价“刻薄”,后来他自己复盘,不得不承认他好像真的不太待见江序。 至于原因,他强令自己不要深思,有一些原因已经模糊的要浮出水面,只是当事人视若无睹、装聋作哑。 他在开会的中途收到舒意发来的消息:“我走了。” 他没有回复,随后便抬手示意会议继续正常进行。 他该收心了。 舒意离开的日子越来越长,他慢慢不再回绿苑去住,很多个晚上都在离公司更近的御景苑落脚。 他有时候会收到舒意零散发过来的几条消息。 她偶尔会分享几件新鲜事儿给他,更像是自说自话,也不太在意他有没有回复。她戏份比较重,拍起来忙的脚不沾地,哪怕宋时冕回复了什么,她也抛在脑后不去管。 宋时冕经常是斟酌万分,抽丝剥茧般精细地打出一行字过去,却几天得不到一句回复。 把人吊的不上不下的。 宋时冕觉得自己仿佛有受虐倾向,近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有意识地强迫自己要慢慢冷却下来,却仿佛都是徒劳。 他收心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只直到有一日他收到了舒意发来的一张雪景照,白花花的雪绵绵密密地铺在地面厚厚一层。 她只发过来三个字:下雪了。 沪城常年无雪,对于南方人来讲,见到雪无疑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他把手机丢在床头两个小时,最后还是捞过来回复了一句:注意保暖。 再无下文。 往上翻看聊天记录,经常是她先挑起的话头。 宋时冕的话算很少的。 在他极精简的回复之后却等不到她的回应。 她好像全然忘了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这一次宋时冕点开舒意的朋友圈,看见她在两个小时之前刚更新了一条新的动态。 是她穿着军大衣站在雪地里的照片,眼睛看着镜头,双手捧在唇边呼了一口气。 背景是素白的雪和光秃秃的老树枝桠。 她一双杏眼在素白的雪地里亮的惊人。 许久不见舒意,宋时冕觉得她有些陌生了。 配文只有两个字:好冷。 照片里她的指骨被冻的通红,怪不得肯穿军大衣。 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丈母娘黎清准备的一堆厚衣物,孤零零被落在绿苑,只有落灰的份儿。 再说舒意这边,取景地所在的一座山叫岭山,附近人烟稀少、设施紧缺。 只有山下镇上有一家酒店,剧组包了酒店给演员,但大部分戏都要在山里拍,且有一多半都是大夜戏,冬季严寒,道路结冰,往返不太安全。 剧组只好又包下了山里几户家闲置下来的房屋供演员歇脚。 轮到没戏的日子可以到山下的酒店休息几天。 进组第一天,在剧本围读会上,舒意见到了几个老熟人。 第一个当然是女主角唐婉华的扮演者苏莉清,两拨人进会议室的时候迎面撞上的。 小糖跟在舒意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冤家路窄。” 林白有眼色地跳来抬手比了下门的方向。 “苏老师,您先请。” 女主角是苏莉清,舒意并不意外,毕竟她现在算是星娱的台柱子。 只是两个人过往短暂的交集并不十分愉快,似乎可以预见到未来的矛盾。 只是希望不要有太多麻烦,否则只能开撕了。 第88章 围读 女二号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星,叫做谭苏,早年间在电影里演万人迷性感大美女火起来的,此后找上门来的角色无一例外都是偏美艳的美人。 在娱乐圈,只要你有一类角色被观众记住,是幸运也是不幸,公众虽然记住了你这个人,但同时戏路也会受限,永远被框在那个角色里。 久而久之 ,大家就都以为你只能演那种角色,因为形象贴合,想当然默认对方不会演戏。 舒意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她这一路走过来,什么角色都演过,打酱油的、出场十分钟就死的,她演过苏姈那般令人憎恶的角色,也演过丈夫早逝大着肚子的农村妇女。 但在苏姈之前,她却并没有太多被看见的机会。 本质上讲,她和谭苏很能共情彼此的处境。 在娱乐圈,很少能遇到惺惺相惜的朋友,不过舒意和谭苏的第一次见面,直觉能和对方会很合的来。 舒意进来围读室以后先找位置,眼睛看了一圈,没看到几个空位,这时候谭苏把自己的包从身旁的座椅上拿开,对舒意说:“坐这里吧。” 舒意走过去落座的时候,谭苏抬起头对她笑笑。 抛开性感美人的固有荧幕形象不谈,谭苏本人不化妆的时候其实是很舒服的长相。 毕竟年纪已经到了三十多岁,她脸上已经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依然是美的,很有味道。 谭苏和她一样,从来不会以第一印象随便定义一个人。舒意气场生冷,长得又蛮有攻击性,关键的是她最近负面新闻缠身,大家都不敢轻易站队。 而谭苏是第一个向舒意示好的人。 直到在围读会上,舒意才见到了男主角宋承志的扮演者 ,居然是解梵。 说到解梵这个人有意思了,解梵来演的话,那林白不得开心死。 因为解梵的经纪人正是林白的偶像开哥。 解梵就是开哥手下的那位海外归国的男团成员,185身高,宽肩,圆寸头,很野性的帅。 团体解散之后解梵回国单独发展,知名度一般,那时候参加过几个唱跳节目,也不温不火的。后来经过开哥打造,不出两年,摇身一变成为圈内顶流。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怪不得保密工作做的那么好,顶流来演,这戏稳了,至少播放量绝对不会差。 顶流火到什么程度,随便一个戴口罩的机场照,都能霸榜热搜一整天。 解梵当年之所以能爆火就是因为开哥给他接了一个玩儿机车的年下酷哥角色,妆造也给力,那部剧爆了,那部剧给解梵吸粉盛况,令人咋舌。 宋承志和唐婉华之间是双向,男女一号自然坐在一起,因为舒意饰演的叶玉珠在前期对宋承志有好感,于是练家齐叫解梵和舒意两个人站起来面对面打了个招呼。 解梵人长的帅,话说的也很漂亮。 “舒老师,我有关注过你的角色的,舒老师的戏演的很好。” 他朝舒意伸出手。 解梵反戴鸭舌帽,眉目深邃,看人的时候很专注。 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的确很适合来演深情的角色。 舒意把手递过去和他对握,片刻之后两人分开,简单的完成了一次礼节性的致意。 最令舒意意外的并不是解梵来演宋承志,而是戏里她的丈夫,也就是叶玉珠的官配的饰演者是江浮云,江浮云,曾三封视帝,年轻时演过一个文艺片,横扫国内大奖。 她做学生时,还坐在教室里看过江浮云的拉片。 江浮云最厉害的就是他的“眼技”。他能用一双眼,诠释出剧本上任何虚无缥缈的话语。 什么“寒且凛的目光”,什么“怜惜中带着一丝悔恨”,江浮云手到擒来。 不夸张的说,能和江浮云一块搭戏,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这是舒意捡到了大便宜。 江浮云近几年已经慢慢淡出影坛了,之所以会来演一个不是什么正派人物的男二号,绝对是卖了练家齐一个人情。 江浮云和练家齐同为香港人,江浮云在素人时期就是被练家齐发掘出来的。 练家齐第二次把舒意叫起来:“舒意,过来跟江老师打个招呼。” 和解梵打招呼,顶多是同事之间礼貌性得彼此问候,而和和江浮云打招呼,就有一种终于见到榜样的崇拜感。 舒意眼睛都不自觉亮了几分。 江浮云年近四十岁,身材容貌都保养得当 ,是个很有魅力的熟男,有一种年上的高智感。 他的脸完完全全是为正剧而生,而如今要演江浮云,一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食,表面上随和清正的领导,背地里是耍手段强占女性的恶魔,而且极度自负,多次家暴叶玉珠。 江浮云来演这么一个两面派的角色,一定带感极了,舒意不得不感叹练导眼光之毒辣。 在她和江浮云打招呼的时候,坐在她正对面的解梵看着舒意晶亮的眼睛,突然有些不满地轻嘶了声。 围读会结束之后,舒意没注意到周边的状况,凑巧和解梵同时出门,肩膀和他相撞了一下,解梵绅士地让她先行。 错身而过的一刹那,她听见解梵的声音:“舒老师好像不大喜欢我,都没对我露过一个笑脸,好像更喜欢江老师呢。”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组合在一起都很油腻,单听这句话,舒意完全想翻白眼。 然而一个荷尔蒙爆棚的年下酷哥用他那张帅脸说出这句话,脸上没有故作高深的表情,反而有一种别别扭扭的小心翼翼问出来。 竟然诡异地让人心虚。 下意识会让人想跟对方解释:“没有没有,我最喜欢你了。” 换做任何一个青涩的小姑娘听到这话,保准会想这样说,下意识地对解梵心生怜爱。 然而舒意此刻的唯一想法是,可真有意思。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太对味儿了,下次要在宋时冕喘的时候试验在他身上。 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说起来好久没见宋时冕,反而还感觉缺了点儿什么,少了一些逗人的乐趣。 宋时冕那个狗东西,发微信都是冷冰冰的文字,精简直白,连一个表情包都不发。 舒意看着不爽,就不想理他。 第89章 下午茶 剧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岁月》按时间线大致顺着拍,前期唐婉华和叶玉珠以及宋承志三个人是文工团的战友,在一起的戏份比较多。 前期江浮云饰演的姚辉并未出场,舒意和江浮云搭戏也搭的少,但江浮云有空会来剧组看看。 因此舒意的对手演员经常不是苏莉清就是解梵,而苏莉清近日里来频频请假,舒意每天收到的通告单一改再改。为了配合苏莉清的时间,剧组只能临时频繁修改通告单,尽量先拍掉其他人的戏份。 男女一号的对手戏最多,然而苏莉清请假,她和解梵的对手戏自然也没法拍,所以这一个月来大部分的时间舒意都在拍自己的单人部分以及和解梵的对手戏。 这次苏莉清又一连请了好几天假回沪城,听说她是接了个什么代言人的工作,舒意化妆的时候听别人聊过,没太在意。 这天她和解梵刚拍完一场戏回到休息室,就听说苏莉清回来了。 同剧组的女演员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在休息室里聊八卦嘴上也没把个门。 这天收工早,她和解梵那场拍完之后就可以收工了。 她正坐在休息室里等工作人员给她拆掉妆发,听见背后两个女演员小声嘀咕。 说苏老师出差回来了,一会儿请大家喝奶茶。而且说她这次回来可不一般。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周围,休息室里人不多,舒意正闭眼假寐。 两个人没太在意她,贴着耳朵小声说:“听说这次是坐一个公司老板的车子回来的。” “据说是签她代言那家公司的总裁,最近正对苏莉清穷追猛舍呢,追人追到剧组里来了,我看不太对劲。” 休息室里除了她们俩的说话声安静的要命,她们自以为自己声音够小了,然而还是一个字不落地落进舒意的耳朵里。 她不清楚苏莉清在忙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忙着什么工作,只知道因为她,自己的通告单经常临时变动,搞得她经常前一天晚上才知道第二天要演什么戏份,临时极限背词儿,这一点挺烦的。 “苏莉清真是好福气。” “听说那位总裁多金又帅,而且为了向苏莉清求爱,豪掷几百万签了苏莉清做代言人,就为了讨人家欢心。”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不公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来个这么高质量的舔狗。 娱乐八卦舒意听得多了,没太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小糖过来叫舒意,说是刚拍的那场和解梵的对手戏,练导突然有些别的想法,叫他们过去一趟。 舒意头上两个麻花辫都没拆,急忙赶到现场去了,万一导演有了别的想法,也好方便补拍。 解梵同样是一身戏里的装扮,经过这一段时间来的相处,她觉得解梵人还不错,本来就帅的很有一套,结果戏演的也出人意料的好。 解梵不是科班出身,但和一众老演员搭起戏来,演技也算马马虎虎。 而且解梵这个人,真的很容易讨女孩子欢心,他不摆什么大架子,不仅经常请喝奶茶,而且对工作人员也很好 。 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和舒意一起拍戏,一来二去的把小糖名字记得也很清楚。 甚至会主动跟她打招呼,每次舒意一到现场,解梵跟舒意简单问好之后还会叫一声“小糖。” 小糖本来就是解梵的颜粉,这下更是被捶到坑底,她幸福的要混过去了。 每次舒意和解梵演,她站在一边远远看着。 多赏心悦目的画面,她经常捧着自己的脸感叹一句好帅。 林白冷不丁地在她耳边冒出来一句:“这么快就倒戈了,你不是最爱宋总吗?” 宋总这会儿又不在,况且她只是犯了普普通通的小女孩都会犯的一点点小错误,见一个爱一个罢了 。 林白刚进来,他刚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大半天没见人影了。 “欸,白哥,你刚干嘛去了,老半天没见你人影了。” “啊,谭老师屋里水管坏了,我闲着也是闲着,过去帮她瞧瞧。” 小糖并不意外,她知道林白的梦想就是当娱乐公司的大老板,这些年虽然混的挺差劲的,手底下来来去去就舒意一个艺人。 但他从来没放弃推销过自己。 一旦遇到个好苗子,他总要递张名片过去,多个朋友多条路,万一将来能用的上呢。 所以每次新进一个组,林白绝对是最先和组里的人熟起来那一个。 “你又去帮谭老师的忙了,白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谭老师都已经是多成熟的一个演员了,总不能跳槽签给你吧。” “你省省吧,少过去献殷勤。” 林白嘿了一声,“怎么不可能,人总要抱有美好的幻想吧。” 练家齐叫舒意和解梵过去,是觉得刚才拍的那一个片段里舒意脸上的光打得不太好。 这一场讲述的是文工团干事宋承志送了一把口琴给叶玉珠,宋承志这个人是个清秀、正直的男生,为人赤诚坦荡。 他看叶玉珠喜欢,就淘了把口琴送给叶玉珠。他送口琴给叶玉珠倒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纯粹出于战友之间的情谊。 感受到善意的叶玉珠在这一刻偷偷喜欢上了他。 在灯光下,叶玉珠仰头看着宋承志清俊的脸庞,红晕一点点爬上她的脸颊。 这一场算是很重要的一个情感节点,练家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舒意脸上打的光换成一束暖黄光,这样整体色调看起来更加温暖,观众也更容易感受到流淌出来的情感。 舒意和解梵都没有异议,两个人配合度很高,立刻就答应重新再来一遍。 刚才置的景还没拆,两个人直接过去重新拍了。 光一打 ,少男少女的脸庞美好的不可思议,粉色泡泡满屏,小糖激动死了。 舒舒姐怎么跟谁都这么配,对不起了宋总,她先嗑一会儿别人。 人群骚动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有场务喊了一声:“大家今天辛苦了,苏老师请大家喝奶茶。” “另外投资方还给大家准备了下午茶甜品,大家记得来领。” 苏莉清回来了,虽然还没在现场看到她,不过奶茶已经到了,人估摸着也不会久。 这是苏莉清惯用的做法了,她请假多 ,为了避免大家有怨言,每次回来总要请客安抚一下大家。 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金主爸爸,居然还给大家准备了下午茶。 第90章 拍的挺好的 有便宜哪能不占,舒意那边还在拍着,小糖过去领了下午茶甜品和奶茶。 等舒意拍完到现场的休息区坐下,一眼看到桌上的东西 问:“哪儿来的?” “奶茶是苏莉清请的,甜点不知道到是哪个金主爸爸请的。” 虽然和苏莉清有过节,但小糖能屈能伸,她请了奶茶为什么不喝,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我领了三杯呢!” 她把自己舒意和林白的全给领了。 舒意笑笑:“我不喝,我的给你吧。” 林白自然也不喝,小糖开心了,三杯都是她一个人的。 奶茶舒意不想喝,但这个甜品看起来有点儿意思。 黑色包装纸盒系金色丝带,这可是沪城排行榜上第一的那家甜品店,平常在沪城也很难抢,怎么会无端端出现这在穷乡僻壤的岭山。 怎么运回来的? 谁手笔这么大啊,能请得起这一家。 舒意忽然就想到刚才在休息室听到的八卦,说苏莉清坐大老板的车回来的。 看来这事儿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休息区已经坐满了人,旁边有人已经拆开包装盒在吃了,能不时听到几声惊呼声:“哇!真这么豪,我还以为只是个包装盒呢,原来真是那家店的。” “我去,这样的大老板能不能多来点儿!” 舒意看到旁边人拆开盒子之后的甜品。 基本上一样,草莓柠檬挞和一小块巧克力慕斯。 沪城离岭山这么远的距离,只可能是空运过来的。 离开沪城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宋时冕那个死鬼每天在沪城忙着干什么。 最近一条消息还是她发了雪景照给他。 他只回了一条注意保暖,舒意都能想象得到,他说不定就是在工作时候,戴着他那副银框镜, 面色冷淡地打开手机回复了这么一句。 舒意边这样想,边伸手拉开盒子顶部的丝带,盖子自然往四周散开。 她在那一刻心跳停了半拍,盒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草莓柠檬挞和巧克力慕斯。 她的那份儿里,是方方正正的一块青梅栗奶。 她一眼就认出,是她最爱的的德渊路那家。 她当下立马扭头寻林白。 “林白,帮我问一下,是不是宋……” 果然,是宋时冕来了,几乎是在同时,现场的铁门被拉开,光线泻进来一个方口。 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数以万计扑朔的尘影里。 身边人已经开始发出此起彼伏的感叹。 “谁呀?” “是大老板来了吗?” “真的呀,好像还真是,我的天,见到真人了。” 打头的那一个人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攫住她的身影,不动声息地和她对视。 许久没见,他的头发长了点儿,但依然是雅痞的纹理二八侧背,眉目疏淡,状似这苍茫的岭山。 这一场对视没有持续太久,宋时冕先偏开了眼。 他身边跟着的是苏莉清,谷至诚竟然也来了,就在他左手边作陪。 原来如此。 舒意轻轻抬眼,兴致起来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签了苏莉清的大老板,传闻中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竟然是她老公啊。 她竟然不知道,宋时冕也是《岁月》的投资方呢。 宋时冕眼睛再次无意识扫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舒意趣味的眼神。他很了解她,她一旦露出这副表情,那不是他要惨了就是别人要玩儿完。 他这次来岭山并非是和苏莉清同行,他在看到雪景照的那天之后,就有点儿心痒痒。 明明工作行程安排依然很忙,他还是想寻个出口。 他下班后回了绿苑 ,看到了当时黎清给舒意准备的冬衣,又莫名想起那场大雪,她在雪地里穿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肯定是自己的漂亮衣服不抗冻。 这下知道冷了。 第二天他和卓盛约饭,闲聊起最近的工作安排,从卓盛嘴里得知近期在筹划一个开发项目,还没等他问是什么,卓盛那边接了个电话,聊工作上的事情,卓盛问对方开发项目有没有兴趣入股。 宋时冕在一旁听着。 卓盛说了两个字“岭山”。 电话挂断之后,卓盛发现宋时冕正看着自己。 宋时冕说:“别找他了,找我吧。” 卓盛:“什么意思?” “你那个岭山的项目,我有兴趣。” 他花了几天时间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临行前还有一件事,就是松然的品牌发布会。 他其实不算松然明面上的大老板,松然只是中承收购的一家子公司,具体事宜,宋时冕还是交由松然原本的老板在打理。 但是品牌发布会,宋时冕理应是要出席的,这推脱不掉。 作为松然新签下的品牌代言人,苏莉清三番五次从岭山千里迢迢赶过去,发布会上有人问起苏小姐在组里那么忙,还多次大老远来回折腾。 苏莉清淡笑着说这是她该做的。 “听说岭山那边穷乡僻壤的,在那边拍一定很辛苦。” 苏莉清答:“确实设施跟不上,而且冬天太冷了。” 宋时冕安静听着,未发一言。 谷至诚得知宋时冕有岭山的项目,说起自己也要过去《岁月》剧组看看,刚好同行。 而且宋时冕是《岁月》最大的投资人,落地岭山之后不过去剧组看看说不过去。 同行谈不上,只是恰好都是同一条路线,时间凑巧的话同路而已。 只是没想到,出发前苏莉清加了进来,她是坐谷至诚的车子来的。 因此说宋时冕亲自送苏莉清回来,完全是扯淡。 宋时冕哪里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早有人给他编排了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 谷至诚拍拍手,简单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宋时冕。 “中承的宋总,我们这部戏最大的投资方,大家掌声欢迎。” 顷刻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 人群之中的舒意没动作。 同样瞠目的还有林白和小糖。 宋总怎么会来?刘律没有通知过林白。 小糖则是担心:我去!修罗场啊,宋总来了这让自己怎么嗑。难道两头乱嗑吗? 谷至诚介绍了练家齐和宋时冕认识,两人寒暄一番。 恰好练家齐在看监视器里刚刚解梵和舒意拍过的片段。 镜头定格在舒意含情望向解梵的那一幕,眼睛似一汪春水,满溢见到心上人的娇羞。 宋时冕淡淡扫了一眼,不咸不淡地点评道:“拍的挺好的。” 第91章 想潜我啊? 很久不见,舒意的样子远比在手机屏幕里看着真实多了。 实际见到她,更加有一种微妙的陌生感。 她还穿着戏里的衣服 ,一身挺括的军装,头发梳了两个麻花辫,看起来很年轻,不像二十多岁,说是十七八岁也有人信。 这让宋时冕感觉很新鲜。 舒意坐在片场的临时休息区,而宋时冕被众人簇拥着站在监视器旁边,组里凡是有头有脸能叫出来名号的都纷纷过去和他打招呼。 副导演弯着腰,笑着给宋时冕递了根烟。 宋时冕正要婉拒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准确地在投在自己身上的一众视线中精准的分辨出了舒意的。 他朝舒意回望过去。 舒意曲着两根手指头朝自己眼睛的方向点了点,眯眯眼,又掉过来,手指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顿了顿。 一个很明显威胁的举动。 大意是:敢抽烟你就死定了。 宋时冕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笑着轻轻摇头,居然觉得有人霸道起来也很可爱。 宋时冕脸上的表情一向很少,他走到如今的地位,已经几乎不会需要他主动去维系些什么。他从来不需要给别人好脸色,一向是旁人捧着他,没必要做出虚假的表情来。 大家极少在工作场合看见他笑,而且这个笑又是实实在在真实的笑。 苏莉清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在那个笑容里看到了纵容的意味。 宋时冕抬手用手背把那根烟往远处推了推。 “不必了。” “宋先生不抽烟?” 他轻轻答:“平常有人管着,不大敢抽。” 他说话的时候面朝舒意的方向,眼仁含笑。 石子投入井底泛起的片片涟漪却大有惊涛骇浪之势。 苏莉清顺着他的目光去搜寻,只看到休息区乌泱泱的一片人。 她不知道宋时冕这句话是不是应付的场面话,她拿不准。 但是此刻,她有些慌了。 见过宋时冕这么多次,她从未见过他身边有女伴。 她一直默认那个位置还空着。 副导演尬笑着把烟收回去,顺口就问:“女朋友?” “不是。” 苏莉清放下心来,不是女朋友就好,管抽烟的也可能是家里人不是吗。 谷至诚要把几个男女主演集中到一起单独给宋时冕打个招呼,宋时冕及时制止了他,说:“不必。” “让大家忙自己的就好。” 随后谷至诚就陪同宋时冕去参观了剧组搭的场景。 苏莉清刚回来,进度落下大半。 练家齐把苏莉清、解梵、舒意三人叫去简单开了个会,梳理了一下后续的拍摄安排。 时间虽然不长,但等舒意出来,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条件有限,这里没有停车位 ,剧组用车一般都是找片空地就停下来。 此刻,她的保姆车旁边静静伫立着一辆黑车。 舒意径直朝自己那辆车走过去,小糖和林白在她身边跟着,她每往前走一步, 林白就轻咳一声。 舒意仍旧不理,照旧走自己的。 地上有碎石,人踩过去的时候发出的“咯吱”声在安静的晚上尤为清楚。 她手伸向门把手,林白终于按耐不住,“哎呦”了一声。 这姑奶奶是装没看见呢,还真要上自己的车? 舒意这才不玩儿了,她把手收回来,骂道:“滚吧。” “得嘞。” 林白拉上小糖就上车,迅速把车开没影儿了。 四周彻底寂静下来之后,舒意调头,从那辆黑车的车尾慢悠悠走到车前方。 脚碾过碎石的声音和枯木枝断裂的噼啪声被放的更大了。 她抬手扣了两下黑车的玻璃。 “师傅,走不走啊。” 宋时冕把车窗降下来,看着她演。 舒意把胳膊架在降下来的车窗上,半个脑袋探进车内,故作惊讶:“呦,不是师傅啊。” “这不是我们投资方大老板嘛。” 这个姿势有点儿危险,宋时冕对她说了俩字:“上车。” “上车?” “现在人都玩儿这么大的吗?” 她讳莫如深地说:“老板,你想潜我啊?” 宋时冕一脸没办法的样子,“别闹了,舒意。” 舒意这才上车。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你是投资方?我怎么不知道。” 宋时冕没有告诉她置换公开试镜的事情。 “很早以前定下的了,《岁月》这部剧很有潜力,经过评估之后我们认为不妨一试。” 舒意眯眯眼:“真的?” 宋时冕面上毫无破绽:“真的。” 也对,总不可能是为了她。 “行吧。” “既然你作为投资方过来,那我就要和你约法三章,公开场合里什么事情该做什么话不该说,这你清楚吧?” 本来并没有刻意隐瞒结婚的事情,可今天这架势一看,要是被人知道了她是宋时冕的老婆,那别人的眼神能还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她给剥个干净。 还要说她带资进组,最近好不容易消停会儿,真要公开的话麻烦的很。 “我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 舒意点头。 “还有一件事儿,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签的苏莉清又或者最近你们共同出席了什么活动,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不过问 。” “丑话说在前头,我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哪天真要惹出什么事情来,至少别让我从别人嘴里听说。” 舒意其实并不相信休息室里的传信,在未知全貌之前,她不擅自对一件事情做出评价。如果别人说什么她都信的话,那她和之前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况且,比起从别人嘴里听说,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 宋时冕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杆秤。 退一万步说,但凡她真的看走了眼,至少她首先要有知情权,从别人嘴里知道老公在外面玩儿的女人,太可悲了。 换作是她自己,她要干脆地斩断,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宋时冕微蹙眉,对她的说法不大认同。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说了什么,但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提前跟我沟通。” 舒意冷哼一声,“你最好是没有。” “对了,你来待多久?” “说不准,可能要很久,最近这边有一个开发项目要忙。” 舒意疑惑:“在岭山吗?怎么会这么巧。” 宋时冕面不改色,低声答:“是卓盛在岭山的开发项目,他找我入股。” 怪不得。 看见青梅栗奶的那一刻,心跳渐停的毫秒里,她恍惚觉得宋时冕是不是为她而来。 “好了,聊完了。先送我回去吧。” 舒意把脸转过去 ,在座椅里调整了个舒服地角度。 见她终于盘问完,宋时冕脸背过去,面朝漆黑的车窗,很轻地吐了一口气。 第92章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剧组在山上租了几间当地居民的闲置房子,分给舒意一间,戏比较集中的时候舒意都住在这里。 这一间离其余几家比较远,人少,周围僻静,舒意自己也乐得清净。 条件有限,自然什么都不能和沪城比。 是当地居民的自建房,门口有一棵碗粗的老树,冬季叶子已经完全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到了之后舒意先开门下车,正往前走着,却听见身后传来车熄火的声音,她转身,一下猛地撞上宋时冕的肩膀。 “你跟过来干嘛?” “你说呢。” 她可不信谷至诚没有给宋时冕安排个好一点儿的住处。她这小破房子又旧又小,宋时冕没必要过来跟过来和她一起挤。 “咱俩这种关系,我也用不着请你过去喝杯茶吧?” “还是你有别的事儿?” 舒意忽然想到了点儿什么,看着宋时冕居高临下专注看着他的眼睛。 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 今晚月色很好,天边的月亮又大又圆,洒下一片清辉 ,映衬在素白的大地上。 周围寂静,耳边只有风声。 多日不见,以及从这样的角度看上去,怎么感觉宋时冕越来越英俊了。 舒意也不自觉咽咽口水。 “你是来睡觉的?” 宋时冕默不作声,看样子是默认了。 “唔。” “那走吧。” 舒意转身就往房子那边走。 宋时冕紧跟在她身后。 那扇门是又矮又重的铁门,用的还是特别古老的那种金属锁,需要用钥匙插进去把锁拧开那种。 舒意费了好大力气把门打开,一进门,她先是把自己的长款大衣脱了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宋时冕跟在她身后进来把门锁上,屋里很暗,还看不见屋内的陈设。 “灯在哪儿?” 他话虽然这样问,但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已经看到了门边墙上的开关。 宋时冕的手刚刚摸上塑料开关。 舒意就抓住他的手腕,紧接着把他摁在门板上。 一瞬间宋时冕很错愕,他的身量、体型远跟舒意有悬殊,要不是没防备,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她扑倒。 舒意喘着气,抬手就抓住自己的毛衣下摆兜头给脱了,动作干净利索。 月色从床边的一扇方窗洒进来,覆在她的身体上。 她裸着上身,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内衣,只依稀分辨出是薄的,有蕾丝花纹的繁复。 宋时冕由紧绷着呼吸到渐渐急促。 月色覆在她身上像玉一般,流动着的绸缎质感。 舒意捏着他的下巴没章法地胡乱啃了一口,很急躁。 “快来。” “早点结束我好睡觉,我明天要早起去化妆的。” 两个人这么久不见,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宋时冕处心积虑地跟进她的家门,难道不是为的这个? 皮肤紧贴他硬挺的西装面料,很凉,但内里却更有一团火。 舒意没排斥,况且她也有些被蛊惑到了。 宋时冕嘴巴上挨了重重一啃,终于回过味儿来,她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 但他单纯真的只是要来睡觉的那个意思。 很快他就神志不清了,他不会放任舒意一个人主动,手探上去的时候,终于感知到具体的布料。 那是很薄的那种款式,却包裹的极饱满,的确有层叠蕾丝。 手移到舒意的后背,很凉,因为房间太冷了,体感温度可能还没有几度,而且屋里没有暖气。 这一下让他清醒了,舒意的头还埋在他的脖子里。 他轻咳了一声,“舒意,你这里有那什么吗?” “什么?” “什么什么?” 舒意头抬起来点儿,“我这里怎么会有那个。” 两个人都如梦初醒,没有的话,那就不能随便乱来。 宋时冕拍拍她的背,“好了,别闹,先起来。” 这让舒意觉得好像是她在急不可耐似的。 舒意泄了力,在他耳边幽幽说:“宋时冕,你挺能忍啊。” 宋时冕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披在她后背上。 “很冷,别着凉了。” 他抬手按亮了灯光。 几秒刺目之后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屋子,可能连家里舒意半个衣帽间大都没有。 整个屋内充斥着老旧的痕迹,水泥灰地面,略微泛黄的白墙,寥寥无几的几件家具是衣柜和桌子,基本上都是有点儿年代感的那种实木红色。 舒意的十几个大行李箱堆在角落里,几乎要把整个逼仄的空间占满了。 这实在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环境。 这一个月来,舒意都生活在这里。 宋时冕过去拧了一下洗手台的水龙头,老旧地有一点儿滑丝 ,拧完之后手指上残留一些铁锈黄。 是冷的,没有热水,只有淋浴头能出热水。怪不得角落里有一个暖水壶,不知道舒意有没有用过。 宋时冕看着舒意,有点儿心疼。 舒意裹紧了那件衣服,自顾自低头换了拖鞋,忙活了一会儿抬头发现宋时冕还看着自己。 “干嘛啊你。” “该不会觉得我可怜吧。” 这没什么,条件艰苦,大家都是这样。 宋时冕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觉得心里发堵, 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关注她有没有穿的暖吃的好,心情是难过还是开心。 宋时冕以前不懂,现在无时无刻占据他心情的还多了这样一些琐事,真是奇怪。 没由来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强压下连篇的思绪,他对舒意说:“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舒意进浴室之后,宋时冕仔细打量了这间小屋子,顶上的白炽灯估摸着是年代久了,不怎么亮了。 他找了把椅子上去把灯泡重新拧了一下,亮堂多了。 角落里有落灰的工具箱,他找出几把能用的工具来,把水龙头卸了看是什么毛病。 还有那个衣柜原本是挺大的,就是一侧的柜门歪了,不好放东西。 他顺手也把它修理了,这样舒意可以多放几件衣服。 舒意从浴室里出来,脖子下边红了一片儿。 绝对不是刚刚弄的,他问:“这怎么回事儿?” “刚刚热水烫到了吧,总是这样,这热水器太久了,水凉了微微调一点儿就烫。” 年代久远的便宜热水器,加之冬天一上冻,更加不好把控温度。 “明天我看看是什么毛病,不行的话就给你换一个。” 舒意坐在床边,看着前前后后忙活的宋时冕,他把袖口挽到小臂处。 原本昏暗的白炽灯更亮堂了,好多东西经过他的敲敲打打都已经能够重新使用。 “宋时冕,你不仅会做饭,怎么这些活也会干。” 他睨了她一眼,“你不了解我的事情多着呢。” 舒意眼底有些热,“我能问个问题吗?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第93章 要求可以更高一点 宋时冕手上的动作不停,听见她说这话,只是眼皮轻垂一瞬,掩去眼中的情绪。 片刻之后他抬眼看着舒意。 “这就算对你好了?” “舒意,你的要求可以更高一点。” 舒意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清醒的,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到什么地步 ,花多少心思,都不为过。 大家都有所求,爱一个人总要付出。 小糖年纪小,走在路上遇见帅哥都会脸红,担心哪一天指不定就被哪个男的骗走,她跟小糖说过,永远不要轻易被男人感动。 最好对方做什么都要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自己配得上。而不是人家施了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无以复加。 只有这样才能在感情里牢牢占据主动权。 但她自己也终究是纸上谈兵,只有做看客时是清醒的,此刻她也会因这些细微的事情而深感触动。 这天晚上宋时冕和她一起躺在了那张一米九的小床上,空间有限,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 环境诡异的安静,彼此仿佛可以听见突突的心跳声。 意识渐渐混沌,在完全陷入睡眠的前一刻,宋时冕把手环在她腰上又把她捞近了些。 他贴着她的耳边说:“睡吧。” 舒意说的是实话,她第二天早上出早工,凌晨四点就要起来化妆。 她提前定好了闹钟,然而可能是今天的怀抱过分温暖了,她迟迟没醒。 宋时冕比她醒的早,在她耳边一声声叫她。 临出门的时候宋时冕也跟出来送她,手里拿了一件又大又长的羽绒服外套。他把衣服抖落开,示意舒意套上。 舒意把胳膊伸进去。 宋时冕帮她把衣服穿好。 他把帽子给她扣上,拉链拉到顶,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最后掌心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说:“去吧。” 林白开着车在前面等候,舒意转身一步一步走过去。 这件衣服是当时黎清给她准备。她放在绿苑没有管,此刻却出现在宋时冕手里。 舒意没有回头,因为她没听见宋时冕的脚步声,他还没有走。 他就在她身后看着她,舒意踩在柔软的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一长串脚印。 她仿佛是踩在了云端似的,心情也飘忽地不下不下。 直到上车她把衣服拉链拉下来,露出被掩着的半张脸。 林白看着她瞪大了眼睛:“你抽风了?”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是笑着的。 这天要拍叶玉珠、宋承志、唐婉华的三人对手戏。 舒意和解梵已经拍过一场单人的,苏莉清才姗姗来迟。 当时舒意和解梵正在看监视器里刚才的回放。 苏莉清脱了衣服坐在她们身边,她坐下来的那一刻,舒意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橙花味。 舒意跑神了片刻,这个味道她一点儿也不陌生。 拍戏的日子比想象中的快速很多 ,宋时冕一直没走,就和她一起窝在她的那间小屋子里。 舒意问起来:“你该走了吧,你还要在我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宋时冕理所当然地答:“我从来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分开住。” 以前舒意可能会噎他两句问他抽什么风。 但现在话在嘴边也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抽风了。 宋时冕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他从第一次来过剧组以后就没有再来过。 这天舒意要和解梵拍一场叶玉珠对宋承志表白心迹的话。 戏里文工团的小伙伴刚刚结束一场汇演,叶玉珠的脚扭伤了 ,宋承志过来给她送药膏。 她和唐婉华是住在一个宿舍的 ,宋承志托唐婉华把要药膏交给叶玉珠,叶玉珠问唐婉华是谁给的。 从唐婉华嘴里得知是宋承志给的,叶玉珠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脚上还带着伤,从背后拦腰抱住了宋承志。她大胆的对宋承志袒露了自己对他的感情,谁知道宋承志只是被吓到了。 他喜欢的是唐婉华,对叶玉珠只是出于同乡之间照顾的情谊。 叶玉珠深感悲伤,此后渐渐死心,也就在这时姚辉开始登场了。 他给叶玉珠织了一张网 ,叶玉珠逃脱不得,半屈半就地逐渐沦陷,最终迈向了悲苦的婚姻牢狱。 所以说这场戏是很关键的一个故事转折点,在这个时候,叶玉珠还是幸福快乐、没什么小心思的小女孩。 在那个年代,她本身又是一个非常羞涩的女孩,可她竟能鼓起勇气对宋承志表白。 所以说重点是她要演出前后的反差,在抱住宋承志的时候她一定是羞涩的、满含期待。而当宋承志委婉拒绝她之后,她要演出伤心之余的羞愧难当。 宋承志喜欢的是同为战友的唐婉华,得知这个消息,叶玉珠怪一直以来会错意的自己,甚至在唐婉华面前抬不起头来。唐婉华和宋承志那般相配,自己需要从中横插一脚。 以上都是舒意在短短几分钟之内需要在镜头里诠释出来的情感。 这场戏的戏眼在她。 练家齐把镜头拉近,给了舒意几个面部大特写。细微地呈现了她前后心情的转变。 这场戏她提前揣摩过,演的也很到位,练家齐很满意。 没有拍太多遍,只是要配合镜头的近景远景还是来了三四遍。 最后练家齐拿对讲机说“过了。” 他从监视器前抬起头,用一双鹰眼攫住舒意,夸了一句“做得不错。” 这场戏是室内置景。 寒冬腊月的天气拍夏天的镜头,演员吃了不少苦头。 一拍完小糖就给舒意披上羽绒服。 苏莉清和解梵身为男女主角,有他们单独的休息室。而舒意往常是跟其他人共用的休息室。三个人回到休息室,今天别的演员戏份不多,此刻休息室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林白给舒意递了一杯热咖啡,舒意喝了一口。 舒意呦了一声。 正宗的牙买加蓝山咖啡豆磨出来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道林白从哪里搞来的。 林白憨笑了声。 “从谭苏老师那边搞得。” “你和谭苏老师,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第94章 没魅力没激情没劲儿 小糖挤挤眼 ,“舒舒姐你不知道吧,谭苏老师的咖啡机还是白哥费好大力气从山下搞来的呢。” 舒意对林白眯起眼睛,“林白,你最近对谭苏老师很殷勤啊。” 谭苏只带了一个女助理,也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女孩,在山上不方便,很多事情两个女孩都没办法自己解决。 她的住处和舒意差不多,条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有不方便的地方都是找林白帮忙,开始只是一两次央林白看看水管不出水是什么毛病之类的小事。 一来二去的,林白也上了心。 谭苏那边一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二话不说就去了。 给谭苏帮了不少忙。 谭苏也感激他,有什么好东西也会顺带着给林白捎上一份。 这咖啡就是谭苏装保温杯里给林白的,为了感谢他帮忙从山下把咖啡机运上来。 林白:“嘿,说什么呢,谭苏老师一个女人不方便,免不了有许多需要帮忙的地方。” 林白就像个四面圆滑的小陀螺,一开始确实存着多结交点人脉的打算,所以他对谭苏随叫随到,说不定哪天有工作上的事儿谭苏还能想起来他。 谭苏在七八年前也是火过一阵的,当年就因为她那个性感美女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圈里盘点魅惑女郎形象的演员时总会带上她的名字。 是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出名的来来回回还是那几个角色,而且千篇一律慢慢就被公众淡化了。 但任谁谈起谭苏这个名字,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在圈里还是有点儿地位的。 小糖双手捧着脸,眼巴巴地看着舒意,“舒舒姐,你跟我聊点儿别的呗。” “解梵老师抱起来是什么感觉啊,你有没有摸到他的腹肌呀。” 小糖最近被解梵迷的不行,几乎已经完全倒戈了。动不动就要向舒意打听一些和解梵搭戏的细节。 舒意小口抿着咖啡。 腹肌吗?真没注意到。她演的时候太专注了,根本没时间分神想这些有的没的。 “还成吧,手感不错。” 小糖捂着嘴巴惊呼了一声:“真的!我就知道,解梵老师看起来身材那么好。” 林白很嫌弃的暼了一眼小糖:“你脑子里每天能不能想点儿别的,除了吃就是看帅哥,没有一点儿正经事儿。” 小糖反驳:“谁让每天就只有你一个男的在我眼前晃悠,你要长的帅点儿我不就看你了吗?” 再一般的男人都有一种盲目的自信,林白嗤了一声:“那解梵真有那么帅?不就一个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嘛。” 小糖大声嚷嚷:“你这是嫉妒。” “舒舒姐,你说,解梵老师是不是真的很帅。” 舒意慢悠悠地说:“帅是帅的,关键是那种小野狗一样的气质,绝了。” “现在女人都吃这一套的好吧 。” 林白很气,舒意怎么也这样,她和小糖站一边的。 “是吧是吧舒舒姐,我就知道你懂我。” “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小糖不怀好意:“你觉得他和宋总比谁帅,谁的腹肌摸起来手感更好。” 这没有可比性,她也没真摸过人家解梵啊。 但舒意嘴上仍说:“宋时冕那个半老不死的样子有什么意思,哪有这种野性的小狼狗看起来养眼。” “我觉得吧,江老师年纪大点,是熟男有魅力的帅。解梵是荷尔蒙爆棚的年下奶狗,也老带感了。宋时冕加在中间,没有人家熟男有味道。也没有弟弟有激情。没劲儿透了。” 舒意佯装嫌弃的摇了摇头。 谁知林白和小糖跟见鬼了似的,腾一下站起来。 舒意刚好背对着门口,什么也没瞧见。 “宋……宋总。” 舒意感觉头皮发麻。 完了。 怎么每次口嗨都能被逮到。 舒意慢慢转过来,只看见宋时冕倚在门边,半个身子探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瞧着他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他怎么跟鬼一样神出鬼没的,真拿自己当金主爸爸了?动不动还得来剧组巡视一圈。 林白和小糖吓的没敢出声。 正当舒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谷至诚到了,屁颠地迎上来。 “宋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说一回头,您怎么没影儿了。” 紧接着另外几个人也来了,制片人、副导演以及其他平台的负责人乌泱泱地围过来。 他眼睛还是看着舒意,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没什么,随便看看。” 见他看着舒意。 谷至诚心里咯噔一声,“宋总,这是我们星娱的小演员,姓舒,她脾气不太好,别冲撞了您。” 宋时冕心想,她冲撞的还少吗? 他移开眼,发话:“走吧。” 一行人很快没影儿。 林白瘫坐在椅子上,捂住胸口顺了顺气儿:“我天,吓死我了。” 小糖丧着一张脸:“完了,说坏话被宋总听见了,这可怎么办呀。” 舒意手指捏在太阳穴旁,头疼。 “话都是我说的,你们俩怕个什么。” 宋时冕的确不是来视察的。 他今天本来和卓盛沟通了一下岭山项目的想法,虽然来的目的并不纯粹,但他极善于利用资源。 既然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好。 谁知道谷至诚截住他,非要让他过来再看看。 说是马上过元旦了,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很累,也希望宋总能过去给大家鼓个劲儿。 宋时冕猛然想起,今天已经十二月三十一号了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 他问:“剧组过节不放假吗?” 剧组节假日常年无休,本来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但宋时冕这样一说,谷至诚就改口,确实有这个想法。 转念一想,宋时冕决定还是过来一趟。 傍晚收工时,谷至诚向大家宣布了元旦放假的好消息,大家都乐疯了,往常可没有这个先例。 人群中有人咬耳朵:“谷总怎么舍得让我们休息。” “没看到投资方在吗,肯定是想在人家面前表现一番 。” 舒意也很高兴,她甚至哼着歌上车,手掌在宋时冕脸蛋上啪啪拍两下,“我现在觉得有个金主爸爸做老公的感觉好像还不错了。” 说完话就扭头自顾自系安全带。 宋时冕眼神暗了暗,她就喜欢给人一巴掌再赏个甜枣。 宋时冕开车带舒意下山。 “去哪儿。” “去山下买点儿东西。” 舒意那儿缺的东西太多了。 他这么一说舒意想起来了。 “哦对,得去买点儿那什么,你不会是等不及了吧。” 她坏笑了一下,逗:“宋时冕,你没我想象中那么能忍嘛。” 宋时冕顿了几秒没说话,紧接着打方向盘转弯,风凉地撂下一句:“没必要买吧。” “我没有魅力没有激情。” 他凉凉看她一眼:“我不是没劲儿透了吗?” 第95章 为什么亲我 舒意啧了一声 :“你耳朵挺好使啊。” 宋时冕不仅耳朵挺好使,他还挺记仇的。 山下镇上的条件也不是太好,生活便利程度跟沪城远比不了。 稍微大一点儿的超市也没几家,但好就好在人多的地方总归比山上好一些,超市里开着空调,一进门一股暖风拂过来。 舒意小声说了一句:“好暖和啊。” 宋时冕推着购物车 ,舒意在他前面走着。 可能是在山上待太久闷的了,舒意看见什么都新鲜的不得了。 看见这个也要买,看见那个也觉得不错。 舒意指哪儿打哪儿,宋时冕跟在她身后只有搬东西的份儿。 可能是因为马上过节的原因,超市里人很多,基本上都是全家出动,老人带小孩。 周围一切都热腾腾、闹哄哄的。 而他们两个也和别人一样,是可以用家人来称呼的关系,再没有什么比家人这两个字承担的重量更大了。 姜维齐的电话一通接一通的打过来,宋时冕都没接,他知道他没什么正经事儿。 但他不死心,没完没了地骚扰宋时冕。 宋时冕把电话接通,不出意外听到他的吼叫:“宋时冕,你老挂老子电话什么意思啊?” “有事儿?” “出来喝酒。” “没空。” “我就纳闷儿,这大过节的好日子,你和卓盛怎么一个两个地都叫不出来,都忙什么呢?那小子跑岭山去了,你不会也跑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吧。” 宋时冕简短答到:“我也在岭山。” “你骗谁呢!卓盛人家家里有项目在那边,你去那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宋时冕挑了根白萝卜在手里掂了掂,“怎么没有,他那个项目我也有份儿。” 卓盛他们家主要做房产开发,他去岭山不奇怪,可中承的重心可跟这些压根不沾边。 他为什么突然要入股卓盛家的项目? 刚好这时,舒意在前面叫他:“宋时冕,你快过来……” 他立即对姜维齐说:“我忙着呢,先挂了。” 姜维齐唉唉了两声,抓住他把柄似的,“你先别挂,我可听见了啊。你那边有女孩!” “你耳朵是不是坏了,舒意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姜维齐哪里听不出来舒意的声音,他就想看看宋时冕能装到什么时候。 “嗨嗨,我就知道是舒意。” “你知道吗宋时冕,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宋时冕无所谓地说:“我怎么了?” “你完了。” 姜维齐神神叨叨,“你真的完了。” 他完不完的再论,反正姜维齐是真的要完了,他二话不说,直接把电话撂了。 舒意站在冷冻区的冰柜旁边,朝宋时冕招招手:“快过来……” 宋时冕看到了冷冻柜里的牛排。 舒意语气雀跃:“想不想吃老婆牌牛排呀。” 宋时冕沉默了。 他不想。 甚至不想回忆起之前痛苦的记忆。 宋时冕轻叹了口气,展了展眉,说:“今天我做好吗?” 舒意也就是随口说着玩儿,她今天也没有想给他做饭的心思,她只想舒舒服服地瘫着。 她佯装大度地说:“你那么想表现的话,那就让给你呗。” 两个人慢悠悠的在超市里一圈圈逛着,突然,舒意看见了一排促销的饮品货架,上面印着熟悉的一张脸,今天刚刚搭过戏的。 这是解梵代言的一款饮品。 旁边还有他的人形立牌。 舒意呦一声,“真巧欸,是解梵代言的。” 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瓶,拇指捏住瓶口转了一圈,查看配料表。 她低头看着,一边对宋时冕说:“我们买这个吧,支持一下我的搭档……” 话没说完,宋时冕从她背后自上而下地伸出一只手 ,把那瓶饮料抽走放回货架上了。 “不准买。” 这是唯一一个他开口拒绝的东西。 “为什么?” 他直接两手扳住舒意的肩膀,把她转了个圈,两个人掉头走。 “核桃杏仁奶,还添加了这么多防腐剂。 你不是怕胖吗?买来给谁喝。” 他有点儿反常,舒意眼神狐疑:“你可以……” 他斩钉截铁地说:“别看我,我不喝。” 不对,这和她想买并不冲突,她大可以带给林白小糖。 宋时冕反应似乎有点儿太大了。 舒意想到了点儿什么,“宋时冕,你不是吧,这么记仇。” 她口嗨的话他还记恨着呢。 宋时冕不看她,拿冷峻的侧脸对着她。 “你想多了吧。” 挺有意思,他越是这样舒意就会越来劲儿 。 “哎,可惜婚结太早了,还没试过跟弟弟谈恋爱呢,一准儿横冲直撞又有朝气。” 宋时冕冷哼一声,“怎么?嫁给我你嫌亏了。” “要不要现在去找解梵,给你的生活再来点儿乐子?” 舒意咂了一下舌,“你还真别说。” 她大拇指搁下巴上蹭了一下,似乎真的有在仔细思考他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能行吗,你不介意我就去找人家问问看。” 宋时冕要气炸了,她永远都是这样。逞口舌之快,没人能强的过舒意。 他哈了一声,脸上闪过一瞬不太爽的表情,随后扭脸,推着购物车就往前走。 故意和舒意岔开一大段距离。 舒意觉得好笑,以前很少能看见他脸上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果然,男人偶尔流露出争风吃醋的吃瘪,最可爱了。 舒意看着他,他推着购物车的五指骨感修长,有点儿sexy。 下颌线凌利清晰。 整个人有种儒雅克制的高智感,生气的时候不会跳脚,也只是淡淡的隐忍。 看着看着,她就有点儿冲动。 她快步走过去,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把他的脸扳过来,随后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一下。 宋时冕当下是大脑空白的。 他的反应出乎舒意的意料,他往后退了一步,手停在半空,想摸唇又没敢摸。 四下望了一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干什么,还有人的。” 舒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贞洁烈女呢,亲一下都不给亲。 宋时冕停在原地,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似的。 他看着舒意,目光幽深复杂,犹如夜色下的冷调玉器,静静发出冷光来。 叫人生出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来。 他轻轻问:“为什么?” “你为什么亲我?” 语气仿佛有种魔力,鼓励着她说出些什么来。 第96章 暴风雨前兆 舒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时冕。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要怎么跟宋时冕解释,这种鬼迷心窍的举动其实是源于一种冲动? 她沉默着在他的视线里和他对峙,最后说:“想亲就亲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迈开脸,转移话题:“走吧,你不是要做饭吗?我要吃好吃的。” 她把手伸进他推着购物车的臂弯里,拖着他往前走。 两个人脸上都带上了浅浅笑意,互相不看对方,掩盖住昭然若揭的心事,心照不宣地往前走。 当天晚上再回到山上的小房子,舒意开门时发现门锁已经换成了一把更轻便的锁,完全没有原来的沉重费力。 推开门,打开灯。 屋里亮堂堂的,陈设温馨,就连那套深红实木的老旧家具都流露出温情的色彩来。 房间里多了不少东西,重装了新的热水器,洗手间的水龙头拧开也不再是刺骨的冷水。 屋里新添了暖风机和取暖器,这样她一进门就可以把厚外衣脱下了。 宋时冕来了之后,她过的就大不一般了。有被人熨帖照顾着的感觉,很奇妙,结婚也蛮不错。 这天晚上,宋时冕在那间从没用过的厨房里给舒意做了几个菜,都是她点的,女主人只忙活着不时来视察一下厨房进度。 她在客厅用他带过来的投影仪看电影,乐得时候哈哈大笑,眼神晶亮。 中途她进了一趟厨房,清丽娇俏的脸蛋贴在他微曲的胳膊上。 他当时那只胳膊正拎着锅铲。 “还没好吗?” 宋时冕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像是一只在外面翩然灵动的蝴蝶,不期然地停驻在他的肩头。 他自上而下垂目,从他的角度看下去,能看见她一扇浓密的睫毛、饱满嫣红的唇以及贴在他胳膊上而挤压出的一叠郏肉。 他讲话的语气不太自然:“马上。” 直到舒意再次跑出去,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半晌不曾动弹,明明更亲密的举动都曾有过,可刚才那一瞬的心情,仿佛半只脚悬空在崖边。 那一刻的紧张和方寸大乱,只有自己可知。 姜维齐的那句话仿佛是一句咒,“你完了”三个字压在他身上,要给他定罪责。 菜很好吃、氛围很好、人也有兴致,不知夜半几时,宋时冕一只手牢牢抓住舒意的两只手腕,将其反扣在床上。 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他们感受着彼此的灼烫和潮湿,房间没有开灯,任何一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舒意听到了塑料膜撕开的声音,王八蛋,什么时候买的? 她艰难地抬起一条腿踢了他一脚。 “宋时冕,你真不要脸。不是你自己说没必要买的吗?” 他动作没有停,“嗯,骂吧。” 只有这个时候他心甘情愿挨骂。 很快,揉碎的话语溢在她的唇齿间,再被他吞没。 舒意感觉有浪花一股股涌过来将她包裹,那处反馈的感受像烟花在舒意的脑海中绽放,与此同时,宋时冕贴着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新年快乐,舒意。” 虽然不是正统意义上的过年,但没关系,到了那时他肯定会再说一次。 又是一年,即将迈入他们的第三年,而在这一年里,很多事情都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他们不再是彼此生命里无足轻重的某某,除了名义上的飘渺称呼之外,更加有了实质上的进展。 好像他们共同驾驶的这趟列车,终于找到了一条还不错的轨道。 貌似一切都在向好进展。 然而,人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是这样,当感情产生牵连,必然串联起无数的前因后果 ,拷打着彼此是不是问心有愧。 感情是最复杂难理清的一团线,根本没有公正理性的评判标准,正确答案永远捏在自己手里。 不会被掩盖什么,过往的嫌隙必须摊开给彼此看。 元旦节日之后再次复工,苏莉清的工作重心完全移回来,不知道从什么什么时候起,她就再也不东奔西顾地出差了。 而过去落下的总要补回来,这一段时间,将密切的补拍之前落下的戏份。 舒意和苏莉清的对手戏能从天亮演到天黑。在这样密切的接触下,她发现了很多细节。 比如,苏莉清表面虽滴水不漏,但她绝对很讨厌自己。 戏里叶玉珠和唐婉华是关系极好的战友,免不了有许多小姑娘之间互相挽手的细节,苏莉清在戏里诠释地很到位,可导演一喊咔,她那只手又会迅速撒开,仿佛多脏了手似的。 舒意也讨厌苏莉清。 两个互相生厌又懒得作戏的人,彼此之间也自有一种特殊的磁场。 小糖感觉每次和她们俩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她感觉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苏莉清的戏演的也很好,但她唯一的缺点在于她不是科班出身,所以台词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她的台词讲的不如舒意到位,她过分的注重字正腔圆的发音,反而忽视了台词里要蕴含的感情。 虽然《岁月》并不现场收音,但练家齐要求比较高,他要求演员必须以饱满充足的热情投入每一场,而台词讲的到位与否某种程度上能给演员的情绪调动带来极大的助力。 而这一场戏又是冗长大段的台词。 练家齐频频喊咔,几乎每一场又要让苏莉清好好调整一下状态。而几乎同时,每一条舒意得到的都是夸奖。 他越是这样说,苏莉清表现的就越紧张,到最后根本进行不下去。 练家齐叫停,说暂停一下,中场休息。临走时还让苏莉清向舒意学习一下台词讲法,说舒意的台词就很到位。 苏莉清没有说话。 舒意感觉有毒蛇爬过皮肤一般滑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她本来就讨厌自己,练家齐这样说,不是让苏莉清更把自己视为眼中钉嘛。 第97章 成湘阁 舒意刻意避了点儿苏莉清。 眼瞧着苏莉清进了厕所好一会儿她才进去。 然而,明明门板开合的声音已经响过很久,但等她出去的时候,苏莉清仍然站在洗手台边,正对着镜子补口红。 很明显,她在等舒意。 舒意心里叹口气,躲不掉这一场。 苏莉清轻轻用指腹将唇缘的口红边界模糊掉,相当不经意地跟舒意说了一句话。 “舒意,真没想到你能试上叶玉珠。” 试镜时她在现场,诚然舒意演技可圈可点 ,然而她本人和文字上叶玉珠给人留下的遐想空间相去甚远,她是真没想到舒意能试上叶玉珠。 她的语气仿佛谈论天气一般随意。 “你演的不错。” 随后她抽手离开,扬长而去。 舒意一点儿不觉得她是在夸她。 她和苏莉清交集不多,虽有过节,但彼此都端着,尚且维持面上的和气。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把那层伪饰的薄膜戳开。 而苏莉清这人的性格特质很明显,眼高于顶、心高气傲。 她最讨厌被人拿来和别人作比较,尤其无法接受自己不如另一个人。 舒意直觉,她们表面上的和气维持不了多久了。平静之下,某些东西正蠢蠢欲动地翻涌。 苏莉清回到自己的休息室,门一开,苏珍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迎她:“丽丽啊,工作结束了吗?” 刚刚工作上碰了壁,她烦的很,苏莉清没有好脸色。 苏珍是元旦期间从沪城过来的,苏珍从老家来沪城以后,不是去早餐店给人当打扫阿姨就是去写字楼里做保洁,苏莉清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让她辞职,就待在家里什么也别干。 她闲不住,总想一个人偷偷找个工作,最近一次,苏莉清逮到她竟然去给一个偏瘫的六十多岁男性当护工,擦身喂饭,什么都干。 苏莉清简直气得发抖,她把手边的东西砸到地下,“你就那么缺这点儿钱?” “这种活你也做?” 苏珍怯懦地站在一边,面对女儿的暴怒无所适从,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什么样的活都得有人来干。 她没文化、没能力,只能做些体力活。 况且,她也正是做着这些低贱的活计把苏莉清养大成人的。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嫌我给你的钱不够花吗?” 苏莉清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苏珍放着清闲的好日子不过,她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走到这一步,迈入人上人的阶层,她有能力给苏珍更好更体面的生活,奈何她还是老样子,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过去的那些窘迫和不堪。 她强令要求苏珍把工作辞了,让她来岭山跟组。 不久前她才得知中承的的那个德化七街项目,正是之前苏珍工作的一家早餐铺子的所在地。 德化七街的项目开展之后,为了安置原来在德化七街上开早餐铺的商贩,中承将其全部纳入公司食堂。 苏珍兴冲冲地打电话给苏莉清,说自己要去大公司的食堂工作了,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比原来的待遇好多了。 她在电话里说中承的大老板真是个大好人,而苏莉清得知以后全身血液往头顶涌,她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强令要求苏珍必须辞职。 她不能接受 ,自己的母亲在自己爱慕的男人的公司食堂做打饭阿姨。 她要平等的,与其相称地站在他身边。 成为配得上他的,与他旗鼓相当的女人。 苏珍在前几天落地岭山,陪她一起跟了几天组。 然而她看起来还是死性不改,就连看到彩儿的活儿,都要抢着跟彩儿干,对她嘘寒问暖完,还要对彩儿端茶倒水 ,忙前忙后。 苏莉清一直认为像苏珍这样浑身软骨女人简直可悲 ,一天好日子都过不了,偏要把舒舒坦坦的日子过得忍气吞声。 此刻,苏珍看她一脸冷色,小心翼翼地问:“丽丽啊,是不是工作上不顺心了?” 看她唯唯诺诺地站在那儿,苏莉清更来气了,她叫着她在老家的名字,操着一口土气的方言。 天知道她有多努力才改掉那一口乡音。 当年,她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之后仍是边缘人物,半年开不了张,长期属于失业状态。 当时她委身过一个香港富商,那是个钱多脑子也精明的人。 他还记得那一刻,她半跪在地上被那个人托住下巴被迫仰望对方。 “你真是从小地方来的。” “看起来不太像。” 苏莉清问哪里不像。 他说:“眼睛。” “你这双眼睛不像是被碾压的人才会有的。” “口音也不像,你有一口漂亮的普通话。” 他看出来苏莉清有野心,他欣赏她的这份野心。在他的助力之下,苏莉清果然更上一层楼,而后两个人分道扬镳。 练家齐骂的对,她讲台词确实有点儿端着,因为学普通话时太过注意咬字,她习惯了把每一个字都讲得字正腔圆,因此做不到代入充分的感情。 这是她改不掉的毛病,也是她心底的痛处。 而舒意又在这方面把她狠狠甩开一大步,她愈加讨厌她,这个舒意,好像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苏莉清从厕所离开之后,舒意一侧头,看见了垃圾桶里被捻灭的两段烟头。 苏莉清刚刚抽的。 烟没燃尽,还剩下大半支就被她掐了。 此刻孤零零被丢在垃圾桶里的,是半截未燃尽的烟,细支烟,纯黑的烟身,烟身有烫金字母。 空气里有若有似无的巧克力奶油香。 这烟有点儿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但舒意想不起来了。 一根烟而已,不值得她挂心,舒意把它抛之脑后,接着出去了。 隔日早上舒意拍完几场戏,中场休息时,工作人员人声喧闹,说有位家属来探班,给大家带了礼物。 橙色袋子,大几百一支的护手霜,在场人手一套。橙色袋子里是lv经典锁头包,在场的女士人手一只。 大家都炸开了锅,这人家里绝对有来头。 现场的大家都疯了。 彩儿也兴奋,她还没背过这么好的包,此刻也顾不得害怕冷若冰霜的苏莉清 ,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清姐,你快看啊,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来探班送名牌包包的,这人太大方了吧。” 苏珍也有份儿,礼盒递到她手里,她下意识时要推拒,“别了吧,我年纪大了,不适合这些了。” 苏莉清瞪了她一眼,苏珍看着她的眼色,小心翼翼把包收了。 她为什么,就是永远都学不会心安理得的享用吗?任何好事砸在自己头上,第一想法永远是自己配不配,永远都在忧虑未来以及从自己身上找毛病。 她出来女儿又不高兴了,苏珍干巴巴地弥补,“丽丽啊,你冷了吧,我去给你拿件衣服披上。” 舒意也很好奇来人是谁。 这么豪气的送礼手法,饶是苏溪也做不出来。 人未到而礼先到,真是好大的一个下马威。 刚巧,门外有人叫她,“舒意老师,外面有人找。” 舒意皱了眉,谁会来找她,林白小糖都在自己身边,宋时冕今天下山和卓盛一块忙工作去了,更没可能是他。 那会是谁? 舒意一个人出去了。 推开现场的厚铁门,雪地里站着个背对着她的人。 那人穿了一整身长到脚踝的棕色大衣 ,饶是站在冰天雪地里,还穿着一双高跟的尖头靴 。 那人转过身来,棕色大衣的全貌显现出来,皮草大翻领加袖口,大开大合的利落线条,极尽优雅 ,典型的事业富贵女强人。 这件大衣舒意认得,她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有年头了,九几年的秀场秋冬系列,放到如今毫不过时,仍然气场拉满。 那个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卷发 ,手上戴一副皮毛手套,头顶贝雷帽,很摩登。 她的脸上架着一副超大墨镜,只看到她白皙的下巴和规整红艳的唇。 然而舒意还是一眼认出来人。 也对,能如此大手笔的,除了她的婆婆宋时冕的老妈成湘阁还能有谁? 皮草大翻领领口开的大,为了防寒,成湘阁脖子里还绕了一条格纹羊毛围巾。 舒意记起来,自己也有一条的,这还是有一次她和成湘阁一同逛街时两人买下了。 那个销售嘴极甜,说那条披肩她们两个搭起来,不像母女, 活像两姐妹。 第98章 别人送的 成湘阁女士把墨镜拉一下,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紧接着笑了,“好久不见呀,舒舒宝贝。” 舒意上前,两个人拥抱了一下。 “成女士,你怎么会来?” 她从来没喊过成湘阁妈,她一直叫她成女士,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叫 ,而是因为这是成湘阁女士要求的。 两家人商量定亲事宜,坐落后舒远泊要舒意婚后可得改口。舒意还没说话,未来婆婆先说话了。 她原话是这么说的:“可别,舒意你千万别叫我妈,有宋时冕一个人叫妈就够我受的了。” “我没有爱给人当妈的癖好,妈当着当着就老了,这个词太残酷了。” “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什么老公儿子,远不如自己潇洒舒服来的自在,不如你就叫我的姓,叫我成女士。” 舒意一直认为,她嫁给宋时冕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认识了成湘阁。 她一直想,哪怕没有和宋时冕结婚,成湘阁也是那种她非常想要认识想要结交的女性。 清醒、洒脱。她上个月还在非洲大草原看动物,上上个月在意大利看油画展。 意趣在成湘阁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成湘阁曾自嘲过,也就是自己醒悟的完,不然高低早十几年过上这种潇洒的日子,到那时,还有没有宋时冕存在这个世上都不知道。 舒意也笑说:“那样我不就没老公了。” “简直太棒了!” 两个女人哈哈大笑,只余站在一旁在她们逛街时帮忙拎包的宋时冕满头黑线。 现场的厚铁门又被推开,林白和小糖不放心,出来寻她。 同时跟出来的还有几个刚才帮忙分礼物的工作人员,一看见成湘阁,嚷道:“这就是给大家送礼物的夫人。” 同一时刻,门开着,室内的人都看过来。 小糖没见过成湘阁,遥遥问她:“舒舒姐,这是谁啊?” 舒意不好隐瞒,刚准备说实话。 成湘阁胳膊揽住她的肩膀。 “唉。” 她在舒意耳边说:“可别说我是你婆婆,我懂得,保密最好了嘛。” 她挤挤眼:“我也试试演戏嘛。” 成湘阁先舒意答:“我是舒意的小姨。” 于是《岁月》剧组所有人都知道,舒意来了一个打扮前卫、漂亮又摩登的小姨来探班。 怪不得,这舒意名气不大,平常吃的用的都是顶顶好。 就她每天拎来现场的包包基本上都没重样呢。 本来以为这是她私下里在网上淘的假货,背地里还笑话过舒意不自量力,脑子蠢,什么样的假货都敢淘。 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有这么有钱的亲戚,合着人家本来家里就有矿啊。 成湘阁挽着舒意的胳膊进了拍戏现场。 很多人三三两两的都看着这位来头不小的女士大驾光临,只有一个人,仍然岿然不动的坐在椅子上。 倒也没有完全置身事外,她的眼睛还是看着舒意两个人的。 苏莉清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地将肩膀上的披肩拢紧了些。 这是苏珍刚刚拿给她保暖的。 成湘阁一眼就瞧见了。 “哟,真是巧了。” “这位小姐的披肩跟我的是同一款呢。”她边说边捏着自己围巾的一角晃晃。 舒意定睛一看,分毫不差,果然是同一款。 怎么就会这么巧呢,她自己也有一条,不过落在宋时冕车里来 当时和宋时冕对骂没干过对方 ,她气急了连刚买的披肩也不要了。 她和苏莉清眼光就这么像吗?撞衫这件事情都能二次发生。 苏莉清默不作声,她不喜欢舒意,连带着自然也不可能喜欢大摇大摆的成湘阁。 对方是长辈,在座大家都看着,她也不好不搭理对方。 只能说到:“是挺巧的。” 成湘阁哈哈大笑,“只能说漂亮的女人连眼光都是相似的。” “苏小姐是在哪里买的,搞不好我们还是同一家店呐。” 苏莉清仿佛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挂上轻轻柔柔的笑,刚才的不耐烦霎时减退几分。 “哪家店买的吗?” “我也不知道。” “我的这条是别人送的。”她低头,用手心轻轻拂过格纹面料。 每一个女人都有明察秋毫的本领,看见她瞬间柔媚的神色,成湘阁就猜到:“苏小姐这么爱惜 ,怕不是心上人送的吧?” 第99章 她终有一天会大火 苏莉清眼波轻轻流转,“没有,不过确实是个对我来说特别的人。” 成湘阁了然地笑笑。 舒意根本不关心苏莉清有没有心上人,又或者那人是谁。 只不过这条披肩此时此刻的确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她当时大发雷霆说不要用他的臭钱买的东西,不知道宋时冕最后怎么处理了,应该还是在车里的。 成湘阁前半辈子都是在家族企业里摸爬滚打的精英女性,虽然早就从中承淡出去,但身上还是有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这天下午她在片场陪着舒意拍戏,话没有多说半句,只是闲适地在一旁候着,在场的工作人员却感觉像迎了尊大佛似的,很有压迫感。 有场戏是舒意单人的,不需要苏莉清入镜,她因此就坐在导演的监视器旁边,而成湘阁也在此处坐着。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相隔不过半步的距离,只需稍稍抬头,就会撞上对方的视线。 成湘阁看着监视器,瞧得很认真。 舒意的脸在镜头里拉成特写,她展露的一颦一笑都细致又有魅力。 成湘阁还是第一次看见舒意演戏的样子,原来这样动人,跟她真人一点也不一样。 一个人怎么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塑造成另外的样子,太神奇了。 她在心里感叹,宋时冕这臭小子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还得是多亏了她。 成湘阁完全不吝啬对舒意的赞美,她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每当有舒意情绪转换的镜头,她还会脱口而出地夸赞:“太棒了。” 练家齐蛮喜欢舒意的,他在片场向来严肃、甚少夸人,然而此时他也不由得对成湘阁说:“舒意很有灵气。” “谢谢练导夸我们家舒意。” “我们舒意进圈几年了,一直没有什么好机会,她是真心喜欢演戏,我看的出来,这次在您组里,舒意能演过瘾。” 导演之于演员比起千里马之于伯乐更甚 ,对的导演遇上难得的好演员彼此都更能激发对方的创作欲望,而练家齐和舒意身上就有这种过电的感觉。 经常舒意演完一场,练家齐从监视器前抬头,用不着说话,只消一个眼神,舒意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而舒意也是这样,她本来给到的就已经远超练家齐的预期,再稍稍一点拨,她给出的反应有时候连练家齐都不由得称赞。 他们两个互相都很能get到彼此想要的那个点儿。 《岁月》还没有拍完,练家齐就已经开始想约舒意下一部戏了。 这是练家齐的习惯了,灵感缪斯不会只合作一次。 练家齐这样对成湘阁说:“舒意总有一天会大火的。” 成湘阁还有些惊讶,她略微挑眉,没想到练家齐夸起舒意来如此不吝啬。 “火”这个字,精准地践踏在苏莉清的神经上。 做演员的,谁不想被看到? 做明星的,谁不想火? 尤其对于苏莉清而言,她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火”了之后的附加财产。 娱乐圈每天都是这样,有人要火,有人待爆,而位置就那么些,圈里码盘子的席位也就那么多,有人异军突起有人就要被泯灭被遗忘。 苏莉清最不愿那一天的到来。 不自量力也罢,她如今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延缓那一天的到来。 她不会让任何一个身边的人有可乘之机,踩在她的头顶上翻身。 舒意要火了,那不就把她踹下去了,她不允许。 这两个人堂而皇之地在她面前谈论舒意终有一日会大火。 苏莉清面无表情,她的双手隐在宽大的戏服军装袖口里,在无人知的角落 ,她一下一下地抠自己的指甲。 成湘阁笑说:“那就借练导吉言了。” 练家齐:“那一天不会太久。” 苏莉清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不会太久是吗?她等着看。 得知成湘阁来岭山这个消息的时候,宋时冕和卓盛还在山下忙项目事宜,他们请了本地的几个负责人吃饭,卓盛负责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宋时冕负责绵里藏针、逐个击破。 林白打电话给宋时冕通风报信。 宋时冕第一反应是意外,成湘阁这两年满世界乱窜,早就已经不过问公司的事,连宋时冕也极少见到她。 她怎么会不知会一声就过来岭山?而且没事先联系他,反而一个人过去找了舒意。 他的太太不好应付,母亲更是不好糊弄,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更是让他一个头两大。 他得赶紧过去看看。 卓盛从小跟他一块长大,嘴甜地管成湘阁叫阿姨叫了十几年,他很清楚成湘阁的脾性,她猝不及防地杀过来,有宋时冕受的了,他得跟过去看看热闹。 没人通知谷至诚宋时冕会来,他的助理跌跌撞撞跑进来说宋总突然到了,谷至诚受宠若惊,立马到门外迎人。 宋时冕下车,没跟谷至诚多掰扯,步伐很快,越过谷至诚就往片场内走。 谷至诚被落在身后,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卓盛紧随其后也到了 ,谷至诚自然也是认得卓盛的。 “卓总,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 “没事哈,我跟着阿冕随便过来看看。” 他也没心思应付谷至诚,探头探脑的往里头看,生怕错过一点儿热闹。 两个人都越过谷至诚着急往片场进,谷至诚疑惑,这是干嘛的,不像是随便看看,倒很像是来找人。 宋时冕和谁能有交情呢?谷至诚想破脑袋都只得到一个名字:苏莉清。 其他人更不可能跟宋时冕有交情。 成湘阁远远就瞧见宋时冕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过来,在他离自己仅剩两三步的时候,成湘阁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宋时冕垂在身侧的手。 她“呦,这位就是宋总吧,久仰大名。” 她先发制人,把宋时冕即将脱口的那个“妈”字噎在嗓子里。 事情突然又意外,这几个人长的都极打眼。无疑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苏莉清看着成湘阁的举动,她觉得这个舒意的小姨有些冒昧。 她有什么目的?未免殷勤过头了。 宋时冕疑惑挑眉,这又是演的哪出戏? 成湘阁背对众人,悄悄对宋时冕挤挤眼。 “宋总果然一表人才哈,我是舒意的小姨。” 后方的舒意看着这一幕也惊呆了。 半晌,宋时冕终于接上她的戏。 “您好。” 成湘阁看起来不大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宋时冕只得配合她,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成湘阁也没有放过紧随其后的卓盛,她接着就朝卓盛伸出手 。 “这位是?” 卓盛拼命憋住笑,自报家门:“阿姨您好,我是卓盛,宋时冕的发小。” 第100章 有这样的巧合吗 成湘阁对卓盛单眨了下眼,卓盛可比宋时冕这个儿子机灵多了。 两个人就在成湘阁旁边坐下了。 苏莉清站起身,她让自己的工作人员让了个椅子出来,“宋总,您坐。” 那个位置紧挨着她旁边。 宋时冕摆手拒绝了,他坐在了成湘阁的旁边,左手边是舒意,舒意刚好把苏莉清隔开了。 苏莉清站在那儿,一时之间有点儿下不来台。 别人还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成湘阁敏锐地咂摸出不一般的味儿来。 她的表情神态虽然刻意控制地很好,但是眼底一闪而过的难堪,没有躲过成湘阁的眼睛。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对雕虫小技根本不屑一顾 ,什么都瞒不过成湘阁的眼睛。 她看得清清楚楚 ,宋时冕来之后,苏莉清让自己的助理悄悄把椅背上搭着的披肩收起来了。 她看向宋时冕的眼神,那种蓄意克制着的窥探,真是和当年梁秋看宋勉之的眼神一模一样。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苏莉清小姐喜欢宋时冕,或者说不是喜欢,她可能因为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财富地位身份等等 ,而对宋时冕产生了觊觎。 苏莉清对宋时冕有侵略性。 成湘阁把头转向舒意一侧,用手掌遮住嘴巴,问:“舒意 ,你的那条披肩呢?” 舒意错愕一瞬,答:“要么还在宋时冕手里要么就是被他处理掉了。” 成湘阁幽幽叹了口气 ,看来是了。 舒意问:“有问题吗?” 成湘阁摇摇头不再答。 舒意比她眼里更容不得沙子,不管是出于意外还是误会,只要苏莉清那条披肩是从宋时冕手里出去的,但凡舒意对他有些感情,那舒意免不了要和他闹一场。 人年轻的时候免不了会因为行事差错而给另一半带来伤害。这些伤疤或隐或明地在人心上盘旋,适当的伤疤若及时得到修正,就会让两个人更加明朗对方之于自己的重要性。然而若误会和嫌隙不断加深,伤疤终有一日会洞穿整个心脏,进而让感情彻底走向分崩离析。 成湘阁是过来人, 她和宋勉之就是反例。 而舒意和宋时冕又如何,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本来今天的戏份就已经差不多要拍完,这一下又来了两位贵人,谷至诚让各部门加快动作趁早拍完清场,大家好一起下山聚个餐。 他私心的确是想邀请宋时冕和卓盛一起的,不过不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答应。 他单独过来又邀请了一遍。 还没等拒绝的话说出口,成湘阁一巴掌拍在宋时冕后背上,“聚餐,那得去!” 她最喜欢跟着年轻人一块凑热闹了。 谷至诚和苏莉清很意外,这位女士未免有点儿太自来熟了,不管是不是无心之举,她这个行为都太不妥了。 然而宋时冕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 ,答应了。 成湘阁反客为主,问卓盛:“小卓,我记得你们家在这周边是有一家温泉度假酒店对吧?” “不如卓总卖个人情 ,请全体工作人员去酒店泡泡温泉,修整一番,如何?” 卓盛家里的确在附近有个温泉度假酒店,不然他也不会注意力放在岭山这边。 只是那个酒店离岭山并不是很近 ,开车过去大概两个小时,去年刚刚落地建成,因此知名度还没有打出来,成湘阁却是了如指掌。 苏莉清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成女士还真是不客气 ,刚刚认识就提这样的要求。 真当宋时冕和卓盛是任人宰割的阿猫阿狗么。 卓盛的笑僵在嘴角,坏了,光想着来看热闹,忘了成女士是怎样的狠角色了,又被她敲了笔大的。 然而卓盛有什么办法,从小一口一个亲热的阿姨叫着长大的,长辈这样说了,他只能乖顺地应承下来。 苏莉清怎么也没想到卓盛竟然也这么好说话。 同样满腹疑虑的还有谷至诚,这二位今天真是给足了这位成女士面子。 大部队浩浩荡荡出发,不论灯光组还是妆发组,没落下一个工作人员,皆由卓公子买单。 卓盛比宋时冕更殷勤,他车打头走,临出发时他降下车窗,问:“陈女士,有没有荣幸载您一程呢?” 他从小就会讨长辈欢心。 成湘阁爽朗一笑,欣然应允。 又说:“不过我放心不下我家舒意 。” 她眼睛转向宋时冕,“宋总方便送她一程吗?” 宋时冕拉开车门朝舒意比了个请的手势,亲自护送她上车。 苏莉清在原地气极又无奈,成湘阁这么做,不就是变相给舒意和宋时冕创造了机会。 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下车时也是宋时冕给舒意亲自开的车门。 卓盛已经派人给各位准备好了房卡 ,房间等级按照各位的身份地位依次分,苏莉清分到了一间还不错的房间。 只是到舒意时卓盛有点儿为难,是该单独给她一间房,还是把舒意和宋时冕安排在一个房间,他拿不准。 最后他没给舒意房卡,要不要分开住由他们两个自己商量吧,反正出了问题他到时再补就是了。 朗逸温泉度假酒店的工作人员身着统一制服,把装有房卡的信封分给每一位演职人员,舒意打开一看,里头却是空的,卓盛这孙子,没给她房卡。 站在她身边的宋时冕居高临下,自然一眼就瞧见了她信封里空空如也。 他头侧过来,身体的阴影笼罩在舒意身上,宋时冕小声说:“晚上来我房间。” 入住前餐厅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大家坐下吃了开拍以来人最齐的一顿饭。 成湘阁借口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休息。 不知是谁刻意而为,舒意坐在宋时冕的正对面,而他手边就是苏莉清。 每次舒意抬头轻晃酒杯,总能不期然地和宋时冕目光相撞。 人对于审视自己的眼神总是很敏感。 她不止一次感受到有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粘腻的、令人不舒爽的的眼神。 来自苏莉清的方向。 苏莉清今天对她的敌意比以往更不加掩饰。 几乎到了堂而皇之地地步,她今天有什么事儿惹到了她? 刚才她想夹一道菜,然而时机不对,被人转走了,宋时冕用指腹轻轻一拨,把那道菜又转回了她面前。 也就是从那时起,那道视线开始落在她身上了。 苏莉清究竟和宋时冕有什么关系?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串起来了。 为什么有宋时冕在的地方身边总有苏莉清的身影? 为什么她会和他一起到达岭山,为什么中承从来不签代言人,宋时冕偏偏选中了她? 为什么宋时冕会知道苏莉清的猫有没有打过疫苗? 他们之间的交集绝非表面上那么浅。 而刚刚,成湘阁为什么突然问起披肩? 那条披肩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天下有这样的巧合吗? 第101章 觉得恶心 那个猜想浮现在脑中那一刻,舒意觉得好似喉咙里卡了只死苍蝇。 瞬间,餐桌上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她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宋时冕该不会是把自己的披肩给苏莉清了吧。 苏莉清五指轻抚披肩的动作和她唇角隐晦的笑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她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从来没想过宋时冕能做出这么没有边界感和分寸的事。 仅仅是想想都觉得受不了,他怎么能这样? 而此刻,他就坐在她正对面,身边坐着苏莉清。 好啊宋时冕,老婆和外头的女人坐在同一桌,自己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真是看走眼了,天下男人的劣根性都一个样。 她再也吃不下去,舒意不发一言,直接离席。 宋时冕用余光暼到她离开的身影,抬头一看,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怎么回事儿?吃饱了吗? 他一直在暗自关注着舒意,她明明没怎么吃的。 或许是不合胃口。 舒意的脚上是一双sainturent的漆皮高跟鞋,配色是夹着一点巧克力的勃艮第红,一种按兵不动的红,像是女性身上冰冷燃烧的尖刺。 舒意怒气冲冲地穿过酒店长廊,金色高跟垂直敲击在大理石地砖上,长廊两侧的立柱映出她此刻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她得确定一下。 走廊上空无一人,她停住脚步,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那边一接通,她就马不停蹄地问:“刘律,我问你,我那条在宋时冕车里的披肩呢?” “现在在哪儿?” 刘律被问懵了,老板娘打电话过来,上来就是问罪。 这个问题,他不好答的。 “呃……” 他张开嘴,结结巴巴地“呃”了个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这场风暴酝酿了这么久,他几乎都已经要忘记这件事,然而还是如期而至。 舒意的心沉到谷底,他越是支支吾吾,就越是有问题。 “我只问你,宋时冕是不是把我的给了别人?”她的声音有隐隐的颤抖,很难为情才能问出口。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宋总当时明明有跟太太解释过,然而太太把宋总微信删了,消息没发出去。 “呃,太太,宋总当时是要跟您报备的,就是时机不凑巧。” 好了,根本不用再说了。 舒意把电话挂断,坳着生冷的一张脸。 她管他有没有打算跟她报备,事实就是他做了,且舒意毫不知情。 她只在乎结果,凭这一点,宋时冕在她这里就没有任何辩解的立场 。 她垂在身侧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宋时冕打来的电话。 她没接,王八蛋,还有脸说出晚上让她去他房间。 宋时冕找人外送了份汤包想着回房带给舒意,纸盒里还有一份红枣桂圆粥,热腾腾的。 刚准备刷房卡进门就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心下微跳,似有心灵感应一般看过去。 果然,舒意正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 清冽的嗓音里包裹着蜜意的关切,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去哪里了?” 舒意不理他,仍然步履如常地走过来。 “刚才你没怎么吃,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 直到她逐渐走近,宋时冕才看到她脸上挂霜般的冷意。 “舒意,你怎么了?” 舒意已经走到他身边,他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怎么了?” 舒意反应很大地把他的手挥开,“走开,别碰我。” 她话语里的嫌恶分毫不掩饰。 宋时冕的手被她挥到一边,几秒钟的不知所措之后,宋时冕坚持问:“出什么事儿了吧。” 他每每伸手想伸手触碰舒意,都会招来她冰冷的眼神。 那双本就淡漠的杏眼此刻更加冷漠,蕴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我再说一遍,你离我远一点。” 她一口一个走开、离我远点。宋时冕并不迟钝,他感觉到舒意抵抗的可能只是他,他才是惹到她的罪魁祸首。 “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是我的行为让你反感了吗?” “如果是我的问题你要告诉我,说出来,这样我才能改正。” 他一连抛出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切在关键点上,甚至让她自己说出来。 为什么每个男人都喜欢这样? 把女人惹不开心了只会一脸无辜,嘴上说着: “我不知道?” “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要别人来才猜。” 可男人长个脑子是摆设吗? 不愿意花心思揣摩女人就想让人乖乖听话,把人哄的团团转,天底下有这么轻易的事儿吗? 舒意冷哼一声:“你问我?你不如想想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我自认倒霉,真是我瞎了眼。” 舒意侧目,看见他手里拎着的纸盒。 怪不得宋时冕最近对她这么好,不做亏心事何必前后态度转变这么大。 “你没必要给我带吃的,这里又没有外人,剧组没人知道我是你大名鼎鼎宋总的老婆,你用不着跟我演这些戏。” “装给谁看?” 宋时冕蹙眉:“我什么时候是为了演戏。” 舒意话不说明白,她现在在气头上 ,一顿火力输出,这种情况下没办法跟她道理。 舒意把他手里的纸盒推了一下,纸盒掉在地上,圆滚鲜嫩的汤包滚落在地板上,那碗粥洒出来,泼在他身着正装的胸前。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英式剪裁的炭灰色西装,外面搭了一件大地色长款大衣,笔挺英俊、格外有腔调。 此时此刻,暗红色的浓稠液体挂在他的衣服上,让他的体面荡然无存。 宋时冕站在原地深呼了口气。 “好了舒意,我们进去再聊,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跟我提。” 狗男人,还想跟她进去? 她抽走他手里的房卡,插进去,滴一声门开锁,舒意自顾自推门进去。 进去后迅速把门关上,把宋时冕隔绝在门外。 宋时冕眼疾手快,用脚抵住门,一只大掌从极小的门缝间插进来,用手扳住门。 他甚至没时间思考,倘若舒意动作再快一点,他的手是不是就会被夹伤。 “舒意,你总得跟我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舒意根本不顾及他的手指在门缝里,还是拼命使上双手的力气关门。 宋时冕手掌用力,青筋凸起。 “就算是要给我宣判死刑,至少也要让我知道我错在哪里。” 舒意松了点力,把门推开半个身子的距离。 “宣判死刑?” “你真看得起你自己。” “你不是想要理由吗?” “我这人没什么忍耐度。” 她红唇开合,几近刻薄的言语一个字一个字蹦在他脸上,“自己家的狗跑到别人家串门这种事,我受不了。” “这让我觉得恶心!” 第102章 是我太太选的 舒意砰一声把门关上,宋时冕被隔绝在门外。 他的手垂下来,深深的无力感以及挫败感席卷了他。 比起不理解、莫名其妙,他更多的是想要解决,他要弄清楚舒意为什么生气。 门板的另一面,舒意喘着气,痛骂宋时冕一顿仍难解她的怒火。 舒意不禁把手放在心口,细密的痛和涩被掩盖在怒气之下此刻像渔网一样把心脏勒紧。 于无人处,滋生的另外一些复杂情绪涌进来,令她难以疏解。 她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为什么比起生气,好像心痛和委屈更多一点。 为什么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她却觉得自己更加可悲。 有一个她不得不情愿面对的问题:她是不是一直对宋时冕怀有期待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某种程度上,宋时冕不在是名义上的那个死人脸老公,她内心隐隐渴望着他的理解和支持,希望与他共享生活的苦和乐。 看到下雪天要分享给他,被导演夸了要分享给他 ,得不到他回复的时候,她像傻子一样总想看一眼手机,真的等到了他的回复,她又气恼于自己的在意,刻意把他晾在一边。 她又在和谁较着劲儿呢。 舒意不得不承认,她的反应好像是大了点。 不正常的不是宋时冕 ,还有她。 她可以在很多时刻故意用别人来刺激宋时冕,却不允许他表露出一点其他的可能性。 她明明确确跟宋时冕说过她不会再要那条披肩,当那条披肩真的被他给了别人,她却无法接受。 平心而论,如果换作是她,她可能也会把属于宋时冕的东西给别人,而不去想哪怕他不要了也要给他留着。 同样,舒意不会跟他解释,因为觉得没必要。 而当情况反过来,换作是宋时冕面对这样的处境,她不可理喻地不想听所有的解释、借口,甚至不想深究原因。 她只在乎自己受到伤害的事实。 明明 ,对没有感情的另一半的所有物视若珍宝,这种行为更加不对劲吧? 门外的宋时冕原本一头雾水,而此刻,他反复回想舒意最后说的那句话:“自己家的狗跑到别人家串门。” 他明白了。 宋时冕立马掉头,大步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给刘律。 刘律今天第二次接到不好应付的电话, 老板在电话里直接问:“刘律,舒意今天有问过什么吗?” “呃,有……” 刘律第二次提到:“老板,太太不要的东西也不能随便给别人。” “女人在某些时候是很小气的。” 宋时冕抬掌扶了下额。 他真是昏头,把那条该死的披肩抛在脑后太久了。 他把电话挂断,步履急促地往外面走。 他有设想过舒意任何不满的点,甚至包括误会他乱搞男女关系,真若如此,他有千百条证据可以摆出来为自己自证清白。 可唯独披肩这件事,他没办法辩解。 错了就是错了。 是他不妥在前。 当时舒意把他微信好友删了,那几条没有发出去消息在此刻重创了他们之间稀薄的感情。 推开酒店大厅门,铺天盖地的凉意袭过来,宋时冕抬头看了一眼,今天是明黄的弯月。 他此时只有一件要尽快去做的事。 刚行至停车场,一道柔和的女声唤住了他。 “宋总。” 那道声音如梨花静绽般清雅。 他不需要回头就知道那是谁。 苏莉清快走两步到他面前,“宋总,您这是要走?” 宋时冕不免不礼貌地想到:苏小姐真的有些阴魂不散。 苏莉清要出门,慕科达那个死混球阴魂不散,跟到这里来了,软磨硬泡非要让她出门见一面,她一直不答应。 然后他又找上了旎姐,旎姐不知道收了他什么好处,竟也替他说话,要苏莉清去见他一面。 “清清,你就去这一次。不然这小子总是没完没了的。” 她不愿。 旎姐劝:“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眼里只装着宋总,我不会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的,就这一次,你去把话说开,再没有下次了。” 她只得去赴这一场约,却意外遇上了宋时冕。 旎姐花花肠子一施展,转头就问宋时冕,“宋总,这么巧啊,您也要出去?” 她把苏莉清往前推了一步,“梨清刚好要出门,您说人都到了,我们家司机忘带车钥匙了,宋总方不方便送我们家梨清一场?” 苏莉清疑惑的看向旎姐,不是要让她去见慕科达吗? 旎姐搂着她的肩膀,用气音在她耳边说:“祖宗,都这种时候了谁还管什么慕科达,有机会就要把握住。” 比起慕科达,她当然更愿意跟宋时冕走,可苏莉清心下惴惴,他会答应吗? 宋时冕面色冷峻,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了苏莉清一眼。 那一眼冷得不加任何情绪,苏莉清敏锐地觉察出,他心情不好。 他平素冷淡,可今天气压尤其低,微凉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平白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 ,出乎她的意料,宋时冕却说:“好啊。” 简单两个字让她坠入谷底的心再次翩然。 “上车吧苏小姐。” 旎姐一喜,连连把她推过去。 苏莉清压抑着喜悦,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她离他不过两三步,她却感觉自己仿佛踮脚行走在刀尖上,那一头有荣光在指引。 她有时候觉得,宋时冕就是上天放在她面前的一个难得的好人。 他不多话,从没有轻贱过她,有学识有地位有身份,还极有绅士涵养地给她送过一条披肩。 是每个女人理想中的完美伴侣。 今天,他再一次解救了她。 苏莉清拉副驾驶的车门,宋时冕出声阻挠:“苏小姐,坐后面吧。” 他迟迟不发动车子,苏莉清正疑惑。 待车外的旎姐等人离开之后。 他抬手掰了一下车内后视镜,让自己能对上苏莉清的眼睛,也让苏莉清能看清他的表情。 苏莉清不清楚他此举何意 ,她面色发红,微微有些紧张。 她的鼻腔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橙花豆蔻香气,气味令她眩晕。 宋时冕锐利的眼睛攫住她。 她很紧张,开始没话找话。 “宋总,您的车载香薰是什么味道的?很特别。” “是嘛?” 苏莉清面带微笑看着宋时冕,然而她万万没想到。 宋时冕语气轻飘飘,像弹指抖落叶片上的露珠一般寻常,他说:“是我太太选的。” 第103章 可以下车了 苏莉清敢肯定,她绝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他的一句话平地投了一颗闷雷,她脸上将未收回的笑容瞬间停滞。 她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喃喃追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宋时冕没有回避, 他清楚看到了她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 有一些话必须尽早说清楚。 “不仅是香薰,你脚下踩的地毯 ,我身上的领夹,都是我太太选的。” “你能看到的我身上的所有,都有我太太的痕迹。” 苏莉清几乎已经完全懵掉 ,她沙哑着嗓子,艰难地问:“你有……太太?” 天知道她有多难说出那两个字。 宋时冕结婚了吗?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他们一同出席的饭局里别的男人身边总会带上一个女伴,只有宋时冕,每每都是孑然一人。 宋时冕知道她心中所想,“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从不带我太太应酬。” “我太太不喜欢那些场合。” “况且,我的太太有她自己的事业,她根本不需要充当我身边那个陪衬的附庸角色,她有她自己要实现的价值。” 他再开口时,语气里蕴着拒人千里的寒:“苏小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的声调并无起伏, “你对我的心思不太单纯。” “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 平铺直叙的话像一把尖刺把苏莉清瑟缩的心脏捅的血淋淋。 “咱们坦诚一点,你何必问我香薰的味道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毕竟你每次见到我身上都有这个气味不是吗。” “你以为我没察觉到吗?” 苏莉清如坐针毡,她一直以为隐藏极好的隐秘心事,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破, 拉出来见天光。 苏莉清本想为自己找些托词。 然而宋时冕一再直接,不给她找借口的可能。 “苏小姐你每次见我都带着黑恶魔烟,你以为我从来不多想吗?” “你应当并不喜欢这款烟才是。” “没记错的话,我应该一次也没有在你面前抽过这款烟。” 苏莉清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只把那支烟夹在指间品味,却不点火。 到如今宋时冕终于给了她答案。 “我太太不喜欢我抽烟。” 其实宋时冕也是现在回想才猛然惊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抽过烟了。 不是宋时冕自恋,他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应该要追溯到苏莉清身上频频出现的橙花豆蔻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总是若有似无地夹带着他身上的痕迹。 而这些桩桩件件,就像是危机预警 ,提醒着宋时冕留有分寸,把握距离。 他原本没想过跟她挑明,他原本只想通过自己的避让来给苏莉清保全体面,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她可能只是对他生出了不合时宜的幻想而并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为什么诸如此类的巧合一直在发生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用刻意营造的巧合来制造我们之间的牵连,目的是什么?让我多看你两眼吗?” 苏莉清如被他架在火上烤,煎熬万分,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她赤裸裸的逼问。 她根本没办法抵赖。 “苏小姐,我自认为我从没给过你什么信号或者暗示。” 男女关系方面,从小到大宋时冕受到的诱惑并不少,出挑的人在哪里都会是焦点,他遇到过含蓄的东方女孩向他示好也受到过大胆的欧美女孩的直接邀约。 更遑论工作以后,日常出入在声色犬马的场合,身处于乌烟瘴气的环境,什么骇人的场面都见过。 而她们之所以从来没找上舒意,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处理的很好,他在男女关系的边界感上修炼的游刃有余。 他只把这一套不用在舒意身上。 因此舒意一直以来对他这个老公都没有什么危机感,那是因为他已经先一步隔绝了所有的可能,不然她凭什么以为一个各方面条件上乘的正常男性,在生活中却从来没受到任何青睐呢。 他只有一件不妥的事,就是那条披肩。 他千不该万不该把那条披肩给苏莉清。 如果不是因此,那么苏莉清不会盯上他,也不会得罪舒意。 “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的行为已经对我的妻子产生了冒犯。 “我不希望她难过不希望她伤心,她难过的时候我比她更加不好受。” “苏小姐,请你不要再进行无谓的举动,停止你的行为,重新建立我们之间应有的边界感。” “不然我的太太会生气,我不好哄。” 这件事情不是过往的拌嘴,不是他送两件礼物就能轻易把舒意哄好的,宋时冕不免慌乱。 到这一刻起,苏莉清脸上血色尽失。 她原来一直觊觎的是一个有妇之夫,她对他所有的妄念、贪念、那些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在他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身上令她着迷的一切特质都与他的妻子息息相关。 他身上处处是其他人的烙印。 他不俗的品味源于另一个女人。 他的风度和涵养也可以为了那个女人随意更改。 她魂牵梦萦的,是被另一个女人装点过的男人。 苏莉清在心里唾弃自己,她简直像个笑话。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原来自己在他面前,早就是个衣不蔽体地跳梁小丑 。 她带着假意和算计步步为营,对方却旁若无人地在高处,把她的所有窘迫尽收眼底。 苏莉清面如死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禁不住颤抖。 她原以为另一端指引她的是天堂,然而,宋时冕让她上车只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 她当下已经失言,讲不出话来,这种难堪和她当年没名气的时候处处虚与委蛇如出一辙。 她千方百计走到如今的地位,却还是荒唐一场大梦,那个她向往进入的世界,仍旧没有对她开放。 过去的她遇见的每一个需要逢场作戏的男人,她一边唾弃这些男人的虚伪一方面又享受着他们带给自己的的助力。 虽然顺水推舟,但她一向是被迫的一方,她可以骗自己一切并非出自她本意。 可这次不能。 这么多年了,唯有一个宋时冕,她用尽百般力气揣摩。 还没有进展就满盘皆输,她早被看透,人家竟然结婚了。 宋时冕不会再去安慰苏莉清,他不会再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此刻他是冷漠的。 “苏小姐,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现在可以请您下车了。” 他的眼神依然淡漠而锋利,他盯着苏莉清发白的脸,直言:“我想您的司机应该并没有忘记带钥匙吧。” 第104章 有点儿爽 第二天一早,舒意一个人在卓盛特意给留的那间豪华房间悠悠转醒,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她昨天晚上睡得不好,被宋时冕那狗给气的。 她昨天晚上直接把手机关了静音。 今天打开一看,昨天晚上宋时冕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一直到十二点过后才罢休。 今天早上八点过后就又开始不断打来,最近一通来自半个小时之前。 舒意面无表情,伸出一根食指 ,把来自宋时冕的长串未接来电记录滑到一边,点击删除。 她同时翻到了来自谭苏的未接来电。 进组差不多快两个月,她和谭苏早已成为能聊得来的朋友。 她打开和谭苏微信聊天框,果然,谭苏发来了十几条信息。 谭苏之所以一大早就打电话给舒意,是为了叫她下去吃早饭。 卓盛安排了酒店的豪华自助早餐,第一天到温泉度假酒店,大家都期待着今天的行程,一个个起了个大早。 不约而同的,都在一楼餐厅会面了。 倒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人很齐,一个个在长条桌边坐下来,唯独少了一个舒意。 练家齐问了一声:“舒意呢?”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可能还没起。” 一看时间已经九点过,担心舒意错过早餐,谭苏便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舒意原本不打算再下去,可谭苏说:“快点儿吧,就差你一个了。” 舒意这才翻身下床,洗漱完毕后她带了顶鸭舌帽便直接出门,经过门口的鞋架换鞋时,她看到了她昨天换下来那双勃艮第红漆皮高跟,不仅鞋跟高又细,鞋头还很尖,呈锐利弧度。 她垂眸看着,不免心想:真该死,昨天没发挥好,她昨天应该用高跟鞋用力地踩他或者用鞋尖狠狠踢他。 迟到者总是备受人注目的。 舒意一个人从旋转扶梯上走下来。 谭苏敏锐捕捉到她下楼的身影,抬头看着扶梯方向,笑说:“终于来了。” 两排人头都抬头看过来。 舒意没什么所谓,眼神一一从那些人脸上滑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宋时冕这个狗东西竟然也在。 他准是来蹲她的。 不对,也说不准,毕竟苏莉清也在,他们两人坐在长条桌的同一侧,相隔五六个人,属于移开眼睛都不会打照面那种。 切,这会儿又做给谁看。 舒意当下想立刻扭头就走,然后又觉得凭什么。 该躲的不是他。 席上只有一个空位,谭苏特意给她留了身侧的位置。 然而,当舒意从楼梯上下来,原本坐在宋时冕身边的卓盛却起身,先她一步,一屁股坐在谭苏身边那个空位。 现在桌上只有宋时冕身边那一个空位。 舒意心中顿感无语,卓盛不愧是和宋时冕穿一条裤子,这是逼她往他身边坐下。 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看到,在卓盛起身之前,宋时冕抬手拍了他的后背。 卓盛在谭苏身边坐下,尬笑了一声,说:“这边的菜看起来比较好吃,我来这边坐一会儿。”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不由得发苦。 他能感受到舒意投在自己身上冰刃子一般的视线。 宋时冕这杀千刀的,兄弟可算是给他两肋插刀了,不仅被他妈敲了笔大的,现在还要给他当靶子,帮他哄老婆。 谭苏虽疑惑,但不好说什么,她用眼神向舒意示意了一下那边的位置。 舒意差点儿没忍住翻白眼,坐就坐,她步子不停,丝滑的转了个方向朝那个空位走去。 宋时冕伸手想替再她拉一下,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舒意先他一步握住了椅背。 他被截停了。 他看着她搭在椅背搭那只手,葱白修长,指甲圆润晶莹,偏偏生冷。 她仍在抗拒他的靠近,宋时冕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终只能讪讪地收回来。 舒意施施然坐下,她的另一侧是另外一位女演员,此时跟她搭话:“怎么下来这么晚?昨晚没睡好?” 舒意微笑着面朝她,回:“没有,昨晚睡得特别好呢,香香甜甜、一夜无梦。” 卓盛正端起玻璃杯送到嘴边喝水,听了全程的他冷不丁被呛了一口 ,他不禁发笑。 他探探头,看着宋时冕面不改色的一张脸。 昨天可有人急得大半夜没睡呢。 舒意不让宋时冕进门,他只好去找卓盛挤了一晚上,他烦躁的时候喜欢忙工作整理心情,卓盛半夜出来喝水,发现宋时冕还坐在沙发上捧着电脑,幽灵似的。 他捂住心口 ,“不是你没事儿吧,大半夜不睡觉。” 宋时冕言简意赅:“忙。” 卓盛嗤了一声,“忙?我信你个鬼。” 他头从沙发后边伸过来,盯着电脑屏幕,“你这个页面,两个小时就在看了。” 他直起身,边摇头边说:“你心思不在这儿啊宋时冕。” 而宋时冕无话。 舒意存心要把宋时冕当空气,她跟旁边女演员其实关系没多好,但她此刻仍跟人家言笑晏晏,聊的有来有回的,就是始终拿后脑勺对着宋时冕。 聊着聊着,她听到有瓷器落在桌面的清脆声,她余光瞄见,宋时冕的五指从小瓷碗上离去。 他给她盛了碗汤,是她很喜欢的“腌笃鲜。”就放在她手边。 这时候倒知道献殷勤了。 她还是不鸟他,旁边女演员看她一直不动筷子,“你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你刚下来还没吃什么呢。” 舒意今天特别好说话,她往常冷冰冰的,别人都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而今天倒是反常。 她光彩照人地明艳一笑:“我没什么胃口,可能是风水原因吧 ,有点儿反胃。” 风水?什么风水? 是这家酒店的风水,还是她坐的这个位置的风水。 她侧头,扫了一眼那碗腌笃鲜,抬眼时刚好撞上宋时冕的的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宋时冕眼里有一瞬间被伤到的神色。 有点爽。 第105章 放开 舒意的斜对面坐的是解梵,她旁边的女演员吞了一大口汤,抬头发现了不一般的事情。 解梵头顶的棒球帽和舒意头上戴的一模一样,同品牌,同样式,同款不同色。 艺人们都喜欢佩戴棒球帽作为日常的穿搭单品,舒意也不例外 ,在打扮休闲时她经常会选择佩戴棒球帽。 市面上的运动潮流品牌就这么几家,被炒的大火的款式也就这么几款。 所以她实在不知道和解梵撞了帽子这件事有什么稀奇的,可显然,她身旁的女演员可不这么想。 她遮住嘴巴,说:“舒意,你和解老师今天的帽子一模一样。” 她眼睛向下扫到舒意的衣服:“还有你们今天的穿搭配色,这么巧的吗?还是你们商量好了?” 舒意相当无语,大姐,你嘴巴捂都捂了,说话的音调能不能降一点啊。 恰时,餐桌上没什么声音,刚好陷入片刻静默期,所以她的话就显得很突兀。 三三两两的视线投过来,或迟疑或看乐子,纷纷在她和解梵身上逡巡。 舒意似有所感,果然,她再抬眼,就撞上解梵打量的眼。 有一句话叫做:男演员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解梵笑眼弯弯,唇角也带上笑,是少年人那种有点儿坏坏的、痞帅痞帅的笑。 如果是小糖被这么一张脸盯着,估计已经大脑缺氧了。 解梵下巴朝她轻抬一下,“舒老师,真巧。” 解梵平常叫她舒老师,她气场强,年纪虽没有多大 ,但绝不属于软妹或很有亲和力的那种类型。 片场的工作人员大多随林白小糖一样,管她叫舒姐。 叫着叫着便有其他的主创也这么叫,但是解梵一次也没这么叫过。 他一直叫她舒老师,也不算特别不熟了,这三个字亲疏的界限就很微妙,落在旁人耳里就有些不寻常。 舒意本来不想说什么,只是解梵就坐在宋时冕的正对面,她要看向解梵的时候也就不可避免地向宋时冕那一侧倾斜。 然后她就注意到宋时冕掀眼皮看了对面的解梵一眼,飞快的一眼。 他看人家。 他凭什么看人家。 他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脸面看人家。 他不先好好看看自己做的蠢事。 于是舒意面对解梵,露出来一个极尽甜美的微笑,像大红色的、热烈奔放的山茶尽绽。 “那我跟解老师还真是心有灵犀了。” 目睹完全程的卓盛神色复杂,嘴巴里那棵嫩生菜都忘了嚼。 舒意什么时候这么对人笑过? 怪吓人的。 宋时冕当下并无反应,只是手里地瓷勺在碗壁留下一串刺耳的剐蹭音。 这声音只有他近旁的舒意能听见,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这反倒像是给她奏响的胜利曲。 这不是正式聚餐,长条桌上的人三三两两选择在不同的时机离开。 舒意在人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离开,舒意沿着旋转扶梯往上爬,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刚刚拐入走廊,就有一只手从背后攥住了她的手腕。 宋时冕仍是那句:“舒意,我们聊聊。” 舒意冷冰冰地努力挣脱自己的手腕。 “要我说几遍?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她浑身竖起的尖刺让宋时冕无法近身,他只能被逼的节节退后。 他相当无奈:“舒意,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总要开诚布公地聊一次,把彼此地不满和要求都说出来不是吗?” 舒意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对我们之间关系的认知产生了偏差?你真把我们当真正的夫妻了?” “我们只是凑合在一起过,有问题放着就好,反正也没人会在意。” 毕竟,和不相干的人产生了摩擦和冲突,是没有人会想尽办法要尽快解决的。 问题存在,那就存在,接着渐行渐远。 宋时冕轻叹了口气:“舒意,我明白你现在还在气头上。” 他很想说出下一句:能不能不要在生气的时候口不择言,这样很吓人 。 然而他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楼梯口传来几声脚步声以及三三两两的交谈声,那声音舒意很熟悉,来自于刚准备上楼来的剧组同事。 她动作更加激烈地要从他的手里抽回手腕,“请你放开我,宋总。” 这是宋时冕第一次听她这么叫自己,她一直以来都是趾高气扬地叫他的全名“宋时冕。” 宋时冕手上松了劲儿,舒意的手腕瞬间溜走。紧接着她转身就去按电梯。 那几人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似乎下一秒拐过墙角出现在这里。 宋时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意飞快按了几下关门键,电梯门在他眼前渐渐合拢。 舒意抱着臂看他,尽管他有绝对的身高优势,可她这样不带感情的看人,倒很像是从高处睥睨他似的。 舒意的身影越来越窄,最后滴一声消失不见。 宋时冕站在原地,像被困在一个被潮雨浸透的密闭空间里,很无力。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接下来的一整天,舒意都窝在房间没出去,她没有再刻意把手机静音,而宋时冕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他肯定已经决定随自己去了,毕竟没有人有义务要一直哄一个油盐不进的人。 旁晚时分,小糖打电话过来,电话里是她兴奋的声音:“舒舒姐,你快下来啊,别闷在房间里了,快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儿。” 解梵牵头攒了个局。 这家酒店的保暖措施做的很好,室内恒温28度。 哪怕外头冰天雪地,室内照样热情不减。 解梵搞了一个室内泳池派对。 舒意可算知道小糖为什么这么兴奋了,因为在这个场合,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欣赏解梵的好身材。 舒意到达的时候他们已经疯了一个多小时。 小糖凑到舒意耳边说:“我要流口水了舒舒姐,我终于见到解老师的腹肌了。” 不止解梵,男演员们都很卷,无一例外不是八块腹肌倒三角黄金身材。 她们坐在几张小吧台旁边,林白小糖还有谭苏都在。剩下几个演员也都是舒意平常能说上话的几个,要不是有熟人在,舒意也不会来。 只是有一件令她有点儿犯膈应的事儿。 那就是她们对面的吧台上坐着苏莉清。 苏莉清穿着一件薄荷色分体式泳衣,脖颈处绑带设计,有点儿偏民族风情的设计。她个子不高,但身材玲珑,整个人又白,坐在那儿很打眼,很像她那只异瞳英短luna。 她的衣服色调鲜艳,脸上却有浓浓郁色。 小糖悄悄对舒意说:“舒舒姐,你有没有觉得苏莉清最近几天心情都不太好,她这两天跟淬了毒似的,脸上笑脸儿都没有一个。” “我听彩儿说,她今天就因为没给餐厅叮嘱苏莉清的忌口,送上来的菜里夹了几颗豆子,她发了好大火,至于嘛。” 舒意往苏莉清那张阴郁的脸上落了一眼,她还没有弄清楚宋时冕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第106章 ? 话说完,小糖才注意到舒意没穿泳衣。 她穿的是一条kpop风波点吊带裙 ,因为她没打算下水,而且酒店提供的泳衣实在是很丑。 泳池派对只是一个打着名义上的噱头,很多人都只在岸边坐坐而并不下水。 所以舒意穿成这样并不突兀。 酒店提供的泳衣并没有几个款式,所以在一水儿的斑马条长袖泳衣中,她穿成这样反倒很出挑。 像一株插在黑色釉面瓷瓶里的蝴蝶兰,翩然灵动。 音响里放了节奏感欢快的歌曲舒意在这个下午一直在整理思绪,此刻终于能让大脑放空一会儿,然而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宋时冕也来了。 他和卓盛一起出现在这个与他们两个气质完全不融的场合。 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很意外。 虽然解梵的确出于礼貌邀请了他们,可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来。 他们两个的穿搭也和这个场合完全不搭,白衬衫黑色长裤,不像是来放松心情,像是从生意场上下来,陡然到派对上来逮家里不听话的小朋友。 小糖张大了嘴巴。 他们一路沿着蓝汪汪的泳池边走过来,就跟她看的韩剧里在烟雾里并行出现的两个男主角,完全是男模的衣架子身材 ,迈的每一个步子都拉成慢镜头回放。 贼有氛围感,被禁锢住的隐约男人性感,比派对裸着上半身的男演员高级多了。 这才是极品,小糖决定暂时将解梵忘记两分钟。 男男女女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在场唯一没被蛊惑到的可能就只有舒意。 哦,不。 还有苏莉清。 她端着酒杯抿了口酒,眼神看向别处,她至今仍不知道该如何再自然的面对宋时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手脚僵硬地从车上走下来的。 太难堪了。 幸好,宋时冕既然选择让她上车跟她谈,就说明没想着当着别人的面打她的脸。 关于宋时冕口中的太太是谁,她至今仍然不知。 她不可避免地怨恨、妒忌那个“她”。“她”仿佛天生好命,明明拥有着一切,已经有了让人艳羡的丈夫,而宋时冕看起来又那么痴情,那么愿意维护她。 人与人之间隔着这样的千山万水,凭什么呢? 舒意不禁想笑,她借酒杯挡眼,狠狠翻了个白眼。 来这儿耍帅?再走两步下去卓盛就要顺拐了。 而卓盛心里有苦难言,甚至还得充当宋时冕的僚机。 他主动到她们这桌来,问:“介意我们来坐一下吗?” 谁敢介意? 一个投资方金主爸爸,一个请了她们豪华酒店的老总,这两个人去那一桌别人不得欢天喜地。 “不介意不介意,宋总,卓总,您请……” 可是,偏就有一个没长眼色的。 舒意放下酒杯,磕出一声脆响,“介意。” 一张桌子上除了舒意各自神色复杂,互相交换眼神。 这俩人是能随便得罪的吗? 早听说过舒意的英勇战绩,但没想到这么勇。 这么多年,舒意也没少批判过朗逸酒店的品味。对付舒意,卓盛自有一套办法,那就是不管她说什么,就装没听见。 他自顾自地拉了椅子坐下。 “既然大家都不介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他拽着宋时冕的衣角让他也坐下。 舒意轻呵了一声,他的厚脸皮真是让人不耻。 小糖的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滴溜溜地转。 阴郁的不止是苏莉清,舒舒姐那张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无时无刻不想刀人。 而宋总,一如既往地沉默,敛眉收目,不过能感觉的心情不怎么样。 唯一一个看起来乐呵一点儿的卓总,夹在中间,笑里透着尴尬。 小糖明白了,一准儿是舒舒姐和宋总又闹矛盾了。 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话糙理不糙,两人还不如真干一架。 每次闹别扭大家夹在他们中间,小糖就感觉身上像被洒了痒痒粉似的,浑身刺挠的慌。 俗话说爹妈吵架苦的是孩子,这话一点儿不假。 宋时冕不会说话,就只有好兄弟卓盛为他赴汤蹈火。 他有意活跃气氛,一场饭局下来,几乎都是他主动挑起话题,而宋时冕一句话不蹦,别人纷纷附和,舒意偶尔呛一口。 “我们朗逸的温泉是天然火山温泉,大家这几天有机会可以体验一下,一边看雪景一边泡温泉,感受冰火两重天,特别舒服。” 在其他人还在想些华丽的辞藻准备溜须拍马的时候。 舒意毫不客气地说:“就房间里那个温泉池我都不想说,一边装饰的黄色木架子跟古代皇帝身后宫女举着的倚仗扇似的,真是有够浮夸。” 卓盛被她气的要吐血,她懂什么?那是顶好的套房才有的特殊待遇。 见舒意这么呛卓盛,其他人也都不敢吱声了。 倒是谭苏想起来,黄色木架吗?她房间里怎么没有。 谭苏问舒意:“听起来跟我房间不一样,舒意你在哪间房来着?” 要露馅儿,舒意怎么敢说出是顶层那间。 当天晚上分房卡的时候大家都在场,大家都心知肚明,最顶层那间属于宋时冕。 她怎么能报出那间房的号码?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奇怪,自己房间里也没有这样类似的陈设。 便也跟着问:“对啊,舒意,你是哪间房来着?” 可是卓盛这孙子没给她分房,她一时也不知道上哪儿胡诌一个。 舒意大脑飞速运转,她抬眼,撞上宋时冕看过来的眼睛。 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一次拿正眼瞧他。 两个人的对视隔着稀薄微凉的空气,像往白水里边丢了一颗薄荷味儿的泡腾片。 无数的细小气泡不断翻涌。 分子世界里的微粒元素扩散来势汹涌。 宋时冕在桌下踩了卓盛一脚 。 他要他给她解围。 卓盛脸皱着,来不及呼痛,脱口而出:“208,是208,我记得舒小姐住的是208没错。” 舒意嗯了一声轻点头。 哦,这样啊。 大家的好奇得到满足,甚至想卓总还真是亲力亲为,竟然还能记住每个人分的是哪间房。 只有谭苏心里一咯噔。 这事儿不简单,208,不是她自己的房间号嘛。 第107章 好好想想清楚 谭苏不作声,静静看了看舒意和卓盛,她在心里摇摇头,不像。 身穿银灰制服马甲的服务员端着一托盘橙红柳绿的鸡尾酒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来。 有人喝嗨了,勾肩搭背地几个人站在一起,挡了路,把本就逼仄的空间占满。 服务员不好说什么,蛮费劲从人群中挤过来。 正当他走到吧台旁边,泳池里冷不丁窜上来个人,扑棱上来一圈的水,也把服务员吓了一大跳。 他避之不及,侧身一躲,托盘里的酒倾斜洒出来。 于是舒意就遭了殃。 一杯水蓝色的波利蓝橙味力娇酒从她的肩膀上方泼下来,一滴不落地全部浇在她的裙摆上。 酒里加了冰块 ,把舒意冰了一激灵,她大腿那块的肌肤几乎麻掉。 事情发生很突然,在刚刚,她正在看着那蓝汪的池水发呆。 所以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躲。 宋时冕比她更快反应过来,他一个大步绕到她面前,用胳膊挡下了摇摇晃晃要砸在舒意身上的玻璃杯,托盘里剩下的玻璃杯叮嘀咣当的渐次落下来,连带着未溢出的残余酒液。 他通通替她挡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服务员慌忙道歉的声音,他一看见自家老板还在这儿,更加慌了。 宋时冕没顾得上理他,他拉着舒意的手腕把舒意拽起来 ,她坐的高脚椅也湿了。 而对面吧台的苏莉清,原本手撑着下颚,只是不经意地目睹了这一幕,瞬间像被羽箭射穿 ,大脑失神。 原本慵懒搁在下巴上的手用力拍在桌面上,骨头伶仃的长指像扭曲的鸡爪,青筋凸起。 口口声声让她保持好和自己距离感的宋时冕却在此时抓着舒意的手腕。 他不是有老婆吗? 这是在做什么? 这就是他所谓的边界感吗? 一圈儿的人都懵了,宋总反应好快,人还挺殷勤。 谭苏的眼睛落在旁若无人站着的两个人身上,确认了。 卓盛一边打发那个惶恐的服务员一边让他们两个去里间休息室处理。 “快先去休息室整理一下。” 舒意使了点儿劲儿把手腕从宋时冕手里挣脱出来,没多看他一眼,也没去关注旁人脸上的表情,转身就往卓盛口中说的休息室走去。 宋时冕跟在她身后也往休息室走,差不多半米的距离。 一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半米的距离。 随着人群被抛在身后,休息室的大门近在咫尺,后头的人突然加快脚步,缩短和她的距离。 几乎是在拐进门的一瞬间,宋时冕到了她身边。 “舒意,你裙子……要不要回去换一件。” 左侧大腿的裙摆处有手掌那么大片儿的蓝色酒渍。 舒意原本有打算回去换的想法,可一旦宋时冕把话这么说出来,她就不乐意干了。 她硬坳着下巴,冷冰冰拒绝:“不换。” 宋时冕仍耐心劝到:“还是回去换一件,穿湿衣服会着凉的。” “我换不换衣服需要你来教吗?” 舒意一路从休息室门口走到休息室长沙发旁边,一路步子风风火火,对话全程都是拿侧脸对着宋时冕。 沙发前边的椭圆形实木茶几上放着纸巾盒。 舒意把手机撂到茶几上,蹭蹭蹭抽了两张 纸巾 ,低头去吸裙摆上的残余酒液。 这做法其实挺蠢的,她原本就应该回去换一件,可刚才嘴上不饶人,已经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她现在也只能进行这些无谓的行为。 宋时冕穿着白衬衫,他整条胳膊全湿了,比舒意还惨,白衬衫湿答答黏在胳膊上,肌肉块的纹理分外明显。 白袖子上红的绿的各种颜色的鸡尾酒交织在一起,造就了一幅波谲云诡的画面。 舒意垂眸,不耐烦地用纸巾一下下擦拭裙摆,眼睛猝不可及的落在他垂下的胳膊上。 她手上的动作在那个刹那间停了一下。 他的袖口边缘有酒液汇聚成圆珠,无声地滚落在地板上。 他仿佛忘了似的,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自己。 比起她,此刻可能是他更为狼狈。 她收回视线,继续用纸巾擦拭。 舒意低着头,从宋时冕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她手上的动作虽烦躁,但仍在不断进行。 视线里只有她的头顶,这仿佛是一种无声地抗争。 宋时冕叹了口气 ,知道她大概可能不会听他的,还是试着劝:“没用的,舒意。” “你别和我置气。” 舒意把用掉的废弃纸巾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侧目 ,自进休息室以来第一次看他。 “我和你置气?你真看的起你自己。” 宋时冕无奈,“你不和我置气说话用得着这么夹枪带棒?” “我说话本来就这样,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她不是这样的。 这明显是被情绪支配下的口不择言。 “舒意,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现在这样跟你说可能很苍白,但我和苏莉清之间什么都没有。” “绝对没有超出任何合作范围之内逾矩的接触。” 舒意没有丝毫被安慰到,她不耐烦地呵了一声。 这一点,舒意如果想知道的话,她大可以自己去查我,宋时冕怎么就是不懂呢。 “舒意,今天结束后我们聊聊好吗,道歉也好,你要和我对峙也罢,事情总归要摆到明面上再去谈。” “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没什么好谈。随便你在外边怎么来,你也没必要顾及我的感受。” “而且,如果你要问的话,那我告诉你。” 她抬头,牢牢看着他的眼睛:“我根本一点都不在意,你的行为、做法、举动,对我来说甚至不如被蚊子叮了一下。” “我昨天晚上可能过激了,但你千万不要多想,毕竟人对自己范围内的东西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占有欲,但是现在我想通了。” 她一字一顿:“我现在的感受,仅仅是不痛不痒而已!” 这怎么可能是不痛不痒的表现? 为什么她永远不肯坦白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宋时冕声调不自觉抬高了点儿:“舒意,你不如好好想想清楚,为什么我只是送了一条披肩而已,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对我发火的点在哪里,你自己究竟能搞的得懂吗?” 第108章 听见 话说出口,宋时冕方觉后悔,他也口不择言了。 他看到舒意明显张大的瞳孔。 宋时冕闭了闭眼,跟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舒意。” “是我着急了,你别往心里去。” 伤人的话总是被冠以无心之举,而已经被刺痛到的内心,绝不是一句苍白的解释能够挽回的。 舒意不想再跟他聊下去了。 休息室茶几的小托盘上有供女客人使用的小皮筋。 舒意拿了一个,把那一块被打湿的布料用皮筋扎了个小揪,再从背面掖进去。 只用手随便整理几下,她的左右侧裙摆就成了不规则的形状,被蓝色鸡尾酒弄脏的痕迹完全瞧不出来了。 舒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她能把一切糟糕复杂的局面巧妙化解。 这样看起来,那条波点吊带裙的款式竟比原来还要独特。 她做这一套动作很快,宋时冕全程都看着。 接着舒意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往外走。 宋时冕留在原地,没有再去追,他知道 这一次和舒意之间的对话,依然毫无进展,又将以失败而告终。 卓盛从外面捧了一件外套进来,这是刚刚宋时冕临走前嘱托他的。 他一路匆忙进来,却和舒意擦肩而过,他视线一路跟随对方,而舒意始终目不斜视,一眼也不往他这里瞧。 卓盛看着在茶几边站着的那个人,人还是那个人,脸上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只是眼皮微垂,看着兴致不高。 卓盛把自己手里地外套抛过去:“看这情况是不需要了哈。” 宋时冕接过外套放在一边,他皱皱眉,现在听他说这些奚落的话让他不悦的很。 卓盛绕到宋时冕正前方 ,他双手插兜靠在沙发上,前脚掌抵住茶几腿。 他不说话地看了宋时冕好一会儿。 这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只消一个眼神就能卖弄出对方的德行。 与他们不同的是,宋时冕这个人,从小就更沉稳一些。 那时候几家的长辈都说,只有宋家的儿子才是块经商的好料子。 宋时冕没有说过自己究竟喜不喜欢这一行,他们在一起时从不聊这些,但卓盛从小就觉得,如果有一个人的人生要产生错偏的话,那个人大有可能是宋时冕。 越是淡的人,心里越藏着事儿。 越是寡言的人,越是重感情。 这一旦栽进去,几乎就出不来了。 他看着宋时冕湿淋淋的手臂,明明看着仍然是端庄复礼的一张脸,此刻却放任自己仪态上的狼狈而不管。 他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卓盛叹口气,问:“阿冕,你对舒意,究竟是什么感情?” 可卓盛问完就后悔了 ,因为镂空花架的背面蓦然出现了一张脸。 舒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折返回来,就在宋时冕的身后。 隔着差不多一米的距离。 卓盛努努嘴,刚想出声。 舒意用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宋时冕没想过卓盛会问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好像一个影子,一直影影绰绰在他脑海浮现,却从没有被真正组织为一串清晰的文字。 此刻,由卓盛问出来了。 就像是气球,一直被打气筒进气,已经涨的很大,心知肚明气球说不准就会在下一刻爆炸。 说喜欢吗?他今年二十八岁,事业有成 。舒意也早不是轻易对什么产生希冀的小女孩。 喜欢这个词好像有点浅薄。 说责任和担当么?真就那么纯粹吗? 说爱呢?爱是什么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东西,难以定义的复杂情感,厚重到无力负担的一个动词。 至少对于目前的他来讲,他是没有办法明确的。 一直沉浸在思考里的宋时冕当然没有注意到卓盛脸上一瞬浮现的诡异表情。 “我不知道。” “但我想对她好,不想让她难过,她生气的时候甚至会战战兢兢。” 卓盛紧紧盯着舒意,不想放过她的表情,嘴上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就算不给她道歉又怎样,哄一两次实在哄不好,那就随她去嘛。或者像以前一样,选几件她喜欢的礼物,讨她开心了她说不准就给你一个台阶下。” 宋时冕摇摇头,这件事情不能这样简单了结。 “可这件事情我做错就是做错了,至少我没有办法抵赖当时那一刻实实在在忽略了她。我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过这件事会让她受伤。” 他可以证明他和苏莉清没什么,但没法掩盖在那一刻,几个月前 ,舒意在他心里的确是没那么重要的妻子。 当时对他而言这是一件还算是正常的事情。就比如,在那时候,站在同样的立场上,如果是换作舒意把他的东西给别人,他根本不会介意什么。 怪就怪在,现在不一样了。 舒意没有选择继续听下去,到此为止就够了。 她视线往下移了移,刚好让卓盛会意到她落在茶几上的手机。 随后她静静退出去了。 她回到吧台坐下,谭苏看她有些反常 揽住她的肩,低声问:“还好吗?” “还好。” 《岁月》剧组里有七八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是作为她们文工团另一些没有故事发展的人头而招进来的,群舞以及一些排练场景需要他们。 好几个都未成年,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 ,含苞欲放的脸蛋。 她们今天也来参加了派对。 可能是因为解梵长的帅又幽默,还是别人口中的“顶流” 。所以很招小姑娘喜欢。 所以纷纷拥在解梵身边,解梵对谁都是笑脸,把小姑娘哄的脸红无措。 莫名的 ,让舒意有点儿不适。 他们不知道在玩儿什么幼稚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但看起来应该是解梵输了。 解梵端坐在泳池里的充气玩偶上,眼睛明晃晃的看着舒意,很显然,舒意是他的大冒险对象。 解梵朝舒意喊:“舒老师,愿意下来玩儿一会儿吗?” 舒意沉默着没说话 ,几秒之后她放下手里的酒杯,作势要过去。 谭苏忙拦住她:“你去凑什么热闹?” 她冲谭苏笑着摇头,还是朝解梵走过去。 然而刚到泳池边,泳池沿上不知道是谁洒了乳液上去,黏黏滑滑,舒意没注意,一脚踩上去。 头朝下栽进泳池那一瞬间,舒意脑袋里的想法是,完了,丢人丢大发了。 解梵反应很快,从充气玩偶上扎进水里,朝舒意游过来。 有一个人和他几乎同时跳进泳池。 那人是宋时冕。 可惜这两个人谁也没轮到英雄救美。 在手捞到舒意的前一刻,她自己从泳池里冒出来头。 她站起来,两个男人都朝她伸出手,伴随着身上淅淅沥沥的水流下来,她听着一群花骨朵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看着宋时冕的脸,他脸上还有惊惧的后怕。 随后,她把手放进解梵的掌心。 第109章 说实话 解梵其实相当诧异,他没想到宋时冕也会跳下来,但还未及他深思,舒意就已经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此时此刻,最绅士地做法无疑是优先照顾女士的情绪。 解梵问舒意:“还好吗?我们应该先去换件衣服。” 舒意轻轻点头。 解梵牵着舒意离开,错开宋时冕离开时,舒意对上了宋时冕的眼睛,他的眼睛好比是这冬日的池水,明明看着是温的,可真的跌进去了,就会发现原来那样凉。 刚刚离开泳池场地,舒意便动了动手作势要从解梵手里把手抽回来。 而解梵一开始紧紧拉着不放,他没反应过来。 “可以松手了解老师。” 舒意态度强硬地收回手。 她的眼睛落到近在咫尺的电梯门上 ,“我们应该分头走了。” 她和解梵的房间不在同一层楼。 解梵被她的态度搞的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舒老师,我已经让我助理给你准备了换洗的衣服。” 舒意既然选择跟他走,难道这不是一种明晃晃的应约吗? 成年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话没必要挑明,况且他们这种身份 ,彼此心照不宣才能免去许多麻烦。 可舒意显然不这么想。 她看着解梵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湿发更显野性。 解梵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瞬的寒光涌现。 随后便听见舒意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解老师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懂吗?” “于情于理,怎么能麻烦解老师的助理给我准备衣服,我们当然是应该各回各的房间。” 解梵哑然失笑,他单手插兜 ,仔细看了眼舒意。 她浑身湿透,水珠沿着脸侧的头发滴下来,明明是再狼狈不堪的一副面貌,但她看着并不尴尬懊悔,反倒像一头刚刚搏击一番的小豹子。 舒意是个有点儿劲儿劲儿的女生,他其实没太吃这一款,他更钟爱于软软和和的小女孩,比较容易掌控。 只是面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有点儿新鲜了。 他舌尖抵了下腮,语气有点儿不悦:“你的意思是,今晚就到此为止了?” 舒意拔高了点儿声音:“当然。” “今天不早了,而且我有点儿累了,我要回房间了。” 她最后又语气幽幽地补了一句:“还是说解老师有什么别的打算?” 解梵以为事情有转机, 刚想开口,却被舒意打断:“就算有,也恕我不能奉陪。” 舒意态度坚决,这虽然让解梵很不爽,但他一向不喜欢强迫女孩做事 ,他喜欢哄着,让对方心甘情愿。 这样一来就没什么意思了,解梵边点头边朝电梯方向伸出一只手:“那舒老师请便。” 刚好左侧的电梯到达,舒意走进去,按下二十三层之后又伸出长指利落地点了一下关门键。 电梯门很快关上。 电梯外边的解梵也走过去,按下上行键,右侧电梯厢的楼层指示数字开始依次递减。 解梵低着头,看着自己湿掉的宽大沙滩裤 ,觉得很不爽,早知道就不多事儿了。 他现在非常想念那一群漂亮的小花骨朵儿们,可惜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 全被舒意搅和了。 自己两头都没捞着,他烦的很。 而正在此时,他视线里出现了一只脚,穿着burliti漆皮德比鞋,在他右侧站定。 他抬眼看过去,看到了宋时冕冷峻的侧脸。 还没有整理出合适的措辞和对方打招呼。 右侧那扇电梯门已经开了,宋时冕先走进去。 解梵抬脚要跟进去,而方才一直疏懒的宋时冕站在电梯仓里,面朝他,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说:“你等下一辆。” 他同时按下关门键。 解梵只能尴尬地收回那只马上要迈进的脚。 他再次被留在原地,解梵低头咒骂了一句,不爽地踹了下面前的墙。 因此他完美地错过了那一幕,右侧电梯紧随左侧之后,稳稳地停在二十三楼。 舒意独自走在宽敞的酒店走廊里,朗逸的品质、装修皆为上乘,大理石地砖上光洁发亮到能清晰映出人的倒影。 她今天没有穿带跟的鞋,尽管如此,一个人走在空旷安静地走廊上,脚步声还是不小。 走着走着,她身后传来了另一道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二十三层不止一个房间,住着别的客人再自然不过。 回房后她迅速反锁关门,试衣服穿着走了一路,风一吹,她现在很冷。 她准备先体会一下卓盛嘴里天花乱坠的特色温泉。 她拉开套房里通往温泉室的玻璃门,光脚踏在石板路上一步步往温泉池边走过去。 石板路两侧的花花草草上凝结着夜里露珠的凉,蹭在她的小腿上,又痒又凉。 突然,她听到了玻璃门第二次被拉开的声音,她刚刚明明关好了的。 心提起来,瞬间屏气凝神,石板路上果然传来了另一道不属于她的脚步声。 一道人影也渐渐覆上她,她瞧着脚边的黑影越来越大,她猛地转身,朝对方扑过去。 那个人被她按进了旁边的温泉里。 她自己也没能幸免,连带着一同栽进去。 她的手还抓在对方的肩膀上,随着双脚感受到浮力越来越悬浮,对方的手抓住她的手,反客为主,将她的头部带离水面。 水流顺着她的头顶往下流。 淌过她的眼睫,水淹进眼睛里,让舒意的眼睛感觉有点儿疼和涩。 她眨着眼睛,努力想适应这一阵儿疼涩,与此同时,她看见了宋时冕的脸。 她喘着气,听到自己向他发问:“你来干什么?” 卓盛那个王八蛋竟然偷摸着又给了他一张房卡。 这是两人今晚的第二次落水。 宋时冕浑身湿漉漉 ,乌黑的发丝往下淌着水,白色衬衫全湿,紧紧贴在身上。 他湿发被捋到脑后,大背头之下是一张干净、线条流畅的脸。 湿透的衣服贴在他的肌肉线条上,修长而紧实,舒意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一层薄薄的热气熨上她的手心。 他的眼睛宛如一片深不见底的黑绸。 完全是daddy级别。 舒意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忽视的危险气息。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来干嘛?” “我来还你落在茶几上的手机。” 舒意直视着他,目光从平静转为探寻,像是在解剖他的每一寸情绪。 他看着面不改色,可是未说出口的情绪、以及让舒意察觉到的点滴怅惘,仿佛在池面上激起涟漪,又迅速沉入水底。 舒意再一次轻轻问:“说实话宋时冕。” 这一次他很快跟了一句:“我来找你。” 第110章 翻篇 听到宋时冕的回答,她只是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些许。 她面色依然如常,紧紧盯着宋时冕的眼睛,试图从她平静的表情里找到破绽,然而,他的目光依然沉静,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找我做什么?”她一字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宋时冕没有立刻回答,他清楚看到她眼里跃跃欲试的挑衅。 他明明知道自己即将踏出的每一步都正中她的下怀,他也知道自己即将清醒的明知故犯。 “你觉得呢?”他反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的质感,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扫过舒意的耳膜,却在心里激起了不必要的波澜。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绕弯子。”她冷静开口,双手环抱,试图以姿势上的从容压制对方。 宋时冕看着她,没有躲避,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是用沉默回应她的挑衅。片刻后,他缓缓开口:“现在你愿意和我聊聊了吗?” 舒意把脸扭到一边,不看他,“就这一次,三分钟,讲完就滚。” 宋时冕走近一步,脚下的水带起一阵涟漪。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的极近,舒意几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穿透湿冷的空气。 她被他抓住了手腕。 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她下意识地想挣扎,但他的力道不算强,只是坚定地将她的手拉起,手心一翻。 宋时冕将一部明显干燥的手机放到她掌心。 但不是她的那部, 而是他的。 “行车记录仪记录的当晚的场景,关于我是如何让刘律把披肩给苏莉清的,我有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有没有邀请过她上车。” “所有的记录都清清楚楚,绝对没有动过手脚。” 舒意眼底微微闪动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我每一天,乘坐的每一辆的监控记录都在这里,你大可以查。” “舒意,我要向你证明,我从来没有做过违背原则道德的事情,没有和任何一个异性有超过工作之外的接触,更没有和任何人发展过不正当的关系。” “我所有社交平台的密码你都可以掌握,任何通讯记录你尽可以查。” 他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表情严肃认真。“不止现在,以后也是如此。” 宋时冕的目光微微下移,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舒意眼神闪了一下,语气多少有点不自然:“你……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有没有必要嘴上说了不算,真的做了才算数。 宋时冕依然看着她的眼睛:“有没有必要我说了不算,你说的才算。” 到这份上,舒意终于肯正视他 ,她感觉手里那部手机越发烫起来。 舒意对宋时冕轻轻摇头:“可宋时冕,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舒意又不傻,她那晚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之所以嘴上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归根结底,不是她不相信宋时冕。 她从没真的认为宋时冕出轨,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他是瞒不住她的,更瞒不过舒远泊。 宋时冕垂眼看着舒意,有几缕湿发黏在她脸侧,一如二人初见时。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他在她平素骄矜的脸上看到了些许脆弱的神色。 他没有问“那你究竟介意什么?”因为他知道的。 宋时冕轻轻点头:“我知道什么对你来说重要。” 舒意对他从来不存在误会。 “重要的不是我把披肩送人,而是我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 不仅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而且她从头到尾蒙在鼓里,苏莉清作为她朝夕相处的搭档,那条披肩整日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不知道,那条披肩原本是属于自己的。 让她自己通过猜忌发现这件事,比这件事情本身更加难以接受。 他说对了,舒意眼睛睁着,好半天没眨一下,可能是因为睁眼太久,有点儿酸。 宋时冕继续说:“不止是没有让你得知应有的知情权,更是因为……在当下我没有考虑到你。” 他承认:“我完全没想过你会不会在意,我把你抛在脑后了,是我潜意识认为,不管你在不在意,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这才是根本。 完全被他说中了,眼里的涩感更强,舒意觉得是不是今天被水淹了太多次,她脑子也进水了,脑子里的水要顺着她眼睛流出来了。 宋时冕一直没法解释点就在这儿,让舒意介怀的点是他实实在在犯下的。 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否认,几个月前,他还没有养成处处考虑舒意想法的脑神经。 他当时以为自己良心上能过的去,舒意怪罪就怪罪了,他又没有真正在原则上犯错。 现在不同了,当两人的牵连日渐加深,他已经不自觉学会从她的角度看待问题。 他郑重说:“对不起舒意,我向你道歉。” 他没有辩解没有推诿,他站在现在的立场上为过去的自己做出的事情而道歉。 舒意垂下头,她没办法直视如此灼烫的视线。 扪心自问,她也于心有愧。 或许从旁人的立场上来看,她完全是无理取闹。披肩是她先不要的,也是她先把宋时冕拉黑删除造成他无法第一时间告知她。 她口口声声说着:“你别自以为是了,你还真把我们当真正的夫妻了?我根本不在意你。” 却仅仅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对他大发雷霆。 她的所言和所行站不住脚,前后矛盾。 如果重来一次,宋时冕及时征求了她的同意,不论对象是谁,她都会欣然应允。 她甚至会为自己的丈夫是一个体谅女性的好人而欣慰。 爱让人变小气,让人斤斤计较。 宋时冕问:“舒意,你能原谅我吗?” 温泉的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她看着他,觉得这雾气像是一层屏障,隔了什么,也模糊了什么。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了整个胸腔,然而她管不了了。舒意轻轻开口:“宋时冕,这事儿翻篇了。” 第111章 婚戒 宋时冕好像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喃喃重复:“你说什么?” 她说这事儿翻篇了。 舒意双手环臂,脸再次看向一边,“没听见算了,我就只说这一次。” 她的语气依然硬邦邦。 可这已经足够让宋时冕放下心来。 “我听到了,舒意,往后如果我还有做错的地方,你能别……” 他不肯说了。 “别怎样?” “你要站在我身边,看着我改。” 她被这句话一下子触动到,猛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 他原本想说的究竟是什么,话到嘴边又改口的话是什么,她没有选择问下去。 她不愿做一举一动都为对方牵连的人。 这天晚上,宋时冕没有离开,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 没人真的践行她那句“讲完就滚,”也没人真的强硬较真。 两人从温泉池离开后就各自洗澡,舒意坐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品时,宋时冕在吹头发,舒意通过面前的镜子能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宽大的浴袍在他动作间领口微敞。 胸膛处鼓起的肌肉块紧实漂亮。 他不算健身很夸张的类型,恰到好处的力量感和分寸适宜的男性体型冲击。 一切都刚刚好。 然后舒意的眼睛落在他拨弄头发的手指上,他的手掌宽大,五指修长,指甲干净规整。 很漂亮。 但也丝毫不女气,因为他们偶有的五指相扣的时刻,他的尺寸要比她大很多,总能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她。 在特定的场景里,人们在留心观察别人时,除了脸面,第二会注意到的就是手,某种程度上,它象征着主人的生活习惯、地位、以及状态。 宋时冕这双手,是保养得宜、兼具力量感和美感的一双手。 而这样的一双手很适合戴饰品,舒意只是莫名这样觉得。 她面霜盖子拧紧、放好,接着走过去。 直到她在他面前站定,宋时冕方才有点茫然地关上了轰鸣的吹风机。 他注意到舒意的眼睛一直盯在他的手指上。 他把手抬高举到脸前,困惑地看了一眼:“怎么了?” 舒意问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问题:“你的戒指呢?” “戒指?” 什么戒指?他哪里会有什么饰品,他只有一个戒指,那是他们的婚戒。 他们两人至今没有办婚礼,舒意是舒家唯一的女儿,舒远泊相当疼爱她,两家联姻,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尤其婚戒,相当意义上象征着男方对女方的态度和尊重程度。 他们定下结婚安排的那段日子,宋时冕很忙,他刚刚用了两年的时间重拓中承,刚刚确立下自己的威信和地位,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得由他来盯着。 他们结婚的很多事情都由成湘阁操办。 他们的婚戒也是成湘阁在国际拍卖会拍得的,最后找了最顶级的对戒品牌尚美做设计,不同于他们品牌流通于世面的任何一款。 是由设计师独立设计的。 一共打板了好几个款式,最后由宋时冕拍板选了两款,这两款再送到舒意那里,最终选择权交给她。 很巧的是,她和宋时冕的倾向不谋而合。 女戒款式华丽,而男戒则相当素静。 女戒融合了尚美独特的冠冕设计亮点,但又不同于这家品牌发售在市面的任何一个款式,没有经典系列的笨重以及浮于表面的奢华,真正做到了水滴单钻镂空戒身凝结于指间。 女戒的设计理念是:“这绝不是束缚公主的枷锁,而是为女王献上的冠冕。” 男戒则是一个简单的素圈,中心下凹点缀了女戒上一个标准性羽钻设计,低调而不失设计感,方便日常佩戴。 男戒的设计理念为:“全世界以你为中心。” 当时宋时冕选这个的目的很简单,如果他以后有必要场合需要经常佩戴婚戒的话,这款至少不会那么浮夸。 至于舒意选择这款的理由,他不得而知。 结婚以来,他们没有婚礼,没有必要的应酬场合,只有只有领结婚证的当日两人佩戴过,随后便各自保管。 此刻,舒意却很突然地问起这枚戒指来。 坦白讲,虽然从没有戴过,但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枚戒指一直以来都被宋时冕带在身上,总是被列入他的随身物品里,陪同他辗转各地出差。 因此,这次来岭山,他当然没有落下这枚戒指。 尽管被舒意关在门外,从入住以来就没有真正住过这间房,但早在入住当日,他的随身物品便被提前放置在这间房里。 也包括那枚戒指。 他的随身贵重物品酒店管家一般会放在床头柜里。 他拉开床头柜,果然,黑色绒布盒方方正正地放置在那儿。 他两指捏着盒子。 舒意在此时走过来,她伸手把他手里的戒指盒打开了。 她随之把那枚戒指摘下来。 两指捻住转了一圈,有着冷银色的质感和平滑切面,在台灯照射下,一瞬流光溢彩。 宋时冕就这样看着她的动作。 她不作声地垂眸打量一下,接着把他的手牵起来,从他的手指一根根摸过去,直到无名指上。 宋时冕的心像被摁下一半的黑白钢琴键,退不得,下不去。 最终咣当一下,发出一阵经久不衰的奏鸣。 舒意把那枚戒指稳稳套进他的无名指。 不窄不宽,恰到好处的宽度箍在他冷白的指骨上,莫名有几分训诫的意味。 有韵味男人戴戒指也如此性感。 舒意抬头睨了他一眼,随后甩手走开。 “戒指以后还是带着吧,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宋时冕当然不会要求舒意戴戒指,她的工作不允许。 于是在这天过后,《岁月》剧组的所有人,也包括谷至诚都发现宋时冕悄然戴上了戒指。 戴在那根指头上,任谁都不会往旁处想。 平静地昭示了一个事实:已婚,有主。 小糖不止一次地摇着舒意的胳膊说自己从解梵那儿叛变回来了。 她感觉,有人夫味儿的宋总瞧着更帅了。 规整的西装袖口,内敛的腕表以及无名指上的戒指,无一处不透露出克制的性感。 婚戒,真不愧是男人最好的装饰品。 第112章 过渡 旎姐不止一次向苏莉清打听当天晚上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宋时冕手指上的婚戒明晃晃,旁人都在传他已有家室。 “祖宗 你倒是说句话啊,那天晚上究竟怎么回事儿,没得手就算了,宋时冕手上的戒指又是什么情况?” 旎姐探问不止,但苏莉清始终三缄其口,任凭对方如何旁敲侧击,也只是闭口不答。 同样慌张的还有谷至诚,眼看苏莉清和宋时冕关系毫无进展,表面上已经是全无交集的状态。 难道押错宝了? 为了让苏莉清能够搭上宋时冕这条线,他私下里费了多少心,花了多大力气才让苏莉清得以频繁出入有宋时冕在的场合。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心里肯定着急。 况且,从没听过宋时冕已婚的消息,这是真是假? 旎姐敲苏莉清的房门,彩儿在门外拦住她:“旎姐清姐在睡呢。” 旎姐翻了个白眼,“睡什么睡,都什么时候了,还容得着她使性子。” 彩儿怕苏莉清,也怕旎姐,她谁也不敢得罪。 旎姐使劲儿动了下门把手,门竟然被轻易推开了,门原来没反锁。 室内开着空调。 苏莉清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吊带衫,正窝在客厅的躺椅上,她一只手指间夹了支烟,正徐徐烧着。 她看着旎姐进来, 脸上半分讶异也无。似乎已经对刚刚门外的动静了如指掌。 她的眼神就像luna那只蓝绿色的瞳仁,神秘而有攻击性。 这让旎姐胖胖虚浮的眼皮狠狠收缩了一下,竟然生出些惧意。 旎姐能闻出来,她抽的是红白利群烟。 旎姐刚带苏莉清的时候她就老抽这种烟,红白利群烟有一句说法叫做:劲儿大,能压得住心里有的事儿。 她那时候笑笑对半大的姑娘说:“别老抽这种,伤身,小姑娘家家的心里能装住什么天大的事儿,哈。” 几年过去,旎姐已经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劝她,苏莉清长大了,她不是处处听自己的话, 任由自己做主的小姑娘了。 旎姐已经很久没在她手里见过利群烟了。 如今,她的清清又回来了。 苏莉清眯了眯眼 ,缓缓吐了各种烟圈,问:“旎姐,有事儿?” “清清,慕科达约你那事儿,你得再找个时间,这事儿我真推不掉。” 旎姐是油锅里多少年的老油条了,她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颠倒成红的。一句话的事儿,哪儿有什么推不推的掉,全看她想不想。 苏莉清深谙这个道理。 只是,失了宋时冕作依托的苏莉清没有任何潜在价值,不需要娇惯地哄着、劝着。 没有必要爱惜她的羽毛。 原先靠着宋时冕她能轻易逃过一劫,既然宋时冕不鸟她,那么也没人再给她挡着。 今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慕科达需要她自己去解决。 她把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再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捻灭。 “行吧,你定时间,我见。” 旎姐走之后,苏莉清把彩儿叫进来。 “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了,不要的通通扔了吧。” 彩儿困惑:“什么是不要的?” 苏莉清眼睛下移,彩儿顺势就看到桌上扔做一团的披肩。 她是听错了吗?清姐平时宝贵这条披肩宝贵的那么紧。 苏莉清说完就进卧室把门关上。 彩儿把披肩取下来,抖了抖,赫然发现披肩上破了七八个大洞。 被烟烫的洞,刺燎火急,羊毛料发出一种难闻的糊味。 空气里不止布料被烧焦的糊味,在利群烟的刺鼻味之外,还有一股巧克力奶油的醇香。 彩儿低头一看,桌下的垃圾桶里,扔着半桶黑色细长支烟,有烧了一半的,有被从中间拧断的。 谭苏在酒店健身房运动了几个小时,直到浑身肌肉酸软,她从健身房离开,却遇见了走廊里叼着块面包啃的林白。 林白没赶上酒店的饭点儿,这会儿只能拿面包来充饥。 “林白,你怎么就吃这个。” 看见谭苏,林白挠了挠头。 “谭老师。” “这不没赶上饭点儿嘛,我也不想折腾再打电话叫客房服务,随便到楼下自助贩卖机买个面包对付一口得了。” 林白平时帮了谭苏不少忙,谭苏心里一直记挂着他这个人情。 她看着他略显实在的小平头和瘦弱的身材。 提议到:“不如你去我那儿,我那间房带了能做饭的厨房,还有两包辛拉面。好的没法给你做出来,简单给你煮个泡面暖和暖和胃还是可以的。” 林白受宠若惊:“谭老师,这使不得,哪敢让您给我做饭。” 谭苏笑:“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你都帮了我多少忙了,我早该找机会好好谢谢你。” 林白还是犹豫,“谭老师,这不太好吧,我一个男的去深更半夜去女孩子的房间,这……” 谭苏哑然失笑:“你还怕这个?” “一口唾沫一个钉儿,我谭苏活到现在可没少被骂,要是还怕这些风言风语,我身上早被钉了成百上千个窟窿了。” 谭苏此言不假,她二十多岁刚出道那会儿,可没少被骂“捞女、情妇”。 最后林白还是跟谭苏去了。 小铜锅里煮着黏黏糊糊地的辛拉面,热气腾腾端上来的时候,蒸汽糊了林白的两个眼镜片儿。 他把眼镜摘下来擦白雾,谭苏这才发现,他眼睛红红的,看着差点儿要掉泪。 “林白,你怎么了?” 林白摇摇头,不争气地吸了口鼻子。 “我就是觉得谭老师您这面煮的跟我妈一个面相。” 林白差不多已经四五年没回老家了。 “我都快要忘记我妈煮的面是什么味道了。” 谭苏笑,嗓音温柔:“你这是把我当成你妈了?” 林白只是少有难得的脆弱,他有多少年没吃过这种家常便饭了,这些年他自己过时泡面没少吃,都是拿碗用开水闷个两分钟,顶多加根肠挤个蛋。 就算是泡面,他也没吃过这种煮出来的劲道的面。 这些年 ,他要么跟在剧组吃盒饭,要么回家点外卖,从来没有一个人特意给他开过火。 二三十岁的男人,此刻竟然有点儿脆弱。 谭苏今年三十多岁,少女的娇憨早已不复存在,如今余下的是女人柔软的韵味和贤淑。 这样的女人看着你时是很有安抚感的。 她轻轻柔柔的安慰着林白,开解着他无处疏散的愁绪。把林白心里的空隙一点一点填满。 林白呲溜着那碗面,话题渐渐深入。 谭苏两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前倾了些靠近林白,轻声发问:“林白,舒意和宋总,究竟是不是那种关系?” 林白筷子杵到嘴边,嘴里的面也忘了嚼,他心里边忐忑。 “什么关系?” “是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第113章 光鲜 林白艰难地把那口面给咽进去,嘴上仍是掩饰道:“谭老师,你往哪里想呢。” “宋总和舒姐能有什么关系。” 谭苏单手托腮,做出一个佯装发怒的表情,似是对林白还是不肯说实话而感到不满。 “我想没想错你自己心里清楚,放心吧林白,舒意也是我朋友,我不会说出去的。” 灯光下,谭苏的表情始终笑意盈盈。 林白见瞒不住,终于松口:“好吧好吧,既然谭老师你那么聪明,我也瞒不住你。” 林白的表情瞬间严肃:“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事儿要被大家知道了,容易给舒姐带来麻烦。” 看猜想得到证实,谭苏说:“我就说宋总对谁都一个样儿,就是感觉对舒意分外上心,瞧着不一般。舒意也是,她明明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就是对宋总态度尤其冷淡。” 这样反倒才有鬼呢。 林白用筷子搅和搅和辛拉面,“嗐,舒姐最近正跟宋总闹别扭呢。” 谭苏挺有兴致:“所以说那是真的?” “宋总手上的戒指,还真是婚戒?” 林白点点头,“两年了,明年就是俩人结婚的第三个年头了。” 谭苏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舒意居然结婚这么久了,保密工作做的挺好啊。” 舒意今年二十六岁,那不就是二十四岁就结婚了,也就是说她刚入行就悄咪咪领了结婚证。 “不过舒意怎么会结婚那么早?” 林白叹了口气,“谭老师你有所不知,舒姐的父亲特别反感她进娱乐圈这事儿,那时候就给了舒姐两个选择,要么退圈,要么和宋总结婚。” “就这么着的,兜兜转转两人就结婚了。” “这俩人的亲事居然是家里定下的?” 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能是宋时冕那种级别的,那舒意家里绝对不简单。 林白隐晦地说:“谭苏老师,您想想舒姐那个姓儿。” “舒。” 谭苏咂摸了一遍儿,沪城还能有哪个舒?能响当当叫出来名号的,实力不菲到能和中承相抗衡的,只有那个“舒”了。 谭苏惊的捂住了嘴巴,舒意竟然是明远的千金。 林白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谭苏现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倒不是兴奋于撞破了一桩秘闻。 反倒是放心。 她喜欢舒意,欣赏舒意的实力以及敢爱敢恨性格,她原本还在想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么一个有蓬勃生命力的女孩,现在她知道了。 因为喜欢舒意,她不想看舒意走过她曾走过的老路,在她们这一行,很漂亮女孩子很容易被沿路的绊脚石所绊倒。 就像她过去那样。 而现在她得知,宋时冕是舒意的丈夫,她有一个妥帖、冷静、理智、有分寸的丈夫,最重要的是,他有强大到能够保护她的实力。 抛开婚姻不谈,舒意自己的家庭是她的底气。 所以谭苏很放心,舒意不会轻而易举就被路上的石头绊倒,不会有人只动动一根手指头就让她节节败退。 谭苏向林白保证自己会为舒意保守好这个秘密。 林白说:“我相信你谭老师,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把舒姐当成好朋友。” 坐在他对面的谭苏依然清清浅浅的笑,她单手托腮瞧着林白。 袖口露出的一节手腕白且细。 林白读书的时候学习很差,尤其语文,而此时此刻,他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句古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谭苏就像天上的月亮,看着近实则远,遥遥地挂在那里,淡淡地发出清辉。 此时此刻,面前的月亮仍软着声音,问:“那么现在,林白,你愿意跟我聊聊你了吗?” 林白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我?” “我有什么好聊的?” 谭苏干脆直言:“林白,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了?” 林白猛然低头,但黄铜锅里的辛辣面已经不冒什么热气了,并没有白雾再糊上他的眼镜。 这些年来,他把说谎话修炼的信手拈来。他相当自信自己不会被任何人识破。 “我能有什么事儿?一点儿事儿没有,能吃能睡。” 他说了好长一段话来向谭苏证明自己很好,而谭苏静静的等他把这一长串话全部说完。 “林白,你不诚实。”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相倾诉很正常。” “跟我说说吧林白。” 林白不动了,他愣愣看着面前的谭苏。 他没有继续否认。 谭苏看着她的表情,猜测到:“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林白今天的确是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 林白的母亲在下楼梯时摔断了脚,而他的儿子却没有办法回家看看老母亲。 岭山离林白的老家,太远了。 岭山附近没有机场,林白要想回老家,必须先包车五个小时到最近的机场,再坐飞机到老家所属的城市,最后再辗转回到小县城。 等他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他只有一个妹妹,几年前已经结婚了,是在老家相亲认识的。 妹妹在电话里低声说:“哥,妈的医药费……” “你别管,回头我把钱转你,你那边一分别垫。” 林白多年没回过老家,母亲那边,一直都指着妹妹来照顾,她那个丈夫早就颇有微词。 妹妹过的不幸福,听老妈提过,遇人不淑,那个王八孙子有时候还会打妹妹。 他不止一次想冲回去给那个王八孙子一个教训。 他在电话里说:“等舒姐这部《岁月》杀青我就回去一趟。” “这次肯定回。” 身为家里的男孩,抛弃家里的重担那么久,他心里也不好受。 做儿子的不能尽孝,做哥哥的也不能守护妹妹。 就是这通电话,让林白错过了饭点儿。 走出去追求梦想的人对留在家里的人怎么可能不歉疚。 一直强颜欢笑的林白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谭苏识破了,他本来应该潇洒地笑笑说没有一点儿事儿。 然而他陪舒意在剧组混迹这么多年,演技还是差的要命。 他笑不出来。 被戳心窝子的林白这下真的掉眼泪了。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镜片而后头掉进碗里,和面条混在一起。 他接过了谭苏递过来的纸巾,在这个夜晚,他也向谭苏倾诉了自己的困境和难处。 谭苏叹了口气,告诉他:“我懂你的,我们都一样。” 林白错愕地看着谭苏。 谭苏和他一样,也是从小地方来的。 她这样形容,“我就像是灰姑娘误入了王子所在的上流场合,阴差阳错混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娱乐圈。” “最后我才发现自己脚上根本没有水晶鞋,我连遗弃的资本都没有。” “我懂你的林白,人年轻的时候总要为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放弃些什么,而取舍的过程是痛苦又艰难的。” 林白问谭苏:“那你最后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谭苏有过和她一样的体会,那么谭苏最后是怎么度过的? 她后来明明很成功。 不说现在,至少在她二十六七岁像舒意那个年纪的时候,虽然不算多么正面的角色,但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代表作,在娱乐圈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么谭苏是如何从那一摊烂泥中淌过来走向成功的。 林白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谭苏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龟裂一瞬。 就像烧制的洁白温润的甜白釉,猝不及防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细缝,微小到转瞬即逝。 林白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谭苏没有和他深谈这个话题,她只说:“林白,过去想要的东西一旦得手了就会感觉也不过如此,反倒会觉得烫手,任何东西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 “你觉得我过去那条路算是成功的,可得到的人和没得到的人都不能据此下定论,人总会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 “我过去那条路没你想象中那么光鲜。” “我这个人也一样。” 第114章 捷克琉璃花牌 舒意和宋时冕在接下来的这两天里隐隐回到了过去的状态。 过去那几场声嘶力竭的争吵,反而像锤子,把钉子狠狠砸进去,两块木头就更加密不可分了。 有时候争吵就像是碰撞、相抵。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一拍即合的亲密关系,必要的时候,就是需要争吵来添砖加瓦,需要争吵来认清彼此习惯掩饰的真心。 好让早已站在崖边的他们如梦初醒,鸣响警钟。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聊起那个被舒意下令“翻篇”的话题,不是刻意将其遗忘,而是他们都不愿再打破难得的平静。 舒意想,幸好,宋时冕没有过分执着于那个问题。 他知道舒意愤怒的点儿在于被忽略以及没有的到相应的尊重。却并没有深究缘由,出于什么样的情感才会产生这种矛盾的心理。 舒意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憎恶因为某一个人而患得患失的自己,她先前最瞧不上这种人。 舒意了解宋时冕,他向来喜欢把一切如麻一般纠缠杂乱的东西梳理清楚。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宋时冕 有问到底的打算,那么她就要再和他干一次架,这次一定要更难哄一点儿。 幸好宋时冕什么都没问。 来到朗逸温泉度假酒店之后就一直美美隐身的成湘阁女士终于肯露面,很难说她不是因为不好端水而刻意回避。 她邀请宋时冕和舒意在这一天的傍晚共进晚餐,听说附近有一家本地的私房菜馆,味道是朗逸的酒店大厨也无可比拟的。 虽然卓盛对这一传闻不屑一顾。 三个人明明在同一家酒店,成湘阁女士却偏偏不肯和他们夫妻两人一同出发。 她早早先到了约定会面的地点。 宋时冕在停车场提前坐进驾驶座 ,他把玻璃升上 ,空调打开等候舒意。 舒意坚决要求不和他一同出门。 十五分钟之后,身穿立领大衣的舒意才姗姗来迟,她把半张脸埋进大衣里,脸上罩着墨镜。 一言不发的坐进车里,整个动作很快。 像电影里执行任务的女特务。 谨慎地掩盖着自己的痕迹。 宋时冕对她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嗤之以鼻。 如果在场真有目击者,她动作再快,包的再严也是白搭。 舒意瞪他一眼说你懂什么。 他手上那枚戒指已经让本就是话题中心的宋时冕再度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这个时候被人看到她上了宋时冕的车,她肯定被编排成宋时冕的小三小四,一准儿被那些人的唾沫给淹死。 宋时冕边发动车子边让她看看座椅下的纸袋里有什么。 她拉开一角一看,不熟悉的纸袋 ,没有 logo的黑色礼盒。 推拉式开口一拉开,一整套vintage复古玛格丽特花牌。一套两件 ,叠戴项链和单串手链。 金色系,像秋天落满大道的梧桐叶,细看每一颗珠子都有所不同,材质是捷克琉璃,像是《唐顿庄园》里会有的项链。 这是上个月他在佛罗伦萨的一家中古首饰店买下的,来岭山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舒意,直到刚刚等待舒意的空档他才想起来车里还有这么一套饰品。 他原本不该在佛罗伦萨的街头走进那家中古饰品店,只是在佛罗伦萨个位数的天气里,当街头的晚风轻轻扫过他的风衣下摆,他想到舒意如果在他身边,一定会叽叽喳喳地兴奋冲进去。 他说不准还要做好钱包被洗劫一空的准备。 舒意用手掌托住精美的玛格丽特花牌链,仔细端详。 够特别,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语气松快:“宋时冕,你最近蛮上道的嘛。” 知道拿这些东西来讨她欢心了。 想到这儿,舒意把串珠链收在掌心,瞬间坐直了点儿身子, 侧头看宋时冕,“该不会是指使刘律找来的吧。” 很有可能是赔礼道歉的礼物,他以前总是这么做。 他没有被她的诘难噎到,犹豫两秒说:“没有,是我买的。” 这是他看了一眼就想到了舒意,亲手挑选 ,亲手结账的。 舒意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便又得意洋洋的欣赏首饰去了。 刚好红灯间隙,宋时冕停下车,不动声色的透过后视镜偷看她,长达几十秒,直到身后的车辆传来刺耳的喇叭声。 他方才发现,绿灯都已经进行几秒了。 身后那辆车不耐烦,踩油门加速超了他。越过那一刻对方车主挑衅的看了他一眼。 超车之后,车主对副驾驶的同伴说了一句:“我靠,那人有病吗,没看到我拿眼神骂他吗,一张脸笑的跟开了朵花似的。” “大马路上不知道荡漾个什么劲儿。” 第115章 慰藉 成湘阁提前已经在包间里等。 先进来的是舒意,宋时冕打头先开门,待舒意进去之后,他才跟着进去并同时把门关上。 目睹这一幕的成湘阁笑容隐晦。 可惜当事人似乎毫无所觉。 成湘阁托腮笑看两人,舒意先叫了一声“成女士。”宋时冕紧跟着叫了声:“妈。” 成湘阁当下立马翻了个白眼,真想让宋时冕也改口叫成女士算了,“妈妈妈”的,老人味怎么这么重,她怎么就不理解为什么别人那么喜欢上赶着给人当妈。 舒意的位置上放了个很大的礼盒。显然是成湘阁给她的礼物。 成湘阁语气含笑:“打开看看。” 动手拆开系得繁复且有光泽的蝴蝶结,礼盒里面的东西还有一层薄薄的绸缎掩着。 拨开绸缎,舒意的掌心摸到了一片滑腻的布料。 是裙子。 成湘阁送她的礼物是elie saab家的礼服裙。 会发光的淡粉色绸缎,宛如在水中流动一般的材质,流光溢彩的塔夫绸。 裙身上从肩膀处斜向下点缀着数个细小的同色调花朵,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花,浅绿色的藤蔓把花朵串起来。 这是不同于elie saab发售于市面上的任何一款礼服的设计,舒意甚至没见过有类似的系列。 很漂亮、很轻盈、很独特。 属于放在店里展示时,舒意一定会选择上身尝试的款。 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设计,她可能会大言不惭地说这条裙子完全写了自己的名字。 而事实上也真的写了她的名字。 她的手摸到领口处,领口里侧的布料上刺绣“sy”。 她的名字,这是一条独独属于她自己的裙子。没法被抢走,没法被剥夺。 她摸塔夫绸的指尖开始轻微颤栗。 她抬眼向成湘阁看去,成湘阁依然浅笑着看她:“喜欢吗?” 她说不出口,但在心里边已经很快浮现了答案:很喜欢。 成湘阁往他身侧的宋时冕看了一眼:“我儿子交给我的事情,我总得办好。” 所以,是宋时冕拜托成湘阁去找elle saab的设计师专门定做了这条裙子,一条完完全全只属于她的礼服裙。 她猝不及防地看向宋时冕,后者正专注地用热水烫面前的餐具。 长指依次把瓷碗、瓷杯勺沥水、甩开干,动作利落漂亮,不像是在简单烫碗筷,反而像在行茶道之艺。 他在用他的方式弥补舒意的缺憾,没有穿上的流沙裙所带来的涩痛感,就像是小拇指扎进来的一根木屑,不影响日常生活,只是猛然间摸到的时候会有一点儿疼。 还是遗憾的。 尽管舒意早已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了莫苒,可宋时冕还是站在他的角度,宽慰了舒意。 你自己做的很好。 但是我觉得不够,我想给你更多。 她对莫苒的报复,在旁人的立场上来看,或许已然足矣。 但只有宋时冕在意着她那一点儿委屈。订做如此繁复的礼服相当花时间,所以他绝对是早做准备,在很早之前就拜托成湘阁来完成这件事。 那套被烫好的餐具被宋时冕推向了舒意。 成湘阁不乐意了:“儿子我的呢?你怎么这么双标啊。” “这叫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娘?” 宋时冕没理会成湘阁的发癫,成湘阁早就烫好了自己的餐具。 他母亲最注重干净卫生,烫餐具的习惯,就是他从成湘阁那里习得的。 “你不守信。” 宋时冕这样对母亲说。 说好了的,别提他,就当成是成湘阁自己送给舒意的。 舒意那么一个拧巴的人 ,最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痛处和弱点,如果换成同为女人的成湘阁来做这件事儿,她或许会更容易接受一点儿。 成湘阁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儿子,尽管宋时冕神色如常,可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她没有错过刚才舒意看向宋时冕时,他脸上一瞬的不自然。 越是伪饰镇定的人,越是心乱如麻。 成湘阁有自己的考量,不说助攻了,最起码她不能冒领儿子的功劳。 拧巴的人何止是舒意,宋时冕才是在掩耳盗铃。 成湘阁幽幽叹了口气,“儿子,讨女孩子欢心,这样可是不行的。” 得长嘴。 菜是成湘阁提前点好的,北方的菜都很实在,碳水含量极高。 来岭山一趟,免不了要尝尝特色菜,舒意看着面前的 一桌子菜,无从下筷。 槐花麦饭、泡泡油糕、黄桂柿子饼…… 她不大敢吃。 不仅容易胖,而且碳水吃多了第二天容易水肿。 她进组的时候都会比平日更有意控制一些饮食,尤其她这次演的是一个跳舞的女兵,花一样的年纪,身段必须得玲珑。 成湘阁没有这方面的负担,她拿着筷子品尝的啧啧有味。 好歹是婆婆点的菜,舒意不好扫兴。 她犹豫半晌,终究拿着筷子向黄桂柿子饼的方向伸过去,此时,宋时冕却轻而易举地把她那只手推了回去。 随后,一粒剥好的饱满虾仁被放在她碗里。 她听到了他低低的声音:“不想吃就别勉强自己,等会儿带你去吃点儿别的。” “妈不会介意的。” 心脏上像被伸进来一把小毛刷,轻轻骚弄着心脏上长出来的细小绒毛。 她不知道宋时冕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他好像总有这样的本领,她所有的口是心非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这场饭局到最后,舒意吃了十几个虾仁,都是宋时冕给她剥好的。 成湘阁放下筷子,“听说这家店装修很别致,尤其夜景独特,我过去看看。” 她起身经过宋时冕时,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宋时冕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说:“舒意,我……” “我知道,你去吧。” 舒意早看出来这对母子有额外的话要聊。 廊前的竹编桌上,搁着一盏荷花造型的蜡烛灯。 服务员过来沏了一壶茶。 成湘阁坐在宋时冕正对面,明黄的蜡烛灯搁映在她的半张面容上。 这张脸是宋时冕从小看到大的,第一次觉得母亲陌生是在她非要自己继任中承的时候,他不明白一直以来开放包容的母亲为何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如此冥顽不灵。 成湘阁的脸虽然保养得宜,宋时冕还是无端在母亲眉心看到了化不散的愁绪。 “妈,你大老远来岭山,不止是为了看舒意吧。” “你专程过来,是为了什么?” 第116章 家 成湘阁透过隐隐绰绰的蜡烛灯看着自己儿子那张清俊的脸。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强制要求过他什么,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在他学成后急召他回国,在过问他意见之前,过早让他接过了中承这个重担。 从来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这究竟是不是他想做的事儿。 第二件,由她做主,和舒家联姻。 她有私心,如果宋时冕娶了舒意,那么若干年后,明远也一定是宋家的。到那个时候,人人都会称赞他的儿子够成功,明远和中承本来就是两方霸主,宋时冕如果能坐稳这个位置,那宋勉之会不会后悔?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选了梁秋是错误的做法 。 是她被蒙蔽了。 她太想向宋勉之证明,按照既定的道路来走,宋时冕一样很成功。 她对宋勉之所追求的狗屁真爱不屑一顾。 她看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她一直不肯承认,她自己也是为了那荒唐的、无可救药的爱情。 她一直在垂怜着宋勉之的爱。 她让宋时冕走上了他们曾走过的路,长辈的私心促成小辈的结合,舒意和宋时冕会幸福吗? 好在,目前看来,这两个原本千差万别的孩子滋生了她和宋勉之几十年都没有的火花。 宋时冕也不像他父亲,他负责、有担当,他的举动会以舒意为先。 成湘阁期望着宋时冕能在舒意身上体会到爱情,没有爱的话,这一生也太荒芜了。 成湘阁开口:“儿子,我来之前在新西兰的皇后镇蹦了极,有种说法是人在濒临极限的时候脑海里会跳出来一张人脸。” “你猜我脑海里出现的是谁?” 成湘阁看自己儿子眉心紧拧,脸上有隐隐的痛楚以及对她的怜惜。 “别说了妈,我不想知道。” 成湘阁自顾自地说:“你一定以为是宋勉之对不对,我告诉你,不是。” “也不是你。” “是我自己。” 她的一字一句都坚定地不像是向宋时冕宣判,更是要敲打自己。 “我那个时候才认识到,原来我最爱的是我自己啊。这天底下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要让我摒弃自己的思想,禁锢自己的灵魂,去渴望一份不属于我的爱。” “我究竟是背弃了我自己多远,才让我走到如今的局面。竟然逼迫我自己的孩子,以满足我自己的私欲。” 宋时冕喉间滚动,看着他等了太久才终于幡然醒悟的母亲。 “我要和他离婚。”成湘阁这样说。 “从前我只想着,只要我一天不离婚,那么梁秋永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她的儿子永远都是私生子。” “现在我才明白,我禁锢住的何止是他更是我自己。” 成湘阁眼底有晶莹的泪几乎要滚落,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告诉宋时冕:“我要和他离婚。” “我放手了。” 她不能再不体面下去了。 宋时冕的声音有些哑,张嘴几次才发出声,“妈,你能这样想,我特别开心。” “我希望你幸福,我希望你幸福地度过下半辈子。” “幸福”这两个字从宋时冕嘴里说出来,成湘阁终于掩面而泣,由不太会吐露心迹的儿子说出让她追求幸福这种话,比千百句的安慰支持都更触动人心。 这世界上原本就不是家庭美满这一种幸福,她大可以潇洒的、随心所欲地去追寻下半辈子的生活。 宋时冕从来不怨恨母亲,他比谁都希望她能看开。 宋时冕回到包厢,舒意左看右看没见到成湘阁。 “成女士呢?” 宋时冕心不在焉:“先走了。” 宋时冕的目光冷清幽深,他一直这样盯着舒意。 那种感觉又来了,他敛眉顺目的样子让舒意不由得发慌。 她慢慢走过去,随着她走到自己身边,宋时冕不由得垂眸看她。 舒意用手掌托住了他半张脸,她的手指很慢很慢的抚上他的眉,把他不自觉紧皱的眉抚平。 近乎于轻点的触摸,像蝴蝶停在他肩头,微微颤翅。 她什么都没有问。 “宋时冕,别皱眉了,你这样像小老头,一点儿也不帅。” 宋时冕猛然闭眼,把眼眶里将将要泛起的泪花逼回去。 成湘阁说要离婚,这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期盼母亲走出的一步,可这句话真从成湘阁嘴里说出来,他在放心之余,心里头意外地泛起苦楚。 这意味着,记忆里的三口之家彻底宣判结束。 其实很早以前,惯以沉默的家庭回忆就在他心里碎成了形状不规则的玻璃片 ,拼都拼不完整。 真到这一天,他心里竟也觉得怅然。 闭上眼睛好像就不算示弱。 可能是舒意的掌心温热,他暂时忘却了理智,抛却了面子。 他想说点儿什么,就这一次。 “舒意,我以后……就没有了……” 没有什么,那个字他说不出来。“家”那个字,是连发出声都困难的字眼。 舒意很久没有说话,久到他想睁眼看看她。 脸颊却传来一阵疼,舒意用手指捏了他的脸,狠狠一扯。 接着他听到她的骂声:“你是不是有病?结婚证白领的?” “我们不算家?” 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明明看着总是不耐烦且有点儿刺头,但她的心比谁都柔软。 不止是宋时冕能看透她,她也很轻易就能读懂他。 他回避的、逃避的、不愿说出口的,她都能懂。 宋时冕仍然闭着眼,他的睫毛在颤,舒意把掌心捂了上去,就像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 良久,掌心也并没有传来濡湿的触感。 他很能忍。 舒意轻轻叹了口气,踮起脚,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手掌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最后他们从包间离开,走廊有一间屋子门圆开着,正有服务员去上菜。 慕科达手挠头,不耐烦地看着坐的离自己老远的苏莉清,真把自己当瘟神了,就差和自己对角线坐了。 如果不是见过这女人对宋时冕的殷勤,他真要信了她是朵不沾淤泥的莲花。 慕科达正对着门口坐,他从圆开的门前看到了经过的一对男女。 那个男的高大笔挺,他没正脸看过来,可慕科达还能想起来他那双泛着冷意的眼落在自己身上时,自己寒毛立起来的感觉。 他先前竟然不知道,宋时冕竟然也来了岭山周边。 蛮有意思。 苏莉清看着面前的慕科达,他的眼睛慢慢闪出疯狗一般变态的阴狠。 第117章 冷静! 在这场被成湘阁女士撺掇而成的休假尾声,卓盛为了给《岁月》剧组一群人送行,在朗逸温泉酒店附近一家酒吧开了个趴。 当然了,这家酒吧是他一个朋友开的,相当一种程度上也还是为了给这家酒吧做一波宣传。 成湘阁女士早早离开,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飞往沪城,她和宋勉之约了下周一的会面。 临走之前宋时冕跟她说:“妈,你想做什么全凭你自己心意来,梁秋母子不会从你这里得到任何。” 他想告诉她的是,别受委屈。他已经羽翼丰满,成湘阁不会再单打独斗。 法式旧建筑改造的鸡尾酒吧,入口狭小而神秘,只虚掩着一扇方方窄窄的木门,属于身量高大点的男性进去都要低低头的程度,门上悬挂了一个小木牌,写着店名“续命”。 人如果真的来这种地方就能续命的话,那他在现实生活早被压迫的不成型了。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装修风格还是极其可圈可点的。 小二层楼,复古欧式风格,二楼有包房,一楼有live舞台。 卓盛的朋友特地请来了几位民谣歌手现场演唱。 吧台处一整面自发光的酒柜,来自各个国家的各色洋酒在光线映衬下发出莹绿橙红的本色,这一幕相当有视觉冲击性 。 这家店今晚被包了场,专门来招待舒意等人。 舒意原本穿了一件系脖吊带亮片闪裙,大露背,包臀裙。 上次为了掩饰住身上的淤痕,她穿毛衣和长裙,被廖建东笑话到直不起腰,这次她绝对要打扮的够辣。 然而她在试衣镜前左扭右扭摆pose的时候,宋时冕阴恻恻地出现在她身后,抱着臂倚在乳白色衣柜边端详她良久。 乌沉沉的眸子攫住舒意。 舒意也不说话,就由着他看。 最终还是他先按耐不住,“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吗?” “当然。” “你知道外面几度吗?” 她当然知道,零度左右。 可她又不穿着这条裙子在外面乱窜,酒吧里一定很暖和,她大可以出门的时候外面加件厚外套。 “你是不是嫌我穿的露?” “宋时冕,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你不能让我在21世纪裹脚吧。” 宋时冕舔舔唇,有点儿不太自然地移开眼,这真不是他本意。 他从来不干涉舒意穿什么,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想法龌龊是别人的事。 总不能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反而让自己妥协屈就。 他还是坚持:“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他的眼睛落在她光着的小腿上,哪怕她在外面裹的再厚,小腿也是照顾不到的。 舒意狠狠翻了他一眼,真是一个没有情调的男人。 怎么就嫁了一个总想给人当爸爸的货色。 她转身,步步走向他,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因她突然地靠近,宋时冕不由得从斜倚柜门的姿势转为直立。 “真可惜啊,我还以为是你对我产生了狂妄又盲目的占有欲了呢。” 宋时冕顺着她的意思猜想一下,也不尽然。 的确,光是想一想,如果有别的男人那种阴湿又粘腻的视线落在舒意身上,他就觉得受不了。 他伸手把她那根作祟的手指挑开,眼睛从她晶晶亮亮的眸子移向地面,不再看她。 “随便你,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 说完转身就走。 舒意在他身后笑了笑,最后她也没穿那条裙子,她穿了一件酒红色的无袖帽衫和黑色马蹄长裤,裸露在外面的一双胳膊细白直溜。 这一身是有点儿机车风的酷女孩装扮,不夸张、不突兀、也够辣。 她原本就是打算这么穿的,只是试试宋时冕的反应而已。 有男人在的场合就逃脱不了无趣的的话题,尤其是有宋时冕和卓盛两个工作狂在,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穿西装商务男性通过什么手段进来,偏要和两个人聊聊。 卓盛明白,是朋友把他俩给卖了。 这一帮在酒吧里要谈事儿的男人坐在相对来说最安静的黑色皮质沙发上,酒吧里的五色灯光为了不打搅他们,特意不往这边打。 虽然舒意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能看出来,宋时冕和卓盛是不想跟这些人谈的,最起码不打算认真谈,否则他们尽可以去二楼的包房。 而舒意几个人坐在高脚椅吧台上,她的一条腿垂下来,又长又细,看起来很脆弱。 舒意左手边是小糖右手边是谭苏。 说话间,解梵端了一杯酒走过来,几个人原以为他肯定是来找舒意没错。 小糖低低说:“舒舒姐,解梵老师要过来找你喝酒了!” 嗓音是低,却掩不住她的激动。 小糖差点儿要在心里嗷嗷大叫,也不知道宋总能不能看见这一幕,修罗场啊修罗场! 卓盛心不在焉地和几个人虚与委蛇,眼睛左瞟右看,他一下就观察到这边,眼睛还看着舒意这边就立马向宋时冕通风报信:“快看快看,那小子要找你老婆搭讪。” 老半天没得到宋时冕的回应,他急的抬手捶了下他的肩。 怎么坐的住啊! 他终于扭头看宋时冕,才发现他眼睛早就注视着那边,面色平静,外人看起来还有点儿气定神闲。 看样子他观察好久了,甚至可能比他发现的还要早。 只是坐在他身边的卓盛能敏锐地感知到那种逐渐翻涌且压抑不住的气场。 宋时冕低斥他一声:“冷静 ,你想让人都看见吗。” 卓盛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这到底是不是你老婆?” 一点儿不急的吗? 卓盛恨其不争地说:“你别忘了上次在泳池里舒意可是跟着解梵走了,看都没看你一眼!” 宋时冕不悦皱眉,把酒杯咣当一声搁搁在茶几上,身体前倾,他的两只胳膊抵在膝上。 “那又怎样,我和舒意现在已经和好了。” “我去,你也不看看你有什么,你不就有个结婚证护身吗,那证领了还能离呢,你看人家小鲜肉,有颜有身材会演戏,人家俩共同语言都比跟你多呢。” “人家嘴肯定比你甜,哪儿像你似的……” 宋时冕云淡风轻地切了一声。 解梵每走近一步,卓盛就在宋时冕耳边实时播报:“快到了快到了……” “那男的在对你老婆笑呢………” …… “我去,他要给你老婆敬酒,这是何居心啊……外人送的酒可不能乱碰。” “哎,等等等等,你站起来干嘛……” 宋时冕竟然腾的一下站起来,这么突然的吗? 刚刚不是还很无所谓吗? 卓盛拽着他要把他摁回座位上,“你急什么?同事之间喝杯酒怎么了,那人家也不一定就是……” 然而解梵的目标却并不是舒意,他在小糖身边停了下来,浅笑着问:“小糖,能请你喝一杯吗?” 小糖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宋时冕讪讪坐了下来。 对面一排西装精英男看着大名鼎鼎的中承老总腾一下站起来又坐下,惊的脖子都伸长了。 难道宋总是对他们的提议有什么不满吗? 第118章 炸毛 解梵的手里端了一杯圆胖酒杯盛着的鸡尾酒,里头的液体是五色的,然而杯底却有几粒五色的块状物。 这是这家店的招牌之一,名为“爆炸软糖”,伏特加兑椰子水,里头的撒了跳跳糖,杯底的块状沉淀物是小熊图案的软糖。 甚至杯沿上都涂抹了糖粉。 小糖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又确认了一遍:“解老师 您确定是我吗?” 解梵笑容温润又好看,“就是你小糖 ,你愿意赏个脸吗?” 谭苏有点儿看不透了,她跟舒意咬耳朵:“怎么回事儿,你跟解梵之间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我还以为那杯酒是给你的。” 自从上次舒意跟他走了之后,他们俩在公开场合就不怎么打招呼了。 舒意表情始终淡淡的,她倒没自恋到会以为解梵是冲她来的。 “我们俩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小糖站起来,脸红红的刚把手伸出去,舒意就叫停了她:“小糖,坐下。” 小糖放下手,不知所措地看着舒意。 “舒舒姐……” 舒意坐在高脚椅上,脸上堪称没什么表情,淡漠地像一只伸懒腰的波斯猫。 “解老师,我们家小糖喝不了酒,您这杯酒,还是算了吧。” 她始终坐着,从下往上看解梵,明明解梵的站位更有优势,但解梵反倒觉得,自己受到了从低处往高处的睥睨。 她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更难搞,不仅自己不上套,还护着身边人。 她不过也就是个小明星而已,这让解梵有点儿不爽,事情不太好搞。 解梵嘴角的笑凝固了几秒,但很快,他就仍用那张帅脸面对小糖:“小糖,原来你不能喝酒的吗?” 小糖为难地看看舒意,又看看那杯“爆炸软糖。” 她是酒量不太好,但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喝,舒舒姐拦着她是什么意思? 舒舒姐说的话一定有道理,可是解老师真的好帅,她好喜欢。 最终小糖还是忍着心痛说:“对对,我不太能喝酒,抱歉了解老师。” 解梵眼睛里的神色变换一瞬,但还没等小糖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他就已经调整好状态,很大度地说:“没关系小糖,是我唐突了,我该问清楚的。既然你不能喝,那就算了。” 解梵离开之后,小糖问:“舒舒姐,你为什么故意说我不能喝酒啊?” 小糖今年二十二岁 ,比舒意小四岁,总是有些过分天真。 舒意别的没多说,只对着这个傻气的姑娘说:“以后离解梵远一点。” 小糖皱眉,问为什么,然而舒意也没法说什么。 没有事实根据的猜想,她只是心里有些隐隐的发毛。 卓盛噗嗤一声,“哟,看来咱俩猜错了,这鲜肉好像不吃你老婆这一款。” 宋时冕没好气扫他一眼,这个解梵有点儿奇怪,他先是对舒意殷勤,现在又转而对小糖举止怪异。 不太正常。 宋时冕贴在卓盛耳边,用气音说:“你这边有没有靠谱的人……” 听他说完,卓盛很怪异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吧,那男的估计也就是在你老婆那里吃瘪转移目标了而已,你有必要未雨绸缪成这样?” 宋时冕的眼睛投向解梵离去的身影,语气不讶不恼,“你只管照我说的做。” 想不想多的这一码事归他考量。 卓盛嘴里神神叨叨地说“疯了吧这也要管。”但是一边已经在心里盘算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宋时冕的眼睛此刻已经开始落在那个穿红色帽衫的人影身上。 她在喝一杯颜色分层的酒,用吸管小口小口地品,虽不常来酒吧,但宋时冕还是能认出,这是b-52轰炸机,由百利酒调制而成,配以君度和甘露咖啡,具有色彩斑斓的颜色。 层次分明的美感很容易让人忘记它的高度数。 这并不是一款适合女生的饮品,至少女性在单独出入酒吧时尽量不要点这种度数的酒 ,很容易在不知不觉间上头。 宋时冕皱眉,这个女人,看来早已经把来之前叮嘱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他拿出手机打出一行字发送过去。 另一边,谭苏笑着轻声对舒意说:“我怎么觉得总有人在看我们这边。” 舒意抿了一口酒,眼神平静地从戴着腕表那男人身上移开,“是吗?是错觉吧。” 谭苏挑挑眉:“不对,我说错了,不是在看我们这边,是在看你才对。” “舒意,难道你没感觉吗?啧,那种目光太炙热了,连坐在你身边的我都想要退让了。” 舒意眼风依然很稳,“没有吧,我没觉得呢。” 明明就在方才, 她和宋时冕才旁若无人地对视了长达几秒。 她能看懂他想说什么,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在他的注视下干脆地饮下一大口酒,果然,她立马就看见宋时冕不悦蹙起的眉。 像踩了小猫的尾巴,在它浑身炸毛的时候,始作俑者的心里满是餍足。 谭苏单手撑脸瞧她,嘴角勾起,语气拉的好长:“真的没有吗?” 她的眼睛落在舒意放在吧台的手机上,屏幕朝下,但因为周围环境昏暗,手机不时亮起的光在吧台桌上发出一圈光晕。 “你是不是该看看你来的消息了。” “说不定等一下有人就按耐不住了。” 舒意当然注意到了手机不时亮起的光,她还知道肯定是宋时冕发来的消息,因为刚刚他低头,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动的时候她就看着他那边。 猜也猜的到,肯定是一句“少喝点”,亦或是“别总喝度数过高的。” 她前两次醉酒可把宋时冕折腾的不轻。 她压根不去看他发来什么消息,只冲着宋时冕的方向,执起那杯三色斑斓的鸡尾酒,遥遥地冲他所在的方向举了杯。 第119章 预谋 这一幕其实在灯光昏暗的酒吧里相当隐晦,如果不是留心观察,旁人不大会在意这一幕。 可偏偏让苏莉清看见了。 她坐在舒意斜对角,靠近走廊的一张散台上,这个位置紧邻着出口,从她身旁的过道拐个弯儿,就能直通洗手间了。 散台上只坐着她一个人,她今晚上实在没有应酬的心。 她这边人少,灯光就理所当然地更加不会照顾到这边。 目睹这一幕的苏莉清,就像是动漫里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闪绿光的眸子。 她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泳池派对上,宋时冕给意外被撒了酒的舒意解围,甚至后来还为她跳进了泳池。 今天这两人暗戳戳对视了多久,苏莉清也就旁观了多久。 从她的角度,她能很清晰看到宋时冕转酒杯的手,宽大的掌心,纤长匀称的指骨,规整的袖口以及腕上的百达翡丽鹦鹉螺。 上位者的禁欲性感。 这在以往一定是一个足以让她为之倾倒的画面,时至今日,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却是如此的刺眼。 这不就是明晃晃冲她来的吗?跟她摊完牌的第二天起就开始戴上这枚戒指,是觉得自己会胡搅蛮缠还是要借此给所有像她这样可能有着不纯心思的人一个警醒。 这种做法虽然比面对面的言语攻击文雅不少,然而对苏莉清这种极度自负、极度骄傲、半点不甘屈于人后的人来讲,这无疑是最致命的一种回敬。 隔空扇过来的耳光,旁人看不见,但只有当事人知道有多疼。 苏莉清想起来那天晚上和慕科达见面的场景 ,那个疯狗吃到一半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竟然要让自己给他倒酒。 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没有实权的蠢货,不过是一个依附慕家的寄生虫。 她要舔也不会舔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苏莉清冷脸拒绝之后,慕科达竟然过来捏住她的下巴逼问她:“你是不是还想着舔宋时冕呢?” 苏莉清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通红着眼死盯着慕科达。 他凑在她耳边,阴恻恻的声音穿进苏莉清的耳朵里,像有一条扭曲着身子的蛇,吐着滑腻潮湿的信子,在她耳道内搅了一圈。 “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又算是一朵多清白的莲花,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过来巴结巴结我。” 苏莉清可不是谁的气都愿意受的,高跟鞋抬起来,朝他皮鞋上狠狠刺过去,正捅在他大拇指上。 慕科达一下子把她的脸甩到一边,抱脚哀嚎。 夺门而出的一瞬间,慕科达在身后鬼魅一般吼叫:“你以为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靠山?” “我告诉你,宋时冕得意不了多久了。” 苏莉清没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关上门的瞬间,只言片语透过门缝泻出来:“他马上就会当着你的面儿玩儿完!” 苏莉清冷哼一声,平静地在走廊截停了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情况的服务员:“他喝多了,耍酒疯呢,你们别进去。” 她对此不屑一顾,如果这家伙真有那么大的本领,那她一开始也不会找上宋时冕。 蠢货,还是先想想自己一个人怎么抱着脚从地上爬起来吧。 然而此时,她却猝不及防看见对面吧台酒柜下面猫着一个人影,鸭舌帽外面还套了件黑色帽衫,酒吧里打扮成这样,鬼鬼祟祟的。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比他身材更矮小一点,看不清长相,灯光一晃,斜打在那人的下巴上,只能依稀看出那人下半张脸有着伶利的线条和黝黑的皮肤。 她们剧组里的男演员,没有这号人物。 帽衫男看样子正在跟旁边那个人交涉着什么,他用手指了一个方向,那人点点头。 随后帽衫男勾着那个人的脖子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他的双腿迈开,截断了live台上打下来的束束白光。 苏莉清清楚地看到,帽衫男走路的姿势是一瘸一拐的。 宋时冕要被舒意敬酒的举动气笑了,她总是喜欢踩在他抓狂的点上蹦哒,永远要跟他唱反调。 舒意很乐见宋时冕无可奈何的样子,那杯酒其实也没有多好喝,只是有人给它赋予了特定的意味,事情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不过这个酒还真的有点儿烈,没几口下去,她就感觉已经要晕头转向了。 酒吧里的音乐声突然停了,各色流转的灯光也不再满场转圈。 随着刚刚live台上唱民谣的两位歌手退场,有一支乐队上台了,立麦,男女主唱面前各有一个麦,另外几个人是伴奏,弹吉他和手风琴,甚至还加了鼓乐。 派头搞的很大。 大家都很期待他们会唱什么歌。 随着灯光再次暗下来,女歌手开嗓了,开始是很长一段的抒情吟唱“oh yeah~” 第一嗓子一出来,小糖就听出来了,这是最近网上很火的一首歌staind的《break the cycle》。 来自美国斯普林菲尔德的staind于2001年发行的专辑。 前奏很绝,经常被用于配宿命感的影视虐恋片段。 【circkes and cycles and deasons for everything there''s always reason.】 “这首歌巨好听的舒舒姐。”小糖回头向舒意寻求认同。 舒意听了两句,确实不错,很空灵的嗓音,像是用一种悲壮的叙事方法描述一个庞大的凄美故事,一万朵烟花在脑海中齐齐炸开的感觉。 舒意站起身。 小糖疑惑:“怎么舒舒姐,你不听了吗?” “歌是很好听没错,但我这会儿有点儿晕了小糖,我得去趟洗手间。” 她的脸因为酒精有点儿泛红,不过神志尚还清醒,只是急需找一个更安静的环境醒一会儿神。 舒意离开了。 这边卓盛卓盛撞了下宋时冕的肩,及时通风报信:“你老婆去洗手间了。” 宋时冕骂他:“你有病吧,这也要跟我汇报。” “哦呦呦,现在怨我了,你有本事眼睛别长人家身上啊。” 洗手间设计是一体的通用门,女厕在里,男厕在外。 舒意拿开水龙头调成凉水洗了下手,她脸上化着妆,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神志清醒一下。 女洗手间很静很静, 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屏息凝神的时候能听见隔壁男洗手间传来的说话声。 咯格哒哒的说话声。 一个讲普通话,一个说岭山这边的方言。她来这边拍戏这么久,虽然没学会说方言,不过还勉强能分辨出来几句。 令她意外地是,另一个说普通话的男声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沪城本地话,舒意不自觉动动耳朵,把水龙头调小,这倒有点儿稀奇。 估摸着剧组有人和她一样是沪城本地人,不是多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她没多在意,继续又把水流开大。 潺潺水流声把两个说话声掩住了不少,她自顾自冲洗着手,当她把水龙头关上的一瞬间。 隔壁的人声更加清晰了。 她无比清楚地听到,讲普通话的那个人说:“注意就我给你指的那个人,走廊出去九点钟方向,千万别砸错了。” “就这一次机会,给我下死手。” “钱我一分不会少你的……” 舒意的手指还在往水池里滴着水珠。 在听到那个人接下来一句话的时候,沥着水珠的手指开始不住颤抖。 “瞄好了就那个手腕上带表的那男的,表盘上带钻的,深蓝表盘的铂金表 ,特显贵……” 第120章 爆头 舒意当下立马扭头往外走,脚步很急,她鞋跟高,甚至在地上划拉一下差点儿摔倒,脚踝应该是扭到了,但她连停下来缓一会儿都没有。 隔壁的人声渐渐听不见了,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走廊上愈加空旷的脚步声让她心里不住发慌,她只想赶快跟上去,阻止他。 苏莉清把手对着帽衫男指的方向比了一下,在她反复比对之后终于确认,那个方向,那一群人,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人最显眼。 宋时冕。 她刚才怎么没想到,那个一瘸一拐的帽衫男,分明就是他慕科达! 他今天走路的姿势成这样,还要拜她所赐。 慕科达所谓的要搞宋时冕原来是真的,他真的要对宋时冕下手!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刚刚成形,但苏莉清已经来不及想对策了,她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自己是不是要袖手旁观,因为她看到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已经从拐角冲出来了! 他大步流星地朝宋时冕冲过去,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鼓舞,竟然会那么坚定。 live台上的舞台灯从他脸上闪过一瞬,苏莉清看见了他的表情,他双目通红,脸上的表情阴冷,像出鞘时寒光一闪的白刃。 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性,身材瘦小,却仿佛有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苏莉清不由得站了起来,双手揪住亮片包臀裙的侧边。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空灵的如仙乐一般的现场演出里。 小糖闭着眼睛陶醉地跟唱,她自己唱还不够,还要拉着谭苏一起来。 谭苏佯装为难,拗不过她,还是不好意思地跟唱了两句,林白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发疯的小糖,转头看见谭苏,又笑着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明天就要回岭山继续拍摄,《岁月》剧组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最后的娱乐氛围里,摇骰子的摇骰子,打扑克的打扑克,聊八卦的聊八卦,拼酒的拼酒。 解梵还在跟一群花骨朵儿周旋,他手里的酒换了一款,不知道又耍了什么把戏,总之花骨朵儿们很吃这一招儿,一个个捂着嘴笑。 谷至诚端了杯酒,拼命想往宋时冕一群人里凑,到最后了也不忘想再多捞点儿好处,他摇摇晃晃的走过去,苏莉清只恨他为什么不能走得再快一点…… 而宋时冕呢? 他对面的精英男不知道开出了什么筹码,宋时冕不知道是满意还是觉得好笑,他和卓盛默契对望一眼,互相碰了下杯,嘴角也带了浅笑,如同酒杯里摇曳的威士忌。 那个男人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苏莉清想喊出来,但她发现自己发不出来声音。 一切都太紧急,太荒诞,太令人措手不及。 那个男人从隔壁桌上迅速抽出一个空啤酒瓶。 那首外文歌还在唱。 【love is louder than all your pain break the cycle break the chains.】 宿命感的吟唱落下最后一个音符,live台上的歌手陶醉地睁开了眼。 大家都还没有从音乐中缓过来神。 有人比苏莉清更早一步喊了出来。 “宋时冕!” 这是舒意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堂而皇之的叫出宋时冕的名字。 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正巧,一曲终了,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过来。 大厅内白光骤亮,一切无处遁形。 宋时冕听到声音,脸上闪过一瞬错愕,正当他想要去找舒意的方位时,一个没有他高,但身材精干的男人朝他高高扬起了手里的啤酒瓶。 他的大脑只用一秒就分辨出这个人是冲他来的。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有一个人扑过来抱住了他,那个人的双手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不忘环抱住他的头。 舒意用身体护住了他。 啤酒瓶砸在人身上的闷响让宋时冕脊背发凉,他在温暖的室内感到无法呼吸,浑身发冷。 概因他认知到一个事实。舒意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替他挡过了那一劫,被酒瓶砸到的,是她。 她冲过来的时候从背后撞了一下那个男人,因他突然地搅局,男人手里的酒瓶偏离了方向,没有按预定的方向朝着宋时冕头上砸过去,而是砸在了舒意的肩胛骨上。 她很瘦, 平日里蝴蝶骨就凸出的异常明显,那人是下了狠手的,骨头和玻璃瓶的碰撞不亚于头骨。 碎了一半的啤酒瓶反弹回去砸在刚要往宋时冕身边凑的谷至诚脚边,他吓的往后跳了一步,那玻璃片上还带着血。 玻璃片扎进了她细白的皮肤里,血从她的露肩帽衫里洇出来,宋时冕的手缓缓伸向她的后背 ,他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自己的皮肤。 宋时冕的手开始抖了。 这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想象过的画面,舒意竟然,以身涉险,护了宋时冕一次。 面上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在这一刻竟然产生了出人意料的牵连。 宋时冕正要仔细去看舒意的伤口。 舒意却从他身上爬起来,拨开他颤抖的手,掂起桌上的酒瓶扭头就往那人身上砸。 他原本想做的事被舒意做了。 酒瓶里残余的液体和碎裂的玻璃渣顺着他的脸流下来,混合的还有温热的液体,红红的,是他的血。 舒意用酒瓶把那男的爆了头。 第121章 这大抵是爱吧 小糖吓的捂住了嘴巴,谭苏的表情瞬间严肃,林白的手机摔在桌面上。 小姑娘们吓的惊呼了几声,就连解梵也在花骨朵的簇拥中正了神色。 谷至诚远远往后跳了一步,生怕玻璃渣溅到自己。怎么回事?他们家这小明星舒意怎么会不要命地冲过来。 满场寂静。 如同喧闹的音乐剧被突然摁下了暂停键,音符流转的声音停止了,嘈七八嚷的声音瞬息了,每个人的脸上神态各异。 还有一个人被漏掉了。 躲在酒柜后面从玻璃瓶的缝隙间偷窥的慕科达瞬间直起了身子,像反弹回去的弹簧。 他的本意是来盯梢的,他甚至把手机都架好了准备录下这一幕,回狐朋狗友群里大肆侃聊。 他就是要给宋时冕点儿颜色瞧瞧,上次宋时冕把他痛扁一顿,他要报仇。 慕科达没胆子在明面上找宋时冕要个说法,但他私下里会来阴的。 谁让宋时冕也在岭山呢?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势力、眼线全不在此地,至少逃脱的机会比在沪城要大的多。 慕科达雇了这个男人,不要命的赌徒,刚从局子里放出来没多久。见了钱,他什么都敢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是现下完了。 这把东风被舒意扬了,宋时冕毫发无伤,但见血的是舒意,宋时冕会往死里搞他。 一阵阴风从脑门上刮过来,慕科达顾不得脚伤,蹒跚着往外跑。 舒意的手无力地垂下去,把酒瓶抡下去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男人一头湿漉漉的液体,血顺着半张脸流下来,他还怔怔地站在原地,如同不要命的鬼刹。 舒意的腿将软下的那一刻,宋时冕用胳膊托住了她的后腰,同时一只脚朝那个男人死命踹过去,把他踹出一米远。 宋时冕放在舒意背后的手竭力避开她的伤口,他虚揽着她的手仍然颤栗不止,他感觉有源源不断的液体从他的衣服渗进来,如同岩浆一般滚烫,烙进他的皮肤。 他回头朝卓盛撂去一眼,“把这人看好了。” 他一边打横抱起舒意,一边用眼睛迅速扫视了一下全场,冷冷吐出一个字。 清楚地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查。” 这一次不是不带任何情绪的的平铺直叙,只一个字,却蕴含着滔天的怒气和追究到底的决心。 卓盛早就站起来严阵以待,“你去,交给我。” 宋时冕抱着舒意冲出酒吧,夜风湿冷,他把自己的外套给舒意裹上。 天又开始落雪了。 舒意渐渐变得虚弱,想说话,但没有力气,她只感觉宋时冕抱着她走的好快好快,霎时间,蜂拥的人群就不见了。 疼到极致的感觉是一种麻,想叫都叫不出来。 她的眼睛不受控地合上,强打起精神睁开,从她的角度,只看见宋时冕眼睫和鼻尖沾上的粒状雪花。 宋时冕面色冷肃,紧绷着下颌线。 他一定很着急。 舒意在此刻确认,他非常非常在意自己。 宋时冕车开的飞快,他的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大拇指压在她的血管上,随时感受她的脉搏。 虽然身体上疼痛难耐,但舒意还是有心情开玩笑:“宋时冕,你怕什么呀,我又不是要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羽毛隔靴轻轻扫弄。 她眉毛上刚刚沾染了雪花,此刻到了温暖的室内,化成了水珠。 宋时冕的手掌拂过她的眉毛,扫去了水珠。 “别说话了。” 不知道舒意能不能听出来 ,他讲话的声音都不太稳。 他其实想跟她说更多,想问她疼不疼,想让她别害怕,马上就到医院了。 话到嘴边,他反复说出口的是:“马上就没事儿了啊,别怕……” 舒意伸手拉住了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咱俩到底是谁更害怕啊……” “看路宋时冕。” “别看我。” “好好开车……我可不想一车两命。” 她忍着痛,略带玩笑地说出的安抚话语有种奇妙的魔力,对宋时冕来讲很奏效。 小糖坐在车后排不停催林白:“白哥,你快点儿啊,再开快点儿啊!” “也不知道舒舒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糖的嗓音里带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白也急,他一路见缝插针地超车,车速就没降下来过。 “我不是在开嘛……” 副驾驶的谭苏劝到:“林白已经开的够快了。别太担心了小糖,宋总肯定已经及时把舒意送到医院了。” 小糖听不进劝,“你说舒舒姐那得多疼啊,那么大个玻璃片扎进去。” 她亲眼看到玻璃片飞进去的。 酒瓶实打实地砸在舒意的肩胛骨上,但是瓶子没碎,只不过反弹回去嗑在茶几上酒瓶被撞碎了,飞溅起来的碎玻璃弹回舒意身上。 刚好划拉到她裸露的肩膀。 林白心里极其不好受,他们家舒意多爱美啊,身上万一留疤了舒意得多难受。他虽然尊敬宋总,此时他也不免想要是舒意没帮宋总挨那一下就好了。 医生给舒意处理了伤口,打了麻药,这会儿舒意睡着。 检查的时候穿白大褂的医生说了句,“呦,砸成这样,骨头都乌紫乌紫了,这得用多大的力气。” 宋时冕在旁边攥住了舒意的几根指头,她打麻药睡过去了,此时毫无知觉。 听见这话,宋时冕的眼睫毛猝然抖了下 。 他的白衬衫袖子上还洇着点点血迹。 医生给舒意处理完伤口 ,宋时冕一个人坐在床边,他非常安静地长久的注视着舒意。 她唇上晶亮的唇彩、脸颊上的腮红都遮挡不住她此时的虚弱。 他想摸摸她的头发,碰碰她的眼皮。 宋时冕的手还攥着她的几根手指头,他只敢很轻很轻地在她皮肤上摩擦,生怕大力一点就会加重她的疼痛。 病房里落针可闻,钟表走针的声音一下一下,分外清晰。 思绪飞涨。 在这种环境里他无法思考却又不得不思考。 一直在逃避面对的一个问题如同一个涨大的黑影,愈演愈烈,要把他所有强硬、倔强、口是心非、心口不一全部吞并。 费尽心机从沪城赶来岭山,吃力不讨好的入股卓盛的项目。那个时候,他尚可以不去追究自己反常的缘由。 姜维去言之凿凿说他完了的时候他嘴上可以用一句你有病把对方打发。 卓盛问他对舒意是什么感情的时候,理智还是在把他往责任和担当上拉。 “丈夫”这个身份什么时候成了他的面具? 还有那些被拼命压抑住的情愫,事到如今,如何压抑都是徒劳,锅里翻腾的沸水终究会把锅盖顶起来。 欲盖弥彰是囚者的画地为牢。 到这一刻,宋时冕不得不承认,他确认了。 确认这是爱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没救了。 好虚无缥缈的爱,竟然有一天会降临在他头上。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却无能为力,像是生生被挖去半颗心,剩下的半颗留在那里,空洞洞,血淋淋。 像是被虫子蚕食了一半的苹果核。 姜维齐说的没错,他完了,彻头彻尾。 第122章 我要过去 舒意醒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宋时冕。 她睁开眼睛,就听到小糖带着哭腔叫她“舒舒姐。你醒了。” 一听见她醒了,林白也跟个哈巴狗一样凑上来,这个傻叉看起来也是一脸凝重。 “怎么样啊?” “疼不疼?” “有没有直觉?” “打了麻药脑子还清醒不?” 林白真应该庆幸舒意没力气翻白眼。 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合着跟她做了多大手术似了。 她主要是皮外伤,除了有点儿疼,没多大事儿。 舒意屈了一根指头勾了勾,以为她要说什么,林白把耳朵凑近。 “你是不是下一秒就打算给我联系墓地和火葬场了。” 大惊小怪。 她语气还是挺虚弱的,不过杀伤力一点儿不减。 林白耷拉下去的嘴角总算上扬了一点儿。 小糖不太乐意她说这话:“舒舒姐,你怎么说话呢……快呸呸呸。” 舒意笑笑,她视线从病房里扫了一圈儿,问:“他人呢?” 不用问这个他是谁。 小糖轻声说:“卓总找过来了,这会儿和宋总在外面聊呢。” 舒意垂了下眼皮示意了解。 看她没接着问下去,小糖又补道:“宋总没离开多久,你醒过来那阵儿他刚离开没两三分钟……” 小糖头伸到病床上头左扭右扭,把她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最后把眼睛停在某处,“舒舒姐,你手上是不是也有伤?我们来的时候 ,宋总正小心翼翼地攥着你的手指,你是不是手上也被玻璃划到了啊?处理了吗?” 因为肩胛骨上的伤,舒意头被垫高,侧卧着躺在床上,她的手正好端端搁在被子里,被盖的严实。 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舒意慢吞吞地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放在脸前仔细瞧了瞧。 这边的医院设施不是太好,头顶上只有一盏惨白的白炽灯,看久了眼睛会有点儿酸。 不过也足以看清楚了。 演员的手基本上不太能做美甲,她的指甲透粉圆润,修剪的很整齐,指节匀称,指骨纤纤。 分明完好无损。 舒意的瞳仁微微动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没说,片刻后她想起来什么,问林白:“林白 ,那个人呢?” “被宋总踹了一脚,紧接着也被卓总送医院了,估摸着也是这家医院。” “姑奶奶你是真虎,你直接照人脑门上砸啊,虽然说他是该打,但你也不想想脑袋是能随便砸的地方吗?万一要出点儿事儿可就闹大了。” 小糖也附和:“对呀舒舒姐你是有点儿冲动了。” 舒意砸他哪儿都可以,唯独脑袋,那可是紧紧关乎人命的部位。 舒意满不在乎:“知道脑袋关紧他还敢朝宋时冕砸?” 她在洗手间听的清清楚楚 ,那个人原本就是打算朝宋时冕的头部下狠手。 林白立马接:“那不也没砸到吗?” “真要砸到了还了得!” 得亏是没砸到,没砸到这姑奶奶都把人直接爆头了,真砸到了那人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她开瓢的。 真是随随便便就能为了人豁出去,林白啧了一声:“疯丫头。” 林白思附了一会儿,又想到了别的,“不过听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听说卓总在酒柜上发现了个被落下的手机……” 他的声音猝然放低:“估摸着是幕后黑手来不及收走的……” 舒意当然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洗手间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声,这很明显是一场蓄意寻仇,就是不知道宋时冕惹了谁,竟然追到岭山这边来。 说话间谭苏进来了,她刚才是去洗手间了。 按理来讲她应该先问候舒意的伤势,但是她关上门,背部抵在门板上,神情有些怯然。 “舒意,你还受着伤,我本来不应该多嘴的……但是我想到你和宋总的关系,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刚才在外面我撞见宋总和卓总。” “宋总好像是要找什么人,卓总在拦,没拦住……” 舒意立马要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他去找谁……” “这我不知道……” 能让宋时冕这么冷静端方的人大半夜冲过去找的人,能是什么人? 而且是卓盛拼命要拦的,那证明宋时冕现在过去,一定会发生些什么,肯定是对宋时冕不利的。 而就在此时,卓盛着急忙慌的推门进来,他跑的很急,气喘吁吁 ,领带也歪了。 “舒意,我不该这个时候来找你,但是我实在拦不住阿冕……” 舒意让他别急慢慢说,他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复述了一下。 “是这样。今天晚上伤你那个人是慕科达买通的,他本意是要报复阿冕,至于阿冕之前为什么把他打了一顿,那事儿我也不清楚……” 舒意打断他,“说重点卓盛,现在呢?宋时冕什么情况?” “现在就是你受伤了,这事波及了你,阿冕很生气,他现在就要过去逮慕科达,我拦不住……” 宋时冕做事向来是他们中最有分寸的,他相当擅长用片叶不沾身的方式把敌人搞得落花流水 ,但是今天他不一样,卓盛莫名觉得,他要冲动了。 宋时冕不顾一切起来会有什么下场,卓盛说不好,但他得先拦着,他要成为关键时刻能够拴得住朋友的那根绳子。 但是显然,宋时冕对今晚就要逮到慕科达这件事相当执着,所以卓盛才怕。 “舒意,我怕阿冕手下没轻重,你有什么办法吗?” 慕科达这个人,舒意是有耳闻的,她对他这个人不熟,但知道慕家。当年中承和明远的合作,原本慕家也要掺一脚。 慕科达这个人可轻可重,但是如果宋时冕没控制好力道动了他,他不管是伤了还是残了,只要慕家想追究,那对宋时冕来讲都不是一件能够简单应付过去的事。 很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些有钱人最会搞这一招,要么借机赖一笔,要么捏住个把柄,总之,这对宋时冕来讲不是好事。 舒意立马掀开被子下床,一只脚已经踩在地面上。 小糖:“舒舒姐,你这是干嘛呀?” 林白:“姑奶奶,还有伤呢?自己死活不顾了?” 舒意很笃定的看着卓盛的眼,“我要过去。” 她一定得过去阻止宋时冕。 第123章 雪 宋时冕是在酒店门口把慕科达给截到的,他回酒店收拾了行李刚准备跑路。 慕科达雇了个酒店的服务生帮他把行李装车,他自己一个人先坐进车里。 那名服务生估摸着刚满十八岁,模样瞧着还没长开,脑子也不大灵光,不太会办事儿。 就连箱子应该横放还是竖放这种问题他都要问一嘴慕科达。 慕科达语气不太好地撂过去一句:“横放竖放有个毛区别啊?” 那小男生就不敢说话了,没一会儿他居然又出现在车窗边上,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我的佣金呢,我们说好的。” 说好的,帮他把行李搬下楼提上车给他五百块。 慕科达蛮不耐烦地抽了几张纸币把人打发,把车窗升上去。 他现在只想抓紧走,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一会儿怎么给他舅舅打个电话打下预防针,商量下对策。 这样想的时候,头顶传来扣车窗的声音,慕科达立马不耐烦地皱眉,他以为是那小孩又来了。 他边抬头边降下车窗:“我说你有完没完……” 入目的是一张冷峻的脸,带着满身寒意,眼底是毫无表情的冰冷。 慕科达知道宋时冕早晚会找上门,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立马手忙脚乱地要把车窗升上去,然而已经晚了。 宋时冕的双手已经伸进来,揪住他的衣领,“下车。” 宋时冕轻而易举地把他从车上提溜出来,双手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车门上。 慕科达想求救。 他看到酒店玻璃门里侧有几个张大嘴巴的服务生正向这边张望,他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宋时冕打人太狠了,上次被他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整整休养了两个月才好。 然而没人敢拦。 谁敢拦?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着,这个高个男人是从一辆车里下来的 ,相当流畅的车身线条,车头工业厚重感加强。 这是只能在电视上才能出现的豪车。 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不言而喻。 在他们心里,得罪一个有钱人的下场就跟鞋底被碾扁的蚂蚁样惨烈。 所以没人敢拦。 慕科达在这一刻清楚了,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来自宋时冕给他的宣判。 第一次被打的时候没看清他的脸,而这一次,宋时冕的脸堂而皇之暴露在他面前,完全不加掩饰。 他就这样看着那张脸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 ,接着侧头到他耳边。 慕科达甚至感觉宋时冕呼出的气是凉的,他全身上下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三番五次来我头上跳脚?” “什么人你都敢随便碰的吗?” 宋时冕讲不出脏话,但是身体动作远比言辞更加野蛮。 慕科达被他摁在车身上,后脑勺抵住冰冷的金属,他直接提膝就顶过去,一下又一下。 发狠的来。 刚开始慕科达还有力气周旋:“宋总,这都是误会误会,我没想着要伤舒意,这不是她主动凑过来的吗?” 因为他这句话,宋时冕瞬间停住了动作。 正当慕科达以为这话起了作用之后,他感觉脖子两侧的手不断收紧。 宋时冕的话像一座山一样压过来,令他喘不过气。 “误会?” 宋时冕一字一句的重复:“她、主、动、凑、上、来、的?” 宋时冕不满足用膝盖了,他直接用脚狠踹,把慕科达当成了个皮球。 拳头一下下落在慕科达的胸口和肚子。 “那我告诉你,咱们俩今天也是误会一场。” 慕科达被揍到精神恍惚,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阎王殿里,宋时冕的声音自上而下传过来,阎罗王一样对他进行着宣判。 “都是你自己主动凑上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慕科达不住哀嚎,然而宋时冕不停,说什么他都不停。 慕科达不记得自己在风雪里挨了他多久的打。他只是感觉自己呼吸都逐渐更加费力了。 宋时冕比上次更加不要命,如果说他上次只是想给他教训,那么这次他就是破了命的要给慕科达颜色看看。 他这分明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揍的架势。 紧急关头他只能威胁,“宋时冕……你想清楚,我好歹也是慕家人,我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你也别想好过。” 慕科达的嘴巴里吐出来一大口血,宋时冕卡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动了动,嫌恶地躲避了一下。 一只手掌在他脸上啪啪拍两下。 “你是不是有点儿太高看你自己了?” 他以为宋时冕会动他的命吗?傻子才会为了这种人搭上自己。 他只是要把舒意受到的伤害十倍的返还回去。 宋时冕要做,就要做到碾死臭虫之后连喷溅出来的汁液都不会溅上皮鞋分毫。 他的拳头全都落在十足十疼,但又不会危及人身安全的部位。 等待慕科达的是新一轮的狂虐。 尖刺的吼叫在雪地里直冲天际,像是要把这黑洞洞的天戳破个洞来。 舒意刚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宋时冕近乎失智地在慕科达身上狂虐 ,他高高举起的拳头一下下落下,离得那样远,舒意甚至都能听见砸在人身上的闷响声。 他手该有多疼啊。 根本不用灯光照明,一片发白的雪地就足以让舒意看清两个人,宋时冕是绝对压制的姿态,慕科达毫无还手之力。 宋时冕的脸上有几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渗出血丝了,在白花花的雪地里显的异常妖冶,仿佛一个阴郁凄美的艳丽男鬼。 舒意喝了出来:“宋时冕,停下!” 听到声音,宋时冕下意识地停手,他站在那里,半点动作也无。 仿佛赛博世界里刚刚获得自我意识的机械人,掌控自己的身体动作还不太熟练。 他朝声音来处看过去。 一片花白的雪地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身,车门大开着,舒意弯着腰出现在那里,她的一只脚踩在雪里,一只脚还停留在车上。 隔的不近,宋时冕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能莫名感觉到她投过来的视线,一定是晶亮的、湿漉漉的、又极其坚定的。 她就这样出现在这场满天飞雪里,他们的眼睛都看着彼此。 周遭有风声,有簌簌落雪声。 自动忽略掉慕科达的吸气声,完全屏蔽掉小糖让自己慢点小心伤口的话。 自然景观里万物都渺小,但此刻天地都为他们作序。 并非一切都会如同这大雪一般飞逝,一定会有什么被留下来。 雪会化成雨,融成水,最后化作凉气被人吸进肺里。 宋时冕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在跳动,这里原本荒芜寸草不生,然而此刻奇迹般万物生长。 第124章 说反话 “停手宋时冕,别打了。” 舒意这样说着从车里下来。 她怎么会来,不该来的,才刚刚处理好伤口,卓盛怎么没看住她。 舒意从高高的保姆车上跳下来,可能是牵连了伤口,她弯着腰摁住膝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 因为这一幕,宋时冕手上的力道松了。 慕科达抓紧机会就要跑,宋时冕扯住他的后领子又把人捞回来,慕科达的后背撞在宋时冕身上,宋时冕再次用胳膊肘卡住他的脖子。 没躲过,慕科达的身体不住瑟缩。 舒意看见两个人扭在一起,以为宋时冕还要下手,她顾不得疼,再次喊到:“别打了宋时冕,你疯了是不是?” 他脑子坏掉了?他从前教她的那些令人厌恶的处世之道丢在哪里去了? 冷静呢?理智呢?客观呢? 他所谓的一击致命呢? 到这个时候反过来了,冷漠高智的宋时冕成了被炸毛怪舒意叫停的对象,需要镇定的是宋时冕。 舒意忍着背上疼朝宋时冕走过去,而后者看她过来,把手从慕科达脖子上移开,慕科达摔在地上。 舒意慢悠悠地朝这里赶,宋时冕快步跑过去。 无垠的雪地里,两个人都在地面上留下来一串脚印,不同的是一串长一串短,一串步伐凌乱急切,一串脚步缓慢密实。 宋时冕终于跑过来接住了舒意。 保姆车后座上的小糖看见这一幕,捂住嘴巴眼泪直掉。 林白一偏头看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我去,你又怎么了,你又没受伤没被打。” 小糖声音一抽一抽地:“你懂什么。” 这一幕太有冲击感了,完全就是韩剧片段在眼前重现。 我们都为了彼此而奔向对方。 镇定剂变成了炸毛怪,炸毛怪反而充当了镇定剂的角色。 彼时我们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小糖在此刻真心希望,同淋雪共白头的誓言能在他们身上灵验,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的结合,到此时都已经触及到了真心。 舒意在宋时冕肩上拍了一下,她虚弱到即便用尽全力也没多少劲儿。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你想惹麻烦吗?” 他不在乎。 宋时冕攥住她的手放在掌心。 “你怎么过来了,伤口不是还很疼吗?” “我来看你做蠢事儿啊。” 她手很凉,宋时冕由着她骂,“好了,少说点话,我们先回去吧。” …… 酒店房间里开了地暖,很暖和,舒意侧躺在床上,闭着眼。 宋时冕躺在她身后 。 宋时冕把她后背衣服拉下来一半,看她处理好的伤口,看一眼就心惊,像有把钝刀子捅进来。 他知道她没睡,她的睫毛还在轻轻颤。 他喉间滚动了很久,还是问出:“舒意,你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替他挡这一下,明天就要开拍了,受了伤一定会耽误进度。 而且舒意多么爱美,玻璃片划拉的伤口,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舒意没答,他看她良久,说:“你不该这样的……” “你是在问罪吗?”舒意的声音从身前传过来,带着某种不真切的质感。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两个人的说话声没有别的声响。 “你是不是又要批评我不顾后果了。” 哪有。 “我不是说过吗?我欠你一次,有一天我一定还。” 很久以前,舒意把他当做趁人之危的王八蛋给他脑门上砸了个包。 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说的,有一天她会还过来。 以这样一种方式,完全不必如此。 被舒意划做自己人的范畴,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儿。用不着二两热血上头,她随时会为你冲锋陷阵。 舒意闭着眼睛,她知道宋时冕在她身后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心还是微微提起来,像走在悬空的钢丝绳,生怕他突如其来砸过来的某句话就让自己坠下去。 难道只是因为这个吗? 宋时冕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深究。 舒意感觉到,他缓缓在自己后背的伤口上吹了口气,她听见他的发问:“疼吗?” 被他吹过的部位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热气,有一点点麻,舒意搁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 舒意的声音放大了点儿:“这算什么,我以前吊威亚摔过比这更惨的。” “那个人肯定比我疼好吧,我直接把他脑袋开瓢了……” 又在这儿得意了。睚眦必报的舒意,哪怕自己受了伤,还有心思要比较自己有没有吃亏。 可是宋时冕不想和她继续这个话题,“我们来玩儿个游戏吧。” “说反话。” “从现在开始我们互相问问题,必须都说反话,如果谁说的是真话就算输。” 舒意嘀嘀咕咕:“宋时冕你好幼稚,这是你想出来的游戏吗?” 说反话还不简单,这想输也很难吧。 “第一个问题,我帅还是江序帅?” 舒意翻了个白眼,“江序帅。” 到舒意问。 “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是谁?” 宋时冕基本上没有犹豫:“反正不是我老婆。” 舒意忍不住笑,又怕他看见,把嘴角压下去。 宋时冕该问出第二个问题了,但他迟迟没说话。 “快问啊,你不会想象力这么贫瘠吧,才第二个问题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当他沉沉的声音落进耳朵里的时候,舒意愣住了。 他问的是:“疼吗?” 舒意好像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你身上的伤口,疼吗?” “我刚刚明明回答过这个问题。” 宋时冕不依不饶,“再说一遍。” 她刚才说的是不疼。 几秒之后,她吐出一个字,很轻,“疼。” 终于听到了这个回答,舒意听到宋时冕又叹了口气,这一声比以往都要沉重。 他从背后拥紧了她,埋在她的脖颈,贴在她耳边:“我知道的,对不起。” 他要把她所有的口是心非找到一个合理的宣泄口。 怎么会不疼呢,他是知道的。 舒意问的第二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对慕科达下狠手?是因为我吗?上一次你打他又是因为什么?” 宋时冕轻飘飘给出了答案:“不是,他欠打。” 舒意要求自己先问第三个问题,宋时冕随她了。 “你刚刚说的话全是真的吗?上一次说谎是什么时候?” 宋时冕:“这算两个问题,我回答你前一个,全是真的。” 反话,意思就是说了假话。 舒意心里的余震还未平,宋时冕接着说:“后一个问题不算在这个游戏里,但我还是可以回答你,用真话。” “上一次说谎就是第二个问题。” 舒意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承认了。 宋时冕问舒意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觉得自己和莫苒谁漂亮。” “靠!这什么破问题!” 这反话她说不出来。 宋时冕铁面无私:“回答还是认输。” 舒意不悦道:“认输行了吧。” “认输是有惩罚的,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宋时冕半直起身子,从高处往下看舒意,两人的眼睛对视上。 “答应我,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不要为了任何人而威胁到自己的安全,没有人值得你这样做,哪怕是我。” “砸脑袋的事情不要再做,真出了事情不是闹着玩的,但除非是因为你自己,不能是为了我。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做出怎样的反击我都毫无异议,双手赞成。” 第125章 巴普洛夫的狗 隔日《岁月》剧组上下工作人员如期全部返程岭山回归拍摄,而舒意因为受伤在酒店多留了几天。 请假的事情是宋时冕帮她协商的,她没有过问,不知道宋时冕是怎么替她处理的。 他只告诉她剧组那边不用担心,他为她请好了一周的假,舒意可以放心休息。 然而舒意摇了摇头,一周?太久了。 她最多只能请三天,不能耽误太多进度。 “我手脚都正常,又没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宋时冕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于是在第三天的下午他们回了岭山上那间小破屋子。 这间小破屋子原本又冷又潮,本来看它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可如今几天不见,竟然都有点儿怀念了。 因为宋时冕,这间四四方方的小屋子增添了许多人气儿。 一进屋子就是扑面而来的暖风,随便打开水龙头就是温度适宜的热水,她可以尽情窝在柔软的被子里,偶尔向后靠的时候也有了温暖的怀抱。 第二天她去片场,依然是早上五点就要开始做妆造,她醒来以后迷迷糊糊地洗漱完,发现宋时冕也起了,她以为是被自己吵醒的。结果等她推开铁门,宋时冕紧跟着也出来了。 外面天黑乎乎的,天上的月亮映照着地上的雪。 “你干嘛?” 宋时冕晃了下手里的车钥匙:“我送你。” 往常都是林白送的,他提前通知过林白不用过来了。 宋时冕神情懒懒的,他刚醒来还不太有精神。 但是他还记得紧紧跟着舒意,他个高腿长,没走几步发现舒意被他落在了后头,他立马向后迈了一大步和舒意肩并肩。 这个举动放在宋时冕身上让舒意有点儿想笑,挺幼稚的行为,就像小学的时候,拽了女同学辫子的小男生还要紧紧跟在小女生身边。 她感觉宋时冕最近越来越……怎么说……有点儿,黏人? 就像一条吐着舌头的大金毛,无时无刻要跟在主人脚边。 宋时冕明显听到身旁的舒意笑了一声,齿间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串白雾。 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舒意:“你笑什么?” 这个动作让舒意觉得他更加可爱了。 “宋时冕,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巴普洛夫的狗’?” “巴普洛夫的狗”,心理学上有名的案例,指主人摇摇铃铛,不管有没有食物,狗狗都会不自觉分泌口水。 常被用来比喻人们在某些情况下未经深思熟虑、基于过往经验和条件刺激而做出的自动反应。 宋时冕当然知道,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舒意不肯讲,“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要问你自己,你自己想吧。” 舒意蹭蹭上车甩车门,留宋时冕在原地一头雾水。 上车舒意眯了一小会儿就到了统一化妆的地方。 她边解安全带边跟宋时冕说:“你直接回去吧,就别下来了。” 这让宋时冕本来已经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被人撞见了不好解释。 经过酒吧一事,估计没人不会多想,不说猜到具体关系,总归大家会猜想她和宋时冕之间没那么清白。 舒意暂时还不想完全把关系公开,剧组人多眼杂,爱嚼舌根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将来她再被骂,说不定还得搭上中承。 她和宋时冕之间的关系一旦暴露,那么势必会扒出来她是舒远泊的女儿,明远万一受到影响,舒远泊对她演戏这件事的成见就会更深。 舒意这样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暂时随那些人瞎想。 宋时冕果真听话地没下车。 舒意都走出好远了,恍然发觉没听见引擎的声音。 回头一看,宋时冕还在那儿,他把车窗降了下来,头离车窗很近,就这么瞧着她的背影。 更像大狗狗了。 被人在身后张望的感觉体会起来有点儿复杂。 随后舒意折返回去,两条胳膊架在降下来的车窗上,宋时冕登时身体想要往回退。 舒意的手掌及时落到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回去吧。” 少见的用了很温柔的声调,习惯了对宋时冕吆五喝六,冷不丁这样讲话很不适应。 别别扭扭的,这实在算不上一句好听的哄人话。 但是够了,有的人的心里已经被撒进了一把跳跳糖。 再次转身往前走,舒意埋在衣领里的脸挤出个苦瓜表情。 我的天!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想把手给剁了。 宋时冕该怎么想她啊,啊啊啊! 这天舒意的戏照常是跟苏莉清的对手戏,剧里叶玉珠此时已经完全放下宋承志了,因此她和唐婉华的相处还算是回到了毫无芥蒂的状态。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挽着手从楼下打水回宿舍 ,边走边聊。 她们身上只穿了跳团舞的练功服,一到中场休息小糖就给她披外套。 她肩上有伤,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伤口,她倒没叫疼,只不过眉心霎时拧起来,看着很不好受的样子。 小糖忙关切的问:“舒舒姐,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苏莉清的助理彩儿也在给她帮忙穿外套。 闻言,苏莉清低头瞧了瞧舒意皱起的眉。 这会儿知道疼了,冲上去的时候能耐不是很大吗? 如果说先前是百分之百讨厌舒意,那么现在她竟然感觉讨厌值升到了百分之一万。 她也没表面上看着那么傲嘛,在宋时冕面前,她腰也能弯下来的嘛。 自不量力惺惺作态的女人,苏莉清不信舒意没有私心,她平日里对谁都是淡淡的。 那天那句宋时冕叫的可谓真切。 苦肉计嘛,美女救英雄。她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宋时冕的青睐。 重要的事儿,她这招看起来还真的奏效。 宋时冕就是用他带着婚戒的手急匆匆把她抱离现场的,男人的嘴巴都是不受控地玩意儿,张口闭口说出来的话是毒药还是蜜糖全凭他那善变又飘摇的心。 他对着她说苏小姐我结婚了,请你自重。 转头就能对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 苏莉清从来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她潜意识里觉得,舒意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翻不起水花的小明星,她和宋时冕那种身家的人不会产生任何关联。 就算有,她看不起她 ,给一个已婚男人当小三。 第126章 不需要哭也会有糖吃 苏莉清轻飘飘地砸了一句话下来:“冲上去的时候也没见你会嫌疼。” 舒意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她心里,苏莉清最起码是个带着心眼儿干坏事儿的人,可她这句话说的针对性有点儿太足了。 显得有点儿不太聪明了。 舒意不知道,真正破防的时候,狗急了咬起人也是慌不择路的。 她没急,小糖先炸了:“你有病吧,你说什么呢?” 她对着苏莉清就是一通指。 苏莉清很嫌恶地看着小糖,一句话而已急成这样,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追随者。 小糖闹的动静有点儿大,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往这边看过来。 女演员互相扯头花这种事看起热闹来还是好大的乐子。 舒意看大家都看过来,就连练家齐都带着耳机从监视器前抬头,他皱了皱眉,看得出脸上有不耐烦。 练家齐最是不喜欢在拍戏现场有人闹事儿,耽误拍摄进度的任何毫无理由的事情对他来说忍耐度都基本为零。 苏莉清扬起笑脸对着大家:“没事,大家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吧。” 转头对小糖就是一句:“小糖,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在说我们家luna呢。” 她的手指依然习惯性地摩擦luna的脖子:“luna抢着去猫粮,急匆匆地把自己脑袋给撞了。” 话里的真真假假,除了当事人以外,谁又能分得清呢。 苏莉清的挑衅虽然被表面化解,但舒意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向来对这种暗戳戳的针对不屑一顾,可这次似乎戳中了某种软肋——大概是因为这人是苏莉清,她前些日子还因为她和宋时冕大吵一架。 小糖替她抱不平,小声嘟囔着:“舒舒姐,她太欺负人了,你干嘛不回怼她?” 舒意轻轻揉了揉小糖的脑袋:“拍戏重要,别惹麻烦。” 小糖嘟嘴不服,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当晚回到“破屋”。 舒意的戏份结束得很晚,走出片场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冷风呼啸,天上飘起了小雪,她把大衣裹紧,却在门口看见了宋时冕的车。 他显然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车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见她出来,宋时冕推开车门,一手拿着伞,一手插在口袋里,朝她走过来。 “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舒意挑眉,语气里却未带埋怨。 宋时冕随手把伞撑开,盖在她头顶,伞面朝她这一侧倾斜过来。 他穿着深色大衣,一个肩头上被蓄上白白的雪花。 理所当然道:“该给林白放个假了。” 林白整日除了吃睡,就是去给谭苏献殷勤,要么在片场也是看着舒意拍戏出力,不过就天天当个司机有什么休息的必要。 舒意的脚步一顿,抬头望着他。雪落在伞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却站得笔直,伞倾向她的方向,半边肩膀已经被雪花打湿。 “宋时冕。”她喊他的名字。 “嗯?”他低头看她。 舒意忽然笑了,眼底盛着一片星光:“你是不是被我养‘黏’了?” 宋时冕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你这是什么形容。” 他带着她往回走,顺势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两人并肩走向车子,雪地上留下两道平行的脚印。 舒意被伞盖着,步子慢慢地跟着宋时冕走向他的车。冷风呼啸,雪粒细细碎碎地飘落,伞外的世界像一片苍白的梦境,而伞下却温暖得让人不舍移开视线。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舒意开口,语气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宋时冕低声应了一句,目光落在前方,脚步不紧不慢,却始终保持着和她同一个节奏。“但我乐意来。” 舒意抬头看他,男人的侧脸冷峻却不失柔和,鼻梁上方一片浅浅的红,显然是被风冻的。 “宋时冕,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儿愧疚?”她挑起眉梢,故意问道,声音里透着点揶揄。 是不是因为她为了他挡了酒瓶子。 宋时冕低头看她,眼睫垂下一片小阴翳,很好地为他掩去了眼中神色:“你觉得呢?” “我当然对你怀有很大一部分愧疚没错。” 她接着问:“那有别的吗?除了愧疚之外。” 他很深地望了她一眼:“你想要什么答案?” 她一愣,觉得这话有些暧昧。 舒意低头不再看他:“我不喜欢和人打哑迷,一直绕着文字游戏兜圈子。” 他却忽然停住脚步,手臂微微用力,把伞往她这边推了推,几乎整个人都淋在伞外。 “那你是不是又讨厌我了,这种时刻我是不是得消失?”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开玩笑。 “你别这样。”舒意抬手拽了拽伞柄,试图让伞回到两人中间。 “怕我感冒?”宋时冕忽然低下头看她。 他脑子抽了吧讲这话,不嫌油腻。 舒意被他这语气闹得有些不自在,松开手走快了两步:“你爱感冒不感冒,我才懒得管你。” 宋时冕站在原地,慢悠悠地跟上:“你把说反话游戏贯彻到现实里来了。” 舒意转身瞪了他一眼,刚要反驳,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后倒去。就在她以为要摔个实实在在时,一只手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稳稳拉住。 “看路。”他的声音低沉,夹着一丝隐隐的无奈,手却没有松开,反而稍稍加了点力,确定她站稳了才放开。 “行了,走快点吧,冷。”他开口,声音淡淡的,伞又重新撑到了她头顶。 这一次他扣上她的手,严丝合缝,重新塞进大衣口袋里。 舒意瞥了他一眼,抿唇没再说话,两人默默地走完了剩下的路。 车内的暖气很快驱散了寒冷,舒意窝在副驾驶上,手里捧着宋时冕递来的热茶。她低头啜了一口,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她爱喝的冻柠茶被加热了,依然是合她口味的三分糖。 “笑什么?”瞟了她一眼。 “没什么。”舒意晃了晃茶杯,“这边还有加热的冻柠茶呢。” 她在明知故问,这边根本不可能有卖冻柠茶。 甚至到嘴边还是热的。 宋时冕淡淡道:“直说夸我的话,下次我会更乐意给你煮的。” 舒意哼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的夜景上,心里却不自觉地被他这句话撩动了一下。 小屋里灯光昏黄,墙角的取暖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驱散了屋内的潮气。 宋时冕看着舒意脱下外衣。 “别让伤口着凉。”他叮嘱道,语气不重,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舒意靠在椅子里,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忽然笑了一下:“宋时冕,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小孩儿?怎么什么都管着。” “你不是一直都说我爱管你吗?”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你听话一点,我就不用管这么多。” “那算了,会哭的小孩有糖吃。”舒意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他。 宋时冕走到她身边,顺手把一条毯子盖在她腿上:“不需要哭也会有糖吃的。” 第127章 钓鱼 舒意窝在椅子上护肤的时候宋时冕洗完澡出来。 姿态相当随意地用毛巾擦拭头上的水珠。 舒意对着镜子在脸蛋上拍拍打打,眼睛克制了几遍还是不受控地落在身后那人身上。 舒意的手把用完的面霜罐子给旋紧。 他穿着在山脚镇上超市买的79.9的家居长裤,舒意给挑的,纯黑的宽松长裤,腰间有系带那种,刚好卡在他精劲的腹肌上。 他正站着擦头发,上身还没穿。 手里的面霜罐子被不断旋紧又拧开。 从浴室里带出的热气在他的身体上升腾,宽肩窄腰,身材精干而紧致。 舒意吞了下口水,怎么感觉有点渴。 在她数次把玩手里的面霜盒后,宋时冕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从舒意背后走过来,弯腰靠近,前胸基本和舒意的背部相抵,属于宋时冕的气息顷刻间笼罩了舒意。 她能从面前的镜子里看见,宋时冕埋首在他脖颈上方,交颈相拥的姿势。 不过他的瞳仁很专注,落在她手上的面霜盒,“怎么了?我看看。” 他以为盖子坏掉了。 他真的有点过分的认真,全没看出些别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舒意绷直的背。 当一个人有兴致的时候该怎么委婉地提醒另一个人?且用一种让自己相当不丢面子的方式。 引诱宋时冕这件事情在清醒的时刻让舒意感到为难,她侧头看他一眼,还是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这让舒意感觉窝火。 合着就她一个人有感觉是吗? 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很痒。 宋时冕直接伸手接过她里的罐子。 他的手擦过舒意的指尖,他没感觉出别的,而舒意蜷了下手指,被碰到过的部位感觉有点烫。 宋时冕反复试了几遍仍没发觉异常,这才困惑地看向舒意。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的眼睛,像天边悬挂着倒弦月的蔚蓝色海面,有着无边的吸引力,不断吸引着月亮下坠、下坠。 他不是瞧不懂她这种眼神。 宋时冕瞬间僵硬,他依然没有动作。 舒意用刚刚感觉发烫的手指抵在他锁骨上,慢慢往上爬。 宋时冕吞咽了一下,这种感觉相当难以忍受,像一万只蚂蚁钻进血管里流窜。 她的手指终于抵达到目标地,幽幽地绕着他的喉结打了个圈。 这是舒意能给出的最明显的暗示了。 宋时冕眼神微变,他的吞咽声明显,舒意甚至明显感觉到他皮肤下血管的弹跳。 但他最终直起了身体。 他混沌的、低低的嗓音从舒意头顶落下来。“不可以舒意。” “你伤还没好。” 霎时间舒意很不爽,她伤的是肩膀 ,又不是别的地方 ,更没到动不了的地步。 一下子被他败了兴,她都主动了他竟然敢拒绝? 宋时冕转身重新进了浴室,也不知道他要干嘛。 舒意看了一眼合上的门,无名火发不出来,她气的哼了一声。 她今天不会再给宋时冕一点好脸色,下次等这狗男人主动凑上来,她绝对要冷冷拒绝他,狠狠羞辱他! 舒意转身掀开被子就上床。 宋时冕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舒意侧躺在床上,只占据了很小的一块地方,背对着她,恨不得离他八百里远。 她的背影高傲又冷漠,写满了拒绝。 宋时冕站在床边无从下手,只得叹了口气,他原本想抱着睡来着。 舒意安静躺着,脑子却异常活跃。 她感觉宋时冕躺了下来,灯被关上了。 左边的人影慢慢挪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被拉近。 在宋时冕伸手就能捞着舒意的时候她一脚踹过去。 “离我远点儿。” 那人不听,他还在靠近,舒意这次的腿还没踢出去,就被他轻松制住。 男人女人天生的力量悬殊令她被压制的动弹不得,他只用一只大掌就能轻松扣住她的大腿,接着不由分说地欺身压过来。 舒意如同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但她显然没有鱼那般滑腻,容易逃脱。 刚才像多守男德的家庭妇男一般,现在凑过来什么意思。 舒意开始大力挣扎。 宋时冕轻轻松松,一只胳膊架起来,枕在她的枕头上,另一只长臂扣住她的腰,把她困在自己和床板之间。 “别闹。” “别碰到伤口。” 舒意火气不小,“怕碰到我伤口你就滚远点啊。” 宋时冕知道她为什么别扭,他在她耳边幽幽叹了口气。 他说话的声音基本上是贴着她的耳朵钻进来:“不是我不想舒意,我怕伤到你。” 宋时冕在床上没轻没重的,他揍慕科达的时候会失控,那种时候也会。 面对舒意的时候,绷着的那根弦很轻易就断掉了。 他怕自己伤到她。 舒意强硬地口气软下来些许,虽然语气听上去还是硬邦邦,但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没什么威慑力。 “随便随便随便,没必要跟我解释……反正我也没多么想,我就是无聊而已,这会儿萎了,你放开我。” 宋时冕皱眉,他没法理解,女生为什么说“痿”这个字。 而且她说的脸不红心不喘,非常自然。 他依然没放开她,舒意能感觉到他的指骨在自己下颌线上蹭了一下,像挤小婴儿脸上的软肉一样。 然后他那根手指灵活的绕到侧边,一圈圈卷起她的发丝。 他略带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换种方法来,好吗。” “试试。” 有韧性的发丝在他手指间缠绕。 他的另外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腰侧爬上来,温热的掌心在凹地穿行。 接着爬上高地。 舒意的脑海里好像有无数晶亮的五彩碎玻璃炸开。 这种办法对宋时冕来说最好,既能取悦她,又不至于使自己失智。 他手下的动作不疾不徐,就像是在慢条斯理地挂鱼饵,随后心无旁骛地抛到水下。 始作俑者专心致志。 颤栗收缩一齐涌过来。 这感觉令人上头,她渐渐已经没力气抗拒。 慢慢收紧的感觉就像是在收渔线,绳端的鱼儿贪恋着嘴上的诱饵不肯丢。 鱼儿大口大口地喘息,渴望获取更多的氧气。 宋时冕恶劣地给一点儿,收一点。他擅长将人吊的不上不下。 舒意的齿间在嘤咛,最后终于抵挡不住,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第128章 拥抱、吻以及告别 最后一切缓和下来,舒意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宋时冕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要走了舒意。” 舒意的睫毛还在轻颤,这一句话直接把她砸清醒了些。 “走?” “回沪城。” 中承的担子他撂了这么久,该回去了。 根本不用问,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宋时冕不会永远留在岭山,他在沪城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 舒意心里明白,他在岭山已经耽搁太久,况且慕科达的事情也需要宋时冕出面处理。 慕科达已经先由卓盛押回沪城了,虽然被舒意及时叫停,但宋时冕还是把他打的不轻。 但宋时冕还没解气。 宋时冕和慕家,需要谈一谈。 饶是舒意心里明白这一点,但突然被告知他要离开的消息,舒意的心里仍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很难讲,像猝不及防吞了颗涩果子,想要吐出来,但又没法吐,只能张大嘴巴咽进去,五脏六腑里全是不好受。 舒意低声地回了一句,“走就走嘛……” “跟我讲干嘛……你以前也不跟我报备行踪的。” “那你以后想听吗?” 舒意轻描淡写:“随便你…” 他把她乱掉的头发撩到耳后,“明天我就不能送你了,我也要一大早走。” “没什么啊,本来就是是偶尔送一次。” “我才不会习以为常……” 她硬邦邦的口气宋时冕好像完全没听出来。 他自顾自叮嘱她:“我走以后伤口也不要大意,不方便的地方让小糖帮帮忙。” “有问题随时找我。” 舒意嘴上嗯嗯两声,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有什么事情她也不会找宋时冕的。 他天高皇帝远的,讲太多也是白搭,她习惯了靠自己。 事事等着依赖别人,那样的话也太被动了。 宋时冕听出她的敷衍,手掌放到她的脖颈处不依不饶,非要让她答应他。 舒意也不知道怎么蒙混过去,他最终放过了她。 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但她有感觉到宋时冕抱她去洗了澡。 第二天早上她比平时早醒了二十分钟,闹钟还没响。她把床头灯打开。 光线调的适宜,并不十分刺眼。 宋时冕没醒,他依然从背后半拥住她,且不忘很规矩地避开她的伤口部位。 她慢慢从他怀里撤出来,调整了下方向,面对着他。 暖黄的光倾在他英俊的面容上。 骨相立体、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成熟的、有匀称得体的气度,但依然是很年轻英俊的帅气。 他的成熟更多的只体现在气场而非外貌。 舒意的手覆上去,手指从他挺立的鼻梁轻轻滑下去,他还是没有醒。 她长久地注视着他,用气音说:“好可惜啊。” 好可惜啊,这张脸明天就见不到了。 舒意又用大拇指摸上他的眼皮,竟然是微凉的。 他依然没有醒。 舒意于是更大胆了一些,她的头慢慢靠近,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他们接吻的时候以往舒意都闭着眼,但她今天突然很想这样,她睁着眼而他紧闭着眼。 她再次啄了下他的唇,嘴巴贴着,她眼珠微动,打量着他。 宋时冕突然睁眼了。 四目相对。 以这样的姿势,心脏像被摁下一个空格键。舒意立马起身离开,在他的视线里睁大眼睛眨巴两下,接着仓皇逃进了浴室。 二人几乎同时离开。 林白今日终于上岗,开着保姆车在门外等候舒意,眼看着舒意已经从屋里出来,先敲下他车窗的竟然是宋时冕。 林白降下车窗,仰头对着宋时冕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宋总。” 宋时冕干脆利落地留下一句话:“商量件事儿林白,能先闭个眼吗?” “闭眼?”林白重复了一遍。 什么意思? 车窗外高大的男人微微侧头。 林白立马识相地说:“哦哦,好的好的。” 他用手掌死命捂住自己的眼睛。 老板肯定有老板的道理,他照做就是了。 宋时冕转身走向正一步步踩着雪过来的舒意。 他站在她面前,脚尖碰上她的脚尖。 舒意抬头看他,他眼底一片晦暗神色,看不清楚。 “你过去跟林白嘀嘀咕咕说什么了?” 宋时冕没回答她的问题。 他叫她:“舒意。” “能抱一下吗?” 舒意张嘴呼吸,却仿佛吸进了花蜜,甜的。 他紧接着说:“能别问为什么吗?” “因为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就是毫无预兆的、突如其来的,很想这么做。 他朝她张开双臂,舒意朝他那边微微靠近一些,不需要舒意有再多的动作,他已经俯下身拥住了她。 是把另一个人埋进身体里的拥抱。 在所有表达亲密的动作里,拥抱是最毫无防备的,彼此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耳朵上的小绒毛上, 他的肩膀很宽,罩住她整个人。 彼此地脑袋搁在对方肩上,此时此刻,顷刻之间,一个人就拥有了两个心跳。 直到最后自然分开,宋时冕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再次靠近,低下头,准确地亲吻了她。 他把她临时中断的动作,继续进行了。 舒意站着,第一次感觉到手脚不是自己的是什么感觉。她这次还是没闭眼,这次是完全忘掉了。 反而是宋时冕沉醉地闭上了眼睛。 舒意站着,被动承受他的亲吻,他的唇是凉的,但吻一会儿就变得灼烫。 如指尖感受蝴蝶翅膀的轻触,留下一串电流般的感觉。 作为一个告别吻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吻,它并不激烈,没有酣畅淋漓到不管不顾地急切 ,而只是一个很静谧的过程,一点一点的轻轻相碰,就像是高中生在放学的傍晚躲在墙角的梧桐树下接吻,青涩的。 舒意不自觉想要按住自己的胸口,生怕一不小心就有蝴蝶飞跃出来。 等到舒意坐上车子,听到声响的林白才把手掌从眼睛上离开。 舒意今天很安静,仿佛灵魂出窍般不声不响。 林白问:“你和宋总刚才干嘛了?” “他要我闭上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 舒意很平静地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白发出一声怪腔:“我又没说发生什么了。” “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要搁往常,舒意一定会狠狠扇他后脑勺。 然而她现在没心情,她用手指把结了白雾的玻璃窗擦拭出一小块空隙,透过车窗,她看见宋时冕缓缓发动车子离开。 第129章 深夜的吻——破绽 手心里的手机震了震,舒意打开来看,是宋时冕发来的消息。 他告诉她之前在她不在的时候他给小屋里安装了监控,门外和房间内都有。 女生独居的时候还是很需要注意安全的。 他给她发送了链接,舒意可以随时打开来看周边有没有不安全的隐患。 这天到剧组,舒意惊讶地发现刘律居然在《岁月》现场。 两人用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交谈:“刘律?你怎么会在这儿。宋时冕不是已经走了吗?” 刘律微微颔首,叫了一声:“太太。” “宋总的确已经返程了。但宋总交代我暂时留下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很快舒意就知道宋时冕让刘律处理的事情是什么了。 送餐员工一箱箱从车里搬出保温措施良好的早点,一人双份,中式西式面面俱到。 五拼开放式法棍三明治、玫瑰荔枝贝果、煎午餐肉、蝶豆花拿铁。 中式的有玫瑰糕、黑虎虾锅贴、太阳蛋、黑糖红枣炖桃胶以及养胃粥。 岭山没有外卖,这全是卓盛那家温泉度假酒店的大厨做的,之前休假的时候,大家就对酒店大厨的手艺赞不绝口,宋时冕直接让人给《岁月》剧组送了一个月的餐食。 这不仅让全剧组上下工作人员赞不绝口,就连谷至诚看到这个派头,也是目瞪口呆。 刘律站在人群中间,疏疏朗朗,不卑不亢。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虽然给宋时冕当了助理,但他日常处置的可绝非开车应酬送餐这些打杂小事。 他手里也曾经过几百万的单子,也和各种只能在财经新闻上见到的商业巨鳄谈笑风声,面对外人的时候,大多数人的时间刘律也能做到谈笑风声。 而此时此刻,他就站在人群中央,代表宋时冕。 他双手交叉于身前,声音不大,但足以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我们宋总体恤大家辛苦,帮大家定了一个月的餐,希望大家满意。” 人群里有人吼了一声:“宋总大气!” 刘律紧接着就说:“以后每天都有。” 大家还没开始欢呼。 刘律伸出手朝舒意的方向比了一下,微微躬了下身体:“另外,我们宋总还希望,大家能多照顾舒小姐。”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儿,太直白了吧 。 “不说搭把手,只是有什么问题出现时,还请大家能做到别为难舒小姐。” 这下差不多坐实了,舒小姐和宋先生之间还真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舒意站在原地,承受着大家间断投来的目光。 宋时冕搞什么? 宋时冕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不在了之后,受伤、被排挤、被诬陷以及更多类似的事情可能都会发生,尽管他相信舒意有这个能力能够自己解决。 但如果等到舒意出手,那往往伤害已经成形。而他只需表明一下态度就能给舒意规避掉许多风险。 那他何不这样做的呢? 尽管舒意可能会埋怨他自作主张,但宋时冕认为这是值得的。 苏莉清站在二楼,遥遥地看着底下喧闹的场景,面色寒冷。 她身后的彩儿大气也不敢出,彩儿不说知晓苏莉清为引诱宋时冕所做的一切,但她自己也对苏莉清对宋时冕着迷的事情略微知道个七七八八。 这下宋总可真是把桌子都给掀了。 她清清姐的脸,这不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吗? 彩儿很了解苏莉清,让她咽下这口气,可没那么容易。 原本寸步不离绕着苏莉清打转的谷至诚,现在看见苏莉清跟瞅着空气似的,花蝴蝶一般扑到楼下。 舒意如今成了他的新宠,甭管脾气好不好,只要能攀上宋时冕这根高枝,就是好姑娘。 谷至诚如今三天两头对舒意嘘寒问暖,就连林白和小糖也被爱屋及乌,连涨了几倍的工资。 小糖差点儿在家里烧高香把宋时冕供起来,林白乐得那大牙每天都呲着藏不住。 舒意知道谷至诚心里的弯弯绕绕,不愿意搭理他。而谷至诚也无所谓,他总算摸清楚宋时冕的喜好了,原来宋总喜欢脾气这么臭的。 够带劲儿。 当晚舒意回到出租屋,空荡荡的,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宋时冕发过来的监控链接。 宋时冕的本意是舒意能在家里没人在的时候监管一下周边的情况,舒意却并没有选择看今天白天的录像 ,她点进了昨晚的视频。 视频里,昨晚宋时冕抱她去浴室清洗之后,把她抱回床上,床头灯开着,但舒意睡得很熟。 宋时冕躺在她身边,把她半包在怀里,撑着脑袋看她。 哪怕是在像素限制的录像视频里,舒意还是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宋时冕嘴角的清浅笑意。 他用大掌托住舒意一边的脸颊,他手上的腕表已经摘掉了,戒指也摘掉了。 他的手掌大的能罩住舒意的半张脸。 他忽而凑近了,在舒意额头上落下一吻,亲一下还不够,又捧着脸蛋亲,像小鸟吃食时轻啄手心。 一下一下,尽管昨夜熟睡时没有任何感觉,但此刻看着,舒意就感觉脸上被他亲吻过的同一个部位开始麻起来。 好像有湿漉漉的吻在此刻身临其境地降临。 录像里,宋时冕用手指轻轻地反复地摩擦舒意的脸,偶尔舒意的嘴唇动一动,他就开始偷笑。 明明在几十分钟之前,他才拒绝了她深入的邀约。此时却又把持不住,对她又蹭又亲。 宋时冕觉得舒意是一个会动动耳朵的小猫咪,醒着的时候会炸毛,会冷不丁咬他一口。睡着的时候又是如此的可爱,哪里都喜欢。 捧在掌心里爱不释手。 晦暗无边的夜色,熟睡的女人、昏黄的台灯,以及心动地只敢在夜里暴露汹涌爱意的他。 舒意看完了整段录像,宋时冕一定想不到,会被自己发现吧。 舒意平静地把录像关掉,她把自己蒙进被子里,耳尖红透了。 第130章 视频 舒意肩上的伤几乎已经好的差不多,每天睁眼拍戏的日子一天天过的飞快。 不知道宋时冕离开多久了,她没数过。但每天打开门,除了她一丝人气也无,这让舒意觉得过去那段日子相当恍惚,他真的有来过且陪了她那么久一段时间吗? 但新换的门锁、崭新的热水器和取暖机……一切都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他存在过,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舒意从门口慢吞吞地走进去,泄力窝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她看着面前的镜子,此时此刻只映出她一个人,她曾经在这里被他埋在颈上拥抱过。 她给宋时冕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干嘛?】 舒意并没有意识到“你在干嘛”几个字在情感交流中往往暗含着隐晦的意思。 这几个字具体一点的意思就是: 我想知道我们在没见面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想知道此时此刻你在干嘛。 干什么都好,只是我突然问起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想你。 而你有没有同样的想我 。 只是脑子一热就打出来这几个字,甚至没有想出合适的话题点,但宋时冕几乎是立刻就给她拨过来电话,是视频通话。 手里的手机成了烫手山芋,她犹豫自己要不要接,好奇怪,对舒意来讲,绝对是亲密关系到了一定的地步才可以发起视频通话。 她和宋时冕以前从来没视频过。 手指在红色图标和绿色图标之间反复犹豫,屏幕上是宋时冕灰朴朴的、一本正经的头像。 只要接了就能真的看到他。 某种情绪占了上风,舒意按下绿色图标,宋时冕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舒意有点儿不太自然地垂眸瞧着他,两个人,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此时此刻就在小小的屏幕里面对面。 一时无话,舒意眼睛离开片刻但还是落回屏幕上,她又想去伸手够面霜盒了。 宋时冕叫她:“舒意。” 隔着远远的电流信号传播,他的嗓音听起来和实际上略有差异。 “干嘛呀?” 舒意无意识地回,她把胳膊架在胸前,如果她此刻抬头,一定能在镜子里看见一张别别扭扭的脸。 他叫了她之后就不说话了,舒意感觉他的眼睛透过屏幕落在自己身上,这让自己的身体动作变得不自然。 “你不说话什么意思,没事儿的话我挂了。”明明是他先打过来的。 宋时冕叫停她:“别挂,舒意。” 清棱谦和的嗓音穿过空间距离,仿佛就响在她耳畔。 她受迫地回望过去,发现他穿着睡衣,看背景是在绿苑书房里,她今天是大夜戏,这会儿接近凌晨一点了。 按宋时冕的作息他应该已经休息了,但不难看出他片刻之前还在工作。 “你很忙吗?怎么还在工作。” 宋时冕只说:“不算很忙,有一些事情需要赶一赶。” 舒意不太理解宋时冕为什么要上赶着去忙一些事情,可能他之后有别的安排,舒意没问。 宋时冕就一直坐在那儿,透过屏幕,深深地、沉静地看着她。 也不主动说话。 他打过来的电话,干嘛要她来挑起话题,舒意已然忘了是自己先发出消息的。 挂又不让挂,不说话会很尴尬的。 舒意清清嗓子:“你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了?” “抱歉舒意,我也不常给人打工作之余的视频通话,不太有经验。” 舒意的眼睛闪动一下,谁不是呢。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好啊,前期戏份差不多拍完了,最近也不需要早起了,今天导演还夸我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微微扬了一下。 宋时冕看着她,淡笑着:“是么。” “说我绝对是下一个娜塔莉.波特曼。” “舒意,我觉得练导应该不会这么说。” 练家齐相当内敛,绝无可能夸出如此直白的话。 舒意啧了一声,“他虽然原话不这么说,但意思七七八八吧,我听得出来。” 宋时冕仰靠在实木办公椅上,看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舒意,沉寂的书房里全是她婉转小黄鹂一般的音调,这让他感觉心脏某处支流里的血液,开始活了起来。 舒意很快就被打开了话匣子,不聊天的时候克制的刚刚好,她原来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想和宋时冕分享的事儿。 说起林白最近跟谭苏的关系比跟她还好了,说不定等不到来年开春他就要跳槽。 “托你的福,现在剧组里猫狗见了我都得到处绕道三步走,到处都在传我是你养的小情人呢。” 宋时冕相当随意地说:“要公开吗?” “别了吧还是,你不嫌麻烦吗?” 宋时冕:“不会。” “但是我会。”她只要一想想之后的会多出来的那些奉承和假意追捧就觉得头疼。 她说起自己现在终于开始和江浮云老师一起拍对手戏了,江浮云老师不愧是影帝,每一帧表演在镜头里都是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 嗯,这四个字很准确的被宋时冕捕捉到。 他问:“他帅还是解梵帅。” 舒意翻他一眼:“你吃错药了,我没说人家帅吧。” 她是没提这个字没错,可是赏心悦目这个词落在宋时冕耳中就是这个意思。 舒意假意思考了一下:“不过要论起来还是江老师帅 风度翩翩的熟男,简直太对人胃口了。” 宋时冕要笑不笑:“哦,恭喜你啊,能近距离接触江浮云。” “不过你之前也是这么评价解梵的。” 提到解梵,舒意心里还是有点儿刺挠:“哎, 我现在对解梵已经幻灭了。” 宋时冕很感兴趣:“哦?为什么?” 舒意表情有点儿严肃:“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是小糖,依然对解梵着迷的不行。” 这让她有点糟心。 宋时冕正了正神色,说:“舒意,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你一定不要单独轻举妄动,我还是那句话,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找我。” 舒意绞着手指头,侧目斜睨向屏幕里的宋时冕,这个动作很像动漫里的白猫舒展身体时的傲慢姿态。 “找你的时候,你就会在吗;” 宋时冕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你想让我在吗?” 舒意不吭声,随后她把手伸向手机屏幕:“太晚了,我要睡了,先挂了。” 按下挂断键的前一秒,宋时冕的声音从听筒里泄出来:“放心舒意,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的。” 舒意干脆地把电话挂掉了,男人最不可信的就是口头上的承诺。 一张嘴随便扯一扯,就能拉出来一辆火车来。 她才不会轻易被甜言蜜语蛊惑。 第131章 山庄 这天舒意在片场见到了解梵。 拍到中后期部分的戏,舒意和解梵之间基本上已经没有对手戏。按照剧本来走,叶玉珠和唐婉华的人生道路也各自从交叉点分别走向彼此的人生道路。 唐婉华和宋承志定情,继续行进着他们在时代沉浮中的一生。而此时的叶玉珠已经受姚辉桎梏,慢慢在他织就的网里动弹不得。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舒意和江浮云之间拍对手戏,苏莉清和解梵之间拍对手戏。 所以很难得的,舒意在片场遇到了闲逛的解梵,而关键是,今天的通告单上并没有解梵的戏份。 解梵身有外务,刚刚请假从外地出差回来,听说他是去参加了某平台的年终颁奖典礼,刚走了红毯回来,在热搜上收割了一片迷妹的桃心。 顶流不愧是顶流,哪怕过去一年并没新戏播出,但凭着强大的粉丝号召力,解梵还是拿了一个年度表现力演员。 人逢喜事精神爽,解梵今天穿了某奢牌的老花毛衣,在片场跟花孔雀一样和大家插科打诨。 因为前期戏份拍摄完毕,今天文工团里伴舞那群小花骨朵们就要杀青。 因此片场人很多,很热闹。 解梵平时一张嘴把花骨朵们逗的娇笑连连,他是小姑娘面前的红人,怪不得他今天没戏也要凑热闹。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吵着要和解梵老师合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 林白在一旁看得心痒,他抓耳挠腮,舒意骂他:“你有病。” 林白嘿嘿一笑:“姐,我的姐,能不能商量件事儿。我能不能也去要张合影。” 舒意立马扫过去一脚:“你凑什么热闹。” 林白看得出舒意最近不太待见解梵。 “不是,我不找解梵,我找开哥要合影。” 忘了,开哥是林白偶像,更是他奉做行业标杆的人物。 像开哥那么成熟的经纪人,手下的艺人自然不少,怕是个手都数不完,尽管解梵正当红,可他手下别的艺人也挺成功的。 因此开哥并不时常跟组,解梵有自己的生活助理和执行经纪人。 原以为和解梵同在一个组,林白能时常见到开哥,近距离膜拜大神。 然而《岁月》开拍这么久了,开哥来的次数寥寥无几。 今天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开哥竟然也在。 同坐在一处休息的谭苏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意瞬收,她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问:“你喜欢开哥?” 小糖赶着接话:“对啊谭苏姐。开哥从大学开始就是白哥的偶像了,他哪个明星都不喜欢,偏把开哥奉做神,就差在家里贴海报印小卡了。” 在谭苏面前把这些事情抖落出去,林白有些不好意思。 他蛮臊的,小心翼翼看谭苏,却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太好。林白很会看人脸色,谭苏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炸了缝的玻璃,虽尽量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但只差最后重重一击就能分崩离析。 他语气带了点儿急切:“谭苏老师,你怎么了?” 谭苏不知在想什么,如梦初醒般回神:“没怎么……” 只是这一声出奇的低,听起来不大可信。 林白最后还是美滋滋地去要了合影回来,开哥当时正抽烟,他一手弹了下手里的烟灰,另一只手揽过林白的肩,顺理成章地俯身和林白拍了张照片。 开哥一头山鸡一样的红毛,他俯下身的姿态很有压迫性,像老虎像豹子。远远瞧着这一幕的谭苏,脊背发冷。 解梵问小姑娘们走了以后会不会舍不得他,胆子大一点的自然说舍不得,胆子小一点的脸红红的。 最后解梵提出今天晚上在隔壁山庄开个杀青宴给大家送行。 她们戏份不重,只能算是群演,有的甚至连自己的角色名都没有。剧组自然不可能给她们单独开什么杀青宴。 岭山不止一座山,她们剧组所在拍摄地的旁边还有另一座山,那座山上有一家小有名气的度假山庄,很神秘,建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根本不对本地人开放。 但怪就怪在,隔三差五的村民都能在这个山庄附近瞧见豪车。 总是漆黑黑地停着一长溜,过了几天再悄无声息的开走。 因此就流传开来,能来这个山庄消费的,非富即贵。 有这么个噱头打出去,名声自然就传开了。 而前段日子卓盛和宋时冕来岭山所谓的项目,就是为的开发山庄。 那个山庄的名声传进卓盛耳朵里,他就盯上岭山周边了,这里的确适合开山庄,空气好环境好,人又少。 顶流不愧是顶流,有顶流的面子,轻轻松松就能带着小姑娘到山庄里开派对。 小姑娘们踊跃响应,都想去见见世面,况且能和解梵近距离接触,谁不心动呢。 舒意看见他搞了这么一出,心里头隐隐地有些不舒服,但看见举手报名的人有那么多,而且有不少剧组里年长一些的工作人员也要去玩,她就没多想。 去的人那么多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舒意扭头看见小糖眼巴巴地瞧着,直接掐断了她的幻想:“别想了,你不准去。” 小糖立马丧脸:“为什么啊?” “你又不是演员,杀青的又不是你,你去凑什么热闹。” 说的也对,小糖恹恹地垂头。 “可是舒舒姐,今天收工早,回去的话好无聊的,你准备干什么呀?” 舒意闻言,下意识地想看一眼手机。 消息栏干干净净。 无聊吗?她没觉得。 她最近和宋时冕养成了睡前通视频的习惯,刚开始他打过那段时间舒意还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 次数多了,如今舒意已经轻车熟路,就算是开着视频不说话,两个人也不会觉得尴尬。 大多数时候舒意就把手机扔床上,摄像头正对着天花板,而她就趴在一边背第二天的台词,宋时冕一般也是在书房,要么就是临睡前靠在床头看书。 他大多数的时候总是很安静 ,无声无息的。 但舒意知道他就在电话那头。 两个人各干各的事情 ,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 这天舒意回到小破屋先洗了个澡,敷着面膜换好睡衣躺在床上,房间里钟表走针的声音明显,她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还没到宋时冕往常打电话来的时间。 她把剧本拿出来默读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但宋时冕依旧没打来。 舒意把手机撂到床尾,开始专心记词。 词都背了三遍了,可恶的手机还是无声无息。 第132章 诡异 舒意忽然切了一声,烦躁地把剧本往旁边一撂,她想她自己这是在干嘛呢。 随便吧,也不是每天都要通电话的,毕竟连约定都没有,她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她找了部电影来看。 投影仪还是当时宋时冕来的时候带给她的。 他当时过来,基本上按她在沪城的生活习惯把她所有可能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和宋时冕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受,具体的舒意讲不出来,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基本上都不需要带什么脑子,他会非常周到且妥帖的把一切事情安排好,且全程不会多话,不会邀功。 这是一个优质男人应该具备的品质。 然而,电影的片头还没有放完,她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正当她准备接的时候,对方挂断了。 铃声总共估计只响了大概三秒,这么短的时间就挂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打错了。 但显然并非如此,因为来电显示是小糖的名字。 她再打电话过去,那边就不接了。 舒意立马把电话拨给林白,“林白,你能联系上小糖吗?” “小糖,小糖怎么了?她不是去山庄参加解梵那个派对了吗?” 舒意当下心头警铃大作。 “你说什么?小糖去了?” 没错,小糖还是去了。尽管舒舒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最近好像不太待见解梵,可小糖也没听说什么原因。但舒舒姐的话一向没错。 她本来应该听舒舒姐的话,不去参加派对。然而去参加聚会的小姑娘中有一些也和小糖混熟了,小糖刚刚大学毕业,年纪没比那些小姑娘们大多少,且小糖想法天真,总是带着一股孩子气。 人家一叫她,她内心就动摇了,好歹是给她们送行的宴会,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于是小糖就去了。 小糖去了才发现,这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什么度假山庄 ,明明像一座阴森森的古堡府邸,像一座巨物一样盘踞在山头。 进门第一件事,居然是交手机。 穿黑色西服,戴白手套,黑墨镜的保镖,清一色的拿着筐子,让小姑娘们依次把手机交了。 小糖这才察觉到不对。 这事情好像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最起码任何一个正经开放的场所,任何一个安全的聚会,总不会强令人交手机吧? 保镖是这样解释的:“解梵老师是公众人物,私人聚会场所的照片流出,可能会有损解梵老师的公众形象。” 原本大家还有所顾虑,但一看到开哥,一头红毛穿铆钉皮衣的开哥亲亲热热的跟各位姑娘们打招呼,说给姑娘们准备了好酒好菜,大家可以好好放松一把。 这下疑虑就打消了。 那可是开哥诶,圈内有名的经纪人一把手,各种访谈节目上的红人,手底下带出过数不清的当红明星,而开哥本人甚至比一些四五线小明星在路人中的知名度都高。 有开哥在,总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这样想着,大家就纷纷把手机交了。但小糖还是不放心,或许是想起来了舒意的叮嘱,小糖躲到一边,偷偷的给舒意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这头刚响,没等接通,后就伸出来一只戴白手套的手,直接把小糖手里的手机抽走了。 “小姑娘,别耽误时间了,大家就等你一个人了。” 那个人语气和蔼,但脸色却阴沉沉的,小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扔进篮筐。 她仰头一看,觉得这座山庄更加诡异了。 这边,舒意立马穿鞋换外套,不管再打多少次电话过去,小糖那头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舒意很着急,大脑高速运转,她想了很多种对策。 她甚至一冲动想要报警,带警察过去。 但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她扼杀了,这不现实,时至今日,她其实并没有抓到任何关于解梵的把柄,毫无根据的事情,警方不会出警。 况且如果真是误会一场,那到时候场面也很难收场。 舒意说不上来,她只是直觉,她觉得解梵这个人有点不太正经。他似乎太喜欢和年轻小姑娘们一块玩了,他对谁说出的话,好像都像调情。 解梵不跟谭苏交好,不跟苏莉清深交,虽然在一开始曾对舒意传递过某种信号,但当舒意表露出明显的拒绝后,他便不再对舒意暗示些有的没的了。 然而在片场,他似乎总是处于小姑娘们包围的中心。 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们,相当一大部分是未成年,解梵又正当红,几乎没人能拒绝得了这么一个大帅哥吧。 在今天之前,舒意一直劝自己想开,他可能就是享受小姑娘们的追捧而已,出格的事情他应该也不敢干。 娱乐圈里鱼龙混杂,什么要骇人的听闻舒意都听过,龌龊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存在的。 舒意入圈这么久了,八卦也多少听一点儿,解梵向来是圈里人讨论的焦点,但舒意似乎一次也没听说过解梵的负面新闻。 树大招风,如果真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在这个圈子里其实是瞒不住的。 所以舒意曾祈祷过,这个人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但舒意还是不自觉的想要让小糖远离解梵,如今,小糖不知音信,舒意真的慌了。 舒意立马通知林白跟自己一块去看看情况,林白相当费解:“你也想去凑热闹?” “别废话,快点儿的。” 她语气急切且严肃,林白终于觉得事情不太简单,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度假山庄在另一座山,林白和舒意连夜驱车前往。 大约一小时以后,两人在度假山庄硕大的木门前下车。 门口还有两座石狮子,在黑夜里静静蛰伏,怪渗人的。 门口不止他们一辆车,更有三个八结尾的豪车,一长串的豪车,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岭山这种地方的。 林白和舒意对望一眼,他们同时感觉,事情真的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妙的是,门口有门卫把守,依然是戴黑墨镜,穿黑西装的保镖,身材健硕、眼看着肌肉块差点能把白衬衫给顶破。 他们被告知今晚已经被包场,男性客人不得入内,林白被拦下了。 无奈,舒意只好假装是迟到的小演员,没有跟着大部队来。 黑西装拉开墨镜打量她一眼,看她长的挺漂亮的,似乎真的是个明星,变松口可以放她进去。 林白不放心她一个人,舒意低声在林白耳边说:“现在没有办法了,必须有人先进去看看情况。” “你在门口守着,有问题随时报警。我去把小糖带出来,万一一个小时之后,我那边还没动静,你就直接叫人过来。” 话说完,舒意便冲进去了。 第133章 正常 度假山庄的庭院空间很大,没有开灯,仅有的照明措施是树梢上的几盏红灯笼,以及地面上圆形的的昏黄色地埋灯。 整体构造都透露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劲儿,像是中式恐怖故事的发源地。 一个黑衣保镖在前面带路,领着舒意穿过长长的木地板、拱桥,一直来到一座建筑物的走廊上。 那座楼的大厅里竟然没开灯 ,但是她所在的走廊对面有一间房从门缝里透出亮光来,或许是隔音效果做的太好,舒意竟然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 但她有直觉,所有的女孩儿、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一切疑云,只隔着一道门板,似乎都在门后了。 再次迈过一个拐角,远远地,舒意和膀大腰圆的保镖拉开了些距离。 她手心里的手机开始无声振动。 保镖已经消失在拐角。 舒意被远远落在后面。 屏幕上“宋时冕”几个字开始跳动,舒意迅速把电话接通。 不等她出声,宋时冕那边先发制人。 “舒意,不管你现在在哪儿,准备做什么事情,都给我停下。” 他说话的语速极快,以至于舒意只被他的声音吸引却完全没听出来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别的声响,行驶在嘈杂路面上的声音。 舒意眉心紧拧,宋时冕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无端端在这个时间点儿打过来,随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舒意再问一遍“你怎么知道?” 可能是林白前去通风报信了。 时间紧急,舒意只对着电话那头小声说:“什么意思?讲清楚!” 宋时冕的声音再度传来:“舒意,没时间解释这么多。” “从现在开始,停下你手中正打算做的任何事情。”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保障好自己的安全,随时保持联络。” 舒意边往拐角张望边打断宋时冕,她很怕下一秒那个保镖就会折返回来猛然出现在拐角。 “等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宋时冕略微顿了一下但很快答:“我还不能确定。” “但你现在必须要听我的话,先保持自己的冷静,遇到事情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好吗?” “你相信我。现在你马上……” 没有说完的话被猝不及防地截停。 舒意把电话挂了,她听到脚步声了。 果然 ,下一秒,保镖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便从拐角出现。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武力值挂钩,听起来只发出声音就能撞死好几只蚊子。 “你在干什么?”他带着质问,狐疑地看着舒意? 他的目光落在舒意攥在手心里的手机上:“你是不是打电话了,怎么嘀嘀咕咕的?” 舒意漠然回答:“没有,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管听没听错,保镖不甚在意,但这倒提醒了他:“把手机给我,我们老板有规定,今晚参加聚会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上交手机,无一例外。” 交手机。 无一例外。 这几个字狠狠撞在舒意心上,怪不得小糖会失联。 到这里,舒意几乎已经确定了大半,正常人参加聚会,会强制让人交手机吗? 这里,肯定有问题。 手机的事情毫无转圜之地,“能不交吗,我保证不乱拍。” “不行。” “所有人都必须要交,这是规定。” 保镖强硬地把手机从舒意手里抽走了。 他把舒意带到那扇门面前,“你自己进去吧。” 随后他转身便走了,门板下面的缝隙发出一道幽幽的光线,舒意把手握上门把手,她深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度假山庄的大门外,守卫森严的黑制服保镖纹丝不动,林白在车里坐立难安。他打开车门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外头冷的他搓手又跺脚。 突然,几粒凉凉的雪花落到他衣领里,把他冰了一个激灵,林白抄着手抬头望,趁着不甚明亮的车灯。 他恍然发现,天,竟又开始下雪了。 舒意这边紧接着推门而入。 屋里的音乐声停了,所有的男男女女都看过来,舒意站在门口,黑暗与光线的交界处,她视线逡巡一周。 屋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来,但令舒意没想到的是。 预想中骇人的场面并没有上演,最坏的预想是一派不可控的场面。 但是一切都很正常。 他们只是停下了推杯换盏,停下了嬉闹,停下了玩笑。 房间里反而称得上温馨。 有气球、横幅、一人高的大蛋糕。 横幅上写着:“各位公主杀青大吉。” 裱花蛋糕上贴心地涂鸦了每一个小演员的名字。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女生,少有的几个男生也是剧组的摄像和场记,和演员们都很熟。 表面上看,都是本本分分,兢兢业业的打工人狂欢聚会。 小糖站在人群中间,她手里端了杯香槟酒,脸通红,可能是热的,也可能是闹得。 小糖微微张大了嘴巴,她看着门口:“舒舒姐,你怎么来了?” 舒意站在门口,她的视线缓慢移动,一张张脸看过去。 她的心平缓又安定地降下去。 还好,都是熟人。 直到舒意被小糖拉着也在沙发中间坐下,手里也被身旁人塞了一杯香槟,她才稍微有点儿实感。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从来没这么庆幸过自己的第六感出错。 舒意压低声音,问:“小糖,你跟我说说,你们晚上到这儿来都发生什么了?” 小糖一脸歉疚:“对不起啊舒舒姐。” “你肯定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对不对?是不是因为我那通电话?” 小糖这样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但是我们把手机交了之后就被带到这儿来了。” “开哥过来讲了几句话,说让大家放心玩儿。还贴心给大家准备了蛋糕、鲜花还有好多海鲜。” “是我们想多了舒舒姐,今天大家在这里玩儿的很开心。” 小糖看了一眼四周,低声说了一句:“也没什么奇怪人出现。” 事已至此,这似乎是一场误会。 可是舒意还是觉得不对劲,既然没什么奇怪的人出现,那门口三个八的豪车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出现一长串外地车牌的车?难道解梵还请了别的客人来?可小糖明明说没见到生人。 舒意把小糖手里的酒杯夺了,“小糖,不管这里有没有问题,我们还是先走吧。” 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尽快把小糖带走。 “走?可以是可以,但舒舒姐,我的手机还在他们那儿。” 对了,她的手机也被保镖收走了。 舒意思考了一下:“那这样,我们先去找开哥,他应该能让那些人把手机还给我们。” 正当舒意要拉着小糖悄悄溜走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第134章 从天而降 门外进来个女生,穿羽毛公主裙和白色长筒袜,她低着头走进来,动作有点儿不太自然。 身着白色羽毛亮片裙的女孩低着头从外面走进来,像是被一团巨大的白色阴翳笼罩着。 那个女生叫甜娅,是苏莉清的替身,在片场就数苏莉清和解梵的对手戏最多,甜娅作为苏莉清的替身,经常需要替她走位试光。 有苏莉清在等人地方总是少不了甜娅,甚至有时候甜娅还要代替苏莉清和解梵对几句台词。 小糖和甜娅关系不错,她看甜娅低着头从外面进来,便问:“甜娅,你怎么了?” 小糖的手放到甜娅的肩上,竟把甜娅吓了一大跳,她身体猛然间抖了一下。 甜娅方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进来以后就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低着头不声不响,仔细看,甜娅的肩膀还在轻轻抖动。 甜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没事儿。” 这句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可信,她的笑容比画在面具上的笑脸看起来还假。 甜娅人如其名,长相很甜,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她就像一棵很有朝气的小白杨,总是精神抖擞的,她这个样子太反常了。 舒意柔声问她:“甜娅,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样子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们。” 甜娅依然否认,她说:“没……没事……舒老师。” 舒意两只手握住她的肩膀,使得甜娅不得不看向她,直面舒意的眼睛。 这双杏眼里蕴含着一种奇特的能量,像碧波无垠的海面,给人一种深深的沉静感。 “甜娅,你在发抖?” 她叹了口气:“告诉我,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好吗?” 甜娅绷不住了,她摇着头,小心啜泣起来:“不不,我不敢说,你帮不了我的舒意姐。” 眼看实在无法说动甜娅,舒意只能猜测,“甜娅,你这副样子,是因为谁呢?” 舒意看了看四周,那个最重要的人怎么没来,解梵为什么没在这里?是他请的人,可他人却不在。 “小糖,你今晚有见到解梵吗?” 小糖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开哥说解老师身体不适,今晚就不陪我们玩儿了。” 解梵的名字一出口,舒意注意到甜娅的头埋的更低了,她的手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头。 舒意半蹲在甜娅面前,仰头看着她的眼睛:“甜娅,你告诉我,是解梵对不对?”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情?” 舒意循循善诱:“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如果我说对了的话,你给点反应好吗?” 等了很久很久,甜娅终于轻微但明显地点了点头。 确认了。 “舒意姐,我不能说,也没法报警,他们有视频,我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反抗。” 视频、报警。 这两个字从甜娅嘴里说出来,二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派对果然是个幌子,山庄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始作俑者似乎就是解梵。 这背后隐藏着一只巨大的,天罗密布的庞大黑手。 小糖:“所以你刚刚是被人叫走的,而不是自己主动出去的?” 舒意立马问小糖:“小糖,刚刚还有谁像甜娅一样被带走了?” 小糖左右看了看,她一直没有发现,大家在屋内谈天说地、喝酒唱歌,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少了这么多人。她甚至都不太敢开口:“可能……有七八个吧,现在还没回来。” 惊人的数字,最可怕的是现在还没有回来。 不敢想她们可能遭遇什么。 舒意把小糖和甜娅拉起来,“来不及了,手机没办法拿回来了,这件事说不准开哥也有份。” “你们俩现在找个借口抓紧出去,林白的车就停在门口,你们先去找他。” 舒意交代小糖:“出去以后立马报警。” “舒舒姐,那你?” “我再等等,我看他究竟要做什么,而且,被带走的几个女孩还没有回来,她们可能有危险。” 既然要报警,舒意需要掌握更多的证据。 正巧这时,门又开了一道缝,一个黑衣保镖进来从人群中准确锁定一个人,到那姑娘耳边耳语几句,随后便出去了。 他应该是在外面等待。 舒意把盘起来的头发放下,照着那个姑娘的发型随便拨了几下头发,她趁着昏暗的灯光走过去,摁住刚要起身的姑娘。 舒意替她出去了。 小糖和甜娅一路跑出去,直到大门口,两个人撒娇吵嚷说不玩了要回家。 黑制服手里时刻拿着对讲机,问了两个人的名字,见上边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和指示,就放她们出去了。 见到林白,小糖气喘吁吁:“白哥,快报警,舒舒姐可能有危险!” 林白顿时想要仰天长叹,“这姑奶奶总是一次次不顾一切,偏要自己往火坑里跳。” 报警电话拨通了,甜娅却变卦,她不肯说她遭遇了什么事,她一直重复自己什么都不敢说。 “我得罪不起他们。” 正当三人僵持不下,远远地开过来一辆车,车灯打的很亮,刺眼到林白遮着眼。 那辆车在不远处停下来,很快,车门被打开,穿深色大衣的男人弯腰从车内走出来。 小糖眯着眼睛看来人,雪花落在那人的发丝、肩身。 他走过来的步伐无比坚定。 小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世界上真有韩剧里的救世主,而这一刻她无比确信。 她舒舒姐的老公,她为之举大旗的小宋总,真的从天而降了。 第135章 房间 舒意知道自己是在做蠢事。 这种时候了,谁都知道先偷跑出去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换做是小糖,她会毫不犹豫地催促她出去,重要的是要先保证好自身的安全。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置之不理,被放回来的甜娅被吓的发抖,还有她说的那些零零碎碎的话。 那些仍留在那里的女孩们呢,她们又会遭遇些什么? 她们是不是也一样害怕,一样无助,一样期望有人能伸出一只手拉自己一把。 坦白讲,舒意在内心深处其实心有愧疚。早在朗逸度假酒店的泳池派对,她就隐隐觉察到解梵这个人身上有问题。 他似乎太喜欢和年龄小的姑娘们打交道了。 那天,听着解梵和女孩们的玩笑,她只觉得不适,所以她最后跟解梵走,主要原因就是她想把解梵从女孩们身边隔开。 后来舒意也曾观察过解梵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解梵在公众场合一直很规矩,他和姑娘们调笑时所开的玩笑 ,也没有丝毫越界。 表面上看起来,他不过是言行举止不妥当而已。 如果这些日子她能更坚定一点,说不准就能更早看清他的实质,揪到解梵的把柄。 只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面前能有一个机会,舒意都想去试试看,说不准就是她这样冲动又鲁莽的行动能帮她们一把呢。 她轻易就在保镖那里蒙混过去,接着她被带到了另一栋楼。 那座椭圆形的建筑物在暗夜里灯火通明。 保镖没上去,他把舒意带到扶梯口让她自己爬上去。 舒意沿着扶梯走上去,二层是一个圆形的平层,周围有一圈房门禁闭的房间,呈圆形分布,就像是表盘上的时钟字母。 门牌号也只是从1至12的数字。 正当舒意犹豫着该怎么办时,一间房门开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生跌跌撞撞跑出来,她撞到了舒意,自己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舒意用双手紧紧稳住她的身体,“出什么事儿了?” 那女孩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大珍珠,一颗颗砸下来。 滴进厚重的羊绒地毯上,最后泯灭不见。 她脸上的神情比甜娅要恐惧的多。 她颤颤巍巍地指向那间房,手指的姿势扭曲,可以称的上是痉挛。 她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他………他………” 这个女孩现在的状态根本说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话。 舒意缓缓走近那扇被她推开的门,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推开,门内毫无声息。 这座楼的装修一定是用了特殊的材质,不仅隔音效果异常到位,就连推门声也做到了完全安静,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屋内一片黑暗。 舒意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掌心摸上开关,她心一横,把灯打开了。 屋内骤亮,入目的一个大床,床边的姑娘们蹲在墙角和床之间的缝隙,因为灯被打开,她们吓得小羊羔似的抱头乱窜。 很多人,约莫有十来个,有的人看起来很熟悉,有的人看起来完全面生。 有一部分不是《岁月》剧组的人,她们是从外面被带进来的。 无一例外的是,她们看起来都很年轻。 青涩的、稚嫩的脸庞,有小鹿一样受惊时清澈的眼睛。 却被不合时宜的穿上了别的衣服。 脖颈上系领结的暗黑萝莉风,后背光裸的镂空腰骨真丝黑裙…… 她们腿上穿着黑色丝袜、白袜,大腿上被箍上皮圈、蝴蝶结。 衣服尺码异常小,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被装点成手办。 女孩子们一个个泪意涟涟。 床上还躺着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昏死过去,只依稀看到他的头发,夹杂着些许花白。 舒意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这些女孩子们都是被“挑选”过来给床上那位“老板”的。 而那位老板刚才玩的上头,嗑了点儿不该嗑的东西,如今晕过去了。 舒意的心跳骤然加速,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看见眼前这一幕,冷气从她的脊背一直蔓延到四肢。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些女孩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女孩们的穿着像是精心编织的囚笼,剥夺了她们的尊严和自由。每一条紧绷的皮带、每一丝极致狭窄的服饰,都仿佛是在预示着,这些女孩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某个男人或某些人所欲为的物件。 舒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她不能慌。她悄悄看了一眼房间的角落,试图找到更多的信息,她要观察有没有摄像头。 那张床上,昏迷的“老板”正静静地躺着。 因为嗑药过量,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单凭她自己,她根本没办法把这些女孩送出去。外面有保镖,这些女孩离开这儿也不安全。 从她们口中,舒意得知这每一间房门背后都有一个所谓的“老板。”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招妓。 专门对这些未成年下手。 解梵那边是第一关,他经过层层挑选,把这些女孩送到他背后的大人物手中,以满足他们恶劣的癖好。 “你们听我说,现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这个男人在这儿,就没人敢进来。” “他现在昏死过去,暂时你们是安全的,我已经让我朋友报警了。” “再等一等,马上就会有警察过来。” 接着舒意开始思考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现在已经掌握了证据,接下来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等候警察的到来,目前最紧要的,就是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她进来的时候门没关,地板上的光线被一个人影遮挡,外面有人! 她拼命朝女孩们比了个手势要大家保持冷静,接着她缓缓靠近门缝。 她对上了一双寒光凛凛的眼睛。 是刚才带她过来那个保镖。 “你怎么在这儿?出来!你该进的不是这间屋子。” 他从外面根本看不清楚屋内此时真正的景象,也不知道“老板”此时躺在床上,毫无知觉。 他在门外鞠了个躬,高声答说:“老板,不好意思,打扰您雅兴了,这个女明星走错了,她该送到解梵先生那里去。” 舒意心下大惊,解梵认得她,如果她真去了,那解梵一定会发现。 如果他起疑,那他很容易就会猜到报警的事情。 保镖从门外横了她一眼:“快跟我走。” 舒意跟在保镖身后走,他对舒意说:“你该去的是12号房间,解梵先生在那儿等你,只有经过解梵先生挑选的人才能去往别的屋子。” 舒意脚步越来越慢,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她要抓紧机会跑。 舒意盯着保镖远去的身影,开始倒退,接着她不由分说大步往回跑,她气喘吁吁,从长长的手扶梯往下跑。 生怕晚一秒保镖就会发现。 等她终于从手扶梯上跑下来,角落里却窜出来一个暗影,从背后伸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往一边拖。 第136章 回去 舒意用指甲拼命抓那个人的手背,她拼命挣扎,直到被拖进手扶梯下的阴影里,那个人才放开她。 “太太是我。” 舒意转头一看,劫持她的那个人竟然是刘律。 “刘律,你怎么在这儿?” “宋时冕也来了吗?你们不是在沪城吗?” 刘律紧张兮兮地看看四周,小声说:“太太,说来话长,总之是宋总命令我过来保护你的。” 舒意并没有放心多少,她紧拧细眉,着急问:“那宋时冕现在人在哪儿?” 刘律指了指楼上。 “宋总去和那些人交涉了。” “这地方太偏了,刚报了警,但一时半会儿警察赶不到,宋总先进去拖住那些人,尽量多争取一些时间。” 舒意慌不择言,“那他一个人进去的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刘律正了正色,说:“我传老板的原话,他要我找到你后尽快带你走。” “放心吧夫人,宋总有办法撑到警察来的。” 舒意还想说什么,但是楼上隐约响起走动的脚步声,刘律不由分说拽着她跑掉了。 舒意边走边回头看那栋椭圆形建筑物。 她不放心,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跟着刘律往外走。 一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们很快到了度假山庄的大门,门口依然守卫森严。 刘律从西装外套里掏出来一张证件递给保镖:“这是我们老板的邀请函。” 随后保镖就放他们走了,只是保镖的眼睛往舒意身上落了好几眼。 林白和小糖早已不见,他们带着甜娅先开车下山了。 刘律和宋时冕分别开了两辆车过来,刘律拉开黑色大g的车门:“上车吧太太。” 舒意站在原地,回头望了一眼。 刘律看出她的犹豫:“放心吧太太,宋总有能力可以解决的。” 刘律载着舒意行驶在夜间的盘山路,道路湿滑,刘律的车速放的很慢。 舒意坐在副驾驶,支着脑袋看窗外。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作为一个南方人,舒意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雪花甚至可以用一朵一朵来形容。 她冷不丁出声:“刘律,在宋时冕没打给我之前,你们是不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的确,在舒意接到宋时冕打来的电话时,他们已经落地岭山。 这并非临时起意,也是宋时冕今天没按时打视频过来的原因。 他最近总是在加班,总是告诉舒意自己有一些事情要赶,却从来没细说过。 刘律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看了眼舒意,老板娘还是一副漂亮到有点蛰眼的样子,坐姿洒脱而有味道,她斜倚在车窗旁边的样子,像极了九十年代的车窗画报女郎。 “宋总熬了几个大夜,把中承最近几个重点项目的事情全都往前赶了赶,好不容易给自己挤出来一段休息时间,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刘律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意思,宋时冕在尽力地给自己挤出一段休息时间,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言而喻。 舒意依旧没说话,她没发表任何评论或者感想。 刘律在心里替老板默默点了根蜡烛,偏偏看上这么一个冷漠无情的女人,老板可有苦头吃了。 雪越下越大,刘律把雨刮器打开不断清理玻璃上的积雪。 二人一路无话。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刚到山脚下,刘律电话就响了。 舒意立马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 “宋时冕打来的?” 甫一接通,宋时冕的声音就传进整个车厢:“刘律,你们现在在哪儿,舒意还安全吗?” 舒意接过电话,“我没事,我很安全。” “你怎么样?” “你现在在哪儿?” “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连环三问,刘律小心翼翼瞥了眼舒意,自己完全被当空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 刘律忽然觉得,刚给老板点的那根蜡烛点早了,或许可以再抢救一下。 宋时冕那边回:“我没事。” “那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但还是说:“我在路上了。” “你到哪个位置了?我们要不先停下来等你。” 宋时冕很快拒绝:“不用舒意,你们先走,不需要等我。”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在下山路上了。” 这句话跟没说没什么区别,舒意皱眉,她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好了舒意,把电话刘律吧。” 随后刘律接过电话,他摁掉了免提,两个人说了些什么,舒意没听到。 舒意面朝漆黑的玻璃窗,眼前的玻璃窗上映出刘律侧着身么面对着她的身影。 他边讲电话边不时往舒意身上投过来几眼。 舒意沉默地看着窗外,看样子是在看雪。 车载电台的天气预报中说,今晚午夜,预计将会迎来十几年难得一遇的暴雪。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不要出行。 等到电话挂断,刘律发现舒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窗打开了,她用手心接了几片雪花,雪花在温暖的车内很快融成水。 舒意朝尚未融化的那一片缓缓吹了口气,正刘律要再次发动车子时,他听到舒意漫不经心地问:“刘律,宋时冕现在到底在哪儿?他出什么事儿了?” 这话像一把鼓槌,在刘律心头猝不及防敲了一下。 “太太,您说什么呢,宋总没出什么事啊,他没多久就追上我们了。” 舒意猝不及防地转头盯着刘律:“讲实话。” 这是刘律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大的压迫感,不得不承认,这对夫妻有很相似的地方。他们在有的事情上异常敏锐,且相当擅长给人施压。 舒意最后从刘律口中得知,宋时冕的车抛锚了,半路熄火停在路边。 这边根本没有拖车的,宋时冕正在尝试着看自己能不能修好。 舒意立马命令刘律:“回去。” 雪会越来越大的,再晚一点宋时冕就真的走不了了。 刘律拒绝了,“抱歉太太,宋总要我先带你回去。” “这件事情我说什么也不能听你的。” 他的态度异常坚决,舒意一挥手,“罢了,给你发工资的果然不是我。” “算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但是,刘律你能先下去看看车轮胎吗?我觉得有点儿打滑。” 刘律下车对后侧两个轮胎左看右看,他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儿来。 腰还没直起来,一溜烟儿,车被开走了。 他被舒意耍了。 她要回去找宋时冕。 第137章 用尽伤人的话去说 刘律站在原地跳脚,他看着远去的车影无可奈何。 他手机还落在车里!他就是想通知宋时冕也没办法啊。 宋时冕关了车灯坐在车内,他已经联系了卓盛那边的救援人员。 他目前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和节省能源。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雪花如同羽毛铺天坠落,他着瞧了一会儿,车门的暖气开始慢慢消散,他逐渐感觉到了凉意。 然而这是好事,至少冷意让他昏胀的头脑愈加清醒。 他开始思考今天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很明显,解梵这个人跑不了,他是一定要进去的。这还会牵连到更多人。 怪不得解梵会成为顶流,他的背后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而开哥就是这张网上的结点。他们背后是数十位香港富商,解梵能在短短时间内走到今天,全靠那些人喂资源给他。 而解梵就是替这些老东西办事的走狗,借着在娱乐圈内行事方便,专门搜刮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少女。 解梵进去之后,《岁月》剧组怎么办?拍摄进程已至中后期,临时换演员耗资耗力。 事情出来以后的负面舆论又该如何控制。 该怎样给女孩们的家属一个交代。 这些都是他作为投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阖着眼,眉心处传来一阵短促的锐疼,不能往深处想,一想全是事儿。 但是还好,万幸的是舒意没事儿。 刚和林白通完电话,她现在很安全。 繁杂的思绪并未缓和下来多久,宋时冕似有所感,他倏然睁开了眸子,只见到远远的一束车灯。 那辆车在雪地里开的横冲直撞。 宋时冕推开车门下车,他倒没想过卓盛叫的救援车竟会来的这么快。 宋时冕站在车侧,一路看着那辆车驶过来,但越近,他就越感觉不对劲。 白花花的雪地一片苍茫,在风雪飘摇之下,他依稀分辨出那辆熟悉的车,是刘律今天开过来那辆黑色的大g。 黑色大g在不远处摇摇晃晃停下来,但舒意从驾驶座探出身子的那一刻,宋时冕只觉得寒意从脚底直袭头顶,凉气从五感侵入肺里。 宋时冕立刻就肯定了那个可怕的事实,她是一个人来的。 舒意下车第一件事情就是叫宋时冕的名字,然而他好像傻掉了,对自己的呼唤声置之不理。 她看见宋时冕一身黑色衣裤,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雪地里,不声不响,像是要被这场大雪给覆灭掉。 他像是末日里的神明,雪花落在他清朗的眉目间,苍白的手指间系了一条红线,而另一端紧紧扼住舒意的喉咙,舒意本能的想要奔向他。 宋时冕愣在原地看着舒意跑过来,地上的积雪蹭着她的衣服,雪花落在她泼墨般的长发,像是给她戴上了一条亮闪闪的白色头纱,她跑过来的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足迹。 在宋时冕眼中,她同样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踏雪而至,像是一个像是一个将尽未完的逗号。 此时方能体会,为何有前人所说: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概因那人是心上人。 舒意在宋时冕身前停下来,她的喘息在冷气里凝成一道白雾,鼻尖和嘴唇都被冻的通红,眼睛却亮的惊人,似含着一汪春露。 “宋时冕……” 她在他身前叫他,但他仍旧不说话。 舒意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比这缥缈的风雪更令人发寒,他平日里就疏淡的眉目此刻更是郁着化不开的结。 他的这副样子硬生生把舒意重逢时刻的雀跃火苗浇灭了大半。 “你怎么了?” 他明明站在她面前,却仿佛离她很远。 他的嗓音里是压不住的怒气:“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敢一个人开车上山的?” “舒意,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做事情之前是不是从来没考虑过别人?你一直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你答应过我什么?是不是就算是你保证过的事情也根本不会被你放在心上?” 舒意被他这副样子吓住了。 她的双脚被钉在原地,只能睁着眼睛看着他,却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宋时冕从来没有这么生气的跟她说过话,这已经不是正常的讲话,而是单方面的痛骂。 他在对她发火。 宋时冕没办法控制住他自己,天知道他得知舒意一个人进山庄那一刻的心情,电话在那一头被猝不及防挂断的时候,他差点儿暴怒的要把手里的方向盘捏碎。 蒙着眼睛坐着过山车被抛到最高点,却不知道下一次落点在什么时候到来。 就是他那个时候的心情。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出了事情你要相信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冷静?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拯救所有人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敢一个人开车吗你就一个人上山?” “你知道今天晚上的雪有多大吗?天气预报暴雪预警,这样的天气你开车上山路,不要命了是不是?” 舒意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过去两人吵的最凶的时候也不过是舒意远占上风,她从来没见过宋时冕这个样子。 他的眉毛和眼睫毛上都挂了茸茸的雪花,但他说出口的话却比天气还要寒冷。 舒意眼里的那汪春露迅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蓄满眼眶的泪水。 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宋时冕方才看到了她满眼的泪。 她双眼通红地看着他,强忍住泪水,一如既往用倔强面对她,可是宋时冕分明看到了委屈。 他一下子慌了,伸出手拉她的胳膊,舒意迅速把他的手拍开。 她后撤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骂够了没有?” “我真是自找的才会做这种蠢事来找你!” 她捧着一颗火热的真心过来,却被他毫不犹豫击碎了。 “我就是有病,我就是永远都会给你找麻烦,你是不是很后悔跟我结婚?” “我们两个根本就完全不是一类人,我们根本就不应该被捆绑在一起,我就是永远都学不会像你那样,任何事情都要计较回报得失,每一件事情都要考虑后果,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很蠢?” 这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 宋时冕的眼睛也红了,他眉目间全是疲意。 “对不起舒意,我向你道歉,我只是……” 舒意再一次把他的手挥开。 “够了。” 她后撤了一步又一步,生生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她仰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宋时冕不敢靠近了,再多艰难的时刻,事业受挫、父母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被误解、被诋毁、被谩骂。 她从来没哭过。 只要是对的起自己,她都会堂堂正正地不走回头路。 他见证过舒意的每一面,她向来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从来不肯以软弱示人。 此时此刻,他真真切切看到了,舒意的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流,在她拼命忍耐之后,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那眼泪也滚烫地滴进宋时冕心里,经久回响。 舒意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一定狼狈不堪,她认为自己很没有用,她最厌弃自己成为遇到事情只会哭的人。 绝对没面子极了,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经过泪水洗涤的瞳仁如同发亮的黑曜石。 舒意发狠地盯着他。 宋时冕的心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他知道她又要说出那些话来了。惹恼舒意的下场就是,她永远会比你更加狠心,她最知道怎么往人心口上插刀子。 第138章 表露心迹 “你以为我就能忍受得了你吗?” “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你永远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姿态,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是永远都无法理解只凭一颗真心赶路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你敢承认吗宋时冕,我就是比你坦荡的多。” 宋时冕不说话。 “至少我敢承认,我要什么、喜欢什么、为什么而牵绊,那我就去做。” “我没觉得我的性格有什么问题,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你,不要企图改变我,我没觉得我的性格有什么不好,哪怕有一天我栽了跟头磕了脑袋吃了教训,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为我自己负责。” 宋时冕知道两人又要喋喋不休下去。 “舒意!” “我从没想过要改变你,我只是期望你在做事情之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你什么时候才肯心无芥蒂的相信我。” 他们南辕北辙的性格特点会让他们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这恰恰也是他们两人彼此吸引的性格特质。 就像烈烈的火遇上厚重的冰,火苗会消减,冰块会渐融。 要么互相包容,要么两败俱伤。 宋时冕期望舒意肯放心地把后背交付给他,她这样横冲直撞的人,遇到事情就会像酒精泼上火把,她总是不留后路地为别人奉献真心,轰轰烈烈为别人燃烧自己的同时,宋时冕也会担心,那大火会吞噬她。 他不求舒意改变什么,这是她性格中的魅力所在。 而他希望能成为那个为她兜底的人,在他力所能及的界线范围内,舒意大可以尽情的做自己。他只是希望,舒意有时候能适当地听一听自己的声音,适当的理性和客观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保全她自己。 有那么几秒钟,在看到舒意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心跳趋于平缓,血液凝固不动。 大雪、山路、以及基本上没开过车的她。 这几个词单拎出来哪一条都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想她遭遇了什么。 她曾经自嘲自己是马路杀手,但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单枪匹马地一个人上山找他。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雪地里吵,大雪欺山,万籁俱寂。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都落满了雪。 舒意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再和你吵下去了。” “我们本来就不相配,像我们这样哪儿哪儿都看对方不顺眼的人原本就不应该生活在一起。” “反正我们的开始是各怀鬼胎、心有算计,我们原本也没有什么真心可言。” 二人站在雪地里对望,隔着远远的距离、冷静的距离。 她眼睛里已经不会再有眼泪溢出来。 二人之间的距离弥补了身高差,这让舒意得以和他平视。 她平静地宣判:“我认为我们应该离婚,这样对彼此都比较好,谁也不会委屈谁。” 宋时冕几乎要无法呼吸。 她这样稀松平常地说出离婚这两个字,如同把玻璃片打碎成无数片,宋时冕想要捡,却割得他满手是血。 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认为和我在一起是委屈,对吗?” 他们总是在最该用力拥抱的时候用尽伤人的话去说。 舒意拒绝再聊下去,她转身就走。 宋时冕匆忙去拉她,她的袖子还是转瞬就从手心溜走。 他停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那种感觉就像,原本停在他肩头那只轻轻颤翅的蝴蝶,在激起他的心脏共振之后,猝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讨厌听到那两个字,非常讨厌。 舒意用离婚这两个字,在宋时冕最薄弱的脑部神经上蹦哒。他几乎要因为这两个字抓狂。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宋时冕的内心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凉,好不容易捉在玻璃瓶里的五彩斑斓的蝴蝶,敞开口以后,就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不能就这样放她走。 也许是因为,离婚这两个字真的让宋时冕失去理智了。 他大步走过去,毫不费力就捉住了舒意的手腕,一把把她捞回来。 舒意的挣扎在动怒的宋时冕面前说徒劳,他捏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就吻下去。 好让她永远也无法说出那些令人伤心的话来。 唇刚触上是凉的,没一会儿就沾染上情绪,变得滚烫。 同样是在雪地里接吻,却不同上次温柔缱绻的离别吻,这吻带了怒气,有很多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昭示着不愿放手,倾诉着压抑的汹涌爱意。 舒意不肯认输,她用牙齿用力咬他,宋时冕依然不管不顾,掠夺掉她所有的呼吸,对她的排斥置若罔闻。 舒意尝到了血腥味。 这吻几乎变成了一场近乎自虐的抗战。 一场以撕咬作为主基调的吻。 到最后变了味道,宋时冕抗起舒意往黑色大g走去,他拉开车门把舒意丢上去,关上车门之后就起身压过来,再次逮住舒意亲。 舒意哪里肯落下风。 她翻身坐到他腿上,恶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舒意直起身,坐在他腿上,睁着雪亮的眸子瞪他。 “你说清楚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说了离婚你没听到吗?” “你这是在违背我的意志强迫我。” 她说这话根本站不住脚,她哪里投入的比他少。 车窗外鹅毛般的大雪飞扬,狭小的车内,他们只听得见彼此的喘息声。 宋时冕看着居高临下的舒意,苦笑一声,“你确定你要我现在说出来。” 他嘶哑的声音沉沉响在舒意心畔:“怎么会有我们这样的人,连表白心迹这种话都要在吵架的时候说出来。” 第139章 我爱你啊 舒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刚刚激烈接吻,她的唇充血泛红,或许还掺上了她咬破宋时冕的血。此时她的唇瓣红樱樱的,像刚被嘬了一口的奶白小蛋糕上的红樱桃。 不知道是出于生理或是心理原因,她的唇还在不住颤动,以轻微的小幅度。 宋时冕屈起一根指头,把她唇沿下的一滴血珠缓慢揩去。 那是他自己的血,舒意的嘴巴上除了红肿却并没有伤口,他用力的吮吻,却并不舍得弄伤她。 他艰涩开口:“舒意,我是一个不太会讲爱的人。” “喜欢和爱对我来说都很难说出口,我知道我们彼此的性格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你这样感情充沛的人,和我在一起应该感到很辛苦。” 舒意自认为不是一个时常心软的人,可他只讲了一个开头,她就又想要流泪了。 作为一个演员,哭戏对她来说不在话下,但每一次她饰演的角色落泪时,她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始终割裂着,以旁观者的视角作为舒意的本我而旁观。 也正因为如此,几乎每一次,身体里属于自己那一部分都能清楚地感知到眼泪在眼眶集聚成型的过程。 然而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哪句话是触动点,恍然间感到鼻酸,眼睛里已经全是温温热热的液体。 他伸出大掌捧住她一半的脸:“爱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爱。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亲情对宋时冕来说很淡薄,他自小就生活在一个相对克制的环境。他从小获得的认知就是,爱总是隐忍的。 成湘阁女士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一直向他传达出的就是:“我爱你,但我更是我自己。” 小的时候因为渴望父亲的夸奖而在学校的实践活动里拿了奖,只能得到父亲一句淡淡的“不错”。那对他来说都已经是莫大的鼓舞,若有人问起过程的艰辛,年幼的他一定会舔一舔唇,平静地说“这没什么,其实很容易。” 对宋时冕来说,忍耐好像是贯彻到骨血里的修行,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显眼。 遇到舒意以后,一切都开始失控了,他会在深夜里为她抓心挠肝、百转千回。会为了她不计后果地打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因为她,他暗自做了许多事情,《岁月》投资是如此,来岭山是如此,还有更多的,他最近一直在试着了解舒意。 没有见面的日子里,他会在深夜的视频通话结束后翻看她过往的作品,体会她那时那刻的喜怒哀乐,弥补自己曾未参与过的缺憾。 他看着她在屏幕里明眸皓齿、笑容灿烂的模样 ,心里头好像长出了一棵移不去的草芽,存在感极强,风一吹便随风招拂。 他看着她在屏幕里眼含热泪的模样,尽管知道是假的,还是会尽力克制想帮她擦泪的冲动。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来的是不是有点晚,自己怎么没有再早一点确认爱呢。 克制不住的才叫爱,如果有一个人一直对你保持理性、客观,那这都不算爱。 爱让人不够清醒,也无法被轻易克制。 舒意并不追问,尽管已经被深深触动。 “但我想这一生我总得对你说一次。” 她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宋时冕需要抬头看她。 这般姿势好像就宣判着,舒意是当仁不让的赢家。 宋时冕注定要向公主臣服。 他捧着她的脸,像捧着一把高温里融化一半的奶油蛋糕,生怕一用力就会破坏。 然后他抬起头凑过去,贴近她的唇,吻去了滚落在她唇边的一滴泪。 随后他分开,但并未离远,两人呼吸相抵,热气互相喷洒在对方的面颊。 “你可能觉得好笑,爱对于我来讲,似乎是难以启齿的,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偏理性的人,但可笑的是这句话却是由感性构成的。” 他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尽管我依然认为言语不足以言明情绪的万分之一,但我还是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他一定是很艰难才说出这些话,因为他嗓音里的艰和涩舒意全都能听懂。 可能呼吸的确可以传达情绪,在这个呼吸交织的时刻,舒意有同样的体会,像舌下被猝不及防压下一颗酸梅或者涩葡萄。 可能是舒意没有反应,宋时冕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腰,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他又重复了一遍,带着无边缱绻:“我爱你啊。” 舒意的眼泪终于大滴滚落,这可能是一种延迟的满足。 他终于肯承认。 她不是没感觉的,爱人的本质不是要讲出来,而是被看见,看见彼此身上那些好的坏的,优点缺点全盘接受。 爱不是要靠嘴巴说出来,重要的是要靠行动做出来,让对方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 如果表达爱意的方式让对方完全没有感觉到,那爱有什么用呢。 二十四小时的聊天和见面不是爱,爱是在目睹你最糟糕的一面,依然觉得你性感的要命。爱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依然忠实于你。 在很多种时刻,她都有这样的感觉,小到生活里的细枝末节,宋时冕把她照顾的很好。大到事业上大方向的把控,宋时冕不干预她,但他绝对是一个好的引领者。 她遭遇网暴他替她收集资料,其实从那个时候就有感觉了。那时候她甚至可以坦荡地问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是可怜她。 可怜的背面是:你是不是有点儿喜欢我。 更别说监控视频里他对熟睡的她那些吻,她有无数时机可以问他,向他讨要说法。 可偏偏越接近答案越有些怯。 宋时冕拔开她脸侧的头发温柔的掖到耳后,他清凛的眸子衬的眉目如画。 “你以前问我知不知道‘巴普洛夫的狗’。我后来仔细想了想。” “我坦白,我觉得自己是也不是。” “不是的一方面是,我对你并不是反复的过程造就的习惯,而是我甘愿。”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你是我主观意识的自主选择,并不是被动承受。”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更是自由意志的主观选择。 第140章 我也爱你 舒意把宋时冕往后推,他的后脑勺枕在了椅背上。 舒意的眼睛里全是无边的情绪。 两个人都很触动,他们眼里全是彼此。 舒意说起话来要比舒意流畅的多:“宋时冕,你知道我原本想做什么吗?” 她在他身上坐着,拉远了两人的距离,更加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时冕。 “我原本想,我上山找到你之后,我就要找你对峙。” 宋时冕困惑挑眉,他心里涩涩的,也对她的话感到不解。 “我要问你,为什么不计回报地为我付出。” “你给剧组送的餐点,为什么只给我一个人是特殊的?到底是出于妻子的关照,还是你是出于别的原因?” 宋时冕听着她迟来的质问,车窗外大雪飘零,好像碎琼乱玉的敲击声。 “我还要问你,你为什么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 宋时冕觉得无法呼吸了。 “我已经给你答案了舒意。” 因为他爱她,情难自已。 舒意还是不肯罢休,“我还要逼问你,你是不是有点儿喜欢我。”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那你就继续保持下去吧,因为我刚好也有点儿喜欢你。”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那你最好快一点儿想办法喜欢是上我,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但是这件事情上我决定强迫一下你。” “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宋时冕。” 如果他没有对她发火的话,这些话她已经说出来了。 她原本打算一见面就把这些话讲出来的,哪怕会没面子,也无所谓了。 宋时冕被无法形容的情绪夹裹着,她这番话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 他长久且深沉地看着她,未发一言。 视线里她嫣红的唇还在张合,她话还没有说完。 “如果你没对我发火的话,这话我早就说出来了。” “既然被你抢先了,那我只能多加上一个字了。” 宋时冕无比清晰地听到这句话,这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壮丽的誓言。 “宋时冕,我也爱你。” 既然他先说出口了,那她只能多加上一个“也。” 宋时冕在此刻想要闭眼,但又不想错过她此刻的表情。 对于不擅长讲爱的人来说,把爱表达出来可能很难。如果舒意想听的话,那宋时冕是愿意讲给她听的。但他心里也并不以为爱就要用嘴巴说出来才动听,他认为爱是要落到实处的。 但他绝对想象不到,对难以表述爱意的人来讲,在听到自己被爱的证明时,竟然会如此欢欣。 原来,把爱讲给对方听,对于感情丰沛或者贫瘠的人来讲都是同等的重要。再坚不可摧的人也会渴求自己被爱的证明。 他要把此时此刻的这一幕的景象完全印在脑海里。 车窗紧闭,窗外这场飘渺的雪没有落到他身上,而“爱”这个飘渺又虚幻的意象,竟然有一天真的降临到了他头上。 他猝然搂住她的腰把她从高处捞近,舒意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她整个人完全趴在他身上,鼻尖堪堪擦过他的鼻尖。宋时冕垂着眸,黑眼仁凝重又深沉,他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嘴唇。 宋时冕喉头轻轻滚动,他再次求证了一遍:“你说什么?” “再讲一遍给我听。” 舒意唇瓣轻启,就被他咬住。 但这次不同,这次不是单方面的压制,而是两个人的沉沦。 舒意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宋时冕就松开她,给她片刻喘息,不等她缓过来劲儿,细细密密的吻就铺天盖地般再次落下来。 头皮有过电般的感觉传来,宋时冕伸手扣住了她的手。 他以强硬的力道与她五指相扣。 就是从今天起,就是在此刻,他们确认了彼此相爱这件事。 刘律在原地等到宋时冕和舒意时,人已经在雪地里来回踱了无数次。 一方面怕舒意出事,那他就死定了。 另一方他又担心,他很了解他老板,老板今天晚上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本就不爽,哪怕太太能平安接到他,他绝对会大发雷霆。 太太一腔热血,但不顾个人安危的冒险,分明就是在老板雷池上蹦哒。 太太又是个炸药桶,好家伙,两个人硬碰硬那还得了。 刘律忧心忡忡,就看鹿死谁手了,不过不管两人谁吵赢了,对刘律而言,都没有好果子吃,因为他两个人都得罪不起。 一辆黑色大g从远处驶过来,刘律在原地跳了老高,他兴奋地挥手。 宋时冕把车窗降下来,“上车。” 刘律忙不迭拉开门坐上后座。 老板开车,刘律坐在后排小学生似的乖巧并着腿,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 老板娘在副驾驶坐着,不说话,托着腮看窗外,老板则全程没有表情地开车。 刘律眼睛来回落在两个人身上,看完这个看那个,他总觉得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车里气氛这么凝重,大事不妙 。 两个人绝对刚刚干完架。 刘律心里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好。 身为一个合格的助理,不仅要在工作和生活中为老板排忧解难,重要的是,也要具备察言观色的本领,随时准备为老板的感情生活清扫障碍。 他得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突然,刘律从后视镜看到老板的下巴怎么被抓破了,再往上看,嘴唇瞧着也有些肿,刘律身子前倾,仔细一看能看到老板的唇缘果真是破了,竟然结了血痂。 下巴的抓痕还能解释,说不定是老板娘气狠了抓的,可这嘴巴上的伤又该怎么解释? 怎么才能伤到这里呢? 刘律扒着前排座椅,身体往前倾,大脑袋凑到舒意和宋时冕中间。 “老板,你这嘴巴怎么破了?” “是不是栽雪地里磕着了?快让我看看,牙有没有事儿?” 单纯的刘律只能做此猜想,一定是雪天路太滑,虽然老板在自己心里是个不染尘世的神仙,可神仙也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虽然刘律想象不出来老板头朝下磕地面的模样,但一定是这样准没错。 刘律话一出,车里死一般的寂静,宋时冕无语到想要给旁边的大脑袋一巴掌。 蠢脑袋猜不到是被人咬的吗? 宋时冕悄悄斜额去看舒意,发现她仍面对车窗,但脸差点儿要埋进掌心。 他还发现舒意的肩膀在轻微抖动。 她绝对是在笑。 随后刘律就听到太太说:“刘律,你是不是该考虑交个女朋友了。” 她憋着笑打趣。 但刘律一点儿没听懂,作为一个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少男,刘律内心对爱情也是有憧憬的。 真是难为太太了,老板嘴巴都磕成那样了,还在关心他的人生大事。 也没说去关心一下老板,看来刚才一定是一场很激烈的争吵。 第141章 步调同频 解梵被抓了。 他被抓的那一刻正双目迷离地瘫在沙发上,脚边蹲着衣不蔽体的女孩。 人证物证俱在,清清楚楚。 他当即就被拷走。 这还牵连出来更多的内幕,这么多年,被他欺凌的女孩不计其数,开哥充当拉皮条的角色,那些女孩,相当一部分是未成年,要么被开哥拿钱消解了事,要么直接被警告封口。 解梵在圈里地位高,红毯向来都是压轴出场,没有人天真的以为单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把一个顶流巨星扳倒。 这于是就助长了解梵的气焰,他的魔爪越伸越广,这次,终于被绞断了。 纵使解梵的后台不容小觑,但性侵未成年少女这种事情,可是雷区,法律一定要给他制裁。 一同落网的还有十余名香港富商。 岭山这边的警方处理起来棘手,只能与香港方面的警方取得联系。 当晚,《岁月》剧组所有人都被叫去警局录口供。 舒意三人是最晚到的。 因为牵涉到的人员众多,警局大厅里坐满了剧组熟人。 谷至诚、苏莉清、旎姐、彩儿、练家齐、谭苏这些今晚没有出现在山庄的人也被叫过来问话。 林白、小糖和甜娅早早录完了口供。 在坐的各位心怀鬼胎,解梵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啊。 饶是在娱乐圈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这件事一出,也无异于是一颗炸弹。 这可是足以上法治新闻专栏的大事。 大家都紧张的不得了,尤其是谷至诚,他捂住心口不断给自己缓劲儿。 星娱是《岁月》的出品方,为了拍这部戏,谷至诚几乎拉了所有能拉的投资,举全公司上下之力,以确保《岁月》顺利开拍。 好不容易拍一半了,这下可好,全崩盘了。 费劲巴拉请来一个顶流,哪曾想是招来了一个活阎王。 没有人比谷至诚更加崩溃了,他的戏怎么办?拉的那些投资还能回本吗? 同样发愁的还有练家齐,他愁的是补拍的事情。 苏莉清反而神色淡淡,她和解梵私交并不深厚,但她有大量的戏都是和解梵的对手戏,解梵这边出了事,后续一定会给她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小糖这下完全心死了,她一口一个呸的把解梵骂了个狗血淋头。林白让她小声点,“姑奶奶,这还是在警局呢,你小声点儿。” 林白也同样心如死灰,他一直视作偶像的开哥,竟然也不是个好东西。 在场唯一一个接受度高一点的,就属谭苏了,这些龌龊的事情她在圈里见的惯了。 所以说,表面上看起来再华美的袍子,不掀开看一看,也不知道里面爬满了虱子。 舒意三人一到,远远的警察就向宋时冕迎过来。 “宋先生你好,感谢你为自此行动提供的助力。” 宋时冕伸手和警员对握,“客气了,是我应该做的。” 大家都很吃惊,宋总怎么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而且听上去是他跟警方取得的联系。 同样吃惊的还有舒意,宋时冕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 她清清淡淡朝身侧的宋时冕投过去一眼,他落在自己眼中的侧脸一如既往,沉静平和。 早在很早之前,他就察觉出解梵这人可能有问题,他怕舒意出事,暗地里拜托卓盛找人盯着。 今天果然察觉出来端倪,他连夜从沪城赶过来。 宋时冕和舒意分别录了口供出来。 小糖和林白忙站起来:“舒舒姐,你怎么样?” 小糖紧张兮兮:“你一个人在里面那么久,没出什么事儿吧?” 舒意摇摇头轻声说自己没事。 “多亏了宋总及时进去找你。要不然真无法想象会出什么事儿。” 此话一出,所有演职人员的眼睛都不自觉落在正中间打眼的一男一女身上。 话里话外的消息,几乎宣告了一个事实,这俩人有事儿,板上钉钉的。 谷至诚的眼睛咻地发亮,自己定的演员出了事儿,导致剧组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都白白作废,真金白银打了水漂,正愁没法和投资方交代,而现下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大腿可以抱。 舒意的眼睛移向身侧的宋时冕。 宋时冕恰好低头看过来。 俩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对视上,眼神相接不过几秒,但在如今这个乱做一锅粥的环境里已是胶着。 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谁都没有刻意地先移开眼。 站在他们面前的小糖直觉,不太一样了。 她离得最近,虽然没办法解读两个人眼里的情绪,但就是有强烈的感觉,不一样了。 以前舒舒姐和宋总在公共场合遇上,有一方总要刻意先回避些,就像是闷在锅盖里慢慢沸腾的开水,谁都看不见锅里的情况,但是能听到气泡咕噜咕噜翻腾的声音。 撞似无意的偏头错眼,默认的不接话不接触。 在小糖看来,明明是在平静的表面掩盖着什么。 而这次不一样了,锅里翻腾的水已经把锅盖顶起来了。 一对璧人相倚而站,大大方方的对视,此刻眼中全然没有旁人。 他们不打算藏了。 安抚完小糖,又嘱托林白把小糖安全送回去,她今晚受惊了。 随后舒意眨了眨干涩的眼,宋时冕注意到,第一时间问她:“困了吗,我们先回去休息?” 他用的是“我们。” 他声量不大,但平和沉稳的男声落在每个人心里,掷地有声。 旎姐听的清清楚楚,谷至诚听的清清楚楚。 苏莉清也听的清清楚楚。 舒意白天拍了一天戏,晚上又搞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出,实在乏了。 舒意站在原地,把身子朝向练家齐所在的方位,她没有上前,微微躬了躬身子,算是打了个招呼。 接着又朝谷至诚遥遥轻点了下头。 随后她便和宋时冕一同离开了。 这一次,不再是一前一后的距离,两个人身体挨的极近,走动的时候甚至两人的衣料相互摩擦。 他们一同迈向门后的步伐都那么相衬,有心之人不免多想。 步伐同频的人,总有一方是要迁就着另一方。 苏莉清眼睁睁看着,在舒意要推门出去那一瞬间,宋时冕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肩膀,他把舒意搂在怀里。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握上玻璃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 旎姐在身边骂了一句:“不是吧,他俩真搞到一起去了?” 第142章 万事有我 两个人回到舒意的小破屋。 与上次来不同,这一次宋时冕已经轻车熟路,他抬手打开门边的开关,微眯了下眼打量屋内的陈设,和他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感受了下室内的温度,也是暖和的。 舒意跟在他身后进来,把衣服脱下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她低着头整理衣服,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髻,室内的灯光映在她莹白的脸上,少见地显出几分温婉的神色。 宋时冕倚在一边看她。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在如此一个密闭的、幽静的、私密的、温暖的环境里。 宋时冕忽然出声:“我不在的时候,过得好吗?” 蓦然听到他发问,舒意手上的动作停了,纤纤五指还未拍打在衣料上就悬停在空中。 她没抬头,闷声答:“好。” “那你……有想我吗?” 舒意的耳朵窜上了一点红晕,他是怎么这么自然就说出这种话的。 男人态度转变的就这么快吗? 她还没有准备好。 舒意不回答了。 她蹭蹭蹭进浴室:“我去洗澡,你等我出来再去。” 那一点红,被宋时冕清楚捕捉到。 他无声笑笑,摇了摇头。 舒意刚把贴身衣物解开,门就从外面被推开,她吓了一跳。 慌忙转身把衣服披上,她背对宋时冕,只把脸转向他。 骂:“你有病吧,你进来干嘛?出去啊!” 这样一双盈盈美目瞪着人,说服力实在不足。 宋时冕觉得更有意思了,他像是小学时爱揪女生辫子的恶劣男同学。 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就新鲜的不得了。 他走近了,一步步逼近她,边走边把上衣脱掉,舒意被拥进了赤裸坚实的胸膛里。 “你……你干嘛?” 她像个鸵鸟一样埋着脑袋,有点儿无所适从。 他们之间,舒意从来都是更占上风的那个,她鲜少有像此刻这样,被逗到脸红心跳的程度。 宋时冕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闷声轻笑,很好听的声音。 “舒意,你胆子不是很大吗?” “现在怎么有点怕我?” 他用手捏住她脸颊上的软肉,半强迫地逼迫她看向洗手台的镜子。 “你在害羞吗?” 舒意看着镜子里,宋时冕正环抱着她,搁在她肩膀上那张骨相立体的脸分外英俊,而她自己,一张脸涨的通红,一双眸子水光潋滟。 完全不像是她自己。 而此时此刻这种亲密的姿态她也从没设想过。 宋时冕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有一点回避的,她还没准备好。 两个人刚刚捅破了窗户纸,她总归有些不自在。 以往都是她主动的挑弄,看宋时冕无可奈何的样子,舒意是爱口嗨没错,等两人真把话说开了,她反倒是先不好意思的那个。 宋时冕低下头,鼻尖与舒意相抵,瞳仁分外有神,专注地看着舒意的眼睛,“看着我舒意。” 他颇有些不饶人的意味,舒意只得不太自然地回望过去,她在他眼里,只看到了自己。 “舒意,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你能明白吗?” 舒意感觉像被夺走了呼吸,空气稀薄了几分。 她不由得喃喃问:“什么是真心?什么又是假意?” 宋时冕在谈事的时候向来希望对方同等认真,他这样郑重的和她谈,让舒意觉得自己并非身处浴室而是像在什么庄严郑重的场合,聆听他诚挚的誓言。 “我的意思是,我在车里说的话是真心的。” “我现在确实是非你不可。” “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当我自己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已经是我人生中最珍视的人了,这一点请你不要怀疑。” 对于宋时冕来说,他并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一点点沉沦的过程。这个过程像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过程,像是排成列的蚂蚁啃噬苹果核,顷刻之间蜂蛹而至,回过头来发现果核早已被掏空了,一个孤零零的骨架空洞地留在原地,一切已是覆水难收。 宋时冕说话向来不中听地令舒意抓狂,原来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没有花里胡哨的表白,只是平实朴素地剖白心迹,这对舒意来说已经足够。 再没有任何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令人分外安心、平和、沉稳,同时又是如此动听。 舒意抬眼看他,“那假意呢?” 宋时冕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阴翳,“假意就是。” “我要你理智,要你清醒,我对你发火并非出自我本意。” 这可以理解为是关心则乱。 “坦白讲,在我的人生中,迄今为止并没有什么是我觉得无法挽回的。但直到看到你从车里下来。” 所有的事情,再大的难关。 无非是关关难过关关过,要么绝地重生要么从头再来,在宋时冕这里,一切事情的最终归宿都是被解决。 无非是过程繁简有异。 可是今天发生的桩桩件件,他真的不敢再往深处想。 倘若在度假山庄里舒意遭遇了什么不测,或者自己没有及时赶到,再或者她在开车上山的路上发生事故。 这样的局面他根本无法设想,想一想就手脚冰冷。 他用鼻尖又蹭了下她的鼻子,炯炯有神的目光灼烫到舒意无法呼吸。 “后怕的滋味我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所以你能答应我吗?舒意,出了事情我希望你能第一时间跟我商量,而不是自己一个人硬抗。” “你也让我这个做丈夫的发挥点儿价值,好吗?” 舒意不语,只是心乱如麻。 “我心里也有气,我气你为什么不肯把我当成能在关键时候统一战线的人,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无足轻重的人吗?” “既然咱俩的心意都已明朗,那么我们就要改变一下和彼此相处的模式。” “我们要学着像正常的情侣、恋人、夫妻一样,在小事和大事上都共同承担,好吗?” 宋时冕想告诉舒意的是:“万事有我。” 舒意迎着他的注视点了点头。 宋时冕听到她别扭又生硬的回答:“我答应你。” 第143章 很受用 解梵这件事情闹的很大,警方直接在媒体上用其真名公布了这件事的始末。 宋时冕这段时间很忙,身为投资人,他需要安抚受害者家属。他虽然在岭山陪着舒意,但白天免不了要到各方打点。 谷至诚焦头烂额,经常追在宋时冕身后,生怕他突然撤资导致这个项目开不起来。 宋时冕各种各样的人都要见,经常是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抱着舒意才能歇神片刻。 《岁月》全组上下停摆了十天,剧组内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谁会是下一个男主接盘侠。 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好事。 解梵一出事儿,基本上有他的戏份都要重拍。而且上一个男主是这么大的一个丑闻,娱乐圈有头有脸的男明星都不愿意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谷至诚来过问宋时冕的意思。 宋时冕拍板说可以定有实力厚积薄发的青年演员,这类演员可选择性不高,相对来说没那么挑,说不准对戏对人都是双赢局面。 男主的人选依然悬而未定,剧组里倒传出来另外一个风声。 《岁月》的女一号人选,怕是要易主了。 既然要推翻重拍,那换个女主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变数。 况且,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岁月》这个项目还能开的起来全都要仰仗宋时冕。 而苏莉清在宋总那里显然已经失宠,反而正是对舒意柔情蜜意的时候。 很有可能,舒意将会取代苏莉清的地位。 也不知道这谣言是从哪里先传开的,组里突然就出现了一道声音:“听说宋总要借着重拍的机会把自己的新欢舒意扶正为新的女一号,苏莉清那边的资源将会一步步置换到舒意那里去。” “有钱人都这样的,只见新人欢,不听旧人哭。现下舒意正得势,哪里还有苏莉清什么事儿。” 这道声音愈演愈烈,反倒旎姐先坐不住了,她杀上苏莉清的门:“清清,外头现在都在传你的女主角地位要让给舒意?这件事真的是单纯的捕风捉影吗?” 旎姐心里其实也没底,她至今仍不知地下车库那晚,把苏莉清送上宋时冕的车子之后,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第二天之后,两人的关系断崖式降至冰点,旎姐怕是苏莉清当晚得罪了宋时冕。 对旎姐来说,能给她带来利益的清清,才是她的好清清。 旎姐穿一身刺眼的粉色套装,堆叠的浮肿眼皮下眼睛却异常锐利,压迫地苏莉清顿感头疼。 苏莉清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膝盖上luna的猫,眼睛也不抬,“哪里传出来的这些没影儿的事儿,旎姐,你该找那人去问个说法才是,我现在的处境也很被动。” 男人能把你捧上云端,自然也能在下一刻把你跌入谷底,摔个粉碎。 苏莉清的处境也相当被动,她什么也做不了,所谓的美艳大明星,在资本的桌上无非是被供来消遣挑选的花瓶罢了。 她的前途可并非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旎姐看苏莉清气定神闲的模样,心头窜起一把无名火,她和苏莉清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如果断了腿,那另一个也跑不远。 她心里头是盼着苏莉清能出息的,这样她自己才有持续的好处能去得到。 如今现下形势严峻,她们又不可能真的坐以待毙,在娱乐圈升咖和降咖都容易,但是降了咖要想再升上去可就难了。 一旦这次真的丢了《岁月》女一号,那后续再找上来的一切优质资源都会首先衡量一下苏莉清是否能匹配的上。 所以她们不能坐以待毙。 旎姐手头可是还有个猛料,初见舒意当晚,在酒店大厅里拍下的那张神情迷离的照片至今仍存在她的手机相册里。 看来那张照片,是时候要派上用场了。 旎姐把手放在苏莉清的肩头,她肥胖的手指一搭上来,苏莉清就感觉脊背上泛起一阵颤栗。 她强忍住恶心,抬头去看旎姐,旎姐红唇微张:“清清,既然这个男人指望不上,那咱们是时候去找一个能与之抗衡的人了。” 旎姐用五指缓缓覆上苏莉清的侧脸:“我知道我的清清可不傻,你知道如果这次被换掉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可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苏莉清木然地听着,旎姐讲出来的话明明是向着自己的 ,可她的声音听起来如同从地狱盘旋上来的藤蔓,一圈圈缠绕上苏莉清的脖子,令她窒息,令她动弹不得。 “清清,你还记得周老板吧?周老板托人找到我约了你今晚的时间,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 苏莉清眼睛陡然睁大,惊恐到半天不眨一下眼睛。 周老板,周老板。 这是她死也不会忘记的人呀。 苏莉清如今能在小花里占据一席之地,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功劳要归给周老板,周老板就是当初那个把她捧上去的香港富商。 苏莉清死也不会忘记,当初自己跪在他身下被他捏住下巴的场面。 周老板是个厉害角色,他曾经把苏莉清所有的自尊、傲骨,打碎折断过。 两人原本早已分道扬镳,可他竟然又找上门来了。 苏莉清已经听不见旎姐的声音,只看到旎姐的红唇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清清,周老板那么疼你,我相信他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趁着剧组停工的时间,舒意也算难得地休了个假,她窝在家里不出门,宋时冕白天有应酬,他知道舒意不爱去那些场合,也不勉强她陪自己出门,索性由着她窝在家里看电影。 宋时冕晚上回来会给她带些新鲜玩意儿,有时候是在餐厅打包回来的一份中式甜点,他尝过一口觉得好吃就会给她带回来。有的时候是在路上遇到的小玩意儿,比如说驱车回来路上随手买下的一束花。 这些东西舒意都很喜欢,她偶尔被哄开心了会主动亲一亲宋时冕的侧脸,小声地夸赞他一句。 宋时冕最近是真的跟上道,舒意单手撑脸窝在沙发上,看着宋时冕解领带换衣服的场面,觉得自己好像完全陷进去了。 结婚第三年看着自己老公的样子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对方一天比一天看上去更帅,投手投足都性感的要命,这应该不太正常吧? “宋时冕,你是不是对我下蛊了,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越看越对我胃口呢。” 宋时冕轻轻笑一下,来到沙发前捏住她的脸亲一下,“舒意,你讲这些话,我很受用。” 第144章 胡杨 剧组的人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新的男主角人选,这一天谷至诚把所有主创召集起来,目的是为了把新来的男主角拉出给大家见个面。 宋时冕当然也被邀请。 他开车载着舒意一同前往。 路上舒意向他打听:“你知道是谁来接替宋承志这个角色吗?” 宋时冕摇摇头:“我不知道。” 舒意翻他一眼,“谁信,难道谷至诚没有提前跟你通过气儿?” 是真没有,宋时冕确实不知道。 他只给谷至诚提了个方向,可以找有实力待爆的青年演员,至于具体人选,他还真没有过问过。 “我毕竟不是你们业内人士,本来就不应干涉过多。” 舒意也没什么要求,她只期盼对方事儿少一点,戏演的好一点,不要隔三差五出些幺蛾子,就已是万幸。 他们到的不算迟,在约的时间点儿上,只是大部分的人都到的更早。 两人一前一后从车里下来。 旎姐远远瞧见,对苏莉清低语一声:“瞧瞧,现在连藏都不藏了。” 苏莉清倚在窗边,端方地坐着,瞧着不痛不痒的样子。 旎姐瞧她这个样子,越发来气,她怎么觉得,这苏莉清最近斗志越发不高了。 她凑到苏莉清耳边,又提点一句:“你在想什么?不能不争啊。” “你我都知道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 ,女主角的地位有多难稳固,清清你再清楚不过。” “也正因为如此,清清你无论如何,可都不能掉下来啊。” 苏莉清眼睫微垂,只是静坐不语。 旎姐压低声音,最后添了一剂猛药:“当晚周老板跟你说的,你都往心里去了吗?” 说的这里,苏莉清才有所动,她纤细的五指抚上自己的肩头 ,稳住自己即将颤动的脊背。 谷至诚笑得像朵花,他越看舒意越亲热,慌不择路地想要抱紧这个大腿。 他着急忙慌迎上去:“宋总,您来了。” “还有小舒,哈哈,今天可真漂亮。” 他拍了宋时冕的马屁还不够,还要想方设法地夸一夸舒意:“我们星娱的探子还真是有眼光,当初是怎么就发掘了舒意,如今我看小舒,越来越有女主角的气质了。” 此话一出,所有的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地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他这么一说,可太明显了。 谁都知道谷至诚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无非也是听到了女主角即将从苏莉清易主给舒意的风言风语,刚好看舒意最近在宋时冕面前很得势,他不如就顺水推舟,主动先提了这事,自以为贴心地给宋时冕先找个台阶下。 坦白讲,换不换女主角的,对谷至诚来讲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苏莉清和舒意都是星娱自己的演员,无非是舒意的性格不好管教,如果星娱力捧舒意,人家可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可是现下这种情况,左右人家宋总喜欢性子这么烈的,眼下是舒意在上他在下,他还得巴结着人家。 舒意心里门儿清谷至诚的打算,依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不耐烦搭理他。 宋时冕不搭理谷至诚,舒意也不鸟他。 谷至诚尴尬地摸脸,他不仅在宋时冕那里碰壁,在舒意这里也是碰了一鼻子灰,他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随后谷至诚便开始找话,他把人群最里头的男人拉出来,“宋总,介绍一下,这是《岁月》新聊的男主角。” 高个男生男模似的个头被拉到宋时冕面前站着,反而略显局促。 宋时冕抬眼看来人,这张脸他熟,那是胡杨。 和舒意演过情侣,拍过吻戏的那个小男生。 舒意吃了一惊,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是胡杨来接替解梵的角色。 舒意下意识去看宋时冕的反应,他显然是认出来了,他正往她这里觑了一眼,面上看不出喜怒。 舒意百分百确认,这个矫情又小心眼儿的男人,心里头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胡杨看着舒意和宋时冕,更是傻了。 谷至诚见这三人都没有什么表示,拍了下胡杨,“小胡,这是我们的投资人中承的宋总,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他又对舒意说:“小舒啊,呐,这是你的新搭档小胡,你们打个招呼相互认识一下。” 胡杨终于对上舒意的眼睛,面对一个曾经有过好感的女生,且对方的气场强大到他时常觉得颇有压迫力,再次面对舒意,他总归觉得有些不自然。 一句“舒姐”卡在他嗓子眼里好久,终于从他喉咙里滚出来,他朝舒意伸出一只手:“舒姐,好久不见……” 谷至诚大吃一惊:“小胡,这……你跟舒意认识啊?” “嗯。我跟舒姐上部戏有过合作。” 谷至诚哈哈一笑:“那还真是瞧,既然是合作过的演员,直接省去磨合期了。” 舒意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是挺巧。” 她歪头俏然一笑,同时也把手伸出去,“好久不见啊,胡杨。” 胡杨被她这一笑又乱了心神,他也不自觉微笑起来,把手往舒意的方向凑近。 他的眼睛还失神得瞧着舒意的脸,手上终于握到另外一只手,然而却并不是想象中的触感,有另外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五指。 那分明是一双男人的手,干燥、修长,且有力地与他交握。 是宋时冕中途截停了他。 他握住胡杨的手力道不重,但存在感极强,让胡杨的心坠下去,对方分明没有用大力,但那虚虚一握所带蕴含的克制和疏离还是被胡杨清楚地捕捉到。 “胡杨?幸会。” 这是宋时冕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下意识地说:“对对,我是胡杨,宋总您好。” 宋时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挑着眉评价一句,“你跟以前相比有些变化,瞧着成熟了不少。” 上次和舒意拍戏时,胡杨留的是清爽的男大碎发,这次见面,他剃了板寸,瞧着硬朗很多。 胡杨抬手一摸脑壳,“难为您还记得我。” 舒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原来宋时冕从那么早就注意胡杨了。 她再一抬眼就看见宋时冕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上去对她脸上的盈盈笑意相当不满。 第145章 分别 谷至诚拉着胡杨跟别人打招呼去了。 以胡杨为中心,一圈圈的人围上他,奉承和场面话见缝插针地从人群中溜出来。 人声鼎沸。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舒意往身侧迈了一步,她镇定自若地目视前方,并不看宋时冕,咻地,她伸手悄悄牵住了宋时冕的手。 五指嵌进他的指缝,严丝合缝。 以宋时冕这个人的性格,他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做出亲密举动,他会不自然。 然而,此刻舒意大胆地牵住了他,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并不讨厌。 宋时冕的心底反而泛起一阵隐秘的喜悦,像是酷热天气里拿出来冻好的冰块,滋滋冒着凉气。 他侧头看舒意,舒意依然目视前方。 她牵着他的手晃荡了一下,“胡杨手心的余温真暖和。” 她牵着他的那只手,正是宋时冕刚刚和胡杨握手的那只。 宋时冕脸色骤变,原本淡淡愉悦的神色顷刻变成一张霜打的苦瓜脸。 他挣了舒意的手就往外走。 舒意追着他出去,被宋时冕大力关上的车门震慑了下脚步。 他还挺有脾气。 舒意慢悠悠绕到副驾驶推门上去。 看着宋时冕冷峻的侧脸,她先是“啧”了一声。 “你来什么劲儿?” 她总是故意这样。 宋时冕扭头看她:“看我不爽你很开心是不是?” 舒意单手托腮,脸上明媚地像朵向日葵。 “对啊,我就是很开心啊。” “我就是喜欢看你因为我吃瘪的样子,你这样特别可爱,我觉得很有意思。” 她很坦然地袒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况且宋时冕完全不傻,他不是随便会被不理智的感情冲昏头脑的人。 他当然明白舒意此举的意思,只有喜欢,才会想看对方因自己而抓狂。 他看着她奕奕的神色,当下就没脾气了。 他把单向玻璃升上去,倾身过来,在舒意脸上亲了一口,说是亲,倒像是啃。 没使大力,就是颇有些拿她无可奈何的意味。 只是有些轻微的疼痛,但舒意故意反应很大的“嘶”了一声。 “宋时冕,你属狗的吧?” 她一把将宋时冕推开,把把镜子掰下来侧脸查看自己的脸颊。 “你敢在我脸上留牙印儿你就死定了。” 舒意今天没化妆,一张脸嫩的像个白梨,咬一口像是会出汁似的。 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美好事物,总会生出些破坏的本能,大概宋时冕也有这样的劣根性。 舒意从镜子里看到宋时冕的嘴唇发红,脸上的表情霎时柔和,眼神变的很柔软,她从他脸上看出了得逞的意味。 舒意对着镜子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 宋时冕长臂伸过来把她压在座椅上往后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把座椅给调了。 他压制住舒意,身体在她上方,舒意眼睛圆睁,瞳仁里是他一张放大的脸。 她直觉他要亲自己了,她还有些不太自然的撇了下眼。 宋时冕伸出大拇指,在她嘴唇上摩擦一下,他手指擦拭一下,指腹带走大片嫣红的口脂。 舒意今天是没化妆,但她为了提气色,涂了一抹亮眼的口红 “我不喜欢吃口红。”他这样说。 舒意发现了,他是真的不喜欢在她脸上有化学物品时和她亲热。 上一次两人亲密,在最紧要关头,宋时冕在她耳边黏黏糊糊地说:“宝宝,先去把妆卸了好不好?” 舒意被那两个字拖进了甜腻的气泡里,整个人发晕。 宋时冕于是就亲了下来,好整以暇的,不紧不慢的姿态,很像是把她当做一道慢慢品味的甜点。 他亲了很久很久,直到舒意感觉自己嘴唇都发麻了。 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心里边一惊:“你别过火啊宋时冕。” 还是在外面呢。 宋时冕最后抬起头,淡笑着戳了下她的脸颊:“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浑。” 笑着笑着他就不笑了,很认真地看着她。 舒意知道他有话想说。 “舒意,我要走了。” 舒意明白,他已经在这边陪她太久,是该走了。 沪城那边还有许多事等着宋时冕去处理。 舒意一向是个拎的清的人,可心里还是不免泛酸水。 爱上一个人之后,分别就成了一种劫难。曾经习以为常不痛不痒地事情,在现在看来,竟然觉得那样难以承受。 舒意迎着他的注视眨了下眼,微微避让了下他的眼神。 “你走吧。” 然而宋时冕不依不饶:“真的想让我走吗?” 舒意偏过头不看他,声音闷闷的。 “真的。” “早晚都要走的,早走晚走有什么区别。” 宋时冕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把舒意的脸转过来。 “真的?” “当然了。” 宋时冕轻声笑了下:“口是心非啊舒意。” 舒意看着宋时冕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儿不打一处来。他看着倒是平静的很。 舒意语气硬邦邦:“我一点都不会想你,我有好多事情要忙呢,我还要忙着和胡杨叙旧。” “胡杨你记得吧,就是跟我拍过吻戏那个帅哥,你见过的。” 宋时冕切了一声,捏她脸的力道大了点儿:“谁还记得那些事儿。” “他有什么好?他有我会接吻吗?工作场合一点儿都不专业,亲都不会亲,白白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不记得那码子事儿的样子。 舒意总算乐了一点儿。 宋时冕决定不去想过去的事儿,爱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的男人一点儿都没有腔调。 “不说这个。” 他两只手都捧上舒意的脸:“不准不想我。” 舒意不悦地皱眉,凭什么只要自己想他,“那你呢?” “我会很想你的,每天每天都会很想你。” 舒意的心像是被瓢泼大雨搅乱的池水。 这不像宋时冕会说出来的话。 宋时冕继续说:“我有在学着外放地表露我自己对你的感情。” 他明白,舒意这种感情充沛的人,很需要这种近乎赤裸的炽热表白。 “可能刚开始还不太自然,但我会努力做好的。” 接下来宋时冕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很多事情,舒意听得都要睡过去了。 没意思,像个话密的小老头。 “以后有事一定要三思,舒意,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家人,你不能总把我排除在外。” “我希望能成为你在情急之下第一个想起的人。” 舒意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宋时冕又叮嘱了不能不接电话之类的繁琐小事儿。 “过年前我来接你回家。” 过年还有多久,舒意不禁在脑袋里开始盘算起来。 离过年已经很近了,这个时间点儿,差不多接近公司的员工放年假的时间了。 只不过剧组一旦开工,根本不论什么逢年过节,往往要忙到年关才能短暂休息。 “还有一件事儿。” 他还有最后一件要叮嘱的事儿:“非工作场合不准和胡杨走太近,你没看出来那小子曾经对你有过意思?” 第146章 聚餐 那个时候舒意还没想过自己和宋时冕的下一次见面会来的这样快,甚至等不到过年。 宋时冕离开之后,岁月剧组照常开拍。 这一次练家齐把整个进度拉的很快,小半个月吧,基本上就赶上解梵出事儿之前的进度了。 当然这要得益于胡杨的配合,谷至诚之所以选胡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胡杨不火,要求没那么多。 胡杨和解梵的身材差不多,远景都用的之前的,到时候后期换上胡杨的脸就行。 而重场戏和一些近景镜头是胡杨亲自拍的。 舒意取代苏莉清成为新晋女一的传言并没有成真。 宋时冕离开之后,舒意照常兢兢业业拍戏。她拿的还是叶玉珠的本子,那些风言风语舒意也听到过,不过她从不屑于多说什么。 没人提这件事儿,苏莉清仍然是女一。 这一天,胡杨拍完最后一个镜头,终于追平了之前的进度。 练家齐拿起对讲机喊卡的那一个刻,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鼓掌。 大家最近实在是太辛苦了。 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没日没夜地赶进度,就为了把损失降到最小。 林白和小糖也吆喝着站起来给胡杨鼓掌。 舒意倒是没站起来,不过她脸上也同样淡淡笑着,为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感到欣慰。 谷至诚提议大家一块儿下山聚个餐,休整一番。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响应,大家最近实在压抑太久了。 岭山条件不比沪城,他们找了山下一家店,不像酒店不像饭馆,倒更像是农家乐那种。 为了做好剧组保密工作。工作人员坐大厅,核心演职人员坐包间。 主位上照例坐的是练家齐和谷至诚,接着是今天的主角胡杨。 谷至诚为了拍舒意的马屁,竟然拉她往中间坐,硬生生把苏莉清往后边挤了个位置。 舒意刚想拒绝,谁知扭头一看,苏莉清已经坐下了,所以她只得在胡杨和苏莉清之间坐下。 等菜的间隙她收到宋时冕发来的微信:收工了吗? 他可能是要给她打视频。 舒意回:没呢,今晚有聚餐,你先睡吧,别等我。 她给宋时冕拍了张桌上菜的照片发过去,接着低头噼里啪啦搭打字,再抬起头时,发现身边的胡杨在看她。 胡杨以一种犹疑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 “有事儿?” 他凑近了舒意,极小声地说:“舒姐,你和宋总,是那种关系对吧?” 胡杨很早之前就察觉到苗头了,可能要追溯到他最早在电梯厢里碰见宋时冕的那次,二十二楼住的是剧组的女演员,而当晚宋时冕分明是要往二十二楼去。 还有宋时冕手里拿的手机壳,他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回去之后想了很久,终于在某一个契机,他一拍脑门儿,这花花绿绿的壳子,不正是舒意的吗? 认知到这一点的胡杨,蔫儿了几天。 胡杨刚出学校的象牙塔,舒意作为第一个和他搭档演情侣的女生,而且两人演的时间线跨度又长,不单单只有甜那么简单,还夹杂着人生艰难的选择取舍。 因此他对舒意产生一些朦胧的情感,似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 可是胡杨也清楚地知道,他和宋时冕并没有可比性,对方成熟儒雅的气度以及英俊多金等浮于表面的优点都令他望尘莫及。 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在人家面前也不过如此。 他没有理由和资本去跟宋时冕抗衡,不管舒意是为钱还是为爱,他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舒意听的好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 “你放心舒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做了个手动把嘴巴拉链的动作,“我会替你保密的。” 舒意早就不在乎自己和宋时冕的关系被人知道了,既然他们做好了共度一生的准备,身旁的人只会是彼此,将来在某一天,迟早是要公开的。 她把自己和宋时冕的聊天背景给胡杨看了一眼。 聊天背景是她和宋时冕的合照,拍立得拍下的,手里捧着一束淡黄色的花,脸上笑容异常灿烂。他的后背靠着宋时冕的肩,宋时冕没看镜头,在看她。 是扫一眼就会感叹幸福的一张合照。 一次宋时冕应酬回来给她带了街边的一束花。他极易被这些微小琐碎的事情感动,街边随意买下的一束花比包装精美的玫瑰花更能打动她,于是就有了这张合照。 “我老公,帅吧?” 胡扬睁大了眼睛:“你老公?” 舒意点点头。 “没想到吧,我年纪轻轻他就把我骗到手了。” 她并不跟胡杨说太多,联姻、相敬如宾的开始,在舒意心里,现在他们只是一对中途上车的夫妻,还在摸索着如何去爱。 在胡杨心里,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她为了钱屈就于宋时冕,没想到他们竟是感情甚好的夫妻,幸好他早就把对舒意的心思摆正了,要不然知道了这个事实,他又要难受好一阵。 谷志诚提议大家出去和大厅里的工作人员敬杯酒,最辛苦的不是演员,还要属起早贪黑扛机器的工作人员。 演员们只需要在光线布景通通完好,替身走过位的情况下到场拍戏即可。 而工作人员需要一遍遍的调一遍遍的试,他们总是来得最早,收工最晚。 大家都跟着出去了,舒意也起身,直到她将要迈出包间门,却发现苏莉清还在原位上坐着。 看着没有动弹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桌子。 舒意没多想,下一秒就迈步出去了。 第147章 重逢 舒意再回来时苏莉清已经不在了,她当晚没有再回来,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她落座的时候看到黑色地板上撒落了一小片白色粉末,不是很多,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可能是农家乐的工作人员没有打扫干净吧。 饭局照常进行,舒意的手边搁了一杯帕图斯葡萄酒,这酒还不错,是谷至诚自己珍藏的。 黑乎乎红稠的液体在灯光下看着蛮神秘的。 在某一个契机,舒意端起来品了一口,味道挺正的,没什么怪味。 这场饭局中,她不知不觉地把这杯酒喝完了。 苏莉清一个人开车回到家,她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敲门,却没人给她开门,她才想起来自己把苏珍锁在家里了。 周老板那次找她,不是什么好事儿。 周老板是香港富商,那些被舒意和宋时冕送进去的十几个香港富商,就是周老板同一张网上的。 周老板可比那些人有手段的多,黑白两道通吃,宋时冕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送进去蹲了局子,周老板自然要想办法回敬过去。 他召苏莉清过去。 苏莉清开门的手都是抖的,以前陪在他身边发生的那些惊人事件依然令苏莉清瑟瑟发抖。 暗红花纹的地毯上,苏莉清再次跪在他面前。 周老板矜贵坐着,散漫地翘着二郎腿,穿牛皮鞋的脚差点伸到她脸上。 “好久不见啊,清清。” “见面礼。” 他随手递过来一个信封:“打开看看。” 苏莉清不敢接。 “嗯?” 她哆嗦着把信封拆开,里头照片撒了一地,全是关于自己的。 衣不蔽体的特写照片,苏莉清的脸陌生的自己都认不了。 周老板看着她的头顶,冰冷的吐出一句话:“清清你过了几年舒坦日子,怎么连自己过去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 “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还是让我把这些照片传出去,让公众们都替你回忆回忆?” 周老板的目的是要苏莉清找机会给舒意投毒品,他听说了宋时冕和舒意的关系。 如果舒意吸毒的事情板上钉钉,那么警方也一定会查到宋时冕头上。 对于他们这种企业家,声誉一向重要。 自己女人吸毒,他也逃不了干系。 “清清,你也不想自己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吧?” “要继续做女主角还是被骂到退圈,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个。” 这段日子苏莉清心神不宁,今天临出门前,周老板给她下来最后通牒。 她不做也得做了。 苏珍偷听到了她讲电话,告诉她不要做傻事,可她没得选啊,为防苏珍坏事儿,她只得把她反锁在家。 同一时刻,饭局还没结束,警方就先到了。 乌泱泱一群人闯进包厢,把舒意一干人吓够呛。 谷至诚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他现在一看见警察就双腿发软。 舒意还不知道那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为首的警察出示了下警官证。 “我们接到有人报案,说这边有人吸毒,跟我们走一趟吧,舒意。” 舒意几乎当场石化。 刚在地上那一摊白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怪不得所有人都离开了,苏莉清还在这儿坐着,而她此刻没有回来。 刚才喝下的那杯酒在她胸口处聚了一团火,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烧透。 而她的手脚还是冰凉的。 一旦自己真的染上了那东西,该怎么办? 宋时冕呢,她现在好想见他。 但是警方已经限制了舒意的行动,他们没收了舒意的手机以及通讯设施。 警车拉着舒意呼啸而过。 所有人都没跑的了,上到导演制片,下到群演,通通被带到警局问话。 第三次录口供,舒意还是同一套说辞。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晚就喝了那杯酒而已,您可以去查酒杯的残余物。” “舒意,不要心存侥幸,狡辩对你来说没有好下场。” 舒意自嘲地笑了笑,“真好笑,我吸毒这件事儿,自己还是被通知的。” 她的样本已经被送去检测了,此刻还在等结果。 与此同时,舒意时隔几个月再次登上微博热搜。 有组织有预谋的暗算,这次的规模比以往更大。 十条里面有八条都是舒意,后头清一色地跟了个爆。 【舒意 吸毒】 【舒意 酒店】 【舒意 醉酒】 【舒意 陌生男人】 …… 旎姐想趁机扳倒舒意,她把当初拍下的舒意在酒店沙发上醉酒的照片找营销号发了出去。 只有背影的陌生男人背着舒意站在酒店大厅等电梯。 就这样的照片,让营销号怎么写?公众们怎么想?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有组织有预谋的泼黑水。 舒意背直挺挺的坐在警察对面。 长椅上的谷至诚眼前摸出手机一看,眼前一黑。 再搞这么一次,这戏还能不能拍下去了。 林白和小糖也是忧心忡忡。 小糖一眼就认出来宋时冕的背影。“这不就是宋总吗?这是谁要搞我们啊。” 林白不知道,但他直觉对方来头不小,这么大的阵仗,不是谁都能给的起的。 两个小时之后,宋时冕赶了过来。 黑衣黑裤的男人一出现,就被人团团围住。 小糖像遇到了救星:“宋总,你可算来了,现在怎么办啊?” 谷至诚如缝救世主:“哎呦喂,宋总你来了。” 宋时冕被人挤着,一时无法过去,只能遥遥看着舒意清瘦的脊背。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乱的场面,竟然也无动于衷,像没听见似的,依然背对着众人。 舒意对面的办事警察敲了敲桌面,“那边是谁?安静!” “你是哪位?闲杂人等不要来扰乱办案进度。” 舒意终于扭过头来,她看见了人群中间的宋时冕。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远远地距离和嘈杂的人群对视。 没有想到重逢来的如此猝不及防,竟是这样一种境地。 宋时冕开口:“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这里,我作为家属的身份来到这里,我是舒意的合法丈夫。” 谷至诚的嘴巴惊的能塞进去个水煮蛋。 所有人自动让位,宋时冕朝舒意走过去。 舒意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所有的不安定都消散了。 她喃喃的叫了他一声:“宋时冕……”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说我吸毒了,可我……” 宋时冕的手抚上舒意的脸:“好了好了,我知道。” 他用手指把舒意皱起的眉毛抚平:“别怕。” “没事了,我来解决好吗。交给我。” 第148章 和解 苏莉清只能自己摁了门锁开门,门一打开,她脱力地瘫在地上,像是失了所有的心力。 苏珍扑过来抱住她:“丽丽,你真的做了?” “你告诉妈,你是不是真的做了傻事儿?” 苏莉清不说话,她浑身发抖,六位数的包包被随意扔在地板上,她抬头看着苏珍。 苏珍今年不过刚50,但脸上皱纹丛生,眼皮下垂,明显的老相。 乡下人总是比那些保养得宜贵妇们更显老。 苏珍前半生一直在做苦力,她不算是一个生活幸福地女人,这几年女儿好不容易有了出息,她却不是个享福的命。 苏珍眼里蓄着泪,满是对她的关切。 如果苏莉清这辈子要找出一个最对不起的人,那必定是苏珍无疑。 她一路爬上来,手段算不上体面。 可那些人也从她身上得了好处,她并不觉得自己自己对不起旁人。 可是唯有母亲,她似乎对她总是苛责。 抱怨她上不了台面,嫌弃她永远小气巴巴的农村人架势,可是这世界上真心爱着她的人,不是对她呼喊着爱的粉丝。 她知道的,只有她的妈妈苏珍,永远不计前嫌,永远毫无保留的爱着她。 粉丝的爱会收回、会变质、会爬墙,一旦他们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那那些往日的簇拥者便会立马调转阵地,他们会成为声讨她最激烈的人。 苏珍说:“别怕啊丽丽,我去替你自首。” “妈替你去自首,都是我干的。” “你不会有一点儿事儿的女儿。” 只有自己母亲,不管自己说出多么难听的话,不论自己做了多少伤她的事儿,苏珍依然笨拙的想要成为为自己扛起一片天的人。 一个在饭店帮厨打碎了个盘子都唯唯诺诺的人,现在要为了她去自首,要代替她去蹲监狱。 苏莉清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苏珍用粗糙的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 “没事儿的丽丽,我替你自首,到时候你依然能做风风光光的大明星。” 苏莉清终于忍不住,她恸哭出声,“妈,我没干,我没给她下药。” 苏莉清在最后一刻放弃了那个念头,她一路往上的路走的是不正,但她自认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情。 她从别人身上得到了财富、地位、机会,同样别人也从她身上拿走了年轻、貌美、和愉悦。 各取所需,没有谁对不起谁。 尽管她会遭人唾弃,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当白粉从她手里拿出来的那个,她知道一旦倒进去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往后的一生,她都将背负着这个重担,永远躲躲藏藏,不得安宁。 如果真有回头路,这应该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为自己也为苏珍,最后白粉洒在了地上,却没有落进舒意的酒杯里。 检测结果出来了,结果是阴性。 得知结果的那一刻,先松口气的是宋时冕。最后事情的发展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苏莉清在母亲苏珍的陪同下前来自首,她向警察全盘托出,鉴于她并未真的做出蠢事,警察只是口头教育一番。 宋时冕要带着舒意离开时,苏莉清刚刚录完口供从警局出来。 舒意解开安全带,宋时冕看出她的意图,忙制止了她。 舒意将手安抚地放上宋时冕的手背,“放心。” “我去跟她聊两句就好。” 她推门下车了。 隆冬的腊月天里,两个女人相对而站。 苏莉清苦笑一声:“你要想报复我就直接来吧 。” “我不怕你,这次算我欠你的,我心甘情愿受着。” 舒意轻轻摇头,她第一次对苏莉清露出诚挚的笑容。 “苏莉清,其实有时候我还挺喜欢你的。” “某方面我挺佩服你的,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从头再来的决心。” “靠自己一路走到现在,应该很辛苦吧。” “我不多苛责你,也并不是要向你表露心疼的意思,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决定。但你应该是最应该嘉奖你自己的人。” 舒意的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哪一句,就是轻而易举戳中了苏莉清的泪点,但她也是一个如此好强的女人,她拼命忍着,没让泪水砸出来。 “舒意,我一直很讨厌你,讨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切的样子。” “你一定不知道,我要多费力才能赶得上你。” “不论是家世容貌还是演技,可是今天我发现,我最讨厌你的,是你的洒脱和坦诚。” 洒脱和坦诚是苏莉清最欠缺的地方,这就是舒意的特点,苏莉清永远做不到这一点,不吝啬地夸耀任何一个人。 他们两人永远也做不了朋友,三观的不合就注定了这一。 可是经过这件事,他们都默认成了远远欣赏彼此的人,至少永远不会与对方为敌。 苏莉清遥遥地看向对面,宋时冕不太放心,降了半扇车窗往这边看过来。 苏莉清看着宋时冕,对舒意说:“我最后对你坦诚一次吧,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有一个很好的爱人。” 舒意对她笑了一下,“你自己难道没有吗?” 她也往苏莉清身后看去。 站在苏莉清身后的是苏珍,生怕女儿冷,她手上拿着女儿厚厚大衣外套。 其实苏莉清一直以来都忘了这一点,她自己也拥有着很好的爱。 爱不一定是异性给予的,还有亲情友情,这世上任何一种珍贵的情感都同样值得我们的珍视。 她最嫌弃,觉得最丢脸的人,会给她这世上最磅礴,最无私的爱。 自此以后,苏莉清也明白了这一点儿。 第149章 圆满 在这次访谈中,宋时冕不仅聊了未来的行业发展趋势,而且谈来中承接下来几年的发展趋势。 相当罕见的,宋时冕第一次公开了自己的个人感情生活,占了小半面版幅。 不仅公开了自己已婚的事实,而且坦诚地公布了自己的爱人是舒意。 原话是这么说的『我的爱人职业特殊,可能相当一部分人都认识她。』 镁光灯下的宋时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我的爱人是演员舒意。” 采访人员问宋时冕对舒意职业的看法,他是这么说的『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行的做法。大家可能因为不同的角色而得知我妻子,公众在看到她时,先看到的是角色,或多或少都有角色的影子投射到她身上,评价不免会有偏颇。。我想说的是我比任何人都更早认识我的妻子,我深知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公开?』 『实不相瞒,最近网上流传的和我妻子一起出现在酒店的男人,其实是我本人。』 『我和我的爱人感情稳定,且彼此做好了共同应对一切困难的准备,我们认为是时候和大家坦诚这件事。』 当然了,杂志的事情是后话了。 时间往回拨,这个新年,舒意早早就跟宋时冕回到了沪城,成湘阁不知道在哪个半球耍的正欢 ,宋时冕第一次跟舒意的父母一起过年。 黎清一眼就瞧出,女儿女婿不一样了,蜜里调油的姿态,说是新婚也无疑。 舒远泊趁着喝汤的功夫,甚至悄悄用手背抹了一把泪。 他希望自己女儿有个好归宿,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 舒远泊并非不想让宋时冕干涉舒意的事业,他只是怕,万一他在事业上支持舒意,女儿会一股脑儿爱上他,而宋时冕一旦心思不纯,将来受伤的还是舒意。 但现在看起来,宋时冕可陷的不轻。 他为人内敛,但满心满眼都是舒意,这一点从行为举止就能看出来。 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个新年,似乎所有人都有了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 舒意从朋友圈看到小糖和闺蜜去新加坡看了学生时代偶像的演唱会,荧光棒和跳跃的灯牌,以及她们年轻的笑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小糖千里迢迢拨了个视频通话给她。 电话那头,小糖兴奋的笑声银铃般泄出来:“舒舒姐,新加坡好有意思啊。” “出去旅游简直是祛班味儿神器,我感觉我都年轻了。” 刘律时隔几年,在这个新年,也终于有时间回家看看。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临行前谭苏打电话给刘律约刘律见一面,她手里提了个包装精美的纸袋。 她站在月光下等着刘律走近,宛如一个娇美的仙女。 刘律挠挠脑袋走过去 ,谭苏把纸袋举到他面前:“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给阿姨和妹妹准备了礼物,你给带回去,给阿姨的是一些保暖用的,妹妹的是一些护肤品,都是一些常用的款,用起来还不错。” 刘律站直了身子,第一次极认真的看着谭苏。 谭苏依然在说话:“对了,你不是说过阿姨腰疼吗,我还准备了点治腰疼的药,是找国外代购买的,听说用起来疗效还不错,你可以……” “谭苏。” 刘律第一次不叫她谭老师。 “你呢?你今年过年呢?” 谭苏抚了下肩膀,“我?该怎么过怎么过呗。” 谭苏孤家寡人一个,往常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凑合着过。 “谭苏,你愿意……跟我一块儿回家过年吗?” 谭苏抿着唇没说话,最终点了点头。 一切事情都在好转,似乎新年一到,零点的钟声敲响,过往的灰尘和阴霾都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希望和新生的喜悦。 舒意发出这样的感叹的时候,心里头都是沉甸甸的幸福感。那个时候宋时冕正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看书,他穿了一件咖杂色的毛衣,显的人白又清瘦,这件毛衣是黎清给织的,至于为什么是杂色,那是因为舒意心血来潮要拿着毛线自己试一试,结果不仅把花色弄杂了,自己嫌无趣,甩手又不织了。 多亏岳母大人的功劳,宋时冕还是得以在除夕夜这天晚上穿上了温暖松软的毛衣。 舒意觉得他穿这件格外好看。 打开后置摄像头偷摸拍了一张照片。 没开闪光灯,但这个人就是有一种洞察一切的本领,他翻了一页书,连头也未抬。 “拍我干嘛?” “谁拍你了,我拍风景呢。” 宋时冕懒得拆穿她,大半夜的,外头乌漆麻黑的,有什么风景可拍。 宋时冕合上书,看过来,“舒意,想不想出去玩儿?” “我们去旅游吧。” 刚刚小糖的电话,宋时冕都听见了。 “去哪儿?出国吗?” “都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的地方吗?工作忙,舒意已经很久没出去旅行过,何况这次,是要和宋时冕一起去。 他们俩结婚后还没一同出游过呢。 舒意兴致勃勃的跳上沙发,坐他对面盘着腿。 “那先说好,去哪儿谁定?” “你定。” “计划谁做?” “我来。” “有矛盾听谁的?” “你的。” “行李谁拿?” 宋时冕叹口气:“我的我拿,你的还是我拿。” 这下舒意满意了。 大年初三,舒意和宋时冕坐上了出国旅行的飞机。 他们去了北海道看雪,坐上叮叮当当的列车,看了银装素裹的鸟居,和白雪覆盖蜿蜒的海岸线。 两人穿着同色系的大衣和雾蓝色的围巾,牵着手在雪地里慢慢游荡。 第二站去了新西兰感受南半球的春,在皇后镇看了美丽的湖泊和山脉,在特卡波湖看了迷人的蓝色湖水。 在阳光和草坪下和小动物们合影,宋时冕在舒意压力之下被迫精进了一番摄影技能,终于能在碧蓝的湖水前给舒意拍下称得上人生镜头的照片。 紧接着又去了芬兰和挪威追极光,在返程的最后一天,他们终于如愿见到了极光,在蓝绿色的奇幻天空之下,宋时冕低下头,亲吻了她。 他们还在布达佩斯的多瑙河游船上共饮了一杯香槟酒。 那一刻舒意觉得,这一生的风景都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