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姑三岁半：小手一挥，万鬼吓退》 第一章 全体注意!元宝下山啦 点翠山，西云观。 数九严寒，雪花漫天飞舞，树枝、房檐都落满了雪花，银装素裹，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仙风道骨的老道长须发皆白，正跪于大殿中央，依例在给祖师爷上香。 线香烟雾缓缓上升，大殿内安静的出奇。 等了会儿，玉玄子道长细观香头之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唉，到底是留不住的啊。 “元宝啊……”他无奈的转过身，看向站在正殿门口用力抹眼泪的小奶团子。 这小女娃大约三岁半的样子，圆滚滚奶呼呼的一个。 穿一身紫色的道袍，圆圆的小脑袋上挽着一个同样圆圆的丸子发髻，上面簪着根桃木的簪子。 小布包背在身侧，一只浑身黑漆漆的小兔蹲在她脚边，一团一兔都眼巴巴的盯着玉玄子瞧。 看见师傅回头看自己，小奶团终于忍不住一瘪嘴哇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元宝不要下山！元宝害怕！” 她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小脸蛋涨得通红，大眼睛里全是泪水，惹人怜爱的紧。 玉玄子强忍住想要上前哄她的冲动，无奈道：“元宝啊，师傅也没办法，你确实到了该下山历练的时候了。” 三年前，玉玄子下山云游，回来的时候发现了被人扔在道观门口的小奶团。 当时这娃娃尚在襁褓之中，却已经是祥瑞护体，周身笼罩着浓郁的紫光。 起初玉玄子只以为这孩子前世功德深厚，结果收为徒弟以后，他才发现，这哪里是一句功德深厚就能概括的啊。 这小奶团子话都还不会说的时候，就会用小胖手掐引雷决。 直接把一个上山偷农户鸡的狼妖给劈糊了。 她路都还不会走，就会用丹砂画符。 经她手的符篆全都金光萦绕，宝气加持。 比入道几十年的玉玄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所以，虽然名义上是师徒，但玉玄子根本也教不了她什么。 就单看师徒两个道袍的颜色，元宝穿紫袍，他才穿青袍，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徒弟的能力远在师傅之上。 她要下山，该害怕的应该是山下的妖魔鬼怪们！！ 她怕啥啊？？ “元宝怕，元宝怕……” 小奶团子吸着鼻涕，一颗晶莹的泪珠挂在鼻尖上：“下了山就吃不到大鸡腿了，呜呜呜……元宝不要下山……” 功法是天师级别，这馋嘴却还是三岁小孩儿的水平。 道观周围农家养的鸡几乎都被她吃的差不多了…… 玉玄子哭笑不得，蹲下身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道：“师傅不是跟你说了嘛，你爹苏文林是城里的首富，家里不知道养了多少只鸡，足够你吃的！” 元宝眨巴着大眼睛懵懵懂懂。 半晌，小嘴巴一瘪又要哭。 玉玄子心肝都要给她哭断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祖宗啊，你可别哭了啊。” 粉雕玉琢的小脸被他整个儿捂在手里，小奶团子哼哼唧唧，话也说不清楚：“狮虎坏，那为什么现在才让元宝肥家，观里一天只能吃一个鸡兔儿！” “……” 啪嚓一声，玉玄子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自打知道自己爹家里能吃好多好多鸡腿以后，奶团子小元宝喜笑颜开。 也不哭也不闹了，飞奔回去整理好了自己的小包袱。 片刻之后，包袱已经挎在了她藕节似的小胳膊上，黑兔蹲在她的肩头。 元宝呲着一口小白牙，站在殿门口朝着玉玄子拼命挥手：“师傅再见，元宝会想师傅的！” 肩上的小黑兔也竖起两只大耳朵，同样神气活现。 “你想个屁！”玉玄子气的直咬牙，这小没良心的！！ 山门“啪”地一声被关上，房檐上的积雪被震落了不少。 眼见自己唯一的爱徒头也不回的下了山，老爷子委屈巴巴转身回到大殿之内。 只见自己平日打坐的蒲团下面似有什么东西闪着金光。 他几步过去掀起蒲团，发现底下压着一整摞厚厚的符篆…… 另一头，下山的路上。 虽然这几日一直在下雪，但为了徒儿下山的路好走，玉玄子天不亮就起了身，硬是清出了一条下山的路。 迈着小短腿儿一步三蹦的走了很远，小元宝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坐落在山顶上的西云观。 用糯叽叽的小奶音叹息道：“二黑，你说师傅自己在观里行不行呀？那些符篆够不够他用呀。” 肩上的小黑兔眨巴着红眼睛看着她，显然也一样担忧。 没办法嘛，师傅就是有点笨笨的。 自己看一眼就会的东西，那老头儿学好久都学不会。 小元宝害怕自己下山之后会有妖魔鬼怪钻空子上山欺负她师傅。 “二黑，你先下来！” 找到一处空地，小黑兔从她肩膀上跳下来。 奶团子用她肉乎乎的小手在包袱里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张金光四溢的符纸。 双指夹住符纸，她左手掐了个决，符纸迎风燃烧，火光将她白嫩软糯的小脸衬的通红。 “来！”随即，她猛地睁眼，将符纸朝地上一掷。 顿时，火苗顺着地面烧出一个封了口的圆圈。 紧接着，几个造型各异的人就被隔空投送到了这个圆圈里面。 个头儿最大的熊琪摔在最底下，熊爪子都现出了原型。 胡丽娜向来优雅，半空中的时候就把九条尾巴都给变了出来，落地时正好托住了她的身子。 佘余就没那么幸运了，掉下来正好砸在熊琪硬邦邦的熊掌上，疼的哎呦哎呦的直叫。 “你砸我你嚎个屁！”熊琪想一爪子拍死这条臭蛇。 佘余委屈巴巴的捂着后腰：“硌我七寸了……咋还不让嚎呢……” 最后掉下来的是个有点秃顶的老头，掉下来时一脸懵逼，嘴里还叼着个油乎乎的大鸡腿，显然是正准备吃饭的时候被薅过来的。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这是咋回事，一只圆滚滚的小肉手已经啪地一下摁住了他的狼头上，顺手把他嘴里的鸡腿给抢了出来。 小元宝叉着腰一脸严肃的数落他：“朗爷爷，你吃鸡腿怎么不叫元宝，是不是不想跟元宝好了！” 这小奶团子看着像个糯米团子似的软乎乎，可一想到三年前自己差点被她给劈熟了，郎富贵浑身就是一个哆嗦。 狼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笑的一脸讨好：“咋会呢元宝道长，这鸡腿就是专门送来给你吃的呀！” 第二章 爹爹你好，我是元宝 “这还差不多！元宝就知道朗爷爷最乖啦。” 小肉手在狼头上捋了捋，郎富贵面上陪着笑脸，心里却无比的绝望。 自己一头修炼上千年的狼妖，竟被这奶娃娃像撸狗似的欺负！！ 老天爷啊，你可开开眼吧，赶紧让这小崽子滚蛋吧！！ “元宝今天就要下山啦！”啃着鸡腿，小奶团子嘴里含糊不清：“以后我不在山上，你们要照顾好我狮虎啊！谁要敢欺负我狮虎，元宝就算在山下也能教训你们哦！” 说着她攥起了小拳头，鼓着腮帮子吓唬妖们。 白嫩嫩的小脸蛋上还挂着大鸡腿的油光，小手攥起来也只有丁点大，配合她的小奶音，让人很想 ua一 ua。 可眼前这几位都是受过毒打的妖，很是知道她的厉害。 忙不迭的都点头附和道：“元宝道长您放心！” “自从被元宝师傅教育过以后，我都老长时间没出山洞吓唬行人了！” “元宝道长放心下山！” 别的妖都在表决心，郎富贵却已经乐得快合不拢嘴儿了。 咦？老天爷这是开眼啦？ 他高兴的背后的大尾巴忽隐忽现，索性不藏了，直接现了原形。 俯身趴在元宝面前：“来，朗爷爷送你下山！” 一匹威风凛凛的灰狼，墨绿色的瞳孔，爪尖锋利。 爪子举起来几乎和小元宝的小脑瓜一样大了。 身上的毛发却被烧的乱七八糟，狼头那块斑秃的最厉害，看起来特别滑稽。 “好~”小奶团笑的眼睛弯弯的，嗦完手里的大鸡腿，油乎乎的小手在狼毛上抹了抹。 黑兔跳到肩上，她拎起包袱，薅住狼耳朵慢悠悠的爬了上去。 忍……忍……忍着吧……她马上就走了！ 郎富贵疼的龇牙咧嘴，但一想到以后的好日子，又硬生生咬着牙忍了回去。 “坐好，咱们出发咯！” 冬日的阳光正好，银装素裹的点翠山上，一匹灰色的秃毛狼正在卖力狂奔。 …… 山下，东旗镇，苏家。 为了迎接多年前丢失的小女儿，苏文林推掉了不少生意。 门都不出了，还强行把三个儿子都留在了家里。 苏家老二苏俊业是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 指挥使年迈，他正是升职的关键时期，这时候不让他出门，让他在家里等什么妹妹。 苏俊业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满屋子乱转。 “爹你确定那劳什子道长不是个老骗子吗！他要是真认得妹妹的话，为啥当初不直接把她送到咱家啊！” 苏文林也是上个月才知道，三年前刚一出生就被偷走的小女儿并没有死。 而是一直生活在点翠山上，由观里的玉玄子道长养大。 只是玉玄子道长说什么机缘未到，暂时还不能放她下山。 苏文林其实自己心里也犯嘀咕，但不妨碍他抽儿子。 一巴掌抽在二儿子的脑袋上，他骂道：“你个臭小子懂什么！人家玉玄子道长是有大道行的人，咋会骗我们！就是机缘没到！” “切。”苏俊业疼的直抽气：“机缘机缘个屁，都是骗人的！” 他是个武夫，从来只信刀剑不信鬼神。 马上又一记耳光抽了过来：“弟弟莫要胡言。” 这次不是他爹，而是苏家老大苏俊亭。 苏俊亭生的如同名字一般，俊逸亭亭，温润的仿若镀着金光的佛子一般。 但下手比他们爹还狠，把苏俊业抽的眼睛都直冒金星。 “咱们家的生意都靠神佛庇佑，可不敢胡言。”他的声音也十分温和。 苏俊业被俩人一人抽了一巴掌，脑瓜子都直嗡嗡。 想发火吧，却又怕这俩人再抽他。 气的脸红脖子粗：“苏俊亭，你不就是怕得罪了财神爷影响你铺子里的生意吗？！光吃不拉的死抠门，你是貔貅啊你！难怪都这么大年纪了都没姑娘肯要你！” 苏俊亭二十六岁尚未婚配，这在整个东旗镇都是一桩大事。 确实不少人在背后说他是不是哪里有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有女子敢嫁他。 苏俊业自己说完也有些害怕了。 他偷偷瞄他大哥，发现苏俊亭表情纹丝未动，只是用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站起身。 “大哥……我错了。”他哆嗦着要跑，却冷不防被苏俊亭揪住了衣领，从椅子上拖下来，拽到了佛龛前面。 苏家的佛龛供的只有一尊财神爷。 苏俊亭揪住弟弟的头发，温声道：“给财神爷道歉。” “爹你看我大哥！又打我！” 苏俊业被大哥强按着头给财神爷行礼，气的嗷嗷直叫。 也是奇了怪了，论身体素质他其实远超大哥苏俊亭。 但只要动起手来，他永远不是他大哥的对手。 兄弟俩吵得几乎要把房顶掀起来，苏文林已经习惯了，只是对大儿子道：“俊亭啊，身上能打，脸可不能挂了彩，别吓坏你妹妹。” 苏俊亭温声：“知道了爹。” 苏俊业：…… 父子三人在楼下吵吵闹闹，书房门打开，一个青衫少年郎从里面走了出来。 十四五岁的年纪，唇红齿白，手里还拿着一本《礼记》，看样子是被吵得不行了才出来的。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见大哥二哥又在掐架。 小少年颇有些老成的摇了摇头，对苏文林说：“爹爹莫急，我派去点翠山的人今早已经来回过话了，妹妹一早便下了山，估计不多会儿就该到了。” 老三苏俊生是苏家三个儿子里最稳重懂事的。 书读的好，性情也乖巧持重。 知道妹妹在点翠山上以后，便安排了自己的小厮做香客，日日去山上打听情况。 “好孩子，好孩子！” 跟前面两头活驴相比，苏文林对老三那是无比的满意。 日头挂在正空上，一个小厮飞也似地冲进了屋子。 小厮脸上写满惊恐，好像身后有鬼撵他似的。 “老爷，少爷，小、小姐、小姐她……” 他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 一听说是女儿的事情，苏文林一个箭步冲上来：“小姐回来了？在哪儿呢，我去看看！” “小姐她……”小厮似乎是被吓到，语无伦次的厉害，鼻尖上都冒了汗。 苏文林等不及，推开人直接朝屋外走：“我自己去看！” “爹我也去！”苏俊业趁机挣脱开了大哥的魔掌。 苏家老大和老三对视一眼，也迅速跟了上去。 走出屋子，看见院子里的场景。 苏家的四个大男人才知道小厮刚才为何被吓成那个样子。 院子当中站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灰狼。 成年马驹那么大，绿油油的眼睛环视着院子里的所有人，像是在环视自己的食物。 满口的獠牙，是撕咬活物锻炼出来的锋利。 灰狼晃一晃脑袋，朝苏家父子这边走了两步。 苏家四个大男人下意识朝后退，灰狼打了个响鼻，似有嘲讽的意思。 它只好站定，抖抖身上的毛，将背后的小奶团子给亮了出来。 众人这才看见，这头狼的背上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团子。 一身道姑的打扮，脸埋在狼毛里面，头上顶着个圆滚滚的丸子。 似是被他们吵醒，小奶团子迷迷糊糊坐起身。 她用小肉手揉了揉眼睛，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里全是懵懂。 “唔~” 她的视线落在苏文林身上，短粗的手指在掌心掐算了片刻。 天庭饱满，命带贵人，财库丰盈，一生财富不停。 这个就是爹爹吧！ 师傅果然没有说错，自己这个爹爹家里肯定有很多很多的大鸡腿！ 揪着狼毛从灰狼身上蹦下来，小奶团子晃着脑袋跑到苏文林面前，眨巴着大眼睛问他：“你就是元宝的爹爹吧！” 随即，她踮起脚，伸出小圆手，奶声奶气道：“爹爹你好，我是元宝！” 第三章 元宝最爱吃肉肉! 苏家四个男人都快被眼前这个小奶团子萌化了。 小脸蛋圆滚滚，小手也是肉乎乎的，说话的时候，脸上的小奶膘还一动一动。 苏俊业第一个忍不住，想上去 ua元宝的小脸蛋。 却被大哥苏俊亭揪住领子给拽了回去：“长幼有序懂不懂。” “咳咳。”苏文林瞪了大儿子一眼，用眼神阻止了他想抱元宝的动作。 “你爹还在这儿，哪儿轮得上你！” 只见苏家家主苏文林整了整衣冠，郑重其事的俯身握住了元宝的小肉手。 声音里带着哽咽：“元宝你好，我是爹爹。” 不等他说完，苏俊业把爹爹挤到了一边，激动的自我介绍：“元宝你好哇，我是二哥哥！” “我是大哥。”苏俊亭还冷静些，但也忍不住张开怀抱，希望小元宝能让自己第一个抱。 哥哥们都这么热情哇。 小元宝站在原地，局促的小胖手揪着衣角，脚尖在地上蹭啊蹭。 害羞的选择着要扑入谁的怀抱。 正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苏俊生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一温馨的欢聚场面。 “怎么证明她是我们的妹妹呢？” “这还用证明？你看她跟咱们长得多像啊！”苏俊业第一个不乐意了。 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玉玄子道长是个老骗子的事儿了。 这么可爱的妹妹，咋会骗人呢！ 但要说像，那就纯属扯淡了。 苏家三个儿子长得都俊俏，但却各有各的不同。 小元宝更是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还太小，现在根本就是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好看是好看，但太圆了点，哪里看得出和这几个兄长有一点像。 “这个……”众人都陷入沉默。 “哥哥别急！元宝有办法！” 奶团子小元宝高举起小手，朝着苏俊生笑出一口白生生的小奶牙：“师傅说了，滴点血就行啦！” 滴血验亲。 苏俊生当然知道，但面对的是这么奶呼呼的一个小团子，他哪里忍心开口。 也不等他出声，奶团子小元宝已经撒开小腿重新跑回到了那头秃灰狼跟前。 踮起脚尖认真道：“朗爷爷你咬元宝一口吧！元宝自己下不了口！” “？”这是哪儿来的好事儿？ 郎富贵还是狼模样，但眼中的激动都快化了形了。 这么多年自己光叫这小不点欺负了，现在他竟然能还手了？！ 哦不对，是还口！ 它大张着嘴，那架势几乎是要把小奶团子整个儿吞下。 但最后也只是用犬牙在她短粗的小手指上划了一下。 一滴小血珠儿瞬间就从小手指上渗了出来。 小奶团子高举着小手跑回来，视线在四个人当中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苏俊生这里。 苏俊业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妹的意思，嘿嘿贼笑两声，掏出把匕首抓住弟弟的手直接划破。 “嘶……”苏俊生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出了血。 苏俊亭将早已经备好的水碗递了过来。 一大一小两只手放在水碗正上方，两滴血都滴进了碗里。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苏家四个大男人紧张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就连郎富贵都忍不住抻着狼头过来看，内心还不住祈祷，求求老天爷可别给退货了啊！ 只见那两滴血在水碗中盘旋了一会儿以后，继而顺着水流交融到了一起。 成为了一体。 “成了！” 苏家的小女儿终于回来了！！ 苏文林和苏俊亭当场就泣不成声了。 三年前，东旗镇首富苏家的小女儿在出生当日就被奶娘抱走。 自此下落不明。 这已经成了苏家上上下下一直过不去的坎儿。 这俩人是这些年找寻小元宝的主力军，个中情绪不足以为外人道。 苏俊业则一把将小元宝抱进了怀里，对弟弟道：“我就说是咱们妹妹吧，你还不信！哼。” 作为刚才唯一一个怀疑了小元宝身份真假的苏俊生，这会儿就显得非常格格不入了。 “……”他其实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的。 肉乎乎的小脸蛋，卷翘的睫毛，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手上还胖出几个小肉窝。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小奶团子啊！ 可是……自己刚刚才质疑过她。 苏俊生低头看着自己划破的指尖有些出神。 脸上却冷不防被一个软乎乎的小手贴了一下。 他抬起眼，只见还在二哥怀里的小团子正举着两只小肉手朝他咯咯咯的笑。 “要山哥哥抱~山哥哥抱抱元宝~” 她还太小，“三”和“山”咬字咬不清，见他愣着，就赶紧用小手搂住脖子往他怀里钻。 苏俊生快被萌化了，眼窝都泛出一股酸意。 “元宝不喜欢二哥哥了吗？” 眼瞅着小奶团子已经挂在了弟弟脖子上，苏俊业佯装生气。 “也喜欢二哥哥~”小奶团子十分会端水。 有个小奶团子在怀里，苏俊生立马就成了这苏家上下最大的赢家。 他抱着元宝各处参观，苏家其余几个男人就巴巴的跟在身后，谁也不想和小奶团子分开一步。 走到后院的时候，正看见厨房的婆子在喂鸡。 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尾巴竖的高高的，神气活现。 “呲溜……” “什么声音？” 小元宝水润的眸子一下子瞪亮，她吸溜了一口嘴角的口水，奶声奶气的“哇”了一声。 “好大的鸡呀！” 一直没轮上和妹妹亲近的苏俊亭这时凑过来问：“元宝饿了吗？想吃什么！” 小元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肚，小小声道：“饿……” 奶萌奶萌的小娃娃此刻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四个大男人心里都不太好受。 那点翠山上肯定没有什么好吃的，才能把孩子馋成这样。 估摸着过去在山上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吧…… 郎富贵内心os：拉倒吧，山上一半的鸡都是叫这小崽子吃了的！！ 当然，没人听得到它的os。 “元宝喜欢吃肉肉是不是！” 向来只进不出的苏俊亭掏出一碇银子叫来下人，豪气的吩咐道：“叫福海楼做一桌子好菜送来，要最贵的！” 第四章 送走苏夫人 不能叫风头都被老大占了去！ 苏俊业和苏俊生也立马吩咐自己的小厮赶紧跑出去买吃的。 不多会儿，苏家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好吃的。 福海楼的肘子鸡、素云斋的玫瑰酥、街边小店的小笼包。 这几个男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吃的都捧到小奶团子眼前。 “我们小元宝想吃什么随便吃！管够！” 苏文林拿起筷子等着给小元宝布菜。 “真的嘛？！”奶团子小元宝眨巴着一双晶晶亮的大眼睛。 见爹爹点了头，她直接迈开小腿儿，吭哧吭哧爬到了凳子上面。 撸起道袍宽大的袖子，小奶团鼓了鼓肉肉的腮帮子。 然后奶声奶气吼出一声：“吃！” 像将士们打仗前的号角，眼神坚定的盯在那个最大的鸡腿上面。 “好次好次~肉肉真好次！” 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抓着大肘子，元宝吃的小嘴油乎乎。 菜可都是自己叫福海楼做的！ 苏俊亭很是骄傲：“元宝要是喜欢吃，大哥以后就天天给你买！” 小元宝开心的站在凳子上摇头晃脑：“肉肉好次！大哥真好！” “元宝你尝尝玫瑰酥呢，甜滋滋的可好吃啦！” 苏俊业赶忙也拿起一块玫瑰酥递到元宝嘴边。 小奶团子其实只爱吃肉，但都递到嘴边了，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吃了一口。 “嗯！好次！甜甜的！” 从没尝过的味道让她的圆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就着苏俊业的手，把整块玫瑰酥都干掉了。 大哥二哥都接受了表扬，向来稳重的苏俊生坐不住了。 他当着元宝的面夹起小笼包咬了一口，随即赞叹道：“嗯~汁水浓郁，肉香丰盈，咬一口肉汁好像在嘴巴里爆开了呢！” 这种骗小孩儿的伎俩！无耻！ 苏家老大老二都投来鄙夷的目光。 但架不住小奶团子就吃这一套，见苏俊生吃的这么高兴，她立马就上了钩。 着急的喊道：“山哥哥，元宝也要吃！” 转瞬，奶团子就已经坐在了苏俊生的怀里。 苏家三少爷笑的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苏俊亭&苏俊业：→_→ 吃了一整个大肘子，一只鸡，两盒玫瑰酥、一笼小笼包以后，元宝总算饱了。 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惬意的靠在了苏俊生怀里。 哇啊！山下的日子可真好呀。 这么多的好吃的！ 师傅说的果然没错，有了爹爹和哥哥，每顿饭都能吃饱了呢！ “元宝，你没事儿吧。”苏俊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小孩，不放心的帮她揉肚子。 小元宝瘫在他怀里，小脚丫在半空中晃啊晃，张了张嘴想说话，但一句话还没说出来…… “嗝儿~”先打了个嗝儿…… 师傅说这是不礼貌的，元宝觉得不好意思，用两只小手捂住嘴，嘿嘿的笑弯了眼睛，又把几个大男人萌的一个跟头。 她笑起来甜甜的样子，和眼睛里闪烁着的小星星一样的光芒，让苏文林有一瞬间的愣怔。 看见小元宝，他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过世的夫人。 “要是你娘在就好了，她最疼你了，唉……” 当年，元宝降生之后便被家中心怀叵测的奶娘给偷走了。 苏夫人急火攻心，当时便晕了过去。 孩子一直没有找回来，月子没有坐好，苏夫人落下了病根。 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一家六口，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团圆了。 想到此处，苏父以及苏家三子都难免红了眼圈。 小元宝看看爹爹和三个兄长，又在院子里转了转，最后视线落在院子当中的一棵玉兰花上。 她朝虚空中挥一挥手，奶声奶气道：“元宝回来了，娘亲高兴吗？” “元宝你在干什么？”苏文林有些发蒙。 那棵玉兰花确实是妻子在世的时候亲手栽下的。 可是……这是不是太离奇了。 说实话，虽然小元宝能够驭狼，但苏文林也只当是什么玄门秘法。 至于精怪之类的话，他也都当是童言童语，并没有全信。 可是现在…… 小奶团子晃着小脑袋跑回来，扯住苏文林的手，将他朝玉兰花的方向拖。 “爹爹，娘亲一直在这里呢！”小元宝奶呼呼的，手里的劲儿却无比的大。 扯得苏文林连挣扎都不能。 那么多的饭她可是真没白吃！ “元宝……” 见爹爹和几个哥哥还是不肯相信的样子，元宝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 找到自己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柄拂尘。 拂尘蘸了下瓷瓶的瓶口，她凌空一扫，便将牛眼泪都甩在了苏家几个男人的眼睛上。 “现在你们自己看吧！元宝可从来不骗人~” 玉兰花前面赫然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女人。 她眉若刀裁，眼含秋水，生的极美。 她视线温柔的扫过每一个孩子，最终又落回在了苏文林这里。 而此时的苏文林已经是老泪纵横。 “秋月啊……”他颤巍巍唤了妻子的名字。 想要上前，妻子却朝后退了一步。 奶团子小元宝赶忙跑到二人中间。 小肉手做了个隔绝的手势，皱起小眉头道：“爹爹，阴阳两隔，会消耗你的气运，不可以靠得太近哦。” 苏夫人慈爱的看着脚边的小奶团子。 又看了看自己的相公，眼中满是哀伤。 她自去世以后，因放不下家人，就一直没有投胎，寄生在家中这颗玉兰花上。 看着岁月更迭，看着枕边人生出白发，看着三个儿子分别长大。 如今，也终于看到了小女儿归家。 她身影虽然不甚清晰，但苏文林能看见妻子秀丽的脸上挂着几滴泪。 小元宝踮起脚尖朝着苏夫人的鬼影比比划划。 两人似乎是在争执些什么，苏家四个男人谁也不敢说话。 过了好半晌，争的面红耳赤的小元宝转过脸对四人道：“娘亲不能说话，元宝替娘亲说。” 魂魄留在世间的原因不同，能力也就不同。 苏夫人是因为爱留在人间，所以她不愿意做出一点消耗亲人阳寿的事情。 但同样的，如果她一直滞留在人间，她自己的能量也会越来越低。 所以，元宝是在劝她离开。 四人重重点点头，站在了一起，眼巴巴的盯着元宝看。 小元宝则站在了苏夫人身前，像皮影戏幕布前的皮影儿一般。 苏夫人在身后说一句，她便手舞足蹈的重复一句。 “娘亲说大哥的婚事你得赶紧操办起来，不可以拖太久的，林家的那个女儿就不错，叫他别挑了。” “二哥哥天天在军营里，刀剑不长眼，可不能受伤了。” “三哥哥屋子里的灯总是亮到三更天，你这当爹爹的怎么也不知道管一管！” “还有爹爹你，别没事儿老对着玉兰花念念叨叨，趁着年轻赶紧续弦，别老叫我担心你。” 几句话说完，院子里便哭声不止。 苏家三个儿子哭成了一片。 苏文林则是站在离元宝最近的地方，忍着眼泪，强撑出一副笑脸：“秋月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孩子们，好好照顾……” 说到后面还是说不下去，他蹲下身子捂住了脸。 “娘亲，不可在凡间久留，元宝帮你看过了，你下一世富贵荣华，平顺一生。” 说着，小奶团子从道袍的袖口抽出一张符篆。 阳光下，符篆闪着夺目的金光。 紧接着，一道黑烟顺风而起，也吹起了小元宝鬓边的两须碎发。 虚空中两个人影乘风而来，一左一右将苏夫人带离了半空。 小奶团子站在地上，拂尘落于手臂，双手作揖，朝二人行了个标准的道门礼。 此刻，没人看到她身上的紫光几乎冲破灵霄。 第五章 与苏大哥结阴亲 “娘亲！”苏家三个儿子齐齐跪倒，朝虚空中叩首。 苏文林愣愣的看着半空，轻声道：“秋月，哪件事我都能答应你，唯有续弦这一条……我不答应……” 我苏文林此生，只有你一个妻。 收起拂尘符篆，看着一院子哭得不能自已的男人们，小元宝愁坏了。 师傅说了，俗世的事情最难参透，情便是其中之一。 小元宝还不懂什么是情，但她知道她的亲人们都很伤心。 她蹲下身，举起小手，用道袍的袖子给爹爹和三个哥哥分别擦干净眼泪。 看着四人眼中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小奶团子抱住苏文林的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后元宝替娘亲照顾爹爹和哥哥们！” - 是夜，悲伤渐消，到了要休息的时候。 小元宝趴在苏文林的怀里，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嘟着嘴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有了之前奶娘的事情，苏文林是打死都不敢再雇佣奶娘来照看小元宝了。 而是自己亲自带着元宝睡觉。 三个儿子还在争论明天谁先带着元宝出去玩。 苏文林被他们烦的要死：“等明日你妹妹醒了，由她自己来定。” 听小元宝自己的心意，想跟哪个哥哥亲近。 这倒也说得过去。 三个儿子依依不舍的各自回房休息。 苏文林将小元宝放在床上，小奶团子睡得正香，撅着小嘴，小手扒在他身上。 二人躺在床上，苏文林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一想到白日里见到妻子最后的那一面，他心里就酸涩难忍。 他与妻子自幼相识，二十多年的相知相伴，感情几乎已经融进了血肉里。 怎么能不难过。 怀里的小奶团子听到了爹爹的叹息，迷蒙着睡眼醒过来。 看到爹爹睡不着，小奶团子也是轻轻叹息一声，右手食指内扣，掐起一个手决，奶呼呼的开口念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听到小奶团子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苏文林好奇：“元宝在念什么？” 小奶团子眼睛都没睁：“清心诀，爹爹乖乖闭眼，元宝替你清心。” “啊哈……呼。” 说来也怪，元宝话音刚落，刚才还精神的不行的苏文林竟然就打起了哈欠。 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心事难解，便睡眠不利。 元宝用一记清心诀将苏文林心事清化，他自然得以入眠。 虽然困得不行，但一想到白日里答应娘亲以后要好好照顾院子里这四个男人。 元宝便强打起精神，揉揉眼睛从床榻上爬了下来，准备巡视一圈再睡。 小短腿悄咪|咪的落到地上，她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外袍也来不及穿了，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 脑袋上的发髻已经散落下来。 苏家院落极大，是间七进七出的大四合院。 苏文林住在三进的正屋，另外三个儿子各自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 小元宝蹦蹦跶跶将几个院子都巡视了一遍。 在二哥哥门前贴了防蚊符。 确保二哥哥不会被蚊虫叮咬，能够一夜好眠。 又给三哥哥书房的门上贴了个护目符。 让三哥哥哪怕熬夜看书也不会伤到眼睛。 小元宝站在院子里，小大人一样无奈的吐出一口气。 哎呀呀，娘亲说得对，这个家没有自己可怎么办呀！ 其余两个哥哥都安置好了，元宝最后来到的是大哥苏俊亭的院子。 苏俊亭是个讲究人。 他的院落也最为别致讲究。 门前竹林掩映，屋顶以白色檐线做装饰，为小院增添几分风雅气质。 竹子属阴，又成片种植，怪不得一进来就感觉到一股浓重的阴气。 小元宝打了个抖。 突然身旁响起一道清冷的男音：“你大哥的屋子里有东西。” “什么？” 小元宝低下头，正看见她的小黑兔蹲在脚边。 “二黑，你能说话啦！” 黑兔点点头，蹦到了她的肩头之上。 这是小元宝之前在山上收的第一个孤魄，孤魄无依，又找不到本体在哪里，如果放出去很容易就会被恶鬼吃了。 所以，小元宝便让它附在了观里的一只小黑兔身上。 此次下山也带着想要帮他找到家的重任。 二黑是三魂七魄中灵慧魄，聪慧异常，能帮助元宝探查许多她看不到的东西。 但本身力量比较弱，只有极阴之时才能开口说话。 此刻他开了口，就说明苏俊亭这个院子确实是有些问题。 “哼，敢害我大哥哥，坏东西！看元宝怎么收拾你！” 怪不得白日里她看见大哥哥，总觉得他似乎中气不足呢！ 看起来他这屋子里藏着个会吸食他阳气的坏东西！ 一想到大哥哥正在受苦，小奶团子顿时便打起了精神。 “二黑，你准备好了嘛！要跟着元宝斩妖除魔啦！” 黑兔无奈望天。 这小奶团子啥时候能不整这些有的没的。 相比之前的蹑手蹑脚，进苏俊亭屋子的时候，元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她一脚将房门踹开，腾地蹦了进去。 室内一片漆黑。 这么大的声音苏俊亭都没有醒。 他就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身上，睡得非常安详。 细看之下，唇角还带着一抹浅笑，十分诡异。 小元宝开了天眼在屋子里巡视一圈。 发现一缕冲天的黑气正萦绕在苏俊亭的头枕附近。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坏东西在大哥哥的脑袋里？ 小元宝挠挠头，有点想不通。 黑兔沉吟片刻，低声道：“元宝，你看那个玉枕怕是有问题。” 小元宝凝眸细看，玉枕通体晶莹，却在枕芯处有浅浅的一抹红。 不注意看是看不到的。 她抽出一张醒神符啪地一下贴在了苏俊亭额头上。 床上之人不消片刻就睁开了眼睛。 “元宝，你这是……” 一睁眼就看见妹妹拿着把小桃木剑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苏俊亭有些发蒙。 “大哥哥，元宝是来救你的！” 也没空多做解释，小元宝上来便是一个大力，将苏俊亭从床上给拎了起来。 “元宝不可！那是辟隐寺的慧觉大师傅送我的！” 见妹妹的小桃木剑马上就要砍到玉枕上，苏俊亭赶忙上前阻拦。 元宝急的直跳脚。 那玉枕里面的东西已经有了察觉，要是再不动手，怕是就要跑了。 “哎呀呀！” 她一着急，又是一记定身符直接贴在了苏俊亭的额头上。 这下大哥哥动也动不得，也没办法再来拦自己了。 小奶团子这才聚精会神念起口诀，一张符篆凌空，桃木剑直接将它穿定在了玉枕之上。 说来也怪，明明是桃木的剑，木石相碰，这玉枕却真的被她一剑击碎。 枕内噌地窜出一抹冲天黑气。 就连苏俊亭都看到了。 小元宝取下他额上的符篆。 苏俊亭怔住：“这、这是什么？” “这……这是什么？”他怔住。 元宝指了指枕内掉出来的东西，一缕青丝，一个艳红艳红的香囊。 紧接着，那玉枕像是活的一般开始丝丝缕缕的向外渗血…… 黑夜看来，无比的骇人。 “阴亲，有人想与大哥哥结阴/亲，只要七七四十九日，大哥哥的阳气全部被吸干，这礼就成了。” 第六章 苏家老二轮铁锤! “啊？”苏俊亭登时大惊。 紧接着人两眼一抹黑，径直就朝后倒了过去。 院子里的下人老早就听见了动静，叫了老爷过来。 中衣外面随意披了件衣裳，苏文林刚推开院门，黑气直冲天际，他大骇朝门内跑去，又见自家大儿子木头桩子一般直挺挺朝后倒。 “俊亭！”可就在他要冲过去接住儿子的时候，却见小元宝嗖得一下钻到了苏俊亭身后。 以头抵背，就这么直接将人给顶了起来。 她脚尖绷直，脑袋上的小丸子被压得扁扁的，两个小拳头紧紧攥着贴在腿侧。 牙关紧咬的样子仿佛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苏文林这下可急了，几步上前将儿子拎起来扔到一旁。 赶忙又蹲下去揉元宝的小脑袋，心疼道：“元宝疼不疼？” 只见奶团子晃了晃小脑袋，一脑袋小杂毛柔顺的垂在肩上。 她潇洒的一甩头道：“元宝不疼，快去看看大哥哥吧。” 苏俊亭是一炷香以后才醒的。 哪怕之前他爹都已经直接把人摔到了地上，这人都仿佛一点感觉不到疼。 还是下人给扶到床上，元宝又从袖口掏出一张符咒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他这才悠悠转醒。 奶乎乎的包子脸直接怼到他眼前。 小元宝严肃的嘟着小嘴，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大哥哥，你和元宝说，这邪物是谁给你的。” 连她大哥哥都敢害，她必须得好好收拾收拾一通！ 苏俊亭倚靠在榻上，嘴唇惨白，欲言又止。 见状，苏文林也急道：“你快说啊！” 苏俊亭悠悠叹了口气，阖了阖眼道：“说是辟隐寺的慧觉大师开过光的，整整花了我一千两银子才求回来的呢！” 虽说苏家家大业大，但苏俊亭是出了名的视钱如命。 得知自己花大价钱求来的宝贝竟然是假的，他一口气差点没直接抽过去。 “前段时间我时运不济，好几桩生意都赔钱了，想着求个宝贝改改运的……” 小元宝疑惑道：“你确定这真的是慧觉那个老、那个大师亲手开光的？” 师傅玉玄子道长和这位辟隐寺的主持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了。 只是虽说辟隐寺这名字取得是隐逸之意，但慧觉道长比玉玄子可出世多了，这两年更是给辟隐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香客。 都没时间和玉玄子一起打牌了。 为这，玉玄子总是骂慧觉是个老秃驴…… 小元宝也差点叫顺了口。 但虽说慧觉不讲义气，但在佛法上却是不掺什么水分的。 小元宝不相信经他开过光的玉枕会是邪物。 苏俊亭沉思良久，突然道：“那日铺子里刚好有事叫我回去，所以这玉枕是林景程去帮我取回来的，他还顺便也从慧觉大师那里求了一块开过光的玉佩呢！” 小元宝眨巴眨巴眼睛。 苏文林一脸不可置信：“林家那小子该不会真的要害你吧……” 苏林两家都是东旗镇上的商贾，有生意往来。 从父辈关系就不错。 林景程和苏俊亭更是从小便一起长大，一同读书，情同手足。 要说为什么会害他…… “该不会是为了你和他家妹子的事情吧？”苏文林提醒到。 小元宝听了个迷迷糊糊，但总算是找到对手是谁了。 立马眼睛一瞪，小脸气鼓鼓道：“走！元宝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敢坑害我家大哥哥！” * 说去就去，一大早苏家几个人气势汹汹去林家讨要个说法。 块头最大的苏俊业将元宝扛在肩上走在最前面。 “二哥哥，冲！”元宝手中小小拂尘一摇，像是指挥起了一支队伍。 身后立马有跟着来的苏家下人上前准备叫门。 可还不等下人跑到跟前，林家的黑漆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几个仆从急急忙忙从里面跑出来，嘴里喊着什么“完了完了”之类的话。 慌乱的一塌糊涂。 “苏家少爷，您怎么来了？”其中一个仆从是林景程的书童，经常跟在林景程身边，也便认识苏俊亭。 “你家少爷呢？”苏俊亭面色冷硬。 那人闻言，抽抽噎噎竟然就要掉下泪来。 “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怕是要不好了。” “什么？”苏俊亭愣住。 书童补充道：“少爷近来身子就不太好，昨晚上更是严重起来，像是魇着了一般开始胡言乱语，今儿早上连人都不认了，现在已然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老爷让我们上山去请玉玄子道长和慧觉大师来救救我家少爷。” 一行人再来不及多问，跟着书童便进了林府。 里面比外面还乱，林家所有人都无头苍蝇一般。 林家老爷更是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再往屋子里看，林景程披头散发，鬼气森森的站在屋内。 面色青黑，嘴唇惨白，几个下人都摁不住，只能将人围住，生怕他伤到人。 可饶是如此，离他最近的一个下人也已经被他打的口鼻都流出了鲜血。 “让我死！让我死！我不在你家待了！让我去死！” 人已经干瘦的不像样子，力气却大的出奇。 疯狗一般，甚至直接匍匐在了地上，开始四处撕咬起来。 “我的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林家老爷夫人两个已然吓得瘫软在了原地，哭嚎了起来。 虽然怀疑林景程坑害自己，但毕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故友。 看见这一幕，苏俊亭还是于心不忍，下意识就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小元宝的身上：“元宝，你能救救他吗？” 元宝坐在二哥哥苏俊业的肩膀上，看见这一幕也收敛了面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小肉手在背后掐起一个诀，紧接着她贴在苏俊业耳畔说了什么。 苏俊业最初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在妹妹严肃的目光中咬牙点了点头。 紧接着，离奇的一幕出现了。 苏家老二像是抡起一柄铁锤一样，拎着元宝的小腿儿将人给抡了起来。 小奶团子也现出与肉滚滚的样子完全不符的灵敏来。 她手中几张符纸飞快的扔出去。 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咬破指尖。 一滴血准确的滴落在林景程的眉心中间。 “啊！”伴随着一声惨嚎，林景程眉心赫然燃起了火焰。 第七章 叫骚狐狸不对嘛? 赤色的火焰在林景程的眉心疯狂燃烧。 只见他原本棕黑的眼睛，此刻竟然泛出了隐隐的绿光。 “娘！阿娘！” 他痛苦的哀嚎，不停地朝着林夫人的方向挣扎。 “程儿！我的程儿！” 哪怕此刻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 但没有一个母亲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忍受这样的痛苦。 林夫人不顾身边人的阻拦，眼看就要朝着林景程的方向扑过去。 “二哥哥！”小元宝一声令下。 苏俊业会意上前，将林夫人拦在了原地。 “伯母您仔细看看，那已经不是您的儿子了！” 赤色火焰越烧越旺，“林景程”整个人都置身火海。 但诡异的是，他的皮肤竟不见受伤，唯有一张脸不停变换模样。 一会儿是枯瘦苍老的老妇，一会儿是稚嫩的幼童，一会儿娇俏的少女，一会儿是健壮的青年。 各种各样的脸不停地出现在林景程的脸上。 格外骇人。 有胆子小一些的下人直接就被吓晕了过去。 “元宝，这、这是……”就连一向胆子很大的苏俊业此刻也慌了手脚。 苏家其余几个男人也都怕的不行。 但还都壮着胆子想要上前来护住离林景程最近的小元宝。 看着爹爹颤抖的胡须，大哥哥惨白的脸，以及二哥哥和三哥哥哆哆嗦嗦的手脚，小元宝摇摇头，拍着小胸脯道：“爹爹和哥哥们不要上前了，元宝自己可以的！” 语毕，她抬手拔下头顶的桃木发簪，围着浴火的林景程外围画了一个圈。 圆圈形成一个透明的屏障，将“林景程”困缚在了圈中。 小奶团原地坐定，掐起手诀。 两只圆滚滚的小圆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元宝闭着眼口中默念着什么。 周身紫光腾空而起，周围人全部看呆。 屏障中的“林景程”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痛苦，口中嘶吼的惨嚎几乎像是野兽一般。 “急急如律令！” 小奶音严肃而认真，一记手诀正朝着林景程而去。 “啊！”伴随着最后一声惨呼，屏障中的人应声倒地。 黑气萦绕在屋顶久久不散，元宝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慢悠悠的站起来，朝着那团黑雾说道：“元宝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起了害人之心，后果不堪设想。” 黑雾幻化出一个人形，低低朝元宝飞来。 “小心！”苏家三个哥哥立马围成了一道人墙，将元宝护在了里面。 那道人形在半空中停了停，绕开苏家三兄弟还是落在了元宝的肩头。 但那动作轻柔的额仿佛一只小猫咪…… 苏家三兄弟：…… 黑影蹲在元宝肩头，好像贴着她的耳朵在说些什么。 “太坏了！真的是太坏了！！”小元宝听得格外认真，小眉头也紧皱起来。 “既然你们还没有做错事，元宝今日便送你们一程。” 说着，小奶团又抽出一张符纸凌空一挥。 符纸遇风便燃起火焰，纸灰飞上天。 紧接着半空中一黑一白两个面色惨白的阴差缓缓飘落。 “小姑奶奶，怎么又给我们送人了啊。”白袍鬼差舌头老长，跟元宝说话的时候，还手动把舌头拨到了一边。 元宝襟了襟小鼻子，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动作。 她扬起小脸，笑出一口小白牙：“谢叔叔，这些人都是无辜哒！你就帮帮忙嘛，送他们去轮回。” 黑袍阴差一张鬼脸森森，叹气道：“我们地府也很紧张啊，哪有那么多轮回名额。” 小元宝无声翻了个白眼。 “好啦，谢叔叔范叔叔，等中元节元宝叫我狮虎给你们多送一车纸钱好嘛~” 大功德者叠的纸钱元宝在地府那是稀缺资源，黑白无常两个闻言立马就喜笑颜开。 白无常甚至乐得咬到了舌头。 “这都小事儿，小事儿。”他右手朝后一甩，勾魂索将黑影中几个魂魄分离出来，一连串拴在了勾魂索上。 小元宝弯着笑眼朝二人做了个揖，道了句：“多谢。” “不谢。” 除了几个一早就已经被吓晕的人以外，屋子里其他几个人几乎全部看到了刚才这一幕。 苏俊业和苏俊生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早知道妹妹是山上下来的小仙姑，也听大哥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但亲眼得见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 “那个……那个……”苏俊业咽了咽口水，他想问问元宝刚才那俩是不是传说中的勾魂使者。 可眼下哪是聊这个的时候，元宝飞身又跑回了林景程身边。 附在他身上的几个孤魂野鬼都出来了以后，他这具身体直接就变成了一具空壳。 里面无魂无魄，已然就是濒死的状态。 “程儿你快醒醒啊！”林母哭的几欲喘不上来气。 还是林父反应快，他也看出来了，苏家找回来的这个小丫头颇有些能耐，估计现在也就只有她能救自家儿子了。 “仙姑！求您救救我家程儿！”林父倒也是能屈能伸，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元宝的面前。 一个身高体壮的中年人，哪怕他跪下，也比元宝还高上了不少。 他眼中急切不似作伪，可元宝却皱皱眉头，一脸嫌弃。 “元宝，若是能救救你林家哥哥……”苏文林看不得老友如此模样，想着上前劝一劝。 元宝仰着小脸道：“爹爹以后跟这位伯伯少来往吧，他身上骚味儿冲天，早晚要让骚狐狸给吃了去！林家哥哥也是被那骚狐狸给害的。” 什么骚狐狸？ 东旗镇上的人都知道林家虽然和苏家关系好，但这位老爷和苏文林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苏文林爱妻去世以后，一直不能续弦。 林家这位正妻还在，后院也已经不知道纳了多少位姨娘，最近更是和镇上花楼的一位叫云巧的姑娘搞到了一起去。 甚至还要把人赎回家里当妾室。 林夫人受不了这样的羞辱，闹了许久。 所以镇上的人都知道，林家老爷最近叫个花楼里的“骚狐狸”给迷住了。 旁人说也便罢了，这话从一个小小幼童口中说出来…… 林老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厉害。 他不免朝苏文林看去，似乎在埋怨老友怎么什么话都跟孩子讲。 苏文林也很冤枉，甚至觉得自家干干净净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脏了嘴。 忙蹲下身，语重心长道：“元宝说得对你林伯伯活该，咱们不管他！但什么骚狐狸这种话以后元宝不要说，脏了嘴。” 元宝眨巴眨巴大眼睛，歪着小脑袋：“就是狐狸呀，林家哥哥就是被一只狐狸精勾了魂魄，又被有心人算计，送了他一块储魂玉，这才勾引的一堆无主的孤魂野鬼附在他身体上的呀，元宝没有说脏话啊……” 那狐狸味道大的都快把她给熏晕过去了……叫骚狐狸难道不对嘛？ 小元宝一脸无辜。 第八章 符纸千万不能拿掉 原来是这么个骚狐狸啊！敢情是自己狭隘了。 苏文林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别看林老爷心思花的很，但他家辈辈单传，后院那么多的姨娘，只有林夫人生了林景程这个唯一的男丁。 如今，一听说是外面养的人要来害自己的宝贝儿子，林老爷眼里几乎冒出了火。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扑打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便对常随道：“带上人，抄家伙，跟我去趟花楼！” 紧接着，乌泱泱几个大汉从后院冲出来，带着棍棒麻绳，一拥而上，跟着林老爷冲出了院门。 苏文林蹙眉。 他内心是无法理解老友的这一系列操作的。 既不能理解他在外面和旁人相亲相爱，更不能理解现在他这副要人命的架势。 那好歹是之前和他耳鬓厮磨过的人啊。 以后定要听闺女的，少与他来往。 “爹爹，抱抱~”本来昨晚就没有睡好，又一大清早赶来林家驱鬼，小奶团子现在累的不行。 就连头顶的小丸子也耷拉下来，困唧唧的凑到苏文林脚边让他抱。 苏文林心软的厉害，弯腰将人抱在了怀里。 元宝贴在他耳边，揉着眼睛道：“爹爹带元宝回去睡觉叭。” 院子里躺了一地的下人。 林景程倒是已经被放在了床上，但此刻也是生死未卜。 这种时候，林家夫人哪里敢将元宝这个有大能耐的小仙姑放走。 “仙姑，您可不能走啊，您走了我程儿可怎么办啊！”这位林夫人看着年轻时也该是个面若桃花的姑娘，只是与林老爷成亲之后，一直被蹉跎，如今脸上也显出老态。 元宝打了个哈欠，小奶音哼哼唧唧道：“后面的事儿元宝就管不了啦，你儿子的魂魄不在家里，估计是被那骚狐狸给拘了去，又或者……啊……哈啊” 说着，小奶团子又打了个哈欠。 “又或者她把你儿子魂魄打散了也说不定。” “啊？”林夫人双脚一软，差点原地坐下，还是苏俊亭看不下去扶了一把：“林伯母，您先别急。” “元宝，要不……”苏俊亭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是帮自己来寻仇的，结果连累的妹妹在这里忙活了好一通。 可是……看见故友现在那副模样，他到底是于心不忍。 林夫人也道：“仙姑，您就行行好，只要能将我儿救过来，哪怕您将这林家拿去都成！” 男人是靠不住的，她这辈子最后的倚靠也就只剩下了儿子。 现在别说是把林家送出去，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是愿意的。 或者……或者要老林的命也行…… “元宝要你们林家做什么？”小奶团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个院子确实是挺大的，但远不如他们西云观大嘛！ 而且这院子里也没养鸡，也根本没有鸡腿吃…… 她要这里干嘛…… 一旁苏俊亭使眼色使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啊啊啊，林家可是这东旗镇上除了他家之外最最有钱的了，甚至有一些生意，林家的规模远比自己家里还要好。 他已经眼红林家那个绸缎庄好些日子了，最近听说他们家又攀上了燕王府的关系，这幢生意要是落在自己手里，这得多赚多少钱啊！！ “元宝……”从父亲手里抢过小不点，苏俊亭抱着人原地转了个圈，悄咪|咪道：“救他会很难吗？” “不难啊。”元宝歪歪小脑袋：“元宝就是嫌那个狐狸精味道太大了，臭臭~”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座山上的狐狸，怎么比点翠山上的胡丽娜难闻那么多…… 一听林景程不难救，苏俊亭眼睛亮的像两盏硕大的灯笼，几乎要把元宝晃瞎。 “这样啊……” 周围人都不知道这兄妹俩躲在角落里在说什么。 只见苏俊亭比比划划，小元宝则一会儿吸溜一下口水，一会儿吸溜一下口水，好像她大哥哥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大鸡腿了。 苏家其余几个男人：…… “老大这是干嘛呢？”苏俊业一脸无语。 最聪明的老三苏俊生叹口气，摇了摇头道：“他肯定给元宝画大饼呢，你等着瞧。” 不出所料，不一会儿，苏俊亭昂首挺胸将小元宝抱回了院子中央。 在一群人好奇的目光中，小元宝清了清嗓，小奶音甜滋滋道：“林家太大了，元宝不要，元宝只要、只要、只要……”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苏俊亭，后者做了个口型提醒。 元宝立马又道：“只要把燕王府的绸缎生意交给我大哥哥做，元宝就帮你救林哥哥！” 说完，她骄傲的一挺小胸脯，又朝大哥哥怀里贴了贴。 刚才大哥哥可跟她说好啦，只要是这幢生意能拿到手里，以后顿顿给她吃鸡腿！！ 顿顿都有，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要不是有小嘴巴包着，她这口水都要流出三里地了。 苏俊亭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呵，笑话！林景程是他朋友又怎么样，那救人不要花费心力嘛！ 只要一个绸缎庄的生意，简直就是太善良了好不好！ 兄妹俩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都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夫人，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没想到这节骨眼上，老大竟然还能想着从林家撬来一幢生意。 苏文林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这个财迷的大儿子。 “既如此，绸缎庄就送给苏大少爷便是，不拘这一桩两桩生意的。” 林夫人哪里还管什么生意，人家没把林家整个儿要去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语毕，她立即找人拟好文书，将在她自己名下的绸缎庄转给了苏俊亭。 “多谢林伯母。”苏俊亭喜笑颜开，又对元宝道：“晚上大哥哥给你买十根鸡腿吃！” 小奶团子眼睛亮的过分，小拳头也攥起来，认真道：“要二十根！” “买！”苏俊亭大手一挥。 别说二十根了，就算是把整个东旗镇的鸡都买下来，他也是有这个实力的！ 东西收了，现在必须得给人家办事儿了。 元宝从苏俊亭怀里蹦到地上，双手背在身后晃悠着走到了林景程面前，又像林夫人询问了林景程的生辰八字。 “极阴之命，不怪能被亡魂当成容器。”她嘟嘟囔囔从袖口抽出一张金光闪闪的符咒，贴在了林景程的额头上，又对林夫人道：“这是一张封魂符，能保他身体不被其他阴灵侵扰，在他魂魄回来之前，这张符纸千万不能拿掉。” 第九章 完了完了，这是要砸手里了!! “这张符纸我专门加持过，能保林哥哥七日不死，只要你们能在这七日之内将他元魂归题，他就还能活。” 语毕，小元宝拍打拍打小手，重新又扒着苏俊亭的腿叫人抱到了怀里。 “哎哎哎，仙姑，您可不能走啊。”林夫人哪里肯放这救命的活菩萨离开。 看在大鸡腿的份儿上，元宝嘟着小嘴，耐下性子解释道：“方才我起了一卦，看到林哥哥的魂魄未散，七日之内便能够自己归体。” 她就算是今天在这儿等到天黑，那魂魄也回不来呀。 林夫人半信半疑，但到底是不敢得罪这位小小仙姑，只得亲自恭送苏家几口人出了门。 走到门口，苏俊亭那只玉枕之事说给了林夫人。 “林伯母您评评理，这玉枕是林兄帮我请的，花了一千两银子！结果其中暗藏如此玄机，我怎会不疑心是你们林家有心坑害于我！” 苏俊亭生的相貌堂堂，说话做事也自有一派风度。 况且如今是自家求到人家头上的时候。 林夫人二话不说，咬咬牙叫下人拿来了两千两银子，客客气气的将苏家人送出了林府。 上了马车，走出了林家老远，苏家几个男人还在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怀里小小一只，已经睡下了的小元宝。、 昨儿能驭狼见鬼已经将这几人震惊的无以复加了，今日可好，直接见了他家这个小不点与鬼大战的模样。 众人不可谓不惊讶。 唯有苏文林，看着小女儿，眼中全是疼惜。 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大的能耐，难说是不是在道观里苦练出来的啊。 睡梦中的小元宝砸了咂嘴。 西云观里正在打坐的玉玄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啊欠……哎？谁在骂我？” - 家里捡回来的妹妹是个厉害的小福星，苏俊亭现在觉得自己还哪里需要出去拜什么神佛啊，只要在家里把这小不点供起来不就好了嘛！ 他这么抠门的一个人，给神佛摆供上香他都觉得心疼。 但给元宝买什么好吃的他都乐意！！ “元宝还想吃什么，大哥哥给你买！” 他一手牵着元宝，一手提着一大堆街边买的吃食。 糖炒栗子、桂花糖糕、烤肘子、合义饼，糖酥酪…… 小不点手里则拿着个比她脸还要大的鸡腿正在认认真真地啃着，肉乎乎的小脸上油光锃亮，还带着无比满足的表情。 哇哦，狮虎说得对，这人间简直是极乐哇！ 看着妹妹吃的满足的小模样，苏俊亭也满足的要命。 林家的绸缎庄已经过户到了他名下，他昨晚上仔细算了笔账，就这个绸缎庄的规模，他现在一个月少说是要多赚个三五千两银子的。 渝州城是燕王的封地，燕王府在东旗镇上的别院就20亩地。 从上到下的下人仆妇上千人，每年燕王府用来给下人们做衣裳的银钱就超过万余两。 林家能搞到这桩生意，东旗镇上的商户都眼红的要流血了。 现在也归了自己了！！ 苏俊亭乐的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什么好友生死他早都置之度外了。 现在就急着去看看绸缎庄的账目，看一看这第一年燕王府的预算有多少。 牵着满手吃食的元宝进到绸缎庄里面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苏家的伙计一早就已经来查账了，这会儿见了主子过来，立即都带着账本过来汇报。、 “大少爷，没您预想的那么多，镇上近两年开了好几家绸缎庄，抢了不少生意，林家绸缎庄上两年的进项都在这里了，每年平均下来大概也就只有两千三百两白银。” 虽然说只有两千三百两，但那毕竟也是平白得的！ 苏俊亭依旧是眉开眼笑，再看坐在椅子上吭哧吭哧啃鸡腿的元宝更是喜欢的不行，忙扑过去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两口。 正在和鸡腿搏斗的元宝，一脸懵逼。 绸缎庄的进项还算是小利，苏俊亭主要是好奇燕王府这单买卖这回能让他赚上多少钱。 他就指望着燕王府这单子生意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燕王府那边的生意，文契找来给我看看。”他开口便问道。 “大少爷。”账房递来一张文契，脸上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苏俊亭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脸色立马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上面写的可当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账房擦了擦额角的汗，尴尬的点了点头：“是……林老爷和燕王府那边签的衣服采买，都是没有给钱的，全部是绸缎庄这边先行垫付……方才大概算了一下，今年大概需要垫付一万一千两白银。” 王府赊账做衣服……收账的时候不知道要多费劲啊…… 这不是要他赔钱么！！？！ “……”苏俊亭两眼一抹黑，人软的像根面条。 要不是下人眼疾手快将人给捞了起来，他估计会直接扑倒在地上。 “大哥哥你怎么啦？”小元宝也看到了这一幕，很乖巧的从椅子上蹦下来，三步两步跑到了苏俊亭的身边，很是关心。 “没事，元宝莫怕。” 苏俊亭强撑着安抚了一下小妹妹。 绸缎庄是他开口让元宝要的，不管事儿多大，肯定跟妹妹没关系。 都是自己的贪心害了自己啊…… 只是不知道现如今再把绸缎庄还给林家还来不来得及了…… 苏俊亭坐在椅子上，扶额凝眸，欲哭无泪。 “大哥哥你吃……”也不知道大哥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虽然舍不得，但元宝还是瘪着小嘴把手里吃剩了一半的鸡腿朝苏俊亭递了递：“狮虎说了，不开心的时候吃饱饭就会好啦。” “……”苏俊亭苦笑。 一万一千两白银啊，他这得多少顿饭不吃才能弥补回来啊。 不行，坚决不能砸在自己手里，他必须得把这块烫手的山芋给丢出去！！ 正想着应该找哪个冤大头来接手的时候，突然一个小而敏捷的身影从店门口冲了出去。 紧接着，便见一身道袍的小不点蹲在门口，朝着店门口的一个虚空的角落一边打一边道：“原来是你这个坏东西！元宝打洗你，元宝打洗你！” 第十章 收了一个倒霉鬼 看着一个奶呼呼的小不点对着虚空中拍拍打打，众人并没觉得怎么样。 毕竟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好像都是合理的。 可苏俊亭毕竟是知道自己妹妹的能耐，他赶忙奔过来，也朝着元宝正在拍打的那个角落看了一眼。 确实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但小元宝手里捏着一柄玩具似的小桃木剑，每打一下都能听到虚空中传来“啪”地一声，似乎好像真的是打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一样。 苏俊亭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朝元宝身边贴了贴。 小声道：“告诉大哥哥，元宝这是在打什么啊？” “啪”，又是一声，元宝气喘吁吁的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道：“打倒霉的坏东西，它在这里安家，周围就都会变得倒霉，大哥哥的店铺也永远都赚不到钱的。” 什么？？？ 永远都赚不到钱？！ 苏俊亭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天菩萨啊，他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了。 他顿时也不怕了，朝着元宝刚刚抽打的地方狠狠地跺了几脚，怒道：“赶紧滚！赶紧滚！” “哎呦！”一声从虚空中传来。 苏俊亭吓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强撑着继续狠跺那个角落。 还是元宝实在看不下去，抱住了他的腿道：“好啦大哥哥，它都要给你踩扁啦！” 一大一小两个在街边对着虚空乱踢乱踩的样子到底是不那么好看，周围已经有看热闹的人了。 叫下人将看热闹的人都撵了，小元宝两只小手指捏起地上的“倒霉鬼”，跟着苏俊亭进了绸缎庄，然后关上了大门。 下人们都被放到外面，内间只剩下苏家兄妹和一个根本看不见的“倒霉鬼”。 苏俊亭不知如何是好。 元宝则是在店铺内环视一圈，然后找到一块明黄色的绸布，在虚空上一盖。 诡异的是，这块黄布不仅没有掉在地上，甚至底下凸起了一块，仿佛底下正蹲着一个人。 苏俊亭冷汗直流，忙躲在了元宝的身后。 “小仙姑您行行好吧，我什么坏事儿都没干啊……” 黄布底下的“倒霉鬼”也很委屈，它自出世以来便是走到哪儿都人人喊打的命数。 可它又做错了什么啊！它也想像那些好运鬼一样，走到哪儿都给人带来福运，这样不光没人打他，还会有人供奉它的。 哪需要像现在这样，吃不到香火，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就连眼前这个小奶娃娃都能随便打他！！ “小奶娃娃”元宝哼了一声，桃木剑剑锋直指黄布底下的鬼，说道：“你还想干什么坏事儿！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就已经影响了周围一条街的生意了。你现在赶紧走，不然小心元宝打散你的神魂！” 苏俊亭恍然大悟。 怪不得明明是地段最好，开的时间最长的绸缎庄，林家这间却并不能比别家生意更好。 原来是有这么个倒霉鬼在作祟。 黄布被元宝的剑风掀起一个边边，倒霉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挺着小肚子瘪着小嘴巴，连个人都还算不上的小奶包。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哼！就这么个小娃娃都想收拾自己！这也太欺负鬼啦！ “看本座给你点厉害瞧瞧！”倒霉鬼运起一口浊气，从黄布底下腾的起身，用吃奶的力气想要给眼前这对兄妹一点颜色看看。 却没想到，他这奋力一击不光没有让眼前的小奶包如何，自己原地摔了个跟头。 刚才碰到桃木剑的手掌也仿佛被灼烧了一般的刺痛。 “啊啊啊！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倒霉鬼又缩到黄布底下，朝着元宝哀嚎。 元宝切了一声，傲娇的挺起小胸脯道：“我这把剑可是狮虎专门用一棵五百年的老桃木专门给我刻的，上面还沾上了我的舌尖血！要不是收着力。你直接就得灰飞烟灭！” 倒霉鬼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偷眼细瞧，终于发现了这个小奶团子的不同。 小奶包虽然是小小的一个，但气势十足，更骇人的是，她周身萦绕着一圈淡淡的紫色光晕，就像倒霉鬼曾在道观里见过的有大道行之人…… 见风使舵，顺水推舟，见机行事，这些都是小鬼们在外面求生的保命法则。 发现今日遇上了厉害人物，倒霉鬼立马一个跪地，朝着元宝倒头便拜：“道长您救救小的吧，您就收我在您身边吧，端茶倒水，扫地捏腿，话本唱戏小的都会！！！” 话音落地，元宝大眼睛突然一亮，问道：“你会讲话本？！” “是啊，小的活着的时候可是写话本的行家！我写的话本火的狠呢！” 什么就是写话本的了。 一看就是骗小孩子的。 苏俊亭听来只想笑，刚想开口劝元宝不要上当，就听那倒霉鬼又道：“后来因为我写的话本总是断更，读者老爷们生气，便有人开坛做法，诅咒我死了以后变成一个倒霉鬼……所以我就成这样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突然就有那么点合理了。 苏俊亭再看倒霉鬼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同情了…… 倒霉鬼这东西就是因为本身的气运太差，又极易影响人，所以不管他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周围的气运都会变得差。 他们出现在商铺门前，顾客走过门口都会不愿意往里面进。 他们若是和人在一起，那就更加厉害了，那这人这辈子就是喝水塞牙，放屁砸脚后跟，原地摔跤，吃饭能噎死的命格了…… “那你可千万不能把这玩意带在身边啊！”听到这些话，苏俊亭都要吓死了。 元宝则不以为然，拔下自己脑袋上的小桃木发簪，蹲下身在黄布底下一挑。 倒霉鬼“哎呦哎呦”了好几声。 随即，她将桃木簪放进一个明黄色的小袋子里蹭了蹭，然后系紧了布袋子的口子，又将桃木簪擦擦重新插回了脑袋顶上。 这才对倒霉鬼道：“我把你身上倒霉的气运抽出来了，现在你是个普通鬼了，你可以选择跟着我，还是出去继续游荡。” 孤魂野鬼没有轮回投胎的机会，元宝也没那么好心一个一个的送。 便给了两个选择让倒霉鬼自己选。 此刻，黄布掀开，里面已经不是刚才那团黑影，而是变成了一个清秀瘦削的小少女。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元宝面前，道：“我要跟着道长！！道长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第十一章 身份不凡的贵人 “元宝，你确定把这个倒霉鬼收在身边没什么问题吗？” 苏俊亭快要愁死了，原本俊秀的脸都皱成了一个八字。 自己躲还躲不及的东西，妹妹竟然敢收在身边当跟班…… 这以后家里岂不是天天都要撞霉运了？？ “大哥哥别怕，她没那么大的能耐，起不了什么风浪啦！是吧，小霉！” 倒霉鬼附身在刚才那条黄布上面，被元宝叠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这会儿她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小口袋，里面立马传出谄媚的一声：“元宝道长您说得对！我菜得很，啥也不是！！嘿嘿嘿。” “唱个小曲儿听听吧，小霉~” “哎！您瞧好啦！” 这主仆两个一唱一和，没一会儿就听见从小奶团的口袋里传出一道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 曲调绵长婉转，倒是颇有一些韵味。 再看小元宝，她坐在椅子上翘着小脚脚，一手捏着糖糕在啃，另只手搭在桌子上正在晃晃悠悠的打着拍子。 她倒是怪会享受的！ 苏俊亭一下子被萌的没了脾气。 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个小妹妹的能耐了。 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他相信以他小妹的能力，估计解决起来也是轻轻松松。 自己何苦杞人忧天。 倒霉鬼被从店铺门前拔出来以后，这林家的绸缎庄子立马就开始有宾客盈门。 要知道，苏家的几个下人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几乎就没有见过几个客人登门。 可单就是这个下午，绸缎庄的客人却是络绎不绝。 眼见着白花花的银子哗啦啦的往钱柜里面流，苏俊亭一张俊脸都笑开了花儿。 看样子这倒霉的运势还真是被自己小妹妹给破了呢！！ “大少爷，这是今日的进项，您瞧瞧！” 生意好，苏俊亭自然是不舍得走的，带着元宝在绸缎庄里待到了傍晚上灯时分。 元宝已经困得在他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账房悄咪|咪的过来报账。 一个下午的时间，绸缎庄总共收入三百两白银，要是每天都能这样的话，那这一个月下来岂不是就要进账九千两？？ 苏俊亭乐得合不拢嘴，更是将怀里的小福星抱得紧紧地。 小元宝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脸上亲了又亲，还嘟嘟囔囔道：“元宝真是大哥哥的小福星，小财神，大哥哥保证，以后不管赚多少钱，都分一大半给元宝！” ———— 带着小元宝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苏俊亭小心翼翼的晃醒怀里的小不点，温声道：“元宝我们到家啦。” 小奶团子从迷蒙中揉了揉睡眼，声音也哑哑的应了声：“嗯。” 下人闻声过来给二人开门。 却正好赶上苏文林送客。 送的是一位俊朗的中年人。 男人相貌不凡，气质仪态也十分出众。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都十分有派头。 作为东旗镇上的首富，苏文林平时也算得上是个仪表堂堂的中年人。 可站在这人面前，却毫无一点首富的姿态，态度十分谦恭。 苏俊亭一眼便看出此人身份不凡，正要让出门口位置让人先出来。 却不料刚才一直趴在他怀里赖叽的元宝突然挣扎着从他身上蹦了下去，然后跑到那位外客面前，仰着小脑袋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了一番。 然后一语惊人道：“伯伯，你身上沾染了许多杀气，你是不是杀过很多人啊，这些冤魂现在都围在你身边，想要取你的性命呢！” 卓彦面色微怔。 低头看了看脚边还不足自己腿高的小奶团子，眉头紧蹙。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贵人您莫怪。” 苏文林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将自家的小不点给挡到了身后。 生怕被卓彦怪罪。 眼前这位是督察院的卓彦卓大人，特地从京城来渝州，此行是有些公务要处理。 因为祖上与苏家祖上颇有些渊源，所以才与苏文林见了一面。 但因为是公务来渝，又是微服出行，所以并未有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督察院虽然职能是负责监督和弹劾当朝官员，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文官机构。 卓大人更是从小生长在京城，官途顺遂，怎么可能像元宝说的那样杀过许多人呢？ 这不是胡扯么！ 卓彦还没开口说什么，他身后的小厮就已经忍不住了，指着元宝指责道：“你这小娃娃也太敢浑说了，我家大人文官清流，你说他杀人无数，岂不是说他私底下对那些官员执行私刑？” 这都不是说卓彦一个人的事儿了，这简直是上升到了整个朝廷。 这小厮话说的狠，仿佛也不光是说元宝这个小不点，而是在指桑骂槐，骂苏文林和整个苏家。 “可是这位伯伯身上明明就是有很重的杀气啊！”小元宝不服：“只是你身上有银光护体，所以这些冤魂近不了你身，就只能拿你身边的人下手。” 小奶团子目光灼灼，直把身高八尺的卓彦都盯得有些发毛。 “你胡说什么！我家大人杀没杀过人，岂是你一个幼童随意就能说的！” 卓家小厮年岁也不大，听到这话气的上来就直接指着元宝的小鼻子。 却见一个壮硕的黑影直接挡在了元宝面前。 是刚刚从校场下来的苏家老二苏俊业，身上还带着股子汗味。 他可没大哥和爹爹那么小心翼翼，见有人敢在自家门口欺负自己的妹妹，苏俊业立马就不干了。 他一把攥住了那人的手指头，冷声道：“你家人没教过你，用手指人非常不礼貌吗？” 他就是个武夫，天天刀枪棍棒的练，这一把下去差点没直接把那小厮的手指头给掰断。 他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 身前的卓彦面色却依旧纹丝未动，只是眉头微微动，沉声对小厮道：“给苏小姐道歉。” 小厮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凭什么啊！他凭什么道歉，那小不点说话那么难听，自己还要给她道歉？？ 虽然内心无比不忿，但看到主人严厉的眼神，他还是不敢再反抗，小声嗫嚅道：“对、对不起，苏小姐。” 元宝却是连看都没看他，眼睛依旧钉在卓彦身上，突然开口道： “伯伯，你仔细想想，近三年以来，你血亲之中是不是有人遭逢大难！或者遇到死劫，这些都是因为你！” 第十二章 林家姑娘 小不点严肃起来的样子，和她奶呼呼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卓彦被这一声喝吓得一惊。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苏兄，这便是你那新找回来的女儿吧，倒是怪伶牙俐齿的。”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几粒金瓜子蹲下身塞到了元宝的小手里：“这是伯伯给你的见面礼。” 说完，他匆忙起身，拍了拍元宝的小脑袋，然后逃也似的带着小厮离开了苏府。 “哎哎，伯伯！”小元宝捏着金瓜子，急的迈开小腿儿就要朝前追。 却被身后的苏俊业拦腰给捞了起来。 “行了元宝，咱才不追，主仆两个都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你何苦管他！” 苏文林也补充道：“是啊，元宝，既然那位伯伯不相信你说的话，那么就别管了。” 苏文林也不想惹出其他的什么是非来，只好跟着一起安抚小元宝。 “好吧~可是那位伯伯要是再不解决身上的东西，他的血亲还会有大难的……”小元宝语气恹恹的。 狮虎从小就告诉她，既然有拯救苍生的能力，那么就不能浪费。 可是现在是她想帮人，但人家不相信她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好吧。”小奶团子叹了口气，顺手把金瓜子塞给了苏俊亭：“大哥哥，这个给你吧。” 她家大哥哥这会儿眼珠子就像是黏在她手上了似的。 她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吃，又不能玩，但既然大哥哥喜欢，那就给他吧。 “啊，大哥哥不是这个意思……”被父亲和弟弟嫌弃的眼光盯着，苏俊亭自己也很尴尬。 可没办法啊，他承认他就是见钱眼开的性子…… 但他不是想要抢妹妹的东西，他只是觉得这个金瓜子的品质真好哇，比渝州的金子成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啊…… 谁料元宝就直接把金瓜子给了他了…… 二弟抱着妹妹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父亲则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个白眼。 苏俊亭摸摸手里的金瓜子，却是忍不住的想笑，匆忙跟在三人身后，说道：“元宝明儿你还想吃鸡腿吗，大哥哥给你买！咱们顿顿吃！” 白日里跟着大哥哥在外面折腾了一天，小元宝晚上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了。 她蹬着小短腿正往床上爬的时候，突然一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突然跳到了她面前。 元宝被吓了一跳，差点又从床上掉下来。 “二黑，你下次能不能出个声儿！”她气鼓鼓的揪了揪黑兔的长耳朵。 小黑兔一双红眼睛眨巴眨巴，突然开口道：“元宝，好像我的身体就在附近。” “什么？”元宝瞪起了圆溜溜的葡萄眼，刚才的困意这会儿也消失不见了。 小黑兔沉吟了一下，慢吞吞道：“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似乎我的身体就在这个附近，你可以帮我找找吗？” 闻言，元宝立马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说道：“当然！元宝定然会送你回到你的身体里面去的！！” —— 傍晚，林家。 林景程已经在床榻上躺了四天，依旧气息全无，仿若一具死尸。 要不是尚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林夫人甚至觉得自己被苏家那个小丫头给骗了。 “人呢！你的那个狐狸精抓到哪里去了？！不会都到现在了你还舍不得把她交出来吧！” 都过了好几天，林老爷却还没有把云巧给抓回来，儿子的魂魄就也不知道去哪儿找。 林夫人日日哭，两只眼睛已经肿的核桃一般。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现在也没办法！谁知道那臭娘们是不是得了信儿跑掉了！找遍了东旗镇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儿子是他家唯一的香火，他哪里会因为个女人就不去救自己的儿子呢？ 可现在这人抓不到，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哎，要不咱们再去求求苏家那个小娃娃吧。”林老爷提议。 提到这事林夫人更加愤怒：“还敢说这个！谁知道我娘家带来的绸缎庄子叫你经营成那副样子，本以为给了苏家是好处，现在可好，你觉得就苏家老大那个性情，还会让他妹子来帮我们吗？” 绸缎庄是林夫人娘家带来的陪嫁。 但后来都交给了林老爷去经营，她根本不知道赚钱与否，所以当初元宝要那间绸缎庄，她也大大方方的给了。 可谁成想，林老爷知道了以后这才告诉她，那间铺面老早就不赚钱了。 他更是因为在外面跟人喝酒的时候吹牛打赌，而应下了燕王府那桩肯定会赔钱的糟烂生意。 这下可好，不光没巴结到人，还要把人给得罪了。 林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泪水珠子一般吧嗒吧嗒的掉个没完。 “行了，你也别哭了。”林老爷叹了口气，说道：“不就是钱么，只要她能把云巧找回来，能把程儿救回来，就算是把林家这万贯家财都给他们家又能如何！”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能耽搁一刻。 次日天还没亮，林坤已经带着妻女等在了苏家门前。 他儿子只有一个，但女儿很多，今日带来的这个便是从小和苏家兄弟一起长大，一直想要嫁给苏俊亭的那个女儿。 想着能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求求苏家人帮忙。 苏家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没人知道其中缘由。 便有看热闹的人瞎猜。 “哎呦，这是林家带着闺女上门跟他家大少爷提亲的吧，啧啧啧，瞧瞧人家。” “苏家大少爷也真是的，瞧这姑娘水水灵灵的模样，要我肯定不舍得拒绝那么多次。” 苏文林和苏俊亭从大门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么一句。 林媛媛站在林父林母中间，一张嫩白的脸低下去，脸上满是羞赧的红霞，尴尬极了。 虽然没有结亲的打算，但苏俊亭到底是见不得姑娘家被人这样糟践。 他沉下脸看了一圈众人，冷声道：“我与林家姑娘的事还由不得你们这些人来置喙。” 第十三章 狐妖族群的尊严由我来守护! 若说刚才那个瞬间还能让林媛媛误会一下自己尚有希望，可能到三人真正进了苏家以后，对上苏俊亭冷硬的脸色，林媛媛就知道，自己这一遭是来错了的。 她在苏俊亭面前向来是没什么面子的。 只能乖乖站在林父林母身边不敢说话。 “苏兄！您行行好，就将您家那位小仙姑叫出来，让她救救我家程儿吧！” 话音落地，院子里吹起北风，林坤半白的发丝被风吹乱。 不过几日已经老成了这样，苏文林看着老友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也不愿小元宝总是为这样的事情烦心。 她只是个三岁多的小奶包，凭什么要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见苏文林不应声，林坤有些着急，又忙去求一旁站着的苏俊亭。 “贤侄……”可他才一开口，就被苏俊亭给顶了回来：“伯父，这事儿也不归我说了算。” 又是拒绝。 林坤脸色发沉，怒火直接撒到一直站着不动的林媛媛身上。 他朝林媛媛推搡了一把，怒道：“带你来干什么的！还不赶紧求求苏家伯父兄长，好救救你哥哥！” 林媛媛冷不防被推了个趔趄，脚上失去平衡。 可就在她马上要摔倒的时候，突然一只软绵绵嫩生生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 小手的主人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就是这么轻轻的一扶，她竟然又原地站稳了。 她感激的低头去看，却见一个叉着腰的小不点从脚边窜了出来，两步跑到人群中间，很是不悦的对林坤道：“不许你欺负她！” “小仙姑，您可出来了！” 见到人就好，林坤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倒头便跪，林夫人也赶紧跟着跪下，二人哐哐哐就朝着元宝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架势，怕是在金銮殿上跪皇帝都很难跪的这么虔诚。 一旁苏家几个男人都给惊到了。 元宝倒是不以为意。 她在观里的时候，那些来求狮虎的香客不知道比这虔诚多少倍。 她是刚从卧房出来，身上只穿了件月白的中衣，腰身肥哒哒的，带子也系的乱七八糟，脑袋上顶着昨晚没拆的小丸子，这会儿也乱蓬蓬的。 林媛媛看不过去，蹲下身温柔的替她整理衣服和头发。 元宝乐得享受美女姐姐的照顾，昂着小脑袋看看林坤又看看林夫人，说道：“找不到那只骚狐狸？” 瞧瞧！这才是仙姑的做派。 人家什么都没问，上来便已经知道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缘由。 林坤忙不迭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元宝哼了一声，小胖手掐算一下：“你命中有此一劫，是上辈子欠下的桃花债，我本不该帮你，但既然遇见了，又牵连到血亲，我就最后再帮你一回，但是！” 但是后面肯定是要提要求的。 一想到上次自己把一间不赚钱反倒要贴钱的铺子给了苏家，林夫人赶忙道：“上回的事儿是我不清楚内情，给仙姑赔罪，您只要能将我家程儿救回来，我们林家的产业，您想要什么都可以！您尽可以去铺子里查了账再说。” 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几乎是将整个林家透明的放在苏家面前了。 元宝哪里听得懂这个，但她本能地觉得，这好像又是一件会让大哥哥笑的很开心的事情。 她下意识的朝苏俊亭看了一眼。 后者一张俊脸都快笑僵了。 “元宝喜欢什么便要什么！”他用口型示意妹妹。 他是不敢直接张嘴要什么了，反正林家的每间铺子都很赚钱，元宝要哪个他们家都不亏。 林媛媛做事利落，就这么一小会儿，元宝衣服已经穿好，脑袋上的小丸子也已经梳的整整齐齐。 小奶团子抄起两只小胖手，对了对手指，脸上飘起两朵羞赧的红霞，不好意思道：“那你家有鸡舍吗？” - 林坤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来的时候抱着把整个林家都给出去的想法，结果人家小仙姑最后只要了一个鸡舍…… 还是后来林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搭了一间经营不错的酒楼才算差不多。 “仙姑啊，您确定您能找到那个臭娘们吗？” 林景程的魂魄就是被云巧给设计带走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得找到这个云巧，找到林景程的魂魄才能将人救回来。 起的太早，元宝饿的小肚子咕咕叫。 苏文林本来就不愿意女儿忙活这些事情，也不顾老友的焦急，直接就让家里厨娘张罗起了早饭。 此刻，苏家几口人都坐在桌边用早饭。 元宝坐在最中间，几个哥哥将她围成了一个圈，一会儿老大给夹个菜，一会儿老二给喂口粥，好不惬意。 林家三口则只能局促的站在门口，有些心急的等着这位小祖宗赶紧吃完早饭，好去救他家儿子一命。 苏文林性子温和，平时都顺着元宝，唯有早饭不许她吃的太油腻。 鸡腿是别想了，苏家今日的早饭是肉包子和米粥，还有一些厨娘自己做的小咸菜。 元宝吃的小肚子滚圆，心满意足的在椅子上打了个响嗝儿，这才回应了林坤刚才的那个问题。 “能找到呀，很快的，林伯伯别急。” 说着，她便从椅子上蹦到了地上，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摸出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纸。 双指夹住符纸，另只手掐起一个诀。 符纸便在众人面前燃烧了起来。 随即，她猛地睁眼，将符纸朝地上一掷。 顿时，火苗顺着地面烧出一个封了口的圆圈。 紧接着，一个相貌清秀身材婀娜的年轻姑娘优雅的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若不是看到她身子后面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九条长尾巴，林坤甚至会以为这是天上的仙女落入凡间呢！ 胡丽娜飘飘然落入了圈子正中，一双美目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最终视线回归到元宝身上，微微欠身，软绵绵施了一礼，柔声道：“不知元宝道长叫在下来可有什么事情？” “有的。”元宝昂起了小脑袋，严肃的对她道：“胡姐姐，你们族群有人在镇上为非作乱，勾了凡人魂魄，这事儿你管是不管？” 同是狐妖，九尾狐却是比一般的狐妖更厉害的存在。 作为这方圆千里之内唯一一只九尾狐，胡丽娜也觉得不能让这种妖坏了自己族群的口碑。 “当然！！”胡丽娜昂起骄傲的头颅：“狐妖族群的面子由我胡丽娜来守护！” 第十四章 一个笨蛋妖 有胡丽娜这只千年的九尾狐出山，想要找到云巧这种小狐妖，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只见她不过是嗅了嗅云巧送给林坤的一只信物香囊，便立即有了方向。 “西南方，四百里，那货就在一间茶楼躲着。” 胡丽娜说完，林坤手一抖，差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那可是四百里啊，正常马车的脚程一天能跑五十里都要是极上等的马匹才行。 四百里得八天才能到。 根据小仙姑所说，林景程魂魄离体不能超过七天。 现在就只剩三天了，怎么可能来得及抓到云巧那个臭娘们呢！ 此刻他终于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该为美色所迷，生生是坑害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眼瞅着林坤马上就要哭嚎出来，胡丽娜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用手指了指脑子，朝元宝努了努嘴，那意思，这位老爷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小元宝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在莫名其妙。 “胡姐姐，那就烦请你跑一趟，把她抓回来吧。” 胡丽娜优雅的甩了下长发，点头应声：“是，元宝道长。” 说完，刷的一声，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把周围几个人给看傻了。 元宝这才解释到，能被她用符咒点化叫来的精怪都是之前和她结过契约的精怪。 云巧没有，所以她叫不过来。 只能让胡丽娜去跑一趟，但山精野怪的速度岂非常人能比，哪里还需要三五天。 林夫人闻言眼睛终于焕发了神采，问道：“那这位胡、胡姑娘得多久才能……” 回来俩字儿还没有说出口，啪嗒一声，一个衣着褴褛的女子被扔到了众人当中。 胡丽娜也落在了一旁，她潇洒的拍拍手，朝元宝施了一礼：“道长，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您有事再叫我就是。” 元宝也装模作样朝对方还了一礼，笑出了一口白生生的小奶牙，奶唧唧道：“回去告诉大家伙儿，过几天我会回去看你们哒~” - 等元宝再次看见云巧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这位不足百岁的狐妖哭哭啼啼的趴在地上，显然是被林家人施以了重刑。 整个人精神都涣散了，还在哭诉着林坤的无耻，明明说过要与她长相厮守的…… 元宝听得一头雾水。 不明白一个狐妖怎么会“情”字有这么大的执念。 好好修炼不好嘛？ 不过眼瞅着林家几口人都快把云巧撕烂了，也没有从她口中得知林景程魂魄的下落，元宝等的有些不耐烦。 只好自己晃晃悠悠走到了云巧的面前，蹲下身认真的盯着云巧的脸。 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道：“狐狸姐姐，要乖乖告诉元宝你把林哥哥的魂魄藏在哪里了哦，不然的话……” 话还没说完，只听呸的一声，云巧竟然朝她吐了一口。 不过就是个奶娃娃，竟然也来威胁自己。 她根本没有看见刚才那只九尾狐向元宝恭敬行礼的模样，只当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奶娃。 看见小仙姑叫人欺负了，林坤一个箭步冲上来给了云巧一个耳光。 又谄媚的对元宝道：“小道长，您可千万别生气，别生气哈。” “哼。”被一个不足百岁的小狐妖给呸了，虽说自己躲得快，但元宝还是不太高兴。 她也没了哄孩子的耐心，直接就扬起小手一把从虚空中将云巧的尾巴给揪了出来，小奶音里满是威胁，说道：“狐狸姐姐，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元宝就要把你的尾巴切掉了哦。” 狐妖修行看的就是尾巴。 所以尾巴越多的狐妖能力也就越强，年岁也就越大。 像云巧这种，其实根本没什么修炼天赋，单纯是因为运气好化形的小狐妖，要是这根尾巴给切了去，那她这辈子就都别想再化形成人了。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奶娃娃的厉害。 哆哆嗦嗦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道长您别生气，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 小狐妖云巧是在三年前才化形下山的，因为没有妖引领，所以她在人间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 因为模样生的漂亮，所以被人哄骗卖进了花楼。 又因为性子单纯憨傻而被林坤哄骗，当真相信了他是真的对自己动心，想要和自己天长地久的许诺。 “是他！他说心里早没了林家的人，只想跟我长相厮守，唯有一事放不下，便是他唯一的儿子林景程。”云巧哭哭啼啼，配以她柔弱的模样，着实是有那么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所以你就想要害死我儿子？”林夫人像一只护犊子的母牛，此刻恨不得上来撕碎云巧这只货真价实的狐狸精。 哦不，在此之前她还要撕碎林坤这个忘恩负义，薄情寡性的狗男人！！ “不是，不是，我没有！”云巧朝后缩了缩，哭的更加凄惨，吸着鼻子道：“是有一个先生跟我说，他能帮助林景程改变命格，保他一生平安顺遂，富贵荣华，我想着要是这样的话，林坤不就能放心离开林家和我在一起了么……所以，我就假借林坤之名，将林景程骗出去过一次，与那位先生见了一面。” 云巧哭的凄凄切切，眼圈红红的，着实是不似作伪。 “那就是说，林哥哥的魂魄被那位先生拘走了？”元宝沉吟片刻：“那你知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元宝虽然年纪小，但却是见了不少妖的。 眼前这个已经算是她见过的妖里面最笨的一个了…… 她都有点不忍心了…… 这种笨妖是怎么在人间活下来的啊，她得叫人骗多少次啊。 云巧抽抽噎噎，哭的直打嗝儿，半晌才喘匀了气儿，说道：“西街米行门前的一个卦摊，他是个算命先生，瞎子，每月初一十五会在那里摆摊算卦。” ……一个狐妖竟然能被算卦的给骗了。 元宝甚至有点想翻白眼。 狮虎说的对啊，这人间还真是千奇百怪啊。 人狡猾起来，可比一些妖怪厉害多了啊。 找山精野怪是元宝的专长，但现在轮到找人，元宝就不那么厉害了。 她将视线投向林坤。 后者一双上了年纪的眼睛此刻迸发出晶亮的光，冷着声音道：“只要他在东旗镇出现过，老子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第十五章 两车金元宝! 次日下午，元宝才刚睡醒午觉，就被火急火燎的林坤给接走了。 “林伯伯，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坐在马车里，小元宝还有些懵懵懂懂。 林坤神神秘秘：“您不是叫我去找那个算命的瞎子嘛，找到了。” “这么快？”不过一天的时间，就能在东旗镇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找到一个算命的瞎子。 元宝得承认这个林坤虽说是好色了一点，重利了一点以外，还真是蛮厉害的。 结果等到了地方，元宝却懵住了。 东旗镇府衙的大牢里关了满满两个监牢的人。 有年轻的有年老的，穿着也各不相同，但都有同一个特点，就是瞎子。 “这些是……”元宝小嘴巴张得大大的，有些不可思议。 一只黄嘴绿毛的小雀鸟停在她的小肩膀上，小鸟先是不屑的翻了林坤一眼，随即对元宝道：“他就是把镇子上所有的瞎子都抓来了，也不管人家是好人还是坏人！” 虽说见过了狐妖，见过了小道长现场捉鬼。 但看见一只平平无奇的小鸟开口说话的时候，林坤还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而且这鸟知道的还怪多的…… 她怎么知道自己是托府衙的关系，将东旗镇上所有瞎眼的男子全给抓了来呢。 可若不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能找到程儿的魂魄呢！ “嗯。”小元宝摸着“倒霉鬼”小霉附身的那只小鸟，颇有些高深的看了林坤一眼，说道：“因缘际会，因果报应，该你的罪，早晚还是要受的。” 林坤没听懂，但还是被小奶团子冰冷的眼神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既然已经来了，元宝也不拿乔。 在牢头诧异的目光中，她背起小手，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在两个监牢里都巡视了一圈。 “就是他了。”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对林坤道：“林哥哥的魂魄就是被他养着的。” 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瞎子了。 干瘦苍老，眼眶里是一双毫无波动的眼睛，泛着浑浊的白。 放在一群瞎子当中也是非常普通的一个，看着没什么杀伤力的那种。 但元宝却从他身上闻到了极强的怨气的味道。 看样子，他甚至不光是养了林景程一个人的魂魄。 瞎子缩在墙角，看起来十分害怕的样子。 “你……”元宝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做这些，可林坤等不及，已经叫家丁上前将瞎子给捆了起来，三下两下就捆缚住了手脚扔到了地上。 他手里拿着从牢头那里抢来的刀，死死的踩住瞎子的脸，威胁道：“快说，你把我儿子的魂魄藏在哪里了！” 瞎子惊慌无措，整个人抖如筛糠。 林坤拿刀背在他脸上刮了一下，血瞬间就喷涌了出来。 瞎子尖叫起来，仿佛下一秒马上就要原地归西。 这一看也不是什么硬茬子。 元宝乐得清闲，就蹲在一旁看林坤表演。 小霉蹲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从哪儿叼来几粒瓜子，用自己尖尖的喙嗑开又放到元宝的小手里。 小模样别提多谄媚。 一人一鸟边看热闹边吃瓜子，好不快活。 林坤那边速战速决，很快就带了结果过来。 “小仙姑，他招了，我儿的魂魄就是叫他给扣下了！现在就在他家里！” 林坤气喘吁吁，显然刚才下了狠手段。 原来这老瞎子近来得了一个邪法，说是用七七四十九个魂魄炼出的魂丹，只要一颗便能人让百病全消，长生不老。 他自幼眼盲，当然想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 于是便开始利用给人算命的机会掠夺他人的魂魄。 林景程便是这最后一个魂魄。 他正准备在今晚月圆之夜开炉炼丹，没想到就被找上了。 长生不老和当下就死，老瞎子当然选择了保住小命，很快就招了。 “这邪法倒是挺奇怪的，我都没听过。”小元宝摸了摸自己光洁的小下巴，想着赶明儿回山上看狮虎的时候一定要问问他。 押着老瞎子回了他家。 说是“家”都有些勉强，就是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 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其余的地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罐。 陶罐封口处都贴了符咒。 看起来别提多诡异。 元宝一进门，眼神就严肃了起来。 这里面困着七七四十九条魂魄。 其中有一些已经过了时机，就算是将魂魄解救出来，也是为时已晚。 唉，这下子黑白无常叔叔们不知道又要增添多少工作量。 要知道这些枉死的人就算是到了阴间也还是要闹上一闹的。 “小道长，小仙姑，您可快些把我儿救出来吧。”林坤看不得元宝浪费一点点的时间。 毕竟离她最初说的七日之期已经就剩最后一天了。 他是真怕自己的独子救不回来啊。 “嗯。”元宝点了点小脑袋，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 就在林坤以为这小不点马上就要像之前那样搞出什么高深的法术来的时候，元宝却突然弯下身，撅着屁|股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陶罐砸了过去。 “……”林坤：“？？？” “你们也砸啊？”元宝回头看他，一脸的迷惑。 他刚才不还着急呢嘛？这会儿咋又不急了啊。 陶罐里的魂魄多数都是困了许久的，若是猛地被冲撞一下很有可能就会魂飞魄散。 所以林家那几个身高体壮的家丁都不允许进屋。 只能留在门口看着老瞎子。 真正留在屋子里砸罐子的就只剩下元宝、林坤和小霉。 二人一鸟吭哧吭哧的砸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的陶罐子才终于都被砸破。 进来之前，元宝就已经撒了些牛眼泪在林坤的眼皮上。 这会儿被满屋子各种各样的魂魄围着，林坤老脸吓得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但还是硬着头皮想要从中找到他家程儿的魂魄。 “在那儿在那儿！”最后还是小霉先找到了林景程的魂魄。 他飘在一众魂魄后面，神情呆滞又迷茫，视线也没有焦点。 “小霉好棒棒！”元宝拍了拍小鸟鹌鹑蛋大小的小脑瓜。 后者骄傲的昂起小脑袋：“那当然，他去过绸缎庄，我见过他！” 找到儿子的魂魄，林坤老泪纵横。 但不管他怎么叫林景程的名字，对面的魂魄都仿佛听不到一般。 最终，他只得将求助的视线再次投向身侧这个奶娃娃小道长身上。 “林伯伯你低头。”小奶团子垫了垫脚，后者立马俯身过来。 结果小不点手一抬，利落的将他发髻上那支价值千两的白玉簪子拔了下来。 然后又朝对面挥了挥小圆手。 林景程的魂魄立马有了意识，迅速飞到元宝面前，顺势附在了那支簪子上面。 要不是等到这小奶团子下一句说的是“血亲的贴身之物才能唤醒林哥哥的意识”，林坤甚至以为这小不点跟她那个大哥哥一样是个财迷呢！！ “多谢元宝道长了！”心里巨石好歹落下了一半。 林坤正想问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儿子的魂魄归体。 就感觉身侧阴风阵阵，屋子里的魂魄都发出悲鸣哀嚎、 林坤吓得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元宝身后。 紧接着，木门被风啪的吹开，只见一白一黑两个熟人，哦不，熟鬼气哼哼的飞了进来。 平白无故增添这么多工作量，谢必安也没了之前的耐心。 他拨开舌头，朝元宝做出一个极其难看的鬼脸，怒道：“这次不管你说什么，这些鬼我们都不收了！！” 收了这么多魂魄回去，不光是后续一大摊子的事儿，而且他们还要被阎王问责。 不如就让他们在人间飘着吧，反正他刚才看过了，这里面没有能成气候的大鬼。 带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范无咎也附和道：“对！不收了不收了！” “叫狮虎再加一车金元宝！”小元宝手指比出个一，笑出一口小奶牙。 “两车！”俩鬼异口同声。 元宝奶声奶气：“成交！” 第十六章 月圆之夜，百鬼夜行 两个财迷鬼差带走了肉身已死的一些魂魄。 另外的一些依旧交给元宝处理。 “等月圆之夜结束，将这些魂魄送回他们的身体就可以了。” 这位元宝小道长的能力不容置疑，黑白无常也只是简单嘱咐了两句，便拉着勾魂索上又拴着的一溜儿魂魄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朝元宝比手势。 “两车金元宝啊，两车！你可别忘了！” “不会哒！”元宝扬扬小圆手，向二人告别。 好歹是送走了这俩财迷鬼差，林坤已经急不可耐：“小仙姑，咱们赶紧回去吧，我儿的身体可不能再等了啊。” 之前她说过，只要魂魄归体，他家程儿就能醒过来。 可现在，小元宝却摇了摇小脑袋：“今天不行的，月圆之夜，鬼门大开，保险起见，还是明日，明日我再去把林哥哥的魂魄送回身体。” 百鬼夜行的月圆之夜，会有很多魂魄在外面游荡。 林景程命格属阴，加之魂魄在外游离许久，已经很是虚弱。 若是此时又有其他的魂魄来和他抢夺身体，那就又是一桩麻烦事。 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元宝图省事儿，想着明日再去送林景程的魂魄。 “可是……”林坤当然心急，但这位元宝小道长的能耐他也是亲眼见过的。 对她说的话自然也是不敢反驳。 犹豫来犹豫去也只能点头应下，商定次日一早再去接元宝去自己家中。 忙活完瞎子这里的事情，苏俊亭也已经带着家丁过来接元宝了。 再大的能耐也是个小萝卜头，苏俊亭长身玉立站在门口迎她，肩上还蹲着一只黄嘴小绿鸟。 这倒霉鸟现在已经成了苏家的报信专用鸟。 苏俊亭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怕她会给自己带来霉运。 “元宝累不累。”见小不点打着哈欠出来，他迎上两步，弯身朝元宝伸出双臂。 后者也张开双手，自然而然的攀进了他的怀里。 “大哥哥，元宝好饿~” 今儿一直跟着林坤跑来着，光吃了几粒瓜子垫肚子，这哪里够啊。 “哎呀呀，怪我怪我。”林坤也听见，面上满是尴尬。 他自己也没吃饭，哪还顾得上元宝。 “我做东，去……” 刚想说去自家的福海楼吃饭，又想起来这间酒楼已经抵给了苏家。 苏俊亭接口道：“林伯父费心了，就不必了。” 语气礼貌却冷淡。 林坤见自己不受待见，也只得摸摸鼻子，向兄妹两个道了句告辞。 元宝趴在苏俊亭怀里，朝他挥了挥小手，奶呼呼的嘱咐：“林哥哥身上的封魂符可千万不能掉了哇！” -- 林坤一走，苏俊亭脸上的笑是彻底绷不住了。 抱着怀里的小元宝又是好一顿的稀罕。 小元宝被亲的一脸口水，满脸懵逼的看着自家大哥哥发疯。 苏俊亭笑的见牙不见眼：“元宝，你知道那间酒楼有多赚钱吗！！” 他今儿刚去福海楼查了账，又在那里待了一天。 相比于绸缎庄的狼狈，这间镇上最大的酒楼简直是个大个儿的聚宝盆啊。 账册上面，每年的进账已经是让人惊得合不拢嘴的程度。 今日他又亲眼得见了酒楼的热闹，更是遇见了东旗镇上许多的商贾富户，甚至就连县衙的孙大人，也在福海楼宴客。 这样的地方，想让它不财源广进都很难吧。 镇上，福海楼。 雅阁的桌子上摆了一大桌子的好吃的。 元宝踩着椅子，一手拎着一个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倒霉鸟也对着自己面前的一盘子小米认真的啄食着。 元宝的食量其实是远超一般的三岁半的小幼童的。 毕竟小奶牙还没长齐全的年纪，能够独立吃完一根大鸡腿，这已然是不容易了。 加上今天又忙碌了小半天，更是食欲大开，吃完了三根鸡腿，几块甜糕，并一大堆菜以后，元宝拍拍小肚子，还是不怎么满足。 “大哥哥，我还想吃……”她撅着小嘴，委屈巴巴的。 “啊？还没吃饱啊。”苏俊亭也是惊了。 他倒不是不舍得，实在是怕把自家这个小宝贝小福娃给吃坏了。 不然，他爹，他两个弟弟都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可就在面前，小不点眨巴着一双澄澈无害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他，可怜兮兮的哼唧起来：“大哥哥……元宝就是没吃饱嘛……” 说这儿，她还把自己的小肚子凑到苏俊亭手边，让他摸摸。 哎？还真是。 往常都圆鼓鼓的小肚肚，这会儿瘪瘪的。 刚才那些东西都吃哪儿去了？？ “今天太累了嘛，那些魂魄送走之前，元宝都要一个一个超度的……” 小不点忙活了这么多，最后好处还不是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苏俊亭心里不是滋味儿的紧，心疼道：“吃！元宝想吃多少，咱们就吃多少！反正咱家有！” 苏俊亭大手一挥，忙叫后厨去安排。 大厨的盐焗鸡腿做的那叫一绝，是福海楼的招牌菜，元宝最想吃的也是这个。 毕竟是新掌柜的要求，虽说外面还有不少食客在排队，但后厨还是紧赶慢赶将这第一份的盐焗鸡腿送到了苏家兄妹的雅阁当中。 伙计才将菜盘子放在桌子上面，元宝吸了吸口水刚要去拿，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岂有此理！我们都等了那么久了，凭什么这菜先送到这桌来？”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十分忿忿不平。 看样子也是点了盐焗鸡腿的食客，看见先送了苏家兄妹这一桌，来要说法来了。 “这位小哥莫气。”反正只要不是和钱沾边的事儿，苏俊亭向来是个有礼有节温文尔雅的人。 他朝对面拱了拱手，笑道：“在下乃是这间酒楼的掌柜。” “我管你是哪里的掌柜呢！先来后到懂不懂，我家大、我家老爷等了那么久，这菜就该归我们！” 说着，他竟然直接上手去抢桌子上的菜盘。 “？！！”旁的也就罢了，可这是都放到了眼前的肉肉啊，元宝哪里能允许别人把它拿走？？ “不给！”她也伸出小圆手去抢。 一大一小两只手都捏着盘子的边缘，竟然就这么僵持住了。 那年轻男人都惊住了。 没想到这豆大的小包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也太伤他自尊了吧！！ 就在男子运了口气，准备蓄力的时候，面前的小奶包突然开口了：“啊，对了，元宝记得你，我们见过！” 第十七章 苏老三的灵魂重塑之旅 我管你见没见过呢？ 年轻男子此话刚要出口，就被门口一声威严的男声给喝住。 “阿昌，住手！” 男子被这音量不大，却气势十足的喝声吓得一个哆嗦，手一松，盘子就落回了元宝的手里。 小元宝反应极快的将盘子里的鸡腿抓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然后扬起小脸，像是见到了老熟人一般：“伯伯，是你，元宝记得你！”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曾到苏家做客的京城来的贵人卓彦，和他总爱横冲直撞的小厮阿昌。 苏俊亭也认出了来人，难免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可是爹爹都要恭敬以待的人物啊。 可没想到，卓彦倒好像是没觉得怎么样，还上前摸了摸小元宝的小脑袋。 不过就是一盘子菜而已，他一个京城来的堂堂四品大员也不是非吃不可的。 若真为这发了火，没的要叫别人笑话。 他回身斜了小厮阿昌一眼，后者忙道：“阿昌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嗯。”面子给的已然挺足了，卓彦也不准备久留，正要推门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小奶音。 “伯伯，我观你印堂紫青，子女宫灰败，家中定有子女血亲正在遭大灾，若是再不想办法解决，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刻，小不点啃鸡腿啃的正来劲，说话也是含含糊糊。 但语气中的笃定却让卓彦浑身一凛。 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多？ 难不成是苏文林…… 该不会是苏文林私下查了这些事情，想要以此威胁自己吧。 但一想到小不点确实是说准了的一些事情，他心里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卓彦一语不发，照旧带着小厮出门。 苏俊亭恭敬的跟在身后送人。 雅阁房门关闭的那一刻，卓彦回头望了一眼，看着椅子上的小不点吃的满脸油光，憨态动人的样子，又实在想不通。 谁家抛出诱饵，会用这么一个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奶娃娃啊…… 吃饱喝足，回了苏家。 明日一早还要去林家给林景程的魂魄送回身体。 元宝今晚很早就爬上了床。 苏家老三苏俊生近来都在书院里面读书，平时在家中的时候不多。 但为了讨妹妹的欢心，他特地找城中最厉害的话本圣手，写了几篇故事拿来给元宝看。 苏家老三生的唇红齿白，很是俊俏，元宝喜欢漂亮人儿，自然也愿意和三哥哥一块儿待着。 这会儿，她撅着小屁|股趴在苏俊生的身上，听着他照着话本念故事。 “从前有只狡猾的小狐狸……” “呸，谁说我们狐狸狡猾啦，明明是人类才狡猾的！”黑暗中，一只土黄色毛发的狗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翘着尾巴站在了苏俊生的脚边。 苏俊生甚至能从她这张狗脸上看到一丝“义愤填膺”…… “啊……这狗怎么会说话！” 反应了好一会儿，苏俊生惊叫出声。 他日常都是在书院里的，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也都不太知道。 单知道刚回家的小妹妹是个厉害的小仙姑，小天师。 还一下子不能接受这怎么还有只会说话的狗子的情况。 “你才是狗！你才是狗！”黄狗气的哇哇大叫。 元宝怕给三哥哥吓坏了，小肉手在苏俊生胸口扶了扶，又粗粗念了两句安神的口诀，这才对地上那只“黄狗”道：“小云，不许吓唬我三哥哥。” 原来这只黄狗不是别妖，正是叫云巧的那只笨蛋妖。 按理说她将林景程的魂魄拐带走了，理应是要受到惩罚的。 但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元宝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笨蛋妖怪可怜的，便从林坤那里将她要了过来。 但在她身上施了法，百年之内不许她再变成人形，只许以原身现世。 于是，元宝的小院子里就多了这么一条会说话的“黄狗”。 苏俊生听了前因后果以后，只觉得脑子都要烧坏了。 但他毕竟是哥哥，不愿意在妹妹面前表现出柔弱不堪的样子，只好咽了咽口水，又将手里的话本翻过这一页，准备讲下一个故事。 下一个就不是动物了，而是一个神童现世的小故事。 故事设计的很巧妙，蛮有趣的，苏俊生一边讲一边逗元宝，说她也是现世的小神童。 故事的结尾，小神童拯救了苍生，和他的朋友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正当苏俊生想问问妹妹的感想的时候，就见床头挂着的鸟笼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切~什么嘛，这写话本子的人肯定是偷懒了，众所周知，救世主就是牺牲者，不该让他活着的呀，要是我写的话，应该这么这么，再那么那么……” 黄狗说完话，绿鸟又说话…… 苏俊生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好像是在做梦，做的是一场离奇古怪的梦…… 元宝也看出来了，她三哥哥虽然说是知识渊博，学富五车，但跟财迷大哥哥和武痴二哥哥相比，他最大的问题是胆子太小了…… 她赶忙又将倒霉鸟的前因后果讲给了苏俊生听。 “三哥哥你别怕，他们都是好妖好鬼，不会伤人哒，再说这不是有元宝嘛，只要元宝在，不会有人敢伤害三哥哥的！” 元宝挺起小胸脯，一脸真诚。 苏俊生一边被妹妹诚挚的目光打动，一边抚了抚自己额角的冷汗…… 然后强撑着精神继续往下给元宝讲故事。 这第三个故事是嫦娥和玉兔的故事。 平平无奇，并没有吸引黄狗和绿鸟的兴趣，俩人都没有插嘴。 可正当苏俊生以为这次自己能平安度过的时候，突然就见黑暗中窜出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两下就钻进了元宝的怀里。 “……”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兔子，眼睛红通通的，正盯着二人看。 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苏俊生抿了抿自己惨白的嘴唇，颇有些勉强的开口道：“这个……黑兔子不会也能说话吧。” 说完，他还干笑两声来掩盖自己的恐惧。 黑兔蜷在元宝的怀里，抬起眼睛认真的看了看苏俊生，又看了看元宝，然后又看了看苏俊生，哀怨又简短的“啊”了一声。 “……”这一晚，苏俊生经历了一次灵魂的重塑。 三哥哥是两条腿哆嗦着走的。 元宝叹口气，没办法，只得又抽了张安神符贴在了他的房门口，然后看着他安静睡去，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但这一夜注定是难眠的。 才刚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嚎之声。 “仙姑救命啊，我儿！我儿他没了！！” 黑暗中，元宝突然睁开双眼，视线清明透亮。 第十八章 仙姑，快点动手吧! 此刻，元宝小院子的月亮门外站着好几个人。 苏家老二苏俊业体格健壮如牛，和几个家丁一起死死堵在门口，坚决不许外面人进来吓到他的小妹妹。 林坤气急败坏在外面高喊：“小仙姑您快点出来吧，我儿身体都凉了啊，再不救真的就来不及了！” 林夫人也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是啊，俊业啊，你行行好，叫伯母进去吧。” 说着，她对着苏俊业兜头便拜。 一点也没了平日里世家主母的仪态。 身后跟着的一众女眷见状也都朝着苏俊业拜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林家的女眷，有林坤后院的姨娘，还有他那若干个闺女，其中，林媛媛站的最靠前。 此刻一双杏眼也哭的已经肿了起来。 虽说父亲和嫡母对她都不怎么好，但是哥哥林景程向来对她是不错的。 知道她心悦苏俊亭，还一直有意撮合他们。 来求小仙姑救自己的兄长，林媛媛是自愿的。 可苏俊业就是不肯将这些人放进去。 他才不管那么多，大晚上的来自家砸门，谁知道这帮子人揣的是什么狗屁心思呢，若是要害他家小妹妹那可怎么办！ “不行。”出身行伍，苏俊业生的眉目粗黑，相貌俊朗但颇具威严。 一声出口，周围空气都被喝的震了三震。 “贤侄……”林坤扛住压迫感，刚想说话，可面前高大的汉子突然眉目舒展，唇角挂起了笑…… “元宝醒啦？是不是这帮坏人吵到你啦？” 他弯腰转身，从背后捞起一个奶唧唧的小不点，顺势就给扛在了肩上。 一看是救星出来了，林夫人忙扑过来想去拉元宝的手，却被苏俊业闪身躲开，又用一双豹目狠狠剜了她一眼：“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元宝骑在二哥哥的肩膀上，小手一下一下揪着他的头发，慢悠悠道：“林夫人你说。” “本来今晚上一切都好好的，但这不是想着明日我儿魂魄就能归体么，这孩子平日里最是喜洁，我怕他明天醒过来难受，便叫人抬了桶水给他擦擦身子，明明擦身子时候还好好儿的……可是、可是擦完以后，他突然身体就开始急速变冷，眼瞅着就要彻底凉了啊。” “都怪你！这时候要那么干净做什么！”林坤气的要死，抬手便搡了老妻一把，还是一旁挨着的林媛媛看不过，扶住了她。 “符纸掉了？”元宝皱起小眉头。 她之前掐算过林景程的命格，知道他不止最近这一劫，但没想到他这下一劫来的如此之快。 林坤着急道：“对，符纸掉了，我们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 元宝叹了口气，皱皱眉道：“找到也没用了，林哥哥的身体本来就已经死了，是我拿封魂符护住他的魂窍，也留了他最后一口气，现在这口气散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了。” 小元宝都有些无语了，自己反复嘱咐了那么多遍，他们家竟然还能让符纸丢了。 真真是一群大笨蛋！！ 话音落地，元宝的小院子里有片刻的寂静。 随即，一声尖锐的哭声传了出来。 “什么！！我的儿啊！”林夫人以头抢地，声音甚至不像人类。 林坤倒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人已经开始恍惚，差点就要朝地上倒。 半晌，他也终于哭出了声：“程儿！是爹爹对不住你啊！” 随即，他口中直接喷出一口老血，在半空中形成一小片血雾。 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景象，苏家几个男人看着也十分不忍。 苏文林下嘴唇都快咬破了，硬生生还是压住了想求女儿帮帮他们家的话语。 这是元宝自己的事情，他们都是外人，不能随意置喙。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来求的人竟然是林媛媛。 她跪在地上，膝行到苏俊业的脚边，仰脸对元宝哀求道：“仙姑，求求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再救救我兄长，哪怕豁出我的命都可以……” “漂亮姐姐，你先起来。”跟和林坤说话时候的态度不同，元宝每次对上林媛媛都仿佛是有无限的耐心一般，语气也十分柔和。 林媛媛犹豫着起身，漂亮的翠色长裙下摆已经磨出了窟窿。 元宝歪着小脑袋，眉头反复皱了好几次，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小手伸出来，在众人中环视了一圈以后，最终指向了林坤：“林伯伯，我不要漂亮姐姐的命，我要你的命，你愿意吗？” -- 元宝没有说谎，林景程死了就是死了，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将人救回来了。 但要不是自己怕麻烦，昨晚就能把林景程的魂魄给他送回去。 她觉得这事儿自己也有那么一小丢丢的责任，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反正林坤不是一直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儿子的命么。 那就如他所愿吧。 “我……我的命真的能救我儿吗？”林坤半白的胡子颤颤巍巍。 元宝不厌其烦的解释：“我把你的魂魄抽出来，把身体腾出来给林哥哥，这样他就活了，但你就得去地府报道了。” 一想到一会儿还要见黑白无常……元宝无助的捂住了小脸蛋，呜呜了好几声。 这一次不知道又要被他们讹去多少金元宝。 鸡鸣破晓，天际显出一点点鱼肚白。 众人就这么在元宝小院子的门口僵持了一夜，困得元宝眼皮都快要耷拉下来，人也坐不住，直接滚到了二哥哥的怀里，圈着他的脖子一会儿闭一下眼睛。 “你快点！儿子等着救命呢！” 虽说年纪轻轻的儿子要换成老头子这副腐木一般的身体，但只要能留住儿子，林夫人也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只要活着就还都有机会不是么。 “我、我……”熬了一夜，又受了大惊，林坤的老脸上满是沧桑和悲伤。 他浑浊的双眼在身后的一众姨娘身上转了一圈以后，最后还是落在老妻身上。 他突然握住林夫人的手：“惠茹，这些年是我错了……日后林家就要靠你了，等程儿醒了，就告诉他，爹爹是自愿的，爹爹只要他以后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行。” 众人委实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显得薄情寡义的林坤，在临死之前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林夫人也愣了愣。 她老早就已经不相信这死老头子对自己有什么愧疚之心了。 但为了哄他赶紧为了儿子去死，林夫人还是做出一副感动的泪流满面的样子，死死抓住林坤的手，将他连拖带拽拉到了元宝的面前。 “仙姑，快些动手吧！” 第十九章 小元宝深藏功与名! 抽出林坤的魂魄，再把林景程的魂魄放进去，是一件十分迅速的事情。 小元宝困得双眼迷蒙，打着哈欠就把事儿给办完了。 “林坤”的身体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醒了过来。 看见林夫人的第一眼，便惊喜的叫了句：“母亲，我好似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 看着这张自己要呕死了的老脸管自己叫母亲，方惠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将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以后，这才拉着他起来，朝着元宝躬身行礼：“虽然阴差阳错，但我知道仙姑已经尽力了，程儿，快给仙姑磕头！” 说罢，她一推林景程，后者顺势跪在了地上，朝着元宝磕了几个响头。 虽说魂魄离体许久，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他记得眼前的这位小仙姑。 是她将自己救回来的。 “多谢小道长。”眼前的小不点实在是太可爱，软乎乎的一小只，困得眼睛都快闭上了，但姿势却摆的很足，小手背在身后，仰着小下巴，软绵绵道：“不必多礼！” 林景程心都要化了。 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只小奶包，但手伸出去就感觉到身边有一道十分锋利的视线投在自己的身上。 抬眼一看，发现死盯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好友苏俊亭。 林景程被盯得浑身发毛，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我问你！那个玉枕是你从哪里搞回来的？！我那一千两银子你给我花到哪里去了？！！” 不论啥时候，苏俊亭都坚决不能接受有人想骗他的钱。 哪怕自己的好友刚刚死而复生。 对了，还有大哥哥玉枕的事情！ 元宝这下也精神了，一大一小两个都蹬着晶亮的眼睛盯着林景程看。 林景程微微愣怔片刻，很快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 他哎呀一声，说道：“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你给的那点钱根本求不来辟隐寺慧觉大师加持过的宝贝，那可是我废了好大力气找了中间人才拿到的宝贝啊。” “那你那块玉佩呢？”苏俊亭还是横眉冷对。 林景程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反应过来这是父亲的身体，心底又是涌上来满心的哀伤，抽噎道：“等、等我回去拿来给你。” 元宝摆摆手：“不用了，上次去你家，元宝看见过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没有什么问题。” 玉枕有问题，但玉佩没有问题。 苏俊亭脸色很不好看。 林景程解释无力，也只能反复强调自己也是被人骗了，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是一头雾水。 元宝沉吟了片刻，问道：“林哥哥，那你能告诉我，这位中间人现在何处吗？” 林景程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赶忙报了个地址给元宝。 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林家死了一个又活了一个。 但除了林景程自己以外，好像没有谁真的觉得有什么悲伤的感觉。 林夫人方惠茹甚至高兴的哼起了歌儿来。 “多谢小仙姑。”她再次朝元宝道谢。 身后的小不点高深莫测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元宝加持的符咒是不会那么容易掉下来的，除非有人做了坏事。” 方惠茹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朝着正朝外走的众人眯了眯眼。 -- 送走哭哭啼啼的林坤的魂魄，林家的事情总算是解决的差不多了。 可元宝自己手边的事情还没有了结。 天可怜见，她可还答应了黑白无常那么老多的元宝和纸钱呢！ 再过不久马上就要到中元节了，她要是再不回去叫狮虎快些动手，那黑白无常两位叔叔的贿赂可就赶不出来了…… 偏巧这日，苏家的几个男人都有事务要忙。 苏文林和苏俊亭要去铺子里处理生意上面的事情。 多了间绸缎庄子，又多了间酒楼，事情自然是比过去更多了不少。 苏俊生还在书院没有回来。 苏俊业在五城兵马司做事，今日也要出去巡街。 虽说知道自家这个小不点的能耐，但到底是个比小猫小狗大不了多少的豆包，苏家男人们还是不敢让她一个人出门。 哪怕她反反复复的强调自己厉害的不得了，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的。 “不行。”苏俊业眉头略微舒展，想了想道：“这样，你先跟着二哥哥去巡街，巡完街以后，二哥哥再送你去点翠山。” 他如今已经是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指挥使年迈，他向上升迁也是指日可待。 所以平日里，南城兵马司的兄弟们也是唯他马首是瞻。 不过就是抽点时间带妹妹上趟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好叭……”元宝虽然很想狮虎，但知道二哥哥也是为自己好，便点着小脑袋应了下来。 因为是要带着妹妹去自己平日里训练的地方，这一路上苏俊业都显得十分的激动。 他不停的给元宝介绍着周围的街景，商户。 好在今日商户们也十分给力，看见苏副指挥使如此看重这个小不点，也是十分给面子。 这家给她塞个苹果，那户给她拿个糖人儿。 从街头走到巷尾，元宝被喂得都打起了响嗝儿。 “嗝儿……”声音太响，小不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发现二哥哥也在看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小脑袋，十分害羞。 苏俊业给萌的一个跟头，心都要化了。 二人一路到了南城兵马司衙门，老远，就见一个与苏俊业年岁相当的男子迎了上来。 这人态度十分谄媚，远远的就叫了句：“苏指挥使，您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人还没升官，其实本不该这么叫。 苏俊业嘴上说着“还早还早”，但脸上却难掩骄傲的神情。 还忍不住偷眼瞄小妹妹，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些许崇拜的目光。 但很遗憾，小不点好像很好奇这个男人。 眼睛一瞬不瞬盯了他好半天，然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您当指挥使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嘛！咱们兄弟心里都知道，您以后可别忘了咱们兄弟啊！” 男人依旧满脸堆笑。 苏俊业也爽朗的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没人看见的暗处，一张符咒从小元宝的袖口飞了出去。 然后直接贴在了男人的背后。 “呵！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为了升指挥使，给老指挥使花了多少钱呢！！不然哪里轮得到你？！” 直白难听的言语从男人口中倾泻而出。 话音落地，男人愣住了，苏俊业也愣住了。 唯有小元宝，她从苏俊业的怀里蹦下来：“二哥哥以后不要和这种人来往啦，口不对心，很坏的~” 说罢，她背着小手朝衙门里面走去。 深藏功与名…… 第二十章 相爱的人会再次重逢的 “苏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男人也是一脸迷茫，他也不知道咋回事。 怎么能把心里话当着人面儿就说出口了呢？？ 他和苏俊业同为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指挥使归休以后，下一任指挥使肯定会从二人之中选一个。 但不管是比身体素质还是操练技能，甚至是家境，他都是比不上苏俊业的。 这下一任的指挥使自然是众望所归。 所以，他表面上虽然一直奉承着苏俊业，但心里其实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你以为我贿赂指挥使大人？”苏俊业就算是反应再慢听到元宝最后那句话，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冷眼看着对面人，视线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想到背后这样揣测自己。 “那要不要我叫指挥使大人过来，我们三人对质一下？” 男人吓得浑身直抖：“不敢不敢，苏兄，我真没那个意思啊！” 此时，小元宝已经在兵马司衙门独自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里面除了光着膀子“呼呼哈嘿”的大汉之外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哼！二哥哥骗人！这里哪有什么好玩儿的！！ 她气鼓鼓的跑出来，却见她二哥哥还在门口和刚才那个人墨迹。 小奶包嘟着嘴不耐烦的紧，小手一戳，男人背后的符咒突然又亮了亮。 他面上立马又变了颜色，恶狠狠盯着苏俊业，眼神像是淬了毒：“叫就叫！谁怕谁！别以为我不知道，年前你在元盛居宴请指挥使邓大人，那天你还给了他好大一包银子！我都看见了！！” 苏俊业面色一凛，疾步上前扯住了男人的衣领，臂上一使力，直接将人就给提了起来。 “你再敢胡言，信不信我掐死你！” 男人被勒的面红耳赤，却仍是一副小人嘴脸：“你猜、我若是把这事逐级报上去，指挥使大人、他、咳咳、还能不能顺利归休……，你这、你这正指挥使还能不能当得上！” 苏俊业的愤怒不光没有震慑住对方，反而像浇在火焰上的油，让男人更加的激动。 哪怕他衣领被死死的揪着，呼吸都不顺畅，也一定要把要说的话说完。 “是不是胡言，我去一告便、便知！咳咳咳……” “是谁要告本官？”此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他鬓边似乎染着风雪，花白一片，面庞方正有力，却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抛给苏俊业，朗声道：“叶子，接着！三百两一分不少，不过子钱我老头子可就没有了哈。” “师傅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借您钱哪还需要什么子钱！” 苏俊业手一松，将男人直接扔在地上。 沉甸甸的银子捧在手心里，他的神色略带不忍。 指挥使邓大人今年六十有九，曾在战场杀敌于阵前，原可以步步高升进京为官，但因要赡养老父老母，便回到渝州做了一个小小的南城兵马司指挥使。 俸禄不多，还要奉养一家老小。 他性子豪爽，与人为善，又十分心慈，所以不管是城中百姓还是下属官员都非常敬重他。 可命运总爱玩弄好人。 邓铭好不容易熬到父母百年，可偏偏老妻又生了重病。 兵马司指挥使俸禄养家已经很是艰难，邓铭无力给老妻治病，悔恨难当。 苏俊业偶然间得知这事，心下不忍，于是自掏腰包借了三百两银子给邓铭。 说是借的，不过是为了维护师傅的面子，实际上他也并没有想要对方还钱的。 但是眼下，小人在侧，这钱是无论如何都得收下的。 苏俊业咬着后槽牙，心中默默叹息一声苍天无眼。 此时，邓铭迈步过来，视线落在地上人身上。 “王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随即，他狠狠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身上。 语气平静却充满威严：“我待你和叶子都是视如己出，没想到却养出你这么个冤孽来，狗东西！你现在去告啊！” “师傅！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王超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抱着邓铭的大腿不停告饶。 一时间什么猪油蒙心、被鬼遮眼，各种各样的理由都开始往外蹦。 邓铭却只是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怕沾上什么秽物一般，冷声道：“明日起，辖区内的牢狱之事由你来接管。” 王超闻言，心下大惊，跪在地上便开始告饶。 这南城是渝州主城之中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里街市蜿蜒，花楼赌坊极多，鸡鸣狗盗之事也十分常见。 近年来，更是有许多杀人放火的凶恶之辈。 王超能力差胆子小的，很害怕得罪人以后会遭人报复。 所以从来不敢插手牢狱之事。 苏俊业讲义气，便将这活儿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今邓铭开了口，苏俊业又叫自己得罪了，王超欲哭无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告饶。 可是早已经于事无补。 最终他只得瘫软在地上，口中不停的默念：“到底是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到底为什么那些心里话就不由自主说出口了呢！！ —— “我们家元宝最厉害啦！” 经过了刚才的诡事，苏俊业已经明白了，王超能说实话是因为小妹妹的能耐。 没想到这丫头不光是精通鬼神之法，就连人间事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苏俊业终于明白为啥大哥总说小妹妹是家里的小福星了。 三人一起进了衙门，看周围没有人，苏俊业忙把银子从怀里掏出来又塞回给了邓铭。 “师傅，这银子您收着，当我孝敬师母的。” 他是知道邓铭的难处的。 邓夫人得的病是一种怪症，发现便是膏肓，治不好的，只能日日吃大补的参汤吊命。 邓铭与夫人自小一起长大，结发数十年，哪怕倾尽家财也要留住妻子。 这三百两银子看着不少，但换成参汤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命。 苏俊业还想棒棒师傅。 可邓铭没接那包银子，只是默默看着他，凄惶一笑。 苏俊业顿觉心头大恸，小心翼翼问出一句：“师傅……师娘她……” 正此时，一道又软又奶的声音在二人身边道：“爷爷不要难过，奶奶说，这辈子能和你一起，她已经非常幸福啦！” 空气前所未有的宁静，邓铭垂眼看着苏俊业怀里的小人儿。 嘴唇颤抖着问她：“你说的、是真的么？” “爷爷你伸手。” 邓铭下意识将手伸到了元宝的面前。 随即，小奶包举起小手，在邓铭摊开的掌心里用力画了一个圆圈。 圆圈封了口，邓铭的泪却决了堤。 夫人在临终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在他的掌心画了一个圈。 苏俊业眼看着自己这位身高八尺，高大威严的师傅一点点蹲下身，慢慢环住自己的头，随即爆发出令路人都哀恸的哭声。 他想安慰安慰师傅，却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怀里的小奶团附在他的耳畔道：“走吧二哥哥，让爷爷自己待会儿。” 相爱的人总会在时间的洪流里再次重逢的。 邓夫人画的圈可以让邓铭落泪，但元宝画的圈却可以让二人在转世投胎以后仍旧认得出彼此。 第二十一章 狮虎你得加把劲啊 从兵马司衙门出来，苏俊业的情绪也十分低落。 因为他刚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怀里这三百两银子的来历。 衙门官员归休是有一笔钱可以领的，让官员们养老。 邓铭官职不高，却因为在战场曾立过军功所以归休金额不少。 但妻子去世后，为了早日还清借款，他选择提前告老，将这笔钱取出来就是为了还给苏俊业。 邓铭归休，他向上级举荐的接任者自然就是苏俊业。 可苏俊业却没有一点即将升迁的喜悦。 他心里实在是太不是滋味儿了。 怀里的银子也沉甸甸的，快要把自己压垮。 但又心知，以他师傅的性情，是绝不会再收下这笔钱了。 南城兵马司日常巡街都是骑马而行，苏俊业也是习惯了骑马的。 但今日带着个孩子，原本是应该坐马车的。 可是一想到妹妹第一日回家的时候，可是骑着狼回去的，他觉得没有什么坐马车的必要，便还是带着元宝驾马上山。 元宝坐在他身前，贴在他怀里。 为怕小丫头被风吹坏了脸蛋和小肚子，苏俊业这个大老粗头一回长出了软心思，用自己的衣裳结结实实将元宝围了个严严实实。 小奶包子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感觉自己快要被二哥哥的“爱”给勒死了。 “元宝，你说老天爷怎么回事啊，我师傅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这辈子就那么多磨难呢，唉。”苏俊业唉声叹气，很是替邓铭觉得委屈。 元宝被衣服捂住了嘴，声音透不出来，只能委屈巴巴的呜呜呜。 “哎呀，都怪二哥哥太粗心了。”苏俊业这才反应过来，忙勒住马绳，跳下马背开始给元宝松掉身上的衣服。 “对不起啊元宝，回去千万别告诉咱大哥啊！”苏俊业打小就怕苏俊亭。 小的时候苏父忙着生意上的事儿，家里都是苏俊亭来打理。 苏老二打小就皮猴儿一样，不是砸了这个邻居家的瓦，就是踢了那个邻居家的马。 邻居们来告状，苏俊亭次次都会狠狠的把他收拾一通。 最狠的一次，甚至直接抽断了一根马鞭。 那次苏老二生生是在床上趴了两个多月才能下地走路。 元宝倒是不以为意。 好不容易嘴给露了出来，她就开始叭叭叭的说道：“邓爷爷是下凡间来历劫的，要经历七世困苦才行，如今已经是第七世了，很快他就要回到天上去了。” 苏俊业怔了怔，想要问什么，但问题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们不说这个。”凛冽的寒风里，这个钢铁般的汉子，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哽咽，他再次跨坐上马背，环住怀里的小不点道：“走，二哥哥带你上山。” ------ 时隔半月再次回到点翠山上，元宝心情那可是无比的激动。 在山下镇上的时候，一直都是几个哥哥带着她玩。 如今到了山上，可就变成了她的地盘了！！ 苏俊业被兴高采烈的小妹妹拉着满山的跑，心中那点沮丧和悲痛也慢慢消散了一些。 元宝一会儿揪一朵梅花给他，一会儿团个雪球朝他身上扔一下。 过会儿又揪住地上趴着的小动物的尾巴，然后在苏俊业不断瞪大的眼睛里，看见所谓“小动物”一点点变大，最终变成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壮的男人。 “元宝道长，您咋回来了啊！！”熊琪是一只黑熊精，一直在点翠山上修行，刚刚化形的时候得意忘形，因为老是下山打家劫舍而被元宝狠狠教育过。 如今他早已经从了良，但对这位元宝小道长的恐惧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元宝弯着笑眼，说道：“你现在越来越厉害啦，都会化形成小黑狗啦！” “那是浣熊！！浣熊啊！！”熊琪张牙舞爪，十分委屈。 为啥别人都不认识浣熊，都以为那是黑狗啊…… 元宝摆摆手，很是无所谓。 她才不管什么熊还是狗呢！~ “我下山这么久，狮虎他怎么样啦？”元宝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狮虎是个大笨蛋，反应又慢，学东西又慢。 自己一看就会的符咒法术，师傅学的要累死也记不住。 所以自己下山以后狮虎会不会被人或者被妖鬼啥的欺负，元宝是非常担心的。 熊琪头摇的像拨浪鼓，拍着胸脯道：“我们都记得道长您走时候说的话呢，但凡上山的人啊、妖啊、鬼啊啥的，我们都会挨个儿闻一遍，没问题的才给他们上山，才给他们见玉玄子道长的！” 这是元宝小道长临下山之前安排的事儿，熊琪，包括其余的妖们可一点都不敢怠慢。 “乖~”元宝笑眯眯的抬起小手，熊琪顺势就变成了刚才的样子，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团，脖子上还有一圈白色围巾似的毛发。 小不点的小肉手在它的身上揉了一小圈，熊琪只觉得浑身都舒服的不得了。 顺势躺在了元宝的脚下，翻起了肚皮，甚至微微眯起了眼。 “这不还是狗嘛！”元宝拍了拍它胀鼓鼓的肚皮，再次牵起了二哥哥的手，一蹦一跳朝着山顶进发。 熊琪愣在原地，看着小元宝的背影，委屈巴巴的抱了抱胖胖的自己。 ———— “狮虎！！”刚看见西云观的山门，元宝就扯着脖子大喊了起来。 她才三岁半，说话还有些含糊，哪怕是纠正了多少遍，这个师傅的傅字的音都发不出来，只会叫“狮虎”“狮虎”的。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屋里正在打坐的玉玄子摇了摇头，苦笑道：唉，又做梦了。 小不点这会儿正在家过好日子呢，哪里想得起来自己这个老头子哇！ 可就在他宁心静气准备再次入定的时候，一团冰凉凉的东西却突然砸到了他的胡子上。 玉玄子愣了愣，随即一睁眼，便见日日梦里的小不点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扬着一张笑脸道：“狮虎，元宝回来啦！” 玉玄子一下子眼泪差点流出来。 老了老了，这动不动就要淌眼泪的毛病可怎么办才好哇。 他吸了吸鼻子，刚想接话，就听眼前的小不点又道：“狮虎，我已经欠了黑白无常叔叔三车金元宝啦，您得加把劲啊！” “什么？？”玉玄子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撅过去。 第二十二章 怕什么，有元宝呢! “三车？？？”玉玄子举起右手，想比个三，但手指头都开始不听使唤，只伸出了两根手指。 元宝默默缩了缩脖子，蹭过去又给师傅掰出了一根手指。 然后弱弱补充道：“狮虎，是三车……” 玉玄子气的想咬人。 心里又有点发苦，呵，这小奶团子，肯定是有事求自己这才专门回观里来的。 瞧她那圆滚滚的小肉脸，就知道她在苏家肯定是吃了不少好东西。 玉玄子快被自己心里的醋酸的倒牙了。 可一回神却发现奶呼呼的小萝卜头一屁|股坐在了他怀里，仰着小脸，揪着他的胡子开始絮絮叨叨的：“狮虎狮虎，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元宝在山下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哇！原来狮虎说世运不利，人间恐有灾殃，元宝还不信呢，但是下了山以后……” 接着她便开始将在东旗镇上经她手处理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讲给了师傅听。 别看元宝小小一只，但嘴皮子却利落的很。 虽然有些词句也含含糊糊，可是配合上她在半空中挥舞的小手手，玉玄子也很快便将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你敢给林家父子换魂？你知道这是多减功德的事情吗？” 林坤林景程父子换魂一事，虽然来拘魂魄的黑白无常没有说什么，但这种明显违背天道的事情，对于常人来说就是减寿，对于修行者来说便是减功德。 为了个根本没什么关系的林家，玉玄子觉得很是犯不上。 但低头一瞧，这小不点身上萦绕的紫光好像一点没少，甚至比刚下山的时候还要浓烈上了一些。 “……”呵，忘了，这小奶包子是被天道宠着的。 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听到爱徒近日以来的辛苦，玉玄子还是心软了。 他摸摸胡子，“行了，不就是三车金元宝么，你且先在山上住两日，两日之后，为师备好，让你拿下山。” 一方面三车金元宝确实是不少，还一方面，玉玄子实在是想把小奶包子在自己身边多留两天。 唉…… 他总不好直接说自己在山上太无趣，想让小徒弟多陪自己两天吧…… —— 和二哥哥约定好三日之后来接自己，元宝就留在山上住了下来。 清冷了好些日子的西云观终于有了人气儿，玉玄子心情好的不得了，晚上吃饭都多吃了两碗。 “狮虎，这鸡腿是给我的吗？”看着饭桌子上油光锃亮的大鸡腿，元宝吸了吸口水。 小元宝对鸡腿爱的太过分，最开始玉玄子都怀疑过她是个黄鼠狼成精，但哪有精怪有那么重的紫光附体，玉玄子也只好相信这小不点就单纯是爱吃鸡而已。 “师傅专门给你准备的。”玉玄子大方的将装了鸡腿的盘子推到了小元宝面前。 小不点站起身，对着盘子里的鸡腿是左看右看端详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审视这个鸡腿到底能不能吃。 就在玉玄子快要被她给看炸毛的时候，小不点突然惊道：“这是小红？” 小红是西云观鸡舍里养的最肥的一只鸡。 元宝在的时候天天在山上捉虫子给它吃，就是为了给它喂得更肥一点，以后好杀了吃肉。 可一直被玉玄子拦着。 没想到，今日狮虎竟然把小红宰了给自己吃肉。 小不点乐得不得了，抓起鸡腿坐在小杌子上，小嘴吧唧吧唧的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虽然在苏家天天能吃到不少好吃的。 但小红到底是自己惦记了许久的鸡啊，吃起来那就是一个字儿—— “香”！！ —— 自打元宝回来以后，玉玄子每日都在忙着叠金元宝。 元宝答应给黑白无常的三车金元宝，按照一纸车要装的满满还要冒尖儿的容量来看，怎么也要准备个三千多个。 这些玩意儿足够黑白无常哥俩儿在地府过上一百多年无忧无虑的米虫生活。 要不是为了这个，他俩才不会答应元宝那么多麻烦事儿呢！ 三千多个金元宝制作起来殊为不易，玉玄子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连夜便叫来了自己的老友，慧觉师傅上了山。 天蒙蒙亮，元宝被后院的鸡叫声吵醒出来的时候。 香堂中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道长正领着一个秃头老和尚叠金元宝。 “你看你叠的那是什么玩意儿！难看死了，重新来！”玉玄子嫌弃慧觉的手法不行。 慧觉还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孙砸！你再敢说贫僧，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打牌一直输给我的事情告诉你家小徒弟！！” “哎呀哎呀，您是大师，跟我一般见识做什么呢！”识时务者为俊杰，玉玄子才不迎难而上，对慧觉一脸讪笑，说道：“这样吧，下次我再得了什么好的法器，一定先给你那个小弟子行不行？” 慧觉门生无数，亲传弟子却极少。 其中最小的那个深得他的照拂。 因为那货实在是个千年难遇的倒霉鬼。 命格特别的很，能力又堪忧，没有师傅师兄在身边的时候，他天天被妖魔鬼怪欺负的嗷嗷叫。 慧觉心疼弟子，千方百计想找个好的法器给弟子镇身。 玉玄子这么一说便戳中了他的心情。 老和尚斜眼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行，那这次就算我先谢谢你了！”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爷子一边拌嘴一边叽叽喳喳，比村口的女人们扯闲篇的时候还要话多。 元宝打小看多了这事儿，也不觉怎么样，由着俩人在前堂叠元宝，自己则跑去后山想找点吃的玩的。 山上天寒，她穿了一件厚厚的袄子，脑袋上依旧簪着桃木簪子。 小脸蛋被风一吹就沾了红，鼻尖也红彤彤，可爱极了。 “元宝道长！！”还不等元宝推门出去，一道熟悉的浑厚的男音便在后门响了起来。 她仰头一瞧，发现是熊琪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这些山精野怪虽然都是被元宝驯服，也都和元宝有契约在身，不会被玉玄子收拾。 但天然的恐惧还是让他们平日里很少直接进来西云观。 今日熊琪这么着急跑进来，一看便知道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告诉元宝。 “什么事情呀？”元宝眨巴着大眼睛。 熊琪慌里慌张的用手指着山下的位置，说道：“上来了好几个人，有个人身上背着好多个冤魂，很凶的，现在朝西云观来了！！元宝道长，该不会是有人来找你们师徒寻仇来了吧？” 熊琪满脸担忧。 元宝却不以为意，扬起小脸道：“怕什么怕，有元宝呢！” 第二十三章 有熊人出没! 点翠山下，停着一辆繁贵富丽的双驾马车。 看马车的装饰，便知道主人身份不凡。 马车停稳，里面人掀起车帘，露出一张方正但坚毅的面庞。 男人阔步走出马车，站在原地整了整衣冠，道一句：“就是这里吗？” 身旁跟着的小厮应声答话：“是的大人，西云观就在点翠山上，而且今日辟隐寺的慧觉大师也上了山，现正和玉玄子道长在一起。” “这倒也巧。”卓彦点了点头，一掀衣摆，便朝山顶走去。 他此行公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不日即将归京。 但回京城之前还想要见一见传闻道行颇深的玉玄子道长和慧觉大师。 因为…… 点翠山上冬天的香客并不多，路上还有积雪未清。 阿昌跑在前面，一路在帮卓彦清理路边的障碍。 “不必麻烦。”卓彦摆摆手，问道：“你还记得苏家那个小丫头说我……” 一听到那个小丫头，阿昌就气哼哼插嘴道：“一个奶娃娃说的话怎么可信！再说了，大人您哪里杀过人，您可是个文官啊！” “……”卓彦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厮，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上两次遇到苏家的小丫头，都让他内心十分的不舒服。 倒不是这丫头不讨人喜欢，只是这个小包子每次看见自己时候说的那些话，都直愣愣的往他心口窝上面戳。 虽然现在只是督察院的一介文官，但年轻时候，他曾经是当今皇帝最得力的手下，也曾经为圣上处理过不少拿不上台面的隐晦事。 手上沾的血，其实真的是不少的…… 但这些事情，别说是外人了，就连身边人也都不知道。 卓彦最初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苏文林想要威胁自己，但回去以后想了想，又觉得苏文林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说不定那丫头真的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呢？ 主仆两个都不再说话，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山顶方向走去。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隐隐的风声。 雪地上留下许多小动物的脚印，杂乱无章。 突然，前面传来阿昌的一声惊叫：“啊！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卓彦十分不喜欢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但毕竟是自幼就跟在身边的孩子，他几乎是把阿昌当成了另一个儿子。 往前跑了两步，站到了阿昌身边，却发现他面前空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卓彦皱眉，不悦道：“什么都没有，你喊什么？” “刚才……刚才、刚才我看见了一头黑乎乎的……熊……突然变成了人形朝山上跑了！” 阿昌磕磕巴巴，嘴唇都在打着哆嗦。 一头会变成人的熊？ “你确定没看错？”卓彦追问。 “没有……没有啊，大人。”阿昌好像突然回过味儿来，片刻，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卓彦蹲下，指着地上一排脚印，高叫道：“大人您看啊，您看！” 那是一排脚印。 前面一行，是四爪落地的动物脚印，形状很大，一看便知是大型动物。 但紧接着，动物的脚印突然变成了人的脚掌印…… 很大的脚，应该是男人的脚。 这两排脚印就这么紧紧地挨在一起，仿佛和阿昌说的一样，就是一头熊走着走着，突然就变成了人…… —— 等元宝带着熊琪下山碰见卓彦和阿昌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这一主一仆两个已经在茫茫白雪的山上发了好长一会儿时间的呆了。 主要是卓彦。 他可以相信人世间真的有妖魔鬼怪，一头熊真的人在转瞬之间变成人。 但点翠山上的道长若是真的道法高超的话，怎么就在他道观的山上竟然还有妖怪出没呢？ 卓彦想不通，一时竟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上山了。 “大人、大人！”正此时，阿昌又开始嗷嗷叫唤起来：“那个人，哦不，那个熊人，他又下来了！！” 卓彦微愣，但下意识的也跟着小厮的视线朝山上看。 只见一个身形壮阔的年轻男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男子个头很高，穿一件皮毛的大氅，但看着确实是有那么点憨头憨脑的意思。 但就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你要是真的说他是个熊变得，卓彦还是无法相信。 “熊人”一步步朝他俩走过来，阿昌吓得都快要死了，但见自家大人一步不动，他也不能将大人扔下，咬咬牙，竟拦到了卓彦的面前，大义凛然的直视“熊人”。 颇有一种，要是动我家大人，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意思。 卓彦有些感动，抬手拍了拍阿昌的肩，示意他别怕。 “他没恶意。” “熊人”虽说长得高大，但眼神一片清澈愚蠢的模样，甚至看着他们的视线透露着几分的恐惧，还有一点点的好奇。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吃了他们的妖怪。 “伯伯，原来是你啊？你是来找我狮虎的吗？是不是你相信我说的话啦！早就跟你说啦，元宝怎么会看错呢？！” 突然而起的一道奶呼呼的童音让卓彦和阿昌都是一惊。 随即，俩人低头朝下看，才发现“熊人”的腿边还有一个豆包一样的小不点。 正仰着微微泛红的小脸，带着生气的看着他们道：“早相信元宝不就好了嘛！嗐！” 小孩子叹气的模样着实是有些可爱。 但苏家的这个小娃娃怎么会在点翠山上出现？ 卓彦迟疑了一下，正想问缘由，就听远远的山顶上传来缥缈的一声：“小崽子，快给为师滚回来！你要是再敢瞎跑，信不信这金元宝为师就不给你叠了！！” 是个年迈老者的声音，却中气十足。 卓彦看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有人出现。 未见其人，却清晰闻其声音。 听说只有西域的邪法当中才有这种法术。 他心下大骇，正不知所措之际，却见眼前的小不点又叹了口气，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金黄色的符纸，当着他们的面儿掐了个决，然后对着符纸喊道：“狮虎别喊啦，元宝马上就回去了！” 说完，她又看看卓彦两个，补充道：“还带了客人哦！” 第二十四章 元宝都想死你……酒楼的鸡腿了 带着两位客人上山的一路，元宝都鼓着腮帮子像只小河豚。 眼睛更是时不时的朝卓彦身上剜，生气的小表情十分生动。 还是阿昌有些忍不住，哪怕有只“熊人”在侧，他还是要替自家大人出头。 “你这个小丫头，干嘛老是瞪我家老爷！” 终于得着了控诉的机会，元宝哪里肯错过。 叉着小腰指着卓彦道：“都怪这位伯伯不够诚实！哼，上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身上鬼魂的怨气还没有这么重呢！！你家中那位血亲最近身子肯定更不好了，这全都怪你！” 卓彦心里咯噔一下。 想到临出门时，已经开始呕血的小儿子，他的心就像被人用大手攥住一般，疼得要死……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将这俩人带到西云观之中，交到了玉玄子面前，元宝晃着脑袋上的小丸子，就准备跟着熊琪继续下山去玩。 这个臭伯伯，之前不听自己的话，现在她才不要理呢！ 但还没迈出门槛，就被师傅一把揪住后衣领，又给拎了回来。 “你上哪儿去？这是你带来的客人，与你有机缘，你不许走。” 在外人面前，玉玄子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加上他确实生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卓彦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便没来由多了几分笃定。 况且苏家的小丫头都能轻易看出他的问题，作为小丫头的师傅，玉玄子道长的能力肯定不容小觑吧！ 看样子自己这次真的是来对了！ “这个伯伯不相信元宝，元宝才不要管呢！”小不点被玉玄子拎着，小爪子不停地在空气中抓挠，很是不高兴。 “你说他不信你？” 元宝气鼓鼓：“对！我都说了两次，他都不信我！” 闻言，卓彦赶忙鞠躬赔礼：“之前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小仙姑见谅。” 说完，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小厮阿昌。 “大人，可她只是个娃娃啊……咱凭啥给她道歉……”阿昌都给这小不点赔礼两回了，自觉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这第三次头，他着实是不想低。 “你……”卓彦气的要死。 内心暗暗发誓，就算是没有得力的随行人员，自己也坚决不再带阿昌这厮跟自己一同出门了。 竟会坏事！！ “哦呦？嫌我徒弟是个娃娃？” 没想到阿昌此言一出，元宝还没怎么样，玉玄子倒是先护起了短。 他将元宝放在地上，一柄拂尘收到背后，双手合十朝二人行了一礼，淡声道：“既不相信我家徒儿，那这西云观里就没有能解决你家主人之事的人了，二位慢走，老道就不送你们了。” 说完，他潇洒的一转身，只留下一句：“元宝，跟师傅走！” “哎！”看着臭伯伯吃瘪，元宝内心快乐的小鸟又活过来，跟在狮虎身后蹦蹦跶跶朝后院走去。 玉玄子道长为徒弟出气，根本不理他们。 慧觉大师倒是见到了，但人家说最近闭关，也帮不了他们。 阿昌急的要哭了，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不给一个小娃娃低头，竟然将两位大师都给得罪了。 出了西云观的山门，阿昌还在不停地说道：“大人，您别急，阿昌知道错了，阿昌这就回去给那位小姑奶奶赔礼，保证让她答应来救咱家少爷。” 虽然这么说，但阿昌还是不相信那么个小不点能有什么能耐。 她不过就是被师傅宠坏的宝贝罢了，但把她哄高兴了，说不定她就能哄得她师傅或者慧觉大师给自家少爷瞧病了呢！ 阿昌说完，就想往西云观里面冲。 卓彦也没有拦，他当然也希望能让里面两位大师帮助自己。 但没想到的是，眼看着连门都没有的道观，却在阿昌往里面冲的时候，突然弹出一股威压，将人砰的一下又震了回来。 反弹的力量太大，阿昌这么个健壮的少年直接被弹的坐在了雪地上。 “哎？！”他不信邪，揉揉摔疼的地方站起来又要往里面冲，可是结果依旧。 他屡次三番被震翻在了地上，最终只得委屈巴巴望向卓彦：“大人……” 卓彦眉心微蹙，刚想说话，就听到里面传来小不点“咯咯咯”地笑声。 她坐在一棵落了雪的大槐树上，一双小脚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晃啊晃。 看见卓彦向自己看过来时，小不点挑挑下巴，双手放在耳朵边“略略略”做了个鬼脸。 ———— 上山那天原本说好三日之后来接自己下山。 可眼瞅着五日已经过去了，却还不见二哥哥来接自己。 元宝嘟着嘴坐在蒲团之上，看着玉玄子叠好的三车金元宝，兴致缺缺。 看见她这副样子，玉玄子没来的就觉得心里不爽。 “呦呵，好歹是我养大的娃娃，这才在苏家待了几天，就有这么深的感情啦，你下山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想念为师呢？？” 老头子这是又吃醋了。 元宝听出来了。 她内心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的狮虎还得自己哄哇。 她强打起精神，晃晃悠悠跑到玉玄子跟前，一屁|股坐进他怀里，揪着他的胡子撒娇道：“元宝在山下的时候也想狮虎啊，可想可想啦，要是狮虎不想让元宝下山，我就叫小霉去告诉我二哥哥，不要来接我啦！” 倒霉鸟是和元宝一起上山的，当了那么多年倒霉鬼，这还是头一次能够正大光明进到道观这么气派的地方。 来的第一天，她扑腾着小膀子围着道观这一通参观。 但待得日子多了，她也开始怀念山下的生活。 也不知道黄狗小云，和那只黑不溜秋的兔子怎么样了。 所以，听到元宝说叫她去报信儿的时候，倒霉鸟扑腾扑腾翅膀第一时间就飞到了元宝的肩膀上。 一人一鸟都坐在自己怀里眼巴巴的看着。 玉玄子一时间都有些无语了。、 他当然想把小徒弟留在身边，可之前自己卜卦的结果却分明告诉他，元宝是不可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 “唉，为师也不是那个意思……”从小奶团手里抢回自己的胡子，玉玄子刚想说两句显示自己心胸宽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一声浑厚的男音打断了：“元宝，大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随后，就见刚刚还在他怀里演师徒情深的小不点出溜一下就蹿了出去，像只归巢的大雁，几步就扑到了刚进来的男人怀里。 嘴里还说着：“大哥哥！元宝都想死你……”酒楼的鸡腿了！ 一片黄绿色的鸟毛缓缓落在玉玄子的膝上，他气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拍拍屁|股回禅房去了。 第二十五章 这位公子身上有恶灵 这一躲就是大半天，老爷子这回是真气狠了，连元宝走了他都不肯出来送送。 小不点委屈巴巴蹲在门口说了半天好话，里面却都是一声儿没有。 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 等会儿天彻底黑下来以后，下山的路就更难走了。 元宝这才不得不站起身，又闷闷的对门内道：“狮虎你别生气了，咱们山上的鸡腿都被我吃完了……等我下山回家吃饱了就回来，行不行？” “……” 里面还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苏俊亭在一旁听见这句话，都有点哭笑不得。 “玉玄子道长，感念您之前对元宝的照顾，家父叫晚辈给您道谢，也请您如若有空可以随时去家中作客。” 话说的极其漂亮。 加上来之前苏文林的确是备了不少大礼叫儿子一并带到了西云观中。 再有不久便是除夕，山上光秃秃的没什么东西，苏家手笔很大，给玉玄子道长备了许多年礼。 “……” 屋内还是没有回音。 看这架势，这老头今天是绝不肯多说一句话了。 元宝闷闷的垂着头，转过身对苏俊亭道：“大哥哥，我们走吧，过些日子元宝再回来来看狮虎。” 看起来也只能这样。 苏俊亭弯下腰，将小不点抱了起来。 兄妹俩隔着一扇门给门内独自生闷气的老头行了一礼，转身下山了。 听到门外彻底没了声音，禅房的门嘎吱一声被从里面打开。 玉玄子探出个头，发现门外人确实已经走光，内心难免更难受了。 “真是白养了！！小白眼狼！！亏得为师还给她叠元宝！！” 那三车金元宝还都放在西云观里，就等着上元节那天一并烧了送给黑白无常。 但现在气的玉玄子根本不想等了，恨不得当下直接烧成灰算了，管他什么无常的呢！！ “道长！”脑袋里火光四射，突然被一道声音打破。 玉玄子回神一瞧，发现一个身形高大，但眼神怯怯的“熊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颤抖着的熊爪子里握着一大沓符纸，看见玉玄子出来，一股脑都塞进了他怀里，道：“这些、这些都是元宝道长叫我给您的！”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山上的山精野怪们都是小元宝的朋友，但对上玉玄子，大家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玉玄子看着怀里被熊妖塞进来的一大把符纸，心里一时间又舒坦些了。 这么老些符，不知道那丫头又是画了几天才准备好的。 嗐！这小不点，惯会用这些小办法哄自己！ 他捋了捋胡子，压下胡子都藏不住的笑意，将符纸收好，再次回了禅房之内。 —— 下山的路上，元宝知道了为什么二哥哥苏俊业没有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接自己回家的原因了。 “是那位邓鸣爷爷仙逝了对吗？”元宝歪着小脑袋问大哥哥。 苏俊亭惋惜的点点头：“是，就在前日，你二哥哥正准备上山接你，便得了消息，说是邓指挥使已经西去了，没想到啊，平日看着那么硬朗一个人，唉……” 虽说平日很是嫌弃这个只会舞刀弄棒的弟弟，但苏俊亭对南城指挥使邓鸣邓大人却很是敬佩。 明明是那样有才干的一个人，却能不看重金钱，不注重权力，只是为了情之一字，然后一直留在东旗镇这么个小地方。 这让苏俊亭这个从小眼睛就长在钱眼儿里的财迷不得不心生敬意。 可这事儿在元宝听来倒是不稀奇。 因为上次看见邓鸣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这位邓爷爷已经到了寿尽之时，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邓指挥使今日出殡，你二哥哥自请去扶棺了，所以才叫我上山去接你的。” 苏俊亭解释道。 元宝点点头，复又朝西面看了一眼，天际一片乌云，似是要下雨的样子。 “大哥哥，送元宝也去瞧瞧吧，元宝也要送邓爷爷一程。” 南城指挥使在东旗镇其实已经算是个不小的官职。 但邓鸣的丧礼却并不怎么气派。 他是两日前突然暴毙而亡的，没有来得及留下一句话。 但作为邓鸣最看重的徒弟，苏俊业还是一力揽下了为他操办丧礼的事情。 原是想大操大办一下的，毕竟师傅苦了一辈子，如今走了，好歹是要风光一些吧。 可就在苏俊业想要联系白事丧仪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来前些日子，有一次二人聊天，说到身后事的时候，邓鸣就曾经说过，若是自己百年以后，最好就是一捧土埋了，千万别办的太大。 “我是个最喜静的，生前生后最好都静悄悄的，哈哈哈哈。” 苏俊业还记得邓鸣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认真的光芒。 尊重老爷子的心愿，这丧礼就并没有办的多大，只是叫了一些邓鸣生前的故友，也包括一些在兵马司的下属，以及一些与邓鸣多有往来的南城商户掌柜。 邓鸣一生没有子女，送走父母，又送走老妻。 如今自己离开，身后竟一个亲人都没有。 苏俊业感念老爷子生前照拂，自愿认了干爹，替邓鸣摔盆举幡。 众人都说邓鸣有福，百年之后也有这样有情有义的孩子送终。 “师傅……您怎么说走就走了……！！” 邓鸣宅子不大，灵堂就摆在院子当中，苏俊业正跪在灵前烧纸，突然就听到如此声嘶力竭的哭丧之声。 回头一看，发现此刻跪在地上的正是前几日当着自己和邓鸣面儿说二人私相授受的王超。 那天的事情除了自己和邓鸣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众人见此景，还赞叹王超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只有苏俊业想到他当日的嘴脸，心里一阵犯恶心。 能那样恶意揣测别人的人，他不相信会这么快就改。 不出所料，王超哭着哭着，突然眼神定在了苏俊业身上，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儿，抬手指向了他，愤恨的吼道：“是他，是他用邪术害死我师傅的！就是他！为了当上南城兵马司，用邪术害我师傅命的！！”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搞得有些发懵。 正此时，人群中站出一个身穿法袍的男子。 他笃定的看向苏俊业，沉声道：“是，这位公子身上有恶灵，以食人魂魄为生，贫僧今日便是为取这恶灵而来的。” 第二十六章 你可别说是元宝的师兄，丢人! “休要血口喷人！” 有苏俊业的手下受不了出言反驳。 “邓大人生前和叶子哥关系最好，叶子哥怎么会害他！” “当然是为了兵马司指挥使一职了！”王超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师傅现在走了，这兵马司指挥使一职不就归了他吗？！” 若不是不久前才识破他表里不一的真面目，苏俊业甚至都要被迷惑住。 说到这个问题，周围人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邓铭归休告老，并向上官推荐苏俊业做指挥使的事情还没人知道。 眼下看起来，好像他真有嫌疑似的。 苏俊业被气的只想冷笑，怒声道：“证据，证据在哪儿！” 他向来脾气急性子冲，王超又亏心，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朝刚才那位身穿法袍的年轻男子看过去。 他穿的是道家的法袍，人生的面若冠玉，也自带一股世外高人的气度。 他款款从人群中站出来，面对着苏俊业，视线不闪不躲，淡声道：“小道确实从公子身上看到了恶灵，恶毒之灵，以蚕食生者灵魂为生，而我来之前也试着招过邓大人的魂魄，并没有找到。” 这意思是，邓铭的魂魄就是被苏俊业身上的恶灵给吃掉了。 也就是说邓铭是被他给害死的。 东旗镇上的人最信这些神仙妖魔的事情，对佛道两家也颇为崇敬。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没有多少人的镇子，可西云观还有辟隐寺的香火都十分旺盛的原因。 白面小道一说完，众人狐疑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苏俊业身上。 没错啊，邓老爷子平日里体格那么健壮，咋能说没就没呢，一点预兆都没有。 更何况，王超何苦陷害苏俊业呢？ 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先是商户们，后来连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苏俊业终于是受不了了。 人事他能解决，可这神鬼之事，他还不如个三岁孩童，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给自己开脱。 对！三岁孩童，自家小妹妹元宝不就是个大师么？！ 他刚准备叫小厮去找元宝，却不想门外刚好传来一声熟悉的奶娃娃的声音：“谁说我二哥哥身上有恶灵啦？让我看看是哪位道友这么大的口气哇！” “元宝来了？” 苏俊业眼神刷的一下亮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救星这是来了！ 不多会儿，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一个晃晃悠悠的小奶团子背着手从门槛外面蹦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个弯着腰护着，时刻怕她摔倒的苏家大少爷。 进了院子，看见了正位的灵堂，元宝先是朝着邓铭的牌位行了三个礼。 随后才视线一转，落在了那个穿着法袍的年轻男人身上。 看清男人的脸，元宝和对方同时愣了一下。 但随即，那男人便恢复了表情，冷着眉眼道：“我当是什么高人，一个小娃娃也来装大师？就是在下说的，苏家二少爷身上缠着恶灵，以食人魂魄为生。” 元宝没有立即反驳他，而是转过小脸认真在苏俊业身上看了一圈。 随即，她皱了皱眉，走过去抬手揪下了苏俊业绑在腰上的水囊。 兵马司的人常年在外面巡街，身上带着水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苏俊业以为是元宝想要喝水，刚想去帮她把水囊打开，就听元宝大喝一声：“二哥哥别动！” 苏俊业被吓得愣在当场。 周围的众人也被这小包子发出的与个头不相符的音量给惊住。 紧接着，便看见小不点咬着牙费力将水囊给拧开，然后一脸嫌弃的用小指在水囊的口子上面蹭了蹭。 一道青黑色瘴气般的烟雾瞬间从水囊里钻了出来，飘到半空，又飘飘渺渺化成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啊啊啊！真的有鬼啊！”看清楚的人无不惊叫连连。 元宝则口中默念口诀，单手掐起一个手诀直直指向那道黑雾。 “臭水鬼，谁让你来沾我二哥哥的！”她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 一道银光劈下来，啪的一声，刚才那道黑雾中传出“啊”地一声，随即，黑雾渐渐变浅，随即竟在众人面前消散开来。 苏俊业目瞪口呆。 众人也是瞠目结舌。 刚才那一幕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谁看到这小丫头到底干了啥？ 好像没看懂，但好像很厉害哎！ 将水囊抛回给苏俊业，元宝回头瞪视着刚才那个年轻道人，说道：“二哥哥不过是打水的时候无意间将一只水鬼沾上了身，这可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恶灵，刚才我已经将它除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原来小不点刚才两三下除掉的，便是这位年轻道人说的吃了邓铭魂魄的恶灵？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厉害嘛！ 众人又都狐疑的看向年轻道人。 小道长显然也被眼前这一幕惊了一下，神情都慌了慌，半晌才强作淡定，继续道：“那邓大人的魂魄找不到，你又该作何解释？” “这个还要解释？”小元宝无奈的摇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那位年轻道人，随口报出一个生辰八字：“这是邓爷爷的八字，你自己算算，看看他的魂魄去哪儿了吧。” 年轻道人很听话，元宝说完，他立马在掌心掐算起了邓铭的生辰。 不消片刻，他眼中便闪过清明，嘴里沉吟道：“怪不得……怪不得找不到魂魄，原来竟是下凡历劫之人。” 从第一次见到邓铭的时候开始，元宝就知道这位邓爷爷是个下凡历劫的仙人，要历经七世困苦才能重新脱凡。 而陪伴在他身侧多年的老妻，也是他在仙界时候的仙侣，自愿陪他一起下界的。 所以元宝说他们早晚还是会再见面的。 邓铭这一世过完便会仙界了，他的魂魄不属于冥界，招魂之法对他当然没有什么用处。 “抱歉，苏家少爷，是小道眼拙，小道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倒是个知错就改的，被元宝说服以后，这位年轻道人一点也没犹豫，转过身便给苏俊业道起了歉。 苏俊业也是个丈二和尚，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小元宝跑过来捏了捏他的手，小眼神递过来的意思应该是让他顺坡就下，别难为对方。 这当然好。 他赶忙朝对方一拱手：“道长客气了，您能如此关心我师傅，在下感激不尽，哪有还怪罪您的道理。” 双方握手言和，唯有始作俑者王超面色难看。 他不停的用眼睛拼命瞪那个年轻道人，可后者仿佛是看不见他的眼神。 王超气的要死，索性豁出去了，冲到灵堂正中，开口便要将苏俊业和邓铭之间金钱交易的事情说给在场众人听。 他不能任由苏俊业当上这个指挥使，二人上次就已经撕破脸了，他怕苏俊业当上指挥使以后，他没有好日子过！ 必须在今天解决他，让全镇的人都知道苏俊业这个副指挥使贪赃枉法，贿赂官员，不配为下一任指挥使！ 他摆足架势要鱼死网破的意思太明显，元宝哪里会让自家二哥哥受委屈，当即在掌心画了一个真言符，又悄咪|咪拍在了王超的身上。 “我王超就是嫉妒！嫉妒苏俊业生的高壮，嫉妒他家里有钱，我们一起巡街的时候，就连花楼的周娘子看见他脸上都多出许多笑容，这凭什么啊？！！” 再次把心里话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来的那一刻，王超的内心是绝望的。 上一次只有苏俊业和邓铭听见了。 可这次不一样，五城兵马司的同僚都来了，南城的商贩也来了大半。 他捂住嘴想要将真心话憋回去，可那些心思却像是长了翅膀的小鸟不停的从指缝中溜出来。 “我每次巡街都会管商贩要银子！干这活儿不就是为了这点便利么！大家都这样！谁都像苏俊业那么清高，那这日子还过不过啦！” 很好，一句话把所有兵马司的人都给得罪了。 现场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最后王超屁滚尿流从灵堂爬出去的时候，昔日的同僚没一个人看他一眼。 但大家都知道，这货日后在这东旗镇是待不下去了。 —— 忙活完邓铭的丧礼，送走众人，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苏俊业送完最后的宾客，再转回院子的时候，却发现刚才那位年轻的道人也还没有离开。 “这位道长，您……”他想问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可对面这位道长却根本没理他，而是绕开他，径直奔向他身后的方向，语气里满是激动道：“小元宝，想师兄了没有！师兄都快想死你啦！” 元宝被姜元辰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两口，脑瓜子嗡嗡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嘟着嘴，很不满意的说道：“三师兄，你下山历练大半年，怎么还是这么没有长进！！以后你可别说是元宝的师兄，元宝嫌丢人！！” 说完，她眯起眼睛，吐着小舌头“略略略”的做了个鬼脸。 第二十七章 该不会喜欢道士这口儿吧?? 玉玄子道长有个师兄，唤作玉虚子。 也便是元宝的师伯。 传闻中此人道法高超，术法了得，但性子却十分超然，年轻时候便喜欢云游，很少待在山上。 所以二人的师傅这才不得不把道观传给了并不那么出彩的小徒弟玉玄子。 玉玄子一生就收了元宝这么一个小徒弟。 玉虚子却不一样，他云游到一处，碰到有缘的孩童便会收来做弟子。 这位叫姜元辰的年轻道人，便是玉虚子的三弟子，从小也是在西云观中长大，所以和元宝十分亲近。 师叔家的小师妹天赋异禀的事情，是整个师门都非常清楚的。 所以被元宝批评了，姜元辰也一点不觉得尴尬，解释道：“怪师兄识人不清了哈，谁知道那王超看着老老实实一个人，竟那么多的坏心思呢！” 他是在回西云观的路上被王超堵住的。 对方声泪俱下的跟他讲了一个悲惨的故事，就是一心为他们好的师傅邓铭最后被白眼狼苏俊业反咬一口，吃了他的魂魄，抢了他的官位的事情。 姜元辰性子冲动，又是个极其讲义气的，闻言义愤填膺，当即就跟着王超下山来丧礼上砸场子来了。 他能力远在元宝之下，若不是今日元宝来点透此中关节，他还真以为苏俊业是大反派呢！ 看着自己这个傻师兄呆呵呵的样子，元宝默默叹了口气。 真是不知道他这副傻了吧唧的样子，这半年的历练是怎么扛住没有被坏人给骗了的。 师兄妹两个许久未见，自是有好多话要说。 苏俊业和苏俊亭两兄弟，看着自家小妹妹和另外一个男人如此亲近，心里都难免有些吃味。 福海楼的雅阁里。 元宝热情的把一个大个儿的盐焗鸡腿夹到了姜元辰的碗里，兴高采烈道：“师兄你吃，可香啦！比在山上时候你拿白水给我煮的那个好吃多啦！” 这个贪吃鬼小妹妹竟然主动跟别人分享食物？！！ 苏俊业苏俊亭两兄弟默默对视一眼，心里酸的都要吐出酸杏儿来。 姜元辰眉开眼笑，拿起筷子又将鸡腿夹回到了元宝的小碗里，拍拍她的小脑壳儿，说道：“元宝忘啦，师兄从来不吃鸡的，你自己吃。” 元宝一副自己真的是忘了的样子，装模作样哎呀了一下，然后顺理成章的抓起鸡腿高兴的啃了起来。 没多会儿小脸蛋就油光锃亮的，像是偷吃了鸡的小狐狸。 苏俊业&苏俊亭：突然一下子就没有那么难过了呢…… 师兄妹的聚会最终在元宝频繁的哈欠声中落下了帷幕。 吃完饭，元宝已经困蔫吧了，还不停的要姜元辰抱，完全就将自己两个亲哥哥扔到了一旁。 看得出来，姜元辰也很喜欢小元宝粘着自己，将人俯爬着放在自己怀里，一手托着人，一手轻拍小不点的背后，嘴里低声念着什么：“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悠” 没多会儿，怀里就传出来小元宝低浅的呼吸声。 姜元辰脸上露出满足的笑，转身一瞧，却发现苏家两个少爷正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小声解释道：“这是清心诀，元宝小时候睡不着我都是念这个哄她睡的。” 苏俊亭无语望天。 苏俊业翻了个白眼。 哼，臭道士，显摆什么！就你和我妹妹最好是吧！！ 二人一路都对姜元辰没个好脸色，万幸姜元辰向来是个心大憨直的，只觉得苏家两兄弟话少，并没有看出来自己被排挤了。 因为元宝还在他怀里，二人谁都接不过去，所以就只好马车一起将姜元辰带回了苏府。 好不容易把元宝平稳的放在了床榻上面。 姜元辰松了口气，借着桌子上一点点烛光环视了一下元宝的小院子。 嗯，环境不错，一应物件也都是极好的。 只是……他也说不清为何一进这苏府没来的就有一点憋闷的感觉。 他回头又瞧了瞧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元宝。 害，小师妹道法如此了得都没有看出什么问题，自己肯定是感觉错了。 从元宝的屋子里出来，院子当中正站着两个人。 还是苏家的两位少爷。 虽说俩人表情都不太好，但姜元辰还是好脾气的迎上去，嘱咐了一些元宝的日常琐事，然后在二人逐渐难看的脸色里，说道：“元宝能回到自己家里，小道也替她开心，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小道知道你们都是真心爱护小师妹的。” 被甩了一路脸子的外门师兄这句话，让苏俊业和苏俊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心眼太小了。 苏俊业是个敞亮人，知错就改。 他一把揽过姜元辰的肩膀，好悬没把个单薄的小道长直接给拽个跟头。 “你和元宝也许久没见了吧，就别急着走啦，在我家多住些日子，我院子里还有厢房，我家下人收拾一间出来给你，正好咱哥俩儿晚上一块儿喝一杯。” 主要是聊聊那什么清心诀到底是咋说的。 这样以后自己不就也能哄小元宝睡觉了嘛！！ 苏俊业的算盘打的隔着脑子都被苏俊亭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哪里会让弟弟得逞，赶忙站到了姜元辰的另外一侧，朗声道：“我前些日子刚好得了本道门古籍，不知道小道长有没有兴趣一同参详一下？” 那本古书还是之前去书铺收账的时候对方还不上钱硬塞给他的。 破破烂烂的一本书，硬是要抵二两银子的利钱，为这，苏俊亭心疼的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没想到这本破书今晚上竟然要派上用场。 姜元辰也是一头雾水。 他记得刚才的时候，这哥俩儿都不怎么想理他来着，怎么这会儿突然这么热情了…… 想到之前他在外面游历的额时候听到那些人说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都喜欢些歪的斜的东西…… 他俩该不会喜欢道士这口儿吧？？？ 姜元辰彻底想偏了心，缩着肩膀夹着裆，瑟缩着道：“小道就不留了哈，年关将至，小道还要回观里帮师叔做事。” 说完，人像是离弦的箭，嗖得一下便从苏府的大门蹿了出去。 徒留苏家两位大少爷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谁看谁也不顺眼，异口同声“哼”了一声，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十八章 财迷大哥又给揽活儿了!! 次日一早，元宝醒来便知道了姜元辰师兄回了山上的消息。 看她表情倒也不觉得难过似的，还默默嘟囔道：“回去好，回去好，傻了吧唧的，在山下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苏俊业默默挠了挠脑壳儿，觉得自己被背后骂傻了吧唧的次数肯定不比姜元辰少。 时值年下，苏府上下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忙。 苏老爷子和苏家老大最近天天跑家里的铺子，清收一年的总账。 苏俊业则在邓铭身故后的不几日，便得了上头的布令，已经上任了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最近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最后，老三苏俊生自不必说，过了年，二月便要下场县试了，他忙着在书院里用功，当真是一刻都抽不出来身的。 一家五口，只有小不点元宝百无聊赖，不是在院子里揪兔子，就是趴在床上撸狐狸。 “咳咳，不行了，不行了，累死了……” 倒霉鸟嗓子干的厉害，一头栽进桌子上的茶碗里，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没办法，小祖宗元宝一无聊，就开始折腾自己身边这些小东西们。 倒霉鸟首当其冲，毕竟当初元宝收她的时候，就是为着她说自己会唱曲讲话本。 从天亮讲到天黑，倒霉鸟哑着嗓子给这位小祖宗讲了一天的故事。 原想着小祖宗睡着，她自己也能歇会儿，可每回她刚一停嘴，这小奶包就会睁开眼睛，神情认真的看着她：“别停呀，我听着呢……” “……” 那行吧。 就这么着，倒霉鸟生生讲了一天。 讲到太阳都落了山，元宝这才打着哈欠揉揉眼睛，说道：“今儿就到这儿吧，我饿了，咱们去前厅吃饭吧。” 倒霉鸟如蒙大赦，哆嗦着膀子飞快的扑腾了起来，好像生怕跑的慢一点就又要被揪回去讲故事了似的。 苏家几个男人虽然白天都很忙，但晚上都不约而同会回来陪小元宝一起吃晚饭。 这会儿马上要到晚饭的时间。 小奶包乖乖巧巧，自己先跑到了饭厅，坐在小凳子上等待哥哥们和爹爹回来一起吃饭。 苏俊生是最先回来的，然后是苏俊业。 可又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老大苏俊亭和爹爹回来。 “肚肚饿……”元宝挺着小肚子，眼巴巴的盯着桌子上的菜肴。 苏家厨娘手艺很好，也爱琢磨吃食。 原来家里只有几个男人的时候，没人欣赏她的厨艺。 自打元宝回来以后，小丫头吃的又多又香，嘴又甜的不得了，厨娘被哄得高兴，便开始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 今天晚上的主菜是冰糖肘子，肘子皮软软糯糯的，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咽口水。 元宝瘪着嘴巴看样子马上要被肘子馋哭了。 苏俊业看不得妹妹挨饿，一挥手道：“元宝先吃！咱不等他们了！” 说着，便将一块软糯糯的肘子皮夹到了她的小碗里。 “谢谢二哥哥！”元宝乐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刚想拿手去抓，就听到大门上传来响动。 应该是苏文林和苏俊亭回来了。 她小声叹了口气，忙又把小手收回来，乖乖从椅子上跳下来，和二哥哥三哥哥一起朝外走，迎接爹爹和大哥哥。 “爹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迎面先看见的是苏文林，他弯下身一把将小女儿抱到了怀里。 随即眼神恨恨的看向身后跟着的苏俊亭，冷声道：“这得问你大哥哥！” “爹……真不怪我，我也不知道为啥就答应了……” 苏俊亭臊眉耷眼的，都不敢抬头看元宝。 实在是说不出口，他又替元宝揽了个活儿…… 不是旁人的事情，正是之前来过自家的那位贵人卓彦的事情。 元宝还在山上的时候，卓彦便登门找到苏家父子好几次。 想让他们出面说和，请元宝给自家帮个忙。 一猜就知道又是让小元宝镇妖捉鬼的事儿，苏家父子四个开了个小会，最终投票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元宝的意愿。 除非小奶团自己愿意。 开会的事情都信誓旦旦的，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不到，苏家老大就第一个破了功。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呢！！”苏俊业和苏俊生两个都对大哥的做法表示了十分的无语。 苏俊亭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无奈卓彦一上来就开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卓大人说可以帮我们把燕王府的账要回来啊！” 苏·委屈巴巴但贪财·俊亭：“那可是一万多两银子呢……” 这种本以为一定收不回来的烂账，现在竟然能收回来了。 这对苏俊亭这种财迷来说，那根本就拒绝不了啊…… “我想拒绝来着的……”他很是羞愧的对小元宝道：“但是这嘴比脑子快太多了……” 根本来不及反应，卓彦都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生怕他反悔似的。 ———— 同一时刻，卓彦负手立于燕王府门前。 门房听了他的来历进门去通报主人，不多会儿便见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小跑着从朱漆大门内跑了出来。 “卓大人，您来我这儿真是蓬荜生辉啊，怎么不早说啊，我安排马车去接您啊。” 这副谄媚的架势，让人完全无法相信，此人便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燕王李峋。 李峋生的一副和善的面团儿脸，笑呵呵的陪在卓彦身侧，一时间竟看不出谁的地位更高些。 “燕王不必客气。”卓彦的态度十分谦恭，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客气而得寸进尺，但也拒绝了燕王引他进府的提议。 “下官此行来渝州，一路查了不少贪官污吏，就到了咱们渝州才觉得好些，这里吏治清明，想来也是有燕王陛下您坐镇的缘故。” 奉承的话却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出来。 没人能拒绝得了这个。 但李峋知道，眼前这人绝不是为着奉承自己而来。 要知道，他在自己皇兄跟前儿的面子，比自己这个没用的王爷可是高上许多倍。 “只是……”不出所料，奉承完以后便有转折。 卓彦视线一扫，落在燕王府气派的朱漆大门上，慢悠悠说道：“这一路上也见了不少王亲贵胄生活奢靡无度，甚至有些靠搜刮民脂民膏，压榨商户来富裕自己的荷包，实在也很是不该啊。您说是不是啊，陛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峋大惊，一双小眼睛此时也瞪得老大，赶忙附和道：“卓大人说得对，这的确不该，好在本王从不如此。” “那就好。” 点到为止，大家都是聪明人，卓彦再不多言，和李峋告辞，便离开了燕王府。 ———— 燕王府在东旗镇的镇中，卓彦下榻的客栈就在隔着一条街不远的地方。 因为距离近，今日他便是步行过来。 从燕王府离开以后，又步行回了客栈。 寒冬腊月，街边小商小贩都穿了厚厚的冬衣。 卓彦自幼习武，身体素质很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冬袄，走在路上竟也不觉得寒冷。 各种卖吃食的小商贩高声吆喝着，一派浓郁的烟火气息，是他在京城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得了。 自打那天在点翠山上被苏家的小不点小小的教训过以后，卓彦便知道，这娃娃虽然看着是个奶包子，但能耐恐怕是不小的。 就为这个，卓彦决定，不管是用什么样的办法，都一定要让她来瞧瞧儿子的病。 好在苏家虽然看似铁桶一般，但还有苏家老大这么个财迷心眼的，让他得以找到了突破口。 相信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苏家的小奶娃娃也会信守诺言。 想到儿子，卓彦眼底便不由泛起热意。 若像元宝说的那样，儿子遭此大难是因为自己，那……自己真的是百死莫赎啊。 正想着，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大人！大人！您快点回去看看吧！”是阿昌的声音。 他慌慌张张跑到卓彦身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人您快回去看看吧，少爷挣脱开了捆着他的锁链，这会儿人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第二十九章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吃完晚饭，天彻底黑了下来。 元宝是个小懒包，吃饱饭就犯困。 但今天她却不能去睡觉，因为苏俊亭正在自我忏悔。 “元宝啊，你打我吧，骂我也行，或者你实在不想管这个事儿，那大哥哥就去求求卓大人，叫他去找别人吧！” 虽然在苏俊亭的心里，一万两银子把他命买走都足够了。 但要是这事儿需要违背小妹妹的意愿，那他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拒绝的。 虽说拒绝的有些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无奈元宝是个吃心眼，刚才满心都是肘子，根本就没听到是怎么回事。 只是看着大哥哥在自己面前挤眉弄眼，她只能懵懂的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元宝画个清火养气的符给你……” 反正在山上的时候，狮虎每次早上从茅房出来，捂着肚子就是这个表情。 然后每次老头都会叫自己画个清火的符，然后烧化了就水一起喝下去。 元宝不知其中缘故。 她单纯是看不得大哥哥这么难受罢了。 “呜呜呜……”自己办了这么大一个错事，妹妹竟然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俊亭更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不行！不能这样！ 他不能像外人说的那样，真是个眼里只有钱没有感情的守财奴！ 一万两银子又怎么样！！只要是他妹妹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她！ 一把抹掉眼中羞愧的泪，苏俊亭腾地站起身，准备去找卓彦说清楚。 “啊啊啊！有人从树上掉下来啦！” 正此时，倒霉鸟从院外飞过来，紧接着一个俯冲，结结实实砸到了元宝的怀里。 小不点本来就站不太稳，这下可好，更是直接被倒霉鸟撞了个跟头。 “你干嘛呀，小霉！”元宝委屈巴巴就要去揪它的毛。 后者赶紧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叽叽喳喳：“不是！咱们院子真的掉下来一个人啊，好大一个人呢，吓死……吓死鸟了！” 它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明明正在树上梳毛梳的好好的，就看见一个大家伙砸进了院子里，那真是结结实实砸进去的啊。 吓得它都揪掉了自己好几缕毛！！ 气死了！！ 翻墙进院自然是要偷盗财物！ 自家竟会遇到这种事？！ 闻言，苏家男人们气势汹汹朝后院冲了过去。 苏俊业首当其冲，肩膀上还扛着还在犯食困的小不点。 元宝的院子在后院最中间。 院中种着一棵高大的梨树。 春夏的时候，梨树会开出粉白的花朵，十分好看。 秋冬时节，梨花落尽，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站在这棵梨树之下。 诡异的是，元宝从山上带下来的那只小黑兔子正蹲在他的头顶上，像是在刨坑一般，不停地对着那人的天灵盖使劲。 “二黑！”元宝也觉得奇怪。 喊了一声，黑兔迟疑了一下，回头望了望她。 但并没有跑过来，而是转回身子继续在那人头顶上刨坑。 “来者何人！”将小妹妹转交到大哥手里，苏俊业一马当先冲到了那人身边。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男子虽然生的高大，但模样一瞧，便知道这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 生的眉目端正，眼神澄澈透明，穿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像是便宜货。 财迷苏俊亭习惯看人先看佩饰，一眼便瞧见了他腰上挂着的价值不菲的玉牌。 “这玉牌……”似乎有些眼熟。 但具体在哪儿见过，苏俊亭皱皱眉，一时也想不出来。 “你看着也不像是穷人，怎的跑到我家来偷东西！” 小少年不说话，苏俊业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硬生生将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男人给提到了半空中。 “我、我、我……”少年期期艾艾，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连贯的句子。 苏俊业挥拳吓唬他：“你再不认真交代，我就带你去衙门了！” “二哥。”苏俊生看不下去，指了指那人的头：“他是傻的。” “傻的？” 苏俊业愣住，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弟弟说的并没错。 眼前少年眼神没有焦点，呆呆地，脸上还挂着呆滞的笑容。 霍！的确是个傻的！ 但不管是不是傻的，他毕竟是翻墙入室之人。 理应送去衙门。 吩咐下人去套马车，苏俊业扯着小傻子的衣领正往外走，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断喝：“放开我家少爷！！” —— “卓兄，这是……令郎？” 苏府花厅之中，卓彦与苏文林对坐。 几个小辈已经下去，只剩下一个呆呆傻傻的卓家公子和卓彦的小厮，正在竭力阻止自家公子把茶碗的盖子往嘴里塞的举动。 “是。”卓彦并未觉得儿子给自己丢脸，眼神中全是不忍。 卓家的小少爷卓子墨，曾是名满京城的少年郎，惊才绝艳，不管是相貌武功还是才学人品，都是一等一的。 直到三年前…… “那次也是我外出公务，回来的时候子墨已经变成了这样。”卓彦长长叹了口气：“他娘说他是游湖时候落了水，再醒就变成了这样，我们找遍了京城的郎中来看，都没有看出是什么问题，这孩子也就一直这样了……” 不过一次游湖落水，便将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变成了个小傻子。 这事儿不管是谁听到都要道一句遗憾。 苏文林亦然，他开口想要安慰一下卓彦。 却听门外传来小女儿奶唧唧却愤怒的一声：“卓伯伯，你再不说实话，元宝也救不了你了！” 小奶包肩膀上扛着小黑兔，一黑一白，一包一兔正在认真的盯着卓彦看。 只是元宝眼中尽是愤怒，而小黑兔眼中更多的则是忧伤。 “元宝道长……你确定想知道……”听到元宝的话，卓彦迟疑了。 元宝鼓起腮帮子，气哼哼的点了点肩膀上的小兔，说道：“不是我想知道，是二黑想知道。” 这缕附在黑兔身上的慧魄便是属于卓子墨的。 所以自打卓彦带着卓子墨到了东旗镇以后，二黑就能频繁感知到身体就在附近。 这下可好，元宝本来是不想管卓彦家里事的，但与二黑有关，她又不得不管。 苏文林有眼色，看出自己的存在让卓彦有些戒备，于是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屋子。 小元宝挺着小肚子仰着头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翘起小短腿，面向卓彦，严肃道：“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章 你刚刚见过活尸! 元宝虽然道法高深，天赋异禀。 但到底年岁尚浅，很多人间事她都不懂，并不能理解其中关窍。 卓彦也只是拣了些她能听懂的关键与她解释了一番。 元宝本也不是为着听懂而来。 她只是气不过，想要卓彦一个态度罢了。 而今一看，嗯，态度还行~ 她也便不再生气，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打着哈欠对卓彦道：“这事儿就包在元宝身上啦。” 人有三魂七魄，卓子墨身上三魂仍在，七魄却被人打散。 因为三魂仍在，所以人命可保。 但七魄全无，所以人会变得痴傻。 如今这一慧魄在二黑身上，还有六魄在外漂泊。 要想让他恢复原本的样子，首先就得把这六魄全都找到。 这对别人来说是件难事，但对于元宝来说却并不算难。 当晚，她便给了卓彦一张拘魄符。 “回去以后贴在子墨哥哥的床头，贴满七日，第七日鸡鸣破晓，七魄可全部归体。” —— 苏俊亭并不知道当晚小妹妹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单知道次日一早，燕王府的管家便拿着一张一万两雪花银的银票去绸缎庄算了账。 看到那张银票的时候，苏俊亭抑制不住，喜悦的热泪差点洒满了衣襟。 他暗暗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万事都要以元宝为先！！ 一定要把这小福宝给守护好了！！ 不然他就不配为人！！ 收了银票正欲出门回府，没留神，和一个年轻姑娘撞到了一起。 姑娘身上的脂粉香扑了苏俊亭一鼻子，他皱了皱眉，朝后退了一步，淡声道了句：“抱歉。” 说完，他拂袖便走，从头至尾甚至没有低头看那姑娘一眼。 “苏家大郎……我是……”那女子不甘心，上来便扯住了苏俊亭的衣袖。 她来之前与人打了赌，说自己一定会顺利拿下这东旗镇上最冷面的苏家大郎。 若是就这么回去，非被家中几个庶妹笑死。 这么被人绊住了脚，苏俊亭到底是走不了了。 他不耐烦的垂下眼，对上的是一张俏生生的芙蓉面。 少女婉转红唇，脸颊绯红，眼底也红了一片，娇滴滴道：“小女子方才不慎扭伤了脚，现在疼的厉害……” 美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饶是个木头也该知道对方的意思。 可偏苏俊亭是个比木头还要硬的。 他闻言，俊朗的眉目突然皱的死死的，冷声道：“姑娘休要攀诬，刚才明明是你撞上来的，和在下无关！” 笑话！现在去趟医馆没个三五两银子可出不来！！ 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姑娘竟然当街想要讹诈他！！ 苏俊亭决不允许有人占自己的便宜！！ 两人当街争执，又是俊男美女，老早就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苏俊亭可管不了那么多，就在他即将说出不行就去衙门解决的时候，美人儿终于是忍不了了、 她眼底红红的一片，又羞又恼，却还不想放弃，继续道：“劳烦公子送我回家就可以……” 原来不是管自己要钱啊。 苏俊亭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敢问姑娘……” “我家在云城街右巷，巷口第二家。”美人儿赶忙道。 苏俊亭沉吟了片刻。 想起来了，这户人家他知道。 是早先致仕的王老尚书的宅子，看起来眼前这位姑娘就是王老尚书的孙女。 书香门第的小姐，该不会讹自己钱了哈。 而且马上过年了，各府各院都开始准备明年的衣裳了，他上门瞧瞧，说不定能谈下尚书府明年衣物制作的单子呢！ 苏俊亭越想越美，对王姑娘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正准备挥手叫马车，却不妨被人抢了先，一道同样娇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家姐姐，坐我家的车吧。” 伴随着少女的声音落地，一辆藏青色的马车停在二人面前。 马车车帘掀起，提步出来的是林景程的妹妹林媛媛。 林家这位姑娘对苏家大郎的心意，东旗镇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见得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就要在自己眼前展开，周围看热闹的人围的更多了。 “林媛媛，你来干什么？”苏俊亭还在惦记去王尚书家谈生意的事情。 林媛媛却根本不给他们反应时间，和自己的丫鬟小蝶一起，一左一右直接将王姑娘架上了自家的马车。 很快，林家的马车便消失在了街角。 周围的人群见没了热闹看，也便渐渐散去。 苏俊亭还在生气林媛媛又来搅合他的好事。 他完全就想不到若是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上用自家马车送王姑娘，在外人看来姑娘名节被毁，就算是他万般不愿，也必定得将王姑娘娶回家中了。 林媛媛和苏俊亭差的不多，自小便被自家哥哥带着和他们一起长大。 小时候的苏俊亭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会儿他还很有风度，被姑娘们逗乐还会脸红。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凡是沾了女儿家的事情，他就开始变得一窍不通。 至于姻缘什么的，那就更是不想了，大有一辈子跟钱过的意思。 林媛媛早已经习惯了。 她懒得跟这个木头桩子解释就在刚刚自己又救了他一命。 只能一路听着苏俊亭的抱怨，闷不吭声的独自回家。 —— 林府与苏府距离不远。 虽然是很生林媛媛的气，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苏俊亭还是将人送到了林府门口，才自己回了家。 进门便瞧见了正在门口晒太阳的小元宝。 她肩膀上依旧蹲着那只嘚吧嘚吧的倒霉鸟，脚边蹲着只黄狗，正认命般的被元宝撸脑袋。 “大哥哥回来啦！” 看见苏俊亭，元宝心情倒是不错。 毕竟大哥哥每次回来都会给她买好吃的。 小不点蹦蹦跶跶跑过来，围着自己左右转了一圈儿以后，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失望。 苏俊亭一拍脑壳儿，很不好意思：“哎呀，今天忘给元宝带好吃的了。” “啊……”元宝憋憋小嘴，委屈巴巴。 黄狗小云也翘着尾巴围着苏俊亭左右转了一圈，鼻子皱皱巴巴的好像是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好一会儿，这黄狗竟然对着空气“呸呸呸”了三声，好像是闻到了什么极其难闻的东西。 苏俊亭脸都黑了。 这狗崽子怎么回事？是说自己臭吗？？ “小云你咋了？”看着这狐狸今日的反常，元宝也发现了不对劲。 随即也走到苏俊亭身边，东闻闻西闻闻。 不多时，她脸色凝重，扬起脸认真看向苏俊亭，很是严肃的问道：“你今天去过哪里，都见过谁？” 苏俊亭一愣：“就去了一趟铺子，见得都是铺子里的伙计啊？” 元宝小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义正言辞：“不可能！你身上这股子活尸味儿臭的很，你必然刚刚见过！” 第三十一章 装神弄鬼的熊孩子 活尸？？ 虽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光听这名字，苏俊亭也觉得有些害怕。 他使劲儿嗅了嗅自己，想闻闻元宝说的臭味儿。 小不点摆摆手：“别闻了，大哥哥闻不到的。” 活尸的味道极其难闻，但普通人是闻不到的。 苏俊亭身上味道不小，与那活尸定然不是擦肩而过，肯定是有接触。 “除了店铺的伙计……”被小妹妹严肃的眼神吓住，苏俊亭认真开始回忆起来：“还有王尚书家的孙女，对了，还有林媛媛。” 元宝首先就排除了林媛媛。 媛媛姐姐她很喜欢，香香的，而且她看过林媛媛的命格，是长命百岁的命格，不会变成活尸的。 “那就是王家姑娘？” 就这么俩人，排除了林媛媛，那就只剩下那位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姑娘了。 活尸是人死之后，却用法术将人强行留在人间。 该走的不走，强行留下，必然会造成恶果。 玉玄子给元宝讲过，多年前有个村子里曾经出现过活尸。 是个年轻人，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家中老父母不知从何处得了这邪法，硬是将死去的儿子变成了活尸。 “儿子”活了过来。 但活过来的却并不是过去那个儿子，而是一个怪物。 逢人便咬，逢人便吃。 他第一个吃掉的人便是思念他至极的母亲。 后来，整个村子的人都被这活尸给吃光了。 这事儿最后是玉玄子的师傅，也就是元宝的师爷来解决的。 说是废了好大的力气。 一想到东旗镇上很有可能也出现了活尸，元宝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她迈开小短腿迅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不多会儿再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全副武装好了。 整齐的小道袍穿在身上，头顶束起一个小丸子，一柄小拂尘搭在肩上，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 身前的小包袱也装的鼓鼓囊囊，包口还露出几张没塞进去的符纸。 那架势仿佛马上就要上阵杀敌。 之前不管是处理什么事儿，都没见过元宝如此沉重的样子。 苏俊亭也一下子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大哥哥，快带我去找那个什么王姑娘吧！” 多耽误一会儿时间，那个活尸就很有可能变得更强。 元宝一时半刻都不想耽误，抓着苏俊亭的手就要朝外走。 “哎、哎……”虽然嘴上答应着，但苏俊亭的步子却怎么都迈不出去。 他也害怕啊…… 看明白大哥哥的脸色，元宝叹了口气，在小包袱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摸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他手里，说道：“大哥哥你拿着这个，有事的时候你就打开盖子，能拖一段时间。” ———— 王家花厅。 三个姑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分享着刚刚丫鬟从外头带回来的消息。 “大姐姐不是说她准保能把苏家公子拿下嘛！我可听说了，她都撞人家怀里去了，人家愣是没理她！真丢人啊！” 又一个胖乎乎的姑娘插嘴道：“可不是嘛，刚碰见她，还嘴硬说是苏公子派马车送她回来的，其实我都瞧见了，那马车上写的是‘林’字儿，那根本就不是苏家的马车！！” “笑死了，以为咱们没长嘴，光知道听她说啊。哈哈哈。” 三个姑娘笑成一团，声音响的不得了，就连王书慧本人已经进了花厅都没人瞧见。 王书慧脸都绿了。 都怪林家那个庶女林媛媛！！ 明明她都觉得苏俊亭马上就要答应她了！就是那个林媛媛横插了一脚，愣是叫她丢了这么大的面子！ “都闭上嘴！”她将火气都撒到了三个嘲笑她的庶妹身上。 胖胖的姑娘吐了吐舌头，不满道：“外头人都传遍了，偏是不叫我们说，大姐姐好大的脾气。” “就是，我们可是打了赌的，姐姐这次输给了我们一人二两银子，可不要赖账啊！” 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想到自己平白又搭进去六两银子，王书慧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们别笑的太早，我早晚让那个苏俊亭主动登门来找我！” 从来没有在男人身上吃过瘪的王书慧，此刻对这个苏俊亭的征服欲达到了顶峰。 她就不信了，自己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还不能叫这苏家的大少爷主动登门一遭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丫鬟来报：“小姐小姐，您快去收拾一下！苏家大公子苏俊亭来了，说是想跟您道个歉呢！” 小丫鬟跟王书慧一条心，知道这事儿能给自家姑娘长面子，那说话的嗓门是无比的大。 直把周围几个还在笑话人的庶姑娘都惊住了。 什么？？ 那可是在东旗镇上都有名的苏俊亭啊。 都说他不近女色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都有人说他是下凡的佛子，一辈子都不会动佛心呢！ 难不成他真被自家姐姐的魅力所折服了？ 相比于嫉妒，王家这三位姑娘更多的则是惊讶。 也顾不上再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跟在丫鬟身后都跑到了院子里来看热闹。 王书慧原是想要听小丫鬟的回去梳洗打扮一下再出来见人的，但见三个妹妹比自己跑的还快。 也来不及收拾，直接冲了出去。 “苏公子！”远远见到了人，王书慧忙挤开三个看热闹的妹妹，走到了苏俊亭跟前。 “王姑娘。”苏俊亭起身朝主人拱了拱手。 看似四平八稳，内心却还挺不知所措的。 这一路上他都没想好应该怎么跟对方说，她家可能有活尸这事儿。 这种事谁会相信啊！！ 见苏俊亭站着不动，脸上或有些害羞的神色，王书慧只觉胜券在握。 这位公子定然是被自己迷住了，所以才主动登门的。 只是这苏俊亭并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着个道姑打扮的小不点。 看起来怪可爱的一个小娃娃。 听说苏家早年走丢的姑娘刚被找回来，估摸着就是眼前这个。 王书慧为了表现出温婉，靠近几步，弯下身子准备摸摸小奶团的头，却被后者一个灵敏的闪身给躲开了。 “你也是臭的。”小不点皱着小眉头，很是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王书慧的脸瞬间就通红了起来。 这小不点说什么？！自己哪里就臭了？？ 但小不点眼神太笃定，王书慧一下子也有些迟疑了。 难不成自己身上真的是臭的？ 她刚要自己确认一下，就听眼前的小不点仰起脸对苏俊亭道：“她不是活尸，但她也接触过那个活尸，身上的味道比大哥哥还要臭的。” 王书慧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这般胡言乱语！” 第三十二章 超度王大善人 原以为苏俊亭登门是对自己有意，但眼下看来，并不像这个意思。 还带着个奶娃娃过来说自己身上臭？ 王书慧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想争什么面子了，冷了脸对苏俊亭道：“什么活尸，这样怪力乱神之说你竟然也相信，亏你还是读书人，快带你这装神弄鬼的妹妹走吧！” 既然元宝说那什么活尸不在王家，而且这王家姑娘已然摆出了送客的架势，苏俊亭也不想多留，带着元宝就想要朝外走。 正此时，王家宅院突然就乱了起来。 有丫鬟跑到前厅来喊人：“姑娘们快去后院看看吧，老太爷身子不大好了，怕是挺不过去了，正叫人呢！” 王家的老太爷自然就是王老尚书。 老爷子人品贵重，在东旗镇生活多年，一直与人为善。 包括镇上的书院也是老爷子专门从京城找来的先生坐镇。 一听说老爷子病重，苏俊亭心里也略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到底是外人，这时候不好留在这里添乱。 “元宝，我们走吧。”他想去拉元宝，却不料，一低头，发现刚才还在脚边的小不点不知何时已经跟在王家几个姑娘身后也朝着后院跑过去了。 王老爷子不光是个好官，也是个好长辈。 他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家中不管男女，一律都请了先生教读书。 姑娘们也不拘于后院之中，任她们想去哪儿玩，只要带好下人也都可以随便去玩。 所以，家中几个姑娘和老爷子感情都非常好。 王书慧也是。 所以，听说祖父马上就要不行，她是跑的最快的，第一个就冲进了老爷子的屋子里。 病床边上，家里七七八八的人都已经坐满了一个屋子。 老爷子病的时日长了，一直都拿药吊着，所以家里人都比较齐，一听说消息都赶了来。 王书慧也是想祖父能在去世前看见自己找到如意郎君，所以才出此下策跑到当街去撞苏俊亭的。 可没想到，如意郎君还没有撞到，祖父的病却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祖父。”她哭倒在病床边上，看着病床上行将就木的老者，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病床上的老者嗓子眼里发出嗬嗬的气声，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但嘴角一直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爹是不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啊。” “是不是地契那事儿啊？”王家两个儿媳妇儿在后面小声讨论。 老爷子致仕之前俸禄就不少，但在渝州的日子过得却十分清贫，家中这些小辈儿没事便琢磨他把钱都藏在了哪儿。 小元宝站在人群后面，将这一切都听到了耳中。 她长得实在是太小了，加上屋子里的人注意力都在病床上，并没有人看见她跟着进来了。 她被人挡着，看不见病床上的人如何。 但那几乎冲破房梁的金光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说明床上这位是生前积了大善之人。 不是自己要找的活尸，元宝难免有些失落，但既然碰上了，那也是缘分。 “都闪开！”随即，王家众人便见一个小道姑打扮的小不点倒腾着小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在一众人惊讶的眼神中站到了王老爷子的病床前。 “哎你！”王书慧离祖父最近，看见这个装神弄鬼的小不点，便想将她拦住。 谁料，小不点只在她嘴上轻轻点了一下，她刚才还在嘴边的话一下子就被堵了回去，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开不了口了！！ 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奶团子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符纸，指尖轻点，在祖父床前道了句：“开！” 啪的一声，符纸燃起火焰。 就见刚才还行将就木的王老爷子突然自己坐了起来…… …… 半柱香过后，这位生前积德行善的王老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带着遗憾离开。 小仙姑用法力让他最后将心里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交代了早年俸禄的去处，不是藏了起来，而是资助了许多贫寒的读书人。 嘱咐了小辈，日后不要借着自己的名头混日子，要好好生活。 最后他慈祥的视线落在了大孙女慧儿身上。 他说他知道慧儿想找个如意郎君让自己放心，但不必这么做，人这一生只活一次，千万别为了任何人任何事难为自己。 “你可以永远只做王家姑娘，如果找不到真正喜欢的人。” ……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帮着老爷子将最后的话说完，元宝也没有急着走，而是等着他闭了眼，然后单手掐诀，唱起了超度的经文。 经历了刚才那一遭，王家人都已经将这包子一样大的小不点当成了神仙，静静地等在一旁，看着元宝给老爷子超度。 小小一个的人儿，唱起经文来的时候，脸上的慈悲之情却让人动容，她好像是个活了千百年的长者，俯瞰众生。 “走吧，有人来接你了。”最后，她用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王老爷子枯槁的大手，淡声道：“一生行善，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她回头望向门口。 一辆白色的软轿凭空出现在门口，两个鬼差神情恭肃的掀开了轿帘，扶起王老爷子坐了进去。 “多谢小仙姑。”老爷子最后朝元宝拱了拱手。 ………… 没能找到活尸，却给人做了个超度法事。 苏俊亭也没想到自己妹妹这么无所不能。 来的时候还是挨着骂的，出来的时候却是被王家全家人一起客客气气送出来的。 王老爷子的儿子更是抱了一大包的银子非要塞到她怀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虽然过的清贫，但和普通人相比还是有一些家底。 眼看着自己爹死前身体金光大盛，王家人也知道，是眼前这位小仙姑超度的功劳。 “这钱您可千万要拿着。”王老爷子的儿子将钱强塞到元宝的怀里。 对钱没什么兴趣的元宝刚想拒绝，又看到了不远处眼睛都快冒出绿光了的大哥哥，话头一转：“银子都给我大哥哥吧，他喜欢。” 直到抱着一大包银子从王宅出来的时候，苏俊亭都还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 苍天啊，他家到底是祖坟冒了什么青烟啊！！竟然能生出元宝这种小仙姑，小神童，小财神，小福娃！！ 而且刚才临走前他还和王家主君谈了明年衣服采买的事情，对方也很痛快的答应了以后王家的衣服都从他的绸缎庄做。 啊啊啊，又是一大笔银子进账啊！！ 要不是怀里抱着银子，苏俊亭觉得自己一定会把元宝抱起来狠狠亲上两口。 他快乐的早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 元宝却还没有忘。 活尸还没有找到，这种东西晚找到一会儿，就很有可能多死几条人命。 她没有时间磨蹭了。 可她又该去哪儿找呢？ 第三十三章 聪明的山哥哥(活尸究竟在哪儿? 整整两天时间，元宝卜了好几卦，都没有确定这个活尸的具体|位置。 “小霉小霉，你替我回趟观里吧，告诉我狮虎一声。” 虽说很多时候狮虎不如自己厉害，但现如今，元宝也不知道应该找谁了。 倒霉鸟也看见了元宝这几日的烦闷，一听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立马认真起来，挺起胸脯，眼神坚定道：“放心吧！我一定将消息带给玉玄子道长！” 说完，整个鸟先是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便直冲云霄，朝着点翠山的方向而去。 小元宝已经茶不思饭不想两天了，这对于整个苏府上下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事情。 “元宝，要不要跟二哥哥出去转转？”苏俊业刚刚下值回来。 苏俊生也知道妹妹这几日不顺心，专门从书院回来，这会儿手里拿了个最新的话本，对元宝道：“要不三哥哥给你讲故事？” 现在这时候元宝哪有什么心思听故事。 但她最喜欢漂亮人儿，看见唇红齿白的三哥哥站在面前，她心情的确是好上了不少，由着苏俊生牵着自己坐到一旁的石桌边拿着话本讲故事。 只留苏俊业一个人在原地生闷气。 具体讲的是什么，元宝其实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活尸到底在哪儿，为什么自己会找不到。 苏俊生也发现妹妹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索性也不再讲了，就陪在元宝身边。 “元宝在烦什么，可以和三哥哥说吗？” 和财迷老大以及武夫老二不同，苏俊生是全家几口人当中心思最为细腻的那个。 他很能感知到元宝的情绪。 猜到现在这件事情好像让这个似乎无所不能的小妹妹很是犯愁。 “山哥哥。”自己确实也想不明白，元宝索性就将前因后果跟苏俊生讲了起来。 活尸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虽然真的让苏俊生怕的不行，但他还是强撑着给元宝认真分析。 “元宝说在大哥和王家姑娘身上都闻到了这个味道？” 元宝点点头。 苏俊生又道：“那他们共同接触过的人都有谁？” 元宝歪了歪脑袋，想到大哥哥说的话：“林家姐姐。” 说完，她又赶忙补充道：“但我看过她的命格，她会长命百岁的，她才不会变成活尸。” 苏俊生摇摇头，很有耐心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你林家姐姐也是蹭上的那个东西身上的味道呢？” 他甚至连活尸两个字都说不出口，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元宝恍然大悟。， 对啊！说不定林家姐姐也是被活尸蹭上了味道！ 茅塞顿开，元宝高兴的抱着苏俊生的头狠狠在他脸上猛嘬了一口，甜甜道：“元宝坠坠喜欢山哥哥了~” 苏俊生一张俊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而在两人身后，刚刚跑过来送水果的苏俊业：┭┮﹏┭┮ 既然想到了缘由，那自然就是要去林家看看。 元宝准备妥当刚要往林家冲。 刚跑到门口，冷不防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还没看清来人，她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血腥的味道，以及那种活尸的臭味儿。 比大哥哥身上的要重好多。 元宝顿时眼睛瞪得溜圆，猛地抬眼一瞧，发现眼前站的不是旁人，正是林家那位姐姐林媛媛。 “求仙姑救救我娘吧！” 扑通一声，林媛媛满身鲜血的跪在了元宝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第三十四章 快快快!元宝有难! “林姐姐。” 元宝一怔，想要上前去看，却被林媛媛身上浓重的活尸臭气熏得捂住了鼻子。 山哥哥说的没错！这活尸的下落定与林姐姐脱不了干系！ 身上穿的衣裳也是破的，像被某种野兽撕扯过。 林媛媛小脸煞白，肩膀处血淋淋的，应该是受了伤。 她疼的面目几乎扭曲，却仍在竭力向元宝磕头哀求：“求小仙姑快去救救我娘吧，我娘她快被那个怪物弄死了……” “活尸在你家？”元宝眼睛一亮。 林媛媛不懂什么是活尸，但下意识觉得自己娘养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所谓活尸。 她忙不迭点头，肩膀的伤口被剧烈的动作扯了下，疼的她冷汗都冒出来。 元宝着急知道内情，忙从小包袱里掏出一个小香炉，倒了一小把香灰直接就摁在了林媛媛的伤口上面。 神奇的是，原本还噬骨般的疼一下子就消失了。 林媛媛立马打起精神将家中那个怪物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元宝。 她的娘亲是林坤后院的一位姨娘，唤作魏氏。 魏氏貌美，又温柔可人，林坤活着的时候很宠爱这位姨娘。 林坤好色，纳的妾室也不少。 但魏姨娘和其他只贪图钱财的妾室不同，她自认和林坤是有真情的。 “我娘原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家世单薄却清白，原本是可以寻个好人家做正妻的。”就是为着这点子真情，魏氏甘愿和家人决裂，进了林府当了小妾。 前段时间为了救儿子，林坤自愿将身体换给了林景程，自己则魂归地府。 魏姨娘知道以后几乎肝肠寸断，夜不能寐，总想着有机会和情郎再续前缘。 “所以她就把林伯伯养成了活尸？”元宝不可思议。 ———— “俊亭啊，你说的什么活尸，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林景程是在家睡着觉的功夫被苏俊亭给揪出来的。 看着自幼一块儿长大的故友如今顶着他老爹的脸，苏俊亭忍不住皱了皱眉，很是不适应。 “找不到林媛媛，就只能找你了。” 小妹妹元宝这几日愁眉不展，苏俊亭也跟着上火。 想来想去，他和老三想到了一块儿去。 那什么活尸既然跟王家没有关系，那么就只可能是跟林家有关系。 所以他连铺子的生意都不管了，直接跑到林家，将林景程揪了出来，准备带到元宝跟前，让小妹妹看看这货到底是不是那什么活尸。 林景程打小就怕苏俊亭。 这会儿被揪着走，也没了脾气。 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 却不料，推开院门，两个人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林媛媛一身血色的趴在地上，元宝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桃木剑，好像正要往她脖子上戳。 苏俊亭可是见过那把剑直接戳穿玉枕时候的样子的。 他一惊，疾步跑到跟前，拦在了林媛媛身前。 “元宝，你不是说很喜欢林姐姐吗？”他疑惑。 “是啊。”见是大哥哥回来了，元宝又一把将人挥开，一边将桃木剑戳进林媛媛的伤口里，一边解释道：“林姐姐被活尸咬了，再不拔毒，整条手臂都不能要了。” 桃木剑插|进林媛媛的伤口里。 血肉外翻的样子让人看着都跟着疼的咬牙。 林媛媛虽然之前被元宝用香灰处理了一下伤口，仍然是疼的浑身颤抖，冷汗狂流。 看见这一幕，苏俊亭没来由觉得心脏抽搐了一下。 竟主动上前扶住了林媛媛的身子，像是在背后给她力量一般。 元宝一边将伤口处的腐肉挖出来，一边分神看了看二人的脚腕。 嗯，那条之前已经若隐若现的红线又明显了一些。 处理好林媛媛的伤口，元宝来不及休息，收好桃木剑就准备去收活尸。 刚才林媛媛已经同她将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 魏姨娘舍不得情郎，但林坤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林景程。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现在林景程的那具身体里面的魂魄就是林坤的。 她趁着家人不备，将林景程的尸体从地里挖了出来，然后带到了她在外置的一间外宅当中。 日日拉着他的手同他说话。 “后来某一天，那具尸体突然自己就能动了。”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林媛媛瞳孔收缩了一下：“我娘说是他俩的感情感动了老天爷，又把我爹还回来了。可我觉得那根本就不是我爹……” 苍白僵硬的身体，身上还散发着奇怪的恶臭。 只吃生肉，带着血的最好。 有一次林媛媛甚至看到他生啃了隔壁邻居家的一只鸡。 连毛都没有拔，那撕扯血肉的样子活像是某种禽兽。 “他看我的眼神也非常可怕。”林媛媛声音颤抖：“而且我总觉得他的眼睛是越来越红的，好像要流出血来。” “坏了。”小元宝一拍大腿。 她之前听狮虎说过，活尸的眼睛彻底成为红色的时候，那就更难收拾了。 一听说自己的身体被姨娘当成了爹爹，还养成了什么厉害的活尸，林景程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趁几个人还在说话的功夫，他蹑手蹑脚的往门口挪着想要偷偷跑路。 “嗖”地一声，一柄桃木剑结结实实扎在了他身后的门板上。 林景程吓得一哆嗦。 远处传来小元宝奶唧唧的声音：“到底是你家的事儿，总要有你家人在场才好。” “……”林景程煞白着一张脸，到底不敢再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留在了原地。 元宝没处理过活尸，只是听狮虎讲过。 头回见小妹妹也有拿不准的事情，苏家三兄弟也都跟着紧张。 苏俊生说：“那要不咱们从长计议？” “来不及。”元宝摇摇头。 苏俊亭建议：“要不等等玉玄子道长呢？” 元宝叹口气：“狮虎还不如我厉害……” 两个建议都被否了。 眼下只剩苏俊业还没有开口。 他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听说是个很厉害的活尸，想了想便道：“再怎么着不也是个尸吗！元宝别怕，二哥哥现在回衙门取两管火铳来！任他是个什么东西，咱都给他崩烂咯！！” “嗯？” 唯有这个建议元宝没有直接否决，而是抬起小脸，眼巴巴的看着苏俊业道：“二哥哥，什么是火铳？很厉害吗？” ———— 另一头，玉玄子道长正火急火燎的朝山下跑。 收到倒霉鸟带来的消息，他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都好多年没听说过活尸了，怎么就被元宝给遇上了。 这东西格外厉害，就连他师傅当年也是九死一生将活尸给消除的。 元宝这小不点，虽说道法上着实是有几分天赋，但到底是个小孩子，硬实力还是不如活尸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怪物的。 玉玄子也不知道自己下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为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他还是必须来一趟。 “再跑快些！”他拍拍屁|股底下的狼脑袋，有些心急：“再不快些，贫道可要用猎妖鞭抽你了！” 猎妖鞭，西云观的镇观之宝。 没有任何一个妖怪能受得了这玩意三鞭子。 第一鞭打肉身，第二鞭抽神魂，第三鞭直接就能把妖怪们的修为抽散。 郎富贵一听，脚一软，差点没直接摔个狗啃屎。 还不等玉玄子再张嘴骂，他就赶紧撒开脚爪拼命在山间飞奔了起来。 —— 虽说郎富贵已经拼上了性命，跑的几乎要把肺吐出来。 但到底是距离太远，进到东旗镇，跑到苏家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但活尸的腐臭味道还能闻到。 玉玄子双眉紧蹙，掐指一算，然后朝着镇子东南方向一指。 “快快快！元宝有难！！” 第三十五章 妖孽!你就是来祸害我们林家的! 东旗镇东南方向，一间小小的宅院之内。 元宝带着一众人，已经和眼前的活尸对峙良久。 和林媛媛说的一样，这个活尸赫然就是林景程的模样。 只是这个“林景程”身上鬼气森森，原本平整的牙齿不知怎么回事，竟生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衣衫是林家老爷林坤生前的衣裳，估计是魏姨娘给穿上的。 看着与普通人别无二致。 但面目惨白，双手指甲极长，完全不似活人。 灰黑色的指甲，上面还挂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肉，丝丝缕缕的很是骇人。 “天啊……” 真正的林景程看着自己身体现在这副样子，也吓得惊呼一声，再不敢说话。 元宝从身后拔出桃木剑，小小一只，挡在众人身前。 一张金黄色的符箓悬于剑身之上。 她开口道：“妖孽！看剑！” 玉玄子讲的师爷的故事里，这种活尸因为是死后又复活，所以身体反应速度并不快。 元宝仗着自己身量小巧，动作又快。 一个闪身窜到活尸腋窝底下，抬手就是一剑。 据记载，活尸死而不腐，是用邪法讲阴气聚集在体内。 人身体有八个大关节便是最容易藏匿阴气的地方。 分别是两肘、两腋、两髀、两腘。 况且临来前，元宝专门在自己的桃木剑身上涂抹了满满的朱砂和鸡血。 这两者都是克邪物用的。 这一剑直指活尸腋窝，剑身进入两寸有余，便见一股浓重黑气自活尸腋窝处向外散开。 “散开！”高喊众人散开之后，元宝屏气凝神，又是一剑，径直朝对方腘窝处刺了进去—— “林景程”这个活尸现世时间不长，尚未成患。 若两处阴气被破，他就很有可能难以为继。 感觉到危险，活尸行动都变得灵敏起来。 僵直的腰身突然弯下来，灰黑色的长指甲像匕首一般擦着耳朵便朝元宝细嫩的脖子而去。 “元宝小心！” “徒儿！” 玉玄子恰此时踏进了院子，看见此景，瞠目欲裂。 一把价值不菲的符箓朝天空一抛，他原地打坐，双手掐诀，口中默念起引雷决。 “天地神兵火急如律令，隐藏山林土地宅神，左关雷公，右舍电母，护法不伏令者，雷令炸崩打死，取打鬼铁；疾火狂风，钦奉玉旨，豁落护法神将，疾！速！” 霎时间，空中乌云密布，伴随着一阵急雨，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这引雷的能耐，众人只从话本子里听过见过，哪有现在这样能在现实中看见的。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都在等着玉玄子道长引下第一道天雷，将那活尸劈个魂飞魄散。 就连活尸本尸也像是被什么东西镇住，伸向元宝的手也停在了半路。 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天雷落下。 “疾！速！”玉玄子以为是自己的雷决念得不够好，咬着牙又重重念了一遍。 这一次云层翻滚了两下，又落了两滴急雨……但所谓什么天雷，还是迟迟没有落下。 “不对啊……”玉玄子抓耳挠腮，囧的甚至不敢睁眼睛。 他术法水平一般，这雷决只学过，还从未曾运用过。 但他之前看元宝使过的啊，就是这么念得！为啥到自己就死活也引不下天雷了啊！ 这一院子的人和尸加起来，最了解玉玄子水平的也只剩下小元宝一个。 见狮虎废了好大劲只是下了点小雨，她默默叹了口气，无奈望了望天。 “二哥哥，快！” 好在她还有别的准备，趁着众人不备，她朝人群中高喊一声。 苏俊业已经准备多时，听见声音火速将两管填塞的满满的火铳举了起来。 “元宝，躲开！！” 伴随“轰轰”地两声，活尸“林景程”整个脑袋都被火铳给打烂了。 血和脑浆子都崩了出来，离得最近的小元宝算是遭了大殃了，被崩了一声，血腥的味道让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苏俊业赶忙跑过去将小不点抱了起来，一边帮她擦拭身上的脏污，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二哥哥在呢！” 火铳打活尸这一套招数，是刚来临来之前元宝刚刚想出来的。 这还得多亏了他家有二哥哥苏俊业这个武痴。 他简单跟元宝说了一下火铳的原理，元宝立马就想到了可以用这个来打活尸。 普通刀剑都不能伤活尸分毫。 就算是元宝这把用百年老桃木做的桃木剑，对一个活尸的作用也不会太大。 但火铳不一样，它本身穿透力就很强，加上元宝又在里面填塞了大量的朱砂和鸡血，又在火铳的药室内混着火药燃了两张克邪的符箓。 这样下来，别说是一个还未成患的活尸了。 就算是阎王来，大约都很难抵得了这玩意两下。 当然，这也就是一次实验而已，元宝也没有想到，竟然一下子就能让这个所谓的活尸脑瓜子被崩去了一大半。 玉玄子摸着那把火铳喜欢的不得了。 连连赞叹自己徒儿：“你这小脑瓜儿怎么长得呢，为师怎么就想不到呢！！哎，为师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儿，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啊！”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显摆一下元宝是他的徒弟。 似乎这样就能掩盖掉刚刚他引天雷没有成功的笨蛋形象了。 活尸已经被彻底解决，但根源还没有找到。 并不是所有的尸身都会变成活尸，究竟是谁用了怎样的邪法制成活尸，这才是元宝一定要知道的。 毕竟这样的人若是不除，那东旗镇百姓将会一直生活在危险之下。 脑瓜子崩掉一半的活尸瘫在地上。 元宝捏着鼻子想要过去探查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便见林媛媛搀着一个中|年|美|妇人从院子角落走了过来。 “元宝，救救我娘，她受伤了……”还隔着很远，林媛媛就喊了起来。 可那妇人在看见眼前的一切以后，却突然发了疯似的。 她疯狂的挣脱开林媛媛的手，拼命朝着活尸“林坤”的方向跑过来。 边跑还边喊到：“老林啊！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了啊！咱们可是说好了要白头偕老的啊！” 明明地上的那个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 可魏姨娘抚摸向他脸颊的手却是一点也没有含糊。 元宝看着都要吐了，朝后退了一步，可那魏姨娘却突然疯了似的朝她扑了过来，咬牙切齿，恨恨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祸害！什么劳什子的小仙姑，那个老道说得对！你就是妖孽，你就是来祸害我们林家的！！” 第三十六章 又是独腿老道! “什么老道？”元宝闪身，躲开的魏姨娘的攻击。 却听到了她话语里的关键信息。 这人身上一点点修为都看不见，那就说明这活尸并不是她制成的。 而是旁人。 而这旁人身份，只有魏姨娘清楚。 但此刻，她身上多处被活尸撕咬的伤口，都要汩汩的流着鲜血。 作为和活尸接触最多的人，魏姨娘身上的伤口最多。 而且体内已经淤积了大量的阴毒。 现在这些阴毒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朝着她的心脉移动。 等到都聚集在心窍一处的时候，就到了她的死期。 元宝也救不了她，只能让她多撑一会儿。 可才走到跟前想要施术，魏姨娘却依旧摆出一副抵抗的态度：“不用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元宝被她这发疯的样子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两步。 苏家兄弟几个可见不得自家小妹妹被人这样凶。 更何况刚才是元宝出手，才让这女的不至命丧黄泉。 这咋这么不知感恩呢？ 苏俊业弯身将元宝往身上一扛，转身便走：“走！咱不管她！死不死跟咱也没关系！” 魏姨娘身上的血几乎浸透了衣衫。 还不断紧贴着活尸的尸身，似乎就是想要再看情郎最后一眼。 说她专情，不如说她愚蠢。 半生被困在林坤的甜言蜜语当中，就算人都走了，她也根本就不想醒悟过来。 眼看着能救人命的小仙姑马上就要走了，林媛媛急起来。 她扑倒在魏姨娘身前，痛哭道：“阿娘！爹爹都是骗你的！他要是心里只有你，怎会在纳你之后，又收了那么多姨娘呢！” “你不懂！那都是逢场作戏！”魏姨娘争辩。 一生将爱情视为生命的女人，哪怕看清了本质，也宁肯自我欺骗，也不愿幡然醒悟。 “娘这一生啊，心里只有你爹一个人。” 魏姨娘脸色越发的惨白，人也像风筝一样，摇摇欲坠。 林媛媛泪流满面，她不能理解母亲的执拗。 “娘……那我呢……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 是啊。 这活尸的能耐远比那位老道说的大得多。 就连魏姨娘自己也心有余悸。 若是那名老道再制造一个出来，那么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也成为他们的猎物。 东旗镇只有这么大一点，女儿孤零零一个人，要让她怎么办…… 人之将死，魏姨娘那点稀薄的母爱突然在林媛媛的泪水里被激发了出来。 她依旧是愤恨的看着苏家的那个小不点，口气却软了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会保护我的媛媛。” 见事情有了门儿，元宝挣扎了一下，从二哥哥肩膀上蹦了下来。 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魏姨娘面前，先是用术法封住了她的心窍，让她短时间内不会暴毙。 “魏娘娘，你放心，元宝答应你，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媛媛姐姐的。” 笑话，媛媛姐姐可是她大哥哥命定的姻缘，元宝咋也不会让她出事的。 这小不点虽说是可恶了点，但到底奶团团的一小只，蹲在魏姨娘的面前，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些话来，让人不得不信。 心口的疼减缓了一点，魏姨娘捂住胸口，缓缓将这活尸的由来告诉给了元宝。 “方法是一个独腿的游方老道教给我的。” 又是独腿的游方老道？ 元宝恍惚了一下，琢磨着是什么时候还听说过这么个人来着？ 啊，对了！！ 上次那个扣住林景程的魂魄想要做魂丹以求长生不老的算命瞎子也说过，他学的那个邪法也是一个独腿的游方老道教给他的。 难不成这俩都是一个人？ 那怎么两回都是针对林家…… 难不成是林家得罪了什么人吗？ 术法力量虽大，但魏姨娘身上中的阴毒也确实很严重。 勉强说完了前因后果，她就已经快要不行，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差一点就喷到了元宝的身上。 元宝着急道：“那魏娘娘，那个老道你是在哪儿遇见的啊？” “在、在、在……在……” 到底也没在出来，魏姨娘便咽下了这最后一口气。 虽说魏姨娘此举差点害死了整个镇子上的人，但她到底还是林媛媛的母亲。 而且又在最后告诉了元宝这个重要的消息。 看不得未来嫂嫂哭的那样伤心，元宝朝玉玄子使了个眼色。 软软的叫了句：“狮虎~” 玉玄子心领意会，走上前，蹲在了魏姨娘尸身的一侧，对着正哭的泣不成声的林媛媛道：“就让贫道来送令堂最后一程吧。” “那就多谢道长了。”林媛媛眼中满是感激。 “咳咳，不必。”玉玄子拂尘往身后一扫，一字一顿道：“施主得空给西云观多送些香油钱便可。” ------------ “活尸”这事儿到底不光彩，又要连累林家人，所以在苏俊亭的授意下，除了现场的几个人以外，并没有更多的人直到。 林景程在现场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被崩的脑袋开花以后，直接就是大病一场，在家生生是睡了三天三夜，把林母吓得又以为是魂魄丢了。 最后还是元宝登门给她吃了一记定心丸，告诉她，林景程就是太累了，让他睡吧，死不了。 家里连连出事，原本安分的姨娘也莫名其妙暴毙。 林母心里总觉得不安宁，在林景程醒过来的次日，便准备去毗隐寺拜佛祈福。 林媛媛惦记着上次玉玄子道长说的给西云观添香油，便主动要求兵分两路，自己去点翠山上拜三清真人。 林母没有多想，只当这孩子是要为母祈福，便放她去了。 恰好，今日元宝也送狮虎回观里。 玉玄子来的时候是狼妖狼富贵一路给背过来的。 回去不着急，苏俊亭正好有空，便叫下人套了辆马车送玉玄子道长回西云观。 正好也一起带上了林媛媛。 从东旗镇回西云观的路不算近。 怕小妹妹和老爷子着凉，苏俊亭十分细心的在马车里放好了暖炉。 马车里暖融融的一片，元宝坐在狮虎身边正在跟他讨论着二黑的魂魄归体的事情。 什么三魂七魄，什么黑白无常的。 一老一小两个讨论的那叫一个激动。 林媛媛胆子本来就小，在里面听得浑身发冷。 哪怕暖炉的火烧的那么旺，她还是哆哆嗦嗦的害怕的紧。 最后终于是待不下去了，自己掀开车帘跑到了外面，和赶车的苏俊亭坐到了一起。 “外头冷，你进去。”苏俊亭连头也没回一下就知道是她。 林媛媛没听他的，自顾自坐在了一侧，又顺手将刚才从车里拿出来的披帛结结实实缠在了苏俊亭的脖子上。 像裹住一颗粽子。 “你干嘛！我又不冷。”苏俊亭不耐烦，斜了林媛媛一眼，但人也没什么动作。 车帘被风掀开了一脚。 车内的小元宝打了个哈欠，仰头问玉玄子：“狮虎啊，我大哥哥和媛媛姐姐明明就是天生的一对儿，为何他俩身上的姻缘线这么浅呢？” 从第一次见面，元宝就知道林媛媛就是自己未来的大嫂嫂。 包括在苏家停留数年的苏母，她当初说的心中的大儿媳妇儿的人选也是林媛媛。 这样命定的姻缘，原本是应该能看到清晰的姻缘线的。 但林媛媛和苏俊亭这一对儿有些奇怪。 林媛媛这一头的姻缘线很明显，但苏俊亭这一头却浅浅淡淡的，似是将断未断的样子。 这也暗合了二人当下的关系。 是林媛媛在追，苏俊亭在躲的一个状态。 但不管是面向还是八字，二人都是明显的鸳鸯双合相，应该是那种打一见面就要甜甜蜜蜜的姻缘啊。 元宝较少看这种男女姻缘之事，很是费解。 玉玄子闻言，细心端详了片刻，又掐算了一下二人的八字。 半晌，他雪白的长眉微蹙，口中吐出一言道：“糟糕，你大哥的情丝怎么断了呢？” 第三十七章 大哥哥情丝断了! 人靠情丝生姻缘，愁丝生烦恼。 七情六欲全凭这些而来。 但苏俊亭很奇怪，他身上专管姻缘的情丝不知被谁抽走。 所以，别管他离自己的正缘有多近，别管来主动追求他的姑娘们有多貌美，在他眼中都没有任何吸引力。 他就好像是那被阉|割之后送入深宫里的公公。 只不过人家丧失的是身体上的能力，而苏俊亭丧失掉的则是情感上的能力。 “什么？我大哥哥情丝断了？”元宝一脸懵懂。 她虽也是头一次听这种解释，但狮虎简单解释了两句，她便明白了。 这个意思就是，若是大哥哥的情丝接不上，那他这辈子就都甭娶媳妇儿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元宝小脸抽抽巴巴，无助的抱着自己的小胖手，为难的要死：“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媛媛姐姐当我嫂嫂啊……” 家里除了厨娘以外，一个女的都没有。 元宝真的很喜欢林媛媛这个香香软软的大嫂嫂啊。 她还指望着她跟大哥哥成亲以后，能天天陪自己玩呢。 这可怎么办啊！ 她一脸期待的看向玉玄子，说道：“狮虎~你想想办法帮帮我大哥哥好不好哇。” 好好的嫂嫂，可不能叫旁人给抢去了。 虽说是叫他师傅，但元宝属于那种无师自通，天生就有大能的人。 玉玄子更多时候像是教她生活自理的师傅…… 这会儿见小徒弟一脸敬仰的望着自己，玉玄子难免有些飘飘然了。 但很快，他又明白过来。 啥呀，自己上哪儿知道情丝断了咋接上。 可正准备拒绝，却见一旁的小不点正盘着小腿儿在地上数符箓。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元宝愁眉苦脸的将自己小包袱里的金光闪闪的符箓都摊平放在了地上，然后一张张的摞好整理成厚厚的一沓，扬起小脸递到玉玄子的手里：“狮虎，这些符箓都给你啦，你就救救我大哥哥吧！” …… 人家是见钱眼开，玉玄子是见符眼开。 哪个当道士的能控制得了，看见这么多闪着金光的符箓啊。 反正他是控制不了。 怀里揣着元宝给的厚厚一沓子符箓，玉玄子下车走进道观的那一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能拖一天算一天吧，不就是不能娶媳妇儿嘛！贫道一辈子没娶媳妇儿，这不也活的好好的嘛！！ -------- 玉玄子不在，西云观中便是姜元辰主事。 几人上山这会儿，刚好有几个香客在拜三清。 似乎是要给亲人在观里立牌位，那几个人正在与姜元辰说话。 一身藏蓝色道袍的姜元辰气质拔群，仙风道气，很有仙长风范。 可等他将几位香客送走，看见元宝和师叔回来，又立马变回了他自己。 迈着欢快的步伐先是过来抱起了元宝，用力在她的小脑瓜上揉了揉。 然后才又跟玉玄子抱怨起来：“师叔，那些香客们也太计较了，一点点香油钱都不肯添，还想要把自家的牌位送到观里来蹭香火，好生过分！” 没有平白无故占得便宜。 人也是，鬼也是，神仙亦然。 林媛媛在一旁，默默将自己预备好的香油钱又添上了二十两。 玉玄子带着林媛媛去给魏姨娘立牌位。 姜元辰带着元宝和苏俊亭去后院的小厨房找吃的。 年底来进香的香客很多，日日拿下来的贡品都放在了小厨房里。 元宝看见这一大堆好东西，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直发贼光。 很快，就从里面选了个最大的猪头，吭哧吭哧的啃起了猪耳朵。 那猪头都快赶上她一个人大了。 姜元辰想接过来给她切切再吃，可元宝还不肯，宁愿托着个大猪头啃。 苏俊亭都有点尴尬了…… 这怎么好像自己家把这个妹妹饿到了似的呢…… 姜元辰和苏俊亭都觉得元宝是自己妹妹，俩人相对尴尬。 只有元宝一个人抱着猪头啃得是不亦乐乎。 “啊呜，啊呜。” 正啃着，一道急切的叫声从下面传来。 元宝抱着猪头分神去看。 发现竟然是自己收的那只笨蛋狐狸小云。 正流着哈喇子两只前爪作揖，求元宝投喂。 “你是啥时候跟来的？”元宝很懵。 她怎么不知道这狐狸是啥时候跟自己跑出来的。 小云的原形没有人身好看，苏家人都一直当它是条小黄狗来着。 元宝最近老在外面跑着玩儿，黑兔二黑和倒霉鸟小霉都有机会跟着她出来玩。 偏就小云，回回都给留在了苏家。 它待得是五脊六兽的。 所以今天趁着大家都没留意，自己偷偷跟着跑了出来，就一路挂在马车的车底，愣是这么一路挂着上了点翠山。 “哎，这小黄狗！” 姜元辰去另一边给元宝拿鸡腿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元宝身前蹲着的这只毛色不均匀，脸又尖的奇奇怪怪的“黄狗”了。 他以为又是山上谁家养的，还感慨这品相实在是太差。 顺手扔了个鸡腿给它。 被叫黄狗已经叫习惯了的小云，一点被侮辱自尊的感觉都没有，直接叼着鸡腿跑到另一边去啃了。 两个兄长就这么陪在厨房，等着元宝和小云啃完了猪头和鸡腿。 苏俊亭掏出帕子来，沾了水将元宝脸上的油光擦得干干净净。 姜元辰本来也想给元宝擦来着，但是当着人家亲哥的面儿，根本也没有抢过。 只好心气儿不顺的拎过黄狗，寻了条抹布，沾了水狠狠在黄狗脸上蹭了蹭。 “黄狗”小云：？？？ “狮虎那边应该完事儿了吧？” 一个猪头啃了将近一个时辰，魏姨娘的牌位大约也应该立的差不多了。 三人一狐便去找玉玄子。 眼瞅着黄狗好像没太吃饱，姜元辰顺手又将一根鸡腿扔给了它。 小云满意的朝他点点头，叼起鸡腿跟在了众人后面。 今日的西云观人不算太多。 零星的几个香客，在拜过了三清以后，便走到另一侧，将写好自己心愿的布条挂在了院中那棵伟岸的槐树上面。 如今虽然已经是冬日，上面的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但并不显得光秃。 因为写满愿望的红布条挂的密密麻麻。 苏俊亭过去很少来道观这种地方，难免有些好奇，路过的时候便放慢脚步看了两眼。 “都要写上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时吗？” 他顺口问道。 元宝抢答：“对呀，这样实现愿望的时候，祖师爷才能凭借你的八字找到你哇。” 被这个颇具童真意味的回答逗笑，苏俊亭揉了揉元宝的小脑袋。 “大哥哥也要写嘛，你的八字元宝知道的。”家中几人的生辰八字元宝都知道。 她以为苏俊亭记不得自己的八字，便顺口将苏俊亭的八字给念叨了出来。 “啪嗒”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 姜元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黄狗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路被它视若珍宝的鸡腿掉在了地上。 “你咋啦，小黄狗？”他觉得好玩。 却听小黄狗转向元宝，口吐人言道：“啥？这是苏俊亭的八字？” 第三十八章 二黑怎么还在?? “是啊？”元宝皱起小眉头，不知道小云这是咋了。 “……”小黄狗哀怨的看向元宝，张了张嘴，又闭上。 似乎是有啥难言之隐似的。 姜元辰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不是什么黄狗，而是一条活了百余岁的杂毛狐狸。 他更觉得这玩意儿好玩了。 想上前撸撸小云的小脑袋，却被后者懊恼的给躲开。 “你别扒拉我！”小云皱巴着小脸，转向元宝：“元宝道长，我……我、我……” “有话赶紧说。”元宝不高兴了。 这狐狸咋回事，怎么还结巴上了。 小云叹了口气，半晌，可怜巴巴道：“其实那个瞎子当初让我去勾的魂魄不是林景程，是你大哥哥……” “啊？”这回在场三个人都懵住了。 很快，小云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这一切原原本本交代给了小元宝。 当初，她被林坤蒙蔽，以为二人是真爱，所以天天寻找各种办法，想要和林坤远走高飞。 恰此时，她结识了在花楼门口摆摊算命的老瞎子。 在瞎子的哄骗之下，小云傻了吧唧将林景程骗了去，结果魂魄被勾走，差点就送了命。 这是当初小云讲的原版的故事。 但实际上还有些细节她没有讲。 原来，当初老瞎子骗她去找人的时候，是给过她一个明确的生辰八字的。 “他说这个八字命格的人最好，但我当时太想跟林坤双宿双栖，便骗了他说林景程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八字的人……” “这么说，那个瞎子是针对我大哥哥的？”元宝皱起小眉头，不停的摩挲着自己光洁的小下巴。 瞎子当初的邪法是想以七七四十九条魂魄炼魂丹，吃下去以后便可以百病全消，长命百岁。 元宝当时去破解此法，将那些魂魄放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应到其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力量。 可为什么对方偏要苏俊亭这个生辰八字的魂魄呢？ 大哥哥的魂魄明明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对方就是针对苏家来的！！ 再结合之前，魏姨娘说，活尸既成那日，那个独腿老道也说叫她日日在活尸身旁念叨他的仇人是苏家的小姑娘，这样才能保证力量能一日比一日强大。 这么一看……原来自己之前猜错了，暗处的人并不是针对林家，而是针对她苏家而来的啊。 元宝顿时眼神严肃起来。 苏俊亭和姜元辰，包括狐妖小云都在旁边急切的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元宝却一声不吭，而是认真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清了清嗓道：“大哥哥别怕，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元宝都会保护你们哒！” -------- 从点翠山上下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半。 苏俊亭先将林媛媛送回了林家，恰好林母也已经带着林景程回去了。 他将林媛媛交到了林景程手里，又驾车带着元宝回了苏家。 元宝累了一天，一个猪头又啃得小肚子滚圆，大喇喇的躺在车子上睡得正香。 小云团成一个团子趴在元宝的脚边，仍旧有些哆嗦。 刚才下山的时候，山上那个年轻的道长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非说要把自己留在山上。 天可怜见儿的啊，她哪儿敢啊。 那山上可还有一个千年的九尾狐妖呢！ 她可还清晰的记得上回被那位祖宗给拎回来的时候的样子。 像她这种小狐狸崽子，哪里敢在这种祖宗跟前儿讨生活啊。 好在元宝看出她害怕，坚持还是把她带了回来。 呜呜呜~元宝道长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仙姑~~ 小云抬起小脑袋又在元宝的小腿上蹭了蹭。 回到家中已经很晚，元宝还没有醒。 苏俊亭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正准备送到她自己的小院子里面的时候，怀里的小奶团子突然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然后揉揉眼睛醒了。 “大哥哥，我们到家了吗？”刚醒的声音是小奶音里面带着哑。 苏俊亭被萌的不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蛋，说道：“嗯，我们回来了。” 随即，他又和元宝说起了刚才在林家时候林景程和他说的事情。 “你猜他们在毗隐寺里碰见谁了？”苏俊亭神神秘秘。 在庙里当然碰见的是和尚啦？难不成还会碰见谁？ 元宝一脸不解。 苏俊亭继续道：“他们碰见了之前骗我们那个二道贩子！他被慧觉大师给抓到了，正在收拾呢！” 苏俊亭之前想求个招财的法物，又嫌庙里求得太贵。 林景程就出了个馊主意，帮他找了个中间人，说是一样是慧觉大师开过光的法物，只是不从庙里走，价格也就便宜了不少。 苏俊亭那个一千两银子的玉枕，就是从这中间人手里买来的。 结果里面藏着邪，要不是元宝发现的及时，苏俊亭老早就要被那玉枕里面的邪物吸干阳气，一命呜呼以后，给配了阴婚了。 当初元宝本想找到始作俑者，但无奈卡在林景程这一环好长时间。 后来林景程醒来以后，元宝这小脑袋里面又装不了那么多事儿，早就给忘到了脑后。 “被慧觉抓到他就死定啦！” 听说坏蛋被慧觉大师抓到，元宝开心的拍起了小手。 虽说外界都觉得慧觉大师是佛家传人，世外高人，慈悲为怀啥的。 但作为她狮虎的故友，元宝打小就老能见到这个老秃驴。 他可跟外面人传言的那种慈悲为怀的僧人一点也不一样。 他可是武僧出身，不服管的弟子一棒子打过去，能将人硬生生打醒的那种。 敢模仿他出来坑骗那么多人！！ 这人落在他手里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早就忘在脑后的事情如今有了妥善的解决办法，元宝今天心情大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又多吃了不少好吃的。 临近年关，兵马司被调去负责城防，苏俊业忙的脚不沾地。 苏俊生为了能回来过个踏实年，近些日子也天天泡在书院里，抓紧读书。 就连苏家老爹苏文林，也因为要收账，而赶去了临近的一个县城，不在家中。 所以，家里就只剩下元宝和苏俊亭两个人。 吃完饭，苏俊亭早早回去休息。 元宝也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明日便是和卓彦约定好的七日之期。 以自己给出的那张聚魂符的力量来看，明日破晓之前，卓子墨的三魂七魄就应该能够全部回归原位。 元宝抱着小黑兔，不舍得揪着它的长耳朵，嘟囔道：“二黑呀，明天你就要回去你自己的身体里面啦，以后你就不能跟在我身边了，你会想元宝吗？” 魂魄全部回到卓子墨身体里面以后，就会忘掉前事。 就是说，二黑身上的这一魄也会忘掉曾经和元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元宝很委屈。 二黑曾经是她在山上唯一的小伙伴。 “元宝别哭，我会想你的。”二黑趴在元宝的怀里，眨巴着自己红豆一般的小眼睛，表情很是认真。 都是扯淡，魂魄归体以后还记不记得元宝都很难说。 元宝理解二黑着急想要回到自己身体的心情，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很是讲义气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道：“那行吧，元宝就陪你一晚上，送你回身体里。” 等到破晓之前，二黑这一魄肯定要回到卓子墨身体里。 元宝今晚上也不准备睡了，就准备陪着二黑等到那一刻。 一团一兔就这么眼巴巴的在小院子里坐了一个晚上。 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点点亮起来，又一点点暗下去。 紧接着，天际出现薄薄的一层亮色…… 破晓了—— “二黑呀。”元宝看看怀里的黑兔。 黑兔也一脸懵逼的看看元宝，“嗯”了一声。 这……这咋回事？二黑咋还在啊？ 第三十九章 泣血之宅 该回去的这一魄仍旧还在二黑身上。 二黑懵了。 元宝也懵了。 不对啊，她画的聚魂符按理说就算是魂魄在五行山底下压着，也能被聚回来，归到原主的身体里面去啊。 可二黑明明就这么乖乖的待了一晚上，也没有被拘回去。 元宝不知道咋回事了。 不是她这边的问题，显然就是卓彦卓子墨那边出了问题。 所以天亮以后，她独自带着二黑赶去了卓彦的宅子里。 卓彦是来东旗镇出公务的。 本来一直都是住在客栈里面的，但因为卓子墨的事情需要多待些日子，又怕此事被旁人知道，他便叫下人去赁了一间宅子，就在离苏家不远的一处院子里。 这宅院的门太高了，元宝废了好大劲也够不到上面的门环。 最后还是路过的行人看不过去，走过来替她叩响了房门。 “砰砰砰。” “谁啊？” 来开门的是阿昌，看见门外站着的个是个素不相识的人，他微一愣怔，问对方找谁。 对方无奈的示意他视线下移。 阿昌跟着低下头，刚好看见抱着一只小黑兔正在东张西望的小元宝。 “这是你家的娃娃吧，刚才看她够不到门环，我便帮她敲的门。”路人解释道。 阿昌怕被人知道家里的事情，赶忙跟对方道了谢，然后将元宝迎进了院子里面。 一进院子，元宝就皱起了眉。 就连二黑也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整只兔的黑毛都竖了起来，远远看过去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子墨哥哥和卓伯伯呢？”元宝开口就直奔主题。 阿昌过去很不喜欢这个爱说大话的小丫头，但之前已经见识过她的能耐，加上自家的老爷的叮嘱，这会儿对她说话也免不了带上几分恭敬来。 “少爷还在屋子里睡着，听您的吩咐这七日都没叫他出去跑过。” 阿昌引着元宝朝屋子里面走，又继续道：“我家老爷今日有事去了县衙，一早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嗯。” 阿昌说了这么多，元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加快步伐，两条小短腿儿恨不得捯饬出残影来，朝卓子墨所在的屋子里跑了过去。 不得了不得了，原本她以为这又是像上次林景程那种，是谁把她画的符箓给碰掉了。 但自打进了院子里以后，那种极其不适的感觉，就让她意识到，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卓子墨的屋子就是院子最东边的正屋。 房门都关着，屋子里点着暖炉。 卓子墨穿着一身中衣，就躺在床榻上休息。 阿昌原本想说少爷没有更衣，外人不好进来瞧的。 但看见元宝这个小模样，又觉得自己太是大惊小怪了。 犯得上吗？这哪是个人啊，这都还是个小豆包呢，跟她讲什么规矩，她能看明白什么。 “二黑，去！” 进了屋子，元宝一松手，小黑兔就直接从她怀里冲了出来，径直朝着床上的卓子墨而去。 若说昨夜二黑是因为在自己身边，所以聚魂符没有将魂魄聚会去。 那今天，元宝都把二黑给送回来了，又在聚魂符边上，这二黑的一魄理应很快回到卓子墨身上的啊。 可是……等了半天，并没有。 二黑垂着头耷拉着耳朵回到了元宝的脚边上。 他回不去他的身体了……这是为什么？ 元宝走到跟前，垫着脚用小手扒开了卓子墨的眼皮。 眼白上翻，人根本就不是睡了，而是被梦里的恶相给魇住了。 “子墨哥哥睡了多久了？”元宝表情认真。 阿昌也跟着认真起来：“三、三天了……” 正常人睡三天确实很离谱，但他家少爷本来脑子就不好，加上这不是什么小仙姑正在给聚魂呢么…… 阿昌和卓彦都理所应当的认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是情有可原。 元宝默默叹了口气。 又自顾自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卓子墨身上七魄都没有归体，并不只是二黑这一魄。 符箓还在床下，没人动过。 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却又被恶相魇住。 一切问题都排除了，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点，那就是新换的这个环境可能有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元宝指了指屋子的棚顶，房梁处湿漉漉的一片，似乎还有水滴在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外面又没下雨没下雪的，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水渗进来。 阿昌也很无奈，说道：“我们住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找了好多人来修，也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老爷说可能是盖房子的时候木头是湿的，所以才不停地渗水，说过段时间可能也就好了。” 年底租赁宅子的人家多，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地段好，又离苏家比较近的地方不容易，所以不是大问题，卓彦也就没有太当回事。 只叫家中下人时常进来打扫一下水渍。 房梁上的落水并不多，隔了好半天，也只在地上留下一个很小很小的水窝。 元宝走过去蹲下，盯着那个小水窝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单手掐诀念了几句咒语，随即她两指一指地上的水窝，重重道了句：“开！” 就见那原本清澈见底的水窝突然一下子变得浑浊了起来。 阿昌也凑过来看，看见此景，吓得差点没尖叫起来。 “啊啊啊！血！这怎么是血啊！” 地上那个小水窝赫然变成了鲜血的颜色，鲜红鲜红的，十分诡异。 他哆嗦着朝后退去，元宝一个人蹲在原地，嘟囔道：“泣宅已经很少见了，这怎么还是个泣血之宅，卓伯伯运气也太差了吧，这种宅子都能被他找到呀。” 第四十章 三魂七魄全部归体 卓子墨已经被困在这间屋子里好几日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 暗无天日的，分不清白天黑夜。 不管他用尽多大力气，房门和窗户都是打不开的。 “来人啊！来人救救我！” 他死命的扒着门，试图让门外人能够听到他求救的声音。 “救救我……” 声音从最初的高亢逐渐变得微弱。 他慢慢的再也没有喊人求助的力气。 门内门外，都是漆黑一片。 没人理他，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卓子墨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他再也站不住，瘫坐在地上，身子靠在门边上，然后慢慢的滑落下来。 伴随着他整个人滑落到地上的声音，屋子里突然响起极其轻微的一声哼吟。 是女人的声音。 像是女人在要哭泣之前软绵绵的抽泣的声音。 这让卓子墨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自己这么久没有回家了，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呢？她会不会也想这个女人一样，因为想念自己而落泪呢？ 屋子里抽泣的声音最初还很微弱，但很快便大了起来。 那哭声断断续续，如夜莺的悲鸣，婉转而悠扬，透露着深深的哀愁。 卓子墨越听越觉得像是自己的母亲，忍不住要出声去安慰她，叫她别哭了，或者可以告诉自己她为什么如此难过。 可正要开口之时，他的脑中突然响起一道严肃的小奶音：“千万别劝她，一劝她你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三四岁娃娃那种奶呼呼的声音，甚至有几个字还咬不准确，困死的死字，都说成了使。 但语调十分严肃。 卓子墨莫名就被说的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忍住了想开口说话的念头。 可随即，宅子里的哭声越来越大。 要说方才还像是夜莺一般，飘飘袅袅。 这会儿突然就像是断了的琴弦一般，咔吧一下，哭声顿时响亮起来，冷冽而刺骨，一声叠着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卓子墨开始害怕起来。 他紧紧抱住自己，捂住耳朵，试图屏蔽掉那来自外界的哭声。 脑中那道小奶音再次响起，语气更加着急：“跟我念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小奶音念起佛咒来语气笃定，哪怕看不见人，卓子墨都莫名想象到了一个周身闪着金光的小仙姑的样子来。 他不由自主的开始跟着念诵起这段经文：“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 最后一个“生”字落地，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黑漆漆的屋门突然被一道金光冲破。 屋内的哭声更加响亮凄惨，到后面甚至不像是在哭，而像是在嘶吼，声声泣血，哭声震天。 卓子墨自小心软，被哭的心神都开始发颤。 那扇被金光冲破的房门此时在他的眼里好像都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女人的哭声实在是太惨了，他想问问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可正此时，脑中那道小奶音愤怒的喊出一句：“卓子墨，你给我清醒点！快！快朝门外跑！” 随即，一道钟声传来，回音袅袅，彻底将卓子墨的意识叫了回来。 他定了定心神，捂住耳朵，径直朝着门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 恶相之外，看着卓子墨终于跑出了那间宅子，元宝也一下子泄了力，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小仙姑，你——”阿昌赶紧过来扶。 虽说刚才幻境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但看着小小的仙姑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也知道这肯定是一场残酷的战斗。 “不用管我。”元宝虚弱的挥了挥手，又朝着床榻的方向指了指，说道：“去看看，看看子墨哥哥醒了没有？” 这“泣宅”一说，也是元宝从玉玄子口中听说过的。 今日她自己也是头一回见。 玉玄子曾经给她讲过，有一个人很喜欢古老的东西，所以在他建自己家房屋的时候，就从不同的地方搜集了许多年代久远的巨木，用来修建自己的大宅。 可就在宅子即将完工之际，房子的大梁突然开始渗水。 最开始只是一点点，但后来逐渐变多。 来帮忙盖房子的人也说，半夜总会听到女人哭泣的声音。 后来周围人都传这是不祥之兆，叫他不要住进这间宅子里。 可这人不听，在房子盖好后还是第一时间住进了宅子里。 不久，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屋子里面。 据说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快被水泡满了。 而那些水正是房梁中流出来的。 当时周围的邻居觉得不详找了玉玄子来处理，他也没看出具体问题是啥，就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叫人们把宅子拆了，把那两根梁柱一把火给烧了。 卓子墨悠悠转醒，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元宝早已经修整好了，正抱着二黑坐在他的床榻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滴溜溜的围着他打转。 “子墨哥哥你醒啦？”小奶团笑起来无比的甜。 完全不像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大师。 但卓子墨还是一下子就将她和梦里那个严肃的小奶包对上了号。 除了元宝以外，床边上还围着卓彦和阿昌。 卓彦是回来以后才知道自己竟然无意之中租赁下一间泣宅的，儿子也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又遭了大殃。 又是苏家这位小仙姑来救了他的性命。 卓彦知道后，百感交集，要不是碍着自己身上的官职代表着朝廷，不能跪无爵之辈，他都恨不得跪在地上给元宝狠狠磕几个响头。 若不是苏家这个小仙姑，子墨的命肯定是救不回来了啊！ 自己该怎么感谢她好呢？！ “二黑，去！”卓子墨一醒，床下的聚魂符便起了作用。 他身上被人打散的三魂七魄全都开始逐渐归位。 二黑是这最后一魄。 元宝舍不得的最后摸了摸小伙伴的小脑袋，然后朝着卓子墨的方向一扔。 红光一闪，一道虚影刷的闪进了卓子墨的身体里。 紧接着，这个多年未曾流利说过一句话的，曾经名满京城的聪慧少年，开口了。 他看着围在床边的几人，哑着声音开口道：“爹爹，孩儿不孝，这几年辛苦你了。” 第四十一章 什么?我家的?? 三魂七魄归位，卓子墨竟然记得魂魄走失这三年的每一件事情。 他说自己就像旁观者一样，身边人做的每一件事情他其实都知道，只是像被一个罩子给隔开了，不能正常反应。 这倒是挺离奇的一个事儿。 元宝也没琢磨明白，后来还是让倒霉鸟回山上给玉玄子传了信儿问了这个问题，玉玄子给出了答案。 “因为他的慧魄一直养在你身边，又有咱们观里的香火供养，能记住前事也是有的。” 倒霉鸟来回飞了好几里地，这会儿渴的要死，说完话就一头扎进水壶里，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就没啦？”元宝追问。 倒霉鸟咽下嘴里的水，抻着脖子道：“还有还有。” “有什么？”元宝以为狮虎还有什么更高深的见解，却听倒霉鸟道：“玉玄子道长让你跟卓大人说，他儿子一魄养在咱们西云观这么多年，祖师爷一直关照着，咱们也是用了心的……” 不愧是会说话本子的鸟，倒霉鸟学这段的时候，不管是声音还是语调都照着玉玄子学了个十成十。 元宝被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最后表示听明白了，狮虎就是想让卓彦和卓子墨也上山给西云观里面添些香火。 切……狮虎也开始跟慧觉那个老秃驴比谁的地盘香火旺盛了嘛？！ 明明他过去从来不比这些的。 理解狮虎的虚荣心，元宝知会了卓家一声，不出所料，卓彦十分高兴，很快便带着儿子一块儿上山给西云观添了不少香油钱。 但这些元宝本身也不怎么关注。 她更好奇的是，卓家租赁的那间泣宅到底是怎么回事。 像狮虎说的那样，多年前的那间泣宅是因为房子的梁柱有问题。 可是有问题的那两根梁柱当年都已经烧掉了呀，如今的这间宅子为什么也会这样呢？ 元宝叫卓彦去问问牙行这间宅子是从谁手上租赁的，这是谁家的宅子。 卓彦本就是个做事干脆利落的人。 加之元宝救了他儿子的小命，如今更是为元宝马首是瞻，很快就带了消息回来。 二黑回到卓子墨身体以后，元宝也不怎么爱抱那只小黑兔了。 而是没事儿就拽着小云来撸。 小黄狐狸乖乖蹲在小元宝手边任撸。 元宝扬起小脸问卓彦：“卓伯伯，你问到了吗？你那间宅子是谁家的啊？” 自打发现了宅子的问题以后，卓彦本想带着儿子和阿昌住回客栈里面的。 但正值年下，客栈爆满。 看在他替自己要回了燕王府的那一万两银子的面子上，苏俊亭主动邀请几人住在了自家的院子里面。 当然，住是住的，但一应采买都还是卓家小厮自己花钱。 卓彦很是能参透人心，还主动给了苏俊亭二十两银子，说是三人这几日的伙食费。 这日，卓彦从外面回来便风风火火跑到了元宝的院子里。 将自己在外面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元宝。 后院小厨房里，鸡贼的苏俊亭看不得人在自己家里闲着。 正在让厨娘教阿昌和卓子墨怎么煮饭，就听到元宝的小院子里传来小奶包惊讶的一声。 “什么？你说什么？那宅子是我家的？” 卓彦点头：“是的，牙行人给我看了房契。” 他也觉得非常惊讶，但的确是从牙行人的受众看到了那间宅子的房契和地契。 上面都明明白白的写着苏文林的名字。 可此时苏文林不在，众人谁也不知道自家老爹是啥时候弄出了这么间宅子的。 这么不吉利的泣宅竟然是自家的屋子。 元宝不认字，却认得苏文林这个名字。 啊，真的是爹爹的名字啊。 那个红彤彤的手印也是爹爹的…… 她一下子哑了火，想去查查前因后果都没了心思。 咋回事啊，她怎么隐隐觉得好像自己回来以后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朝着自己家来的呢？ 第四十二章 这小叫花子就是我侄女儿?? 苏文林是腊月二十五那天回来的。 一进门就被元宝堵着问那间宅子的事情。 苏文林也是一脸懵逼。 “什么？那宅子是咱家的？” 苏家作为东旗镇的首富之家，手底下有许多不知道的宅子也是有的。 比如这间宅子。 苏文林也是想了好久，最后在看到牙行的文契才想起来是哪间宅子。 “你说那儿啊，那是一个生意伙伴还不上银子抵给我的。” 苏家产业遍布东旗镇。 苏文林所说的这个合作伙伴便是之前跟苏家一起开米行的王掌柜。 王掌柜人很踏实，苏文林和他一起做生意也很是舒心。 只是他后来沉迷上了赌博，赌坊设局套路他，让他将家底赔了个底朝天。 这间宅子，便是当时他抵给苏文林的。 苏家又不急着住人，苏文林签了文契以后就托牙行来处理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就被卓彦给赁走了。 “那王掌柜那家人呢？”元宝追问。 苏文林叹了口气，说道：“都死了，追债的上门，将王家老两口气死了，媳妇儿难产死了，王掌柜听说是跳了湖了。” 好歹也算是故交老友，说起这个，苏文林难免有些惋惜。 “过去那是个多好的人啊，后来也不知道咋了，像是撞了邪。” 元宝很快抓到关键词，问道：“从何时开始的？” 苏文林思考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对！就是在他宅子盖好以后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 本来想查泣宅的源头，却因为王掌柜一家尽数归西而没了线索。 元宝法术再高深也只能作罢。 只是让苏文林叫人将那间宅子拆了，然后所有的木梁一把火烧毁。 为了避免故态复萌，这一次，元宝甚至是引了天雷来烧毁了这些木梁。 和玉玄子那半吊子的法术相比，她一击即中的姿态，着实是让苏家几口人，连带着卓家三个借宿在苏宅的人都吃了一惊。 年关将近，苏俊亭这个抠门精终于到了该花钱的时候。 他日日带着元宝出门，给他添置各式各样的衣服首饰，直把小不点弄得花枝招展才算完。 “大哥哥，元宝不喜欢头上这个圈儿……” 小不点拨弄着勃颈上沉甸甸的金项圈满脸都是无奈。 除了金项圈以外，她腕子上还有苏俊亭花大价钱打的金镯子，金簪子，金耳圈，几乎快把小元宝给压趴下了。 虽说全是金子难免俗气，但是小元宝自有一种令人无法忽略的仙气。 所以就算是带着一身的金首饰，也难掩她的仙风道气。 “哎哎哎，别摘啊。”苏俊亭赶忙阻止小元宝想要摘项圈的动作。 解释道：“得带着的，不然赶明儿姑妈一家子来了，又要说咱们家穷酸了，可不能叫她和她家那个丑兮兮的丫头把我们元宝给比下去！” 苏文林这一辈是两子一女。 除了苏文林以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二人各自都已经成家多年，平时少有往来，但每到年节之际，还是都会回来拜一拜祖坟，给死去的苏老爷子和老太太上一柱高香。 按理说，女子成了家以后，除夕夜是不应该在娘家过的。 但听说苏家的这位姑妈今年刚刚死了相公，家中没了主君，所以提前来了信儿，说是腊月二十九就会抵达东旗镇，和两个兄长一起过个团圆年。 元宝从小就没有同龄的玩伴，听说姑妈和叔叔家中都有小哥哥小姐姐，所以一直兴致勃勃的等待着他们回来。 腊月二十九，东旗镇落了一场雪。 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一辆就连车帘子都镶了金线的马车停在了苏宅门口。 “大哥！灵儿回来了！”伴随着一声脆爽的女声，一个年纪比苏文林略小些的妇人披着一袭狐裘大氅迈步走进了院中。 她手中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女童。 也是满头的金翠，活脱脱的一个首饰店的置物架。 “灵儿，许久未见了，快叫大哥看看。妹夫去世以后，可是苦了你了啊！” 听见声音，苏文林忙带着几个儿子一同迎了出来。 小元宝因为术法的缘故耳聪目明，是众人之中第一个看见苏家姑妈的。 她刚刚起来不久，懒得洗脸，只略略用牙粉刷了刷牙，衣裳也是平日穿惯了的，晃着小胳膊小腿儿好奇的第一个奔了出来。 苏姑妈一眼便瞧见了这个小不点。 脏兮兮乱蓬蓬的样子，哪里像他们苏家的娃娃。 她牵着自己闺女的手一把就拖到了一边，生怕被元宝撞上了。 捂着鼻子，很是嫌弃道：“大哥啊，这小叫花子该不会就是你说的找回来的女儿吧？？” 第四十三章 姑妈家很长时间没吃上肉了 自家丢失多年的小闺女终于回来了，苏文林高兴地不得了。 别说是弟弟妹妹他都捎了信儿去通知，就连爹娘的坟头他都专门上了香告诉。 所以，苏灵一早就知道大哥家中除了三个侄子以外，又多了个侄女。 成婚以后一直没能生出来儿子，她总觉得两个家里有儿子继承香火的哥哥肯定背后笑话她。 不过今天好了，她能笑话大哥家刚找回来的小丫头了。 “呦，这怎么还是这个打扮啊，可别是叫人拐到山上当了个小道童吧，哈哈哈。” 苏灵觉得自己说话很逗趣，指着元宝道袍的中衣笑个没完。 此言一出，院中众人全都冷了脸。 元宝倒是还没有看清眼前的境况。 她只觉得对面这个姑妈面色不太好，恐怕近来不止是要死相公这么简单啊。 “灵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苏文林平时最是个与人为善的。 尤其是对待家中这个小妹，他更是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的。 可她竟然敢如此调侃自己的宝贝女儿！ 苏灵也愣住了，磕磕绊绊道：“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谁知道姑妈什么意思！”苏俊业可没那么多耐心，一步上前将元宝抱进了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灵和她的女儿，冷笑道：“可别是瞧着我们元宝好看，想给自家闺女找点面子吧！” 苏灵家的女儿叫朱明玉，是个黑黑壮壮的小丫头。 恨不得能倒拔垂杨柳的那种。 偏苏灵还爱打扮她，黑不溜秋的还给穿了一身水粉色，加上一脑袋的金翠，看起来别提多别扭。 苏家几个男人都是好性儿的，平时从来不戳这个妹妹的肺管子。 可如今既说到了元宝的头上，苏俊业可一点面子都不给。 “俊业，你怎么跟姑妈说话呢！”苏灵气的直瞪眼，牵在手里的小黑丫头也一脸震惊，指着他怀里的小元宝便道：“二哥哥，你为了这个小不点竟然这么说我！豆芽菜似的，她哪儿好了？！” 元宝老早就走失了，苏文林家里三个哥哥自有一种补偿的心里，所以过去对这个表妹很好。 “那也比你这个小黑土豆强！略略略！” 苏俊业气起人来一点也不像个大人，还朝苏灵娘俩扮了个鬼脸。 “俊亭、俊生你们看啊！！” 二侄子生的五大三粗一个人，虽说是晚辈，但苏灵对上他难免有些发憷，只好找文质彬彬的大侄子和小侄子卖惨。 可这俩对元宝的疼爱也不比苏俊业少。 闻言根本是理都不理，迎上苏俊业，簇拥着元宝就朝屋子里面走。 苏文林看看妹妹，也是懒得多说一句，鼻腔里哼出一声，跟着进了屋。 -------- 到底是赶回来过年的，就算是没人欢迎，苏灵也还是带着女儿灰溜溜进了屋子。 早先当姑娘时候住的厢房早已经收拾了出来，窗明几净，铺盖用具一应俱全。 最难得的是，就连屋里的摆设都和过去一模一样。 苏灵见了眼底都是一阵发酸。 将带来的东西都整理好，又给自己和女儿简单洗漱了一下。 再出门的时候，就是苏家的下人过来叫娘俩去用晚饭了。 晚饭摆在饭厅里面。 一张圆形的梨木餐桌，上面满满的放了一桌子的菜，一大半都是肉菜，热气腾腾的，看着格外诱人。 小黑丫头朱明玉老长时间没看见过这么多的好吃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正想下手去抓个猪蹄，就被苏灵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一把。 “……”朱明玉委屈巴巴只得把小手收了回来。 “大哥，你瞧你，还是这么俗，尽是些肉菜，怎么不多搞几个素菜啊，这些在家里又不是吃不到，你没听那些读书人说嘛，食谷者慧，肉食者鄙呀。”说着，她拿起筷子，将一个饼子夹到了闺女的碗里，一脸慈爱的说道：“明玉啊，听娘的，咱们吃这个。” 高粱面的饼子，入口又干又涩。 这是府上厨娘怕元宝吃肉太多消化不好，专门做来给她助消化的。 那明晃晃的摆着大鸡腿大肘子大猪蹄子，朱明玉哪儿吃得下这个东西。 可她又拗不过娘亲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苏文林苏家人都知道苏灵爱装，原来一贯是在穿戴上装，没想今儿连吃喝上也要攀个高低了。 还什么食谷者慧，肉食者鄙。 显得多有学问似的！ 苏文林也懒得搭理这个虚荣的妹妹，起身夹了个最大个儿的鸡腿放在了元宝的小碗里，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吃，元宝多吃点，还想吃什么爹爹再给你拿。” “谢谢爹爹！” 元宝老早就忍不住了，一把抄起碗里的鸡腿，吭哧吭哧就啃了起来。 同样是坐在一张桌子上，人家吃的是香喷喷的大鸡腿，自己吃的却是干涩的高粱饼子。 朱明玉馋的眼睛都泛了绿光了。 哪怕苏灵桌子底下还掐着她的大腿，她也忍不住起身抢过一个鸡腿就啃了起来。 “哎，明玉！”苏灵急的想去她嘴里抢回来。 朱明玉哪里肯给，叼着鸡腿就跑开了。 这母女竟然在饭厅里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把苏家几个男人都给看傻了。 朱明玉仗着自己身量小，躲躲闪闪好半天，也没让苏灵抓到。 后者急的不行，怒骂道：“在家又没亏过你嘴，怎么今天就那么馋！” 小嘴被鸡腿占着，朱明玉口中含含糊糊道：“家里都好久没吃过这么多肉了！娘，我都快馋死了，就让我吃一个吧！” 苏灵的婆家在八十多里以外的明月镇。 这朱家是做典当生意的，家底很是丰厚，苏灵死去的那个相公也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所以苏家父母才舍得将自家这个小闺女嫁去了那么远。 朱家条件好，苏灵过去每次回娘家还都要明里暗里的刺两个哥哥几句，说他们寒酸穷苦。 可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家里连给孩子的一口肉都吃不上了？？ 苏文林一听，立马皱起了眉头，他抓住正好跑到他身后的朱明玉，严肃的问道：“明玉，跟大舅舅说，刚才你说的那些是真的吗？你家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吃上肉了吗？” 朱明玉嘴里咬着的鸡腿都快啃得差不多了。 她吸溜一下口水，点点头道：“是的，大舅舅，明玉没骗人。” 第四十四章 明日辰时，有血光之灾 尽管苏灵不停强调不是家里吃不起，苏文林还是硬把她按坐在了位子上。 “你跟大哥说实话，朱家是不是遭了什么事？”到底是大哥，苏文林不生气则已，一板起脸来，别说是苏灵了，就连默默啃鸡腿的元宝都有些发憷。 苏灵打了个哆嗦。 但还是不肯开口。 虚荣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低不下头，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大哥。 “明玉，你来跟舅舅说。”见妹妹的嘴撬不开，苏文林便将朱明玉叫到了自己身边。 他手里拿着个喷香四溢的大猪蹄子，对着朱明玉问道：“告诉大舅舅，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猪蹄就是你的了。” 孩子肚子里许久没见油水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大猪蹄子的诱惑。 忙不迭点头道：“大舅舅，我跟你说，我现在就说——” 一炷香时间过后，苏文林便从刚啃完猪蹄的外甥女口中听到了这两年期间朱家经历的事情。 太详细的一个小娃娃知道的也不清楚，反正朱明玉就是知道，从两年前的中秋节开始，家里的伙食就一落千丈，就连娘亲给自己买的衣裳都便宜了许多。 “大舅舅！我报告！今天我娘给我戴的那些珠翠，都是她一两银子从首饰铺子里赁的！说上元节之前就得还回去，不然就要多加一两！” 朱明玉这回又盯上了桌子上的半个大肘子。 眨眼的功夫，便叫自家闺女卖了个干净。 苏灵脸色难看的要死，恨不得当场就挖个地道钻进去，直接回娘家算了。 可偏偏这会儿她被两个侄子死死按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她男人是前段时间刚过世，这怎么两年前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吗？ 堂堂一个典当行的少东家，怎么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了？ 苏文林觉得不可思议，转头问苏灵：“灵儿，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都到了这份儿上，苏灵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苏文林。 两年前，一个贵人家的小儿子急用钱，将家中的一个玉石做的镜子给偷了出来，拿到了朱家的典当行典当。 朱家典当行的朝奉认觉得那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看在贵人的面子上给了个不错的价钱。 可没过几天，贵人家发现此事，便叫人来赎回去。 原本按照流程来，给了钱赎回去也便罢了。 可没想到，这物件竟然就在朱家典当行里不翼而飞了…… 开了那么多年的典当行，多少年都没出现过如此事情，可这一次偏就出现了。 朱家上上下下连着找了好几日，实在是找不到。 朱家的少东家，也就是苏灵的相公又提出可以用等价的物件赔偿，可对方却说，那是有价无市的好宝贝，他们根本就付不起这个钱。 “然后呢？”苏文林听得心急。 这事儿按理说应该报官，但苏灵又说贵人家朝廷的关系很厉害，估计是报了官也没用。 说到这儿，苏灵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嚎啕大哭起来：“后来……后来他们就不停给我家官人使绊子，愣是叫我家当铺也黄了，产业也败了，就连房子都要抵了！我家官人心急之下，急火攻心，就没救过来……” 之前来信儿说人没了的时候，苏文林还叨咕这妹夫年纪不大，怎么比自己走的还早。 哪里想，其中还有这些波折。 “什么？！岂有此理！” 这下轮到苏俊亭来火了。 做生意出纰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可是因为一个什么破镜子就叫人家家破人亡，这是哪里的道理！ 苏灵哭得人都要抽过去。 朱明玉这会儿好像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也放下肘子，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苏家几个男人也是一脸凝重。 唯有小元宝，依旧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啃手里的鸡腿。 这已经是盘子里最后一根鸡腿了。 等她终于把最后一口吃下去，这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然后对苏灵道：“姑妈，你说那镜子是什么样子的？” 苏灵被问的一愣，但看见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自己，仿佛都在好奇这个问题，便回答道：“一面很普通的玉石做的镜子，里面嵌了黄铜，哦，对了对了，那个镜子背后还刻了几个字，叫什么……天地无极、……乾、乾、……” “乾坤借法。”元宝一字一顿。 “啊，对对对！”苏灵忙不迭点头，复而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元宝晃着小脑袋，叹了口气道：“不怪那家人那么着急想要找回来，那是一面照妖镜啊，上古迄今只有一面，确实是有市无价的宝贝，他们没骗你。” 照妖镜、猎妖鞭、镇妖塔、栓妖绳，这四个是除妖的四大法宝。 原本都是在西云观内的，只是后来流落在外罢了。 猎妖鞭在玉玄子手里，其余三个都流落于世，玉玄子之前还说过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有机会看见这四个宝贝都被收回到自己手里来。 没想到这照妖镜竟然到了明月镇，还给朱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什么照妖镜不照妖镜的，苏灵只知道就是那个破镜子让自己家变成这步田地。 她一抹眼泪，气急败坏道：“我婆家现在倒了，我男人现在也死了，我就不信了，我还能更惨么？！” 这明明是一句怨天尤人，希望大家安慰的话。 结果没想到，元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认真的回答她道：“能啊，你马上就会迎来更惨的事情了。” 苏灵差点没气的直接死过去。 她指着元宝的鼻子，对苏文林道：“大哥，这就是你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吗！她怎么还咒我呢！这什么破孩子！呸呸呸！”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刚才大家也都对她十分同情，这回该跟着自己一起骂这个小不点了吧。 苏灵满心笃定。 却不料，苏家几个男人如同叩拜神灵一般，都一脸郑重的看着元宝，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什么时候啊，说说，让你姑妈也做做准备。” 元宝伸出小手，掐指一算道：“明日辰时，有血光之灾。” 第四十五章 神算子小不点 “胡言乱语！”苏灵气的眼睛都要喷火。 大哥家找回来的这个小丫头，肯定是脑子有问题，自己都这么惨了，她竟然还诅咒自己！ 元宝很是无辜：“是的呀姑妈，你印堂青黑，眉心又生了十字纹，眼睛浑浊还有红血丝，这明显就是血光之灾的前兆啊。” 她可从来不骗人。 “你、你、你这个小丫头！” 见大哥一家都没人帮自己，任由个丫头在这里胡说八说，苏灵气的要原地爆炸，扯过还在啃肘子的朱明玉就往外走：“不在你家待了！我们娘俩儿明儿一早就走！！” -------- 次日一早便是大年三十。 外头家家户户已经开始放起了鞭炮，除夕夜的气氛已经非常浓郁。 苏文林以为妹妹就是一时闹脾气，并不会真的要走。 却不料，这妮子还真是个犟种，任凭他怎么哄劝，都坚决要在除夕夜这天回明月镇的婆家。 “你现在回去干什么，在家里一起过个年再走不好嘛！你二哥说了，他年初八以前肯定能回来。” 对上这个任性的妹妹，苏文林也是没了办法。 花了身上最后二两银子叫好了马车，苏灵一边将依依不舍的朱明玉塞进车子里，一边气哼哼道：“不能在你家待了，一个三岁半的小丫头都能欺负姑奶奶，再待下去，还不得叫你家人欺负死！” “灵儿，你听大哥说！”苏文林按住妹妹的肩膀，耐心解释道：“别看我家元宝年龄小，但她能耐可大着呢，你别不信，她说你有血光之灾，说不定就真有呢！”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说留在苏家，就算有了什么事情也还能有个照应。 但是落在苏灵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嘲讽。 呵，就说吧，人都是势利的！ 自己婆家倒了以后，就连有血缘关系的亲长兄，都是这样糟践自己了。 她忍住心中的难过，甩开苏文林迈步上了马车。 拦不住苏灵要走的心，但元宝昨晚说的血光之灾又极其的笃定。 苏文林实在是不放心，便叫休沐在家的苏俊业也套了马车跟在苏灵车子的后面。 若是一路无事，便将人送到明月镇再回来。 要是真的碰上了什么事，也算是有个照应。 “二哥哥，我也要去！”小元宝举手示意。 “好！”苏俊业只当妹妹想出去转转，也便将元宝抱上了马车。 怕苏灵看见苏家的马车再闹脾气，苏俊业驾着的马车离着对方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元宝活了这么大，几乎没怎么下过山，自然是哪里都好奇。 都瞧瞧，西望望。 苏俊业也乐得哄妹妹，恨不得将所有元宝看进眼里的好玩意儿都买给她。 所以，马车才没行进多远，元宝两只小胖手就已经抓的满满登登。 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小不点圆头圆脑，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和苏俊业说：“谢谢二哥哥。” 苏俊业整个人都要被萌化了。 正想抬手摸摸元宝的小脑袋，就见小不点眼神霎时变得凌厉，严肃道：“快！姑妈，血光之灾！” -------- 苏灵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那么倒霉。 雇来拉车的车夫竟是个酒鬼，出来的时候还好着，结果上了路，见她只带着个女娃娃，没了戒备，索性拿出个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数九寒天的，路上还结了冰，苏灵害怕磕了碰了。 可不管她怎么哄劝，对方都是嬉皮笑脸。 说的重了，人家更是连理都不理，直接装听不见。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没有少给你钱！” 车夫已经喝的是浑浑噩噩，苏灵实在是气不过，出了车子就想去抢他手中的马鞭。 车夫身家只有这架马车，就算是喝的再多，也万不能叫旁人将马鞭抢走。 两人三抢两抢马儿脚底打滑，直接就掉进了路旁的水沟里面。 苏俊业带着小元宝赶过来的时候，三人均已经昏了过去。 朱明玉伤的最重，头顶车内的暖炉砸伤，伤口不大，但已经开始流血了。 暖炉燃烧的火光已经将她的衣服烧着，二人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沟底这三人就算是不被冻死，也很有可能会葬身火海。 “元宝，你真的好厉害！” 再次见识到小妹妹的能力，苏俊业由衷的朝小元宝伸出了一个大拇哥，然后费力将三人从沟底捞了出来。 后者晃了晃脑袋上的小揪揪，不置可否。 等到苏俊业将人都扛到了路面上，元宝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符纸来，原地点燃，然后将符灰尽数抹在了朱明玉头顶的伤口上。 苏灵再醒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自己在娘家的院子的暖阁里。 此时，已是辰时末，却还未曾出了辰时。 “明玉，我家明玉呢！”一醒来她便着急找孩子。 “她在元宝那里。”苏文林叹了口气，既心疼又生气的看着妹妹：“就说不叫你走，这下被我家元宝说中了吧！” 虽说语气里心疼占了大半，但苏灵还是听出了大哥哥话语里很是细微的一点点骄傲…… 是有那么点神奇…… 可是……苏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摸了摸自己的头脸，梗着脖子道：“她不是说我有血光之灾嘛，我身上哪里有血了！” 苏文林皱了皱眉，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轻咳了两声，找了个由头出了门。 不多会儿，苏家府上唯一一个女人。 来帮忙给苏灵换衣服的厨娘慈爱的说道：“姑奶奶，刚给您换衣裳的时候，发现您月信来了。” 苏灵：o((⊙﹏⊙))o. 灾有了，血有了。 这血光之灾也不是空穴来风。 更何况除了月信，自家闺女儿也的确是被马车里的暖炉砸伤了头。 苏灵就算是嘴再硬，也不敢继续跟元宝顶嘴。 好好的年就是在床上过的。 从除夕夜到大年初六，她一直也没怎么出门，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里和女儿一块儿养病。 苏文林对自家人向来大方，又赶上过年，一应好的药材吃食只要是能买到的，也都一股脑的朝苏灵的屋子里面塞。 大年初五，苏灵终于是出了关。 带着马上就要待长毛了的朱明玉一起，母女两个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 苏灵这几天学乖了，路上还在不停的教育女儿，叫她一会儿要嘴甜一点，多说些谢谢舅舅和哥哥们的话。 朱明玉也乖乖点头。 她比她娘会看眼色的多。 舅舅家里多好啊，有吃有喝有肉，为啥还要回去啊。 她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昨晚娘亲刚刚教给她的吉祥话，蹦蹦跶跶朝花厅里面跑。 花厅里，苏文林坐在正位，元宝坐在他怀里。 几个儿子分别坐在下首。 朱明玉先是在心里狠狠羡慕了一下小元宝，紧接着脸上便堆起甜甜的笑，一步朝门槛迈过去。 “小心！”伴随着身后娘亲声嘶力竭的喊声，苏家花厅门口的匾额竟然朝朱明玉砸了过来—— 第四十六章 借命之术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一众人还没有从这突然的意外当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元宝却已经腾的从苏文林怀里蹦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住了那即将砸向朱明玉的匾额。 “快走！”小不点小手抵着匾额，另一只小手攥成拳，并迅速在掌心内掐起一个诀。 这诀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 叫做大力诀，起效以后瞬间便可力大无穷，只是时间比较短。 朱明玉都被吓蒙了。 但看见比自己还矮一头的小不点硬生生扛住了那个比俩人加起来还要大一圈的匾额，她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跑开了。 见人已经跑走。 元宝立即卸了力，啪嚓一声，将匾额扔到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大哥哥看看，元宝有事没有？！”苏俊亭第一个冲上来。 虽说过去也见过妹妹降妖除魔的样子，但单手扛起一个那么大的匾额，这种太直观的刺|激还是让苏俊亭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在他之后，苏俊业苏俊生包括苏文林和苏灵都一股脑围在了元宝的身边。 小不点就像个小包子一样被众人围在里面。 大家各自东捏捏西摸摸，都在看她有没有受伤。 当然，最初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可到了后来就变了味儿…… 哎妈呀，这小包子也太好 ua了，小脸粉嘟嘟圆鼓鼓的。 自家闺女打小就黑壮，苏灵可羡慕人家奶唧唧的胖娃娃，一不留神就在元宝小脸上多摸了两把。 甚至苏家几个男人都已经下了场，她还犹不过瘾似的摸个没完。 直把元宝都给摸迷糊了。 将小胖脸从她的手里拽出来，气鼓鼓道：“不许摸元宝了！” 苏灵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收回手，去看自己家闺女去了。 因为元宝超乎常人的反应力，朱明玉倒是没有受伤。 但是刚才着实是被吓坏了。 众人围坐在一起，苏灵这回终于承认了自己这个小侄女的厉害。 “元宝，姑妈跟你道歉。” 她很是诚恳的朝元宝付了俯首，还按着朱明玉朝元宝鞠了一躬。 “元宝，你快给姑妈看看，我这霉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苏灵现在对元宝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此时十分虚心求教。 大力诀失效以后，元宝的小胖手着实是麻了一下下。 这会儿她一边甩着小手，一边拿漂亮的黑眼睛不停的在苏灵和朱明玉两个的身上反复逡巡。 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道：“等明玉姐姐死了以后，姑妈的霉运就算是过去了。” “什么？！”苏灵嗓子都喊劈了。 一旁的朱明玉则是直接就给吓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她招谁惹谁了啊，凭啥她娘的霉运要等她死了以后才能过去啊。 “元宝你没开玩笑吧！”这下就连苏文林都坐不住了。 “爹，你说啥呢！咱们元宝啥时候在这事儿上开过玩笑！” 还不等元宝回答，三个哥哥已经不干了，异口同声的将爹爹给怼了回去。 元宝摸着自己光洁的小下巴，反反复复的在苏灵的脸上看了又看，半晌，轻叹出一口气道：“姑妈命中就该无儿无女，无人相伴，孤老终生。” 这下，苏灵直接给吓昏了过去。 大年初七，苏家就在这吵吵嚷嚷的气氛中揭了过去。 苏灵晕了几个时辰便醒了，醒来以后就开始抱着朱明玉哭哭啼啼的没完。 娘俩儿仿佛明天就要生离死别，一个哭的比一个惨烈。 苏文林看不下去，来找元宝能不能看在是亲戚的份儿上帮帮这娘俩儿。 元宝彼时在啃着鸡腿弥补下午浪费掉的力气。 她小脸吃的油唧唧的，表情也是十分为难，皱着小眉头仿佛是在想什么办法。 朱明玉是天生就要早夭的命格。 苏灵是肯定要克死丈夫和孩子的命格，这俩人凑到一起，朱明玉这不是肯定要死么…… 她还能咋办？ 给朱明玉借命？ 借命倒是不难，难的是，找谁来给朱明玉借命呢？ “我啊！我可以！把我的寿命都给我家明玉，没了她，我活那么大年纪还有什么用处！” 听说了这个解决办法以后，苏灵终于算是不哭了，并非常诚恳的表示可以将自己所有的寿数都给自己的女儿。 元宝双手背在身后，老成持重的摇了摇头，淡声道：“那倒是不必，先借你十年寿命，反正姑妈命格是个长寿的孤寡命，十年以后再说。” 苏灵：…… 借命之术说来容易，却也还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的。 上元节还没过，就是年还没有过完，街上很多商户都还没有开门。 买不到元宝要用的香烛纸钱，这仪式就还办不起来。 这些日子，苏灵就只好将自家闺女当成个宝似的仔仔细细看护着。 喝水怕呛死，吃饭怕噎死，出趟门也怕她会一不留神摔死。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年初七，已经去兵马司上值的苏俊业来了信儿说已经找到了开门的香烛店，就等晚上下了值以后买回来。 就剩这最后一天了。 苏灵心急火燎的在大门上等了一天，就等着二侄子回来将给女儿续命的香烛纸钱带回来。 等来等去便到了上灯时分。 外头暮色沉沉。 门上突然有了动静，苏灵眼睛一亮，立即迎上去开了门。 可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二侄子，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是苏家吗？”来人开口便问。 苏灵愣愣的点头道：“是啊，你是……” 来人哽咽了两声，道：“我是二爷家的家丁，我家二|奶奶在回来的路上暴毙了，二爷叫我快来通知姑奶奶和大爷一声！” 第四十七章 她远比你们看见的死的更早 来人口中的二爷便是苏家二爷苏文茂。 苏文林的弟弟，苏灵的哥哥。 他也早已经在临镇落户立业成了家，但距离比苏灵近些，所以他每年过年都会带着一家妻小回东旗镇过年。 每年都是初七左右回来。 今年来信也是这么说的，苏文林还专门多给了厨娘些银子，叫她准备了许多上好的食材，就等着二爷带着家人回来。 往年苏灵很少在，元宝丢了以后每到过年，苏文林情绪也不高涨。 好不容易今年人能凑齐。 谁料这节骨眼上又出了这么一回事。 苏灵已经开始哭哭啼啼，说自己这倒霉的运气没想到也影响到了二哥。 一家之主苏文林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已经叫下人套好了马车带着人往苏文茂落脚的客栈去了。 东旗镇再向东十里的一家客栈门前。 几个下人正守在马车边上小声讨论着。 “二|奶奶死的这也太突然了，早上人还好好儿的呢，午饭没吃完人说没就没了。” “可不是么，而且死的也太蹊跷了些，这年头我也没听说有几个人是能叫饭菜噎死的啊。” 苏家二|奶奶是噎死的。 还是吃白面馒头时候噎死的。 这话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相信。 可她确实就是死了，而且死的时候表情很是狰狞。 大过年的横死，这可是相当不详的一个预兆了，一路上没有一间客栈肯让他们停留。 苏文茂多花了不少钱，又浪费了许多口舌，才说服这间客栈的老板将尸身放在门口。 “父亲，咱们进去等吧。”儿子苏俊臣出来搀扶苏文茂。 相伴多年的妻子一朝暴毙，苏文茂一夕之间就苍老了许多，他拢了拢袖口，朝着家的方向望了望，说道：“差不多了，你大伯他们也差不多快来了。” -------- 数九寒冬，路面还结了冰。 尽管已经快马加鞭，但和苏文茂汇合已经是大年初八的傍晚了。 将哭哭啼啼的苏灵留在了家里，苏文林是带着老大和元宝一起来的。 这次倒不是元宝非要跟着。 只是这弟媳妇儿是在大过年，又是在回乡的路上暴毙的，苏文林总觉得不太对劲，便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元宝塞进马车里，一路给带了过来。 这会儿到了地方，元宝也醒了过来。 她用小胖手揉了揉眼睛，看着自家爹爹和一个与他面貌极为相似的中年男人在底下说话。 “大哥……”原本还能扛一扛，可一看见大哥以后，苏文茂声音也哽咽了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带巧秀回来，可能她就不会死了。” “别这么说。”苏文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叫苏俊亭带着下人去查看崔巧秀的尸身。 女子嫁了夫君以后，死了就是要跟着夫家入祖坟的。 但崔巧秀这是横死，祖坟是进不得了。 苏文林想着，实在不行就在埋爹娘的山头上找块空地把人埋了，也省的叫弟弟寒心。 这边他正在安抚苏文茂的情绪，那头去查看尸身的苏俊亭突然惊叫了起来。 “啊！这是什么东西！” 因为事发的太突然，所以装尸身的薄棺极为简陋。 盖子一开，便见一只硕大的鸟从里头飞了出来，它尖锐的喙上还挂着血淋淋的腐肉，看着格外骇人。 苏俊亭被吓了一跳，等那大鸟飞走以后再看，发现棺材里崔巧秀的尸身已然被啃食的是乱七八糟的，全无一点完整的地方。 “娘！”苏文茂的小女儿苏樱哭着扑向了棺材。 母亲一生与人为善，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苏樱受不了这些，更是在看见棺材里面的情况以后吓得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客栈门前七零八落的一片，苏俊亭既要顾着婶婶的尸身惨状，又要顾着堂妹的情况，一时有些焦头烂额。 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马车上蹦下来走到了这边。 她先是掏出一张金灿灿的符箓贴在了苏樱的额头之上，又捏着她右手的手腕，掐住脉搏默念了几句什么。 惊奇的是，刚刚还晕死过去的人竟然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小不点顺势将她交到了一旁嬷嬷的手里，奶声奶气的嘱咐道：“奶奶，带姐姐去喝些菊花水吧，我家马车上有。” 说完，她又背起小手走到了棺材边上。 棺材太高，她太矮，站在一边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就只好举起双手，朝着苏俊亭求助：“大哥哥，抱。” 此时棺材这边除了苏俊亭还有苏文茂的儿子苏俊臣。 他看着这小娃娃行云流水的将自己妹妹唤醒觉得很神奇，但棺材里的情景……饶是他这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小孩子。 “大哥，别……”他想要拦住苏俊亭，可后者只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将那奶娃娃给抱进了怀里，又由着她指挥，将棺材里的情况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 “刚才来吃婶婶尸体的是一种鹫鸟，专吃腐肉。”元宝两只小手比比划划的给苏文茂解释：“因为腐烂很严重，所以才将他们吸引过来的。” 苏文茂不解：“可是……巧秀明明是前日才……” 又是大冬天，尸体怎么可能腐烂的那么严重。 “因为她其实远比你们看见的死的更早。” 第四十八章 你有没有做过那个梦? 人活着，除了肉身存世以外，主要活的就是一口心气儿。 崔巧秀肉身其实七日之前就已经亡故了，但她就是想要陪相公儿女再过一个除夕，硬是靠着这个执念生生扛到了前日。 所以，她的尸身早已经开始腐烂。 听完了元宝的解释，刚刚清醒不久的苏樱眼眶又开始发红，她抽泣道：“怪不得母亲这一路上都在马车里点着熏香……” 她那是想要遮盖住自己身上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臭味儿。 苏俊臣也想起来，沉着声音道：“娘也和我说了很多话……” 原来那些都是在交代后事。 “……”苏文茂浑浊的眼里也瞬间盈满泪水，他突然想起夫人离世前的那个早上，替他更衣的时候还开玩笑似的说了句：这一生能与你结为夫妻这很好。 他当时还笑她老了老了倒还矫情起来。 没想到，那已经是妻子最后的告白。 听元宝解释完，苏文茂一家几口人都陷入了深深地缄默之中。 又略做休整了半日，苏家人便带着装着崔巧秀的棺材启程准备回东旗镇了。 看见这一伙祖宗终于走了，客栈老板脸上的皱纹都展平了。 “您节哀。”他朝苏文茂拱了拱手，后者认真朝他鞠了一躬：“这几日多谢掌柜收留。” 若不是这位掌柜心善，恐怕他们就要带着妻子的尸体在外面露宿了。 “哎我说掌柜的！你这门前怎么停着个棺材！这叫人可怎么住啊！不行，你得给我退钱！” 前些日子还没什么事儿，这临走临走了，偏就碰上挑理的客人。 五大三粗一个男人，横眉立目的要客栈掌柜给他退钱。 一听是自家惹出来的事儿，苏文茂便下了马车想去帮忙说几句话。 可那人看着就是个不讲理的，一巴掌拍在台子上，不光要退钱，还要客栈掌柜给他赔偿。 “这不是给我找倒霉呢嘛！不管，必须赔我钱，不然我就砸了你这破店！” 老掌柜被他吓得左右为难。 赔了钱吧，又怕别的住客知道也要赔钱。 不赔吧，这人看起来又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要不……”苏文茂实在不好意思为难人，想要下去自己赔些钱了事算了。 一直缩在苏俊亭怀里不想动弹的小不点这会儿却突然从毯子里探出个小脑袋，朝这儿客栈里头喊了一声：“叔叔，老天是长眼的呦！” 喊完，她又朝客栈掌柜道了句：“爷爷，见棺发财的，别怕。” 说完，她又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朝苏俊亭道：“大哥哥，回家吧，元宝想吃鸡腿了~” 就在苏家马车离开不久之后，一行官差来到了客栈之内。 然后不由分说将刚才那名黑脸大汉给捉了起来。 原来这人是官府悬赏已久的逃犯。 而客栈老板则因为举报有功，被官府奖励了一千两白银。 眼睁睁看着官差带走那名逃犯，客栈掌柜抱着怀里沉甸甸的白银，一时还不能回过味儿来…… 他、他啥时候跟官府举报的啊，他咋没印象的？？ -------- 回东旗镇的马车上。 苏俊臣、苏俊亭带着两个妹妹共乘一架马车。 苏俊臣快要好奇死了。 他看着大哥怀里那个小奶包，嘴是张了又张，还是没忍住问道：“元宝，你早上让我叫下人带信儿出去，就是去报官了么？你是怎么知道那人是逃犯的啊。” 两日的相处，他已经从大哥和大伯的口中知道了这个刚找回来的小妹妹的能耐。 听说是什么山上的仙姑。 厉害是真的厉害，可她怎么能知道那人是逃犯的呢？ 元宝虽然又困又饿，但还是很有耐心的从被子里探出头，认真回答道：“因为他头尖额窄，眉低压眼，眼睛四面露白，一看就知道手中有人命呀。” 更遑论一靠近他身上就能闻见的浓浓的冤魂的味道。 元宝回答完问题，很快又像小猫儿似的钻回到了苏俊亭怀里。 徒留苏俊臣和苏樱两兄妹惊讶的面面相觑。 此时，另一辆马车里。 苏文茂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一连半月做的都是相同的梦，太诡异了。 “老二，你这是怎么了？”苏文林关切的问道。 对上大哥的目光，苏文茂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大哥，这段日子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就是——” 第四十九章 丧门!丧门! 走了大半天，两架马车终于再次回到了东旗镇。 苏灵一直都在家里急切的盼着，听说了二哥家的经历以后，她又难免再次红了眼眶。 装着崔巧秀尸身的棺材就放在院子里面。 准备等明日之后再带到山上，找个地方葬了。 折腾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家，苏文茂带着儿女们各自收拾停当住进了院子里面。 元宝也累了一天了。 回家时候还没有睁开眼睛，直接就被苏俊亭抱进了屋子里，给放在了小床上。 “大少爷！”倒霉鸟和黄狐狸俩都在院子里等着。 见苏俊亭把人抱回来，一个用尖嘴替元宝叼来面巾擦脸，另一个则开始发挥自身能量去给元宝暖被窝去了。 苏俊亭倒也早已经习惯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元宝放在了小床上，正准备走，就见有人跟在身后进来了。 “爹，你咋来了？” 是苏文林。 他一脸愁容的进了元宝的小院子，探头看见了在床上睡得十分酣然的小女儿，眉心又皱的更紧了几分。 “你妹妹她睡了……”苏文林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没活儿找活儿似的给元宝掖了掖被角。 苏俊亭看出自己爹爹这是有事儿，又不舍得叫妹妹起来，便小声问道：“爹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苏文林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是你二叔，他刚才跟我说他做的那个梦，我总觉得不太吉利……而且他一说完，我发现这梦我好像也做过……” 苏文茂最近经常做一个相同的梦。 梦见的就是苏家老两口埋骨的那座山头，苏文茂连着梦了好多天，全都是在那座山上转来转去。 风景是一样的，只是天气偶尔会有些区别。 这么听起来好像并没什么问题，但天天做一样的梦，总还是让人觉得诡异的。 “二叔就梦见这个？”苏俊亭不知道这种梦有什么可怕的。 “哎呀你听我说完啊。”苏文林急道：“这不是么，从上个月开始，你二叔开始梦见那片山头出现一条小白蛇了——” 话音刚落，只听床畔，元宝的小奶音突然响了起来。 “梦中的白蛇长什么样子？” 她声音还是迷迷糊糊的，但人已经坐了起来，正认真的盯着苏文林，问这个问题。 要不是她脑袋上的揪揪还是乱七八糟的，苏文林都怀疑这娃娃刚才到底睡着没有。 家里的小神仙醒了，苏文林也不用再纠结，赶忙凑过来，将苏文茂做的那个梦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元宝。 包括苏文茂描述的那个小白蛇的样子。 “你说是不是你爷爷奶奶托的梦啊？”苏文林还在这儿猜测。 苏家祖籍并不是在东旗镇，是数十年前才迁过来的。 苏家父母很喜欢这个地方，便决定在死后也就葬在了东旗镇后山的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 苏文林离得是最近的，所以经常都会去山上拜祭父母。 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啊。 元宝若有所思似的呆呆的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床柱上，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好半晌，她突然一拍大腿：“丧门！是丧门啊！我怎么才想起来！” -------- 觉睡到一半，苏文茂苏灵就被大哥给紧急叫了起来。 苏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不多会儿就已经都整装待发站在了院子当中。 苏文茂还在发蒙。 苏文林已经用非常简洁的话语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解释了一遍。 “老二，灵儿，你们发现了没有，现在这个家里剩下的全部都是姓苏的了，所有外姓人全部都不在了。”说完，他看见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的外甥女朱明玉，补充道：“明玉不算。” 还真是！ 这院子里站着的十几个人，全部都是苏家人，全部姓苏。 最离奇的是，三兄妹的配偶全部都死了。 无一例外。 苏灵苏文茂面面相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小元宝这会儿已经在屋子里换好了道袍，背后背起了一把桃木剑，身前的小包袱里满满的装着的都是画好的符箓。 一只黄绿的鸟儿停在肩膀上。 一只黄不拉几的的狐狸狗跟在脚边。 “家中所有外姓之人都要死，这是因为有一条修行百年的丧门在爷爷奶奶的坟头筑了巢穴。” “什么是丧门啊？”苏灵着急问道。 她隐约觉得闺女明玉的早夭命格，可能跟这玩意儿还有些联系。 元宝解释不明白，只好将桃木剑拔出来，在地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蛇形。 “这就是丧门！狮虎说，丧门所到之处，必是家破人亡，直到门户死绝为止。” “什么？！”苏文茂也惊住了。 梦里的那条小白蛇只是让他觉得有些诡异而已，没想到竟然这样的可怕。 按照元宝所说，丧门应该已经在苏家父母的坟头盘踞许久了。 现在死的还是外姓之人，等到外姓人都死绝以后，就要开始死苏家自家的子孙后辈了。 至于他做的这个梦很有可能就是苏家老两口费力托的梦，只不过他实在没有参透其中关窍，才错过了关键时机。 妻子的尸身还在院中停着没有下葬，想到儿女可能也要有危险，苏文茂和苏灵一样，急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此刻，大哥家的这个小不点简直就是在世的佛祖。 他忙不迭问道：“元宝，快，告诉二叔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元宝将小小桃木剑重新背回到身后，眼神锐利，朝着后山看了看：“走！元宝杀他个片甲不留！” 苏俊业等几个年轻男子在前面，元宝骑在二哥哥的脖颈上。 苏家一行几人浩浩荡荡上了后山。 得亏是过年期间，加上天色晚，外面并没有几个人看见如此壮观的队伍。 “二哥哥，朝西！” 元宝手里拿着个比她小胖手大不了多少的小罗盘，不停的给苏俊业指路。 正常情况下她是不需要罗盘定位的。 但最近她太累了，还没有休息过来，所以只好依靠外力。 罗盘七扭八扭将众人带到了苏家老两口坟茔不远处的一处土包边。 “吱吱吱……”元宝指挥另外几个哥哥将一早准备好的几只小老鼠扔到了山上。 土包处，黄黑色的泥土不停的翻腾。 老鼠钻进一处豁口，嗖得一下，一段莹白在夜幕下格外显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旁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元宝已经一个翻身从苏俊业脖子上跃下，桃木剑一指，剑尖挑起一条白蛇！ 第五十章 姐姐怎么好像活不过今天了呢? 三尺来长的小白蛇，有幼童手腕那么粗。 明明身体已经被元宝手中的桃木剑穿破，可不见流血，这白蛇竟然还在活蹦乱跳的扑腾。 “小黄，上！”元宝一声令下，黄狐狸应声出战。 它两只后腿儿一蹬，前爪一跃，径直就朝着半空中的丧门而去。 灵敏的身形在空中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直接就叼住了丧门的七寸之处。 小白蛇立马停住不动了。 “好！”周围的苏家人都看呆了。 他们单知道元宝是个小神仙，没想到她带的这“黄狗”竟然也有两下子。 黄狐狸被众人一夸，难免有些忘形，嘴一松，白蛇竟从它嘴里掉了出来。 “哎呀！” 重获自由身，白蛇落了地，立即就要钻回洞穴。 这么一大片荒地，再想找到它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元宝扛着桃木剑冲了过来，其余众人也都跟着一拥而上。 最后还是眼疾手快的倒霉鸟率先发难，一口叨在了白蛇的眼睛上。 “呲”的一下鲜血喷出老高。 白蛇掉落在地，身子扭动了几下，还想跑，又被元宝一剑正中七寸，扎了个对穿。 左手执剑，右手抽出一张符箓，隔空燃起了火焰。 那条名为丧门的白蛇很快也被这火焰烧成了灰烬。 随后化为一缕灰烟消失不见。 “现在这就算是没事儿了吧？”苏文茂看着没有熄灭的火焰，心里尤有些不放心。 折腾到了此时，天将破晓。 元宝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小肚子也是叽里咕噜的叫个不停。 她手里拎着差点就要把丧门放跑了的黄狐狸，对苏文茂道：“没事了……吧。” 元宝其实也头回见丧门。 而且玉玄子曾经跟她说过，丧门一族从来都不独立行动，一般一出来就是一窝而动。 但苏文茂连话都没听完，就已经抚着胸口去跟家里人说：“没事了没事了，元宝说没事，肯定就没事了。” 元宝也不知道该咋解释可能还有事，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有啥事这个话，所以只好随他去了，没有再解释。 倒霉鸟因为帮忙制服了丧门，成为了苏家的功臣，连笼子都给换成了金的。 狐狸精小黄则差点放跑了丧门，而被元宝狠狠教训了一通，晚饭都没给吃。 -------- 又休整了几日，大年初十。 镇子上的店铺商家基本上都已经营业了。 元宝也休息的差不多，先是给二婶婶超度，然后选了处风水不错的地方，将人葬了。 然后就开始准备给苏灵和朱明玉搞那个借命仪式。 因为虽然小白蛇丧门被除干净了。 但朱明玉早夭的命格和苏灵孤寡的运势依旧还在，如果不借命，朱明玉最迟到开春，也还是会死。 这段时间，苏家一家数口人算是认认真真的见识了人可能会死的一百多种方式。 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这都算是比较普遍的了。 朱明玉再经历了两次睡觉差点憋死，喘气差点呛死，和人说话差点把舌头咬断而死以后，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活的是有多危险了。 “明玉姐姐早呀！” 初十一大早，小元宝刚从睡梦中睁开眼，就瞧见了殷殷切切趴在她床边等着被保护的朱明玉。 小姑娘在家吃不到的好吃的，最近在舅舅家都能吃到。 所以小脸也圆了一圈。 脸色也比过去好看了不少。 只是每天都要面对不知名的死亡威胁，小姑娘眼神怯怯的，像是个随时都会被吓跑的小兔子。 元宝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这个比她还高半头的姐姐的小脑袋，笑眯眯道：“明玉姐姐不要怕哦，元宝来算一算！” 朱明玉每天早上起来最想要听见的声音就是小妹妹告诉她今天不会死，那就说明她又能平安熬过一天了。 可这一日，元宝坐在小床上掐着小手算了会儿，眼神突然严肃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这个明玉姐姐怎么好像活不过今天了呢？？ 第五十一章 命里就剩克夫啦! 命格中的寿数恰好就断在今天。 元宝歪着脑袋审视了朱明玉好一会儿，命宫多出一道明晃晃的横纹，眼底泛青，人中歪斜。 摆明了就是短命相，还是活不过今日黄昏的那种短命相。 明明这人昨天还不长这样呢…… 元宝也不知道就这一个晚上朱明玉到底经历了点啥，但她知道，要是借名仪式再不开始，她姐很有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两只小胖手在脸蛋上使劲儿搓了搓，元宝蹦下小床，对着笼子里的倒霉鸟和地上的小黄道：“都醒醒，元宝要做法啦！” -------- 法事于正月初十午时一刻在苏家的院子里举行。 不许别人看热闹，只有苏灵朱明玉娘俩紧握着双手，紧张兮兮的站在香案前面等待着元宝的吩咐。 香烛纸钱都是这几天苏俊业跑遍城中准备好的。 元宝将香烛点燃，又抽出一张金黄的符纸放在案桌上，然后拿起蘸满了朱砂的毛笔，抬起手腕就在符纸上开始画了起来。 正屋内，苏家几个哥哥和苏樱苏俊臣都给关在了一起，都趴在窗口 元宝不让他们出去，可却挡不住他们这颗想要看热闹的心。 她的几个嫡亲的兄长也就罢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小妹妹施展法术了。 可苏俊臣还有苏樱是头一次看。 只见那个小不点娃娃站在香案前，端正画符的样子行云流水，四平八稳，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和平日那个奶唧唧的小娃娃判若两人。 苏俊臣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咽了咽口水，问道：“元宝……她认字儿吗？怎么画符那么厉害。” 难不成山上道观还教认字儿呢？ 苏俊生摇摇头：“她不认识。” 元宝是个一个大字儿不认识的小文盲，这件事情苏家人老早就已经发现了。 但不认字是不认字的，符纸上画的那些字她写出来却是比一般的书法家都漂亮方正，连教都不用教。 那些文字就好像是长在她脑子里似的，根本就不用学，就是一抬手就有的。 不过这么一句话倒是给苏俊生提了个醒。 自家妹妹这么聪明一个娃娃，也到了该启蒙读书的时候了，省得她一天就是跟这些个神神鬼鬼的打交道。 倒是浪费掉了天资。 元宝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忙活着的时候，她那个满脑袋都是学问的山哥哥已经想好了给她买谁家的笔墨纸砚，给她找哪家的先生开蒙了…… 画好符，元宝两指一掐，直接在半空中引燃。 这是上表告天。 火焰袅袅向上，没有任何异样。 元宝口中默念了一段咒语，然后朝朱明玉点了点头：“明玉姐姐，把我刚才教你的说给姑姑听吧。” 仪式进行到了需要自己参与的这个部分。 朱明玉显然是有些紧张的，但娘亲握着她的手给了她一点温暖的力量。 她压下心头的惶惶，朝苏灵道：“娘啊娘，你愿意借明玉十枚铜钱吗？” 苏灵双眼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女儿澄澈的眸子。 非常坚定的点了点头，凝重的道一句：“愿意。” 然后便从口袋里摸出刚刚装好的十枚铜钱，一枚一枚认真数过放进了朱明玉的掌心里。 母女俩开始说话之前，元宝便点燃了三支线香在手中。 口中也一直默念着借命咒，未曾间断。 等到二人将那十枚铜钱交接完毕，这借命仪式也就算是完成了。 苏灵和朱明玉都紧张兮兮的看向元宝。 等到后者终于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母女两个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松开了彼此紧握的手。 此时，二人掌心已经沁满一层薄薄的汗水。 “好啦，礼成啦，等线香燃尽就好啦。” 仪式结束，将线香插回香炉，元宝眼睛弯弯的样子，又终于变回了往日那个奶唧唧的小不点。 这借命仪式听着好像很大很神秘，但实际上并不是难度很大的术法。 只需要借命人向被借命人借一样东西，而后者是真心实意愿意给他。 这个借命仪式就可成。 当然，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条件是，需要有一个会借命咒的术士。 恰好，元宝就会。 相传，过去在西南山区曾有一族，族人全部都是借命师。 他们自出生以来便天生就有给人借命的能力。 但借命之术因为违背生死规律，本就担着因果，后来不知为何，这一族人渐渐消失了。 到元宝这儿就属于是娘胎自带的能耐了，就连她师傅玉玄子在知道这事儿以后都好奇过，是不是她爹娘哪一边带了借命师一族的血脉。 但查来查去也没有一点端倪。 只能是说，这小奶包就是个天生的道士。 借命仪式结束，众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能出来了。 毕竟仪式过于简单，哪怕元宝翻来覆去说已经礼成，苏灵还是不太放心，抓着她不停的问真的假的，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眉心舒展，命宫那处横纹无故消散。 就连早上看着还歪七扭八的人中这会儿也笔直笔直的。 此时朱明玉这面相，别说是元宝来看了，就算是路边半吊子的算命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肯定不再是短命相了。 “真的呀，明玉姐姐不会死啦。”元宝倒也很有耐心，解释了会儿，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壳儿，对朱明玉道：“明玉姐姐，这命借了是借了，但因果轮回，日后姑妈的难你也是要分担的哦。” 天底下没有光吃豆不挨揍的好事儿，借了别人的命就要分担别人的果。 一听这话，苏灵急起来：“元宝，你早可没说这个啊！” 这下元宝还没说话，苏家老二苏俊业就不高兴了。 “这话让姑妈说的，咋地，当初我家元宝要是提前告诉你了你就不借命给明玉了？你能眼瞅着她喝水呛死，睡觉摔死？” 苏俊业性子硬邦邦，说话也是这个样子。 怼人都直接往人心坎儿上怼，把个苏灵噎的够呛。 她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好听，忙朝元宝赔笑脸，说道：“不是，姑妈不是那个意思，姑妈就是想知道，我家玉儿会替我分担什么因果啊？” 她年轻时候就是个掐尖儿要强的。 脾气不好性子又倔。谁知道有没有造下什么了不起的因果要女儿跟着自己一起分担呢。 一想到这些，苏灵都要后悔死了。 恨不得把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自己一拳捶死。 此时，元宝被二哥哥抱在怀里，比苏灵高出了一头。 她视线下垂，在姑妈身上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圈以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笑着说道：“没关系啦姑妈，你命里的因果就只剩下克夫啦！” 第五十二章 借命仪式不管用?? “啥？”苏灵听完差点一头摔死过去。 她家闺女今年才七岁，怎么就要帮她分担克夫的寡妇运了？？ 自己这才死了男人没两天，就已经觉得举步维艰了。 闺女总不能一辈子不找男人吧？！ 苏灵欲哭无泪，拉着元宝的手哀求道：“元宝啊，姑妈知道你厉害，你能不能给你姐姐改改命啊，咋也不能叫她还没嫁就当寡妇啊。” 元宝其实挺莫名其妙的。 寡妇命不好嘛？她姐姐能活着都不容易了，还找男人吃那份儿苦干嘛呀。 要是再找个跟林坤似的那种坏男人，日日在后宅受苦，那岂不是白瞎了她费尽心力给姐姐借来的这十年寿命。 “不可以的，姑妈。”元宝严肃的皱起小眉头：“说什么就是什么，刚才燃符上表的时候你们可都是答应了的，上下都听着呢。” 最后这一句说的很小声，她贴着苏灵的耳畔，悄咪|咪道：“说话不算数是会遭天谴的呢。” 她身上甚至还有香香甜甜的奶味，但语气里的笃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苏灵愣在原地好半晌，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 仪式算是结束了，只等线香燃尽就可以了。 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元宝也没在意，由着二哥哥将自己抱回屋子里，接受一众家人的夸奖。 “哎呀呀小元宝真的是厉害死啦。”这是堂姐苏樱，看她的眼睛都闪着光。 “是啊是啊，过去只在话本子里听过，没想到咱家竟然也有个真的小仙童呢！”这是堂哥苏俊臣。 后面又有二叔姑妈和表姐的一通吹捧，把个小不点夸的几乎都要飞上天去。 苏家几个男人一边说着哪里哪里，内心也都骄傲的不行，都恨不得抱着元宝去街上炫耀。 就连跟着她帮忙的倒霉鸟和小黄狐狸都神气的扬起了小脑袋。 对的！他们家元宝道长就是最最厉害的小仙姑。 只是别人家的仙姑啥样不知道，自家的这位小仙姑着实是有些费鸡腿。 每每她动了法，家里后院就得有至少两只鸡遭大罪。 今天也没啥不同。 厨娘这儿刚跟福海楼的大厨学好那什么盐焗鸡腿，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子。 元宝看见鸡腿，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几分。 她笑模笑样的朝着厨娘笑弯了眼睛，小嘴也抹了蜜似的：“奶奶的鸡腿做的坠好吃啦，比大哥哥酒楼里的厨子做的还好呐！” 在吃喝这上面元宝可是精明的很。 酒楼的厨子做的再好吃又能怎么样，她又不是天天能吃。 但厨娘奶奶就不一样啦，只要是她想吃的时候，奶奶都可以给她做的啊。 说完，像是佐证自己说的话一样，她支棱着小腿儿爬到桌子边抄起一个鸡腿就啃了起来。 才咬一口，连味儿都还没吃到，小脸上就已经满是谄媚的笑：“哇！奶奶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把个厨娘乐的嘴都合不拢。 连连道：“元宝喜欢吃奶奶晚上就继续做！” 后院几只老母鸡瑟瑟发抖…… 吃完了饭，苏俊生琢磨了一天的正经事儿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将一家人叫到一起，认真的表述了想要给元宝找启蒙老师让她学习识字读书的事情。 “是不是也太早了些呀？我这么小的时候可还在后院玩泥巴呢。”苏俊业从小就是一读书就脑袋疼的那种人。 一想到自己可可爱爱的小妹妹这么大一点点就要被那些书本荼毒，他就心疼的慌。 苏俊生摇头：“不早了二哥，况且元宝聪慧，她现在虽然不识字，但已经能写许多字，很多书她没念过，却能背下来许多咒语口诀，你这么小的时候可没这份儿脑袋。” 苏家这个老三，平时是看着最温润的一个人。 但是怼起人来那叫一个狠，最可怕的是他就算是骂你，表情也是一副我是在说实话的样子，让人想生气都不好意思。 “唉。”苏俊业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他赶紧朝大哥苏俊亭使眼色。 后者清了清嗓，刚要开口，就被苏俊生原地给怼了回去：“大哥放心，给元宝找先生的钱从我的月例银子里面出，笔墨纸砚也从我这里出，不从公中出钱。” “哎老三你说什么呢！” 苏俊亭确实是抠，但对待小元宝他是真舍得花钱的啊。 这不元宝现在身上穿的，脑袋上带的，不都是自己花钱给买的吗！！ 大哥委屈，但大哥不说。 只是默默地朝元宝望了望，眼里的辛酸都快溢出来了。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没看懂。 老大老二的提议都给驳回了，老爹苏文林也根本没有意见。 现在就只剩问当事人小元宝自己的同意了。 她还在状况外，根本不知道读书习字到底是啥意思呢，就看见山哥哥严肃的目光朝她射过来。 “元宝，三哥哥送你去书院跟先生读书好不好呀？” 苏家一家就他这么一个爱读书的，这可不行。 读书使人清明，读书使人聪慧。 苏俊生立志要把小妹妹也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啥是读书？能吃嘛？ 元宝不明所以的眨巴着大眼睛。 苏俊业不想让妹妹去书院吃苦，忙把人抱到怀里，贴着耳朵嘀嘀咕咕讲了在书院得有多不好玩儿。 不能带倒霉鸟，不能随便出去吃鸡腿，还有个白胡子的老先生会因为你背不下来书而打你手板儿。 啥？？ 元宝怔住了，她不懂，自己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为啥山哥哥要送自己去受罪啊。 “山哥哥是不喜欢元宝了嘛？”她漂亮的杏眼里立马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一旁跟着旁听的苏家编外的苏灵和苏文茂都有点受不了了。 “俊生啊，你妹妹她毕竟还小……”苏文茂都忍不住替小不点求情了。 苏灵也跟着附和：“是啊，我家明玉这么大都还没开蒙呢，元宝她是不是小了点啊。” “那不一样。”苏俊生眼神严肃的像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子。 他看看朱明玉，又看了看元宝，心里想说自己妹妹比明玉聪明那么多，怎么能不读书？？ “明玉她……”正在斟酌如何能不伤害妹妹和姑妈，但又能表达自己的意思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元宝一声“哎呀！”惊叫。 紧接着就见刚才还泪眼蒙蒙的小不点突然身姿灵巧的从苏俊业怀里蹦了出来，揪住朱明玉的衣领子就往外跑：“坏了坏了，姐姐你怎么又要死了啊！！” 苏俊生以为小不点这是想要逃脱学习所以随口胡言。 可正要上前去拦，却发现肉眼可见的，朱明玉额心突然多出一道深深的横纹。 刀砍的一样，很是吓人。 紧接着，刚才还面色红润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变得面色惨白了起来。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看见朱明玉面色的人无不惊叹。 元宝一边着急把人往外拉，一边叹气道：“哎呀怎么回事啊，明玉姐姐怎么这么容易死啊！借命仪式都不管用！！” 第五十三章 假的? 外面，借命仪式的香案还没有收走。 但刚才上表天地的那三根线香却出了问题，香根还插在香炉里，线香却已经从中间整整齐齐的断裂了。 元宝走到跟前，用手捻了捻线香的香灰。 黑乎乎的一片，顿时在她的小手上留下了痕迹。 正常的线香燃烧以后应该是只有灰烬却并不染色的。 这一把香可好，烧完以后都是黑漆嘛唔的。 糟糕！！全都是残次品。 这些廉价香烛纸钱根本就是在糊弄鬼啊！ 这种东西别说是阴间的鬼差了，就连一般的孤魂野鬼都是引不来的。 怪不得借命仪式都做完了，可眼瞅着朱明玉还是要死的命…… 元宝仰头看了看四周，都看见来接朱明玉去阴间的亲人魂魄了。 “哈，你是明玉姐姐的爹爹吧。” 元宝朝着半空中一个面色青白的男鬼挥了挥手，说道：“姑父，今天你带不走明玉姐姐的哈，你快走吧。” 苏灵一听，也赶紧朝虚空中胡乱摆手：“老朱，你赶紧滚啊，要敢把我玉儿带走，老娘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虚空中的男鬼听到自家母老虎的声音，缩了缩脖子，跑了。 来不及问这些破玩意儿都是哪儿买的。 元宝咬破右手食指，用自己的血在一张金黄色的符纸上画出了一道华丽的符箓，金黄色的符纸在半空中飘啊飘，元宝双手交叉，高喊了一句：“开！” 便见符纸中央冒出一道金光，然后飘飘忽忽朝着几乎都快站立不稳的朱明玉的天灵盖扑了过去。 伴随着金光逐渐消失在朱明玉的头顶，她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成了一个活人正常该有的样子。 面中横死的横纹也消失不见。 元宝这才略略松了口气，随即便紧皱小眉头，撅着小嘴瞪向苏俊业：“二哥哥，你买的香是假的！！” 苏俊业被点名，立马又指向大哥苏俊亭，大声道：“不是我！是大哥买的！大哥，你怎么在这种事情上也要省钱啊！！”他指责苏俊亭。 过年的时候，也是五城兵马司最忙的时候，苏俊业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看见了一家刚好开门的香烛店，便差人告诉给了大哥苏俊亭，让他去把元宝清单上所要的东西都买了。 结果他竟然为了省钱这都敢买假的！！ 全家人都义愤填膺的看向苏俊亭。 事关自家鬼女的性命，姑妈苏灵最是生气。 她一步上前揪住了苏俊亭的耳朵，怒道：“明玉虽然不是你嫡亲的妹妹，但你也不能这么不顾忌她的死活吧！！” “哎哎哎，姑妈你别揪我啊！”好不容易挣脱开姑妈的钳制，苏俊亭蹦到了一边，面对一家人的指责，他委屈的要死。 虽然他平时是抠门了点，但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吧！！ “你们不能这么冤枉人！！” 他不光没在这事儿上省钱，甚至买的还是店里最贵的香烛纸钱呢！！ “店里掌柜说这些可都是最好的！都是上等货！” 不多会儿，苏俊亭叫去拿执结的下人跑了回来。 得亏他不管买什么东西都有开执结的习惯，为的是算总账的时候知道钱花在了那里。 这些香烛纸钱也是开了票据的。 元宝看不懂，苏俊亭递给了父亲苏文林。 后者皱着眉细细将执结上面的数字一笔一笔的看完，面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亭儿没有说谎，这些都不是次等货。” 这句解释总算是洗清了苏俊亭的冤屈。 “对不起~”元宝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人，赶忙扑腾着小短腿儿扑到了苏俊亭的怀里，甜甜的叫了句：“大哥哥……” “没事儿，大哥哥不怪你。” 苏俊亭才不舍得怪自家小元宝，只能死死地盯着苏俊业，好像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苏俊业也挺尴尬的，但面子让他无法像元宝那样跟大哥撒娇卖乖。 “咳咳……”他清了清嗓，突然表情变得义愤填膺，对元宝道：“元宝说，这种无良商家咱们是不是应该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元宝趴在苏俊亭的怀里，闻言也是攥起了小拳头，皱着眉头道：“收拾他，收拾他！” -------- 说收拾就得真收拾，为民除害嘛！ 第二天，在反复确认朱明玉真的不会死之后，元宝气势汹汹和苏俊业苏俊亭一起出了家门。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苏大人，在家虽然是没啥地位，但是出来以后，各个商户还是非常恭敬的。 才走到永安斋门前，就见周围好几家店铺的伙计都跑出来迎人了。 “苏大人，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要知道，这间香烛店就是在南城兵马司的管辖范围之内。 若是把苏俊业给得罪了，他都不用使什么坏，只要是天天安排人在门口溜达，附近的商户的生意就都别想好做了。 所以，周围商户见了人，都非常谄媚热情。 苏俊业也不是谁都理，他瞄准了永安斋出来的那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冷了脸说道：“你家掌柜呢？叫他出来见我！” “我家掌柜楼上睡觉呢，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是了。” 这丫头估计是刚来店里不久，根本也不把苏俊业放在眼里，还挺不理解为啥周围这帮子人对一个巡街的态度这么恭敬？？ “小莲，快去把王掌柜叫出来！”米行的伙计看不下去了，赶忙提醒小丫头。 被唤作小莲的小丫头还是不乐意去。 翻了个白眼道：“不就是收头钱的吗？我给你拿就是了，掌柜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头钱”也就是保护费。 别管是在哪儿，都有巡逻的士兵收这个钱。 跟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 但自打苏俊业当了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以后，他已经明令禁止手底下人收头钱了的啊！！ 这小丫头不是当街打自己脸嘛！ 还是当着自己大哥和妹妹的面儿上！ 苏俊业被个丫头气的是面红耳赤，加上他本来嘴就笨，气急了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索性直接就一脚踢翻了永安斋门前放着的卖纸钱香烛的案子。 东西撒了一地，他怒道：“香烛纸钱都敢卖假货，赶紧叫你家掌柜起来，跟我回衙门一趟！！” 第五十四章 张道长竟然连我也骗? 楼底下闹得这么大，永安斋的掌柜老早就已经醒了。 这会儿正边穿衣服边往下跑，嘴里喊着：“苏大人莫要见怪，新来的丫头什么都不懂！我家的东西咋可能是假货呢！这都是尖儿货啊！” 永安斋是南城这边最出名的一间香烛店。 平时不光是卖这些东西，也会代卖一些开了光的用品，还有一些平安符什么的。 其中，代请道长上门作法这才是香烛店赚钱的大头。 若是叫兵马司的指挥使给砸了牌子，日后还赚什么钱去啊。 他匆匆忙忙跑下楼，赶忙陪着笑脸解释道：“我家的东西可都是张道长给开过光的，这些香烛纸钱也都是平乐观出品的，不可能骗人的哈。” 反正一个兵鲁子又怎么会真的看得出来什么真的假的。 掌柜的比刚才的小丫头聪明的多，他趁着与苏俊业客套的时候，一个侧身，便将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银票塞到了苏俊业的袖口里面。 “干嘛呢？！”苏俊业要炸毛了！ 自打当了副指挥使以后，他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来巡街了。 没想到底下这些的作风越来越乱套！ 若不是有人收过他们的钱，这些人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把钱塞给自己？！ 苏俊业像个炸毛的狮子，将银票当着众人的面儿抖了出来。 气哼哼的指着掌柜道：“休想拿这些东西买通我！！你家卖的都是假货！人骗骗也就算了，怎么鬼你们也敢骗吗？！” “这……苏指挥使，您说这话可没有依据了。” 见他实在是不收，又在当街下了自己的面子。 永安斋的掌柜也有些挂不住脸，他态度也强横起来，反正不过就是个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得罪了又能怎样！ “您又没死过，您怎么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啊！” 说完，他朝看热闹的众人摊了摊手，仿佛在嘲笑苏俊业的天真。 他自己是不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那都是骗小孩儿的。 所以无所谓什么真的假的。 他店里的这些香烛纸钱确实也都是小作坊随便做的，不过是挂了张道长的名头高价出售罢了。 反正张道长都说没事儿，他一个卖东西的又怕什么呢。 “岂有此理！”跟着一同过来的苏俊亭不乐意了。 他的弟弟他可以说，旁人怎么能说？！ 更何况，对于一个抠门精来说，竟然敢骗他的钱？这不是跟要他命没什么分别嘛！！ 正当他想将上次买东西的执结拿出来与掌柜分辨之际，小元宝从对街买糖葫芦回来了。 小不点今天梳的是两个小揪揪。 家里最近有了女眷，不管是苏灵、苏樱还是朱明玉，都爱摆弄这个可可爱爱的小不点。 所以，今天她的造型就是两个元宝一样的小丸子，上面都缠着红绳。 然后衣服穿的也是一件红彤彤的对襟小袄，上面也绣着小元宝。 这些都是过年之前苏俊亭“花重金”给妹妹置办的。 此时往外一蹦，活脱脱像个成了精的小红包。 “小红包”歪着脑袋，左右转了一圈，将这位永安斋的掌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奶生生的开口道：“伯伯，你娘死了。” “哎，你这娃娃你怎么骂人呢你！”万万没想到，兵马司指挥使说不过自己，竟然放了个小奶包子来骂人？？ 掌柜气的有些恼火。 妹妹给自己出头，苏俊业本来是挺高兴，但骂人到底是不对的。 他将元宝抱起来，刚要说话，就见元宝十分认真的指着永安斋掌柜的肩膀道：“元宝没骗人啊，你娘不久趴在你的肩膀上嘛，她还朝我笑呢！” “……” 掌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出声：“苏大人，您这带的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么会说笑，哈哈哈哈。” 结果下一秒，元宝便砸吧砸吧嘴道：“你娘说你叫狗剩，还说你新找的小伙计最不要脸了，她根本不是想要来赚钱的，她就是想要爬你的床，当你媳妇儿的！” 伙计小莲脸都绿了，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片子，凭什么败坏我的名声！” 说完，一抹眼睛，坐地上就要开始哭。 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哭出声，就被掌柜扯住了脖领子。 他顶着一张一会儿黑一会儿紫的脸，对元宝道：“你咋知道我娘管我叫狗剩？！” 这是小时候起的贱名，除了家里的老人根本没人知道。 自打他娘去世以后，也根本就没有人再叫过他这个名字。 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奶包叫破。 更何况，新来的这个小莲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他一个当事人咋可能不知道呢。 反正小姑娘新鲜水灵儿的，他倒是无所谓。 只是想嫁给他当夫人，就想的太美了。 这些都被一个小娃娃说破，掌柜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难不成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嗯嗯，奶奶，你儿子好坏哦，怎么骗了那么多人哇。”元宝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掌柜肩膀的位置，小表情极其生动，仿佛真的是有个人趴在他肩膀上跟自己沟通。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傻眼了。 开始有人怀疑永安斋卖的那些东西，平时做的那些法事是不是都是假的了。 最开始掌柜还在嘴硬，试图解释成小不点的胡言乱语。 但随着元宝越说越多，他自己也开始有些害怕了。 “你……你这个小不点是不是装神弄鬼？”随着元宝不停说出一些只有他娘知道的事情以后，掌柜的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元宝弯着眼睛道：“你娘说你年年就给她烧那些假东西，搞得她在地底下都要饿死了，还有上次那什么张天师问你要了百两黄金说是送到地下给她的那个金桥她也没收到呢。” “啊？”掌柜激动道：“他竟然连我也骗？！” 他的确是不信鬼神，但他孝顺。 自打母亲去世以后，他老做一些母亲在地下吃不饱穿不暖的怪梦，于是找到合作伙伴张道长，想让他给自己解惑。 结果对方说他娘在地下收不到钱是因为连通阴阳两界的桥断了，非得他出钱重塑一个金桥，他娘才能收到钱。 他实在孝顺，哪怕根本不信，也花钱给张道长烧了个金桥。 结果竟然是骗他的？？ “什么？！他竟然连我也骗？！我娘在地下什么都没收到？！” 掌柜气的都喊破了音。 正此时，一个身穿雪白道袍，仙风道骨的道长带着两个弟子款款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拂尘甩到背后，他环视了一圈，最终眼神定在元宝身上，哼笑道：“就一个奶娃娃，也敢来砸贫道的招牌？” 第五十五章 命不该绝，还能救你一次! “看样子你就是张道长啦？” 元宝歪着小脑袋满脸兴味的盯着眼前人瞧，然后“啧啧”了两声。 浑身上下的阴气，就这样的人竟然敢说自己是修道之人？ 也就是欺负旁人看不见罢！ 张道长被这小不点搞得莫名其妙的。 但也更确信这丫头就是胡言乱语，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小小幼童竟敢质疑贫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张道长生得一张端方正直的脸，自然是比元宝看着更像大师。 加上身后还有两个身穿道袍的弟子助阵，更显得气势强。 周围已经有人质疑元宝说话是真是假了。 元宝不言语，永安斋的掌柜着急道：“张道长，那丫头说给我娘烧的金桥她根本没收到，这是真的假的啊？” 小不点说的太像真的了，他没办法不怀疑。 张道长斜了他一眼，眼中尽是责备。 “当然是真的！若不是贫道出手，你娘在地底下就该是沿街乞讨的命！”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说谎！ 元宝眼看着趴在掌柜肩上的老太太气的都要暴走了。 也懒得再解释什么，索性直接让这俩人眼见为实得了。 她蹦跶到二人身前，仰起头奶唧唧的叫了声伯伯，然后趁二人低头之际，手中瓷瓶里装着的牛眼泪已经甩了出去。 “啊！”阴阳眼一开，张道长直接被掌柜肩上的老太太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随后，老太太鬼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朝着地上的张掌柜狠狠踹了两脚。 虽然鬼是无法接触到人的，但这两脚是真的带着鬼的怨气，所以，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虽然看不见鬼，但却都看见张道长脸上两个清晰的脚印了。 永安斋的掌柜也看见了。 他愣愣的看着半空中衣着褴褛，明显饿的面黄肌瘦的老太太，讷讷的叫了句：“娘……” “狗剩！你良心都坏了！跟这样的坏人一起，你们连鬼都敢骗，就不怕遭报应吗？！娘在地底下都是在给你赎罪啊！”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 原来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有老天爷在看…… 原来不是不报，而是这报应都遭到了自己老娘身上。 他后悔不已，身子一软跪倒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娘！狗剩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骗人了……” -------- 得了掌柜的赔偿，苏俊亭心情好的不得了。 抱着胀鼓鼓的荷包，坐在马车里差点高兴的哼出歌儿来。 苏俊业也很高兴，元宝帮他捣毁了一间制假贩假的香烛店，这可是顶顶好的事情。 旁的制假贩假也就罢了，这香烛店的东西可是送给鬼神的，这可是万万做不得假的啊！ 张道长被元宝当场揭穿了是个没能耐的样子货，起码在东旗镇的名声算是坏掉了。以后也很难继续在东旗镇骗人了。 “元宝刚才跟那个骗子说什么啦？”苏俊亭还在好奇。 刚才临走前，元宝悄咪|咪跟那个假道长说了几句话，他们都很好奇说的到底是什么。 “哥哥很快就知道啦。”元宝神秘兮兮的笑道。 -------- 被小不点当场揭穿，张道长走的时候是灰溜溜走的。 街上的人恨不得朝他身上扔臭鸡蛋。 他也不敢反抗，因为刚才那个凶恶的老太太鬼着实是把他的胆子都给吓破了。 天呐，这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鬼啊！！ 两个徒弟也是雇来充场面的，被街上百姓打的时候，那俩人就已经跑掉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趁夜回家的时候，他一没注意一脚踩偏了，还掉到了家门口不远处的荷花池里。 正月天寒，荷花池里淤泥很多。 他一边呼救一边死命的朝着岸边爬去。 淤泥下陷极快，张道长好不容易靠着手臂支撑爬出来一半身子，就感觉到脚腕子似乎被人抓住。 那只手力气极大，死死抓住他的脚腕，想要把他拉下深渊。 “救命……”最后一声淹没在了淤泥当中，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命丧这荷花池之时，突然一条扁担从岸边被人甩了过来。 “老张，抓住，上来！” 多亏这一条扁担，张道长在底下挣扎许久之后，终于从荷花池当中爬了出来。 他一脸惊惶，对着刚刚把他从底下救上来的媳妇儿喊道：“有鬼！有鬼啊！有鬼抓我脚！” “哪有什么鬼，肯定是你在水底下被藤蔓绊住了脚。” 每年都有人死在这荷花池里，张余氏也是个不信鬼神的，不然咋可能跟着男人做这种丧良心的买卖。 她只以为自己男人吓破了胆，随口安慰了几句，收了扁担，正想去扶人，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张道长右腿的裤腿被泥水掀了上去，一个明晃晃的血手印赫然出现在了他脚腕子上。 手印小小的纤细的一个，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姑娘…… “救命！快、快套车，我要去找小仙姑救命！” 今天那个小仙姑跟他说他命不该绝，还能救他一次！ 第五十六章 配阴婚的货怎么又活了? “一张符卖一千七百两白银还要五百两黄金，你疯了吧你！” 自家男人做了那么多年坑蒙拐骗的生意，也不敢这么狠要价格啊！ 这小奶娃娃是不是穷疯了？？ 张余氏哪里舍得花这个钱，扯住张荣的手就往外拽：“怕啥，不就是一个手印子么！肯定是你自己吓唬自己，这天底下哪有什么鬼！” “真有鬼啊！”荷花池里面的手印的确是把张荣给吓坏了。 但一张符竟然要他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七百两，张荣还是不舍得啊。 “小仙姑，小道长，小祖宗啊，您是真神仙，就便宜点行不行啊？” 媳妇儿没有亲眼见过元宝道长的能耐，但张荣是见过的。 况且，那鬼气森森的手印是抓在他脚腕子上的。 他怕死啊！ “啊哈~”为了等这俩人来，元宝很晚都没有睡觉。 这会儿小哈欠已经接二连三打个不停，她有些不耐烦的朝二人比出一根小手指，坚定道：“说多少就是多少，一张符，可保你不被恶鬼缠身，愿意要你便拿钱给我，不愿意就算了。” “你这就是讹人！小小年纪，怎么这样市侩！”张余氏是为了哄自家男人来的，别说是这么老多钱了，就算是花一两银子她都舍不得。 “老张，咱们走！明儿咱们去辟隐寺找慧觉师傅去！”张余氏扯过张荣的手臂就往外走。 后者还有那么点犹豫，不停的回头跟元宝商量着价格。 从一百两到五百两，可是小不点就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变。 根本没有一点要给他降价的样子。 最终，张荣夫妇两个还是咬着牙离开了苏府。 “元宝，既然你都说要救他了，为啥还要把这事儿要黄了啊？” 苏俊亭不理解。 元宝说这个张荣命不该绝，所以愿意救他一命。 但是他按照元宝说的时间人来了，小不点却又要了个几乎是天价的价格把人要跑了。 对此，苏俊亭完全理解不了。 元宝歪着小脑袋解释道：“救他是因为他命不该绝，但这些钱是他之前骗人骗鬼所赚到的钱，如果他不吐出来，我也是不能救他的。” “那他要是真的去辟隐寺找慧觉师傅呢？” “哼。”元宝奶声奶气道：“不可能，慧觉那个老秃驴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赚这个钱！” 一码归一码，张荣寿数确实没有到头，但是骗人所得的这么多钱如果他不愿意吐出来，也会折损他的阳寿。 更何况他身上的因果并不只有骗人这点事儿。 “今晚上不会再有人来啦，大哥哥关门吧！” -------- “老张，你还真信那丫头片子说的话啊？” 回去的路上，张余氏还是觉得离谱。 不过一张符而已，说破天咋也要不出那么吓人的高价来啊？ 咋？一个小奶娃娃正当自己是什么活神仙了？？ 张荣却是一脸严肃，半晌都没有怎么说话。 刚才他大概算计了一下，好像自己做这几年假道士，也就赚了这么多钱。 这小道长的意思是叫他全吐出来，才能救他？ 这数字说的也太准了些，该不会真的那么神吧…… “老婆子，咱家现在还有多少积蓄。” 张余氏扫了他一眼，嘟囔道：“哪还有多少了，钱都压在那事儿上呢，得过几天过了礼，刘员外他家才能把后头的钱给咱们啊。” 张荣两口子这么多年除了靠做假法事，卖廉价香烛赚钱以外，还一直在做着一门不可告人的生意。 那就是配阴婚。 十里八村所有配阴婚的路子几乎都是掐在张余氏手里的。 最近他们刚好接了个大活儿，邻村刘员外家的儿子去世了。 刘少爷活着的时候没有娶媳妇儿，死了以后刘员外怕儿子在底下没人陪伴没人照顾，所以花重金找到了张余氏，让她给自己儿子找一门好的阴婚。 酬劳十分可观。 张余氏最近都在忙活这个。 她看中了大窑村的一个小女孩，那姑娘长得相貌极其水灵儿，是十里八村出了名儿的美人。 年岁和刘员外家的儿子差不多，八字也是合适的。 只是患了痨病，一直在病床上躺着还没有死透。 张余氏去她家里看过几次，觉得这丫头咽气也就是不出半个月的事儿。 但那姑娘的父母也看出张余氏满意来了，也张嘴就要了个天价。 张余氏原本是不想花那么多钱的，但事儿赶得及，加上那姑娘确实八字和那位刘少爷很合适。 所以她便咬咬牙给了姑娘父母一笔定钱。 家里余下的钱基本上都给出去了。 所以张余氏现在很急，就等着那丫头死了，好拉到男方家里面配阴婚，自己也能把余款收回来。 张荣从荷花池里爬出来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刚才的那种恐惧感也消散的差不多了，甚至回家掀开裤腿一瞧，脚脖子上的手印都消的差不多了。 看起来更像是被水草拴住，留下的印子。 得亏刚才没有真的花那个冤枉钱。 张荣也不再害怕，和张余氏两个栓上门准备睡觉了。 睡到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将夫妇两个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是啊，大晚上的！” 这一天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张余氏从被窝里面爬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没个完。 但不管她怎么喊，门外人就是不出声儿，只是敲门的声音更加的急促了。 “敲敲敲，敲什么敲，催命呢！”张余氏披上衣服，拿着烛台走到了门口。 “婶子，是我！小翠儿。” 就当她气势汹汹要骂人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妙龄少女的应和声。 张余氏一愣。 随即回道：“小翠儿？你是大窑村的小翠儿？” 外头姑娘声音干净清脆：“是啊，婶子，我最近身子好些了，多亏你给我爹娘的那些银子，所以想过来谢谢您的。” 什么？？ 明明自己上回去家里看的时候，人都已经要死了啊。 自己养的好好儿的货，现在竟然身子好起来了？？ 张荣也听见了外头的声音，他走过来，夫妇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和烦躁。 等着小翠儿死透了好拿去跟刘员外家里换余款呢，这怎么又活过来了！ “婶子？叔，你们给我开开门啊。” 外头小翠儿的声音里有些委屈，又有些着急似的：“我真是来谢谢你们的，我这还带了许多谢礼呢，叫我先进去行不行啊。” 大窑村离他们这儿有好几里地的距离。 这得是昨晚上就从家里出来了，才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张荣他们家。 “来了。”张余氏不情不愿将屋门打开。 借着外面蒙蒙亮的月光，她细细看了看门口的丫头。 穿一件水红的夹袄，小姑娘乌黑的发丝披在肩上，衬的一张脸尤其的白。 确实就是大窑村的小翠儿。 就这漂亮的小脸蛋，十里八村也就这么一个。 “婶子，叔，叫我进去吧。”小翠儿举了举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朝二人笑的十分甜美。 她是张余氏自己出去盯上的货，张荣还是头一次见。 确实是真漂亮啊。 尤其是刚才那一笑，几乎把他魂儿都要给笑飞了。 就这么个漂亮姑娘，若是真配给了刘员外家里那个死鬼儿子，该叫天下多少男人心痛死啊。 “快快进来，快进来。”张荣打起精神，嘴边噙着笑接过了小翠儿手里的东西，顺便摸了一下她白生生的手。 虽说是村里的丫头，但这小翠从小就病着，也没怎么干过活。 这双手细细嫩嫩的，水豆腐似的。 被张荣摸了一下，她也不恼，只是害羞的抿了抿唇，脸颊飞起两片红霞，简直要把人迷死。 第五十七章 叔，你不是要疼我吗? “怎么这时候过来啊，外头那么黑。” 看见小翠儿漂亮的脸蛋，张荣态度也好上了不少。 接过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就往屋子里面领。 张余氏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这老色鬼心里肯定又起了色心。 “你先进去！等我问问小翠儿是怎么回事？” 她使劲儿搡了一把，将张荣推进了屋子里。 “行，那你跟小翠儿说。”张荣恋恋不舍的进了里屋。 定钱都已经花出去了，就等着上门收尸了，结果现在这人竟然自己好起来了。 张余氏心里的烦闷几乎都挂到了脸上。 “小翠儿啊，你这身子是都好了？”她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女。 “是呀！还要多亏婶子给我爹娘的钱呢！” 少女笑的甜美，只是一双漂亮的杏眼眼白有些多，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她这突然就好起来了，让自己短时间内找哪家姑娘顶给刘员外啊！ 张余氏恼火起来，那钱可不是给这丫头治病的，这小翠儿的爹娘也真是的！ “不用谢我，我跟你爹娘可是说好的，要是到日子你不咽气儿，可是要双倍赔钱给我的！” “婶子……”小翠儿怯生生的，眼里都噙着水光。 这副模样给男人看还行，张余氏哪里肯吃这一套。 “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回去告诉你爹娘，赔我钱！”她气的将东西都扔到了门口。 正此时，里屋的门开了，张荣疾步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抬手便将媳妇儿拉进了屋子里。 还不忘哄了哄已经被吓哭了的小翠儿道：“丫头你别哭，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跟你婶子说。” 说完，便将张余氏拉到了屋子里，顺手关上了房门。 “你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一关门，张余氏就冷了脸：“她可是刘员外自己看好的货，这次我们要赔不少钱，都得从她家出！” 她可太知道自家男人是个什么货色了。 他之前做假道士的时候，可没少借着机会占那些小姑娘小媳妇儿的便宜。 她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关系到了钱，她可不会让张荣放肆。 “你想哪儿去了！”张荣赶忙解释道：“她家啥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指望她家人能掏出那么多钱来，咋可能嘛！” 这确实。 大窑村本来就很穷。 小翠儿家又是村子里最穷的一家。 她底下还有个弟弟等着成家，就算是她家有一点钱肯定也都是先给她弟弟成家用了，哪可能赔给自己。 “那不行！我可给了她家五十两银子呢！”张余氏怒道：“就算是把她给我卖了，也得把钱还上！” “我说的就是这个了啊。” 张荣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卖到怡红楼去！肯定能赚不少钱！” 张余氏一双贼眼叽里咕噜的转了一圈，继而弯出一个弧度来。 对啊，卖不了死的了，他们还可以卖活的啊！ 心里有了想法，再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张余氏表情就好看许多了。 “翠儿啊，别怪婶子，婶子刚刚就是着急，你一个大姑娘这么晚还敢跑这么远，多不安全啊。” 许是没有想到她变脸这么快，小翠儿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张余氏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一双小手，几乎没有一点温度：“哎呦，这丫头，身子肯定是还没有好全，快进屋待会儿吧。” 将人连拉带扯拽进了里屋的门，张余氏飞快给张荣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意会，借着出去倒水的名义，不多会儿便拿回来了一杯加了料的水。 “快趁热喝！”他眼神色眯眯的在小翠儿身上流连了一圈以后，这才将手中还冒着热气儿的碗递了出去。 夫妇两个一唱一和的样子十足的奇怪。 小翠儿有些被吓到了似的，但又不敢反驳，怯生生说了句“谢谢叔”，便小心翼翼的将那碗热水喝了下去。 一切顺理成章，水喝下去没多久，小翠儿便就倒在了里屋的炕上。 “你赶紧出去联系人吧，咱们趁着天黑就给她送到怡红楼去。”张余氏吩咐张荣。 这种事儿肯定不能天亮以后再办。 得亏这丫头是半夜来的，就算是明日他家爹娘来寻人，他们也可以说根本没见她来。 这样里外里他们还是没有亏钱。 同样都是卖，活的死的都是一个样子。 一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就躺在自家炕上，张荣哪里舍得这时候出门，他哄骗媳妇儿说掉荷花池崴了脚，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叫张余氏自己赶着驴车进一趟镇子。 “你就找那个陈四，他现在就在怡红楼当龟公。” 当假道士的时候，张荣三教九流都认识不少人。 张余氏当然不想出门，但等到天亮以后被人发现小翠儿在自家那可就麻烦了。 她拗不过张荣，只好自己去。 “那你不许乱动，她得是黄花闺女才能卖个好价钱！” 临走前，她还不忘嘱咐。 张荣赶忙摆手：“那肯定的，你就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等到眼看着张余氏走出了房门，又拴上了院门以后，张荣便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双手了。 躺在炕上的少女闭着眼睛，但一张漂亮的脸蛋栩栩如生。 张荣心脏都在砰砰砰的跳，他虽然不缺女人，可是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弄过这么水灵的姑娘了。 “宝贝儿，叔来了！”张荣搓搓双手，饿狼一般扑向了炕上。 一炷香之后，他气喘吁吁的从女人的身上下来，意犹未尽。 “还得是大姑娘啊。”他连连喘着粗气，手却还是不舍得从女人身上拿下来：“这丫头，真怪，怎么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没事儿，等我把你婶子休了，叔疼你！” 他嘟嘟囔囔。 身下的女人却猛地一下睁开了眼。 “叔。”她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 跟刚才的水波潋滟不同，这一下，小翠儿半开的眸子是灰蒙蒙的。 连一点眼白都没有，可怖极了。 张荣被吓得一下子从炕上蹦了下来。 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人。 但是来不及思考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穿上裤子就飞速朝外跑去。 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 村子里只有几家的狗听见声音吠了两声。 他都不敢回头看，跑的嗓子眼都冒出了血腥味。 张荣好不容易跑到了村里人晒麦子的麦场，刚想要停下来歇歇，就听到耳畔传来平淡的一声：“叔你跑什么，不是要疼我么？” 同一时刻，苏府。 原本睡的十分香甜的小不点扑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嘟囔道：“好了，现在谁都救不了他了。” 第五十八章 姐姐对不起，现在该元宝做事啦 等张余氏带着怡红楼的人从镇子上回来的时候，张荣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就躺在荷花池旁边，胸腔血淋淋的一片，已然被掏空了。 眼睛瞪得溜圆，死时脸上还挂着极度恐惧的表情。 张荣横死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周围的几个村落。 苏俊业手下有人是这个村子的，也将这事儿当成一个新奇的怪事讲给了他听。 当晚，苏俊业便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元宝。 “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他要死了啊？” 元宝摆弄着手里的拨浪鼓，头也没抬，很自然的说道：“是呀，上次他来的时候我就说啦，没有我给的符他就会死的呀。” 当初元宝确实是说了这句话的。 但不管是苏家兄弟还是张荣夫妇都并没有当真。 以为是小不点想要要高价的手段。 “他做了那么多恶事，报应不爽，当然会死的。” 怪不得当时在香烛店元宝并没有惩罚这个所谓的张道长。 原来他的报应这么快就到了。 苏俊业莫名打了个寒颤，道：“那你还说只要钱给够就能救他？” “那不一样呀。”元宝抬起头，认真道：“我的符可以保他晚死一会儿的。” 苏俊业：…… -------- 正月十五，上元节。 因为答应了黑白无常要送金元宝和纸钱给他们，所以元宝专门回了一趟观里，和师傅一起给鬼差送礼。 “二位鬼差收钱咯。”玉玄子喊完话，便掐了个手诀。 刚才还径直朝上燃着的火盆突然一下子拐了弯儿，火苗忽闪忽闪在空中形成一个“好”字。 元宝咂咂嘴，嘟囔道：“越来越懒了，连上来收钱都不肯。” 玉玄子闻言，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说道：“别叫那俩货听见，你是不知道那谢必安有多小心眼……” 三车金元宝，另加一小车纸扎纸钱。 用火引燃以后，很快就疯狂的燃烧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袅袅的烟雾并不是径直朝上飘，而是朝地下飘。 这就代表着底下人已经开始查收这些元宝了。 师徒两个百无聊赖在这儿观望。 玉玄子突然道：“元宝，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没跟为师说。” 入目便是山下笼起的一片红雾。 玉玄子平日很少观山，并没有发觉。 可是此时一看，他心念一动，立马就掐指算了一下。 结果算出来这结果愣是把他吓了一跳。 卦象表示，山下马上就要出现一场大灾，会死很多个人，而在这其中，他面前的这个小丫头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大灾祸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 其实这都是因果决定的，玉玄子并不担心。 他担心的是元宝。 小不点虽然能力不错，但到底是个小奶娃娃。 他怎么也还是不放心。 但他又明知道，论能力，他还远比不上眼前这个还不到半人高的小不点。 “你有事解决不了便和为师说。”他颇为担心的摸了摸元宝的小脑袋。 “好呐。”小不点扬起小脸，笑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但是不用啦，狮虎，你打不过那个邪物的，元宝可以。” “……”玉玄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从张荣之后，长留村就开始不停的死人。 无一例外，全是横死。 死相一样，胸口被活生生剖开，五脏六腑都被掏了出来。 村子里的人都吓坏了，跑的跑躲得躲，都害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 村长怕继续出事儿，便跑到镇上想找个厉害的师傅来村子里破一破这灾殃。 可是听过他们村子里的情况，没有一个师傅敢接。 最后，他通过永安斋的掌柜找到了元宝。 小不点一个，一口牙还没有长齐，哪里像什么大师啊？ 连个正经大师都不认得，这香烛店的掌柜怪不得做不下去呢？！ 村长大感失望，正要离开。 跟他一起来镇子上的张余氏却突然跪倒在小不点面前，头狠狠磕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小仙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求您救命啊！”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肯定是和小翠儿脱不了干系的。 因为第二日大窑村就来了信儿，说小翠儿前天一早就咽了气儿，让他们可以去把尸体接回来送去给刘家了。 再往细里问，发现小翠儿咽气的时间，跟她家的时间几乎是差不多。 那到自己家的那个到底是什么玩意不言而喻。 张余氏越想越害怕，但自己干的本来就是丧良心的事儿，她又根本不敢跟村长说。 若是村民们知道是因为他们家引起来的麻烦，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啊。 但在看见小元宝的那一刻，村里那些人恐怖的死相却再一次涌入脑中。 她害怕死，害怕自己也会被掏空心肝生生疼死。 她知道只有眼前这个小不点能救她。 “没办法咯，邪物已经成了气候，她是肯定会要你命的呀。” 小不点笑眼弯弯的，说出口的话却将张余氏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元宝没答应来长留村帮忙。 一时又找不到更厉害的师傅，村长无法，只能暂且先回村子里，准备后面再想其他的办法。 被吓坏了的张余氏并没有跟着他走，她决定就睡在苏家门口。 这样邪物来了，里面的人也不能幸免。 她想得美，却忘了苏家二儿子是个厉害的。 根本也不理会她的哭诉，直接叫下人将她扔在了大街上。 “滚远点，就算是死也别死我家门口。” “呸！还什么仙姑呢，我看就是骗人钱的！”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不肯跑远，就在苏府正对街的位置寻了块空地，席地坐了下来。 过了正月，渝州的气温就开始回暖。 白天已经暖和了不少，可是入了夜还是阴凉阴凉的，张余氏从旁边客栈买了一床很厚的大被子裹在身上，死死盯住苏府的大门就是不肯走。 不出所料，一夜平安。 直到二更的梆子声响起，自己都还活着。 张余氏稍稍放下一点心，困意便如同海浪一样翻涌了起来。 -------- “婶子，你怎么在这儿睡啊？”迷迷糊糊间，一个水灵漂亮的姑娘弯腰和她打招呼。 张余氏隐隐觉得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她刚要和对方搭话，少女漂亮的小脸蛋却突然一下子变得紫红，随即又变得青黑。 黑白分明的瞳仁也一下子全变成了白色。 七窍流出鲜血。 “少女”咧开嘴，断裂的舌头混合着血液直接从嘴里掉了出来。 “婶子，多谢你给我爹娘的钱啊，我弟有钱娶媳妇儿了。” 伴随声音落地，张余氏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小翠儿！又是小翠儿！ “我没害过你啊，你别找我啊。”她想跑，可身上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了，根本就起不来身。 眼见着“小翠儿”的脸越靠越近，张余氏吓得心脏几乎从胸腔蹦出来。 她拼命的高喊自己冤枉：“你死跟我没关系，你去找你爹娘啊！” 在把定钱给到小翠儿爹娘手上时候，虽然没有直接说，但双方就已经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不会让这“货”活的时间太长。 对张余氏来说，活的太久，她没法跟男方那边交代。 对小翠儿的爹娘来说，人要是不死，他们就面临着可能要赔钱给对方的风险。 所以，很有可能是小翠儿的爹娘加速了她的死亡。 张余氏对此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反正她没有直接把人害死，是他们爹娘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原来婶子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呀。” 小翠儿脸上现出一个“笑”的表情来，可嘴里流出的鲜血几乎喷溅到她的脸上。 “我爹娘怕时间久了要赔钱给你，给我吃了砒霜的呀。” 小翠儿笑嘻嘻继续道：“婶子知道砒霜吃了以后是什么感觉嘛？好疼的呀，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人扯出来了呢。” 为了怕女儿疼的时候乱动伤了脸影响价格，小翠儿的爹娘还拿了绳子将人死死的捆住，不给她挣扎。 最后人就是这么硬生生疼死的。 死的时候七窍都流出了黑血，但面容却没有分毫变化，栩栩如生。 “这跟我没关系的啊！”张余氏卖力的哀求：“是你爹娘害你的，你该去找他们的啊。” “是呀，找完了婶子你，我就去找我爹娘呀。” 小翠儿流血的双眸微微眯了眯，举起手，右手尖锐的长指甲在张余氏的面前晃了晃，然后用力插|进了她的胸腔里面。 ………… “元宝道长，咱们还不管吗？”倒霉鸟作为勘探前锋，很快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带回到了元宝的小屋子里。 小奶包此时还在床上躺着。 因为之后要做的事情很消耗精力，所以这几天她吃吃睡睡一直都在养精蓄锐，小脸蛋上的肉都快耷拉下来了。 她揉揉自己肉乎乎的小脸，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 “哈啊~”伴随着一声软绵绵的哈欠，元宝从床上蹦了下来，打开了房门。 漂亮的双眸死死盯住院门的方向。 她小手一抬，一张金灿灿的符箓凭空出现在了手中。 “去！”符箓应声朝门外飞了出去，像一支穿云箭一般，准确的贴在了“小翠儿”的额头正中。 “姐姐对不起啦，你的事情做完了，现在该元宝的啦。” 第五十九章 你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小翠儿”被定在原地，地上躺着胸腔大开，仍旧不停吐着血沫的张余氏。 苏府的黑漆大门“吱嘎”一声被从里面打开。 穿着紫色道袍的小不点蹦蹦跶跶从门内走了出来。 “救……救命……”地上躺着的人尚有一丝气息，哀求的看向元宝。 “救不了了哈。”元宝蹲下身子，小肉脸上满是无奈：“若那晚你们没有对这位姐姐有恶念，起码你还是能活的呢。” 张余氏是该有报应的，但因为她确实促成了不少阴间的姻缘，也积攒了一些阴德。 两相抵消，原本她比张荣能多活几年的。 都怪那晚“小翠儿”化形到访的时候，她起了那么大的恶意。 将因果解释清楚，张余氏最后一点希望也落空了。 瞳孔逐渐散开，脉搏停止，很快就彻底咽了气。 又是一个死不瞑目。 这已经是长留村死的第八个人了。 元宝扬起脸看着被符箓定在原地一动未动的“小翠儿”，单手掐起诀，语气非常遗憾：“姐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杀了八个人你的怨念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冷风吹过，东旗镇的这个清早格外寒凉。 道门讲九九归一，九为天地间最大灵数。 小翠儿成了怨鬼以后已经害了八个人，但感念她生前确实遭了极大痛苦，而她死后害死的这些人也都因果缠身，所以若是现在送回地府，她只需服刑八百年便可再次投胎。 元宝把时间卡的死死地，就是为了救下这个可怜的姐姐。 若真杀满九个人，那她直接就要进恶鬼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天地自然，秽物分散。洞中虚悬，晃朗太元……” 元宝掐着手诀念起度鬼咒，想助这位可怜的姐姐最后一程。 可正此时，天地之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小翠儿”额心的符箓抖了抖。 元宝双目圆睁，感觉不妙。 小胖手从衣袖里摸索一下，想要再拿出一张镇鬼符来，却赫然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 这年过的太滋润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花时间多写几张符箓了…… “姐姐，莫要执迷不悟！”眼看那符箓就要被狂风卷走，元宝抽出桃木剑一个飞身便朝着小翠儿的方向扑过去，嘴上还劝慰道：“不值得！” 话音落地，那阵邪风却已经将符箓卷了下来。 冷风里全是极阴的气息，元宝扑了个空，小翠儿已然不再受到控制。 “别拦我！” 她的声音空灵清越。 五更鸡鸣，阴气最旺。 加上这突然刮起来的妖风好像本来就是来相助她的。 元宝被迷了眼，一时也无法准确找到小翠儿的具体|位置。 她着急的喊道：“姐姐，他们的报应很快就来了，何苦搭上自己！” 半空中，少女的声音格外凄厉：“这辈子的仇要这辈子报，若能杀死害我之人，这胎投与不投又有何妨！！” 死后她最恨之人便是父母兄弟。 但哪怕她死了也依旧受制于亲缘关系，并不能直接杀死他们。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已经到了，可以回去报仇了。 元宝还在从小包袱里往外面掏法器。 狮虎说得对，她不该轻敌的。 “小仙姑，你是好人，但不必救我了。” 空灵的声音伴随着阴风一起快速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元宝心里一沉，坏了，她把女鬼给放跑了！！ -------- 长留村频繁有人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窑村里。 听说最先死的就是张道长一家，小翠儿的爹娘难免有些害怕了。 “老头子，该不能是咱家闺女回来闹的吧。” 张余氏没有去接尸，小翠儿的爹娘就直接找到了刘员外家，叫刘家付了余下的钱然后将他闺女的尸首给接走了。 钱是给的足足的，但小翠儿她娘每每想起闺女死时候凄惨的模样，心里都慌得厉害。 小翠儿爹抽着刚从镇子上买的烟袋锅，随手在炕边磕了磕，不耐烦道：“怕甚！老子是她亲爹！命都是老子给的，不过就是拿她给她弟换个彩礼，她凭啥不干！” “但是……”但闺女死的时候样子太吓人了…… 小翠儿他娘心里哆嗦，但又怕惹了老头子不高兴，只能咬咬牙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里屋的破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走了进来，他揉着有些发红的眼睛道：“爹，这几天老梦见俺姐，她不能回来找咱们吧。” 姐姐小时候其实一直都很照顾他。 那么将姐姐弄死，他其实心里也挣扎了很长时间。 但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要是不拿姐姐出去换钱，他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了。 这也不该怪他。 “浑说什么！”他爹眉头皱的死紧，又磕了磕烟袋锅子：“死都死了，她还能作出什么妖儿来！” 闺女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再说了，她生了好几年的病，自己给她花了多少冤枉钱呢？！ 现在死了死了，给家里赚点钱又怎么了！ 男人嘴上说的是理直气壮的，但内心也有些惶惶。 毕竟长留村那边人死的太多了，而且死法都诡异的很，听说长留村的村长都已经开始找人做法驱邪了。 自己家是不是也该找人做一做法事？ “老婆子！”男人回过脸，对着一脸瑟缩的老妻道：“明儿你去问问，那个隔壁村儿的刘奶做一次法事多少钱。” 刘奶是隔壁村的神婆。 她是个寡妇，三十五岁那年突然就大病了一场，然后莫名其妙就开了眼。 平时能够给村子里的人看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偶尔也会收钱做一些驱邪的法事。 小翠儿娘找来的时候，她正在帮一户成亲多年还没有孩子的夫妇两个拴娃娃。 泥坯做的小娃娃手掌大小一个，用红绳儿栓了交到那女子掌心里面。 刘奶不知从哪儿拔出一根缝衣服的针，在头顶蹭了蹭，然后一针戳破了女人的指尖。 “嘶”女人身子一抖，鲜血冒了出来，直接就滴在了泥娃娃的头顶。 刘奶收回缝衣针，脸上的老褶子笑的神神秘秘，道：“用你的血灌了顶了，不出三月，你家肯定会抱个胖娃娃的。” 女人千恩万谢的抱着泥娃娃走了。 小翠儿娘亲眼看了这神奇的一幕，赶忙凑了过去道：“刘奶，俺家的事儿，您给瞧瞧，看看能不能解决。” 说着，她掏出几个铜板放在刘奶面前，心疼的眼皮都抽了抽。 刘奶都没正眼瞧她，眼皮一扫看见那俩铜板，冷笑道：“你家马上大祸临头了，这时候还算计钱呢？” 第六十章 恶鬼不见了 “啥？”小翠儿娘一惊。 刘奶脸上的褶子堆起一个诡异的笑，说道：“你这钱我是收不起的，你家沾上的这个东西已经成气候了，非弄死你们全家不可，这活儿我接不了。” 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他家沾的这个东西能力远在自己之上，她可不想为了这仨瓜俩枣的再搭上了性命。 听到这句话，小翠儿娘干瘦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忙把藏在口袋最下面的另外几个铜板也给拿了出来，一股脑推到了刘奶面前，哀求道：“您老行行好，就救救我们吧，那是我闺女，她心最软了，肯定不能真的要我们命的。” 这时候竟然还想拿捏鬼？ 真是天真啊。 刘奶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哑着嗓子道：“回去备好装老衣裳吧，三件儿一起，黄泉路上你家几口人也能做个伴。” - 失魂落魄的从刘奶家里出来，小翠儿娘边走边哭。 “翠儿啊，是娘错了，娘真知道错了啊……” 白天从村子里来的时候走了一个时辰，这会儿天晚了，估摸要一个半时辰才能到家。 她越走越害怕。 身旁呼啸的寒风，地面忽隐忽现的树影都像是她那死去的闺女来向她索命。 “娘也心疼你啊，可是没办法，你要是不死，咱家就过不上好日子啊。”她不敢抬头，只能一路低着头嘟嘟囔囔：“等过几天，过几天刘员外那边事儿办好了，娘就去给你坟头多烧点纸，让你在地底下也能过上好日子。” 夜风卷起两三片落叶，直直朝着她的脸侧抽了过来。 狠狠地，“啪”地一声，像是抽了她一个耳光。 小翠儿娘捂着脸，吓得腿都软了。 她一边跑一边哭道：“翠儿啊，娘错了，娘真知道错了！娘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一块石头绊了脚，小翠儿娘直接摔了出去。 身后像是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干瘦的身子毫无阻挡的朝着黑漆漆的夜幕里摔了过去。 “娘。你没有下辈子了，因为你是个畜生。” 黑暗中，小翠儿清亮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了起来。 是夜，大窑村。 男人坐在炕头抽着烟袋，嘴里骂骂咧咧：“臭娘们儿还不回来，是不是死路上了！” “俺娘可能叫啥事儿耽搁了吧。” 男孩解释了一句，但很快也感觉到肚子叽里咕噜的叫起来。 他也饿了，嘴上也忍不住抱怨：“娘也真是的，不就是去隔壁村儿了么，咋这么久还不回来。” 堂屋外的门被风刮开，“砰”地一声吓了俩人一跳。 男人身子抖了一下，但发觉没啥事儿，又骂了一句，一脚踢在儿子的屁|股上：“去把门关上！” “你咋不去!”男孩也有些害怕。 但架不住更怕他爹，便嘟着嘴起身出去。 老半天也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男人不耐烦起来。 “他妈的，关个门这么半天！”他骂骂咧咧，正提步刚想走出房门，就听到门外儿子颤颤巍巍的一声：“啊……姐……” 大窑村一家三口被灭门的事情又是苏俊业带回来的消息。 “说老惨了！几口人五脏六腑都给掏空了，家里男人眼珠子都给掏出来了。”苏俊业说起来，脸上还带着畏惧的表情：“女人的尸首是从山底下找到的，听说找到的时候都快叫山里的野兽给啃得差不多了！” 因为知道张荣家里的事情，所以苏俊业对大窑村和长留村的事情都特别上心。 旁人说了这个消息以后，他还专门跑去看了一眼。 就为了带回第一手消息给小元宝。 “嗯，元宝知道了。” 因为这个事情，小不点最近的情绪似乎都非常的沮丧。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并没有让她沮丧的情绪有任何起伏。 她和点翠山上的朗爷爷有契约。 所以小翠儿娘昨晚被啃食的事情她其实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一家人做的恶事，到底也都收到了惩罚。 但元宝十分遗憾，那个可怜的小翠儿姐姐，这辈子已经没有了投胎的机会。 她会被鬼差带走，到地府受尽千百种酷刑以后，然后才会把魂魄打散，消失于这个世界。 是夜，黑白无常两个在元宝的带领下，于刘员外家的后院找到了小翠儿的魂魄。 她的肉身被冰冻在一个水晶做成的棺材里面。 就等着刘员外家找人算好的黄道吉日一到，就跟他家儿子合葬，然后成了这阴婚。 小翠儿的魂魄此时已经变成了她活着时候的样子。 面上干干净净，不再是恶鬼的样子，穿一身干净的素衣。 她趴在那个透明的棺材上看着自己的肉身，苦笑着对元宝道：“小仙姑，你之前劝我为了来世投胎也不能继续杀人，但我想跟你说的是，这人世太脏了，我来一次就够了，不想再来了……” 这世间真的不给女子活路，生的丑陋要被人嫌弃，生的美貌要被人惦记，活着要被卖去青楼，死了又要被卖来成阴婚。 元宝站在她面前，大眼睛一眨一眨，听懂了一些，但又似乎没有听懂。 “姐姐，或许未来的人世不是这个样子也说不定的。” 或许以后的人世间，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样读书识字。 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小翠儿笑的怆然，虚空之中，她拍了拍元宝的小脑袋，没再说话。 起身朝着已经等候许久的二位鬼差点了点头。 小翠儿被带走了，她方才拍自己脑袋时候的感觉元宝还记得。 心里莫名有种难受的感觉。 她缓了口气，朝着那个水晶的透明棺材看了看。 半晌，她捻出一张符箓，迎风引燃，然后抬起棺盖朝里面一掷。 “姐姐，元宝就只能做这么多啦。” 另一边，两个鬼差带着小翠儿的魂魄才飞出一小段路。 迎面便刮起一阵黑雾。 “来者何人？”谢必安冷了脸。 范无咎也紧了紧勾魂索。 对面的黑雾毫无声息，并没有回应二人的打算。 等了半晌都没有动静。 谢必安呼出一口气，“没事，估计是哪里的小鬼路过。” 说着，他回头想拉起勾魂索一起走，却赫然发现，身后的黑无常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勾魂索空空荡荡，刚勾的恶鬼小翠儿早已经不知去向…… 第六十一章 家中稚童坑蒙拐骗 送走小翠儿，元宝着实是难受了几天的。 从第一次在香烛店看见假道士张荣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通过他的面相看出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这些事情。 但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小翠儿阳寿已尽，那些死于她之手的人也是因果定数，报应不爽。 元宝有能力提前预知，却并不能改变事情的发展。 那不是她能担的因果。 恶人的报应她乐得见之，但小翠儿姐姐太可怜了，她于心不忍。 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消沉了好几天，既没让倒霉鸟说书，也没撸黄狐狸，甚至没有吃鸡腿。 每天都恹恹的，若不是几个哥哥劝着，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这下整个苏家上下包括后院厨娘都知道了她心情不好的事儿了。 “你们说说元宝现在这样可怎么办啊？”苏文林召集全家开家庭会议。 弟弟妹妹都还没走，也都带着自家孩子列席参与。 苏灵道：“大哥，这样吧，明日我带元宝和明玉一起上街上逛逛，买几件漂亮衣裳，小女孩儿都喜欢这个。” “姑妈，我家元宝可不喜欢这些。” 苏家三个男丁异口同声。 过年前给元宝买的新衣服新首饰她都没兴趣，对小不点来说，那些身外物好像都是负担似的。 苏俊业：“那要不我带元宝出去转转呢？” 小不点从小就长在道观里，说不定不适应在这宅院里的日子呢。 “不行。”苏俊亭和苏俊生都不太放心他：“你一天冒冒失失的，再把元宝带丢了。” “哎哎！”苏俊业不乐意，正想站起来为自己说两句话，肩膀上就感觉到了重量，三弟苏俊生的手死死按在他的肩膀上道：“二哥，还是我来吧。” “你要带元宝去哪儿？”全家人都看向苏俊生。 年后不久便要下场县试，苏俊生连休沐的时间都不舍得回来，都是在书院里用功的。 只是他心里惦记着元宝，所以专门跑回来的。 “读书。”苏俊生目光坚定：“送元宝去读书。” - 三岁半的小奶娃娃开蒙识字这件事情本来就很离奇。 但架不住苏俊生偏就是苏家所有人里面最倔的一个，这头还没有征得元宝的同意，那边他都已经把开蒙的先生找好了。 就是他们书院的先生。 白鹿书院开设男学和女学两科。 像元宝这样商贾家庭出身的姑娘小姐，若是想要读书，只要家中交够束脩，也是可以像男子一样进入书院读书的。 苏俊生连束脩、伴读丫鬟和书本笔墨都给元宝买好了。 就等着小不点和他一起去上学了。 一家子加一起都没有一个苏俊生会辨理。 什么“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悔读书迟。” 什么“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 几句话就把一家人都给说的不知如何回嘴。 最后还是老大苏俊亭尚有一丝理智：“不行！不管怎么样，你也得问问人家元宝自己的意见。” 元宝哪可能喜欢读书啊。 “好。”苏俊生倒是不信邪，一口就答应下来，然后疾步就朝着后院去了。 一屋子人都在等着看苏俊生的笑话。 可没想到的是，仅仅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苏俊生便就又回到了花厅里面。 然后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里点了点头：“元宝她答应了。” “啥？？？” -------- 元宝确实答应去书院开蒙读书了。 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怪无趣的。 山哥哥说书院里有很多人，可以跟自己一块儿玩。 重点是，山哥哥还说，造成小翠儿姐姐那种结局的缘由正是因为世间人多不读书，并不懂得人间的义理。 元宝听不懂那么多，但却被说的热血沸腾的。 于是便答应了苏俊生去书院读书的事情。 前天晚上答应的，第二天一早苏俊生就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 卯时不到他就已经将元宝给叫了起来。 迷迷糊糊穿上衣服就给塞进了苏家的马车里面。 等元宝醒过神儿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坐在了白鹿书院女学的学堂里面。 “……”小不点一脸懵逼。 她都忘了昨天答应山哥哥要来读书的事情了。 苏俊生不放心，进来嘱咐她：“元宝今日第一天上课，要乖乖的，有什么事情就去隔壁找三哥哥，要听先生的话。” “呦，阿生，这就是你说的家里那个小妹妹啊。” 女学的姑娘也都是东旗镇上小有门第的家族家的女儿。 所以与苏俊生也认识。 刚才说话的这个便是开牙行的段家的小女儿段霜。 她自小便认识苏俊生，内心一直倾慕他的渊博的才学和清冷孤傲的气质。 但苏俊生一直冷冷的，从来不和姑娘们说话。 段霜正是叛逆的年岁，每每见了苏俊生都要阴阳怪气一番。 “我以为是个什么仙女下凡呢，不过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奶娃娃嘛，还有这脑袋上怎么还插个发簪子啊，不知道是谁家下山的小道姑呢。” 说完，她捂住嘴轻笑起来。 苏俊生平时经常被她阴阳怪气，一直都没有发过火。 但今日不同，他不允许有人说他的小妹妹元宝。 “段霜，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不介意把你舞弊的事情告诉给师长。”苏俊生冷冷的，眉目间不见一点玩笑的痕迹。 段霜是被家里硬塞过来读书的。 她一点也不乐意。 女学其实更多是给这些千金小姐们打发时间的，但平时也经常会有一些小型考试。 就像年前的时候，学里就举办了一次考试。 段霜一年也没学会啥，偷偷摸摸和身边同窗交头接耳的时候，恰巧被窗口经过的苏俊生看了个正着。 她一个姑娘家，舞弊大不了就是撵出书院不再读书了。 但她偏巧有一个与苏俊生同科下场的兄长。 舞弊要连坐，她舞弊之事若是报上去，她兄长以后的科考之路也会受到牵连。 “苏俊生！你行！” 段霜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随便开了小丫头的玩笑，便被苏俊生如此威胁。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不少，段霜自觉没面子，狠狠剜了兄妹俩一眼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苏兄。” 男学里的同窗过来找苏俊生回去上课，一眼便瞧见了他正在说话的小不点。 奶娃娃一小团，穿着紫色的袍衫，小圆脸肉嘟嘟的，看上去就很好捏的样子。 那少年最开始是好奇这奶娃娃和苏俊生是什么关系。 毕竟平时他们谁都没见过苏俊生如此温柔的模样。 可下一秒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疾步过来，仔仔细细的盯着小元宝上下打量了好半天。 “您是……您是西云观的元宝小道长？”那小少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白鹿书院规矩森严，马上就要上课，这会儿课堂里十分的安静。 他这句话掷地有声，整间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刚吃了瘪的段霜也听见。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怪声怪气道：“还元宝小道长？呵呵，说的真的似的，一个小豆包还好意思叫道长呢！” 苏俊生一个冷眼扔过来，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 刚才那个叫出元宝名字的同窗已经急切的开口解释道：“她就是点翠山西云观里的元宝小道长！道长能耐大着呢！我爹爹去岁年中撞了邪，生了一场大病，跑了许多家道观寺庙都没人能解决，最后是元宝小道长把我爹爹救回来的！” 这少年在书院里也是极为低调的一个人。 他平时话亦是比较少，怎么莫名其妙吹嘘起一个不到半人高，说话都还含含糊糊的小娃娃来？ 段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才还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小不点突然蹦了下来。 她走到那少年跟前，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以后，脸上扬起一个笑脸，奶声奶气道：“不知缘主身体可好？想来他最近应该又缠绵病榻了，不过无妨，小小风寒而已，养养便好了。” 刚刚还奶唧唧的一个小娃娃。 这会儿却愣是叫人看出极唬人的仙风道骨气质来。 课堂里众人都看傻了眼。 刚才那个小少年更是激动地一蹦三尺高。 他蹲下身子，手足无措的朝元宝作了好几个揖道：“太神了，元宝道长您也太神了，我爹爹最近确实感染了风寒，已经缠绵病榻数日了。” “……” 周围的学子们都看蒙了。 女学的姑娘们，除了段霜以外都跃跃欲试想要凑过来和小道姑说几句话。 她们的问题当然就是日后嫁给什么样的夫君。 男学也有些过来凑热闹的人，看到这一幕以后，更是心急的不得了。 年后不久就要下场科考，谁不想提前知道一下自己能不能高中啊。 “苏兄！” 苏俊生将小元宝护的严严实实，周围人挤不进去，只好跟苏俊生套近乎。 “下场科考是为了验证我们十年寒窗的成果，自己若是不努力，靠天靠运更是没有道理。”苏俊生本就长得仪表堂堂。 这句话一出，硬生生是把身旁几个想要往上凑的学子吓得不敢吱声了。 “好！”门外传来苍老但底气十足的一句。 紧接着，学堂门被推开，一袭白衣的孙先生迈步进来。 他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看苏俊生，紧接着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小不点，白眉轻蹙道：“既有这样的见地，怎么还会允许家中稚童出去坑蒙拐骗？！” 第六十二章 且听下回分解 “孙先生。”苏俊生领着元宝给先生作了个揖。 昨晚上元宝就被山哥哥教导见了先生一定要礼貌。 所以哪怕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元宝还是乖乖巧巧跟在苏俊生后面拜了拜。 “先生好~” 小不点软绵绵的，说话声音也又软又甜。 孙博渊正是要当祖父的年纪，看见她肉嘟嘟又怯生生的模样，其实心都要化了。 但是一想到外面那些传言，他又将心底的欢喜压了下去。 冷着脸哼了一声。 “你说家中小妹要来读书，就是这个满口怪力乱神的小家伙？” “孙先生，小妹自进了书院之后，并未有任何怪力乱神之语。” 苏俊生淡声辩驳。 他说的是实话。 他家元宝多乖啊，明明是袁征道自己主动找来说的。 孙博渊被噎的够呛。 他刚才在门口听了半天，确实是没见小不点主动说什么神神鬼鬼。 “袁征道，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些无根之语你都信？！” 说苏家兄妹没理，他只好将火撒在了袁征道身上。 小少年想替元宝小道长说几句话，但收到苏俊生的眼神，也只好将解释的话咽了下去。 和苏俊生一起躬身退出了女学的课堂。 小元宝第一天上学堂心情很是不错。 这个白胡子老头讲学十分有趣，间或还会穿插一点好玩的故事。 元宝最喜欢听故事，一节课听的是津津有味。 等到下了课，还不等孙先生走出学堂大门，位子上的小元宝就被一众姑娘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妹妹，你真的是山上下来的小仙姑嘛，那你能看看我的姻缘如何吗？” 姑娘们的心事多半都和未来的夫君有关。 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元宝喜欢漂亮的小姐姐们，也便一个个的都回答了。 “姐姐未来姻缘顺遂，夫君是自幼相识的一个哥哥，年纪略小，但性子极好。” 来问的姑娘一下子红了脸，身旁陪同的女孩立马打趣道：“那不就是齐家的郎君了嘛，你俩自幼一起长大，我看着也相配的紧呢！” “这位姐姐的夫君年岁稍大，你们并未见过，但姻缘天定，最迟明年立秋，你俩的婚事便可成。” 来问的姑娘睁大了眼睛，连连赞叹道：“这位苏家妹妹也太准了些，我确实与一位公子定过娃娃亲，只是他家早年搬去了京城，过年时来了信，说是今年便会回来和我爹娘提亲。” 这都能看的如此准确，苏家这位小小姐也太厉害了吧！ 周围的姑娘们眼睛都冒着精光，一些刚才还踌躇着不敢上前的姑娘这会儿也都凑上来想问问题。 段霜也想过来问姻缘。 少女怀春，这个年龄段的姑娘们只要有了心上人，总想要看看命数，自己和对方能不能走到一起。 那是街边的算命瞎子都愿意相信的程度，更何况眼前这个小不点似乎真有点小能耐。 “哎。”段霜凑过来，可仍然不愿意放下身段。 “小不点，你给我看看！” 求人还这副态度？ 元宝年纪小，可也见过世间冷暖。 上山问命的善信们恨不得把头都给她磕破了。 这个倒好，鼻孔朝天，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求谁。 小豆包也有脾气，任凭段霜在那儿颐指气使半天，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段霜起初以为她没听见，可等到旁边几个姑娘们的问题都问完了，小不点却还是不理她。 “栗果，收拾东西，我们去找山哥哥啦。” 陪读丫鬟是苏俊生一早就给元宝找好的。 名字是元宝给起的，因为她最近迷上了吃糖炒栗果。 本来栗果还觉得这名不好听，但在听说了自家小姐平生最喜欢吃的食物是鸡腿的时候，她又陷入了劫后余生的喜悦里。 “小姐，收拾好啦。” 收拾好小书包，栗果将元宝从椅子上抱下来。 小不点挣扎了一下，嘟起嘴道：“山哥哥说了，出来上学堂元宝就是大人啦，得自己走。” 说着，小奶团自己蹦到了地上，蹦蹦跶跶朝着门外跑去。 “哎！你怎么不理人！” 主仆两个都拿自己当空气，段霜来了火。 此时元宝已经跑到了门口，闻声回头朝她道：“没礼貌的姐姐，元宝不喜欢。” 说着，她吭哧吭哧迈着小短腿出了高高的门槛，朝外走去。 -------- 苏俊生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他原本是要去教舍接元宝的，但刚好碰见了下课出来的孙先生。 孙先生平时少有那么刻薄的时候，他觉得奇怪，便堵着先生问了下缘由，结果差点没被气死…… “山哥哥！”元宝蹦蹦跶跶扑过来抱住了苏俊生的大腿。 反正再有几步就出了书院了，这会儿叫山哥哥抱着应该没啥事儿了吧。 她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苏俊生立马看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弯身下来，将元宝抱进了怀里。 “山哥哥，我们回家吃饭吧，元宝想吃鸡腿儿啦。” 差点被起名叫鸡腿的栗果在不远处打了个寒颤。 苏俊生单手托着元宝的小屁|股，面色冷冷的说道：“今天不回家，今天我们去吃大户。” 所谓吃大户，就是去福海楼吃大哥苏俊亭。 这间酒楼自打到了苏俊亭手里，生意就极其的火爆。 说来也怪，酒楼里的几个厨子手艺不错，但一直都没什么代表菜。 所以和东旗镇上另一间酒楼上林苑相比，生意一直堪堪。 可等到苏俊亭接手了酒楼之后，这仨厨子都开发出来了代表作。 都是做鸡腿，可都做出了与众不同的样子。 一下子就把福海楼的生意搞的十足火爆了起来。 最近苏俊亭每天晚上数银子数的手都要麻了，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大哥。”苏俊生抱着小元宝进来的时候，福海楼依旧是爆满。 端盘子上菜的伙计匆匆忙忙，苏俊亭也忙于周旋在各桌的食客身边，乐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 “老三，你怎么来了？”看见弟弟抱着元宝过来，苏俊亭赶忙过来将元宝接到了自己怀里。 苏俊生没松手，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视线又转到酒楼正中的一个大的台子上面。 台子上，一个穿着灰袍，手拿折扇醒木的说书先生正神采飞扬的说到：且说那小仙姑拂尘一甩，剑指恶鬼眉心！ 说着，他手中醒木一拍，“啪”地一声，说书先生朗声道：欲知这仙姑小元宝能否将恶鬼收服，且听我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章 不是命里的银子，拿了会遭灾的! 自打元宝当街揭穿了香烛店的恶行之后，苏家有个厉害的小仙姑的事情便在东旗镇上扬名了。 作为苏家第一财迷。 苏俊亭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立马就找来了镇子上嘴皮子最溜的说书先生，将元宝的一些事情添油加醋写成了故事，开始在福海楼里表演了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就为这，福海楼最近生意是火热的不得了。 白鹿书院的孙博渊先生就是在酒楼里听说的元宝的故事。 他最初只当是神棍的宣传手段，听听也就罢了。 结果没想到竟然又传到了书院这种清净地方。 他自然是要生气的。 “大哥哥，这故事里是说我呐？”元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 她爱听故事，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故事的主角呢？ 苏俊亭这些都是瞒着家里人做的，这会儿被三弟给戳破，尴尬的要死。 赶忙又跟元宝赔礼。 “元宝啊，大哥哥也是为了赚钱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啊！你就原谅大哥哥吧。” 苏俊生冷哼一声：“大哥这样说就不对了，元宝才能吃多少玩多少？你若都是为了她，那你愿不愿意把酒楼这几日的进项都拿来给元宝呢！” “那有什么了不起！账房，来！”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苏俊亭一口就应了下来。 可嘴上舍得，他心里却是舍不得的。 看到账房真的听话把白花花的银子拿到面前，他心疼的几乎都要昏死过去了…… “拿来啊！”苏俊生伸手。 小元宝也仰着小下巴伸出手去，跟山哥哥学舌道：“拿来叭大哥哥。” “元宝啊……”苏俊亭心疼更甚。 咋回事啊，他记得原来他家小奶包从来都是不爱钱的啊。 赚到的钱都一律给他的啊。 今儿怎么也这样。 但是作为大哥，话既然都说出去了，肯定不好再收回来。 哪怕心疼的要死，苏俊亭还是咬咬牙把这几日赚的一大包银子尽数塞到了小元宝的怀里。 “快走快走！” 他害怕他们再不走，自己会忍不住上手把银子再抢回来…… “走，三哥哥带你买好吃的去。” 将了大哥一军，苏俊生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抱着元宝得意洋洋的离开了福海楼。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苏俊亭心疼的眼皮一张俊脸直抽抽。 此时，账房又跑过来着急忙慌道：“大公子，瞧我这脑子，这儿还有五十两呢！” 苏俊亭赶忙捂住他的嘴：“小点声，别让老三知道！” 说着，他赶忙把那一包银子抢过来塞到了自己怀里。 好几百两银子都送出去了，自己留五十两不过分吧？ 嗯，肯定不过分！ 酒楼外，苏俊生也很好奇。 他确实很生气大哥拿元宝来赚钱。 但以小妹妹平时钱财都是身外物的态度，他没想到今日小不点也会要这一大包银子。 他问道：“元宝也喜欢银子吗？” “元宝不喜欢呀。”抱着沉甸甸的银子，元宝脸上确实没有啥喜悦的神色。 就这……这么沉的东西，当然不如大鸡腿更讨人喜欢啦。 “那今日为何……” 元宝神秘一笑道：“因为这不是大哥哥命中该赚的银子，他若拿了会遭灾的呢。” - 这话最初苏俊生只当元宝是开玩笑的。 却不料，三日之后，这话便应验了。 因为大哥苏俊亭早上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直接就摔了个头破血流。 “我也不知道怎么摔的啊！”脑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苏俊亭躺在床上还觉得奇怪。 他这一跤摔得太诡异了。 明明走路走的好好地，可眼前突然好像被人遮住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 然后他一下子就从门槛这边摔了出去。 愣是摔成了这个样子。 “元宝，你快给你大哥哥看看是怎么回事？”苏文林害怕大儿子又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赶忙将元宝叫了过来。 小不点在屋子里左右转了一圈，然后走回到了床边。 对苏俊亭道：“大哥哥，不可以骗元宝哦，酒楼的进项你是不是少给元宝啦？” “没有啊……”苏俊亭下意识反驳，但说完以后才想起来那天账房后给他的那五十两银子。 “啊……还有……”他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听说大哥哥莫名其妙摔跤，苏俊生也回来看望。 听到此处，他想到了元宝那天说的话，冷笑一声道：“大哥，不该你的钱你是揣不进口袋里的，对不对啊元宝？” 小奶包点点小脑袋，认真道：“大哥哥不想把钱给元宝也可以，反正后面你也会拿它来看郎中的，一分都剩不下来。” 该是你的钱便是你的。 不该是你的钱，也强求不得。 这便是世间的道理。 “真的吗?”苏俊亭眼睛都瞪圆了。 元宝看着他体内闪闪发光的手印点头道：“对呀，元宝重来不骗人。” 掌印是她那天在酒楼时候打进去的。 这一掌便是和苏俊亭结了契约。 那钱只要留在他手里，他就会不停的遭灾。 这是元宝对于大哥哥的小惩大诫。 大哥哥爱求非己之物，对于身外物又有过多欲望。 这不是好事儿。 狮虎说，人多败在欲望二字之上。 元宝不希望大哥哥也走上这样的路。 被小不点吓了一跳，苏俊亭这下也来不及尴尬了，赶忙将那天余下的五十两银子也叫账房送到了元宝的手里。 “这就好了嘛。”元宝接过银子，口中默念了几句话。 隐隐的，苏俊亭体内的那道闪着金光的手印也逐渐消散开来。 自那以后，苏俊亭抠还是抠，但开始抠的有原则了起来…… - 虽说苏俊亭身子好了以后，立马撤掉了福海楼里的说书台子。 但之前传播范围太广，元宝这位小仙姑的名声还是很快就在周围几个镇子上都传开了。 开始有人跑到苏府门口，只为求见小仙姑一面，帮自己解决一些问题。 “元宝，大哥哥知道错了……” 苏俊亭摔了一次之后，格外乖巧。 最近除了几个铺面的常规生意以外，他再也不敢乱想其他有的没的了。 但是没办法啊，这帮人都找到自己头上了，他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啊。 能找到家里来的，大都是与他生意上有些往来的人。 元宝这会儿是刚从书院偷跑出来。 她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哪怕孙先生讲学很有趣，但她还是坐不住。 上个学堂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今日又是一早跟着苏俊生去了。 才上了没多会儿，趁着孙先生如厕的功夫，她自己就翻墙跑出来了。 刚进屋，才抱着狐狸撸起来，就见大哥哥紫红着一张脸过来赔礼。 她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回又是什么事儿啊？” 苏俊亭也知道全家好像就他给妹妹添的麻烦最多。 “是……是个……”他期期艾艾。 “好吧，元宝寄几去看吧~” 小不点善解人意，加上本来下山的时候狮虎就告诉她下山是为了修行，遇到人有困难，能帮一把便帮一把。 这是积德行善。 所以元宝也秉持着这个态度。、 蹦蹦跳跳到了院子门口，门外站着的是两个女人。 一个年纪稍长些，另一个年纪很轻，看身材好像还怀了孕。 修行之人，对于新生命的到来都是十分欢喜的。 但看这孕妇一脸苦相，似乎并不为肚子里的孩子感到开心。 “小仙姑，求您帮帮老身吧！” 老太太一见元宝，便扯着儿媳妇儿开始给她作揖。 “有何所求？” 小不点平时都是软绵绵，奶生生的样子。 但每到这时，元宝的态度都会变得严肃起来，面上并不见一丝稚童的天真，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修行之人的模样。 这是天生的气度。 “求您将我媳妇儿肚子里这胎变成男娃娃吧！家里实在是没人继承香火了啊！” 老太太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大额的银票，谄媚的笑道：“只要仙姑能帮忙，这些银钱便都拿来孝敬您！” 元宝看着老太太肩膀上扛着的一个短胳膊短腿儿的婴儿鬼，甜笑着点了点头：“好哇，奶奶，您注定是有孙子送终的呢！” 第六十四章 他家不配有子送终! 来人是西城刘掌柜的老娘和媳妇儿。 刘掌柜之前娶过一任夫人，因为一直没有诞下男胎而被刘掌柜直接休了。 这一任夫人是前年刚娶的。 这不，也有了身孕。 但刘掌柜的老娘找了妇科圣手来给儿媳妇儿看了一下脉搏。 对方却说，她肚子里怀的这个还是女胎。 娘儿俩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打击，找了不少人都解决不了，最后求到了元宝这里。 想靠偏门之术将这未出生的女胎变为男胎。 小仙姑答应帮忙。 刘掌柜的老娘将那张大额的银票递来之后，便欢欢喜喜的带着儿媳妇儿离开了。 老太婆脸上满是喜悦，年轻妇人却好像并不怎么高兴似的。 只是在婆婆的示意之下，朝元宝道了谢。 送走人，目睹了全过程的苏俊亭好奇的问元宝：“你真的能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变成男胎？” 他其实最好奇的不是这个。 他最好奇的是元宝刚刚收下的那个一千两的银票，小不点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大大方方的交给自己…… 元宝并没有这个打算。 她将银票仔仔细细的折好，放在了小包袱里面，对苏俊亭道：“大哥哥，咱们镇子上的弃婴塔在哪里呀，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弃婴塔是从很早时候开始就有的传说。 愚民们奉行养儿防老的原则，所以一旦诞下女婴，很多人家都会直接将女婴丢弃。 心狠的人家会直接丢到山上喂狼。 也有一些心没那么狠的人家，则会选择将女婴丢弃在“弃婴塔”里面。 “啥？咱们镇上也有弃婴塔？”苏俊亭都不知道这些。 元宝点点头：“有的。” 因为刚才那个老妇人身上缠着许多冤魂。 全都是经她手丢弃的女婴。 这也就是为什么刘掌柜第一任夫人和第二任夫人都生过女胎，但他家里却到现在还一个孩子都没有的原因。 因为但凡不是男胎，只要生下来，他那个老娘就会直接将娃娃丢到弃婴塔当中。 毕竟女娃娃根本没有必要养大。 多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 听了元宝这个说法，苏俊亭义愤填膺道：“这种人怎么配当父母！元宝，你帮他做什么？！” 元宝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黄狐狸乖乖巧巧蹦到她的怀里，开口解释道：“因为元宝道长看得出来那女子肚子里怀的本来就是男胎呀。” 苏俊亭蒙了。 刘老太太找了不止一个郎中来看。 都说是女娃娃啊。 怎么元宝却说是男胎？ 元宝拍了拍狐狸的屁|股：“小云，你给大哥哥解释吧。” 精怪之流，因为本体是动植物，所以本来就更能感受到人类藏在语言之外的情绪。 就好比刚才刘掌柜的那个小媳妇儿。 小云一下子就能感觉到，她并不想要为刘家生儿育女。 “为什么啊？”苏俊亭被这一团一狐说的，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傻子。 这次是元宝给他解释的：“因为她的两个女儿都被刘家人送去弃婴塔了，她想让刘家断子绝孙呀。” - 从苏府出来，朱婉面色就一直非常难看。 她一直在气苏家的那个小不点。 自她有孕三个月之后，她便从一个相熟的郎中口中知道了这一胎怀的是男娃娃的消息。 但她不想给刘功生孩子。 刘家人都是畜生，根本就不配有子女送终。 她之前两胎女儿都被送去了弃婴塔，想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弃婴塔之中冻饿而死，她就恨不得要弄死这恶毒的母子两个。 可将二人弄死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更想要让他们不停的燃起希望，然后再不停的失望。 哪怕她自己作孽，也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小生命降临到刘家这个虎狼窝。 所以她花钱买通婆婆找的所有郎中，为的是让他们说这一胎怀的是女娃娃。 这样刘功一定会让她喝药堕掉。 一想到等到孩子掉下来，他们看见他身下的小玩意儿时候心疼的样子，朱婉就连睡觉都恨不得笑出声儿来。 至于自己，若死了更好，就当她给两个女儿复仇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苏家那个小不点竟然说能帮她把腹中女胎变为男胎？ 不行！自己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婆婆一路都笑呵呵高兴的不行，朱婉则偷偷叫丫鬟去相熟的郎中那里开一副堕胎药。 刘家不配有子送终！ 第六十五章 奶奶，我们送你一程吧! “娘，您真信那娃娃说的话啊！”朱婉试探的去问婆母。 刘老婆子朝她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道：“不信她难道信你吗？我家成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倒是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要是你争点气，何苦还要花这冤枉钱！” 外头的传言将这位元宝小道长传的那叫一个神力滔天。 又是首富苏家的小女儿，人家吃过见过，钱若太少，怕是根本求不动人的。 朱婉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面上似乎是被说的有些羞愧，但实际却用指甲狠狠抠住了掌心。、 这恶毒的老虔婆，就不配有子孙送终。 回了刘家，老太婆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刘掌柜。 母子两个好生高兴了会儿，刘掌柜又特地来了朱婉的屋子里，施舍似的给她丢了些银两，说是叫她好好保住肚子里这一胎。 给刘家诞下男胎后，好处肯定不会少的。 刘掌柜腆着肚子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朱婉趴在窗口，直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这才叫来自己的丫鬟，问她要堕胎药。 这丫鬟成婚前便跟在朱婉身边的。 也算是她在这个虎狼窝里唯一一个知心的人儿了。 “小姐，我出不去啊，院子给看的严严实实的，门口也放了两个小子，不叫咱们出去了啊。” “什么？”朱婉又惊又怒。 自两个女儿被刘家母子害死之后，为了帮她们报仇，她在刘功身边是一直伏低做小。 就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 怎么这突然连门都不让出了？ 丫鬟解释道：“老太太说是叫您好好在院子里静养，等到七日之后苏家那位小仙姑会来府上做法，让您肚子里的小小姐变成小少爷。” 又是那个坑蒙拐骗的小丫头片子！ 朱婉忍不住骂道：“岂有此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说的话，他们娘俩竟然也信！” 但生气归生气，还是无法从院子里出去。 朱婉就这么堵着气在院子里待了七天。 这七天里，为了想要让肚子里这个所谓男胎无法生出来，她连饭都不肯吃。 都是在仆妇们端进来以后，偷偷叫丫鬟倒了去的。 丫鬟心疼她的身子，朱婉却觉得无所谓。 只要能让刘家人不痛快，能让他们抱不上孙子，她自己死活都无所谓。 转眼，七日之期便到了。 苏家小仙姑如期而至。 为了表现出对仙姑的恭敬，刘掌柜这日也换了新衣裳前来恭迎。 元宝是自己来的。 她肩上蹲了只鸟，身上还背了个不大点的小包袱。 只有一身紫色的道袍，以及她面上严肃的表情，能够显示出她与其他三四岁幼童的不同之处。 “仙姑，劳烦您了。” 刘功像模像样拉着娘亲和媳妇儿给元宝鞠了一躬。 “无妨。”小不点摆了摆手，视线落在朱婉身上。 她比七日前见面的时候已经清瘦了许多，人看着如同一张纸一般，好像风大些就会被吹倒。 见元宝看她，刘老太太赶紧解释道：“奇怪的很，最近净给她吃一些滋补的东西了，可她就是不见胖，反倒是一日一日瘦下去了。” 元宝但笑不语，只是围着朱婉又转了一圈。 气血充足的人与气血不足之人身上的光芒是不同的。 元宝看得出来她近来是没有好好吃饭的。 但她体内的胎儿却十分康健。 这是因为她体内的那个孩子无比想要出生于这个世上，所以它会保护好自己，亦会保护好朱婉这个母体。 寒暄的差不多。 元宝叫准备的东西也都一一布置了起来。 她像模像样的在法坛前面比划了两下以后，突然转身对刘功道：“刘伯伯，这法事还需再去一个地方做，方能完成。” “去哪儿？”刘功与其母异口同声。 元宝眉眼弯弯道：“离你家二里地以外的土地庙。” “啥？” 这下不止是刘功和刘老婆子了，就连一直游离于情况之外的朱婉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座土地庙就是婆婆狠心丢掉她两个女儿的地方。 “弃婴塔”虽说叫弃婴塔，但并不一定就是一座塔。 就比如，这附近的人几十年以来就习惯于将刚刚出生的女婴丢弃到土地庙当中。 那间土地庙多年未曾修缮，完全无法遮风避雨，因为离后山比较近，所以入夜以后或有野兽路过也是可能得。 这几十年以来，大约有几百个女娃娃都死在了那座土地庙当中。 刘功的几个女儿亦然。 法事要去弃婴塔做，这缘由也很好解释。 超度好之前孩子的亡灵，才会有男婴愿意投胎到他们家里来。 元宝两三句话就将刘家母子说的眉开眼笑，当即便跟着元宝一同来到了弃婴塔当中。 东旗镇人不信土地。 所以这座庙宇十分的破败。 元宝站在门槛边，看着虚空当中飘着的无数婴孩的亡灵。 都是女娃娃，有的在哭，有的在朝她笑。 但无一例外，这些女婴因为刚刚投胎便被遗弃，又一直困于土地庙当中，所以无法投胎。 长期积攒的怨念成了气候化了形。 无数女婴的魂魄之力凝聚成一个婴灵，然后投胎到了同样想要复仇的朱婉肚子里。 元宝体恤这些怨灵的难处，所以愿意帮忙让他们出生于世。 土地庙里阴森森的，哪怕都穿着厚厚的大氅，可刘老婆子还是感觉到有阴风阵阵往自己脖子里面吹。 她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又隐隐总是觉得这庙里似乎有几双眼睛看着她。 一想到自己曾经在这里丢弃过好几个女娃娃，她心里就有些发颤，便对自己儿子道：“功儿啊，娘就不跟你一起进去了，你好好陪着小仙姑啊。” 说着她转身就想要出去庙门，却被小元宝扯住了手腕。 小不点仰着脸，笑的很天真：“奶奶，为了您的大孙子，您再忍忍嘛。” 小仙姑大约三四岁的样子，俏生生，伶俐俐一个女娃娃。 让老太婆不免想起三年前她亲手送到这个庙里的那个女娃娃，若是当初没有送出来，大概也像她一样大了吧。 会不会也开口叫自己奶奶呢？ 思绪翻飞，刘老太婆一错眼，发现眼前的土地庙已经变了模样。 土地的神像稍微新了一些，外面的天气不再是寒冬，而是一个炎夏。 她身上的衣袍也换成了夏天的款式，弃婴塔内却依旧阴森森的。 而她的怀里，赫然就抱着三年前那个女娃娃。 白嫩嫩的一个小不点，尚在襁褓里，她一低头，那小不点突然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开口道：“奶奶，您做了那么多恶事，怎么还没死呀？” “啊！”老太婆吓得慌忙将娃娃扔到地上，周围却同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奶奶，那我们来送你一程吧~” 第六十六章 婴灵之胎 “我娘这是咋了？” 自打进了土地庙之后，母亲就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先是在庙里狂吼狂叫，随即又失声痛哭，拼命地挣扎，好像有人要她的命一般。 刘功都看傻了。 朱婉也有些愣住了。 但她隐隐听到婆母边哭还边说：“囡囡啊，奶奶不想死啊。” 囡囡，是她三年前诞下的那个女娃娃的乳名…… “刘伯伯别怕呀。”小仙姑仍旧是一脸的认真。 她在老太婆身上贴了张符箓，让人安静了下来。 随即环视了一圈，告诉刘功道：“没什么事，刘奶奶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罢了。” 触景生情吧。 毕竟之前几个女娃娃都是经过娘的手扔出来的。 安抚住了刘老太婆，元宝又在土地庙前的供桌上摆好了法坛。 这一次她的法事做的极其认真。 数十年里，弃婴塔当中死去的女孩无数。 元宝认认真真的清点人数，足足是有柒佰贰拾人…… 这么多人，这么多怨念，不怪能化形到朱婉的肚子里面。 她朝朱婉的肚子看了一眼，后者也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子。 三炷香烧完，元宝念了三遍度鬼咒。 这法事就算是做完了。 刘功背着昏厥过去的老娘，问道：“仙姑，现在我夫人怀的娃娃就是男孩了吗？” 元宝点点头：“是，刘伯伯，我保你四个月以后定会诞下男胎。” 说完，她又看了看一旁有些发愣的朱婉道：“我想嘱咐婶婶几句话，可以吗？” 这奶唧唧的小仙姑眼神清澈干净，朱婉却从里面看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可还不等她点头，一旁刘功已经着急的推了她一把：“快去啊，听仙姑的话。” 元宝默默皱了下眉，便将朱婉拉到了一旁。 具体交代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但朱婉回来的时候，肩膀上已然多了一只黄绿色的小鸟…… 刘功只当是小仙姑送她的，还当是有什么神力，还叫朱婉细心照顾。 朱婉也不解释。 小仙姑刚才跟她说了，这鸟确实有些能耐，不过不是什么好能耐，好像是能让人倾家荡产的倒霉能耐…… 女胎变男胎的法事结束之后，刘家确实迎来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朱婉。 她再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恹恹的，而是主动要吃的，要补品，说是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养大，抓紧给刘家开枝散叶。 对此，刘功自然是非常开心的。 但让他不开心的是，他娘最近好像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白天倒是好好的，但一到了晚上就好像中了邪一般，天天跪在大门口哭，说自己不该将女儿都送到弃婴塔去，她是罪人，她该死。 老太太力气打起来，就是几个壮硕的家丁都拦不住。 一来二去，很快，镇子上的人就都知道了刘家之前的几个女胎都被送去弃婴塔的事实。 虽说有愚民不养女儿，但民众中还是更多善良人。 都背地里骂刘功为富不仁，活该生不出儿子。 更有甚者到刘功家门口吐口水，就连他家店铺的生意都是一日不如一日。 - 这日，苏俊亭匆匆忙忙回来跟元宝汇报八卦。 他家铺面多，又有酒楼茶肆在手，每天听得最多的就是一些别人家的家事了。 而且元宝一早就嘱咐他，要随时把刘功家的消息告诉自己。 苏俊亭急匆匆跑进家门，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跟元宝说道：“元宝，你猜刘家出什么事儿了？” 元宝躺在摇椅上，脑袋后面枕着黄狐狸的软肚子，闻言慢条斯理道：“老太婆被送走了。” 苏俊亭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你说刘功那小子真不是人啊，他看最近他娘犯病犯得太厉害，竟然连夜把人送去城外的庄子上去了，那哪是人待得地方啊，老太太年岁本来就大了，这不就是送命去了吗！” 元宝坐起身子。 脑袋后面，黄狐狸赶忙蹬了蹬自己被枕麻的小腿儿，一溜烟跑了。 “因果循环呀，当初她觉得女娃娃没用所以送走，现在她儿子觉得她没用啦，一样就得送走啦。” 小不点用极其天真绵软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苏俊亭咽了咽口水，思绪万千。 刘老太婆一辈子热衷于给夫家延续香火，似乎这样才能证明她自己的价值。 可现在，她的价值证明了，可她儿子却不要她了。 多讽刺的一件事儿啊。 苏俊亭回过神来，又积极道：“还有还有，刘家的铺子最近出了大问题，管账的账房先生突然卷钱跑了，现在刘功一个铜子儿都掏不出来，年前的货款付不上，铺子都叫来要账的人给封了，天天都有人堵在门口呢。” 元宝弯了弯眼睛，似笑非笑。 她可是把倒霉鸟送去了刘家呢，而且送去之前她特地把它那倒霉的气运又放了回去的。 刘功怎么可能不倒霉呢！ 小霉呀，任务做的不错，等到回来的时候元宝会给你多多的好吃的哒！ 元宝在这儿嘟嘟囔囔。 同一时刻，几里之外的刘家。 几个产婆围在朱婉的床边，浓重的血腥味儿在屋子里蔓延开。 产婆们喊道：“使劲儿，使劲儿啊！” 床上的朱婉有气无力，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坚持不下去了，身上的疼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世间太苦了，她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可就在这时，半空中，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落在房梁处。 “囡囡，我的囡囡。”她眼睛睁大。 两个女娃娃手牵着手，朝她笑道：“娘亲要加油哦，我们马上就要回来啦！” 是的！小仙姑说了，她肚子里怀的这个是婴灵胎。 这个孩子会亲手替那些死去的女娃娃们报仇。 她必须得把他生出来！ “哇！”伴随婴孩一声啼哭，朱婉含笑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七章 我的好儿子 因为店铺账目的事情，刘功最近焦头烂额。 但听到朱婉诞下男胎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 刘家终于有后继承香火了！ 他匆匆忙忙赶回家中，完全忽略了下人来说夫人难产而死的消息，急吼吼的直奔奶娘那里，要看自己的儿子。 “快给我抱抱！”刘功急不可耐强国儿子抱在了怀里。 襁褓里的小娃娃软绵绵的。 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皮肤粉粉的，并不能看出美丑。 刘功扒开裹在他身上的被子，确认这小娃娃底下的确有象征男性身份的那个物件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自家铺子出了点事情，但这也不足以抵消有了儿子的喜悦。 为了显摆这个喜讯，刘功大张旗鼓在东旗镇最大的酒楼给儿子办了场宴会。 苏俊亭乐得赚这个钱。 元宝受邀也当场参加。 今日请的都是一些与刘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人。 还有一些人过去曾背地里笑话刘功钱赚的多有什么用，不一样没有儿子送终。 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今儿刘功把这些人都请到了现场。 儿子由奶娘抱着一桌一桌的给客人参观。 刘功也像炫耀战利品一样，一桌一桌的给人敬酒。 气氛好不快活。 正此时，家里的老管家突然走进了宴会厅，叫了一句“老爷”。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刚好打断了刘功到元宝这桌敬酒的动作。 小仙姑的能耐刘功见识过了，他自然是陪着笑脸想哄好这位活神仙。 “有什么事儿，说。”所以，看见老管家的时候，他十分的不耐烦。 哭丧个脸像什么样子，今日就不该有不高兴的事儿！ 毕竟，他老刘家终于有后了！ 老管家也看出他的情绪。 但话转到嘴边到底还是没有咽下去，开口道：“庄子那边传来消息……” 元宝的小酒杯里装着的事刘功专门叫人给她倒的牛乳。 小不点喝了一口，嘴边都沾的白乎乎的一片，甚是可爱。 苏俊亭借着给妹妹擦嘴的动作，也站到一旁听八卦。 老管家一咬牙：“说，说夫人今儿早上咽气儿了……” 死的也这么不是时候，刘功心里暗骂老太太真会添麻烦。 面上却还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他从奶娘手里抢过孩子，一头跪倒在地上，对着西方喊道：“娘啊，您这辈子过得苦啊，但现在咱们老刘家有后了，您就放心闭眼吧！” 说着，他假模假式的朝着地上哐哐磕了几个头。 喊是喊了，但一点眼泪都不见。 他就是为了给现场来的这些人看的。 叫他们看见他刘功是个孝顺的人。 元宝端起牛乳喝了一口，又砸吧砸吧嘴，朝着刘功背上扛着的那个面色阴沉的老太太甜滋滋的笑了笑。 瞧呀，这就是你护了半辈子，万事以他为先的好儿子呀~ 宴会结束，到了晚上，刘功喝的醉醺醺抱着儿子回了家。 媳妇儿难产没了，老娘死在了庄子上。 如今这宅子里就剩他自己，和一个奶娃娃。 虽说还有几个下人，但平日都在下人的院子里。 所以他的正院平时安静的紧。 尤其是到夜里，更是阴森森的一片。 有些骇人。 “嗝儿~”刘功打了个酒嗝儿，自言自语道：“怕什么，老子有儿子了，对不对！” 说着，他抱起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贴上去亲了一口。 “管她们死不死呢，我有儿子就行了！”他嘟嘟囔囔。 原本睡着的孩子此时突然睁开了眼。 滚圆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可这一刻突然变成了红色的。 血红血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刘功吓了一跳，酒意都吓没了一半。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又去看。 孩子的眼睛变得正常起来，但两颗洁白锋利的獠牙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嘴边疯长了起来。 “啊！什么东西！” 刘功惊叫一声，手一抬，就将怀里的孩子扔出了老远。 谁料，簇新的襁褓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又被阴影中的一双惨白的手接住。 熟悉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她将孩子抱在怀里，又生气又悲伤的看向刘功，说道：“这是娘盼了许久的金孙孙，你怎么敢摔着他呢！” “娘？”刘功声音都开始发颤。 黑暗中走出的老太，面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那笑容逐渐变大，变大，最后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獠牙：“哎别怕，我的好儿子。” - 次日一早，刘功是在院子的地上醒过来的。 他就这么硬生生的在地上躺了一夜。 所幸已经是暮春，马上就要入夏，所以地上并没有那么凉。 只是后脑疼痛难忍，他摸了一把，发现沾了一手的血。 “老爷啊，再不能喝那么多了。”老管家和奶娘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二人说了他昨夜回来以后得事情。 总结起来只是喝的太多，人摔在了地上。 管家和奶娘想给人扶起来，但奈何二人力量有限，喝多了酒的人又极重，所以便只能任由他在地上睡了一夜。 昨夜的噩梦记忆犹新，刘功慌忙爬起来，问奶娘：“少爷呢？” 奶娘回房间将孩子抱了出来。 刘功抢到怀里仔细看，发现小娃娃依旧是玉雪可爱的样子，眼睛黑漆漆亮晶晶的，嘴也生的很正常，并没有什么獠牙…… 原来都只是一场梦啊，一场梦。 - 数月之后，刘功来苏家找苏俊亭商谈事情。 人走后，苏俊亭来跟元宝汇报：“哎呦，你是没瞧着那人啊，瘦的像个杆儿似的，眼底青黑青黑的，看着好像死了好几年，他家铺子也坚持不下去了，想找我接手呢。” 刘家原来开的是整个东旗镇最大的药铺。 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但自打上次账房卷钱跑了以后，无法给送药来的药农们钱，刘家的药铺叫人砸了无数次，最终无以为继，只好想要转手。 苏俊亭问元宝自己能不能接手。 元宝点点头。 苏俊亭立马笑的一张脸像是绽放的菊花一般。 之前元宝教他非己之财不能求，这铺子既然元宝让他接手，就说明这是他命里的财富，肯定能够大赚特赚。 他抱起元宝“吧唧”亲了一口。 又听小不点幽幽道：“但大哥哥每月要捐五百两银子去慈幼局哦~” 苏俊亭一张俊脸立马就僵了起来。 五百两银子啊，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得卖多少药才能赚的到啊…… “嗯？”元宝眼珠子瞪得溜圆，颇有他要是不答应，立马就得将药铺拱手让出去的意思。 苏俊亭咬咬牙，赶忙道：“捐！我捐还不行嘛！” 正此时，外院传来下人们的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西城那间土地庙走水了！” 西城土地庙？ 弃婴塔？ 第六十八章 苏俊业:终究是错付了…… 西城土地庙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才算彻底熄灭。 这可忙坏了在兵马司供职的苏俊业。 他们的人都被借去灭火，他自己也是在火场熬了三天。 “累死了！等抓到那个纵火的人，老子非得掐死他不可！” 大火终于扑灭，苏俊业灰头土脸的回来，一进门就咕咚咕咚干了一整壶的茶水。 元宝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道：“二哥哥，你们查不到是谁的。” “怎么会！” 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已经安排了一个灭火队的人去查了。 都是极有经验的人，怎么会查不到？ 苏俊业很相信这帮兄弟们的能力的。 “因为这是天火呀。”元宝解释的十分淡定。 人火是人间火，是可以查到出处的。 天火是天上火，是惩戒下界罪罚之火。 这一场火便是来解脱弃婴塔中的那些女婴的天火。 自然是查不到出处的。 “啊？这么回事啊。”苏俊业恍然大悟。 听说是能解脱了弃婴塔中那些女婴们的魂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忙碌也有了价值。 “怪不得呢，这火烧的可有灵性了，周围几家都没有受牵连，偏就几户比较远的人家遭了殃，我们还以为是风大刮了火星儿过去呢！” 细一想想，这几户人家基本上过去都是家中生出过女婴的…… 原来这是天罚。 苏俊业随便吃了几口饭就累的要回去补觉。 元宝正在吃肘子，听说他要走，头也不抬便从怀里抽出一张安神符塞到了他手里。 “二哥哥，贴在房门上，睡得更香~” “好嘞！”受到妹妹的关爱，苏俊业乐得嘴角要翘上天。 元宝平时经常会拿些符给他们用。 都是些很日常的符箓，也都很好用。 苏俊业收下元宝的关爱，哼着小曲儿走了。 桌子上还没吃完饭的苏俊亭突然眼珠子一转。 刚要张嘴，元宝就从桌上抓起一个花生小肉手一弹，直接弹到了苏俊业的嘴里。 “阿巴阿巴……”花生倒是咽下去了，可这嘴里就好像隔了层什么东西似的，就是出不了声儿。 一桌人都惊呆了。 小元宝慢条斯理啃完最后一口肘子皮，擦了擦嘴，才回头看他。 “大哥哥，元宝不是说了嘛，不该你赚的钱就不要想，不可以靠卖符箓赚钱钱的！” 小心思被戳破，苏俊业尴尬又羞愧的闭上了嘴。 一众人也都用原来如此的表情盯着家里这个最大的财迷…… - 虽然离得很远，但土地庙的大火同样殃及了刘功的家。 周围几家都没有烧到，偏就他家，火势极旺。 他自己，加上几个仆人，后来邻居们也来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火全部熄灭。 可等到邻居走后，刘功又猛然发现，他过去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藏在拔步床下面的所有银票，都在这一场大火中烧毁了……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老管家见人直直就要往地上倒，赶紧过来将人扶起来。 可刘功就像是骨头被人抽走一般，根本站不住，一个劲儿往地上滑。 现在全完了啊！！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奶娘抱着小少爷出来放风。 几日的大火，并没有对这个小娃娃有什么影响。 他一直都睡得十分酣甜。 “老爷，您可别倒下啊，您瞧瞧，您还有小少爷呢啊！” 老管家将孩子抱过来，希望能够给刘功一点鼓励。 刘功也下意识的垂眼去看。 粉红的襁褓之中，软绵绵的小娃娃突然睁开了眼。 黑漆漆的瞳孔里流出血泪，脸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仿佛在说：“爹爹，您瞧，这都是儿子带来的福气啊！” - 婴灵之胎落生到刘家以后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元宝提前就已经预知的。 所以在听大哥哥带回来消息说刘功好像是疯了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她的心思根本也不在刘家的事情上面。 她最近连学堂的作业都忙不完，根本也没有时间管这些事情。 二月底，苏俊生下场考了县试。 虽然遗憾没有拔得头筹，但也顺利考过。 县试考完便是府试，虽然依旧紧张，但好歹还有些时日，让苏俊生终于能抽出时间来监督元宝这个爱逃学的小不点了。 她已经被盯的连续好几天都没有逃过学了…… 夫子留的任务也不敢不完成了。 因为苏俊生会在当晚先检查一遍，才到第二天拿给夫子检查。 元宝坐在苏俊生专门找人给她特制的小椅子上，咬着笔杆子，小肉脸上写满为难。 今天夫子留的任务是抄书。 可书上这些字儿也太多了啊…… 她平时画起符来都是随手一张，随手一张，但抄书怎么这么难啊…… 恰此时，苏俊业刚从外面回来，拿着路边买的糖人来找妹妹献宝。 “元宝！你看二哥哥给你带了个什么样儿的糖人?” 兴致勃勃的苏家老二，连让元宝猜的时间都来不及给，自己就说了答案：“是大鸡腿形状的！二哥哥特地叫老徐给你吹的！” 都是辖区里的老人儿了，和他相处的好。 但这个巨大的鸡腿形状还是叫糖人徐差点把自己吹断了气。 苏俊业带着大个儿的“鸡腿”糖人高高兴兴凑到元宝跟前，才发现小不点的小脸上一点高兴的模样都没有。 “元宝不喜欢鸡腿糖人吗？”苏俊业像个大狗子，瞬间尾巴都垂下来了…… 自家这个二哥哥，壮的像头牛，却是家里和自己最对脾气的。 元宝原本是想摸摸“大狗狗”的脑袋，告诉他自己喜欢鸡腿糖人。 可是一想到桌子上那本才写了仨字儿的作业…… 她瞬间就委屈起来，皱巴着一张小脸，欲哭无泪：“元宝不想写了……” “那咱就不写！”苏俊业自己念书就不行，也觉得读书没啥子屁用。 作势就要把元宝抱起来。 结果怀里的小不点挣扎道：“不行不行，山哥哥会念我的……” 苏家老三没别的本事，磨人那是一流的。 他还不生气，就是那种一脸我对你很失望，但我肯定不会放弃你的表情，每每看见都会让元宝崩溃一场…… 写又不想写，躺又躺不平。 元宝眼睛一转，突然盯在苏俊业身上，继而脸上露出个甜甜的笑：“二哥哥，要不你替我写吧！” “写不了一点儿！”苏俊业撒腿就要跑。 可还没跑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小不点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儿：“二哥哥不疼元宝了吗？元宝从小生活在山上，没人疼没人爱……元宝以为下了山以后，会有哥哥疼的……” 直男最受不了这种小绿茶发言。 苏俊业耳根子立马开始发软，回过头，叹气道：“哥哥替元宝写！” …… “这是元宝写的？” 当晚，从书院回来检查作业的苏俊生坐在桌边查看元宝的功课。 连一天大刀都不如写这俩字儿累的慌的苏俊业也陪在边上。 闻言，他连忙点头附和：“是元宝写的，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元宝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小脑袋：“是元宝寄几写的！” 苏俊生不说话。 就拿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反复在一大一小两个身上逡巡。 苏俊业咽了咽口水，不敢抬头。 小不点胆子倒是还大些，酝酿了一下情绪，又抬起眼，开始演下午那一段儿：“山哥哥不疼元宝了吗？” 可还不等下一句说出口，就已经被苏俊生给打断了。 他抬手捂住了元宝的嘴，温声道：“哥哥疼你才让你读书识字认识世间道理，不做功课没关系，但骗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自己做不完的功课为什么要让二哥替你做呢？他的字写得那么丑，元宝愿意让别人也觉得你的字就是写得那么丑吗？” 被捂着嘴的小不点踮踮脚朝着本子上看了一眼。 emmmm……的确是不咋好看…… 一旁苏俊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满眼写着：你这小没良心的，二哥哥终究是错付了…… 好在小不点承认错误倒是快。 苏俊生才一拿开手，她立马就眼泪汪汪的说道：“山哥哥，元宝chuo了，元宝再也不让二哥哥替我做功课了。” “这就对了。”原以为苏俊生得着这么个机会肯定又要念自己一通。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轻松揭过。 苏俊生摸着元宝的小脑袋道：“明日孙夫子家中有喜事，书院不上课，你可以明晚再补做功课。” “真的哇！”小不点脸上终于绽出一个真诚的笑脸。 苏俊生点点头：“明日孙夫子家中千金嫁人，我们都要去送亲，元宝也一起去吧。” “好！元宝也去！” 第六十九章 五人五土，难道是巧合? 孙博渊孙夫子是东旗镇上唯一的一个秀才。 他早年也是个奇人。 自幼读书便十分出色，19岁下场科考，一举便得中县、府、乡三轮考试的头名，名震一时。 但自此之后，便屡试不第。 孙博渊性情也是极为倔强，连考数年，屡败屡战。 直到31岁那年，妻子为他生下女儿。 为了改善入不敷出的家庭境况，他这才放弃科考，开始在白鹿书院讲学。 所以，女儿算得上孙博渊的命根子。 听说这一次为了给女儿寻个好婆家，周边几个镇子上适龄的男子他都看了个遍，最终选定了与东旗镇相距两百多里地的九龙镇镇上乡绅吴家的儿子。 因为与婆家距离较远，送嫁的队伍一早便要启程。 所以孙家这边席面摆的很早。 天还没亮，苏俊生便带着哈欠连天的小元宝抵达了孙家。 她穿的十分喜庆，脑袋上扎了两个小丸子，可爱的紧。 “恭喜先生今日嫁女。” 元宝坐在苏俊生的怀里，眼睛都还没睁开，但吉祥话倒是说的很流利。 小不点在书院上了一段时间的课，其聪慧的小模样实在是讨人喜欢。 加上福海楼那个吹嘘小仙姑的台子被撤，孙博渊也不再对这个小不点有什么偏见。 今日见兄妹两个过来道贺，便笑着摸了摸元宝的小脑袋。 苏俊生叫下人将自己带来的礼送了过来。 是一面用黄铜打造的梳妆镜，上面雕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造型十分别致精美。 “山哥哥，你准备礼物怎么没告诉元宝啊？” 小不点这下彻底精神了。 这怎么可以呢！她也是孙夫子的学生啊！ 听到这小豆包的话，孙博渊忍俊不禁。 他才想说你还是个娃娃，不用拘泥于这些成年人之中的礼数。 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元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手掌大小的木梳塞到了他手里。 相较于她兄长送的黄铜镜，这个梳子看起来就简单了许多。 没有雕花，没有刻字，梳齿也歪歪扭扭，看起来更像是小娃娃随手刻着玩儿的。 “这个就当是我送给姐姐的新婚礼物吧~”小不点笑眼弯弯。 孙博渊不忍打击这小娃娃的好心，接过梳子，认真拱了拱手道：“那老夫就替凤儿多谢元宝的好意了。” - 别管是找到了多好的夫家，自古送女出嫁都是不能高高兴兴的。 哭一场，象征着对娘家的眷念，象征着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孙凤云在四人抬的喜轿中好好地痛哭了一场以后，便由几个堂兄开路，引着喜轿朝城门之外而去。 早在喜轿出门之前，便有四个人先将嫁妆箱子送去九龙镇吴家。 虽说不比其他高门女子的嫁妆丰厚，但孙凤云知道，这已经是她家能拿出来的所有的体面了。 爹爹在白鹿书院讲学，赚的其实并不算多。 但为了这个独女不被婆家笑话，孙博渊和老妻几乎是把家里所有能拿出来的值钱的东西尽数陪嫁了过去。 加上门下学生送来的一些礼品，这嫁妆也算是不那么寒酸。 一想到日后就不能时时与父母相见，出了城门之后，孙凤云便忍不住又默默垂起泪来。 略略掀开盖头，用丝帕擦了擦泪，再放下手的时候，她突然摸到了一把小小的木梳。 手掌那么大，极粗糙的一个，但木头的材质摸上去似乎不错，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听爹爹说，这是他学堂里一个小不点学生送的贺礼。 既是贺礼就是心意，孙凤云家教很好，不是什么捧高踩低的人，便也将这把梳子仔仔细细的收进了袖口里面。 出城不久之后，天色慢慢的亮起来。 怕女儿在路上饿了，孙博渊还提前装了一小盒子点心在轿子上。 打开点心盒子，里面除了几块精美的点心之外，还装了一张叠好的信笺。 孙凤云愣了愣，随即将信笺打开。 入目是爹爹方正的字体，嘱咐她吃点心归吃点心，但千万不要弄花了口脂，以免到了九龙镇会被婆家人笑话。 一想到自来古板守旧的爹爹写下这一行字时候的样子，孙凤云就忍不住抿了抿唇。 她将信笺重新折好和梳子放在了一起，然后才听从爹爹的吩咐，小口小口的吃起了点心。 …… 从东旗镇到九龙镇有两百三十多里地左右的距离，行程大约十又四个多时辰。 轿夫们中间会停下来休息两次，大约次日辰时便能抵达九龙镇。 轿夫们都是东旗镇上的人，有一些与孙凤云也相熟。 中途休息的时候，一个轿夫掀开轿帘递了个水袋过来：“凤云，喝口水。” 此人叫鲁威，过去曾做过孙凤云家的邻居，年岁与她相当。 “可不敢这么叫新娘子了，哈哈哈。” 周围几个轿夫跟着起哄。 都是东旗镇上的人，大家都知道，过去孙家和鲁家曾经有过想给子女议亲的念头。 但鲁家只是普普通通做木匠的，家中境况也一般，孙博渊不想自家女儿嫁过去吃苦，于是便没有继续。 此刻一个在轿内，一个在轿外，到底有些尴尬。 鲁威赶紧将水袋递到孙凤云手里，慌忙跑开，凑到一堆轿夫中间去了。 几个男人凑在一堆，吃着带来的干粮，随口闲聊。 一个轿夫说道：“你们听说了么，那吴乡绅家规矩多的很，咱们这小新娘子嫁过去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呢。” 鲁威平时也不太爱说话，他并不插嘴，但闻言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另一个轿夫道：“可不是嘛，找咱们这抬轿子的都要看八字算时辰的，家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规矩等着呢！” 轿夫也要看八字算时辰？ 鲁威一脸愣怔。 “咋？你不知道？”看他一脸懵，旁边的轿夫问道：“我们几个八字都是一样的啊，你跟我们不一样吗？” 鲁威懵懂的摇摇头。 他是今天一早临时被孙先生找来帮忙的。 听说是之前说好的那个轿夫突然生了重病，起不来床了，所以临时叫他来帮忙的。 他身体强壮，孙家又许了不菲的酬金，所以他才过来帮忙的。 至于八字…… 孙秀才并没有问过他啊…… “你们的八字能报给我听听吗？” 他蹙了蹙眉，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听说过成亲问新娘八字的。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成亲连轿夫的八字都要问一问的。 “行啊。”几个轿夫也不藏着掖着，一人一句便将众人的八字报给了他。 “这都是吴家那边要求的，说是我们这个八字的轿夫才能扛得住新娘子的福气呦。” 几个人当玩笑一般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鲁威却在听到这个八字以后面色一僵。 不对，这三个人都是八字全土的格局。 四木成?，加上新娘子孙凤云也是个全土的命格。 五人五土。 这吴家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七十章 建桥:打生桩 鲁威家是鲁班一支的后人。 他家中藏有鲁班书，原可以凭此书获利，但父亲说靠鲁班术赚钱，就必要“缺一门”。 就是所谓的“鳏寡孤独残”必中一门。 所以并不让鲁威读此书。 但简单的鲁班术父亲也教了一些给他。 所以在听到四个轿夫，带着新娘子本人都是八字全土的命格之后，鲁威突然就想到了父亲曾经给他说过的一个术法。 “打生桩”。 鲁班书中曾说，在一个地方动土就是对地底下的亡灵不敬，也就是破坏了风水。 所以要想要工程能够顺利进行，就得抓一两个童男童女打在地基里面，算是给地底下的亡灵献祭。 这样工程就能够顺利进行。 但若是建桥就不一样了。 桥在水上，土能克水。 若想这桥搭建顺利，就得选择五个土命八字的人浇灌到桥基底下。 最好一女四男，都要童子。 孙凤云，土命童女。 四个轿夫，又皆是土命童男…… 怎么会这么巧？鲁威越想越害怕，冷汗很快就浸透了身上的衣服。 …… 另一边，九龙镇上。 吴良新正带着数十号体格健硕的家丁等在镇子口上。 眼瞅着马上就要到午时，却还不见喜轿过来。 吴良新有些着急。 “哎呀，怎么还没到。” 身旁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淡声道：“别急，我方才已经算过了，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有大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吴良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总算是稍微安了一点心。 他家祖上一直就在九龙镇上生活。 祖辈也是在九龙镇上发家，对这片地方有着十分深刻的感情。 但九龙镇不像东旗镇，这里阡陌交通并不发达，要想和外面沟通起来，要么就是渡船，要么就得是绕行一段很远的山路。 想要让镇子发展起来，就必须得建桥。 吴良新自己也有生意想要对外发展，于是首先提出建桥一说，并且主动拿出了不少钱。 靠着他的游说，九龙镇上其他的几个乡绅也同意出钱建桥。 原以为等到桥建好了，便能让九龙镇发展的更好。 却不料，这桥建的十分的不顺利。 明明找的很有经验的建造队，可等到桥盖好了，吴良新来看的时候，却发现这桥倾斜的很严重。 发了通火叫拆了重新建，可桥墩弄好了，建桥面的时候，桥墩却又无故塌陷，几个工匠差点没跑掉。 然后又是各种各样的问题，人伤了好几个，可桥就是建不起来。 吴良新作为建桥一事最初的筹办人，眼瞅着钱花出去无数，还没有结果。 他十分着急，于是便听从一个工匠的建议找了风水先生来看。 此时，他身边站着的这个便是花重金找来的风水先生。 先生到场堪舆一番之后，便给出了“打生桩”的建议。 打生桩吴良新其实听说过。 但用土命的新嫁娘和四个土命的轿夫一起打生桩，他却是第一次听。 风水先生说，因为他们镇子上这条河里的亡灵比较多，普通的童男是压不住的，要想要这桥建好也能一切顺利，就只能找全土命的五个人。 于是，吴良新便出此下策，以独子娶亲为由，找到了符合八字全土的孙博渊的女儿孙凤云。 并说家中规矩如此，叫孙博渊找了四个全土命格的轿夫。 那老头子为了让女儿嫁入高门，也很快将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至于新嫁娘和送亲队伍为何一起消失不见，吴良新也早做好了应对准备。 从东旗镇到九龙镇这一条山路上曾经出现过山匪。 等到孙家人找来的时候，他只要一概推到山匪身上便是了！ …… 万分焦急的等了一个上午，吴良新的心起起伏伏，终于在看到了喜轿队伍的那一刻落了地。 “都给我预备好！” 他朝身后家丁挥了挥手。 几个家丁齐齐应声，然后拿出一早就预备好的麻绳和水银。 就等着这轿子离得近了，好将这五个人一起捆了，灌了水银，一起给楔入桥底下去…… - 毕竟自己的猜测实在骇人，鲁威并没有对任何人说。 但他一路都非常小心的观望着。 并在即将到达九龙镇镇口的时候，和前面一个轿夫换了位置。 那轿夫当是他想露个脸等主家多给些钱，还有些不乐意。 还是鲁威一通好求，才换了位子。 离九龙镇镇口已经很近了，远远已经能看到镇门口的牌楼了。 而牌楼下面赫然站着一群男子。 前面那个穿着富贵的应该是吴家的主君，可他身后为何会站着一排身穿黑衣的壮硕男子。 哪有人家接亲是这样的阵势，连一个妇人都看不见。 鲁威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更快。 轿夫们哎呦哎呦号子喊得很亮，就在离镇子口不足百米的地方，鲁威眼皮一跳，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看见了那几个黑衣男子手里拿着的麻绳了！！ 不对！！ “快跑！他们要拿我们打生桩！” 他停下脚步，朝着身边几个同伴高声喊道：“我自幼学过些鲁班术法，知道五土格局是为了建桥打生桩用的！他们要把我们灌到大桥底下去！” 这话说的太突然，几个轿夫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但轿子里的孙凤云闻言，也跟着鲁威道：“他说的对，我们快跑！” 说完，她掀了盖头便从轿子上跳了下来。 脚上的鞋子太别脚，她便将鞋子也脱掉扔了出去。 她当然不懂什么鲁班术法。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她从没见过谁家接亲会是一帮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来接新嫁娘。 那里面连新郎都看不见，这太奇怪了。 加之从小与鲁威相熟，她知道鲁威从来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他既然说他们是要拿自己打生桩，她便也相信。 新娘子都掀了盖头跑走了，几个轿夫就算是不相信鲁威，但看到吴家拿着麻绳追上来的几个家丁，也意识到不妙，赶忙跟在二人后面跑了起来。 孙凤云到底是姑娘，跑不快。 鲁威见状，便将人给托起来直接扛到了肩上，大头朝下。 “你看着点后面！” 另一头，见这几个到嘴的猎物突然都朝回跑，吴良新急起来。 他朝身后一挥手，高喊道：“快追，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别急。”身旁那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此时终于开了口。 他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箓，瘸着腿朝前迈了一步。 紧接着他手中符箓一掷，飘忽着直飞到众人最前。 符箓落地，飞速变大。 一张由符箓制成的纸墙赫然就立在了鲁威面前，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第七十一章 把他俩魂魄给我叼回来 “多亏有大师帮忙！” 符箓墙将那几个人拦的死死地。 鲁威尝试了脚踹，刀割以后终于发现这面符箓墙实在是太厉害。 他们都穿不过去…… “为啥要害我们啊！” 眼瞅着那几个黑衣人越走越远。 他们手中的麻绳明晃晃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轿夫中已经有人心态崩了。 他们只是收了钱送亲过来的啊，怎么就要把命搭在里面啊。 一个轿夫把气撒到孙凤云身上。 “都怪你！说，你爹是不是和他们一起坑人的！”那轿夫朝孙凤云过来，眼神凶狠。 鲁威赶紧将人护在身后，怒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胡乱赖人，凤云要是知道，怎么会和我们一块儿跑！” 头上的金钗已经跑掉了几支，原本理得整齐漂亮的发髻也跑的乱七八糟。 一路上都没有花掉的口脂，这会儿也都已经花的不像样子。 孙凤云此刻不可谓不狼狈。 那轿夫身量不比鲁威高大，加上也的确觉得他说的没错。 要是孙家真的参与其中，孙凤云又怎么会和他们一块儿逃跑呢？ 更何况，出门的时候，他可是眼瞅着孙秀才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了那口嫁妆箱子里面…… 运送嫁妆箱子的四个人提早就将箱子送来了。 此刻就放在吴良新的脚边。 “都是什么破铜烂铁的。”他余光扫视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讥笑道：“就这样的家底，还妄想嫁到我们吴家？” “呸！你这畜生，别动我爹给我的东西！” 几个人反抗无法，已经被家丁捆了麻绳带到了吴良新跟前。 孙凤云在最前面，看到对方侮辱爹爹的心意，气不打一处来。 “你家并没有要娶亲！那你抓我们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自幼是孙博渊亲自教导的。 身上男尊女卑的思想并不严重，凡事相信一个“理”字。 见这丫头有几分胆色，又是要为自己镇子的建桥献身，吴良新难得的有点耐心跟她解释道：“那个轿夫刚才说的没错，我就是要拿你们打生桩。” 打生桩…… 真的是打生桩…… 孙凤云脑中轰隆一声。 一想到在家中满心盼望自己嫁的良人的爹娘，日后再也不能见到自己，她心中悲痛难忍。 眼泪一时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鲁威站的离她最近，看着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姑娘无声恸哭，心里也十分难过。 他看了看吴良新，眼睛一转，又看了看他身旁那个瘸腿的中年男人。 “你就是建桥的风水先生吧。” 虽是问话，但他语气笃定。 中年男人不语，却也把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 “哈哈。”鲁威突然绽开了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我赌你这事儿今日成不了。” “为何？”吴良新看出这小子懂些东西，心急问道。 鲁威朝中年男人看了看，冷笑道：“既然你这风水先生有点能耐，那他就没看出来，我根本就不是土命嘛？！” 闻言，中年男人飞速用右手掐算。 须臾，他脸色煞白道：“不好！他八字不对！” - 另一头，东旗镇。 虽然送嫁不许娘家人去，但孙博渊就这么一个女儿。 他实在是怕女儿路上出什么意外，又怕到了地方被婆家为难。 所以，他提前安排了两个小子跟在送嫁队伍之后，让他们看着送嫁队伍进了九龙镇以后便回来报信儿。 左等右等，终于在次日傍晚时分等到了两个小子跑了回来。 俩小子是东旗镇上行路最快的两个。 二百多里路，加上孙博渊大出血给他们的车马费。 两人两天一夜就赶了个来回。 “怎么样了？”看着俩小子跑进院门，孙博渊赶忙开口问道。 可两个小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一个脸色煞白，另一个想要开口，但是一开口嘴唇便一个劲儿的哆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哎呀，这是丢了魂儿啊。” 有来吃喜酒还没走的老妇人看出端倪。 孙博渊是不信这个的，但看着这俩小子被吓成这样，也难免心里有些慌。 该不会是凤儿出什么事儿了吧？ “丢魂该咋办啊？”他急忙问那名老妇人。 老妇人说道：“等到晚上叫他爹娘到十字路口喊喊魂儿就行了。” 丢魂儿是常有的事儿，家中有小孩子的多半都被叫过魂。 可孙博渊哪里等得到晚上。 他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一种不祥的预感告诉他，凤儿出事儿了！ 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奶呼呼的小娃娃。 他灵光一闪，赶忙朝身后老妻道：“快去，快去苏家把元宝给我叫来！” “哎哎！” 已经有人发现不妙去苏府叫人了。 不多会儿，一嘴油花的小元宝被人扛了进来。 小不点正吃着晚饭呢，莫名其妙就被扛了过来，好在对方是她在书院见过的人，不然她真要拿桃木剑砍人了。 “先生有事儿找元宝？”她眨巴眨巴眼睛。 孙博渊不知道如何说，赶忙抬手指了指门口两个呆滞的小子。 “他俩……他俩……” 元宝顺着手指看向门口，两个小子眼神发直，身上三魂掉了两魄。 分明就是给吓得。 原来是这回事儿。 看出问题，元宝眼神立马严肃起来。 脸上的油花还没擦干净，但是已然有了仙姑的气派。 她拿出一张黄纸折成一个纸鸟的模样，然后朝着纸鸟吹了一口气儿。 “去！把他俩魂魄给我叼回来！” 第七十二章 保佑咱们镇子的百姓平安富贵 纸鸟应声起飞，先是围着两个小子天灵盖转了一圈以后，便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 孙博渊都看呆了。 他原以为外间穿的那些有关元宝的事情都是胡吹杜撰的。 今日一瞧，这小奶团子似乎确有些功法。 不消多时，纸鸟又重新飞回来。 元宝伸出小手，掌心朝上。 纸鸟落入她的掌心，继而变回一张轻飘飘的黄纸。 同一时刻，两个呆呆傻傻的小子也骤然回了魂儿。 “吴家根本不是要娶亲啊！”二人急声道！ 听完了两个报信儿小子带回来的消息，孙博渊夫妇都吓坏了。 孙博渊还好，孙夫人则是直接就往地上栽，好在身旁有吃喜酒还没离开的婶子将人给扶住。 “都怪你！”孙夫人反应过来，边哭边捶打自家男人：“要不是你非要给凤儿找什么有钱人家，至于叫人给算计了吗？！你还我闺女！” 孙博渊也呆住了。 任凭夫人捶打也不躲不闪，甚至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他费劲心力，四处求人给凤儿找的好人家啊……怎么会这样呢？ 他这不是把闺女推到火坑里去了吗？ 郁结在胸，加上万般不解千般不明，孙博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就喷在了地上。 周围人都吓呆了。 “唉。”元宝见状，赶紧小跑过来，垫着脚尖替孙博渊顺了顺气儿。 “先生，您将凤儿姐姐的八字说与我听听。”她开口。 孙博渊眼睛骤然一亮。 对了！这不是还有元宝！ 不管之前对这个小不点有多少怀疑，但此刻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元宝是真的神仙下凡，能够救凤儿于危难之中。 孙家夫妇两个异口同声报出了孙凤云的八字。 元宝小胖手飞速掐算了一番，松了口气：“凤儿姐姐还没死。” 另一头，九龙镇。 吴良新气的面色涨红，指着鲁威和孙凤云的鼻子骂道：“岂有此理！姓孙的那个老头子竟然敢骗我！” 天可怜见，孙博渊实在是个守信之人。 虽然吴家提出要规定几个轿夫的八字这很为难，但为了让闺女嫁到一个好人家，孙博渊确实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找到了四个轿夫。 只是临时一个人生了重病。 他实在无法，便将八字不符合的鲁威顶替了上去。 没想到，竟然就破坏了吴良新的计划。 “大师，您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吴良新赶忙问一旁的风水先生。 中年男人并未说话，只是围着几个人转了一圈。 半晌，他叹了口气道：“也罢，原本五土之局可保这座桥百年不倒，现在差了一土，只能保个几十年吧。” “几十年也够了！”闻言，吴良新总算是放心了。 百年太远，几十年已经足够。 大不了告诉他儿子，过几十年以后再找风水先生重新布一次局，修一次桥就是了。 搭的人命只要不是自己家的，那就不算是人命。 “大师，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中年男人瘸着腿走了两步，抬起手指向其中一个轿夫道：“等到今夜丑时，先从他开始。” …… 暮色四合中，一头灰黑色的秃毛狼正在夜色中飞速狂奔。 而在他并不光滑的毛发当中，藏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不点。 元宝揪着郎富贵的耳朵，不停地高声催促道：“朗爷爷，再快些！” “嗷……”一声响彻天际的狼嚎声在夜色中响起。 周围的小动物们都被吓得一个激灵，四散而逃。 狼嚎本狼却被元宝伸着小胖手抽了下脑壳儿：“喊什么喊，再让他们听见了！” “呜呜……”曾经傲视群雄的狼妖委屈的垂下了尾巴…… 九龙镇离东旗镇太远，若车马而行，还不等元宝到地方，估计孙凤云一行人已经被灌到桥底下去了。 她只好找来狼妖帮忙。 狼群奔袭的速度本来就快，加上郎富贵的千年修行。 大约一个多时辰，它背上的元宝就已经看到了九龙镇镇子门口的牌楼。 镇口空荡荡的，并不见人。 元宝掐指一算，朝西一指：“他们在那边。” 夜色已黑，郎富贵的一双绿眼睛却是格外的晶亮。 因为它知道，此行来帮元宝救人，肯定能蹭到不少功德。 所以它也格外卖力。 进了镇子不用元宝指路，一路靠着鼻子就闻到了众人所在的河边。 远远便瞧见一大堆百姓都拿着火把站在河边。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皆是一脸诚恳的朝着桥上看。 像是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 “既然这座九龙桥是我吴家组织建的，那我家就得管到底。” 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最前，应该就是吴良新。 他语气昂扬，满脸写着兴奋的指着被捆在桥边上的几个人：“这就是我们吴家的新媳妇儿，为了咱们村子的桥能建成，今日我也献出来了！一会儿就灌到桥下，让他们保佑咱们九龙镇的百姓平安富贵！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好！” 一套让别人感念恩情的话说完，人群中很快便出现了应和的人。 应和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高呼“吴大善人！吴大善人！” “我靠！”郎富贵气的都想咬死两个了：“都说我们狼是狼心狗肺，奸诈狡猾的动物，我看这些人才是！他们哪有人性啊！” 为了自己的平安富贵，就奉献别人的生命。 元宝远远站着，一张小脸被火光映衬着，没有丝毫表情。 这难道就是狮虎所说的人世吗？ 这些人真的都是人吗？ 自己的目的达到，吴良新心满意足点点头，朝几个下人道：“开始吧。” “你们要干什么！！” 第一个被选中的轿夫满脸惊恐，呼喊道：“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可此刻站在桥边的人，哪有一个会救他。 众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轿夫被几个家丁扛起来，嘴巴被撑开，塞入一个漏斗。 另个家丁上来，拿起混了水银的泥水就要往他嘴里灌。 打生桩一贯如此。 给活人灌入水银和水泥的混合物，直到人被生生坠死，就会形成僵直站立死亡的模样，然后再被放入桥基当中。 “唰”地一声，伴随空气被劈开的声音。 一柄小桃木剑凌空袭来，穿过那两个家丁的掌心，直接将两人穿成一串，定在了一棵树上。 “谁？！” 第七十三章 元宝道长救我! “我。” 一个不足半人高的小不点从黑暗当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紫色的道袍，发髻高高梳成一个小丸子，圆脸上写满稚 气，但此刻看起来却无比肃穆。 “不好。”吴良新身旁的中年男人默念一声。 随即他眸光一闪，抬手间几张符箓从袖口飞出。 在半空中逐渐变大，似乎又想要使出刚才那个符箓墙的手段。 呦呵，有点能耐嘛！ 元宝来了兴致，喊了句“起”。 那柄刚刚穿过人手的桃木剑凌空而起，还带着鲜血，直接将那几张符箓斩碎。 黄色的符箓在天空中被斩成碎片，元宝歪着小脑袋打了个响指，桃木剑就像有灵一般，在空中转了个圈儿，继而乖顺的钻回元宝身后剑囊之中。 “大师！” 半路出了个程咬金，还是这么一个小不点程咬金，吴良新着急。 那瘸腿的风水先生面色却不慌不忙。 不过一个小奶娃娃，他哪会放在眼里。 “贫道不与你这毛儿还没长全的娃娃斗，叫你家大人来！” “朗爷爷！”元宝高喊一声。 狼妖会意，立马变作原型将元宝驮了起来。 “那要看伯伯你能不能斗得过元宝啦！” 小不点坐在狼背上，咬破手指，将血珠滴在桃木剑之上。 然后单手一指，小奶音指挥着身下的狼妖：“朗爷爷，冲啊！” …… 孙凤云和鲁威以及其他几个轿夫都看呆了。 一个圆滚滚的小奶团子，和一匹毛都快掉秃了的灰狼，一团一狼几乎团灭了整个九龙镇。 吴良新找来的那个风水先生有些小本事，但对上这个小不点，似乎也不太够看。 被元宝追打的狼狈逃窜。 吴良新更是被那匹灰狼咬的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褴褛的布片子。 “嗷！嗷！嗷！” 狼嚎声阵阵，郎富贵骂的特别脏。 狼妖战斗力凶悍，元宝将他一个人丢在战场上，独自来解救几个被捆住的人。 “小妹妹，站住！” 就在离众人已经很近的地方，孙凤云突然高声提醒：“那里有陷阱！” 可元宝此时已经走到了阵法当中。 就见几个纸符做的阴兵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他们手持短剑，以极快的速度将小不点给围在了里面。 孙凤云和鲁威心一紧。 他们刚才看到这个阵法内阴兵的本领了，他们几乎可以在瞬间就将一个人撕得粉碎。 可没想到，阵法当中的小不点只是默默叹了口气，随即拿出一张纸符。 纸符凌空自燃，几乎是瞬间就将几个阴兵给燃烧殆尽。 “唉……这个伯伯也太笨了，这种阵法我师傅都不玩了。”小不点摇了摇头，连跑带颠的到了几人跟前，用身上带着的小匕首将鲁威身上的绳子砍断。 随即，鲁威接过工具，又将另外几个人身上的束缚解开。 原来这就是爹爹那个小仙姑学生啊。 姑娘们向来对这种软萌可爱的小不点没有抵抗力。 要不是现在情势危急，孙凤云肯定忍不住上前捏捏元宝肉肉的小脸蛋。 吴良新和风水先生早已经被郎富贵收拾的毫无招架之力。 九龙镇上的百姓更是一群乌合之众，见狼妖如此厉害，一早就四散而逃，只剩下吴家几个人和那个风水先生。 “朗爷爷，带他们走。” 元宝吩咐郎富贵带众人回东旗镇，留自己断后。 四男一女，这么多人。 郎富贵又将原型变得更大了一些，方便一众人都能骑上去。 “小妹妹，你自己可以吗？”孙凤云不太放心。 鲁威则主动自我介绍，并要求留下来陪着元宝一起。 “你是鲁班后人？”元宝眼睛亮亮的。 狮虎说鲁班一门术法奇诡，元宝还是头一次遇到鲁班后人。 但仔细一看，这人分明也还没有开窍。 于是她便摆摆手道：“元宝怕顾不到你，你还是跟着朗爷爷先回去吧。” “嗷~~~”郎富贵着急的直甩尾巴。 他不懂了，这帮人到底在担心什么啊，元宝是啥人啊，她留下来，该担心的不是他们，应该是敌人啊！ 是的，敌人的确是非常担心。 吴良新胆子都快吓破了。 但脑子里想要建桥的心思根深蒂固，他还想要挣扎一下。 就见身旁的风水先生浑身一抖，随即眸色一沉，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视线变得黑沉，死死盯在对面不远处的那个厉害的小不点身上。 “苏家四小姐，苏青筠，你师傅是西云观观主玉玄子，你的道号是元宝。” 中年男人缓缓站起身，瘸着腿一步一步的走向元宝。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仿佛看着的并不是一个小奶娃娃，而是一颗能够长生不老的仙丹。 “我说的对不对？” 就在他马上就要走到元宝面前的时候。 小不点被他那贪婪的视线恶心到，一张定身符扔出去，瘸腿中年人立马被定在了原地。 “朗爷爷快带他们走。” 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干什么，为免节外生枝，元宝叫一众人先走。 她决定独自会会这个瘸腿老道。 等等，瘸腿老道？ 脑中记忆疯狂回溯，这个瘸腿老道，她曾不止一次从人口中听说了…… 看着郎富贵带着众人跑离此处。 元宝回过头，认真盯着那个瘸腿老道细细端详一番。 不对！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真身。 元宝端起小脸。 对面却传来那瘸腿老道的笑声：“天命之女名不虚传啊，哈哈哈，不过想看贫道的真面目，你还要再努努力啊，哈哈哈哈。” 说着，他身上的定身符突然被镇碎。 他腾空而起，紧接着，一张青黑色的符箓从手中飞出，径直朝着郎富贵跑离的方向扔了出去。 “不好！” 元宝手中桃木剑也径直飞了出去。 却不料，那张青黑色的符箓在半空中突然出现数个分身，直接朝着郎富贵背上那几个人而去。 元宝的桃木剑斩碎其中若干。 只剩最后一个来不及。 “速！”元宝掐诀高喊，只见孙凤云袖口当中那把小小的梳子应声飞了出来，与那枚青黑色符箓对撞。 随即，两者皆化为飞灰。 “小不点功法了得啊！哈哈哈，我们有缘再见！” 半空出现那名瘸腿老道的哂笑声，元宝正欲去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郎富贵的惊呼声：“啊！元宝道长救我！” 第七十四章 这儿有真神，还请我来现什么眼 听到郎富贵的惊呼声，元宝不得不放弃追赶那名瘸腿老道。 “怎么回事？” 元宝过来与众人会和。 郎富贵委屈巴巴“嗷呜”了一声，然后露出自己被砍伤的尾巴。 刚才将人救下来的时候，其中有一个轿夫因为受惊过度晕了过去。 大家就合力将他绑在了郎富贵身上。 结果没想到他半路醒了过来。 本来就受到了惊吓，一低头又赫然看见一个巨大的狼头。 他一害怕，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小匕首直接就砍向了郎富贵的尾巴…… 不过此时人已经被鲁威一拳给打晕过去了。 老实的不得了。 “元宝道长，你看我尾巴……” 狼尾毛很厚，要是不说其实根本都看不出来。 但元宝知道这老头揣的是什么心思。 她从身上的小包袱里摸出一粒丹药，朝天上一扔。 这千年狼妖立马像狗一样蹦了起来，仰头用嘴接住了…… 这丹药一颗吃下去至少就能涨个几十年的功力呢！ 郎富贵大尾巴刷刷刷的甩了几下，朝元宝谄媚的笑道：“走啊元宝道长。” …… 将孙凤云等人平安交托到孙博渊手上，已经是次日天亮以后的事情了。 自己被吴良新一家欺骗的事情，孙博渊也已经提前和东旗镇上的几位乡绅说过了。 这哪里还是两家的事情。 吴良新竟然敢打东旗镇百姓的主意？！ 这就是对整个东旗镇人的蔑视！ 几个乡绅也不是吃素的，一早便带着一大帮结实的家丁们朝九龙镇去了。 看架势，大约又是一场硬仗。 当然，这些就不在元宝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她已经将凤儿姐姐带回来了，她答应的事情也就算完成了。 “等等，小妹妹。” 正要走，孙凤云拉住了元宝的小胖手。 她很好奇元宝送她的那个梳子是个什么好宝贝，竟然能抵御那个道士扔出来的符箓。 元宝摸摸脑壳儿，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是我在山上无聊的时候刻着玩的……” 至于木头……那是她狮虎山上砍的劈柴，她上哪儿知道是什么木头啊。 要不是有元宝帮忙，自家女儿差点被人打了生桩。 自此之后，孙博渊彻底沦为了小仙姑元宝的拥趸。 不管是在书院还是在外面，只要遇到元宝，一概以全礼相待。 这让书院里一些原本就崇拜元宝的学子们态度更甚。 而另一些人，像女学的段霜，难免又要阴阳怪气一番。 “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竟然这般没有风骨。”段霜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还当苏家给先生使了多少好处呢！” 身旁姑娘道：“你这是真不知道啊，孙先生家的姐姐前儿成亲，结果对方是要用他们打生桩，还是小元宝去了才将人救出来的！” 这事儿在东旗镇几乎是传开了。 元宝小仙姑自然是声名大噪。 “那还不是先生太不自量力，他家穷成那个样子，怎么配得上乡绅之家的公子？” 段霜切了一声，转而又亲昵的拉着那姑娘的手臂道：“走哇，今儿去我家玩吧，我爹爹从京城带回来了不少好玩意儿，我都给你留着呢。” “好呀。” - 苏府。 苏俊业满头大汗的跑进元宝的院子里，先是咕咚咕咚灌下了一大壶冰凉的茶水。 元宝斜倚在小黄狐狸身上，仰头问他：“二哥哥你怎么啦？” 苏俊业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叹了口气道道：“衙门这个月已经接到四户人家报官说家里姑娘走失了，其中一个听说还是你们女学的姑娘。”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 她虽然老是逃课，但班里的人都是认得的。 二哥哥这么一说，她确实想起来，好像有一个女孩已经很久没有来学堂上过课了。 她坐直身子。 苏俊业又道：“这不，实在没办法了，有人请了个很灵的出马神婆说来问问，听说下午就能到衙门里来，你要去瞧瞧不？” 他没好意思说，其实他觉得问谁都不如问自家这个小仙姑。 但爹爹和大哥都说了，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元宝。 所以，他才任由底下人去找的什么出马神婆。 出马仙是胡黄白柳灰五种动物修行成精，附上人身以后给人看病断事。 以此积攒功德，得成大道。 但出马仙属于道门里的旁门左道。 很多道门中人都非常不屑于提起。 但元宝不同，点翠山上有许多成精的动物。 比如胡丽娜、郎富贵、熊琪他们。 元宝与他们关系都非常亲近，也知道这些精怪想要修行不易。 能够出马断事看病，已经算是很大程度上的积攒功德了，总比修习邪术要正派的多。 但打着出马仙旗号出来骗人的小精小怪也有不少。 未免二哥哥被人骗了，元宝从躺椅上蹦下来，顺便薅着黄狐狸小云的脖子将它也给揪了下来。 说道：“我们去瞧瞧！顺便也叫小云去学学，人家都是怎么修行的。” 省得天天躲在这儿混吃等死，不知道的正当他是谁家养的宠物犬呢…… 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元宝对她的未来很担忧哇。 被从睡梦里拎起来的小云：(′⊙w⊙`) 吃了午饭以后，苏俊业就带着这一团一狐来到了兵马司的衙门。 一个年轻男人小跑着迎上来，看见苏俊业还带着个奶娃娃还有个狐狸，迟疑了一下，又回神道：“叶子哥，你来啦！” 有了上次王超的事儿，苏俊业下意识的看了看元宝。 小不点立马会意，也是仔仔细细将眼前这人打量了一遍。 嗯，目光澄澈，面容端方，眉平鼻直，面相来看是个忠厚老实之人。 元宝朝二哥哥点了点头。 后者再看那人，脸上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人来了吗？” 那人点头道：“来了来了，刚从大窑村给接过来了。” 众人一道进了屋里。 正厅站了一圈儿，都是兵马司的人。 最里面坐着个老太太，正给其中一个人号脉：“你这身子不行，虚的厉害，晚上别忙活了，省着点儿用。” 周围都是年岁相当的老爷们儿，闻言哄堂大笑。 苏俊业刚忙将元宝的耳朵捂上，不让她听这些污糟话。 元宝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下意识的也把小云的两个长耳朵捂上了…… “来了来了，我们老大来了。” 有人看见苏俊业，朝内喊了一声。 围住的圈子散开，里头坐的稳稳当当的老太太此刻也看到了外围站着的两人一狐。 她先是眯了眯眼，随即面露震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哐哐磕了几个响头，朝一旁几个男人埋怨道：“既然你们这儿有真神，还请我这老婆子来现什么眼啊！” 第七十五章 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苏俊业闻言，骄傲的挺了挺胸膛道：“那是，我家元宝厉……” “害”字还没有说出口，那老太太已经挪着膝盖膝行到了小云跟前。 “大仙儿，您也是下界来帮衙门忙的？” 老太太态度无比虔诚。 小黄狐狸一脸懵懂。 她是啥大仙儿啊，她明明是小不点的坐骑！靠枕！宠物犬！ 生怕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小云躲到元宝身后，又呜呜了两声，乖巧如狗。 “刘奶，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啊，这哪是什么大仙儿啊，那不就是个黄狗么？”请她来的那个小子赶紧两步跑过来，将人给从地上捞了起来。 “没有啊，那就是大仙儿，我绝认不错！” 刘奶无比坚定。 她出马以后，能够看出动物化形的真身，同样能够看出哪些动物已经成了气候。 这个大仙儿虽然毛色难看了点，但分明已经是可以化形成人的了。 比她家堂上的仙家可能还要厉害些的。 “奶奶。”元宝护住小云，扬起小脸道：“你没看错，只是小云做错事情啦，现在不能化形呢。” 是她封了小云的一窍，让她继续修行，不能随意化形。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奶娃娃。 小不点一个，长相确实是又漂亮又可爱。 但让她相信那是能制服这种大仙儿的能人，她还是没办法相信。 兵马司其他人平时也经常听苏俊业夸他小妹妹厉害。 但今日看到就这么点个小玩意儿，又觉得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只当是小娃娃说大话罢了。 众人围在一旁看刘奶请出马仙查近来少女们走失一事。 刘奶不是自己来的，她还带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穿的花里胡哨，手持一鼓一鞭。 二人视线一对，二神便扯着嗓子唱起了请神调。 唱词听不太清，但曲子很好听，元宝也是头一次听，小脚啪嗒啪嗒在地上打起了节奏。 坐在主位上的刘奶打了个哆嗦，开口道： “请我出山可是有什么要事啊？” 听到声音，众人皆是一惊。 因为刘奶的声音赫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苍老的男声，十分沙哑。 旁人都看不见，唯有元宝能看见，老太太的灵台已经坐上了一只老狐狸。 大约就是刘奶家供奉的仙家。 元宝看的兴致盎然。 有人上前将几个姑娘走失的事情和这位仙家说了一下。 老狐狸借着刘奶的身子，神情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眼皮儿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手指拿着几个姑娘的生辰掐算了半天，突然掐尖了嗓子道：“他奶奶的，哪个活畜生，拿这些丫头炼龙骨散！！” 闻言，元宝的小脸吧嗒也沉了下来。 “啥是龙骨散？”有人疑惑地问。 那老狐狸声音像上了锈的锯头，说起话来实在是不那么好听，元宝不等他开口，便解释道：“就是拿人骨磨粉制药。” 传言以少女骨粉制药，可以使人容颜不老，美貌永存。 只是制法太残忍，加之需要法力加持，元宝还从来没听说过谁真的制成过龙骨散。 “呦，这是谁带来的奶娃娃呀。”老狐狸掐尖了嗓子阴阳怪气道：“抢老仙家的话，不知道的还兹当你是大仙儿呢。” 山精野怪修炼，不比人修，性情上总有些怪处。 这位显然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不愿意旁人在自己的场子抢风头。 元宝不和晚辈一般见识，眨巴眨巴眼睛道：“那就看咱俩谁先找到她们的藏身之处呀！敢比吗？” “比就比，我还怕你一个小娃娃不成？！”老狐狸被激的脸都涨红了。 第七十六章 看胭脂去咯~ “娘，我感觉你又变年轻了呢？” 段霜忍不住用手去摸段夫人的皮肤。 白嫩细润，像是剥了壳儿的鸡蛋，入手嫩滑的不行。 就连前几日还能看见的若干细纹，今儿也全数看不见了。 “娘啊，你是怎么做到越来越年轻的啊？” 她疑惑。 段霜她娘今年已过不惑之年，又生养了三个孩子。 就算是再娇嫩的鲜花也该枯萎了。 所以，饶是段夫人年轻时候是东旗镇上有名的美人儿，这两年也逐渐开始衰老。 年前一家人出去采买年货的时候，还曾被店铺里没眼色的小伙计认成了是段老爷的岳母。 段霜还记得，那一日，娘亲回来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回自己的房间待了好久。 自那以后不久，她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这脸蛋竟然是一日比一日更加年轻水灵了！ “还能用什么，不过是些擦脸油罢了。”段夫人摆摆手，嘴上说的很轻松。 但看她唇角压也压不住的笑，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容貌也十分满意。 “霜儿啊，娘跟你说，这男人啊，最是沉迷色相了，你若是想要男人爱你疼你，就必得有个好相貌啊。” 段夫人摸着女儿如缎子一般乌黑的长发，心中升起一丝艳羡。 她的皮肤容貌确实在慢慢变年轻，但头发却依旧如昨，怎么也是比不上段霜这一头墨发好看的。 “那爹爹呢？爹爹不是娘变成什么样子都对娘很好吗？” 段霜不服气。 段家夫妇从年轻时候感情就是极好的。 这在东旗镇上也是有名的。 段夫人哼笑了一声，淡声道：“你爹对院子里那几个漂亮的丫鬟也是要温柔三分的，这你都没看出来？” 这倒是真的。 段老爷平时最是个古板的人，从来不知道给人留情面，但上回丫鬟碧萝打碎了他最心爱的那只茶盏，也不见爹爹惩罚她。 还只说她是年纪太小，手还不稳呢。 段霜沉吟片刻，思绪莫名就转到了苏俊生身上。 他也是喜欢容貌最标致的女子吗？ 段夫人似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一般，眼睛里突然闪出贪婪的光。 她舔了舔唇角，笑道：“霜儿是不是想到苏家老三了？” 段霜垂下眼，脸有些红。 段夫人继续道：“他肯定更是啊，他自己都长了张俊俏的脸蛋儿，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另一半容貌不佳呢？” 段霜其实早已经被她娘给说服了。 可容貌这东西是天生的。 她已经顶着这张脸多年，怎么可能一朝飞跃。 “别担心，霜儿，你是娘的亲闺女，娘有办法帮你。” 段霜眼睛晶晶亮，欣喜的问道：“娘，什么办法？” 年轻漂亮的中年妇人扒着她的肩膀，艳红的唇贴在她的耳畔，长长的舌尖像蛇吐信子一般：“再找两个姑娘回来。” …… 说定了和那老狐狸比试以后，元宝并没有着急动手。 因为她那日掐算得知，这中间有她在点翠山结契的蛇妖佘余的一场机缘。 所以，她可以等等。 反正那只老狐狸怎么样也是不可能比她更快找到的。 她日日还是没事儿人一样去书院打瞌睡。 “先生好~” 进了书院的门，便见孙博渊孙秀才在门口迎她。 自打她救了孙凤云以后，她在孙秀才这里一概都是这种待遇。 “元宝好~”一老一少两个都躬身对拜。 元宝先抬起头：“先生，九龙镇那边的事情怎么解决的？” 一提这件事情孙博渊就来气。 东旗镇的乡绅们带人去将他们打了一顿出了气。 可孙博渊心底的这团火却还是无法熄灭。 毕竟那些人曾经切身实地的想要他家凤儿死！！ “先生还做了什么？”元宝眨巴眨巴眼睛，心知这老小子肯定是不能受这份儿气。 孙博渊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睛笑了笑。 像是一只狡黠的老狐狸。 “老夫也没做什么，只是听说吴良新的兄长在渝州纳了个妓|女做外室，便将这事与和我相熟的一位学政大人说了说，没想到哇没想到，这位学政大人竟然和当朝御史有私交，唉。” 老头子一脸“我也不想，只是巧合”的表情。 但元宝心知，这肯定都是这老狐狸算计好的。 吴良新家的生意这么多年都能顺利平安，正是因为他有一位在渝州做官的兄长。 一个做官一个经商，二人强强联合，才使得这吴家的家业是越做越大。 但本朝不许官员纳妓|女进门，这是律法。 谁料吴良新那位兄长竟然敢犯这样的错。 御史殿前一递了折子，这吴家的官和商算是都到了头儿了。 吴良新首当其冲，加上这几年他也没少做丧良心的买卖，很快家中产业就被其他的小商贾给吞并。 不过一月的时间，已经从九龙镇上的大户，变成了衣不蔽体的流浪汉。 这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也是元宝当时并没有过多干涉这件事情的原因。 老天爷是长眼睛的，做坏事的人早晚是要有报应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进了教舍便开始上课。 先生今日讲的依旧是千字文。 元宝听了会儿：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就开始犯困…… 直等到一觉睡醒，这日的课程也便结束了。 “哎，我娘亲从城里买了最新款的胭脂给我，一会儿要不要去我家瞧瞧？” 刚一下了课，段霜就像是酒楼门口揽客的伙计似的，想要拉着班里的姑娘去她家做客。 但无一例外，姑娘们都给拒绝了。 “前儿凌凌就是去了她家以后找不见的，我爹娘都说了，以后不叫我跟段霜玩儿。” 俩姑娘同时拒绝了段霜，然后议论了几句，这才手挽着手一同出了教舍。 “小小姐，咱回家呀？” 栗果收拾完元宝的小书包，正准备叫人回家。 可一抬头，突然发现刚才还站在这里等着她的小人儿，不知道啥时候竟然跑到了段霜跟前儿。 奇了怪了，明明过去小小姐和这位段家小姐一直非常不对付来着？ 栗果表示很不理解，但也乖乖的等在一边。 只见小小一只的小不点拉着段霜的衣角，姿态亲密的撒娇道：“霜儿姐姐，你带元宝去你家里看胭脂好不好？元宝也想看。” 段霜不耐烦：“你一个小丫头看什么胭脂。” 她娘说了，得找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女孩才行。 元宝这小不点长相虽然是不错，但年纪太小了，她娘肯定不能要的。 谁料，眼前这小不点仿佛是能看懂她的心里话一般，小腿儿捯饬了几步，就将一旁的栗果给拽了过来。 “我不看，栗果姐姐看，她最喜欢胭脂了。” 栗果喜欢个屁的胭脂，她和大少爷一样最喜欢的只有钱。 可是屁|股后面，小小姐的小手儿跟火钳子似的，哪里有给她分辨的机会。 栗果疼的龇牙咧嘴，只得违心的点头道：“喜欢的喜欢的，栗果最喜欢胭脂了。” 第七十七章 人肉!这都是人肉! 苏家的丫鬟，长相肯定是不能太差的。 况且元宝自己又是个颜控，栗果是她自己选的。 这丫头生的也是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皮肤白里透红，打扮打扮比许多有钱人家的小姐还好看。 “行吧，那你们就跟我回去瞧瞧吧。” 眼瞅着书院的同窗都不肯随自己回家，段霜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栗果。 段家离书院距离不远。 马车才走过两个街口便停下了。 “还我闺女！我家凌凌就是进了你家家门再没出来的！” 还没下马车，便听到一个中年妇人在段家门前扯着脖子喊。 元宝见过她，这是书院走失的同窗凌凌姑娘的娘亲。 段霜也瞧见了门口的人。 她不耐烦道：“伯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都说了凌凌那日在我家只待了一会儿儿便走了，您前儿不是进来瞧过了嘛，凌凌不在我家啊。” 女儿养到十六岁，亭亭玉立的一个姑娘，却在某一天突然走失。 这对一个母亲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凌夫人已经好几日没有进过水米，人看着无比的憔悴狼狈。 但看向段霜的眼神还是充满仇恨：“我凌凌肯定还在你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本来做的就是牙行的买卖！是不是将我家凌凌拐去卖了！？” 段家开的是东旗镇上最大的牙行买卖。 不止做房屋买卖，大户人家买卖丫鬟，有的娶妾，也都会到段家的牙行。 凌夫人上次来没有找到闺女，回去想了一个晚上，觉得闺女可能是被段家人卖去给谁家做小妾了。 听到这样的猜测，段霜噗嗤一下乐了。 她以袖掩口，语气轻佻道：“伯母休要胡言。” “凌夫人心情我们能理解，但若由此猜测我段家生意不正当，您尽可以去府衙报官，段某额奉陪到底。” 在自家门口碰见这种事情，段老爷自然是要过来说几句的。 “告！我当然要报官了！”凌夫人脸色蜡黄，眼底一片青黑。 她家不比段家有钱有势。 送女儿去书院念书，只是她男人说如今读过书的姑娘更能嫁个好官人。 如果真闹到衙门，不一定谁占便宜谁吃亏。 段家下人上前将凌夫人拉了下去。 凌凌飘在母亲跟前，心急的不行，却又无法上前帮忙。 明明已经是魂魄形态，但肉眼可见的，她的眼泪还是扑簌簌的掉落。 元宝忍不住朝她看了几眼。 凌凌察觉到，立马朝她飘了过来，哑着声音问道：“元宝，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小不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那鬼魂眼里闪出欣喜的光，她激动的朝着段府的西门方向指了指，说道：“我带你去！段夫人把我们的尸体都放在了那里头！” …… “娘！”进了院门，段夫人便出来迎接。 看见自家相公与闺女一起回来，段夫人脸上挂着娇笑，宛若十几岁的少女：“官人今儿回来这么早。” 段辰今年已是不惑之年，可每每看到娇媚的娘子，心中都难免涌起一股子冲动。 但身后跟着孩子，他强压下冲动，只是捏了捏夫人的脸蛋道：“为夫今日有些事情要做，你带孩子们去玩儿吧。” 为避免再有凌凌那种情况出现，他还特地嘱咐道：“天晚了就叫家里马车将人送回去。” 跟女儿回来那个小不点，段辰是认识的。 那可是苏家刚找回来的小女儿，以苏家那几个男人的脾气，她若是找不见了，自家罪过可就大了。 这可不是像凌家那么好应付的人户。 “娘，这是我书院的同窗，苏青筠。” 段霜低头介绍元宝。 小不点踮踮脚，仔细观察一身浊气的段夫人，弯弯眼睛道：“您可以叫我元宝，这是我的丫鬟，栗果姐姐。” 俩人一进门，段夫人就已经被小元宝给吸引住了。 这丫头虽然年纪小，身量矮，模样还没长开，但已然能看出她死去娘亲苏夫人身上的影子。 假以时日，必将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么一比，她身边跟着的那个丫鬟倒是少了几分艳色。 只是，这么点的小丫头，入药到底行不行？ 段夫人心里也没有谱儿，让段霜带着俩人去屋里看胭脂。 自己则急匆匆跑去了西厢房。 “霜儿姐姐，伯母可真漂亮啊。” 人走后，元宝一脸艳羡的看着段夫人的背影。 “若元宝也能有个这么貌美的娘亲就好啦。” 都是些奉承话，苏夫人可比这几乎已经发臭的老妖怪不知道好看多少倍诶。 但显然，段霜被这句话给取悦了。 对元宝也多了几分耐心。 反正小不点是带回来凑数的，娘肯定用不上，估计最后还是要送走的。 她勾勾手指，叫栗果过来。 栗果低头看了看自家小小姐的眼色，得到准许以后，才走到了段霜跟前。 “这是我爹爹从京城带回来的上好的燕窝，今儿正巧你来了，这剩的半碗我也喝不掉，你就帮我喝了吧，别浪费了东西。” 燕窝啊，给自己喝？ 栗果不可置信的看着段霜，复又看了看自家小小姐。 只见元宝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奶声奶气道：“既是霜儿姐姐的一片好意，你就喝了吧~” …… 自打上回在兵马司和那小丫头片子杠上以后，自家的老仙家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一天三遍的往外跑。 刘奶作为弟马，自然是要跟着仙家一起跑。 可怜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这胳膊腿儿都要给累散架了。 老狐狸自修行以来，还从没有这么兴奋过。 这回跟小丫头的赌约让他浑身上下充满斗志。 “弟子，就是这儿了！就是这儿！” 坐于刘奶的灵台之上，这老狐狸激动的嗷嗷喊了两嗓子，狐狸尾巴都翘了起来。 “快去敲门，敲门！” 门口匾额上写着“段府”，看样子也是个有些财力的人家。 刘奶正琢磨如何开口，可她身上的老狐狸已经忍不住，直接封了她的魂窍，自己掌控了这具身体。 弟马被仙家上身，行为便就有了仙家的习性。 只见刚刚还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突然挺直了腰板，三两步走到门口，“砰”才敲了一声，大门哗的一下便开了。 “人……”正想开口喊人，老狐狸却赫然被门内的一幕惊了一跳。 只见院内整整齐齐堆着三个大木桶，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恶臭扑鼻。 “靠！人肉！这几桶里都是人肉！” 第七十八章 案板上的人头 人肉酸腐恶臭的气味扑鼻。 饶是被封住魂窍的刘奶，都快被这股子味道给熏得睁眼了。 左右探视了一圈，发现院中一个人都没有。 老狐狸开天眼一看，好家伙，这空空荡荡的院子还真能装呢！ 里里外外怎么也有个大几十号的年轻姑娘的魂魄。 “我的天老爷啊，这段家人可真是做了大孽咯！” 老狐狸是自山海关外修炼而来的，带着浓浓的口音。 修炼多年，它也是少见这种恶毒的邪术。 “弟子！魂归七窍！让你看看老仙家是怎么收拾这帮子恶人的！” 它口吐一口仙气，一柄开山木明晃晃出现在手中。 刘奶只觉魂魄归了体，看着手上的武器，就听灵台上，老仙家在高喊：“走！冲进去砍死这些狗玩意儿！” “你要砍死谁呀？” 才往西厢房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白生生奶呼呼的小娃娃背着手从里面走出来。 小元宝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她刚刚才给西院放着的几个姑娘们做了一波超度。 老狐狸一怔：“你这小娃娃怎能比老仙家来的还早？！” 不行！它好歹也是修炼了上百年的老神仙，怎能叫个小娃娃给比下去。 元宝切了一声，略略略的吐了吐舌头，说道：“等你们来呀，黄花菜都凉咯~” 就在刚刚，栗果在元宝的示意之下喝下了那碗燕窝羹。 然后没多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 段霜只当元宝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不点，哄骗她栗果姐姐就是困了，叫她在屋子里休息，自己则带着元宝出去玩儿。 元宝假意随着她去。 实则将自己的一魂留在了栗果所在的屋子里面，监视段夫人后面还会做什么事情。 栗果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一团黑气从门外打着圈儿钻了进来。 段夫人就藏在那抹黑气之中。 “桀桀桀”不像平常听见的声音，此刻的段夫人笑起来非常恐怖。 “好姑娘，好皮好肉的，真是爱死人咯……” 她摸摸栗果的腿，又摸摸她的手臂，最后又落在那张嫩白的脸蛋上，口水甚至都要流出来。 贪婪的表情，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 以少女人骨炼药是道门很久远的一门邪术了。 元宝前儿特地叫倒霉鸟上山去问了玉玄子，后者翻了大半夜的书，终于给出了答案。 这门邪术就出自西云观。 是一个极有天赋的弟子创造而成。 但这门邪术实在太违背天道，所以，最后这位弟子被当时西云观的当家道长给驱逐出了师门。 “算起来，那人应该是同你师爷是一辈的，就算是活着也得有个百来岁了。” 这是玉玄子带回来的原话。 那若不是那位西云观的弟子所教，段家夫人又是从何得知这门秘术的呢？ “佘余，到你了。” 趁着段霜不注意，元宝小胖手在背后燃起一张金灿灿的符纸。 符纸朝天一送，点翠山的老蛇妖佘余便听令到了段家的院子里。 二人前晚已经说好。 佘余静谧无声的进了栗果所在的屋子里。 元宝则将一张真言符趁人不备贴在了段霜背后。 “说吧，书院里那些走失的姑娘，是不是都是被你拐带回来的？” 贴了真言符的人，是没有丧失理智的。 他们的思维仍在，只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嘴。 段霜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我……我……”她想要强压住后面的话，可是根本没什么用，真话就仿佛流水一般，自由的从口中倾泻出来了：“是，我娘说没带一个书院的同窗回来，便能多给我二两银子的月例。” 为了二两银子，宁愿推自己的同窗跳火坑。 元宝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娘把那些姑娘骗回来都做什么了？” 段霜咬了咬牙。 她其实隐隐有一些猜测，但感情上又不太愿意相信。 “我娘她……我娘她只是想要变美……我娘说了，今日这波弄完就好了，她就再也不用我出去骗人了。” 一个栗果就能填的满段夫人那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大胃口？ 元宝不信。 除非她背后的人知道自己今日也会来。 “走，去西院，你开门。” 元宝推了推段霜的后腰，将人逼去了西院储存那些姑娘们尸身的地方。 院子门刚一打开，便是一股子恶臭扑鼻。 段霜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怪不得娘从来不许她来西院呢！ “进去！”被元宝抵着推开了西院的屋门，里面的一幕第一次让段霜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十几具年轻的血肉被用铁钩子穿了挂在房梁之上。 血肉外翻着，里面的人骨已经被剃掉了，只剩白花花的骨血。 就像是市集上卖猪肉的摊贩挂猪肉的样子。 物资当中还有一块巨大的案板。 上面放着一颗剃了一半的人头。 那赫然就是几日前自己刚刚带回家的凌凌。 她双目圆睁，应该是死前遭遇了极大的恐惧和疼痛。 左脸上的血肉已经被用剔骨刀一点点的拆解下来，只剩光秃秃的白骨。 看到这一幕，段霜终于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 此时此刻，段夫人正在挪动栗果的身体。 这屋子里藏了一个暗格，与西厢的那个院子相通。 她只需要把栗果扔到那个暗格里面就可以。 暗格门打开，伴随“嘶嘶”两声，便见一个巨大的蛇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这大蛇蛇眼黄白，鲜红色的信子不停朝外吐。 “去吧那个小不点弄来给我。”它口吐人言。 哪怕已经结契许久，一起做了很多事情，但每每看见这蛇妖的真身的时候，段夫人还是心慌慌的，有些害怕。 听到它说小不点，段夫人怔了怔，回道：“您说的是我女儿书院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子？可她还不到四岁啊。” 听说她得立秋才满四岁，现在的确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不点呢。 蛇妖过去跟她说过，想要变美，就一定要保证哄骗回来的姑娘们都是如花似玉的模样和年纪，这样才能有效。 要一个小不点，那能有什么用？ “快去！快去！用她的骨粉制成的药丸，吃了可以保三十年不老！” 闻言，段夫人心跳突然加快。 要知道，过去这么多年，她找回来一个女孩制完药吃下去，最多就只能维持个三五个月。 若那姑娘不够漂亮，说不定连月余都熬不过去。 如今这个三岁半的小不点竟然能让她维持三五个月？？？ 她摩拳擦掌，提起裙摆便朝着外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唢呐一响，爹妈白养 “娘，你怎么来了？” 看见段夫人来找自己，段霜匆匆两步跑过去，亲热的拉住了她的手臂。 “来看看你和你的小同窗玩的怎么样了呀？” 段夫人贪婪的视线反复在元宝的身上逡巡。 那架势根本不像看一个孩童，甚至不像看一个人类，而是像在看一个已经被端上了桌子的食物。 “很好呀。”食物小元宝脸上没有半点不寻常，笑容乖乖的。 “来人呐，给两位小姐端些点心和茶水上来。” 这是又新加了料的食物，段夫人怕迟则生变，愣是眼睁睁的看着元宝喝下去，然后倒在了地上。 “成了成了，这把成了！”段夫人赶忙上前，一把将倒在地上的小不点扛在了肩头，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飞速朝西院的方向跑。 至于段霜，她也根本顾不上，人便也跟着来到了西院的房间里面。 见女儿跟自己一起进来的，段夫人没说什么。 只是动手将凌凌尚没有拆完的头拨弄到了地上，然后将元宝平平整整的放在了案板上。 小奶团子滑溜溜又白皙透粉的小脸蛋实在是美的让人忍不住上前去摸摸。 怪不得说吃了她的骨粉制成的药，能够维持三十年呢。 “霜儿，来帮忙，别叫她醒了。” 段夫人抄起一把剔骨刀，朝段霜示意，叫她按住元宝的小脚丫。 过去发生过好几次，刚一下刀，案板上被迷晕了的人就给疼醒了，然后就是好一顿折腾。 今日有闺女帮忙，段夫人磨刀霍霍向元宝。 第一刀砍脖子，兹要是砍断了这喉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肯定是救不活的。 剔骨刀的刀刃寒光闪闪，就在马上要抵住元宝细嫩的小脖子的时候，案板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一张定身符贴在了段夫人的额头正中。 “定！” 伴随一声断喝，段夫人僵住不动。 段霜也像是刚从混沌中醒过来似的，她惊慌的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已经被元宝定住的母亲，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元宝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便将一个藏在案桌下面的账本扔给了段霜。 “这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打开那个账本，原来里面记录的全是段夫人之前害死过的女孩子的名单，除了人名以外，旁边还记录了诸如这个姑娘眼波如水，这个姑娘肤白胜雪，这个姑娘身段纤纤…… 段霜继续往后翻，赫然看见本子的最后一页，写着霜儿：乌发似墨…… “这不可能！我娘怎么会害我呢？！” 她不可置信的朝后退了两步，手上的账本也落了地。 元宝叹息一声，捡起账本，指了指被定住的段夫人道：“这已经不是你娘了，她与妖怪结了死契，她现在如同恶鬼。” 人有欲望，便会被妖邪拿捏。 段夫人的欲望便是要变美。 所以，便被一条千年蛇精给迷惑住，并与之结了契。 “那蛇妖骗你娘找姑娘回来做人骨丸，自己则靠这些年轻姑娘的血肉为生，少女是天下至纯，这样可保它功力大增。” 元宝掐了掐小胖手，眉头皱了皱。 她要是没有算错的话，这个蛇妖至此修行应该已经破了一千三百年了……这在妖界也算是成了精的大怪了。 已经很成气候。 “桀桀桀，算你识相，知道本座的厉害！” 伴随一阵浓重的黑烟，屋门被狂风直接掀开，一条巨大的黑蛇从门外腾挪了进来。 它速度极快，一进来便绕开门口的段霜，直奔元宝而去。 它看不出这个小不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得，但她身上功德丰厚，又至纯至善，若是能将她吃掉，那自己修为肯定能再上一层楼。 小奶团子软绵绵的一小个，蛇妖张开大嘴，就要一口将人吞入口中。 “佘余！”正此时，元宝一声高喝，就见一条并不比这黑蛇小的青蛇从天而降，坐上黑蛇的七寸，直接以全身之力将黑蛇给缠绕了起来。 “想吃我们元宝小道长，你也不看看你的牙口好不好！” 黑蛇被困缚住很难动作。 元宝弯着笑眼，笑嘻嘻道：“太遗憾啦，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就能赶上佘余的功力啦。” 佘余是一条修行两千多年的蛇妖。 听说是西云观还不在的时候，这条蛇就已经盘踞在点翠山上了。 前年佘余修行进境碰上一次五雷天劫，它差点没有扛过去。 那会儿元宝还在襁褓里抱着，竟然就帮它分担掉了天劫，让佘余顺利进境。 有恩要报，佘余便与元宝结了契。 刘奶和老狐狸便是这个时候进来院子的。 屋内，两条蛇打的是昏天黑地。 老狐狸听完了地上吓得哆哆嗦嗦的段霜说完前因后果，倒头便跪在了元宝身前。 原来这位才是姑奶奶啊。 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两千年道行的蛇妖为自己所用。 它不过一只修行几百年的小狐狸，就算是管那蛇妖叫爷爷，恐怕还占了人家便宜呢！ “道长，您就收了小的吧，小的也能跟您结契，我会的可多啦！” 老狐狸虽不比佘余修行高深，但它入世时间久，又经常上弟马的身与普通人结交，所以花活儿会的可多。 说着便从不知道哪儿摸出一把唢呐嘀嘀哒嘀的吹了起来。 元宝也是头回听这玩意。 小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还挺高兴。 老狐狸见这小祖宗乐呵起来了，吹得更响了。 “俺们屯子有红白事儿都吹这个，喜庆呢！”老狐狸用腹语传音。 它在外面吹得是摇头晃脑。 屋子里，那黑蛇被佘余压住了七寸，浑身的力气都要抽离，脑瓜子嗡嗡的，就听到外面唢呐的爆鸣。 咋了咋了？我这还没死就要给我出殡了吗？？ 第八十章 世外高人也有怕的东西?? “你还是好好在你的人间修行，以后自然有你的因果。” 一双小胖手背在身后，元宝歪着小脑袋将它审视了一圈道：“只是你这堂上……” 话还没说完，里头佘余已经结束了战斗。 “元宝道长，他招了，说是一个姓李的瘸腿老道教他的法门。” 他已经化成人形，是个精干的中年汉子，肌肉紧实，看着像那种套上犁就能下地耕二里地的庄稼汉子。 动物修行到一定程度，根据其本身的能力，可以化为人形。 佘余这种能化成青壮年男子的，一看就知道功德身后。 非是老狐狸这种能够比肩的。 元宝摸了摸自己光洁的小下巴，皱着眉头道：“又是瘸腿老道！怎么又是他！” 这人所做的一切事情，仿佛都是奔着元宝来的。 从最开始林家的事情，到段家这人骨丹，桩桩件件仿佛都是要引诱元宝出手。 “小霉！”元宝打了个响指，倒霉鸟应声落入了她的掌心，眨巴着小眼睛听吩咐。 “你过来。”小元宝拨弄了一下鸟头，小鸟乖乖巧巧把自己脑瓜递了上去。 一人一鸟说了半天的悄悄好，直到元宝重新抬起了头，才摆摆手叫小霉走了。 佘余扔出来的大蛇已然没了气息，已经翻了白眼躺在了地上。 佘余和老狐狸都跃跃欲试的盯着元宝。 山精野怪间有一个传统。 就是吃掉其他的精怪，他们的修为是会增进的。 俩动物都心急火燎想要分吃了这个黑蛇，但碍于元宝小道长的威力，谁也不敢先开口。 老狐狸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到脚底板了。 元宝道：“佘余离修成正果还差些人间的机缘，以后他就坐你家堂上，与你一同出马。” 出马仙分为胡黄白柳灰。 其中胡便是狐狸一支，黄是黄皮子，白是刺猬，灰是老鼠，而这柳便是蛇。 老狐狸不过几百年的修行，着急积攒修为，便火速下山找弟子出马。 他这一个堂子上的仙家还没有凑齐，并不算是个全兵马的堂子。 如今这位小仙姑竟然说要把一个修行两千年的柳家仙放过来跟自己一起坐堂出马。 老狐狸又激动又惊讶，差点没一口气儿憋死过去。 还是佘余看不下去，掐住了他的人中，道：“你别怕，小功德我不与你抢，大功德我们各凭本事。” 跟着大大大神身后捡漏，老狐狸自然是高兴。 但问题是他自己本事就那么点……他那什么跟佘余各凭本事啊…… “你这唢呐吹得不错，以后有活儿我叫你哈。”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元宝笑的甜甜的，像过年挂在墙上的年画儿娃娃。 不多会儿，苏俊业带着兵马司的人来了段家。 这是元宝提前就安排好的。 分毫不差，苏俊业带人进来的时候，里面外面一切都已经收拾的妥妥帖帖。 只有段夫人、段老爷和段霜一家三口被用麻绳捆住扔在了院子当中。 前因后果元宝都已经同二哥哥说完了。 苏俊业疑惑道：“但这么看，这段老爷好像是无辜的啊，不都是段夫人自己做的吗？” 段霜有拐带的责任，但段老爷似乎清清白白。 元宝摇摇头。 顺手掏出一个小瓷瓶，一滴牛眼泪顺势抹在了苏俊业的眼皮上面。 “苏公子。” 一个身穿素布衣裳的年轻姑娘就站在不远处。 她的脸只剩半张有血肉，另一半则赫然就是森森的白骨。 苏俊业骇了一大跳，想朝后退一步，但硬生生是忍了下去。 他认识这个姑娘。 这是同元宝在同一个书院的凌凌。 她娘去衙门里跑的次数最多。 她家也是段家拐骗的这些姑娘当中家世最差的一个。 看见他躲闪自己的样子，凌凌脸上露出一个凄惶的笑容。 苏俊业抿了抿唇，问道：“你还有冤？” 凌凌点点头，视线转向地上那一家三口。 “段霜将我骗回家门，段夫人将我骨肉分离，段老爷……段老爷他在死前凌|辱了我……” “！！”什么畜生行为！ 旁人都看不见凌凌，段老爷还以为自己有救，捆着绳子还在原地不停的挣扎，却被苏俊业一脚给踢出了老远。 原来这老不死的一直都知道自己妻子在背地里做这些阴毒的勾当。 但对他来说，这本就是一桩自己得益的买卖。 他拦什么呢？ 甚至因为少女们被迷晕以后无法挣扎，他还借此机会欺辱了几个姑娘。 “活畜生啊你是！你们一家子都是！” 苏俊业脾气暴躁的很，听了这前因后果，气的哐哐几脚就快要把段老爷踢吐血了。 旁边的一众士兵最开始还拦着，在听苏俊业说了缘由以后，也是一个个气不过上来对段老爷报以一顿老拳。 “小小姐，我咋睡那么久？” 栗果醒的时候，外面打的正欢。 要不是元宝提前安排佘余保护她，说不定她也会落入段老爷之手。 “他奶奶的，臭不要脸！” 知道个中原因，栗果也加入了殴打段老爷的队伍当中…… - 段家凌虐杀死数十少女的事情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通知。 毕竟这桩案子太离奇诡异，又涉及一些邪术秘术，苏俊业害怕传出去以后有人会仿效。 便特地跑了一趟县里，与县令商议，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很快，镇子上还是开始传起了这件事情。 但是与事实不相符的是，他们认为最后一个死去的是苏家刚找回来的小女儿苏青筠，惹了她家几个兄长的震怒，于是才将段家这桩事情揭露了出来。 此时此刻。 点翠山，西云观，大殿当中。 元宝正坐在小蒲团上百无聊赖的打坐。 在山下的日子悠闲惯了，她都快忘了自己还要练功这回事儿了。 大殿当中，香烟袅袅。 小奶团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瞧了瞧一旁闭目打坐的玉玄子和姜元辰。 俩人一个比一个长得眉目清正。 加上一身合体的道袍加持，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清俊模样。 元宝轻轻抿了抿唇，悄悄从蒲团上直起了身子，蹑手蹑脚走到二人中间，大喊了一声：“有虫子！！” “哪儿呢？！” “啊啊啊，贫道最怕虫子了！” 俩世外高人同时站起来原地乱蹦…… 第八十一章 苏俊亭危在旦夕 小不点捧着肚子在一旁咯咯咯笑个不停。 只等俩人发现被她涮了，这才佯装生气，走过来狠狠在她脸蛋上掐了两把。 元宝揉了揉自己被捏的粉红的小脸蛋，委屈巴巴：“狮虎，我这都回来好几天了，也不见谁去我们家里找麻烦啊。” 因为有之前的事情，就算元宝长了个核桃仁儿大小的脑瓜，她也猜的出来这个姓李的瘸腿老道定然是与自己家有什么过节。 或者就是那个被师爷的师傅逐出师门的人也有可能。 所以她索性放出话来，说是自己被那蛇妖吞了。 看看这个瘸腿老道会不会出来验收自己的犯罪成果。 姜元辰嘱咐：“你封窍了没有，别被他给发现了。” 一般的天师能通过对方的八字判断这个人是不是还活在人间。 但像瘸腿老道这种懂得五土打生桩的人已经算是小有些能耐的妖道了，他只要是认得对方，就能用手段判断对方是否还活着。 “当然啦，我一早就封窍了！”元宝瘪瘪嘴，仿佛对被三师兄当小傻子十分不满。 玉玄子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胡子，晃了晃脑袋：“既如此，他定然会去的，你且等着。” 这一等就又是三天。 二哥哥苏俊业上山找元宝求救。 “元宝，大哥不好了！”苏俊业急的一张脸通红，额上满是汗水。 这个平时五大三粗，总是意气风发的汉子，眼中竟然都噙着泪水。 可想而知苏家老大苏俊亭这一次危在旦夕。 元宝一跃从房梁上蹦了下来，满脸焦急：“大哥哥怎么了？！” …… 前日，苏俊亭去参加了一个好友的婚礼。 去的时候还是好好儿的，却不料，回来以后人就躺下了。 看着像是睡着了，可是不管怎么叫就是不醒，面部表情十分生动，甚至还挂着隐隐的笑意。 最初，苏家只当是这老大天天在外面忙生意的事情累的，想着叫他休息几日便能好了，所以并没有想要麻烦元宝。 可没想到这人一睡就是这么久，苏家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这才赶忙叫人来山上找元宝了。 “这会是李瘸子搞的鬼吗？” 玉玄子皱着眉拿着苏俊亭的八字掐算了一番，摇摇头：“不是，这是你大哥命中该有的一劫，能过去便好，过不去……” 人命中三灾八难都是注定的。 也都是上天对人们的考验。 有些人过得去便越来越好，有些人过不去便一蹶不振。 元宝知道玉玄子后面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小身子颤抖了两下，长睫微颤。 自从下山回到家中以后，其实她和大哥哥是相处最多的。 大哥哥人看似精明，实则却是个宠妹狂魔。 还是个情绪挂在脸上的小财迷，他若是赚了钱，那就是晴空万里。 他若是没赚钱，那就是阴云密布。 但不论如何，对待元宝的时候，他永远是温柔体贴的样子。 元宝很喜欢这个大哥哥。 一想到大哥哥有劫难，她立马就坐不住，伸长手臂示意二哥哥抱：“走，我们回家，回家！” 等跑到道观门口时，还不忘转回头点兵点将：“狮虎也跟我下山！！快！！” 好家伙，不知道以为她是观主，自己是她徒弟呢。 玉玄子对此十分不满，但看到小徒弟一脸慌张的表情，也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瘪瘪快没牙了的嘴巴跟了上去。 临出门又觉得不对，反身回去将自己的若干武器符咒，以及西云观的观主令牌给带上了。 等回到苏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元宝跑进大哥哥的小院的时候，里面满满的围了一大圈子的人。 “爹爹！”她喊了苏文林一声。 后者回头看见元宝，心里莫名就放下一块大石一般。 病榻前面还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 这是苏文林花了大价钱专门从燕王府给请过来的。 年轻时候曾经是宫里的御医，后来年纪大了回到家乡，又进了燕王府，做他府上的郎中。 此人医术了得，看过无数疑难杂症，却从来没看过有一例是像苏家这位大公子似的。 面色红润有光泽，脉象平和无波，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点有问题的地方。 可是不管是用什么办法他就是不醒。 老郎中想起早些年遇到的一个病人，也是这样的情况，然后不久便归西了。 他以为这位苏家大公子不日也得魂归黄泉…… 方才苏家二公子嚷嚷着要出去找人。 这老郎中先是有些不爽，但复而又想明白，自己医术不如人，有厉害之人能救救苏家大公子，顺便也能和自己探讨一下，何乐不为呢？ 结果没想到，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苏家这位二公子带回来的竟是个身量还不足三尺的小奶娃娃。 最离谱的是，一家子老少，在这个小不点进门以后，全都把视线集中在了她身上。 “元宝，快来看看你大哥哥这是怎么了？” 苏文林一个人说还不算，其余几个苏家大人，包括自年后就一直没有走的苏林，苏文茂以及他们的儿女，全都一脸殷切的看着小元宝。 仿佛这位是观音座下的童子，就等她显灵救救床上的人了。 老郎中气了个半死：“你们就找这小娃娃治病？！那你们还不如给大公子直接置办棺材呢！” 医者仁心，天可怜见，他真的不是诅咒苏俊亭。 他单纯就是觉得苏家人好像在开玩笑，这哪像个能给人治病的郎中？ 倒是她身后跟着的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子，看着……看着……他怎么是个道士啊？ 老郎中都气乐了。 苏家一门也算是东旗镇上的名门望族，他们该不是觉得光靠驱鬼弄神之术，就能将苏俊亭给救回来吧？？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眼瞅着老爷子一肚子的埋怨想要说。 要是平时，元宝定然是要跟他好好理论理论的。 但是今日，病榻上的大哥哥还等着救命，元宝也没空和老爷子解释，一张符箓反手就贴在了老郎中的背上。 这一下力气使得重了，差点没将人给拍吐了血。 但很神奇的是，就这么一下，老郎中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此时，外面院门被人敲响，一道苍老但格外激动的声音传进来：“是不是元宝又在救人啦，快让老夫进去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第八十二章 大哥哥怎么那么招女鬼喜欢??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白鹿书院的孙博渊孙先生。 自打上回自己闺女亲身经历了那九龙镇骇人听闻的打生桩，并将此事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他以后。 这位已是知天命年纪的老秀才这下可找到了人生目标。 他开始动笔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记录了下来。 如今打生桩的那则已经被好几个书坊给看中，想要跟他买下来，然后印刷成册，当成话本子在镇子上卖。 但孙博渊纯粹是写着玩的，没想过拿他赚钱。 况且这事儿若是不跟元宝这个主角说一下，总是过意不去。 写上了瘾，他都恨不得变成苏家门口的石狮子，紧紧地盯着元宝的一举一动。 段家那回事他就浅浅知道一点点，这让他十分难受。 抓心挠肝的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这不，听说男学的苏俊生家中有事请假归家。 孙博渊听了请假理由，立马就意识到元宝可能又要大展身手，于是一下了课也赶忙飞奔到苏家。 正好就赶上了还没有开场。 “元宝几日没来书院，为师很是挂念，故来此探望。” 孙博渊一脸的严肃认真。 配上他端正的相貌，确实很容易让人相信。 但“为师”两个字儿着实是让同样在现场的玉玄子有那么点不高兴了。 啥呀啥呀，咋什么人都是他小徒弟的师傅了？？？ 那她把自己这个恩师放在了哪里？！ 孙博渊找到了看热闹的前排位置刚刚站好，就莫名其妙被一个白胡子老头瞪了一眼。 他哪里肯吃这个亏，自然也狠狠瞪了回去…… 元宝没空理会两个老头子的争风吃醋。 她疾步走到病榻跟前。 大哥哥看似一切正常，看不出任何问题，但他的魂魄早已经离了体，眼瞅着这就是一具空壳子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看着人还活着，实际上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苏俊亭的魂魄已经离开他的身体好几天了。 元宝掐起一个寻魂诀，手中符箓引燃瞬间变作一只纸鸟，凌空便朝窗口外飞了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纸鸟能把苏大公子的魂魄叼回来！” 孙博渊曾经看过元宝用此术将探路的两个小子的魂魄找回来的样子，他兴奋的举手回答。 玉玄子又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你这老匹夫，属实是太没有见过世面了，我家徒儿还会比这更高深的技法呢！ 两个老头眉眼官司的同时，元宝放出去的纸鸟飞了回来。 和上次那种全身而退的不一样，这一次，纸鸟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破破烂烂的样子，翅膀也被折断了一只。 虚弱的不像样子。 只等元宝伸出手去，它才落在掌心里化为了一堆废纸。 苏文林听了孙秀才刚才的话，也赶紧过来问：“它可将你大哥哥的魂魄寻回来了？” 元宝握着那团废纸，小眉头蹙成一团，缓慢的摇了摇头：“没有，它只找回来大哥哥的一魂。” 像之前卓子墨一样，三魂七魄不能全数归体，人就还是无法回归正常的样子。 但纸鸟找回来的苏俊亭的这一魂天魂。 天魂是主魂，精神力量最大，被元宝回归到身体之上以后，苏俊亭竟然恍恍惚惚睁开了眼。 一旁被用符箓堵了嘴的老郎中都惊呆了。 他一生都没见过这么立竿见影的法术。 过去在皇宫之中，见钦天监帮宫中娘娘们卜算，也不过是假模假式的摆个祭台，然后对着天空说些听不懂的咒语。 等之后，娘娘们若是好了，他们便认作自己的功劳。 若是娘娘们不好了，他们便说是老天爷发了怒，这位娘娘还做了什么其他损阴德的事情。 百试百灵，从无遗漏。 但放在太医院这些天天研读医理药书的老御医们眼中，这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今日，老郎中杜宗霍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就这个小不点！这个小不点她竟然真的能靠法术救人？！！ 一魂归体，又有元宝法术加持，苏俊亭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睛。 拦住想要上前慰问的家人们，元宝赶忙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魂魄何在？” 少了两魂七魄，苏俊亭说话极慢。 但含含糊糊好半天，元宝还是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说，他的魂魄被困在一座大宅之中，宅院很大，他很熟悉，但是一时间就是想不清楚是在哪儿了。 他被困在那里，里面还有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姑娘，说是要和他成亲。 “外头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苏俊亭最后撂下这句话，倒头便又睡了过去。 元宝无语了。 她这个情缘断了的大哥哥怎么那么招女鬼喜欢，这怎么还有女鬼要和他结阴亲啊？？ 第八十三章 纸人接亲，唢呐摇人 这事儿不光是元宝琢磨不明白，就连苏俊亭自己也十分不理解。 他一个堂堂阳气充足的大好男儿，怎地总和这阴邪产生关联。 先是那个玉枕，现在又有这么个穿着红嫁衣把自己弄来要和自己成亲的…… 这间宅子很大，他们此刻应该是在宅院的天井里面。 苏俊亭被用麻绳捆在一棵老榆树上。 按理说，这会儿是五月份，树上的榆钱儿应该都落了。 可这棵树上的榆钱儿却是长得十分茂盛。 苏俊亭仰着脖子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这么一棵老榆树，树上长得榆钱儿很香，他会帮忙摘下来拿去给别人家做饼吃…… 榆钱儿饼，香的能咬断舌头。 可是，是谁家来着？他怎么死活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哎。” 台阶上坐着的穿红嫁衣的姑娘从他睁眼以后就一动不动。 苏俊亭起初是害怕，后来是慌张，时间久了，现在竟然开始有了那么一点愤怒。 “干嘛呀这是，我和你没仇没怨，你抓我来做什么？你恨嫁你找个男鬼成亲去啊！” 或许是因为刚刚一魂被元宝抽走，他知道小妹妹迟早会来救自己。 苏俊亭也开始有些嚣张。 穿着红嫁衣的姑娘盖头纹丝不动，身子却肉眼可见的朝他这边侧了侧。 “……”苏俊亭有些害怕了。 得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那姑娘才缓缓开口，吐出俩字：“有的。” 有什么？ 有仇有怨？？ 苏俊亭一脸茫然。 他实在是不记得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和这么个恨嫁的女鬼扯上了关系。 从小到大能容忍他的脾气的姑娘就只有林家的林媛媛。 除此之外，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还有什么时候和旁的姑娘有了瓜葛。 自那女鬼动了一次以后，他有些害怕了。 这次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也客气得多。 “那劳烦您给我提个醒儿，咱们什么时候结的仇，冤家宜解不宜结，能解了的仇没必要非得……让您以身相许吧。” 做了多年生意，苏俊亭嘴皮子其实很利落。 只是平时总爱演矜贵大掌柜，这会儿害怕起来，难得有些话痨了。 “我打小也没看过姑娘洗澡，没惹姑娘哭过鼻子，没拽过姑娘的头发，您说说，我什么时候惹过您了？” 林媛媛好像为他哭过鼻子。 但那不重要，反正林媛媛又不是女鬼。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这慢半拍的女鬼竟然从盖头低下传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娇俏是娇俏，但在这种环境下，简直笑的苏俊亭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还是这么好玩儿，苏哥哥。” 听到“苏哥哥”三个字，苏俊亭一怔。 这称呼实在是非常熟悉，但是就像是这间老宅给他的感觉一样，他就是死活都想不起来。 就像是脑袋里面，有关这块儿的记忆被封住了一样。 这女鬼话说的多了，听得出来，虽然她身量是个成年人的模样，但声音很孩子气。 比元宝大些，但最大也就是个七八岁的样子。 自己惹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杏儿，良辰吉时已经到了，咱们该去前厅拜堂咯~” 木门被人吱嘎一声推开，苏俊亭原本是抱了些希望的。 结果门外的人进来，他差点没被吓尿了裤子。 门外步履蹒跚，动作缓慢僵硬的哪里是个人啊，那赫然就是一对点了眼睛的纸人。 纸人身量与常人无异，做的也并不是很精致，就是街边卖的那种红红绿绿的。 一男一女，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 走路的时候身上甚至会发出纸张剐蹭的那种声音。 听的苏俊亭太阳穴砰砰砰的跳。 女鬼好歹盖着盖头，这俩纸人可是活生生的就站在那儿啊！ “姑爷，咱们也走吧。” 男纸人脚步缓慢的走到苏俊亭跟前，一双米黄色的纸手慢悠悠的去解苏俊亭背后的绳索。 来的时候绑的很结实，这会儿解起来也有些麻烦。 苏俊亭心脏跳的极快，他脑袋里想的都是一会儿身上的绳索解开，他应该如何和这两个纸人和一个女鬼搏斗。 应该……应该能有些胜算吧？？ 伴随着身上捆绑的感觉解除，苏俊亭心脏跳跃的程度达到了顶峰。 他回身朝着身后的男纸人就是“啊呸”吐了一口…… - “这办法真的能找到我大哥哥？” 苏俊亭刚才说，将他绑去的地方是一间大宅院，而且门外吹吹打打似是有唢呐的声音。 东旗镇婚丧嫁娶用唢呐的地方并不是很多。 元宝一下子就想起了前儿刚刚在自己面前亮了绝活儿的老狐狸。 便一个响指将它给叫来了。 老狐狸没机缘和她结契，但现在佘余在他家堂上。 但凡元宝穿个音儿，老狐狸就算是不想来也得来。 更何况，他无比想要和这位厉害极了的小天师搞好关系。 “咱们这片儿，三十里地之内，所有会吹唢呐的妖啊鬼啊咱都认识，咱们平时也交流交流经验啥的，时不常见见面儿。” 听说这是要用到自己了，老狐狸面上不无得色，嘚瑟的紧。 给阴婚吹唢呐，肯定不能是活人。 敢情他们还有个唢呐联盟…… 元宝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道：“那你能不能看看是谁今日在给阴婚吹奏？” 小天师这是求到自己了。 老狐狸摩拳擦掌，身上的毛儿都要捋秃了，激动地说道：“那是自然，本狐不才，也在这里头当个小官儿，回回有活动都是我吹个曲儿他们听见便会过来。” 显摆的脑瓜子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还是旁边的佘余一个大比斗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说道：“能找到就赶紧的，磨蹭什么，没看元宝道长急么！” “哎哎哎，您说得对。” 老狐狸立马变成三孙子，老老实实掏出唢呐吹起了一首足以使日月无光的唱曲儿、 只一息之间，元宝觉得自己脑瓜子都给这唢呐吹出回声来了…… 但要命是要命，有用却也是真有用。 不消片刻，几个歪瓜裂枣的妖妖鬼鬼便从四面八方降落到了苏家的小院子当中。 第八十四章 九年之约 “老胡，你找我们有事儿？” 这位应该是个树精，脑袋上长着草，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身上都是一股子青草的味道。 这放在人身上，属于是体味特别大了…… 怪不得老狐狸在这帮人当中能混个小官儿当当呢，这帮子妖怪当中，看着最顺眼的可就是他了…… 一个双生竹子精互相搀扶着朝老狐狸这里探了探头。 这俩妖瘦的，元宝都怀疑他俩要是松开手，她一只手就能掰断他们…… 看样子唢呐活儿不太好接啊……看把孩子给饿的。 “这回是咱们小仙姑家的事儿，请各位兄台给帮帮忙，瞧瞧今儿谁没来！” 都是修行中人，大家都看得出来现场功德最为丰厚的是那个一直没说话，长得萌萌哒的小不点。 听说要帮这位小祖宗忙，各位妖立马集思广益，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讨论今日的集|会是谁没有来。 不消片刻，就出了结果。 黄连精没有来。 跟他关系比较好的是个苦瓜精，听到问起黄连，便慢吞吞的答道：“他接了个好活儿，给人吹红事儿，今儿一早就走了。” “去哪儿了你可知道？”这下元宝着急了。 苦瓜精一张嘴就是一股子清新的苦味儿。 元宝最讨厌苦味儿，但却硬着头皮挺住，就等他的答案。 苦瓜精都快把自己脑瓜子上那层绿膜给挠掉了，才蹦出一句话：“在……” 后面就死活说不出来了。 元宝眼中充满希冀的亮光很快就又化为乌有。 正此时，屋子里传出苏文林的叫声：“元宝，元宝，你大哥哥动了！” 元宝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屋子里。 只见病榻上的苏俊亭还是刚才一魂归体是缓慢又笨拙的样子。 但在看到元宝跑进来的时候，苏俊亭的眼睛亮了亮。 他舌头绊着嘴，废了好大的劲才吐出三个字儿：“林媛媛……” 然后，人就又昏死了过去。 “媛媛姐姐？”元宝嗫嚅道。 林媛媛八字平顺，活的估计比苏俊亭还得长，根本不可能操办什么冥婚。 但苏俊亭废了老大劲就为了给元宝传递这个消息，那就是说，林媛媛肯定是知道什么！ “爹爹，套车，我要去趟林府！”小不点振臂一呼，苏家人也都跟着激动了起来。 …… 口水攻击其实并没有将那纸人伤到分毫。 苏俊亭是吓的脑子不够用了，现在的纸人为了做出来逼真，都用了油纸来做，防水防油…… 别说是口水了，就算是钱塘江的水恐怕也未必能动这纸人分毫。 大意了！ 但他很快就又找到了攻击纸人的办法，纸人点睛则活，他想起来元宝说过的这句，趁那个男纸人不备，伸出手指死死的戳中了男纸人的双目。 纸人被她戳破，两行血泪流了出来。 “爹爹！”女鬼惊呼了一声，那声音如同稚嫩孩童，此刻听起来无比的怪异恐怖。 完了完了，这是惹了大事儿了。 就在院子里闹得一团乱麻之际，苏俊亭找准机会将一魂送回身体，和元宝交代了“林媛媛”这三个字。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了。 这座院子正是许多年前，自家还没有暴富之时所住的宅子。 而这个天井，曾经就是他和几个伙伴经常一起玩乐的地方。 其中便有林媛媛。 至于其他人，他完全想不起来。 才说完了林媛媛三个字，苏俊亭便感觉身体被一阵大力往回扯。 等他再睁眼时，他已经又回到了那座宅院当中。 地上的男纸人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女纸人搀扶着女鬼就站在他的正对面。 三人之间的距离大约只有一拳远。 苏俊亭甚至能够听到那女鬼“嘤嘤”哭泣的声音。 “苏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杏儿啊。” 杏儿？ 我还李子呢！ 苏俊亭想骂人，但人在屋檐下，他想想还是忍了回去。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人鬼殊途，咱们是成不了的！”苏俊亭也火起来，当谁是软柿子呢，一趟一趟的折腾人！ 明儿他可还一个商会活动要参加呢！ 耽误他赚钱的，别管是人还是鬼，他都恨不得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会儿，又一个一模一样的男纸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俊亭看看地上的，又看看新进来的这个，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可这女鬼尤嫌不够似的，突然掀开了自己头上血红血红的盖头。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好看不了，苏俊亭着急想要闭上眼，可两个纸人却死死扒住了他的上下眼皮。 女纸人还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我家杏儿是最美的，你怎么可以不看！” 眼睛闭不上，就只能这么硬生生的睁着。 苏俊亭心里骂了无数遍娘，又呼喊了无数遍元宝快来救自己。 终于是硬着头皮看向了盖头底下的那张脸。 出乎意料的是，并不是印象中血糊糊的，或者耷拉着眼珠子扯着舌头的那种女鬼的长相。 这个女鬼长得还是个人样。 五官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放在这张脸上，看着总有那么点诡异。 她视线空洞，却含笑的看着苏俊亭。 苏俊亭终于想明白了，她奇怪就奇怪在，好像是个儿童的五官长相放在了一个成年人的脸上。 “苏哥哥，我是杏儿，九年前你说过要娶我的，如今我来赴约了，你怎么能不认得我呢？”女鬼语调幽怨。 这稚嫩的童声，让苏俊亭有种欺负了谁家小孩儿的感觉。 但是……杏儿到底是谁啊？ 正此时，院门被人推开，这次终于进来了一个人。 男子年岁不小，须发花白，瘸着一条腿，看向苏俊亭的目光幽深又充满危险的意味。 刚才的女鬼和纸人都没有让苏俊亭从内心觉得恐惧。 但这个人……却让他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寒凉来。 “当年你去世的时候，我将他一缕情丝封住了，也带走了他有关你的记忆，他自然不记得你。”瘸腿老道慢条斯理从破破烂烂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朝苏俊亭身上一抛。 一阵麻痒的感觉席卷全身。 苏俊亭再睁眼，终于叫出了眼前女鬼的名字：“杏儿……你不是六岁时候就死了吗？” 第八十五章 想与我儿成亲，要先过了我这一关 另一边，元宝赶到了林家。 进门一句废话没有，将苏俊亭说的宅子的样子描述给了她，开口便问：“媛媛姐姐可记得这是哪里？” 因着之前救过林景程，又送走了林坤的事情，林家上下对待元宝都十分恭敬。 元宝来找林媛媛问话，林家其余人也都在门口等着，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所以，等元宝刚刚描述完那座宅院的样子，还不等林媛媛反应过来，林景程就着急的举手回答道：“我知道！那是苏家老宅子的天井啊！我和俊亭小的时候常在那里玩！” 林媛媛也想起来：“对的，就是苏家老宅的天井。” 确定好了地点，元宝钻回马车。 由林媛媛林景程两个带路，准备一路朝着城东苏家老宅的方向去。 “孙先生，您怎么还在？” 可马车刚没走几步，就见一个老头鬼鬼祟祟的在街角朝这边张望。 元宝掀开轿帘。 孙博渊又期待又尴尬的搓了搓手，试探的问道：“老夫能不能也跟着你去看看……” 他可太想要亲眼看着小元宝降妖除魔的样子了，那场面肯定是比他的想象力更要丰满厉害的多的。 “那好，你上来吧。”元宝实在无语，但还是准许孙博渊上了马车。 唯有一点，就是到了以后只能在马车上观望，不能成为自己的拖累。 “那是自然，老夫定然会保护好自己，不给元宝添麻烦的。” 孙博渊激动地拍了拍胸口。 苏家老宅离如今的宅子大约有个六七里左右的距离，马车快马加鞭赶到了老宅门前。 老宅黑油的大门已经灰败不堪，门框上还挂着几个巨大的蜘蛛网。 大门打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孙博渊第一个跳下车探头往里看看，里面漆黑幽深一片，还伴有浓浓的灰尘的气味。 他回头道：“这么破，这里没人住了吧？” 旁人看，这间宅子的确破败。 但这在元宝眼中又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黑油的大门上挂着大大的喜字，门口喜庆的幡子高高飘扬，鲜艳的红灯笼于屋檐之下左摇右晃。 端的是一派喜气洋洋的迎亲场面啊。 如果不是这个新郎官是自己大哥哥的话…… “孙先生，来之前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元宝皱紧小眉头，把一马当先去看热闹的孙秀才给扯了回来，塞进了马车里面。 孙秀才被留在了马车里独守空车。 元宝带着林景程和林媛媛兄妹两个朝宅子里面去。 因为只有他们二人能找到她大哥哥所说的天井的位置。 绕过游廊，绕过假山，就到了西厢房的后侧。 前面便是一个棕色的木门，门头不大，林媛媛指着那个小门对元宝说：“就是这儿了，我们过去就是经常在这个里面玩儿的。” 里头还有一棵生长的十分茂盛的榆树。 三四月份的时候，他们会一起摘下榆树上的榆钱儿拿回到苏家的后厨，找张婶婶做榆钱儿饼吃。 张婶婶做的榆钱饼很好吃，但榆钱儿很少，每次每个人只能吃到一张。 只有苏俊亭能吃到两张饼，因为张婶婶那个小女儿会把自己的那张饼省下来给他吃。 想到此处，林媛媛心念一动，忙对元宝道：“我想起来了！是张杏儿！肯定是张杏儿要同你大哥哥成婚的！” ----- 不久之前，就在宅院的正厅之内。 苏俊亭身上被套了一身不得体的红色喜服，双手被反剪在身子后面。 “张杏儿”就站在他身边。 堂上坐着张叔张婶两个纸人。 厅内还站着其余若干个纸人，每个人面上表情各异，但苏俊亭看着都隐隐觉得眼熟。 “相公，这些都是来参加我们婚宴的亲朋呀。” 盖头底下的张杏儿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苏俊亭被这个“相公”惊得打了个哆嗦。 为了这场亲事，他们甚至还弄了许多个与过去邻居形貌相同的纸人来。 一想到此处，苏俊亭就没来由觉得一阵恶寒。 而在这个厅内，除了他以外，就还只剩下的唯一一个活人，则是那个姓李的瘸腿老道。 老道站在张家夫妇两个纸人身后，仿若是这场傀儡戏的幕后操纵者。 “一拜天地~” 女鬼张杏儿缓缓下拜。 苏俊亭不愿意拜，那姓李的道士便指挥一个纸人上前按住他，硬是叫他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这高堂，拜的自然就是此刻坐于堂上的张家夫妇。 苏俊亭又被按着朝高堂方向拜了一拜。 张杏儿则是激动道：“爹娘，女儿终于嫁了！” 诡异的是，堂上的两个纸人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苏俊亭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他们两个非常的满足…… 眼看对拜以后，这礼就要成了。 虽说苏俊亭不知道礼成以后会出现什么后果，但他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下意识的开口拖延道：“你的爹娘拜过了，我的爹娘可还没拜呢，这怎么能行？” 堂上众人都是愣了一下。 半晌，张杏儿嗫嚅着开口道：“可是……可是苏哥哥的爹娘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 哪个好人家会同意自己儿子娶个女鬼啊！ 但人在屋檐下，苏俊亭只能开口哄劝她：“当然了，你小时候我爹爹不是还抱过你嘛，他很喜欢你的，现在肯定也愿意你给我家做媳妇儿的啊。所以，你们先将我送回我家中，让我将此事禀明给父亲。” 反正只要一回家，碰上元宝，他们肯定都得玩完！！ 苏俊亭一直非常相信小元宝的能力！！ “……我……”盖头下的张杏儿有些迟疑：“苏哥哥，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字还没有说出口，苏俊亭就觉得有一股外力封住了自己的嘴。 紧接着，便听到堂上站着的瘸腿老道冷声道：“丫头，他骗你的，休要信他！快快行礼吧，只等这礼成之后，人便归你了！” 张杏儿也恍然大悟。 正此时，门外却传来一声断喝。 “想与我儿成亲，你先要过了我这一关！！” 第八十六章 别演了，我知道你的能耐! 女人声音不急不缓，但语气里的愠怒却是显而易见。 “呵。”瘸腿老道从堂上走下来，捋着胡子道：“没想到连你也来了。” 伴随一阵玉兰花香，白衣美妇的魂魄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然后缓缓落地。 苏俊亭惊讶道：“娘！娘你怎么来了！” 是他娘！ 娘亲已经于前几年亡故，但因为内心一直担忧夫君和几个孩子过得不好，所以一直藏于院中的玉兰花下，静静观望夫君和几个儿子的生活。 直到年前，小妹妹下山回到家中，才给众人点破了这一事实。 让娘亲跟大家告了别，然后送去了投胎。 如今，因为自己的事情，娘亲竟然又来了，苏俊亭内心难免紧张。 苏夫人望着苏俊亭，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怜与不舍。 “好孩子，没事，娘在这儿，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欺负我的孩子！” 说罢，带着一阵阴风，她便朝着瘸腿老道扑了过去。 二人缠斗间，苏俊亭赫然发现，身边所有一切的纸人都是由瘸腿老道掌控。 如今他被娘亲缠住，这些纸人也彻底丧失了力气和自主意识，轻轻一推便倒在了地上。 他废了好大劲将身上的绳索扯下来。 想要去帮娘亲，却被后者喝住：“别过来，快跑，出去以后就向有紫光的地方跑，你就会得救的。” 苏俊亭没有猜错，今日便是她投胎之期的最后一天。 之前她一直贪恋这一世美好的人间记忆，所以一直不肯喝孟婆汤，不肯投胎。 今日是最后的机会，她已经想好了，不论如何都要忘掉前尘，抓紧投胎。 可是就在端起孟婆汤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脑海深处，有人在喊她。 “娘，救救我，我好害怕。” 好像是她大儿子的呼喊声。 苏夫人这下坐不住了，上来一看，结果发现是有女鬼想要跟她家大儿子结成阴婚。 对方那个小丫头她也是认得的。 但人鬼本就殊途，执念太深，终是妄念罢了。 “一个弱质女鬼，还想与我抗衡？呵呵，笑话！” 瘸腿老道冷声一笑，顺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的符箓。 苏夫人没见过这个，但下意识便觉得那是非常不好的东西。 “瞧见了吧，这玩意儿只要被我贴上，你就将魂飞魄散，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魂飞魄散？ 世间再就没有自己了。 不管是以哪一种形式都没有了。 “娘！不要啊！”苏俊亭也听见，着急想要往回跑，来帮娘亲的忙。 却被苏夫人厉声喝止住了：“别怕，亭儿，就算魂飞魄散又如何，娘会变作你窗前的花草树木，变成空气，变成云朵、星星、太阳、月亮……也能伴在你们身边。” 她虽柔弱，但为母则刚。 只要她尚在，无论是人是鬼，都要在孩子们身前挡一挡的。 苏俊亭痛哭不止。 苏夫人则终于脱力，无力再与瘸腿老道缠斗下去。 瘸腿老道将那枚黑色的符箓捏在手里，目露精光的正要朝她额头拍去的时候，一声稚气的喊声传来：“不要！” 身穿喜袍的张杏儿飞奔过来。 头上的盖头掉了，露出她那张稚嫩童真的脸。 瘸腿老道的那张符箓刚刚好就死死贴在了她的眉心当中。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身红色的喜服已经缓缓地滑落到了地上。 像一阵碎烟一般，张杏儿已然魂飞魄散…… ----- 元宝和众人就是这时候赶过来的。 她不是爱废话的性子，一进门就是一张高级定身咒定住了瘸腿老道。 然后仔细看了看她大哥哥身上是否有伤。 “没伤。”苏俊亭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悲伤。 元宝没看出他情绪的变化，赶忙又过来将苏夫人抢了回来，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以后，又掐着腰气鼓鼓的批评她：“娘，你怎么还没有投胎！！你知不知道给你搞到那个投胎的好名额我废了多大劲儿啊！” 看着软绵绵的小奶团小大人儿似的样子，苏夫人也只得乖乖的承认错误。 娘亲承认了错误，元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扯着衣角，尴尬道：“这次怪我了，是我来晚了。” 将娘亲平安送回地府以后，元宝才有空来收拾这几个参与绑架她大哥哥魂魄的凶手。 主犯张杏儿没了，但她爹娘仍在。 刚才路上，林媛媛猜到是张杏儿以后，元宝便叫人回去传信给爹爹，让他抓紧把张家夫妇给找到。 苏文林办事效率高。 加上他出来找人的时候，张家夫妇就像是得了什么消息一般，已经跑出了院子外面，慌慌张张的，倒是一下子就被苏家的家丁认了出来。 带了过来。 张家夫妇两个瘦骨嶙峋，面如菜色，看着就知道如今境况不好。 但看到苏俊亭的那一刻，老两口还是扑过来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痛哭道：“你咋就不能跟我家杏儿成亲呢？！凭啥啊，明明当年是你自己答应她的！” 张婶婶更是哭得浑身颤抖，她抱着那堆滑落在地上的喜袍，肩膀一抖一抖。 “杏儿啊，是爹娘没能耐，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叫你跟苏家大少爷把事儿办成了！白白叫你惦记了这么多年。” 从玉枕开始，其实就已经是张家夫妇的手段了。 女儿早夭，但死后一直托梦给他们。 就是想要在及笄这年嫁给一直心心念念的苏俊亭。 张家夫妇从小便娇惯女儿，为了了却女儿临终前的心愿，便很早就找到了瘸腿李老道。 李老道教给她们的第一个办法，便是将杏儿的生辰八字和一缕青丝放在玉枕当中送给苏俊亭。 这样睡满七七四十九日，苏家大少爷就会于睡梦之中与张杏儿完婚。 可没想到被突然回到苏家的元宝给识破了。 这瘸腿老道的能力还远不到能直接让纸人成精的份儿上。 方才那几个纸人能有自己的意识，还能正常的讲话，是他将魂魄勾出来放在了纸人身体里面。 所以，刚刚那场闹剧，包括张杏儿最后为救苏夫人死于瘸腿老道手中的这一幕，张家夫妇是亲眼得见的。 但当时他们什么都动不了…… 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女儿先是在肉体上经历了死亡，然后又在这么久以后现在，经历了一次灵魂上的死亡。 他们再也没有女儿了…… 他们的女儿终于死了…… “元宝，你看……他们……” 看着老夫妇两个哭成这个样子，苏文林有些于心不忍。 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两个人，于是便抬起头朝元宝求助。 元宝摆摆手道：“随便安置吧。” 从二人面相上来看，月余之内或将归西。 没必要再对他们用什么手段了。 不过是这茫茫世间的一对可怜的父母罢了。 苏文林也觉得心酸，抬抬手叫他们走了。 为怕有后患，他还专门安排了两个家丁，叫他们最近都守在张家门口，确保他们不会再有动作。 老夫妇两个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等下！”元宝突然开口：“我大哥哥的情丝是你们叫他抽出来的，还是他自己。” “是道长他自己……”张叔面色灰白，女儿心愿未了，又魂飞魄散，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旁人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了。 “好。”元宝点点头，叫二人走了。 随后，她转回头，看着被自己定在一旁许久没有动一下的瘸腿李老道道：“别演了，我知道你能挣脱开这张符箓。” 第八十七章 谁敢欺负我徒儿???! 刚才还僵直不动的人突然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他懒散的扯掉脑袋上的金色符箓，拿在手上眯着眼看了看，半晌才开口道：“好东西呀，但是想困住本座倒是难了些。” 此时的瘸腿老道虽然还是刚才的人和声音，但气势和神态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而且自称也变了。 看起来，又是“那人”占据了这副身体。 二人在九龙镇打生桩的时候便见过一面，元宝也不多和他废话。 扬起小脑袋，改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道：“爷爷，你与我家可是有什么仇怨，为何事事都与我家作对？” 瘸腿老道冷笑一声：“我不与你这个小娃娃说话，叫你师傅过来。我只同西云观的观主说话。” 他能够感知到，今日西云观的观主玉玄子也来了。 虽说玉玄子对他来说也是小辈儿，但到底是比同一个三四岁的小不点平起平坐要好得多。 天道之女又何如？ 不过是一个奶娃娃罢了！！ 却不料，小不点听完，不光没有动。 而是磨磨蹭蹭从自己身前的小包袱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令牌道：“爷爷，你说的是这个吗？” 一个青黑色的玉石的令牌。 上面写着：西云观观主。 瘸腿老道惊得朝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不相信。 这是西云观观主的令牌，在谁手里，谁便是观主。 如今在这个小不点的手里…… “他们竟然让你当观主？！！” 那可是自己花了无数手段都没有拿到的观主令牌，如今怎么会让一个小丫头拿到手了？？ 元宝又费力的将令牌塞回到了自己身前的小包袱里，瘪着小嘴，一脸委屈巴巴的说道：“元宝也不想当呀，但狮虎说了，这是祖师爷的意思，元宝得听祖师爷的话。” 天知道，她才不想当什么观主…… 瘸腿老道听完，先是默了一会儿，随即突然爆发出大笑来。 “哈哈哈哈哈。”他像疯了一般，将在场众人都吓得够呛。 “怪不得啊，怪不得！” 苏文林、苏俊亭父子都下意识的护在了元宝身前。 就连林景程林媛媛兄妹两个，也将元宝护在了身后。 元宝从四个人中间的空隙里伸出一个小脑袋，十分无语。 这些大人们可真笨啊。 这要是有什么事儿了，不还是自己冲出去吗？他们真是白费力气。 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乖乖躲在众人身后，静静观察着这个瘸腿老道的一举一动。 她和狮虎没有猜错，此人应该就是当年被西云观逐出师门的那个人。 被她师爷的师傅逐出师门的那个妖道。 按常理来说，此人年纪应该百岁有余，但如今这个瘸腿老道，最多不过四十几岁。 加上之前他一些举动很像是两个人的性情，元宝猜测，是那个妖道上了这个瘸腿老道的身子。 魂魄上人身，很难严丝合缝。 小不点被众人围着，身后飞速掐起一个手诀，口袋中几张金色的符箓死死攥在手里，她一声大喝：“让开！” 众人很默契的给她让出一条路。 元宝将手中符箓朝那瘸腿老道身上一掷，高呼道：“急急如律令！！” 几张符箓爆发出的金光将瘸腿老道打的一直在后退。 他咬住牙关，死死朝前顶住，眼中涌起滔天的恨意，手中也掐起手诀，说道：“你刚才问我与你苏家是否有什么仇怨，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没有！” 他手中掐起一个斗诀，正对准元宝，怒声道：“我只是想要你的命！” 可还不等他的斗诀发生作用，元宝已经一记五雷诀，成功将天雷引向了瘸腿老道身前。 “雷轰轰，电闪闪，五雷降世镇邪魔，雷轰轰，电闪闪……”元宝不停默念—— 五雷诀引的天雷是至阳天雷，足以将那缕魂魄从眼下的这具身体中给逼出来。 元宝一边使雷诀，一边飞速将屋内的几个人都用自己的紫光护住身体，确保一会儿这缕魂魄出来以后，不会借机上别人的身。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老先生孙博渊在外头坐的时间太长，听见里头叮叮咣咣的好不热闹，这心里就像是长了毛一样，好奇心疯长。 竟然不顾元宝的嘱托悄咪|咪的跑了进来。 好巧不巧，那缕阴魂刚刚从瘸腿老道身上下来，正好就又上到了孙博渊的身上。 “先生！”元宝气的小脑瓜嗡嗡直响。 孙博渊则一改往日文质彬彬，斯文儒雅的态度，笑的无比狂狷。 他坐在四方桌上，翘着二郎腿，对元宝道：“来啊，不是想要我的命吗，再来用天雷轰他呀！” 天雷哪能随随便便用在普通人身上。 元宝刚才能肆无忌惮的在瘸腿老道身上招呼，纯粹是因为那人虽然被这缕阴魂摆布，但平时自己也做了不少坏事。 就算是劈到了他也是罪有应得。 可孙博渊啥都没做错啊…… 总不能因为他好奇心太强了，自己就一个天雷劈死他吧…… 青壮年纪，身体健壮一点就还好说，孙先生这虚弱的体格，老迈的年岁。 天雷还没劈呢，他都一天到晚咳咳咳的不行，这要是劈下去还不得一下子给送归了西啊。 此刻元宝正在经历她短短四年的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件事情。 她不能劈对方，对方却能仗着用孙博渊的身体为所欲为。 各种各样的符咒法诀变着花样儿的往元宝身上使，元宝自己招架的同时，还得抽空护住身边几个没有任何法力的人。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一声“徒儿”仿若从天而降的救命神音。 紧接着，一袭白色道袍的玉玄子仙风道骨从门外踏风而来。 “狮虎！”元宝委屈巴巴，漂亮的大眼睛里都噙了泪花。 她可快委屈死了。 她只会抓鬼捉妖，可没人告诉她妖鬼这么狡猾她应该如何是好哇？！！ “谁敢欺负我徒儿？！！”玉玄子看着小徒弟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说罢，他看到坐于前厅正中的“孙博渊”。 “就是你啊！” 他当然看出孙博渊此刻身上有一缕不属于他的魂魄。 但这老小子竟然敢跟他抢徒儿？！ 活腻歪了！ 今日终于逮着机会，把这新仇旧怨一起解决了吧！ 玉玄子从腰上抽出一把长鞭，照着孙博渊就抽了过去。 边抽还边骂：“让你欺负我徒儿！让你欺负我徒儿！” 第八十八章 天命之女的血肉 这是捉妖四大法器之一的捉妖鞭。 能将妖怪抽的现原形，同样也能用于使人人魂分离。 孙博渊一个年岁不小，身体单薄的老头子，哪受得了玉玄子铆足劲儿的这一顿狠抽啊！！ 没多会儿这孙秀才便被抽的嗷嗷叫唤，在正厅当中四处逃窜。 可玉玄子哪里肯给他机会，最后一鞭直直抽中孙博渊的天灵盖，好悬没把个老头子抽的脑壳儿左右分了家。 孙博渊只觉得脑子嗡嗡嗡了好半天，随即神志清明，便见一股青烟从自己身上腾跃而起，直窜到房梁上，化成一个身材佝偻，面容扭曲的老者形象。 “小崽子！你竟敢这样抽你爷爷我！”那老者对玉玄子怒目而视。 这人便是当年被玉玄子的师爷逐出师门的妖道。 此人名叫李子明，早年出身于贫苦农家，幼年时期便显现出极大的道学天赋。 是玉玄子的师爷当年下山历练的时候在外面碰见的。 玉玄子的师爷看中李子明身上的天赋，便将他收入门中做了弟子。 进入师门以后，李子明修行也是十分刻苦。 因为早年家境贫寒，所以到了西云观以后他也勤快好学，深得师傅和众位师兄弟的喜欢。 只是随着时间慢慢拉长，李子明性子里贪婪并且刚愎自用的一面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祖师爷的术法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他便开始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自创一些歪门邪道的小法术。 并且在每次下山的时候用这些小法术赚钱。 他只当是恶作剧，但在道门是坚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师傅因此罚他闭门思过。 李子明表面上承认错误，但内心却不以为然，不久以后又依旧如昨。 久而久之，门内众人议论纷纷，当时西云观的观主也觉得他太过乖张，因此被逐出了师门。 李子明被逐出师门以后有一段时间在江湖上名声很显赫，因为他研究出了一些损人利己的小法术，只要有人给钱，他都愿意为人所用。 观主当时深觉痛恨，还专门叫自己的大徒弟下山与李子明斗过一次法。 最终以李子明的失败告终。 自此，李子明再没有现世过。 西云观知道他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眼瞅着狮虎已经将他从孙先生的身体里给逼了出来，元宝单手掐诀，一摞金灿灿的符箓想也不想的直接扔到了李子明的魂魄之上。 玉玄子看着那一摞符咒，心疼的眼角直抽抽。 只有他们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这些符咒要是拿给懂行情的人去卖，得卖多少银子。 符咒并没有尽数击中李子明。 但其中一张却还是正中了李子明的眉心。 这一缕魂魄受创，他的力量暗淡了几分。 但气势不减，仍旧瞪着眼，略有些嫌弃道：“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竟愿意将观主之位让给这么个小不点？！” 临下山之前玉玄子还是西云观的观主呢。 但就在这个下山的路上，他受祖师爷提点，当即便卜算了一卦，结果祖师爷说让他要将观主之位传给元宝。 ……玉玄子自己心里也不那么痛快啊。 他当然知道小徒弟能力在自己之上啊。但要是现在就把观主之位传出去，他的老脸可往哪儿搁啊。 但心里这么想，对上李子明这个老鬼他当然还是不能这么说。 玉玄子一脸端正肃然，冷笑道：“贫道与你这邪物又不同，只要元宝能将西云观发扬光大，能让祖师爷的神技造福天下，贫道又不是非要当这个观主不可！” “哈哈哈哈。”李子明的魂魄都要笑出残影来了。 谁懂啊，家人们，这个老道士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儿说谎话哎！ “我回来就是要拿走这掌门玉牌的！”他收敛了面上的笑。 这是李子明的执念。 西云观曾经是他认识这个世界的第一步，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旁人关心爱护是什么样子。 所以，哪怕离开了西云观，他心中的执念也无法抹平。 后来，他又在人世间混了许多年。 靠着一身妖术也赚了些钱，并收了几个弟子。 前几十年，李子明靠附身在徒弟身上为祸人间。 但当时他魂魄力量太弱，便一直没能去西云观闹事。 这几十年，他又附身在了一个徒孙身上，就是如今这个瘸腿老道。 此人与他命格相像，李子明觉得自己魂魄力量得到了滋养，便找准机会回来想到西云观重新抢回观主的令牌。 一通剖白听得元宝哈欠连天。 她跺跺脚，不耐烦朝着玉玄子道：“狮虎，你同他废什么话！” 她从背后抽出桃木剑，李子明魂魄躲闪不及，桃木剑正中他的灵台穴之上。 元宝的桃木剑是玉玄子早年在山上砍了一棵百年的桃树，用最嫩的树芯一点点的打造而成的。 加之有元宝自身法力的加持。 这一剑若真的刺中，李子明定将魂飞魄散，毫无生还之力。 肉眼可见，在元宝的剑下，李子明的魂魄开始颤抖起来。 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嚣张，而是整个魂魄都充斥着惶恐、不安以及焦灼。 苏俊亭以为小妹妹是不敢杀人，还在鼓励：“元宝别怕，他是坏、怀鬼！” 孙博渊刚刚因为这个恶鬼受了好大一通委屈，此刻也跟着一切摇旗呐喊：“弄死他，弄死他！别心软！” 心软？！ 玉玄子勾了下唇，差点冷笑出声。 这帮人啊，是真不知道他家小元宝心有多硬。 小不点用剑指着自己好半天，却都还没有动作。 这让李子明也有些迷惑了。 他也跟着一起怀疑起来，这小不点是不是没有传说当中的那么厉害，什么天命之女啊，要他看，也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奶娃娃罢了。 正此时，奶娃娃开口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问道：“爷爷，既然你与西云观有仇，为何又专门针对我苏家一门呢？” 一脸诚恳又认真，仿佛在问今天为什么没有鸡腿儿吃…… 听到这个问题，玉玄子瞳孔都放大了。 怎么回事，小不点怎么要开窍吗？ 这可不行啊！！！ 李子明此刻已经彻底对这个小奶团子丧失了警惕性。 他恢复到刚才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舔着牙花子说道：“你不知道吗？外间疯传你是天道之女，只要能吞了你的血肉，修为就能飞涨，还能与天同寿！” “好了，知道了。”元宝歪着小脑袋甜甜应了一声：“谢谢爷爷。” 然后她小胖手一摇，手中桃木剑一挑，李子明瞬间就灰飞烟灭。 连让他最后看一眼这人世间的机会都没给。 第八十九章 情丝恢复了:他过去是不是瞎了 妹妹一剑刺死恶鬼飒爽英姿的样子让苏俊亭好半天都没有回过来神。 平时那么奶奶甜甜的一个小不点，收拾起恶鬼来，简直就变成了活阎王一般。 孙博渊则显得十分激动。 林媛媛也是他在女学的学生，他这会儿便抓着林媛媛好一通讨论。 先是把自己到之前那段没有看到的经历让林媛媛转述了一下。 说到兴起时，又是一阵手舞足蹈，十分开心。 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在课堂上端方肃正的老先生。 “狮虎，刚才那个恶鬼说的是真的吗？” 元宝骑在玉玄子脖子上，揪着老头子的头发和胡子。 “当然不是！”玉玄子被她揪的脑瓜子上那几根白毛都要和脑袋分家了，可就是不肯改口。 说不是就不是！他家元宝不过就是比旁的小朋友有天赋一些。 谁要是说他家元宝是什么天命之女，那就得从他这把老骨头身上踩过去才行！！ 万幸元宝见的恶鬼多，知道恶鬼这种东西最擅长的就是说谎话，迷惑人心。 所以只当李子明说的那句话是在临死之前对她的混淆。 苟延残喘罢了。 元宝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出了，根本没有当回事。 在场其他人，除了玉玄子以外，其他人都沉醉在元宝瞬间杀死恶鬼这一震惊当中，也没有听见这句话。 所谓天命之女一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 将苏俊亭的魂魄重新带回到他的身体里。 躺在床上仿佛死去很久的人，重获新生。 这可让从来都相信医学反对神鬼之说的老郎中杜宗霍好一顿喟叹。 他跟孙博渊反应差不多，俩人很有共同话题，凑到一旁开始嘀嘀咕咕赞叹起元宝的厉害之处来。 “大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俊亭睁开了眼，方才在老宅当中的记忆全部都浮现在脑海里。 张杏儿和张家夫妇固然可恨，但一想到张杏儿最后为了救娘亲，被那个恶鬼一掌拍的魂飞魄散的样子，他还是心中一阵难过。 “元宝……杏儿她，杏儿她……”他嘴唇开开合合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元宝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林媛媛最了解他，叹了口气帮他补充道：“元宝，你大哥哥想知道，杏儿她是不是真的就不能投胎了。” 她从小也和苏俊亭一起玩。 杏儿那个小丫头天天跟在他们身边，像个小跟屁虫。 这么多年，却到了如今的结局，林媛媛心里也深觉难过。 “她魂飞魄散了，肯定不可以投胎了。” 人活于世的见证是一句肉身，人死以后的见证便是一条魂魄。 张杏儿肉身早于多年前死亡，如今魂魄也死了。 不管阳间阴间，都再也无处寻得她的踪迹了。 “那我……”苏俊亭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从没有想过当年不过在病榻前哄骗小孩子的一句话，竟然能让一个小女孩惦记那么多年。 他觉得，这仿佛是他自己的错…… 林媛媛打断他：“好了，俊亭哥，你别想那么多了，等你身子好了，我和我哥陪你去山上给杏儿上一炷香。” 林景程也道：“好！” -------- 林媛媛一直都是个性格比较洒脱利落的姑娘。 过去父亲林坤在世的时候，对她们这几个姨娘养的女孩不太好。 她娘又是个万事以林坤为先的人，所以林媛媛一直忍气吞声，将自己的性情都藏于内里。 可是不久前，先是父亲与兄长换魂死去。 后是姨娘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林媛媛表面上没有了倚靠，实际上也没有了束缚。 加之如今林家掌事的是她兄长林景程，所以林媛媛性子里独当一面的性情就显现了出来。 林景程给了她一间胭脂铺管，听说林媛媛也管的是风生水起。 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再来苏俊亭这里露过脸了。 坊间传的林家小姐心仪苏家大少爷的事情仿佛也久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倒是苏俊亭在病愈以后，总有种心里毛毛痒痒的感觉。 他二弟说这叫春心萌动。 林家兄妹陪苏俊亭一起上山给张杏儿上香。 元宝为了不去书院，也非要跟着三人一起过来。 但她说的是怕这三人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 孙博渊孙先生现在是她的头号铁粉，自然是无有不依，于是元宝就啃着鸡腿儿跟大哥哥一起上了路。 张杏儿被埋在苏家老宅不远的一座山上。 离苏家祖父母埋葬的山头有一些距离。 林景程赶了一架马车带着众人一起过去。 本来是他和苏俊亭在外面赶车，元宝和香香的媛媛姐姐在车子里坐着的。 但苏俊亭刚刚病愈，林景程怕他再被邪风吹了，赶紧将人也撵进了车子里。 苏俊亭坐在对面，元宝贴着林媛媛坐。 车厢内空间不大，盈满林媛媛身上香香的味道。 若是过去，苏俊亭老早就要跳脚，他最不喜欢女孩子身上这股子味道了。 可是今日，他闻见这股味道，莫名的竟然有些心猿意马。 好在这会儿，元宝突然开口找了个话题：“大哥哥，你情丝回来以后感觉怎么样了呀？” 苏俊亭：…… 这话题还不如不找…… 李子明说，苏俊亭身上的那缕情丝是九年前他给抽掉的。 如今，为了让他和女鬼张杏儿成婚，李子明又将那缕情丝还给了苏俊亭。 按照这样说的话，苏俊亭在情丝重新回到体内以后，就应该再次拥有跟其他人一样的感情。 比如：男女之情。 元宝手肘抵在林媛媛的怀里，舒舒服服的靠着她的身子。 歪着脑袋视线不停地在大哥哥和媛媛姐姐身上逡巡。 林媛媛是她注定的大嫂嫂，这事儿谁来都不好使！ 苏俊亭被她看的眼热，视线也下意识朝着林媛媛的方向瞟了过去。 奇怪了哈。 过去林媛媛心悦他的时候，三不五时的要往他身边靠。 那会儿他烦都烦的要死，恨不得她离自己八丈远才好。 可是，今天这么一看…… 嗯……嗯……嗯……这个……林媛媛这丫头原来就长得这么好看的吗？？ 还是他过去瞎了？？ 第九十章 什么东西这么好用? 林媛媛长得的确是好看的。 身量纤纤的一个姑娘，体格窈窕，肤色白皙漂亮。 一双杏眼看人的时候潋滟含情，水波流转间万种风情都藏在其中了。 嗯，自己过去肯定是瞎了。 又看了好几眼，这回苏俊亭终于是承认了。 但当了太多年只谈钱不谈情的老吝啬鬼光棍汉，苏俊亭一下子还没办法那么快转变过来。 他尴尬的搓了搓手，低下头道：“还、还那样吧。” “啥？”这句话可把元宝惊了一下。 她扑腾一下从媛媛姐姐香香软软的怀里坐直了身子，蹦到了苏俊亭的脚边，一把抓过他的手，看完了手相又看面相。 看完了面相又掐起手诀卜了一卦。 折腾了好半天，才重新睁开眼睛，疑惑道：“不对啊，大哥哥的情丝已经回去了，不应该啊！” 被小不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苏俊亭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脸红的马上就要从树上掉下来了…… “你俩坐着，我出去陪景程！”他逃也似的钻出了马车。 元宝不懂。 她回头看了看林媛媛，问道：“媛媛姐姐，你知道我大哥哥怎么了吗？” 林媛媛短促的“啊”了一声，发现真的是元宝在问她话，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刚才没有认真听，发生什么事了？” 她满脑子都还是胭脂铺这个月要上新品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兄妹两个刚刚说了什么。 林媛媛过去确实很想要嫁给苏俊亭。 一方面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苏俊亭一直都是孩子当中最为成熟俊朗会照顾人的。 相较于她那个不务正业的哥哥来说，林媛媛自然心悦他。 还有一方面是，林坤一直希冀于能和首富苏家联姻，确保日后林家的生意能够越做越好。 一方面是自己心里的喜欢，一方面是家人的推波助澜。 林媛媛的确是喜欢了苏俊亭许多年。 但这个喜欢是在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呢？ 或许是在很久以前，在苏俊亭当着外人的面儿说对她无意的时候。 或许是在苏俊亭一遍一遍的告诉她离自己远点，他不想谈男女之情的时候…… 反正，那个幼时朦胧的喜欢早已经灰飞烟灭。 像张杏儿的魂魄一样…… “媛媛姐姐。”元宝大约是感受到了林媛媛的情绪，小不点着急了起来。 她又重新蹦回到了林媛媛的怀里，抓着她的肩膀着急的解释道：“我大哥哥过去不是不喜欢你的啊，他之前是情丝断了，你知道情丝吧，就是一道线，然后这个线就连接着他和他喜欢的人，那个老鬼把这个线给切断了，所以他就算是心里有你，他也感受不到！” 元宝着急忙慌的解释。 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可爱。 林媛媛被她逗笑，将人安抚住，摸摸她的额头道：“好啦好啦，姐姐知道啦，姐姐都知道。” 或许人是真有情丝吧。 但那也都不重要了，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在意，现在自己也不在意了。 谁都没错，只是时机不对罢了。 ----- 快到午时的时候，四人到了张杏儿埋葬的地方。 这里是张家夫妇告诉苏俊亭的位置。 老两口一生只有张杏儿这么一个女儿，闺女去世以后，老两口便一蹶不振，辞去苏家的事情以后一直都是靠着积蓄勉强维持。 九年以后帮助女儿和苏家大少爷完婚，成了老两口最大的心愿。 但那日，在目睹了张杏儿灰飞烟灭以后，老两口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苏俊亭病愈以后去看过他们一次，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张杏儿埋葬的位置。 听说不久之后，老两口便相继离去。 都是可怜人，苏家人心善，买了一口薄棺就在张杏儿埋骨之处不远葬了二人。 运棺的马车不久也跟了上来。 道术不光是看人间事，也看阴宅风水，就是一些阴间事。 元宝掐算片刻，定了两点位置，叫人挖开，将薄棺葬了下去。 就在张杏儿身后一尺的地方。 原意是生前没有孝顺到父母，该死后孝顺的。 可张杏儿连一缕魂魄都没有了，这父女、母女的牵扯也便于这个世间烟消云散了。 --------- 除了那日给张杏儿上过香以后，苏俊亭就再没有找到过机会见林媛媛。 奇怪得很，这个过去恨不得天天在他眼皮底下蹦跶的人，现在就连见一面都困难。 他几次借着去见林景程的名义跑去林家，可是都没有抓到林媛媛的影儿。 每次问了，林景程都说，这丫头现在沉迷于看铺子赚钱，连家都懒得回，恨不得天天住在铺子里面。 “……”苏俊亭沉默了。 这要是搁过去，他肯定觉得林媛媛是开窍了，终于找到了人生的奥义。 就是赚钱啊！！ 可是现在，他却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你告诉我她铺子在哪儿？”最终他还是没忍住，顶着林景程好奇的目光问出了这句话。 林景程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还当他又盯上了自家的胭脂铺生意，扭扭捏捏就是不肯给。 “你之前都拿走我家一个酒楼和一个成衣坊了，还想咋的啊，这胭脂铺的生意你也能看上啊！”林景程都有点委屈了。 他内心里是真的把苏俊亭当成朋友的。 但他怎么觉得，苏俊亭是把他当成冤大头呢！？！ “谁盯上你家生意了！”苏俊亭也涨红了脸，十分愤怒。 一个胭脂铺而已，就算是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他哪里就那么得寸进尺了！！ 兄弟两个磨磨唧唧说了半天，最终林景程也没有透露自家胭脂铺的位置。 苏俊亭气鼓鼓出了林家大门。 “呵！你不告诉我，我还不会问吗？！” 东旗镇所有胭脂、首饰铺的生意都集中在东城的一片主街上面，林家的胭脂坊肯定也在这条街面上。 所以从林家一出来，苏俊亭便急吼吼朝着东城的这条街市过来了。 苏家在这条街上也有自己的产业。 苏俊亭都想好了，一会儿要是真的碰见林媛媛，他就说自己不是来看她的，自己只不过是来看看自家的生意经营情况罢了。 拐过街角，就在苏俊亭正酝酿着一会儿看见林媛媛应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一片喧闹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给我来一瓶！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好用啦！我抹了两天，人都白了一圈了！”几个女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第九十一章 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这句话一下子又激活了苏俊亭脑瓜子里赚钱的那一根弦儿。 他目露精光，开始四处观望，想知道这是哪儿出的声音。 什么东西能一抹就变白啊，这玩意儿要是批量生产，那可不得赚他个盆满钵满啊。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 苏俊亭就一直都很想赚一把女人的钱，可是苦于一直没有门路。 今儿这么一听，他精神头大涨，三步并作两步匆匆的就跑到了声音来源的地方。 发现，霍！一大群穿着各式各样的女人围在一家小小的店面门口。 她们手里都挥动着银票，一个劲儿想要朝里面挤。 看样子都是想要挤进去买东西的。 苏俊亭一看，也来了精神，跟在最后也开始朝前挤了起来。 正要是谁家的香膏抹了有那么好的功效，他也不介意买两瓶回去研究一下。 “干嘛呢！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们挤什么挤！” 苏俊亭一侧头，那中年妇人看清他的面貌，赫然大惊道：“苏家大公子！你怎么也来买这美白霜啊！你给谁买啊？你家都没个女人？该不会是定亲了吧？哈哈哈哈哈。” 周围几个看清他是谁的女人也都跟着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俊亭处境十分的窘迫。 作为东旗镇首富家的大公子，又是东旗镇上唯一一个这么大年纪还不成亲的黄金单身汉。 镇子上自然所有人都盯着他。 适龄女性想捡个便宜嫁进苏家。 其余人则想看个热闹，或者想要将自己身边其他人介绍给他。 所以，苏俊亭一露脸，一下子就成为了周围人围观的热闹。 店内。 林媛媛正安排底下的小姑娘收钱给顾客打包货品的时候，突然发觉门口排着的队伍突然就不动了。 “哎，姐姐妹妹婶子伯娘们，朝里面来呀，先到先得，给钱就有货。” 她又吆喝了一声，发觉后面的队伍还是不怎么动，大家都围在一起，像是在围观什么热闹。 怎么回事？？ 谁在耽误自己赚钱？！ 林媛媛掐起小腰，步履翩翩从店内走了出去。 “苏俊亭？你怎么在这儿？”没想到竟然是苏俊亭，她也是一怔。 苏俊亭这会儿尴尬的恨不得原地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但周围婶子们围的实在是太紧，他根本连想跑都找不到出路。 “啊，嗯，这是你们家的店铺？”他佯装淡定的跟林媛媛打了个招呼。 话刚说完，周围一个婶子就十分激动道：“林家丫头啊，苏家大公子也上你这儿来给姑娘买东西，那你家东西肯定就是宝贝，我就说嘛，婶子的眼光错不了！” 这婶子是会说话的，一句话先是夸奖了苏俊亭的眼光，又夸奖了林媛媛卖的东西的品质。 但这俩人没一个人听得觉得舒服。 “那后面先排下队吧。”林媛媛面无表情，朝众人点了点头，又再次步履款款的回到了店内。 自此之后，她的目光再也没有朝苏俊亭这个方向看过一眼。 他隐约觉得，自己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好像又做错了…… 什么美白霜自然是不能买了，苏俊亭垂头丧气回到家中，正好赶上元宝被三哥哥苏俊生逼着做书院留的功课。 “大哥哥，你快来管管山哥哥啊，他又让我抄书！！元宝还是个孩子哇！！” 什么孙先生！！天天抓着自己说那些捉鬼的故事，结果上了学还要留这么多书给她抄！！ 以后再也不给他讲故事了！！ 元宝嘟着小嘴，恨得咬牙切齿。 苏俊生一点也不怕二哥，但对大哥还是有一些尊重在的。 所以每回要是碰上大哥在的时候，元宝的任务量总能减少一些。 可是今天，苏俊亭就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依旧维持着刚才垂头丧气的表情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大哥哥这是咋了？”元宝不明所以。 “不知道。”苏俊生摇摇头道：“但大人总有大人的无奈，元宝不要管这么多，你先把今日的功课做了。” “啊啊啊啊！！山哥哥，元宝再也不喜欢你了！！” 一时的功课繁忙没能让元宝腾出时间来关心苏俊亭的情绪。 傍晚，苏家人一块儿吃晚饭。 可是苏俊亭仍然没有出来。 倒是林家来了个家丁，送了两瓶用小瓷瓶儿装着的香膏过来。 说是给苏家姑奶奶和几个姑娘的。 苏灵拿着小瓷瓶儿看了又看，激动道：“我今儿上街才听人说这香膏可好用啦，听说长得黑漆漆的姑娘，抹上这玩意儿以后也能白的跟剥壳鸡蛋似的，来来来，明玉，娘给你抹抹！！” 苏灵自己长得不错，她去世的相公长得也不丑。 但就是没想到竟然生了朱明玉这么个黑不溜秋的小丫头。 所以，她从小时候开始，苏灵就一直想方设法让她白回来。 什么夏天出门？？想都别想！ 就在家里捂着! 还有什么珍珠粉抹脸？ 那玩意儿死贵死贵的，但当时朱家条件还不错，苏灵就称斤称斤的买然后拿回来给自家闺女抹。 可是不管是啥办法，到了她家明玉脸上，都是一点用都没有。 一听说这个美白霜能够使人变白，苏灵赶紧拉来朱明玉，也不顾她还在啃肘子，作势就要往她脸上抹。 “娘！你等我吃完的！”朱明玉和她娘不一样，她不太爱美。 她和元宝一样，最喜欢的是吃饭。 所以俩小姐妹早就已经成为了好朋友，每天没事儿就窝在家里琢磨让大哥哥的酒楼送点什么好吃的过来。 今儿送来的是虎皮肘子。 是朱明玉点的菜，她可都馋了好几天了。 这会儿都到了嘴边了却不让她吃？？ 这不是难为人吗！ “你先过来！”苏灵一瞪眼，朱明玉只好将肘子爱惜的放回到自己的小碗里，委屈巴巴走到了她娘身边。 小下巴扬起来，死死闭着双眼，一脸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这才乖嘛！”苏灵满意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塞。 里面很快飘出来一股浓烈的异香。 香！真的香！这浓烈的香味让人瞬间就浮想联翩。 下人叫了无数次，终于扛不住出来准备吃晚饭的苏俊亭也闻到了这股子香味儿。 这香，像阳春三月的桃花，像街边喷香的蒸饼，像美艳欲滴的姑娘。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香？！ 第九十二章 苏俊业断案 “让我闻闻，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苏俊亭一个饿虎扑食冲到了苏灵身边，一把夺过瓷瓶儿，使劲儿塞到了鼻子边上，狠狠地嗅了两下。 “哎哎，阿亭，你怎么抢姑妈的东西，这是林小姐给我的，你想要你再去问她要啊，反正你们关系好！” 苏灵也着急，想要从苏俊亭手里抢过来，可是力气到底不如男人大。 “谁？你说是林媛媛店里的？”苏俊亭一怔，手中力道松了些，瓷瓶儿重新被苏灵给抢了回去。 “是啊，她家店里的伙计刚刚给送来的，说是给我和几个姑娘的。” 苏灵喜滋滋的又准备要去倒瓷瓶儿里的东西。 却没想到，她再次被人给打断了。 “等下！” 这次打断她的是元宝。 小不点从座位上蹦下来，严肃的走到她跟前，伸出小手道：“姑妈，给我看看先。” “哎，怎么都要看我的啊，那不还一瓶没动呢嘛！” 朱明玉闭眼闭的都快要睡着了，瞧见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个眉目，已经偷偷摸摸跑回自己的小角落啃大肘子去了。 元宝再次严肃的说道：“姑妈，给我看看！” 每每元宝用这种严肃的口吻说话的时候，那就是说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是苏家人的共识。 因为平常这小奶团子就像是个泥捏的娃娃似的，怎么揉捏怎么是，从来就是没什么脾气的。 苏文茂和苏文林见状，异口同声道：“小妹，快给给元宝看看，别任性！” 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纪，骨子里对于幼年时候害怕的人的恐惧永远都不会消退。 比如苏俊业对他大哥。 比如苏灵对她这两个哥哥。 “好吧。”她不太高兴的将瓷瓶递到了元宝展开的手心当中。 她不明白，不过就是一瓶美白霜，又能惹出什么事情来呢？ 肯定是小不点小题大做了。 元宝接过瓷瓶，靠近自己鼻子闻了闻。 异香扑鼻，浓烈的让人浑身发痒。 这必然不是正常的香气。 凡有异者，皆是异端。 元宝开了天眼又重新观察这一瓶香膏，发现上面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黑气。 这说明，这瓶香膏里面有着极深的怨灵之力。 “看完了吧，这下能让我给明玉抹了吧！” 元宝半天没有动作，苏灵着急起来，她作势就要去拿元宝手里的那瓶香膏，小不点却朝后一个闪身，躲开了她。 “这个不可以用，这是美人血肉制成的，用了就出事的。” -------- 五城兵马司最近事情非常多，苏俊业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回家睡一觉了。 镇子上没有其他的衙门，他们兵马司是驻镇子上最大的衙门，所以百姓们一有事情便会来他们这里告状。 之前众多少女走失的案子，在元宝的帮助下，兵马司又给了百姓们一个很好的交代。 这下可好了，百姓们更是一有点事情就来他们这里等候裁决。 “青天大老爷啊，你快砍这贼妇人的头吧，她竟然趁我不注意偷了我家的鸡拿回去做鸡汤啊！” 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妇人扯着一个穿的干干净净的年轻妇人进了衙门。 俩人争论的焦点是，老妇人养了一只鸡，一直很宝贝的放在家里生蛋，但没想到今天赶集出了趟门，家中的鸡竟然就没有了。 结果隔壁的人家传来喷香的煮鸡汤的味道，她理所当然的就认为这鸡肯定是被隔壁的馋婆娘抓去炖了鸡汤了。 “冤枉啊，大人！您瞧我像是家中缺这些东西的人嘛！”那妇人也是一个劲儿的喊冤，她亮出手腕上的玉镯，委屈巴巴道：“那是我家里养的，最近天凉，我炖来补身子的，怎么就成她家的了？大人您瞧，她穷成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家中养的起鸡的。” “你扯谎！”老妇人气急败坏，上来就去抓那年轻女人的头发，还是苏俊业见势不好，叫了两个衙役赶紧把人给拉开了。 他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烦的要死。 一天两天，天天都是这种破事儿，要不是上面不允许，他都恨不得自己拿钱一人给买一只鸡算了。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本官让人去你们家中搜寻一番，可有异议？” “没有！”这回二人倒是异口同声了。 “好！” 苏俊业安排人马去了两个妇人家中，不多会儿人回来了。 苏俊业到后面和前去勘察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很快又回到了堂前。 他一指那年轻妇人道：“你偷了人家的鸡，还敢在本官面前扯谎，该当何罪？！” 他生的本就五大三粗，方脸粗眉，凶起来更是极其吓人。 那年轻妇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然后开始哐哐哐在地上磕头：“是民妇嘴馋！是民妇嘴馋才偷了她家的鸡，民妇愿意赔钱，请大老爷不要怪罪啊！” “哼！我就知道是你！”老妇人抱起手臂，一脸得意道。 事情得以顺利解决。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年轻妇人再买一只母鸡给老妇人，她自家炖的鸡汤也要端去给老妇人。 年轻妇人虽然很是不愿意，但碍于苏俊业的淫|威，也不得不从。 这俩人走了以后，前去勘察那衙役好奇的问苏俊业道：“老大，我去她们两个家中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您是咋判断出是那个年轻妇人撒谎呢？” 他还觉得那个年轻妇人穿的像模像样的，应该是不缺钱的主儿呢。 苏俊业翻了个白眼道：“那老妇人身上一股子鸡屎味儿，老子隔着那么远都闻见了，你没闻见？” 常年喂鸡的人身上才会有那么大的味道。 那妇人，手上还带着镯子，怎么可能伺候家畜。 再说她手上那个镯子，啧啧，也是假的……根本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好吧。 送走这一对夺鸡的妇人，苏俊业照例要让兄弟们开始今天的巡逻了。 刚把人给安排出去，就听到门外又是一阵喧闹的声音入耳。 好不容易趴在后屋桌子上准备睡一觉的苏俊业：(╬￣皿￣)=○ 一般的事情，门口的衙役调解调解可能也就散了。 可这件事情看样子不小。 这群人在门口吵了好久也不见有消停的意思。 苏俊业越听越心烦，朝门口喊了一声：“行了行了，别吵了别吵了，赶紧带进来吧！！” 第九十三章 来人，把林媛媛关大牢里 从门口的声音，苏俊业就知道，这次进来的肯定不是一两个人。 但等到衙役真的把人带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傻眼了。 好家伙，呼呼啦啦进来了得有个十四五个人。 “谁，谁要告状啊？”他也懵了。 当了指挥使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有一下子给这么多人断过官司的时候呢。 “大人，我说！”一个年轻妇人举起了手。 她大步朝前迈了一步，身后又被人推出一个人来。 看清她身后被推出来的这个人，苏俊业愣了一下。 这不是林家的林媛媛吗？ 他小时候倒是没和林媛媛还有他哥们一起玩儿过，那会儿他都玩儿尿尿和泥，他哥不咋爱带他…… 但林媛媛经常去他家，他们也算是很熟悉的。 林媛媛也是一脸的无语。 她不光是在这儿，她还被这帮子不讲理的女人们用麻绳绑了，说要送到衙门来问她的罪。 她何罪之有啊？？ 难道卖了几瓶美白霜就算是有罪了吗？ 何况她卖的根本就不贵好不好，只比她拿货价高出一两、哦不、二两银子而已嘛！ 别家的东西比她卖的贵的多了去了，还没有她的美白霜管用呢！ “大人，我们要高林家胭脂坊卖次等货！” 第一个主动站出来的妇人激动地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纱道：“大人您看啊，我脸都烂了！就是用了她家的美白霜才会变成这样的！” 这时，苏俊业才注意到，一起进来的这些女人们，有不少人脸上都带着面纱遮着脸，还有部分人没有带，但脸上确实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不能算是伤痕，确实是像某种肉类腐烂以后的样子，黑红色的，看起来有些恶心…… 还散发着一股子令人觉得十分不适的异香。 苏俊业下意识的掩住口鼻，皱了皱眉头。 最前面那名妇人像是被伤到了自尊心，眼角抽了抽，又赶快把面纱遮了回去，用敌视的目光看向林媛媛道：“就是你家的美白霜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这个毒妇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丈夫常年在边疆征战，已经两三年没有回过家了。 最近她刚刚收到消息，说丈夫不日后即将归家。 小别胜新婚，她希望丈夫看见她的时候能是最美的样子，所以她剩下了吃饭买菜的钱，咬咬牙，跟风去买了一瓶林家胭脂坊出产的这个美白霜。 刚开始用的时候还挺好，那几天她确实是能感觉到自己变白了。 脸上的肌肤也变得十分的细腻。 就连公婆都说她比过去变好看了，周围的邻居婶子们还调侃她说，这就是马上要被男人滋润的模样，美死了。 可好景不长，一瓶美白霜还没用完，她的脸突然就开始烂了…… 看见这女子脸上的模样，林媛媛也是吓了一跳。 她立刻开口辩解道：“这不可能，我们家店铺里卖的美白霜只是让人皮肤变白变嫩的，根本不会烂脸，你肯定是用了其他的东西了。” 可没想到这话音一落，周围其他的妇人不干了。 她们都一起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那场面不可谓不恐怖。 就见十四五个女人，齐刷刷摘掉面纱，都露出一张五彩斑斓的脸。 要不是苏俊业见过大世面，他都觉得自己马上要扛不住了…… “你说她是用了其他的东西，那我们也是吗？” 大家皆是义愤填膺。 这下林媛媛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辩解好了。 她自己都有些迟疑了。 是啊，一个用过的人说烂脸，她可以怀疑是她用过其他的东西，但一群人都这样，这似乎是真的跟她家的美白霜有关系了啊…… “可是……可是……”她咬着牙强辩：“那还有别人……” 后面的话还没说话，外面乌泱泱又冲进来一群妇人，她们状况和门内的这些人几乎差不多，也都是脸上蒙着面纱。 都烂了脸…… 这帮人恨不得上来直接把林媛媛给撕了。 “大家冷静冷静！”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多女人掐架。 苏俊业觉得这比他某次去和人围猎的时候，看见的猛虎扑食可要吓人多了。 他赶忙叫衙役将林媛媛给押了出来，避免这帮人太气愤，真的把林媛媛给吃了。 好歹算是世交家的女儿，留条小命也是应该的…… “大人，您要给我们伸冤啊！” 最开始站出来的那名妇人一头跪倒在地，哭得声嘶力竭。 她现在后悔极了，要不是自己当初太贪心，想要变得更好看一点，何至于此啊。 现在就连家里的狗子看见她都吓得转身就跑，要是等到自家男人回来也如此嫌弃她，她该怎么办啊！ “大人，给我们申冤啊！” 见领头的人已经跪倒了，后面一帮人，立马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一时间兵马司衙门里“哐哐哐”磕头的声音络绎不绝。 苏俊业大张的嘴闭不上，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谁来救救孩子啊，他师傅走之前也没教过他这种事情应该怎么样啊。 时间就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不管是堂上还是堂下，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正此时，衙门外面传来林景程的声音。 “苏老二啊！你让我进去，媛媛可不能叫他们给我欺负了！” 林景程如今顶着的还是林坤的脸，所以声音也十分的沧桑。 听起来既嚣张又不讲理。 他是去巡店的时候听伙计说林媛媛被人给抓走的。 听说来了五城兵马司衙门，他立马跑回去苏家找来了苏俊亭。 二人紧赶慢赶来到了兵马司衙门，就是为了将林媛媛给解救出来。 听见自己大哥和林景程的声音同时响起，苏俊业就知道这俩人来的目的是啥。 但是！ 祖宗们，你们可长点心吧！ 在这么多的受害者眼前，你让我怎么给你们走后门啊！ 苏俊业咬了咬牙，朝着衙役一摆手道：“来人啊，把林媛媛给我关到大牢里，等我查清楚这件案子，再把她放出来！” 第九十四章 跟花楼姑娘学做美白霜 林媛媛被关进了兵马司衙门的大牢里。 苏俊业下了堂立马带着林景程和他大哥苏俊亭去牢房里看人。 “媛媛姐，这里条件不太好，你先将就一段时间。” 兵马司的衙门平时几乎不关什么人，所以环境条件确实是不大好。 阴暗潮湿，里面还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 苏俊业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摸了摸鼻子，蹲下身对林媛媛道：“好不容易把那帮人都送走了，你给我交句实底儿，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咋可能跟媛媛有关系！”林景程首先就不乐意了。 那帮老女人是自己伤了脸，却来赖到媛媛卖的胭脂身上！ 根本跟他们家的东西没有任何关系！ 林媛媛蹲坐在地上，小半张脸被阴影遮住，看不清面上有什么表情。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就快要哭出来了。 最开始她真的以为那些女人脸上的伤和她卖的美白霜没有关系。 可是那么多人都出了问题，她好像一下子就脱不了干系了。 尤其是刚刚那个年轻妇人…… 她还记得那个女人去店里买东西时的样子，脸上都是对于夫君即将归来的期盼和喜悦。 她说想要变得更美一点，所以自己就给她推荐了美白霜。 可是现在…… 一想到她那张脸现在的样子，林媛媛不由自主抓住了自己的衣襟下摆。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兵马司大牢里光线不好，林媛媛突然觉得自己好冷。 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突然，苏俊亭背后的阴影里蹦出来一个半人高的小不点。 “元宝，你什么时候来的？”苏俊亭吓了一跳。 林景程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准备带上元宝的，但很不巧元宝并不在家，所以他只好自己先过来。 所以，如今看到元宝，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些许希望。 那可是元宝啊！ 元宝来了，说明光明就要来了啊！ 她倒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 一来就直奔到牢门前。 “元宝。”听见元宝来了，林媛媛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可小不点却没有像往日那样亲亲密密的和她亲近，而是围着牢门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儿。 半晌，她皱了皱眉，从袖口扯出一张符箓，点燃，围着林媛媛的肩膀转了一圈。 符箓燃尽，小不点神色才稍微和缓一点。 “媛媛姐姐，这事儿的确跟你没关系。” 刚才她燃烧符箓，就是为了看看林媛媛身上有没有萦绕着和那美白霜上面一样的黑气。 万幸，林媛媛身上干干净净。 她还没有被那些东西所污染。 “但是，你和这些东西在一起待得久了，身上也会沾染一些怨气。”元宝认真道：“所以，你现在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到底是谁教你做的这个美白霜，用料都是从哪里搞来的你也要坦诚的告诉我。” 小元宝认真起来的气场简直无人能及。 林媛媛本来就很害怕，此时被元宝的态度一吓，更是严肃起来。 “是春香楼的柳歆，是她教给我的。” “春香楼？”元宝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个名字既熟悉，又不太熟悉似的。 苏俊亭苏俊业听完，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还是林景程沉不住气，闻声生气的道：“媛媛！你也真是的！不就是开个店吗，谁也没指望你非得赚多少钱，只是给你找个营生罢了，干嘛要去花楼找人学做什么美白霜啊！” 元宝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熟悉。 这春香楼，就是当初小黄狐狸云巧所在的那间花楼。 林媛媛将耳边的碎发拢回耳后，面对兄长的指责，表情也十分默然。 “大哥，我做事就是一定要奔着做出样子去的。我与你不同，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你做错了事，做砸了事总有人会给你兜底，可没人给我兜底，这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父亲去世，母亲又把自己作死了。 要不是兄长和主母不是坏人，她这种庶女的结局一定会很惨。 要么被随便配户人家算了，更有可能被送去高门做妾，换回些不错的彩礼。 可如今，家里竟然愿意给她一个产业让她自己做。 这对于林媛媛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她过于着急的想要把这个馅饼接稳，所以每天都想着如何赚钱。 胭脂坊在她接手之前生意并没有现在那么好。 她为了做的更好，便四处找寻办法，想要创新品，吸引销量。 三转两转，她就认识了春香楼里过了气的姑娘柳歆。 这美白霜便是柳歆教她做的。 效果极好，她当时就知道一旦问世就会赚到很多很多的钱。 却没想到，收益和风险一同来临。 她竟然因为这个美白霜进了大牢。 还不等林媛媛说完，小元宝已经摩拳擦掌：“叫柳歆是吧，我现在就去瞧瞧她到底是拿什么做的这些东西！” 说完，小不点飞也似地冲出了牢房。 “她去哪儿了？”林景程只看见一个小黑影儿冲出去了，还没反应过来。 苏俊业：“哦，她去春香楼了。” 元宝是苏家最厉害的人，这件事情毋庸置疑。 所以平时元宝不管是去哪儿，一般家里人都不会惦记她。 这一次，兄弟两个本来也是如此。 可一听到春香楼三个字，苏俊业苏俊亭头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让小不点一个人去花楼？！ 这事儿要是给老三知道了，这人能念叨到他俩入土那天！！ “哎，元宝！大哥/二哥跟你一起去！” 第九十五章 她们可并不无辜 “柳歆啊，她早就不在楼里了。” 进了春香楼，说明来意，里头浓妆艳抹的老|鸨就将苏家两兄弟和元宝带到了后门处。 和正门花红柳绿的脂粉香不同，这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 “人在哪儿呢？” 饶是苏俊业这么糙的汉子，一时都掩住了口鼻，有些不太适应。 “喏，就在那儿啊。”老|鸨伸出短粗的手指指向巷子里一个卷起来的铺盖，满脸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前儿刚没的，应该还没臭呢，你们要是认识她，就赶快拉走，倒是给我省些钱，不然还得叫人来把她拖走。” 铺盖卷儿里露出一双腿，一只穿着脏兮兮的绣花鞋，另一只就这么光着，上面满是干裂的痕迹。 苏俊业一愣：“什么？死了？” 老|鸨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咯咯咯的笑的人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然死了。” 这是花楼的后门，花楼里每个死去的没人安排后事的姑娘最后的归宿都是这里。 元宝蹲下身子，慢慢用小手掀开那张薄薄的布满污渍的铺盖。 里面藏着一个面容已然扭曲的女人。 她年纪看样子已经不小了。 但就算是死后，脸上仍旧是浓艳的装扮。 眼睛半闭不闭的，露出一点让人不适的眼白。 “元宝别碰！”苏俊亭着急，上来想要把小不点抱走。 他害怕这人是不是什么脏病走的。 见这兄妹三人都没有理自己的意思，春香楼的老|鸨也觉得没劲儿，哼了一声便回了楼里。 苏家两兄弟看着这具尸体发呆。 这可如何是好。 林媛媛说是她教给自己做美白霜的办法，可这人已经死了，这死无对证的事情，谁知道林媛媛说的是真还是假。 自己该如何帮她脱罪啊？！ 元宝举起小手：“二哥哥，我把她叫回来问问就是啦。” “谁？” 元宝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个：“她呀。” ----- 片刻之后，元宝点起三支线香，将柳歆的魂魄从地府召了回来。 于是，苏俊亭和苏俊业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再次被震撼了一次。 地上的那个，铺盖卷儿里的女人呆呆的站在了二人的面前。 柳歆：…… 苏俊亭&苏俊业：…… 只有元宝笑出了一口小白牙，歪着脑袋道：“柳歆姨姨，元宝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哦，要诚实回答哈，不然你就算是死掉，元宝也可以让你更痛苦的哦。” 明明是奶团子一样的小不点。 说出话来却跟地狱里的活阎王差不多。 柳歆的魂魄瞳孔都瑟缩了一下。 她僵直着脖子，点了点头：“你说。” 声音遥远的像是从地狱里面来的。 “林家胭脂坊卖的美白霜是不是你教媛媛姐姐做的。” 柳歆点点头。 “那你用的用料是哪儿来的？” 柳歆木讷的抬起手指了指一旁巷子的地面。 那里明明是空荡荡的，却在她的手指指过之后，突然出现了好多个用同样的铺盖卷起来的女人的尸体。 全都是露着一双腿。 有的穿着鞋子，但更多的是光着脚的。 赤条条的一身，腿上全是斑驳的肮脏的痕迹。 苏俊业，苏俊亭两兄弟，都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从小家教极好，从没到这种地方来过。 也并不知道，原来花楼的女子，人生的结局竟然是如此的惨痛的。 美白霜的用料和元宝说的一样，都是那些曾经在花楼卖身的女子的血肉制成的。 里面因为带着去世之人的怨气，所以涂抹以后，会使人脸上发生溃烂。 元宝不太明白，又继续追问道：“她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坑害她们？” 那些市井妇人明明都是无辜的。 就像那个夫君马上要回来的女人。 她不过是想要变得更加漂亮一点，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无冤无仇？”柳歆勾了下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染上了些许愤恨：“她们可并不无辜。” 第九十六章 山哥哥疼昏过去了 “你说的那个女人，她还没出嫁之前她大哥偷了她的钱来花楼找我们的姑娘玩，她知道以后并不埋怨她哥哥，而是跑来楼里把那个姑娘给打了。” 柳歆苦笑：“她打的那个姑娘也是可怜人啊，十三岁就被卖到花楼里接客，可谁又会真的可怜我们这些人呢？” 柳歆也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听她说这些前尘往事。 她也十分有耐心。 将这些事，这些人一件一件都讲给了元宝和她的两个哥哥听。 最初，苏俊亭苏俊业还觉得不过是一些女人之间的小事，但等她一件件的说完，他二人也沉默了。 人生都是一件件的小事组成的呀。 花楼姑娘也都是命苦的人，可她们也从来没有被善待过。 等把每件事情都说完，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柳歆也仿佛终于将胸中的这一口恶气撒出来，她看着元宝身上冲天的紫气，平静的说道：“小道长，我没想真的坑她们的，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同样都是做人。 为何她和她的姐妹都活的这么没有尊严。 “我这种人还有下辈子吗？”她认真的问元宝。 元宝除了天生的一身道法以外，更是自带天生怜悯世人的善心。 闻言，她弯了弯笑眼，朝柳歆点头道：“自然，你的灵魂是干净的。” 柳歆笑起来。 那张一直都平淡无波的脸，此刻像是稚嫩的孩童，纯净美好。 为了给林媛媛洗脱罪名，苏俊业不得不将春香楼闹鬼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这下那些用了美白霜烂脸的人们全在家里反思起来。 自己过去是不是做过伤害春香楼姑娘的事情。 元宝说，只要她们真心改过，柳歆其实根本没有伤害任何人。 她不过是临死之前的不甘心而已。 那些姑娘们也是。 一些人脸上的伤开始逐渐好转。 但这下，春香楼邪性的事情就更加让人深信不疑了。 “我们楼里是招谁惹谁了啊。”老|鸨气的不行，天天来兵马司衙门坐着：“反正我们家的生意就是叫你们给搅合黄的！你们要是不给个解决办法，老娘今儿可就不走了！” “哎呀，行了，我叫人去给你们澄清一下总行了吧。” 苏俊业也烦的够呛。 但这镇子上，春香楼这种地方属于是交税大户，他实在不舍得这份儿收入，只好耐下心安抚。 老|鸨这才满意的点头离去。 元宝从书院逃学来兵马司衙门找二哥哥玩。 恰好就碰上了老|鸨一步三晃离开的背影。 她突然想起柳歆走之前跟她说，这个老|鸨对待姑娘们的一些恶毒手段。 元宝葡萄似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咧开嘴笑，像个偷了肉的小狐狸。 “小霉。” 自上次以后，倒霉鸟已经休息好久没有出去做过事了。 这会儿被元宝叫出来，她还有些跃跃欲试。 “元宝道长，您有什么吩咐的？！” 倒霉鸟十分殷勤的蹲在元宝的肩膀，撅着屁|股，看背影都觉得她是个狗腿子。 元宝贴着她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一人一鸟贼兮兮的对视一眼，咯咯咯的笑起来。 苏俊业在一旁看着，默默在心里替春香楼的老|鸨点了一支蜡烛。 完了完了，得罪了他家小妹妹，这老|鸨日子可要难过咯。 ----- “听说了嘛，春香楼前儿又出事儿了！两个大盗把老|鸨棺材本都给抢光了。” “春香楼最近怎么回事儿，怎么总出事儿啊，上个月不是刚出一次事么。” “你说楼塌了那次啊，我也听说了！倒霉呗，谁知道咋就那么倒霉呢。” 东旗镇大街上，元宝手里抱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倒霉鸟最近工作很是认真负责嘛，春香楼老|鸨倒霉的就连镇子上其他人都知道了。 小奶团子抹抹小嘴儿，决定明天一定要给倒霉鸟的饭菜里面加点油水。 “元宝。”苏俊生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手边的小不点：“是不是你搞的鬼？” 县试之后是府试。 苏俊生最近课业非常的繁忙，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顾得上元宝的功课。 听说这个小不点最近又做了不少事情。 每日都是和二哥混在一起，这实在不太利于小不点的成长发育。 所以他硬是抽出了一点时间，把元宝从二哥身边抱走，准备送去书院读书。 “山哥哥~” 平时抓妖捉鬼再厉害的小不点，只要是说去书院，立马就得是一副要死不活的德行。 苏俊生都被她给气笑了。 替她擦干净小手和嘴巴，一把将人扛在了肩上。 “必须得去书院，元宝是要读书的，不然就像那些姐姐一样被人欺负了。” 春香楼的姑娘们不就是如此。 元宝瘪瘪嘴有点委屈。 她就算是不读书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的，山哥哥就是吓唬人。 “嘶……”又是那种针扎一般的疼痛。 苏俊生死死皱起眉头，手臂没了力气，他怕摔到元宝，弯下腰将人平稳的放在地上，这才蹲下身，死死的捂住头。 元宝一怔，有些手足无措：“山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山哥哥这么狼狈的样子。 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苏俊生的额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没——” 苏俊生想告诉妹妹自己没什么事，虽然最近头已经这么疼了好多次。 但每次也都是只疼了一会儿就没事了的。 可这一次不太一样。 他才一开口，甚至没来得及对元宝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人就已经疼的当街倒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府试开考 “元宝，这是怎么了……” 苏俊亭打开门，赫然被门外的场面惊住了。 只见门口的小团子站的笔笔直，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有她三个那么大的男人。 小不点脸都给憋红了，头围好像都涨大了一圈。 她的额头上贴满了符咒，像个被道长捉住的小僵尸一般。 嘴里不住散发着“呜呜呜”的声音，像是某种小动物。 看清她怀里抱着的人是三弟，苏俊亭赶紧把人给接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匆匆几步将人抱回到了苏俊生的房间里。 把老三放到了床上，他赶紧回身去找元宝。 结果跑回去才发现，小奶包还在地上瘫着，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正在把脑袋上的符咒一张一张的扯下来。 山哥哥虽然今年才满十五岁，但也已经是个成年人的重量了。 要不是临时画了几张大力符贴在了额头上，元宝根本没办法把他完整带回来…… 苏俊亭心疼得紧，弯下身将小不点给抱了起来，一边揉捏她肉乎乎的手臂，一边道：“你三哥哥怎么回事？压死我们元宝了！！” 这会儿他根本顾不上老三的死活。 他满脑袋想的都是，老三真不让人省心，瞧把他家小元宝给累的。 小奶包在他怀里，无力的摇摇头：“山哥哥走着走着就说头疼，然后就倒了。” “估计是读书读的，老三最近也是太累了。” 县试之后又是府试。 苏俊生县试的成绩考的不是非常的好，为了在府试中取得不错的成绩，他近来十分的努力。 没想到努力到人都直接躺倒了。 没有从苏俊生身上看见任何外力的东西。 不是虚病，元宝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俊亭叫人去请了杜郎中来。 杜宗霍自认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上回却着实是被元宝用一张符箓就将人唤醒的行为给惊到了。 加上孙博渊的一同鼓吹，他也彻底沦为了元宝的拥趸。 如今一听说是苏家又有人病倒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元宝没办法吗？” 来找郎中的下人都懵了。 “是大少爷和四小姐叫小的来请您的。” “这样啊。” 杜宗霍心情有些激动，又有些骄傲。 元宝叫人来叫他，这说明啥啊。 这说明元宝也觉得他的医术很厉害呢！！ 杜老爷子一辈子都在宫里给王孙嫔妃看病，谁都夸他是神医，华佗在世。 可那都没有被元宝认可让他觉得高兴。 可他才没高兴多一会儿就熄了火儿。 因为他一到苏府才发现，苏俊生已经醒了。 杜宗霍给他把了脉。 和苏俊亭猜测的一样，他也是说苏俊生由于最近熬夜苦读，休息不好，所以才频繁头痛。 而头痛的太过剧烈，所以才出现了昏倒的现象。 给苏家三少爷开了几副安神的药方，杜宗霍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苏家。 很明显，这一次没有看见元宝大展身手，他非常的失望…… ---- 吃了几天安神的汤药，苏俊生的状况确实有所缓解。 一个月之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府试。 和县试在县城考不同，府试是要府城考的。 府城离东旗镇有上百公里，苏俊生带了两个小厮提前半个月便去府城赶考。 上次山哥哥当街晕倒的事情到底是让元宝心里有些担忧。 所以临行前，她专门又看了一下苏俊生的命格。 确定他此行能够顺顺利利，才将人放出了门。 家境普通的考生，到府城考试，一般都是住在考寓里面。 考寓由官府花钱打造。 能够住下许多考生，价格也非常便宜。 但同样的，那里环境也比较一般。 所以，像苏俊生这种家境比较不错的，一般都是住在客栈里面的。 苏俊生科举在苏家是大事儿，他这次出来考府试，就连苏家最抠的苏俊亭都割了肉给他拿了不少银两。 府试的第一天和县试的第一天一样，考的都是帖经，也就是默写。 苏俊生一向勤奋，策论他不能保证一定能得考官的青眼。 但只要是这种需要背诵的东西，他向来都是背的滚瓜烂熟的。 府试前一天晚上，他好好的睡了一夜。 次日一早，他没有让小厮跟着，自己去了考场。 考场也是提前就过来看过。 和其他考生一起接受了官差的检查以后，他进了考场。 鸣锣开考。 官员将试卷一个一个的发到考生手里。 苏俊生看着试卷上的题目，会心一笑。 白鹿书院的几个先生学问都是极好的，所以每次考试之前，这些先生都会集中押题。 县试的时候，先生便押中了两道题。 没想到，这一次府试，试卷当中竟然还有先生押中的题。 都是他曾经背过无数次的题。 苏俊生拿起笔，正要落笔，却突然发现，那些曾经在头脑里十分扎实的知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开始变得含糊了起来。 虽然不如过去记忆的那么牢固。 但在考官宣布收卷之前，苏俊生还是凭借脑中含糊的记忆，将试卷上的题目一一填满。 “哎，这场府试还真简单哎。” 从考场出来，听到旁边的考生在谈论这张试卷，苏俊生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不明白了，明明是自己反反复复背诵过无数次的考题，为什么脑子里印象却那么的薄弱…… 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一定是的。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回去一定要再把这些题目重新背诵一遍。 不能让此类情况再次发生。 “苏兄，好巧！”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俊生一回头，正看见了白鹿书院的同窗：“魏兄。” 魏家也生活在东旗镇。 魏高阳比苏俊生大了好几岁，也都在白鹿书院读书。 但和苏俊生这种优等生不同，魏高阳书读的不太好。 每每在书院当中考试总是垫底。 这次他能够考过县试，书院里的先生们都觉得是挺稀奇的一件事情。 没想到在府试的考场上再次遇见，苏俊生提起些兴致跟他打了个招呼：“魏兄考的怎么样？” 这只是他的客套话罢了。 谁都知道魏高阳成绩很差，上课能听懂先生讲课都实属不易。 却没想到，听到这个问题，魏高阳很是自信的挺了挺胸膛，对苏俊生道：“我考的不错啊，没想到今天的题这么简单！” 第九十八章 榜上无名 魏高阳在书院可是曾经闹出过连孔子孟子都分不清的笑话的。 所以哪怕他现在如此自信，苏俊生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当他的话是真的。 “那就提前恭喜魏兄了。” 他略有些敷衍的朝魏高阳拱了拱手，便告别回了客栈，不再多言。 府试一共要考三场。 第一场考完之后，第三日便会放榜。 榜上有名的考生才可以参加下一场的考试，若榜上无名，那么你的府试之旅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虽说第一场考的并不算是非常好。 但苏俊生觉得自己通过考试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三日，他带着小厮一起去街上看榜。 “三少爷，您的名字在这儿呢！”小厮兴奋道。 东旗镇，苏俊生的名字出现在了通过考试的榜单上。 这让他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但等到看清是哪一张榜单，苏俊生的心又再次沉了下去。 是第三张榜单的中后位置，差一点他就不能参加下一场考试了。 怎么这样。 苏俊生对自己十分失望。 明明帖经对自己来说应该是非常简单的考题，可竟然考的这么差。 一场结果出来以后，再有两日才是下一场的考试。 苏俊生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今日回去以后一定要更加的努力。 要保证下场考试也能顺利通过才行。 看完了自己的名次，他视线又重新在榜单上扫了一遍，想要看看魏高阳考的如何。 毕竟他考完第一场以后，态度那样自信。 第三张榜单上没有魏高阳的名字。 第二张榜单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看样子魏高阳还是太过自信了。 毕竟就他的那个水平，苏俊生是不相信他能考到一榜上去的。 苏俊生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头，刚准备叫上小厮回去客栈，就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第一名是东旗镇的考生哎。” 苏俊生愣了愣。 东旗镇只有白鹿书院一所书院，若是东旗镇的考生，那他应该是认得对方的。 他朝人群中看过去。 紧接着，便见一男子被众人簇拥着走到了人群之前。 旁边人都在恭喜他考中了头榜第一名。 府试第一场考试，头榜的第一名是极难得的。 所以也是有特权的。 官府规定，第一场考试考中头榜第一名，后面的考试就算是不考府试也已经算是通过了。 自己考不中头名，若是书院的其他考生，苏俊生也觉得与有荣焉。 他凝眸去看，却在看清对方的面貌以后，整个人都惊住了。 什么情况？？ 竟然是魏高阳！ 府试一场头名竟然是魏高阳？？ 另一边，魏高阳也看见了他。 “苏兄！”被众人簇拥着的头名远远朝他挥手，一脸的激动和昂扬。 他脸上那股子兴奋的表情就算是隔着这么远也都能清晰的传递到苏俊生的眼前。 “你考的怎么样啊，考过了吧？”魏高阳挤开人群，兴奋的来到了他身前，装模作样的拍了下自己的嘴，说道：“哎呀，瞧我这个嘴，苏兄书读的向来比我强，你肯定通过了。” 他嘴上说的谦虚，表情却全无一点谦虚的态度。 苏俊生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他无法相信，魏高阳竟然比自己成绩好那么多…… 他竟然能考中头名…… 但名次是人家自己考出来的，就算是再不信也已经是定局。 苏俊生只当是对方幸运，或者是最近人家确实也努力了，也说不定。 只能怪自己平时还没有尽全力。 周围人都在看着他们寒暄。 苏俊生强撑出一个笑容，朝他拱了拱手，说道：“恭喜魏兄得中头名，你是我们白鹿书院的骄傲，也是东旗镇的骄傲。” 魏高阳头仰的很高，嘴角的笑容是压都压不住。 但嘴上还是说：“不行不行，幸运罢了，我哪有苏兄读书那么用功啊。” 这话平日说起来像是恭维，可是如今，在榜下，却格外讽刺…… 有人问魏高阳既然考了头名，那么后面两场考试还要不要参加。 魏高阳瞥了苏俊生一眼，唇角勾出一个轻浮的笑，说道：“当然啦，府试也没有我想的那么难，可以一考嘛。” ------- 府试第一场出了成绩之后，又两天，便是府试的第二场考试。 第二场考策问。 因为第一场的失利，以及被小人得志的魏高阳的刺|激。 这几日苏俊生所住的客栈房间的灯都没有熄过。 但他发现，最近自己的脑子好像是出了问题一般，不管多努力的学，不管多用功的背，可他就是记不住。 甚至有些学过很久的东西，他再拿出来看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都看不懂了…… 可时间不等人，再怎么样，府试第二场还是如期举行。 他顶着一个混混沌沌的脑袋进了考场。 坐在考棚里，看着试卷上明明见过的，明明思考过无数次的问题，可是就是写不出答案…… 从考场出来，苏俊生愤怒的敲自己的头。 三少爷从来沉稳内敛，小厮们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发火的样子。 看着今日反常的三少爷，小厮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 魏高阳被人簇拥着从考场里面走出来。 那帮人是在与他讨论这一次策问的题。 说到这个，魏高阳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再不像在书院时候那个愚笨又瑟缩的样子，而是高谈阔论的说起自己的解题思路，说起自己的答案。 “魏兄好才学！我等愧不能及啊！” 周围人好一通赞扬。 虽说有恭维的成分，但他说的那些话，却也有十分的才气。 苏俊生愣在原地，他有些疑惑了。 为什么在书院的时候，没有人发现魏高阳的才华？ 是大家都瞎吗？ 还是魏高阳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能力呢？ 可他又为什么要隐藏实力…… 很快，府试第二场的榜单也出来了。 魏高阳再次考了榜首。 而苏俊生，榜上无名…… 第九十九章 山哥哥回来了? “苏兄。” 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场考试没有通过已然让苏俊生心里非常不好受了。 他还来不及从榜单前离开，便又瞧见了兴致勃勃赶过来的魏高阳。 作为府试两场的头名，魏高阳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过来。 “你这场考的怎么样啊，肯定进榜了吧。” 他的态度看起来好像是关心，但总让苏俊生觉得不舒服。 对方像是在炫耀什么。 唉，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摇摇头，苦笑道：“没有，明年又得来一年了。” 府试每年一次，今年没有通过，明年就得重新再考一次。 万幸苏俊生年纪尚小，他有的是时间重考。 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临来前先生们可是都夸赞苏兄的才学啊，说咱们东旗镇今年但凡有一个考上的，苏兄也肯定榜上有名啊。”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本来就已经很热闹的周围，更多的人围上来，想要看被案首夸奖的考生该是什么样子。 苏俊生无地自容，心里那股子不适的感觉更重。 魏高阳已经不像是在炫耀了。 他像是在嘲笑自己…… “抬举了，没考中就是没考中。”苏家几兄弟，在外都是文质彬彬，但也从不会无故受旁人的脸色。 苏俊生再不愿与他多言，挤开人群离开了这个让他不舒服的地方。 第二场考试没有入围，苏俊生的府试就到这里结束了。 小厮收拾好东西，他一个人站在客栈的窗边情绪十分低落。 七岁便开蒙读书。 苏家三兄弟当中，他一直被认为是最有读书天赋的那个。 大哥热衷赚钱，二哥热衷练武，自己也只有读书这一点能够拿得出手。 可如今……自己竟然连府试都没有考过。 苏俊生对自己颇为失望。 悦耳的琵琶声从敞开的窗子传了进来，苏俊生一时有些恍惚。 他不通音律，可此时，这缥缈的乐声却仿佛是世间唯一一个能够救他的良药。 琴弦拨拨弄弄，他眼前已经出现了弹琴女子温柔如水的模样。 “三少爷，我们现在走吗？” 小厮小心翼翼的过来问。 苏俊生迟疑片刻，又朝楼下看了一眼。 远处的琵琶女似乎也知道他即将远行，乐声更显哀怨婉转。 他心中百转千回，终于还是提起袍角，对小厮道：“不急，略等我一等。” ------- “外头吹吹打打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这一日，苏俊亭正在成衣铺收账，听见外面热闹的喧嚣声，不免有些疑惑。 这不年不节的，谁家是有什么喜事儿吗？ 铺子伙计跑出去瞧热闹，不一会儿跑着将消息带了回来：“是西街魏家，听说是他家少爷府试考中了案首，正庆祝呢！” 离府试最后一场结束已经是半月有余。 确实已经开始有考生陆续回来了。 “也不知道老三考的怎么样，这孩子，怎也不知道带个信儿回来。” 苏俊亭嘟嘟囔囔有些不满。 但其实这会儿他心就像是长草了似的，不停地朝着门外瞧。 西街魏家那个傻子竟然还能考中案首？ 那他家老三肯定也考过了。 “行了，这账明儿再算吧。” 到底也是坚持不下去了，他扔下账本，匆匆忙忙跑出了成衣铺。 刚好碰见魏家老爷正带着魏高阳各处显摆。 他赶忙上前道了句恭喜。 魏家也是做生意的，但生意的规模数量远是比不过苏家的。 所以平日魏庆看见苏家人都是表情十分巴结的。 可今日或许是因为自家儿子考中案首的缘故，他这头恨不得都扬到天上去，骄傲的不得了。 苏俊亭也不与他一般见识。 “我家老三可与你一同回来了？”他问魏高阳。 和他老爹的小人得志嘴脸不同，魏高阳到底态度还是收敛了不少。 不过听到苏俊生的名字，他抿了下唇，不知道在压抑什么情绪似的，为难的摇了摇头：“这我倒是不知道，苏兄他……他并不与我同路。” 不同路也正常，毕竟老三平时与这姓魏的关系也一般。 不过他都已经回来了，老三估计也快了。 苏俊亭并没有想太多，告别魏家父子二人匆匆便回了家中。 看着苏家大少爷离开时依旧笔直的脊背，魏庆撇撇嘴，对身旁儿子道：“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他家弟弟不也还是连个府试都考不中！” 周围有看热闹的百姓，听见此话都有些不可置信。 “啥？苏家老三都没考中府试？” 不是都传他家老三是天降的文曲星，读书很厉害的吗？ 众人不可置信。 “唉，时移世易，这次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吧。” 魏高阳强压住唇角的笑，与父亲一起，昂首挺胸继续和其他人炫耀去了。 ---- 路遇魏家父子二人的一幕，让苏俊亭心里总有些不爽。 府试案首只有一个，既然叫魏高阳那草包得去了。 那他家老三就算是再厉害，也只能考个第二了。 凭啥啊？？ 那些阅卷的考官是不是都眼瞎啊。 生着一肚子闷气回到家中，正和出去玩了一天泥巴的元宝碰了个对面儿。 元宝小脸脏兮兮的，却是一脸跃跃欲试，带着黄狐狸小云不知道要去哪儿。 最近老三不在家，这小不点属实是太放飞了。 苏俊亭赶紧把人给拦了下来，佯装生气道：“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去，搞得这么脏。” 大哥向来没脾气。 就算是有些小脾气，只要下次自己赚了钱都给他，他也都没脾气了…… 元宝吐吐舌头，笑嘻嘻道：“我去和小六子玩！” 小六子是前院邻居家的小孩儿，比元宝大一岁，俩人不打不相识，前儿才互殴了一顿，如今已经变成了可以一起和泥玩的小伙伴了。 “小六子不信小云会说话，我带去给她看看！” 谁家小孩儿能相信一只长得像狗似的狐狸会说话啊。 小云也昂着骄傲的头，一脸“老子确实会说话”的表情。 苏俊亭一脸黑线。 虽说自家人已经接受元宝这神叨叨的样子了，但最好还是别被邻居家也知道的吧。 他赶紧将一团一狐都推回到了院子里，关上大门，板起一张脸，吓唬元宝道：“你三哥哥考完府试了，很快就要回来了，我建议你补一补功课，不然他回来肯定会念你的，到时候我和你二哥可都不会管你的哈。” 啥？山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刚才还满脸笑容的小元宝，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小脸吧嗒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那什么府试怎么不考一辈子啊，她山哥哥咋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啊。 “我……”她想到什么似的，又仰起头想要和苏俊亭讨价还价。 可还不等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听大门传来响动。 “说曹操曹操就到，老三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苏俊亭坏笑着拍了拍元宝的小脑袋，转身去开门。 第一百章 鬼都吓得一哆嗦 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不是苏俊生，元宝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婶子有事？” 来人是小六子的娘亲，是苏家的邻居。 平时两家相处的不错，一直都有往来。 “元宝呢！”女人表情很是急切，进门就开始叫元宝的名字。 苏俊亭不明所以，朝边上挪了一步，将身后的元宝给亮了出来。 小奶包露出一张小脸，歪着脑袋，笑的甜甜的：“婶子。” 面对这么个软乎乎奶团团的小包子，旁人都想上去 ua一把。 六子娘却一步上前，揪住了元宝脑袋上的小揪揪道：“你说，你把我家六子带哪儿去了！” “哎，你干嘛！” 苏俊亭哪能眼瞅着自己妹妹受欺负，赶紧把元宝抢了回来。 对六子娘怒目而视道：“六子比元宝还大些，他怎么样怎么能怪元宝！” 黄狐狸小云也昂着脑袋，很生气的挡在了元宝身前。 “肯定就是她搞的鬼，镇上谁不知道你家这丫头天天神神叨叨的！我家六子就是刚刚跟她玩完，回来就病了！” 六子家姓谭，苏家平时也都是和谭老爷来往。 还不知道他家女主人是这么个不讲理的泼妇。 “六子他怎么了？” 元宝从大哥的怀里探出头，着急的问。 这俩大人也真是有意思，回头六子都死了，他们还在这儿吵到底是谁的责任。 元宝十分无语。 “还能咋，不就是你给搅合的！那孩子回去以后就发了高烧，开始说胡话了！” 谭家总共三个孩子，上面两个都是姑娘。 六子是谭夫人四十岁才得的大宝贝，她疼的不行，这会儿孩子病了，她病急乱投医，全都赖在了元宝身上。 一个劲儿吱吱哇哇的叫个不停。 “再磨蹭会儿六子都要凉了。” 元宝从大哥哥怀里挣脱出来，蹦到了地上，又上前，不容置疑的扯住了六子娘的衣角，使劲儿朝门外扯。 “快走啊！” “你能有什么办法？”六子娘都被她扯懵了。 “我没办法你有办法？”被她磨蹭的太烦了，元宝都恨不得直接一张傀儡符把她拍成傀儡算了。 但拍成傀儡有些要问的话又怕她答不明白，元宝只好强压着耐心，好赖将人给带出了门外。 苏俊亭不放心，也跟了上来。 有时候他都觉得妹妹下山来，这一世就是为了拯救世界，拯救人间疾苦的。 明明是被人冤枉了，可元宝就能不记仇，然后还满是耐心去帮人解决问题。 反正要是他自己的话，肯定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进了六子的卧房，屋子里又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儿的人。 郎中，谭家下人都在。 谭老爷不在，听说还在铺子里做事，已经叫人去通知去了。 就连他那两个已经嫁出去的姐姐，听说弟弟有事，也都赶了回来，这会儿跟守灵似的守在床边，眼圈红彤彤的。 不是才病倒一会儿吗？ 就哭成这样？ 元宝看出他两个姐姐明显都不是出自真心，也便留了心眼，叫大哥哥多看她们两眼。 六子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都已经是五月份了，外头爱漂亮的姑娘都已经换上薄纱的小裙子了。 可六子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两层棉被，却还是哆嗦个不停。 而且他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 是的，不是流汗，是滴水。 “叫他不要下水的。” 元宝嘟嘟囔囔的皱起小眉头，转而看向六子娘道：“他是一回来就这样吗？” 看见这水淋淋的模样，元宝连天眼都不用开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俩人刚才在泥潭跟前儿玩来着。 六子一直跃跃欲试想要下泥潭捉泥鳅，但那泥潭怪深的，元宝没仔细看，但也觉得底下应该有什么东西，就叫他不要下去。 估计是自己回家领狐狸的时候，六子到底是下去了。 “肯定是你这个小妖女搞得鬼！我都听说了，你们山上下来的人都会那些邪术！” 六子娘更加气愤了。 苏家这个小丫头回来以后她就听人说了，说这丫头一天神神叨叨的，好像有些什么能耐。 她也没当回事，倒是六子和她一块儿玩以后，回家老是跟她说元宝厉害啥的，说元宝家里狐狸鸟都会说话什么的。 她还当是童言无忌。 现在想想，这丫头肯定是个妖女！不然咋能把她家六子给害成这个样子。 六子娘越想越觉得对，转身对两个女儿道：“去，叫你家男人去报官！去山上找慧觉师傅，把这妖女抓了去！” 她倒是安排的怪齐全的。 元宝没空管她，确认了六子的情况以后，转身就朝外面走。 “哎，你别走！”六子娘不干了。 跟着就上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元宝甩了一把没甩开，叹了口气从衣服里抽出一张大力符“啪叽”一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然后她反客为主抓住了六子娘的手，将人直接朝着泥潭扯了过去。 明明就是个半人高的小不点，力气却巨大，六子娘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是六子非要去泥塘玩，我现在带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元宝自顾自将人拖走。 六子娘坚决不信：“我家六子乖得很，我不叫他去泥塘玩，他可从来都不去！” 想到小伙伴白天放肆胡闹的模样，元宝撇撇小嘴，抓着六子娘的手更使劲，就是不松手。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接到消息回来的谭家老爷。 见状，他赶忙问：“怎么回事？” 元宝不说话，苏俊亭三两句话解释了缘由，然后道：“你也跟着一起去瞧瞧吧，别平白冤枉了我苏家人。” 就这么样，浩浩荡荡好几口人都跟着元宝直奔向了泥塘。 这里种着一片繁茂的荷花。 原来很多小孩喜欢来这里扒莲子，但泥塘淤泥很厚，几个小孩儿下去以后没上来，自那以后，各家各户就再不许自家小孩来泥塘玩了。 元宝将谭家两口子带到这里以后，便摘下了自己身上的大力符。 而是拿出小瓷瓶，朝着谭家几口人眼皮上一扫。 “看吧。”小不点嘟起嘴，又珍惜的将小瓷瓶儿放回了怀里。 唉，自打下山以后，这牛眼泪用的也太快了。 不行，过几天她得再回山上叫狮虎给她弄点来。 “这都是什么啊！！” 看清眼前的一幕，六子娘尖叫起来，声音穿透性极强。 元宝明显看到就连眼前的鬼们都被她嚎的哆嗦了一下。 第一百零一章 姐弟之间的仇怨 眼前泥塘里面飘着无数小鬼。 都是半大孩子，年纪也都和六子元宝这么大。 全都是一身的泥泞，虽说都成了鬼，但因为死去的年纪太小，看起来并不像恶鬼，反倒都是一脸的清澈愚蠢。 这下六子娘和谭家几口人都不敢说话了。 元宝开口：“你们谁知道六子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要抓他替身？” 河边水边泥潭边都很多孤魂野鬼抓替身，因为水里死亡是无法投胎的。 小鬼们疯狂摇着小脑袋。 “没有！” “不敢！” “啥是替身？” 元宝一身的紫光几乎冲破天际，普通人看不见，但这一堆小鬼却是能看见的。 所以自打元宝在东旗镇出现以后，东旗镇的妖鬼们都老实了不少，那都是被她的功德压的。 她天天领个小破孩来泥潭边上玩，就算是小鬼们有心抓替身，可谁敢啊？？ 这不等于是太岁头上动土，火神庙里点灯，老虎头上拔毛嘛！ 不要命啦！？！ “不是你们就好。”元宝放下了要去拿符箓的小胖手。 “那我家六子是咋回事儿？”六子娘这会儿终于算是从震惊之中稍微回过来一点神。 不是被抓了替身，但六子身上的魂魄确实也已经丢了。 这种情况就是民间经常说的丢魂。 年纪小的孩子丢魂很正常，因为魂魄在他们身上还没有站稳。 尤其是六子这种天天在外面疯跑的。 “这样，晚上你到十字路口叫叫魂吧，他应该会回来的。” 元宝将叫魂的方法教给了六子娘。 告诉她入夜以后在十字路口叫，魂魄听到至亲之人的呼唤就会回来的。 从泥潭旁回来，谭家一家人肉眼可见的对元宝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没办法，眼见为实啊。 这小不点确实是有能耐，就连小鬼儿们都叫她给训的服服帖帖。 “按照你这么说的我家六子今儿晚上就能醒吧？”六子娘这会儿说话也不像刚才那么蛮横无理了。 元宝小眼神扫过跟在她身后的谭家两个女儿的脸，淡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会醒的。” -------- 入夜，东旗镇的十字路口。 六子娘穿着一身簇新的黑色衣裳，怀里抱着一个笸箩，里面装着五谷。 地上的香炉里插着三根燃烧的线香。 她一边朝着地上扔五谷，一边喊着六子的大名，边喊边道：“回家吧，回家吧，娘来带你回家了。” 元宝说魂魄的胆子都比较小，没有回到人身体上的时候也不认亲人。 怕六子的魂魄被吓到，六子娘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带。 就这么自己硬生生的在深夜的十字路口喊了半个时辰。 直到笸箩里的五谷都扔完了，地上的线香也都燃尽了。 她才哑着嗓子回了家。 老远就瞧见两个女儿都等在院子门口。 谭家人都宠着六子这个最小的儿子，所以哪怕是两个女儿都已经成家了，可六子没醒，她俩就谁都不敢随随便便离开娘家。 “六子醒了没有呢？”六子娘着急的问道。 “没、还没……”谭家大姐摇摇头，眼神有些闪烁。 “啥？怎么还没醒？”六子娘眼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急匆匆跑进了院子里去看六子。 身后谭家大姐二姐也赶紧跟了上去。 二姐扯了扯大姐的衣袖，小声道：“姐你心虚什么，一会儿再让娘看出来了！” 谭家两个女儿，老大性子比较温柔，没什么脾气。 从小到大基本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爹娘安排好的。 谭家二女儿倒是和她姐不一样，有脾气，经常和爹娘吵架。 基本成家以后也不怎么愿意回娘家了。 “我都是按照苏家那个小丫头说的那样叫的啊，六子这怎么还没醒啊？” 一进门，看见六子依旧紧闭双眼躺在床榻上，一点没有要醒的意思，六子娘着急起来。 “不行，我得去问问那丫头去！” 大晚上的，外头三更的梆子都打完了，她却一刻也忍不了，就要往苏家跑。 “你等明天天亮再去。”谭老爷将她给拽了回来。 苏家到底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也不是收了他们家钱办事儿的人，哪能随便指使。 “那怎么行！”六子娘被自家男人扯得几乎站不住，委屈和恐惧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索性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嚎：“你们都不心疼六子，我心疼啊！那可是我拼了老命给生下来的，他要是活不成了，咱们就谁都别活了！！” “哎……”谭老爷直叹气。 “不用去找了，我来了。” 正此时，一个穿的圆咕隆咚的小不点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苏俊亭和苏俊业，俩人像门神似的站在身后，看谭家人的眼神都透着凌厉。 “您可来了！快给瞧瞧我们家六子怎么还没醒过来啊。” 这下六子娘麻利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热情的上前拉住了元宝的小手。 元宝不语。 而是眨巴着大眼睛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在看到谭家大姐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微眯了眯。 谭家大姐被吓得手都有些发颤。 “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吧。” 她朝前走了两步，对着谭家大姐伸出了小手。 “我……”谭家大姐面无血色，嘴唇颤抖。 谭家二姐赶忙将大姐护在了身后，对着元宝怒目而视：“你吓唬我姐姐做什么，现在是六子躺在那儿还没醒！” 谭家夫妇也觉得女儿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倒是一旁苏俊亭忍不住开口解释道：“你儿子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就是你家这俩闺女搞的鬼啊！” “怎么可能！” 谭老爷大骇。 都是亲姐弟，他是万万不能相信自家两个女儿会陷害儿子的。 “二哥哥。”元宝一声令下，被叫来当苦力的苏俊业赶紧上前，两三下就抢走了谭大姐攥在手里的东西。 是一张被折了好几道的符咒。 苏俊业抢了过来，元宝展开符咒看了一眼，小眉头皱的死紧，嘟囔道：“这么恶毒咒语，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了。” 随即她将符咒翻过来，后面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元宝递到谭家夫妇眼前，问道：“看看吧，这是不是六子的八字。” 第一百零二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你们谁干的！” 看见符咒后面写的果真是自家六子的生辰八字，谭夫人瞠目欲裂，发疯似的去撕扯两个女儿。 谭老爷也不愿相信，反反复复问元宝会不会是搞错了。 小不点摇摇头道：“没有，这是很恶毒的咒语，是要六子命的。” “你们这是为什么啊？！”谭老爷脖子都吼出了青筋。 他不明白，两个在自己眼中向来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干出陷害弟弟，想要他命的事情。 大女儿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任由娘亲撕打。 二女儿忍不住，她推开谭夫人，冷笑一声道：“还能为什么，你们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留给六子，我和我姐就不是人吗？？” 东旗镇重男轻女是极其常见的情况。 像元宝家中那样重女轻男的倒是不常见。 但谁家重男轻女也没有谭家那么严重。 “让我姐去给那个土埋半截的臭老头当妾，不就是为着他能给你们生意做，能给你儿子赚钱吗！！” 大女儿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年纪比苏俊亭还小些，却已经在人家后院待了好多年了。 明明家里环境不差，可是为了能给家里拉来更多的生意，谭夫人竟然做主把她嫁到了一户乡绅家里做妾…… “那让你姐做妾，也没让你做妾啊！”谭夫人还在据理力争。 二女儿闻言，笑的更加讽刺：“你倒是想了，我也不会答应啊！” 她嫁人的时候，谭家夫妇不是没想过也用二女儿的婚事换更多的利益。 可是她可不是她大姐，根本就不可能听他们摆布。 所以勉勉强强她算是明媒正娶到了男人家里，当了正妻。 “是，我是去人家当的正妻，可你们都做了什么？？嫁妆嫁妆不给，说家里没有积蓄了，但彩礼你们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少要，你们知不知道就为这个，我在婆婆家里受了多少奚落？！” 更别提成家以后，父母三不五时也要从她手里抠出一点油水儿来补贴自家了。 苏俊亭和苏俊业都惊呆了。 他们可从来没见过有娘家人能把事情做的这么难看的。 要是他家小元宝成婚，他们都恨不得陪上金山银山，就是为了叫婆家人高看一眼。 谭家人可倒好…… “那你们也不能害六子啊！”谭家夫妇虽然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但还在强撑。 “凭什么不能！都是因为他，我们才这么艰难的！” 六子出生之前，两姐妹虽然也不受待见，但总还不会像现在这样。 所以两个人就将所有的怨念都转向了这个生来就仿佛比她们高了一等的弟弟身上。 六子最近将满五岁，东旗镇上的男孩五岁都当成一个大的生辰来办。 谭夫人为此，又给姐妹两个下了要求，要二人各自打一个大金锁来给六子。 姐妹俩不是拿不出来，但多年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实在是达到了顶峰。 于是二人想方设法搞来这么一个诅咒人的符咒，想要以绝后患，让六子再不能成为爹娘剥削她们的手段。 要不是遇上苏家这个小丫头，或许二人就已经如愿了。 “我怎么生出你们俩这么恶毒的丫头来！！” 谭夫人气的想要上前掐断两个女儿的脖子。 二女儿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现在你们也没办法，就算他死了，你们又能拿我们怎么办！” 苏家那个小丫头不就是知道叫魂吗。 可现在还没叫回来，那就说明她救不了弟弟。 “你们真是畜生啊！”谭夫人哭的整个人都要抽过去。 谭老爷闻言，目光也变得呆愣了起来。 他虽不像妻子那样将重男轻女挂在表面上。 但骨子里其实观念更加的根深蒂固。 只不过是在外做生意虚伪惯了，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撕下脸上这层好看的皮罢了。 眼看着谭家一家四口人马上就要上手撕扯起来。 苏俊亭看了看小元宝，小声问道：“元宝真的没办法了吗？” 小不点小声叹了口气，朝四人走了两步。 开口对谭家两个女儿道：“两位姐姐，你们真的对六子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他真的什么都没做错啊。” 二女儿抢白道：“可他存在就是错的！” 他一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享受了她们都没有的好的待遇，就享受了爹娘更多的疼爱。 这就足以让她们嫉恨。 “可是……”元宝表情有点忧伤的看了看病榻上的小伙伴：“他明明很喜欢你们的。” 作为家里一直被宠爱的儿子，六子其实知道两个姐姐不喜欢自己。 “他跟我说，等有一天他长大了，肯定会把大姐姐接回来，再不让她受老男人欺负了。” 大女儿猛地抬起脸，眼神中满是震惊。 “姐！她说你就信啊。”二女儿赶忙扯了扯大姐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被小元宝的一面之词给骗了。 “唉。”元宝见如此，也不再多说，三两步走到了六子的床榻前，吭哧吭哧从六子床底下的一个夹层里掏出一个蓝布的小包袱。 谭家人都震惊了。 没人知道六子什么时候在床底下藏了这么个玩意儿。 元宝将那蓝色的包袱打开，走到谭家二女儿面前，一抬下巴道：“喏，你看，这都是六子存着，想要还给你的。” 包袱里装的乱七八糟，有银票，有碎银子，有自己给六子打的金饰，甚至有她小时候的簪子和手镯，当然也都是父母逼她给的。 “六子说过几天就是二姐姐的生辰了，他想偷偷把这些东西还给你……” 六子经常跟元宝抱怨，因为爹娘的偏心，所以两个姐姐都不喜欢自己。 他很难过。 “给我的……”谭家二女儿愣住了。 但她也知道，元宝没有说谎。 因为她确实是过两日的生辰。 而在娘家的时候，爹娘从未给她过过生辰。 六子知道…… 或许是因为某一年六子生辰，家里大操大办的时候，她很生气，摔了东西骂他，然后说了自己生辰从未有人给她过过…… 原来那个小不点什么都知道吗…… 姐妹二人眼眶都红了起来。 对啊，六子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过，明明错的也不是他。 看着已然动情的两姐妹，元宝叹了口气道：“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哪儿来的符咒了吧。” 其实符咒到了她手里，她就已经能破解此法了。 但她还是希望两姐妹能自己说出来源。 谭家二女儿吸了吸鼻子，将符咒的来源告诉了元宝。 又是不知道哪儿来的游方道人。 这种修炼邪术的游方道人其实哪里都有，但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功力。 都只有一般的诅咒能力罢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元宝看了看躺在床上，身上依旧往下滴着泥水的六子，摇头道：“他身上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诅咒。” 第一百零三章 有人要害她山哥哥??! 他身上若只是普普通通的诅咒，那么元宝教给谭夫人的叫魂之法，就足以让六子醒过来。 可是并没有。 六子躺在病榻之上，身上的泥水越淌越多。 人也开始出现濒死的状态，呼吸困难，小脸憋得通红，仿佛有人掐住他的脖子，马上就要溺亡。 元宝眉头一凛。 立即从背包里掏出一粒丸药来。 就当谭家人还担忧如何让六子张嘴把丸药吃下去的时候，只见小元宝单手掐起一个手诀，口中默念着什么，走到病床边。 躺在病床上的六子竟然奇迹的张开了嘴巴。 任由元宝将丸药喂到了他的嘴里，又手动帮他合拢。 身上的泥水越流越慢。 刚才那种濒死的状态也稍微恢复了一些。 “这是好了？”谭家夫妇，包括两个女儿都跟着一起激动了起来。 可等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元宝摇头道：“只是一时，若是天亮之前醒不过来，恐怕就再难活命了。”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人身体的阳气最旺。 这个时候邪祟不好入侵。 元宝的那粒丸药也是护住六子的心脉，让他在天亮之前不会被邪祟入侵。 而至于人什么时候清醒过来，那就还得要找到命门所在。 就单看六子现在这副模样，元宝也知道，这件事的命门就在泥潭所在。 “走，去泥潭。” 小不点一声令下，周围所有高高大大的成年人皆是一声反驳都不敢有，赶紧匆匆跟了上去。 昨儿在泥潭可是刚看见一堆儿小鬼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其实谭夫人和谭老爷都怕的要死。 可是为了六子，二人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谭家两姐妹倒是没那么怕，尤其是刚知道了弟弟的心意，两姐妹这会儿正是最最愧疚的时候。 总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元宝扫了二人一眼，问了两人的生辰八字。 二姐嘴快，利落的报完了自己的生辰以后，又飞速的报出了大姐的生辰。 元宝小胖手摆弄的飞快，开口道：“就二姐姐吧，你下去一趟。” “下哪儿？”她懵了。 元宝哎呀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泥潭道：“就泥潭啊，你下去摸一圈看看，我看了你们给六子下的诅咒，根本没有生效，那么让他身上诅咒生效的符咒就应该还在泥潭里面。” 解铃还须系铃人。 元宝其实完全可以叫两个小鬼把那玩意找出来，更甚至可以叫小云下去。 反正那狐狸平时也总爱在泥水里面滚。 可这件事情原本就是谭家两个女儿搞的鬼，元宝觉得她们理应受到一点惩罚。 “可我不会水啊？”谭家二女儿面色惨白。 她确实想要弟弟赶快醒过来，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到弟弟。 可她从小就害怕水，别的小孩儿下河玩水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敢过去。 但看着苏家这位小不点严肃的眼神，谭家二女儿咽了咽口水，朝泥潭方向靠近了两步，目测了一下深度，咬牙切齿道：“非要我下去，我试试也行……” “那可不行，你不会水，下去不就是直接送命吗！” 泥潭深度超过一个人的高度。 又想要在潭底找东西，人就必须得深入水下去找。 这下，谭夫人可不干了。 她赶忙上前拦住了马上就要脱了裙子下水的二女儿。 “你竟然会管我死活？” 二女儿都震惊了。 平时父母的那些举动让她觉得心寒的不行。 好像她和姐姐就根本不是个人一样。 可哪儿成想，如今自己有了这就义的心，她娘又突然钻出来演绎什么母女情深来了。 “那……”谭夫人语塞了。 她确实是重男轻女，可这俩丫头也是她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孩子。 她希望她们能够倾尽全力帮助自家弟弟，却也没想过让她们死。 看到娘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二女儿苦笑了一下，与大姐对视一眼。 姐妹两个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里尽数表达了。 谁都想当最受宠的那个，谁都想当唯一。 没有人想要被退而求其次。 “我来吧。”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大姐此时开了口。 她声音不大，但语气里满是笃定。 和妹妹相比，她是懂一些水性的。 所以这一次谭夫人没有拦。 大女儿脱掉外袍，目光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泥潭。 “娘，这一次救了你儿子，咱们就两清了。”她淡声道。 ----- “这里面……”不多时，谭家大女儿探出头来，吐掉口中的污水，手忙脚乱的给元宝比划了半天她在水底下看到的画面。 比元宝想象的还要稍微复杂一些。 并不是一张符咒，而是一个阵法。 下面放了一个骨灰坛，坛子底下摆着一张符咒，符咒背面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闻言，元宝眉头紧蹙。 这可不是中原的邪法。 这种邪法她从狮虎口中听说过，是西域那边的妖术。 以他人骨灰坛压被诅咒者的生辰八字，这样能破坏掉对方的运气。 元宝并不熟悉这种邪法的能耐，但犹记得狮虎说，更厉害一点的法师好像还能够换命…… 谭家大女儿又下去了一次，这次的时间更长一些。 等她再上来的时候，被油纸封着的骨灰坛已经被抱了上来。 写着生辰八字的油纸也被拿了上来。 元宝没有着急去看那个骨灰坛。 这东西在这种阵法里面起到的其实就是一个使人运势降低，能量减弱的作用。 和更厉害一点的倒霉鸟没有什么区别。 她更关心的是这个骨灰坛底下压得是谁的生辰八字。 是六子吗？ 他一个小不点，就是得罪了姐姐们而而已，哪里会被这么严重的诅咒啊。 更何况，谭家两个女儿不像是在撒谎。 她们两个应该就只是找了普通的游方道士想要让弟弟生两天病出出气罢了。 泥潭下面这个复杂的阵法并不像是她们的手段。 写着生辰八字的油纸被元宝拿到了手里。 字体写的歪歪扭扭，看样子施术人和元宝想的一样，很有可能都不是中原人。 “啧啧，这字儿……”元宝嫌弃的撇了撇嘴。 什么玩意儿呢，还不如自己呢！ 可就在她将符纸翻开，看清楚那面生辰八字以后，她脑中顿时嗡的一响！ 这八字竟然是她山哥哥苏俊生的生辰八字！ 有人要害她山哥哥？？！ 第一百零四章 老天爷怎么不保佑我山哥哥?! “什么？” 听到元宝说这话，苏俊亭苏俊业两兄弟赶忙上前。 “不会吧！” 俩人都争抢着去看那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符纸。 虽然苏家三兄弟感情不错，但都是男人，性子比较粗糙，根本做不到能记住彼此的八字。 但元宝记得住。 从她第一次踏进苏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牢牢记住了三个哥哥以及爹爹的八字。 并会经常性的给他们一些自己加持过的平安符。 山哥哥过去也是一直带着的，只是最近他要府试。 而府试进考场之前验身是非常严格的。 不允许任何带字的东西跟着进考场。 所以山哥哥应该是没有带她给的护身符的。 “小神仙，我儿怎么样了啊？” 见骨灰坛和符咒拿出来以后，苏家三兄妹就一直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谭夫人便急着上前来问。 元宝摆摆手，不想将自家的事情说出去。 便道：“你儿子的一魄落在水底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刚才有至亲之人下水，他的魂魄找到了路，现在已经跟着回来了。” 谭夫人脸上表请无比激动。 忙想要问下面应该做些什么。 元宝不等她开口便道：“将你大女儿带回家中好好将养一番，她身子好了，六子附在她身上的魂魄便能顺利归体。” “好！”谭夫人这个好字儿答应的气势如虹。 虽说着急想要知道山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元宝也没有敷衍谭家人。 泥潭下面的阵法上有至阴之气，六子下水遇上，加上他身上有两个姐姐的诅咒所以沾染上了阴气。 又在惊惧之下掉了魂，所以才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的。 回去养两日，等魂魄归体便再没有问题了。 至于谭家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问题，元宝无心去管。 这一世父母子女兄弟夫妻之间都是缘分的遇见，能好好走一程便是幸运，不能好好走一程，那么下辈子反正也不会再遇见。 “元宝，俊生那小子不会出啥事儿吧！” 苏俊业这会儿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这人是那种胳膊肘只会向内拐的人，一听说自家弟弟可能出事儿了，他心里根本也不想让元宝再管谭家人了。 一心只想让元宝赶紧看看苏俊生怎么样了。 还用骨灰坛压他弟弟的八字，何其恶毒啊！！ 要是被他知道是谁，非得扒他们皮，拆他们骨不可！ 苏俊业眼睛里都冒出火来了，抬脚就要将那个骨灰坛给踹翻。 管他是谁的骨灰，都要让他挫骨扬灰！！ “哎哎，二哥哥，脚下留人。” 情急之下，元宝一把抱住了苏俊业的大腿。 苏家老二这一只大脚都赶上半个小元宝这么大了。 他愣了愣，还不等反应，大哥苏俊亭一个巴掌已经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还不赶紧收腿！你就老老实实听元宝的话得了，你懂这些啊！” “我不懂……”他被抽的脑瓜子直嗡嗡，但还是老老实实把腿给收了回来，然后把小元宝从地上给捞了起来。 他替元宝将衣服上的灰尘掸掉。 小不点很平静的安排任务：“二哥哥去查一下这个骨灰的来源，大哥哥叫下人去府城问问，山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好！” 两个大男人被小不点安排完，心里反倒觉得有了底一般。 “那你呢？”两个大男人想到什么似的，赶紧回头看元宝。 元宝淡定道：“我回去上香问问老天爷，问问老天爷怎么不保佑我山哥哥？！” 第一百零五章 苏老三沦陷温柔乡 “大少爷二少爷，不好了！” 还不等三个人往家赶。 迎面就撞上了苏家派来找人的下人。 苏俊亭拧眉，发现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老三身边常年跟着的小厮。 上月，也是此人跟着苏俊生一起去了府城。 “你回来了，老三呢？” “我回来就是告诉您三少爷出事儿了！” 那人语气不能再着急了。 他是连夜从府城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身上所有的钱都用来雇车了，原本干净体面的衣裳此刻也都一股子酸臭的味道。 人都饿瘦了一圈儿。 这哪像是出去陪少爷科考的。 这明明像是出去要饭的！ 苏家自打爷爷那辈儿做生意发家以后，再就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了。 下人搞成这样，几人更是着急起来苏俊生的境况。 “老三现在怎么样了，他回家了没有啊！”苏俊业急的就差要上前晃人肩膀了。 “没！”下人艰难的喘匀一口气儿，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苏家兄妹。 听完前因后果之后，三人表情无一人不惊讶。 “没考中府试也就罢了，他怎么还会流连青楼呢？！”苏俊业瞪着眼珠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去府城把弟弟的皮给剥了。 苏俊亭同样气的不行，拍着大腿道：“他流连青楼也就罢了，怎么还想要给花魁赎身呢？！” 老三是不是傻！！ 肯定是叫人编造的那些瞎话给骗了！ 两个哥哥都还在怀疑自家弟弟是不是受了蒙骗，元宝则反应更大。 她一蹦三尺高，脸蛋涨得通红，嘴张的能直接塞下一个鸡蛋：“你说什么？！我山哥哥没有考过府试？！” 怎么可能？！ 她不止一次观过山哥哥的命格。 不管是面相手相还是八字命格之相，她山哥哥都是鱼跃龙门，巨龙腾飞，仕途通达之相。 难不成她山哥哥不是科举入仕，是什么其他的门路？？ 元宝不信。 这要是二哥哥还有可能。 但山哥哥，身上却有文曲星之光，那必然就是科举中榜的命。 怎么可能会连府试都考不过呢？ 元宝百思不得其解。 “那现在他人呢？”苏俊亭着急起来。 那下人道：“没有，小的回来就是告诉大少爷，三少爷被人扣在了府城的青楼里，现在回不来了……” “什么？？？” -------- 苏俊生今年十四岁，活了这么多年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某一天真的犯懒不想去书院，然后骗父亲身体不适请了一天假。 现在，他则在做人生中第二次出格的事情。 “公子，你真的要替奴赎身，娶奴回家吗？” 抱着琵琶的女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纤长的额手指在琵琶的琴弦上反复拨弄，细密的琴音仿若背景音一般，更衬得她楚楚动人。 苏俊生其实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 可是嘴边却流畅的吐出一句：“当然，说话算话。” 那女子立即就喜上眉梢，眉眼里皆是喜意。 她将琵琶放在一旁，想要上前抱住眼前人。 苏俊生的拒绝就像是骨子里刻着的一般，上来就躲开了她，还顺手将人扔到了地上。 “丽娘……你……”他有些尴尬，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被唤作丽娘的女子眼神从无措转为悲伤，又是一副哀哀切切的模样：“公子一直说心悦丽娘，可这么多日却未曾……公子是不是嫌弃丽娘……” “……” 苏家家教森严。 父亲苏文林更是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妻子去世后一直寡居的好男人。 要想让苏俊生说不嫌弃丽娘的出身……他的确是有点张不开嘴撒这个谎…… 但见地上的女子哭唧唧的模样，他还是柔声安慰道：“等我家下人回去取钱回来就好了，到时候我会带你一块儿回苏家。” “真的？” “真的。” 虽然没有回答那个是不是嫌弃的问题，但还是让笑容重新挂回了丽娘的脸上。 他的心略略放下一些，又重新坐回座位，淡声道：“继续弹吧……” 就是那首在客栈楼上听见的琵琶曲，将苏俊生拴在这里整整一个来月。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荒度时间，应该赶紧回去东旗镇，回去书院读书，继续备战来年的府试。 可这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拴着他一样，叫他要走都走不了。 该就是面前这个姑娘吧。 缥缈又优美的琵琶声再次响起，苏俊生看向丽娘，神色温润，但眉眼间已经与当初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有了些许不同。 一曲弹罢，丽娘放下琵琶款款走到他身边。 “公子，今夜我带你去别处寻些消遣吧，成日在楼里待着实在是无聊的紧。” “去哪儿？出了这花楼，你们就不担心我跑了吗？” 苏俊生仰头蹙眉。 他已经将身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 现在基本是被压在这儿的，吃喝都是花楼里的开销。 身边也只剩一个下人。 “公子说笑了，你怎么会跑。” 丽娘娇娇怯怯，眼里像含着水，实际在脑子在飞转。 她当然怕苏俊生会跑，但她更怕的是苏俊生说话不算数。 出去以后不会再回来接她。 她是花楼里的清倌人，好不容易碰上苏俊生这么个冤大头，她死活也不愿意放过。 但这冤大头除了听曲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丽娘只能再寻其他的爱好给他培养起来，争取将这小少年养废，这样才能老老实实陪在她身边。 就算不论其他，这一张漂亮的脸蛋也比平日来花楼里的那些油腻男人不知道强出了多少倍。 再者说，丽娘也呃呃已经了解过了苏俊生的身家。 花楼里有人认识东旗镇的苏家，也认出他就是苏家的小儿子。 那可是东旗镇的首富，丽娘不怕自己搭进去的收不回来。 在花楼里听了小半个月的曲儿，苏俊生确实也听得有些无聊了。 但让他走，他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所以，丽娘的这个提议，他想了想也便答应了下来。 “好，那晚上你带我去瞧瞧是什么新热闹。” 第一百零六章 长嫂之资 紧赶慢赶到了府城又是十多日过去了。 自家被寄予厚望的老三没考中府试还在府城流连花楼。 这事儿兄弟俩实在是不敢让父亲知道，于是苏俊亭便编了个出去收账的理由准备去府城把弟弟带回来。 元宝自然是要跟去的。 她觉得这事儿太离奇了，山哥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老二啊，不管咱爹怎么忽悠你，可千万都别将这事儿说漏了啊。” 苏俊业是全家脑子最不够用的。 这兄妹俩生怕走了以后，老二被父亲骗着说出什么真相来。 “你们这是要出去？” 赶巧林媛媛上门来跟苏家人道谢。 前些日子她美白霜出的事故隔了好久才彻底解决。 自己第一次看店做生意就碰上了这么大的事情，加上那美白霜里头蕴含的血泪。 林媛媛属实是在家待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这期间，苏俊亭倒是经常上门。 他不说自己是去看林媛媛的，每回都说是上门去找林景程下棋的。 最开始林景程还挺高兴的。 但这苏俊亭棋艺实在是太吓人了。 曾有过一天将他十五次军的情况，林景程一次都赢不了，每天被欺负的没有脾气。 他知道好兄弟是来偷偷看自己妹妹的，于是便哄着妹妹自己去自投罗网，也省得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在中间遭这个夹层罪。 “媛媛、你、你来了……”自打这个情丝恢复之后，苏俊亭每次看见林媛媛都有新感受。 比如今天，他就觉得媛媛身上这件藕粉色的衣服十分漂亮。 衬的她的一张小脸水灵粉嫩的。 “上次我的事儿多亏了元宝和俊业的帮忙，我来谢谢他们。” 林家也是敞亮人，现在当家的又是林景程。 他让林媛媛带来了好多的东西。 “我们要去府城一趟，把我三弟接回来。” 苏俊亭举手抢答。 ？？？ 刚才他不是还在说老三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 现在怎么看见林媛媛他这嘴就松的像是棉裤腰似的，把家底都给撂出来了？？ 元宝和苏俊业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说完以后，苏俊亭自己也有些尴尬。 连忙又补充道：“这事儿现在还不敢让我爹知道，我都怕老二这憨货说漏了嘴。” 苏俊业：？？？ 有我啥事儿？ 林媛媛是个聪明姑娘，这话是一点就透。 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给了个地址给苏俊亭。 “我家在府城有家客栈，这是店铺的地址，你们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去店里找人。” 手里捏着林媛媛写了地址的纸条，苏俊亭热血沸腾。 在马车上脸上都挂着笑。 元宝正忧心忡忡的担心着山哥哥在府城遇到了什么事儿，一转头看见大哥哥这副着了道的德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啪”地一声，一张驱魔符拍在了苏俊亭的脑门上。 给苏俊亭拍的整个人脑瓜子都直嗡嗡。 “元宝你干嘛？” 他愣愣的。 元宝拍拍自己的小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她大哥哥可不止一次被人盯上要成阴婚了。 这次要不是自己发现的早，肯定又让人给抓去了。 在内心爆赞了自己的厉害以后，小元宝才想起来开了眼看看大哥哥这回招的又是什么个玩意儿。 可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咋回事，你身上咋啥也没有呢？” “不然呢？”苏俊亭脑门上还挂着金黄的符箓，脑门周围的皮肤都被元宝拍的红彤彤的……一脸委屈。 元宝大惑不解，看看他手里捏着的纸条，又看看苏俊亭，小声嘟囔道：“没被妖鬼迷眼，那他拿着张纸乐什么乐？” 苏俊亭：…… 完犊子了，现在比刚才感觉都尴尬。 ------ 这边苏俊亭带着小元宝出了东旗镇，不出所料，苏文林有些反应过来了。 他叫来苏俊业。 “这府试都结束一个多月了，老三怎么还没回来，你们也不知道打听打听？” 苏俊业顿时心脏扑通扑通开始飞速的跳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他大哥临走前可是给他培训过的，爹要是这么问，他应该咋回答来着？ 对了！就这么说！ 他苦思冥想片刻，一脸自信的解释道：“我大哥说了，他不是去府城，他也不知道！” 这个回答，虽然是驴唇不对马嘴，但他嗓门洪亮，看起来别提多骄傲。 苏文林都懵了。 他也没问老大啊？他回的这是啥玩意啊？ 见父亲一脸不解的表情，再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苏俊业吓得嘴唇都白了。 完蛋了，说错话了，这个答案不是放这儿的…… 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下面应该再说点什么。 苏俊业是吓得，苏文林是懵的。 正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俊生还在府城，他给家里来过信儿了，说府城有所书院不错，他在那里待些日子再回来。” 回答的清清楚楚，临了还补充了一句：“这是前儿俊亭跟我说的。” 苏俊业惊喜又惊讶。 想看一眼林媛媛，但又怕自己傻不愣登的表情被父亲发现，只能偷偷在背后给林媛媛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媛媛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苏文林是刚回来不久，并不知道林媛媛来家里做客。 他还挺喜欢老林家的这个女儿的。 乖巧懂事，温柔识大体，跟自家老大很般配。 尤其是之前妻子还曾跟他说过，未来想要林家这个丫头给自家当儿媳妇。 元宝说他家老大什么情丝接上了，现在应该不排斥成亲了吧？ 他现在看林媛媛就像看自家还没进门的儿媳妇。 喜欢的很。 “我哥前段时间出去了一趟，给您带了些东西，叫我给您拿来。” 都是些补品，林媛媛本想让苏俊业带交给苏文林的，现在真庆幸自己没走。 “好孩子，替我谢谢你哥哥。” 苏文林这下彻底忘了三儿子的事儿了，又与林媛媛说了些有的没的，便叫老二将人亲自送回林家了。 回去的路上，苏俊业好顿大赞林媛媛机智的反应。 林媛媛不免好奇，便随口问了句：“你们说俊生这次府试没考中？” “是啊，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到这个事儿，苏俊业也挺惋惜的。 明明老三是最努力不过得了。 “魏家那个都能考中案首，俊生竟然还落榜了。”苏俊业百思不得其解。 林媛媛接口道：“他不止考中了案首，听说他马上就要和陆家的女儿定亲了。” 苏俊业一愣：“哪个陆家？” 林媛媛道：“就是那个致仕的内阁陆老家的孙女。” 第一百零七章 平生最大耻辱 “你说魏高阳和陆千羽走的很近？” 苏俊业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们家兄弟三人，除了他以外，老大和老三都是有青梅竹马的。 大哥的青梅竹马是林媛媛。 老三的青梅竹马就是这个陆家的小千金陆千羽。 陆千羽自小出生在京城，但很小的时候就随家人来了东旗镇。 和苏俊生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两个孩子性情差不多，都是话不多但很聪明的那种。 苏俊生对哪个姑娘都没个笑脸，偏就对这个陆千羽好声好气。 他们爹还说，等老三在科举上有了眉目以后，便要去陆家上门提亲的。 年前陆千羽随陆老爷子去了趟京城，这应该是才回来不久。 老三都还不知道消息，魏高阳是怎么凑上去的？ “不行！我得去找魏家那个臭小子聊聊！” 苏俊业手腕子掰的咔咔作响，哪里像是要去聊聊，明明是想一拳打爆姓魏的那个臭小子的狗头。 林媛媛拦住他：“你先别急。” 陆家老爷子是内阁致仕的。 平生最喜欢的便是读书好的后辈。 过去一直很喜欢苏俊生，就是因为他读书识礼，每每老爷子问到功课，他都能对答如流。 可现如今，苏俊生没有考中府试。 而名不见经传的魏高阳不光考中了府试，还是个案首。 这会儿估计陆老爷子那点对晚辈的喜欢都转移到魏高阳身上了，所以才允许陆千羽和他来往的。 苏俊业这时候去，找不回面子不说，很有可能会被奚落。 “还是等俊生回来再说吧。” 知道苏家老二根本也想不到那么多，林媛媛只在内心盼望苏俊亭和元宝这一趟去府城，能带回来好消息。 也带回来一个正常的苏俊生。 ----- 很显然，林媛媛的想法太简单了。 从考完府试，苏俊生好像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稳重清俊的苏家老三了。 苏俊亭和元宝两个人赶了十天的路，风尘仆仆赶到府城，苏俊生看见二人，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大哥你终于来了，快给我拿一百两，我着急用。” 此时的他好像已经许久没有沐浴。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酸臭的味道，身上的衣裳也脏兮兮的。 和平时那个稍微脏一点就受不了的苏俊生已经判若两人。 “老三你是不是疯了！” 一听弟弟一开口就管自己要一百两银子，苏俊亭气的差点原地猝死。 “你要钱干嘛？！” 毕竟是在府城的大街上，苏俊亭虽然已经气的快要发疯，但还是强忍着怒火想等弟弟一个回答。 往常的苏俊生不光是稳重得体，也是家中最会看人眼色的人。 所以，家里人一直觉得他有出息，未来不管是做生意还是走仕途都会一路通达。 可今天，眼瞅着大哥这句话都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了。 他竟然恍若未闻一般，见大哥还不给他拿钱，苏俊生竟然着急的去扯大哥挂在腰上的荷包，试图直接抢钱。 这下不光是苏俊亭了，就连元宝都惊呆了。 敢抢大哥哥的钱，这等于直接要他的命了。 哦不，要命可能还更容易一些，要钱苏俊亭会发疯的。 尤其还是当街抢钱。 不出所料，苏俊亭一个闪身躲开了弟弟的攻击，反手一个大耳光啪的就抽在了苏俊生的脸上。 力气不可谓不大。 那耳光抽完，苏俊生那张已经消瘦不少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苏俊亭也一改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样子，像条马上就要咬人的疯狗。 “……” 可苏俊生也只是微微愣怔了一瞬，似乎是清醒了一些，又似乎只是被打蒙了。 下一秒，他的手就再次伸向了大哥的荷包。 这一次，他不光是去抓苏俊亭的荷包，甚至另一只手还去扯开了大哥的衣襟。 因为他知道，一般大额的银票大哥都是贴身装着的。 “！！”耳光都打了，自以为十分难听的话也骂出了口。 没想到一向好面子的弟弟竟然还能做到这样。 苏俊亭崩溃了。 他下意识看向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元宝。 希望小妹妹能给他一个让人欣慰的答案，比如老三就是着了东西，马上就能变回正常之类的。 可是低头看了半天。 元宝脸上除了疑惑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表情。 苏俊亭更崩溃了…… “大哥我求你了，就再给我一百两银子，我肯定能翻本！求你了，我回去就还你，我有钱！” 二人就是在府城的赌坊门口撞见苏俊生的。 看他这幅德行，就知道已经在赌坊不知道泡了多少天了。 苏俊亭心口都要沸腾起来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只不过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他家稳稳当当的老三，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要不是怕他爹受不了，苏俊亭现在都想一棒子打死这个货得了。 还是元宝在一旁示意他冷静冷静冷静。 就泥塘下面发现的那个骨灰坛来看，她山哥哥肯定是被人诅咒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 苏俊亭勉强冷静一点点，又看向弟弟身后那个女人。 “你！是不是你把我家老三变成这样的！” 那女人浓妆艳抹，却又非得弄出一副羞羞怯怯的模样。 苏俊亭一把将人扯出来，推到元宝面前道：“你看看，这女的是不是什么骚狐狸变得！怎么能把你三哥哥勾搭成这幅德行。” 元宝也的确认真的看了。 然后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 “没有……”这女的还真不是什么狐狸精变得。 兄妹两个对这个丽娘使劲的时候，苏俊生还在琢磨钱。 他见大哥实在是防守的太好，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旁的小元宝身上。 元宝每每出门身上都会背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反正每次有事的时候小不点都能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堆东西。 那里面肯定也有钱吧！？ 苏俊生一把将那个小背包扯了下来。 元宝因为没有做好准备，被拽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钱呢？”随即他粗暴的打开元宝的小背包，翻弄起来。 那眼神简直贪婪的像是要吃鸡的黄鼠狼。 “你连元宝的东西都抢！！”苏俊亭瞠目欲裂。 他没想到弟弟现在连人性都没有了。 “元宝……”他刚想回头问元宝现在还要不要忍了，只见身旁窜过去一个黑影。 原来是小不点已经抄起桃木剑冲了上去，口中还奶生生的骂着：“元宝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呐！！” 第一百零八章 大号倒霉鬼 别看小元宝平时软软糯糯的，却一直都是个暴脾气。 在点翠山上能与那么多山精野怪结契，也是因为路见不平她就出手。 去点翠山上问问吧，哪个妖怪当初不是被元宝这个小不点打的个半死才收服的啊。 只不过进入人类社会以后，她狮虎一直叫她要和善些。 尤其是面对自己的亲人。 可现在，山哥哥竟然敢抢她的背包！！ 还把她费劲心力画的符箓都像废纸一样扔在了地上？！ 元宝现在火气非常大，只想上前狠狠抽她山哥哥一个大比斗。 桃木剑都抵在了苏俊生的胸口，他却还恍若未见，目光还死死地盯着元宝的小背包，希望能从里面翻出让他翻本的钱。 “老三！！” 苏俊亭气的原地跳脚。 他现在不光是生弟弟的气，主要是他看元宝这副架势，小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怒气。 他害怕元宝一怒之下真把老三给砍咯。 虽说老三刚才抢他钱的时候，他是真想弄死这货。 可好歹是他家花了那么多钱一口米一口面喂大的，现在什么回报都没收回来就死了，是不是有点亏得慌啊。 苏俊亭在心里把这笔账算的清清楚楚，觉得现在要打死老三，亏得应该比赚的多。 他赶忙上前把已经双眼冒火的小元宝给抱了起来。 小不点手里拿着剑，小短腿还在空中乱七八糟的蹬蹬踹踹，扯着脖子嗷嗷的喊着：“你等着！元宝打洗你！！” “元宝冷静冷静。”苏俊亭一边摸她的小脑袋，一边叫跟来的下人赶紧将苏俊生控制住，又把他手里的背包抢了回来。 不然他是真害怕元宝一气之下把她这山哥哥给劈了。 可没想到，人给控制住了，小不点的小手却还十分灵活。 她空着的那只小手飞快掐起手决，口中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东西。 等苏俊亭听清楚内容以后，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小不点字正腔圆的正在念着雷决，这玩意儿苏俊亭曾经在她口中听过。 不过那会儿是用天雷来劈活尸的，这要是正劈到老三的脑袋上，人不死也得凉半截。 他赶紧上手捂住了元宝的小嘴。 任凭她一口小奶牙不停地咬他的掌心也没有松手。 “来人，快，把三少爷给我捆起来，带回客栈！” 苏俊亭疼的是龇牙咧嘴。 ---- 苏俊亭因为抠门，出来办事从来不会住价格高的客栈。 都是普普通通的客栈。 但这回出来带着元宝，又有个情况不太稳定的老三，他咬咬牙开了间上房。 屋子里宽敞，他们兄妹三人住在一起正好。 苏家下人将苏俊生捆在了房间的床栏上。 发疯了似的小元宝也在进了客栈以后不久，被苏俊亭哄得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 她坐在苏俊亭的大腿上，一只鞋已经不见了。 露出一只小脚来，脚趾因为难为情已经蜷在了一起，一如小不点通红的脸蛋。 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刚刚自己就像是发了疯似的，就想要弄死山哥哥。 明明是来给大哥哥帮忙的，这下可好，把个大哥哥给累的…… “呼……啊……呼……”苏俊亭上气不接下气，看见元宝稳定下来，才喘匀一口气。 他觉得这太不正常了。 妹妹固然是平时有些小任性，但总不会想要真的弄死老三。 可刚刚元宝那副样子，颇有种要和老三斗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元宝，你会不会……”他打量着小不点的小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是不是在质疑妹妹的能力啊？ 元宝平时那么厉害，真的会被什么邪物附体吗？ 那样的话，她难道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吗？ 苏俊亭一脑袋问号。 元宝也同样有此疑惑。 她从苏俊亭的腿上挣扎着蹦了下来，朝着苏俊生捆着的方向走去。 “哎可不能……”以为她还要继续用雷劈老三，苏俊亭吓得赶紧又想把她抱起来。 元宝却朝他摇了摇头。 整个人已经稳定下来，再不是刚才那副要发疯的架势。 苏俊亭将信将疑，却还是跟了上去。 元宝开了天眼在苏俊生身边看了一圈。 不出所料，他身上萦绕着一层灰蒙蒙的光。 就是这个了，这应该就是那个骨灰坛带来的诅咒。 八字被压在骨灰坛之下，人的运势就会不停地变低，八字强横的人能撑的时间比较多，若八字弱，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苏俊生八字算是比较强的了。 可也耐不住时间长了一些，他身上的黑气已经很久了，似乎已经开始侵袭他的灵魂。 元宝是重灵之体，原是不会被这些东西影响的，但因为她和苏俊生是血亲兄妹，年纪又太小，几乎没有控制情绪的能力。 所以在心焦之际，还是稍微受到了一点苏俊生身上的黑气影响。 以至于差点失了心智。 “来！”看着元宝再次掐起了手决，苏俊亭吓得心里一哆嗦，下意识就抓住了她的小手。 他的大手死死将元宝的小手包在了掌心。 苏家大少爷脸上皆是哀求的神色：“元宝啊，你山哥哥确实讨厌，但也不能真的弄死他啊。” “谁要弄死他！”元宝皱着小眉头把手抽回来。 一张符箓在半空中燃烧。 盈盈闪耀的火光像是给苏俊生罩起了一个保护罩。 肉眼可见的，他身上缠绕着的一层浓浓的黑雾在符箓金光的萦绕下开始渐渐地变得透明起来。 苏俊亭这下知道元宝在做什么了。 “这是……” 元宝淡定的又点燃一张符箓，说道：“在净化山哥哥的气运，不然靠近他的人都会倒霉。”为了让大哥哥理解自己的话，元宝又补充道：“山哥哥现在就是个大号的倒霉鬼。” “啥？”苏俊亭眼珠子瞪得溜圆：“倒霉鬼？你说就是那个在店门口，店铺就不赚钱的倒霉鬼？？” “是啊。”元宝眼睛依旧盯在苏俊生身上，心不在焉的点头。 苏俊亭这下可不淡定了。 他蹲下身，用力的握住了元宝的一双小手，满含热泪道：“元宝，你三哥哥还能不能弄干净了！要是……” 要是不行的话，咱们就把他扔这儿吧！！ 第一百零九章 你家那个小闺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大哥带着元宝去府城接老三。 苏俊业留在镇子上却也没闲着。 元宝走的时候给他布置了任务，叫他查那个骨灰坛是谁家的。 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因为东旗镇不大，镇子上的人本来也不多。 但说不好办也不好办。 毕竟人死了烧成一捧灰儿都长得一样了。 这怎么查是谁家的骨灰坛？ 苏俊业天天犯愁。 还是天天跟在他身边的小兄弟得知以后，给他出了个主意。 “老大，咱们就把前年以后有人去世的人家挨个儿查一遍就行了呗！看看谁家的骨灰不在家。” 东旗镇是从前年才开始流行火葬的。 西域那边流传过来的丧葬习俗，加上东旗镇周围土地并不多，所以火葬是从前年才开始在东旗镇上流行起来的。 一般人家火葬之后肯定是会把骨灰坛埋在自家祖坟。 他们只要去祖坟上查查周围最近有没有动土的痕迹不就行了嘛。 “还是你小子聪明啊！” 苏俊业乐得在小顺子后脑上抽了一巴掌。 这是元宝说跟他一条心的小兄弟，苏俊业对他很是器重。 自家的事儿不能麻烦衙门的人。 也怕知道的人多了打草惊蛇。 苏俊业只带了顺子两个人私下将几家这两年有丧事的人家查了一遍。 没想到其中竟然有隔壁谭老爷家大女儿和大女婿。 也就是六子的大姐和大姐夫。 苏俊业还记得，当初就是她给这个骨灰坛从泥潭里面挖出来的。 难不成她这是贼喊捉贼？ “你说那个骨灰坛是我家遥遥的？” 二人是在夫家找到谭家大女儿的。 这姑娘平时看着蔫蔫巴巴的，但说话却是极其算数。 上次她说一命换一命，以后再也不会跟娘家往来，便说话算数。 看见苏俊业来找自己，她还以为又是弟弟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嘴上说着已经跟自己没关系了，但耳朵还是竖着，并没有直接将二人撵走。 结果等到苏俊业开口，说的却是那个从泥潭底下拿出来的骨灰坛。 她愣住了。 “你是说，那里面是我家遥遥……” 她嫁到夫家来已经几载，因为纳的妾，所以一直不被允许生自己的孩子。 好不容易待了几年，因为性格过分软弱听话而被主母信任，终于让她生了自己的孩子。 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她给起了个名字叫做遥遥。 遥遥的出生终于算是给这个女人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光亮，她开始学会笑了，开始也学着争取自己的利益。 就是想要能给小遥遥更好的生活。 可麻绳专在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 小遥遥长到两岁，却在一个晚上被她翻身给压死了…… 小遥遥到底遭了多大的罪她完全都不知道，那个白天她做了太多的事情，她太累了……所以睡的太死了…… 遥遥就这么没了命，她悔的恨不得吊死自己也去那边陪女儿。 是妹妹天天跑来看着她，才让她从这件事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现在苏俊业来问骨灰坛是不是遥遥，悲伤的记忆便再一次涌了上来。 她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苏俊业赶紧扶了她一把，好声好气的说道：“也不一定，我们就是来问问。” “苏指挥使这是有什么事儿呀，需不需要魏某帮帮您？” 谭家大女儿嫁的这个老男人也姓魏。 和魏庆魏高阳家同族，只是关系并不那么亲。 魏老爷看起来比这女人她爹年纪还大些。 苏俊业心里暗暗叹气，不怪魏家两个女儿那么恨他们爹娘了。 他将来意说明，魏老爷圆卜隆冬的脑袋晃了晃，那张滚圆的脸上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几次。 半晌，摸着胡子上下打量苏俊业道：“苏指挥使问这干什么？难不成我自家死了闺女也要跟你们衙门报备吗？” 这当然不用。 何况他闺女那是好几年前没得了。 那会儿兵马司还不归苏俊业负责。 毕竟是查自家的事儿，苏俊业今天格外有耐心，对上明显有敌意的魏老爷也并不生气，语气和缓的说道：“当然不是，只是好奇这遥遥可有埋进您家的祖坟里？” 魏老爷摆摆手，不耐烦道：“那丫头是半路夭折的，还没长成的娃娃烧了也不能进祖坟，我给她随便撒到地里了。” “……”闻言，谭家大女儿抽噎的更厉害了。 遥遥是她生的没错，但死也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若不是主家心善，她给直接休了扔回娘家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遥遥的丧事一概她不能参与，只能任由主家处理。 没人告诉她她的小遥遥到底被埋在哪里，她也只能在每个中元节悄悄的在火盆里烧上一些元宝纸钱，盼望她的遥遥在那边不会受人欺负。 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确实是这边的传统。 苏俊业见没什么可查，便带着小兄弟离开了魏家。 可前脚刚出了魏家的家门，顺子便道：“老大，我觉得那个魏老爷没说实话。” “你咋看出来的？” 其实苏俊业自己也有这样的猜测。 因为刚才那魏老爷说起遥遥的时候，眼神里除了不耐烦，还隐隐带着那么点不安和慌张。 要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慌什么啊慌。 于是兄弟二人决定先将其他人家都排查完一遍以后，再回来查魏家这码事。 万幸这几年去世的人少，短短一个下午，二人便将几户人家全都跑完了。 确认其他人家的骨灰全都在自家祖坟里好好埋着。 现在就剩下了魏家这个小遥遥的骨灰不知道在哪儿。 二人在苏家的酒楼福海楼里面一边吃饭一边琢磨如何从魏家开展调查。 苏俊业从小到大都是能动手就不动脑子的性格。 这事儿属实是把他给难为坏了。 脑壳儿都快抠破了，他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这可咋办啊，元宝临走前给我安排的任务，我不能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吧……”苏俊业愁眉苦脸。 大哥犯愁，顺子也跟着一脸愁容。 正这时，就听到从旁边的雅阁里传过来的声音。 两个男声，似乎是在吵架。 “你还别威胁我！我不怕你威胁！”这个男人年纪大了些，声音也有些沧桑。 另个男人声音略年轻一些，冷笑着道：“好啊，那就让你家里人都知道知道，你那个小闺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一百一十章 受死吧，元宝来咯! “你还别威胁我，我那事儿已经过去了，你的事儿还没过去呢！” 另一个男人的回话让这个房间的苏俊业和顺子都是微微一怔。 这声音……？ 怎么那么像谭家那个大女婿，也就是魏家老爷呢？ 二人一对视。 顺子用袖子一抹嘴，对苏俊业道：“老大等我的信儿吧！” 顺子是个聪明人，为了不打草惊蛇。 他找酒楼伙计要了件衣裳，换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提上了一坛子酒进了隔壁的雅阁。 “二位老爷，您点的酒。” 隔壁的苏俊业能够清晰的听到隔壁的声音。 那个像谭家大女婿的声音不满道：“谁要酒了，赶紧出去，我们这儿谈正事儿呢！” “啊？不是您点的吗？”顺子演的很像，反正苏俊业是很佩服的。 他觉得要是自己的话，估计人家一问他就要露馅。 “对不住您嘞，您忙。” 伴随顺子退出房门的声音，隔壁雅阁的门啪叽一声被关上。 不多会儿，还没来得及换回衣服的顺子就匆匆忙忙的推开了这边雅阁的门。 他蹑手蹑脚走进雅阁之内，贴着苏俊业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后者一双从来就半睁不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真的是他们？？” 顺子点点头，回道：“我看的清清楚楚。” ----- 这边苏俊业要查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另一边，府城的苏俊亭和元宝却并不太顺利。 虽然说是到了府城便找到了苏俊生，但找到还不如找不到。 知道了自家弟弟在府城欠了多少钱以后，苏俊亭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让他死这儿算了吧！！老子不管他了！！” 在又一次被赌场追债以后，苏俊亭气的想要掐自己的人中，又觉得自己应该去掐断老三的脖子。 苏俊生身上沾染的诅咒是元宝只听说过没有见过的。 所以就算是她已经开始给山哥哥净化气运，但效果还并不是那么快速。 一旦靠近苏俊生，还是会有情绪爆炸的可能。 再加上，苏俊生这几天做的事情也确实是太欠揍了。 他虽然是被捆在屋子里由几个下人看着。 但架不住他实在是太会骗人了。 加上他过去在苏家的人设又立的太好，许多人心里三少爷比大少爷还要稳重成熟。 所以这几天，下人已经连着被他骗了好几次，将他放了出去。 结果每次他都会再跑回去赌坊，赌个血本无归再回来。 然后还要赌坊来客栈通知苏俊亭拿钱去赎人。 “元宝啊，你快救救命吧，咱还能不能把你三哥哥变回正常人啊，他要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带回去，咱爹也得打死他啊。” 苏俊亭快疯了。 苏家几个孩子都家教很好。 主要就是因为苏文林是个规矩森严的人。 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他都不允许儿子们没有规矩。 更别提这些什么嫖啊，赌的，苏文林曾经发过话，若是被他发现几个儿子沾上这些坏毛病。 避免日后给家里添更多麻烦，赌的直接手打断，嫖的直接没收作案工具，省得日后没完没了。 “苏郎~” 瞧瞧吧，那花楼里的丽娘天天锲而不舍的在楼下喊。 赌坊要账的人也在客栈门口堵着，这要是被他们爹知道，苏俊生就得断手断鸡…… 进了府城以后，元宝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 一方面是山哥哥身上的这个诅咒她没怎么见过。 还有一方面，因为怕大哥哥太担心，所以她没有说。 那就是，自从来了府城以后，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法力在不断减弱。 有时候她甚至是控制不了自己施法。 不然，就山哥哥这种情况，她完全可以在不知道是什么诅咒的情况下就将他身上的诅咒破解。 但现在，她不行…… 此时，元宝坐在客栈内的小小蒲团之上，表情严肃而认真。 她小手掐诀，正在打坐。 刚才苏俊亭说了那么半天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回。 等到苏俊亭已经急的不行了，小不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哥哥，送我去最近的道观。” 她有预感，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去道观里面才能缓解。 “啥？” -- 虽然不知道为啥妹妹要去道观。 但眼下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苏俊亭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元宝身上。 在他反复给下人们强调再不能把三少爷给放出去以后，便带着元宝去了府城最近的道观。 自来了府城便一直觉得状态奇差能力无法施展的元宝，在进入道观，看到了王灵官雕像的那一刻，身上的力量感立马恢复了过来。 她迫不及待的站在殿中央，掐起一个手诀。 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四面八方集聚到她的身上。 一股又一股的暖流在体内奔涌。 而在身后陪着的苏俊亭这会儿已经吓傻了眼。 因为他眼看着山上，道观里不停有紫色的光晕形成光柱朝着元宝的身上涌来。 然后肉眼可见的，整个小奶包都被包裹在这团紫色的光晕当中。 像是一个小蛋壳，而元宝就在其中，平静的紧闭着双目。 苏俊亭惊得闭不上嘴。 “怎么回事？”身后几个身穿道袍的老道长疾步跑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惊呆了。 苏俊亭生怕几人打扰元宝的修行，刚想上前解释。 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个道长便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 随即便定定的看着元宝的背影，目光慈祥。 直等到紫色的光晕从元宝身上消失，小不点手脚并用从蒲团上爬下来，才发现身后已经站了许多人。 “住持好~”她声音奶呼呼的，随即开始在背包里左右摸索。 那道长似乎是能预判她的动作一般，慈祥的笑道：“道友不必了，贫道知道你是西云观的观主，你师傅可还好？” “您认识我狮虎？！”小不点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 住持说当年玉玄子下山云游的时候二人相识，一别数年，也曾听说过他收了个小徒弟。 “多谢住持。” 离开之前，元宝认认真真的朝住持行了一个道门礼，便带着苏俊亭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道观。 身后，这间道观的其他弟子不满的对住持道：“师傅，那丫头带走的可是我们道观的气运啊！就这么让她走了？？” 他们不懂。 可这道长只是平静的摇摇头，慢条斯理道：“莫说是我们道观的气运了，就是这整个天下的气运原本也都是她的。” 她当然可以予取予求。 身后关于自己的讨论元宝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现在浑身充满了能量，山哥哥身上那什么诅咒啊，受死吧！元宝来咯！ 第一百一十一章 算计苏家老大 “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大少爷走的时候说了，谁要是再敢把您放出去，谁就会被从苏家赶走的啊。” 客栈里面，下人正苦口婆心的劝说苏俊生。 他还想跑。 哪怕被大哥从赌坊里带回来那么多次，哪怕面子已经丢尽，可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继续！他要翻本！ “你们再让我出去一回！我保证这次准保翻本！我大哥那人啥样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只要我把赔的钱全都拿回来，他肯定就不会再生气了！” 麻绳都捆不住他想要往外跑的瘾。 欲望的贪婪在他眼中展现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苏家的下人们认识的三少爷是从小就文质彬彬，稳重识礼的。 现在这个……仿佛是个陌生人…… 就连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也变得猥琐无耻，看起来格外别扭。 实在是劝不动，下人便不再费劲，又紧了紧绳子，叹了口气，关上门出去了。 这下苏俊生可被惹怒了。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抻着脖子朝门口吼道：“这帮杂碎！等老子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苏郎~” 一声短促的女声将苏俊生回过神来。 他朝窗口一看，顿时一双眼睛亮起来：“丽娘！” 定睛一瞧，原来是丽娘后窗爬了上来。 客栈的后窗正对着一条窄巷，丽娘很熟悉这里，便趁着苏俊亭和元宝离开之时偷偷潜入。 “苏郎，这些日子不见，奴好想你~” 为了方便，她是换了一身男装上来的。 这会儿扮娇弱往自己怀里扎的样子，苏俊生只觉得脑子都分成了两半，一边觉得“哇，她好可人疼”，还有一边则非常的嫌弃，恨不得高喊出来“你滚，离我远点……” 一股莫名的力量压住了嫌弃的那一部分，他脱口而出就变成了：“丽娘，我也好想你，快把我放开！” 比起这个女人，赌坊似乎更能够吸引他一点。 “哎。”丽娘开口应下，可又想到什么似的，伸向绳子的手突然顿住，表情为难的对苏俊生道：“苏郎，我把你放出去这很简单，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难不成还要等到你大哥发现你跑了，然后再去把你捉回来吗？” “不然呢？！”苏俊生的不耐烦已经快从头顶溢出来了。 他现在就是想要去赌坊赌钱，那种迫切的感觉让他觉得像是身上长了虱子似的，痒的他快要发狂。 他控制不住。 见他暴躁起来，丽娘赶紧软下口气，又温声软语的哄了哄。 这些日子她已经看明白了，眼前这个苏俊生模样倒是俊俏，但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要不是有家里的财力垫底，他非得烂死在赌坊不可。 她可不想和这么个人混日子。 要是那样的话，她还从什么良，都不如继续在花楼里面接客了。 所以，她盯上了苏俊亭。 那可是苏家的老大啊，相貌也高大端正，做事也很有风度，都那么讨厌自己了，也没见他对自己下什么狠手。 而且这些时日她已经查清楚了，苏家的生意基本上都在这个老大的手里。 自己要是能嫁给他，那以后的日子可不用愁了。 苏俊生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直白点说！” 这女人虽一身的算计，但的确生的一副不错的相貌。 柳眉弯弯，眼波如水。 见他暴躁起来，丽娘马上又换上一副温顺的模样，收敛了眼神里面的算计，抿抿唇，似哀伤又似羞怯的说道：“丽娘有一计，可助苏郎一臂之力，让苏郎能源源不断从家中拿钱。” “什么计？”苏俊生眼睛甚至都在发光。 丽娘朝前走了两步，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苏俊生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女人是想借着自己的帮助，贴上他大哥。 “等丽娘与苏家大郎有了首尾以后，自然能源源不断给苏郎拿钱。”她娇怯怯，又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补充道：“丽娘这都是为了郎君……” 这女人眼珠子一转，苏俊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过就是看自己榨不出什么油水儿来，又盯上了大哥罢了。 他心里虽然有些许不爽，但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况且，父亲不允许他们与花楼女子往来。 若是他大哥真的沾上了丽娘这婊|子，就靠着这个，自己也能从大哥手里讹钱。 这样就能去赌坊翻本了。 越想越觉得是条出路。 “好，我答应你。”苏俊生看着丽娘玩味的笑：“但到时候可别忘了许我的好处。” ----- 在道观耽误的时间有些长，加上最近实在是被老三烦的要命，苏俊亭想在外面冷静冷静，所以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元宝都逛困了。 她被大哥哥抱在怀里，手里举着个糖人，还在梦中跟山哥哥身上的鬼东西搏斗。 “元宝打洗你！”小不点嘟嘟囔囔。 苏俊亭怕她手里的糖人掉了，想要伸手拿一下，却发现这小不点虽然是睡着了，但小手攥的极紧，抠都抠不开。 得，这小崽儿睡着了还挺护食。 到了客栈楼下，仰头一看，发现老三的房间还是黑漆漆的。 苏俊亭皱了皱眉，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 屋子里又没人？ 这是又给放出去了？ 他都已经快被老三这段时间给折腾麻了。 心想着要不别上楼了，直接去赌坊抓人算了。 正此时，听到下人唤了一声：“大少爷您回来了。” 苏俊亭点点头，又朝上看了一眼，问道：“三少爷他……” 话还没说完，那下人便接口道：“您放心，我们听了您的吩咐，今儿谁都没敢理他。” 那就是说老三今儿没去赌坊？ 苏俊亭顿感大喜。 可是转瞬又反应过来，问道：“那你们也没给他饭吃，没给他水喝？”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十分尴尬。 的确如此……毕竟他们谁进去都会被三少爷骂。 老三去赌坊赌钱，又去花楼嫖妓的时候，苏俊亭气的恨不得弄死这臭小子。 可是一听说弟弟一天没吃饭没喝水，他又心疼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元宝在，我看谁敢动我大哥哥 从道观出来，元宝其实很心急解决山哥哥的事情。 但苏俊亭觉得，老三已经疯了这许多天，不差这一时半刻。 所以，看着怀里睡得还是很香甜的小不点，他没舍得将人叫起来，直接将人放到了小床上让她继续睡。 睡饱明日再说吧。 客栈听了吩咐，不多会儿便有伙计送了吃食上来。 “老三？”苏俊亭进了屋子，发现弟弟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了方便他吃饭，他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下半身却还被捆在凳子上。 两个下人在一旁站着，将人盯得死死地。 “大哥，你也来一起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散掉了坏情绪的缘故，今晚再见弟弟，苏俊亭竟然觉得他好像懂事了许多，身上已经隐隐能看出过去那个稳重端方的样子。 他乐得所见，面上表情也和缓了些。 叫下人又去加了碗筷，坐在了弟弟的对面。 客栈送来的吃食里面有一壶酒，苏家下人原是想要送回去的，但苏俊亭看见，摆摆手叫他们放了下来。 他拿了两个杯子，都倒上了酒。 然后一个放在自己面前，另一个推到了苏俊生的面前。 “老三啊，你跟大哥说说，你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他声音里似乎都带上了哭腔。 太难了…… 这难并不是难在反复从赌坊把他找回来，反复拿钱给他解决问题的过程上面。 而是难在，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过去那个弟弟到底还能不能变回来…… 他心疼钱，更心疼这个从小就懂事的弟弟。 他怕有一天他清醒过来，会厌恶现在的自己。 “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苏俊亭自嘲的笑笑，一口饮尽杯中酒。 他平时不太喝酒，但最近实在是太烦了。 本以为弟弟又会像之前那样不耐烦，却不想他竟然也哽咽起来。 “大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么了……”语气很委屈，又有很多的不解。 虽然本意是想给大哥下套。 但这会儿苏俊生说的全是实话。 “好像就是从府试之后开始的……” 过去，他一直有明确的人生目标，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自那以后，他就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 他像个局外人，明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不对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只能一天一天的看着自己逐渐的深陷泥淖之中，无法自拔。 看着弟弟痛苦的表情，苏俊亭更心疼了。 他拍了拍弟弟的头，安慰道：“元宝说你是沾染了脏东西，等她明天出手解决以后就好了。”随即，他又补充道：“但你自己心里也得向好啊。” “那是自然！”煤油灯映出一张俊秀的脸，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一刻，苏俊亭觉得自己那个最懂事的弟弟又回来了。 因为老三今天的转变，苏俊亭今日心情大好。 酒也多喝了几杯，不多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的。 苏俊生趁机卖乖，说自己肯定不会跑，叫大哥能不能不要再捆着他了。 听到这句话，苏俊亭酒都醒了一大半。 蹭的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起眼前人：“你是不是又要跑？” “天地良心，大哥，我就是被捆着睡不好觉……”他委屈巴巴。 捆着当然睡得不好，但不捆又实在是怕他跑出去。 苏俊亭咬咬牙，还是拒绝道：“不行，等明日元宝醒了再说，今晚还是捆上。” “哦。” 苏俊亭打了个哈欠转身去睡觉。 才一转头，身后苏俊生开口道：“大哥先喝口水吧，酒喝多了晚上肯定会渴的。” 以为弟弟肯定会生气，没想到还在担心自己。 苏俊亭心里美滋滋的，硬是将桌上的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才收拾停当去睡觉。 …… 是夜，月挂中控。 屋内响起苏俊亭的鼾声，显得屋子里格外的寂静。 下人们都在门口把守。 屋子里只剩下苏俊亭苏俊生两兄弟。 大哥在床上睡着，苏俊生被捆在另一张床上。 小元宝则是在隔壁房间的隔间里面休息。 “出来吧。” 苏俊生小声朝床下唤了一声。 不多会儿，床下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即，一个黑影从床下爬了出来，丽娘扑打掉身上的灰尘，小声抱怨这客栈打扫做的不好。 “行了别磨蹭了，等会儿我大哥醒了！” 苏俊生不耐烦叱骂她。 丽娘赶忙闭了嘴不再说话，但手上动作未停。 她轻手利脚的先将捆着苏俊生的绳子解开，然后又快速的跑到苏俊亭的床边，看着饮下安神药的苏俊亭睡得安然。 她脸上露出一个笑，那双平日里弹琵琶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开始解开苏俊亭的衣扣。 黑暗中，苏俊生突然开口：“你等等。” 丽娘一怔，手上动作停下来，转头看他。 苏俊生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喊她。 他只是此刻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只是为了钱就让这么一个女人去算计大哥……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 可是转瞬，欲望又开始在脑中澎湃，很快就压下了他短暂的清醒。 见他半晌不语，丽娘又试探的解开了苏俊亭的一枚衣扣…… “你、你&……”眼看着大哥马上就要被剥光，苏俊生两步冲了过来，拦住了丽娘的动作，皱眉道：“你别真的动他，做个样子就可以了！” 说到底还是不能让这个女人嫁进家门。 不然大哥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反正对于自己来说，能有把柄要挟大哥给钱就已经足够了。 二人目光对峙了片刻，丽娘先软了下来，低低的应了声好。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可真脱了衣服进了被窝，其他的事情还不是自己怎么说就怎么是？ 苏俊亭身上的衣服的扣子尽数解开，露出一片赤|裸的胸膛。 丽娘抿了下春，在苏俊生的注视下开始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身上的扣子。 她咬了咬下唇，还要娇怯怯补上一句：“丽娘这可都是为了苏郎……苏郎可要疼我……” 苏俊生心里不耐烦和暴躁的情绪反复交织。 可他也知道，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快点！” 他转过头不想再看。 可刚转过头，便被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一个小不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她双拳紧握，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是就连她脑袋上的小揪揪仿佛都在说着她的愤怒。 “元宝在这儿，我看谁敢动我大哥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苏家老二被抓了 “元宝……”苏俊生慌了。 只见那小黑影也不多说，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疾步跑了过来。 她用小小的身体一下子撞开丽娘，死死的挡在苏俊亭的床前。 “苏郎，这是……”丽娘知道这丫头是苏家的四小姐，也不敢真的跟她动手，只能看向苏俊生。 “元宝，你让开。”苏俊生咬咬牙。 小不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也懒得给他讲道理，一张符纸从袖口径直飞了出来，直接拍到了丽娘的额头上。 只见刚才还在讲话的人一下子被定在了原地。 苏俊生怕了，转身就要往外跑。 元宝当即给自己贴了一张大力符，小短腿一蹬，噌地一下窜出了老远。 在苏俊生跑到门口之前抓着人的肩膀，将人给拦了回来。 她气势汹汹拖着苏俊生扔到了床边，和丽娘两个像两座门神一样在床边站了整整一个晚上。 次日苏俊亭醒的时候，被床边这俩门神吓得够呛。 待元宝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与他解释清楚以后，苏俊亭被恶心的够呛。 “苏老三！”他一脚将苏俊生踹了个跟头。 被贴了定身符，苏俊生的身体僵直的厉害，被踢倒也是直愣愣的倒下去，脑袋直接磕在了身后的凳子上，肿起来老大一块。 “大哥哥别气了，等元宝把属于山哥哥的气运找回来他就正常了。” 叫下人去街上买了香烛纸钱，正午时分元宝开坛做法。 苏俊生被拿掉了定身咒，但又用麻绳重新给困缚了起来。 丽娘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的定身符还是贴在脑门上，被元宝放在了法坛旁边。 “唔唔唔”嘴都被堵上了，苏俊生只能一边瞪眼一边挣扎。 他不知道妹妹和哥哥要做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应该是要惩罚他。 三柱清香点燃，元宝掐诀念了一段经咒。 小不点大眼晶亮，小手在空中翻飞起咒，一张又一张的符纸在半空中引燃。 一旁的苏俊生只觉得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越来越快。 就像是有人要啃食他的心脏。 伴随着最后一张符纸燃烧的符灰落在地面上，元宝刷的一下从腰上抽出了一条软鞭。 小胖腰瞬间就收窄了一圈。 随即，她转身朝向苏俊生，将手中软鞭高高扬起。 苏俊生眼睛瞬间瞪大。 “元宝！”苏俊亭这下也慌了。 他确实是很生老三的气，这货为了钱竟然敢和妓|女一起算计自己！ 但他也不能眼看着老三被元宝抽死…… 不然他咋跟家里交代…… 可没想到，他这么一开口，元宝误会了。 小不点满头问号的收了手，想了想竟然将那条鞭子试探的伸到了他的面前，问道：“大哥哥，你要来吗？” ？？ 自己来抽老三吗？ 那倒是挺解气的…… 苏俊亭心痒痒。 他是真想接，可又有些踌躇。 见状，元宝解释道：“大哥哥不怕，这是捉妖鞭，抽魂不抽身，山哥哥的肉身不会被抽坏的。” “真的吗？？” 苏俊亭接过鞭子，他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像过年时候挂在大门口那两个锃亮的大灯笼。 ------ 翌日，苏家三兄妹动身回东旗镇。 马车上，元宝坐在苏俊亭的怀里，兄妹两个四只眼睛正在仔细打量对面的苏俊生。 苏俊生被看的浑身发毛，眼角抽了抽，冷声道：“还看什么，昨晚打的还不够？” 这语气里疏离冷淡的劲儿俨然就是原来那位苏家矜贵的三公子。 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舒出一口气。 “老三啊，你都不知道你这几天有多气人啊！” 弟弟变回正常状态，苏俊亭忍不住又开始发牢骚。 其实这些日子里，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发生的每件事情苏俊生自己都是知道的。 他觉得丢脸，也很不想听大哥继续墨迹。 他轻轻嗓：“大哥，你明知道我是无法自控才做错了事，昨晚你还真下得去手？” 捉妖鞭确实抽魂不抽身，身上不会留痕。 但该疼还是疼的。 苏俊生抻了抻手臂，又冷冷的嘶了一声。 昨天自己确实下了狠手，没办法，太恨了啊…… 苏俊亭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肩膀，不敢再说话了。 随即，苏俊生又看向元宝。 他怕小不点也要教训自己，索性恶人先告状，说道：“元宝，既然你能解决三哥哥身上的问题，为什么要拖好几天？难道是不喜欢三哥哥了吗？” 对上元宝，他又换上委屈巴巴的模样。 “山哥哥……我……”元宝最受不了这个，我我我我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 她满心都觉得自己太废物了，没有一开始就出手，让山哥哥守了那么久的罪。 兄妹俩顺利解决，苏俊生收起面上委屈的表情。 他撩了一下车帘，看了看外面的景色。 快了，快了，很快就能回到东旗镇了。 他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谁敢给他下这么恶毒的诅咒。 ----- 快马加鞭十又二天，苏家兄妹三人顺利抵达了东旗镇。 回来前他们就已经给老二送了信儿，也想知道他这边进展如何了。 所以马车回到东旗镇，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苏家，而是直接去了兵马司衙门。 “我找你们苏指挥使。” 马车停在了门口，苏俊生先下来，又回身去接元宝，苏俊亭最后一个下来。 门口的衙役都认识指挥使的两个兄长，看见是他们，表情十分为难。 “这个……我们指挥使他、他……” “他怎么了？”见情况不对，苏俊亭着急追问。 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把脑子不正常的老三带回来，这老二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衙役踌躇半天，还是没有说出苏俊业到底去了哪儿。 苏家三兄妹都开始着急。 就在元宝忍不住，准备起一卦看看二哥哥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内跑了出来。 “顺子！”是经常跟在苏俊业身边进出的顺子，苏俊亭快步迎了上去，问道：“我家老二到底怎么了？” 顺子看见来人，就仿佛看见了救命菩萨一般，赶忙将几人带到了一旁。 离开了衙门口，顺子忙道：“大少爷，不好了，我们苏大人被抓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把死人叫上来问问? “什么？？！”苏俊亭一听，身形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他老苏家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啊。 怎么接连不断的出事啊。 好不容易老三没事了，这老二又进去了。 下一个是不是又该轮到自己了…… 屡次遭受打击，让苏俊亭已经晕头涨脑。 万幸现在苏家还有老三这个冷静的。 他只略略皱了皱眉，便让顺子将前因后果跟自己说清楚。 顺子叹了口气，开口道：“还不是大少爷和小姐走的时候让我们苏大人查的那个骨灰坛的事儿啊……” 自从那日在酒楼碰见魏老爷和魏庆之后，苏俊业就算是脑子再不灵活，也知道应该是魏家利用骨灰坛陷害他家老三。 那日在酒楼，魏家那两个老不死的应该是什么条件没谈拢，所以才争吵起来的。 既然如此，他肯定不能坐以待毙。 他一方面叫人盯住魏庆，另一方面自己则又联系上了谭家大女儿，准备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她。 “我和苏大人查了好久终于查到了一个魏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从她口中得知，小遥遥并不是她娘压死的。”顺子叹了口气，神色尴尬的扫了元宝一眼，苏俊生会意，立马捂住了元宝的小耳朵。 小不点倒也乖，不该听的便不听，只继续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众人交谈。 顺子继续道：“魏老爷是个老变态，最喜欢玩些……那日是他在遥遥娘亲的茶碗里下了蒙汗药，然后将人迷晕，又把外室带了进来……结果没想到，闹得太欢，二人没有注意，竟然将床上的小遥遥给压死了……” 他顺理成章将这件事情赖给了遥遥的娘亲，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万没想到，他那外室与魏庆也有一腿，无意间将这件事情说漏了。 魏庆便来要挟他。 魏老爷不怕遥遥娘，但怕自己正妻，只要忍气吞声。 魏庆倒也没要其他的好处，只问他要了小遥遥的骨灰坛。 “那就是说那个骨灰坛就是遥遥的啦？” 元宝挣脱开山哥哥的手，问道。 三个男人：…… 顺子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知道事情真相之后，苏俊业看不过去，想要趁机告诉给遥遥娘。 二人约定了时间。 却没有想到…… “那天我刚好有事没有随苏大人一起去……谁成想……”顺子揉了揉眼睛，八尺高的一个汉子，此时眼睛里都开始泛起了水花。 也不知道他苏哥最近在牢里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说重点。”苏俊生皱眉。 “哎哎。”顺子抹了下眼睛，赶忙又继续。 原来那日苏俊业和遥遥娘约好在酒楼的雅阁见面，可等到他去的时候，遥遥娘却已经死在了雅阁里面。 她身上没有穿衣服，皮肤又是青/一块紫//一块，死不瞑目。 苏俊业进去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魏老爷就已经带着官差冲了进来。 东旗镇的兵马司都归苏俊业管，他带来的竟然是来东旗镇微服私巡的县丞。 “然后老二就被抓走了？？”苏俊亭觉得不可思议：“等等，你说的酒楼是我们家的福海楼？？” 顺子艰难的点了点头。 也正是因为那是自家的产业，所以苏俊业将人约在了那里，本来是觉得会比较安全的，谁成想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不行，我去酒楼看看！”苏俊亭急的一刻都待不住，直接冲了出去。 苏俊生稍慢一步，又向顺子询问了二哥在哪里关押。 “苏大人现关在兵马司衙门，但是县衙的官差在看管，不许我们自己人去……”顺子委屈巴巴。 也不知道他苏哥吃了多少苦。 “嗯。”苏俊生点点头，让他先行离开。 顺子走了。 苏俊生抱起元宝，问道：“这事儿元宝怎么看？” 元宝怎么看？元宝睁着眼睛看呗！ 她会法术是会法术，但其他的她啥也不知道啊。 抠了半天脑袋，元宝艰难的吐出一句：“要不，将死去的谭家姐姐叫上来问问？” 苏俊生：？？？ 这还真是一条从未想过的路呢…… ----- 兄妹俩很快也到了福海楼。 二人到的时候，苏俊亭已经将酒楼内所有的伙计，包括大厨都给叫到了前厅。 福海楼很大，所以伙计也非常多。 里里外外站的很满。 苏俊亭站在最前面，冷着脸问道：“八日前，我弟弟来的时候，是你们谁招待的？” 一个伙计怯怯站出来：“掌柜，是我。” “那衙门来人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伙计哪见过掌柜这么严肃的样子，闻言被吓得缩了缩，半晌才瑟瑟道：“照直说的，但衙门的人看咱们酒楼人多，说二少爷可能趁我不注意早已经进来了，又故意出现在我面前的……” “……”想象力倒是挺丰富的。 苏俊亭咬了咬牙。 又环顾一圈，说道：“那死的那个女的，她来的时候是谁安排去的那个雅阁？” ……还是刚才那个伙计。 他都要被吓哭了，哆哆嗦嗦道：“掌柜的，我真不知道咋回事啊，她进来便要一间雅阁，我送她进去，点了菜便出来了，二少爷来的时候她那雅阁连菜都还没上呢啊……” 这么快？？ 人这么快就死了？？ 苏俊亭还要问，正此时，老三已经抱着小元宝走了进来。 小不点从山哥哥怀里蹦了下来，背着小手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转身对苏俊亭道：“大哥哥别麻烦了，元宝知道是谁了。” 随即，她举起小胖爪，指向了一个站在最后面的男人身上。 “就是他。” 这是酒楼的账房，原来是林家的人，后来林家把这酒楼给了苏俊亭以后，他也被给了过来。 但他嫌工钱少，已经提了几次想要涨工钱。 但苏俊亭这种人，跟他多要钱，还不如跟他要命，所以一直没能同意。 没想到元宝竟然说是他。 “冤枉啊掌柜，我啥也不知道啊！”账房被吓得赶忙摆手。 元宝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从小包袱里抽出一张符纸，蹦起来啪的贴在了这人的后背上。 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那人开口道：“是魏庆给了我五两金，让我开了后门，将他安排的人放进雅阁里去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有话要和你妹妹讲么? “魏庆个老不死的！”苏俊亭气的直嘬牙花子：“我找他去！” “大哥。”苏俊生上前拦住气血上涌的大哥：“你现在去找他能解决什么问题。” 确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老二的罪现在是被县衙来的人定下的，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让县衙来的人相信老二是被冤枉的。 苏俊亭把账房拽到元宝身前，期待的问：“元宝，你那什么符能不能在公堂上起效啊？” 元宝画的真言符的效果是大家都看得到的。 若是能用在公堂上，那不就能让罪魁祸首说真话了么！ “不行的。”元宝遗憾的摇了摇头。 衙门公堂是天地阳气最为旺盛的地方，符纸符咒都很难起效。 并且，一般的鬼魂都很难进入这样的场合。 除非是令天地动容的天大的冤屈。 真言符不能用，指望魏庆自己开口说实话也根本不可能。 苏俊亭内心骂了无数脏话，但他深知此刻自己绝不能倒下。 苏家最近在隔壁镇子上开了个新铺子，爹爹一直在那边跑生意，所以这件事情发生以后，还没有让父亲知道。 他们没回来的时候，一直都是顺子在四处周旋。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回来了，苏俊亭自然而然要扛起这个责任。 不能让弟弟妹妹们跟着担忧。 “老三，你先带元宝回去，我去见个人。” 苏俊亭拍拍弟弟的肩膀。 他准备先去见一下来镇上微服出巡的县丞，试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县丞下榻在镇子最大的一间客栈里面。 苏俊亭打听到了地方，门口已经等了许多人，他站在人群中听了一耳朵，发现这么多人都是来找县丞办事的。 求办什么事儿的都有，甚至还有自家牛丢了想请县丞帮忙找的…… “劳驾……”他赔上笑脸给门口守着的衙役递过去一块银锭子。 心里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口站着的其他人都光办事没好处，衙役当然不愿意通报。 一看这位公子哥出手不凡，衙役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笑来。 问道：“您找我们县丞大人有何贵干啊？” 瞧瞧，钱到位了，称呼都是尊称。 苏俊亭这银子花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在下苏俊亭，是为了我弟弟的案子过来，想和县丞大人见面聊聊。” “苏俊亭？”衙役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皱了下眉道：“姓苏？那你弟弟就是原来的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咯？” “正是。” 谁成想，苏俊亭这边刚刚应完，衙役就换了副面孔。 他沉下脸来，依依不舍的将刚揣进衣服里面的银子又摸了出来塞回到了苏俊亭的手里，冷着声音道：“这是大案，我家大人说了，但凡为这案子求情的，一律都不见，你走吧。” “哎……”苏俊亭一怔，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衙役见他不动，便上前推了他一把，不耐烦道：“赶紧走赶紧走，别挡了路。” 苏俊亭没站稳，差点被推了个趔趄。 身后有人扶住他。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俊亭。” 他一回头，发现身后扶住自己的竟然是林媛媛。 又是一个多月没见，她好像也清瘦了些。 被林媛媛见了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苏俊亭有些尴尬的理了理衣襟，朝那衙役的方向啐了一口：“什么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呸。” 林媛媛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 “什么？你说这县丞与魏家是一伙的？” 离开了客栈门口，林媛媛将苏俊亭拉到一个偏僻的窄巷里，将这些日子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他。 苏俊亭不在镇上，苏老爷也不在家中。 苏俊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林媛媛知道后，自然不能冷眼旁观，老早就开始打听其中的关窍。 “听说这个县丞在县里的时候便与魏庆家有往来，这一次来东旗镇巡查也是受魏庆的邀约过来的。”林媛媛已经将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这位县丞的爱妻与魏家是远方表亲。 这次来东旗镇，县丞本来打着的也是庆祝魏高阳考中府试案首的旗号。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遇上了人命案子，县丞只得暴露了身份，将苏俊业押了下来。 现在只是不知道县丞断案到底能不能做到公允。 ------- 另一头，苏家。 元宝早就已经开坛点香，开始招那死去女子的魂魄。 虽说是被聘去魏家做妾许多年，但到底还是谭家的大女儿，隔壁谭家此时也挂上了白灯笼。 谭家夫妻听说已经被魏家用钱安抚好了。 只是略略哭一哭给外人看看罢了。 只有她的妹妹哭得是真真切切。 元宝在院子这头都能够听到她哭嚎的声音。 “姐姐啊，你死的冤枉啊，究竟是谁害了你，你一定要托梦告诉我，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她哭得声音都沙哑了。 看着正在放空的父母，她气不打一处来，又补充道：“姐姐，活着的时候你受了那么多的罪，如今死了，你到地府也要好好告一告状，叫他们也不能活的心安理得！” 谭夫人被二女儿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疾步上前抽了她一个耳光：“你个死丫头说什么！你姐姐死跟我们又没关系，你要找就去找苏家人啊！” 说不定还能从他家再讹点钱出来。 对！还有苏家！ 虽说不知道姐姐的死为何会和苏家二少爷扯上关系，但如今明面上的缘由却还是在他身上。 谭家二女儿气势汹汹冲进了苏家的院子。 “哎，你先别进去！” 院子里烟雾缭绕，一张放慢香烛纸钱的香案就摆在院子中央。 穿着道袍的小不点手持一把桃木宝剑，另一只小手掐诀，静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仿佛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你来了。”元宝平静道。 谭家二女儿愣了愣，想说她装神弄鬼，但又想到之前元宝帮忙让她弟弟苏醒的事情，便缓了口气静等对面的人先开口。 元宝看了看她，又侧头看了看对面的无人之处，像是在和人说话一般：“你有话要和你妹妹讲吗？我可以帮你转告给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许说我二哥哥 看着小家伙煞有介事的和空气说话的样子，谭家二女儿猛然一惊。 “你姐姐就在这儿，你害怕吗？”元宝歪了歪小脑袋。 正常人听说有鬼魂在，肯定都会害怕。 元宝以为她也一样。 可没想到，听元宝说完，女人先是愣了愣，随即直接朝着元宝对面的方向跑了过去。 “姐！”她眼泪唰唰的流，双手在虚空中不断的抓着，试图想要抓住姐姐的影子。 元宝问她怕不怕，她当然不怕，那是她姐姐啊，就算是死了，变成了鬼也是她的姐姐。 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在爹娘苛待的时候，都和她一起相互依偎的姐姐。 因为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所以姐姐的尸体还停在衙门的义庄里。 她去看过一次，姐姐的身上全是伤，死前应该是受了很大的痛苦。 一想到这儿，她就更心疼。 她仰面对着空气道：“姐，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害死你的，我去跟他拼命。” 她哭的很难过，让元宝甚至都不忍心告诉她其实她姐不在那个方向…… 半空中，一个飘浮的虚影怀里抱着个小娃娃，正一脸哀伤的低头看着哭泣的妹妹。 她想要上前安慰一下妹妹，但勉强蹲下身子，手却在碰到妹妹的那一刻穿透了过去…… 看着这姐妹俩在空气里挣扎，元宝默默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忍心。 将仅剩了一点点的牛眼泪用拂尘扫到了谭家二女儿的眼皮上。 “好了姐姐，你现在可以抬头看看了。” 元宝话音刚落，谭家二女儿抬起头，赫然就看到了飘浮在半空中的姐姐的影子。 姐姐死前身上的伤已经全部不见了，但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谭家二女儿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这是遥遥？” 姐姐点点头，看向襁褓内的眼神是欣慰和喜悦的。 对她来说，死亡算得上是一种解脱了。 起码死了以后，她终于能再次见到她的遥遥了。 “别难过，姐现在不疼了，也不难熬了。” 看着妹妹连哭了好几天明显已经通红的眼睛，她心里一阵疼惜。 元宝在一旁看着这姐妹两个哭了好半天。 终于忍不住举手打断：“姐姐，要不你还是先说一下到底是谁害死你的吧……” 她刚死不久，又是横死，魂魄力量很弱。 维持现在的样子比较难，要是再这么哭下去，恐怕正事还没有问完，她就要坚持不住了。 二女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赶忙抹干净眼泪道：“对，姐你说，到底是不是苏家老二把你害死的！” 其实她心里是不太信苏俊业会害死她姐姐的。 毕竟从小和苏家做邻居，她一直都知道苏家的家教是极好的。 苏俊业太像是被冤枉的了。 不出所料，半空中飘着的姐姐也点点头道：“跟二少爷没关系的。” 半空中的鬼魂在这一刻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身边的空气都跟着冷了下来。 “是魏家人！！” ------- 听说苏家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回到了东旗镇，魏庆有些着急了。 苏家不是小门小户，到底是东旗镇上最有钱的人家。 他们不敢随意搓摆，只敢在苏文林不在家的时候，才敢设计苏俊业。 可现在苏家老大和老三都回来了，魏庆怕县丞招架不了。 尤其是苏家老三…… “大人，您可千万别被苏家人骗了，可一定要给死者一个公道啊。” 饭桌上，魏庆殷勤的给县丞布菜。 这可是他为了设计苏俊业专门从县里请来的帮手。 没办法，谁让苏俊业查到了骨灰坛的出处呢。 不处理他不行了。 这位县丞大人姓张，是个身高体壮的中年人，脾气很大。 一般人都不敢惹他。 百姓见了他也没有不怕的。 看着魏庆巴结的模样，他唇边勾起一丝嘲弄的笑，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他夫人与魏家有些远亲，这次是被魏庆请来庆祝他家儿子中了府试案首的。 府试案首每年都有，不算特别。 但东旗镇这么个小地方能出一个案首，和自家还沾亲带故的，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大出息也说不准。 所以他才愿意屈尊来一趟东旗镇。 结果一来就撞上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jia 杀人家妾室的事情。 他肯定不能不管。 虽然他对这件事情其实心里是持怀疑的态度，但证据都摆在了面前，苏俊业还是被当场抓住的，他也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事。 就这么判了也就是了，这样大家都高兴。 魏庆倒满了酒，殷勤的递到了他的手边，笑容满面道：“后日这案子就要过堂了，肯定不能……” 心明镜知道他要问什么，张大人不耐烦摆摆手道：“那还能有什么事，板上钉钉的案子，不管是谁来，他苏俊业肯定都是个死！！” ------- 开堂审理当日，元宝难得起了个大早。 苏俊亭心疼小不点困得一直打哈欠，说道：“还有一个时辰才升堂呢，元宝可以再睡会儿。” 小不点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不得，早点去，我想二哥哥了。” 从案件发生到现在已经十余天了，苏俊业一直被关在大牢里面。 而且因为案子比较特殊，县丞下令谁也不许探望。 这期间只有顺子趁人不注意去看过他两次，回来也说里面吃住都不好，苏俊业瘦了不少。 元宝想想就心疼的慌。 自然一早就想要去见见二哥哥。 看着小不点这么懂事的样子，苏俊亭竟然有些羡慕。 也不知道自己要是碰上这种事儿……呸呸呸，自己可不会碰上这种事！！ 上午巳时，苏家三兄妹步行前往兵马司衙门。 这是苏俊亭的提议。 因为老二进去以后，镇子上现在不少人都在背后说苏家的坏话。 说他们苏家人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背后竟然能干出那样的事情。 这还是说的比较好听的，更多的是不堪入耳的言论。 元宝被大哥哥抱在怀里，三兄妹走在街上，周围议论声不绝。 都是在说苏俊业的。 元宝听不下去，眼睛瞪得溜圆，对着一个声音最大的婆子道：“不许说我二哥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公堂之上，女鬼告状 婆子翻了下眼皮，朝地上啐了一口：“平时只当他是个好人，没想到连孩儿她妈都不放过！” 苏俊业的案子不单单是杀人，谭家大女儿死前还遭受了虐待。 这才是镇上百姓群情激奋的原因。 大家的心都是好的，元宝憋得小脸通红，想要回嘴，但被两个哥哥给压了下来。 苏俊亭长腿一迈，走到众人面前，拱手一拜，朝看热闹的众人道：“在下知道，不管如何辩白，大家都无法相信我们说的话，恰逢今日舍弟公堂受审，在下相信县丞大人一定会给我家二弟一个清白。” 语毕，苏俊生也跟着走上前，朗声道：“公开审理必不能作假，若大家不信的话，就请与我们同行，一起去公堂看看！” 两个哥哥表现得都是风度翩翩，说话也条理清晰。 元宝也被打动，举起小拳头，激动道：“对，一起去，一起去还我二哥哥一个清白！” ------ “这么多人？” 张县丞也没想到苏俊业的案子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热闹。 一进公堂，门口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他皱了皱眉。 只要不是大案要案，衙门审案一般都是允许百姓旁观的。 苏俊业的案子同样如此，但他也没想到这次会来这么多人。 人群最前，两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款款立在中央。 年龄长些的那个怀里还抱着个小娃娃。 小娃娃也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好看，只是看自己的眼神却并不怎么客气。 这么多人旁观，这一场审理肯定不能随便应付。 张县丞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一拍惊堂木，朝底下喊道：“来人啊，把犯人给我带上来！！” “二哥哥！” 片刻之后，一身囚服的苏俊业被两个衙役带了上来。 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他清瘦了许多，精气神也比过去差了许多。 但看到人群中站着的元宝和大哥以及弟弟的时候，不想他们太担心，苏俊业还是强撑出一个笑脸。 仿佛在说，没事儿，没大事儿。 这下苏家兄弟以及小元宝都更加心疼了。 她忍不住举起小手在唇边摆成喇叭的样子，朝着苏俊业道：“二哥哥别怕，今天你就能回家啦。” “呵！” 童言无忌，人群中传来不止一声的嗤笑。 就连公堂之上的张县丞都忍不住抿了抿唇。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不知道她哥哥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呢。 就这还放回去？ 没有斩立决都已经算是不错了。 衙门口人站的太多，一直都很喧嚣。 张县丞不耐烦的将惊堂木拍的极响，人群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苏俊业被压上来以后，张县丞又叫魏家老爷带着状纸上来将案件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他当庭状告苏俊业凌|辱他的妾室，又害人性命，实在可恨可怖。 那副情真意切的样子，要不是元宝以及苏家两兄弟都知道真相，他们都得被骗过去了。 魏庆也在人群中站着，等待这桩案子拍板。 他知道苏家人将这么多百姓带来旁观，其实就是为了给张大人示|威。 但同样的，这么多人的见证之下，若苏俊业的罪名成立，那也就无法更改了。 看着魏老爷气势汹汹的告完状，魏庆唇边勾起一丝笑。 心里觉得这事儿已然十拿九稳。 原告被告都已经到齐，张县丞又叫衙役将几个证人挨个带上来。 其中就有酒楼的那个账房。 那是魏庆买通的人，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说话，所以账房出来的时候，魏庆在人群中朝他使了个眼色。 却没想到，对方明明看见了，却没有给任何回应，只是赶忙将头低了下去。 魏庆心里咯噔了一声，觉得好像要出事儿。 可还不等他想到什么解决方法的时候，就见那人一抬手已经指向了自己：“草民不敢说谎，那日死者进到雅阁之后，是草民开了酒楼的后门，将魏庆以及他带来的人放进去的！” 这和他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张县丞懵了。 魏老爷和魏庆也都懵了。 只有人群当中的元宝，小嘴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深藏功与名。 虽说在公堂上不能使用符箓，但在私底下她可以使用啊。 就比如这个账房先生，为了让他在公堂上能说实话，元宝可是将他和两个血肉模糊的女鬼放在一间房子里待了一天才说服他的呢。 “大人，冤枉啊！”魏庆还没搞清楚状况，但第一反应肯定是不能承认。 账房一见他否认了，赶紧去看人群中的苏家人。 小元宝冷眼瞥了他一眼，他立马就又想起了小黑屋里那两个天天满地找眼珠子的女鬼…… 天爷啊，就算是被魏庆找人打死，就算是要在牢房里呆一辈子，他也不愿意再跟那俩姐妹同处一室了…… 于是，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飞跑到了魏庆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然后对着张县丞一顿掏口袋：“张大人，您看，这些都是他给我的好处！我账本上面都记下了！” 账房的习惯很好，只要入手的钱财肯定都要记账。 这数笔款项数额都不小，张县丞只要查一查那段时间魏庆家中的开支就能对上。 没想到这案子都板上钉钉了，这会儿又要反转。 本来张县丞心里就是有些怀疑魏庆的，况且今日衙门口站了那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是不能徇私。 管他什么府试案首呢，这会儿也不好使了。 他一拍惊堂木，对两个衙役道：“来，把魏庆也给我捆上！” 案子反转的太快，苏俊业都有些发蒙。 但魏庆被捆上了，魏老爷却还在垂死挣扎。 他道：“大人您可千万别听这些小人浑说啊，魏庆与我那妾室有何愁何怨，他何苦害她呢！” 苏俊业这下也忍不住了，他怒道：“那我与死者何愁何怨！” 随即，他又转向张县丞，冷笑道:“我与死者无仇无怨，与魏庆和魏老爷却有些龃龉，所以他们才想将我送进大牢，甚至要我性命。” 其实他刚被抓的时候，就已经不止一次的和张县丞说过这样的话。 但当时张县丞并没有当成是一回事儿。 今天，看在那么多人都在现场的情况下，他就算是不信，也不能拦着苏俊业往下说。 “魏老爷不是人，他与人私会压死了亲女儿遥遥，却将这事儿推脱在了死者身上！魏庆更不是人，他利用此事作为威胁，从魏老爷处骗走了遥遥的骨灰，就是为了诅咒我家弟弟！！” 苏俊业说的义愤填膺。 周遭的百姓都已经听蒙了。 啥？魏庆诅咒苏家老三？ 魏老爷自己压死亲女，却还推给了小妾身上？？ 这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这到底是什么畜生才能干出这种事？？ 事情比自己猜测的还要混乱，张县丞眉头皱的死紧。 魏庆则开始混不吝。 “谁能证明？难不成你要把死人叫出来给大家证明？” 苏俊业一声苦笑还没结束。 就见小元宝举起了小手，说道：“可以！” 随即，她单手掐起嘟着的小嘴，一道悠长的哨声响破云霄。 天空突然开始变得黑暗起来。 一道哀怨的女声自外向内，声音越来越大。 明明是上午巳时，可此时屋外却突然狂风大作，像是马上就要经历一场暴风雨。 就在众人四处找地方避雨之际，一个黑影儿从公堂外面闪了进来。 直接跪在了张县丞面前，说道：“奴是本案死者，奴要告魏庆和我家老爷一起，害我性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张县丞审女鬼 “他婶子，你看见那是啥了不？？？” 刚才在街市上骂苏俊业不是好人的那个婆子，扯了扯身旁女人的胳膊，想让对方看看进来的那个黑影到底是不是死去的女人。 却不想，他婶子已经吓得发抖了。 里面，跪在公堂之上的那个黑影，不是死者，又会是谁？？ 首先，她形貌都与死去的谭家大女儿一模一样。 其次，她真的不是个人，她是个虚影，刚才甚至是飘着进来的。 就连现在，虽然她看起来是跪在地上，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到，她的膝盖与地面还隔着一段距离。 她其实……是跪在空气中的…… 什么情况？！来看升堂竟然还能见到鬼。 看见女鬼出来的时候，苏俊亭和苏俊生也都懵了。 妹妹不是说过，像她这种能量比较低，又不厉害的魂魄，要是来到公堂这种地方，很有可能魂飞魄散的。 这咋突然又让她来了呢？ 两个哥哥一脸全是疑问，元宝没空解释，只是弯着笑眼道：“哥哥们看吧，眼见为实，哦不，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除了底下的看客，整个现场最害怕的莫过于魏庆和魏老爷两个人了。 毕竟是这俩人策划的要的她的命。 魏庆哆嗦着想朝身旁挪一挪，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黑影好像耳力十分好，听到她动的声音，立马一个闪现站在了他对面，道：“是你说还是我说？” ----- 古有包青天审乌盆，今有张县丞审女鬼。 虽说情况着实是有些吓人，因为这位死者当事人，只要说到情绪激动地时候，就难免要变一变样子，一会儿七窍流血，一会儿胳膊腿儿都掉下来了。 胆子小一点的百姓老早就已经跑回家去了。 元宝瞧见还忍不住小声说，不做亏心事，怕她做什么。 当然更多的百姓是宁愿怕死，也得将这场热闹看完。 女鬼条理清晰，头脑灵活，表达能力也十分清楚。 完全不像是她活着时候那样唯唯诺诺的样子，谭家二女儿也在众人身后，几乎都要认不出姐姐来。 只听她姐姐将事件前因后果说的格外清晰明了。 包括害她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害她。 以及害她的那几个人身上的一些特点都说的清楚明白。 并且，为了方便张县丞抓人，她甚至把那几个人现在何方，具体|位置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张县丞头一次办这么简单的案子，他几乎啥也不用做，只要听这位女鬼当事人的就行。 很快，几个杀人凶手就被一起抓回到了公堂之上。 被抓到衙门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何况这衙门公堂之上还站着自己害死的人。 几个人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自己所犯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并且一致指出幕后的黑手就是魏庆和魏老爷。 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儿认了罪，张县丞拍板便定了案。 苏俊业当场释放，魏庆和魏老爷直接被押进了大牢，择日再审。 “小女子多谢大人！”女鬼款款站起身，朝着张县丞施了一礼，又对着底下的百姓施了一礼，然后刷的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了公堂之上…… 如果东旗镇有镇志，那这一天就将永远记录在东旗镇的镇志上面。 一个女鬼自己去公堂报官定案…… 为自己报仇雪恨…… “好嘞！又有新故事了！” 白鹿书院的孙夫子今日也来旁听，此刻高兴的像个三岁的孩童。 好久没有新故事了，今日这遭，他肯定要回去好好润色润色，争取早日在街头巷尾让东旗镇人都听到。 一场闹剧般的审理结束。 苏俊业被当堂释放，就在小元宝冲到他怀里要抱抱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在梦中。 啥？女鬼自己来给他洗脱的嫌疑…… 这也太……太……他想说太离谱了，可是看到腿边神气活现的小元宝，又觉得没啥可离谱的了。 反正妹妹回来以后，他家见的离谱的事情已经够多得了。 “老大，你终于出来了！”顺子也抹着眼泪从人后走了出来。 他怀里其实还揣着一把匕首。 来之前他就想了，要是今天给他大哥判了斩立决的话，实在不行他就上去跟人拼命吧。 苏家兄弟们的命都金贵着呢，他的命不金贵，他可以为了他大哥拼一拼。 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想法，苏俊业心中也是狠狠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庆祝苏家老二彻底洗脱嫌疑，顺利归家。 今日，苏俊亭大放血，叫家里厨娘做了满满一桌佳肴。 顺子也跟着一块儿回去了。 苏俊亭出于私心，还叫上了这件事情中一直跟着忙活的林媛媛。 晚上，饭桌上。 元宝抱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苏俊业饿了好几天，倒是没什么胃口，他着急问弟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俊生三两句话解释了元宝说的，自己应该是被魏高阳换了命，然后在府城遭遇的那些事情。 “他奶奶的，这次没抓到魏高阳，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所有事情都是魏庆和魏老爷两个人做的。 但成果偏都被这个魏高阳给捡去了。 一想到弟弟的府案首都被抢了去，苏俊业就气的恨不得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才不会让他好过呢！”元宝从啃鸡腿的空隙里抽空说了这句话。 苏家三兄弟齐声：“元宝想怎么收拾他？” 元宝砸吧砸吧嘴，用小手抹了抹嘴边的油花，懒懒道：“不急，再等两天。” 既然是元宝说出口的事情，肯定就能完美解决。 “元宝。”林媛媛好奇了一小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谭家那个大女儿魂魄力量很弱，不能上公堂吗，可是今天她怎么那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看起来都仿佛和她活着时候那副懦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个事情不光是林媛媛好奇，其实苏家三兄弟也都好奇的紧。 只有顺子还在状况之外，但是简单听了两句，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都好奇的看着自己。 元宝弯了弯笑眼，将自己吃剩一半的鸡腿朝半空中抛了出去。 就在鸡腿即将落地的时候，唰的一下，一道黄影闪了出来叼住了它。 是小云。 它叼住鸡腿，身后的大尾巴忽闪忽闪的好不快活。 元宝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表扬道：“云儿啊，今儿表现得不错，一会儿再给你一个鸡腿儿吃！”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竟然没有嘴! 原来，今日公堂之上的那个“女鬼”根本就不是谭家大女儿。 而是元宝的小宠物，黄狐狸小云。 元宝简单解释了一下其中的关窍，众人很快也就明白了。 女鬼属于无形之物，受外界的影响就比较大。 所以公堂这种刑狱的地方，她就不能出现。 但狐狸精属于山精野怪，它本身就是有形之物，只是功力不同。 所以并不受这些外界气场的影响。 为了让二哥哥被顺利放出来，还不会影响他日后的口碑，元宝便让小云化了个形去衙门演了一出“女鬼告状”的戏码。 这样只要是今天旁观了的百姓，就都知道魏家人被抓是天理昭昭。 她二哥哥是被冤枉的了。 “小云厉害！” 这下众人都忍不住夸赞起小云来。 这小黄狐狸在元宝身边养的时间太长，已经被驯化的有些狗狗的特性，吃完了鸡腿，还馋的不行，竟然开始给众人作揖，想要再要一根…… “真丢狐脸！丢狐脸！”倒霉鸟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站在枝头好一顿笑话她。 苏家后院好久没有这样平静又温馨的时刻了。 弟弟妹妹都平安健康，喜欢的姑娘还就在面前，苏俊亭此刻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快活。 正当他想开口问问林媛媛后日有没有空，一起去爬山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他大舅子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俊亭你在家不？” 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林景程。 林媛媛的哥哥，苏俊亭未来的大舅子。 “我哥？”林媛媛以为她哥哥是来叫她回家的，便没等旁人开口，自己快步去前院给林景程开门去了。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这时候来。”苏俊亭气鼓鼓戳着面前的肘子皮，恨不得把好友剁吧剁吧做成肘子得了。 他以为林媛媛不会再回来了。 可没想到，片刻之后，林媛媛和林景程兄妹两个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兄妹两个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的严肃。 那架势让苏俊亭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 怎么回事啊，他家这是又要出什么事儿啊？ “俊亭啊。”林景程气喘吁吁，显然是来的路上跑的很急。 苏俊亭一扶额头，气息恹恹道：“说吧，快说吧。” 他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家里什么难事儿都已经经历过一遍了，还能有什么比老二差点被砍头更吓人的呢？ 林景程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被妹妹抢了先。 林媛媛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哥哥打听到陆老爷子专门去张县丞那里给魏庆求情了……” 陆老爷子原是朝廷内阁致仕。 他的孙女陆千羽自小与苏俊生青梅竹马。 老爷子喜欢读书人，一直都很喜欢苏俊生。 可是自打苏俊生府试落榜，魏高阳得了府案首以后，老爷子态度就变了。 镇上人都亲眼得见，最近这段时间魏高阳天天往陆家跑。 听说和陆千羽的亲事很快就要定下来了。 过去这个案子没有爆发的时候，魏高阳是府案首，他家家境也不差，陆老爷子愿意将孙女许配给他，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魏庆都因为杀人这种事情进去了，陆老爷子为啥还要出面去给他求情啊？？ 这事儿大家都想不通。 但林景程知道，这陆老面子是极大的，内阁致仕啊，他朝廷的关系肯定是非常强硬的。 这次他能主动出面给魏庆求情，这张县丞肯定是要给老爷子一个面子的。 那说不定这魏庆就有可能被轻判…… “凭啥啊？他可是杀人啊……”苏俊业太不理解了。 林景程嗓子都要冒烟了，赶紧喝了口水压压，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我家下人看着陆老爷子从衙门出来的，还是张县丞给他送出来的，俩人还说起魏庆的案子，张县丞说一定会采纳陆老的建议……” 这话说的，几乎就是把求情放在脸上了。 众人还在讨论着陆老爷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糊涂了。 只听得腾地一声，苏俊生突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元宝还没有将他的运势完全换回来，却已经用功力克制住了他身上那股子诅咒之气，所以苏俊生平时的状况时好时坏。 “老三！”苏俊亭以为他又要发疯，正想上前拦。 可一看，弟弟的视线一片清明，眼神也非常坚定，拂开了大哥来拦自己的手，只是淡淡道：“大哥我没事，我只是要去一趟陆家。” 他要亲自问问陆千羽，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考中府试，所以就要断了与他的情分。 ------- 同一时刻，陆宅。 陆老爷子迈步进来，刚刚坐在了椅子上，便见一个妙龄少女从内室冲了出来。 少女穿一件火红的裙装，风风火火。 她生的一双明媚动人的眸子，只是下半张脸被面纱挡住，看不见表情。 她出来也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座位上的祖父，眼神里全是愤怒。 陆老爷子见孙女这个表情，就明白她肯定是知道了自己今天去给魏庆求情的事情。 老爷子叹了口气，他内心其实也很为难。 魏庆不是什么好人他是清楚的。 但魏高阳…… 那是他给孙女选定的夫婿，他还不太想放弃。 但魏高阳若是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那么他以后的仕途就算是彻底断送了。 所以，他此番去找张县丞，并不是想要让他改判。 而是想要让这个案子的主犯改成旁人，魏庆的事儿只要没有公文出来，他就能想办法解决。 至于魏庆死不死的，他不在乎。 这人要是死了更好，省得他孙女嫁过去要面对这么一个公公。 孙女还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自己，仿佛要上来咬他一口。 陆老爷子又想笑又无奈，摊摊手说道：“我不也是为了你好么。”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眨巴眨巴眼睛，开始砰砰砰的跺脚。 她可不想嫁给什么魏高阳。 看出少女的心思，老爷子试探的问道：“你心里还想着苏家那小子？” 陆千羽一点不含糊，重重点了点头。 她心里就只有苏俊生，管他是不是什么案首呢。 看见孙女这个反应，陆老爷子更难受了，他再次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喜欢那小子，可又能怎么办，你现在这副样子，除了魏高阳，谁还能接受你啊。” 说着，老爷子站起身，走到孙女面前，轻柔的摘下了孙女面上的面纱。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眉眼如画，鼻梁高挺，皮肤雪白，所有形容女子漂亮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可就是如此美好的姑娘，她却没有嘴！！ 第一百二十章 苏哥哥也将她当成怪物 “劳烦小哥儿跟陆老爷通报一声，就说俊生来了。” 苏俊生站在陆府门口，一身雪白长袍风流倜傥，他虽年纪不大，但通身的气派甚至是他大哥哥都不能比肩的。 门房进去通报，苏俊生就站在门口。 他脊背笔直，像一棵挺拔的白杨，十分养眼。 可等了会儿，没有把陆家的门房等出来，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苏兄，你是什么时候回到镇上的。” 来人竟然是魏高阳。 二人从府试结束以后再没有见过面。 若说最开始他考中了府案首，苏俊生虽然羡慕却不嫉妒，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能力。 自己没有考上，也不能怪别人。 可是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自己内心隐隐觉得自己的状况不对。 加上元宝也认定就是魏高阳运用诅咒之法，先是换走了他的命格，又用骨灰坛施术，想要害死他。 何其恶毒的一家人。 苏俊生甚至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见苏俊生不理自己，魏高阳急了，揶揄道：“苏兄不在府城温柔乡里好生享受，回来东旗镇该不会还惦记着陆姑娘吧？” 自从中了府案首以后，魏高阳一直是众星捧月，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现在这么艰难的时候了。 更何况自己爹爹出事，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找陆老爷子求情的。 苏俊生来，估计也是要和陆千羽再续前缘。 魏高阳心急，害怕苏俊生真的会把陆家的姑娘抢回去。 那样的话，他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可苏俊生还是不理自己。 魏高阳急了，他咬咬牙，将他无意中发现的陆千羽的秘密说了出来。 “苏兄，你还不知道吧，陆家那位小姐是个怪物。” 苏俊生这下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凌厉的程度，让魏高阳觉得，眼神要是能化形，他估计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可目的没有达到，他怎么可能就此放手。 他继续刺|激苏俊生：“我也是偶然间看见的，陆家这位小姐她竟然没长嘴哎，你说这吓人不？！” 苏俊生一愣，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他与陆千羽自幼一同长大。 陆千羽长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他都不可能不知道啊。 千羽生了一张极美的脸。 眉眼弯弯，鼻梁高挺，皮肤雪白，发丝乌黑。 尤其是她的嘴，更是生的好看。 红艳艳的樱桃口，嘴唇薄薄的，却很是好看。 他从小的性子平和，很少与人辩论什么，但陆千羽从小就像小辣椒似的，但凡有一点不顺，便要与人辩驳清楚。、 所以，从小到大，他看过无数次陆千羽用那张樱桃口与人驳斥的样子。 她怎么可能没有长嘴？ 见他不信，魏高阳开始比手画脚的比划起来：“真的，我骗你干啥啊，她那人中底下就是一片皮肤了，没有嘴，真的没有嘴啊，特别可怕。” 父亲找人用邪法换掉了苏俊生的命格，一方面是看中他读书出息，以后定能在科举上有所出路。 二就是看中了陆家这门亲事。 东旗镇上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苏家与陆家过从甚密，苏俊生和陆老的孙女一直交好。 陆老爷子那可是内阁致仕，在小镇上的人看来，那是只手就能够通天的人物，要是真的能跟他的孙女结成了亲事，魏高阳都不敢想象自己未来的路得走的有多顺。 所以，考中案首以后，他回来立马就开始对陆千羽进攻。 最开始先是去陆家请教学问。 陆老爷子是读书人，也喜欢这些年轻的读书人，所以每每只要他去，陆老爷子都会认真招待他。 几次之后，他终于有机会遇上了陆千羽。 可这姑娘却一直戴着一块面纱，而且见了几次面都没见她开口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陆老爷子只说是自家孩子话不多，不太会结交外人。 但魏高阳不放弃，在某个夜晚偷偷潜入了陆家，想要和陆千羽表白内心，结果没想到正好就撞上了陆千羽摘下面纱洁面。 面纱底下的那一幕让魏高阳吓得直接惊叫了出来。 陆家人发现，将他押到了陆老爷子面前。 自家孙女的秘密被人发现，陆老爷子一方面生气，另一方面想的也是，不若就将孙女许配给他，变成自己人以后，这件事情才能够彻底烂在他的肚子里。 于是，魏高阳就成了陆老爷子的内定孙女婿。 苏俊生站在陆府门口，听着魏高阳或惊讶或炫耀的讲完这些事情，眼中神色莫名。 魏高阳见状，知道他已经有些动摇了，赶忙劝道：“苏兄你一表人才的，没必要和这么个怪物纠缠，况且我也已经答应了他们家，这个难题就还是留给我吧。” 只要他还是陆家的孙女婿，他爹的事情就肯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说完，他一脸殷切的看着苏俊生，着急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另一头，陆千羽和陆老爷子也在等待苏俊生的回答。 门房来回报苏俊生来了的消息以后，祖孙两个便准备出来迎人。 陆千羽是年前去的京城，已经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苏俊生了。 所以她也跟着爷爷出来见人。 可还没走到跟前，就见魏高阳正在抓着苏俊生说话。 二人出来的时候，魏高阳已经将她的事情全部说完了。 陆老爷子虽然气的要死，但也想知道苏俊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祖孙两个也便躲在了阴影处，想要等着看一看苏俊生的回答。 明里暗里，三人都焦急的等待着苏俊生的回答。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苏俊生听完魏高阳说的这些话，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仰起头朝陆府的大门望了望，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魏高阳掐着大腿才忍住没有乐出来。 陆老爷子怕孙女难过，骂了一句岂有此理便也不再作声。 唯有陆千羽，她摸了摸自己面纱底下的脸，心碎了一地。 原来她的苏哥哥和旁人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她的苏哥哥也将她当成是一个怪物。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路痴的山师兄 “元宝，元宝！”苏俊生是飞奔回来的。 因为他最近状态不稳定的缘故，他出去的时候，苏俊亭不放心，是叫了两个常随偷偷跟着去的。 这两个常随原本都是苏府的护院，身上是有些功夫在的。 可此刻，两个护院谁也追不上三少爷的速度。 平时斯文儒雅的苏俊生此刻就像是疯了一般，脚步飞快的朝家里跑去。 一推开门，他便大声喊着元宝的名字。 小元宝吃完饭这会儿已经开始食困，她躺在小院子的摇椅上，正一边撸着狐狸，一边让倒霉鸟给她将孙夫子最近写的话本呢。 听到外头叫魂似的叫自己的名字，元宝都懵了。 还不等她站起来出去看看，小院的门已经被人大力的推开。 苏俊生脚步急促的跑了进来，焦急道：“你知不知道人为什么好好的会突然就没有嘴了！” “啥？？没嘴？”元宝也懵了。 没嘴可咋吃饭啊，没嘴可咋啃鸡腿啊。 此刻，她满脑袋想的都是自己没有了嘴以后被饿死该是个什么样子…… “山哥哥……”她以为山哥哥是在逗她玩，可是一抬头，她山哥哥的表情却无比的认真。 一点也不像在逗她。 “山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她问道。 妹妹似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苏俊生表情瞬间就委顿了下来。 但他还是将刚才魏高阳跟自己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元宝。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第一次有些迷茫。 没有嘴的人…… 而且是过去有嘴，现在突然嘴就消失了的情况。 这很像某种诅咒。 可是是什么诅咒呢？ “元宝，你猜是谁来了？” 正想着正事，眼前突然就黑了一片，元宝顿时有些想发火，但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她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山师兄，你怎么突然来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西云观玉玄子师兄的三弟子，元宝的三师兄姜元辰。 “师兄来看你呀。”被猜出了自己是谁，姜元辰好像非常开心。 他晃悠着脑袋松开了手，抱着元宝坐在了躺椅上面。 全然不顾对面苏俊生黑的像锅底似的脸。 “好啦好啦，师兄说实话，是山下有一户农户家里闹怪事，找到山上，然后我奉师叔之命下山来解决问题的，顺便过来看看你。” 虽说如今掌门的令牌是在元宝这里的，但是西云观日常的事情还都是玉玄子来解决。 像这种农户家里有怪事的，过去也会经常上山找道士解决。 不过那会儿山上就元宝和玉玄子两个人，多数时候都是玉玄子自己下山。 现在好不容易姜元辰回来了，他有人可以支使，不用自己下山了。 “哎呀，山师兄，元宝都想死你啦，狮虎怎么样啦？”元宝在姜元辰怀里蹭蹭蹭。 “师叔都挺好的，他老人家又开始叠元宝了，说是怕你啥时候再许出去他赶不及，哈哈哈哈。” 看着这师兄妹两个人凑在一起玩的不亦乐乎的模样，苏俊生额头的青筋都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他强压住情绪，耐着性子叫了一句元宝的名字。 元宝一怔，立即反应了过来，赶忙问姜元辰道：“山师兄，你来的正好，元宝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诅咒会把人的嘴变没啊？” “啊，你说这个啊。”姜元辰一拍大腿：“看样子又是那个庙里的东西搞鬼啦，小问题。” “啥意思？”嘴都没了还能是小问题呢？ 看着这兄妹俩一脸茫然的样子，姜元辰哈哈大笑道：“真不是什么大事，是一个庙里的小鬼搞得怪，我之前云游的时候碰见过好几次呢。” 看他说的这样简单苏俊生面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些。 就连称呼都改了，他对姜元辰道：“小姜师傅，那您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吗？” 姜元辰毫不犹豫：“当然了，只要找到那个庙，给那个小鬼上柱香就可以了。” “那庙在哪儿山师兄你还记得吗？”元宝继续问。 姜元辰眨巴眨巴眼睛，张了张嘴，然后半天没有说话。 见状，苏俊生着急道：“您有什么麻烦吗？” “啊，也没有。”姜元辰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又求救似的看了看元宝。 小不点心领意会，一拍大腿，说道：“哎呀，元宝忘了，山师兄是个路痴来着……” 姜元辰从小就是个路痴。 只要是没人带着，他就算是在道观门口都能自己跑丢。 他师傅玉虚子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在他的脖子上挂了个铃铛，只要是他一丢，就开始摇那个铃铛。 这样漫山遍野的，不管是谁看见他，不管是人还是妖，就都能够把他送回到观里面。 这几年涨了点岁数，他好了些。 起码在道观里丢不了了。 但出去远一点的地方照样还是会丢。 他之前出去云游，也是跟着大师兄一起的，只是到了东旗镇，到了他熟悉的地方，大师兄才把他放下，然后自己继续云游去的。 所以跟这么个路痴问那座庙宇在哪儿，无异于跟瞎子问路，让哑巴说话。 他根本就不知道啊。 “……”苏俊生此刻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无助。 元宝突然一拍巴掌，说了句：“对啊。” “对什么？”苏俊生回头看她。 元宝兴奋道：“山师兄不知道，我们可以去问陆家姐姐啊，她都被诅咒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诅咒她的庙宇在哪里。” 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苏俊生还是迟疑了。： 元宝皱着小眉头，思考了半晌，才问道：“山哥哥是真的嫌弃陆家姐姐吗？” 没有嘴的人确实是挺奇怪的，元宝设身处地的想，要是自己可能也不会喜欢。 可没想到苏俊生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不是的。” 千羽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不管是她变成什么样子，苏俊生都不会嫌弃她。 “那是为什么啊？”姜元辰也跟着好奇起来。 苏俊生有些别扭的扭开脸，声音有些小，但是很清晰。 “因为……因为她过去说过，不想让我看见她不好看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可是魏案首啊!! “这样的话……”元宝抠抠小手，好为难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激动起来，举手道：“元宝可以去帮陆姐姐啊！” 元宝是没有见过陆千羽的。 因为她年前下山回来苏家的时候，陆千羽已经跟着老爷子去京城了。 听说是她的一个兄长大婚，所以老爷子才专门带着孙女前往。 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行程，就让孙女突然就没了嘴…… 陆老爷子现在每每想到此处都恨得不行，恨不得能时光倒流。 将苏俊生撵走以后，魏高阳如愿进了陆家的大门。 他一进门便给陆老爷子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求陆老爷子救救自己的父亲。 此时，陆千羽也坐在厅堂之内。 她自幼便是祖父带大的。 祖父其人，最是方正不阿，深信无规矩不成方圆，从来不肯为了任何人破了规矩。 原来在内阁任职的时候，哪怕家中亲眷有事想让老爷子找人帮忙。 他都是一概拒绝的。 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婚事，祖父竟然要让那位县丞大人给魏家这种人网开一面…… 陆千羽心中十分难过。 可不管她如何拒绝，老爷子的心都仿佛磐石一般不可撼动。 根本就不听她的意见。 魏高阳跪在厅堂之中，拜求救命的样子很是狼狈不堪。 陆千羽明明都已经看见了祖父嫌弃的表情，可老爷子还是没有拒绝。 “老夫这都是为了我的羽儿啊。”他叹了口气，正要下去搀扶魏高阳起来的时候，陆千羽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她一把扯下面上用于遮丑的面纱。 那张离奇诡异的脸就这么明晃晃露了出来。 “羽儿！”陆老爷子眼中全是疼惜。 但魏高阳眼里却只有嫌恶和惊恐。 看吧，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值得托付终生？ 她想让祖父看清。 “羽儿，快带上！”可老爷子还是不肯听她的。 陆千羽知道，苏俊生刚才的落荒而逃，不仅仅让自己寒了心，也让祖父寒了心。 祖父认为，这种情况下，除了魏高阳，再没有能接手她的人了。 可那又如何？？ 就在两个男人尚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陆千羽早已经冲回后堂，将府上绣娘平时用的剪子夺了过来，然后就当着众人的面儿，扯出一把青丝，一剪子就剪了下去。 没有嘴巴以后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流畅的表达情绪。 但这一剪子下去，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想说，祖父为了自己要做到如此，那么她宁愿不嫁！！ “羽儿！”陆老爷子心疼的不行。 魏高阳虽然心里非常嫌弃这个怪物，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嫌弃的时候。 他压住内心的情绪，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上前道：“千羽，你别这样，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爹爹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们的。” 他以为这样就能安抚住陆千羽。 却没想到后者更加疯狂。 漂亮的眼睛都因为死死的瞪着他而变得血红，陆千羽再次抓起一把头发，作势又要剪下去。 嫁给这种猪狗，她不如一死了之。 “羽儿别闹了，是祖父错了，咱不嫁了，咱不嫁他了。” 陆老爷子此时终于被说服。 他做的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让孙女过上舒服安宁的日子，如果不能让孙女高兴的话，他何苦这么忙活。 还要一次一次的降低底线。 “小魏，你先回去。” 让丫鬟把陆千羽手中的剪子抢下来，将人带回到房间休息，陆老爷子准备送客。 他本来也不是很喜欢魏家父子，甚至觉得以魏高阳愚钝的模样，能考中案首实在是一件稀奇事。 可他知道，除了魏高阳这种小人，再没有人能接受孙女现在的模样。 “千羽那边我还会再努努力的。”魏高阳有些急了。 他虽然现在还顶着案首的名头，但他爹杀人犯的事儿要是落了地，说不准苏家也会因此知道他们私底下换了苏俊生命格的事情。 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 所以，他必须抱住陆家这条金大腿。 “好孩子，你先回去，千羽现在状况不太好。” “可是……可是……”魏高阳还是不依不饶。 他心里隐隐觉得，现在要是不再使使劲，这个金大腿马上就要跑了。 见他还是不走，陆老爷子终于是没有了哄人的耐心，他叫来家丁，说道：“把魏少爷请出去吧，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两个身高体壮的家丁三下五除二将魏高阳拎出了陆府。 任凭魏高阳如何挣扎都毫无办法。 最后，陆家管家还威胁他，若是敢把小姐的事情随处说，就小心他的舌头。 ------ 魏庆的案子判之前，魏高阳到底是想尽一切办法去牢里见了他爹一次。 “儿啊，你得救救爹啊。” 不过两日，魏庆已经干瘦了一圈。 牢里的伙食不好，就连苏俊业那样的行伍之人都受不了，何况魏庆这种已经享福许多年的人。 魏高阳将自己在陆家碰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魏庆。 魏庆也慌了。 他们现在最大的指望就只剩下陆家了。 要是陆家人真的不帮他们怎么办？ 而此刻，阴暗的牢房里，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原本笼罩在魏高阳身上的一层淡淡的红光，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不停的从他身上剥离。 这红光原本就是属于文曲星的命格的。 他过去曾短暂的偷过苏俊生的命格，当了一段时间的府试案首，所以，他身上曾经有这样一层淡淡的红光。 很快，那层红光从魏高阳的身上剥离开以后，又重新回到了苏俊生的身上。 元宝眼看着属于山哥哥的命格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小不点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掐着的手诀，转头对院子里急切的等待着的苏家人道：“成了，山哥哥的命已经被还回来了。” 世间皆有定数，命格换回来以后，原本属于苏俊生的案首头衔也被换了回来。 除了与他有亲缘关系的家人之外，外界所有人完全就直接默认，原本的府试案首就是他们东旗镇的苏俊生。 同一时刻，魏高阳刚刚走出大牢。 迎面便见了个熟人，也是个读书人，只是头脑不够聪明，如今连个童生都还不是。 魏高阳是案首，平时出手又大方。 所以这人惯常也喜欢与其他人一起，跟在魏高阳左右，极近奉承。 可没想到今日碰面，这人竟然就直接从魏高阳身旁错过了去。 魏高阳不解，道了一句“哎”。 那人竟然还回头看了看他，讥诮道：“你爹因为杀人进去了，恐怕你以后也无缘府试咯，现在与我也没什么分别了吧。” 什么？？？ 他说什么？ 魏高阳震惊！ 他可是魏案首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喜欢换命是吧，给你换! 短短一夕之间，曾经众人奉承巴结的魏案首，成了府试落榜，父亲又因杀人入狱的落魄之人。 魏高阳整个人如同被狠揍了一顿。 极其无助。 除了他以外，全镇上的人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曾经得过案首之事。 提及府案首，众人开口说的全都是苏家老三，苏俊生。 魏高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苏俊生已经把原本就属于他的命格换回去了。 “魏郎！你可叫奴好找啊！” 一个身穿纱衣，香肩半露的女人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抓住魏高阳的胳膊就不肯放手。 她身上浓重而劣质的香粉味儿熏得魏高阳直打喷嚏。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他试图把自己的手臂从对方怀里扯出来。 那女子听到此处，泫然欲泣。 眼中的泪珠儿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魏郎，奴是丽娘啊，你我在府城私定终身，你叫我跟你一块儿回来，说要娶我进门啊。” 这位弹琵琶的丽娘原本就是该在魏高阳命运中出现的人。 只不过当时他与苏俊生换了命格，所以丽娘便与苏俊生纠缠了一段时日。 好在命格虽然换了，但苏俊生骨子里喜洁的脾性没变，所以饶是纠缠那么久，他也未曾与丽娘有过亲密接触。 不然换回命格来，他非得砍死魏高阳不可。 “什么丽娘啊！我不认得你！” 魏高阳被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花楼女子纠缠的十分暴躁。 对面酒楼的二楼，元宝一边吃着山哥哥剥好的栗子，一边翘着小脚看戏。 这都是魏高阳应该得的。 她可不能错过这场好戏。 “元宝准备什么时候去帮千羽？” 底下的闹剧固然很吸引人，但苏俊生心里最为惦记的还是陆千羽。 元宝想说等吃完了这几个栗子就去。 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底下传来的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抓我家小姐做什么？！” 这声音好像是陆千羽的丫鬟司画。 苏俊生愣了愣，赶忙低头去看。 不出所料，正是司画，她身后护着的是一顶软轿。 看上面挂着的牌子，便知这是陆家的软轿。 虽然叫管家威胁了，但陆老爷子还是怕魏高阳胡说，所以便想将孙女送去远郊的庙里待几日。 不想就这么好巧不巧，和当街纠缠的丽娘还有魏高阳撞了个正着。 一边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花楼女人，另一边是自己费心竭力想要攀上的高枝儿，魏高阳这会儿彻底要发疯了。 他拦住陆千羽的轿子，就是不肯叫他们走。 一边喊着自己才是案首，一边叫嚷着陆家已经答应将陆千羽嫁给自己。 谁也不能看低自己。 “我家小姐何时与你说亲了！”司画气的想叫家丁狠狠揍这魏高阳一顿。 可还不等她说话，轿内已经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知道，小姐怕给老爷子添麻烦，不想当街闹事。 可陆千羽这边的忍让并没有换来平静，魏高阳似乎已经被现在的情况彻底逼疯。 他死死盯着轿内的人影儿，朝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高喊道：“她不嫁我还能嫁谁，她可是个怪物啊！你们不知道吧，她就是个怪物，她没有嘴巴的！也就只有我才能忍受啊！” 周围有看热闹的婶娘看不下去，怒骂他：“你浑说什么！陆家小姐长什么样子，我们都是见过的，才不会有人信你！” “哈哈哈哈。”魏高阳大声笑道：“你们都被骗了，她就是个怪物，不信你们看！” 说着，他就要冲进轿内去扯陆千羽的面纱。 陆家家丁们一拥而上，死死将人按倒。 可就算是如此，魏高阳还是不肯闭嘴。 丽娘吓跑了。 却见一道颀长俊秀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有人小声唤他的名字：“是苏案首哎！” 只见苏俊生快步走到人群中央，再没有了往日平静淡漠的气度，抬起一脚便踢在了魏高阳的面上。 这一脚踹的极狠，竟然直接就踹掉了他的两颗牙。 顿时，魏高阳就闭了嘴，满嘴血淋淋的。 随即，苏俊生冷声道：“闺阁女儿的名声你也敢辱没，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魏高阳不服，还是仰着脖子看他。 啐出一口血沫，呜呜呜的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但苏俊生听得明白，他说的是，陆千羽这种怪物，除了自己还有谁敢娶。 苏俊生轻轻抿了下唇，似是对周围百姓说，又似是对着轿内的姑娘说。 “若陆姑娘愿意下嫁，苏某明日便叫父兄将聘雁送上门！” ----- 一场闹剧最终是在苏俊生强势的插入下解决的。 魏高阳被陆家人带走，家丁们狠狠将人揍了一顿，扔在了巷子里面。 跟条没人要的野狗没有什么区别。 这会儿就连是丽娘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根本就不敢上前。 哦不，野狗可能还有人照顾呢。 元宝从酒楼后门下来，刚好就看见后巷内，一个衣着褴褛的年轻人，正在将自己刚刚要回来的一点点干粮放在地上，喂给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野狗。 元宝认得他。 这少年是跟着爹娘逃荒来的。 之前也曾要饭要到福海楼，苏俊亭看不过眼，给过他一些吃的。 后来苏俊亭还说，这小子是有眼色的，自从自己给过他一些吃的以后，他总是会在看见自己的时候，远远的朝自己鞠躬作揖。 是懂得感恩的一个少年。 如今又看到他善待身边的一条野狗。 元宝葡萄粒儿般的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两圈，随即，小脸上全是坏笑。 她迈开小腿跑到了那要饭的小少年身前，弯下身问道：“小哥哥，你生辰何时你知道吗？” 小少年生了一双黝黑的眼睛，小鹿一样。 闻言，只是怯生生看着她，他知道她是酒楼掌柜家的小妹妹，是个千金小姐。 酒楼的掌柜是个好人，这位小小姐也肯定是好人。 肯定不会骗他的。 他小声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元宝站起身掐指一算。 八字一看，这小少年运数很不好，一生孤独贫困，最终会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她看看远处的魏高阳。 这货虽然考不中科举，但到底尚有家底，运数不会太差。 行了，你不是喜欢换别人的命么，那就给你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去边境打仗吧! 换苏俊生命格的时候，魏庆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找的高人帮忙。 为此还花了不少的银两。 过程那叫一个复杂。 因为魏家想和苏俊生换命，却只想换好的，不想换坏的。 这便是比较麻烦的。 但元宝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因果福报都是一体的，这个要饭的小哥承担了魏高阳的福，自然也要受他的罪。 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符箓，写好魏高阳和这个小哥的八字。 元宝起手掐起一个诀，点燃两张符箓，待香灰燃尽，禀明天地。 香灰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圈。 这要饭小哥与魏高阳的命格就算是彻底的换过来了。 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在那比比划划了好半天，要饭的小哥一头雾水。 只等着小不点收了手，突然对他笑弯了一双眼，奶声奶气道：“要多行善积德哦，不然你的福气是撑不起这个命格的。” 莫名其妙的一段话说完，小不点背起双手，就这么摇头晃脑的走了。 小哥留在原地半晌，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就在此时，两个穿着不俗模样也不错的丫鬟突然朝他冲了过来，一个弯腰便将他扶起来，另一个则一边替他打扫身上的灰尘，一边埋怨道：“少爷啊，您怎么在这儿待着啊，还把自己搞得这么脏，一天不在家了，饿了吧，快跟我们回府上用饭吧！” “我是谁？”小哥一脸迷茫。 丫鬟娇笑道：“又和我们开玩笑，您是我们家少爷啊！” ----- 看着两个丫鬟将要饭小哥带走，另一边魏高阳回到家门口却被家丁撵了出来。 这说明二人的命格已经彻底被换了过来。 比魏高阳换苏俊生命格的时候还要彻底。 这下子魏高阳连家都没有了。 元宝拍拍小手，深藏功与名。 苏俊生当街收拾了魏高阳以后，便被陆家小姐叫住到一旁说话去了。 元宝回去的时候，俩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苏俊生是个稳重的，就算是妹妹再怎么厉害，他也从不会做这种将元宝一个人丢在外面的事情。 可想而知，这陆千羽对山哥哥来说有多么的看重。 元宝自顾自背着小手回家。 山哥哥和那位陆姐姐在外头说话。 大哥哥这会儿应该还在店铺里面忙。 昨儿来找她的山师兄今儿也已经出发去了那个农户家帮忙解决问题。 想来这会儿，家中应该就只有二哥哥在家。 元宝回家的脚步都变得欢腾了不少。 她最喜欢二哥哥了。 二哥哥傻了吧唧的，没甚心眼，既不会像大哥哥那样满眼都是钱，也不会像山哥哥那样动不动就叫自己去抄写功课。 只是虽然之前的案子已经洗脱了二哥哥的清白，但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这个职位他还没有恢复。 二哥哥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憋在家里面，元宝知道，她二哥哥最近心里肯定也很苦。 又沿路买了些零食小玩意儿，元宝蹦蹦跳跳回到家里，叫了门之后，便乖乖的等在门口。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来开门的不是家中小厮，也不是她的二哥哥，而是原本还应该在外地做事的爹爹苏文林。 “爹爹！”元宝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要把手里的糖葫芦藏起来。 爹爹也宠她，但宠的很有原则，和山哥哥一样，平时不叫她吃太多甜的东西。 “行了，别藏了。”好久没有看见闺女了。 苏文林也没有纠结其他，弯身就把小不点给扛了起来。 佯装生气道：“你们几个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是吧，你二哥哥和三哥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谁都不同爹爹讲！” 他是在外面听说了二儿子被牵扯到杀人的案子里面，这才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没成想，他回来的时候，事情都已经解决完了。 他把老二叫过来好一通问询，结果没想到又牵扯出了老三的事情。 好啊好啊，自家这几个儿女是真的厉害啊，这么严重的事情他这个当老子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苏文林心中是一半欣慰，另一半又觉得有些沮丧。 欣慰在于，儿女们足够团结，解决问题的能力也十分强大。 这种事情就算是交给他，他都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 可人家愣是解决的毫不拖泥带水。 但他也沮丧。 自己才多大年纪啊，儿女们就不再需要自己了…… “爹爹你吃！”元宝坐在爹爹的怀里，想要啃一口糖葫芦，又怕会被爹爹骂，赶忙堆起一个笑脸，把糖葫芦朝爹爹的嘴边塞了塞。 苏文林被逗得忍不住乐起来，心里那些七想八想的念头也顿时烟消云散。 父女俩边说边笑朝后院走。 元宝问起二哥哥在不在。 苏文林这才想起来，说道：“哎呦，你瞧我这脑子，家里今日来客人了，你二哥哥正在与客人说话。” “客人？”元宝好奇道：“那元宝认识吗？” “元宝认识的啊，就是你卓伯伯。” 卓伯伯卓彦，就是卓子墨的爹爹，元宝曾经帮他解决过卓子墨身上魂魄分离的事情。 卓子墨身上最后一魄还曾经在元宝身边的小黑兔上待了很长时间呢。 一听说是卓伯伯来了，元宝挣扎着从父亲怀里蹦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乐呵呵的朝后院蹦跶了过去。 边蹦还边喊道：“卓伯伯，卓伯伯来看元宝啦！” 卓彦正在后院与苏俊业说话。 苏家这三个儿子当中，其实这个苏俊业是最对他脾气的一个孩子。 这小子身体健壮，孔武有力，又一直在兵马司供职。 人也有魄力。 虽说是玩心眼这方面稍微差了点，但卓彦与他聊过天，发现这小子平时喜欢看的竟然都是些兵法之类的书籍。 是个天生的将才。 卓彦这次出京，其实是因为边境屡屡受周边小国侵扰，他受皇帝的命令，是带兵去边境打仗的。 路过东旗镇，刚好就听说了苏俊业牵涉进案子的事情。 “你现在就算是回到兵马司，也很难像过去一样受人尊敬了。” 到底是牵涉进了案子，属于掉进过泥水里，不管是否干净，在别人眼中都已经是脏了的。 苏俊业眼中漫上一抹黯然的神色。 卓彦又道：“你不如就随卓伯伯去边境打仗吧，有了军功以后，就没人敢说你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山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城? “去边境打仗？”苏俊业一怔。 男儿当报国，是他自小就学过的道理。 他日日苦练体魄，为的也不光是在兵马司这个小地方平时处理一些贩夫走卒的小事。 他当然想要驰骋疆场，上阵杀敌。 可他不知道父亲是否能够同意。 见他迟疑，卓彦想要再劝说几句，就在这时听见了小元宝蹦蹦跳跳过来喊他的声音。 这样奶唧唧的小不点喊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喜欢的紧。 卓彦一下子就忘掉了正事儿，起身三两步走过去，将元宝扛了起来。 他手臂很有力气，抱起元宝来，又举起来在半空中晃了一圈。 元宝被晃悠的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直到身后苏文林跟上来，略带醋意的看着这一幕，不满的说了句：“行了行了，她手里还拿着糖葫芦，别戳了脸。” 卓彦这才不再抱着她闹，将人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子墨哥哥怎么样啦？”元宝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卓彦。 她其实和这个卓伯伯没什么交情。 但她和卓子墨那可是关系匪浅啊。 卓子墨那一魄丢在外面的时候，可是她给拘了过来放在了小黑兔身上的呢。 小黑兔陪伴了她许多个日日夜夜。 曾经是她最好的伙伴。 卓子墨走了以后，元宝失落了很长时间的呢。 所以一见到卓彦，她才会如此激动。 听她提到自己的儿子，卓彦的笑容里尽是满足。 “他啊，好得很！好得很啊！” 曾经艳绝京城的卓家小公子，在魂魄全部归体以后，再一次成为了京城人们热议的焦点。 他中间空白了许多年的时光，却并没有让这个少年变了模样。 他依旧是那样聪慧睿智，回到书院以后，也很快又独占鳌头，成为了书院里面的香饽饽。 学问在行已经很可贵，更绝的是卓子墨武功也练得飞快。 就好像这许多年从来没有荒废过一般。 很快，卓家小公子又变回去了的传言一下子又在京城传开了。 元宝抿抿唇，为小黑兔如今的样子表示欣慰。 到底那一魄在她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早已经不是纯粹的人魄了。 他吸收了元宝身上的灵气，自然学起这些东西来会比别人更加快速。 一想到自家儿子这么大的改变全赖于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卓彦就感激的不得了。 他摸了摸元宝的小脸，笑着说道：“你子墨哥哥听说我要来东旗镇，也吵着说想要和我一块儿来的，只是他最近书院事多，没空出时间来。” 元宝也笑盈盈的，说道：“不急，很快我和子墨哥哥就能再见啦。” 卓子墨走的时候，她就说过，两个人迟早还会相见。 “再见？元宝又算到什么了？” 知道了这小不点的能耐，卓彦对于她说出什么来都不觉得奇怪了。 元宝笑眯眯道：“我和山哥哥马上就要去京城啦。” “什么？？”这次说话的不止是卓彦，还加上了两个更加震惊的人。 苏文林和苏俊业。 ------ “你们去京城干什么啊？”苏文林尤其不满。 家里现在是越来越离谱了，这么大的事情都开始不和他这个当爹的商量了，岂有此理！！ 等一会儿老三回来，他非得好好抽抽这个臭小子解气不可！！ 至于元宝…… 他看看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瞬间火气就灭了大半。 哎呀呀，元宝还是个孩子呢，谁会和孩子一般见识啊。 另一边，和陆千羽聊完，苏俊生正脚步匆匆的朝家的方向赶。 路过白鹿书院，他脚步迟疑了片刻，然后想到什么一般，快步走了进去。 不多会儿，人又出来了。 手里怀里都抱着一堆书本，身后还跟着书院的夫子。 夫子一头花白的头发，胡子也全白的，送了苏俊生出来，嘴上还不断地劝说道：“你再想一想，未必就非要去国子监读书，在咱们东旗镇白鹿书院，也是能读出状元来的，你不就是咱们白鹿书院走出去的案首么！” 自己能教出来一个府案首，这对任何一个夫子来说都是值得炫耀百年的事情。 这位夫子最近还在摩拳擦掌，想着自己努努力，也督促苏俊生努努力，说不定能考出个什么状元探花之类的呢。 他这儿都激动的成宿成宿不睡觉了，没想到人家苏案首根本也没准备继续在白鹿书院继续读书。 夫子一张老脸都要耷拉到脚面子上了。 啊啊啊，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又要被国子监给捡漏了吗？？ 国子监当中的学生都是出身不凡的官宦世家子弟。 一般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才有机会将孩子送到国子监读书。 除此之外，每一科的案首也会被邀请去国子监读书。 那毕竟是各个地方出来的人才，国子监怎么可能不想要收入麾下。 所以，苏俊生是有理由选择国子监的。 “多谢夫子许多年的教诲，但学生已经决定好了。” 苏俊生有礼有节，抱着书本还是给夫子行了一礼。 他方才和陆千羽说了话。 当然，陆千羽是通过写字的形式与他交流的。 陆千羽说她记得那个庙宇在哪里，是在离京城很近的地方。 京城离东旗镇相隔上千里，但乡试距离现在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苏俊生若是陪陆千羽去那座庙宇解除诅咒，需要耽误很长的时间。 他索性就不回来了，直接去京城国子监读书。 直接在京城科考，也省了些路上的功夫。 至于家里人会不会同意，他刚才完全没有想到这点，反正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自己的决定也是坚决不会更改的。 只是，别人尚且没什么事儿，可元宝必须得跟他走。 不然谁来给陆千羽解除诅咒。 想到此处，苏俊生俊美的眉眼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怎么样才能把元宝偷走呢…… 一路走一路想，老远就看见家里的大门开着。 苏俊生收敛掉面上的表情，却没想到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元宝奶声奶气道：“山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京城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陆姐姐，我忘了你没嘴啦 苏俊生都愣住了。 他刚刚动念准备去京城，怎么元宝这边就知道了？ “山师兄想起来啦，那间庙宇就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我们肯定要去京城才能给陆姐姐解掉诅咒的。” 元宝像个小大人一般。 当然，她一方面确实是想要为陆千羽解除诅咒。 还有一方面，她长到这么大，要么就在山上，要么就在镇子里，就连去府城一趟，也没什么好玩的都没瞧见就回来了。 二黑曾经跟她说过，京城那可是花花世界啊，有好多的好玩的好吃的，她想要去看看。 小不点心急去看看大世界，恨不得当下就拉着苏俊生去收拾行李。 “等等。”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文林冷下了脸。 他这个一家之主做的也太没面子了吧。 儿子闺女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就连要离开家都不跟他说一句了。 苏俊生向来会看脸色，解释道：“爹，我这次去京城不光是为了给千羽破解那个诅咒的。” 他将自己准备去国子监读书的事情知会了父亲。 这倒是件正事儿。 苏文林脸色好看了一些。 虽说他内心也很认可陆家的孙女跟自家结亲，但男人当应以立事为先，一想到儿子为了个女人跑那么远他心里就不舒服。 去国子监读书好歹是件正事。 “好，你自己决定就好。” “爹，我也有话要说。”苏俊业也举手，跃跃欲试准备发言。 苏文林点点头，示意他说。 苏俊业咽了咽口水，看起来有些紧张。 他又看了眼一旁的卓彦，后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苏俊业这才再次鼓起了勇气，对着父亲道：“爹，我想跟着卓伯伯去边疆打仗！” “啥？？” 这个消息给苏文林带来的震惊，远比老三要去京城更大。 那是要去边疆打仗啊，刀剑无眼，说不准他家二儿子这一去，就是个有去无回啊。 “不行！”苏文林斩钉截铁。 苏俊业一时间又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嘴笨，不知道应该如何劝父亲，只好又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一旁的卓彦。 后者笑笑，起身揽住了苏文林的肩膀道：“苏老弟，你来，我同你说。” ------- 不知道卓彦是如何劝说的，反正半个时辰以后，苏文林虽然依旧面色不虞，但还是答应了苏俊业要去边关的事情。 三子一女，本来是人丁兴旺的一家人。 这下可好，一下子就走了三个。 只剩下老大一个人在家。 苏文林越想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儿。 就连最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老大苏俊亭心里也颇觉不爽。 但他最后也被元宝的一句话给安抚住了。 “大哥哥，我们走了以后，家里的财运就都在你一个人身上啦。” 苏俊亭顿时眉开眼笑…… ------ 五日之后，苏俊业和卓彦先启程。 紧接着，元宝、苏俊生还有陆千羽带着的陆家的队伍也启程前往京城。 苏文林和苏俊亭父子俩送走一家人。 还没来得及忧伤一下，便听说有个大户人家给下人采买下年的衣裳。 一大笔的银子哗哗啦啦都送到了苏俊亭手里。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很快就把什么弟弟妹妹忘到了脑后。 另一头说元宝跟着山哥哥去京城。 虽说答应苏俊生去那座奇怪的庙宇试试，但陆千羽内心是并不太相信自己真的能便好的。 但是那间庙宇给她的印象却是极深的。 当时，是她和祖父从京城回来的路上，因为沿路下了暴雨，无处避雨。 恰逢一旁有个小小的庙宇，他们便走了进去。 庙里面供着一个泥塑的雕像，看着年头应该已经很远了。 雕像都快看不清面容了。 但应该是个小孩子，一双眼睛很好看，但下半张脸已经糊成了一片。 当时陆千羽看见还和丫鬟说了一句的。 没想到，等到她和祖父从那间庙宇里面出来以后，次日清早，她就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嘴巴了…… 奇怪的是，没有嘴巴，不能吃饭，她却还能好好的活着。 并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只是模样太过吓人，她很长时间内都无法接受。 几次想要自|杀算了，不要在拖累家人了，可都被祖父发现给救了回来。 祖孙两个也联想到了有可能是那间破庙的缘故。 可是找了一些风水先生，没有看陆千羽的情况，只是简单说了事件，这些风水先生没有一个能解决的。 大家都说是听都没听过的奇闻。 于是，陆千羽的希望一点点被打破。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会和这副奇怪的相貌共生了。 直到苏俊生来找她…… 苏家陆家都是大家大户，出门也都带了不少行李。 况且这一次苏俊生进了京城短时间内就不会再走，陆老爷子也交代陆千羽，不管问题解决没有，都现在京城的家中住下，暂时不要回东旗镇了。 因着魏高阳的缘故，镇上对陆家的这位千金小姐已经有了不少的非议。 他不希望孙女听见这些。 马车停下来休整。 元宝远远看见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老远就开始念叨想要去小溪边看看。 苏俊生以为小不点是想去玩，便叫停了马车。 谁想这小奶包见马车停下来，抱着小云和倒霉鸟就飞奔了过去。 “小云，去！”她一个挥手。 黄狐狸就像一条猎豹一样蹭的窜了出去，在清澈的溪流里面逮住了一条肥硕的大鱼…… “小云好样的！！” 小不点拍着手笑的特别甜。 苏俊生扶额苦笑，怪不得这小不点出来的时候死活都要带上她的两只小宠物，原来是要用在这里的…… 为了让妹妹路上也吃好喝好，苏俊亭大方的把酒楼的厨子给派了出来。 元宝抓住了鱼，立马就有厨子接过去，架起火给烤了。 鱼皮烤的焦焦脆脆，又散了一些秘制的香料，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肉香。 不管是陆家还是苏家的下人都围上来。 有人忍不住也下去捉鱼回来拿给厨子烤。 作为第一个享受食物的小元宝。 她抱着用竹签穿好的烤鱼香喷喷的啃了几口以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小短腿倒腾着跑到了陆千羽的马车前面。 掀起轿帘，她朝正在闭目养神的陆千羽道：“陆姐姐吃鱼呀，可香啦！” 陆千羽：……？？？ 元宝：“哎呀忘了，陆姐姐没有嘴来着！” 陆千羽：e(┬┬﹏┬┬)3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到达被诅咒的庙宇 知道因为这个事情陆千羽一直很难受。 所以这一路上苏俊生都非常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的自尊心，什么有关嘴的话都绝对不当她面前说。 可他忘了元宝了…… 等他反应过来想去拦人的时候，小元宝话都已经说完了。 他想捂嘴都来不及了…… “她还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千羽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赶紧跑过来，将小不点抱走。 陆千羽点点头，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和小孩子生气。 可没想到元宝倒是个憨的，她趴在苏俊生的怀里，还在给自己找补：“没有嘴没什么关系的，千羽姐姐，元宝还见过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脑袋的呐！” 小不点说到兴奋的地方，比比划划个不停。 苏俊生汗都下来了。 不用说他也知道元宝说的那些啥啥都没有的东西肯定不是人类。 哪有拿那些东西跟陆千羽比较的道理啊。 可没想到，陆千羽竟然睁大眼睛，显然对她说的这些十分好奇。 不能说话这段时间，她的一应表达基本上也就是靠着比划。 巧的是，元宝这个小不点，有的时候着急起来也是靠着比划。 陆千羽瞪着大眼睛比比划划两下子，元宝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姐姐你想知道没有眼睛的是什么样子的嘛？” 她挣扎着从苏俊生怀里蹦下来，三两步跑到了马车上，坐在了陆千羽对面，开始滔滔不绝的跟她讲了起来：“就是有一次我和狮虎去一户人家帮忙，刚一进门就瞧见——” 小不点平时学功课都废了天大的劲。 可这会儿说起鬼故事来，那叫一个生动形象，不光是有画面感，就连声音也学的是惟妙惟肖的。 陆千羽出事前也是个闺阁女儿，平时哪听过这样的故事。 被元宝说的眼珠子越瞪越大，一双白皙水嫩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都攥出了青筋。 苏俊生怕给她吓坏了，朝元宝努了努嘴，示意她别讲了。 小不点意犹未尽收了话头，嘟着嘴巴张开双臂，准备让山哥哥把自己抱下马车。 可就在此时，身后的陆千羽却拉住了她道袍的衣襟，轻轻地晃了晃。 元宝回头一看，陆家姐姐正用一双期待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 小不点立马又激动了起来：“陆姐姐还想听？？” 陆千羽重重点了点头。 苏俊生扶了扶额，只得由着这两个小丫头胡闹去了。 从东旗镇去京城的路途很远。 但他们的行程本也不算着急，一行停停走走，大约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是抵达了那间陆千羽记忆中的小破庙。 有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小元宝和这位陆家姐姐早就已经关系极好了。 甚至有些事情陆千羽都已经不和苏俊生说了，全部都只和元宝一个人讲。 而且这俩人之间比比划划交流的那些内容，苏俊生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有时候他看着这俩小丫头比比划划然后又一同笑起来的模样，心里头甚至有些酸酸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酸什么…… “元宝，你说的那间破庙就是这儿吗？” 庙宇的位置也是陆千羽告诉元宝，元宝又指给苏俊生的。 这庙虽在路旁，但确实是极小的一间。 门都是破败不堪的，上面写的字都看不清楚。 估计要不是为了避雨，陆家祖孙两个是绝不会进这样一间小小的庙宇的。 “山哥哥，让元宝先进去吧。” 小不点小手一挡，拦住了走在最前面的苏俊生。 “元宝……”虽说骨子里知道应该保护妹妹，但经历的次数多了，他也知道，这种时候自己逞强也没必要，反倒是给元宝添乱。 他让开一条路，目送元宝先走。 过了年，小不点就满四岁了，但还是个小娃娃，小肚子圆鼓鼓的，昂首挺胸往前走的样子既可爱，又有点滑稽。 人还没走多远，肚子就已经往前走了很多。 陆千羽此时也忍不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很担心元宝也出什么事情，下意识就拉了拉身旁苏俊生的衣袖。 “没事的，元宝很厉害的。”苏俊生安抚的握了握陆千羽的说。 这话似是说给陆千羽听得，又似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俩人目送元宝的背影好像送壮士上前线，但在元宝看来，这不过就是件小小的破庙罢了。 她山师兄姜元辰说了，这种情况肯定是破庙里面供奉的不是正路子的神仙，所以才会对路过的人施术。 但只让陆千羽没了嘴，却并没有危及她的性命，甚至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还保着她身体健康。 那就说明这件庙里供奉的东西肯定没什么太大的恶意。 应该是谈谈就可以破解掉诅咒的。 元宝是抱着谈谈的心态来的，但她也想了，要是这里头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就直接把庙砸了算了。 那样陆姐姐的诅咒一样能破解。 进了庙，里面的环境和外面感觉得差不多，还是一样的阴暗潮湿。 里面更加的逼仄，也没什么光线。 正堂有一张不大的供桌，上面摆着几个放贡品的破盘子，但里面的东西早就没了，盘子也都落满了灰尘，看样子也是许久没有受到供奉了。 元宝看了看供着的雕像。 是个泥雕，看模样像个人，但泥塑也破损不堪，看不太出来原本的模样。 元宝拿出桃木宝剑，在供桌上敲了三下。 轻咳了两声。 她的桃木剑可以剑指阴阳，这样一敲，周围所有的阴物就都能感受到她的召唤。 她是在叫这间庙宇里供奉的人出来。 过了好半晌，就在元宝都要等的没耐心的时候，就见泥塑后面好像藏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黑影子躲躲闪闪，似是好奇来人是谁，又好像不敢看一般。 “赶紧出来！”元宝等不及，一跃蹦到了供桌上，上手一捏，直接把黑影子给揪了出来。 这么一揪出来元宝看明白了。 感情这黑影子还是个娃娃。 虽说她自己也还是个娃娃，但这个黑影子好像比她更小一点。 小小只的一只，看起来应该刚刚会走路的样子，应该是刚出生不久就夭折了的。 元宝想起狮虎曾经说过，有一些稍微有钱一些的人家，幼子夭折以后不能进入祖坟，但家中长辈怜爱，就会建筑一个小庙来供奉死者。 这样能保证孩子就算是死了也有人供奉。 看样子这个小不点就是如此了。 对着比自己还要小的小朋友，元宝现出一副大姐姐的稳重姿态。 她手一松，小黑影啪叽一下坐在了供桌上。 元宝翘着脚，训他道：“说，你最近做了什么坏事！给我从实招来！” 小黑影被她吓坏了，抬起头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剑。 继而他瘪了瘪嘴，“哇”地一下爆哭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姐姐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家！？” 小黑影哭得抽抽噎噎，虽然都是魂魄状态，但还能看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许多年了。 除了很多年前有一个老和尚曾经因为他贪玩揍过他一顿以外，好多年都没有人跟他说过话了。 “你说我来干嘛的，想想，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儿！” 面对比自己还要小的小鬼儿，元宝忍不住抽了下他的脑壳儿。 一看就知道自己不是面前这个小姐姐的对手。 小黑影虽然十分不忿，但也不敢反抗，只能蹲在供桌上，摸着小下巴冥思苦想。 “是那天我变了个石子儿绊倒了一只小黑狗的事儿吗？” 元宝摇头。 黑影又继续冥思苦想。 半晌，一拍大腿：“那就是前两天有几个人在庙门口尿尿，我出去吓唬他们？” “也不是！”元宝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好半天时间，她大概又听说了小不点做的八九件坏事…… 一件比一件小儿科。 归根结底，都是小孩儿顽劣的恶作剧。 元宝心内暗想，这小黑影儿一天天也够无聊的了…… 等着他自己想出来估计是比较难了。 元宝没耐心了，索性就直接说了陆千羽的事情。 “两个月前，有几个来你庙里避雨的，你是不是用了诅咒让其中一个年轻姑娘的嘴没了。” “啊，你说是她啊。” 小黑影立马就给想起来了，但他似乎是和陆千羽有仇一般。 一听说是她，小黑影儿也不装委屈了，从供桌上站起来，气鼓鼓道：“那是她活该！” “啪”元宝没忍住又抽了下他脑壳。 小黑影儿委委屈屈，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那个女人就是活该！她活该没有嘴！” 来之前，陆千羽是将自己到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都给元宝讲过的。 她说自己来到这个庙宇以后，看见了那个几乎腐坏的泥塑的人像，没忍住跟丫鬟说了句怪可惜的。 难不成就因为这一句话？ 元宝如此问小黑影儿。 没想到后者一听懵了。 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啥？我没听见啊。” 敢情陆千羽说的这句话他根本就没听见。 “那到底你为什么说她活该啊？” 冤有头债有主，哪有毫无理由的憎恶啊。 “哼！”小黑影儿嘟起了嘴，气的小脸都吹成了球似的，对元宝说道：“因为她嫁给我爹以后，就怂恿我爹爹再也不许供奉我了！！我都好多年没有受过香火供奉了！” “她长嘴做什么！！惯会胡言乱语！不如就叫她闭上算了！！哼！” 元宝闻言，目瞪狗呆。 陆家姐姐比苏俊生还要小一岁。 别说嫁人了，她连及笄还没有及笄。 哪里就会和这小不点他爹说什么。 “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小黑影儿义正词严：“不可能，就是她，她就长这个样子，她的味道我也记得！！绝对错不了！” 这小崽子模样看起来倒是不像在撒谎。 元宝摸着下巴琢磨了老长时间，终于想通了他话中的一个漏洞。 他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正经供奉了。 都是靠着跑出去蹭那些外面的香火才支撑下来的，跟孤魂野鬼没什么两样。 “你说的很多年有多少年了？” 小黑影儿掰着十根手指头吭哧吭哧数了半天，说道：“七十多年，我死了也有七十多年了。” “那不就对了嘛。”元宝给他解释道：“你说的那个不让你爹爹来供奉你的根本就不是她啊，七十多年前别说是她了，她娘都还没出生呢呀。” 和陆千羽长得一样，灵魂的味道又一样。 那很有可能是她的转世。 但肯定不可能是本人。 “啊？”小黑影儿似乎是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理明白过来这个其中的逻辑关系。 和元宝想的没什么区别。 这个小不点原是附近一个富户家的独子。 但年幼早夭，父母为了让儿子死后也有供奉，便花钱修筑了这一间小庙，想要受一受往来的供奉。 可是失子之后不久，他的母亲抑郁而亡。 而他的父亲不久之后又娶了一房娇妻，娇妻觉得这些东西晦气，撒娇说会影响自己和男人以后的孩子，男人便渐渐地不再来供奉他。 这座小破庙也就逐步的没落了下去。 “可是……可是转世了也还是她啊……” 小黑影儿还是理不清其中的逻辑关系。 元宝也跟他说不明白，索性直接将桃木剑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眯着眼道：“那你猜猜，我要是现在送你去地府，未来几十年再出来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那还是你吗？” 不知道是这个例子举得比较别致，还是肩上的桃木剑实在是太吓人。 小黑影儿哆哆嗦嗦点点头：“明白了，那跟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明白就好。”元宝收起桃木剑，深藏功与名。 “行了走吧，姐姐就在外头，你去把她的诅咒解了，再给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 姜元辰说自己之前在外云游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都是上香供奉然后和对方商量。 但元宝遇到的这个根本用不着商量。 跟个小受气包似的，乖乖的就跟着元宝的屁|股后面颠颠的出来了。 不远处，陆千羽和苏俊生就站在马车前面等着。 见元宝出来，二人朝前走了两步。 但当看到元宝身后还跟着一团黑雾的时候，俩人都慌了一瞬。 苏俊生下意识将陆千羽推得更远，然后自己疾步跑过来想要护住元宝。 “没事的山哥哥，是个小孩儿鬼，笨的很，我带他出来给陆姐姐解诅咒的。”元宝摆摆手，一副问题不大的样子：“他还要跟陆姐姐道歉呐。” 说着，她给二人开了眼。 然后朝旁边挪了一步，二人便见她身后站着一个比元宝还要矮上半头，瘦的干干巴巴，委屈的抠手指的小鬼儿。 在元宝的淫|威下，小黑影儿委屈巴巴的上前，朝陆千羽的方向吹了口气儿。 几乎同时，一声少女的惊叫从陆千羽的面纱下传了出来。 “好了，我竟然好了！”陆千羽震惊。 小黑影儿赶忙鞠了个几乎把脑袋贴在地上的躬，小奶音颤巍巍：“姐姐对不起……” 随即，他又看到了一旁眼神不算友好的苏俊生。 小黑影儿又哆嗦了一下，朝他鞠了个躬：“哥哥也对不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元宝要咬人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啥也要跟自己道歉。 但苏俊生还是回给了对方一个点头。 元宝将这小黑影儿的遭遇以及他为何对陆千羽下如此诅咒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二人。 “什么？你说我长得像你爹后娶的夫人？” 嘴巴失而复得，陆千羽像个碎嘴子似的，比平时的话还要多。 听说自己前世竟然是这个小不点爹爹的继室，她还挺好奇的。 乱七八糟的问了一堆，什么都要问一下。 从那个女人的长相家世，又问到她的生平，反正是把能问的都问了个遍。 小黑影儿迫于元宝的眼神威胁，只能乖乖巧巧的应答。 不管陆千羽问什么，他都好脾气的一一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陆千羽问到了他身上：“你说你这么多年都没有供奉，那你靠什么维持现在这副样子啊？” 神仙鬼魂对于香火的需求和人类对于饭食的需求是差不多的。 人不吃饭会饿死，神仙鬼魂若是长时间没有香火的维系，也会一日一日的衰弱下去。 甚至有一些没有修为的小鬼，会因为长时间没有香火而烟消云散。 这种跟人间被活活饿死的人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小黑影儿更委屈了：“我都是每年中元节出去沿街蹭蹭别鬼的香火的……” 这里荒郊野岭的。 平时路过个人都罕见。 更何况，要不是像之前那种避雨的情况出现，一般人是不会进这种小破庙的。 民间有句俗语说“宁宿荒坟，不住荒庙”。 路边野庙经常供奉的东西是神是鬼你都不清楚，危险很高。 所以，自从他爹不再供奉他以后，小黑影儿的破庙就日渐没落。 他年纪小，又没甚法力，出去跟人抢香火也会挨揍，只能是在各种大节的时候捡一捡别的鬼剩下的，或者是有的鬼看他可怜，会施舍他一点点香火。 他就是靠着这个才活下来的。 “你也太可怜了吧……” 虽说是个小鬼，但这副可怜巴巴又人畜无害的样子属实还是让陆千羽有些心疼了。 好在他们来之前想要和小鬼商量解除诅咒，所以是带了许多香火贡品的。 陆千羽叫下人一样一样都摆进了小黑影儿破庙的供桌上。 然后点燃香火。 香烟升起，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 原本鬼魂碰不到的那些实体的吃食，一下子就能碰到了。 看着小黑影儿抱着个烧鸡啃得小脸油乎乎的样子，陆千羽心情大好。 这小鬼虽说之前把她坑惨了。 但就像元宝说的那样，小鬼其实心不算是极坏的，恶作剧的成分更多。 毕竟他法力那么有限的情况下，还保证了她没有嘴还能够正常活下去，并没有因为不能吃饭而饿死。 这是小黑影儿的一点善意。 陆千羽领情。 谁让自己前世那么不是人来着…… 她和元宝在这边点燃香火喂小鬼，那一头苏俊生说去办些事情，将几个护院留在了两个丫头的身边，自己出去了。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这边小鬼已经吃的小肚滚圆。 那头苏俊生刚好迈步进了小庙。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农户打扮的男人，眼神里全是怀疑。 “你说这里面供奉的是我家先祖？那我怎么不知道呢？”其中一个农户道。 苏俊生最稳重，向来就是个撒谎都不带脸红的性子。 闻言，他几乎直接开口道：“你爷爷死的突然，这事儿你爹娘都不知道。” 刚才在小鬼的叙述中，苏俊生已然将他的家庭情况摸了个清楚。 他爹的继室后来诞下子女，算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开枝散叶到现在，这一辈活着的人应该是他孙子辈的孩子。 但很遗憾，这些人并没有保住家族原本有的富贵，现在只能以耕田为生。 苏俊生编了个瞎话将几个人哄骗过来，说这间破庙里供奉的是他家先祖，只有让先祖满意，才会赐予他们富贵。 俩人还是将信将疑。 苏俊生见状，朝元宝使了个眼色。 以兄妹两个的默契，小不点立马会意的一笑，然后单手在背后掐了个什么法诀。 不多时，就见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小跑着朝这边过来。 其中一个男人见状赶忙迎上去：“孩儿他娘，你咋来了？” 农妇难掩面上的喜色，说道：“你猜咋，刚才我回去发现咱家那头老牛下牛犊子了！等赶明儿长大了又能卖钱了！” 家里那头老牛年岁可实在是不小了。 却还能下牛犊子，男人又惊又喜。 苏俊生心里也是跟着惊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元宝会像过去那样使个小法术让这俩人相信他们。 却没想到，元宝的能耐竟然能让他家牛下小牛…… “咳咳”不能白浪费了妹妹的能耐，苏俊生轻咳了两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那男人也是个老实的，一想到家中老牛前几天还没反应，突然一下子就下了小牛。 他立马就信了苏俊生的话，拉着自己媳妇儿进了庙，对着那个泥塑的雕像倒头就拜，边拜还边说：“先祖在上，之前没有供奉您，是晚辈的不是了，以后您放心，我一定会经常来祭拜您的！” 看他这边相信了又得了好处，另一个男人也生怕晚了半分似的，也一头磕在了泥塑的雕像面前，将他刚才的话紧跟着又说了一遍…… 他们都看不见，但元宝三人都能看见。 小黑影儿坐在供桌上的面目越来越清晰，原本枯黄干瘦的模样也逐渐变得丰盈了起来。 这便是信奉的力量。 得了晚辈的供奉，小黑影儿捂着嘴呜呜的哭。 一大串感激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不知道如何表达。 “不必了，多做善事，争取早日投胎成人。” 元宝这次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做鬼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祝福莫过于这个。 小黑影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朝三人鞠躬致谢。 --------- 或许是因为之前许久没有嘴的缘故，突然这嘴再次回到自己身上，陆千羽就好像不太适应似的。 一路上说说说，吃吃吃个不停…… 她过去也爱说话，爱吃东西。 但也没有现在那么严重。 白天尚且还好说，但是她晚上也不睡觉，抱着元宝还是说说说。、 这天晚上，就在她第四次将元宝拍醒，又要问她什么问题的时候，元宝终于是受不了了。 她腾的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怒气冲冲：“陆姐姐，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再不让元宝睡觉，元宝就要咬人了！” 第一百三十章 奶呼呼的小高人 俩人今晚上是睡在陆家的马车上的。 元宝扑腾一起来，陆千羽跟着也坐了起来。 小不点虽说是生气了，可是看起来一点威胁都没有，陆千羽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想问的问题问完。 “那人家的牛犊子是你给下的吗？” 不然咋会那么巧，偏就他们在庙里的时候，那人家突然就发现了这个事情。 “啥？？”元宝气的都不困了。 要不是看在山哥哥的面子上，还有陆姐姐确实挺好看的份儿上，她非得咬死这个女的不可！！ “元宝又不是牛，咋会下小牛犊子啊。”小不点嘴巴嘟成小金鱼，气得要死。 陆千羽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咯咯咯笑了半天，又改口道：“不是不是，我是说是你让那个牛下牛犊子的吗？” 这可就太神奇了啊。 “姐姐在京城有个堂姐，成亲好几年了也一直都没有生小宝宝，元宝能不能帮她也要一个小宝宝啊？” 陆千羽眼睛闪亮亮的，满眼都是期待。 元宝几乎要被这个无理的请求死的晕死过去。 她是个道姑，虽说天赋异禀，很多东西不学自通。 但也不是要啥来啥的啊…… 那可不是道姑，那是聚宝盆…… 看在山哥哥的份儿上，她耐下性子解释：“他家的牛本来就已经怀了牛犊子了，之前也是有反应的，只是他们家里人一直觉得老牛那个岁数肯定不会下小牛了，元宝只不过是让这件事情被发现了而已。” 人世间的自然规律是不能打破的。 她能做的只是让人早一些发现而已。 “啊，这样啊。”陆千羽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叹了口气，道：“那好吧，睡觉吧。” “……”元宝看不得漂亮姐姐露出如此的表情，原本汹涌的睡意这会儿也烟消云散。 她拉着陆千羽的手道：“不过到了京城以后，元宝可以去姐姐的姐姐那里试一试的……” 虽说她没有空穴来风的本事。 但看看命中是否有子女这种事情对于元宝来说倒是小菜一碟。 “真的嘛？！”陆千羽激动的抱起元宝，“啪嗒”在她脸上烙下一个唇印，笑眯眯道：“元宝简直是太好啦~” 元宝被这一通夸奖捧的是晕乎乎的，当即就拍着胸脯道：“包在元宝身上啦！” ----- 大约又走了五六天，一行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 刚到城门口，便有陆家下人迎上来唤“三小姐”。 陆千羽在家中行三，是陆老爷子最小的孙女。 也是老爷子最为宠爱的孙女，所以当初致仕之后，老爷子归乡时只带走了这一个小丫头。 陆家其他人都还在京城生活。 包括陆千羽的父母以及她的兄弟姊妹。 老爷子年岁大了，经不起长时间的舟车劳顿。 所以这次他并没有随同陆千羽共同来京城，只将照顾孙女的任务交给了苏俊生。 但他们刚刚离开东旗镇，老爷子便托人捎信给京城的家人。 大约摸这几日他们会到，所以陆家下人天天都会等在城门口迎接陆千羽他们。 不愧是大门大户养出来的，就算是下人也衣着得体，说话有条有理。 “大少爷和老爷都在家中等着三小姐，听说您来，一家人都高兴的紧呢。” 管家礼节到位，除了表达了家中主人对三小姐的期盼，又对苏俊生兄妹两个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老太爷信上说您是今年的府案首，准备进国子监读书，我们老爷收到信便去安排了，要不了几日您就可以去国子监报道了。” 陆老爷子着实是个动作麻利又照顾小辈儿的。 这一遭苏家兄妹两个跑一趟京城，他知道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陆千羽。 所以虽说当时他还不知道孙女能不能痊愈，但还是叫儿子去疏通了关系，安排了苏俊生的后路。 “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苏俊生也有礼有节，朝陆家管家拱了拱手。 陆老爷子膝下有四个儿子。 陆千羽的父亲是老二，也是其中最不出息的一个，所以老爷子在京城的时候，一直是颇为关照这个儿子，尽心尽力的提点。 如今，陆大人在京中任了个闲职，日子也算是过的舒舒服服。 陆家管家带着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位于举人巷的陆家大宅。 这是陆家的祖宅，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就算是放在京城这种遍地黄金的地方也是非常的少见。 “羽儿，你可回来了。” 早有下人去府上通报了。 一行人刚到巷子口，便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抹着眼泪儿朝陆千羽迎了上来。 身后还跟着个个子不高，但长相很面善的中年男人。 正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妻女。 有父女母女缘分的人，面相都很明显。 元宝一眼就看出来这俩人是陆千羽的父母，而且这两位光从面相上来看也知道是一对儿好人。 没有坏心思，简单且平凡的那种人。 元宝看完，难免下意识仰头看了看自己的山哥哥。 心说，山哥哥运气不错，给自己找的老泰山是个好应付的。 “这位就是我父亲信中说的苏公子吧，这是你妹妹？” 妻女在一旁抹眼泪，陆运赶紧来招呼苏家兄妹，生怕二人觉得被冷落。 路上苏俊生就给元宝上过课，小不点虽说话都说不利落，但是礼数实在是周全。 三两步上前，兜头便朝陆运鞠了个躬，继而小手又作揖道：“元宝给陆伯伯行礼啦。”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小奶团子。 陆运尤其是拒绝不了。 家里两个儿子家生的都是臭小子，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香香软软又乖乖巧巧的小丫头。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边哎哎的应声，一边赶紧弯腰将小不点抱在了怀里。 另一旁原本还在和陆千羽说话的陆夫人瞧见自家相公抱着个奶娃娃，也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元宝软乎乎的脸蛋。 不多会儿也便被这小丫头给吸引上了，开始跟自家相公抢人…… “你都抱半天了，给我也抱会儿！”陆夫人掐陆运的胳膊。 “哎呀，你怎么还掐人啊。”陆运哪怕疼的嘶嘶哈哈，还是不肯放手，坚持道：“夫人前儿还说手腕疼呢，这小团子还是叫为夫抱着吧！” 陆夫人咬着后槽牙还要往他大腿上使劲儿。 这时，在一旁看了半天的陆千羽终于是忍不了，上前将两人拦开。 说起了正事：“巧兰姐姐最近有没有回来过，我给她找了个人，能看出她命中有没有子嗣！” 巧兰是陆运兄长的女儿。 是陆千羽的堂姐。 也是陆运自小看到大的孩子。 这孩子脾性好，人也温柔，只是成亲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婆家那边老早就不乐意了，总是琢磨着想给她男人纳妾。 要不是陆家门第高，朝廷还有人，估计老早就已经叫他们得手了。 一听说女儿找来了高人，夫妻俩总算是把注意力从元宝身上转移了。 “真能看出你堂姐命中的子嗣？” 陆千羽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啊！”陆运赶紧把元宝放在地上，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慌里慌张道：“快把高人请下来啊！” 他以为所谓高人还在马车上没有下来。 陆千羽无奈的叹了口气，努了努嘴朝地上那个小不点道：“喏，就那儿。” “啥？”陆家夫妇视线共同朝下看。 只见刚才那个小奶团子正昂着小脑袋，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们：“对啊，就是元宝。”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陆巧兰 可爱的小不点和能算命的高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虽说这小不点着实是可爱，但陆家夫妇也坚决不能相信她有这样的能耐。 最后还是陆千羽忍不住将自己上一次回东旗镇路遇破庙，然后被诅咒，又如何被元宝破解诅咒，解除麻烦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自己的爹娘。 之前因为怕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会有麻烦，所以除了陆老爷子，几乎是没有人知道陆千羽曾经“没有嘴”这件事情。 如今一听，陆家两夫妇瞬间眼泪儿就顺着眼眶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陆夫人怜爱的握着女儿的手一个劲儿说孩子受委屈了，孩子吃苦了。 陆运一边嫌弃自己媳妇儿眼窝太浅，一边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对苏俊生和元宝两人不停拜谢。 “两位就是我家羽儿的恩人啊。”怪不得自己爹爹千里迢迢写信也要他得关照一个这个东旗镇出来的案首呢。 一个案首在东旗镇肯定是大人物。 但在京城，案首这种名次，那可是数不胜数。 原来是与自家有恩的。 陆运再看苏俊生和元宝就更添了一份钦佩之情。 “您二位救了我家羽儿，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陆运能办到，肯定会答应您的。” 苏俊生拱手道：“陆伯父不必多礼，晚辈能进国子监已经很麻烦您了。” 这要是大哥哥苏俊亭在这儿，听到这话非得直接把陆家大宅改了自己的名儿不可。 山哥哥就稳重的多。 元宝在一旁老怀安慰。 通过陆千羽的现身说法，陆家夫妇两个总算是相信了元宝是个小有能耐的道姑的事情。 但一说起将堂姐巧兰叫回来的事情，夫妇两个面上又同时涌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陆千羽道：“怎么了，巧兰姐姐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陆夫人叹了口气道：“她啊，自从嫁到莫家以后过过一天好日子么？她那婆婆见天儿的磋磨她，这不是么，最近又说她一直怀不上孩子是因为福报不够，将人打发去京郊的红螺寺拜佛烧香去了，说要满一百天才许人回来。” “那姐夫呢？”陆千羽急了。 庙里烧香拜佛，自然是与僧人们同吃同住的。 巧兰姐姐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一百天都要在寺庙中吃斋，身子岂不是要更弱了。 那还如何才能生孩子啊。 “你那姐夫也是个纸糊的老虎，对上他娘也屁用没有。” 陆运说到此处，也是眉头皱的死紧。 “那可怎么办啊。” 本来想着让元宝来看看堂姐命中的子嗣的，结果人还不在，陆千羽十分失望。 “没关系啊，她不在，我们就去那什么红螺寺看她就是了。” 元宝反正来京城就是为了多看看玩玩，哪里怕折腾这一趟。 她这一开口，陆家几个人都乐了起来。 自己提不好意思，高人若是愿意前往，那就再好不过了。 --------- 后几日，苏俊生被陆家人带着开始安排去国子监读书的一些手续。 住虽然还是住在陆府上面的，但是早出晚归，平时很少见面。 元宝平日里就随着陆千羽东瞧瞧西望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见了个遍儿。 直等到了约定好的上山去见陆巧兰的这一日。 “唉，要不是她那婆婆事儿多，我们早就能上山见堂姐了。” 原本是一早就准备上山见陆巧兰的。 但是信儿递到了红螺寺里，里头人却说她婆母说了，一月只能有固定一日的会客时间，旁的时日是不准陆巧兰见人的。 就算是人上了山都是见不到她的。 陆千羽气的都要骂人了，就算是蹲大牢也没有这么死的规定。 她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婆倒是满口的屁话了。 去往红螺寺的路上，陆千羽无聊，便和元宝说起堂姐的婚事。 “我堂姐虽说性子软了些，但模样也是一顶一的，按照我家的门第，她原本也是能嫁到高门里头的，再说的过分一些，要不是我祖父不愿意争，我们家就算是嫁皇子都是够的。” 本朝以文治天下。 文臣在朝廷中本来就更加的受重视，尤其陆老爷子还是天下文臣之首。 所以陆千羽这么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然后呢？”元宝追问。 陆千羽叹气：“还不是我堂姐她自己傻，有一年桃花节，她和家中姊妹去河边赏桃花，无意中和人群走散，然后便认识了我这个姐夫。” 放到话本子里也是男才女貌才子佳人的故事，元宝不懂，但是元宝爱听。 她兴致勃勃又继续：“后来呢？” “呵。”陆千羽冷笑一声：“堂姐坚持非他不嫁，我伯父伯母也算是开明，看这小子当时已经是个举子，想来也是有读书的脑子，未来有娘家扶持说不定也能成为良臣，所以便允了这门亲事。” 结果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莫同申是小地方出来的，家徒四壁，听说能考中举子也是乡里乡亲们一起给供出来的。 最开始陆家人还觉得他挺励志的。 但他家太穷，所以成婚的一应事物都是陆家这边安排的。 什么彩礼都是没有的。 按照别的家来说，这都算是上门女婿的待遇了。 可陆巧兰怕心上人面子上挂不去，还是按照正常的婚嫁来的，哪怕婚后二人住的宅子甚至都是陆家出钱买的。 小两口成婚以后属实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郎情妾意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莫同申突然说起家中老母病重，要接来京城照料。 本来成婚的时候是说好，只给钱，坚决不把婆母接来的。 但如今老人生了病，陆巧兰实在是不忍心，陆家父母也说要有孝心，便将老人接到了京城。 于是，陆巧兰的苦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老太婆身体很快就痊愈了，然后就开始无限度的磋磨起了这个高门儿媳妇儿。 “那那个什么莫同申呢？” 元宝就好像在听话本里的故事一般，津津有味的。 陆千羽表请无比嫌弃：“这个男人最没用了，又解决不了他娘，就只会叫我堂姐受委屈。” 话本子里故事要讲成这个样子，那男主肯定是帅的惊天地泣鬼神的。 元宝实在是太好奇这个莫同申长什么样子了。 恰此时，马车已经到了红螺寺的门口。 车夫掀了车帘对二人道：“小姐，咱们到了。” 陆千羽点点头，朝外面看了一眼，随即，又回头对元宝道：“来看吧，那男人就在那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等我破了他的障眼法 “哪儿？哪个？”元宝几乎是蹦跶着从车内探出头来的。 “就那个。”陆千羽抬起手。 元宝顺着她的手指朝外看，正好就看见山门不远处的树林里站着一男一女，女子生的柔婉动人，身姿袅袅婷婷，十分好看。 再看那男人…… 圆头圆脑，皮肤倒是很白，但是肚子也挺大的，一袭长袍都遮掩不住，几乎要从袍子里冲出去。 就这……陆巧兰还满眼爱意的看着男人，那眼神甜的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一个长得这么丑的男人，而是她的全世界。 “丑吧，我也不知道我堂姐到底是不是疯了。” 看出来元宝眼中的震惊，陆千羽更是忍不住开始吐槽道：“这么丑一个人，我们陆家不光倒贴女儿，还得受他们欺负，想想都觉得恶心。” 男人没出息不要紧，哪怕他有点别的优点也行啊。 比如，长得好看呢！ 陆千羽神游天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苏俊生的身影。 要是能长得像他那么英俊，就算是倒贴好像也没那么丢脸了呢。 她被自己脑海中的设想搞得面红耳赤。 一旁的元宝却还是纹丝未动，像是被什么法术定在了原地。 陆千羽以为她是被自己这个姐夫的丑模样震惊到了，还宽慰她：“好了好了，我姐嫁都嫁了，现在咱们只能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她赶紧有娃娃，少让她婆母磋磨两天。” 说着，她就去牵元宝的手。 可是没牵动，元宝还是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咋了？”这下陆千羽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儿了。 她回头问元宝：“你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是我姐姐命中无子吗？” 姐姐若是命中无子，那么早晚会被莫同申休弃。 但陆千羽又觉得那样没什么不好…… 没想到，元宝听到这个问题还是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你姐姐命中有儿有女。” 是个能够享受天伦之乐的好命数。 “那你这是怎么了？”陆千羽更懵了。 那边的小树林，小夫妻两个可能是许久未见，以为旁边没有人看见，还忍不住搂搂抱抱了一会儿。 陆千羽觉得辣眼睛，元宝则直接是小脸一绿，“哇”地一下低头在旁边吐了起来。 “快！快分开他们两个！”元宝吐得一塌糊涂，却顾不上自己，抓着陆千羽的手道：“不能叫他们贴在一起了！” 陆千羽都懵了。 但她领教过小元宝的厉害，也知道元宝此话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便立马叫了两个下人道：“快去，将堂小姐和姑爷分开，带到我这里来！” 看这一幕觉得辣眼睛的不止是元宝和陆千羽，陆家的这些下人们也觉得自家的堂小姐实在是一朵鲜花非要往牛粪上插。 所以得了令大家都积极的奔上去，几个人架起姑爷就扔到了一旁，然后不顾堂小姐的挣扎，将人带到了陆千羽的面前。 “三小姐，人给您带来了。” 为首的那个下人觉得自己干的事儿实在是太伟大了。 避免了一场白天鹅被癞蛤蟆糟蹋的可怖场景。 虽说，这个白天鹅老早就被癞蛤蟆糟蹋过了…… 看见是陆千羽，陆巧兰倒是不挣扎了。 她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和相公亲热被这些人看见了。 她面上涌起红霞。 漂亮白皙的脸上红霞飞舞，配上她水润的眸子，风采实在是让人难以侧目。 “堂姐啊，你说你是不是瞎，当初有温世子那么好的男人你不嫁，偏嫁这个癞蛤蟆！现在还要被他家的老蛤蟆欺负！” 陆千羽向来嘴上不客气。 “千羽你说什么呢，那好歹是我相公，是你的姐夫。”陆巧兰脾气就是很温顺，哪怕很生气妹妹如此说自己夫君，但是说话也是绵绵软软的。 陆千羽翻了个白眼，心说我才不承认这个丑八怪是自己的姐夫呢。 “元宝。” 小不点这会儿终于算是吐完了，一张小脸是又绿又白，看着好不可怜。 陆千羽忍不住将人抱了起来，来到了自己堂姐的面前。 然后三言两语解释了元宝的身份，又说了元宝此番过来的目的。 一听说元宝看出自己命中有子孙绕膝，陆巧兰喜悦之情挂在眉梢眼角，立马就要去拉元宝的衣袖，想要问问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子嗣。 “你别碰我！”元宝飞速的避开了对方要来拉自己衣袖的手，嘴角抽抽着。 “……”陆巧兰都懵住了。 自己在庙里也是日日沐浴更衣的，怎会让这个小不点这么嫌弃。 她想要解释什么。 元宝却开口阻拦她。 “没怀上他的孩子是你的福气，你总不想生出一窝小蝌蚪吧。” “啊？”这下不光是陆巧兰，就连陆千羽都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元宝强忍着恶心，咬着后槽牙说道：“就是……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个蛤蟆精。” “什么？！”陆千羽人都抖了一下：“虽说姐夫长得是丑了些，有点像癞蛤蟆，但总不至于真是个癞蛤蟆吧。 “元宝你别开玩笑！” 小不点在她怀中，虚弱的摇了摇头，因为吐的太厉害，声音都没有了力气：“元宝从不开玩笑，他就是个蛤蟆精，长得可丑了，身上一块一块的，还都是黏糊糊的黏液……” 她抬眼看了看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的陆巧兰，说道：“我刚才不让这个姐姐碰我，就是因为她身上现在也有很多那个黏液……就是蛤蟆精刚才粘在她身上的。” 蛤蟆精就算是成精了，身上也是有着动物的习性的。 他们会把黏液涂在属于自己的雌性身上，以此来宣誓自己的主权，就好像小狗尿尿划地盘一样。 这样其他的山精野怪也就不会来找陆巧兰了。 也不知道对于陆巧兰来说，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谁会相信自己相濡以沫的夫君是什么蛤蟆精啊，陆巧兰觉得这个妹妹请来的小高人就是在胡言乱语。 就连陆千羽也很难相信。 元宝叹了口气，挣扎着从陆千羽的怀里跳了下来。 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纸，朝天上一抛，说道：“等我破了他的障眼法，你们就知道元宝到底有没有骗人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是个蛤蟆精啊! 莫名其妙被陆家的下人扛起来扔到了一旁，莫同申站起来的时候里都窝着火。 他变化成人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多时候是无法掌握好障眼法的。 刚才那些下人们来的太突然，他差一点就在这帮人眼前漏了真身了。 “岂有此理！你们这些下人……” 好不容易调整好了状态，朝着陆巧兰这边才走了两步，就见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小不点。 她穿着一身道袍，头上扎着一个圆鼓鼓的小丸子。 小不点表情十分严肃，朝着他一挥拂尘，冷声道：“孽畜，还不显出原形来！” 莫同申被吓了一跳。 但转瞬又笑话自己，不过是个小小道姑，他过去也见过许多。 能浅浅看出他的原型，但真要是打起来却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 “娘子，为夫是做错什么了么？这是何意啊。” 他根本就不把这个小小道姑放在眼里，转头就去找陆巧兰，一脸撒娇卖乖的模样。 “相公，我……”陆巧兰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磕磕巴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总不能说，这位小高人说你是蛤蟆精，身上还流黏液吧…… 蛤蟆精本来长得就丑，做动物的时候受歧视。 就算是成了妖怪，也是长得丑的那种妖怪。 就像九尾狐胡丽娜那种漂亮妖都是一眼都不看他们的，生怕脏了眼睛。 可就这么个丑八怪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儿在那儿撒娇…… “yue……”元宝忍不住又yue了一声，马上又要吐出来。 现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自己的胃也忍不了了。 “嘿！你这孽畜！” 手中拂尘一摆，元宝将符纸朝天上一抛。 符纸迎风自燃，灰烬却并不四处飞散，而是原原本本都围在了这个莫同申的周围，将人困在了阵中。 刚才还没有一点害怕的人，此刻身上冷汗都下来了一层。 他分明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他发现自己好像控制不住障眼法了。 完了完了，他发现自己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人形了。 他惊恐的看向刚才那个小小道姑，想要开口跟对方求饶。 起码不能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现原形啊，那样巧兰以后还怎么可能会理他啊。 可是一开口，吐出的却不是人话，而是响亮的一声“呱……” “呱呱呱……” “呱呱……” 完蛋了，完蛋了，人形是彻底控制不住了。 莫同申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全然变回原型的身体，又慌乱的回头去看自己的妻子。 却见刚才还与自己你侬我侬的夫人，此刻脸色比谁都难看，正扶着一棵大树绝望的呕吐…… -------- “说吧，你为何要害陆家姐姐啊？” 片刻之后，元宝将蛤蟆精踩在了脚下，陆千羽和陆巧兰都站在一旁，正在对这只丑陋的蛤蟆进行三堂会审。 “因为，因为爱啊……”蛤蟆精都这会儿了，还忍不住要去看陆巧兰。 但后者已经快被恶心疯了，恨不得当场就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其实害倒是算不上，虽说他娘确实是很欺负人，但莫同申一直都对她很好。 不算害，更多的是恶心……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恶心我。 还想恶心死我…… 蛤蟆精欲哭无泪。 然后当着三人的面儿，讲了一个悠远又动人的故事。 原来是在十多年前，当时陆巧兰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有一次和伙伴们上山去玩。 就在一个小池塘边上，小伙伴们捉到了一只小蛤蟆。 其中有一个小男孩提议将小蛤蟆给卸了腿儿，看看它还能不能蹦。 陆巧兰阻止了他，并强烈要求将这只蛤蟆给放回到了水里面。 蛤蟆精说完，一脸深情的看着陆巧兰。 “自此之后，为夫心心念念都是你，你成了我修炼的目标，我的目标就是要和你长长久久。” “……”陆巧兰欲哭无泪。 显然是已经想起了童年时的那段事情。 “我明明救你于水火，你为啥要恩将仇报啊……” 陆巧兰的心都要碎了。 一想到过去数年自己竟然和这么个玩意同床共枕，她就恨不得锤死自己，或者直接锤死这只丑了吧唧的蛤蟆。 蛤蟆精很难过。 它难过起来就更丑了。 陆巧兰错开眼。 “那你说，既然你已经达到目的与我成婚，又为何要找你母亲来磋磨我？” 婆母到底有多讨厌自己，陆巧兰是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几年的日子着实是太难熬了。 她不懂为何这个婆母会这样。 蛤蟆精叹了口气，道：“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一株莲花精，当初我们同在池塘里面修炼，朝夕相对，有了亲人一般的感情，所以我下山来寻你，她便也同我一起下来，装作我的母亲。” “至于她老欺负你……”蛤蟆精不敢抬头：“是因为我化成人的能力十分有限，一段时间就要回到我修成的那个池塘待上几日，这次也是一样的……” 呵、 男人，哦不，男蛤蟆！！ 都是这副鬼样子，原来说到底，那个所谓婆母做了那么多事都还是为了他。 敢情他一直是知道陆巧兰受的委屈的。 “巧兰，我知道你受苦了，可我也是情不自禁啊……” 蛤蟆精还试图用深情攻击搞定陆巧兰这个恋爱脑。 陆千羽在一旁都忍不住了，她一脚踹翻蛤蟆精，道：“你可别恶心人了，别说你还是个蛤蟆了，就你原来那副人样子，都是配不上我姐的。” “肥头大耳，脑满肠肥，也不知道我姐姐是怎么看上你的！” 难不成这也是障眼法吗？ “啥？”陆巧兰再一次受到了精神攻击，她虚弱的问陆千羽：“你说他脑满肠肥……” “是啊，他原来长那样啊……”陆千羽生怕自己说不明白，还把下人当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给薅了出来，放在了陆巧兰眼前：“就他这样啊，所以我才不明白，放着温世子那么好的人，你为啥非得跟这个蛤蟆啊。” 陆巧兰这下子眼泪是真出来了。 她也忍不住给地上的蛤蟆精补了一脚，哭得眼泪哗哗啦啦没完没了。 元宝见状，只好帮她解释道：“因为他的障眼法就是用在你姐姐身上。” 小不点摸摸自己光滑的小下巴，若有所思道：“说不定当初在你姐姐眼里，这个蛤蟆长得比我山哥哥还要帅气哩！” 第一百三十四章 啊啊啊，她的唇好软好软! “姐姐想怎么处理这个蛤蟆，元宝帮你。” 低等生物能够修成人形，实在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情。 看在这癞蛤蟆是一届痴情蛤蟆的份儿上，他又没有害人性命，只为了“情”字一诀。 所以元宝并没有直接打散它的灵力，而是选择问苦主陆巧兰。 问问她想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陆巧兰这会儿吐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换成是谁，一想到过去数年，自己都是和一只癞蛤蟆亲密无间，那也都是受不了的啊。 她想弄死这个蛤蟆，顺便抹去自己前些年的记忆。 但听到元宝的问话，又对上蛤蟆深情又滑稽的视线，她犹豫了一瞬，对元宝道：“算了，只要叫他不要再害人就行了。” 到底还是不忍心平白牺牲掉一个性命，陆巧兰还是当年那个陆巧兰。 蛤蟆感动的泪流满面。 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似乎下一秒马上就要再对陆巧兰深情告白。 “还不死心！”元宝看准端倪，一个巴掌抽在了蛤蟆精的后脑上。 刺骨的凉意在体内蔓延，蛤蟆精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灵力似乎就在那个瞬间彻底的消失了…… 它急迫的想要开口和这位小道姑求饶，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开口出来的声音全是“呱……” “呱呱呱……” “呱呱呱……” 清脆的蛤蟆声在四周回荡。 元宝站起身，拍拍小手，平静的说道：“自此之后不管你再如何努力，都在再不能化成人形了，没要你的命已经算是放你一马了，以后多行善积德，莫要胡作非为了。” 小小的一只小奶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身稚气已然褪去，只剩稳重和成熟。 蛤蟆虽然满心的不甘不愿，但看到她身上弥漫的紫色之后，也只能含泪将委屈咽了下去。 它这次惹上的可不是一般的小道姑，只能算它倒霉了。 一切尘埃落定，元宝抬头看了看坐落在山脚下的红螺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地方不错，日后她想要禅修之时，便来这处庙宇了。 上次去府城救山哥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因为离开道观久了，所以身上的灵力减少。 但后来回去她问了狮虎玉玄子，后者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 她身上的灵力来自于点翠山，所以，只要她行走在山脉间，灵力就会源源不断的吸收进身体里。 并不是非要找道观才行。 进京第一处找到的这个红螺寺就很符合元宝的要求，她决定日后禅修便来此处。 收拾完了蛤蟆精，还有陆巧兰府上的那个“恶婆婆”莲花精。 元宝救人救到底，自然是要跟着过去的。 莲花精比蛤蟆精修为强一些，但也十分有限，这一次，元宝只不过布了一个小小的阵眼，便将这个莲花精打的现了原形。 一株有些破败，根茎都有些腐朽了的老莲花。 元宝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 蛤蟆的修为其实元不到成精的能耐，但蛤蟆精跟她说，是前两年山上突然有了一股强大的灵力，它及时发现吸收，所以才得以化成了人形的。 元宝以为这只是个例，但看到这株莲花精，她又问道：“难不成你也是借着山上的灵力修成人形的？” 老莲花精动了动自己惨败的莲叶，似乎是在点头。 算上之前收服的黄狐狸小云。 这三个都是不够修行年限，却突然修成人形的。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元宝用自己本就不怎么明晰的小脑仁想了好半天。 但最终也没有什么大的发现，倒是给她累的睡了过去…… -------- 自从亲眼得见自己姐夫当着众人的面儿上，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只绿油油的蛤蟆以后，陆千羽就像是得了心病似的。 不管看见谁都想要上前仔细看看人家的面皮儿，看看是不是对方也使了障眼法，其实是个妖精。 陆家老爹老娘被拽着脸皮盯了半天，一个两个都被揪的脸皮发松。 “老爷、夫人、三小姐，苏家少爷回来了。” 这几日苏俊生都跟着陆府安排的人在去国子监跑，他才中府试，下一科要考的是院试，进入国子监应该从丙字班开始读起。 但丙字班里面人数本来就多，真正学习的人少，许多都是京官家里不学无术的小少爷，自家管不住，送到国子监来让先生给家里带孩子。 为了将苏俊生这个案首塞进去，陆运托人找到了国子监的祭酒大人。 祭酒大人也是个爱才的，见了苏俊生本人，又问了些功课，发现他都能对答如流，人也不卑不亢很有气度。 当下就觉得这是个好苗子。 于是就安排底下人，不管费多大力气，必须要在开学之前将国子监送走个纨绔，好吧苏俊生这个好苗子塞进去。 前后跑了好几天，今儿终于得了确切的消息，苏俊生是来给陆运夫妇报喜的。 “晚辈多谢陆大人的帮忙。” 京城的读书人为表示自己身份，几乎都是穿着一袭青衫的。 苏俊生和光同尘，今日穿的也是一件青色的长袍。 他身材颀长，或许是因为换了水土的缘故，他比刚来京城的时候仿佛也高了些。 陆运和夫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喜欢的紧。 “好好好。”陆运拍着巴掌：“不必感谢我们，反倒我们还要感谢你呢，元宝不仅是帮了我家千羽，如今又把巧兰那个恶婆婆和那个无能的相公收拾的灰溜溜回了乡下，你们才是我陆家的恩人啊。” 为了保护住堂姐的面子，不让旁人知道她曾和一只蛤蟆海誓山盟过。 除了几个知情者以外，陆千羽和旁人说的一概都是堂姐的相公自己不能生育，突然良心发现，带着自己的老娘回去村子里生活，不再拖累堂姐了。 苏俊生向来是个谦逊的。 今日若是自己被夸奖，他肯定是要多说两句谬赞之类。 但现在受褒奖的是元宝。 他的妹妹小元宝本来就是人美心善能力又出众的小活菩萨，他没有替元宝谦虚的必要。 “舍妹确实很厉害。”苏俊生用平静的口吻说出一句十分炫耀的话。 陆运愣了愣，随即抚掌大笑道：“对对！就是厉害，没甚可谦虚的！” 跟陆家夫妇道谢之后，苏俊生离开花厅准备去他和元宝住的小院找妹妹。 结果走到半路，被陆千羽给拦住了。 “来，你来我瞧瞧。”陆千羽想到元宝当时说，用了障眼法以后，在姐姐眼中那个蛤蟆精比苏俊生还要面貌出众。 她想近距离看看苏俊生的样貌。 也想看看，自己从幼时起就觉得格外英俊的男子，是不是也对自己使了什么障眼法…… 苏俊生虽然不明所以，但听到陆千羽的话还是乖乖的将脸送了过来。 苏俊生比陆千羽高出一头还要多一些。 为了让对方视线舒服，他弯腰低头，才将脸低到了陆千羽的面前。 在陆家后院的花园里，周围静悄悄的。 一张无比英俊又温润的脸就这么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 原本心口一片皎洁的陆千羽只觉心脏骤停了一瞬。 那一瞬，她连呼吸都忘了。 头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张俊美的脸。 冷白的皮肤，墨黑的发，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因为离得太近，里面已经充满了自己的脸。 微薄的唇也显得十足的丰润。 陆千羽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唇已经贴在了苏俊生的脸上…… 啊啊啊…… 她亲了他？！ 活了十五年，苏俊生也第一次听到了颅内的呐喊声。 “啊啊啊啊啊，她的唇好软好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人掉水里了，快救人! “唰”的一下，两个人的脸都爆红了起来。 “不小心碰到的……”陆千羽口不择言的胡乱解释。 苏俊生自小就是个很有规矩的人，她怕自己的行为僭越了这个斯斯文文的小公子。 让人家觉得不舒服。 她紧张的朝后退了一步，手忙脚乱想要离开作案现场。 却冷不防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掌心的湿热从她的手腕传递到她的心尖。 苏俊生直视她黑亮的眸子，认真道：“待我有了功名，便和陆伯父求娶姑娘。” -------- 虽然陆巧兰是和离归家，但这年头，就算是皇室的女子，挂上了和离的名头，都难免要被外面不知情的人说三道四。 陆巧兰也躲不掉被说嘴。 避免她出去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陆家爹娘，包括陆千羽都拦着她不叫她出去。 只留她一个人在府中百无聊赖。 这日，她正在屋内绣花，门被人敲响了。 外面响起奶呼呼的一句：“巧兰姐姐，元宝来啦。” 二人同住在陆家，却因为是在不同的别院，平时见面的机会极少。 陆巧兰一直想要问元宝，她看自己命格中子孙绕膝，那到底还要有多久才能碰见如意郎君。 被蛤蟆精恶心的，她反正短期是有点害怕跟男人接触了。 不会影响以后吧…… 满心的疑问，刚好元宝上门。 陆巧兰赶紧去开了门将小不点迎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吃东西了没有？” 陆巧兰本心就是很喜欢小娃娃的，哪怕被男人恶心到，对小孩子的喜欢也并没有改变。 所以，元宝一进门，她就开始给小奶团投喂好吃的。 “这蟹粉酥是昨儿姐姐亲手做的，你尝尝。” 她是个贤惠的，很精通做这些吃食。 元宝又是个爱吃鬼，不一会儿就将小嘴巴吃的鼓鼓囊囊的，像一只小仓鼠。 手上拿着，嘴里塞着，元宝的小嘴巴嚼啊嚼的没完。 “￥%&*#@！”她张开嘴想要说话，可是嘴里塞得太满，开口只剩下了乱七八糟的音节。 都要把陆巧兰的心萌化了。 忙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了元宝手里，温柔的说道：“咽下去再说话，不急。” “嗯嗯。” 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元宝这才说出一句清晰的话语：“巧兰姐姐，趁今天家里没人，你带我出去游湖吧！” “啊？” 陆巧兰下意识想要拒绝。 毕竟她也知道家人为什么不想让她出门。 但看着眼前小不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她又不忍拒绝了…… 秋高气爽，正是游湖的好时候。 她心里也蠢蠢欲动起来。 加上小元宝的怂恿，陆巧兰忍不住点了头：“好……那我们快去快回。” ----- 雁栖湖位于京城的西南角，湖两边种着连排的刺槐和梧桐。 秋季树叶变黄，很是好看。 陆巧兰已经好几日没有出过房门，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透透气，心里不知多快活。 路过自然是有人在说她的闲话的。 毕竟陆家女儿和离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可是每到此时，身旁的小不点就会攥一下她的手，似乎是在给她力量。 元宝带来的鼓励让陆巧兰觉得似乎和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管他们说什么呢，反正日子是自己过的。 自己都嫁过癞蛤蟆了，心里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呢。 “哎呀，这不是……” 路过一处糖水摊，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瞧见陆巧兰，立马凑到一起开始说悄悄话。 眼神还忍不住上下打量她，眼中满是嫌弃和鄙夷的神情。 仿佛和离的女子就不该活于这个世间了一般。 陆巧兰这一路已经听了无数次这句开头，下半句她顺口就接了出来。 “对对对，我就是陆家那个刚刚和离归家的姑娘。” 俩丫鬟被她吓了一跳。 陆巧兰又继续道：“不过就算我和离了还是有娘家照拂，你们就不一样了，就算没有和离不是也被娘老子卖去大户做丫鬟么！” 一字一句，很是有力道的往人心坎儿上戳。 俩丫鬟被她说的哑口无言，顿时连喝糖水的心思都没有了，只能低头灰溜溜的跑走了。 陆巧兰昂首挺胸，像个旗开得胜的将军。 “妙啊，多年不见，陆小姐现在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糖水摊位上站起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笑盈盈的看着她。 陆巧兰吓了一跳，看清是谁以后，忙带着元宝慌乱的朝人拜了一拜：“世子殿下。” 这位是温世子，安庆王的嫡子。 京城有名的俊逸公子。 当初陆巧兰没有成婚之时，这位还曾上门求娶过。 只是那会儿陆巧兰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嫁那个蛤蟆精。 和离不是光彩的事儿，又当街遇上温世子，陆巧兰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温世子倒是浑不在意，温声道：“原以为你会难过一段时日，但听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应该是想开了，这样就很好。” “多谢世子。”陆巧兰尴尬的行礼，恭送人离开。 遇见温世子只是这趟旅程的一个小小的插曲，虽说让陆巧兰觉得十分尴尬，但又觉得没甚关系。 反正现在笑话自己的又不差他一个了。 她带着元宝去雁栖湖坐船。 二人找到一条小小的游船，陆巧兰将元宝抱了上去，有船夫在船头划船，一边划还一边唱起了船歌。 元宝兴致勃勃的听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她，问道：“巧兰姐姐，刚才那个什么世子的，他可成婚啦？” “没有。”陆巧兰若有所思摇了摇头。 自从当初求娶她未果以后，温世子一直没有娶妻，听说这么多年身边就连通房都没有。 旁的人都说是因为当初被陆巧兰伤了心。 可她不信。 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有那样的魅力，能让世子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没想到元宝听完也说：“说不定那个世子哥哥就是在等姐姐呢。” “不可能。”陆巧兰头摇的非常的坚决。 一方面不信自己，一方面也是不想给自己什么希望。 她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子，哪里配得上样样都好的温世子…… 秋高气爽，来雁栖湖划船的人非常的多。 他们的小船划到了湖中央的时候，又看到了温世子。 他也和几个好友在游湖。 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看见陆巧兰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遥遥点了点头，表示看见了。 然后很快又转过脸，继续和朋友们畅谈起来。 陆巧兰心中有一丝丝的失落。 但更有本来就该如此的洒脱。 看吧，若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船夫，给我划一会儿吧。” 她也是会划船的，做姑娘的时候就会。 船桨拿到手中，控制小船前后左右的行进，那种命运又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快乐回来了。 陆巧兰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喜色。 划了好一会儿，正当她准备将船桨重新交给船夫的时候，就听对面不远处，几人正焦急的喊着：“有人掉水里了，快救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该是你的肯定会来到你身边的 陆巧兰定睛一看，发现掉入水中的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还在游船上与人侃侃而谈的温世子。 人在水中挣扎的厉害，似乎有些呛水，脸色都不太好看。 嘴里还不住的喊着“救命，救命。” 他们的游船也不大，家丁都在岸上候着，并没有人跟着上船。 这里离岸边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陆巧兰急起来，对着那帮人喊道：“你们快下去救他啊！” 却不料那几个齐声道：“我们都不会水啊！” ……一帮男人，竟然没有一个会水的？！ 还不如她这个女人！ 湖里的人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再露头了，陆巧兰急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顾得上回头嘱咐元宝一句“就在船上不要动”。 然后自己一跃便跳入了湖中。 秋日，雁栖湖的水很冷。 可此时的陆巧兰心中已经全然顾不得这些，她满心都是朝着湖里的人游过去。 同时，一些记忆也在脑中翻涌。 其实嫁人之前，她不是对温世子完全无意的。 只是那会儿的温世子太过耀眼，像一轮小太阳。 京城的世家女子都想要嫁这样的郎君，陆巧兰总觉得自己配不上。 所以在莫同申和温世子之间，她果断的选择了那个让她并不会自卑的人在一起。 却没想到，竟然是一次无比错误的选择。 这一世没有夫妻的缘分，但好歹这一轮太阳的光芒曾经照在过她身上。 曾经短暂的温暖过她。 她一定要将人救下来。 陆巧兰凫水的水平不高，勉勉强强是能保证自己不淹死的水平。 但为了要救温世子，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结果落入水中，被凉水一激，她的脚竟然抽筋了…… 眼看着离世子就剩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她却体力不支了起来。 完了完了，自己也太笨了，不光是没有救到世子，现在也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陆巧兰欲哭无泪。 可就在此时，前方不远那个刚刚都已经露不出水面的人突然发力，须臾之间就游到她身旁。 男人一点也不像刚刚要溺水的人，身姿自如，动作轻快。 就在陆巧兰惊讶的视线当中，男人用健硕的双臂架住她朝岸边游去。 “笨死了，就这个水平还下水救人。” 略显霸道的男声在她的耳畔响起，陆巧兰脑子都不够用了，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会水啊……” “当然，我十二岁就能在这雁栖湖里游上一个来回了，你说我会不会水。” “那你刚才干嘛还要喊救命？”陆巧兰大惑不解，难不成这人就是想看自己出丑才行吗？ 身后男人坏笑着贴向了她的耳垂，哑着声音道：“你朝岸边看看。” 陆巧兰顺势抬起头看向岸边，待看清岸边的景象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岸边上人满为患，一排排的人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爹娘，包括叔叔婶婶以及妹妹弟弟都站在其中，也都看着他们。 完了……这下陆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温世子又笑起来，轻声道：“好了，你也调整差不多了，现在该你救我了，可别露了馅。” 说着，他手臂上的力气一松，然后整个身子都靠向了陆巧兰，看在岸边人的眼中，就仿佛是陆巧兰将人背回来了一般…… …… 等小元宝也被船夫送到岸边，交到陆家人手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陆巧兰正懵懵的接受安庆王一家的道谢。 陆千羽过来将元宝抱进怀里，滔滔不绝道：“没想到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姐姐竟然和世子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在他们，不止是他们，就岸上这些人看来。 陆巧兰是个英勇救人的好姑娘，她出门游湖，恰好救下了出来游玩的温世子。 不顾自己的名声，从水中将人救下来。 简直就是安庆王家的救命恩人。 这样的姑娘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安庆王和安庆王妃都是十分和善的中年人。 “好姑娘，我们王府不是什么死板的门户，我们懂得感恩，你救了我家儿子，失了清白，毁了名声，我们必不能叫你受委屈，不如就嫁与我儿，进了我们王府的门吧。” 安庆王也点头。 “是，我们不能叫恩人受委屈。” 陆巧兰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是这么样的一个走向。 但从刚刚在湖里时温世子说的话来看，这些应该都是他安排好的。 不出所料，她朝对方看了一眼，后者果然朝她狡黠一笑。 陆巧兰：…… 有点晕头转向，又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 听说是小元宝把姐姐带出来的，陆千羽就知道元宝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的。 于是大晚上她就把睡梦中的小不点从被窝里面拎了起来，好一通商量，元宝才将前因后果说给她听。 “那个温世子才是巧兰姐姐命定的姻缘，我算准今日她便会和温世子重逢，但你们都不叫她出门这可怎么见到人……” 所以她才软磨硬泡，撒娇卖乖将陆巧兰骗了出去。 至于游湖落水这些事情纯粹就是温世子自己的想法了。 元宝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算不到这么细节的地方。 一听说元宝有算中别人命定姻缘的能耐。 陆千羽的眼睛亮了亮。 苏俊生握住她的手腕的样子，仿佛还在她的脑海里。 她极少的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拢了拢耳畔的发，不好意思的抬眼看元宝，想要问一问，那自己和苏俊生到底是不是命定的姻缘。 苏俊生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得了功名以后会不会来迎娶自己。 情窦初开的少女，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 可这位能掐会算的小丫头又恰好是心上人的妹妹，陆千羽既好奇答案，又害怕自己的问题会被元宝转述给苏俊生。 那样可就太丢脸了。 看着平素最是利落的千羽姐姐这副含羞带臊的模样，元宝打了个哈欠，一头又栽回到了被子里面。 小奶音懒懒的从被子里传出来。 “该是你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都会是你的，别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见卓子墨 苏俊生并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元宝正在给他的心上人讲缘分。 他此时已经开始在国子监上课了。 平时吃住都是在国子监的，他原本是有些担心小元宝，甚至想要在国子监附近买一间宅子，自己不在国子监住，平时晚上也能照顾小元宝。 可这一开口，陆家上下都不干了。 陆运甚至罕见的严肃了一把，不满道：“你这是对我陆家有什么不满啊，老爷子来信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生照顾你们，家里院子那么多，岂有让你们出去住的道理。元宝就在这里住着，你休沐的时候也回来住。” 根本不给苏俊生提意见的机会，陆运直接拍板了这件事情。 自己确实没有时间照顾元宝，放在陆家也比较放心，苏俊生也就没有再坚持。 他最近正忙着跟上国子监的进度。 到底是京城根儿的书院，里头来往的都是王孙贵胄。 苏家在东旗镇是首富，但放在京城来说，就不太够看了。 所幸，苏俊生也不是爱攀比的性情。 他一心全都在学业上面。 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赶紧考中功名。 但他一心向学，却总有人来打扰他。 算学一门刚刚下课，苏俊生还在教舍里理刚才先生讲的内容，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遮住了他书本上面的光亮。 他不满的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赫然站着几个人。 “你就是刚入学的府案首？就因为你，栾兄都被祭酒亲自劝退了！” 为首的一个看起来比苏俊生还小一些，但浅看一眼穿着，便知道他非富即贵。 知道自己进国子监是顶了别人的名额进来的，苏俊生也不想与他们争辩，只是整理好书本站起身，想要从几人身旁走过去。 “怕了？！”另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笑的十分嘲弄：“那就自己去找祭酒说，别在这儿混了！” 被劝退的那个是他们这伙人的头目，姓栾。 是朝中三品大员的外甥，但向来不学习，只在国子监混日子。 平时聚集了一帮纨绔子弟，斗鸡抓鸟的，没有一点点正事。 老早就是国子监当中先生以及祭酒大人的眼中钉了。 所以这次为了让苏俊生进来，祭酒大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那个货给送走。 索性他舅舅也知道自己外甥的德行，自愿给小地方来的好学生让路，将人给带回了家中。 听说自己兄弟回去以后受了好大一通藤条，这几个人立马就对这个新来的产生了敌意。 见不管自己怎么说，这个新来的都面无表情，为首的那个不乐意了。 他推搡了苏俊生一把，嘴里骂骂咧咧道：“小地方来的乡巴佬，知不知道得罪我们京城四少的代价？！现在不走，信不信我让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其实这些小子根本没什么能耐，平素就是靠着家中的地位在外面称王称霸而已。 没人和他们一般见识。 苏俊生也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 那个什么京城四少，一听就好像脑子不好的样子，他可不会自降身价和这些傻子玩。 “借过。”他还是冷漠以待，只想躲开这些傻子。 “哎呦喂，这小子！软的不吃非要吃点硬的是吧！” 教舍里这会儿还有其他几个没有走的学生，这几个人平时从来没有这么被无视过，尤其是还有别人看着。 他们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顿时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摩拳擦掌准备给这个新来的一点教训尝尝。 苏俊生叹了口气，随即将书本爱惜的放回到了座位上面。 他是真无奈。 但是很明显，今天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很难从这个教舍里出去了。 索性在家中的时候，虽然他比不过二哥的身手，但从小也有一些训练，对付眼前这几个豆芽菜应该是轻轻松松。 “谁先来。”他淡声道，那语气仿佛只是处理一点小小的麻烦。 “……”几个人彻底被激怒了。 无视他们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小瞧他们呢？！！ “兄弟们，跟老子一起上！” 为首的那个终于忍不住，一挥手准备叫几个人一块儿上。 管他什么以多欺少呢，反正今天他一定要给这个新来的一点教训尝尝！ 眼瞅这边战斗一触即发，刚才在教舍看热闹的人已经有坐不住去通知先生的了。 苏俊生颇觉麻烦。 他不怕这些傻子，但自己是陆家帮忙送进来的，他不想给陆家带来麻烦。 “那位同窗，你且等等。” 他咬咬牙，收起战斗的架势，想着要么忍一忍，把这件事情忍过去算了。 却不料，正此时，一个黑影儿“唰的”一下窜到了他身前。 随即，一记重拳砰的一声就砸在了为首的那个少年人脸上。 “卓一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欺负新同学，要不要我和你爹爹说一声！” 声音有些熟悉，苏俊生侧目去看，发现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曾经到自己家中住了一些时日的卓家的小公子卓子墨。 卓一成被打的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但很快清醒过来，看清卓子墨的脸以后，他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一下，然后抱住卓子墨的大腿，委屈巴巴的啜泣道：“小叔叔，一成知道错了，您可千万别跟我爹爹说啊，他最近忙着照料祖母，本来就心烦，要知道我在外面闹事，他非得打死我不可啊……” 卓子墨一脚将人踹倒在了旁边，哼笑一声：“知道你爹会生气，还在外面胡搞八搞，嫌命长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再叫我看见你欺负同窗，你就等着挨藤条吧！” 说完，他又瞪了卓一成一眼，顺手将苏俊生的书本从桌子上拿起来。 道：“俊生，我们走。” 卓一成此刻还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摸自己的脸，看见他向来不苟言笑的小叔叔脸色变得如此之快，他都震惊了。 “还不如傻子那会儿呢，起码原来不会打我。”他才抱怨了一句，就见卓子墨已经又飞跑回来，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两个大比斗，才又和苏俊生勾肩搭背走出了教舍。 卓一成：┭┮﹏┭┮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是鱼吗?? 出了教舍，卓子墨便放开了苏俊生。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这小子可能不太喜欢和人亲近。 他略带抱歉道：“我替我这远方侄儿跟你说句抱歉了，是我堂兄平时管教无方，才叫他如此嚣张的。” 卓一成虽说比他就小了两岁，但却是他远方堂兄家的独子。 这小子从小也是在全家的宠爱长大的。 很是混不吝的一个孩子，素来就爱在国子监里面拉帮结派，过去和那个姓栾的走的很近，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敢欺负新来的学生。 卓子墨魂魄归体，人重新聪明回来以后，立马就回到了国子监读书。 但之前落下的功课太多，他虽然聪明，但还需寒窗苦读才能跟上如今的进度，所以过去他单知道这个侄儿在外混，但从来没有管过他。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还欺负到了苏俊生头上。 “哪里哪里，多谢卓公子帮忙。”苏俊生认真道谢。 当初卓子墨和卓大人在他家中住的时候，见面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所以他还不太习惯卓子墨这样的亲近态度。 卓子墨又问：“元宝呢？前儿收到我爹的来信，说元宝随你一同来京城了，你现在住国子监，她住哪儿了啊。” 相比于苏俊生，他当然还是和小元宝更亲。 毕竟魂魄四散的时候，他还在元宝身边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小黑兔二黑来着。 “在陆家。” 毕竟是比自己更早认识妹妹的人，苏俊生也没有遮掩，将元宝为何来京城，又为何现在会住在陆家的缘由都告诉给了卓子墨。 “我们元宝小师傅就是厉害！”卓子墨一边笑盈盈的夸赞自己的好伙伴，一边忍不住不满道：“你们也真是的，来了京城竟然不先与我联络，还是我爹爹的信到了，我才知道你们来京城的事情，难不成你们与陆家的关系，比与我家还要亲近吗？” 卓子墨不满的十分认真。 让苏俊生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是啊，他自小就认识陆千羽，也认得陆家老爷子，他当然和陆家比和卓家更亲了。 但元宝显然不是。 他只好替元宝解释了一句：“元宝是很想你的，只是我们进京之后，她一直很忙，是没有腾出时间来找你。” “这还差不多。” 卓子墨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再次揽住了苏俊生的肩膀，爽朗的笑道：“正好，明日休沐，叫上元宝，今晚上我叫家里厨娘做顿好吃的，你们就去我家里吃饭吧。” 说完，也不等苏俊生开口拒绝，他直接就叫身旁的下人去陆府接人了…… 而苏俊生，则直接就在他武力的胁迫下上了卓府的马车。 ------- 片刻之后，苏俊生都坐在了卓府家的饭厅当中，他自己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是要回陆家的啊，怎么就被卓子墨半劝半拉的弄到这儿来了。 他们进屋子的时候，饭厅里已经摆满了美味的菜肴。 不止有元宝最喜欢吃的鸡腿和肘子，还因为天气渐凉，厨娘上了一道锅子。 羊肉锅子，热气腾腾的，让人看见就忍不住咽口水。 就连苏俊生这个向来不喜口腹之欲的，这会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等了会儿，门外传来小元宝奶声奶气的声音。 “二黑，二黑！！” 她喊的还是卓子墨当她小黑兔时候的名字。 “……”苏俊生怕卓子墨不高兴。 毕竟人家现在已经恢复正常，又是高门子弟，哪里会喜欢被一个小丫头叫这种名字。 可没想到他刚开口准备替元宝道个歉的时候，卓子墨已经像一支弓箭一般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口中连连“哎哎”的应声。 显然是对二黑这个名字一点抵触都没有。 倒是自己多心了。 苏俊生苦笑了一下，也站起来迎了出去。 卓家与陆家本也没有什么往来，所以卓家下人去陆府接人的时候，虽说元宝说自己认得卓子墨，但陆千羽还是不放心，硬是跟到了门口，看见苏俊生也在里面，才撤走的。 元宝此时已经被卓子墨抱到了怀里。 许久未见，可这一主一兔之间毫无隔阂，亲亲密密的开始咬起了耳朵。 苏俊生先是觉得有些不妥，直到他听见了元宝跟卓子墨说：“二黑我跟你说，听说你走以后佘余、熊琪他们几个都挺伤心的呢，说赶明有空一起来京城看你。” 一想到那些山精野怪没有化形成人时候的样子，卓子墨赶紧拦道：“叫他们别来了，有空我会回点翠山去看他们的！” 元宝瘪瘪嘴：“那好吧，我会告诉他们的。” 一团一兔热情的表达了自己对对方的思念以后，终于饭局开了席。 因为都是元宝喜欢吃的东西，所以这顿饭小不点吃的是格外的快活。 她虽然小，但在爹爹以及几个哥哥的教育下也知道一些规矩。 在陆家的时候不好意思天天要这要那的吃。 但到了卓家就没关系了，反正她什么样子二黑都是见过的。 小不点踩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鸡腿，一边啃一边和自己的小伙伴说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卓子墨也格外捧场，不管是元宝说什么，他都会起立鼓掌，认真赞扬：“还得是元宝啊，你也太厉害啦！” 把个小不点捧的几乎要飘到天上。 苏俊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万幸饭局结束的早。 苏俊生原本是想要带着元宝回陆府的，但在卓子墨的坚持下，元宝决定再在卓府住上一日，等到明日再回陆府。 苏俊生也不能拒绝，只好应下。 当夜，苏家兄妹便在卓府住上了一晚。 次日一早，元宝是被饭香味儿叫醒的。 卓子墨十分贴心的让后厨就连早饭都准备上了元宝爱吃的鸡腿，并说好今天白天带兄妹两个在京城转转，顺便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 “好！”元宝费力的爬到凳子上，艰难的摸了摸卓子墨的头，表扬道：“二黑就是最乖的小兔叽！” 苏俊生：…… 卓子墨：y(^o^)y 就在苏俊生还被这俩人的友情震惊的风中凌乱之际，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哭嚎之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进来，一进门就抱住了卓子墨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叔叔，你快去瞧瞧吧，我祖母快不行了！” 苏俊生凝眸一看，发现地上跪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天还在国子监跟自己争勇斗狠的卓一成。 此时他哭得像是个孩子似的，根本没有精力分神看自己一眼。 卓子墨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 卓一成的祖母，是他的婶婶，已过花甲之年，原本身子一直都不错。 可就在上月，人突然就病倒了，病的还非常的奇怪。 人一日一日的衰败下去，找了许多名医来看都没有看好。 没想到这就要没了…… 卓子墨有些震惊。 转而他想到什么似的，赶忙问元宝：“你听说过人长鳞片这种病吗？” “哈？”小不点从鸡腿中分神出来，一脑门问号：“长鳞片？她是鱼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讲武德的小骗子 她当然不是鱼，只是突然身体长出了鳞片。 卓子墨给元宝解释了婶婶的病情以后，元宝皱着小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 见状，卓子墨又道：“这样吧，元宝随我去瞧一瞧吧，你看行吗？” 地上的卓一成还哭得抽抽噎噎。 见自己向来有主意的小叔叔用一脸期盼的目光盯着个小丫头瞧。 他不明白是咋回事。 想用眼神询问一旁的苏俊生，又想起昨晚上欺负人还被教训的事儿。 抹不开面子，只好问卓子墨：“小叔叔，她是谁？她能治我祖母的病？” 笑话！ 家里为了治好祖母的病，可是上上下下找了许多名医呢。 那些胡子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儿，哪个不比这丫头看着经验丰富啊。 人家都没治好，这么一个小不点能有什么能耐。 卓一成以为自己小叔叔无心管祖母。 一抹眼泪，愤怒的起身就要走。 却被身后的卓子墨给拽住。 “你上哪儿去？” 卓一成气哼哼：“是，咱们亲缘关系没那么近，可我是真拿你当小叔叔的，我祖母现下人都要咽气儿了，你竟还找这么个小不点来捣乱！！以后我再也不认你了！” 别管在外头如何耀武扬威，到底都还是个孩子。 这几句话说完，卓一成声音里都带上了哭音儿。 苏俊生都觉得有些好笑了。 这跟昨天那个想要在自己面前要排面的“大哥”怎么那么不一样啊。 “元宝，不如我们就去看看，如果你愿意的话。” 行善积德，多有裨益，但前提是元宝愿意。 “好~” 元宝放下手里的鸡腿，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 虽说在路上，卓子墨一直试图说服卓一成，让他不要把元宝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岁娃娃。 但看到坐在苏俊生怀里，还在发呆啃手的小不点，卓一成还是无法相信。 就这？ 她能有什么能耐！ 但不管他是否相信，卓子墨决定的事情，俨然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马车再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卓府的门前。 卓子墨先下车，又转身回头，从苏俊生手里将小元宝接了过来。 卓一成跟在小叔叔身后，垂头丧气的。 他觉得小叔叔就是带着这个小娃娃和苏俊生一起来给他家捣乱的。 要是被爹爹知道，是自己去找的小叔叔…… 那完蛋了，肯定又是一顿藤条跑不掉了…… 他欲哭无泪，愁眉苦脸。 结果一抬头，正对上卓子墨怀里的小人儿一双明亮的眸子。 小人儿抱着卓子墨的脖子，眼睛正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卓一成。 “……”卓一成被看懵了。 刚才没有发觉。 这奶娃娃的一双眸子实在是明亮。 像一汪清澈的水，像一泓碧洗的泉，像天上数不清的星。 他莫名就心中一动。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他脑中蹦了出来。 说不定呢…… 说不定这丫头片子真是什么世外高人，能一下子就把他祖母救活呢！ 结果就在下一瞬，眼前的小不点吐着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 “子墨，你怎么来了？” 进了内院，有下人先行通报。 不多会儿，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和卓彦差不多年纪，相貌也有些相似，但人看着更枯瘦一些。 眼底也有大片的青黑，显然已经许久未曾好眠。 “堂兄。”卓子墨将元宝放到地上。 简单介绍了一下元宝和苏俊生，没说的太多，只说她道门出身，又通一些中医医理，过来看看，说不定能治好婶母的病症。 卓子延其实已经是全然不抱希望了。 母亲病了这么久，他们也不是没有找过些旁门左道的人。 但找来找去，那些人说的天花乱坠，也都没有治好母亲的病。 他都已经失望了。 但这是堂弟的心意，他也只能咽下胸腔里的失望，对几人道：“那就多谢众位了。只是……” 他停顿了片刻，有些尴尬的补充道：“我娘这些时日，不光身上鳞片越长越多了，甚至身上也开始有一些味道了……屋子里这会儿味道不太好……” 元宝吸了吸小鼻子，恍然大悟道：“我说呢，原来刚才那股子腥味儿是你带出来的啊。” 腥的要命，像是死了几百年的鱼，马上就要腐烂的味道。 卓子延惭愧道：“实在不是照顾不周，内人一天要带着丫鬟给家母沐浴三次，可是还是这个味道。” 元宝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仰起脸看了看院子上空拢起来的带着一丝血色的黑气。 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几分的把握。 “元宝，能行吗？”卓子墨低头询问。 “看我的吧。”元宝小手一伸，撩起衣袖，昂首挺胸进了屋子。 屋内味道确实是很难闻。 几个站在屋内的内眷都用面纱捂着半张脸，就算是没戴面纱的，也都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 进了屋内以后，元宝发现，这里面不止是腥气。 更多的是一股子带着腥气的恶臭。 她皱起眉头，用小手做扇子，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但很显然也没什么作用。 卓子延也跟着进来。 众人看见家主礼让待这个小不点的模样，都赶忙让开了一条路。 元宝从这条路远远望了下尽头，躺在床榻上的卓家夫人。 便道：“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完，她也不再多言，双手背于身后，直接就出了房门。 卓子延都懵了。 屋子里的其他内眷也都懵了。 过去也见过骗子，但人家好歹也要进来看看老夫人，然后像模像样的说上几句有的没的，才说解决不了啊。 啧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初入江湖，连骗都骗不明白。 看着元宝走出房门，卓子墨和苏俊生迎了上来：“元宝，怎么样了？可看出是什么问题了？” 他俩一个是外男，一个是晚辈，不好进卓夫人的屋子。 只好等在外面。 “看出来了。”元宝点点头，淡声道：“问题不小。” 卓子延心紧了一下。 是了是了，之前找的那些所谓的“高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就是为了后面多要钱做的铺垫。 没想到卓子墨带来的这个小丫头也是这么个路数。 他心里无比失望。 但也只好压着脾气，朝身后的管家道：“去，给这位小神仙拿十两银子，算……”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元宝，想找个由头，最终，也只得说出一句：“算辛苦费吧。” 第一百四十章 因为时机还没有到哦 辛苦费？ 她辛苦个屁！ 要不是碍于卓子墨还在这里，卓子延肯定都要骂出口了。 但没办法，卓家子嗣不丰，到这一辈儿上，就剩卓彦卓子墨家在朝堂上有些地位了。 况且人家又是为着自己娘的事情专门带人过来的。 他没必要得罪人。 管家很快就把十两银子拿了过来。 两块不大的银锭子，管家弯腰递到元宝的手里。 怎么看都透着那么点寒碜。 但偏就是这么寒碜的一点面子，卓一成都要丢尽不可。 他一步上来就从管家手里将那银锭子抢了回去，鄙夷的看了看苏俊生，又扫了一下有些呆住的小不点。 说道：“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骗过我小叔叔的，但想要骗我，你们还嫩了些！” 这是把元宝和苏俊生两兄妹一块儿都给骂了，也算是给昨天的自己出了口气。 “放下！”若是努力能够化形，这会儿卓子墨脑袋上肯定两股冲天的白烟。 他快被这对儿父子俩给气死了。 刚才元宝说看出什么问题的时候，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因为就他对于元宝的了解来说，只要是元宝能发现的问题，她就都能解决。 现如今，元宝已经发现了问题，那么卓家老太太就是有的救的！ 可没想到这对儿父子这么不长脑子。 先是卓子延像打发要饭的似的直接甩出了十两银子，后是这缺心眼的卓一成又把钱抢回去了…… 卓子墨都不知道应该说他们什么好。 但他可看不得元宝受委屈，上前一步踹倒卓一成，将他手中的银锭子打翻在了原地。 “堂兄，你知不知道元宝在东旗镇的时候，帮人解决一个问题，人家给了她多少答谢？”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憨憨堂兄。 卓子延摇摇头，表示自己上哪儿知道去。 “一间酒楼啊！”卓子墨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竖起来，那架势，恨不得就要戳到他的脑壳儿里面去，看看他那里面装的到底是脑子，还是豆腐渣滓。 “小叔叔，你俩到底啥关系啊，你这么替她宣扬。” 卓一成就不懂了。 这明显就是个骗子，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小叔叔为啥还要和她站在一起，给自己家添堵啊。 不与傻瓜论短长，是卓子墨的处世哲学。 看着这对儿要傻到家的父子两个，他心都麻了。 要不是卓老妇人在他幼年的时候对他颇有照顾，今天就算是元宝愿意，他都得把小不点扛走。 说啥也不受这窝囊气了！！ 可里头躺着的那个是他的亲人。 哪怕没有血缘，但是他的亲人。 他不能这么做。 “元宝，我听你的，你想救便救，不救我也不怨你。” 他蹲下身子，对着元宝认真开口。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因果都是上辈子定好的。 他在元宝身边这么多年，老早就有了这方面的认识。 元宝看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随即，小不点又仰起头看了看身后的卓子延和卓一成。 小奶音很是可爱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啦，看在二黑的份儿上，我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既然碰上啦，救还是要救的。” 卓子墨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他知道，只要元宝说要救的人，基本上就是有命活下去的了。 如果元宝都救不回来，那么别人来也是没有用的。 他拉过卓家父子准备给元宝道谢。 元宝又摇起了自己的小圆脑袋，几步走到苏俊生身边，牵起了山哥哥的手，只给他们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但报酬你们可要准备好，元宝可万万不会少要的哦~” 谁让他们刚才觉得元宝不厉害来着！！ ------- 不知道卓子墨那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从元宝那天走后开始，卓家就开始频繁的往元宝这里送东西。 当然，她现在还是住在陆家院子里，所以东西都是送到了陆府上的。 有时候送的是银票，又时候送的是外头卖的新鲜的玩意儿，还有时候送的是元宝喜欢的吃食。 “元宝这是又收了什么好东西？”陆巧兰看见，调笑着走了进来。 她和温世子的婚事两家都已经谈妥。 她一个二嫁女，原本以为就算是安庆王和王妃能接受她，也只能让她给世子做个妾室。 却没想到，安庆王夫妇两个格外的开明。 根本也没提这些，上来就将府里的账本交到了陆巧兰手上。 王妃甚至拉着她的手都哭出音儿来了。 “好孩子，要不是你啊，我们以为他这辈子都成不了亲了呢……一天天的心思全在公事上，连家都不回啊。现下你俩有缘，日后你嫁入府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将他拢住，可千万别跑出去打仗就行啊。” 温世子是个有事业心的。 现在在大理寺供职，却胸有千壑，听说周边小国屡屡犯边，他原是想要跟着卓彦卓大人一块儿去打仗的。 但他无妻无子，身后没人，这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连血脉都没有。 所以卓彦硬是没有同意。 所以，安庆王夫妇两个每天犯愁的就是这个儿子别哪天心血来潮，再要跑去打仗。 现在只要他能留在京城，别说只是娶个二婚女了，就算是他娶个被人休妻回家，带着孩子的，老两口都能接受。 因此一遭，老两口看这陆巧兰是越看越喜欢。 才说定了亲事，一大箱一大箱的彩礼就流水一样的送进了陆府。 这下外头再没有人说陆巧兰的闲话了。 和离怎么了？和离人家也能找到世间的好男儿成婚。 由不得外人继续说嘴。 “元宝，姐姐知道这都是你给我带来的运气，世子说了，等到我们成婚那日，一定要你去做我们的金童。” “那有鸡腿儿吃嘛。”元宝好奇的问。 陆巧兰笑起来：“有，当然有。” 小不点笑的见牙不见眼，开心极了：“那元宝就去做姐姐的金童！” ------ 接连好几日都收到了卓家送来的礼。 也说不清到底是赔礼还是赠礼。 反正元宝一概都收了。 但救人的事儿却一点推进都没有。 直到苏俊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有一日下雪归来，他偷偷地问元宝：“元宝到底知不知道如何救那个奶奶啊？” 元宝一脸诧异。 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山哥哥会觉得她不会救。 “当然了！”小不点挺了挺小肚子。 “那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你去卓府呢？” 元宝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那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甲鱼羹能救命 卓一成快要崩溃了。 家中，他祖母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身上的味道也越来越难闻，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那股子恶臭的味道。 但自小祖母就是对他最宠爱的那个。 小时候不管他在家里做了什么错事，爹娘要打他的时候，祖母都会冲出来将他护在身后。 这份祖孙情是真的，他对祖母的感恩也是真的。 可味儿难闻也是真的。 他越来越不愿意去房中探望祖母了。 这事儿也被他爹看了出来。 卓子延也是个暴脾气，知道以后，一个巴掌就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力气之大，把卓一成抽的感觉都有点眼冒金星。 “爹，你干啥！”他义愤填膺。 卓子延又想抽他，但被卓一成闪身躲过去了。 “你个不孝子！” 这话说的卓一成哑口无言，也不敢再解释什么了。 只能嗫嚅一句：“确实很难闻……” 谁不知道难闻啊，卓子延都已经被臭习惯啊，可是还是要守在母亲榻边。 他叹了口气，问卓一成：“让你这两天都去盯着那个小丫头，看出什么来了吗？” 卓子墨之前跟他说了一些元宝的事迹，确实是非常神奇。 他是抱着说不定真的是真的的态度在对待这位小神仙的。 但这么些日子，不管是东西还是钱他都送了不少。 可这小不点就是没反应似的，也不来家里给母亲瞧病了，上门去请，人家还说暂时不到时候。 卓子延很恼火，但他又不敢说什么。 只能交代给卓一成，让他偷偷盯着人。 卓一成最近都没去国子监上课，日日都在陆府门口蹲守。 这小丫头也是日日都会出门。 每次出门还都是自己。 有的时候她是去护城河、雁栖湖转转，有的时候她则是去红螺寺或者三清观溜达。 卓一成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一听说小不点没事还会去红螺寺三清观这样的地方。 卓子延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这看起来有点像有能耐的小神仙了哎…… “那你回来干什么！继续去！”他又一巴掌抽在了卓一成的后脑，将人抽出了家门。 ------- 卓一成委屈巴巴蹲在陆府门口。 他刚找好隐蔽的位置，就见一身道袍打扮的小不点又出了府门。 这次她不是自己，手里还牵着一只小黄狗。 肩膀上还蹲着一只鸟。 卓一成一路闪转腾挪，跟在这一堆小玩意儿身后。 不出所料，小不点这次去的又是护城河。 护城河边人很多。 元宝找了个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蹲下去。 “小云，去！” 她拍了拍小黄狗的屁股，后者得了令，立马摇着尾巴朝水里跑了进去。 卓一成这回是隐蔽在一个桥洞里面。 伸着脖子认真的看着她在做什么。 等了一小会儿，那条小黄狗又晃着尾巴从水里跑了出来。 跟进去时候不一样的是，黄狗出来的时候，嘴里面叼着一只硕大的甲鱼…… 嗯？？这小不点跑这儿来抓甲鱼来了？？ 京城贵妇们不需要管柴米油盐，日日聚在一起，谈论的都是些吃喝美颜之类的事情。 前段时间，京城最为风靡的食补之物，就是所谓的这个甲鱼羹。 卓一成记得，当时很多家酒楼都打着这个旗号在店内卖起了甲鱼羹。 说是吃了以后能够青春永驻，益寿延年。 他爹孝顺，那会儿经常买来给祖母吃。 祖母也爱吃，还经常与她的老姐妹分享。 不过只一段时间过后，这道菜就不再风靡了。 听说是京城的甲鱼都给捉走了，没得吃了…… 没想到这小丫头带来的小黄狗竟然还能从护城河里捞出甲鱼来，卓一成表示很震惊。 但又觉得莫名其妙。 这么点个丫头片子，不会也要什么驻颜，或者长命百岁吧。 他朝前挪了几步，试图看的更清楚一些。 就发现坐在岸边上的小不点，双手艰难的举起那个硕大的甲鱼，正脸对着脸似乎在跟那只甲鱼说话。 ……说话？？ 不愧是小孩子啊，卓一成苦笑。 就这个以为万物都还能说话的年纪，哪里可能是什么大师啊。 他不免为自家送出去的银钱和东西觉得可惜。 唉，他爹也真的是病急乱投医。 完全不再对这个所谓的小神仙抱希望了，卓一成也不再藏了。 他索性直接从桥洞内走了出来。 却没想到，他站起来了，不远处河边上的小不点也跟着站了起来。 “来，接着。” 小不点远远朝他喊了一声，又举了举手中硕大的甲鱼。 卓一成都懵了？ 自己这是被发现了？？ 不能啊，他都跟踪好几天了，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啊。 见自己喊完，人半天也不过来，元宝有些不高兴了。 她嘟起小嘴，又朝对方摇了摇手：“快来啊，太重了，元宝拿不动！” 卓一成这下确认了，小不点就是看见自己了，还是老早就看见了自己。 虽然不相信她是什么小神仙了，但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小叔叔的小朋友，他满心的不愿意，还是走到跟前，接过了元宝手里的大个儿甲鱼。 手里的重量卸了下去，元宝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又嘱咐他：“好好拿着哈，别叫它跑了，这可是救你祖母命的关键。” “啥？甲鱼？” 卓一成目瞪狗呆，一只手将甲鱼举了起来，认认真真的和这玩意四目对视了一下。 嗯……甲鱼……和外面那些都一样，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这怎么可能是救他祖母的关键？？ 难不成这个小骗子也要学那些人的说法，说什么制成甲鱼羹就能益寿延年？？ 对，肯定就是这样！ 卓一成觉得自己掌握了这件事情的关窍。 他冷笑一声，对元宝道：“别异想天开了！我祖母早之前吃了许多这种甲鱼羹，看看，现在还不是已经躺下了，这玩意儿不治病的！” “就是因为她吃了很多啊。”元宝翻了个白眼，显然是觉得这货实在是有些笨。 “不吃？”卓一成有些发蒙。 元宝恨铁不成钢：“你闻闻，你闻闻他身上的味道和你祖母是不是一模一样！” 第一百四十二章 老鼋啊，牵连你了 确实…… 那一股子鱼腥味混合着恶臭的味道，和祖母身上的确是一模一样的。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 卓一成不解，但因为这股相似的味道，他对小不点说的话竟然有些相信了。 甲鱼身上的味道太冲，好不容易脱了手，小不点赶紧去清水里洗了洗手。 “好啦，我们现在走吧！”元宝甩了甩手上的水，重新昂起小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带领着一支小队朝卓家的方向走。 二人回来的时候，卓子延正在院子里和妻子安排母亲的后事。 “老太太这几天眼看着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寿衣车马都得安排起来了，别等到时候手忙脚乱。” 他父亲去世的早，自小就是和老娘相依为命。 其中的感情难以言表。 但事到如今，他该想的办法都想了个遍儿，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子墨说的那个小神仙不是还没来呢么？”卓夫人抹抹眼泪，语气里依旧带着希冀。 卓子延叹息道：“她若真的有能耐，老早就来了，子墨肯定是叫人哄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嘹亮的“爹”！ “你说这玩意儿能就我娘的命？” 爷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保持怀疑的态度。 实在不怪卓子延，这个老甲鱼太臭了，他都怕拿到屋子里，把他老娘给臭死了。 小不点小小声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就见一个下人匆匆跑出来：“老爷，老爷，老夫人叫您！” 下人跑的急，看路不仔细，差点踩在这老甲鱼身上。 “什么？”卓子延不可置信。 母亲从上月开始就已经不能讲话了，清醒的时候都是极少的，每日就是睡睡睡的。 现在竟然能叫自己了…… 但下一瞬，他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脚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老爷！” “爹！” 下人和卓夫人包括卓一成都上去搀扶他。 “完了完了，我娘她……”卓子延却不肯起，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 明明即将迈入不惑之年的男人，此刻像个没吃到糖的孩子。 母亲突然清醒过来，还能叫自己了，在他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老人说的回光返照。 他娘肯定是马上就要不行了，所以这会儿清醒过来是要跟他交代后事了…… 以为自己心里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但真的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还是不知所措。 “卓大哥，你起来。” 元宝跟着卓子墨的辈分叫，也管卓子延叫大哥。 她从众人中间进去，伸出小手到人身边，示意他扶着自己起来。 “你先进去看看，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小不点软软糯糯的一小个，额前的刘海被风吹的乱七八糟，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因为自上而下的视线，落在卓子延的身上，竟让他觉得有一些慈祥…… 他莫名被这股视线蛊惑了。 抹干眼泪，抓着元宝的小手站起了身子。 就算是他想象的那样又能怎么办，总要面对的，他是这一家的家主，他不能就此倒下。 卓子延走在最前面，元宝微微错开他一步。 卓一成和卓夫人以及一众下人都跟在后面朝着卓老夫人的房间走去。 “子延，是子延进来了吗？” 屋内传来老夫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娘！”听到母亲的声音，卓子延响亮的应了一声，推门便走了进去。 “您怎么样了？” 跑到老夫人床前，卓子延看着床榻上的人。 卓老夫人已经被丫鬟扶起来，靠坐在了床边。 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能看见一些红晕，似乎是好了些，但那股子恶臭又带着点鱼腥的味道却是更加的严重。 周围的丫鬟都忍不住以手掩鼻。 卓子延却一点不嫌弃，坐在了病榻边。 “子延啊……”老太太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气息不稳，说两句就要咳几下。 “娘，你先别说话。”卓子延心疼。 可老太太似乎是十分着急。 此时，小不点从后面走了进来。 她态度十分自然，走上前认真的弯下身子打量了一下卓老太太的脸以后，又朝身后招手，安排卓一成道：“将药引子扛进来吧！” 卓家一家人都被这小不点安排的妥妥当当。 虽然大家满心都是疑惑，但在她气场的压制下，大家竟然谁都没有开口问一句什么。 就老老实实的听着他的安排。 卓一成出去将所谓药引子扛了进来。 不出所料，就是护城河里捞出来的那个老甲鱼。 在外面放了会儿，或许是因为没有水的缘故，甲鱼身上的味道更臭了。 屋内人都受不了。 捂住鼻子的已经算是能忍得了，几个丫鬟甚至直接yue了出来。 可离奇的是，床上的卓家老夫人却似乎并不受这恶心的味道干扰。 反而随着卓一成的脚步越来越近，卓老妇人的眼中竟然逐渐闪出亮光来…… 卓子延怕甲鱼真的把他娘熏死，让卓一成将甲鱼放在门口。 可卓老太太却不干，非要让扛进来。 “一成啊，快，拿到祖母身边来，让祖母瞧瞧！” 卓一成忍着恶心，又强行朝前面走了几步，将甲鱼放在了老夫人床脚的位置上。 卓子延原本是坐在床尾的。 可他实在是忍不了这股恶臭的味道，起身站的远了些。 “小师傅，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看着母亲眼睛发亮的想要去摸那只老甲鱼。 卓子延满心的疑惑。 只好弯下身子问元宝。 元宝唇边勾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来。 又朝卓老夫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笑着说道：“看吧，看看你就知道了。” 只见刚才还虚弱不堪的桌老妇人，在这只老甲鱼放在她床脚以后，整个人突然精神了起来。 她掀开被子，从榻上下来，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甲鱼。 随即，她蹲下身子，用一双苍老的手在甲鱼的甲壳上细细的摩挲着…… “娘……”卓子延惊呆了。 身后卓家一家老小都惊呆了。 “嘘，别说话@！”小不点赶忙制止。 众人噤声，只听卓老妇人对着那只甲鱼道：“老鼋啊，没想到这事儿到底是牵连到你了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家的罪还没赎完呢! “这是……？” 卓子延不明所以。 自己老母亲怎么认识上了护城河里的甲鱼？ 而且好像还很熟悉的样子。 那被唤作老鼋的甲鱼也艰难的仰起头，用一双小眼睛静静地看着卓老妇人。 那眼神里的深意，让人很难理解。 老夫人自顾自说道：“你知道的，我也不想害人的……可咱孩儿们都叫这老太给吃了啊……她该死啊，他们该死啊！！” 沙哑的哭腔里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和憎恶。 就连眼神也完全不再是卓家那个慈祥的老太太。 闻言，卓子延浑身一凛。 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本人的状态，都已经告诉他，眼前这个不是他娘了。 “如果是甲鱼羹的事儿，那我同你们说，那不怪我娘啊！是我非要买来给她补身的啊！” 他忍不住一步上前，手脚并用的跟着一人一龟解释起来。 虽然眼前的一幕实在骇人，但为了母亲的性命，卓子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老鼋慢慢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 卓老妇人一双老迈的眼睛也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动了动，眼里的血光已经不像是个活人。 卓子延呗这样的老母亲吓得几乎脚软。 “好了，你们也大概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小元宝走上前，做双方中间的调解员。 其实问题非常简单。 卓老妇人为了补身，前些年吃了太多小甲鱼。 这已经是极坏阴德的事情，更有甚者，那间专做甲鱼的酒楼为了保证甲鱼的口感比较好，都是先用吃食再甲壳外面吸引甲鱼。 等到甲鱼一探头，再用菜刀一刀将它的头割下来。 这样血放的是最为干净的，吃起来的甲鱼肉也没有腥臊的味道。 但手段太过残忍，损毁的阴德几乎翻倍。 如今附身在卓老妇人身上的便是护城河当中唯一一只雌性甲鱼。 护城河里的甲鱼都是她繁育出来的。 辛辛苦苦诞下的子嗣被人类一次一次的捕捉，下锅。 这只磁性甲鱼怨恨积攒太多，冲上云霄，引得一道雷劫助她进境，从而有了法力。 她选择的便是这城中吃甲鱼羹次数最多的卓老妇人。 她的法力原本有直接让卓老妇人死去的能力，可为了让卓老夫人感受到她的子嗣死去时候的痛苦，她选择了附身在卓老夫人身上，让她的肉身发烂发臭。 让她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是如何一点点腐烂下去的。 让她看见原本孝顺的子孙最终也嫌弃她的样子。 雌甲鱼做到了，可同样的，她付出的代价也很严重。 她的灵力几乎耗尽，已经不能从卓老夫人身上剥离下来。 马上，等到卓老夫人殡天那日，她也会随同这具躯壳一起烟消云散。 而今日，元宝从护城河带回来的药引子便是磁性甲鱼的配偶，老鼋。 这老鼋不比配偶，它并没有任何法力，还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甲鱼。 元宝站在他和磁性甲鱼中间，扬起小脑袋，认真的看着如今披着卓老夫人皮囊的雌性甲鱼，说道：“我们谈个条件吧。” “什么？”眼前人一愣。 卓子延也是一愣。 不远处，自认为听懂了一切前因后果的卓一成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干嘛还谈条件啊，我小叔可说你厉害的很，直接将他们俩都打死算了！” 他看话本知道一句，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小丫头还是太嫩了些，这甲鱼都快把他祖母给折腾死了。 咋还能和他们谈条件呢？！ 闻言，“卓老夫人”眼里的血色更深了。 她细细凝了卓一成一眼，放在背后的手似乎是动了动，但很隐秘，并没有人看到。 可小元宝看见了。 她小碎步跑到跟前，从她背后拽出那只攥紧拳头的手，用自己软乎乎的小手将那只苍老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 这雌性甲鱼修为虽然不高，但若真的要和卓家拼命，那自己今天也免不了要累够呛。 元宝赔笑脸：“乖宝，别跟他一般见识，小不点一个，说的话都不算数的！” 说着，她袖口一张金色符箓倏地飞了出去，径直拍在了卓一成的脸上。 “啪”地一声，屋子里都听见的回声。 “呜呜呜……”卓一成被封了嘴，既委屈又不满。 还是卓子延看不下去这傻儿子的作为，上前两个耳光将人抽的闭上了嘴。 “你要谈什么条件？”“卓老夫人”收了手，低头冷冷的看向小元宝。 这奶团子刚进来的时候她没有感受到她的厉害，可就在刚才，那张符箓飞出去的时候，带出来的灵力几乎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这定然不是随便在道观里玩玩闹闹的小丫头。 她是有真功夫的。 甲鱼一方面有些害怕这小不点会出招收拾自己，另一方面她也不忍心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那样的话，实在是对不起她黄泉之下的儿女。 “不管什么条件，让我放过卓家那是不可能的！”顶着卓老夫人的身体说出这句话，实在是有些滑稽。 “那也不能怪我娘，要怪怪我啊，再说除了我家，城里好些家都吃过甲鱼羹啊。” 卓子延委屈巴巴。 “卓老夫人”一个眼刀子扫过来。 “但做法就是你娘亲手教那个酒楼伙计的！！” 卓老妇人年轻的时候变开始寡居，为了养大孩子，她其实做过不少事情。 做饭这一项是她一直比较拿手的。 当初开始吃甲鱼羹的时候，她就是嫌弃味道太过腥臭。 于是专门找到酒楼的老板，亲自教了他放血的操作。 没想到自家老母亲还有这一手，卓子延一下子就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确实……这样放血实在残忍。 “可……”他踌躇莫名，不知道如何替母亲开解。 元宝看二人也沟通不出什么，索性直接开口道：“他母亲害你儿孙性命在先，的确该杀，可你这么多年折磨她，她的因果已经还完了，你确定要跟着她一起死吗？” 死亡未必是最痛苦的事情。 活着，并长此以往的接受折磨才是。 雌性甲鱼愣住了，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老鼋。 这是她的配偶，可二人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长久在卓老夫人身上盘旋，其实她的仇恨早就已经没那么深了。 可现如今，她眼看卓老夫人大限已至，她又如何能躲开死劫呢？ 元宝看出她的疑问，没说话，只是朝地上的老鼋努了努嘴，示意她低头看。 卓老夫人朝地上看了一眼。 却发现那只无比忠诚的老鼋，突然紧瞪双眼，流出一抹鲜艳的血泪。 “老鼋！老鼋！”她惊骇的直接跪倒在了甲鱼面前。 元宝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你的复仇结束了，它把机缘和活下去的权利给了你，希望你能珍惜。” 话音落地，地上属于老鼋的血泪慢慢的汇成一聚，像是一道血色的河流、 在半空盘旋，又在空气中凝成一个血珠，然后直接灌入“卓老夫人”的口腔。 “好了，你娘回来了。”元宝拍了拍张大嘴巴正在震惊的卓子延：“去看看吧，但别高兴的太早，你家的罪还没赎完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当朝皇帝 当下，卓子延并不知道元宝所谓的赎罪是什么意思。 反正自那日离奇的一幕在他眼前发生过以后，老母亲的身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身上恶臭的味道也不见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 可还不等他高兴几天，独子卓一成便出事了。 “你说什么？一成被人给打了？” 下人慌慌张张回来报信儿的时候，卓一成已经被人送去了医馆。 听说是又欺负了一个刚刚来国子监报道的穷学生，叫人给打了。 直到自己这儿子平素也总是仗着家里的一点点地位在外面欺负同学，卓子延原本是没有当回事儿的。 “挨顿揍也是好事儿，叫他也长长记性！” 省得以后再惹出什么大事儿来就晚了。 下人慌得手足无措：“老爷，少爷这次伤的有点严重啊……” “多严重？”卓子延皱眉。 来报的下人声音都开始哆嗦：“医馆的郎中说……说……说少爷伤了根本，以后可能也……” “可能什么？”卓子延站都站不住，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可能不能有孩子了……” 啊！原来小仙姑所说的报应在这儿…… 原来让他们卓家断子绝孙才是赎罪的办法！ 卓子延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苦笑起来：“活该啊，一报还一报，伤了人家的子子孙孙，也是我们活该啊！” ------ “对了，那雌甲鱼咋样了？” 卓一成伤了根本的事情旁人不知道，卓子墨倒是很快就知道了。 他一点也不觉得是元宝提醒不到位，反而觉得护城河里的那些甲鱼实在是太可怜了。 元宝啃着卓子墨下了学刚从外面酒楼带回来的鸡腿，啃得小脸油乎乎的，含含糊糊道：“它折磨了卓老夫人几年，但是没有害人性命，加上死去的老鼋供养给它的功德，如今回到护城河里，大概不出百年就能修成人形了。” “真的啊，那倒是挺不错。” 卓子墨也为这可怜的妖觉得欣慰。 自打和卓子墨重逢以后，只要赶上他们休沐的日子，元宝都会过来。 苏俊生虽然不愿意，但也被迫每月四日晚上是要住在卓家陪着自己小妹的。 “对了，上回打卓一成的那个小孩怎么样了？卓家没找人报复他吧。”卓子墨又分神问苏俊生。 他们三个是一个班里的，卓子墨单知道这件事情，但没有当场看见。 到底是卓一成欺负人在先，他怕一个没后台的小孩会被卓子延他们报复。 苏俊生从书本中抬起脸，缓慢的摇了摇头道：“没，他是永定王府的五公子。” “啥？” 卓子墨嘴长得老大，几乎能直接塞下一个鸡蛋。 他原以为卓一成得罪的真是什么没背景的穷学生，没想到竟然是永定王府家的公子…… 见他愣住，苏俊生又补充道：“赵玉链去国子监穿着打扮都比较低调。” 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卓一成会错认他是个穷学生，还欺负人家的原因了。 “额……” 卓子墨觉得更尴尬了。 自家这个侄子，硬的碰不过，专门欺负软柿子，现在可好，踢到铁板上了吧！！ 现在他也不用担心卓子延想报复人家了。 以永定王的身份，不报复他们卓家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这畜生……真是的！！ “永定王是干啥的呀？”元宝刚啃完一个鸡腿儿，吃的都打起了饱嗝儿，还忍不住去摸下一个鸡腿，随口问道。 “哦，是这样的。” 随即，卓子墨便解释了这永定王的来历。 是当朝皇帝的同胞亲哥哥。 不仅生的龙章凤姿，又才学渊博，很受百姓和官员们的爱戴。 “有一年幽州发了水患，百姓流离失所，但本地官员还很不作为，皇帝便派了这位永定王去，事情办的非常漂亮，走的时候幽州百姓将人都送出了百里，就是因为感激他的作为。所以先皇给他封的是永定王，希望有他在一日，山河便能永定一日。” “这……”元宝是随口问的，但苏俊生倒是听了进去。 他忍不住插言：“若是这样的话，想必先皇是更想立这位永定王……” “对啊，山河永定这样的词都用在他身上了，自然是想立他为储君啊！”卓子墨说八卦也上瘾了，眼睛黑亮黑亮的，情绪非常激动：“但是啊，可惜就可惜在了这儿，赶上第二年围猎，永定王从马上掉了下来，伤了脸……唉……” 作为一国之君，形象是非常重要的。 永定王半张脸都留了疤，这皇位自然就没了他的机会。 苏俊生继续问：“那和当朝……” “嘘。”卓子墨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不可妄议君主。” 但他自己说完，也忍不住又小声补充道：“和永定王比……还是……” 新皇登基不久，地位不稳，但秀女倒是一批又一批的进了宫中。 这在朝堂老早就引起了官员们的不满。 言官为此情愿多次，但一直无果。 他的父亲卓彦也是因为看新帝如此表现，颇感失望才主动请|愿去的边疆御敌。 听了这些，苏俊生眼中的光亮暗淡了些。 他科考入仕不单单是为了给家族争光，给爹娘兄长妹妹争光。 他和二哥一样，是有一颗报效朝廷，为百姓做实事的心的。 二哥尚武，便去疆场打拼。 而他尚文，所以想要科举入仕。 可若是当朝皇帝是这样的人，那他现在的努力还有必要吗？ “哎呀，你也别想那么多。”看出苏俊生眼中的顾虑，卓子墨又忍不住安抚道：“不管龙椅上的那位如何，底下总要有做事的人，若你我兄弟不往上冲一冲拼一拼，给官场留下的都是乌合之众，那百姓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 “卓兄说的有理。” 苏俊生点头应是。 但内心仍有些失落。 千里马总想遇到伯乐，就像他这样的读书人总希望坐拥天下的是个心思澄明，一心为国的人。 俩人说了好半天，说到元宝面前装鸡腿的盘子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 小不点这才从椅子上蹦下来，用手背抹了抹小嘴：“嗝儿~山哥哥不要急，我观天象，这江山很快就要易主咯！”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怎么又来了一个? “这话可不敢胡说！” 卓子墨赶紧上前捂住了小元宝的嘴。 在家中妄议政事已经是大罪了，如今这小不点还敢随意置喙王朝更迭。 这要是被人给听见，他们卓家苏家包括陆家都得跟着死的透透的。 苏俊生也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抱起元宝认真的教育了一通。 “这里不比东旗镇，元宝不能说这些。” 他倒是不觉得元宝会胡说，只是龙椅上的人就算换了又如何。 若不是明君，那遭殃的还是江山百姓。 又过了些时日，便到了陆家的巧兰姐姐和温世子大婚的日子。 元宝作为小金童，一大早上就被陆千羽和几个婆子丫鬟给拎了起来，给她穿新衣服，梳小辫子。 “啊哈~”小不点乖乖巧巧的坐在梳妆镜前面，小哈欠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打个不停。 陆千羽摸摸她的小脑瓜，安慰道：“快了快了，等巧兰姐他们行过礼，你去坐个床就可以回来睡觉了。” 京城新人成亲有找金童坐床的习俗。 不过一般人家都是找长相漂亮，身体健康的小男童。 但元宝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不管是陆家还是温世子家中都没有异议，所以陆巧兰便选了元宝坐她的金童。 若不是元宝，她不止上一桩婚事不能那么快结束。 现在和温世子这一遭也不会如此顺利。 元宝本来就是她的小福星。 一听说坐完床就要回来睡觉，原本还在打哈欠的小不点突然精神了起来。 她圆瞪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巴巴：“那不给元宝饭吃吗？” 大早上给她拎起来，干完活不让吃饭啊？ 小不点脑袋上扎着两个冲天鬏，因为没有睡醒，小脸蛋红扑扑的。 配上她惊讶又委屈的表情，看着别提多可爱。 陆千羽笑的合不拢嘴：“给，给吃，怎么不给吃呢，元宝想吃多少都有！” ------ 天色蒙蒙亮，陆家这边，新娘子陆巧兰还在屋子里上妆。 那一边，温世子也一切准备就绪，静等上岳丈家门，将自己的媳妇儿接走了。 可没想到，队伍还没有出来温家，就闹了些小矛盾。 “我说了，好狗不挡路。” 年轻男子声音微冷。 他穿一件干净的青衫，洗的有些发白，但身姿笔挺，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寒门苦熬出来的读书人。 但今日来温世子家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所以都知道他。 他可不是什么贫寒的读书人，他是永定王家刚找回来的五公子赵玉链。 也是前几天刚把那卓家的小公子卓一成打的再不能人事的人。 恰巧，此刻站在他对面拦住他去路的就是卓一成。 卓一成看起来非常憔悴，人也瘦了不少，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赵玉链，一声不吭。 赵玉链略蹙了下眉，抬手将人推到了一边。 卓一成没站稳，被他推了个趔趄，此时也终于是绷不住了。 他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赵玉链你仗势欺人！不就是仗着你爹是永定王吗！我不怕你！” 说着，他还想上手和赵玉链干一架。 没办法，没有一个男人能承受这么大的代价。 “住手！”卓子延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面色青黑，将人拦住。 “还嫌不够丢人是吧！”他压低声音骂儿子。 让几个下人将卓一成控制住带到了一旁。 他沉着脸给赵玉链拱了拱手，一言不发，也离开了现场。 “还是卓大人明事理。”赵玉链不阴不阳的刺了他一句。 这位永定王府上的五公子身世十分坎坷，原是永定王府上第一爱妾的孩子。 可在出生的时候被别有用心之人给换走了。 辗转送到了一户乡民手里，在乡下养了许多年。 也是今年，不知何故，永定王突然发现了这件事情，将他从乡下给接了回来。 而那个曾在永定王府享乐数年的假儿子也被永定王直接扔回了乡下。 巧合的是，被扔走的那个又是卓一成的好友…… 他做人做事都不太聪明，但却学了一身江湖气，总觉得替人出头是件极其仗义的事情。 又在书院里欺负赵玉链。 没想到这位是块比苏俊生还要难啃的骨头，他不光是没有占到便宜。 反而被赵玉链一脚踩到了根基上，直接给断子绝孙了…… 卓家上上下下都要疯了，可是都没人敢出头。 那毕竟是永定王刚刚找回来的心肝儿。 “链儿。” 一个身高体阔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的走到赵玉链身边，离近了才发现，这中年男人面上带着一块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民间百姓都知道，这位便是有名的鬼面王爷永定王。 他细细看了下，确认赵玉链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又嘱咐下人去和卓子延谈赔偿的事情。 他向来公正，也是卓家那小子有错在先。 但到底是链儿下手太重。 小插曲被永定王两三下解决。 他又朝温世子以及王爷王妃拱了拱手，奉上了自己带来的贺礼。 然后便带着赵玉链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这种晚辈的婚事他原本是不会来的。 伤了脸以后的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多年不再出席这种人多的场合。 但现在不同，他怕链儿受人欺负，他必须得出来给儿子撑腰。 毕竟这么多年，是他欠了链儿的。 接亲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到了陆府的门前。 虽说陆巧兰是二婚，但温世子待她好，一切礼仪都是和头婚无异的。 一众人被拦在门口，由娘家人各种出难题难为人。 一会儿叫新郎做首诗，一会儿又叫人唱曲儿。 温世子被折腾的够呛，但态度依旧是非常的温和。 折腾的差不多了，陆家的大门终于算是给打开了。 一个婆子背着戴了喜帕的陆巧兰从门内走了出来。 “链儿，你怎么了？”永定王发现儿子蠢蠢欲动，下意识的按了下他的肩膀。 赵玉链不语，依旧盯着婆子背上的新娘子看。 只是眼神的落点似乎有那么点不礼貌，好像是一直盯着人家新娘子的皮鼓看…… 永定王有些别扭，但大庭广众之下，他到底是不能将这话问出口。 万幸，除了他好像也并没有其他人看见了这一幕。 殊不知，二楼上，元宝双手环在胸前，若有所思道：“又来一个，最近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 泰迪精怕熊掌? 成婚三日之后，温庆明便回到了大理寺衙门。 “呀，温大人怎么不多歇几日，好好陪陪嫂夫人。” 有平时相处不错的下属打趣他，语带调侃。 温庆明低笑了一下，耳廓处竟然也蒙上了淡淡的红。 他倒是也想在家多待几日的。 可巧兰不让，说再这么待下去，非叫他折腾坏了不可。 一想到小媳妇儿羞赧的模样，温庆明心中就满是暖意。 那到底是自己年少时候就惦记的姑娘，辗转这么多年总算是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所以，过去经历了什么，他都不在乎了。 成亲之前，他一直忙于事业。 供职于大理寺，是大理寺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卿。 能得此殊荣，与他的勤奋是分不开的。 这不，一进了后堂他就翻开了堆在案桌上的卷宗。 结果刚翻开看了两页，温庆明的眉头便紧蹙了起来。 “怎么都是这些事情？” 这一摞厚厚的卷宗不无例外，竟然全都是采|花的案子。 不是哪个大人家的小姨子半夜在闺房里被匪徒调戏了，就是哪位官老爷家的妹妹夜半出门，差点被个采|花大盗欺负。 毕竟是天子脚下，京城的治安一直都是很不错的。 可……温庆明粗粗一翻，发现这一摞卷宗，有五六桩都是这样的风月案子。 下属也嘀咕：“多少年没碰上过这么多的风月案子了，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说完，他又走过来，在一摞卷宗里面翻了翻，将压在最底下的那份给掀了出来，放在了温庆明的面前。 “温大人，咱们得先处理这个。” “为什么？”温庆明皱了皱眉，翻开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长平公主也差点被这个采|花贼非礼？？” 长平公主是先皇膝下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的女儿。 先皇一众孩子里面，长平公主也是第一个有了自己封号的公主。 先皇驾崩以后，长平公主虽然没有成婚，但也自请搬出了皇宫。 一直是在自己的公主府生活。 但长平公主深居简出，平时很少参加宴请。 温庆明颇感疑惑：“这里说长平公主是在永定王府的家宴上遇到歹徒的，但因为被丫鬟发现，歹徒未曾得手。这是什么歹徒才能在永定王府那么戒备森严的地方逃走呢？” 因为身份原因，永定王府几乎是除了皇宫以外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的府兵听说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比皇宫里面的侍卫身手还要厉害。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但公主府的下人来说的时候的确是说，永定王当即便封了府，但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歹徒。”下属也非常不解。 这个案子是前些日子的了，但前些天温大人一直忙于婚事，所以一直都是他在查案子，他也已经查了好几天了，都没有眉目。 温庆明若有所思。 半晌，他神色清明，朝对面道：“我知道了！收拾一下，跟我去趟永定王府！” --------- “你说什么？真的能让我恢复如初？” 卓一成从病榻上蹦下来，手舞足蹈。 自从那日在温世子的婚宴上丢了那么大的人以后，他爹就再不许他出房间了。 给他关在屋子里已经关了许多时日。 饭水都正常给，就是不许他出去丢人。 卓一成本来就觉得自己不能人事这件事情太丢脸，现在又被亲爹这么一关，他瞬间就觉得自己现在是给全家丢脸的人。 家里没人会再管他了。 这期间，只有祖母心疼，偷偷跑来看过他几次。 就连平时最疼他的娘亲都一次没有过来。 卓一成都要看破红尘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小叔叔卓子墨突然带着那个有些能耐的小仙姑元宝来了。 小仙姑说，只要自己能帮她办一件事，她就能治好自己身上的毛病。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奶包视线大大方方的在他下半身扫了一眼。 卓一成是既觉得尴尬，又有那么点激动。 他可是亲眼看见过这个小仙姑的能耐的。 再说了，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他现在已经没救了，再惨还能惨到哪儿去呢？ “你说！让我办啥事儿，我肯定肝脑涂地！”卓一成此刻心里像长了毛似的，一刻都待不下去。 元宝微眯起眼睛，朝他甜甜的笑了笑，说道：“你去永定王府上把赵玉链叫出来。” “叫他干啥？！” 卓一成眼珠子瞪得溜圆。 这可是他现如今这个情况的罪魁祸首，为啥要叫他！！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为了自己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卓一成也不敢反驳。 元宝让他叫他就叫呗，丢脸就丢呗，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丢脸了。 说通了卓一成，又在卓子墨的帮助下和卓子延达成了统一。 元宝便到酒楼的雅阁里面等着了。 就在她啃着鸡腿儿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对面那间雅阁里进了人。 是卓子墨、卓一成，身后跟着的就是她此行最想要见到的人，赵玉链。 卓子墨走在最前面，他三人年纪虽然差不多，但卓子墨一开口还是颇有些长辈的态度：“一成他之前做的事情确实是不对，也不怪你打他，我今天也代表我哥跟赵公子说句抱歉了。” 他陪着笑脸朝赵玉链拱了拱手。 后者就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只扫了他一眼，根本没有说话。 “哎……”卓一成都想骂人了，自家长辈被这么无视，归根结底还是没瞧得起他们卓家啊。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卓子墨抓着手给按住了。 他一时间又想起了自己今日的任务，便又强压了下来。 三人坐进雅阁之内，专门让赵玉链坐在了门对面的位置，门留了一点点缝，方便小元宝在对面也能够轻轻松松看见他的一举一动。 “给赵公子赔礼了，这是我叫酒楼专门给你烧得熊掌，这可是我们一成特意去山上猎的熊，这玩意儿可补了，你快尝尝！” 一碗还冒着热气儿的熊掌羹被推到了赵玉链的面前。 后者在卓子墨掀开盖子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朝后缩了一下。 元宝坐在对面，清晰的看见了那一刻他在受惊吓之后，魂魄化出的原型。 “啧，什么妖现在都敢往京城跑了，胆子大了嘛。”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温庆明的嘱托 “怎么样了元宝，他真的是泰迪精吗？” 饭局到了中场，卓一成找了个借口跑到对面找元宝问。 自打那日在温庆明和陆巧兰的婚宴上看见赵玉链一次，元宝就认定了，这可不是什么永定王家失散多年的小公子，这明明就是附近山上的一只狗妖。 这种狗的名字叫泰迪，原型小小的一只，模样生的挺可爱的，但是本性就十分的好色。 元宝之前也见过泰迪化形的，但还从来没见过一只修行时间这么短就敢化形，甚至还控制不了自己生理行为的泰迪。 京城最近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不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能借此机会化形。 从那个蛤蟆到甲鱼，现在就连这个修行十几年的泰迪都敢化形，还敢冒认成当朝亲王的儿子。 他胆子倒是一等一的大啊。 元宝点点头：“狗妖没有化形的时候，在山里最怕的就是熊，所以就算是化了形以后，他骨子里这点恐惧是化不掉的，他肯定会怕熊掌。” “是啊。”卓一成冷哼道：“你都没看见，刚才那小子吓得差点没把桌子掀了。” 蛇妖怕雄黄酒，狗妖怕熊。 这都是天性导致。 只是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被个狗变得给欺负成这个样子。 卓一成下意识的朝自己下身扫了一眼，再抬头的时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也太苦了吧…… “那一会儿你直接去收了他吗？”他摩拳擦掌，就等着一会儿元宝收拾那货的时候，自己也能上去补两脚出出气。 元宝摇摇头：“现在还不行，他人界的身份不小，不能随随便便的抹杀。” 永定王刚找回来的小儿子，如今正是宝贝着的时候。 要么随随便便把一个官员家的儿子都阉了，都没人敢找麻烦。 实际上都是永定王在后面顶着的。 这不是嘛，就连两人去府上将人找出来赔礼，王府的人都不敢让赵玉链自己出门，酒楼下面还站着两个侍卫，就等着饭局结束将人带回王府呢。 若是在这儿闹出什么问题来，估计卓家和元宝都得跟着受牵连。 “那还得啥时候才能收拾他啊！”卓一成急的要命。 他一刻钟都等不得，恨不得现在就让这个赵玉链现原形。 元宝没说话，只是掐着小圆手掐算了一会儿。 半晌才重新抬起头，道：“快了，不出三日，他就会自己现原形的。” --------- 三更的梆子打响，温庆明才踏着月色回到了世子府。 陆巧兰披了衣服来迎人。 一见面就忍不住抱怨道：“要么就天天在家里不出去，要么就在外面待一天，这时候才回来。” 可抱怨归抱怨，她手上的活儿却是一点都没停。 替温庆明将外袍脱了，又叫丫鬟备了热水，亲自用帕子一点点给人将脸擦干净。 温庆明在外面是决策英明的大理寺少卿，一回到家中就是乖乖听话的温小世子。 媳妇儿说什么，他便听什么，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任由她给擦脸。 好不容易脸擦完了，就在陆巧兰又要出去小厨房给他下馄饨的时候，温庆明一把将妻子的手给拉住了。 “不用了，不饿的，回来的路上在外面的小摊上吃过了。” 陆巧兰被他拉的直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的脸庞微微漫上了红晕。 她不好意思的挽了挽耳畔的鬓发，低垂着头，小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也没事。”温庆明笑了下，将今日自己去大理寺看到的风月案讲给了陆巧兰听。 陆巧兰听得聚精会神。 等他都讲完，陆巧兰惊讶道：“这是什么采|花贼啊，这么厉害，还专门进那些高门贵胄的家门。” “说的就是呢。”温庆明叹了口气：“我今日去永定王府几乎将他家的下人都查了个遍儿，也没有和案卷中相似的，也不知道那匪徒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能在王府自由穿梭，还能不被侍卫府兵们抓到。 温庆明当时的猜想是，这人肯定就是王府里面的人。 可他去府上调查，却并没有发现和长平公主描述相似的人。 长平公主描述当中，那人是一头卷发，眼睛很亮。 可温庆明查问了王府所有的下人，也并没有找到一个这样的人。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推理是错误的…… “巧兰，京城有这样的采|花贼在，你平时出门我也不放心，以后你出门记得从府上多带几个人。” 陆巧兰不好意思的笑笑，觉得夫君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看到温庆明担忧的眼神，只得点头应了下来，承诺日后出门一定会带上府内的下人。 三日之后，陆巧兰准备回趟娘家。 温庆明的爹娘都是极好的人，没有嫁入王府就不许她回娘家的规矩。 老王爷和老王妃都很和善，叫她只要愿意回都可以随时回。 加上陆府离世子府也不远，陆巧兰准备清早回去，傍晚在温庆明下值之前就能够回家。 “叫后院备轿子。” 一大早送走了温庆明，她便收拾停当，准备回娘家。 小轿子等在门口，她才突然想起来之前温庆明嘱咐她的话。 “叫几个小厮跟我一块儿去。”她从轿子里面掀起轿帘吩咐丫鬟。 丫鬟应了声，跑进院子里，好半天和管家一起出来了。 老管家十分抱歉道：“不知道夫人今日要回娘家，咱们刚把府上闲着的小厮都叫去庄子上帮忙储冬菜了，且得一会儿才回来呢，要不您等会儿？” 马上就要进入冬月，京城老早就开始储存冬菜。 世子府在京郊有好几个庄子，那边忙不过来就会从京城的世子府借人。 没想到好巧不巧就赶上了陆巧兰要出门。 “那就算了。”陆巧兰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反正在她看来也是温庆明小题大做了。 她一个二嫁女，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姿色，这还是光天化日的，咋会那么巧就碰上那什么采|花大盗呢。 “过一条街就是陆府了，别麻烦了。” 她朝两个轿夫道：“走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永定王瞠目欲裂 世子府和陆府离得近，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若抄近路走小路，从后门穿过去，不一会儿就能到陆府。 但陆巧兰谨记着夫君的嘱咐，还是选择让轿夫从大路走。 “夫人。”可轿夫走了才没多远的距离，便停了轿子来报：“前头路给堵上了，咱们得绕路过去了。” 京城达官显贵太多。 动不动就有大官车马队伍路过，将街道挤得往来都费劲的情况。 “不知道这又是谁家的马车队伍，这么大的排场。” 陆巧兰掀开轿帘朝前面看了一眼。 一眼望不到头似的队伍，她默默叹了口气，又对轿夫道：“得了，那就还是走小路吧。” “哎。”轿夫应了声，抬起轿子就朝小路方向跑。 ------- “咱们还得等多久啊？”卓一成紧了紧自己的外套，哆哆嗦嗦问道。 京城已经是深秋时节，秋风瑟瑟，天凉的厉害。 像卓一成这种又懒又怕冷的人，这样的天气原本是不会主动出门的。 如果不是元宝说今天就要让那个狗妖现原形的话，他才不会出来呢。 可在这条小路上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有人影儿，卓一成有些没耐心了。 元宝手里举着一根陆府下人给她用牛乳做的“冰棍”，吃的正开心。 小奶团子好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这么冷的天还在吃凉的。 她抬抬手，示意卓一成别急：“马上就来了，你别急呀。” 话音刚落，一顶青炜小轿从小巷子的最尾端晃晃悠悠朝这边走了过来。 元宝“吭哧”一口将牛乳冰棍啃完，小棍塞到卓一成的手里，小奶音儿道：“来了！” -------- 自打进了巷子以后，陆巧兰就觉得周身凉风阵阵，那种阴森森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这条巷子过去她也是经常走的，可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 “快走。”她朝轿夫说了一句。 两个轿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点头应声，加快脚步朝陆府的方向跑去。 行至巷子中途，天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原本是晴朗的天空，此时却乌云蔽日。 两个轿夫也吓得够呛，心里也觉得不对劲，嘴上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一边蒙头朝巷子口狂奔。 “站住。”一道有些尖锐，但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紧接着，一团黑雾裹挟着一个身形并不高大的“人”从天而降。 黑雾蒙蒙，众人并不能看清黑雾里面的那个“人”的模样。 “将轿子里的人放下来，我可以让你们走。” 黑雾里出现了尖锐的人声。 这一看便知事情有妖异。 两个轿夫虽说是世子府的下人，但都只是短工，听到这话，顿时胆子都吓破了，撂下轿子撒腿便跑。 丫鬟是陆巧兰娘家带出来的小姑娘，和她感情甚好，此时硬是咬咬牙挺住了，拦在了轿子前面。 “我家小姐是世子夫人，你是狗胆包天了敢来劫我们！” 虽说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不是人，但是小丫鬟还是想要搏一把，试试看世子夫人的名头能不能压住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哈哈哈哈。”黑雾里的人爆发出一阵无比奇诡的笑声：“狗胆包天！” 他重复了一下丫鬟的话。 两个女子面对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显然都十分的害怕。 陆巧兰将丫鬟也拉进了自己的轿子里面。 虽说只是薄薄的一层轿帘，但总比直面这个奇怪的东西能稍微好受一些。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小丫鬟缩在陆巧兰的身侧，吓得瑟瑟发抖。 刚才拦住轿子时候的勇敢彻底不见了。 陆巧兰抿了下唇。 光天化日，敢在世子府后街行凶，还能让天地变色，这肯定不是凡物。 但不管是人是妖，总有自己的目的。 不管这个黑雾人到底图什么，她给就是了。 又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妖异的东西了，她之前可还跟蛤蟆精过了那么长时间的日子呢。 她清清嗓子，强作淡定：“敢问好汉可是求财？” 说完，她又撸下手腕上的金镯子，朝轿子外面扔了出去。 可没想到，片刻之后，那金镯子又原封不动给扔了回来。 “啪”地一下直接砸在了小丫鬟的脚面上。 外面还传来那“人”一声轻蔑的笑声。 陆巧兰手哆嗦着将金镯子捡起来，脑子在急速运转，想着若不是求财，来人该不会是要命的吧。 可还不等她想到应对办法，轿子外面那人已经直接解开了正确答案。 “老子不求财，老子求色！” ----- 永定王赵益是不得已才从这条小巷子走的。 外邦进贡，他被皇上派去礼部帮忙迎贺外宾。 外面的那个队伍就是来朝贺的队伍，但礼部那边尚且有一些仪程没有安排完，他出来迟了些，得赶在车队到达武定门之前将他们拦住。 可外邦的车队太长，他实在是绕不过去，只好从小巷子这边进去，想要抄个近路将人拦住。 没想到刚进了巷子，就见到两个狼狈不堪的轿夫慌慌张张从里面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他沉下脸。 两个轿夫认出这是永定王，手脚并用的解释他们是世子府的轿夫，今日是送世子夫人出门，没想到就在这巷子里遇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永定王脸色难看。 他年轻时候是不太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的。 但自从他在战场上面伤了脸以后，也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他就不得不相信这些了。 他从胸前摸到了红螺寺求的桃木宝剑握在手里，三步并作两步朝巷子里跑了进去。 温庆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夫人落难，自己不能视而不见。 跑了一半便瞧见一团黑雾中央，卷起一个青炜小轿。 两方似乎是在沟通什么，可片刻之后，轿子里面就传来两个女子的惊叫声。 他听出来那里面有陆巧兰的声音。 “住手！”话音刚落，他疾步跑了两步，可没想到的是，就在他面前。 那团黑雾缓缓化形，一个熟悉的人赫然从里面显现了出来，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黑雾里的那个人直接钻进了小轿。 嘴里还十分猥琐道：“老子老早就瞧上你了，等了好几天，都急死我了！” “赵玉链！”永定王看见此景，瞠目欲裂。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下，先留下他一条狗命 黑雾当中，那个抓着世子夫人正欲行不轨的人，正是他的小儿子赵玉链。 赵益手中的桃木剑都惊得掉到了地上。 “烦死了，一个两个都来捣乱！” 他的一声震喝，显然赵玉链也听见了。 但人只是回头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对自己的恶行败露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赵益怒极，只觉得一腔火气都朝天灵盖涌。 正这时，只见赵玉链抬起手腕朝赵益的方向扫了一下，便有一阵黑雾化成一个雾团飞快朝着赵益逼了过来。 猜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那黑影的速度极快，赵益到底已经不是壮年，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黑雾结成的团已经到了他眼前。 “闪开！” 一个小小人影儿从半空中飞过来，小短腿腾空一蹬，直接将那团黑雾踹翻。 “你是……？”小小人儿气喘吁吁的落了地。 赵益凝眸细看，发现眼前的小人儿似曾相识。 她穿一件紫色的道袍，上面描画着不知道什么的金丝花纹。 头顶束起一个圆滚滚的小丸子。 小不点扬起一张嫩生生的小脸护在他身前，稚嫩的童音在小巷子里回荡：“大胆狗妖，光天化日竟敢欺辱他人|妻女，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直到她开口说了话，赵益才想起来。 这小不点正是前些日子温世子和陆巧兰大婚的时候，替他们坐床的那个“小金童”。 因为她生的可爱，说话也奶生生的，自己还专门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是个小道姑？ 可还不等赵益细想，不远处的赵玉链已经对二人发起了攻击。 他一句废话也不多说，扔下怀里的陆巧兰，从轿子里跳了下来，双手起势，置于胸前，随即，一阵又一阵的黑雾团子从他手下朝二人逼近。 “小心！”赵益发现自己身前的小不点不躲不闪，赶忙想要将人抱走。 小不点却只是无所谓的摇摇头：“雕虫小技，元宝不怕他。” 一个又一个雾气凝结的黑团不停的朝他二人逼近，可只到了小不点的眼前，就又全都烟消云散。 肉眼可见，小不点周身被一道浅紫色的屏障包裹住，而那些黑色的雾团根本就不能靠近那层结界。 赵益自己也站在结界当中，看着那个披着赵玉链皮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来发现攻击不到他们以后，逐渐的气急败坏。 赵益很是茫然。 这个小儿子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儿子，滴血验亲验过了，也专门找了卜算的先生，说没有问题。 甚至这段时间在家中一起生活，他也未曾觉得儿子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这个，显然就不是人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元宝。 屏障能轻松克制住赵玉链的攻击，元宝分神出来和他解释：“我观你面相，子女宫尾端分散，又被一道横纹所截，命中注定你这小儿子与你们夫妇无缘，20岁之前必定命丧黄泉。” 赵玉链这副皮囊的确是赵益的儿子。 只是人已经没了，狗妖是钻了空子占据了赵玉链的这个肉身，进了京城，成为了赵益的儿子。 曾经叱咤风云的永定王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小不点浅浅点了两句，赵益就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他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微微的抽动了两下，眼神黯淡下来。 突然蹲下身子，用一双大手将脸给捂住了。 “哎？”元宝这下着急了。 你怎么能蹲下呢？？外头那狗妖还作天作地呢！ 屏障之外的赵玉链发现自己攻击不了他们以后，彻底发疯了。 皮囊滑落地面，一个棕黑色的卷毛狗妖从皮囊内走了出来，裹挟着浓黑的雾气，惊得轿内的陆巧兰和丫鬟都吓得几乎惊叫出来。 卓一成也还在巷子口看热闹，看见此景，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也想喊，但他怕吸引了这个妖怪的注意力，只好硬生生咬住了自己的拳头，硬是没敢出一点声音。 “你给我滚出来！”狗妖癫狂了。 狗妖本性就是比较暴躁的，况且他化形时间不长，与人身融合的还不是那么好，修为不到家，所以根本不知道像元宝这样的小不点道姑到底是多厉害的角色。 他就知道自己的好事儿被一个小不点和他亲爹给搅合了。 他愤怒，他暴躁，他恨不得咬死这两个人。 赵益还蹲在那儿思考人生，元宝已经等不及，小不点叹了口气，小手一晃，面前屏障瞬间消散，她抄起桃木剑准备去干狗妖。 “我和你一起。”身后响起赵益的声音，中年男人再站起来的时候，眼中的已经没有丝毫犹豫。 “我儿的肉身被这畜生利用这么久，就算为他报仇，我也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说着，他将胸口的桃木剑也抽出来，一步迈到了元宝身前。 高大健硕的身影挡在元宝面前，像一堵高高的围墙。 小巷里无端刮起一阵冷冽的风，巷口的卓一成再次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叹息一句：“啧，这狗崽子真是嫌自己命长了，敢惹永定王。” 鬼妖之流，也怕恶人。 赵益算不得恶人，但年轻时候手上也沾染不少人命。 面上的伤痕便是证据。 此刻，他抄起手中桃木剑的样子仿佛又变成了战场上那个罗刹战神，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狗妖面前。 光是气势便将那狗妖吓得不住发颤。 元宝趁机小跑过去，将轿子里的陆巧兰和丫鬟给带了出来。 陆巧兰还行，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 小丫鬟吓坏了，脚软的不行，最后还是陆巧兰给背着跑出来的。 那一头战事正酣，狗妖有些法术，但被元宝破的差不多了。 硬比武力，他与赵益相比又相形见绌，不多会儿就已经力有不逮。 “畜生，还我儿命来！”最后一剑，赵益瞄准了狗妖的心窝处，准备一击即中，身后刚刚神魂甫定的陆巧兰却突然说道：“等下，先留下他一条狗命！” 第一百五十章 永定王有请 留下他一条狗命不为别的，单纯是为了让温庆明的案子能够顺利结案。 听到这个缘由的时候，赵益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 温庆明找的这个女子虽说是二婚，但却真的在为他着想。 这才是夫妻。 “好。”他答应下来，又下意识看向元宝。 小不点一点即通，赶忙上前，从袖口掏出一张金灿灿的符咒，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然后一把拍在了那只狗妖的额头上。 顿时，刚才还与成人差不多个头儿的狗妖急速缩小，变成了一只比小黄狐狸小云大不了多少的小狗子。 “哽哽哽~” 发现众人都在看他，小狗子还哼唧了两声，撒娇似的还要往元宝的脚边凑。 眼瞅着就要躺下，露出肚皮给她撸了。 可还没躺下，元宝已经嫌恶的朝他脑袋顶抽了一下，呸了一口道：“现在装好狗晚咯！” 小黑狗子委屈巴巴。 赵益没忍住一脚将狗卷起了好高，再落下时疼的他嗷嗷叫，但也不敢再撒娇卖乖了。 和元宝分析的差不多，赵益的亲儿子被掉包以后在乡下过的日子一直都不太好，就在今年年初，原本的赵玉链患了一场重病，养父母没有闲钱给他医治，人死以后，也只是用了一卷破席子卷了卷扔到了山上。 等着野狗啃食。 就这么巧，这只泰迪妖刚好路过，他还不能化形，看见这具身体，心念一动便附在了上面。 “那找到你的时候，为何你那爹娘都没有说起这件事情？”赵益不解。 狗妖略有些得意道：“因为那养父母也是我找了其他兄弟假扮的，原本的那两个人被我吃了。” 狗妖洋洋得意，以为算是给原主报了仇，没想到元宝心里默默又给他记了一笔…… 事情看起来算是解决的差不多了，殊不知这时候才是真正难得时候。 毕竟如何让温庆明和整个大理寺的人相信狗妖就是采|花大盗，这事儿属实是不易。 但这事儿就跟元宝没啥关系了，她都已经帮忙把狗妖抓住了。 其他就交给那个什么永定王去办吧，她可还是个孩子呐！ 永定王也十分靠谱，再三谢过元宝以后，便道：“此事交由本王来办，苏小小姐不必烦忧。” 说完，他便带上陆巧兰以及被封住的狗妖朝着大理寺方向而去。 一切尘埃落定，元宝拍拍小手准备回家。 这一通折腾可把她饿坏了呢，今晚必须得多吃几个鸡腿儿才行呢！ “元宝小仙姑，还有我呢！”才走了两步，一个黑影儿便闪了出来。 是目睹了一切的卓一成，正谄媚的蹲在元宝面前。 要是他有尾巴的话，估计这会儿尾巴都已经摇到天上去了。 “你咋还没走？”元宝一愣。 卓一成老早就想走了，他胆子特别小，祖母的事情就已经快把他吓破胆了，刚才又差点被狗妖发现，他其实都怕死了。 可他就是不走。 “那个……这个……您之前说的那个……”他视线不好意思的朝下身扫了扫。 元宝小仙姑之前可是说了的，只要是他能帮忙办一件事情，就能把他失去的东西还给他。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宝贵的东西！ 迫切想要！ 元宝本来是没听懂的，但看见他的眼神，也懂了大半。 她轻声嗯了一声，随即小手一扬，卓一成只觉得一股暖流朝着自己下半身度了过去。 自己失去的东西似乎是又回来了！！ 他惊喜的恨不得原地脱裤子看看！！ 但又怕碍了小仙姑的眼，只得强忍着激动，连连给元宝叩首：“多谢仙姑，多谢仙姑！” -------- 不出半日，大理寺便宣布采|花案告破。 犯人正是永定王府刚找回来的小公子，只是这位小公子由于年少时受了不好的影响所以才有这样的问题。 但永定王赵益刚正不阿，听说以后非常生气，表示绝不姑息，当场就和其断绝了血缘关系，并亲手将人送到了大理寺的大牢里。 堪称大义灭亲第一人。 不愧是永定王，果真忠义！！ 不愧是大理寺少卿，断案果真利落！！ 俩人的美名传遍整个京城，元宝还在家里逗鸟撸狐狸。 又是休沐日，这次她山哥哥死活不肯来卓子墨这里，只将她送来便走了，她躺在卓子墨的躺椅上，一边说那日的事情一边撸狐狸。 “你把一成给治好了？”卓子墨已经从自己堂哥那里知道了喜讯，但还是觉得不符合元宝的性情，便又问了一句。 元宝淡淡嗯了一声。 “那不对啊。”卓子墨现在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卓一成是他的亲侄子，他当然还是希望他能好。 但另一方面，卓一成这事儿，表面上是因为他欺凌新同学，其实还有一层，是因为他们家曾经伤及过护城河老鼋的子子孙孙。 所以不管是从哪层来看，卓一成得了这个报应，其实都是他们卓家应该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不希望元宝因为这个破了天地间的规矩。 他觉得不好。 “没事。”元宝揪着黄狐狸的耳朵，把个狐狸揪的跟狗一样哼哼唧唧的不停叫唤，她分神给卓子墨解释：“断子绝孙还是要断的，这个是改不了的呢。” 卓子墨愣了好半天，才理清了其中的根本。 就是卓一成那玩意儿现在用是没有问题，但是后代还是没机会拥有了…… 所以元宝说，他们家子孙还是断绝的。 原来是钻了这么个空子，卓子墨哭笑不得。 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说不定卓家还会有人做出什么功德，抵掉之前的过失呢。 二人正说着话，商量着晚上吃点什么好吃的，突然外面有下人来报信儿。 说是永定王府上来人，想找寄居于此的苏家小小姐。 “找我？”元宝勉强从摇椅上抬起了一点脑袋。 该不会是永定王功劳都捡走了，现在又琢磨过来想要找她报仇来了吧？ 元宝小脑袋里正胡思乱想着，卓府下人已经带着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来到了内室。 “小的受王爷委托，请苏家小小姐去一趟，只叫您一个人儿去，旁人不许陪同。” 那人声音也是一样的不苟言笑，冷淡又刻板。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我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总行了吧。” 卓子墨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那男人却还是摇了摇头：“王爷只叫小的带苏家小小姐一个人去。” 虽然张嘴闭嘴的“小的”，但这人说话可是半点没有下人的姿态。 比过去在自己父亲身边的那个常随还要嚣张。 “那就叫你家王爷亲自来接元宝。”卓子墨这下彻底被惹毛了。 在自家的地盘上，他还能叫个下人给欺负住了？ 何况元宝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别说苏家了，就他爹都得从边境赶回来弄死他。 “没事的，子墨哥哥。”还不等王府下人说话，小元宝已经摆摆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大不了我再把那个狗妖放回去他们王府就是了。” 狗妖如今还在大理寺的大牢里面关着。 温庆明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奇诡的案子，这个狗妖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还等着小元宝分出精力去帮忙解决。 若是永定王真的敢找后账，元宝就只要将那狗妖再放回永定王府就是了。 反正有一个当采|花大盗的儿子，丢脸的是他赵益，又不是自己。 小不点都已经跟着那位王府的下人走出去好远，卓子墨还是不太放心。 “备车。” 想来想去，他还是叫下人备了马车，一路尾随着来到了王府门口。 前面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后面的马车。 但只要没有进王府的大门，就不算是悖了王爷的话，那下人也并没有专门去阻拦。 到了门口，有人进门通报。 不多会儿，只见永定王赵益竟然亲自出门迎接。 他大手一抬，直接将小元宝从马车上给抱了下来。 没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不善的态度，元宝也懒得走路，任由他抱着朝里面走。 趴在赵益的肩膀上，离他那副特制的面具很近。 元宝隐隐看到一股靛青色的气场在他这个面具周围环绕。 正想问这面具是什么材质制成的，赵益已经将她放了下来。 男人高大强壮，态度却非常亲和的弯下腰，对她道：“小仙姑，今日叫您过来是想让您帮我那无福的孩子做一做超度。” “原来就是要超度啊。”元宝嘟嘟囔囔，她还以为是这永定王要找自己茬呢。 超度亡魂并不难，又有王府的下人打下手，没多会儿东西就已经预备周全了。 问清了生辰八字，元宝点燃线香将赵玉链的魂魄招来。 和狗妖假扮的那个赵玉链不同，虽然模样一模一样，但真正的赵玉链眼神怯怯的，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小可怜的气质。 就连看见元宝都有些害怕似的。 “你这一世的苦吃完了，别留恋，往前走。”元宝掐住法诀，低声念诵。 她和亡魂说话的样子，完全就不像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 身上带着浓浓的慈母气质。 而原本魂魄污浊的赵玉链，周身的污浊也随着元宝的念诵开始慢慢消散，最终变得透明。 元宝的小步子踱的很慢。 三柱线香袅袅朝上，她看见永定王赵益准确的找到了亡魂消散的方向，似乎是朝着赵玉链的亡魂点了点头。 元宝震惊：“你看得见？！” 今儿自己也没使牛眼泪啊，他怎么能那么清晰的判断出赵玉链的方向。 赵益没有答话，而是转身叫厅内候着的几个下人都离开。 这才对元宝道：“是，能看见，自从我脸伤了以后就一直能够看见。” 元宝过去也见过经历了生死，命悬一线的人突然能够看见鬼魂的。 或许赵益就是因为这个。 她没再追问，而是突然想起来刚才看见他面上的那个面具。 “对啦，你这个面具是什么材质的？能不能摘下来我看看？” 世间各物都是有自己的气场颜色的。 颜色越深代表着这个东西的阴气就越旺。 赵益那个面具的气场的颜色是靛青色，说明上面也附着着不少阴气。 元宝最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墓里面挖出来的东西，又重新打造了拿给他用。 这些有钱人专爱搞这种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死人用过的东西有多晦气。 可等到赵益将面具拿下来给她看的时候，元宝才知道自己猜测的根本就不对。 “本王脸上的伤疤很是骇人……”这位小恩人想看他的面具，赵益原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脸上的伤疤实在骇人。 仙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他怕吓到人。 元宝也不解释，随便从小包袱里掏了个小瓷瓶儿，放了只七窍流血的恶鬼出来。 长得难看到极点的恶鬼在旁边张牙舞爪。 小元宝施施然道：“这是我两岁那年自己抓的，你脸上的伤还能有他难看吗？” 应该是不能，虽然赵益根本就不敢仔细看那玩意儿。 “好。”他动手去摘面具。 这么多年，他甚至连夜晚入眠的时候都是带着面具的。 今日，要在一个小奶团子面前摘下面具，赵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哎呀，是有点难看哈。”小团子才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多伤人心，她很直白的感叹完，又探究式的接过了赵益手里的面具，细细的上眼打量。 没有什么特别的，白银打造的面具，贴合赵益的面部轮廓定制的。 看起来工艺十分精巧，应该是手艺精湛的老师傅制作而成的。 “不对。”小不点想到什么似的，一拍大腿。 赵益被吓了一跳，常年带面具的后遗症就是，摘了面具以后，他有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非常的紧张。 被小不点这么一吓，他下意识的就抢回面具，想要重新扣回脸上。 可小不点根本就不给她机会，那只还不如他拳头大的小手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硬是抓着他的面具不放。 眼睛还死死的盯向了他的脸。 “问题不在面具上。”她笃定的看向赵益：“在你的脸上。” “什么？”赵益愣住。 元宝仰起脸，认真的端详赵益的脸。 那是一张端正而英气的脸，虽然毁了容，但也能看出他未曾毁容之前应该也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只是一道几乎见骨的伤疤横贯了半张脸，伤疤呈青黑色，看着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 怪不得他能看见鬼魂呢。 砍他脸的那把刀，刀下不止有七七四十九条亡魂，甚至还是一把受过诅咒的刀。 若让这样的武器流落民间，那么危害将极大。 元宝正色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细细同我说一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师娘的诅咒 民间传说当中，永定王面上这道伤疤可并不是什么刀伤。 而是与人围猎的时候跌下马伤到的。 但等他摘下面具，看到这道伤疤的深浅，元宝就能确定，这根本就不是传闻中那样受的伤。 “仙姑果然厉害。” 没想到就连这个都被小丫头看出来了，赵益颇有些震惊。 连仙姑前面的小字也去了，尊重也是给了十二分的。 元宝被夸奖，心情不错，摇头晃脑道：“那是自然，你且说说，脸上的伤是为何所致？” “是被人刺伤的。”果然和元宝想的一样，他脸上的伤是刀伤。 赵益叹了口气将当时的情景说给了元宝听。 民间传说不假，他确实是在围猎的时候受的伤，只是并不是跌下马背受的伤。 “本王七岁便能御马驰骋，怎么会被它所伤。”赵益苦笑道：“是原本围猎的猎场不知怎的，来了一伙刺客。” 先皇当年已经年逾不惑，刺杀者便是奔着先皇而来。 当时，侍卫都不在周围，只有赵益在。 但他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为了保护先皇，面部中了一刀，万幸还留下一条命。 “本王清楚的记得，划伤我的那个刺客是个女人。” 虽说都是一身黑衣又带了面具，但他还是通过行走做派的不同判断出那人是个女人。 “元宝怎么就没想到呢！”小不点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一般：“那是个师娘？” “什么师娘？”赵益大惑不解。 元宝解释道：“师娘是江南一带对于巫女的统称，都是女人，她们通常都精通术数、诅咒、炼鬼、布阵等等术法。” 她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她狮虎玉玄子说的，他自己曾经在云游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师娘，俩人斗过法。 那会儿元宝看见她狮虎眼里还流露出一些神往和留恋的神色，她现在也没想清楚到底是为啥…… 元宝这么一解释，赵益好像明白过来一些什么。 那件事情之后，他曾经让心腹认真的查过这群刺客的身份。 心腹回报说是前朝遗党，假借教派的名义来刺杀皇帝。 但元宝这么一说，那女师娘似乎好像并不为结果谁的性命，她好像更多的是想要下一个诅咒？ 只是没想到最后诅咒到了自己身上。 赵益指了指自己面上的伤疤道：“那你的意思是，本王面上的这个伤疤一直未能痊愈是因为那刀上有诅咒？” 元宝点点头，复又想到什么似的摇了摇头：“不对，你刚才说女师娘当时就死了，这就不对了啊……” 按理说，下咒人一死，诅咒就会即时失效。 像这种情况，元宝还从来没见过。 “你确定那人真的死了吧？” 赵益点头：“确定，尸体都是在本王面前烧了的。” 他还清晰的记得，那几个人烧完，尸体都有一股子恶臭的味道。 烟也是浓黑的，他看了一半便没有再看了。 元宝恍然大悟一般：“那灰呢？灰！” …… 不愧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永定王。 次日便查到了那几人骨灰的去向。 他的心腹道：“都是撒到那片山上了的，当初王爷您被害得那么惨，先皇心疼您，便下令叫那些人不得好死，死后也不能消停，便将那些人的骨灰都洒在了野狗岭的山上。让他们终日被野狗啃食。” 赵益便带着元宝上了野狗岭。 心腹废了好大力气终于找到了那片撒骨灰的地方。 好在因为旁边的土地上曾经烧过尸体，留下的痕迹比较明显，不然他也够呛能够找到。 “应该就是这儿了！”他指着一大片荒地道。 这里野草不生，但周围还都是野狗的拉尿粪便。 却也达到了先皇的要求。 “仙姑可有什么办法吗？”赵益急切的问。 自从知道自己面上一直没有痊愈的伤疤是因为诅咒所致，赵益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的心情。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诅咒解除，是不是他面上的伤疤就能够恢复了？ 他并不祈求这样深的伤疤能够完全被治愈。 但只要不会像现在这么吓人就可以了。 他也想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他想过一过不用带面具的日子。 他也希望自己夜晚入眠的时候不会提心吊胆面具掉落。 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掌握在眼前这个豆包一般大的小不点手中。 “你俩让开点。” 仙姑就是仙姑，别管人多大，但是开口时候的气势都是不容小觑的。 小不点从背后掏出桃木剑，以自己为圆心就地画了一个圆圈。 圆圈没有封口，她从圆圈当中蹦了出来，然后桃木剑朝地上一扎，单手掐诀，两张纸符扔到了圈内。 旁边两个成年人被这架势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圆圈中的那两张纸符只须臾之间便已经燃尽。 一阵冷风袭来，侍卫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朝自家王爷身旁靠了靠。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但赵益却都看见了。 就现在，在那个圆圈里面站满了“人”…… 说人不恰当，是死去的魂魄。 他还来不及对元宝瞬间就将这么多亡魂叫过来的能力所佩服，就见小不点已经朝他道：“看看你说的那个师娘在不在里面。” 赵益嗯了一声，沉着脸在众魂面前环视一圈。 确保每一个魂魄的样子他都已经看清。 直到看清楚了最后一个人，他才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那个师娘。” “嗯。”小不点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 她点了点头，手诀朝天上一转。 圆圈内的众魂魄唰的一下又消散开。 赵益再一次被小不点的能力所震惊。 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又有了另一个念头。 这样可控鬼妖的能力太可怕了，她若一直心存善念还则罢了，若是她心存恶念……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见啦，这里面没有给你下咒的那个师娘，那就说明就算是她死了，她的魂魄也还被人控制着，目的就是为了一直诅咒你。” 小不点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又嘟起嘴巴朝向天空，一声嘹亮的哨音过后，一只黄绿相间的小鸟落在了她的掌心。 “小霉，狮虎怎么说的？” 倒霉鸟小眼睛四周看了一圈，踮起脚尖朝元宝耳畔的方向挪了挪，用尖锐的嗓子道：“玉玄子道长找到那个师娘的师门啦！她还有一个女徒弟活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 巫女一门只收女性为徒，倒霉鸟说那个师娘留下来的女徒弟年纪也不小。 大约五十岁上下的样子。 玉玄子通过自己的人脉查到，她这个徒弟当年也跟着师傅一起来了京城，但后来事败以后却并没有再回江南。 “那她就应该还在这附近。”元宝断定。 因为不管是哪门哪派，这驭鬼的术法都要求施法者不能离魂魄太远。 不然法术就不能成。 “既然是在京城，那就简单了。” 赵益向元宝问清了这种驭鬼术需要的条件，那个女徒弟可能的特点，便安排手下人去在京城范围内寻找了。 在此期间，元宝依旧还是住在陆家。 赵益会隔几天找她一次，汇报一下找人的进度。 “最近总来找你的那个人是不是永定王府上的侍卫啊？” 碰见好几次，陆千羽终于是忍不住发问了。 她常年不住在京城，在这边也没有什么玩伴。 加上陆巧兰又已经成婚，她更是没什么人可玩，就剩一个元宝了吧，但这小不点好像比她还忙似的，三不五时就有人找她。 经常还要跑出去帮人处理事情。 陆千羽都要好奇死了。 “对的，就是永定王府的人。”元宝也没有避讳，将在永定王府发现的事情都告诉了陆千羽。 听到元宝说永定王赵益面上的伤疤可能是有人设局。 陆千羽虽然不太理得清其中的根由，但隐隐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儿。 “等下次休沐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事儿跟苏俊生提一提，以防万一。” 在她心里，苏俊生是比她们俩加起来都聪明的存在。 “好呐。”元宝乖乖巧巧点了点头。 “明天没事儿吧，没事儿的话陪我去赴个宴吧，尚丞相家的小女儿及笄宴，京城的贵女们都去了。” 这种贵女扎堆儿的活动陆千羽本人是很不喜欢去的。 但她既然已经来了京城，按照她爹娘说的那样，她就必须得融入京城贵女的圈子当中去。 陆巧兰原本是可以和她一块儿去的。 但不知为何尚家并没有给姐姐发帖子，所以陆千羽只好自己去。 带个成年人不合适，她想带着元宝一起去。 “那有好吃的吗？”元宝眼睛晶晶亮。 “当然有啦。”陆千羽笑道：“尚丞相家里的厨子过去是芳馥斋的，是他家夫人花了大价钱聘回来的，做糕饼的手艺那叫一绝！” 陆千羽描述的让人欲罢不能，元宝张着小嘴儿，一会儿吸溜一下口水，一会儿吸溜一下口水，馋的要命。 “那带元宝去！元宝要去！” --------- 去书院上课的时候，元宝起床很费劲。 丫鬟栗果每次都得连叫三遍才能把人从被窝里给薅出来。 可是直到今日要去丞相府上赴宴，小不点天一亮就吭哧吭哧爬了起来，掏出来京城以后才做的新道袍，指挥着栗果给自己洗漱梳头，换衣裳。 一切准备停当，等陆千羽来找元宝的时候，小不点都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啃柿饼了。 挂着糖霜的柿饼，捏在她的小手里，她一会儿啃一口，一会儿啃一口，不知道多惬意。 看见陆千羽来了，马上笑弯了眼睛：“千羽姐姐终于起来啦，元宝都等好久啦。” 陆千羽默默擦汗，谁能想到在外面能抓鬼捉妖的小仙姑，是个为了吃能放弃睡懒觉的小馋猫呢！ 怕小馋猫等的太久，陆千羽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然后安排好了家里的马车，带着元宝出发去了丞相府。 丞相家的小女儿及笄，自然是有许多人要登门道贺的。 女眷们是女眷招待。 陆千羽、陆夫人带着小不点，三人刚到了门口，便有丞相夫人远远过来迎接。 两家的夫人客套的互相寒暄了一下，丞相夫人便叫人将三人带去了后院。 后院便是女客们的天下了。 陆夫人和其他的世家高门的夫人们去聊天说话了。 叫陆千羽带着元宝去找其他家的女孩儿们玩。 “娘，我跟着你……”陆千羽有些讪讪，缩在陆夫人身边不愿意走。 因为她自小不是在京城长大的，渝州那地方，在京城的很多贵女们看来就算是乡下了。 所以她之前参与这些活动的时候，经常会被她们笑是从乡下来的。 她害怕又碰见那些女孩。 “哎呀，你像个姐姐的样子，瞧人家元宝都过去了！” 陆夫人有些着急。 她家的小仙姑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跑到那群小丫头中间，正被几个姑娘抱着捏脸蛋儿呢。 这可不行啊，这小仙姑要是叫人给欺负了。 那可都是他们陆家的责任了。 顺着娘亲的眼神，陆千羽也看向元宝的方向。 发现这小不点身边的几个人当中，便有上回嘲笑她的那几个姑娘。 可不能叫元宝也被她们欺负了。 陆千羽急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元宝从她们怀里给夺了出来。 “陆千羽你干嘛啊！”杜晶晶叉着腰，那架势马上就要跟她吵架。 “元宝是我妹妹，你们不许欺负她。” 陆千羽平时挺泼辣的，但到了京城，这是她不熟悉的地方，所以每每在这儿的时候她都有些怯怯的。 但今天不同，她不卑不亢。 “谁欺负她了！我们拜她还来不及呢！” 这下不止是杜晶晶，其他几个姑娘也赶忙解释道：“你家这个妹妹可是个小神仙啊，她一来便说准了杜姐姐年下便要订婚的事儿，还说出了那男子的爵位，不就是永昌王家的小儿子嘛，杜姐姐和他青梅竹马，要么说你家妹妹神奇呢！” 原来这小不点又在这儿给人相了面。 陆千羽后悔，之前应该提醒元宝的，不能随便在这些人面前露出能耐，怕以后惹出什么麻烦来。 她毕竟还小，道法厉害，但为人处世尚浅。 “一个小孩子，你们听她的做什么。”陆千羽想要敷衍一下。 但不知为何，卓一成这个臭小子刚好路过，听见她这句话，立马就不干了：“你浑说什么，我们元宝姑奶奶厉害着呢！她的能耐大着呢！哼！”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 陆千羽默默扶额：…… 是金子到哪儿都得发光哈，她是遮掩不了了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京城规矩这么严吗? 卓一成是来后院替人送信儿的。 自打上回被赵玉链给揍了以后，他爹让他吸取教训。 没想到这小子只吸取到，自家地位不够高，必须得抱上更高门的大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回他傍上的是永昌王家的小儿子。 永昌王家的小儿子叫赵玉启，也在国子监读书。 平时看着是个斯文有礼的男孩，但自打卓一成混进他们圈子以后才知道，这货本性跟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子的。 “哪位是阮姑娘？” 刚打入赵玉启身边的圈子，卓一成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小跑腿儿的。 他语气悻悻，无精打采看了一圈周围的几个姑娘。 “我是……”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孩怯生生举起了小手。 卓一成两步走过去，直接从怀里掏出封帖子，递到了那姑娘手里。 “你上回不是说想看玉簪记么，赵玉启好不容易订上了，柳老板的场儿，这帖子你拿着，后日晚上他约你直接在春喜班见。” 卓一成这个传话的一点避讳都没有，导致这一句话，周围所有看热闹的姑娘都听得是清清楚楚。 刚还在讨论杜晶晶和赵玉启婚事的那些姑娘立马把视线转移到了杜晶晶的脸上。 只见这杜家大小姐刚刚还粉嫩水灵的小脸，一时全绿了。 她横眉一竖，朝卓一成道：“你说赵玉启约她看戏？” 卓一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周围人都听见了。 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点头嗯了一声。 “小浪蹄子，你什么时候和赵玉启勾搭到一起去的！” 杜晶晶两步窜过去，隔着卓一成就揪住了那位阮家姑娘的衣领子。 “你干嘛！明明是他约我的，我还没应呢！” 阮姑娘也很委屈。 但这会儿的杜晶晶跟条疯狗似的，根本就不听人说话。 俩人隔着卓一成就打了起来。 卓一成想拦，可是哪边都拦不住…… 其他的姑娘们这会儿也站上了队，平时和阮姑娘关系比较好的，就都去帮忙拦着杜晶晶了。 过去和杜晶晶玩的好的，这会儿就都去揪那位阮姑娘的头发了。 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陆千羽目瞪口呆。 元宝手里拿着刚从里屋拿出来的点心，坐在高凳上晃着小短腿儿看热闹。 “元宝，你刚不是还看说杜晶晶和那个赵玉启会成亲吗？” 难不成小仙姑也有不准的时候？ 元宝吭哧啃了一口点心，歪着小脑袋道：“元宝才不认识什么赵玉启呢。” 这倒是真的。 皇室那么多姓赵的，别说元宝认不全了。 就陆千羽这个不怎么来京城的，认清楚人都要费些力气的。 那是怎么回事儿呢？ 正想着，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接了信儿匆匆跑了过来。 面目与杜晶晶别无二致，只是上了年纪版的杜晶晶。 这位杜夫人小跑到自家闺女身边，哎呦哎呦叫个不停：“我的小祖宗哎，不是说了最近叫你低调些么，你爹正和永昌王议你的亲事呢啊！” 杜晶晶一头乱发，闻言回头对着自己娘扯着脖子喊：“对啊，我俩这都议亲了，赵玉启竟然还在找这个小蹄子去看什么戏！” 杜夫人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 “谁说是跟赵玉启议亲，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这是什么话！” 此话一出，杜晶晶打架的手都停住了。 “不是赵玉启那是谁？” 说不说现下这么多人也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了。 杜夫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叹气道：“赵玉泰。” 同样是永昌王的儿子，赵玉泰比赵玉启大上两岁，但因为母亲不受宠，所以被众人认定肯定是不会继承爵位的那个儿子。 结合刚刚元宝看面相断的那几句话。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是一下子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后院姑娘们的吵闹并没有影响尚家小姐的及笄礼。 陆千羽带着元宝将准备好的及笄礼送给了尚小姐。 这是个瘦弱但很漂亮的姑娘，收到礼品以后非常端庄的谢了她们，又叫下人将回礼递了过来。 主人公收完了礼，就到了布宴的环节。 男宾在前院，女客都在后院。 元宝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千羽姐姐说的没错，这丞相府上的厨子手艺可真好呀。 她远远就盯上了桌子上最大个儿那个虎皮肘子，哈喇子几乎都要流出来。 但坐下许久，不见主家到来。 主人不到，宾客自然也还是不能开席的。 元宝等的小脸都枯萎了下去。 “姐姐，她们什么时候来呀，一会儿肘子凉了可就不好吃啦。” 陆千羽也很少来这种场合，哪里知道主人家这时候还不来是因为有更大的贵客要招待。 她也只能摇摇头，迷茫的看着元宝。 “元宝，给！偷偷吃。” 此时，一旁半天没有说话的陆夫人悄咪|咪将装了块肘子皮的小碗从下面递了过来。 丞相府的宴席都是小桌宴。 自己吃自己的。 陆夫人是将自己面前的那个肘子，边边的部分偷偷撕下来拿给元宝吃了。 一时半刻主家不到，可不能把她家的小神仙给饿坏了。 “谢谢~”元宝笑的大眼睛都弯成小月牙，将小碗拿过来，偷偷开始啃了起来。 所幸她就是个小不点，坐下还没有宴桌高，所以趴在底下吃东西也并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只是没想到的是，刚才规规矩矩坐着的时候不来人。 元宝这刚趴下啃肘子，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来晚了来晚了，实在是对不起众位夫人小姐，承蒙陛下挂怀，小女及笄宴，梅贵妃娘娘也来了。” 梅贵妃娘娘，当朝唯一一个贵妃。 听说是皇帝最为宠幸的一个贵妃娘娘。 在后宫长盛不衰，哪怕宫里频繁进新的秀女，但皇上还是一月至少有十日是宿在她的宫里的。 没想到她竟然出宫来参加丞相府姑娘的及笄礼。 众人便猜，是不是宫中那位皇子有意与尚书府结亲。 梅贵妃生的妩媚婀娜，虽然为怕出风头，今日穿了浅素的一身，但在这厅内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元宝喜欢漂亮姐姐，忍不住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想要看看来人长什么模样。 没想到她刚探出头，就见丞相夫人挽着梅贵妃的手臂，另只手准确的指向了她的方向，眼眸发亮，说道：“就是那儿了！就是她！” 元宝吓得嘴里的肘子都掉在了碗里。 咋地了？京城的规矩这么严吗，开席前多吃一口肘子都得抓走是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美人儿和红绳 “陆夫人，这位便是寄住在您家的小仙姑吧？” 丞相夫人先走了过来。 陆夫人一怔，下意识看向自家闺女，想知道是不是陆千羽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丫头把元宝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陆家人平时并不叫四处传扬元宝的能耐。 这里毕竟是京城，元宝又是个小孩子，惹上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陆千羽一脸无奈。 她可啥都没说，但就是刚才在后院的一幕，知道小元宝能力非凡的人应该也不少了吧…… “这位便是陆夫人吧，咱们借一步说话？”此时，身后的梅贵妃也跟着款款走了过来，对上陆夫人，态度也十分的亲和，让人无法拒绝。 确实是顶顶好看的一个美人儿，元宝从桌子下面探出头，先是被她的美貌惊叹了一下，随即就皱了眉。 因为她恍惚看到美人儿颈间若隐若现的一根红绳，紧紧束缚着她白皙的脖颈。 能感觉得到她本人并不舒服，时不时的就会有一些不适的小表情。 但似乎为了仪态，她一直克制着。 陆夫人起身和梅贵妃以及丞相夫人出去说话。 这下宴席上所有的女眷们都把视线投到了陆千羽和小元宝身上。 有刚刚在后院看见元宝给人相面的，便给其他人介绍起来这小不点的能耐。 “这么厉害啊，那可不可以给我瞧瞧啊！” 有几个女眷忍不住起身想要过来找元宝说话。 元宝碗里的肘子还没啃完，疲于应付这些，只坐在陆千羽旁边闷着头啃肘子，就是不肯抬头和这些女眷们说话。 一副自闭小孩儿的做派。 已经有几个世家小姐见她这副样子不开心起来。 但一想到就连梅贵妃娘娘对她态度都那么和气，就又不敢找她的麻烦了。 元宝其实一直在琢磨梅贵妃娘娘脖子上的那根红绳。 那是一根可以要她命的红绳，旁人看不见，但元宝刚才就判断出来，那根红绳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勒紧她的脖子，想要将她勒死。 可她又没看到梅贵妃身边有任何鬼怪的出现。 是谁要她的命？ 元宝很好奇。 又过了会儿，丞相夫人和陆夫人相携着回到了宴会厅。 但梅贵妃没有跟过来。 “好了，咱们开席吧。”丞相夫人回到主座，在一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并未多做解释，第一个举起酒杯，示意大家开席。 自打从外面回来以后，陆夫人表情就十分沉重。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啊。”陆千羽压低声音，好奇心几乎要冲出天灵盖。 陆夫人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又看向元宝，语气很是沉重道：“元宝怕是又要辛苦一番了。” 方才三人出去，陆夫人便知道了梅贵妃此行的目的。 她是专门从宫里出来来找元宝的。 那位温庆明温世子的娘亲是梅贵妃的亲姐姐，狗妖一事又是元宝帮忙处理的。 加上他娶得妻子是陆巧兰，自然也就知道了陆家借住的这个小不点看似软糯糯的一小只，实际上是一个有大能耐的仙姑。 而梅贵妃最近刚好遇到了个大事儿。 她想让元宝来帮她解决一下。 “是她脖子上的那根红线吗？”小不点脱口而出。 “什么红线？”陆夫人愣了愣：“梅贵妃是想让你去她宫里看看，她最近啊，……唉……”越说越觉得尴尬，陆夫人咳了两声才又硬着头皮道：“她说最近圣上每到她那里都……都……都不太好，所以想叫你去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啥叫不太好？？ 一旁跟着听热闹的陆千羽一脸懵逼。 元宝看看陆夫人尴尬的面容，又咂摸咂摸她方才说话的态度，拍了下脑门儿，兴奋道：“元宝知道，元宝知道！” 十道九医，去西云观求仙问道的信众不少，其中也有很多是去找玉玄子医病的。 玉玄子号脉抓药的水平远在术法之上。 之前在道观的时候，元宝就见过有夫妻、男女神情尴尬，语气隐晦的向玉玄子求诊。 就跟陆夫人刚才那个态度一模一样。 每次狮虎给他们抓的药方元宝都还记得。 “淫羊藿泡水，双指按压下腹部脐中下1.5寸处气海穴！”小不点神情骄傲。 陆夫人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元宝说的是啥以后，耳朵也忍不住漫上一抹红。 怪不得说人家是小仙姑呢，这话都不用说明白，她就能懂。 刚才什么藿来着……不知道给她家老陆吃点管不管用。 思绪乱飞，直到陆千羽忍不住在她娘眼前晃了晃手：“娘，你想什么呢？元宝说的法子行吗？”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陆夫人老脸一红，赶紧正色道：“不是的，梅贵妃娘娘说了，这些办法宫中太医都给试过了，可是还是不管用，而且说圣上只有到她宫里的时候才……” 只有到梅贵妃宫里的时候，皇上才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样的情况怎么能不让人犯愁。 在后宫中，女人唯一能保全自己的渠道就只有受到皇帝宠爱。 过去几年梅贵妃一直是最受宠的一个，早就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时间还短，皇帝还没有对这个昔日的最爱失去耐心，谁知道一直这样下去，她以后会不会被冷落。 那样的话，她的前路就十分堪忧了，很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梅贵妃急了。 刚才没好意思直接叫元宝出去说，也是因为这小不点实在是太小一只了，哪个大人也不好意思在一个小小幼童面前说那样的事情。 难题就只能交给和她比较熟悉的陆夫人了。 “不管用吗？”元宝眨巴着大眼睛一时有些迷茫。 在观里的时候，狮虎明明就是这么告诉那些人的啊。 “啊……是，所以梅贵妃娘娘想请你去她宫里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陆夫人越说越难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实在是害怕元宝继续问。 “好！何时去？！” 没想到小不点并没有再问，而是立时就答应了下来。 不止是这个问题，她还得去瞧瞧梅贵妃脖子上那根红绳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越长，那红绳就缠的越紧，很有可能那个美人儿就会被直接缠死。 思及此，小不点激动起来，着急道：“还是越快越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必了，已经发现了 既然元宝都说了越快越好，陆夫人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日丞相府的及笄宴办完，她便叫人将消息递到了宫里梅贵妃的手上。 次日天还没亮，一顶小轿子就停在了陆府的小门外面。 就这个速度也可想而知，当下梅贵妃在宫里的情况十分的严峻。 一袭道袍的小元宝从小门蹦出来的时候，门口来接人的老太监都吓了一跳。 主子娘娘单说是个小孩儿，但他也没想到是个这么小的小孩儿啊…… “陆夫人，陆小姐，您二位就送到这儿吧，咱家会把这位小仙姑给您平安送回来的。” 要么说人家是在宫里管事多年的大太监呢，虽说心里实在惊讶，但面上还是十分平静的将想要跟着一块儿去的陆夫人和陆千羽给让了回去。 “可是……”陆千羽有点不太放心，毕竟苏俊生还在国子监上学，元宝去宫里的事儿苏俊生都不知道。 这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陆府上哪儿找个这么厉害的小丫头还给苏家啊。 可她话说到一半就被陆夫人扯了回去。 “就听这位公公的，梅贵妃娘娘不会苛待咱们元宝小仙姑的。”陆夫人给她使了个眼色。 别说梅贵妃当下还是皇帝最喜欢的妃子，就算她不是，那她母家的势力也是一般人家所不能抗衡的。 他们陆家和梅贵妃相比，就好像蚍蜉撼树，根本就不能比。 “公公，咱们小神仙年纪还太小，不知道规矩，也是头回进宫，还劳您老人家给提点着点，多谢了。” 不让陆千羽说话，不代表就不担心元宝。 陆夫人陪着笑脸上前，将一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塞进了这位公公手里。 “陆夫人这说的哪儿的话，主子娘娘说了，这位是贵客，咱们是不敢怠慢的。” 老太监话说的客气，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将那张银票收进了袖口。 “起轿！”一声之后，小轿晃晃悠悠离开了陆府门前。 …… 这一边，梅贵妃宫里。 几个丫鬟都在外间等候差遣。 “枫儿姐姐，咱们现在是在等什么呢？”其中年纪最小的小丫鬟有些站不住了。 被唤作枫儿的丫鬟是梅贵妃殿里的管事宫女，但她年纪也没比其余人大上几岁，说话还是姑娘家的那种亲和。 “主子说找了个厉害的仙姑来，一会儿就到，主子在里头沐浴更衣，叫咱们也好好候着，等着仙姑到来。” “啊？就是那事儿吗？”有几个小宫女忍不住偷偷讨论起来。 宫殿不大，又都是年轻姑娘小子。 没有不传些八卦的地方，所以皇帝在梅贵妃宫里的万般境况其实早有人知道传了出来。 如今一听有仙姑要来，大家立马就想到了这件事情上面。 “再说？！叫主子听见了都得用剪子铰了你们的舌头！” 这枫儿平时是个和善的，但这会儿听见他们传不该传的，气势立即就拔了起来，把周围几个小点的丫鬟吓了一跳。 “咱们在宫里伺候人的，嘴就该严些，不然早晚是要掉脑袋的！”她冷冷训斥了几句，便转身进了内殿。 管事宫女走后，外殿又等了好半天才有人敢说话。 也都是小声讨论刚才被枫儿姐姐吓到的事情。 唯有一个站在最后面的小丫鬟，她小声哀求着身边的另一个宫女道：“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嘛，我就去解个手，很快就回来，很快的！” 她年纪很小，长得也是一副可可爱爱的样子，急起来像小手一扬双手作揖。 那宫女被她缠的不行，只好点头应下，小声提醒道：“你快点，等下被主子发现咱俩都得麻烦。” “是啦是啦好姐姐，我马上救回来！” 嘴上说着马上回来的人，出了贵妃殿的门却并没有朝净房的方向去，而是矮下身子，四处打量了一番以后，偷偷从小门钻出去，朝着另一个妃嫔的院子跑了过去。 ………… “大师，真像她说的那样梅贵妃那边不会发现是咱们搞得事情吧？” 云嫔是去年新晋宫里的秀女，她相貌不算出众，气质在众人当中也算不得出尘，但自打进了宫以后就盛宠不衰，算得上是皇帝近来最喜欢的一个妃嫔了。 一个月，皇上得有十几天都是宿在她的寝殿之内。 这让后宫的其他妃嫔也觉得非常奇怪。 要说长相，比她漂亮的太多了。 要说性情，比她柔婉动人的也有不少，可皇帝偏偏就喜欢她。 而且有人听说，皇帝每每在她身边的时候身子都会年轻许多，有一晚上愣是连叫了三次水…… 被皇上滋润的多了，最初大家都觉得她不够漂亮，可如今看起来，身上也自有了一些风韵。 可此刻，她是一丝风韵也无，急的快要跳脚。 她指着刚刚跑进来还在气喘吁吁的丫鬟道：“你确定她真的请了大师傅来？” 那丫鬟便是从梅贵妃那里跑出来的。 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枫儿姐姐叫我们都在前殿等着迎候那位大师呢！” “这可怎么办啊！”云嫔越想越着急，整个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视线也不停的投向坐在主位的那个身穿素袍，面色阴沉的女人。 那是她进宫之前结识的一位女师傅。 女师傅年纪不小，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却非常精通男女之间的一些事情。 比如当初进宫，其实皇上根本就没有看上她，她回来哭诉自己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一定非常为难。 还是这位女师傅知道以后，找她要了些东西，又要了一些皇帝的东西，然后莫名其妙的，皇帝就开始对她情根深种，恨不得天天都待在她这里。 至于梅贵妃娘娘那边的事情，也是她搞得。 “都怪那个贱|人天天勾引圣上，不然谁会搞他！”云嫔怨毒的朝门外狠狠瞪了一眼。 她这里离梅贵妃的院子隔了很远，为了能时刻打探到那边的消息，她特意将一个自己很信任的丫鬟送了过去。 “萍儿，你先回去吧，别叫那边发现了。” 她摆摆手，示意地上的丫鬟出去吧，结果话刚说完，就听外门外传来熟悉的一声：“不必了，已经发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传说中的血无常 “梅贵妃娘娘！”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谁，云嫔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头重重的在地面狠磕了几下。 “本宫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竟然是你。” 梅贵妃冷冷道：“你我母家还算有些往来，搞倒了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呢？唇亡齿寒，你我同为宫中姐妹，何至于此！” 虽然比这位云嫔年长不了几岁，但梅贵妃一开口，说话便带着上位者的态度，让人不禁汗毛直竖。 “多谢仙姑，要不是您，本宫还不知道这后宫竟然还藏着这么恶毒的人。” 梅贵妃回过身，对着一个比门槛高不了多少的小不点说道。 此时，云嫔和她奉为上宾的那个女师傅才注意到门外的人。 一个只比门槛高出半截的小姑娘。 穿一身漂漂亮亮的小道袍，脑袋顶上束起一个圆滚滚的小丸子，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 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奶团子走丢了，哪里会有人将她和什么小仙姑联系到一起呢？ 天没亮就来了梅贵妃的宫里，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看见。 元宝是悄咪|咪的来的，梅贵妃怕打草惊蛇。 经过元宝的一番探查，很快就发现了关键问题。 问题并不在梅贵妃的宫中，而是这后宫里面有人在行巫蛊之术。 当下，元宝便告诉给了梅贵妃。 但至于是谁行的巫蛊术诅咒的梅贵妃，元宝并不知道。 她只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对方，后面的事情就都是梅贵妃自己去设计解决的了。 如今，罪魁祸首就跪在地上。 元宝上前，简单打量了一下云嫔，以及她身后那个所谓的女师傅。 那位女师傅身上的孽障不少，元宝粗粗看了一下，这人手段很多。 给皇帝和这位云嫔下的应该是从南洋那边传来的降头术，所以才能让皇上对一个自己原本没有兴趣的女子宠爱有加。 早就听说这降头之术，被下了情降的人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人，和其他异性接触都会有不适之感。 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不适之感”竟然就是…… 梅贵妃越想越气。 当下就叫来几个嬷嬷，想要将二人直接关到慎刑司里面去。 在后宫行厌胜之术，下场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她早就已经报备过皇后娘娘了，娘娘那边也十分厌恶，只叫她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冲进来就要将二人拖出去，正此时，小不点突然开口道：“等等！” 梅贵妃先是一怔，但是她现在对元宝这个小不点是一点怀疑都没有。 所以小仙姑说等等，她也立马朝两个嬷嬷喊了等等。 “仙姑，还有什么事情？”她追问。 元宝摸着下巴，慢悠悠的上下打量着那个“女师傅”，随即开口道：“得把这情降解了，不然贵妃娘娘还会有麻烦。” 情降不解，就算是云嫔死了，皇上对她的爱慕也不会减少。 那到时候梅贵妃肯定要跟着遭殃。 “哎呀，多亏您想着。”梅贵妃也是一阵后怕。 “那您有什么办法吗？”她看向元宝，此刻的小不点在她眼中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天神下凡。 却没想到小天神摇了摇头，非常诚实道：“我不会呀，我没学过。” 但随即，她又抬起小手，指了指那位女师傅道：“让她解，她不敢不解。” …… 没人知道元宝小仙姑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她只是让众人都出去待了片刻。 将她和那位女师傅留在屋内待了一小会儿。 她说是要说服那个女师傅。 可等众人出去以后，屋里“女师傅”鬼哭狼嚎的声音，怎么听着也不是正经说服…… 不过反正没多会儿，等元宝再出来的时候，小不点脸上都是笑，眼睛也弯弯的说道：“她答应啦，很快就可以解掉情降啦。” 和中原的道教法术不一样。 这南洋的法术不管是叫法还是施法时候的环境都非常的阴森森。 女师傅要求解降头的时候屋内不能有一丝明光。 所有的光亮都来自于她点燃的一根白蜡烛。 那根白蜡烛很粗的一根，点燃以后她拿着在地上用蜡油点了几个方位，然后叫云嫔站进了那个圈子里面。 此刻的云嫔虽然还想要抗争一下，但两个嬷嬷的武力值不是盖的，直接将人提起来就给扔了进去。 女师傅站在圈外，坐定，开始念诵起旁人听不懂的咒语。 梅贵妃有些紧张，小声问元宝：“小仙姑，咱们怎么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在解降头啊。” 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有没有可能她们是在下更恶毒的降术呢？ “她不敢。”元宝淡淡道：“我能看见。” 虽不会南洋术法，但元宝的一双眼睛却是天地间难找的。 她能够清晰的看见缠绕着云嫔身上的一道红光缓慢的消散。 情之一字，在气运当中也是红色。 与月老的红绳一样。 云嫔身上消散的红光便是情降消散的表现。 但是……元宝转身又看向梅贵妃。 “不对呀……”小不点摸着下巴小声嘟囔着。 她原本是以为梅贵妃脖颈上的这个红色的绳子是和情降一起的，都是这个女师傅下来诅咒人的。 可是眼看着云嫔身上的情降马上就要消失了。 可梅贵妃脖颈上的红绳却一点消失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看起来还越来越红了似的。 “怎么不对？”梅贵妃下意识的又抓了抓自己白皙的脖颈。 她不舒服的动了动脖子，小声道：“最近脖子痒的厉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元宝皱了皱眉，眼看着她刚抓完的位置，红痕十分骇人。 但最吓人的还不止于此，那红痕仿佛是有灵一般，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和她脖子上的那条红绳结合在一起。 然后，肉眼可见的红色的伤痕消失……而那根红绳颜色更加的红了，而且又紧了紧。 元宝一惊，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更大。 不会吧！这条红色的上吊绳竟然吸收着梅贵妃身上的血液。 以她的血，要她的命。 她该不会是沾染了传说中的血无常吧？？ 元宝挠了挠小脑袋，痛苦的叹了口气…… 这京城怎么破事儿这么多啊……她想回家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财迷大哥亲启 血无常，简单点解释，就是一种靠吸血来维持怨气的亡魂。 本身是无形的，旁人都看不到他们。 就连一般刚入道门的人都是看不见的。 西云观曾经也处理过一次血无常的事情。 那会儿元宝还不在，听她师傅说，当时是一个农户在山上砍柴的时候被血无常缠上，差点被吸血而亡。 后来农户找到了山上，当时的观主还不是玉玄子，是玉玄子的师傅，也就是元宝的师爷。 是师爷亲手送走了这个血无常，农户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当时听狮虎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元宝还挺疑惑的问：“那为什么师爷不把这个血无常打散了呢？” 玉玄子便给她解释。 因为这血无常出现之处，必然是有大批忠义之人曾经英勇赴死过。 忠义之人死后冤魂不死不灭，凝聚在了一起，才形成了血无常这么一种现象。 所以，道门中人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遇到血无常，能送走则送走，尽量留一条生路。 毕竟，这血无常一般只会在曾有过大型战争的地方才能出现，一般人是很难遇到的。 那农户就是碰巧路过了一个古战场，所以才被血无常缠上。 怎么梅贵妃这样天天游走在深宫内院的人，竟然也能遇到血无常…… 元宝十分的疑惑。 情降被破解，皇帝对云嫔的宠爱立马变成了厌恶。 又听说了她竟然使用厌胜之术在后宫争宠，便立马下令将这云嫔和那个女师傅一起凌迟处死。 看吧，这便是男人，就算是之前被下了情降，但人总归有自我意识。 感情不是骗人的。 不久之前还你侬我侬，如今恨不得把责任全部都推到旁人头上。 后宫众妃嫔，经此一事之后，不免人人自危。 因为解决了宫中厌胜之术的事情，元宝一时也被奉为了上宾。 皇上和皇后还都专门召见了她，见她还是个小娃娃，竟有如此大的能耐，二人都不免感叹。 “既帮朕解决了那个妖女，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元宝歪着小脑袋看位子上的中年男人。 因为是兄弟，他和永定王赵益眉眼其实很相似，但他明明应该比赵益还小上了几岁，但从面相上看，他竟然比赵益看着还要显老。 “元宝想要……” 要是半年前的元宝，她一张嘴肯定又是想要鸡腿，或者鸡舍。 但毕竟是在大哥苏俊亭手底下熏陶过一段时间了，她早也已经明白了，只要有钱就能换来更多的大鸡腿！ 而只要像大哥哥那样有产业，有生意，那这钱就会源源不断的往自己的口袋里进。 一想到那么多的大鸡腿都在朝自己招手，元宝激动道：“元宝想要产业！” 产业？ 什么产业？ 皇帝赵坚都被这小不点激动地神情给弄蒙了。 他以为这小小的丫头最多就是要些银钱首饰，没想到开口竟然是要产业。 “哈哈哈，小丫头，难不成你小小年纪就开始给自己攒起嫁妆来了？” 赵坚爽朗大笑，抬手吩咐太监道：“叫人去查查，上月查抄的那个段家都有什么产业。” 上月有位户部的段大人被人查出贪墨，告到了御前。 皇帝大手一挥，将段家人都下了狱，他家的东西也都跟着一起查抄了。 银钱都归了国库，至于产业…… 不多会儿，太监回来了。 在皇帝的示意下，他拿着张单子开始读了起来：现有良田百顷、京南四合院两间、京西铺面一间、酒楼一座…… 眼瞅着后面还有老长的单子没有念完，皇帝没了耐心，直接摆摆手道：“都给你了，小丫头，这些产业够不够啊？” “够啦！”元宝弯着笑眼，两只小手作揖，按照山哥哥教的那样朝着皇帝拱手作揖：“谢谢皇帝伯伯~” …… 苏俊生是休沐回陆府的那天才知道，自己拼命苦读都还没有进过金銮殿见过圣上，自家的这个小奶团子却已经从皇帝手中挣家业了。 元宝把一大堆地契房契塞到他的手里道：“山哥哥，元宝认不得那么多的字，这些你来管吧！” 要的时候挺高兴的，没想到拿到手里倒是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元宝快要烦死了。 明明是想着能换很多个大鸡腿的，但是陆伯伯说了，新接手的产业她得一家一家去接管，然后才能收到钱换大鸡腿。 拿着这么些个写着这么多字的纸张，元宝苦熬了一下午也没有看清到底都是些什么店铺。 苏俊生默默低头看了看元宝塞到自己手里的契书。 发现那是一间在京城极富盛名的酒楼，再往下翻，米行、钱庄、布行、成衣坊……这还真是样样都有啊…… “山哥哥，你管吧行不行，元宝不识字啊……”小不点急的要哭了。 要是一早只要要产业会给自己添这么多的麻烦，她当初宁愿要个鸡舍算了…… 苏俊生看看怀里的地契，又看看快哭出声的小不点，叹了口气，在桌上铺开一张信笺，提笔写下：长兄亲见，望兄安康…… 他是处理不了这么多的店铺了，但没事儿的，他家不还有个财迷大哥么…… 这一边，给苏俊亭的信快马加鞭朝东旗镇方向去。 另一头，元宝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赵益派人来报，说那位女师娘的弟子，他找人追踪许久，最终发现其人最后的踪迹就在京城，但现下不知何处，希望元宝能给些指点。 另一个消息则是来自于皇宫。 是梅贵妃托人给她送来的消息，说有一件奇事。 就在皇帝下令凌迟二人以后发生的。 云嫔如今已经被凌迟处死，可是那位女师傅却在行刑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从刑场上下来了。 如今并没有性命之虞。 梅贵妃非常疑惑。 她也想请元宝给一个指点。 两个信儿都是下人来口传的。 于是，好不容易休沐一日的苏俊生就亲眼得见了自家这个小妹妹有多忙。 像个小陀螺一样。 而且不管是来人多大，对她说话的态度都是极近谦恭，恨不得跪到地上去的样子。 苏俊生看了看桌上那一摞厚厚的地契，觉得在他大哥来之前，说不定这小不点还能给他们家再赚出点产业来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太丑就说一声，别把我吓吐了 血无常的事情，元宝并没有告诉梅贵妃。 因为她没有亲身处理过血无常，她怕打草惊蛇。 只是大概问了一下梅贵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喉咙不适，而在这个前后又去了哪些地方。 梅贵妃现在几乎将她当成是天上下凡的活神仙，只要她问，就无有不答的。 但她的答案却也并没有解开元宝的疑惑。 三个月之内，梅贵妃根本就没有出过宫门。 难不成就是在这宫内招惹上的血无常？ 可是宫中又有哪些地方，会让一众忠义之人集体赴死呢？ 带着这两个疑问，元宝又进了趟皇宫。 梅贵妃以为她是为了那个女师傅的事情而来，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跟元宝说了。 “我后来找人去查过了，那个女师傅行刑前竟然是要见皇帝身边的于公公，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反正最后她就被放了下来，小仙姑，她该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后手吧？” 说是见的于公公，但傻子都知道，若是没有皇帝的准许，这种敢在后宫行厌胜之术的巫蛊之人根本就不可能活着从刑场上下来。 多半就是她和皇帝本人达成了什么交易。 但梅贵妃自然不能将这些都告诉元宝。 她看出来了，这小不点虽说能力可通天地，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元宝心不在焉，摇摇头道：“没事的，她没什么能耐了，我封了她的灵窍，封了她的天眼，还把她所有的法器都没收了，她现在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啦。” 对于一个以巫术为生的人，这几乎就是要了她的命。 所以那天，女师傅被元宝气的是鬼哭狼嚎的。 但到底是技不如人，她的灵力和元宝滔天的灵力相比，就是蜉蝣撼树，她自己也非常清楚，只能咬牙硬扛。 “不能用法术啦……”梅贵妃若有所思，那这样的话，皇上为何还要留下这个女师傅呢？ 该不会是…… 不会不会，那女师傅年纪都快比太后还要大了。 她在那儿冥思苦想，却见小不点正拿着个手掌大小的小罗盘绕着她的寝殿一圈圈的走。 “怎么了，小仙姑？”她一惊，眼珠子瞪得溜圆。 生怕是云嫔那个妖术还剩了什么隐患在她的寝殿内。 元宝不语，还是拿着罗盘走啊走。 有血无常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阴气的波动，她想找一找这血无常到底是在哪里沾上的。 但绕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的小眉头皱的更紧，拿着罗盘径直就从高高的门槛蹦了出去。 “枫儿，跟上小仙姑！”梅贵妃一愣，赶忙叫上自己的心腹和自己一块儿跟了上去。 因为之前立了大功，加上小不点确实讨喜，所以皇后专门给了她一个令牌，准许她在后宫行走。 小小一只的奶团子，后宫的宫女侍卫们都认识了，所以见她出来，也没人会拦。 有人跟她打招呼，可这平时总是笑盈盈的小不点今日不知道为何，就好像是听不见一样，径直就走了过去。 “瞧见元宝小仙姑没有？” 身后不远，梅贵妃带着宫女姗姗赶来。 那宫女赶紧朝前面指了指：“朝安乐堂方向去了。” “什么？”梅贵妃心里一紧，赶紧提起裙摆，脚步更快的朝宫女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元宝平时慢慢悠悠的一小只，可着急起来，脚步却飞快。 两个大人在后面好半天都没有看到人影儿。 等到好不容易看到人的时候，却见那小不点早已经推开了安乐堂的门，破旧的木门吱吱呀呀，只看见了小不点道袍的下摆。 “完了完了！”梅贵妃急的直拍大腿。 这安乐堂是宫中一个禁地，后宫众人都是不许进这安乐堂当中的。 但是宫女太监们都不知道其中缘由。 枫儿忍不住好奇：“娘娘，安乐堂里到底有什么啊，为什么不让进啊。” “别问！会砍头的！”梅贵妃急道：“今日进了这安乐堂的事儿只有你知我知还有小仙姑知，再不许其他人知道，听见了没有！” 枫儿是从闺阁便跟着梅贵妃的，她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小姐如此严肃紧张的模样，虽不知为何，但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忙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 元宝并不知道自己进了什么地方。 她只是一路上跟着罗盘过来的。 罗盘指的这个方向是宫中阴气最重的地方，她一路朝前走，便进了这所院子。 推门进来，院子十分破败。 和宫中其他院落不同，这里悄无声息，院内一地的落叶，环境十分萧索。 她抬头看，发现这院中竟然种了许多的古槐。 古槐性阴，一般是不应该种在院内的。 怪不得罗盘一直显示这里阴气很重呢。 元宝先是有些失望，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不对啊，就算是有古槐，但阴气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大。 她小步朝前跑了几步，发现罗盘的指针飞速转了两圈，然后开始不停的抖动起来。 “不好！”元宝低声惊呼，随即咬破中指，在罗盘上飞速画下一张符咒。 一阵裹挟着黑气的风绕着元宝飞速刮了起来。 小不点站在阵中，面色冷峻，但手中因为阴气聚集而飞速抖动的罗盘已经停了下来。 屋里不知道关了什么东西，但就目前这个情况而言，一定是斗不过自己的。 她爱惜的将小罗盘整一整放回了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袱里面。 这可是她狮虎亲手给她做的罗盘呢，可不能叫里面这个妖物给弄坏了呢。 似乎感受到门外这个小不点的不屑，风阵卷起一地的落叶，像开了刃的刀一样想要往元宝的小脸上划。 “就这么点招数呀？羞羞！”元宝做了个小鬼脸，随即小手一抬，桃木剑应声出鞘，连剑身都不用挥，落叶便被剑身的真气直接震得落了满地。 小不点慢悠悠的将桃木剑收回到了背后，踮着脚尖朝屋内瞧了瞧，好似在做心理准备一样，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元宝早上吃太饱啦，你要是长得太丑了的话就吱一声，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省得再吐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小丫头，记得我们的约定 哗的一下，几个花盆被从门内卷了出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元宝反应快，全都躲开了，一个碎片也没有砸到自己的身上。 “黄口小儿，也敢在此撒野！” 一道苍老又尖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尖锐的像是瓷片在地上磨的声音，听得元宝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显然，屋里面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被她给激怒了。 这种没甚城府的妖鬼，元宝才不会怕。 伴随着吱嘎吱嘎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个通身漆黑的人从屋里出来。 他坐在轮椅上，黑布遮了全身，脸也被遮的七七八八，只留出一双阴鸷的眸子。 “你是怎么进来的？” 黑漆漆的东西哑着嗓子问。 “推门就进呀。”元宝弯着眼睛，像是一点都不怕似的。 “不可能！”这人一拍轮椅，一阵通天的黑气直冲云霄，院门啪的一下关上。 站在门口正想往里面进的梅贵妃和枫儿两个都被关在了外面。 这间院子早就已经被他布下了结界，除非他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不然龙椅上的那位老早就得冲进来要他的命。 刚才那样强大的威压已经让在门外的梅贵妃都感到内心惶惶。 但门内，离他只有不足三尺的小不点却纹丝未动，像是感受不到那股威压一般。 “伯伯，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阴气呢？” 小不点歪着脑袋。 她已经掐算过了，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神秘，又周身的阴气缠身，但他并不是坏人。 就连他周身的阴气也像是被人陷害，而非他自己的本意。 轮椅上的人愣了愣。 他没有想到，这个刚才说话还非常不客气的小不点突然开口叫他伯伯。 已经很多人没有人拿他当个正常人了。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却见对面的小不点又朝前走了两步，突然探过头认真的看了看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伯伯，你眼睛生的很好看哇，你过去应该长得也很好看吧。” 莫名其妙！！ 他被这个不速之客的小丫头气的快要爆炸。 已经从过去正常的生活中脱离多年，他几乎快忘了自己是个正常人时候的样子。 他将木制的轮椅朝后挪了一段距离，撇开脸，冷冷对小不点道：“快滚出去，趁我现在还有耐心。” 这许多年，他将自己关在这所院子里，就像将自己钉在了封闭的棺材里面。 旁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而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就在顷刻之间，就让他几乎窥探到了外面那个正常世界的天光。 他不喜欢这样。 这让他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这伯伯还怪凶的。”小不点吐了吐舌头，却并没有往外走。 她才不管你有没有耐心。 反正以这个伯伯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就算是再来个三五个捆在一起，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伯伯，你知道后宫中哪里有血无常吗？” 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态度，就自顾自的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男人都被她这股子厚脸皮的小样儿气笑了。 但下一刻，在听说了“血无常”这三个字以后，他愣住了。 “血无常……”他嘟囔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面上遮脸的黑布一下子滑落下来。 露出一张十分可怖的，几乎真的能让元宝吐出来的脸。 那都快不像是一张人脸了…… 面上都是弯弯曲曲的疤痕，不知道是被火烧过，还是被刀划过，反正全部都是伤痕。 在那伤痕之中，男人一双眼睛倒是黑亮黑亮。 脸部轮廓也十分立体，元宝隐隐觉得他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到底像谁。 面纱掉落，男人下意识就想要将它重新围在脸上。 但对上元宝的眼睛，他又停下了动作，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冷笑道：“看见了吧，我长得吓人吧，你现在想不想吐？你害不害怕？你现在该滚出去了吧！” 元宝就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 没有躲没有闪，甚至眼神都没有片刻的游移。 她好像真的不怕自己似的。 可是，刚才明明是她在外面喊着自己长得丑，叫自己出来的时候遮住脸，别把她吓吐了…… “伯伯，对不起。” 她不仅没有，甚至非常认真地躬身朝男人行了个礼。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元宝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之间的打趣伤害到了这个伯伯脆弱的内心。 他过去应该是有一张英俊的脸的…… 所以，他害怕别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被小不点突如其来的道歉弄蒙了。 男人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斟酌了半天，嘴边吐出的话就变成了：“你也知道血无常的传说？” “知道的！” 元宝此来的目的便是追踪血无常的踪迹。 这个奇怪的伯伯应该能给她一些线索。 宫中几时有过大批英勇赴死的亡魂？ 男人犹豫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 “是他们……”他干瘦的身子在轮椅上不住的颤抖起来。 可怖的面颊也透出一股难掩的悲伤。 “是谁？”元宝追问。 男人抬头看了看她，似是有些迟疑，半晌，突然轻声开口道：“小丫头，我可以信任你吗？” ---------- 梅贵妃在外面急的都快要发疯了。 她自进宫的那天起，就被宫里的嬷嬷交代，这安乐堂是决不许外人踏入一步的。 听说那里关着的是一个前朝的罪人。 那罪人通阴阳，懂术数，又长得极其吓人，谁进去都会被他用各种手段折磨，最终弄死。 元宝小仙姑固然是厉害，但谁都知道天外有天，她不知道安乐堂里的怪人到底有多厉害，她怕小仙姑会吃亏。 “枫儿，去通知皇后娘娘！” 好半天也不见元宝从里面走出来，梅贵妃实在是等不住了。 她冒着会被皇后惩罚的危险，叫枫儿去告诉皇后。 实在不行就硬闯吧，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小仙姑一个人在里面面对那个怪物。 “哎！”枫儿应下，转身就要跑的时候，就听吱嘎一声，安乐堂的门响了。 小不点从里面跨步走了出来。 门内似乎还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唤她： “小丫头，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第一百六十一章 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梅贵妃还来不及问是什么约定，元宝已经开口道：“准备香烛纸钱元宝，越多越好，三日之后，找机会出宫，我帮你送走身上的血无常。” “什么血无常？”梅贵妃不明所以，手却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脖颈处。 元宝抬起小手，指了指她白皙的脖颈：“就是你现在感受不舒服的地方，那里现在束着一根红线，那就是血无常，他已经缠上你多日了，再不解决，你很快就会被他勒死了。” 几句话简单的解释了血无常是什么。 梅贵妃吓得一张漂亮的脸都面无血色。 她想说点什么，想问问这血无常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缠上自己的。 可是小元宝只是略显疲惫的摆了摆手，说道：“别怕，你会平安的，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刚才安乐堂门内的那个人告诉她，血无常是天地间的怨气所化，但并没有自我意识。 他们不会刻意害人，会缠上人多半也是被人所冲撞。 而京城方圆百里以内最有可能孵化血无常的地方，那人也已经告诉了元宝具体|位置。 “好好好，小仙姑，那我们三日之后去哪里见呢？”梅贵妃冷汗都快要把宫袍给浸透了。 “京西围场。” ------ 三日之后，京西围场。 元宝神情严肃，负手而立。 苏俊生和卓子墨两个像两个门神一样站在小不点身前。 今天并不是休沐日，但元宝就这么几天便和皇室扯上了关系，如今还成了梅贵妃娘娘座上宾的事情，着实是让苏俊生起了警惕心。 他本人习成一身文武艺，目的确实是货与帝王家。 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小妹妹卷入皇家的事情当中。 那是太复杂繁琐的人事，他不希望元宝承受这个压力。 可是现如今，元宝已经在几位贵人面前亮过了本事，时间不能倒流。 他除了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之外，只能加倍的腾出时间来陪着元宝。 “一会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他有些不太放心。 “山哥哥别怕。”元宝挺了挺小胸脯：“有元宝呢。” 小不点可可爱爱的模样跟她通天的修为实在是很有反差。 要求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元宝等七七八八的东西，梅贵妃老早就叫了下人过来备齐。 她自己则是以去庙里进香的名义偷偷跑出来的。 虽说情降解除之后，她和圣上已经重修旧好了。 但几次三番和巫蛊之术扯上关系并不是好事，她害怕圣上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所以就编了个给圣上祈福的名义跑了出来。 “小仙姑，您等久了吧。” 偷偷跑出来，梅贵妃身边只跟了枫儿和两个信得过的小太监。 衣服也穿的很朴素，没有带一点首饰。 这是元宝提前要求的。 “无事。” 只有在做法的时候，小不点才能看出那股世外高人般的端方之态。 “我们开始吧。” * 用桃木剑在地上圈出一片硕大的空地。 香烛点燃放于中央。 纸钱元宝在火盆中燃起寸高的火焰。 元宝双腿盘坐，单手在半空中掐起一个灵官诀，开始默念法咒。 道教之神王灵官主管战斗，元宝平时很少用灵官诀。 但今日，要面对的这个血无常是义士集体赴死之后凝结，这些义士在世时也是战士。 她怕自己沟通不良，容易打不过对方。 灵官诀一掐，周围静谧无声。 很诡异的感觉，哪怕刚才还有鸟叫虫鸣，但就在她掐诀开始的那一刻，似乎风声都静止了。 元宝闭着眼睛，似是不太舒服一般皱了皱眉。 苏俊生下意识就想往前走两步。 他有些担心元宝。 可脚步没迈出去就被一旁的卓子墨给拦了下来。 相比苏俊生，他看见元宝施法的次数要多得多。 “别去。”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元宝可以撑住。 苏俊生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又怕给元宝添乱，只得咬咬牙站在了原地。 三根香烛燃尽，元宝还坐在圈内一动不动。 但她人虽不动，手上动作却并未停下片刻。 一会儿掐诀念咒，一会儿空中画符，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符咒点燃。 卓子墨小声解释：“这是在和对方协商沟通。” 驱鬼一说本就是能谈则谈，谈不拢再赶走。 只是元宝年纪太小，性子还不定，所以很多时候省略了谈的这一步骤，直接就把人撵走了。 可这一次不同，她从安乐堂里的那个怪人口中知道了这个血无常的来历。 她必须得顺利送走他们。 又掐诀施法半天，就在众人都有些着急的时候，元宝突然开口：“温曦，站进来，脱掉外袍，发髻解开。” 温曦是梅贵妃的名字。 元宝之前一直是和旁人一样叫她娘娘的，这是头一次直接唤了名字。 让脱外袍，解发髻了，其他几个男的肯定谁也不敢再留在原地。 这可是皇帝的女人，要是被人知道了，他们俩命都保不住。 众人退到一旁，温曦按照元宝要求的那样解开发髻，脱掉外袍站进了圈子里面，元宝的身后。 “跪。” 元宝说一声，温曦就照着她说的话做一下。 让跪便跪，让磕头便磕头，让说什么便说什么。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温曦都跟着折腾出了一身薄汗之后，元宝突然道：“好了，站起来吧，闭上眼睛，他们要走了。” 只见她脖颈间的那根红绳开始慢慢显现出来。 不止是在脖颈上，其实红绳早已经缠了整身，从脚跟到脖子，现在正在一点点往上蔓延，直到红绳将人彻底缠完，这命就交代了。 不过，元宝和对方谈完之后，温曦闭上眼睛。 周身有一点点被放松下来的感觉。 那根不知到底多长的红绳开始从她的身上慢慢的剥落下来，从颈间到肩膀，再到胸口，最后从脚踝处落了下来。 一根极长的红线最后变成一滴红的发黑的血液，滴落在了地面，最终没入了土地当中。 温曦像是长久的束缚被解除，人一个站不住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元宝朝滴血处的地面叩了三个头，沉声道：“答应你们的事，元宝一定会做到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那你猜呢? “什么？又多了十间铺子，百亩良田？？” 看着桌子上厚厚一沓地契，苏俊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是上月收到弟弟妹妹来信，叫他来京城接管几个铺面的。 那会儿他和他爹已经足够激动的了。 小儿子和小女儿明明是来京城读书的，竟然不到半年时间还给家里挣下家业了！ 苏俊亭更是高兴。 毕竟弟弟妹妹都没有忘了自己，有这种好事儿立马就叫他从老家过来接手。 这说明兄弟妹情的可贵，也说明弟弟妹妹十分信得过他！！ 他快马加鞭终于赶来了京城，可哪里想到，递到自己手中的地契和文书又多了厚厚的一摞。 这可是京城啊？？ 这些铺面良田这能换多少钱啊！ 苏俊亭不可置信的看向弟弟。 后者却是摆摆手，指向元宝，意思是这些都是元宝挣下的，别问他，他也啥都不知道。 “之前那些大哥哥都知道了，多余的这十间铺面和百亩良田是梅贵妃娘娘给的，是她娘家的产业。”小不点躺在摇椅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对这些可换数金的好东西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毕竟是救了自己一条命，梅贵妃其实想要给元宝的更多。 但元宝只要了这些。 “我的好元宝啊！”苏俊亭激动地几乎就要发疯。 自己爹爹挣了一辈子，不也就混了个东旗镇的首富吗！按照他妹妹的这个速度，估计不出十年，他们苏家就能成为整个京城的首富！！ 他抱着小不点狠狠地啃了两口。 “大哥哥不可以！”元宝像个被磋磨的小狗，嗷嗷叫唤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知道小不点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经营这些产业，苏俊亭也不客气，赶紧就将地契文书什么的一股脑收拾到了自己随身的包裹里面。 “等等。”一直没开口的苏老三拦住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苏老大像是被揪住了后脖子的猫，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苏俊生在桌面铺开一张白纸，将手中蘸饱了墨汁的毛笔递到他手里，说道：“你写个文契，这些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元宝的，你只是负责打理。” “哎！我知道啊！还用你说！” 苏俊亭爱财有道。 虽说在外人看来，钱财对他来说好像比他命都重要。 但在他心里，钱财和家人比起来，他还是会将家人摆在更重要的位子上。 就连在东旗镇时候，元宝挣下的那些产业，他都一直是给元宝留着，准备日后给她做嫁妆的。 何况京城这些。 “写就写！”他气不过苏老三总是当好人，鼓着腮帮子在白纸上写下了，不管是京城还是东旗镇，该是元宝的产业他绝不会惦记。 最后落款，苏俊亭。 写完，还尤嫌不够似的，他大拇指插|进朱砂里，在文契最下面按了一个重重的手印。 ----- 只有兄妹俩的时候，苏俊生平时住在国子监，元宝可以借住在陆家。 但如今大哥苏俊亭也来了，再寄住在陆家就不那么合适了。 虽说陆家人十分欢迎。 但苏俊亭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国子监附近买下了一间宅子，带着元宝搬了进去。 因为离国子监比较近，苏俊生平时休沐，包括偶尔晚上的时候也能回家中休息一下。 三进的院子，不算小了。 但跟东旗镇的苏家宅院相比那还是小了不少。 苏俊亭虽说是个抠门的财迷，但他还兼备了挑剔的特点。 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不允许家里的陈设太过狼狈。 为此，他大出血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叫下人去给家里置办几件像样的家具。 得此重任的下人便是苏俊生身边的常随阿昌和元宝身边的丫鬟栗果。 没办法，大少爷太抠了，舍不得买下人，只好可着这两个从家里带来的祸害。 二十两银子是两块不大不小的银锭子。 就这么两块银锭子就想布置好这间三进的宅院？ 甚至大少爷临出门的时候还跟他说，最好是能买几个古董家具，摆出来有气派一些的那种。 呵，钱给的这么少，想的倒还是怪美的。 两块银锭子都快被阿昌磨平了，他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栗果更犯愁了。 自打陪着三小姐进了京城以后，她也没干过啥正事儿，没去过几个地方，光是在酒楼里面绕了。 这上哪儿去给大少爷买家具啊。 “不行咱们叫工匠来打几件家具呢？”她试探的出了个主意。 阿贵苦笑：“你以为我没问过啊，可人家一听说咱家院子这么大，开口工钱就要了二十两银子，哪还有钱买木料啊。” 二十两银子给工匠，看似好像是不少，其实并不多。 毕竟现在院子空空荡荡，床、桌子、柜子，甚至有两个屋子的雕花木门都是坏的。 苏俊亭当时买的时候图便宜的。 可后面都得在家具上找补回来。 栗果一听，也愁眉苦脸起来。 可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激动道：“我知道啦，之前我老去给三小姐买糕的那家，他家的小哥说过京城有个地方会卖一些旧的别人不要的家具，我们去那儿看看！！” 另一边，元宝正在赵益府上喝茶。 说是喝茶，但大人喝的茶她喝不惯，她喝的是赵益让厨娘专门给她做的一种牛乳茶。 用牛乳和糖将茶叶浸透，然后热水冲泡。 这样喝起来既中和了茶叶的苦涩，又丝滑入口。 元宝非常喜欢。 她抱着茶碗咕嘟咕嘟的喝完了一大碗，抹抹嘴把空碗放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丫鬟赶紧又补上一碗。 元宝这次却并没有继续喝，而是抬头对上赵益，道：“上次叫你找的那个师娘的女徒弟，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在哪儿？”听到这个消息，赵益明显是非常的激动。 虽然面上还是多年不变的冷硬，但手中的茶碗都被他捏碎了，足见他的紧张。 “在宫里。”元宝淡淡道：“就是上次帮云嫔下情降害人的那个，现在被皇上关了起来。” 赵益一怔，随即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他眉梢一立，冷着脸道：“你是说当初害我至此的人是皇帝？” 元宝不语，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猜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漂亮的拔步床 明明当初自己才是父皇属意的王位继承人，但就是因为那次受伤，才让新皇有机会登基。 坊间也有人传肯定是新皇搞的鬼。 赵益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他不想朝着那个方向想。 他们是血缘兄弟，他不愿意相信对方会为了皇位如此伤害自己。 可是眼下，元宝的这一席话让他不得不如此怀疑了。 可就在这时，小不点突然又补充了一句：“是……也不是。” 她摊平双手，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赵益愣了愣，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小仙姑能否说的清楚一点？” 元宝歪了歪脑袋，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十五年前，皇帝曾经被歹人掳走过。” 赵益想了想，道：“确有此事，但这有什么关系吗？” 元宝嗯了一声道：“对，他被人掉包了，现在皇位上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你弟弟。” “什么？！”赵益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 从京城的旧货市场买的桌椅板凳进了宅院的门。 苏俊亭一进门就被屋子里那张雕花的拔步床吸引。 “哎呦，这可不便宜吧。”他摸着拔步床的床身，细细摩挲着。 床身都是红木的，整块儿的红木雕成一张漂亮的拔步床，床尾床头的雕花都十分考究，一看便知是老师傅的手艺。 苏俊亭喜欢的不得了。 不住夸阿贵和栗果：“你俩这眼光实在是不错啊，我还以为那点银子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呢，没想到你们能挑出来这么好的玩意儿！哪儿买的，赶明儿我再给你们几两银子，再去买一张回来！” 他话说的好像十分大方一样。 阿贵和栗果却是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哦，原来大少爷知道二十两银子置办全家的家具非常拮据啊！！ 一看这抠门精还想掏钱让自己继续买，阿贵赶紧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别，大少爷，能买回来这些东西都是我和栗果磨破了嘴皮子的，您要是再要一件肯定是没有了的。” 这拔步床确实是足够漂亮，二人一进了那旧货市场便看中了。 原以为价格会很贵，可没想到价钱却是出奇的便宜。 也算是捡到了个宝儿，于是便给买了回来。 “大少爷，这床放哪间屋子啊？” 两个少爷一个小姐都住在院子里，这张最好的床要给谁睡就成了问题。 阿贵问完，苏俊亭属实是为难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百般不舍的伸了伸手，朝着元宝睡得东厢房指了指：“给元宝，快，别让我有反悔的机会！” 虽然抠门，但苏俊亭本身是个享乐主义者。 在东旗镇的时候，他就是吃穿住行用的都是最好的。 他给外人花钱抠门，但对自己还是挺大方的。 这个拔步床他是真的很喜欢，要是没有元宝，就他和苏俊生两个的话，他肯定不会让着老三那个臭小子。 但有元宝在…… 而元宝除了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以外，现在还是他最大的金主大人。 手底下那么多的产业可都是小不点一个人的。 他要是不给这位小祖宗伺候好了，赶明儿再有好东西不给自己了可怎么办！！ 苏俊亭做了好一通思想斗争以后，终于还是忍痛割爱，让下人们将这张漂亮的拔步床送进了给元宝预备好的东厢房。 而将其他两个稍微不那么别致的木床摆进了自己和老三苏俊生的屋子里。 一切收拾的妥妥帖帖，苏俊亭兴高采烈又去忙活店铺的事情。 等他再回来都已经是深夜了。 栗果说元宝小小姐已经睡下了。 睡得就是那张从旧货市场买回来的拔步床…… ------- 从赵益府上回来，元宝十分疲累。 她答应血无常还有宫里安乐堂的那个怪人的事情她必须得做，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并且以她自己的能力几乎是无法完成的。 她必须得求助赵益。 这次面对的不是可以随便就被她收服的妖妖鬼鬼。 她的那些符咒也未必管用，所以她和赵益商量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办法。 但一整天折腾下来，元宝觉得脑瓜子嗡嗡响，好像是要长脑子了似的…… 因为白天太累了，所以晚上回来由栗果伺候着洗漱之后，她便倒头就睡在了床上。、 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身下的床不知何时已经换过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鬼新娘往事 是夜，月挂中空。 苏俊亭刚刚睡下，就听门外传来好大一声怒喝。 他吓了一跳，赶紧披上衣服跑了出来，结果发现几个下人都围在元宝的厢房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里面灯火通明。 小不点只穿着一件中衣，头发胡乱的披散着，拿着一把小小的桃木剑不知道在凌空比划着什么。 “元宝！”苏俊亭着急，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但脚步才迈到房门口，就被元宝一声断喝给拦在了外头。 “大哥哥，别进来！” 她大哥身体本就太弱，命格里又是带了一些阴桃花在身上。 所以才会总是能遇见想与他结成鬼亲的这些人。 而恰好，元宝现在正在吓唬的这个正是个鬼新娘。 她一袭艳红的红嫁衣，嘴唇染着血，面色煞白煞白，一双原本美丽的大眼睛空洞的直视着前方，眼眶处正汩汩的朝外面流着鲜血。 元宝就是大半夜起来想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她的。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张拔步床的尾端，元宝一睁眼睛差点没给直接吓死…… 结果人家鬼新娘还挺委屈。 哀怨的看着元宝，凄凄切切的问她为什么要霸占自己的嫁妆。 “你的嫁妆？”元宝这才意识到自己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张床。 “大哥哥，这床哪儿来的，怎么有个女鬼说这是她的嫁妆啊！” 她一边拿着桃木剑比比划划，一边分神问苏俊亭。 苏俊亭转头看栗果和阿贵。 俩人也是一脸迷糊，他们单知道买着便宜了。 上哪儿知道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啊…… 再说，三小姐拿着个剑比比划划的到底是在跟谁说话啊……怪吓人的。 “你确定这是你的嫁妆啊？” 看大人们都不太靠谱，元宝只得自己跟鬼新娘交流了起来。 鬼新娘眼皮颤颤巍巍动了两下，显然是想眨眼但是又没有办法。 “是……”她语调幽怨的让元宝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那好好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再吓唬我了。” 元宝摩挲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她平时见过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鬼，长成什么样子的都有。 但刚睡醒就看见这么个玩意儿，元宝到底还是浑身难受。 鬼新娘委屈巴巴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跟元宝讲起了自己的悲惨往事。 “我是光禄寺少卿王安和的儿媳，我家是在冀州开钱庄的。” 鬼新娘幽幽怨怨，苏俊亭让下人们都退下了，怕吓到大家。 他自己本人其实也非常害怕，但他又不愿意把元宝一个人放在这儿，便硬着头皮坐在元宝身边，对着空气发呆。 “她说她是光禄寺少卿家的儿媳妇儿，从冀州来的，路上被歹人所害，她本人的尸体被歹人直接扔在了山上，魂魄流离失所，无处依傍，就只能寄托在这个拔步床上面了，咱家把床买回来了，她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元宝把鬼新娘说的话转达给苏俊亭。 后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头一次对自己的吝啬感觉有那么点耻辱。 儿媳妇死在了迎亲的路上，光禄寺少卿家不会没有表示。 可最近没听说过京城里面有这个案子啊。 苏俊亭略有些迟疑。 转而又朝空气中望了望，说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呢？” 难不成是要一直跟着这个拔步床跑吗？那自己是不是白花钱了…… 他满心还是自己花出去的那点钱，但总算是话说到了正地方。 这显然就是个冤魂，因为阳间的事情未了，所以才只能跟着一张拔步床走。 对着说了半天的话，元宝已经适应了鬼新娘的样子。 自打入了道门，狮虎就一直说，出门在外能帮则帮，老天爷给她一身的能耐就是为了让她造福大家的。 这事儿遇见了，她自然不能装没看见。 “姐姐，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心愿，元宝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这鬼新娘的样子，除了吓人以外，还十分的干枯瘦弱，显然，阳间可能还没有亲人供奉她。 冀州的钱庄家的千金，还能嫁进光禄寺，怎么可能连祭拜的人都没有。 元宝歪了歪头，等着鬼新娘开口。 后者抹了一把自己眼眶子流出来的血，对元宝道：“我想我娘……我想你能不能让我娘把我带回家去……京城的天太冷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害怕……” 到底还是个姑娘家，京城是她不熟悉的地方。 元宝转述给苏俊亭的时候，后者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过去他不觉得如何，自打元宝这个小妹妹回到家中以后，他尤其受不了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受委屈。 他的妹妹长大以后要是遇见这种事情，他非得疯了不可…… “那元宝，咱们能怎么帮帮她呢？”苏俊亭急道。 “等天亮吧。”元宝打了个哈欠，朝鬼新娘道：“姐姐你往下面坐坐，元宝睡一觉，明早起来再帮你。” ------- 次日一早，苏俊亭便带着阿贵朝光禄寺少卿王安和府上去了。 路上他还专门去找了一趟卓子墨，毕竟后者在京城的时间更长，打听起事情来更加的方便。 卓子墨刚考过了乡试，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天天去国子监，所以便陪同苏俊亭一起往少卿家里去。 路上，苏俊亭将那鬼新娘的来历跟卓子墨说了一下。 和他一样，卓子墨也是非常的震惊，并且同情这个鬼新娘。 另外还多了一些对于苏俊亭抠门更加深刻的认识…… 想知道鬼新娘具体的情况，他们还得从这个未进门的夫家开始查起。 “这位王少卿别看只是个五品的文官，但他家族早年十分显赫，是我祖父在世的时候都要高看一眼的人家，他妻子家也是名门望族。” 卓子墨介绍起王安和的情况，随即二人一对视，不约而同道：“那他们家为什么会给嫡子娶一个商贾人家的小姐呢？” 嫁人议亲讲究门当户对，越是高门望族越是如此。 成亲就是另一种意义上资源重组。 王家门风显赫，这么多年能在京城立足也不是易事，可他们为何会在给儿子选亲事的时候，选上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商贾之家？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去报官! 俩人才转过巷口，就看见王家门口围着一圈人，似乎是有什么热闹。 苏俊亭和卓子墨一个对视，二人提步一起挤了过去。 只见这人群的中央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小少年。 二人应该不是本地人，行李包袱都还在地上扔着。 正在与门房对峙。 “若你们今天不交代出我姐姐的下落，我和我娘就不走了！” 少年年纪不大，能看出其实并不是底气十足，背在身后的双手还紧紧地攥在一起，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 中年妇人也跟着附和：“我们来就是想见见女儿的，你将她叫出来就是了，何苦为难人呢？” 门房不耐烦的掐着腰往外赶人：“都说了，我们家大少爷根本也没娶亲，更没听说你们说的那什么少夫人，赶紧走吧！” “不可能！”小少年炸了：“我姐姐就是嫁到你们家了，光禄寺少卿王安和的大儿子王允，是你们家人去冀州和我爹娘交换的庚帖！绝不会错的！” 周围人都在小声讨论这桩怪事。 都说没听见最近光禄寺王家府上有什么喜事要办，觉得这母子两个可能是患了什么失心疯。 只有卓子墨和苏俊亭知道，他们没有胡说…… 那鬼新娘大概正是这二位口中的女儿。 “赶紧走，赶紧走，等会儿我们老爷回来瞧见又该怪罪了！” 见说不通，门房叫来下人拎着大棒子开始往外赶人了。 “哎，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小少爷气的不行，还想骂什么，却被身后的中年妇人给拦住了。 她朝他摇了摇头，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小少年虽然不忿，但还是点点头没再发作。 没了热闹看，周围围观的百姓都散开了。 母子两个捡起地上扔着的行李，十分落寞的正准备离开，却被两个气质不凡，衣着华贵的男人给拦住。 “等等，二位可是冀州邹家，开钱庄的？”其中一个男人开口道。 “你们是谁？”小少年闻言面色立马警惕起来，他抱紧怀中的包袱，然后下意识将中年妇人护在了身后。 “我们认识你的姐姐。” 苏俊亭声音也变得低沉。 邹家这二人，一看也是本分的老实人，还并不知道鬼新娘已经离世的消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中年妇人突然开口问道：“我女儿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 将邹夫人和小邹进带回到苏家已经是傍晚了。 元宝并不在家，她一早便带着鬼新娘的魂魄去了她遇害的那座山上，将她魂魄缺失的部分从山上带回来。 苏俊亭将邹夫人小邹进带进了元宝的那间卧房。 一看见红木雕花的拔步床，邹夫人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快步走上前，用手掌不停地摩挲着拔步床的床身，像是在摸女儿的脸。 她缓缓蹲下身子，不知在哪儿找到了什么开关，啪的从床底打开一个抽屉。 “这是我给辰儿留的保命钱……”那里面拿出一厚摞的银票，邹夫人颤抖着手将它们拿了出来，隐约可见上面还沾着斑驳的血迹。 邹夫人终于忍不住哭声，哽咽道：“我的辰儿啊……是娘不好，明明知道这是个火坑，还让你往里面跳……” 在山上转了一圈，元宝带着鬼新娘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花厅里，大哥哥和卓子墨坐在一旁。 对面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小少年。 跟在她身后的“鬼新娘”在看见门内人的那一刻，立马就扑簌簌的落下了血泪。 元宝根本也不用问，开口便道：“大哥哥，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家人的？” 苏俊亭将今天在王家门口的一幕说给了元宝听。 他也是个心软的人，刚才已经陪着邹夫人和小邹进狠狠哭了一场了。 所以这会儿眼睛也红红的，说话甚至还带着鼻音。 卓子墨只好又将刚才邹夫人跟他们说的事情告诉了元宝。 原来，在王安和叫人去冀州邹家求亲的时候，邹夫人就觉得不对了。 “他家那是个嫡子，就算学问不成，家里花些银钱，也能在京城找个稳定的差事立足，可他们偏偏千里迢迢跑到冀州，找我家女儿提亲……” 这其中肯定是有猫腻的。 但没想到还不等邹夫人跟自己调查出来，来提亲的人就直接说了其中缘由。 原来这王家是个表面风光的氏族。 实际上内里早已经破败不堪，家底老早就已经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但王家人骄奢淫逸的毛病还是改不掉，所以他们家现在迫切需要结一门富贵的亲事来填补上家中的窟窿。 “去我家里给辰儿提亲的时候，对方姿态还很高，可能是觉得他们家虽然破落了，但跟商贾人家结亲，还是抬举了我们。” 王家去提亲的人将意愿说的十分明白。 娶他家女儿回去做正头大娘子，但是嫁妆要达到一定的数额才行。 “他们家要三万两啊！”邹夫人捂着胸口，想要压住自己心脏处疼痛的感觉：“要不是我家老爷觉得攀上王家就是给我们家改换了门庭的话，我绝不会让辰儿嫁到这京城来的……” 三万两！ 这个数字让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安和家里做的事情足够恶心。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的是为何王家不愿意承认邹辰是他们家娶进门的儿媳。 邹辰已经死了一些时日，他们那边也没有找官府的打算。 其实这个问题，大家心里已然都有了差不多的答案。 或者是娶个商贾女让王家觉得很丢脸，所以哪怕是人死了，巨额嫁妆也被掳走，但王家还是为了面子不肯报官。 要么就是这场劫难本身就是王家的手段，是他们在路上劫掠走了邹辰的嫁妆，然后将人害死，这样钱拿到了手，又不必将这个姑娘娶入家门。 “这也太恶毒了吧！”卓子墨都听不下去了。 他爹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家与王家还算是有些交集，他与王允甚至幼年时还经常一起玩。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家！ 他听不下去，看着邹家一老一小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卓子墨攥紧了拳头道：“我去报官！”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还不知罪! 这时，一直躲在元宝身边看着母亲和弟弟默默流泪的“鬼新娘”也似乎想到了什么，凄凄切切道：“这么一说……当初那伙歹人好像确实有几个我好像见过的……” 歹人都是穿着一身黑衣，面上也都带着面罩。 但细一想，其中有好几个似乎都是当初去家里提亲的人的随从。 王家这名利双收的买卖做的实在是好哇。 众人都给气的够呛，觉得这王安和实在是不是东西。 苏俊亭原本准备和卓子墨一同去报官，但被拦了下来。 “不行，苏家在京城没有根基，苏俊生现下还在国子监读书，京城还有你家的产业，怕是王家会报复你们。” 但卓家就不同了。 那是三代朝上就在京城扎了根儿的，他爹如今还正在边境为国出征，就算是光禄寺少卿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卓子墨替邹夫人写好了状纸，又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当下便揣着状纸去往大理寺。 准备替这邹家人鸣一鸣冤。 “等我的好消息吧！” 邹夫人的话加上鬼新娘的补充，几乎就可以将王家的罪状板上钉钉。 卓子墨出门的时候还非常的笃定道：“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是带着邹家两口人一块儿去的。 元宝和苏俊亭并没有跟着。 大理寺少卿是温庆明，也是陆巧兰的夫君，是个刚正不阿的。 他们对温庆明还是比较放心的。 鬼新娘的魂魄还不太稳定，只能待在离拔步床比较近的地方。 或者是跟在元宝身边。 所以，元宝没有去，她就也不能跟着去大理寺。 尤其官府这种地方阳气正旺，也不是她这么个虚弱的鬼魂能够抵抗的。 “娘……进儿，你们要早去早回啊。” 她倚着门框，戚戚怨怨的望着娘亲和弟弟离开的方向。 刚才众人都在的时候，元宝是问过她要不要跟她娘见一面的。 当时鬼新娘是摇头拒绝了的。 她知道自己死相十分凄惨恐怖，她不想吓坏娘和弟弟。 “元宝小仙姑，我娘和弟弟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她怕王家知道他们去报官以后会对她娘和弟弟用什么手段。 邹家的出嫁女是上上个月就从冀州往京城这边赶的。 拿出三万两银子，又陪送了不少东西以后，哪怕是对于邹家这样开钱庄的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他们并没有雇佣镖局帮忙运送，而是直接就安排了家里的家丁一起过来的。 同路的还有王家来接人的一些下人。 按理说早就应该到京城了，可冀州邹家那边迟迟没有收到消息。 邹夫人更是在女儿遇害以后，收到过女儿托的梦，所以这次她坚决要来京城看看女儿嫁人以后到底如何了。 小邹进是硬要跟着来的。 可以说，这两人是她在阳间最亲的亲人了，也是最最在乎她的人。 除了他们，大概不会有人在乎鬼新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 不辜负大家对于温庆明的期待。 卓子墨带着人去大理寺敲了鸣冤鼓之后，温庆明看过了状纸，一刻都没有耽误，便亲自带人去王家府上将王安和和王允一起都给带了过来。 站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王安和并不下跪，只是坚持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成亲之说。 “我儿与孙家姑娘早有婚约在前，怎会平白无故去冀州那么个地方找一个商贾女成亲？”王安和十分不悦。 王允更是一脸我冤枉死了的表情。 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见二人如此嘴硬，邹夫人便将当初提亲时候合婚的庚帖拿了出来。 上面是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 一般人是不会拿得到手里的。 邹夫人将那份庚帖交到了温大人面前，不忿道：“你们图我家的钱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死我的女儿！！你们这些败类！” 三万两银钱确实是多，若不是邹老爷趋炎附势，也不至于如此。 可再多的钱也比不上自家女儿的性命重要啊。 邹夫人宁愿当初那帮人是直抢走了那些嫁妆，起码能留下女儿的一条性命。 可是……一切都晚了，女儿含冤而死，她决不能让女儿就这么白死。 看见庚帖出现在公堂上的时候，王安和和王允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解。 但当邹夫人和走进说出他家家底被败光，不得不找商贾女结亲，用对方的嫁妆填补家庭的时候，王安和恼羞成怒道：“岂有此理，不过三万两就想要我家嫡子的正头大娘子的身份？笑话！” “我王家在京城祖产颇多，产业丰饶，哪里有你说的那样！” 前半句可能是真的，毕竟三万两对于一个在京城扎根数年的官宦人家来说确实是不够分量。 温庆明也相信。 但后半句就不太对劲儿了，温庆明拍了下惊堂木，道：“王大人可还记得上月从汇丰钱庄借走的三千两？” 若不是家中钱财吃紧，他何苦去钱庄借钱？ 温庆明知道这个还是因为那个钱庄是他老婆陆巧兰带来的嫁妆，这才偶然得知了光禄寺少卿王家竟然还需要在外面借钱度日。 “这……”显然是没有想到温庆明会知道这件事情，王安和一下子愣住了，结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解释来。 正此时，一个年迈的老妇由家人搀着闯入了公堂之上。 她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对着温庆明道：“我家大业大，何苦为了三万两银子娶亲，你们又凭什么将我儿捉来！” 这是王家的祖母，王安和的娘亲。 身有诰命，温庆明一时也不能将人撵下去。 便叫人给老太太拿了张椅子来。 温庆明又转向王安和道：“你家中银钱吃紧，这是事实吧？” “……”既然已经被查到，王安和咬着后槽牙，也只能点了点头。 温庆明又道：“去冀州邹家提亲的人是你家的管家，带着的腰牌都是你家的，这也是事实吧？” 卓子墨来之前准备的齐备，找人按照邹夫人和小邹进的描述画了提亲之人的画像，还有令牌。 经确认的确就是王家的管家，腰牌也是独属于王家的。 王安和也接过看了一看，看完也是愣住了，嘴上不停的嘟囔道：“不对啊，这不是我做的啊。” 温庆明此时已经变了脸色，惊堂木在案桌上一拍，怒声道：“证据确凿，王安和你还不知罪？！”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如此确凿证据就在眼前，哪怕王安和不肯承认，温庆明也可以定他的罪。 还愿意问话，无非是因为他有官位在身。 “冤枉啊！”王安和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百口莫辩的情况，一下子人就慌了起来，再不是刚才那样悠闲地样子。 倒是一旁的王家老太太在看见呈上去的证据的时候，眼神躲闪了一下。 很瞬间的一眼，却被温庆明给捕捉到了。 他微怔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叫停了审问，然后将卓子墨叫到了后堂，跟他交代了一些什么。 一炷香时间过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公堂之上，继续审问王安和。 卓子墨却不见了。 但不过片刻，卓子墨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公堂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他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道姑模样的小女娃娃。 王家老太太和王安和都没有将这二人放在心上，还在一心在辩解自家有的是钱，才不会为了那么点钱跟一个商贾家的女儿结亲。 自己好好儿的女儿，不光是死在了成亲的路上，现如今人家竟然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邹夫人在公堂上哭了晕醒了再哭好几次，凄惨的是连温庆明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令牌可以是有人偷出去的，管家也可以是自作主张，但庚帖怎么说？”温庆明目不转睛盯着王家人，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出答案来。 结果，依旧。 王安和王允两父子一脸无辜。 王老太太面上稍有些惧色，但若再问，也是一言不发，端的是一副死硬的样子。 审问旁的人的话，这个时候就该用刑了。 可王安和官位在身，王老太太身上也背着诰命。 这也是温庆明叫卓子墨回去将元宝带回来的原因。 他朝堂下的小仙姑看了一眼，后者眉眼一挑，会意的点了点头。 小小一只的小女娃娃，并没人在意。 她左躲右闪绕过众人站在了王老太太身后，小手朝袖口摸了摸，用一种极快的速度掏出一张符纸，趁着王老太太还在辩解什么的功夫，朝她身后一绕，将符纸正正好好贴在了她的背上。 只见刚才还侃侃而谈的老太太突然顿住一瞬。 温庆明立马开口道：“是不是你安排人去冀州找邹家提亲，又在回来的路上抢夺了人家的钱财，将人杀害！？” 反反复复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就在众人以为还会像之前一样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时候，王家老太太却突然开口应下：“是，是我。” “娘！” “祖母！” 王安和王允父子两个都忍不住惊叫出声。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王家在京城年头多，这位王家老太太虽说是借着儿子的光才有了诰命加身，但她这个人在京城本身也是很有些名声的。 她出钱给庙里的观音塑金身。 别的地方闹灾，许多百姓逃荒至此，也是她不忍心聚集了一众京城的贵妇们筹集了些银钱施粥施饭。 甚至，她还收留了一个爹娘都死在逃难途中的小孤儿。 京城人都知道。 为这，王安和在朝堂上很是威风了一段时日。 就连圣上还专门题字“至纯至善”送到了王家。 所以，最初卓子墨带人来报官说是王家谋财害命的时候，温庆明都没有敢相信。 直到他们拿出了确切的证据。 如今，元宝小仙姑让人说真话的符咒贴在她身上，立马就说出了这些。 看样子这王老太太平时在外面装的那副纯善的模样都是骗人的！！ 师爷一旁记录的手速飞快，温庆明抓紧时间继续追问：“你敢起如此歹念，是不是因为家中银钱短缺了？” 这是动机。 刚才王家父子和王老太太都不愿意承认的动机。 “娘！”王安和想拦她。 可王老太太开口便应：“是！下月是老身的八十大寿，寿宴开销很大，家里那点钱哪儿够啊！我体面了一辈子，总不能八十大寿过得不体面吧！” 寿宴筹备需要很多的钱。 这王安和也是知道的，但从钱庄已经借不出来钱了，王安和还在想其他的办法，可就在前两天，他娘突然掏出了一笔钱，说是她的体己钱，让他拿去用。 原来那就是来自邹家的……染着人家姑娘鲜血的钱…… 王安和跪在地上膝行至老太太脚边，趴在她的膝盖上哭嚎起来：“娘啊，都怪孩儿无能，才让您以身犯险啊……” 没想到王安和这时候还在心疼自己的娘亲。 而不是心疼一下受害者。 卓子墨攥紧了拳头。 小元宝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邹家也真是异想天开，也不想想，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瞧得上那种出身的女娃娃。”王老太太嗤笑一声，朝邹夫人的反向翻了个白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借着真言符的帮助，这王老太太算是彻底把心里话全都给说了出来。 图邹家的钱，所以上门提亲，又要大笔的彩礼。 又不想要人家的人，所以心一横，将人直接杀害在结亲的路上，让一个黄花闺女曝尸荒野。 何其的可恶？！ 公堂案桌之后，温庆明的手都气的发抖。 “来人！将犯人押到大牢里，只等本官明日禀明圣上再来定夺！” 到底是有诰命在身的老太太，温庆明不能随便定她的罪。 是要禀明皇帝，去了她身上的诰命才能定罪的。 王安和还在哭。 并且奋力的贴近老太太的耳朵像是想要说什么。 最后是衙役强行将二人分开。 “娘……”邹夫人哭瘫在了原地，小邹进也泣不成声，但仍然想要将母亲搀扶起来。 他的姐姐，正值妙龄。 原本就算是在冀州也是有许多人上门提亲的姑娘。 如今却因为王家一时的贪念而永远留在了京城的郊野里面。 他恨啊，他恨得要死！ 他恨不得一刀一刀将王家的每一个人都剥皮剃肉，最好能让他们疼痛而死，才能弥补他姐姐死之前的痛苦。 甚至，按照冀州的风俗来说，未嫁女死后不能入祖坟。 小邹进转过头，死死的盯向王允。 他想，他想把这个男人送下去给姐姐陪葬！！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平安符 “邹进！” 就在小邹进要行动之前，一只大手拦住了他。 卓子墨和元宝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他身边，将即将发疯的人给拦了下来。 “你还有你娘要照顾，不可以做傻事。”卓子墨揽住他的肩膀。 这小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不得不面临人性当中这么恶毒的一面。 可能他的余生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可是我姐姐……”卓子墨和元宝小仙姑对他们的照顾，小邹进能够体会到。 他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好人。 卓子墨眉头也皱的很紧。 他也很气。 在听到了刚才王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他也恨不得将王家这几个人剥皮剔骨。 可是……那又能如何。 证据确凿，又有口供，王老太太大概是死定了。 可邹家死的可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妙龄少女，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王老太太一生奢靡无度，该享受的享受了，该经历的经历了，凭什么拿她的命来换一个小女娃娃的命。 这公平吗？？ 卓子墨也觉得太不公了！ 可他没有办法。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元宝。 人世间没有定论仇怨，他不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是否能够有解决的办法。 毕竟元宝总是爱说因果轮回，因缘际会。 上天总不会看着恶人家族庞大，而受害的人苦不堪言吧。 他低头去看元宝，却发现这小不点不知何时跑到了王安和以及王允父子身边。 没人知道这小娃娃的来历。 这二人也并没有对一个小孩子设防。 所以小不点十分善意的伸出手去搀扶他们，二人虽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还是顺其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 一道紫光从元宝的掌心灌入了这二人的掌心，又顺流入他们的心脉。 一道黑气从他们的心窝朝头顶蔓延。 元宝的脸色沉了沉。 一切落定，温庆明将元宝和邹家人以及卓子墨一起请入了后堂。 “小仙姑，我刚才看你专门握了王家父子的手，可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温庆明和卓子墨一样，十分不甘。 他已经十分的公允了，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们都希望元宝能让坏人得到惩处。 “没什么。”元宝摇了摇头：“该来的报应都会来，我只是让一切快一点进行吧。” 王老太太下狱，王家谋夺商贾女嫁妆，又谋财害命的事情已经在整个京城家喻户晓。 王安和的官帽被摘。 王家一夕之间变成了京城里最为人唾弃的家族。 上门抄没财物之时，大理寺的衙役又发现了当初被王老太太大张旗鼓收养的那个孤儿。 结果又从这孤儿口中得知了更为骇人听闻的消息。 王老太太收养他完全是为了自己在外慈悲的名声，实际上那是个佛口蛇心的老太太，带他回来从无一日好好照顾过他。 他在王家府上什么都做，几乎比最底层的下人都不如。 如果只有这些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从他口中竟然得知，王家这一代的希望王允竟然是个断袖癖。 王家没落，王老太太入狱，王安和罢官，但就算是如此，王家还有个王允。 甚至之前还在跟他家议亲的那户官员因为看中他的人品都还没有退掉亲事。 只说再过几年，等他在科举上小有所成以后再谈。 这算是给他在京城留了最后一点点的靠山和希望。 可没想到这王允是个断袖，甚至还曾经欺辱过家中的那个小孤儿。 如此一来，曾与王家议亲的那户官员自觉没面子，自然是立马叫停了此事。 甚至因为太没面子，还给王允其他事情上使了不少绊子。 取向被人戳破，京城内外尽知。 王允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可谓是尝尽了人间冷暖。 他承受不住，一时想不开就去投了护城河。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泡发了一大圈，甚至认不出这还是王家那个风流俊逸的大少爷。 如此，王家才算是彻底的破败。 一日一日等着王家破败至此，邹夫人和小邹进虽然不知道到底元宝是怎么做到的，但在他们眼中，这个小小的小仙姑肯定是使用了什么了不起的仙法。 “仙姑，多谢您了……”小邹进作势就要跪。 却被元宝给拦了下来，她背起小手，明明是小不点，却做出了一副大人的架势，淡淡道：“他们若并不知道此事，那是报应不到他们头上的，如此一来，只能说这二人什么都知道。” 他们只不过是在装不知道，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王老太太在外取得的成果。 从王家抄没回来的银子根本够不上邹家被抢夺的那些。 王老太太的案子影响十分严重，在众位大臣的建议下，皇帝下令公审此案。 温庆明将消息带到大牢里，王老太太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停地嘟囔着什么“明明也给了钱的……不能这么对我。” 温庆明也觉得不太对劲，可再一细问，老太太却闭口不语。 “没关系，等到公审那日你就知道厉害了！” 之前看她年迈并没有上什么刑罚，可是公审不一样，可以样样刑罚都上一遍，也让她尝一尝邹家女儿受过的苦难。 京城无数百姓都等着到那一日去看看王家老太太到底有多可恶。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公审前一日，王家老太太竟然死在了狱中。 “竟是用稻草编了麻绳吊死的，也真够厉害的了。” 卓子墨得了消息回来告诉元宝。 小不点啊了一声，手指掐算了一番：“不对不对，她不该是这么死的。” -------- 另一边，平沙万里，长河落日。 今日已经是苏俊业来边境整一年的日子了。 他早已经不是离家时那个莽撞的青年，他早已经长成了一个能够带领数万兵马将敌人诛杀于阵前的副将了。 主将也就是卓彦卓大人说了，再有四个月，他们就能回家了。 想到此处，苏俊业摸了摸心口处，隐隐感到从哪里传出来的悸动。 “嗖”地一声，一道冷光从帐篷外闪了进来。 “谁？！”一支利箭夹在双指之间，苏俊业冷汗浸湿了后背。 当初离家的时候，元宝曾说这枚平安符能保他一条性命，难不成就是今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手的挑战 这平安符是小元宝临行前一定要塞给他的。 当时他只当是小妹妹对自己的一种牵挂，于是便一直贴着胸口放着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救自己一命。 指间夹着的那支箭矢银光闪耀，尖锐非常。 可饶是如此，它竟然没有穿透苏俊业胸口那张薄薄的平安符。 “苏副将！！”卓彦跑进来。 他是夜间在营帐周围巡视的，可是没想到远远就看见一道银光径直就朝着苏俊业的营帐而来了。 他一边叫人去追刺客，另一边自己冲了进来。 营帐里苏俊业手握一支利箭，另只手护在胸口，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你没事儿吧？”卓彦紧张到。 这一年多以来，他无数次感谢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将苏家的这个二儿子给带崽了身边。 这小子虽然过去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指挥使。 在正经的武将眼中就是个小啰啰，但他的身手和战事谋略却是的确不俗的。 在苏俊业的协助下，他们的军队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如今也早已经扫平此地所有的匪军。 他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的奏折皇帝也给了回音。 先是褒奖了他们的功绩。 也许可了他给苏俊业请的功。 等到再回京城的时候，苏俊业就是一个可以正式踏入朝堂的武将了。 若是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情，卓彦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看到苏俊业人没事儿，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估计又是东胡派来的人！当初我便说了，斩草不除根早晚是要被报复的。” 东胡是边境部落。 没有朝廷管束，一向在这里独自称王。 卓彦带病驻扎此地以后，东胡部落便屡屡犯进，最开始是试探，后来开始挑衅。 甚至开始屡次三番对边境子民烧杀掳掠。 卓彦本人信奉原则是由武力值高的一方掌握的道理。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趁夜带兵铲了东胡皇室。 当时苏俊业也是跟着一起过去的，他也觉得东胡皇室可恶。对待那些成年人他并不觉得如何。 但对待皇室的一个小孩子他却起了恻隐之心。 那最小的皇子估计也就像元宝那么大。 小小一点点的娃娃，在看到爹娘兄姐都倒在血泊之中的时候，他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惊惧。 苏俊业实在是不忍心。 偷偷放走了这个小孩子，但之后他总觉得这样做不对，便将此事告诉给了他的主将卓彦。 当时卓彦便笃定了斩草不除根必然要有后事。 当时苏俊业还不以为意，毕竟皇室除了这个小孩子以外全部都已经灭口。 而那才是个小娃娃，他才豆大点儿大。 他能做什么呢？？ 可是自从三日之前，营帐频繁出现刺客袭击事件，苏俊业终于不能再继续骗自己了。 那些箭矢上分明都刻着东胡皇室的标记。 所以如今，在他的大帐之中，面对卓彦的话，他完全无法反驳。 就是他的妇人之仁才将大家都置于了危险之中。 “是属下的错，我已经叫人去查那个孩子的下落了。” 他将箭矢放在了桌子上，又十分珍惜的将平安符放回了胸口处。 卓彦忍不住问：“可是元宝给你的？” 苏俊业点点头，提到元宝，他此刻的紧张心情总算是稍微放下了一点。 他略显骄傲道：“平安符，刚才要不是它，我可能就死了。” “哦，那你好好收着吧，别丢了。”卓彦不无羡慕的盯着他看了一眼，转身出了营帐。 ————— 另一边，元宝再次被请入了宫中。 这一次请她去的不再是梅妃，而是皇后。 “本宫本不想麻烦仙姑您的，但是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自大皇子患病离世以后，本宫想了很多办法也未能再次有孕…………” 皇后是个中年美妇。 比梅妃的年纪大上了些许，但气质温婉，气质超群，不愧是正宫皇后，一看便知她年轻时候的风韵。 可元宝不喜欢她。 因为和赵益在筹谋的事情，所以来之前元宝是卜了一卦的。她早已经知道了皇后找自己来的目的。 等她说完，直接就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半把香灰。 “这个和水喝下去，这个贴在你寝宫东南角的墙壁之上。”她将符纸和香灰都递给了皇后身边的宫女手里，并嘱咐了使用方法。 见识过这位小仙姑之前的能耐，皇后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反复叮嘱让宫女收好这两样东西。然后又让人给元宝赏了许多的金银首饰。 “皇后娘娘！您是千金贵体，怎么能随意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元宝抱着一大包首饰正琢磨着大哥哥看见肯定十分高兴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一个年轻男子。 他穿一身颜色十分奇怪的法袍。 说道袍不是，有混合了僧袍的模样，花纹又有西域贵族的式样，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但他说的话元宝很不开心。 “什么就乱七八糟的东西啦？”虽然不太喜欢这个皇后娘娘。但元宝也没糊弄她嘛！这些东西都是她亲手根据皇后的问题对症下药的！！ 就算是她狮虎来也不能说她不对！！ 手里捧着的金银首饰都不管，元宝叉起小腰就奔着那人跑了过去。 明明是比她高出一倍还多的大男人，却愣是被小不点这一下撞的丧失了平衡，差点就摔了跟头。 “人家都是江湖骗子！你还是个江湖小骗子！”差点出丑，男人显然是更加生气了，开口便说元宝是个来骗钱的。 “姐姐！你怎么什么人都相信！我都说了这个事情我可以帮你的！想当初我拜师学艺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男人转向皇后方向。 “武宁！不得无礼！这是本宫专门请来的小仙姑！她能耐极大！非是你口中那种江湖骗子！！” 皇后说完年轻男人，又转身向元宝表示歉意道：“家弟无礼，还请小仙姑不要怪罪！他在外面学了一点乱七八糟的手艺就有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见多了这种学会一点小能耐就想挑战自己的人。 元宝在山上也碰到过许多次。 毕竟她年纪轻轻却名声在外，这让很多人都非常嫉妒。 “哼！元宝不跟你一般见识！” 小不点平复心情，重新接过宫女递来的金银首饰。 可那年轻男子显然是不服，就在元宝转身之际，一张符纸正正好好贴在了元宝的小后背上面…… 第一百七十章 想咬耳朵…… “武宁！”等众人发现再去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张符纸已经正正好好的贴在了元宝的后背上。 被唤作武宁的男子得意洋洋的朝元宝翻了个白眼，然后掐起手诀对着她的方向念起了不知道什么的咒语。 “嗯？”元宝转过身子，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是哪儿来的大傻子啊？难不成觉得这种低阶符咒还能治住自己？ 武宁掐的手诀也不像是中原的样式。 听着他念的咒语也是东一句西一句，听起来好像是道门和佛门混杂在一起的那种。 元宝都给气乐了。 学艺不精还来挑战自己？？ 她反手从背后将那张符咒揭了下来，为了看清这傻子到底是写了什么可笑的东西，她手法很轻，并没有将符咒扯坏。 “小仙姑息怒啊，他是本宫的幼弟……”皇后见状赶紧跑了过来，跟元宝解释起来此人的来历。 可元宝根本就没有抬头，视线还停留在那张奇奇怪怪的符纸上面。 虽说符纸看起来是中原的样子，也是一样的黄表纸朱砂符。 但符咒的画法却并不是中原常见的样子。 元宝细细看了看这个符咒，眉头微微蹙起。 “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她一步上前，拍醒了还在默默嘀咕的武宁。 “？？”看着小不点质问自己的样子，武宁愣住了。 他看看自己手上掐的手决，又看看元宝手上捏着的符箓。 不对啊，师傅说这个符咒只要贴在人身上，不管是谁都会浑身如针扎般的刺痛，然后跪地求饶啊。 他自知自己的能力有限，想着的是一个小丫头，也不需要多大的惩罚，就是让她知道不能随随便便骗人就行了。 可也总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他又掐了遍手决，然后口中的咒语也是越念越快。 “问你话呢！这个符还有你念的咒语都是跟谁学的！” 元宝不耐烦起来，举起手刀打掉了他掐住的手决，见武宁还是一副死不配合的表情，她索性一个闪身窜到武宁身后，手中符纸贴到对方背后，然后凌空临摹了一遍这个符咒。 口中也随着武宁的节奏，有样学样将那咒语原原本本的念了一遍。 “啊！！疼死我了！” 这边见效倒是极快，武宁当即就跪倒在地，浑身上下针扎般的疼痛让他浑身发软。 知道是这小丫头刚才做了什么，他忍着疼痛，手抖着够到自己背后，将那张符纸揭了下来。 原以为这样就不会疼了，可他没有想到，符纸都掉在了地上，可那股针扎般的疼痛却好像更严重了似的。 元宝这下彻底不着急了。 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被疼的嗷嗷叫唤的武宁道：“你那符咒没用的呦。” 是她比较厉害啦。 刚才将那张符纸贴在武宁背后，也只不过是方便元宝照猫画虎来着。 本质上，她是以手为笔，直接画在男人的背上的。 这样只要她不主动解开，那只要念动咒语，武宁就会一直疼，直到疼死为止。 “小仙姑您高抬贵手啊！”皇后闻言，面色青灰。 武宁是她娘家最小的弟弟，出嫁之前也是她亲手给带大的。 所以小武宁跟她是最最亲的。 之前大皇子在世的时候，武宁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天天带着自己的外甥玩儿。 可好景不长，大皇子因先天不足离世，自此之后，不光是皇后一直耿耿于怀，就连武宁自己也一直走不出来。 他开始迷上术法玄学，想要找到与天地沟通、能够求助鬼神的方法。 一是能给姐姐再求来一个孩子，二是让他有机会再和死去的大外甥说句话…… “啊啊……”武宁疼的开始在原地翻滚起来。 像是被扔到油锅里的青蛙，身子蜷缩在一起，叫声惨绝人寰，几乎不像人了。 皇后急的不像样子，可不管她怎么求情，昔日永远好说话的小仙姑今天就像是听不见一般，死活就是不肯接她的茬儿。 “武宁，快赔罪啊！”这边使不上力气，皇后只能转向武宁那边。 “啊啊，我不啊！”武宁还在死鸭子嘴硬，哪怕是疼的快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还是不肯像元宝低头。 他就是不相信，自己花重金请的各地的师傅掌门，竟然还能不如一个奶唧唧的小娃娃！！ “还怪厉害的嘛。”元宝小声嘟囔了一句：“看样子还得加点难度了……” 她念动咒语的声音更快，也更加的清脆。 地上武宁翻滚的速度也愈加的变快。 若说刚才还是针扎，那么这会儿就是整根木棍直戳到皮肉又反复拉扯出来的痛了。 痛到人心窝里面去。 武宁觉得自己马上会被疼死。 疼痛的感觉几乎快要让他窒息了…… “小仙姑，您就放过他吧，只要您提的要求，什么都行，什么本宫都答应你！”皇后急的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 她是皇后娘娘，她尽可以叫人把小元宝抓起来。 可分明是自己弟弟挑衅在先。 学艺不精又想要挑战人家小仙姑。 皇后自己也觉得面上无光，又怕来硬的，弟弟会遭更大的罪。 所以只好放低尊严，希望元宝能高抬贵手。 “元宝什么都不要哇！”小不点听到这句话也有点懵。 “元宝只是想问问他这个符咒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呀，这是我们西云观的咒法改良版，但看样子现在都是用来害人了，元宝作为西云观的掌门，有责任找到是谁在败坏我们西云观的名声呀！” 小不点义正言辞，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三两步跑到了武宁面前，叹了口气道：“你告诉元宝是谁教你的就是了，干嘛嘴这么硬呢？不疼吗？” 疼啊……不光是疼，疼的都快要死了啊…… 武宁艰难仰起脸，一张原本清俊的脸此刻挂满了鼻涕和眼泪。 他嘴角抽搐着道：“当真只要我告诉你是谁教我的就行吗？” “不然呢？”元宝不知道她此刻都已经成了武宁眼中的老妖婆了。 “好，我说！”武宁咬着后槽牙，朝元宝勾勾手，示意她低头附耳过来。 元宝乖乖的将小脑袋递了过去。 可还不等武宁有什么反应，一声咒语又再次快速的从元宝口中脱出。 “啊啊啊！”这下比刚才的疼痛多了一倍还要多。 武宁尖叫道：“你怎么说话不算！” 小手上的手诀反复不停变化，元宝口中咒语越念越快，分神扫了他一眼，冷声道：“那得问你刚才想干什么！” 武宁心虚一瞬：想……想咬耳朵来着……咋的，她连这都知道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气包鬼 “我只问你这符咒是谁教你的！” 元宝揪住武宁的耳朵。 明明是比自己高大那么多的大人，可是在元宝的小手里，却是毫无反抗之力。 “快说啊，武宁！”皇后娘娘也急的不行。 “哎哎，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武宁疼的嗷嗷叫唤，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眼泪鼻涕一大把，哭唧唧道：“是一个从东胡来的大师教我的……” 他在学艺这条路上可算是走了各种各样的弯路。 本土的，外来的，僧道，不管是哪条路子，只要让他找到机会都会跟人家学点什么。 东胡来的这位师傅是他前段时间在京城认识的。 看着很是世外高人的模样，仙风道骨，还在他面前展示了不少厉害的术法。 甚至说是能看到他前世今生的各种各样。 武宁相信了，于是花了大价钱跟这位师傅学艺。 就刚才这个符咒就是花了一千两银子由着对方手把手教的。 “一千两？”天天跟财迷大哥哥在一起，元宝也对银钱有了概念。 一千两银子不知道能买多少鸡腿，但大概是能让她大哥哥抱着乐一宿的程度。 结果就学了个这…… 元宝翻了翻眼皮儿，看着手中那个乱七八糟的符纸。 这是他们西云观的符咒的改造版本。 但西云观是正经道观，断不会出这种害人的东西，元宝最开始推断是之前那个李姓的道士弄出来然后四处骗人的。 可是这武宁竟然说是东胡来的什么师傅，还是最近这段时间刚刚学的。 李姓道士的下场元宝是亲眼得见。 他断断是没有机会再来到京城骗武宁钱的。 那么现在这个人会是谁呢？ 原本只是吓唬武宁的话，可现在看样子自己还真得替门派出手，收拾一下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坑蒙拐骗的坏道士了！！ 从武宁口中问出了那个道士的踪迹，元宝一抬手，抹掉了他背后自己凌空画下的符咒。 疼痛感就像是一层衣服，瞬间就从武宁的身上剥离开了。 他不可置信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从上到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定是真的不疼了才满脸震惊的跑到元宝跟前，对她道：“小仙姑，您能不能收我为徒，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这么大的能耐，他过去也未曾见过啊！！ 这要是能够让她给自己当师傅，那是不是自己也能像她似的这么厉害了啊。 武宁满心都是拜师学艺。 皇后娘娘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自家这个弟弟还真是能屈能伸啊，刚才还扯着脖子骂人家是坑蒙拐骗的小骗子呢…… 这会儿立马就服软了。 “……”元宝睁着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扔在地上的纸符。 怪不得这小子老是被人骗呢…… “元宝不收徒弟的哈，就算是收徒也不会收你这种身上毫无慧根的，武宁哥哥，元宝建议你换一条出路吧。” 毫无慧根，根本不合适学习术法。 符咒也是画不明白的，就别费这个劲儿了，还要花那么多钱。 小元宝眼神清澈不似作伪，却着实是让武宁一颗心都掉到了深渊里…… ------------- 武宁在一旁伤心垂泪，元宝这次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对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看在你们全家都如此诚心的份儿上，元宝跟你说清楚。” “什么？”皇后娘娘一怔。 元宝叹息一声：“其实这些年你不是没有过有孕的机会，只是大皇子故去以后一直没有去往地府，他一直停留在你身边，他不愿意让你有别的孩子。” “冀儿……” 皇后下意识轻呼出了大皇子的乳名。 她的冀儿在世的时候就是个有点小心眼的小气包，他不喜欢自己抱别的孩子。 也不喜欢自己说再给他要个弟弟妹妹这种话。 他想要的爱是唯一的。 是独占的。 皇后一直都知道。 “大皇子说娘亲只能是他自己的娘亲……”元宝看看天空，补充了一句。 想到那小小软软的孩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皇后眼圈就红了起来。 她仰起脸，对着空气缓缓伸出了手，小声唤了句：“冀儿……娘也不想要别的孩儿，可是……可是娘没办法啊……” 能够嫁入皇家成为皇后，她凭借的是本来就是母族的势力。 可要想坐稳这个位子，并且让母族势力壮大，那么她就必须诞下皇儿，还得能让孩子坐上皇位。 大皇子是她生的，可早早夭折。 如今后宫早已经有了其他的孩子，光是皇子就有好几个。 但万幸年纪都还不大，也没有让皇帝非常喜欢的，所以皇后须得再搏一搏，在有太子之前，再生下一个孩子，让自己地位稳固。 元宝给她解释，在所有婴孩投胎之前，都会来母体看一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大皇子的魂魄就会将那些婴孩的魂魄赶走，这也就是为什么隔了那么长时间，皇后都还未能有孕，未能诞下皇子。 原来都是被她的冀儿赶走了…… “冀儿……你体谅体谅娘亲。”皇后一边心疼自己的大皇子，一边又不得不反复安慰他，告诉自己的难处。 眼看半空中那个小孩儿的魂魄表情从最初的生气逐渐变得平和。 他的魂魄也慢慢变得浅淡。 元宝朝着皇后摆了摆手道：“好了，他走了，他以后不会再拦着你要孩子了。” 元宝其实第一次就看到了跟在皇后身边的孩子的魂魄。 她没想要说破。 因为阴阳两隔，阴间阳间的最好不要沟通才好。 所以，她给皇后的那张符纸就是让大皇子远离的。 而那把香灰则是因为皇后常年被阴魂缠着，叫她喝下去去一去身上的阴气的。 可被武宁这么一搅合，元宝索性直接就讲了出来。 没想到这一说，反倒是让皇后和武宁都更加的相信她，就连答谢的金银首饰都又多给了一大堆。 苏俊亭看着由宫里的马车送到自家门前的整车的金银，上好的绸缎布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元宝啊，你就是咱家的福星啊！”他抱起元宝狠狠地亲了两口。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们说的是这样吗? 小福星元宝身上不仅是扛着支撑起苏家的任务，她同样还要承担着肃清门派的任务。 按照武宁所描述的，元宝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所谓的东胡法师的法坛。 远远一望，好家伙，还真是香火旺盛的不得了。 门外尽是拿着香烛，捧着银钱想要见所谓大师一眼的香客。 几乎把门都挤住。 元宝仗着身量小，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 “哎哎，这谁家小孩儿啊！”可就在她趁人不备想要钻进去的时候，后脖子就被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给揪住了。 那人力气极大，一把就将小元宝给拎到了与自己脸部平齐的高度，大声质问她是谁家的孩子。 平时捉鬼除妖元宝都是厉害的不得了的小仙姑。 但是面对普通人，又是没有得罪自己的普通人，她显然是有些厉害不起来了。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道：“元宝是自己来的……” “啊？”这男人别看块头是不小，但心地倒是十分的善良。 一听说这么小个孩子竟然是自己出来的，就又心疼了起来：“你家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啊？” 能来找萨瓦大师的都是遇到困难的人。 但这么个小不点自己走那么远的路来找萨瓦大师……男人下意识的就认为她是家里遇到什么天大的难事了，或者是家里人都不在了，只剩她一个人跑出来求助了。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 没想到这大哥长得凶神恶煞的，心地还怪善良的哩。 小不点不说，大块头更以为是自己猜对了。 他当即做主，将小元宝放到了自己的身前，转身对身后看热闹的众人道：“先叫她进去，咱们大人都再等等！” “那凭啥啊，谁不是大早上起来排队的啊！” 身后有其他排队的人不乐意了。 都知道萨瓦大师规矩很多，一天也只按心情接待香客。 说不定接待几个就不接待了。 大家起大早来排队，都是为了能轮上自己家的事情。 “好人给你当了，要是一会儿大师不接待了，我们亏不亏啊！” 有大婶领着周围人起哄，坚决不同意让这个小不点先进去。 “叔叔……”元宝举起小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这男人虽然看着凶巴巴，但显然是个好人，被众人围攻，他自己也没理，就有些局促。 元宝想着自己反正也就是来砸场子的，啥时候进不是进呢！ 何苦让男人做恶人。 于是拉着他的衣袖想说自己就不进去了。 结果男人低下头，看着小不点黝黑的如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一时心更软了。 他安抚的拍了拍小不点的头，又气势汹汹对正在起哄的众人道：“那我就不进去了，让她进去，老子重新排队还不行吗？！” 后面的队伍其实早已经排的老长。 元宝踮着脚尖朝后面看了看，估计得有大几十号人了…… 可男人说完话，愣是毫不犹豫的朝队伍的最后迈步而去了。 “……”这下起哄的众人再不敢说话了。 “小丫头，那你赶快进去吧，别耽误事儿！” 有人主动让位，旁人也不敢多言，只催着小不点赶紧进去解决问题。 香堂应该是临时租用的，外观看起来非常的陈旧。 元宝推开门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内里还算是装饰的有些样子，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坐在主位上，旁边站着两个伺候的人。 屋子里最中心的地方摆了一个巨大的功德箱。 看人进来，伺候的两个下人忙示意她往功德箱里面放钱。 而主位那个所谓的什么大师，愣是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 来之前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坑蒙拐骗的，但真正见了人才知道，这人也真是一点都不装啊。 这不是摆明了就是等着送钱的么？ 而且他身上一点灵气都看不到，别说是修行了，估计他连道观的门朝哪边开都是不知道的。 就这样还能被人称作什么大师？ 见此景，元宝都没耐心跟他周旋了。 直接开口道：“毫无修行根基就不要装大师，外面那些人都是等着救命的，你赶紧把法坛撤了，再不许骗人了！” 此话一出，正位上的那个人终于是勉强睁了睁眼，分神看了她一眼。 发现只是个小丫头以后，又嗤笑着合了眼。 “黄口小儿，不可对我师傅萨瓦大师无理。” 他座下的一个人开口来制止元宝。 原来不是来伺候的下人，他竟然还敢收徒？？ 元宝更觉得可笑了。 “好。”小不点双手背于身后，头上的小揪揪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她三两步走到三人跟前，弯着眼睛，笑眯眯道：“巧了我也出身道门，不如我们来斗斗法如何？” 只要是正经门派，都是接受同行斗法的。 就连元宝这个小不点，过去在西云观里的时候，也是接受过无数同行斗法的。 所以，现在她说要跟这个萨瓦大师斗法，对方若真有能耐，就不可能不接受。 当然，眼前这个冒牌货肯定不敢接受。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与你斗什么法，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萨瓦有些不耐烦，动手想要赶人。 可此时，没想到他新收的两个座下弟子却跃跃欲试了起来。 二人都是京城本地人，还是兄弟。 自幼对道门玄术非常感兴趣，所以在萨瓦大师进京以后，见了他的一些小法术，便自愿拜入他门下。 甚至就连这个香堂都是哥俩儿凑钱给租的。 “师傅，就一个小不点，咱就跟她斗呗！省得叫外面的人看笑话。” 说斗法的时候，元宝就已经把香堂的门给打开了。 收拾一个假道士不是目的，她的目的是在众人面前揭穿真相，避免再有人上当受骗。 “为师不是不与她斗，可那只是个孩子啊。” 萨瓦这会儿还整出一副慈爱长者的模样，想要将元宝赶走。 可兄弟俩当中的弟弟显然没有那个眼力见，闻言他兴奋道：“没事儿师傅，您注意点别伤着她不就行了嘛，您就给大家来一个那个徒手着火那个！！” 当初他们兄弟俩就是看见萨瓦徒手燃起了一张符纸，才觉得他是个厉害的大师的。 如今被人挑战，俩人还想让师傅给众人展示一下。 香堂门外的众人也眼巴巴的等着看大师出招。 却没想到，就在此时，门内与三人对峙的小不点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箓，朝着空气晃了晃，一道火光凌空点燃。 小不点捏着一团火看向众人：“你们说的是这样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比一轮 一束极旺的火苗在小不点的手中熊熊燃烧。 众人都看呆了。 刚才给元宝让了位子的那个男人更是惊讶的嘴长得几乎可以放进一个鸡蛋去。 “我的天，这小不点有点能耐啊！”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元宝最喜欢听别人夸夸。 听见人群都在夸赞自己厉害，她骄傲的晃了晃小脑袋。 带着那一束火苗朝萨瓦和他那两个弟子的方向走了两步。 “瞧瞧，你们说的是这样吗？”手中火苗朝三人方向递了递。 “……师傅。”兄弟俩都赶忙看向萨瓦大师：“师傅你也给他们来一个！这小丫头就是骗人的！” 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花钱供起来的师傅。 “对呀，那你也来一个呗，大师？”元宝手一晃，熄灭了掌心的火焰，笑盈盈的看向萨瓦大师的方向。 “……”这下不光是座下两个徒弟，包括门外的所有信众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萨瓦那件花了大价钱绣金线的法袍的后背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他哪里是真的会什么法术啊，他不过就是个街边杂耍的，是听人说京城这边都信奉大师，所以才跑来坑蒙拐骗的。 最近也真真是赚了不少钱。 别说其他的香客了，就座下这哥俩儿在他身上花出去的钱都已经能在京城盖一间大四合院了。 这种情况下，他哪里敢说自己啥都不会啊。 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萨瓦咬咬牙开口道：“好！扶为师下来！” 他眼神也恶狠狠地瞪向元宝，无比憎恶这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砸场子的小屁孩！！ 兄弟俩恭恭敬敬将萨瓦从位子上扶了下来。 众人也都静等着看大师现神功。 “嘿嘿嘿！哈哈！”毕竟是玩杂耍的出身，萨瓦前期动作铺垫的那叫一个丰富，相比之下，元宝那毫无准备就点燃的火焰就显得有些没有排面了。 只见萨瓦左转右转，又抬手又踢腿的动作了好半天，终于是也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张符咒。 元宝细细看。 嗯，跟武宁那个属于同款出品，就是毫无法力的那一种。 但周围人可不知道。 看见萨瓦大师拿出符咒，人群中甚至传来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师傅，给这丫头一点眼色瞧瞧！” 兄弟俩异口同声。 萨瓦咽了咽口水，趁着众人没有提防，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袖口掏出一种白色粉末，抹在了符咒之上，然后在香烛边引燃。 他就这么空手捏着那张黄色的符纸，任凭火焰燃烧。 空手燃符纸，原来不在于他能空手点燃符纸，而是在于他能空手捏火。 小元宝翻了个白眼。 这就更可笑了……谁也没规定修行之人就是通身铁骨，他会这个能说明什么啊？ 可这个在外人眼中恰恰就说明了，萨瓦大师能力超群。 “啪啪啪”人群中传来沸腾的掌声。 萨瓦那两个徒弟也与有荣焉，笑容无比骄傲。 兄弟俩当中的弟弟甚至上来推搡了一把小元宝：“小不点，还敢挑战吗？” 元宝都给气笑了。 就这就能忽悠住一众人？？ 那她和她狮虎以后就别下山了，不够丢脸的呢！！ 仗着身量小，她小跑两步，趁着萨瓦大师不注意的时候，反手从他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符袋。 然后倒在了众人面前。 可这符袋里装的并不是符纸，而是一大把白色的粉末。 “你们不是好奇他为什么不怕火吗？就是因为这个！” 这是一种蜂蜡，跑江湖的手艺人经常会用，放在手上然后下油锅抓火苗都不会被烫。 元宝把东西倒在地上以后，立马就有人个诶认了出来。 萨瓦这才发现自己的作弊小工具被人发现了。 他慌了神，但很快又强作镇定，指着那捧蜂蜡道：“谁能证明我刚才是用了这些东西呢？我看是你这小丫头图谋不轨，你刚才能徒手点燃符纸，怕不是就用了这种东西吧！” 好一个嫁祸于人！！ “我看你这丫头就是个跑江湖的小不点，想栽赃本座！” 萨瓦义正言辞。 这人长得本就有些异域风情，眉目粗黑，看着确实有些气势。 这么一演，果真说服了不少人。 “就是！这丫头肯定是不安好心！” 有人跟着起哄。 元宝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说瞎话的功力比不过跑江湖多年的萨瓦，给气的小脸通红，站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想骂这些人太蠢，又强行忍了回去。 “小丫头，不行你就赶紧回家吧，咱们都等着让萨瓦大师给看家里的事儿呢！我儿的魂魄早几日就丢在了坟地那边，再不把魂儿叫回来，人就该咽气儿了啊！” 这次说话的是刚才给元宝让位子的那个男人。 他语气不善，要知道这丫头片子是来搞什么斗法的，他刚才就不该发这个善心。 若是自家孩子被这么给耽误了，他非得恨自己一辈子不可。 这个男人心善，元宝对他印象也非常好。 被凶了，也没有生气。 而是灵机一动，看了看男人，又转身看了看萨瓦，说道：“既是斗法，刚才这一局，你我都能徒手点燃符纸，没有分出输赢，那你还敢不敢跟我再比一轮？！” 萨瓦早看出来这丫头是个有真能耐的了。 他过去在江湖上也见过小小年纪却能耐非凡的人。 刚刚他自己确实是用蜂蜡才敢抓火苗的，可他仔细看了，这丫头并没有。 要是再比一轮，他肯定输定了。 正琢磨着如何才能拒绝比试又不会被人发现自己害怕，没想到兄弟俩当中的弟弟又冲在了前面。 “比就比，我师傅还能怕你不成！！” “好！”元宝对这个横冲直撞的傻子非常满意。 萨瓦欲哭无泪，嘴张了张，又闭上，咬着牙硬着头皮道：“好，你说我们比试什么？！” 他杂耍那么多年了，说不定还能找点其他的东西糊弄一下这些人。 反正他发现了，这帮京城人一点脑子都没有，说什么就信什么！ 元宝朝着门外的人群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刚刚给她让位子的那个男人身上，开口道：“就他吧，咱们比谁能先把他家的问题解决了，如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师上门 没想到最后竟然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还在人群当中看热闹的余良田愣了愣。 下意识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啊？” “对，就是你。伯伯。”元宝弯了弯笑眼，小腿儿快速捯饬了两步，跑到他跟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了香堂的正中央。 “伯伯，您说说吧，您儿子遇到什么问题了？” 根本就不给萨瓦一点拒绝的机会，这小不点就已经开始询问起缘由来。 余良田还有些不知所措，没敢说话。 元宝笑眯眯道：“别怕，伯伯，就算是元宝不能帮您儿子，这不是还有萨瓦大师吗！您还信不过他嘛！” 这小不点！ 萨瓦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就这么一个小不点，两句话就把自己给装进去了！ 现在他还不能拒绝了呢！ 毕竟外面站着的人都是来求他帮忙的！ 萨瓦只好硬着头皮朝男人点了点头，表情僵硬道：“你说。” 大师也开口应允了，余良田咽了咽口水，便说起了自家儿子遇到的怪事。 余良田的儿子今年已经十七了，还没有娶亲，因为家境一般，所以找不到媳妇儿。 他儿子内心苦闷，终于在外喝酒。 有一日他又是喝了些酒，然后路过一处乱坟，又遇上三急，在那儿撒了泡尿，等到到了家以后人就不行了。 “回来就开始说胡话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人也不正常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啊！” 说起自己的儿子，余良田再不是刚才那副豪爽的模样。 高壮的汉子，眼眶也是红红的，肩膀也跟着颤抖。 这都不用去现场，甚至不用看见余良田儿子本人，元宝就基本能够知道他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喝了酒的人本就魂魄不稳，加上他在坟地胡乱撒尿，这在道门来说算是泄了阳，肯定就是被某个游魂缠上，现在就是要把他带走的意思。 这么简单的事儿，在元宝看来其实就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 但她不着急说，而是转头看向萨瓦，笑道：“大师，这事儿依您看应该怎么办呀？” 萨瓦脸都憋紫了。 按理说，要不是这个小不点在这儿，就这么个事儿他怎么着也能把男人家里所有家底都骗过来再说。 可是现在这小不点在…… 又要跟他斗什么法…… 马上这不就是要露馅了么？？ 萨瓦突然灵光一闪，沉下脸道：“在坟地撒尿，你家儿子肯定是因为不尊重亡魂，被人家给缠上了，只要好好备上厚礼就能够解决。” 这么说倒是没什么错。 元宝并没有开口拦他。 萨瓦见小不点没有说话，有了些自信，继续道：“这礼得厚，金银元宝、纸人纸马、香烛纸钱都得备好了，到时候本座再替你出一出面，与那亡魂们好好沟通一番，你家儿子必会安然无恙。” “对了，这些东西你可以从我处采买。”兄弟俩当中的弟弟适时补充。 他们赚的更多的都是这个钱。 这一番话下来，余良田先是激动惊喜，继而表情又开始变得为难了起来。 之前为了给儿子看病，家里的钱都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刚才萨瓦大师说要准备那么多东西，肯定还要花不少钱吧…… 他上哪儿去搞那么多钱啊…… 见他不动，萨瓦皱了皱眉。 座下兄弟俩当中的哥哥耳聪目明，问道：“善信可是为银钱担忧？” 余良田尴尬的点了点头。 哥哥又道：“银钱而已，都是身外之物，怎么能和令郎的安危相比较呢？您再好好考虑考虑，不要耽误我们师傅后续的安排。” 说完，抬手就要将余良田和元宝一起送出去了。 好家伙，这还真是不花钱寸步难行呢！ 元宝给气乐了。 他们这一套一套的，骗钱的手段真的是高明啊。 自己帮别人办事也是收钱的，但都是事成之后再收钱，还从来没有过人家拿不出钱来就坚决不帮忙的时候。 她躲开哥哥的手，又跑回到了萨瓦面前，仰头冷声问道：“你既说自己是大师，来凡间普济众生，那人家没有钱，你就放任他儿子死？你是什么大师啊！” 之前自己胡编乱造的话得到了认可，萨瓦这会儿自信心也上来了。 对元宝更加不客气，冷下脸道：“本座确实普济苍生，但能看天机也要苍生拿东西来换，不然于我不利！” 道门确实是有这种说法的。 说给别人看卦算命，处理阴间事，都一定要对方拿东西来置换。 这样有来有往，才不至于害了相师的性命。 这种也是因果的一个部分。 所以元宝帮人做事从来都是收钱的，她不在乎钱多钱少，但一定得有。 萨瓦噗嗤乐出了声儿。 这小不点人不大，这冠冕堂皇的话倒是学会了不少嘛！！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哪座观音庙跑出来的活菩萨呢！ “这么仁善，那你自己去救不就是了，何苦还来找本座？”萨瓦讥讽道。 元宝呵呵一笑，伸出小手即时卜算了一卦。 随即又道：“既然说了我们俩比试，不给钱你也应该去的。” 她刚才已经掐算过，这个伯伯的儿子若是再不施救，今天午时三刻就得咽气儿。 她今天死活都得把这个假大师给拎过去。 自己救人的同时，也揭穿这个坏人！！ 大力符偷偷贴在自己的后腰上，小不点拉住萨瓦的胳膊，使尽全力朝下一拽。 刚才还稳坐主位的男人就这么硬生生被拽了下来。 被小不点像是放风筝似的给拎了出来。 “伯伯，你家在哪儿，快带我们去！萨瓦大师答应了和我一起给您儿子解决问题！” 萨瓦被元宝这么直接拽出了香堂。 没人看得出来他是被迫的！ 毕竟谁也无法相信，一个几岁的女娃娃竟然能拽动那么大一个大师。 萨瓦苦不堪言，想要挣脱开她，却又毫无办法。 既不能骂又不能喊，他被元宝强行拖了出来。 见此情景，最开心的当属余良田。 他激动的在前面领路。 今天真是赚大发了！！没想到能把大师带到家里给儿子看病！！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现在轮到你了 小不点拉扯着萨瓦往外走。 余良田在前面匆忙给二人带路。 后面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都想要见识一下萨瓦大师和这个小不点之间的斗法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老婆子，看看我把谁带来了！”推开吱嘎响的木门，余良田朝屋内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没办法啊，儿子已经病倒数日，今日终于算是见到了曙光，他太激动了。 一个苍老干瘪的中年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萨瓦和元宝，也是怔住了。 萨瓦在京城的名声十分响亮，今日余良田会专程去找他，也是因为他妻子听说萨瓦大师的能耐以后，将家里所有能拿出来的钱都给了余良田，叫他去找萨瓦大师想想办法。 “大师，您真的来了……”余夫人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落了下来。 全然没有看见底下牵制着萨瓦的小不点。 元宝也不急着说话，反正这会儿萨瓦已经进了门，要是什么都不解决就走的话，那么他在京城的名声很快就彻底崩塌了。 她不再扯着萨瓦的衣袖，松开他以后，凝眸迅速在屋内扫视了两圈。 和来之前想象的差不多，这屋内本来只有一家三口，但魂魄却是多了一个。 那就是说明，余家这个儿子从坟地里多带回来一个魂魄。 人家现在缠上了他，正准备缠死他为止。 内情明晰，元宝又走回到了众人身前，扬起下巴朝萨瓦道：“大师有何指教呀，大家都等着看呢！” 余家院子小，萨瓦的那些信众们都等在了院子外面。 只有他座下的那两个兄弟跟了进来。 可饶是如此，大家也都抻着脖子试图看清楚大师的神迹。 萨瓦冷汗都要下来了。 但还是强撑着体面，迈开步子在屋子里转着圈儿的绕了一周。 又假模假式朝床榻上的少年看了看。 颇有郎中望闻问切的意思。 因为儿子清醒的时候偶尔会发疯打人，自己今日又要出门，将妻子一个人放在家里有些不放心，所以走之前余良田是用麻绳将儿子捆了起来的。 人被捆的结结实实的躺在床上。 萨瓦偏头过去看了一眼，可就这一眼差点没吓死他。 刚才还紧闭双目，像是在睡觉的人，就在他低头去看的那一瞬间，却巧合的睁开了双眼。 而那双眼已经完全就不是正常人的模样了。 全黑色的瞳孔，完全看不见眼白。 但萨瓦却能感觉得到，对方就是在看着自己，而且那眼神里全是恶意。 仔细看，嘴角还有阴森森的冷笑。 萨瓦浑身一抖。 “这……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还在强撑淡定，朝着余氏夫妇道：“本座定能帮你们解决问题！” 说完，他顿了顿，显然是准备要钱之前又开始铺垫了。 元宝都要气乐了。 那少年都那个样子了，她以为萨瓦看见肯定就不敢再说瞎话了。 没想到他这死鸭子嘴还怪硬的哩！ 不行，得给他上上强度了。 小手从衣袖里面伸了出来，元宝趁人不注意，朝着少年躺着的方向掐了一个手诀。 “砰”地一声，病榻上的人像是濒死的鱼，突然开始在床上扑腾了起来。 “儿啊！”余夫人心惊，忙要上前去看。 却被元宝抬手给拦了回来。 “大师不还在那儿呢么，没事的。” 她笑起来甜滋滋的模样让人心软了半分，加上萨瓦的确是所有人当中离床榻最近的那个，余氏夫妇也就只好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萨瓦身上。 此时的萨瓦脸都已经绿了。 他心里默念着不知从哪儿学到的怪里怪气的咒语，然后又颤抖着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符纸，隔着老远便朝那男孩身上扔了出去。 元宝眼尖，一眼就看出那张符纸和之前的不一样，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法力。 看样子这萨瓦虽说是个大骗子，但应该也花钱囤了些真家伙，只不过有用的少，估摸着他也是叫人给骗了的。 萨瓦手上功夫不行，那张原本可以镇魂的符纸并没有贴在少年人的身上，只是轻飘飘的落在了他面前的空地处。 元宝背后的小手又是悄咪|咪的使了使劲。 病榻上的人扑腾的更狠，这下竟然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 身上的麻绳不知何时也被抖落。 没有眼白，只有黑色的瞳孔死死的盯着萨瓦，少年双手直挺挺的伸在身前，径直朝萨瓦飞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看着眼前这个怪物马上就要靠近自己，萨瓦这下是彻底装不下去了。 他嗷嗷叫着撒腿朝门外跑。 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门外看热闹的信众有发现端倪怕沾上自己的，也早已经跑走了。 唯有余氏夫妇和那两兄弟被堵在了屋内，跑不出去了。 “还不承认你是骗子？”元宝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萨瓦。 这会儿她手上驱鬼行进的手决已经停止，那少年停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 萨瓦被吓得三魂掉了七魄，终于不再嘴硬。 扑通一声给元宝跪了下去，哐哐开始在地上磕头：“小仙姑，我知你是个有真能耐的！我承认我就是个骗子！求您救救我吧！” “啥？”余氏夫妇和两兄弟异口同声。 眼神都无比的震惊。 元宝点点头：“行，承认就行。” 说完，她一边从口袋里掏符纸一边快步朝少年的方向行进，全程一点停留都没有的，就将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纸贴在了少年的额头之上。 金光罩体，屋内众人都看呆了。 只见小不点原地盘膝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快速的念动起符咒来。 先是一串让人听不懂的符咒。 紧接着她小奶音糯糯的竟然开始骂少年身上的鬼魂：“现在走一会儿元宝还能给你烧点纸钱，再不走的话，元宝可就要烧你老家了哈。” 奶唧唧的声音，说的却是威胁的话。 只见那少年像是愣怔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尖锐的刺耳的笑声。 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少年已经砰的倒在了地上，屋内也仿佛一时间阴凉的感觉消散。 “儿啊！”余夫人跑过来，接住儿子。 “娘……爹……”少年睁开眼，迷迷糊糊，但已经完全正常。 “这回到你了。”小不点从地上爬起来，扑扑屁|股上的灰尘，单手揪住萨瓦的后脖子，笑的阴恻恻的：“快，骗了旁人多少钱，都给我吐出来吧。” “也没多少……”萨瓦脖子一缩，正要编瞎话。 身旁兄弟俩当中的弟弟一脚踹在了他后背上，气哼哼道：“赶紧跟小仙姑说，别让老子动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完了，二哥哥出事儿了! “本座好歹也是你的师傅！”萨瓦气的嘴唇都发抖。 弟弟则一脚踢在他后背上，怒气冲冲：“老子没打你都算客气了，你还好意思说！！” 骗着自己和大哥叫了他那么长时间的师傅。 大哥甚至还把要盖房子娶媳妇的钱拿出来给他盖香堂了，结果就是个骗子！！ 要不是怕吓到小仙姑，他高低也得狠揍这人一顿。 真面目被揭穿，又有个真大师在这儿坐镇，萨瓦知道自己想要再骗也是没什么机会了。 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进了京城以后都骗了哪些人，又从他们手里各自骗了多少钱。 当然，期间他还是不太老实，但被兄弟俩当中的哥哥给指出了问题。 弟弟又给了他两脚以后，萨瓦才算是不再敢说谎话。 他说的这些受害者当中自然就有皇后的亲弟弟武宁。 元宝想起来他之前向自己展示的那些个所谓东胡的秘法，便问萨瓦道：“你那些符咒都是哪儿来的，你真的是东胡人吗？” 萨瓦长得确实不太像中原人。 鼻梁很高，面部轮廓非常的清晰，看起来确实像是从东胡那边过来的，也怪不得能骗到许多人。 “不是……”他这会儿终于说了实话。 他就是中原人，只是之前曾跟师傅去东胡周边卖过艺，所以会一些简单的东胡话。 “这符也是一个卖艺的老头儿教我的……他说他自己曾经是什么大师，我才不信呢……”被揭穿了真面目的萨瓦这会儿已经彻底丧失了刚才的精气神儿，说话也怯怯的，生怕小不点暴起真收拾他一通。 萨瓦话音刚落，一道极其不妙的想法从元宝脑中一闪而过。 “不好！”她顾不得地上的萨瓦，转身就往外跑。 “怎么回事？” 徒留屋内众人大眼瞪小眼。 门外刚才看热闹的人也围了上来。 “小大师，您给帮帮忙，我家也有事儿啊！” “小仙姑，您平时在哪儿坐堂啊，卦金要收多少啊！” “小天师……” 知道了萨瓦是个骗子，众人又一股脑信上了这个小不点。 可元宝哪里是那么好捉的，跑进人群之后便像一条入了水的游鱼一般，滑不留手，根本不让人捉到。 众人只得看着小不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巷。 ------------ 苏俊生是刚从国子监下学回来的。 明日是休沐日，自打大哥到了京城以后，他每个休沐日都会回到自家。 虽说这让他在京城这样陌生的地方有了归属感，但同样的，他也很久没有见到陆千羽了…… “苏俊生！”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猛地一抬头，不出所料，正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千羽，你怎么来了？”他强压下自己的悸动。 回了京城，陆千羽就好像被困在了囚笼里面的小鸟儿似的。 她不喜欢和那些世家千金在一块儿玩。 就只能经常来找比她小了许多的小元宝…… 当然，来找元宝的同时，她也能时常见一见苏俊生…… “听我爹爹说，过几日便是乡试了，你准备的如何了？” 乡试每三年在府城举办一次。 苏俊生恰好赶上了今年的乡试。 他当然想要在此次乡试中取得好的成绩。 “还可以。”他十分谦虚。 陆千羽却突然笑了起来：“可以什么呀，我都听我爹说啦，上回小考，你考了国子监的第一名呐，这才算还可以呀？” 小少女打趣人的样子很可爱。 脸颊红扑扑，眼睛闪亮亮的。 苏俊生被弄了个大红脸，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应答。 陆千羽也知道他面子薄些，更想要逗他了。 “听我爹说，每年京城乡试放榜都会有很多人去榜下捉婿呐，你家家丁够不够呀，到时候要不要我叫几个人来保护你呀~” “不会的。”苏俊生此时又严肃起来，目光灼灼。 仿佛在告诉她，除了她陆千羽，自己不会娶旁人。 一对少年少女在夕阳的余晖下相顾无言。 苏俊亭路过都没来由的觉得被甜到了。 但是一想，自己都已经这个岁数了，婚事还无望呢？！ 凭什么老三这样@！！ 自打他情丝恢复以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对林媛媛的感情，并且非常想要与其修成正果。 可是不知为何，林媛媛似乎是对他已经失望了，并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他。 一想到如此，他更受不了看着苏老三和陆千羽你侬我侬了。 “老三，在家门口干嘛呢！”他拿出大哥的威严。 然后又像是刚看到陆千羽一样，笑道：“是千羽啊，那你俩聊，你俩聊。” 这么一说，谁还聊得下去。 俩人尴尬的躲过视线，不再说话。 苏俊亭心里终于舒服了，刚想让让陆千羽到家里坐坐，就见不远处一个小不点像个小鸟一样连跑带奔朝这边冲了过来。 “元宝，你这是干嘛？着什么急啊？” 三人都看清了那是元宝。 元宝上气不接下气。 第一时间冲到了苏俊亭的身边，仰起头，气喘吁吁道：“二哥哥最近可有来信吗？” 苏俊业每月都会寄来信件，不光是给爹爹，也会给大哥和弟弟妹妹。 主要就是报平安，让亲人们放心。 上个月他的信来没来？ 苏俊亭愣了一下，苏俊生赶紧说道：“来了的。” “好。”元宝提步便往院子里面走去：“放在哪儿，拿出来给我看看。” 在刚才的那一个瞬间，元宝突然感受到了二哥哥似乎是出事儿了。 她之前送给苏俊业的那个平安符其实里面是加了她的一缕灵魄的，所以能够保她二哥哥一命。 但刚才她清晰地感觉到，她那一缕灵魄被人给抹杀了。 这对她的魂魄也是一次小小的冲击。 但同样代表着，她二哥哥应该是出事儿了！！ 回来的路上，她试图用八字推演看她二哥哥目前的情况，可是眼前一片黑蒙蒙，似乎有人遮了她的眼。 除此之外，若是还想要感受到她二哥目前的情况，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找到她二哥哥曾经亲手写的信笺，通过他的亲笔书写去窥视他眼下的状况。 这在道家也是个早已经失传的法术。 但是元宝会。 很快，苏俊业的亲笔信被拿到了元宝面前。 她点燃三支清香，然后盘膝而坐，指尖只是轻轻在信纸上一搭，脸色就煞白：“完了，二哥哥出事儿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狼找你 此时此刻，数千里之外的卓家军营帐当中，卓彦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那张鲜少有表情的脸上此刻全是紧张和愤怒。 帐篷内，所有随军的军医都愁眉苦脸的对着床榻之上的男人。 苏俊业直挺挺的躺在病榻上，肩背笔直，面容苍白，眼睛闭着，口鼻处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他像是死了…… 平静的毫无起伏。 几个随行的郎中谁也不肯上前给他把脉。 见众人都是如此表情，卓彦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要是今日你们不能把苏副将救回来，本将军全部以军法伺候！！” 主将性子暴烈，但还从未对他们如此态度过。 他们当中有一个年纪稍小些的姑娘忍不住站了出来，不满道：“卓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方才都已经跟您说过了，苏副将这病是救不回来了的。” 话音刚落，只见一记软鞭就从卓彦手中甩了出来。 那漆黑的软鞭像是一条蛇，速度飞快的扫过那个姑娘的发鬓，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她发顶綰发用的簪子已经应声落地，随之一起落地的还有她的一缕青丝。 “啊！”那姑娘惊叫出声。 自来断发如断头，他这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他敢说便敢做。 若苏俊业救不回来，他一定会说话算数。 “你你你！你疯了吧你！苏副将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了！” 那姑娘抓着自己散落的头发，既狼狈又气愤。 她并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名郎中。 她是太医世家出身，从小便在家族中被熏陶着，医术了得。 因为不喜京城的环境，这才自请来跟卓彦的军队出来做随行的郎中。 这一路卓彦对她都是多有照拂的，没想到今日只是才说了一句话，对方竟然就敢这样对她。 她愤怒了，吼道：“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东胡的小孩说他身上埋着的那根毒针即刻发作，他早就死了！！” 东胡的小皇子。 也就是之前因为苏俊业一时心软放走的那个皇室的小孩儿，他便是东胡的皇子。 知道自己这是留下了祸患，苏俊业非常自责。 也便开始全心全意的找东胡这些人的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他便在离军营不远处的一个村落里找到了躲藏在那里的小皇子和他的几个部下。 他们从人数上面来看，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卓彦当时也在现场。 东胡的那个小皇子虽然人长得很小，但他的眼神却完全不像那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满腹心事，满腹算计，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让人看着觉得无比的别扭。 若再不将人解决掉，以后很有可能成为他们很大的一个难题。 于是卓彦当即下令斩杀他们。 却没想到，命令刚一下达，从自己随行的军队背后突然跳出一个面目有些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仿佛是疯了一样，直直朝着卓彦扑了过来，双手挺在身前，目露凶光。 “小心！”苏俊业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他想都没想，直接扑了过去，挡在了卓彦的前面。 结果那男人手中的毒针就径直插|进了他的脖子里面。 “俊业！”卓彦当时就急得不行。 因为苏俊业几乎是即刻就倒了下去，没有一点迟疑的，比西洋人用的火铳都要厉害一般。 而且人也开始意识模糊，不过短短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便不能再言语，紧接着眼神都开始涣散。 卓彦见过许多的死人，每一个人死之前都是这样的。 从意识模糊开始，再到眼神涣散，瞳孔放大，最后彻底停止呼吸。 “解药呢！你给他扎的是什么东西！” 卓彦快疯了，让人将早已经被钳制住的东胡几个人，以及刚刚下手的那个陌生男子给拖了上来。 这时众人才发现，刚才那个士兵情况看起来更加的严重，他好像早已经没有自己的思维的。 军队中有见多识广一些的老兵说这就是人已经死掉了，是被人操控了身体，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这是东胡的邪术，很少有人能够参透。 卓彦看着东胡那个小小的皇子，眼神冰冷，他相信，肯定就是这些人做的。 但为了让苏俊业能够得救，他并没有杀掉任何一个东胡人。 只是将他们关在了大牢当中，每天施以暴行，逼他们开口说出能救苏俊业的方法。 人是他从苏家给带出来的，他必须活着给带回去！！！ 可是不管刑罚多么严重，不管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这些人都是死不开口，好多个人，却完全无法找到任何一个破绽。 今天为止，苏俊业已经就这样躺在床上的第三天了。 这三天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唯有卓彦安排人给他嘴唇上抹了些清水。 这样下去，就算是人救回来了，可能也马上就要饿死了。 卓彦找来所有的军医，甚至还有周边村落里面的巫医。 可是不管是将谁找来，结果都是一样的，所有人在摸过了苏俊业的脉搏以后都表示，人肯定是救不回来了，就节哀顺变吧。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节哀顺变！ 卓彦不相信苏俊业是真的死了。 虽说苏俊业现在很多种特征都非常像是已经死了的样子。 可是已经三日了，他若是死了的话，在东胡如今并不算寒冷的秋日，他的尸体应该早已经有了腐烂的味道。 没有，卓彦从上到下闻了一遍，可是并没有发现苏俊业身上有这样的味道。 “他没死，他肯定没死！你们要是不能将他救回来，死的就是你们！” 卓彦快要疯狂了。 毕竟苏俊业最后救的还是他。 “将军……” 胆子小的人甚至已经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卓彦无比烦躁，正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 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满脸惊慌的小跑着找了过来。 “什么事，没看到这里正忙着！”卓彦怒声。 那小士兵看见他差点没直接哭出声音：“将军，您快出去看看吧，出大事儿了啊！” “什么事！”卓彦再次发怒。 小士兵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也不多说，言简意赅道：“将军，门外有头会说话的狼找您……老大一只了。” 正此时，又一个同样被吓成这个样子的从门外探了进去。 嗷嗷叫道：“还有狐狸，还有甲鱼，还有好大一条蛇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正这科你也考不上 “说的什么鬼话！”卓彦怒目圆睁，以为是他们疯了。 可是一个士兵疯了，怎么两个也同样发疯。 一道灵光在头脑里闪现，一瞬间卓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带我去看！”他立马撂下众人，跟着两个士兵匆匆忙忙跑出了营帐。 “将军！”护卫迎上来，面色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怪。 此时，卓彦发现，他的主帐外站着密密麻麻的许多士兵，众人手上拉弓搭箭，都朝向同一个方向。 他凝眸去看，不出所料，那里的确站着几个形状各异的……嗯……动物…… 一头毛色灰黑，身上还有几块斑秃的狼。 一条盘在狼身上，如手臂粗细的大白蛇。 …… 还有一只哪怕是站着都快将自己扭成麻花的狐狸…… 更别提还有地上的乌龟等等。 周围的士兵们都手持各种兵器，害怕他们几个突然暴起。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妖怪。 可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卓彦却激动了起来。 他知道，这些肯定都是元宝找来帮他救回苏俊业的。 “……你们……”他快步朝几个妖怪跑了过去，脚步匆匆，但到了跟前还是稍微放慢了一些速度。 没办法，骨子里的畏惧还是很难一下子就纠正过来。 “你就是卓将军吧。”郎富贵转过头看他。 一双苍老但仍旧炯炯有神的狼眼在卓彦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几圈，仿佛在确认他的真实身份。 老长时间没有被元宝叫出来帮过忙了，郎富贵对这一次的表现机会非常的在乎。 毕竟听说上一次胡丽娜还有佘余他们帮过了元宝一次，他们身上的功德至少也加了上百年。 郎富贵也想修行，他十分急切的需要巴结巴结的元宝。 同样也必得准准确确的把元宝要带的话带到卓彦这里。 “元宝师傅说她已经感知到了苏家二少爷现在的情况，她叫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只要好好看管着他的肉身。一定要保证在她到达之前，苏家二少爷的肉身不会被损坏！” 郎富贵瞪了瞪眼，试图让卓彦铭记于心：“听到没有？！” 卓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一旁的胡丽娜见状，笑盈盈的接过话道：“卓将军你莫多心，我们几个都是与元宝大师结契的精怪，因为此次事情重大，所以我们就一块儿过来了。” 这么说是比较客气的。 实际上就是因为他们几个都想争元宝给的功德，结果谁也没打过谁，就这么一起来了…… “不是这个。”卓彦开口道：“你们说元宝已经知道了她二哥哥的情况，那她多久才能过来救他。” 从京城到这里，要横跨无数州府，就算是用全天下最最珍贵的汗血宝马来赶路，最快也要三四个月才能够从京城抵达此处。 这些精怪们自有隔空传递的能力，但看样子元宝是不会的。 她需要靠凡人的肉身行进，那等她到这里的时候，苏俊业的尸体都该腐烂了吧…… “这你不必管。”一直盘踞在郎富贵身上的那条白蛇朝下一滑，落地之前变成了一个眉目清正的年轻人。 他从袖内摸出一张符纸，递给卓彦，严肃的说道：“这张符纸要贴在他身上，一刻都不能摘下。” 这是元宝画的锁魂符。 是在她卜算到二哥哥的情况以后立即画下的。 那东湖邪术具体如何，元宝身隔千里之外并不能判断清楚，但她能卜算到二哥哥目前的情况不太乐观。 人应该是还没有死的，因为她召不到魂魄。 但肉身又无法醒来，说明他的魂魄并不在身上。 这样的情况十分危险，所以她立即画下了一张锁魂符，叫他们给带了过来。 “好！”接过这张根本看不清化了什么的符纸，卓彦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隔着这么远，元宝都能清楚感知到苏俊业的情况。 要知道，他前日派出去给苏家传信儿的人估计还没有到下个驿站呢。 “你们放心，我亲自来守，保证在元宝来之前，苏俊业身上的符纸不掉！” 卓彦重重道。 --------- 这一边，元宝早已经从京城启程出发了。 她将自己卜算到的结果告诉给了大哥哥和三哥哥，两个人也都是无比惊讶。 苏俊亭作为大哥，将几个弟弟妹妹都当成儿女来照顾，一听说老二有可能在边境有生命危险，他当即决定与元宝同行。 可元宝并没有答应。 “三哥哥过几日就要乡试了，大哥哥是必要陪在身边的，元宝自己去就可以了。” 一般的普通乡试，也未必非得需要家里人陪着。 毕竟苏俊生自己也是个十分稳重的人，况且京城还有陆家。 但元宝早已经知道，过段时间朝廷会有一次十分严重的动荡，而这动荡极有可能涉及到苏家。 她自己不能庇佑两位哥哥，就得叫他们互相照应了。 苏家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他们内心都十分想要随元宝同往。 但这小不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只要是她说了不的事情，就没人能够反驳她。 最后，元宝只带了栗果一个人登上马车。 一个女孩一个小娃娃，怎么看都是让人觉得危险不安全的搭配。 都快送出城门了，苏家兄弟两个还是不太放心。 “驾！”马鞭抽在马背上的声音传过来，三人齐刷刷朝后看去。 只见一匹高头骏马上面疾步下来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身黑衣，快步走到马车边上。 “子墨哥哥？”元宝看清他的脸，还是拒绝：“也不用你跟着我去啊……” 却不想，卓子墨根本就不跟她客气，顺手将马背上的行李包袱扔进了元宝的马车里面。 “我随你们去，有个照应，况且是去找我爹。” “哎呀……”元宝十分不高兴被人当成小孩。 “行了，别墨迹。”卓子墨这会儿已经开始和苏家两兄弟挥手告别了…… 虽说对卓子墨也不是万分的信任，但到底是比两个丫头自己出门能放心些。 苏俊亭又劝了几句。 元宝不语，小手掐算了两下，突然又点点头：“好，那就让子墨哥哥跟我们同去吧，这科别考了，下一科吧。” 他明年会试，若是此时出城肯定是赶不回来的。 只能再下一科考。 没想到元宝这么快就答应了。 卓子墨刚有点小高兴，以为是自己与元宝的关系更亲密。 结果就听这小不点道：“反正你这科是考不上了，就别费劲了。” 卓子墨：…… 你人还怪好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乡试开始 加上卓子墨，元宝一行三人很快出发。 出了城门，还能看到身后不放心的苏家两个哥哥在遥遥挥手。 卓子墨啧啧两声：“小不点出门，该担心的不是苏家人，应该是路上遇上的人哦~” 说完，他手中马鞭一甩，便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看着马车消失的背影，苏俊亭唉声叹气。 原本是担心老二一个人的，现在可好，他又要加上元宝一起担心…… 老二啊老二，你怎么这么废物，还要小元宝去救你！ 心气儿不顺，看谁都想怼两句，站在一旁的苏老三便受了连累。 “还站这儿干什么！赶紧回去复习去啊，再不久就要乡试了，你看这次你要是考不中我怎么收拾你！！” 苏俊生：…… 看出大哥情绪不好，他本来也没准备回嘴。 结果这苏俊亭就像个炸了毛儿的鸡，明明弟弟没反驳，但他还是不爽：“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日日惦记着陆家那个小丫头，心思一点都不在读书上！！” “大哥！”苏俊生被造了个大红脸。 他的确惦记陆千羽，但这话被大哥给说出口，还是让他觉得无比的难为情。 他终于忍不住回怼道：“呵，说的好像你自己多清白一样，你心里不是也天天惦记着林家的姐姐吗！？！” “……你这臭小子。”、 元宝出门十天之后，乡试来临。 毕竟之前有过被魏家换了命格的事情发生过，这一次临走前，元宝专门上香请教了祖师爷，确认她山哥哥在这段时间不会遇到什么事情，才放心大胆的离开的。 原本是想要多画几张符纸让山哥哥带着的，但听说考场内不能带进去任何有字的东西，小元宝也便作罢。 虽说兄弟俩平时吵吵闹闹，但到了这关键的时刻，苏俊亭这个大哥做的还是非常像样的。 乡试是考三天，连着考，一直都在考棚里面不能出来。 苏俊亭提前就打听好了需要准备的东西，然后叫下人提前准备好了。 当天，在苏俊生看到那个巨大的考篮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俊亭也有些别扭，清清嗓，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严肃大哥的模样，装模作样道：“好好考，别浪费了这些好东西！我可花了不少钱呢！” 刚才还以为自家大哥被人夺舍了的苏俊生，在这一刻放下心来…… 没错，还是他那个抠门的大哥。 -------- 在苏俊生的强烈要求下，苏俊亭并没有陪着他去考场。 他只带了阿贵一个人，也只让阿贵将考篮帮着他提到了考场门前。 他们到的时候，考场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苏俊生排在中间的位置。 因为排队的时间长，前后左右的人都忍不住要互相打听几句，交头接耳两声。 隔壁队伍里有一个瘦高个儿的男人尤其爱说话，前后左右都说完，他又盯上了不远处的苏俊生。 “哎，兄弟，之前没见过你啊，头次下场考乡试啊。” 乡试三年一次，但能迈入乡试这个门槛儿的人本就不多。 很少有人能一次考过，所以如今在考场前排队的这些人，很多都是二次回炉的选手，这中间出现一个苏俊生这样品貌不错，看着又文气的年轻人，大家自然有些好奇。 苏俊生不爱与人交由。 但又不好驳人面子，便点头淡淡道：“是，今年刚来京城。” 瘦高个儿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眼神上下将人打量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小声问了问他的考棚位置。 苏俊生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乡试考场，每人进入考场之前都会分配好考棚的位置。 但每两个考棚之间隔着巨厚的木板，就是防止作弊。 可饶是如此，过去也曾经出现过考生抄袭的情况。 为避免卷入这样的事件当中，苏俊生警惕的闭上了嘴，并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的考棚位置。 “切，不说算了，问问而已。”瘦高个儿面子上挂不住，嘴里不干不净道：“真是个乡巴佬，这怕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抄你的？？” 说完，他还笑了两声，像是在嘲笑苏俊生没有见过世面。 若是放在苏家老二的身上，他非得一拳头过去把这个瘦高个儿揍一顿不可。 可偏偏这事儿发生在苏家情绪最稳定的老三苏俊生身上。 他无所谓旁人说什么，任凭那瘦高个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都毫无反应。 直到队伍终于排到了他们。 “渝州，东旗镇，苏俊生！年十六，相貌端方。” 这是在核对考引。 门口的官差对照了苏俊生的信息之后，又有其他带着大刀的官差上前查了他的考篮以及他身上穿着的衣服。 一层层的袄子都查了个遍，确信没有夹层，夹层里也没有东西才算完。 苏俊生算是比较聪明的。 后面有的考生不知道会查的这么严，穿了很厚的夹袄过来考试，袄子都被官差用刀子戳漏了才算完…… 进了考场，各自找到自己的考棚坐下。 很快，门外的锣声一响，考场门关闭，为期三天的乡试就这样开始了。 可进了考棚苏俊生才发现，非常不巧的是，刚才在外面跟他说话的那个瘦高个儿竟然就在他旁边的考棚。 看见两个人挨着，瘦高个儿还轻蔑的朝他笑了一下。 好在，很快巡考便将试卷发了下来。 第一科考经义，主要看的就是考生背诵的能力。 苏俊生向来是个比较勤奋的人，所以试卷拿到手里以后，他视线迅速扫视了一遍以后，心里便有了几分把握。 鸣锣开考，他胸腔呼出一口长气，拿起抠门大哥花了高价买回来的毛笔，十分谨慎的在试卷上写下了第一个字…… 很快，乡试的三天就快要结束。 最后一天考的是策论，问的是一道关乎民生的问题，这样的题看起来很普通，但对于考生来说却是很难。 因为想要写的出彩，能够一下子被阅卷老师选中，这是比较难得一件事情。 他花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将文章写好，刚刚放下毛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惊呼：大人！有人作弊！ 第一百八十章 看见肉的狗 “休要诬赖人！” 苏俊生听出来了，这一声就是出自旁边的瘦高个儿。 有人说他抄袭，苏俊生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科考之中被抓到作弊的考生，不仅名单需要公示，而且二十年内不许参加科考。 这样几乎就是绝了人科考的出路。 有的甚至会连坐，连旁边考棚里的考生都会影响。 所以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苏俊生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几位巡考官都是比较有经验的，出现突发|情况以后立马就叫所有考生停笔，让人封了所有的考卷，只剩下刚才那两人的试卷没有封。 二人被后赶来的主考官叫士兵一起押走，苏俊生等其他的考生就等在考棚里不允许离开。 “他妈的，谁那么疯！！乡试也赶作弊！让老子知道他是谁，非得弄死他不可！！” 有考生已经气的快要发疯。 因为不管是谁作弊，这一科成绩都已经算是作废了。 要么是重考，要么是等待下一科一起考，反正他们花了三天时间写的试卷就这么作废了。 表面上看只是三天的时间，实际上是三年…… 乡试三年一考，他们这一作弊，相当于这些考生三年以来的辛苦都算是白费了。 放在谁身上谁都要骂人的！！ 就连苏俊生这样从来不骂人的斯文人都忍不住想要骂。 远处的考棚里，啜泣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 另一边，元宝和卓子墨一行人才刚刚离开京城不远，正往冀州的方向行进。 卓子墨赶车。 外面天光大好，卓子墨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朝元宝道：“今儿是乡试最后一日了，也不知道你三哥哥考的如何了？” 听到叫自己，元宝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 最近一直都在路上，她成日不是吃就是睡，这会儿刚刚醒过来没有多久，人睡得乱七八糟的，小脑袋上揪揪也乱蓬蓬的。 “考的还行，但这科成绩是要作废的。”小不点打着哈欠回应卓子墨。 “什么？”卓子墨一愣，手中的鞭子都停在了半空：“作什么废？” 栗果掀开车帘帮元宝梳头。 小不点不安分的摇头晃脑：“因为这科有人会作弊，所以所有试卷都会作废的。” “啊？”卓子墨都蒙了。 过去他只知道元宝厉害，怎么现在都厉害到连有人作弊这样的事情都能看出来了？？ 那为什么还要让她三哥哥去考这一科啊。 这要是被人牵连了该如何是好？？ 仿佛是看出来了他的所思，元宝自言自语道：“当然要去啦，不然不就被人发现了嘛。” “……” 具体被发现什么卓子墨还不太搞得清楚。 但他现在没空问了，因为马车前面有一个跪倒的人…… “救命啊！！大人！！” 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中年妇人跪倒在马车前面，挡了马车的路。 若不是卓子墨反应比较快，勒住了缰绳，现在马蹄都已经踩在妇人身上了。 “驭！”卓子墨堪堪勒住马，朝那妇人怒声斥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这样瘦弱的一个人，若是被行进中的马蹄踏上一脚，那肯定是非死即残的。 他们此行可是要去救人的，刚出来不久就害了人的性命，这怎么能行！ 卓子墨面容长得好，但也自小与父亲习武，此刻凶起来，也确实将那妇人吓了一下。 妇人瑟缩的朝后退了退，但仍不肯从马车前面离开。 元宝眯了眯眼。 看向她怀中布满黑红色雾气的方向。 妇人怀中抱着一捆画轴。 外人看没什么，可是在元宝看来就是黑红气体萦绕，看着便知道那幅画有问题。 按理说，他们此行去边境救二哥哥，应该是一刻也不停歇的。 但这事儿毕竟是已经拦到了眼前，元宝就不能坐视不理。 “你……”刚准备开口问那妇人究竟所为何事。 就见一旁草丛里又飞跑出一个男人，手脚并用朝着那妇人就奔了过去。 他四肢在地上狂奔的样子甚至不像是人类，而是像一个兽类。 栗果吓得缩了缩脖子，卓子墨也觉得非常不舒服。 元宝则又是眯了眯眼睛，看清了那个人的面貌。 人看着青黑发黄，干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肉。 整个人仿佛一株摇摇欲坠的树枝。 元宝凝眸细看，发现此人肾元已经被掏空了。 虚耗极大，若是在这么下去很有可能就要丧命。 过去元宝也在其他很多男人身上看见过这样的情况，基本都是沾了酒色财气其中的色，才能导致如此模样。 而这男人…… “你给我！你把它给我！”元宝打量人的功夫，那男人已经扑到了妇人的身上。 他近乎是在拼命的想要把女人怀里的那个画轴抢过来。 女人死命的维护，哭骂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是不肯放手。 也是这男人虚弱的过分，二人撕扯扭打了好半天，他愣是没有将画轴抢回到手里。 “子墨哥哥，你去帮帮她。” 因为二人之间的撕扯，元宝终于看清了画轴上面的内容。 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她便叫卓子墨去帮帮那女人。 从马车上蹦下来，卓子墨三两步跑到跟前，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将画轴抢到了自己的手里，并将中年妇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是谁？凭啥拿我东西！”男人好像是这会儿才发现了有外人一般，朝着卓子墨怒声道：“你是不是这娘们儿的姘头！！我告诉你小白脸，把画还我！你俩爱怎么样怎么样，老子不管！” “你说的是什么话啊！” 妇人哭的更厉害了。 卓子墨也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男子这样诋毁自己的妻子。 “子墨哥哥，把画拿给我。”元宝在马车上唤了一声。 卓子墨点点头，刚准备朝她走过来，有看了眼后面的男人：“那他用不用捆起来？” 他怕自己走后，这男子会继续与那妇人纠缠。 元宝摇摇头，气定神闲道：“不必了。” 因为这男子已经只剩下一个躯壳了，现在那幅画在哪儿，他就会跟着到哪儿，根本就不用捆着。 不出所料，在卓子墨抱着画轴朝元宝走的那一刻开始，男人就像一条看见肉的狗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画中仙 “这是什么画？”那男人对这幅画的依恋让卓子墨非常好奇。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打开画轴看看里面画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可双手刚刚搭在画轴的边缘，就被凌空飞来的一个小石子打了一下。 他吃痛，停住了动作，朝石子飞来的方向看。 结果发现朝他扔石子的竟然是元宝。 “元宝你干嘛？”卓子墨一愣。 小不点大声朝他道：“子墨哥哥万不可打开那副画轴！！” “为何？” 像是内心被什么东西勾引着一般，明明刚才也没有那么想要打开画轴，可就在元宝说完了以后，他就浑身难受起来，无比想要打开画轴。 “子墨哥哥，咬住舌尖！”伴随着这一声，元宝已经脚步飞快的跑到了卓子墨的面前，然后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画轴，并在同一时刻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上面，然后口中念念有词。 莫名烦躁的感觉在心内蔓延，卓子墨只得乖乖听话，咬住了舌尖。 离奇的是，很快，那种浑身痒痒的感觉一瞬间便彻底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卓子墨问出口的同时，还手脚麻利的将身后想要将画轴抢走的男人给挡了回去，然后一脚将人踩住。 “这画轴里面有画中仙。”小不点叹了口气。 没想到只在传说中听到的画中仙竟然也能被自己碰到，看样子她之前和狮虎两个人推测的没有错，近期肯定是要有大能的邪魔问世，不然不会出现这么多离奇的现象。 先是那些小精怪们都有机缘成精，帝陵皇宫这种原本应该有大阳气镇守的地方也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现在就连画中仙都出现了。 元宝不知道自己下面还要面对一些什么鬼东西…… 她脑中乱七八糟，一旁卓子墨却并不知道那么多，还在好奇这画中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元宝便拍拍手中的画轴。 可没想到那原本的死物，在元宝动手拍了拍以后竟然突然传出一声嘤啼，像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 卓子墨眼睛瞪得更大了。 “闭嘴！”小不点怒斥了画轴一声，然后解释起这画中仙的由来。 自来文人爱美女，能成为画中仙的姑娘们也都是相貌极佳的女子。 在这些姑娘们容貌最盛的时候被人花重金买下，然后将人杀死，人骨磨成骨粉与鲜血共同调和成颜料，然后用一种特殊制成的毛笔在纸上画下女子的样貌。 这便成了画中仙。 “可只是一幅画为何会让人神智失常啊？” 卓子墨也看出来了，他脚下的这个男人肯定就是被这个画中仙搞得精神出了问题。 所以才会如此。 元宝继续道：“若只是一幅画肯定没有这样大的能力，可是那些文人和富商不满足于此，他们找来术士运用邪法，将女子们的魂魄注入画轴当中，魂魄依附在画作当中，便日日能够入梦与那些男子们相见。” 元宝只说到了这里。 因为玉玄子当时也只给她讲到了这里。 但卓子墨看了看自己脚底下踩着的这个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女子魂魄入画，与人梦中相见，肯定不是只见面而已啊…… 肯定是要共赴云雨的，所以才能把这老哥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连自己老妻都不想要了。 玉玄子肯定是看元宝年纪太小，怕脏了她的耳朵所以才没说的。 “这帮过去的文人和富商可够不要脸的！”卓子墨忍不住道。 元宝点点头，她虽然不懂很多，但她也这么觉得。 用邪法将姑娘的魂魄依附在一副画轴上面，让人永世不能超生，这简直是太丧尽天良的事情了！！ “把我的画给我！！” 脚底下那个老哥都快被卓子墨踩断气儿了，可是还是不依不饶，眼睛盯着那副画轴，都快冒出绿光来了。 “大人，您快放了他吧！” 中年妇人此刻也跑了过来，想要吧卓子墨的脚从自家男人身上扯开。 她是一日一日看着自家男人衰败下去的，也是有一日突然发现了缘由才知道男人是每日与画中女鬼缠绵所以才搞成这副德行的。 她最开始是劝说男人扔了那幅画，可男人死活不肯。 后来她又多次想要把画偷出来，可是几次也都没有成功。 这次好不容易成功了，跑出来的路上又被男人发现，万幸被驾马车赶路的好心人拦住。 她一方面是感激好心人的帮忙，但另一方面她也不能看着自家男人真的被踩死啊。 “您放开他吧，您把画拿走。”女人不停地哀求着卓子墨，希望他高抬贵脚。 “元宝，这怎么办？”卓子墨转头问向主心骨小不点。 地上的男人还不停地挣扎，满眼只有那幅画。 元宝看了看他，淡声道：“他的阳气已经被女鬼吸取的差不多了，不多日就要归西了，你就不要再坚持了。” 后半句是对着那妇人说的。 妇人被吓得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卓子墨上前扶了一把，他脚下的男人也顺势滚了出来，又想去抢元宝手里的画轴。 元宝一闪身，躲开了他。 随即一道火焰从画轴下方燃了起来。 “留着也是祸害，还是送你走吧！”画轴被抛到了半空中，元宝掐起手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默默念起了超度亡魂的咒语。 “不要啊，我的凤儿！”中年男人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拖着残旧的身子朝那抹火焰拼命挣扎起来。 可不管他多快，那画轴燃烧的速度都会更快。 元宝刚才就已经和画轴里的少女亡魂交流过了。 她年纪轻轻便被困在画轴里面，只能靠吸取男人的阳气为生，与这些糟烂的男人本也没什么感情，全是逢场作戏。 他们当了真，可她只觉得恶心。 “小仙姑，快些将我超度吧，这世间的苦我也真真儿是吃够了！” 妙龄少女的亡魂在半空中朝元宝哀求，元宝点点头，此刻她眼中满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慈悲，宛若地母…… “早早归去，早早归去。 下辈子愿你不再受欲望之苦……” 能自己为自己做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京城要出大乱子了 乡试当日传出考场舞弊的事情，京城所有的考生都被逐一问询一番。 并且在确定结果之前都不允许从考场里出来，像是蹲大牢一般，就将人关在了考棚当中。 吃喝倒是一应有官府送来，但是被关犯人一样关在这里总还是让人觉得难受。 尤其是这些读书人，多半都是家中的宝贝，全都是没吃过苦的。 乡试三日已经将人的精气神都耗的差不多了，现在又将人没完没了的关起来，任凭是谁都受不了。 苏俊生已经是个耐心极盛的人了，但在被又关了三日以后，他也有些心神不稳起来。 “我们不服！我们要面见圣上！我们又没有作弊，凭什么要关着我们！” 有考生被憋得要发疯，鼓动起身边人大声吵嚷起来。 负责镇守的官员们应该是接到了什么吩咐，对这些考生只许看管，不能打骂。 考生们这几日也发现了他们都是些纸老虎，所以闹起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 都纷纷吵嚷着要面圣，或者要去顺天府告官。 “安静！圣上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等等就有消息了！” 镇守的官员被闹得无法，只能说了这样安抚的话。 可是不说还好，他越说，考生们越觉得自己有理，吵闹的声音一时竟然更大了起来。 几乎要把考棚的盖子掀起来不可。 因为连续几日的睡眠不好，苏俊生此刻只觉得疲惫的厉害，心口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他也马上要站起来与那些考生一起的时候，考场外突然传来赫亮的一声：“安静！” 随即便是一道清脆的鸣锣。 “顺天府府尹梁大人来了！”一袭青色官袍的梁大人颇具威严的站在了考场门前，目光缓慢却又十分认真地扫视了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了苏俊生身后——刚才最开始先鼓动大家吵嚷的那个考生身上。 大家的视线也都一起落在了那人身上，苏俊生也忍不住向后看去。 是一个极不起眼的男人，年纪二十多岁的样子，人很瘦弱，长相普通的让人记不住。 顺天府府尹梁大人看看他，紧接着便对身旁两个士兵道：“就是他，抓起来。” ----------- 乡试这一次的舞弊，在京城都已经传开了。 苏俊生从考场出来回家的这一段路上，路边的每个百姓，只要是看出他是从考场出来，都忍不住问他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人不叫说，恕我不能直言。” 这事是坚决不能传出去的，因为神鬼莫辨，一旦传出去就很容易让人群产生骚动。 “老三！”远远地便见苏俊亭带着家丁来迎人，身后还跟着围了面纱的陆千羽。 自家弟弟进了考场以后，苏俊亭心思就全散了，连生意都做不下去，日日都惦记着弟弟的考试。 本以为三日便能出关，没想到又遇上科考舞弊，弟弟又多被关了几日。 苏俊亭急得不行，这几日把自己能找的关系都找的差不多了。 看到弟弟平安无恙的出来，苏俊亭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几人避开人群匆匆回到了苏家的宅院。 “老三，这几日累坏了吧。”苏俊亭心疼的看着已然憔悴了一圈的苏俊生。 陆千羽也觉得心疼。 但到底还有规矩，一时没有上前，只是焦急的看着苏俊生。 “我无事。”喝了一口阿贵递上来的水，苏俊生好歹是缓过来一些精神。 “大哥，千羽，你们在外面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顺天府府尹梁大人一进了考场就叫人抓走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人，却也没有说任何缘由，就是叫人把他们都给放了。 可想而知，那人便是舞弊的其中一员。 但苏俊生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大哥在外面确实查到一些事情。”苏俊亭默默叹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当时为何元宝去救老二的时候不肯带着他了。 若是人都走了，只叫老三一个人进考场，外头一点消息都没有，老三得多无助啊。 考场里关着的是每家每户的状元苗子，在外头的家属们肯定都四处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苏俊亭结交还算广泛，又借着元宝的面子，也跟着查到了一些内容。 “听说这次舞弊不同于以往，好像是有人用了一些什么玄学的手段……” 陆千羽这时也补充道：“是，大哥说的没错，我爹也是查到了这个消息，听说是几个考生联合将一个有些小能的术士给送进了考场里面，那术士会透视穿墙，所以便能看到其他考生的答案。” 苏俊生若有所思。 看样子考场里面那些人的传闻也确实不假。 他们都说被梁大人抓走的那个人并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是个江湖术士，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混进了考场里面，给人传递答案。 各方面的消息汇总到了一起，苏俊生虽然十分委屈，但也只能认命。 这一科他算是白考了，如果朝廷不加开恩科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他就得三年以后才能再考乡试了。 看见弟弟神色沮丧，苏俊亭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再等三年，反正你年纪也不大。” 也确实，同一个考场，又离得那么近，没有被牵连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只是…… 他默默抬头看了一眼陆千羽……有些觉得抱歉。 本来是说等到这一科中了便去陆家提亲的……这样的话岂不是还要再等三年？？ 陆千羽仿佛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撇过头。 半晌又想到什么似的将头扭了回来，对两人道：“对了，来之前永定王还叫我带个消息给你们。” 永定王赵益。 有一段时间与元宝十分交好，但与苏家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往来。 他会带什么消息来呢？ 俩人很好奇的看向陆千羽，后者道：“王爷说京城要起大乱子了，这些日子估计会有很多人想来攀附苏家，叫你们不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有危险随时可以去王府找他。” 京城要出什么大乱子了？？ 跟这次科举有关系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元宝留了个锦囊给我! “皇上，臣冤枉啊！！” 科举舞弊，历朝历代都是天大的事情。 科举本就是给朝廷选拔栋梁之材的考试，在这其中出现舞弊案件，牵连的全都是考生，朝廷自然是要严查的。 这事儿交给谁查都不妥当，就在皇帝一筹莫展之际，常年不问政事的永定王赵益竟然主动站出来接下了这个重任。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查来查去，最终矛头竟然指向了一直以来跟在皇帝身边司天监仇智。 那位被人送进考场的玄学术士是仇智在外面收的徒弟。 他自己一再强调，自己是仇智的亲传弟子。 估计是希望能通过这层关系将自己摘出去。 却没想到竟然连累了仇智。 皇帝还在潜龙之地的时候，仇智就跟在了他身边。 听说是帮着皇帝处理了许多玄学阴私方面的事情。 本来查到仇智的时候，皇帝甚至是想要按下去的。 可是没办法，科举舞弊之事太过重大，那么多的人都盯着看，又有永定王赵益这么个宁折不弯的人出面来查。 最终，仇智还是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天牢里面。 至于审问仇智的结果如何，外人是不知道的。 但皇室之内的人知道。 “什么？！你们说皇帝是假的？！” 消息传到后宫之时，假皇帝已经被赵益带人关押了起来。 自从元宝将假皇帝的事情告诉了他以后，他日日都在筹谋今日这一战。 仇智被抓，牵扯出来当年的事情。 当年那次被掳走之后，还是王爷的赵胜就被人给掉了包。 仇智是知情者，是他用法术将现在这个假皇帝换了模样，与赵胜被无二致。 并且，之后赵益的那日受伤，也是假皇帝他们设计陷害。 如此一来，真相大白。 原本应该属于赵家的王朝被奸人霸占数年。 而后宫安乐堂的那个被元宝遇到的奇奇怪怪的怪人正是被人掉包了的赵胜。 眼前站着的是威风赫赫的永定王。 皇后脚底有些发颤，但仍摆出中宫的姿态，冷声道：“本宫凭什么信你说的。” 如今此景，俨然已经是永定王谋朝篡位了。 皇帝早已经被控制住了。 后宫众妃嫔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皇后强装淡定，也只是想给自己和众姐妹寻一个好的去处。 赵益素来是个话少的。 所以自登后位以来，皇后这还是第一次与他面对面说话。 赵益看了看她，语气里毫无波澜：“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说的。” 皇后身子一抖，几乎就要跌倒。 但一想到后宫的那么多条性命，她还是咬咬牙，撑住了。 继续与他周旋道：“我不管你们男人间的事，但我为中宫皇后，登临后位那一天我便起誓会护佑好后宫诸人的。” 这便是已经将自己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了。 赵益这张威严的脸上总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没说话，转身便带着人离开了皇后宫中，走到宫门口时，只留下一句：“闭好你的嘴，本王就能保你一生富贵荣华，平顺无忧。” ------ 咸平七年，皇帝患急病暴毙。 死前留遗诏，传帝位给皇兄赵益。 赵益登临帝位后，改国号为昌吉。 昌吉元年。 先皇后宫妃嫔七十四人，皆随皇后脚步镇守皇陵。 皇帝也被她们的深情打动，给众女娘家赏赐无数。 在民间传为一段佳话。 同年，开恩科。 苏俊生在乡试中一举夺魁，荣登榜首。 “苏解元！您这是去哪儿啊？” 乡试考完之后，苏俊生可算是在这一片儿扬了名。 京城这样卧虎藏龙的地方能够考中第一名，可想而知他的学问有多高。 也正因如此，京城有一些小的官员家属甚至开始主动与之结交。 就连苏俊亭都说，自打弟弟中了解元之后，他家的生意都比以前好了三成，许多人都是看着苏解元的面子，想来沾沾这文曲星的文气。 苏俊生今日是要去陆家。 之前便与陆千羽说过，只要乡试中第，他立马就会去陆家提亲。 如今不光是中了，又中了个解元，当然是要尽早把这事儿定下来了。 身后跟着提亲的队伍，他和大哥走在前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陆府的方向走去。 苏俊生还稍微有些不自在：“大哥，二哥那边事情还没有了结，确定我要现在去陆家提亲吗？” 元宝还没有到二哥的驻地，二哥苏俊业生死尚不可知。 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来谈男女之事，苏俊生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地道。 苏俊亭忙着和周围的人寒暄。 弟弟中了解元以后，他比谁都高兴。 毕竟解元这个名头可真的是给家里带来了许多益处。 但一想到老二生死不明的情况，他的心情也顿时阴沉了下来。 “唉。”苏俊亭叹了口气：“先别说这个。” 他当然知道老二这种情况，老三不应该想什么男女之事。 可这是元宝走之前嘱咐他的。 说是只要三哥哥考中了乡试，立马就要去陆家提亲，一刻都不能等。 元宝也没告诉他为什么，但苏俊亭对于自家妹妹说的话向来是盲目相信的。 既然说了那就去提呗。 “咱爹已经在路上了，他跟陆老爷子一块儿过来了。” 毕竟是儿子提亲，苏文林也从家里赶过来了。 顺道还接上了陆千羽的祖父，陆老爷子。 她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这种事情自然是要老爷子也在场的。 二人浩浩荡荡进了陆家的大门。 敲了半天门都不见有人来迎门，兄弟俩对视一眼，这不对劲儿了，来之前他们其实是早已经与陆家人通过消息的，怎么会没有人在家？ 苏俊生推门进去。 苏俊亭紧跟其后。 朝里面走了两步才发现，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陆千羽和陆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见二人进来，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回事？”苏俊生最冷静。 陆千羽抽抽噎噎：“祖父今日一早便到了，与我爹爹说了几句话便吵起来了，刚才突然一下竟然抽过去了，找了好几个郎中，他们都说不行了……我祖父活不成了……” 她是祖父一手养大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哭得是肝肠寸断。 苏俊生此时除了安慰竟也没有其他的话可说。 正此时，一旁的苏俊亭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道：“元宝留了个锦囊给我，该不会是让我现在打开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就是他了! 去救二哥哥这一路肯定是要很长时间的，临行前，元宝便将家中众人的生辰都拿出来掐算了一番。 看看这段时日众人是否有什么灾劫。 然后能够提前规避的便提前规避，不能提前规避的，元宝则是留下了一个锦囊给大哥，叫他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打开看。 如今，老三即将定亲之前遇到这种事情，应该属于是一件紧迫之事了吧。 “什么锦囊？大哥您快打开看看吧！” 陆千羽早就随着苏俊生一起管苏俊亭叫大哥了。 如今也不是害羞的时候，她满眼期待的看着苏家两兄弟。 虽然不知道元宝留的这个锦囊是否真的能救老爷子一命，但如今大家都看着自己，苏俊亭也只能如此。 他叫下人回去苏宅将自己极为郑重保存的一个木匣子拿了过来。 那边陆老爷子已然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陆家人全都围在苏俊亭的身边。 他有些进账的拿出钥匙将匣子上的锁打开。 三个封了口的小锦囊躺在里面。 也没有什么顺序之说，苏俊亭拿了最上面一个便打开了。 众人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随着锦囊里的东西掉落出来，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陆夫人问道。 苏俊亭掌心放着的是一个小小的瓷瓶。 看到瓷瓶，他的眼睛亮了亮，因为他曾经见过元宝用这个瓷瓶里面倒出来的东西给林景程续过命。 “这里放着的是神丹！” 他激动地表情也让陆家人都兴奋了起来。 小瓷瓶被打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一颗浅褐色的药丸被倒在了苏俊亭的掌心。 他小心翼翼的小跑到陆老爷子的榻前，正想将掌心的药丸喂给陆老爷子，一旁来看诊的老郎中突然开口阻拦道：“什么东西！怎么敢随便给人吃！” 陆老爷赶紧上前介绍：“这位是太医院的院长薛老。” 为了救下自己老爹的性命，他今日是废了好大的力气，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将这位早已经隐退不出的薛老从家里给请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爹命数已经至此，饶是被人称作是神医的薛老在把了老爷子的脉搏以后，都摇了摇头，表示回天乏术。 但医者仁心，薛老早年与陆老爷子也见过几次面，所以哪怕救不了人，他还是等在这里，希望能用针灸来让这位老爷子稍微舒服一些。 如今看见一个年轻后生拿出个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药丸就要往人嘴里塞。 薛老脸色不太好看。 陆千羽急得很，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礼仪周全了，开口便道：“这是神药，定能将我祖父治好，您就不要拦了。” “！放屁！”薛老脸色涨红。 这世间哪有什么神药，全是奸商搞出来骗人的，他才不许有人给自己的病人喂这种东西！ 陆老爷和陆夫人此时也赶紧上前劝说。 可是这老头就是个死脑筋，自己不知道成分的东西坚决不许人喂到陆老爷子的嘴里。 “那就得罪了！”苏俊生是这里面脑子最清醒的一个。 见榻上的人呼吸发沉，眼看就要咽气儿，他也不再想要说服薛老，而是朝自己大哥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步跃到薛老身前，直接将老爷子给扛了起来，朝外走去。 “大哥快些！” 他扔下这句话便出了门。 众人还能听见挂在他身上的薛老气的嗷嗷叫的声音。 不是苏家的人，都不能理解他们兄弟对于妹妹元宝的这份儿信任。 既然是元宝留下的东西，肯定是会有效的！ 拦路虎被扛走，苏俊亭再不废话，和陆老爷二人合力，撬开了老爷子的嘴，便将手中的药丸直接塞进了他的口中。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昏迷的人，却在接触到这个药丸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竟然恢复了吞咽的能力，将药丸咽了下去…… 看着那颗药丸顺着老爷子的喉咙下去的那一刻，众人都激动了起来。 陆千羽更是再次落下了眼泪。 因为在众人的眼中，这样肯定是有救了。 可就在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让人大吃一惊。 刚才还平静躺着的老爷子，突然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在床榻上扑腾了起来。 嘴角也顺着流出丝丝涎水，紧接着便口吐白沫…… 眼看着人眼白已经翻上天去，好像下一秒马上就要咽气。 “爹！” “祖父！” 陆家人的声音冲破天际。 苏俊亭呆愣在原地，身体僵直，脑袋里乱七八糟。 完了完了，元宝留下的锦囊该不会要害死人命吧！！ -------- 另一头，已经好几个月了，元宝和卓子墨的马车总算是哐当哐当到了离他们驻地最近的一个城镇。 离着中原极远，这里已经完全都是异域的风情了。 卓子墨奇怪，明明路上急的不行的小元宝，不知为何，进了镇子以后突然就不急了。 小不点像个真正好奇的小朋友一样，东看看西瞧瞧，仿佛要将这城镇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一般。 新帝登基的消息也早已经传到了这边。 虽然内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并没有传到民间，但这件事情还是足够让卓子墨觉得震惊。 元宝倒是不太震惊，毕竟她是这个事件的参与者之一。 “换了皇帝，我爹这边不会有什么影响吧。”卓子墨若有所思。 一朝天子一朝臣。 虽说卓家是跟随过先帝的家族，但换了新帝，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除了这一点，卓子墨更好奇：“你说，永定王脸上那么大块的伤疤，那帮老臣怎么可能让他登基呢？” 历代皇帝虽不都是容颜俊美之人，但面上有大伤疤的肯定不行。 有损一国国体。 元宝摆摆手，啃着刚从摊位上买的一块硬邦邦的馕饼，口中含糊道：“没事，他那脸能治好。” 走前，元宝就已经将治脸的方法告诉给了赵益，不外乎就是找到那名施法者的后人，让她破解掉罢了。 只是对外人，总还不能说是玄学之功，只能说是有神医帮忙。 卓子墨的好奇心全数得以解开，几人在集市上东逛逛西瞧瞧。 明明她二哥哥命悬一线，她这会儿怎么还不着急了呢？ 卓子墨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之际，便听到不远处一个摊位上传来一道嘹亮的中原话：“神药贱卖，能医死人生白骨咯！” 元宝眼睛一亮，拉着卓子墨就朝那个摊位跑了过去。 “就是他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夫与你们一起去救! “走，抓他去！”元宝说完，还不等卓子墨反应，人已经奔着那个摊子过去了。 抓一个半大老头子干啥？ 卓子墨虽说是满心的不明所以，但脚步没停，还是跟在元宝身后朝着那老头的摊子走了过去。 这老头声音喊得高，但摊位前面的人却并不多。 只有零星几个，也都像是看热闹的。 中原话在这地方本来已经足够罕见，更何况这老头喊得什么神药也太离谱了些，谁能相信只一粒丸药就能医死人生白骨。 “老头，你说这玩意儿真能救命？”有个中年妇人操着十分不流利的中原话与摊主搭话。 “当然了，大妹子，不是我吹啊，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儿，将我这丸药吃下去，保证就能把这人命救回来！”老爷子哇啦哇啦的说，热情得不得了。 而这个妇人显然是被他这个劲头吸引了，站在这儿好半天竟然真的开始认真的听起来了。 “我靠，怎么中原的骗术都传到这儿来了？”卓子墨不以为意。 这种当街卖神药的骗局，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在中原的大街小巷盛行了。 东胡这边是发展的太慢了，这才波及到这边。 但这老头看着也不怎么专业，竟然连个托儿都雇不起。 怎么也要先烘托出氛围才行吧。 眼瞅着元宝盯着那里看个没完，卓子墨不解道：“我们抓他干嘛？” 骗子哪儿都有，干嘛非得抓这个老头。 他们不还着急去救苏俊业嘛！ 却不想小不点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谁说他是骗子。” 说完，小短腿儿一迈，小不点已经蹦蹦跶跶到了摊位前，弯起笑眼对着老头叫了一声：“药师佛爷爷，这么巧哇，我们又见面啦！” 药师佛。 此尊胜佛誓愿不可思议，若有人身患重病，死衰相现，眷属于此人临命终时，昼夜尽心供养礼拜药师佛，读诵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49遍，燃四十九灯，挂四十九天之五/色/彩幡，其人得以延生续命。 而眼前这个老头正是药师佛在凡/间的化身。 因为他早些年犯了些小错误所以要来凡间渡劫，而恰好遇上了玉玄子和元宝，师徒俩是又穷又抠，看破了他的真身以后，愣是用曝光他身份这样的理由威胁从他手中哄骗走了两颗“神药”。 玉玄子疼徒弟，元宝下山的时候便让她把那两颗神药都带走了。 一颗被元宝喂给了当时差点没命的林景程，另一颗前段时间走之前，她算到了陆家老爷子有此一劫，被她留下给了陆老爷子。 为啥没把那颗药丸留给二哥哥？ 那完全是因为元宝早就掐算过了，他们一定会在这个城镇上抓到药师佛本人。 她得给二哥哥要两颗效用最好的“神药”！！ 看清来人，老爷子脸都吓绿了。 也顾不上应付摊位前即将要付款的中年妇人了，收拾起摊位上的包袱皮就要跑。 边跑还边说：“我不认识你，我要走了！！” “哎哎，您别走啊！”那中年妇人好不容易来了兴趣想买神药，眼看着人要跑，赶紧想要上前拦，可这老头就像是一条鱼似的，滑不留手，出溜一下就从人群当中钻了出去。 “子墨哥哥，追！”元宝朝卓子墨使了个眼色，二人撒腿便朝着老头消失的方向奔去。 ---------- 在几乎绕遍了整个街市以后，卓子墨终于将这老头给按在了地上。 “呼呼呼……你、你还挺能跑！”卓子墨常年练武，体能算是十分好的了，可愣是被这老头遛的气喘吁吁地。 要不是还有元宝帮忙，他很有可能就让这老头跑掉了…… 老爷子被卓子墨按在地上，也是气喘如牛。 元宝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笑嘻嘻道：“爷爷，你累不累嘛。” 一想到这张可可爱爱的脸蛋底下藏着的抠门心思，药师佛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到凡间渡劫，也是要吃饭的，别的又不会，就只好捡起看家本领，用药丸来赚钱度日。 身上法力虽说被限制住了，但他毕竟是佛身，所以制成的丸药的确有奇效。 只要魂魄仍然在身上，只要阳寿未尽，都是能够救回来的。 这么好用的神药价格当然也卖的高。 可谁成想他刚刚出山就碰到了这个小不点和他那丧良心的师傅，俩人连哄带骗从他手里骗走了两颗丸药，搞得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吃饱饭…… 想想都觉得委屈…… 自己好歹是个佛身呢…… “你又抓我|干啥，上次那两颗神药都够你死两回了！”老爷子气的都想骂人。 元宝倒也不恼，依旧是笑眯眯的可爱模样，还安抚似的拍了拍老头的脑袋瓜儿。 “是呀，确实救了两条性命呢，但是没办法呀，不够用啦，所以又来找您啦！” “啥？两颗你都给用完啦？” 那可是两颗啊，就是他自己制成一颗这样效用的丸药也要花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这小不点当糖豆吃呢？？ “没了！” 老头倔强的撇开了头。 结果小不点挪了挪位子，又换到了他眼前，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起来，这两颗神药都用在了谁身上。 讲完林景程，又讲陆老爷子。 她讲的声情并茂，恨不得将二人的功绩夸到天上去。 本来药师佛下界也是要以救人为己任的。 所以哪怕是元宝救的人，只要用的是他的药，也还是会积功德在他身上。 而被救的人身上功绩越大，他的功德就越高。 听元宝说完，老爷子显然是没那么生气了。 他从卓子墨手里挣扎出来，哼了一声，展平麻布衣服身上的褶子，傲娇的一仰头，又对元宝道：“说吧，你这次这是又要救谁？” 卓子墨一见有戏，下意识就想说是苏家的二哥哥。 结果才一开口就见元宝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闭上了嘴。 就见小不点运了口气，呼吸平稳了些，然后不知怎的竟红了眼圈，声音也哽咽了起来：“药师佛爷爷，这次我们要救的是一个大英雄啊，他保护疆土，歼灭坏人，他是英雄啊！” 英雄在外人听来是夸赞。 但在药师佛听来简直就是闪着金光的功德簿。 他立马来了兴趣，精神头十足道：“说，他在哪儿！老夫同你们一起去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完了完了，这是死透了! “英雄”这词儿让药师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 他是要积攒够功德才能回到上界的，所以若是能真的救到一个金光罩体的大功德者，那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能回上界了。 他搓着手，热情洋溢的跟上了元宝。 “走吧，咱走啊？”他甚至还开口催促这俩人。 却不想这小不点并不着急走似的，竟然又眯着眼睛朝他笑。 不好，这丫头一有这个表情就说明她又动坏心思了…… 药师佛警惕的朝后退了两步：“你还要干嘛？” 都已经随她同去救人了，这又有什么问题！！ 元宝走过来，扯着他的衣袖摇啊摇，笑眯眯道：“他的情况要严重一些哈，能不能用……” “不行！”药师佛一下子就领悟到这小不点的险恶用心。 他一把甩开她的小手，恨不得蹦到天上去，再次收拾包袱想要离开。 什么功德他不要了还不行嘛！！ 干嘛又惦记起他的本命丹药来了！！ 本命丹药，是他自成佛那天起就开始炼化的丹药。 因为成佛必要经历天劫，所以他这丹药是给自己留的。 可不知怎的竟被这小丫头片子给知道了。 跟他要这玩意儿，和管修仙的人要金丹没啥区别了…… 要不是法术尽数被收走，药师佛现在都想直接土遁算了。 回回碰见这丫头片子都没有什么好事儿。 药师佛挣扎着想走。 要人家本命丹药确实是挺过分，所以这次元宝笑的无比谄媚道：“爷爷您别怕，没那么严重，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佛家慈悲心最重，若二哥哥情况真的不好，估计不用自己说，药师佛就会主动帮忙。 见老头这次没准备跑，元宝朝卓子墨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意会跟着元宝一起，二人一左一右将老头一架，便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 --------- 这一头，驻军帐中。 地上跪着一众士兵以及几个军医，为首的那个年轻的女军医跪在最前面，仔细看，她连肩膀都打着颤。 卓彦站在众人之前，脸色青黑，手中长剑几番都差点戳到那女人的脖颈上。 “谁允许你进苏副将的营帐的！！啊？！” 元宝的快信来了之后，卓彦便一直听她的吩咐，亲自守在苏俊业的身体身边。 从早到晚，从白天到黑夜。 那个元宝随信送来的纸符也一直都紧紧贴在苏俊业的床头，任谁都不能触碰一下。 并且，之前替元宝来送信的那几个山精野怪也会时不时来巡查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好几个月都这么顺利过去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就今天片刻的功夫，就出了事儿！！ 原因是新帝登基，要给军营发文书军帖。 京城来的传旨官点名必须要见到卓彦，所以他就只能沐浴更衣出去接旨。 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营帐里面出了大事儿，苏俊业床头的那张纸符不翼而飞。 而苏俊业的身体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要飞速的腐|败。 当时卓彦进来的时候，正好就是看见那个女军医站在床榻边，一脸的惊慌失色。 他当即便让人将这女子给扣了下来。 “你说你一进来那张符纸就自己飞走了？”卓彦怎么能相信这种鬼话！ “是真的，我没骗你！”女军医也吓得磕磕巴巴，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都说不利落。 她其实已经知道自己不该来苏俊业的营帐了。 但是没办法，实在是太好奇了。 没人会不被这样的奇迹感到好奇。 明明数月之前，苏俊业是他们几个大夫都确定过已经死亡的人，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人竟然还没有腐烂。 而且肉眼可见的，他的面部竟然还红润有光泽，看着根本就不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难不成真的和那个什么纸符有关？？ 女军医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情，自然是想要亲眼看看的。 但平时卓彦都将这里看的很紧，从来不许任何外人进出。 所以，当今天听说卓彦出去接旨的时候，她赶忙就找了个机会进到了营帐之内想要看看这苏俊业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但不管是之前死了还是没死，眼看着现在的苏俊业是快要死了。 他那张原本俊逸生动的脸，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干瘪，出现黑色的斑点，然后屋子里开始散发一股肉身腐|败的臭味。 卓彦现在慌乱的情绪甚至盖过了愤怒。 按照元宝一路送来的信，大约今天或者明天她就会抵达这里。 自己明明答应好了会帮人看顾好苏俊业的尸体，可是现在…… 他回头看了看那具几乎已经腐|败成枯骨的尸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将军！将军！”门外有士兵传话：“营帐外有四人求见！” “什么人？” “一男，一女，一老头，一小娃娃！” 卓彦蹙紧的眉头又松开，愧疚的回头再次看了眼苏俊业的尸体。 早晚都要面对，这就是他自己的失误！ ----- 大营之外，元宝已经等的有些心焦了。 这一路上都没有这种感觉，可都到了这儿，她却突然有了那种心脏不舒服的感觉。 心悸，像是当初二哥哥出事的时候那样。 可二哥哥现在肉身已经死亡了，纯粹是靠着那张符纸骗过黑白无常才能留在阳间的。 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啊？ 元宝想不通，但是元宝只觉得心脏越来越不舒服。 还不等到卓彦出来迎人，她已经推开门口的几个守卫，大跨步朝里面跑了起来。 “哎哎，元宝！”卓彦迎面看见几乎要飞起来的小女娃。 莫名的，他竟然有些悲伤，眼眶都有些发热，或许是为着里面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 “卓伯伯，我二哥哥怎么样了？”元宝顾不得看他眼中的情绪，着急的问道。 卓彦知道现在不是磨蹭的时候，两句话便交代了苏俊业眼下的情况。 元宝听完一阵眩晕，差点倒在地上，卓彦赶紧将她扶住，随即只见身后一个老头迎了上来，也是听到了他说的那些话以后，一拍大腿：“完了完了，这肯定是死透了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有可能吧…… “元宝，伯伯对不住你……还有你爹爹……” 卓彦无地自容。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如此低姿态的状态，可是今日，面对元宝这个小不点，他着实是低尽了头，仍旧觉得抱歉。 人家只让他好好看着那道符咒，可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竟然都没有办到。 “谁干的？！”元宝铁青着脸。 看见二哥哥现在的样子，她第一次感觉到那种心整个揪起来的感觉。 疼的要命。 她给的纸符不会轻易消失，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卓彦看向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女军医。 元宝二话不说，直接抬起脚踹过去，一脚将那女人掀了起来。 不大一个小不点，也不知道怎的有那样大的力气。 那女人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好像心脏都要被踹出来了。 她甚至无法相信，这么一个小丫头怎能有那样大的力气。 “我……我……”她想解释点什么，但是抬头看着那小不点铁青的面色，又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元宝蹲下身，狠狠地盯着她：“说，是谁让你来的！”、 女人朝后瑟缩了一下。 可元宝根本不许她退，一把将人揪了起来，声音里都是怒意：“我在问你话，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是、是我自己想来的……”女人结结巴巴说出了刚才跟卓彦说的理由。 可元宝却没有卓彦那么好骗，她眉头皱的更紧：“不可能！你进入帐内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元宝刚才掐算过了，这女人倒是没有撒谎，确实是在她进入帐内，二哥哥病榻上的纸符就直接消失了。 可不是凭空消失。、 是因为这个女人身上带进来了“脏东西”。 “啊？我不知道啊！”被她这么一解释，女人更害怕了。 她惊慌的扑打着身体，像是想要把什么脏东西打掉。 元宝淡淡道：“别费劲了，你打不掉的，他跟了你很长时间了，说说吧，最近你都做过什么梦。” 这跟她做的梦有什么关系？ 周围人全部都有这个疑惑，但是看着元宝凝重的脸色，和那个女人一下子变的别扭的神色，大家又反应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关联的。 女人脸色由害怕转为害羞，踌躇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元宝叹了口气。、 正此时，身旁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在上下摸索苏俊业的尸体，想看他还有没有救的药师佛突然开口道：“就是最近你有没有做过那方面的梦！” 女人的脸更红了。 她最近确实频繁在做那方面的梦，梦里是一个模糊的男人，有时候坐在她的床边，有时候贴着她入眠，有时候捧着她的脸。 反正总是很亲密的样子。 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问题，没想到这小不点竟然能看出来。 见她这个表情，就算是她什么都不说，元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和药师佛一老一小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道：“淫、鬼。” 淫/鬼，就是因沾染色/念而亡故的人，死后变成魂魄，依旧靠吸取女人的阴|精为生。 卓彦闻言，表情立马严肃起来：“那可是和东胡那几个人有关系？” 那几人都还关在大牢里面，没有直接砍头的原因就是害怕他们死了，更会影响到苏俊业。 元宝摇摇头道：“跟他们没关系。” 淫/鬼因淫/念而生。 男人越多，淫/念越重的地方往往就会吸引淫/鬼的出现。 军中最为常见。 没办法，这种地方，男人们血气方刚的，又常年见不到姑娘，难免是要这样的。 而这女军医作为驻军里为数不多的女人，自然被这东西给沾上。 她来看苏俊业的身体，将这淫鬼也给带了进来。 而这淫/鬼就算是在阴间也算是比较脏的那种，元宝送来的符咒被这东西一沾染，立马就消散。、 也是因为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隐晦肮脏了。 没想到就这么个玩意儿，竟然就害的二哥哥没有等到自己来。 元宝运起一口真气，一掌直接拍在了女军医的右肩上，口中大呼：“滚出来！！” 旁人看不到，她却是能看到的。 那淫/鬼就附着在女军医的右肩上。 如此一掌，她肩膀瞬间掉落一个赤身裸体，骨瘦如柴的男鬼。 看见周围情景，那男鬼也意识到问题，顿时想要跑。 却被元宝从包袱里抽出来的软鞭给凌空拦住。 这鞭子和桃木剑一样是她下山之前，狮虎专门给她做的。 桃木剑用的是桃木，而这条鞭子用的则是柳木芯。 柳木和槐树一样，是最阴的。 鬼魂怕阳，但也怕极阴之物。 元宝一鞭过来，那男鬼便被抽的嗷嗷叫唤了起来，他跑过的地方甚至冒起了阵阵的白烟。 “小仙姑饶命啊，饶命啊！”他不断哀求。 元宝却并不听。 直到将整个鬼抽的几乎变了样子，药师佛实在看不下去，上来拉了拉元宝的手，安慰道：“也没办法了，你宽宽心，不要再造杀孽了。” 元宝停下鞭子，看看他，又看了看病榻上那个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人。 那是她的二哥哥，是愿意陪着她逃学，给她买最多最多好吃的，带着她骑马，生怕她被任何一个人欺负到的二哥哥。 那是她的二哥哥。 “二哥哥……”元宝轻声叫了一声。 榻上的人毫无回应。 一行泪瞬间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原来不是这样的，二哥哥平时不管是多累都会理她的…… 手上的鞭子软绵绵的滑落到地上，卓子墨心疼的从地上捡起来，送到她手边，也安慰道：“元宝，别难过，你二哥哥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当然，二哥哥曾经说过，最喜欢的就是元宝笑眯眯的样子。 他不想看元宝哭。 可是，悲伤哪里是忍得住的呢？ 卓彦此刻更觉得无地自容，他屏退身后一众士兵，女军医也叫人给带了下去。 然后他就当着自己儿子的面，直挺挺跪在了元宝面前，开口道：“是我的错，任凭苏家如何惩罚，我卓彦都认了。” 见爹爹跪下，卓子墨也立马跟着跪了下去。 元宝却并没有看地上的两个人，而是转头看向药师佛，说道：“爷爷，若我把二哥哥的魂魄带回来，你可否能让他活过来。” 尸身腐|败，主要原因就是魂魄已经去了地府。 若是能将魂魄带回，再辅以药师佛的神药，那也说不准还有可能。 药师佛看看她，抿了抿唇，不敢说的太死：“有可能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敢勾我二哥哥的魂?! 话虽如此，但药师佛看得出来，这苏俊业的魂魄早已经不在人间。 已经落了地府的魂魄，再想给捞出来，那是绝无可能得事情。 饶是他知道，元宝这个小不点功德深厚，是个厉害的。 但他也不相信她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好。”小不点站在台阶上，眼神定定的看向药师佛，沉声道：“元宝现在就去将二哥哥的魂魄带回来，到时候还要麻烦药师佛爷爷。”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坚定。 看不出半分游移。 药师佛想要开口劝她，这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但对上她笃定的眼神，莫名就劝不出口了…… 一大堆的话最后到了嘴边，只变成了：“好……那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苏俊业的尸身以极快的速度在腐|败。 现在留在床榻上的几乎就是一副枯骨，上面堪堪挂着皮肉。 元宝迟疑的走了几步，但最终也没有走到那具身体旁，只是遥遥的朝那里摆了摆手，说道：“二哥哥等等我，元宝马上将你带回来。” --------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眼前铺天盖地的黑色似乎在变化，慢慢变成了有些泛着绿光的黑。 从心底里泛出来的阴冷的感觉，让苏俊业觉得害怕。 “别怕！怕什么，你一个大老爷们！”他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力量，也只能在心底。 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根本张不开嘴，不能出声。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儿，苏俊业顿时提起防备的状态。 手下意识的摸向身后放匕首的地方。 是的，他平时都会将匕首放在这里，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他摸了一下竟然没有摸到。 糟糕…… 他在内心暗骂。 眼看那道黑影离得越来越近，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姓名。”黑影朝他开口，声音也是淡淡的，冰冷冷的，苏俊业都仿佛能在他嘴唇开合的地方看见冒出的阵阵白眼。 他像是被无端蛊惑一般，下意识就道出了自己的姓名：“苏俊业。” “咦？”黑影儿迟疑了一下，仿佛是有些疑惑，他快步走过来，贴着苏俊业的身前上下将人打量了一遍，复而又转回去，看了眼桌子上面的名册，然后自顾自的嘟囔了几句什么。 “打扰一下，这里是……”看出对方对自己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苏俊业也显得稍微放松一些，不由自主开口问对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黑影儿斜眼看他，不可思议道：“地府呗，你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我死了？？？”苏俊业被这句话震惊的半晌无法回过神来。 “嗯，我看了你阳间的记录，应该早就死透了，就是才下来，估计你身体都已经烂没了。”黑无常见惯这些，所以哪怕是对待苏俊业这个“熟人”他态度稍显和善了一点点，但仍不改平静的态度。 对他们而言，死人而已，反正地府都是死人。 谁也不例外。 只是没想到上回见还那么健硕健康的一个人，这么快竟然也来了下界。 唉，也不知道小元宝那个小不点得多难过。 “行了，你的路引我已经帮你弄好了，拿着一路往前走就是黄泉桥，桥上有孟婆在发汤，你喝了汤就一切都好了。” 一张散发着淡淡绿光的黑色路引被从黑无常手里面递了出来。 实际上以他的职位是根本不用来这里做这么基础的事情的。 只是上面今天说鬼门关这里可能会有异动，所以叫他过来顶一顶。 哪有什么异动嘛！这苏俊业虽然在人间是个领兵打仗的。 但在地府他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黑无常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朝前一指，示意苏俊业拿着路引直接进去。 可他对面的人却站在原地定定不动。 刚死的人，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死亡的人，有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看在他是熟人的份儿上，黑无常愿意多劝劝他：“不用怕啊，这地方跟人间也差不多，我看了，你一生没做什么恶，虽身上背了人命，但和救的人两相抵消了，况且你又是为了护国，到了地府也不会受什么罪。” 这种待遇在地府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可他说完，苏俊业还是不动。 他站在原地，依旧看着那张路引，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无常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可自己就来鬼门关待一天，总不好在这里闹出什么是非来。 他忍了忍，又继续道：“我们地府衙门也是招人的，你可以去试试啊，不用怕的。” 既不用受罪，又有当官的机会。 这和在人间根本没啥区别嘛！ 黑无常自认为自己已经非常通情达理了。 可苏俊业还是不肯动，像一尊雕像一样就站在原地。 “哎，我说你别给脸不要脸奥，要不是看在你是元宝的亲哥哥的份儿上，我还不同你说这么多呢！”黑无常彻底不耐烦了，上来就要去撕扯他。 可谁成想，此话一出，半天没有动弹的苏俊业突然抬起了头。 他眼神中似是迷茫，又像是委屈似的，突然开口道：“是啊，元宝……我还想见见我妹妹的……还有我大哥和弟弟，还有、还有我爹……” 他还不想死啊…… 好久没有回过家了。 天天都在战场上，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他老早就想回家看看了。 他想家了…… 明明卓将军已经跟他说好了，等到他们班师回京的时候，可以让他先回家看看他爹，再进京和弟弟妹妹汇合。 他已经等了好久了…… 他还跟驻地外的百姓要了麻布，专门缝了个像模像样的骆驼想给元宝的…… 这里的针很粗，他的手指都被扎破了好多次…… 可他怎么就死了呢？ “哎哎，你可别哭啊。”黑无常最见不得这个。 尤其是这苏俊业看起来比他块头还要大。 “行了，赶紧的吧，没有比你待遇更好的了！”黑无常安慰着他，顺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勾魂索，准备趁他不备，直接将魂魄给他捆起来扔进去算了。 反正早晚也得进去的。 苏俊业还在悲伤，黑无常已经酝酿好。 就在勾魂索即将甩到苏俊业身上的时候，突然对面传来一道奶呼呼的声音：“放下！赶勾我二哥哥的魂，信不信元宝砸了你的生机殿！！”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还没有人活着出去! 黑白无常在阳间都有生机殿，是用来供奉他们的生机，顺便接受香火的。 这算是他们在人间的一项额外收入了。 但不是每个鬼差都建的起生机殿的。 黑白无常因为跟元宝的师傅玉玄子关系比较好，所以在玉玄子的帮助下，由善信们捐赠在民间盖了两个生机殿。 这放在地府，不知道有多少鬼差羡慕他们呢！ 现在元宝说要砸了他们的生机殿，黑无常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赔上了笑脸，后手也赶紧将勾魂索收了起来。 “小祖宗您怎么来了啊！” 他问这个就是废话了，苏俊业在这儿，元宝肯定是为他来的啊。 黑无常这回明白了为什么上头今天专门让他来值守鬼门关了。 原来是提前就算到这个小祖宗会来啊。 小元宝虽然现在就是个有些功德能耐的小不点，但地府众人都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 这个小小的身体里面目前困束着一个无比庞大的灵魂。 若是稍有不慎谁把那个灵魂给放出来了，那么就是三界都要为之震惊的事情了。 地府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黑无常因为与元宝是旧相识，所以派过来想打打感情牌。 “二哥哥。”小不点小跑到苏俊业身前，将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虽说只有半人高的她甚至护不全苏俊业的大腿，但是她站在那里，苏俊业就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就变得温暖了起来。 不像是刚才那种阴冷的感觉。 很温暖，很安全。 “元宝，你怎么来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元宝究竟是来找他的还是也……？ 他不敢想另一种可能性。 元宝直接打断他：“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二哥哥等下跟住了我！” 来之前，元宝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哪怕是把地府都翻个个儿，她也一定要把她的二哥哥带回家！ 这是她的二哥哥，必须全须全尾儿的跟她回家。 “说吧，要怎么样我才能把我二哥哥带回去。”元宝冷着脸与黑无常谈判。 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小不点这样的样子。 黑无常一下子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虽说都知道她的身份不同寻常，但是从认识开始，元宝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小不点的样子，鬼头鬼脑的，很机灵的样子。 如今，她却用身上无比强大的气场将整个鬼门关处都震慑住了。 黑无常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事情。 “不行的，你二哥哥已经上了名册，必须得进地府的。” 他在硬着头皮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心里却将安排这事儿的人骂了个底朝天。 “这样啊。”元宝有些为难似的歪了歪小脑袋：“范叔叔，那要是我把你打晕了就能把我二哥哥带走吗？” 黑无常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这个小丫头片子是怎么用这么天真的语气说出这么吓人的话的啊啊啊啊！ 这谁能相信这句话是从小元宝口中说出来的额啊。 他强忍着恐惧，手伸到后面想要叫人。 却被元宝发现，一步上前，按住了他想要扔出符纸的手：“范叔叔，我们是旧相识了，你说吧，你想要怎么晕。” “我有鞭子、有桃木剑、有符纸、有拂尘，哦对了，我还有一根狼牙棒。” 小不点如数家珍，掰着手指头在跟黑无常数自己的武器。 那架势仿佛不像是要打人，而是想要和他玩什么游戏。 黑无常人都开始打哆嗦了。 “元宝啊，你应该知道，人有人路，鬼有鬼途，你二哥哥都已经在名录上留了名字的，他就是个死人了啊，你就算是带回去他也是活不成的。” 他试图让元宝恢复理智。 这小不点其实过去帮着他们地府办过不少事情。 不管是从哪些方面来看，她都是个清醒且聪明的小不点。 甚至有的时候她还能拿出这些道理来劝说其他命数已到却不愿意离开的鬼魂。 但今天，事情落到了她亲人的头上，这小不点就成了顽固分子，死也不肯接受。 哪怕黑无常都这么劝了。 元宝还是眼睛一眨都不眨：“范叔叔，这里有两条路给你选，要么你主动放我们走，要么你被动也要放我们走。” 意思就是你要是不主动，我就帮你主动。 苏俊业都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妹妹如此霸气的样子。 过去见过她捉鬼除妖，可从来没见过她如此霸气的样子。 心里是既激动又温暖，但隐隐又有些担忧。 为了自己……妹妹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吧。 “咳咳。”黑无常清了清嗓，将勾魂索从腰上摘了下来：“元宝，范叔叔不能监守自盗。” 只一句话已经将他的态度表明。 他不可能主动放苏俊业走。 “好。”元宝也收起了笑容，从背后拔出了桃木剑。 黑无常是鬼差，但同样是鬼，是鬼就逃不掉会害怕桃木。 “二哥哥，躲远点。”元宝一摸剑身，迈开步子，冷冷看向黑无常：“范叔叔，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黑无常也面色一凛，周围的空气都顿时降了好几个温度。 苏俊业心脏怦怦跳。 勾魂索是先甩出来的，只见灰黑色的锁链在空中飞腾起来，重重朝二人而来，可就在即将到达元宝面前的时候，元宝却灵活的一闪身，带着苏俊业便躲了出去。 随即，她手中的桃木剑也应声而出，直奔黑无常的天灵盖而去。 这是鬼魂最最关键的部位，若是被人用桃木剑削去了天灵盖，哪怕是鬼差，也要大失元气。 没想到这小不点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真正打起来武力值如此厉害。 黑无常反应不及，眼看着桃木剑离自己就一拳的距离，元宝却眨眨眼，将剑身缩回了半寸。 黑无常堪堪躲过。 “范叔叔，还打吗？”元宝遥遥一问。 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她得了。 黑无常迟疑了一下，就他开口想要放人的时候，突然背后黄泉桥上一阵脚步声袭来。 以白无常为首的众鬼差一拥而上，苏俊业只觉如坠冰窟，就听那些鬼差齐声道：“地府建立以来，还从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第一百九十章 天大的威胁 活人不来地府，下来的绝无再生还的可能。 所以众鬼差说的这些并不算是威胁，是实话。 “老范，你意志不坚定啊！”白无常上来便重重拍了自己的老伙计一下。 要不是自己带着人赶来的及时，说不定他就已经将人放走了。 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我那也是……”黑无常想要辩解，但话未出口，就见又有几个鬼差迎了上来，要与元宝对垒。 “哎……”他想提醒同僚，别看对面是个小不点，但武力值实在了得。 可还没等这句话说完，那位鬼差同事已经被元宝一剑给逼退回来了。 小不点在原地，却是连一点气喘都没有。 冷着脸又摸出鞭子，凌空就是一鞭，对面顿时传来众鬼差惶惶的吸气声。 谁也不能拦着她将二哥哥带走！ 谁也不能！ 眼瞅着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一个小不点，白无常这会儿汗都下来了。 如雨的汗滴从他苍白的脸上流下来。 他和黑无常两个稍一对视，目光中已经有了分辨。 “今天就算是将我们魂飞魄散了，也不能让你把人带走！”他一边开口说话，一边朝小元宝使劲的挤弄着眉眼，眼看着眉毛都要飞出去了。 元宝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苏俊业先行反应过来。 他拉住元宝，小声道：“走！” 打不过就打不过嘛，谁也没必要为了一份工作豁出性命嘛，苏俊业实在是太懂这些人的心思了。 众鬼差放了水，元宝也领情，偷偷朝黑白无常道了句多谢，便带着苏俊业离开了鬼门关处。 ------ “爹，你也不必忧心，元宝定能将苏二公子带回来的。” 元宝一去就是两日，不知道药师佛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就见他往床榻上面撒了些水，床榻上那个明明马上就要腐|败消散的尸身突然就停止了腐烂。 然后剩下的时间，药师佛就一直守在那具身体旁边，一刻不离。 同样一刻不离此处的还有卓彦和卓子墨。 卓彦几乎是一夜就白了头发，若是苏俊业这次真的救不回来，他觉得自己的责任是最大的。 那个女军医被压下去以后，叫人严刑拷打，并没有问出她与东胡之间的关系。 就像是元宝和药师佛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个意志不坚定，所以被“yi /gui”蛊惑的普通人罢了。 “元宝真的能把苏副将带回来吗？”卓彦没有儿子那么笃定。 毕竟苏俊业的尸身几乎已经腐|败没了。 这样还能活？ 他没见过，他无法相信。 卓子墨跟在元宝的身边时间长，他对元宝的能力非常信任，安慰父亲道：“爹，你放心吧，元宝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开了，众人抬眼一瞧，发现一个脏兮兮的小不点冲了进来。 她手中拿了一个净瓶，进来便朝着药师佛的方向奔了过去，将净瓶递到了对方的手里，气喘吁吁道：“药师佛爷爷，元宝能做的都做完了，现在就看你的了。” 净瓶中装的便是苏俊业的三魂七魄。、 明明没有什么重量，但药师佛拿在手里却觉得无比的沉重。 元宝身上没伤，但看她的样子也知道，这一趟去地府肯定也是跨越万重险阻。 这便是人间的至真至情，药师佛心中大动，接过净瓶，重重点了点头。 ------ 京城。 在元宝留下的锦囊使用过之后，陆老爷子没多久竟然真的恢复了生机。 这几乎让所有在京城的名医都惊呆了。 哪见过这样的，人那马上就要咽气儿了，这得是什么样的灵丹妙药才能将人从阎王手里给救回来啊。 好多名医为此登门，想要问问陆家请了什么神仙。 但无一不是激动而来，败兴而归。 “说什么吃了一粒神药就好了，谁信啊，不想说可以不说嘛！” “就是，就算是千年人参也没有这效用啊。” “估摸着是谁家的传家宝，不愿意告诉咱们也实属正常哇。” 三个结伴上门的郎中小声讨论着离开了陆府。 身后门房的小子无奈的抠了抠脑壳儿，他没说错啊，全府上下人都知道家里的老太爷就是一粒神药给救回来的嘛，这帮人怎么不肯相信呢？ 肯定是他们没有那个能耐！ 正想着，门房小子准备关门，就听旁边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 一个年轻俊逸的男人跨步过来。 他相貌端正，人也非常友善，笑眯眯问道：“小哥，那你可知道这味神药是谁开给陆老爷子的？” 这几天竟被这些老家伙们为难了。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说话比较客气的，门房小子立马也热情了起来。 他很是认真的同他解释道：“是我家孙小姐的未来夫君的妹妹，是个小仙姑！她给我家老太爷开的。” 元宝与陆家的关系七绕八绕，门房小子也是废了挺大劲才解释清楚。 只见那年轻男子面上表情瞬间一滞，但很快又恢复成平静的样子，微微颌首，笑着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了陆府门口，年轻男子脚步瞬间变快。 几番辗转之后，便到了紫禁城的小门口。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令牌给守宫门的士兵看后，后者十分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叫了句“傅大人”，然后请他进去。 傅如林进了宫门，飞速收起手中的令牌，目光微凛，加快速度朝福清宫方向而去。 他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是这紫禁城中皇帝赵益最信任之人。 是过去赵益在潜龙之时便养在身边的暗卫、 如今赵益登基之后，更是成了赵益的耳目心腹，替他探查一切紧密机要的事情。 甚至他见皇帝是不需要通报的。 “这么急有什么事？”进了福清宫，赵益正在桌案后面批阅奏折。 傅如林俯首行了一礼，然后赶紧将今日自己在外面探查出来的消息汇报了上来。 “圣上猜测的没有错，陆家的老太爷能够病愈，的确是靠着元宝小天师留下的一粒神药。” “嗯？”赵益闻言，手中的朱笔顿时停了下来。 眉头紧蹙，表情十分严肃。 心中难免起了波澜。 这小不点能助自己取得帝位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现在她竟然真的有能耐做出什么神药。 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对自己岂不是有天大的威胁？！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日归京 另一边，元宝并不知道，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揣测之心。 她这些日子都在军营里面恢复元气。 因为她表现出来的精神实在让药师佛感动，所以没再用劝说，老爷子就将自己的本命丹给贡献了出来。 本命丹着实是非常宝贵的，但只要人还在，这保命丹就还是有在炼化出来的可能性。 药师佛十分珍惜的将保命丹给拿了出来。 苏俊业的确是有大功德之人。 他虽在战场厮杀，但也救下无数流民，甚至曾经以一敌百，就是为了救下数十个被敌军抓住以威胁他们的弱质孩童。 这样的人身上的功德数比一般人多许多。 一方面被元宝感动，一方面也图他身上的功德能为自己所用。 药师佛这次救人十分的用心。 本命丹需要与血亲之血化服才能生效，元宝当仁不让，虽然刚从地府回来，她的疲惫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还是自愿献出了自己的血。 “是不是心头血最好？”小不点拿着一把几乎和她小臂一样长的匕首，就想往自己心口比划。 但凡修炼的人都知道，心头血的重要性。 可这小不点连想都不想，就愿意以此为药引，来救她的亲人。 药师佛拦住了她：“不必了，不必非得是心头血。” 这小娃娃身上功德过分的大，药师佛是怕她的心头血苏俊业受不住。 割破手臂流下一点点的鲜血，与药师佛的本命丹一起化服，喂给了苏俊业。 自此便是漫长的等待。 药师佛说丸药喂下去以后，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等到病者痊愈。 至于苏俊业这里，能不能好起来还是个未知，所以只能边等边看。 为了避免再有岔子，元宝这些日子基本上就是宿在了苏俊业的营帐之内，就连饭菜都是送进来的，她如今谁也不肯相信，只能相信自己。 药师佛也是日日都来，一直关注着苏俊业的情况。 就这么熬了大约有半个月，眼看着床上那具腐烂的尸身逐渐长出皮肉，虽还是不成人形，但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药师佛激动地抱起元宝：“成了，成了！你二哥哥能活了！” “好。” 趴在他怀里的小不点此时已经是整整十几天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 她会无数种能够保全二哥哥的法术，可是她只相信自己，所以这么长时间她几乎没有一个晚上是真正睡着过的。 在药师佛确定二哥哥可以救回来以后，元宝紧绷的神经终于算是放松了下来。 反复叮嘱了卓子墨和药师佛以后，她又在苏俊业身边用法术加了厚厚一圈的结界，然后才放心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一觉就是一天一夜。 就在大家都开始担心她这么睡会不会把自己睡坏的时候，元宝终于醒了。 “带我去大牢。”这是她醒来以后，对卓彦说的第一句话。 看着她面上冷峻的神色，卓彦知道，大牢里关着的那几个东胡皇室之人的死期到了。 之前有碍于苏俊业的病况留他们一命，如今终于不用再担心这些了。 ---- “谢叔叔，范叔叔。” 虽说之前在地府鬼门关打的是天昏地暗，但是再次见面，元宝仍旧是过去那副小不点的模样，笑嘻嘻的将手里几个人的魂魄送到二人的手中。 那几人明显是活着的时候受到了一些刺|激，如今变成魂魄也浑浑噩噩，看着脑子不太清楚。 看着乖乖给自己拴上勾魂索的阴魂，黑无常莫名的咽了咽口水。 再看元宝时候，眼里的畏惧又加深了不少。 白无常见得世面多些，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平和。 “又给我们送人了哈。”他状似无所谓的和元宝打着招呼。 “嗯。”元宝点了点头，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出口的话却吓人一跳：“他们几个是害我二哥哥的主谋，还请谢叔叔多关照关照。” 世人常说人死债消，可是看起来在这小不点这里，人死了债也不能消。 “没问题没问题。”这对鬼差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白无常赔上笑脸，赶紧将几个鬼魂拴起来，紧忙离开了原地。 “哎，老谢，你不是说不让我对她太客气嘛，我看你刚才对那小不点客气的都像个奴才了！” 上次鬼门关一事，因为涉及的鬼差太多，所以最终责任也没有追究下来。 白无常事后还教育黑无常，有一部分给自己找回面子的原因，反正就是说以后不必对这小不点太客气了。 可没想到他自己更加客气…… “你懂什么！”白无常愤愤道：“开始造杀孽，就是她的本体快要现世的时候了，你敢惹吗？！” 这小不点的本体是谁，大家都清清楚楚。 只是已经有许多年了，都不见她的本体现世，所以大家都快忘了此人的厉害程度。 如今，她又要现世于世人面前…… 想到许多年前那场杀戮，黑无常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寒颤。 怪不得从这小不点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开始，自己每次看见她都不由自主害怕呢…… * 另一边，皇城。 帝星降临，新帝登基以来，苛捐杂税减免许多，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 就连向来嘴毒的御史官呈上来的折子语气都慈爱不少，说新帝才是真龙天子。 赵益面上的面具早已经摘下来，真正俊美的五官显露出来，面上挂起一抹平静的笑，俯视众人。 虽说从年少时起就被父皇属意皇位的人选，但实话来说，他自己从未对这个位置产生过太强烈的想法。 可等到他从元宝口中得知了皇位上的人是冒牌顶替以后，他血脉里流淌的皇室血液却让他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安乐堂的那位皇帝已经不能再胜任这个位子。 那就只剩下了他。 可等到这个万人向往，受万民跪拜的帝位自己真正坐上以后，他就突然理解了那些人为它拼命地原因。 没人不爱这种感觉。 没人不想成为人界之神。 最重要的是，没人能忍受曾经坐过皇位还要下去的那种失落感。 他不能。 他也一定要消除所有可能对此产生威胁的人。 摸着雕刻九龙头的扶手，赵益睥睨殿内，冷声道：“卓家军在外布防甚久，也该换防了，朕已经拟旨叫卓家军不日归京。”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苏大哥你这次废了! “俊业和元宝要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因为三儿子的婚事进京之后，苏文林就一直没有离开京城。 但未免他担忧，苏俊亭并没有说弟弟遭遇生死危机。 只说边境有难，只有元宝能解、 等了这么久，终于儿子和女儿都要回来了，苏文林十分的高兴。 自从二儿子去打仗，三儿子带着女儿来京城赶考以后，一家人已经许久没有聚齐过。 他年纪大了，对一些外物早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执念，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儿女绕膝，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当初若不是二儿子执意要去，他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去打仗。 保家卫国固然高尚，但他只希望儿子平安。 见老父亲如此高兴，苏俊亭眼眶莫名发酸，元宝走后来过信，说已经开始救治老二，但具体能不能治好，元宝在信里没说，他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爹，你别急，就算是他们回来也还要两个多月呢。” 从边境回京城，路途遥远，但只要听到儿女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苏文林这心里就满足的不得了。 京城他不甚熟悉，但这段时日也好好逛了逛，并且花大价钱将抠门的大儿子不舍得买的大宅院买下了，又给家里买了许多仆从下人，花了大笔钱将每个儿女的房间都收拾了十分漂亮。 那什么鬼新娘寄宿过的拔步床肯定是不能要了，苏文林给元宝换了一张红木大床，价格贵的苏俊亭听说价格以后直嘬牙花子。 “爹……啥床都一样睡啊，你买这么贵的……”劝说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文林不乐意了，他瞪了苏俊亭一眼：“说的屁话，你妹妹帮你赚了那么多钱，给她买个红木床怎么了？要不是我怕她睡着硬，我恨不得给她拿金子铺一张床呢！！” 苏文林说的都是实话。 苏家家业颇丰，但大部分都是在东旗镇，在东旗镇又祖产又宅地，所以勉勉强强能混个东旗镇首富当一当。 可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 这里苏家可没有什么靠山，如今的产业那可都是元宝这小不点一手一脚给赚回来的。 被爹爹一教训，苏俊亭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今在他苏家名下的产业几乎可以遍布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不管是吃穿住行，每个铺面都有苏家的参与。 上个月光是店铺的收入，几个掌柜过来给他统计账目，就足足收入了将近三万两银子。 这个收入……别说是在东旗镇了，就算是在京城，那也得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 就连一直在京城生活的陆家，陆千羽都说，这得抵得上他们家好几个月的收入了。 元宝简直是苏家兴旺发达的大功臣！！ 脑袋那一窍被说通，苏俊亭也就不再墨迹，赶紧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五千两银子贴补家用，让爹爹给元宝再多预备些好东西。 “咱家元宝就喜欢漂亮的，原来身边就跟着个栗果儿，现在有钱了，给元宝院子里配上几个漂亮的姑娘小子伺候她！！” “好！”爷俩一拍即合，开始给元宝的院子里物色好的下人。 ------- “买这么多擦脸的做什么啊？” 京城一家胭脂坊门口，一个姑娘在问另一个相貌端正的小少年。 那少年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怀里的瓶瓶罐罐，说道：“苏家在招下人，听说他家主子怪得很，就喜欢些相貌好看的姑娘小子，用钱给很多的，我也想去试试……” 这少年相貌确实生的好，只是命不大好，从小便没了爹爹，只有娘一个人抚养他。 但娘前些年也生了病，眼睛坏了看不见，现在只能他出来赚钱。 他年纪不大，生的瘦弱，性子也比较和善，找不到什么赚得多的活计，好不容易苏府来招下人，他赶忙就想要去试试。 擦脸油也是挑着最便宜的买的，就是想要在后日的选拔中脱颖而出。 “您说的是哪个府上？”一个穿着粉衣的年轻姑娘款款走过来，温声问这小少年。 姑娘生的极好看，温润的眉眼，声音也温柔可人。 少年脸一下子就红起来，低垂着眼赶忙道：“是，是西街苏府。” “可是从东旗镇来的那个苏家？”年轻姑娘说完，又怕自己说的不够细似的，补充道：“就是他家公子考中了解元的那个苏家。” “对的对的，就是他家，他家有两个少爷，就是他家在找下人。”少年眼睛亮晶晶，但是打量完这姑娘的打扮他又觉得不对。 这姑娘穿着虽然不够华丽，但头上的簪子和腕子上堪堪露出来的镯子，都品质不凡，应该不是和他一样想要去当下人的。 那问来做什么呢？ “阿姐，他说的是苏大哥他们家吗？”年轻姑娘手边牵着个年纪稍小些的男孩。 姑娘冷笑一声，勾了下唇角：“大概是你苏大哥，看起来他赚了些钱，想把身边下人都换成漂亮的了。” * 另一头，苏宅。 下人将近日来往的信件都送到苏俊亭的手中。、 因为如今铺子里的事情比较多，一家人都出来了京城，东旗镇那边只留了几个惯用的老掌柜在帮忙处理事情。 平时来往的信件就非常的多。 还有苏俊业那边，也时常要问一问。 更有一些老三考中解元以后来信结交的书生，所以苏家的信件几天不看就是厚厚的一摞。 他打着哈欠随手翻开了几封，看着看着眼睛就睁大了。 还不等他细看，门房突然冲进来一个穿着淡紫色纱衣，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 那白皙的肩背大腿就漏在外面，别提多晃眼。 “你是谁啊？”他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搞得一愣。 那女子根本不答，抽抽噎噎直接就扑了上来，边扑还边说：“苏公子救救奴家，只要您能帮帮忙，奴家什么事儿都能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奴家都会做……” 这是什么操作？ 苏俊亭被她吓得满地乱窜，很是费力才躲过了女子虎扑似的架势。 “你到底要干啥啊？”他吓得人都麻了。 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给门房换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怎么连这种女人都拦不住！！ “您不是要招年轻貌美的婢子么，奴家不够貌美吗？”那女子委屈巴巴。 “啊？”还不等苏俊亭说完这句话，就见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 林媛媛走在前面，冷着脸定定的看着这一幕，身后跟着个半人高的小男孩。 远远就喊了句：“苏大哥。”男孩眼中全是揶揄，似乎在说，你这回事真的废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又是什么鬼的祭祀活动! “媛媛！”看清来人，苏俊亭惊得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自从情丝回归之后，他就已经明晰了自己对于林媛媛的感情。 但林媛媛之前在他这儿受伤太过，又加之家里陡生许多变故，她也不再觉得家庭是女人最大的庇护，因此与苏俊亭也越走越远。 直到要离开东旗镇之前，苏俊亭曾经找她长谈过一次。 将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底的想法都和林媛媛交代了一通，林媛媛才觉得，原来自己并不是对苏俊亭完全无意。 只是在逃避罢了。 而今她不想再逃避，所以千里迢迢从东旗镇来京城寻苏俊亭，想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他。 林景程原是想要随着妹妹一块儿过来的，但是由于店铺许多事情要他定夺，所以就叫了小弟林景琪护送林媛媛一道过来。 林景琪是林府另一个姨娘所出，但从小一直是林媛媛带着，和她很亲。 这小孩比元宝大上几岁，性情很活泼，也很喜欢苏俊亭，一直希望这位苏大哥能够娶自己姐姐，成为一家人。 “来人啊，来人啊！”扯着脖子喊了老半天，新雇的下人总算是听见，从后院跑过来将这个女子给扶起来劝了出去。 看着林媛媛依旧没有恢复的脸色，苏俊亭也有些慌了神，只好不停使眼色朝林景琪求救。 好在准小舅子知道心疼姐夫，捂着肚子道：“苏大哥，我和姐姐连着赶了好久的路，好饿啊，能不能带我们吃饭啊？”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 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吃完，苏俊亭总算组织好了语言。 他也反应过来了林媛媛为何生气，便解释了这些下人都是给元宝找的。 “？”林媛媛侧头看他，眼神里这下不光是不悦了，甚至还带着点嫌弃。 颇有一种这种事情都要推到元宝身上的不解。 苏俊亭百口莫辩，想要找唯一知情的爹爹来解释吧。 可近日苏家正在与陆家商谈弟弟的婚事，为了让陆家满意，最近苏文林都在京城各处寻找合适的田地庄子想要算作彩礼买到未来儿媳妇陆千羽的名下。 人是前两天才走的，还得再有几天才能回来。 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林媛媛只相信自己听见看见的一切，苏俊亭委屈的要死。 只能苦着脸叫下人去给林媛媛姐弟两个安排客房。 “不必了，我们已经在客栈开好房间了。”林媛媛起身就要走。 苏俊亭急的抓耳挠腮想要将人留住，可是几番开口都没有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最后还是小大人一样的林景琪开了口替他避免了尴尬。、 “我姐姐云英未嫁实在不适合住在贵府，等到过两日苏伯父回来了再说吧，到时候我们住在这里也名正言顺些。” 说的这也在理。 毕竟自打自家弟弟中了头名，元宝又各种在京城扬名之后，苏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就连苏俊亭这个捡漏的大哥也成了京城待嫁女们热议的对象。 要是林媛媛真的带弟弟住在苏家，恐怕确实会引起外面人的揣测。 林景琪话说到这种程度，苏俊亭总算不好再多说什么，叫下人安排了马车亲自将二人送到了客栈，这才依依不舍独自回了家。 林媛媛来前他还在拆的信件没有拆完，他那会儿是刚刚看见林景程来信说弟妹上京的事情。 都怪自己看见的太晚，才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越想越后悔，苏俊亭唉声叹气又去拆其他的信件。 翻着翻着发现了元宝和苏俊业在路上时候来的信。 信上说他们已经随大部队赶回京城了，二哥哥的情况也在逐渐转好，叫他们无需惦记。 ----- 的确是已经踏上了回京城的行程，但二哥哥的情况却并没有元宝在信上说的那么好。 七七四十九日过去，苏俊业的身体总算是回归到了正常的情况。 但这魂魄却是不安定的。 药师佛一边给苏俊业喂今日份的药丸，一边对元宝抱怨：“我真是被你这小不点给骗了，这哪儿是积功德的事儿啊，这明明是逆天而为啊！老子这功德肯定是要打水漂了！” 把苏俊业救回来以后药师佛总算是琢磨明白了，这哪是救人啊，明明是这小不点去阎王殿抢回来的人！！ 原本阳寿已尽的人却愣是被她抢了回来，这本质上是与老天爷对着干啊！！ 这不扣自己的功德就不错了，咋还会给自己加功德？！ 但本命丹都已经给人喂下去了，这时候要是撂下不管，药师佛又觉得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儿，所以就愣是被骗着一路跟着队伍往京城这边来了。 苏俊业被救回来以后魂魄非常不稳，只要周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那么第一个有反应的肯定是他。 元宝最近为了保护二哥哥的周全，天天像个猫头鹰一样连觉都睡不好。 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竟然都挂上了淡青的黑眼圈，她打着哈欠哄药师佛：“咋会呢爷爷，肯定是积功德的事情哇，元宝才不会骗人呢！” 都这时候了小不点竟然还在嘴硬，药师佛气的直瞪眼：“放屁！你哥这魂魄现在就像那个带着香味儿的肉似的，一路都在被狗追，你告诉我这叫没问题？？” 苏俊业魂魄归体，人却并没有恢复过来。 尤其是身上魂魄不稳的程度，几乎是走一路魂魄掉一路。 之前路过一座庙宇，队伍就是休整一小会儿的功夫，苏俊业的魂魄就被在山后修行的一只小狐狸精给叼走了。 还是元宝招来胡丽娜把这魂魄给追回来的。 昨儿又是，路过一条河，他的魂魄又被河里久居的水鬼给缠上了。 是元宝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那水鬼赶走把他的魂魄给抓回来的。 药师佛这么说，饶是元宝脸皮再厚也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只好笑嘻嘻的赔笑脸道：“以后不会啦，我会看好二哥哥的魂魄的。” 还能怎么样？！自己都被这小丫头片子骗了一路了！！ 药师佛气的狠狠翻了她一个大白眼，又去看苏俊业的情况了。 正此时，就听到马车外传来卓子墨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元宝的耳边：“不好了不好了！” 元宝精神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这又是咋了…… 还不等她开口问话，就见卓子墨已经叫停了马车，掀开了车帘道：“前面有村民拦路，说我们影响了他们什么祭祀活动，不叫走了！” 元宝一脑袋问号？ 这又是什么鬼的祭祀活动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村子里的求雨祭祀活动 东胡周围许多游牧民族，他们都有自己的信仰。 有的信佛有的信道，也有的信一些元宝都不认识的神仙。 在这里待了这段时间，元宝也见过许多次他们的祭祀活动，全都和中原地区不一样。 但没想到沿路竟然还能再碰见。 而且听子墨哥哥的意思，好像这一遭的祭祀活动还挺大的排场，甚至敢拦下这么多人数的军队行军。 苏俊业还在马车上闭目修养。 魂魄归体以后，他每天只能有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其余时间都是昏迷的状态。 “药师佛爷爷，替我看好二哥哥。”元宝嘱咐一句，便被卓子墨抱下了马车，亲自去队伍最前面看看情况。 她到的时候，卓彦领着先遣部队与对面的村民已经剑拔弩张了。 这里的村民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看起来都十分凶悍。 元宝还没过来，就听见对面的村民手里拿着剑弩，死死对着卓彦，冷声道：“老子也是一条命，你也是一条命，咱们就比谁命更硬呗！” 这么直接又凶悍的表达是在中原地区十分少见的。 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卓彦又是奉朝廷之命来此地抵御外辱，保护百姓的。 若是因为发生冲突杀了人，那传出去就成了大事，别的国家肯定要以此大做文章。 皇帝刚刚登基，根基本就不稳。 现在更不能引起其他国家的觊觎。 想到此，卓彦铁青着脸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也让身后的弓弩队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他耐下性子来跟对方的村长交流。 刚才他们的队伍才刚行进到这里，就见一群村民浩浩荡荡冲出来，还基本上都拿着武器。 这种情况下，士兵们当然也要拿出武器防身。 “我说了，只要等到我们村子里的祭祀活动结束，就让你们走。” 见卓彦放下了武器，那村长也是个豪爽的，同样摆摆手，叫身后众人一起放下了武器。 面上表情虽然不见温顺，但到底是比刚才显得平和了一些。 “不行，我们着急赶路。”卓彦粗着嗓子道。 京城的圣旨一天三次的往这边发，虽说不知道为何皇帝那么着急让他们赶回去。 但见圣旨如见皇帝亲临，卓家三代都为皇室做事，他的忠诚是无需多言的。 急行军赶路，只能偶尔休息几个晚上，根本不可能把宝贵的休息时间放在这个奇怪的村子里面。 “不行也得行！”见说不通，村长再次冷了脸，手中的剑弩也重新对准了卓彦的脸。 就这么须臾的功夫，两边就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正此时，一个穿着道袍的小不点晃着小脑袋几步跑到了那个凶神恶煞的村长面前。 用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问道：“村长伯伯，你们村里的祭祀是在求雨吗？” 东胡常年干旱。 周围只能种植一些十分罕见的植物庄稼之类的。 但元宝堪堪一扫，便看见了他们村口有几亩打理的十分规整的田地。 便知道他们村子是要靠着天吃饭的。 自她来这边以后，十天半个月只下过一次小雨。 地里都干旱的出现了裂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帮人是想要求雨的。 “你怎么知道？”见一个中原小不点用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与自己说话，村长也有些凶不起来，说话声音就降了好几个音。 这就对了。 既然根由自己猜对了，那就有办法。 元宝转过身，跑回到卓彦面前，踮着脚尖朝他勾了勾手，后者明白过来，俯身将耳朵递了上去。 二人不知道这一会儿交流了什么，反正等到小不点闭上嘴的时候，卓彦已经再次叫将士们收起了武器。 看着小不点喜气洋洋跑回来的身影，村长不知道这小不点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却在听到这丫头开口说的话以后愣在了原地。 “你们村子里是请了大祭司来求雨吧，我告诉你们不管用的，那人是个骗子。” 元宝用一张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的脸蛋说这句话的时候，给对面的人带来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村长也愣住了。 当然，完全是因为这个小不点的厉害而被震惊到了。 按理说，每个村子里都会有天生的祭祀，从小就能够卜算阴阳，并且能够给村子里求雨。 但这一辈儿并没有人天生有这个能耐。 实在是没有办法，村长就只好花钱从外面雇了一个看起来小有些能力，会卜算看病，也说自己能够祭祀求雨的人。 雇他到村子里做一次法事价格不低，但为了村民能够粮食丰收，不白费力气，村长觉得这个钱花的也是值得的。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奶包子竟然说自己雇来的大师是假的？？ 村长怒起来，反驳道：“他是十里八村最厉害的师傅了，肯定不会骗我们的，倒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在家啃手指头，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干什么？！” “唉。”元宝没有心情与他争辩，只是顶着他这个几乎要吃人，就连牛魔王看见都要退避三舍的表情拉住了他的衣袖，自信满满道：“村长伯伯带我进去，只要进了村子见了人，我就能让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 大部队被留在了外面。 卓彦本来是想让卓子墨和元宝一起进去的，这样对小不点也是个照应。 可村长并不同意，最后好说歹说，只让元宝带了个栗果跟着进去。 进了村子，元宝就开始东张西望。 这村子并不算大，但每家每户的门上都挂着一个羊头的骸骨。 羊眼睛部分黑洞洞的，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羊极阴。 元宝小手背在身后，不停的反复掐算，总算是发现了这个村子里的一点点不同于别的普通村落的地方。 就是他们村子里一点除了羊头之外的阴气都没有。 那就是说，他们村子里没有女人。 不管是妇女还是女孩，都没有。 正此时，村长指着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男人的背影道：“走，那就是我们的大祭司，一会儿让你长长眼。”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也是会求雨的呀 这祭司看起来年纪不大，打眼一看像是个男人，但元宝离近了细看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一个女人。 只是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卧坐都比较像个男人罢了。 他穿一件很奇怪的法袍，上面用各种颜色画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图形，有动物的，有奇怪的图腾的，看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法袍。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气势，元宝也叫随行的栗果将自己的法袍找出来给自己套在了身上。 桃木剑背在身后，小元宝踮着脚尖看着看向对方，扬起小下巴道：“这位道友，你师从何门呀？” 那位女祭司顺着声音低头一瞧，看见村长身边站着个不到一人高的小不点，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眉头倏然就蹙了起来。 没办法，祭司在村子里的地位就是这样的，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过话了。 “喂，问你话呢！不管你是巫女还是道士，你都该有个师门！”见自己说的话没有被重视，小不点不高兴起来，她叉着腰，另只手摸出来了自己的掌门令牌，朝着那祭司眼前一晃：“我是正一道门现任的掌门，元宝道长，你也该亮亮你的门号。” 道士们出来掐架就和小孩子一样，不管是哪门哪派，平时看起来多么厉害正派的大师，其实真正打起来了也都薅头发扯衣服的。 只不过比小孩子强一点的是，道士出来打架是会自报一下家门的。 其他各个门派也都是一样的。 元宝自报过了家门，对方却还没有什么动作，就显得不是那么礼貌了。 这样元宝就可以直接动手挑起战争了。 就算是打起来她也不算是错。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要用桃木剑问问你啦。”小不点从身后抽出桃木剑直接抵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这到底是谁带过来的！”祭司被气的要炸毛，因为元宝这一系列的操作看起来属实是有些挑衅，村子里一些比较信奉祭司的人已经上前想要阻拦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不点了。 两个年轻的少年挤进来，一左一右想要将元宝扛走。 可小不点看似就小小的一只，但手中桃木剑挥动的速度却是极快的，带起来的一阵风也使得他们不好靠近。 “村长！你这是何意！”祭司冷着脸问村长。 作为第一个带着元宝进来的人，村长现在还愣在原地。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因为这个小不点说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就能让他知道村子里雇的这个祭司是个骗子。 只要求他在这一炷香之内不要有任何行动。 实际上，祭司来了十日有余，钱收了不少，东西也收了许多。 她甚至夜夜还要精壮的处|男入帐篷伺候她，饶是这些条件都已经达到了，可她这个雨却还是没有求来。 村子里早就有人觉得不对，只是村长硬着头皮在撑。 如今有这么个小不点来替自己打假，不管结果如何，都能算是解了他自己心中的惑。 见他不语，祭司的脸色更黑了。 正中下怀，元宝脸上勾起一抹笑容，对这位即将爆发的大祭司道：“既然你不肯与我斗法，那我们就比谁先求雨成功如何？来嘛，试试啊？” 她着急引人入局，但一张嫩生生的小奶娃娃的脸却着实让人生不出什么警惕。 那女祭司只觉得小不点是在开玩笑。 笑话，自己都求不来的雨她一个小不点能求来？？谁信啊。 于是她便用她过去一贯用的借口道：“此地干旱无雨是因为过去亡魂太多导致，不净化掉这里的亡魂的阴气，是不可能求来雨的，我已经掐算过了，本月十五就有一次机会，能够集天地之灵气净化掉这些阴气，到时候村子里准备准备，我来做一场法事便可以了。” 她虽说有些本事，但哪里有什么求雨的本事。 都是一直在编瞎话骗人的，就等着到了时间以后，她在法事上再赚上一笔钱，然后趁着村里人不注意偷偷跑走呢。 哎，就是遗憾了这漂亮的小少年们啊…… 她回头看了看那几个模样俊俏，身材漂亮的小少年们。 后者也都红着脸怯生生的看向她。 没办法，她身上唯一的真本事就是会些媚术，能在床笫之间给男人一些难忘的享受。 只要跟她上过床的男人，很难不为她动情。 又是这个理由，村里人包括村长都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村长只能略带些希冀的看向元宝。 后者，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开口便是：“是嘛，那要是我今日便能求雨成功，你又如何说呢？” 女祭司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求雨嘛！你会哪些求雨的法术啊！” 道家并没有专门求雨的法术，元宝诚实的摇了摇头：“我不会什么求雨的法术。” 正当村民怒起准备赶人的时候，就听元宝又道：“但是我认识龙王啊！” “哈哈哈哈，这小孩说什么屁话呢？！” 众人乐不可支，那女祭司更是笑的牙不见眼。 元宝却非常认真道：“我就是认识啊，龙王还欠我们门派一个愿望呢。” 自来所有历劫成仙的仙家都是在凡间渡过劫的，龙王也是一样的。 龙王在人间渡劫的时候，曾经隐在西云观周围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与玉玄子的师傅非常交好。 只是那会儿玉玄子的师傅管他叫小水蛇…… 小水蛇在凡间的时候日子不好过，几番受到玉玄子师傅的接济，于是在脱凡成仙的时候曾经许诺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他们门下的弟子，只要有需要自己一定会来帮忙。 只要她拿着掌门的令牌。 如今令牌就在元宝的手上，她也是头一次用这个办法。 在令牌上用小指画了一个符咒，是师爷羽化之前留下的秘辛，然后又在心里默默的念下一道咒语。 一切完成以后，元宝仰起头朝天上看了看，然后默默道：“龙王伯伯，求降雨三尺三寸零八十四点足矣。” 说完，她静静闭上眼睛。 不消片刻，豆大的雨点便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鸡腿馒头 乌云滚滚的苍幕之下，风声在耳边呜呜，如泣如诉。 “要下雨了！”旁边有村民声音已经开始激动了起来。 村长也难掩激动地神情。 大祭司已经找来了许多时日，钱和东西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天都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想到这小不点就是举手投足的功夫竟然已经有如此大的能耐。 “轰隆隆”雷声打响，女祭司神情都跟着抖了一下，看向元宝的眼神愈发惊惶起来。 她起初以为这只是个说胡话的小孩子，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能耐。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开始往地上落。 “下雨了！真的是下雨了！”村民们激动的奔走相告，有年纪大些的摸着脸上的雨点已经惶惶然掉下泪来。 有人去找来家中的盆碗接水。 元宝就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犹如丰收一般的神情。 然后她单手掐起一个诀，乌云被拨散，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庞显露出来。 他朝元宝点了个头。 元宝也举起玉佩遥遥朝对方道了个谢。 这便是庇护此地的西海龙王。 雨滴的点数和元宝要求的一致，不多会儿干涸的地面就已经微微湿润了起来。 仿佛能够听到麦苗砰砰从土里蹦出来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村民激动痛哭。 有几个年轻的甚至跑到元宝跟前，将她像个吉祥物一样围起来。 有人主动抱起她，将她扔到天上去，众人还在呼喊着一些奇怪的呼号。 虽然听不懂内容是啥，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元宝就知道他们和那些去山上找自己帮忙看病，然后敬她如再世爹娘的信众们一样。 “别让她跑了！”一声爆喝在人群中响起，元宝侧目一看，发现是那位女祭司。 她趁着众人庆祝的空档，想要趁乱跑出去。 但被村长发现，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及时将人给扣住了。 “你骗了我们那么多钱，竟然还想跑！”一群人将女祭司围在了当中，有人忍不住已经上手拳打脚踢了。 村长脑筋动得快，此时已经凑到了元宝的跟前。 那张刚才看起来无比凶残的脸这一刻看起来那是相当的慈爱。 “小仙姑，您说怎么办。” 此刻他也终于说清楚为何会去拦卓家军的路。 因为这个女祭司坏的很，在榨干了他们村子里所有的钱财以后，还是不满足，于是开始让他们在村口拦路抢劫。 像一些人数比较少的路人，或者是一些行脚商们武力值不行，钱财很容易就被抢走了。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这一次碰上了硬茬子。 元宝听了前因后果，静静地看了眼前这个村长几眼，并没有说话，却已经将这个村长吓得够呛了。 那女祭司能编格尔种各样的理由去哄骗村子里的人出去打劫，但这村长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明知道这本身就是在作恶，却也默认此行，并且还成为了众人的领头羊。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元宝一眼就能看出来。 甚至能看出来这人身上是有人命在的。 但此地不宜久留，元宝并不想过分干涉村子里的事情。 反正该遭到报应绝对不会少，不管是身前还是身后，该他们的，老天爷早晚还是会还给他们的。 “这是你们村子自己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元宝摊摊手，面上刚才威严的表情已经彻底消失，又变回了之前那个笑嘻嘻的小奶娃娃。 她朝着村长歪头道：“那现在能放我们的队伍离开了吗？” 村长毫不犹豫道：“当然。” 仿佛放下了心中什么重担一般。 ----- 元宝进村子总共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外面卓家军的队伍还没有理清楚缘由，人就已经被恭恭敬敬给送了出来。 甚至跟进去的时候态度完全不同，她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了。 甚至有一些年长些的都恨不得跪下给她磕几个头。 卓子墨和卓彦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也对，担心个什么劲儿的呢，从认识这小不点开始，她就从来没有一次事情办不成的时候。 从村民们的簇拥中将元宝解救出来。 卓彦脸上却仍旧保持警惕。 “给您添麻烦了。”村长赶紧拱手作揖，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凶悍狠厉。 卓彦不语，气场丝毫没有收敛。 不管元宝刚才在里面解决了多大的问题，他都不敢轻易懈怠下来，因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村长不是善类。 略略点了点头，又侧头用目光朝元宝询问了一下。 “卓伯伯，我们走吧。”元宝趴在卓子墨的怀里，她没有时间和这个村长周旋。 这么快帮忙处理事情就是因为她着急回去护着二哥哥的魂魄。 只有二哥哥此刻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元宝你回来了。”前面的马车里，药师佛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听见周围人说元宝回来了，他便下意识的掀开马车帘3，朝对方道：“你二哥哥……” 话才说了一半，就发现元宝的周围站着一群穿着各异的本地人。 他赶忙住了嘴，又将车帘放了回去，自己也再次进了马车。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帮人的目光好像透过自己在马车里面的人。 但马车里……只有苏俊业…… 好歹算是把这一劫给熬了过去，亲兵留下压阵，卓彦带着一群人疾行，很快就离开了这村子周围的地界。 雨水在他们离开的一个半时辰以后彻底停了下来。 元宝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卓子墨叫她吃饭的声音。 “小元宝，今天有鸡腿，你还不赶紧出来！” 不管是从京城出来这一路，还是回去这一路，路上状况都非常的多，环境也不是很好。 元宝的口腹之欲很难满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到香喷喷的大鸡腿了。 所以说一听见鸡腿儿的时候，她眼里都快冒出火光来了，飞也似的就从马车内冲了出来，连跑带颠的冲到了卓子墨的眼前。 “子墨哥哥，鸡腿儿在哪儿！！！” 她激动地像一只化了形的黄鼠狼，满眼就只剩下了鸡腿。 看见她这副样子，卓子墨憋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做成鸡腿状的馒头递到了她面前：“喏，特地叫伙夫给你做的鸡腿馒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狼……转身走了。 用棒子面和白面掺和在一起做的馒头。 捏成了鸡腿的形状，外面又刷了点蜂蜜，放了点芝麻，看起来的确有那么点鸡腿的感觉。 但！！再怎么像鸡腿那也只是个馒头啊！！ 拿着那个鸡腿馒头，被欺骗的元宝一脸愤怒的盯着卓子墨。 后者憋笑憋的都快撅过去了，还在明知故问：“这不就是鸡腿嘛！” 元宝气鼓鼓，上嘴吭哧在馒头上咬了一口，瘪瘪嘴道：“谁家鸡腿是用面粉做的！！我不管我就要吃鸡腿！” 这一路波折险阻自不必多说，现在竟然连最喜欢的鸡腿都吃不成，元宝满心的委屈，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泪来了。 卓子墨这下急起来，赶紧蹲下身哄道：“哎呀呀，元宝别哭啊，子墨哥哥不逗你了还不行嘛！” 不说还好，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元宝嘴巴越撅越高，一包泪蕴在眼眶里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卓子墨正手足无措之际，一个巴掌就从他脑后抽了过来。 “你欺负元宝干什么！”卓彦语气极为严厉，好像马上就要举刀砍了他似的：“她一个小娃娃，你欺负她做什么！！” 卓子墨这下更紧张了，瘪着嘴巴嗫嚅道：“我没有……我就是逗逗她。” “逗逗逗，逗你娘的逗！”行伍之人没有不说脏话的，在元宝面前，卓彦向来是比较收敛，但是这会儿也忍不住了。 一脚踹在儿子的屁|股上，怒道：“去，给元宝弄个鸡腿回来，不然你就不要回来了，就留在这儿吧！”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去弄鸡腿？！ 卓子墨一脸的不可置信，卓彦却一点也不给面子，又是一脚差点将人踹倒。 “白教你那么多武功了，去打只野鸡回来！” 这附近山林许多，也确实是有野鸡出没的，他们之前行军的时候就看见过，只是野鸡比较狡猾，反应极其迅速，比较难打罢了。 但如今，爹爹都这么说了，卓子墨也不敢反驳，带上弓箭委屈巴巴的就朝着那边的山林而去。 “元宝别哭了昂，子墨哥哥去给你打山鸡，肯定叫你吃上鸡腿！” 元宝吸了吸鼻子，小不点哪里真的掉了眼泪，这会儿闻言又笑起来，小脸蛋圆鼓鼓的，笑眯眯道：“子墨哥哥，元宝想吃两个鸡腿哈！” 卓子墨：Σ（?д?lll） ---- 总归是不能真的将亲儿子扔在荒郊野外的。 加上进来行军确实也比较快，将后面的队伍落下了不少，于是卓彦宣布让大家原地休整。 “元宝还没睡？” 卓彦睡不着，出来监督巡夜的士兵，却发现另一驾马车上，元宝也坐在那里仰着头看天，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没呀，卓伯伯。”见他过来，元宝挪了挪小屁|股，将身旁的位置让给了卓彦。 “你是在担心子墨哥哥吧。”元宝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手指一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山林，笑眯眯道：“不用担心呀，子墨哥哥就在那里，他身上罩着我的结界，不会有人伤害到他的。” 顺着元宝的指尖朝那边看，山林中，隐隐能看到一点点微薄的紫光。 卓彦悬了一晚上的心在这刻总算是稍微放下了一点。 但他还是嘴硬道：“我不是担心他，我就是单纯睡不着，不说这个，元宝你怎么还不睡。” “我要保护二哥哥还有大家呀。” 元宝歪着小脑袋回答道。 因为苏俊业的情况总是非常的不稳定，加之对于刚刚路过的那个村落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所以元宝最近几日都是白天睡觉，晚上独自留下来守夜。 白天都是药师佛在看着苏俊业，这老家伙虽然已经被收去了所有的法力，但神仙的灵觉还在，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受到，然后叫醒元宝。 晚上则是元宝自己来守夜。 卓彦原本以为她只是守着苏俊业，却没想到竟然连大部队一起，她都在庇佑。 “这片土地包括之前的那个村落都有些诡异，所以我要盯着他们！”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一张嫩生生的小脸莫名生出一种让卓彦都心生敬意的态度来。 月色正浓，另一边，卓子墨正在一群蚊虫叮咬的难耐中强行闭着眼睛休息。 野鸡哪有那么好抓，他蹲了一天可连一根野鸡毛都没有捞到。 周围的野鸡都好像是收到消息了一样，根本就不往他跟前飞。 废了一整天的力气，也就抓住了一只自己撞在树上晕过去的小兔子。 但爹爹和元宝要的是鸡腿…… 哪里能拿兔子替代。 大晚上肯定是追不上队伍了，卓子墨只好委屈巴巴的夜宿山林，想等着看明天能不能有机会抓到野鸡完成这个任务。 夜晚的山林哪里有那么好睡。 卓子墨找了个不知道什么动物挖出来的树洞，将自己的身子蜷了进去，向在这里对付一个晚上。 可是刚闭上眼，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极其渗人的一声“嗷呜……” “啊啊啊啊啊，是狼！”他内心都快尖叫出声了，可是嘴巴却死死的闭着，一声都不敢吭。 山林幽闭，尤其是入了夜，周围安静的骇人。 他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止住，小心翼翼的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 心里也不停的做着准备，若是真的被狼发现了的话，以他的身手，只要不是一群狼，那么他还是有可能和对方拼一拼的。 但很遗憾…… 怕什么来什么…… 嗷呜嗷呜嗷呜，一声接着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双又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丛林里亮了起来。 卓子墨的心死了…… 完蛋了，今天自己肯定是要被这些狼拆的七零八落了。 正想着，就见头狼——一匹灰白相间的狼从树林里缓慢的踱步到了他面前。 手中的弓箭已经做好准备，卓子墨心里想的是，就算是自己死，今日也要与这狼群决一死战。 真男人，绝不跪着死！！ 呼吸都停滞了下来，拿着弓箭的手颤抖着。 头狼一步一步，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卓子墨手中弓箭即将发出的那一刻，头狼突然一转身，走了…… “这咋回事？”卓子墨懵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子墨哥哥咋也在里头啊! 不是说山里的猛兽嗅觉是最敏锐的吗？ 它们怎么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样子。 卓子墨直等到那群狼群的身影全部都消失，一颗心才算是堪堪放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一边嘟囔一边低头看自己的手脚…… 该不会是元宝在远远地保护自己吧？？ 他虽然已经灵魂回归本体许久了，但仍旧记得自己在元宝身边时候的事情。 记得自己是小黑兔那会儿，因为灵智未开，它总是喜欢半夜跑到山林里面去玩，偶尔也会碰到猛兽，元宝就会专门在他身上布上一层结界，这样猛兽就不会靠近他。 呜呜，好感人。 越想越觉得对，虽说元宝才是让他出来打野鸡的罪魁祸首，但现下卓子墨却满心全是对元宝的感激！！ 可这片山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狼群过完了又有棕熊，好不容易把棕熊靠走了，又不一会儿来了几条鬣狗…… 鬣狗比狼群还可怖，不知道从哪里猎到一只野猪。 一群鬣狗扑上去拼命撕咬的样子几乎是把卓子墨吓得尿了裤子。 它们还就围在他栖身的那棵大树前面，血腥味混合着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不断地发酵。 等到鬣狗们离开的时候，卓子墨终于是忍不住“yue”的一声吐了个天昏地暗。 不行，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他捂着鼻子仓皇的从树洞里爬了出来，朝着树林外的方向跑。 原本是想要在山野里对付一个晚上，等到天亮再说的，可现在他是真的对付不下去了。 走了很远的路，远远能看见一些亮光。 卓子墨心里激动起来，他猜测前面是猎户或者是守林人的房子，想着能不能借宿一个晚上，起码不用大半夜看鬣狗们分食野猪。 走近了，看清楚那里，的确是有一间小木屋。 可等到卓子墨提起精神准备去敲门的时候，却发现窗口映照出来的是好几个男人围坐在一起讨论什么的影子。 他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深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健壮男人？ 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想到此处，他赶忙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 同一时刻，木屋的门嘎吱一声好像要被从里面推开。 卓子墨心里一紧，转身赶紧将自己藏进了木屋对面的树丛里。 “村长，他们的队伍已经走了很远了，咱们能跟上吗？”先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那群人当中年纪最长，站位最靠前的那个人回头给了那年轻人一个爆栗，冷声道：“都说了，他们根本没走多远！” 树丛中的卓子墨眼睛突然瞪大了。 因为就在刚刚，他赫然发现说话的这个男人他认得！！ 正是前两日将元宝送回来的那个奇怪的村子的村长。 他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这里明明距离他们的那个村子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结合刚刚这群人说的话，卓子墨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他们说的队伍就是卓家军的队伍吧…… 卓家军的队伍并不是一起行进的，卓彦带着先遣士兵在前面，大部队是跟在后面的。 虽说都是精干的士兵，但先头队伍为了不太引人注目，人数到底还是不算太多。 这也就说明了为啥路过那个村子的时候，那些人敢拦下他们了。 如今，看着从木屋里走出来这十几个健壮的男人，以及他们身上装备的各种各样武器，卓子墨心里暗道不好。 他们该不会是还想要对自家的队伍做点什么吧…… “他们队伍在咱村三十里以外的地方刚扎了营，估计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咱们抓点紧，赶紧把事儿办了才是真的！”村长粗声粗气的对众人道。 这句话一出口卓子墨更加确定他们说的就是自己的队伍了。 虽说这十几个人应该打不过爹爹带的那些精干士兵，可总还是有些威胁性，又是大晚上的搞偷袭。 一想到爹爹和元宝扎营在此地很有可能是因为要等自己。 若是因为这事儿导致被这些鬣狗追击上，那卓子墨就算是死了都得从坟头坐起来抽自己两个耳光！！ 绝对不能允许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 越想怒火越盛，虽说不知道这帮人为何非要盯上朝廷的队伍，但卓子墨心里这团火已经烧了起来。 那个村长带着人在前面着急赶路，他便在树丛里紧紧地跟着他们。 准备一会儿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老五，你听到后面有什么声音了没有？去看看！” 卓子墨太心急，一不小心走路的声音大了一些，引起了村长的注意力，对方蹙着眉问身后的年轻人。 卓子墨心里一紧，生怕自己被发现。 但显然，那个年轻人对黑暗的未知也非常害怕，趁着几个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匆匆跑过去，随便扫了一眼就又跑了回来，然后气喘吁吁的摇摇头：“没有没有，啥也没有。” 卓子墨逃过一劫，众人继续朝前方行进起来。 借着月光，以及对于方向粗浅的判断，卓子墨觉得可能离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他的心彻底的提了起来。 找到一处适合藏身的地方，搭弓射箭准备做好“黄雀”的位置。 卓家军的队伍就驻扎在不远处的河流边。 几驾马车，几十号人。 晚上留下一些人巡夜，其余人都是原地休息。 每几个人周围燃起一团篝火。 村长带着一众人藏在树后面，等着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巡逻的士兵刚刚转过身去，村长立马摆手道：“上！” 几个年轻人猛地从树丛后面站起身，蜂拥而上，准备将那个士兵扑倒。 可就在此时，背后一支冷箭直接射到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的背后。 “啊！”的一声，年轻人应声到底。 “谁？！”村长和巡夜的士兵同时叫嚷了起来，正在一众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突然一张极大的网从头顶落了下来，将村长带来的一众年轻人都给网罗了进去。 网绳是用麻油泡过的，就算是他们手里面有匕首也根本就割不断。 他们在网内拼命地挣扎。 就在此刻，只见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不点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刚想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可话未出口，在看清楚网里面的所有人脸以后，她顿时愣住了。 ……子墨哥哥咋也在里头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卓伯伯，咱们继续吧! 元宝老早就发现那个村里的人不太对劲。 于是在从那边离开以后，她专门向卓彦借了两个优秀的侦察兵一直埋伏在了村口，看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 所以，就在他们刚刚出村之时，元宝就早早得到了消息。 也和卓彦一起，准备好了天罗地网，将这些人一起抓起来。 遇见生有坏心之人，这很正常，但元宝总觉得他们背后应该是有人指使。 叫几个士兵将无意中混到里面的卓子墨给放出来。 蓬头垢面的卓子墨激动地不停地比比划划：“他们就是来偷袭咱们队伍的！” 他试图将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都讲给元宝听，但因为这一路赶得太累，一句话要喘半句，所以就被卓彦给拉到了一边。 “元宝一早就知道了。”他爹就一句话，言简意赅。 元宝蹲下身，看向无比狼狈的村长，疑惑得不得了：“我明明是帮了你们的，为何要来害我们？” 狼群有头狼，坏人也要有领导，这群人里的领导毋庸置疑就是这个村长。 虽然已经被抓到，但男人眼中并无半点恐惧，只有些惊讶，惊讶于他觉得自己隐藏的已经非常好了，不知为什么会被元宝猜中。 “因为你其实一早就知道那个祭司是个冒牌货，只不过想靠她把我们拦下来。” 元宝一语中的：“她假的太明显了，你们也舍不得花钱雇个稍微上点档次的。” 那种骗局是元宝甚至都不屑于揭穿的。 “你知道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元宝看出他已经命不久矣。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的节省所以露了馅，村长冷笑一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问题没有答就是已经答了。 他这话摆明了说就是背后有人指使，而且那人背景深厚到他不敢暴露对方。 卓彦皱起眉头，上前一步，用手中寒光凛凛的剑指向他，话却是朝着元宝说的：“天太晚了，你先去睡会儿，我叫人审他。” 他曾是先皇帝身边最为锋利的一把匕首。 就是因为他手段十分狠辣，帮助先皇帝处理过一系列繁杂的事情。 不管多么铜墙铁骨的人在他手里都会被撬开嘴巴。 后来他自请出征，只是觉得先皇帝是个不值得托付的君主罢了。 可他手上的功力却并没有落下。 “将人分开带下去。”眼神示意几个心腹上前将这群人分开关押，卓彦朝元宝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一身狼狈还两手空空的自家儿子卓子墨，嫌弃道：“今日先饶过你，欠元宝的鸡腿你自己记上。” 好不容易虎口脱险的卓子墨：委屈巴巴…… - 天亮以后，卓彦面色沉郁的来找到了元宝。 和他们想象的差不多，那个村长是一切的主使，几个村子里的年轻人根本就没用什么重刑就已经哭天抹泪，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是听从村长的安排来做事的。 至于村长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他们根本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这村长过去也是当过兵打过仗的，在村子里颇具威严，所以他只要一发话，村子里的年轻人没有敢不听他的。” 元宝问：“那他招了没有？” 卓彦沉吟片刻，摇摇头道：“嘴硬的很，人都快给打死了，还是一句不肯说，这倒是个奇人了。” 要不是立场敌对，卓彦甚至对这个人都生出几分的敬佩来了。 若不是来害自己的，就这个人身上的这份儿坚韧，放在部队里，哪怕是被敌人抓到，他都不害怕会被暴露。 可他偏偏就是自己的敌人。 卓彦摸着下巴，也有些无语了。 自己将所有能用的刑具都上了一个遍，他现在都快没有人样了，都还是不肯说，这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带我去看看吧。”元宝从马车上蹦下来，叫卓彦带自己朝关押村长的帐篷去了。 “……”卓彦是有些迟疑的。 因为那人被自己收拾的太惨了，他怕元宝看到这一幕会不适应。 多厉害的小天师到底也还是个小朋友，哪里看的了那种场面。 可元宝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时间，脚步匆匆，在他之前就掀开了帐篷的帘子。 扑面而来是浓重的血腥味。 里面一片狼藉，饶是卓彦这样见惯了场面的人都有些不舒服了。 可元宝却是眉头并不动，只蹲下身子看了看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嗯，还有气儿。”她用小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随即转身，朝帐篷外喊道：“药师佛爷爷！你来！” 药师佛莫名其妙被叫到了这里，手里还拿着给苏俊业捣药的臼子：“啥事儿？” 元宝接过他手里的臼子，小脸又笑成一朵灿烂的向日葵，朝里面努了努嘴道：“那个神药给他来一颗呗，爷爷最好啦！” 呵，这小不点只有在让自己帮忙办事的时候才会笑的这么甜！！ 可恶自己刚才竟然还被她蛊惑了一下！ “哼！”药师佛斜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的纸包，说道：“一颗一两金奥，算上我给你二哥哥吃的那些，你现在欠我的钱多的哩，可别不认账！！” 元宝天天哄他去京城一定给他置宅子买地，再买上几个小子丫鬟伺候他过日子。 人身成佛的，早年在人间都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的，遑论他后来又犯错被罚到人间重新渡劫的，那日子更是没有一天好过的。 所以元宝许诺的这些对他来说那是相当的有吸引力。 都是下凡的神仙，人家娶媳妇儿生孩子的，凭啥他不能过点好日子！！ 闻言，元宝赶紧又陪笑脸道：“那肯定的呀，爷爷不知道呐，我家可有钱啦，我大哥哥是最大方的，等进了京城，不管你要多少钱他都会给你的！！” 一旁无意中闯入，不留神听到了这个热闹的卓子墨：…… 她说谁？？她大哥？苏俊亭？？ 大方？？ 放屁！！ 卓子墨知道，可药师佛却不知道，他被元宝这一通哄骗，心里满心欢喜，也不再藏着掖着，就将纸包里的两粒丸药喂给了那个男人。 一股热流从喉咙直接朝下走，男人刚刚感觉到一丝生机，他艰难睁开眼，就见自己面前，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小不点弯着笑眼到：“卓伯伯，他醒了，咱们继续吧！” 第二百章 知道是谁了 ……不愧是小元宝，生的一副菩萨像，实际上比自己心还要狠。 卓彦都有点不忍心看地上的男人了，撇开头朝身后心腹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心腹得令，拎着皮鞭，沾上凉水就朝着地上男人走了过去。 “啊啊啊！” 帐篷里惨叫声不断，元宝在外面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她都不知道男人到底在坚持什么，而他背后的主使又给了他什么样的许诺。 倏地，帐篷内的惨叫声突然停止了。 元宝还来不及问一句缘由，就见卓彦已经走了出来，无奈的朝她摇了摇头道：“没办法了，他还是不肯说。” 人都已经快给打死了，现在就剩一张嘴还是硬的了。 卓彦为自己没有帮到元宝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元宝却笑笑，说道：“那就还是元宝来吧。” - 男人已经在冰凉的地面上趴了许久了。 他曾经在沙场驰骋，被无数敌人的鲜血溅到过脸上，那些人以各种各样悲惨可怖的造型死在自己的面前，可他从未有过半分恐惧。 可是现在……地面冰凉濡湿的感觉渗透他的皮肉，男人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冰凉凉的寒意。 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他真怕啊。 至于那些人问他的幕后主使是谁，他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 自从退伍回来，他便回到了生养自己的村子里面。 他在这里长大，也想在这里颐养天年。 因为资历和年龄，他成为了这个村子的村长。 自从当了村长以后他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让这个村子越变越好。 可他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也是过不好的。 他患上了很严重的病，郎中说他不过半年就会死，他想给自己的村民留下更多。 于是他想尽办法给村子里找谋生的办法。 好不容易一切都有了些好转，他们种植的适宜沙漠地区生长的植物已经开始培育，临城有商人也与他说好，会来这里回收。 明明一切都是在变好的……可就在前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小队人马连夜闯进了他的家。 为首那人年轻俊美，他身上甚至都没有带武器，可他腰间挂着的那支玉佩男人认识。 那是属于皇宫的东西。 年轻人告诉他，不日会有一队先遣军路过此处，让他不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要将这个部队拦下来。 原因未曾说明，他竭尽全力去办。 虽然在看到那个小小的小女童真的顺利让天降甘霖的时候，他真的是非常激动。 若是过去就能有这样的神仙来救他们，那他们这里何苦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呢？ 所以，那一刻他对小元宝的恭敬和畏惧都是真的。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却不料，队伍放走以后，那个年轻人又来了，这一次他的任务给的更加的直接。 他让男人去杀了那个小不点。 是的，不是别人，单单是那个小女童。 男人非常疑惑，直到听到那年轻人嘟囔道：“谁知道她这么厉害，不能叫她归京了，就留在此处吧！” 男人看懂了，这些人是在觊觎那个厉害的小不点。 - 元宝进帐篷的时候，地上趴着的男人已经又晕过去了。 他气息奄奄，比方才已经快死的样子好不了多少。 看着他身上四处可见的鞭痕，元宝都有些不忍心了。 “我也不愿啊……可他们拿全村人的性命威胁我啊……” 地上的男人似乎是陷入沉沉的梦魇里，嘴里开始不由自主的嘟囔起来。 元宝心一沉，竟不知自己在什么时候竟然惹下了这么大的仇敌。 竟然以人家全村人的性命为要挟，只为要自己的小命。 蹲下去看，发现地上的男人并未醒来，元宝叹了口气，单手掐起一个手诀，以腕抵在了男人的头顶之上，语气里虽有不忍，但依旧笃定道：“别怪我，位置不同罢了。” 一股强大的灵力从男人的头顶朝下灌入。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原本已经毫无力气挣扎的男人突然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开始不停的在地上扑腾起来。 甚至吐出一口鲜血。 元宝朝后退了两步，站在了阴影里面，双手环在胸前，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卓彦听见声音进来。 元宝摇摇头，淡声道：“等会儿吧，在我手下，没人能忍受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不管军中审讯多么凶残，总归都还是肉体上的鞭挞。 可元宝不同，她这是灵魂上的鞭笞。 没人能受得了。 元宝之前也曾经用过这个办法，是帮二哥哥审讯坏人的时候。 当时那个人嘴也是极其硬的，可是被她这么一审以后，那人不光是将当下自己做的坏事吐露了出来，就连他童年时期偷拿了娘亲一个铜板的事情他都逐一说了出来。 那人最后死了，因为灵魂的审判会让他想起一生中所有做错过得事情。 没人能在这样的记忆里毫无愧疚之心。 和当初那人一样，男人此刻也在灵魂深处不停的接受着拷问。 他的眼前尽是战场上的画面，那些曾经在他刀下的亡魂此刻就像是画像一样不停的在他眼前闪现，一张又一张，一个人又一个人。 当初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觉得恐怖的画面，可此刻看起来却无比的恐怖。 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他，不管他如何躲藏。 哦不，他根本就无处躲藏。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恐惧。 像是被人拘禁在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房子里，四周都是来找他索命的冤魂。 房间没有门，没有光，他觉得自己马上要被这些亡魂扼死在这里。 “现在可以说了吗？” 小小女童的声音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天籁。 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光亮，让男人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像即将搁浅的鱼，拼命的游上岸，朝着光亮的地方抻长脖子道：“我说，我说！我说……” 片刻之后，元宝拿着一张纸片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她将纸片递给了卓彦，长舒一口气道：“卓伯伯，就是这里，指使他的人就在这里。” 第二百零一章 转守为攻 “吩咐他们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距离元宝卓彦他们驻扎地之外二十公里的一间客栈里，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稳坐于客房之内，一手拿着茶盏，一边问进来汇报的人。 来人踌躇片刻，犹豫道：“傅大人，我们的人去打听了，卓家军近日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那些人似乎……” 傅如林眉头一蹙，眼里满是冷冽的寒霜，手中茶盏也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可能！” 他拿着全村人的性命来威胁司徒，以他对这人的了解，司徒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视他的命令为儿戏。 除非…… “不好！”茶盏在手中攥碎，傅如林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像自己查到的那样，那个小不点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个中问题？？ “叫下面的人嘴都闭严了，若有人敢泄露分毫，就算是我也护不住他的性命！” 来人浑身一抖，赶忙应下，随即，又问道：“傅大人，您这是……” 只见俊美无俦的傅大人已经不复方才的悠然，从衣柜里翻找出几件极为破旧，甚至上面还带着补丁的麻布衣服，像是要往自己身上穿。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转守为攻！”他冷眸微眯，脸上竟现出几分兴味来。 原本以为是件无趣的差事来着，现在看来，很是有些挑战性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刺激的感觉了。 “叫上青杏。” 换好衣服他朝手底下人道：“养了她这么多年，也到了她该回报我的时候了。” “是，傅大人。” --- 卓彦带着一小队士兵去元宝给出的位置寻找幕后指使的人。 元宝没去，而是留在队伍里，和卓子墨两个镇守。 若是平时她定要亲眼过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在背后给自己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可是现如今，她还得照顾二哥哥。 她不能离开此处太远。 马车里，苏俊业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连每天清醒一个时辰都做不到，有的时候两三日才能醒过来一次。 元宝有些心焦，抓着药师佛不停地问问问。 药师佛不耐烦道：“老夫上哪儿知道去！说好了啊，我只管帮你把他救活，人身魂身都给你找回来了，现在他醒不醒的我可管不着啊！” 老爷子快被这小不点给烦死了。 虽说老早就知道自己是跳了个火坑，但现在越发的清晰这火坑是真他娘的深啊，他都有种一眼看不到坑底的感觉了。 每到这时候，元宝就又开始卖起萌。 她笑嘻嘻道：“药师佛爷爷，你张嘴。” 说完，趁着老爷子还在发愣的功夫，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块饴糖，直接就塞到了对方的嘴巴里。 “干啥！又拿这些小玩意儿来收买老子！！”药师佛被她气的要炸毛，但又不舍得吐掉嘴里甜滋滋的糖块儿。 一世为佛，又是掌管人间疾病苦厄的药师佛，没人知道这老小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甜食。 也不知道这小不点是从哪儿得知的，回回惹怒了自己的时候，都能摸出个糖块儿来哄老头！ “嘻嘻~”小元宝笑弯了一双眼睛。 药师佛顿时被甜味儿和她的笑眼给哄得没了脾气，虽然仍旧冷着脸，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说道：“你也别急，你二哥哥正在进入恢复的关键期，睡代表着他的魂身在重新结合，这个时候人是最敏感的，睡得多很正常。” 这么一说，元宝心里就放心了不少。 正准备从马车上蹦下去巡逻一下兵营有没有什么不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直睡着的二哥哥突然出声了。 “元宝，元宝……” “二哥哥！”元宝蹭的一下就蹦回到了苏俊业的身边，应道：“二哥哥，元宝在这儿呢！” 见人没有醒过来，似乎是被梦境魇住一般，元宝便抬手掐住了他的中指，又在他掌心画了一个清心的符咒。 不多时，苏俊业竟真的恍恍惚惚醒了过来。 入目便是自家小妹妹软萌乖巧还充满担忧的小脸，苏俊业微一愣怔，便开口道：“二哥哥刚才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药师佛说人的魂身重新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是精神最为敏感的时候，这个时候最容易吸引和感知到周围的异动。 “梦见什么了？”在药师佛的帮助下，元宝将苏俊业扶起来，喂了口水给他，又耐心的问道。 清甜的水入了喉，苏俊业整个人也比刚才清醒了不少，然后他便给二人讲起了自己刚刚做的那个诡异的梦。 他说他梦见了一棵巨大巨大的树。 树干笔直，树冠茂密。 单是一棵树似乎并不能诠释苏俊业口中“诡异”二字。 他说他梦见那棵树上挂着许许多多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全部都是在那棵树上上吊而亡。 每个人的死相都非常的恐怖、吊诡，令人觉得恐惧。 “而且那树里面好像是有人在看我一样……特别特别的吓人。” 苏俊业向来是个胆子大的，但自从之前死过一次以后，他好像突然就变得胆小了起来。 就是稍有风吹草动，他整个人都会觉得心慌的感觉。 而梦里的那棵树就有那种让他一靠近就无比恐惧的感觉。 “该不会是我们得罪了什么树妖吧……”药师佛揪着下巴上的胡子歪着脑袋思考，可没一会儿又否认道：“不能啊，咱这一路都没碰上几棵生长繁茂的树啊。” 东胡这里因为气候的原因很难长出枝繁叶茂的树木。 而且就算是有，以元宝和药师佛两个人无比敏锐的灵力，也能感受到一些异样。 但一点都没有，药师佛觉得这不太对劲。 “应该不是。”元宝正色道。 每每谈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小不点就会格外认真起来，有的时候药师佛都觉得她看起来好像比自己在这世间生活的时间还要长…… 身上那份稳妥劲儿根本就不像个几岁的奶娃娃。 三人正为这离奇的梦魇摸不着头脑时，突然外间传来卓子墨的声音：“元宝，不好了，司徒他要死了！！” 第二百零二章 地藏王超度经文 司徒就是那位村长的姓氏。 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就连这个姓氏也是元宝在审讯之时，潜入他的灵魂得到的碎片而已。 说实话，元宝和卓彦一样，对这个村长其实没有什么大的仇视的情绪。 他不算是个坏人，哪怕遭受如此严重的灵魂的鞭挞，都没有从他灵魂深处刨出来任何恶劣的行径，甚至想法。 这人虽然长得凶悍了些，但从本质上来讲，他都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圣人了。 只是站位不同，元宝不可能对他手下留情。 不过自己想问的问题问完以后，元宝并没有再难为他，而是让药师佛给他喂了些灵药，虽不能保证他恢复如初，但怎么也不该现在就死吧。 “带我去看看！”不希望有人死在自己手里，元宝一听，忙从马车上蹦了下来，朝着关押司徒的帐篷而去。 还没进帐篷，就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的声嘶力竭，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 但还能咳，元宝就觉得人应该是有救的，可能到进了帐篷里面，看见司徒咳得一身的血，她呆住了。 这人怕是真的要活不成了。 见人进来，司徒十分艰难的抬起头，他用已经看东西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向元宝，半天才看出她的轮廓。 “小仙姑，你来了。”这一声招呼里面竟然没有什么憎恨在，就像是相熟已久的熟人之间的一个招呼。 可是明明他该怨恨自己的。 元宝没来的竟然有些不忍。 单手掐起一个手决，元宝快步走到他跟前，从袖口抽出一张符纸就贴在了男人的胸口，男人的咳嗽声顿时就止住了，嘴角的血也似乎就在一瞬间不再流了。 元宝一边在手里忙活着，一边安慰他：“你别担心，元宝会救你的。” 听见这句笃定的话，软榻上的男人却突然笑了，他很轻很轻的摇了摇头道：“小仙姑，我知道你的能耐，我也谢谢你……但，不用救了。” 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前拼力的熬着也不过是希望在死前能够为生养自己的村子再做最后一些事情。 可是直到被小仙姑捉住，被她用法术惩罚过之后，他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不是圣人，有些该受的苦他不能替任何人抵消。 而在记忆深处那些曾经被他杀死过的人，这些日子也在夜夜不停地召唤他。 他不想活了，一刻都不。 他觉得自己应该即刻去承受之前造下的孽。 元宝还在念咒，手中手决还在掐着，可是眼前司徒胸前的符纸却突然自燃了起来。 眼看着那张金灿灿的符纸瞬间化为灰烬，元宝突然有些无措的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她给他贴的这张符纸是保命的，符纸只有感受到身体主人是真的存了死志才会自燃消失。 他没有说假话，他是真的想死…… “这辈子老子活的挺值得的。”男人看见元宝眼中的惊慌，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语气有些自嘲的意味：“只是我带来的那些小伙子……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小仙姑你是个好人，能不能放过他们。” 元宝一刻都没有犹豫，出口便是一句：“好。” 男人眼睛亮晶晶的，很是认真的对她道了句：“谢谢你，小仙姑。” 语毕，他晶亮的瞳孔渐渐开始黯淡下来，像是天边即将破晓时候的星星，随着他气息的微弱，眼中的星光逐渐的彻底熄灭。 “……”身后，药师佛也被卓子墨叫来救人了。 卓彦临走前嘱咐了自己的儿子，尽量留住司徒一条命，因为他敬佩这人是条汉子。 可药师佛进来的时候，司徒已经在元宝面前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药石无医，除非像苏俊业那样，让元宝专门去地府将人抢回来。 但有一不能有二，更何况，司徒是自己就不想活了的。 看出小不点此刻的震惊与悲伤，药师佛想要上前劝一劝她。 可是人还没有走到跟前，就见小不点突然就地盘起双腿，双手掐诀，开始给司徒超度。 超度并不算是难事，尤其是像元宝这样的道行的小道姑，定然是会超度的。 但是让药师佛没有想到的是，这小不点原地盘坐以后，听着她口中念出的咒语，药师佛几乎是愣在了原地。 这哪里是什么道门的超度法门，这分明就是地藏王超度经。 这是他们佛门的超度经。 还是非大成不能做的超度术。 为何一个道门出身的小道姑竟然会佛门的超度术？ 药师佛震惊于眼前的这一切，而且他分明看见随着这小不点的超度，金色的经文不停地在司徒的尸身周围盘旋。 而元宝身上的属于大功德者的紫色光芒也逐渐变得耀眼起来。 几乎快要晃瞎他的眼睛。 就这么着，药师佛用无比震惊的目光看完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超度。 可等到元宝超度完起身的时候，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元宝听，小不点却一脸迷茫：“我？我会地藏王超度经文？” 她怎么可能会吗？？ 她狮虎最讨厌她学佛门的经文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见她如此笃定，药师佛也只得作罢，不再多提。 司徒的尸身被元宝送还给了他村中的那几个年轻人。 像答应他的那样，元宝也并未为难这几个年轻人，而是教育了一通以后就将人放走了。 教育是卓子墨出面去教育了，他说保证这帮小伙子以后肯定不敢再害人了。 - 自那日那个奇怪的梦魇以后，苏俊业似乎是好了一些，再不像之前每日睡得那么久了。 每天能够清醒的时间变多，药师佛说，这是他的魂身已经合二为一，基本不会再有什么排异反映了。 元宝很高兴这个消息，因为这也说明了，她终于能稍微睡几个好觉了。 可现实可从来不给元宝任何喘息的机会，当晚，就在元宝即将入梦与周公一起啃鸡腿的时候，一旁的二哥哥却突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元宝被吓得一跳，赶紧爬过来问：“二哥哥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苏俊业一身的冷汗，拂了拂自己的胸口，说道：“来了，那棵树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看见他了！” 第二百零三章 阿牛捕鱼 那棵树？？ 看着二哥哥的样子，元宝也知道这棵树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令他恐惧的事情。 “二哥哥别怕，有元宝呢。”元宝柔声安抚苏俊业，抬起小手轻抚了他的头顶，轻声细语的安慰他。 可往日都十分大胆的苏俊业这会儿却几近疯狂，双手在不停地挥舞着，面上全是寒沁沁的冷汗。 他抓住元宝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元宝，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看着二哥哥如此惊慌的样子，元宝一张小脸上眉头紧蹙，神态颇为凝重。 该是什么样的妖孽会让二哥哥如此恐惧。 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药师佛叫起来看护住苏俊业，元宝背上小背囊，翻身跳下马车朝外而去。 能让二哥哥如此恐惧的东西定不是什么凡物，她得在这东西到来之前就先有准备。 黄沙漫天，一列急行军最前的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小女娃。 她穿一件紫色道袍，两只小手掐诀，放在双膝之上，小眉头皱的极紧，威严的同时看起来又有那么一点点的滑稽。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元宝已经这么等了许久，以她的灵力却并没有感受到一点来自于其他灵物或者妖孽的气息。 这实在是太不对劲。 继续以灵力灌注全身，认真戒备，却不料，在一炷香时间之后，元宝看到了匆忙归来的卓彦一行人。 “卓伯伯？”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身后，发现并没有多出任何一个人来。 那就是说明，她让卓彦去捉的那个幕后黑手并没有抓到。 “哎，我们去晚了，人已经跑了。”卓彦叹了口气，随手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元宝给了地址以后，卓彦一刻都没有等，带着一行人匆匆便赶往了二十里地以外的那间客栈。 可是等他们到了客栈以后四处搜寻了一遍，却并未找到任何与元宝描述相关的人。 而客栈的掌柜却说，他们去之前不久，一行人马刚刚离开。 脚步匆匆，样子与他想找的人大差不差。 “他们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呢？！”卓彦无比诧异。 因为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除了他自己以外都是军中他最为信任的人，而且这些人从得知消息开始就与他日日在一起，都在眼皮底下，怎么可能背着他去通风报信呢？ “元宝，你看看，到底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出去！” 卓彦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叛徒，也正因如此，他对口风极严的司徒村长有着本能上的敬佩与亲近。 见他问完，元宝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她早该知道，敢随随便便来指使人算计自己的幕后黑手，定然也不会是个草包，估计身边也有能掐会算之辈。 也说不准就在自己能力之上。 毕竟就像狮虎说的那句话一样，叫什么，啊，对，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卓伯伯，你先去歇会儿吧。” 既然抓不到对方，那就静等他现身算了，反正在元宝看来，既然他们能费劲那么多心思来算计自己，那肯定不会一次不成就算了的。 那不如就等着吧。 肯定能够等来。 ---- “阿牛，今儿早上给将军做什么早饭啊？”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士兵笑嘻嘻推搡另外一个。 被唤作阿牛的这个士兵是专门负责卓彦饭食的炊事兵，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平时也不多话，但却有一副好手艺。 听说原本没有入伍的时候家里就是做厨子的。 因为他做的菜很符合卓彦的口味，所以进了部队便成了卓彦的炊事兵。 但原来只是负责卓彦一个人，最近元宝和卓子墨来了以后，他就又多加了两个人。 卓彦和卓子墨都还好说，那个小不点奶娃娃口味就刁钻了一些。 别的都还好说，只是她顿顿都想吃肉。 但凡哪一顿没有吃上肉，她倒也不闹，就用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你，给个阿牛盯得浑身都难受。 前几天在卓子墨的示意下用鸡腿儿馒头哄骗了这丫头一道，虽然最后是卓子墨一个人顶下了这个事儿，但这个内心的愧疚之情阿牛可是一点都没落下。 所以，今天他起了个大早，就是想着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给小不点加一点荤腥。 省的她老用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自己。 驻扎地附近有一条河流，昨晚宿营之前阿牛就已经去勘察过一遍了。 确信那里面是有鱼的。 他花了一会儿时间磨出了一根尖细的鱼叉，然后这边架锅烧水，另一边就拿着鱼叉直奔向那条河流而去了。 阿牛进军营之前就是生活在山里的，所以这些捕鱼的手艺非常的娴熟。 只见他在河岸上看了一小会儿，选中目标以后，便挽起裤脚站进了河流里面。 河水十分清澈，他双目紧锁住一条鱼，就在鱼儿刚刚要动起来之际，一叉便直叉进了鱼儿的身上。 动作敏捷的仿若一只正在捕猎的豹子。 一条小孩手臂长短的鱼儿就这么的被他钉在了鱼叉之上。 阿牛内心觉得无比的欢欣，啊啊啊，今天终于不用看那小不点可怜巴巴的眼神了！ 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就用这条鱼煮成一锅鱼汤，鱼肉给小不点吃，鱼汤多加点水还能下个面条给将军和卓小公子吃！ 美滋滋！ 越想越高兴，可就在阿牛拿着鱼叉正准备往河岸边上走的时候，突然河底似乎生出一双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腕。 “啊！”他一个没站稳，冷不防就栽倒在了河流里面，手中的鱼叉也掉了，上面插着的鱼更是直接顺流而下。 阿牛顾不上脚腕子处的疼痛，一心只想自己刚刚捉到的那条鱼。 这条河流并不算深，按照他往日的水性，他原本是可以直接起身上岸的。 甚至足够时间去追上被河水冲走的鱼。 可是今日，他却不论如何挣扎都站不起身。 河底像是有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踝，一刻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他逐渐被那只大手拉进了河水深处。 充满咸腥味道的河水灌入他的鼻腔，灌入他的口腔，最后直接没了他的头。 “救……” 第二百零四章 快把祖孙俩弄走! 再醒时已经到了正午。 晃眼的日头明晃晃的从头顶照射下来，阿牛揉了揉眼睛，又咳了两声，然后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之前差点溺水而亡的事情。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他下意识的坐起身，正听到有一道清亮甜美的女声道：“兵爷您醒啦？” 还不等阿牛看清这姑娘的样子，就听到她又激动地去喊其他人：“阿爹，兵爷醒了！您快来看啊！” 随即，一个佝偻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阿牛的眼前。 他凝眸一瞧，发现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老者长得十分慈祥，蹲下身万分怜爱的看着他，这让阿牛一下子就想起了老家的爷爷。 爷爷也经常用这种眼神看他。 “小伙子你醒啦？身上疼不疼，还难受不啊？”老者语气也是无比的慈爱。 阿牛今年才刚满16岁，却已经从军三年有余，三年没有回家见过爹娘爷奶，看见这个慈爱的老者的那一刻，他莫名就有些眼热，无比想念家中的长辈。 “不疼了，是你们救的我吗？” 阿牛问道。 老者缓慢的点点头，说道：“是，我和青儿路过，听见你在河里呼救，那孩子会一些水，便跳下去把你给救了上来。” 顺着老者的手指，阿牛看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姑娘与他看起来年岁相当，穿一件青黑色的麻布衣裳，全是补丁，可饶是如此也遮不住她青春而俏丽的脸庞。 那姑娘正在好奇的朝这边看。 阿牛在军队久了，又本身比较腼腆，竟一下都不敢抬头，耳根已然羞红。 老者见状，哈哈大笑道：“青儿别闹，这位兵爷年纪还小哩！” 将衣裳重新换回来，又喝了点水，阿牛与这位老者聊了起来。 这才知道为何他们会出现在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 原来是老者年岁大了，带着孙女来投奔亲友，可是找了许久才发现亲友早已经搬家。 他们身上的盘缠花完了，也没有其他能傍身的能力，听说附近有个军营，便想着来投奔军营，求军爷们给一口饭吃。 老者说到此处，脸上显出些许尴尬的不忍。 他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远处还在忙碌的孙女，小声对阿牛道：“兵爷，你们军营还找不找……” “找什么？”阿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老者尴尬的一张老脸都快红透了，又将人拉过来，小声道：“军/妓，你们那里要不要……” 阿牛如遭雷劈。 正常军营里都是有军/妓的，但卓家军的部队里面是不许这类事务存在的。 因为卓将军说，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了，那么与禽兽有何区别，又何以能保家卫国。 所以，卓家军不许存在军/妓。 将这个情况告诉给了老者，老者脸上希望的神情顿时暗淡了下来。 “我家这也是个好姑娘，要不是真的没招了，谁会把她往火坑里推呢！” 心里都已经把这老者真的当成自己的爷爷了，阿牛实在不忍看他如此伤心的表情。 他搓了搓手，小声建议：“要不……要不您带着青儿跟我回去，就说是我的未婚妻来探我的吧……”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但是之前听说隔壁营的一个士兵的未婚妻好像也是来看他了，当时还在附近的村子里住了一夜，是将军亲自批的。 他日日给卓将军做饭，自认关系是比其他士兵们亲近些的。 应该也能得此关照吧…… - “阿牛，你咋才回来！将军都……” 带着青儿和老者回到兵营已经是晚上了，看到部队还没有离开，阿牛非常开心。 刚进了营门，与他关系最好的小兵就跑过来迎他，看起来已经等了他许久。 但看到他身后两个人的时候，那小兵突然就闭上了嘴，好奇道：“他们是……？” “他们……他们是……”阿牛不会撒谎，开口还没有出声，脸就涨的通红通红的。 老者见状，赶紧接话道：“我是他爷爷，这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青儿。” 阿牛红着脸点头，说了句：“是……” 小兵满脸疑惑，忍不住问道：“你啥时候还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儿了？你之前咋没跟我说过。” 俩人自从进了兵营以来关系便一直很好。 什么事情都相互分享。 他阿牛什么时候还多出个未过门的媳妇儿来？ 话刚问完，小兵下意识的就转过脸去打量那个年轻的姑娘。 可这么一看，便整个人都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那姑娘相貌生的极好，漂亮端正，人身上更是有一种清冽的草木香，沁人心脾。 让人闻之不忘。 就在一瞬，小兵脑海中的念头就从“阿牛怎么有未婚妻”变成了“阿牛怎么配得上如此美丽的姑娘”。 “将军在哪里？” 没有看出好友眼中奇怪的神色，阿牛着急问卓将军在哪儿。 小兵神色诡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朝不远处指了指：“将军在那个营帐里面。” “好！” 自从炊事兵阿牛带着未婚妻和爷爷进到兵营已经过了五天的时间。 这五天的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青儿与她爷爷二人都是十分好相处的人，进到兵营里面以后，她爷爷替阿牛劈柴做饭，青儿则负责帮忙士兵们缝补衣裳。 二人没几天便让兵营上下的人都十分喜爱他们。 甚至…… “爹！你咋能让一个年轻姑娘和一帮男人们住在一起呢！” 卓子墨一脸不服不忿的跑进内账之中。 卓彦此刻正和元宝坐在一起，二人似乎是在商议着什么。 见到卓子墨如此紧张的模样，卓彦皱了皱眉：“你说那个青儿姑娘？” “要不然呢！”卓子墨有些生气似的，急忙道：“她长得那样貌美，性情又是那样温和，怎么能放在那么多男人当中呢！” 看着儿子面上露出的少男思春的表情，卓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十分无奈的转过脸对元宝道：“好了，元宝，这场赌注你赢了，等回到京城卓伯伯肯定给你买十来个大鸡腿吃，快把那祖孙俩弄走吧！” 他可不想看着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儿子又落入魔爪！ 第二百零五章 不要再打了啦! 听到卓彦和元宝的话，卓子墨一脸呆愣：“你们在赌什么？” 卓彦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赌你多久会被那个青儿缠上，我赌十日，元宝说最多五日。” 说完，他一脸不忿的从袖中摸出一个银锭子放到了元宝手里，嘟嘟囔囔道：“卓伯伯先押给你的钱，回京之后，鸡腿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好嘞！”元宝笑嘻嘻接过银子，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自己的小包袱里面。 她原本是对钱毫无兴趣的，但跟大哥哥在一起时间久了，再对钱没兴趣的人都免不了要有些变化。 她如今也知道了，银钱可以买来许多许多的大鸡腿。 “那我们现在就去拿那女人和老翁吗？”卓彦跃跃欲试。 自阿牛将那女子和老者带回来的第一日，元宝就已经告诉他，这二人来者不善，并且，那女子都很有可能并非是个活人。 他们一直压下没提，还允许阿牛将人安置在军营里，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毕竟再早之前元宝都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气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变得。 现如今，军营一众兵士都在为这个女子倾心，就连卓子墨都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女子感到心跳不止。 元宝大概猜到了此人的真身是什么。 “子墨哥哥，你说你靠近她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元宝从椅子上蹦下来，歪着脑袋问卓子墨。 一听提到青儿，卓子墨有些害羞，一张脸也没来的红了起来。 把个卓彦看的心里一阵恼火。 自家这个傻儿子，连对方是人是狗都分不清楚，竟然就敢对对方动心？？ “就是一靠近她我就心跳加速，她身上的味道非常非常的好闻，就是一闻就能让我觉得浑身都舒服。” “好。”元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卓彦：“卓伯伯，您再叫几个士兵过来吧，包括那个阿牛。” 知道元宝这是要办正事了，卓彦面色立即严肃起来，点头道：“好。” - “阿牛，你说你是何时认得青儿的？” 阿牛发现，自打青儿和爷爷来了以后，这常达来找自己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 虽然过去二人关系也是不错，但常达是与他不在一处，平时都是瞧不见的。 可自打青儿他们来了以后，常达每天就算是没有事也会专门来找自己一趟，而且每每说的都是与青儿相关的话题。 阿牛虽然年纪小，但直觉觉得这不太对劲。 他避而不谈，转过脸问常达：“你老往我这里跑做什么，不用去训练吗？” 常达是弓箭手，过去是阿牛最最羡慕的人之一。 平时训练十分的忙碌。 “不急，晚些才训练。”常达无所谓的摆摆手，又抻着脖子朝阿牛的营帐中看。 阿牛这样的小兵原本是不该有营帐的。 但因为他负责给卓彦几个做饭，厨具食材都要寻地方放，最近又有未婚妻和家里人来探望，所以卓彦特批给了他一间营帐。 瞥见常达抻着脖子朝里面看，阿牛面色更是不好看了。 他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没事儿别在我这儿碍事，我还有活儿要做。” 昨儿爷爷和青儿专门去附近的水里捉到了两条大鱼回来，他准备今天给卓将军和小元宝改善改善伙食的。 没有时间和常达在这儿闲话。 可这常达像是看不见他的嫌恶似的，发现看不清帐篷内的情况以后，作势就要去拉开帐篷门，直接走进去。 这下可算是把阿牛惹火了。 他朝前一步，一把将常达从营帐门前拽走，怒声道：“你要干嘛！” “我就看看啊！”常达还在解释：“看看青儿和爷爷在不在。” “看什么看！”阿牛这下也算是确信了，这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 就算青儿是假的未婚妻，但那他也不知道，不该日日对着兄弟的未婚妻过分关心。 他眉头紧锁，想要将人赶走。 常达就算是再迟钝这会儿也看出来了，不免也挂上了怒色。 但到底是自己心里揣了不安分的心思，常达只是嘟嘟囔囔道：“根本就是骗人的，你上哪儿去弄这么水灵个未婚妻！” 这句话可算是戳中了阿牛心里那根最敏感的心弦。 他确实不如这些人，和人家相比他就是个做饭的，就连行军的时候人家扛着武器他都是扛着铁锅，出去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可那又如何！！ 那也轮不到常达来笑话他！ 他怒起来，一把将常达推倒在了地上，骂道：“与你何干！青儿就是我的未婚妻！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寻她，不然我非得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你推我？！” 常达和阿牛过去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兄弟，二人自幼就是玩在一处的。 阿牛性子怯懦，平时总是被村子里面的其他男孩子欺负，都是常达替他出头的。 后来朝廷到他们村子里面去征兵，两个人也是一起报的名。 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阿牛哭的很伤心，还是自己拍着胸脯对他说，别怕，自己以后肯定会保护他的。 可是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敢推自己？！ “我哪里说错了！你就是个做饭的！青儿姑娘那样好的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常达长得结实，火气上头起来，也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口不择言的开始与他对骂。 只有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兄弟才知道双方最痛的点在哪里。 常达骂他只是个臭做饭的。 阿牛就骂他是个没娘养的。 常达幼时娘亲便和别人跑了，这么多年他最不能忍受别人说他娘。 这下可好，俩人都戳到各自的痛处，骂不过瘾，直接就厮打到了一起。 营帐内的青儿仿佛是才听见外面的响动，赶忙从里面跑了出来，听见二人是为自己厮打在一起，眼圈倏地就红了起来。 “两位不要为我吵架啊。”她声音怯怯的，软软的，伴随着她的声音，一股淡淡的青草的香味儿在空气中蔓延开。 两个男人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胸腔里的那颗心更加火热的跳动了起来，打的更起劲儿了！ 第二百零六章 传说中的蜜香树 等到有其他人过来拉架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将对方打的是鼻青脸肿的了。 青儿在营帐外哭的抽抽噎噎。 她爷爷则被气的一个劲儿的咳嗽，脸都快涨红了。 被其他人拉开的阿牛和常达脸上都挂了彩，心里的火气还没有散完，但看到青儿哭的样子，俩人也知道闹得太大了。 “你们这样子，我和青儿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啊。”老爷子咳得更厉害了。 “爷爷，你别这么说，就算是将军来问，这事儿也同你们没有关系的！” 常达先开口道。 阿牛见状也赶忙开口：“是的，我不会叫卓将军将你们撵走的。” 二人虽是这么说，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气氛到了这儿，实际上两个人内心都是非常忐忑的。 卓家军军机是非常严明的。 卓彦从不允许自己军中有任何违规越矩的事情出现。 所以，他到底会如何处置他们，谁也说不清楚。 其实这边吵吵闹闹的声音老早就已经传到了卓彦和元宝所在的营帐里。 阿牛和常达都满心忐忑的等着将军下令处罚他们。 可等了好半天，不见将军出面，只等到将军家的少爷，卓小少爷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卓小少爷先是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还在旁边哭泣的青儿，随即又对二人道：“这次的事儿我爹说就算了，但下次谁再胆敢在军中动武，一律以军法|论处。” 这就是说明卓将军这次放过他们了？？ 阿牛和常达都有一种激动地感觉。 随即，卓子墨又看了看营帐前面已经煮的快要干锅的锅子，以及被打的脸上都挂了彩的阿牛，皱眉道：“我爹和元宝都饿了，可你现在这个样子……” 阿牛被打的确实是很惨。 他身子瘦弱，力气不够常达那么大，真正打起来也一直是挨揍的那个。 刚才被常达按在地上打，不光是脸上挂了伤，就连手臂也被常达打的有些脱臼了。 现在让他来做饭，确实是有那么点为难了。 “我还行……”他想说自己还行，可忍着疼痛想去端锅的时候，脱臼的手臂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将锅掉在了地上，里面烧的滚水差点没泼了卓子墨一身。 好在卓子墨反应机敏，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他赶忙道：“哎呀算了，你可别逞强了，今日午饭我们就随大家一起吃吧。” 阿牛是专门给卓彦开小灶的，军中其他人都是吃大锅饭的。 这意思是中午卓彦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 这让阿牛十分的愧疚。 正不知所措之际，突然身旁响起一道怯怯的女声，青儿弱弱的说道：“青儿和爷爷可以给卓将军做饭。” 这下阿牛的眼睛亮了。 对啊，过去他做饭的时候二人也帮手过。 两个人的手法都是十分不错的，尤其是青儿，她烧的饭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今日可以让青儿来做，这样也不会浪费他已经收拾好的那两条鱼。 军中的大锅饭不是不能吃，但到底口味上是一般了些。 卓将军此人，平时对其他方面都没有要求，只因为常年的忙碌所以身子不大好，所以吃饭上要比旁人稍微仔细一些。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卓将军不舒服。 “你？”卓子墨闻言，转头看了看青儿，又朝着阿牛投去试探性的一眼：“她行吗？” 说来也怪，之前几天，卓子墨其实与青儿混的挺熟的了。 可不知为何，今日他却特意与其拉开了距离。 青儿几次想要离他近一些说话，都被卓子墨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但阿牛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还在为青儿的提议感觉到高兴。 见卓小少爷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立马点头道：“她行的，她肯定行。” 而且自己也会在这里帮忙。 “那行吧。”卓子墨像是有些无语，但又不得不如此的神情，对阿牛道：“那就抓点紧，我爹和元宝都饿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还带走了被揍的一瘸一拐的常达。 阿牛喜滋滋在他后背答了声好，并没有留意到在自己的身后，青儿和老爷子用极其隐秘的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 “今儿晌午吃什么啊，怎么这么香啊！” “别看了，那是将军的小灶，咱们还是吃这些东西！” 到了午饭点，炊事班开始给士兵们放饭。 几个年轻一点的小兵抱着碗不停的朝着阿牛这边吸着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味儿，香的让人闻见都觉得心慌。 有人忍不住道：“阿牛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手艺，别说现在在军里了，就算以后去京城的酒楼当个大师傅也是能去的成的啊。” “可不是！” 几个人边吃着清汤寡水的大锅饭，边贪婪地朝着这边看。 殊不知，被讨论的中心，阿牛此刻也非常的惊讶。 他看着铁锅里被炖的非常有食欲的两条鱼，口水都忍不住要流出来。 他平时也做过鱼，但多数时候都是直接上火烤的，有的时候时间充足也会做个鱼汤之类的。 但很少有炖的时候。 但今日，青儿做的这条鱼就是用的炖煮的方式。 鱼被炖的软烂入味，白白的鱼肉快要融化在鱼汤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调味，反正隔着老远就能够闻到那股子香的让人想要咬自己舌头的味道。 阿牛咽了咽口水，朝青儿问道：“你这里头搁了什么香料？怎么如此香，你也太厉害了吧。” 青儿还是那副柔和的样子，小声道：“是我们村子里家常的烧法，没什么厉害的。” 她害羞起来，脸颊红扑扑的，身上那股青草的味道仿佛更重， 哪怕是鱼香味都盖不住似的。 阿牛只觉得那种心脏蓬勃跳跃的感觉又再一次的出现了。 他按住自己砰砰砰跳跃的心脏，寻了双筷子想要尝尝。 “阿牛哥，你用这个。”青儿莫名其妙换了双其他的筷子给他用，阿牛虽然觉得奇怪，但整个人的精神早已经被眼前的香味蒙蔽住，他接过筷子直接就朝锅里面伸了出去。 不远处，树丛当中，卓子墨也被空气中的香味馋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 蹲在他下面的元宝紧张兮兮的捂住自己的小脑袋，嫌弃道：“子墨哥哥闭好你的嘴，你要敢把口水流我头上，看我不让卓伯伯揍死你！” 卓子墨闻言，赶紧吸了吸口水，又好奇道：“那青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变得的啊，怎的这么香啊？” 元宝摸着自己光滑的小下巴说道：“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蜜香树。” 第二百零七章 她必须得走了 这已经超出了卓子墨的知识范畴，他呆呆地问元宝：“什么是蜜香树啊？” 元宝沉声解释道：“是一种上古神树，古书上说它出身南方，其花不香，但木身极香，落水即沉，也叫沉香。” 卓子墨若有所思。 半晌又问元宝：“那书上写它会蛊惑男人了吗？” 这是以为自己被蛊惑是因为蜜香树用了什么法术？ 元宝嫌弃的摇摇头道：“蜜香树是好东西，并不是什么邪物。香味可以治病，哪里有什么蛊惑男人的本事，不过就是你们这些男人意志不坚定，所以才会被她的香味所蛊惑罢了。” 蜜香树香味特别，确实容易让人上瘾。 但也并不是只有这些男人才能闻见的。 军营里的一些女人们其实也能闻见，包括元宝。 甚至像卓彦、苏俊业以及药师佛，其实他们都能够闻见，但这几个人本能地都觉得让人成瘾的东西都不太对劲儿，所以都会对青儿有所排斥，不让自己靠近他。 所以只有一些年轻的愣头青才能被它的香味蛊惑。 因为他们会放任自己的欲望。 卓子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觉得尴尬。 又看向元宝，小声道：“元宝，那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法门？” “啥？”小不点不明所以。 “就是那种能让人保持本心的法诀……” 元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她不明白这些大人们怎么总是这样，希望用各种各样的法术来解决他们人生中的难题。 就像之前在西云观里面时候一样，也总是会有人拿着好多好多的钱来找狮虎，有的想让他帮忙让自己家财万贯，有的想让他帮自己百病全消的，甚至还有妇人想让狮虎帮忙赶走她家里那个与她夫君感情极好的小妾的…… 哪里的神仙能管得到这么多的事儿啊…… 人才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变数。 没多会儿，做好的饭菜就被端进了卓彦的营帐里面。 三人份的鱼汤面条，剩下的鱼被用油煎了，又细细的撒上一层盐巴。 最稀奇是还炒了一个小青菜，要知道在这地方，鱼、肉不多见，青菜就更是难找了。 卓彦看着盘子里水灵灵的小青菜，抬头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来送菜的人是青儿，闻言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将碎发别到了耳后，小声道：“是从周围百姓家里换来的。” “嗯，有心了。”卓彦点点头，将筷子伸向了菜盘—— 看了他们做饭全过程的卓子墨其实是看到青儿往这鱼汤里面放了东西的。 但回来之前元宝说让他不要打草惊蛇的。 “子墨哥哥你也吃呀！”元宝这时候又变成了不谙世事的小不点，笑盈盈的给卓子墨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了他面前的餐盘里面。 …… 月至中天，营帐内一片寂静。 往日一定会在周围巡逻的守卫兵今日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四周空荡荡的，只能听到来往的风声。 唯有一间营帐之内，有一盏如豆的烛火没有熄灭。 盈盈火光之下，两个身影十分清晰。 “先生，您现在满意了吗？”少女声音不似往日那般娇柔可人，声音里沁着丝丝的冷，眼眸中也没有平日的羞怯，而像是个看破红尘的老者，毫无希望可言。 傅如林此刻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脊背挺直，满意的看着营帐内昏睡着的年轻人。 他转头对上青儿，刚才还冷意森森的少女赶紧收敛了眼中的冷芒。 可她瞬间的情绪还是被傅如林捕捉到，随即不悦的挑了挑眉：“怎么着，你心疼这小子？” 蜜香树的树叶淬出汁水来能够将人迷晕，唯有蜜香树的枝干能解。 他们今天做的那一锅鱼汤里面都是加了蜜香树的汁水的。 不光是主帐的卓彦他们喝了，剩下的也给所有士兵们都分上了一口。 这样才能保证现在全军都已经晕过去的情况。 但唯有到阿牛的时候，傅如林看见青儿给了他专门的筷子，而那双筷子正是蜜香树的枝干制成。 她根本没想要迷晕阿牛。 “白日我就发现你不对劲儿了！”傅如林面色不善，瞪着眼前的少女：“怎么？我这只是才想要迷晕他，你就不舍得了？” 他并没有想要杀掉这些人，毕竟造成这么大的杀孽，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会有一定影响的。 可没想到就是这样，青儿竟然也还是想给阿牛与众不同。 “不是的，他当初受的伤还没有好，很有可能醒不过来。” 青儿着急解释，满含冷清的眉眼此刻竟然挂上了一点浅浅的红，格外的惹人怜惜。 傅如林胸口突然有点发堵，双眼死盯着她，直接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将人抵在了墙上。 他整个人身上布满威压，已经不再是平时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人。 而是变成了一个可怖的野兽，狠命的啃食着落入自己陷阱的猎物。 “你不可以看别人！听见了没有！”傅如林快要发狂。 青儿的本体是他家老宅院中的一棵树，幼年时期起，青儿便陪在他身边。 那个时候他娘因为生弟弟难产去世，父亲宠爱的小妾成了当家主母。， 为了讨新主母的好，家里的下人都会偷偷欺负他。 那个时候，是青儿出现在了他身边，替他遮风挡雨，替他抚平许多个难过夜晚内心的波澜。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决定，这辈子决不许青儿离开。 明明法力高超的树妖此刻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嫩白的脸颊被他捏的红了一片。 眼眶里蕴着水泽，就这么看着他。 傅如林像是被她眼中的泪唤醒，赶忙收回了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脸，不住的道歉：“对不起青儿，都怪我，都怪我！” 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那个幼稚但单纯的小男孩。 有一次二人游戏的时候他伤到了青儿的手，他也是这么紧张的不停的道歉，几乎就要哭出来。 那会儿的青儿觉得他可爱又单纯，他不知道自己是树妖吗？ 自己可是会一下子就恢复过来的法术的。 可是现如今，她看见傅如林这个样子，却只觉得内心荒凉。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发疯了。 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躲在树下哭泣的小男孩了。 自己护不住他。 自己的存在还很有可能使他陷入泥沼。 她必须得走了。 第二百零八章 武器符纸都没有啦~ “无妨，先生忘了我本就不是人了。” 青儿淡淡道，随即单手一挥，她面上的红痕立马消失殆尽。 傅如林看着那对普通人来说非常神奇的术法，面上却露出无比痛恨的神色。 “青儿若你是个人就好了，若你是人，我就能将你娶回家中。”说完，他瞥见青儿眼中似是受伤的神色，又赶忙补充道：“不过这样也没关系的，我们还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永远！” 永远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青儿痛苦的闭上了眼，不愿意回忆因为自己曾经答应过的“永远”，自己到底造了多少的孽。 她的本体就是长在傅如林家老宅的一棵蜜香树，一朝灵力灌顶幻化为了人形。 那时候她尚且处于混沌当中，一切事情都是依照自己的本能来做。 她是真心喜欢傅如林，所以愿意听傅如林说的每一句话。 他幼时，青儿就伴在他身边陪他读书，为他侍夜。 有邻居幼童，家中主母欺负他，青儿就会施展法术让他们受点小伤，久而久之，周围的人都传傅家的这个小公子身边不干净，也就没人再敢欺负他了。 那会儿青儿还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傅如林，她还觉得很骄傲。 可时间长了，等到傅如林长大以后，家中开始给他安排门当户对的成亲对象，青儿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先生，我们做的孽够多的了，那么多的姑娘……她们都是无辜的啊。” 青儿语气里都是痛苦的意味。 她灵智刚开之时，经常性会有混沌的时候，每到那个时候，她就会管不住自己的行动。 而傅如林利用她这种情况，杀害了许多个心仪他的女子…… 一听她又提到这个事情，傅如林的眸色深沉了。 他不悦道：“青儿，你难道愿意看着我与其他女子共枕眠吗？或者你愿意看着我们生同裘，死同穴？” “可那你也不该杀了她们啊！”都是些芳华女子，原本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可是都殒命在了青春之时。 傅如林皱了皱眉：“我不是没有想要赶走过她们！是她们自己的问题啊！就是那个吴家小姐，她竟敢设计上我的床？！还有那个王家的，她还想趁我喝醉轻薄我！” 傅家家世显赫，傅如林年轻有为，又生的一副好相貌。 加之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君子端方的模样，当时京城很多世家女子都想嫁与他，这原本没什么错，可傅如林不愿。 每每都会利用青儿混沌时候，将那些姑娘们害死。 营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半人高的小不点走进来。 她虽人小，但并不显得幼稚，脸上挂着的反而是那种只属于千帆过尽一般的老者似得悲悯。 “你怎么……”看见她，傅如林有些错愕。 他们不是已经将这军中所有人都已经迷晕了吗？ 青儿给他们几个下的剂量是最多的，就是怕他们中途会醒过来。 好在傅如林神情的错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方才的淡定，居高临下看着元宝道：“主子说你对大梁有恩，并没有叫我杀你。” 元宝挑了下眉，觉得很有趣似的：“怎么？看样子你家主子还留了活路给我?” 傅如林自然听得出这句话当中的讽刺。 他沉下脸，冷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同在大梁境内，这一草一木，一人一卒都是该归给皇家的。” 元宝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笑笑，点了点头：“算你说得对，那你家主子想让我怎么样？” 傅如林沉吟了片刻，有些不忍的视线落在了元宝的头顶，说道：“主子说只要你答应水银灌顶，就能保住你们苏家一门平安富贵，衣食无忧，不然的话……” 元宝都被这句话弄得浑身一凉。 水银灌顶，何其阴险的术法，竟然是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想出来的？ 不对啊，明明自己之前想要辅佐赵益登位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此人是如此卸磨杀驴的一个人啊。 赵益的命格是天降紫微星，天地帝王格，就算是没有元宝辅助，他也是早晚会登临帝位的。 只是没想到他做王爷的时候看上去是个好人，但当上了皇帝就像是换了一层人皮一般。 元宝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小下巴，觉得颇为伤脑。 狮虎说的没有错啊，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自己会了再多的法术，也看不透一层薄薄的人皮儿底下到底藏了个什么样恶毒的心灵。 水银灌顶，能让尸身永世不腐。 灵魂永不超生。 这是普通人被水银灌顶的下场。 若是修行者，那就更骇人了。 但凡修行者，被水银灌顶之后，非但法力全部消失，就连灵魂也是一样被捆在肉体之中，永远不能投胎。 该是怎样恶毒的人才能想出如此的手段？ 难道就是那个赵益吗？ 傅如林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到大，他仗着身边有青儿在侧，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但面对元宝这样的小不点，他这还是头一次，难免心里有所不忍。 “别说废话了。”元宝轻哼一声，下意识去摸自己袖口里装着的符箓，可一摸却发现袖内空空如也，原本一厚摞的符纸现在全部不见了。 “我符纸呢？”她着实是愣了一下。 她毕竟年纪小，在观里随着玉玄子修行也不算是非常用心，平时多数时候都是用符箓来辅助做法的。 傅如林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慌乱，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刚才所有人都晕倒后，他特意出去检查了一番，顺便将元宝袖子里的符箓和桃木剑等都拿走了。 因为主子说，小不点做法非常厉害，每次做法都会用到这些东西。 “切！”看到他面上的神色，元宝切了一声，撸起小袖子，咂咂嘴道：“叔叔，你该不会以为没有符纸元宝就不能收拾你吧？！” 说完，身后营帐门打开，呼呼啦啦一大群士兵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闯了进来，为首的是卓子墨和卓彦，二人手中赫然都拿着极粗的麻绳。 斗法不好斗，那就武力解决呗。 “上，子墨哥哥！”元宝小手一挥，卓子墨疯狗一样直接就朝着傅如林冲了上去。 “青儿！”短兵相接，傅如林高喊出一句，青儿多年的习惯所致，下意识便运用法力制造出一个巨大的结界，将傅如林给护了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她得回去救她的父兄 傅如林被结界护住，卓子墨直接就被弹飞了起来。 元宝一皱眉，看向青儿，问道：“你还想替他作恶多久？” 青儿先是迟疑了一瞬，随即面色一凛，身子已经不由自主护在了傅如林身前，冷声道：“不论他做了什么事情，他都是我的小少爷。”、 那是她灵力刚刚崛起时候便遇到的人。 和人类幼年时候遇上的人是一样的，和雏鸟破壳时候会认第一个看见的人为娘亲也是一个道理。 元宝都懂，可元宝也因此更为这个青儿感觉到悲哀。 眼看着青儿已经作势要与自己斗法，元宝默默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蜜香树妖肯定能力非凡，但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 “你确定要跟我斗？”她再次问了问小树妖。 青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元宝单手掐诀，默念起不知道哪门哪派的经文，紧接着一道透明的桃木剑出现在虚空当中。 结界里的傅如林都看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不点远比他和主子设想的还要厉害。 “青儿，快跑啊！”他拼命地拍打着结界的壁，想要让青儿躲开元宝的攻击。 可已经太晚了。 元宝身子都没有动，就是坐在地上，用法术操控着桃木剑便将不停腾挪跳跃的青儿砍得身上已经是满身伤痕。 “青儿！”结界里面的傅如林着急的喊起来。 就连结界之外的卓子墨以及刚才进来的一众士兵都有些不忍去看。 诡异的绿色血液从青儿白皙的脸上流下来，元宝自己也于心不忍，又再次问了一遍：“你确定还要与我斗？” 她眼中已经尽是悲悯的神色。 青儿在已经瘫软在地，闻言，艰难的撑起身子看了看身后结界中的傅如林，又转过头看了看元宝，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确定。” 他们与这位小仙姑已经是敌对阵营，自然是要你死我活的。 若她退了，那么这些伤痛就会降临在身后的傅如林身上。 她得护住她的小少爷。 元宝叹了口气，法术操控着虚空中的桃木剑，直指青儿的天灵盖。 周围人都看得出这是杀招。 “别……”卓子墨都忍不住轻声阻拦。 结界内的傅如林疯狂的嘶吼着，声音里尽是哽咽和颤抖：“青儿！” 青儿再一次回头看向了他，没什么表情，她那张原本水嫩清秀的脸此刻也像是干枯的老树，快要干涸。 她轻轻的朝着傅如林摇了摇头，淡声道：“小少爷，青儿替您赎罪去了，日后青儿不在身边，您要好好的。” “不！！”傅如林高喊道。 随后，青儿转过脸再次看向元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是终于能够解脱了一般。 元宝也再不含糊，法决随着动作一起直接朝向了青儿的天灵盖。 周围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 傅如林在那一瞬间几乎失声，他就这么亲眼看着从小到大陪在他身边的小树妖在那个小不点的手中逐渐化为了一抹浮尘，随着元宝手中拂尘一抖，直接消散在了空气里。 周围人也都突然噤声不语。 有几个甚至看向元宝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惶恐敬畏。 平时从未发觉，原来这个小不点的能耐如此大，眼看着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消散在了她的手中。 伴随着青儿的消失，护住傅如林的结界也逐渐消散开来。 他跑到刚刚青儿消失的位置，可那里已然什么都没有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一根小小的嫩芽。 “青儿……”傅如林珍惜的将那根嫩芽放到了掌心里。 元宝已经很累了，此时再也没有闲心，便回头给了卓子墨一个眼神。 卓子墨立即会意，叫上几个人一起上前用麻绳将傅如林给捆了起来。 看见了刚才那一幕，这帮人正是一身邪火不知道往哪儿发的时候，几个人上来便将这傅如林捆的死死的，让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可以挣脱的余地。 看他挣扎咆哮了一会儿，元宝蹲下身，从他手中将那支小小的嫩芽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还给我！把我的青儿还给我！”傅如林眼睛都快瞪出血来。 元宝却是连看他都不看，将嫩芽细细的收进自己袖中，然后叫卓子墨等人将傅如林关下去。 ----- 是夜，元宝独自坐在帐中。 她面前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陶土花盆，里面的土似乎是刚刚翻过的，正中央露出一个小小的嫩芽的尖。 旁边还有一些水渍，看样子是刚刚浇完水的。 “小嫩芽你要快些长哈。”她拍了拍小株嫩芽的尖。 正此时，卓子墨和卓彦父子两个一同进了帐内，看见她正对着一个花盆说话，卓子墨好奇道：“元宝，这是……” 待他看清花盆里种着的东西，又想到白天看见的青儿，突然一怔，不可思议道：“青儿这是还能活？” 元宝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能。” 蜜香树是上古神树，青儿虽化形时间短，但也是百千年的道行。 而且元宝心知青儿做的那些恶多数都是傅如林骗着她做的，她本性不坏，也远不到直接让她魂飞魄散的程度。 卓子墨闻言，一下子就精神了。 怪不得当时元宝下手那么决绝，原来是因为她知道这个青儿还有救啊。 与他不同，卓彦的注意力倒是不在这个嫩芽上，他刚审问完傅如林回来，面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他转头看向元宝，刚想说话，小不点却连头都没抬，直接开口道：“赵益让他杀了我？” 卓彦摇了摇头，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不止。” 赵益也不知道元宝的斤两，但对她已经十分忌惮。 总觉得单单是杀了她并不能打消内心的忌惮，所以他交给傅如林的任务是杀了她，然后封印住她的灵魂。 说的直白一点，他想让元宝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的君王实在是令人觉得胆寒，卓彦看向元宝，不知小不点听到这话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反应，他不知道如何安慰。 元宝却显得十分淡定，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但很遗憾不能如他所愿了，我们快些回京城吧。” 下如此重手在千里之外的她身上，估计在京城的苏家人也不会好过。 她得回去救她的爹爹和两个兄长。 第二百一十章 御史自戕而亡 与此同时，京城的确陷入一派风起云涌之中。 永定王赵益登基以后，并未像辅佐他的大臣想的那样，能够造福天下百姓，反而他的行为越来越肖似上一任帝王。 不止大开后宫，甚至迷上了风水秘术，才登基不足一年，竟然已经开始着人动工来修筑自己的皇陵。 京城以及周边许多小有名气的风水堪舆大师都被紧急召唤进了皇宫，为开凿皇陵出一份力。 皇陵依着西山而起，是几十个风水堪舆师合力寻到的一处宝地。 为了能让这块宝地成为自己百年之后的容身之所，赵益下令将此处所有百姓遣走，直接征用了这块地。 数百百姓流离失所，闹到了顺天府，日日都去顺天府门前击鼓鸣冤。 顺天府府尹被闹得头发都掉了大半，只得进宫面圣，想求一个破解之法。 没人知道当日赵益与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出宫之后，顺天府府尹以镇乱的名义抓了那些人当中闹得最厉害的一家几口人，在闹市口让这一家人一人挨了二十个板子，就连家中幼童都没有放过。 这一家人凄厉的哭叫声直接就震慑的当场的所有百姓。 再也无人敢闹，哪怕是举家搬迁到其他乡镇，也再没人敢登顺天府的府门了。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见着土地已经收归皇室所有，便开始动工修筑皇陵。 第一批召去做工的百姓就有数千人。 朝廷按照一人一天五文钱的工酬给他们发酬劳，这原本也不是坏事，算是给百姓寻到了赚钱的门路，可自从开始施工以来，死的劳工越来越多，不到十天的时间竟然有超过二十个劳工死在了皇陵里。 死的原因各式各样，但无一例外死的都是年轻人。 这下众多百姓可算是慌了神，这五文钱也不想赚了，纷纷想要离开回家。 闹得朝中人尽皆知。 钱像流水一样的花，朝堂内外也都是骂声一片，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实在是看不下去，联|名|上|书要求皇帝立即停止这样劳民伤财的行为。 太和殿内，赵益端坐于龙椅之上，听着底下御史王大人声嘶力竭的指控，只觉得心烦。 他眯了眯眼，轻轻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准备继续像昨天一样任由这老头子把话说完。 大不了不听他的就是了，反正决定权只在自己手里。 “皇上，您如此这般，劳民伤财不说，更是会伤了民心啊，朝廷若无民心，天下不保啊！”御史王文才已经在御史台待了十年有余，是一众御史里最敢说也是最会说的一个。 平时都算得上是比较圆滑之人，很少说如此坚决的话。 可是今日他真是气狠了。 昨天老妻和下人去逛集市，说看见了好几个形容枯槁的孩童，听说都是一家人死在了皇陵施工的地方，孩子不得以出来流浪。 王夫人心地慈善，东西也没买，直接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赏给了那些孩子。 可此次影响了那么多百姓，哪里是他王家一家略微施舍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啊。 赵益登基之前原本不是这种人。 他过去明明是个十分懂得体恤下人，了解民生疾苦的人啊。 难不成民间谣传的那个天象异动是真的？ 王大人不敢想。 上首赵益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旁的也就算了，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怎的连给自己修筑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还什么为此就能丧失民心，失了天下？！ 他看向王大人，眸中尽是冷意，声音里也带着隐隐的不悦，说道：“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想如何便如何！死一两个百姓又能如何？！” 这话说的可叫一个毫无良心。 就连刚刚被赶下皇位的赵胜都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御史王大人捂着后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脑袋上冲，头也昏昏沉沉的，仿佛马上就要晕倒。 身旁御史台其他的同僚看不下去，伸手扶了他一把，将人稳住，小声道：“王大人，今日就算了吧，圣上显然是不会听我们的任何话的。” “不！老夫今日就算是死在这大殿上也要继续说！！” 王大人一把甩开身旁人的手，几步又跑到了龙椅之下，面上表情无比惋惜悲愤：“圣上！汝以此行，家国何安啊！” 原本拥护他上位就是因着前一任君主的无作为、昏庸。 结果没有想到，这位永定王登基之后更加的离谱。 民怨沸腾，御史台不得不说。 赵益皱了皱眉：“我看王大人是年纪长了些，现在脑子也不清楚了。”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自己下不来台！ 他摆摆手，对御史台另外两个同来上朝的大臣道：“将王大人扶下去，好好照看着，这么大的年纪以后无非必须可以不用再来上朝了。” 众人都噤声不语。 这等于是夺了王大人的权啊。 王大人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愣在了原地，半晌，他似哭似泣，一把挣脱开身边众人的阻拦，口中高喊：“今日之死，乃天命也！国将不国，吾何存焉！” 说完，他毫不留恋，一头直接撞在了大殿之内的柱子上，鲜血流了一头一脸，直接浸湿了他身上墨蓝的官袍。 ------ 御史大人在殿前自戕之事，一时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城百姓无不愤慨，但同时也都人人自危。 这新登基的皇帝竟然连“不杀文臣”的旧例都不顾，谁知道他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行径。 到头来最后伤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 苏家也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从会试到殿试之间隔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去陆家提完亲不久之后，苏俊亭便日日闭关在家，就等着迎接不久之后的殿试。 殿试也可能会考察一些时政相关的内容。 御史大人在殿前自戕，是近日最为热门的讨论内容，苏俊亭怕弟弟殿试可能会考这一题，在外面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就回到家中通知了苏俊生。 “什么？王大人死了？” 苏俊生闭关备考便是真的闭关，他已经连续多日没有出过苏府的大门。 这位御史王大人他十分熟悉，因为他曾经是二十年前先皇钦点的状元。 苏俊生为了备考还曾经看过他殿试的文章，文才风流，慷慨激昂，其中对家国的情怀只要看了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可是如今这样一个人竟然自戕死在大殿之上，这说明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 隐秘的土地 赵益已经连续好几日都在做一个相同的噩梦了。 “啊！”这一夜他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身旁的老妻忙叫人点亮了室内的烛台，温声开口道：“又做噩梦了？” 说完，她抬手去摸了摸赵益的额头，不出所料，一手的冷汗。 赵益整个人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皇后坐起身，眼中尽是心疼。 当初做永定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虽说总是被皇帝忌惮，但好歹不像现在这样过的这么艰难。 可自从赵益登基以后，这日子过得越发的艰难。 最开始还好，可是这段时间，前朝后宫没有人不骂他们。 就连赵益自己也是日日陷在噩梦当中，似是非常的煎熬。 皇后不懂，与她同枕多年的伴侣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开始后悔当初劝赵益当这个皇帝了。 赵益坐起身，就听见身旁老妻又开始说不如不当这皇帝的话。 他眉头蹙起，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当皇帝当然是好的，但是他这连日的噩梦，以及梦中似乎就要成真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害怕。 “行了别说了！”他不耐烦的打掉女人的手：“这哪里是一国之后该说的话！” 既然已经登基，他就一定要坐稳坐牢这皇位！ ----- 另一边，陆府。 陆老爷子上次命悬一线又被苏府的几个男丁用元宝留下的锦囊救了回来。 自那以后，陆老爷子虽然身体比过去还康健了不少，但是陆家上上下下都不敢与他再起任何争执，生怕老爷子再出现问题。 毕竟元宝只留下了那一个锦囊，要是再遇到什么问题，可再没锦囊和仙丹什么的把人救回来了。 这其中，最害怕的当初陆城了。 作为老爷子的儿子，陆家的主君，平时在哪儿都算得上是得脸的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上回就是自己将爹爹给气的差点咽了气的。 “父亲，您慢点！” 如今，陆老爷子出来晒太阳，陆城也赶紧屁颠屁颠跟上来，服侍在左右，生怕老爷子哪儿有些不舒服。 “哼！”见是自己儿子，陆老爷子不悦的甩开他的手，怒声道：“滚一边去，除非把那件事情办妥了，不然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陆城满脸写着无奈。 他低声解释道：“父亲，您也知道现如今周边所有有头有脸的风水先生都被召入宫中了，我就算是想迁那个坟我也没有办法啊……” “那你就敢随便动那块地？！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陆家在京城扎根多年。 陆老爷子更是内阁致仕，虽然在任的时候也是两袖清风之人，但到底位高权重，手里的银钱资产也确实是有不少。 光是在京城城中，他家就有十几间宅子，城外也有好些庄子田地。 但自打陆老爷子致仕后，陆家换了陆城掌事，他人是个好人，心地也淳厚老实，但确着实不是个聪明的。 加上性子又是个大方和善的，家中亲戚只要是来打秋风的，他一概都会给对方拿些钱粮回去。 如此坐吃山空，饶是多大的家业也总有吃完的一天。 这不，最近要给小女儿陆千羽和苏家老三苏俊生筹备婚事。 苏家虽然也不是穷人家，但毕竟主业什么的都在东旗镇，所以陆城就想着由自己家来主要操办。 连同苏俊生考中解元的答谢宴一起，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可是真正等到筹办的时候，他却发现家里能拿得出来的现银不够，所以他便打起了京郊一块田地的主意。 那算是块良田，位置也很不错。 但平时并没有种任何东西，而且他爹陆老爷子离京之前还专门告诉他不要种，也不要租赁出去给别的农人种。 可陆城给忘了。 刚好有人去问那块地的价格，赶上他着急筹备现银，于是就以500两银子将那块地卖了出去。 等他这边银货两讫了，突然又想起来了这件事情，赶忙去跟自己爹汇报，结果才刚一说，陆老爷子就差点被他气的直接一命呜呼。 恢复过来以后，陆老爷子第一时间便让他去找那户人家将田地给买回来，可是陆城叫人去了几番以后，却并没有找到人。 他自己也非常着急，已是不惑之年的人了，愣是被陆老爷子骂的浑身上下冷汗都出来了。 陆老爷子还在骂：“说你是个傻的还真没说错！你找不到人家，人家却能找上你！你想没想过，那是不是旁人早就盯上咱们家了！” 陆城被骂的不敢还嘴。 可是听到这句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他们就是普通人家，咱们家可是陆家……” 陆老爷子听不下去，一个耳光直接抽在了他的脸上，愤怒道：“哪有普通人家能一次性直接拿出五百两银子的！” 老爷子自打吃了那仙丹以后，整个人比过去还要建康了一些，这打人的力气也是不俗，差点把陆城打了个趔趄。 他不敢再反驳，毕竟他爹没有说错。 后来他想想也觉得奇怪。 登门买地的那个人穿的十分穷酸，看起来就是穷苦人家。 可是要价五百两，人家却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就掏了钱。 现在想想，确实也有许多可疑之处。 “爹您别生气，儿子知道了，我会抓紧找的。”他小小声应了，又怕把父亲气坏了，赶紧将人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陆老爷子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怪自己当初一心都扑在公务上，忽略了儿子的教育，导致这孩子格外像他的老妻，徒有一身的良善，就是完全不会动脑子。 “还不走？！”见陆城还在原地磨蹭，老爷子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陆城磨磨唧唧，脚尖在地上都快把地面搓出个坑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爹，您就告诉我那块地底下到底埋着什么行吗？” 他爹一知道他把地卖了以后，立马就派了好几个人去田地旁边守着了，确保在他们将地买回来之前不会有人开挖那个位置。 陆城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肯定是因为那块地底下藏着什么对父亲来说也十分重要的宝藏。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早已人去屋空 陆城好奇得不得了。 可最终陆老爷子也并没有告诉他，而是直接将人给撵走了。 自己这儿子实在是个傻的，这样重要的事情过去都没有告诉他，现在陆老爷子就更不敢告诉他了。 毕竟这关乎着他们陆家上上下下的身家性命。 陆城被他撵走，走前还十分不情愿的回头等他挽留。 陆老爷子看着儿子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这才缓缓躺在了躺椅上，思绪回到几十年前，那会儿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 陆家基业颇深，在京城扎根已经数十年。 他爹曾经是太祖当政以后的第二届的探花，当时也是非常荣光。 陆家文官清流，不管是他爹还是陆老爷子自己，都是一路从文的。 在朝廷上下深受尊重。 他还记得爹爹中状元那天，非常开心，把他抱起来朝天上扔了好几次，然后告诉他，爹爹终于能为国家过朝廷出一份力了。 是的，他爹爹是个胸怀理想之人，当官入仕也从来不是为了钱，而是有满心的理想和热爱。 万幸太祖也是胸怀天下之人，许多举措都非常利民。 陆家爹爹那段时间每每回家都会与年幼的他谈起太祖的各种作为。 直到他二十三岁那年，太祖也已经步入暮年，年轻时候满心理想的帝王成了敏感多疑之辈。 听说当初辅佐他登基的人基本也都被他杀光，只剩下寥寥不过几人。 陆老爷子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年，连绵不断下了整月的雨。 百姓民不聊生，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自己爹爹频繁上书要求太祖派官员赈灾，可是太祖却并不在乎这些，反而因为自己的接连重病而怀疑是天象之变。 司天监的宫人们当然是捡着帝王爱听的话说，便说是天象有异动，唯有东南一地的一名高僧可解。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假的，但太祖病急乱投医，相信了司天监的话，便派了一行众人去东南方探寻高僧。 最后带回来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僧。 老僧法号无念，虽已经是耄耋之年，但身体却非常的健壮，也正因为如此，太祖更加相信这就是司天监口中能够挽救他的皇权之人。 无念此人确有法力，进京之后不久，京城连绵不断的雨就停了。 这就让太祖更加相信他就是命定之人。 并将这位老僧直接就留在了京城，留在了宫中，为太祖以及皇室卜算护佑。 算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可好景不长，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无念似乎是触怒了太祖。 他竟被太祖下令击杀。 而杀他的人，正是陆老爷子的爹爹。 原本，陆爹爹这种文官不应该被派做这种事情，可是又是司天监，说只有陆爹爹的八字才能压得住这位老僧身上的佛气。 陆爹爹被逼着杀了老僧无念，并且在太祖的授意下将这位老僧的尸骨掩埋在了家里的一处荒地上。 那块荒地位置很好，土壤也不错，可奇怪的是，那块地从来都不长任何东西。 陆爹爹杀人之后不久，因为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事情所以不久之后便抑郁而终。 他临死前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陆老爷子。 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守好那块地，不能让人挖出来。 一方面是当初太祖的教诲，说只有无念的尸身永远压在京城，才能永葆京城的富贵平安。 还有一方面是出于自身，陆爹爹实在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一生清白，竟然手中还有人命。 陆老爷子谨记此事，也一直将这件事情隐瞒的很好。 只是没想到，就是自己一会儿没有看住的功夫，自己的傻儿子就差点撅了无念老僧的坟，也差点将自家的老底给掀开。 越想越觉得心慌，或许是自己年纪大了的缘故。 陆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又叫来几个人去跟陆城一起，找寻那个买地之人。 他隐隐觉得，不会有人平白无故买一块多年未曾种植的荒地。 除非那人像他一样，也知道了那块地的秘密。 ------ 姜还是老的辣，最终还是在陆老爷子派出去的人的帮助下，陆城找到了当初找他们家买地的那个人。 “地契呢？” 看见那人，陆城便激动地将人拦住，想将自己的地契要回来。 那人看清他的脸，一下子就乐了。 然后顺手掏了掏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身上许久未曾沐浴的汗臭味几乎将陆城熏了个跟头。 “您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能拿出什么地契的人吗？” 那人今日穿的比当日去陆家的时候还要破烂，看起来跟路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就连陆府跟着出来的下人都小声的提醒自家老爷，说看起来不太对劲。 当然不对劲，这人都穷成这样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哪里能有五百两银子买什么地。 “妈的，那你跟我说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跟自己父亲说的一样，自家肯定是被人给盯上了。 对方这是雇了个人来他们家买地的，根本就不是本人来的。 陆城的脑子飞转，完了完了，肯定是对方也知道那块地底下埋着什么宝藏。 一想到即将筹办的小女儿的婚事，以及马上就要属于别人家的宝藏，陆城就气不打一处来，叫人将那乞丐直接给捆了起来要打。 一见来人动手了，乞丐也不是傻的，立马就谄媚起来。 他眼珠子一转，笑容极其谄媚，试探道：“那告诉您，我有什么好处没有？” 乞丐的德行让陆城心里升起一阵厌烦，但现如今的境况，全都靠着这个人。 他也只好摆摆手，示意身后跟出来的下人掏钱。 十两银子下去，那乞丐终于开了口。 “就在烟斗巷第三户，黑漆大门，我上回买了那个地契就是送到了那里的。” 烟斗巷离陆家距离不远，一想到背后盯着自家的人竟然就在离自家那么近的地方，陆城就没来的一阵恶寒。 他赶忙带着一众人到了烟斗巷，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买走了自家那块埋着宝藏的地。 谁成想，一到了地方发现。 烟斗巷第三户黑漆大门，推门而入，院内破败不堪，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第二百一十三章 曾家姐弟 那乞丐当时说自己两次与那家人沟通都是在烟斗巷的宅子里。 自己甚至被请进门过。 就连内院的装饰也都说的大差不差。 可是这院子看着就不像是最近有住过人的痕迹。 陆城压抑着怒火，带着人将周围几户人家都问了个遍，无一例外，都是表示这间院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住过人了。 包括平时也都不见有人来往过。 陆城怒气值一路上升，只觉得自己就是被对方给骗了： “去把那人给我带回来！”他怒声道。 “等等，老爷。”有人开口拦住了他。 陆老爷子派来帮他的人叫段明华，是个中年人，行事非常的沉稳，并没有急着去抓那人，而是径直走向了院子西侧的灶房里。 灶房也是破败不堪，里面只有两只破的锅底都烂没了的铁锅。 段明华一个一个的细看，陆城在一旁不耐烦：“你在看什么啊？肯定是那人骗了咱们！” 可是段明华并没有因此放弃观察。 此时他已经用帕子挡着手抓起了一只铁锅，然后指着锅壁边缘的一处平整的破损痕迹道：“您看，这锅不是自己坏掉的，是有人用刀专门砍破的。” 包括灶房里的灰尘以及破败不堪的样子，其实仔细去看都能看出临时装扮的痕迹的。 那乞丐平时就是走大街穿小巷的人，位置不会记错。 况且院子里面的格局他都说的明明白白。 那就说明，乞丐并没有说谎，而是这间院子里住的人在走之前用了一番伪装，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察觉不到这里曾经住过人。 陆城还在消化段明华说的这些内容，后者已经从地面上捡起一根半干不干风干的腊肉给他看。 京城百姓善制腌肉腌肠，但只是以盐来腌制调味的话是很难做出如此颜色的。 “这里面放了一种红曲米，来使腌制的腊肠和腊肉变成这种颜色，而这种红曲米，在下听说只有在岭南一带才会有，京城是很难找到的。” 陆城听不明白，不耐烦道：“你说清楚一些，这能说明什么？” 看这人又没耐心又不够聪明的头脑，段明华都为陆家掌事人是这种人为陆老爷子觉得悲哀。 但他还是耐下心来道：“就是说，曾经在这里住过，并且买走你家土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刚刚从岭南回来的。” 他说完，就侧目看向陆城。 “而且这人与你家一定有旧，才能知道你家土地的事情。” 后者这个时候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在京城，与他家有旧的人家、又是刚刚从岭南回来的，这样去筛选很快就会找到到底是谁盯上了他们家的土地。 -------- 三日之后，京城许多与陆家有旧的人家都收到了陆城送来的帖子，帖子里面说，自家老爷子今年马上要过八十岁寿辰，想邀请大家去家中一叙。 陆老爷子过去在朝廷当官的时候也是个十分和善的人。 在京城与他家有旧，受过他家恩惠的人也是不胜枚举。 陆城这一番重点选择了一些家中有人外派当官的，各家各户递了帖子。 “阿姐，陆家的帖子咱们回吗？” 曾家，一个身穿藏蓝色薄衫的十几岁小郎手里拿着帖子，问着自己的姐姐。 他家父兄曾经在京城为官，只是后来外派去岭南做官，离京数十年，竟然一次没有机会再能进京。 他这次和阿姐一同进京是因为阿姐在刚刚出生的时候，曾经与京中一户人家的公子定了娃娃亲。 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兄长想起这件事情以后，便叫他护送阿姐一路回京，与那个人家的小郎完婚。 “小辰，你想去？”曾瑶当然看到了弟弟眼中流露出来的期盼的神情。 也是，他们姐弟两个到京城已经数月，除了与刘家有些交往以外，弟弟连门都没有出过几次，更别提有什么可以一起玩的伙伴了。 要知道他们在岭南的时候，弟弟性子向来都是人群里头的孩子王，身后跟着他玩儿的小伙伴不知道要有多少。 结果已进了京城以后就变得形单影只，别说是小辰自己了，曾瑶都觉得压抑的慌。 所以，虽然连陆家到底与自家有什么样的往来都不知道，看见弟弟期盼的眼神，曾瑶还是不忍心拒绝。 看着曾瑶有些犹豫，曾辰立马懂事的说道：“阿姐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那就不去了，别叫刘家的公子觉得你抛头露面。” 与姐姐定了娃娃亲的那户人家姓刘，他家的公子刘二公子为人不错，相貌也生的英俊端正。 姐弟俩已经离京数年，本来以为回来说娃娃亲的事儿一定会遇到一些麻烦。 毕竟现在不光是爹爹去世了，就连兄长的官位与在京城的刘家都是完全不能比较的。 官场上的人都是惯会捧高踩低的。 他们姐弟俩进京只是想要试试的。 可是没想到的是，进京找到刘家，跟对方说清楚来意以后，刘家的老爷夫人十分的热情，尤其是刘家夫人更是拉着姐姐说了一个晚上的话。 次日一早便放言自家就是说话算数的人家，必然会按照当初的承诺给两个孩子操办婚事的。 还说会让曾辰也留在京中，给他寻书院上学读书。 这些日子，曾瑶也是在刘家安排的院子里一直等着筹备婚礼的这些事情。 曾瑶对未来夫君非常满意，曾辰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觉得未来姐夫一家人都是好人。 京城这边的人很看重女子的德行，听说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所以姐姐这段时日都没怎么出过家门。 曾辰怕阿姐因为自己觉得为难，便放下了拜帖，表现出一副十分懂事的样子，说道：“那咱们就不去了吧，什么陆家，在家也没听爹爹提过，估计关系也不好，不就是个老头子的寿辰嘛，肯定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曾辰状似无意的将拜帖扔到了一旁，不停的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 但这在曾瑶看来，就更觉得心疼。 弟弟小小年纪却如此懂事，还不是为了让自己不被京城的显贵们嘲笑。 她长舒了一口气，将拜帖又重新拿回手里，拍拍曾辰的头，笑着说道：“去吧，反正以后也是要在京城扎根的，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 “真的？！”曾辰笑弯了眼睛，乐得蹦起来：“好！” 第二百一十四章 陆老爷子的寿辰 陆老爷子寿辰当日。 为了今日的寿辰，陆家一家几十口人都做了许多的准备。 陆城尤其。 因为他是最清楚筹办这场寿诞的原因的。 所以在邀请来宾之前他就和陆老爷子反复商量了好多次，确认了名单，然后又一户一户的上门送上请帖，确保自己名单之内的人都能够来参加这次寿诞。 当然，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个藏在背后的，并且买走了他家那块地皮的人。 陆千羽也一早就被父亲叫起来，和母亲一起接待一些年轻女客。 她今日穿了件粉色的夹袄，梳了一对儿桃花髻，百无聊赖的等在府门口。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便开始有马车停在陆府门前。 一些与陆家较为相熟的人家瞧见陆夫人和陆千羽都要忍不住打趣她一下，说她这个即将出阁的年轻姑娘怎的也要在外头迎客。 陆千羽每每都被打趣的小脸通红。 她和苏俊生已经订婚了，两家庚帖都已经交换完毕，如今就是等着苏俊生考完殿试就成亲了。 苏俊生最近一直在家中备考，二人见面的次数也并不是很多。 一想到今日能够见到，陆千羽心里就没来的觉得欢喜。 作为未来亲家，苏府当然也收到了请帖。 苏俊亭和苏俊生一起来的，二人并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路步行过来。 时至深秋，但天气并不算冷，二人走的比较快，到了陆府门口的时候额头上都已经挂上了薄薄的一层汗。 “千羽。”看见迎在门口的陆千羽，苏俊生便温声迎了上去。 陆千羽看见他额头上的薄汗，也极其自然的将帕子从袖口抽出来，替他擦了擦。 “……”看的苏俊亭在一旁酸的乱七八糟。 虽说林媛媛也进了京城，但是虽说上回的事情自己已经同她解释清楚了，但林媛媛还是与他很有距离，甚至不愿意住到苏家的宅子，而是自己带着弟弟在外另外赁了宅院。 想到自己多舛的情路，苏俊亭就没办法不羡慕弟弟和陆家这位大小姐。 “千羽，我怎么记得祖父的生辰是在腊月呢？”二人离得近，苏俊生声音不大。 陆老爷子在东旗镇居住的时间比较长，东旗镇地方小，陆家又与苏家十分交好，所以每每老爷子寿辰的时候爹爹都会带着几个儿子过去，所以苏俊生隐隐记得似乎陆老爷子的生辰并不是在深秋，而是应该在腊月。 陆千羽闻言，赶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别叫旁人听见。” 她祖父的生辰确实是在腊月，她也不知道爹爹为何会提前这么长时间办。 爹爹和祖父都不叫问，陆千羽没问，但心里隐隐觉得肯定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她怕苏俊生给说破了。 苏俊生一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时就住了嘴。 来陆家的友人当中有不少是在朝为官的，其中有一些都认识苏俊生，直到他是之前名声大噪的解元。 见他来了，都过来与之结交。 “小苏啊，最近学问可有长进啊？” 一位老大人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慈祥的问苏俊生。 苏俊生认得他，他是刑部左侍郎，虽现在主管刑狱，但也是文官出身。 “回大人的话，略有进步。” 苏俊生也非常的谦虚。 对方显然很喜欢这样谦虚谨慎的年轻人，考校了他一些学问之后，又将人拉到一旁，小声道：“你可知道朝中御史王大人自戕之事？” 苏俊生眉头一凛。 他当然知道，而且近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 王大人不会平白无故自戕于殿上，很有可能就是最近皇帝大兴土木来建造皇陵的事情引起了朝中御史大人们的不满。 看见苏俊生的神情，左侍郎就知道他肯定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苏俊生的肩膀道：“王大人是忠厚仁善之人，尽忠职守，哪怕是死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我们当官的，旁人看着像是皇室的走狗，但我们内心不能这么看待自己。” 朝中老臣，没人不为王大人的离世觉得心凉。 但作为前辈，他还是希望日后进入朝堂的年轻人，尤其是像苏俊生这样的年轻人，都能够胸怀报国之念，万不能因为王大人的事情对朝廷失望。 国还是自己的国。 永远得有信念。 苏俊生听懂了他的话，郑重其事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二人是在府门口碰上的，说话也没有离府门口太远，所以一下子就听到了门口的吵闹的声音。 因为陆千羽在门口迎客，所以苏俊生一下子注意力就被门口吸引，生怕陆千羽被人冲撞了。 他朝门外一望，发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一架是较为豪华的装饰，马车上面还挂着童姓的标识，是京城一位五品官员的家眷。 另一驾看着则十分普通，就连驾着马车的车夫也穿的破破烂烂，一眼就看的出来，这不是自家府上的马车，而是临时在集市上雇的马车。 两辆马车同一时间到，不知是哪家马车出了点意外，两架马车直接撞到了一起。 两家人正在门口周旋这个事情。 苏俊生怕波及到陆千羽，连忙上前去看。 结果刚好看见童家夫人和小姐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对面的马车上走下来的一对姐弟，童小姐眉头就死死的皱了起来，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一脸不爽的对着陆千羽道：“千羽，你祖父的寿宴，怎的请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过来，也不怕丢了陆家的人！” 童家这位大小姐向来是个跋扈的。 陆千羽一直就不怎么看得上她，尤其是自己刚进京的时候，这位童小姐其实也明里暗里给了她好几次没有面子。 所以，听到她这句话，陆千羽不悦的蹙起眉道：“都是我陆家的客人，并没有什么门户高低之见。” 一看陆千羽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讲话，童大小姐脸上的表情更不好看了，她把矛头直接转向了对面的姐弟，一脸嫌弃的指着那姑娘的脸道：“别以为你和刘郎定了什么娃娃亲，你俩就真的能成亲，也不瞧瞧你们姐弟的这副寒酸相，还真想攀上高枝儿当凤凰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曾家旧闻 看着自家姐姐被这恶毒婆娘如此奚落，曾辰有些忍不住。 可他刚一准备开口，就被自家姐姐拦住。 “小辰，不要。”姐姐对他打了个口型，曾辰知道，姐姐这是怕给未来夫家丢脸，只好也把气忍了下来。 结果，因为他们姐弟俩的隐忍，童家这位大小姐更加的嚣张起来。 她扫了一眼姐弟俩雇的马车，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讽刺道：“连个马车都买不起还来参加什么寿宴？也不怕给刘家丢脸。再说这马车是在集市上雇的吧，怎么也得五钱银子吧，你有钱没有？我看你也没有，算了，今日我也不找你要赔偿了。” 端的是一副礼让的模样，但曾辰这下可忍不住了。 他甩开姐姐的手，怒声道：“明明是你家马车先撞上来的，凭什么要我们赔偿？！” 他刚才是坐在外面同车夫说话的，所以亲眼看见了是对面车夫一时没有把握好方向，直接朝他们的马车撞上来的。 不能因为怕给姐夫家里丢脸就让他认下这种错误。 陆千羽其实也看见了，闻言也跟着附和道：“童晚，人家小郎说的没错，确实是你家马车先撞上去的。” 她很不喜欢这个童晚。 拜高踩低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是，她知道童晚过去跟刘家公子颇有暧昧，听说了人家娃娃亲的对象赶来京城还不肯结束，所以今天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家姐弟。 一听陆千羽说这话，童晚不乐意了。 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声音极大的说道：“你替这村姑说话？！我来你们陆家……” 童晚不光是看不上曾瑶，也看不上陆千羽，这次能来，还是她娘死活给拽来的，说是陆家最近要起势，最好与他家结交结交。 童夫人之前一直都冷眼旁观，只有在女儿马上要说出实话的时候，上前拦了她一把，摇了摇头。 童晚这才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遥遥，小辰，怎么不进去？”正僵持着，一个身量高大的年轻男子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他生的也算是相貌堂堂，但苏俊生看着却不太喜欢，总觉得这人生了一副伪善的模样。 这便是刘家的那位公子刘永。 “刘大哥，他们欺负我姐姐。”曾辰到底是个孩子，一见自家姐夫过来，立马凑上来告状。 曾瑶想要拦下来都没来得及。 刘永笑着摸了摸曾辰的头，温声安慰道：“小辰肯定是听错了，童小姐最是个温婉的，怎么会欺负你们。” 一旁童晚脸上立马挂上了得意的笑。 曾瑶也借着这会儿功夫赶紧将弟弟拉回到了自己身边，笑着附和：“确实，童小姐并没有欺负我们，小辰看错了。” 刘永很喜欢未婚妻这副乖顺的模样，见状点了点头，又转回过脸朝着童家母女以及陆千羽等人拱了拱手，带着曾家姐弟进了院子。 童晚一路目送三人的背影，最开始面色还并不怎么好看，后来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又恢复过来，颇有种小人得志的模样。 苏俊生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千羽，一会儿宴上你盯着点他们几个，莫要出了什么事情。” 陆千羽也觉出这些人的不对，又想到父亲祖父今早严肃的表情，点头应下：“好，我会的。” ------ 陆家虽说这一辈并没有几个能在朝廷有头脸的人物，但陆老爷子毕竟曾经是内阁大臣。 加上所有人都知道，陆家即将迎来一位解元孙女婿，说不准还有可能成为状元。 谁都愿意烧热灶，陆家这个久在京城没了名气的门户如今也变成了热灶。 所以今日来参宴的人非常多，有一些没有收到请帖的也都跟了过来。 曾瑶曾辰姐弟两个在一众人群当中显得十分的不融洽。 本来也没有几个相熟的人，又因为刚在门口和童晚闹了一场，导致许多与童家有旧的人户也不愿意与之产生交集。 姐弟两个只能跟在刘永身侧，像两条怯生生的小狗。 “刘大哥，我们不会给你添了什么麻烦吧。”、 对自己这个未婚夫曾瑶内心还是比较喜欢的，每每见到他时脸上也总是有一抹淡淡的羞怯的红。 但今日，她觉得自己来错了，不该来的。 好像自己的存在给刘永丢了面子，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好像也都在讨论她的出身与刘家不相配似的。 曾瑶如此，曾辰更是觉得难过，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姐姐遭受这么大的欺辱的。 可刘永却依旧非常的温和，闻言看着二人耐心的解释：“别这么想，旁人如何看是他们的事情，你们只要今天高兴就行。” 男人眉眼温柔的让曾瑶几乎要沉溺其中。 她脸上的红晕更红，点点头道了句好。 有了刘永的话，姐弟两个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拘谨，陆千羽瞧见，还专门过来将曾瑶拉到了一旁，对她抱歉：“叫你受童晚的气了，是我家安排的不好。” 陆家的孙小姐对自己如此和善，这叫曾瑶受宠若惊。 她赶忙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是我们不好。” 陆千羽见她这副软弱的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你哪里有不好，那个童晚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怕砸了我祖父今日的场子，刚才我早就骂她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二人正说着话，陆老爷子就由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老爷子一过来便十分慈爱的看着曾瑶姐弟两个，半晌开口道：“你们爹爹还好吗？他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可是我很喜欢的小友啊！” 曾家姐弟的父亲也是科举入仕，当年的主考便是陆老爷子。 所以二人有旧，陆老爷子爱才，所以对曾平军的才华十分的看重，二人私下也有许多交流，直到曾平军被外任到了岭南任职。 一听提到了自家爹爹曾家姐弟俩都有些悲伤。 还是曾瑶先恢复过来，摇摇头道：“我爹爹前年中了瘴气之毒，人已经没了两年多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绣嫁衣 曾平军是在外出给乡民百姓解决问题的时候中了瘴气之毒，无药可解，不多久之后便一命呜呼的。 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与他当初考科举时候写下的那篇文章一模一样。 陆老爷子想到自己这把年纪还在浑浑噩噩的活着，那样好的一个年轻人却已经早自己一步离开了。 又看到他留下的两个孩子这般怯生生的模样，陆老爷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家哥哥还在任上。”曾瑶又道。 兄长也是一个全心全意为百姓做事的好官，但他兄长又深知若是将弟弟妹妹都留在自己身边，留在岭南。 那么他们将永远没有机会离开那个鬼地方。 他们的父亲已经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那里，他自己也将留在那里。 他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只能困在那个鬼地方。 所以，哪怕知道刘家未必会兑现当年的诺言，但曾家兄长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弟弟妹妹来京城投奔了刘家。 听到此处，陆老爷子心里更觉得不舒服了。 他走过来，轻轻抱了抱姐弟两个，拍着二人的后背道：“受苦了，好孩子，好孩子，你们受苦了。” 想也知道外任为官的曾平军在遥远的岭南去世以后，曾家其他孩子会遭受多少困苦。 “千羽啊。”他嘱咐自家孙女好好照顾好曾家姐弟，然后便抹着眼泪去和其他宾客打招呼了。 陆千羽也听到了曾瑶姐弟对祖父说的话，难免对眼前的这对姐弟更添了几分同情。 随后她又想到什么，朝自己远亲家的一位堂弟摆了摆手。 “小远，你带小辰去和男孩子们玩儿。” 堂弟将曾辰带走，陆千羽拉着曾瑶的手，将她拉到了一旁，问道：“我听说你是来京城和刘永成婚的是吗？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可是真的心悦他吗？” 陆千羽其实之前对刘永也不是非常熟悉。 但她知道童晚，童晚过去和刘永暧昧的紧，听说两家还曾经考虑过给二人结亲的事情。 没想到后来竟听说刘永的什么定了娃娃亲的小媳妇来了。 之后事情虽说是不了了之，但陆千羽总是觉得这不符合童晚的性子。 而且听了刚才祖父的话，她也怕曾瑶受委屈，便关心了一下。 一听提到自己的未婚夫，曾瑶脸又红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心悦的。” 一看到曾瑶这个表情，陆千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你心悦就好，日后再京城若遇到什么事情，可随时过来找我。” “谢谢你，千羽姐。”曾瑶真诚对陆千羽道谢。 这是她自来京城以后，对她最抱有善意的一家人了。 ------- 陆老爷子的寿辰虽然办的急，但总体场面还是很像样的。 分男宾客和女宾客，分别在前院和后院，由陆城和陆夫人两拨照顾。 宴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直到天边光亮渐渐暗淡下来，才开始有马车一个一个来接自家的主人们。 曾瑶和曾辰一直跟在陆千羽身边，由她带着认识了一些在京城的同龄人。 大家不管心里觉得怎么样，但面上照顾陆家的面子，对待姐弟两个态度也都非常的热情。 姐弟俩都很开心。 尤其是曾辰，今天是他来到京城以后最快乐的一天了，因为今天他认识了好几个同龄的小伙伴。 好几个都与他相约过些日子邀请他去自家一起玩。 曾辰非常期待。 连回去的路上都还忍不住比比划划的跟姐姐说着这些话。 “阿姐，董家那个小郎说了京城每年都会下好大的雪呢，他说等到下雪便请我们去他家京郊的庄子上泡温泉！” 京郊红山岭的温泉，是董家的产业。 当然，今日去陆家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与这些人相比，曾家姐弟就显得格外的落魄。 但曾瑶看着弟弟眼中的欢喜，心里也觉得很是欣慰。 起码她弟弟今日是真的开心。 “好，都听你的。”她笑弯了眼睛。 宾客散尽之后，陆老爷子先行回了房间，不过会儿就叫段明华将陆城也叫了进来。 屋内，陆老爷子坐在上首。 陆家夫妇两个，包括陆千羽也都在下面站着。 “可有眉目了？”陆老爷子看向陆城。 只有他知道今日办这寿宴的目的，陆夫人和陆千羽都不清楚。 他首先开口道：“前院的席上没听说谁家是从岭南回来的，只有王侍郎家的女婿，说是有亲戚在岭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 他们此番就是要查，究竟谁家与岭南有所往来。 前院席上没有太明确的。 陆老爷子看向儿媳和陆千羽，陆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千羽就先道：“祖父，您忘啦，曾家那姐弟两个就是刚刚从岭南来不久啊。” 陆老爷子此时也想起来了。 但结合今日看见曾瑶和曾辰的样子，他一下子又皱起了眉头。 会是那两个孩子吗？ 他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当初爹爹将无念埋到那块地底下的时候，别说是曾家这几个孩子了，就连曾平军都还没有进京，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事情呢？ “就没别人了？”老爷子不死心，又问陆城。 陆城摇头，语气也非常的沮丧。 没想到费劲心力办了一次寿辰，竟然还没有查到想要查的事情。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转向孙女道：“千羽，别忘了祖父说的话，经常同曾家姐弟往来些，有什么问题随时跟祖父说。” 陆千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其实还挺喜欢曾瑶这个姑娘的，包括她弟弟，姐弟两个身上都带着些淳朴干净的气质，与京城这地方养出来的那些少爷小姐们不一样。 -- 又过了些日子，刘家已经看好了日子，订好了二人成亲的时间。 曾瑶这些日子就一直留在院子里赶嫁衣的工期，好几天也没有出过门。 曾辰都跑出去和刚认识的小伙伴玩了好几次，可回来他阿姐都还是在家里绣衣裳。 曾辰无奈道：“阿姐，这中原的规矩怎么这么多，为啥成亲要你自己绣衣裳啊，咱们不能花钱出去买嘛！” 曾瑶笑着摇摇头，刚准备继续往下绣鸳鸯的翅膀，手指便触到一块硬硬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什么，收了针，将嫁衣放下，对曾辰道：“阿姐去一趟刘宅，你在家乖乖待着，别出门。” 第二百一十七章 撞破真相 曾家姐弟住的宅子是刘永帮忙赁的。 离刘宅距离并不算是太远，曾瑶自己走过去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就到了。 到了刘宅门前，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曾瑶看着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两马车。 “魏小哥，二郎在家吗？”曾瑶平时经常过来，所以与门房的小少年也比较熟悉。 “在的，我家公子在的，曾姑娘。” 曾家这位姑娘性情十分的好，平时偶尔过来找自家公子的时候还会带一些岭南的特产，每每带来的时候连他们这些下人也能够分到一些。 所以，小少年十分喜欢曾瑶。 一看见是她，便将门打开，将人迎了进去。 “我家公子在后院。”他朝后院的方向指了指。 曾瑶笑着点点头，道了谢便往里面走。、 “哎，你刚才把谁放进去了啊！”曾瑶刚刚走过了前院的游廊，便被魏老爹看见。赶忙过来问自己孙子。 他们爷孙两个都是刘家的家生奴才，魏老爹平时管的事马车出行，小少年管的则是前院的门房。、 听见自己爷爷问，小少年便道：“是曾家的姑娘啊。”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魏老爹一听是曾瑶，急的直拍大腿。 可眼看着曾瑶都已经进了后院了，他腿又有一条不好的，现在就算是赶过去怕是也已经晚了。 魏老爹只好双手合十，朝天空拜拜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可千万别真给她撞见啊！” 穿过抄手游廊，曾瑶一路便走到了刘宅的后院。 虽说这段时日因为在筹备婚事，所以平时她并不经常过来。 可是前段时间她经常来，对这里的布局也非常的熟悉。 进了后院，她便朝着魏小哥指的方向去。 那是刘永的书房，前面是一小片竹林，刘永每每读书疲惫的时候都会在竹林里歇歇。 过去曾瑶过来看他的时候，也曾经陪着刘永在那里小憩过。 也正因为是刘永平时读书的地方，所以这里平时不许下人们往这边来。 所以，曾瑶过来的时候，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下人，非常的安静。 进了书房的人，发现没有人。 那刘永定然是在竹林里。 曾瑶便又从书房出来朝着竹林的方向去。 可才走出几步，就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永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乡下女人赶走啊，我娘和我爹现在都不许我来找你了！”女声娇滴滴的，似是在撒娇，曾瑶一愣，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男声由远及近传到了曾瑶的耳朵里。 “婉儿，你别急，早晚是要把他们姐弟赶走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男人声音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曾瑶站在竹林之外，听清那人的声音，整个人晃了两晃，几乎就要瘫倒。 那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因为那声音的主人前些日子还握着她的手说未来一定会对她好，还与她憧憬成了亲以后的日子。 而最可笑的是，当时的曾瑶全部都信了。 “不嘛，永哥哥，前儿陆家的寿宴，那乡下女人给了我好大的没脸，你要补偿我~” 刘永被这娇俏的撒娇声哄得浑身发软，许诺的话一股脑儿的说出来，连连答应道：“当然当然，只要婉儿喜欢，京城珍宝坊的镯子首饰，你喜欢哪样永哥哥都送给你。” 珍宝坊的首饰…… 那是京城顶顶好的一间首饰坊，听说京城的姑娘们成婚之前都会去那里打一套头面。 刘永也曾提过给她打一套的。 可曾瑶觉得贵，加上出来前兄长也说过，不要花男方家里太多钱，别让人家觉得他们曾家人眼皮浅，爱占便宜。 所以，哪怕是她非常想要，也并没有跟刘永开口提过。 可是现在…… 原来对其他的女人，刘永是这样的大方。 曾瑶站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 原来京城的那些女人们说的都没错，她和弟弟是不被欢迎的人。 刘家并不欢迎她这个所谓的娃娃亲，他们只是想要利用自己办那件事情。 所以，他们早晚是要被赶走的。 他们的利用价值很快就要完了…… 可她坚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竹林里的男女两个还在亲亲密密的窃窃私语，曾瑶整个人站在原地冷静了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双拳紧握，转身朝着前院走去。 - “永儿啊，曾家那丫头刚才来找你了没有啊？” 刘夫人是刚出去和好友们逛完回来，正好在巷口看到了曾瑶的背影。 问了下门房魏家爷孙，才知道原来曾瑶来过。 又瞧见了门口童家的马车，直到童晚也来了。 刘夫人立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完了玩了，这两个要是撞到一起去可怎么办！！ 她过来的时候，刘永和童晚都已经从竹林里转移到了书房里头。 俩人正在亲亲热热的说话，见了刘夫人进来，童晚赶紧红着脸从刘夫人身边离开了。 刘永一愣，开口道：“没见到啊，曾瑶她来过吗？” 刘夫人急的直跺脚：“来了的啊！你没瞧见？！” 说完，她又十分不满的斜了童晚一眼。 她瞧不上曾瑶那个小地方来的，当然也瞧不上童晚这个跋扈的。 可是偏她儿子就是喜欢这个，她也就随他去了，平时在曾瑶面前也都帮着瞒的很好。 不过，现如今这事儿若是被曾瑶知道了，那他们之前做的事情可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嘛！ “要是被你爹知道了，我也保不住你！”刘夫人气的拂袖而去。 刘永也慌了一瞬，对童晚道：“你赶紧走，快点，别被我爹知道了！” 童晚虽然很是不悦，但此时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并没有多做纠缠，黑着一张脸出去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 刘永看着童家的马车离开，站在府门前思考了半晌，心里如一团乱麻。 他爹是当今圣上在潜邸时候的一个侍卫，忠心耿耿，但后来因为受了伤所以不在在圣上身边伺候。 但主仆的情分一直在。 这事儿可是圣上吩咐下来的，若是让自己给搞砸了，那爹爹非得弄死自己不可！？！ 想着，他急起来，叫上魏老爹，套上马车便朝着曾家姐弟住的院子跑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元宝就要回来了 马车直奔曾家姐弟住的院子，魏老爹在门口等着，刘永跳下来直接进去找人。 看见自己未来姐夫过来，曾辰一愣：“我阿姐没去你家找你吗？” 这一听便知道曾瑶是没有回家的。 刘永看见桌子旁边放着的绣了一半的嫁衣，心里更觉得不对劲，又问曾辰道：“你阿姐除了刘家，最近还和谁家走的比较近了？” 之前他其实一直都有意的在隔绝曾瑶与其他人的交往的。 但直到上一次去了陆家的寿宴以后，曾瑶就认识了其他的一些人。 闻言，曾辰愣了愣，想了半天，点点头道：“有的，阿姐与陆家姐姐关系比较不错。” 又是陆家！ 刘永眉头皱的更紧，不再多言，转身就要离开朝陆家去。 此时，曾辰虽只是个小少年，但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儿。 他赶忙冲上来拉住了刘永的衣袖，一张稚嫩但英气的脸沉下来，对刘永道：“刘大哥，你若是敢欺负我阿姐，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竟然被这样一个小少年给威胁了？！ 刘永本来现在就急的不行，嘴上也没了平日的谦恭有礼，顺手将人一甩，冷声道：“吃喝住穿都要靠我们刘家，你不放过谁？！” 曾辰闻言，眸色沉了沉，冷声道：“刘大哥，你等等。” ---- 另一头，曾瑶已经到了陆家。 科考殿试延期，苏俊生最近有了一些时间可以陪着陆千羽，二人今日本来是相约去护城河看花的。 可是陆千羽刚刚打扮完，还没有出院子，就撞上了急匆匆过来找自己的曾瑶。 虽说是心里非常期待和苏俊生的这场约会，但记着祖父说的话，陆千羽一看见曾瑶过来，还是非常热情的迎了上去。、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提前叫人穿个信儿？” 陆千羽走到跟前才发现，曾瑶好像是刚刚哭过，一张干瘦的脸上似乎还隐隐挂着泪痕。 她微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拉着曾瑶的手道：“是不是刘永欺负你了？！我就说那不是个好东西吧！” 能和童晚搞到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虽说陆千羽也不知道为什么刘永会真的答应娶曾瑶，但她就是觉得刘家没有安什么好心。 曾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陆千羽就觉得自己想的更对。 “翠儿，去苏家传个信儿，今儿我不过去了，有事儿。” 她赶忙就推掉了和苏俊生的约会。 然后将曾瑶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子，她又张罗了半天，叫丫鬟们给曾瑶布茶拿点心，一系列都安排完以后，陆千羽才稳稳当当坐在了位子上，拉着曾瑶的手，颇有一种要谈心的架势，义愤填膺道：“你同我说，刘永怎么欺负你了，我去给你出气！” 她自己不行，陆家不是还那么多哥哥姐姐么。 就算是她陆家不行，那不是还有苏家吗？！ 她就不信了，不过就是个没落了的刘家，还真敢欺负曾家姐弟这样的小可怜。 曾瑶看着她这副热心的样子，又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脸色一下子就更不好看了。 都怪自己太蠢，错信了不该信的人，又差点害了好人。 她按捺住情绪，将自己手从陆千羽的手中抽了出来，平静的说道：“陆姐姐，我想见陆老爷子。” “见我祖父？”陆千羽一愣。 曾瑶点点头，沉声道：“我有要事要同陆老爷子说。”、 看她如此严肃的表情，陆千羽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她也赶忙道：“好，你等着，我去给你安排。” 别看陆千羽平时自在惯了，但碰到要紧事，她做事还是很有章法的。 不多会儿她就已经将曾瑶安排进了内堂。 陆老爷子也早已经换好了衣服等在了里面。 周围的下人们也已经被陆千羽提早遣走了。 她拉着曾瑶进了里面，带到了陆老爷子面前。 听孙女说曾家小丫头要见自己，陆老爷子就意识到自己之前推测的事情可能都是真的。 除了那个地契以外，很有可能曾家姐弟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陆老爷子端正的坐在主位，看向底下瘦弱的女孩子，饶是心中感慨万千，但仍旧非常温和：“好孩子，你说吧，只要是实话，祖父都想办法保你们。” 陆千羽在自家祖父的示意下离开了正厅。 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清晰的看见了曾瑶跪倒在了自己祖父的面前，头直接磕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哽咽，说道：“陆老，是我们曾家对您不住，请您原谅。” ---- 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放松下来，又能和千羽一块儿出游，所以对于今天，苏俊生也是期待了好久。 衣裳反复换了好几身，身上的坠子帕子也挑选了好几块，终于算是定了下来。 可还没出门，就见跟在陆千羽身边的丫鬟跑过来说，自家小姐这会儿家里有事耽搁了，今儿就不见了。 苏俊生无比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来问道：“是千羽有什么事儿吗？” 丫鬟摇头道：“不是的，是曾家姑娘去找|小|姐了。” 苏俊生眉头一皱，心里更不舒服了。 陆千羽这是为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姑娘就把自己抛在了一边吗？？ 他一时间满心的期待都化了空，懒懒的将陆千羽的丫鬟遣走，准备回自己屋子里继续读书，就听到外面又传来门房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三少爷，出大事了！” 苏俊生脸都绿了。 自打进京以来，他家每隔一段时间好像就要出一回大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紫禁城的风水不养苏家人。 “何事？”他沉着脸疾步走到了门口。 就听门房气喘吁吁道：“刚才有人来传信儿，说是咱家二公子和小小姐已经到了冀州了，但叫冀州城那边的事儿给耽误住了，如今回不来了，叫您和大少爷去救人呢？！” “什么？”苏俊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按照之前元宝寄来的信，确实他们的队伍也应该快到京城了。 可他们明明是跟着卓家军的队伍的，怎么可能会被冀州困住呢？ 不过此时他也来不及再想那么多，赶忙对门房到：“去林宅通知大少爷，叫他赶紧回来与我同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炸了这寺庙 苏俊亭是被下人从林宅给叫回来的。 林媛媛带着弟弟来了京城以后便在苏宅附近赁了一间宅子，并没有住进苏府的宅子里面。 但苏俊亭找人给她弟弟安排进了书院读书。 平时院子里就只有林媛媛一个人。 所以苏俊亭有事儿没事的都会往林宅跑一跑。 下人来的时候，他正在帮林媛媛修建院子里的枯枝。 听见下人说元宝和老二被困在了冀州城，苏俊亭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老三最近都在闭关苦读，他不太知道外面的事情，但苏俊亭是知道的。 冀州最近闹了灾荒，朝廷派去官员都无功而返。 元宝他们原本可以不经过冀州直接回京的，不知怎的又路过了冀州。 若是被那些灾民们遇上了，怕是要被为难了。 他想再问下人几句，可对方也只知道这么多，说不出什么其他的来。 屋内的林媛媛也听见走了出来，闻言便接过了他手里的剪子，说道：“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去！” “好！” 苏俊亭赶到城门口的时候，苏俊生已经等了他半天了。 两匹马已经备好，二人也不多说，上马便朝着冀州的方向赶去。 ----- 另一头，元宝的确是被困在了冀州，但说困也算不上是困。 更多的是她自愿留在这里。 因为她若不愿意，这些人恐怕也是困不住她的。 “小不点，你说你家会来赎你的是吧，那还要我们等多久！” 元宝和卓家军的队伍是在进了冀州城以后才走散的。 她和药师佛还有她二哥哥被一干人给掳走了。 掳走他们的正是面前这一帮人。 元宝抬头看着跟她说话的这个。 穿着打扮是男人，但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的姑娘。 但她似乎是这些人当中的首领，所有人都听她的。 “是的，不是叫你传了信儿去京城了么，我哥哥们很快就会来的。” 元宝歪着小脑袋说道。 她身旁跟着时睡时醒的二哥哥苏俊业，看起来就很虚弱的药师佛，除此之外，她还抱着一个盆栽。 正是那个被她种在了花盆里的青儿。 对面那个首领显然也是刚开始当坏人，问完了这句以后突然就不知道该说啥了，挠了挠头尴尬的转到一边去了。 只剩下元宝和药师佛几人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药师佛小声道：“你明明能带我们走，为啥藏着掖着的。” 他比旁人更加了解元宝的能力，对方其实就是用了一个很小的陷阱就困住了他们几个，若是元宝真的想要跑的话，根本就是不在话下的。 但元宝并没有跑，而是选择留在这里老老实实成为了他们俘虏。 甚至还乖乖的把自己兄长的地址给了对方。 药师佛觉得不太对劲，元宝挑了挑眉道：“您等一等嘛。” 这一等就等过了好几天。 期间这些人并没有为难他们，虽说自己过的也十分艰难，但日日送过来给元宝他们吃的东西都是好的，并没有饿过他们一顿。 而且药师佛也惊奇的发现，在这个地方待了这么几日，苏俊业的情况竟然是一日比一日更加好的。 明明在他身上不太稳固的魂魄，不知为何，这几日竟然一日比一日的稳固了。 他每日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好像这个地方有什么样的魔力。 就连元宝一直很珍惜的抱着的那盆种着青儿的盆栽这两日发芽的速度也比过去更快了。 药师佛觉得十分的离奇，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宝弯着笑眼，说道：“您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药师佛皱皱眉：“这里不是冀州城吗？” 当然是冀州城，他们就是在一进了冀州城就被这些人盯上，然后给抓了起来的。 难道冀州有什么问题吗？ 元宝没有解释，依旧看着他笑。 突然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划过，药师佛怔住，问元宝道：“你是说，这里是……” 这里是地藏王菩萨成佛前最后一个道场。 相传当年地藏王菩萨就是在此处，以己身度万物以后才终于登临仙境成佛的。 药师佛自己当然也有成佛前最后一个道场所在的地方，所以他知道，这样的地方往往灵气是极重的。 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当初选择路径的时候，明明有很多可选，但元宝最终还是选择了路过冀州这条路。 原来这小丫头还揣着这样的心思。 药师佛默了默，一时间有些震惊回不过来神。 元宝却显得很轻松，抱着怀里的盆栽，小声说道：“青儿啊青儿，这儿已经是你家主人成佛的地方啦，还不赶快长大！！” 药师佛一怔。、 一旁刚刚醒过来的苏俊业也有些奇怪，迷迷糊糊的问元宝道：“青儿的主人不是傅如林吗？傅如林跟冀州难不成有什么关系？” 傅如林是京城人。 没听说他与冀州有什么关系啊。 元宝还在跟盆栽对话，没空跟二哥哥解释，便将这个重任交给了药师佛。 后者看没人说话，自己便道：“蜜香树相传是地藏王菩萨法相前的树，所以元宝想说的应该是这个。” 地藏王菩萨在冀州成佛。 蜜香树自然也在冀州能吸收最多的灵气。 苏俊业似是听懂又像是没听懂。 药师佛则小心翼翼的看向元宝，想知道这个小不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 可看着小元宝像照顾小狗勾似的小心翼翼的摸着蜜香树长出来的嫩叶。 药师佛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哪有那么容易。 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 他们是被关在了一间破旧的寺庙里面的，他们几个都被关在偏殿，那些关着他们的人则都待在正殿。 外面的声音像是从寺庙外面传进来的。 药师佛到底岁数大些，听不清外面说了什么。 元宝则还沉迷于给蜜香树说话，药师佛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已经清醒的苏俊业身上，问道：“你听听外面说的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最近睡得太多，头脑十分恩清明，加上魂魄稳定。 苏俊业如今听外界的声音都非常清晰。 闻言，他探了探头，只听了片刻，便睁大眼睛道：“是我大哥，说若是不放了我们，就要炸了这寺庙z！” 第二百二十章 大哥哥大出血 “外面的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抓元宝他们来的女首领，听那些人管她叫阿敏。 她此刻表情已经不再是平时看起来那么冷静，脸上满是焦虑的神情。 毕竟寺庙过分残破，别说是真的用炸的了，就算是外面人数多些，他们都能直接把门撞开。 一想到庙里那么多老弱病残，阿敏的表情就格外的难看。 她后悔相信了眼前这个小不点。 元宝抱着盆栽站起身，才想说自己出去和大哥哥他们交涉一下，可阿敏可能是太着急了，也可能是警惕心过分强，以为她要有什么动作，竟然一怒之下将她怀里的盆栽给踢掉了。 陶土的花盆落在地上“啪嗒”一生摔了个稀碎。 里面原本已经长成嫩芽的枝干也受了下挫，也几乎挫断了。 元宝“哎呀”了一声，旁边的药师佛和苏俊业虽说不知道元宝一路一直护着这么个盆栽到底为什么，但也都跟着心紧了一下。 “我们这么多人的命难道还不如你一个破盆栽吗？！” 阿敏原本是有些尴尬的，但看到小不点紧张的表情，一时间又有些恼火。 她指着外面还在吵嚷的人们道：“不是你说，他们会带着钱粮来吗？！” 阿敏是个孤儿，从小到大就是在街头长大的，靠着周围邻里一点点的施舍，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 因为性情好，所以周围笼络了一群听她话的小流浪儿们。 最开始都是些小孩子，后来越发展越大，有一些因为年纪大了以后家里不愿意赡养的老人，包括一些无儿无女的老人，阿敏看他们可怜，也都会帮忙照看。 他们平时就是在这个寺庙里面寄居。 靠的都是阿敏带着孩子们外出要饭，或者做一些零工赚钱来买粮食。 可是自打冀州城遭遇饥荒以后，粮食价格一而再再而三的拔高。 原以为京城来的官员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结果那人来了以后并没有为民做主，而是和冀州城原本的官员一起，高价倒卖粮库放的粮食，使得本就苦不堪言的冀州人民更加的艰难。 民不聊生，阿敏和一众小流浪们找不到其他解决办法，就只好走上了拦路抢劫这样一条不归路。 壮硕的成年人他们是不敢抢的。 偏巧在城外的时候元宝和卓家军的队伍走散了，二人商议先进城里再会和。 结果就被阿敏他们给盯上了。 总共就一个总是睡不醒的男人，一个看着干巴瘦的老头，和一个小不点的奶娃娃。 阿敏他们就把元宝给拦了下来。 没想到这就拦下了个祸害。 本来这小不点只说给京城递信，他们家马上会有人送钱过来的。 结果没想到，钱没送来，倒是门口送来了一堆的麻烦。 虽说是这些人当中的领袖，但阿敏也不过就是二十一二岁的样子，遇到这事儿显然是有些慌了。 元宝也没想难为她，嘱咐药师佛帮她把青儿的枝干和叶子整理一下，自己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看着阿敏道：“走，我去跟他们说。” 说完，她也不管阿敏是个什么表情，直接就背着小手走了出去。 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阿敏倒成了跟班，跟着她出了寺庙的门。 ----- 冀州离京城不远，加上苏家两兄弟实在是太过心急，所以没有坐马车，各自是骑着一匹快马赶来了此处。 带来的下人们都还没有赶到，苏俊亭就自行来了信上说的破庙。 苏俊生则直接去了冀州城的府衙。 到底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他们必须得有其他的准备。 苏俊亭心急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刚刚雇来的打手，正对着这间破庙的门跃跃欲试。 就等里面出来人了。 不多会儿，门嘎吱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苏俊亭就差喊预备了，可一低头发现出来的竟然是元宝。 “大哥哥，你来啦。”小不点扬起一个笑脸。 苏俊亭赶忙将自家妹妹上下左右的看了好一圈。 还好还好，虽说有将近一年没有见过面了，但小不点看样子并没有受什么罪，除了个子高了些以外，脸上依旧是肉肉的，不像是受了什么虐待的样子。 苏俊亭心里安稳了一些。 但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到她身后那个人身上。 冷声道：“我弟弟已经去报官了，快把他们放了。” 阿敏闻言，心陡然一紧。 直接就想要将离他不远的元宝掳过来，可没想到的是，看起来软软的一个小不点竟然在发现她动作的下一秒，直接一个闪躲，从她旁边闪了出去。 动作灵巧的让阿敏都愣住了。 她一直不知道，这个小不点竟然身上是有些功夫的？ 可这也太奇怪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她早就可以跑了，又为何会乖乖的被自己捉住。 元宝并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她朝着阿敏摇了摇头。 后者就像是刚刚被驯化的狼狗，也不敢再多言，很老实的就等在了一边，想看小不点还有什么动作。 “大哥哥。”元宝转身看向苏俊亭，面上堆笑，小表情有些谄媚。 苏俊亭看见她这个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子。 在过去的相处经验中，他知道，每每元宝这个样子的时候，就肯定是憋着坏水儿要让他出钱的时候。 可这破地方…… 苏俊亭一脸愁容，不想应她。 小不点弯了弯笑眼道：“你带钱来了吗？” 看吧看吧！这丫头就是个要债鬼！！ 因为有所预判，苏俊亭反应就比较快，忙不迭的摇头道：“没带太多。” 出来的比较着急，身上不可能带太多的现银，这倒也符合情况。 但元宝哪里相信。 她小手一扫，直接就将苏俊亭腰上的翡翠腰牌抄了下来。 苏家有钱，尤其是在元宝进京又置办下那么多产业以后就更加的有钱了。 很多地方也都置办了新的产业，为了方便子女们外出用钱，苏文林在很多钱庄都存了些钱。 而这个腰牌就是代表苏家人的铭牌，钱庄掌柜看见，就会给他们取钱的。 一看自己的腰牌被抢走，苏俊亭急的直跳脚，忍不住道：“你的呢，元宝你不是也有嘛！” 元宝当然有，并且苏家上上下下给存钱最多的就是她。 “我的呀。”小不点朝着自家大哥哥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元宝的还有别的用处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自己是最后一样祭品 苏俊亭本来气得不得了。 想要把自己的腰牌抢回来。 可等到元宝带着他进了破庙参观了一番，看见了寄住在寺庙里的人们的生活现状以后，他也明白了妹妹的用意。 他在京城时候也听说了冀州城饥荒的事情。 苏家从来就条件很好，几个孩子谁也没有经历过饿肚子的情况，所以他感受并不深刻。 可等到他看到了这些孩子们饿的皮包骨头，还在谦让手里面的一块硬的能够砸死人的馍馍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沉默了。 因为他家在京城有酒楼茶社，平时也经常见到一些达官贵人。 那些人平时一顿饭就要几十两银子，而且每每还要挑三拣四，浪费食物。 相比他们来说，寺庙当中的这些孩子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苏俊亭虽然抠，但从小接受父亲的教育，此刻什么话也不说，并将身上剩下的钱都掏了出来。 元宝接过，转身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递到阿敏手里。 后者被手中沉甸甸的银子震得心慌了一下。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明明小有实力的小丫头却会乖乖被自己掳来了。 阿敏什么都没说，直接跪在原地，朝着元宝和苏俊亭跪了下来，然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 等苏俊业带着府衙的人赶到的时候，苏俊亭已经将钱从钱庄取了回来。 三哥哥比大哥哥思想觉悟高，不等元宝说太多，苏俊业就已经明白为何元宝会让自己过来。 他如今是会元身，进了殿试以后不管结果如何，官位都肯定是六品起步。 虽说冀州知府官阶比他高，但也知道这位解元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是亲自赶过来陪同苏俊业解决问题的。 等他看清寺庙里的一幕以后，知道了苏家几兄妹的目的，虽然心里仍然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但还是赶忙道：“苏解元您放心，我这边马上安排人给他们买粮食。” 苏俊业闻言，微蹙眉头：“听大人这话，冀州城有粮，为何不放？” 冀州知府搓了搓手，有些尴尬道：“这哪是我一个知府能左右的，我们都是听上面的吩咐的。” 冀州城因为饥荒已经死了许多人，又因为大批量的死人，前段时间又出现了疫病，这地方都快死成一座空城了。 不论如何，按照常理来说，就应该是朝廷开仓放粮的。 但看刚才这知府的意思，看样子他不开仓放粮竟然还是朝廷的意思？？ 苏俊业不明白。 他还想继续追问，甚至想要骂醒这个知府，他们读书人学的那些仁义礼智，最终划归到实际上，不就是要求他们为官之时要为民做主吗？ 怎么现在他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看着自己管辖之地，饿殍遍野？ 可是话未说出口，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衣袖。 苏俊业低头去看，发现扯住他衣袖的正是妹妹元宝。 小不点朝他摇了摇头，叫他不要继续问了。 苏俊业虽然不知为何，但也还是压住了心底的怒火，没有再追问。 元宝一行又在冀州待了三日，是看着这些人都拿到了粮食以后才离开的。 院子里的大锅煮着香喷喷的米汤，阿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元宝，多谢你和你的两位兄长。”她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跪下磕头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能表达自己谢意的一件事情了。 可是之前跪过了。 “若以后你们再路过冀州城，我一定好好接待你们。”她拍着胸脯保证。 却不料，小不点弯了弯笑眼，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说真的，淡淡道：“你不会留在这里呀，你早晚也是要跟我走的。” “什么？” 阿敏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想要细问，可是元宝没给她机会，当晚便跟着马车回京了。 苏俊亭还是骑马，苏俊业则跟着二哥和元宝坐在了马车里面。 他也看见元宝怀里抱着的小花盆，奇怪的是，明明当日已经折断的枝干，不知为何竟然又长到了一起。 但苏俊亭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个事情上面，他疑惑的问元宝：“元宝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朝廷到底为何不想救冀州城的百姓？” 他后来想通了，朝廷就是不想救冀州城的百姓。 而这其中，元宝似乎似乎知道什么内情，所以没有让他继续往下问。 元宝正用符纸在给小花盆催动念力，闻言，头也没抬，淡淡道：“是，他们是想要冀州城变成一座死城的。” 苏俊业闻言，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就连一旁的药师佛都忍不住凑了过来，问道：“为啥啊？好好地为啥让他们都死？” “因为冀州这一角是死门。” 她只说了一句，药师佛就明白了过来。 但苏俊业不懂，还想要问，一旁的药师佛便给他解释道：“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有生门死门景门等八个方位，民间有传言，若想要王朝稳固，那就要以皇城为阵眼布一个八卦局，八卦越稳定，王朝就越稳固。” 若皇城是阵眼，那么冀州城就是死门。 苏俊业心里觉得无比震撼，但还是觉得不对劲，继续追问道：“可之前那么长时间，冀州城也没出过什么事情啊？现在怎么突然这样。” 药师佛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若没什么问题的时候，八卦阵只要存在即可，但若王朝将有异动，那八卦阵就得启动一次，才能确保稳固无虞。” 苏俊业闻言，如遭雷劈。 确实，最近朝廷发生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就连言官都在以身殉国，确实像是王朝即将覆灭的样子。 可龙椅上那位真的会因此拿一个城的百姓作为祭品吗？ 仿佛看出三哥哥眼中的震撼，元宝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小盆栽，淡淡开口道：“这才是其中第一步，他做的远比我们看到的多得多。” 冀州城的灾异，包括京城的皇陵，这些都是赵益再为一场逆天的法事做准备。 元宝勾了勾唇，淡淡的笑起来。 因为她没有说完整的事情是，她知道，自己才是这个法事最后一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样祭品。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刘永死了 和元宝预计的一样，京城龙椅上的那位正在时刻关注着她的动态。 “傅大人他，被那丫头给抓了……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早有暗卫给赵益汇报了傅如林的情况。 作为待在自己身边最久的暗卫，赵益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笑话！一个小娃娃都解决不了，能力也实在太差了些！ 况且当初派他去的时候，赵益就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并没有将希望完全放在他的身上。 挥手屏退来汇报的暗卫，赵益起身，走到一面墙高的书架旁边。 他挥一挥手，书架咯吱咯吱响了两声，紧接着，一道暗门从里面显现了出来，他打开门，里面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 关闭好房门，赵益端起一盏烛台，缓慢而从容的朝着这条甬道里面走了进去。 甬道很黑，但里面的空气却并不显得闭塞，很明显是也有其他通风的地方。 里面的空间很大，走了没多会儿就进入一片开阔的区域。 一张软榻上面躺着一个乌发垂落到胸前的人，看不清脸，若是不开口，甚至很难看出他的性别。 “阿胜。”赵益轻轻唤了一声。 软榻上的人听见这句话，这才微微动了动，一张狰狞的脸从凌乱的乌发中漏了出来。 他脸颊虽然已经毁坏，但一双眼睛却仍旧是透亮清澈。 他看向赵益，低低的唤了声：“皇兄，你来了。” 这位便是曾经被人冒名顶替登上皇位，但真身一直被困在皇城安乐居中的赵胜。 赵益推翻了前朝的统治，将假的赵胜推下皇位，自己登上帝位。 众人在心里都觉得这位新皇对前一位皇帝肯定是无比的憎恨或者厌恶。 但没人知道的是，曾经在这皇城之中，关系最最要好的兄弟两个，便是赵胜和赵益。 赵益从小便优秀，是父皇的最喜欢的皇子。 而那时的赵胜性子沉静，身子也不十分健壮，不管是上马还是练剑，亦或是读书，他都比不过其他的皇子，所以，皇帝并不是非常喜欢他。 皇宫就是捧高踩低的地方，所以赵胜从小便备受其余兄弟们的欺负。 唯有赵益，一直待这个弟弟极好。 哪怕是后来他被算计在围场中毁了容貌，他都未曾有一刻觉得是赵胜做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元宝告诉他这件事情，他第一时间便相信了。 因为在赵益的心里，他的弟弟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也绝不会算计他。 如今，他已经登上帝位，看似风光大好。 可他内心深处却一直想要让弟弟恢复过来，让弟弟能够像过去一样，和他一起能够站在太阳底下。 可是，现在的赵胜显然是不能…… 他这张脸早已经不是当初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了，他自己也再不愿见到任何一个人…… 赵益心疼。 但也别无他法。 “皇兄，今日来找我是何事？”赵胜从软榻上坐起身，依旧是低垂着头，任由墨发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他不喜欢让别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赵益坐在他对面，将烛台放在了案桌上。 沉着声音道：“元宝那丫头还是赶回京城来了。” 他们设下什么样的陷阱都无法伤害那个小丫头分毫。 赵益知道，那丫头便是所谓的天选之女，但这也符合他们最初的想法。 是的，他们本来也没有觉得一个傅如林就能杀了那丫头。 “那肯定就是她了。”赵胜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激动：“父皇留下的那个羊皮卷中说的就是这个丫头了！只要用她做阵眼，我们赵家的江山就还能再稳固百年！” 赵胜赵益两兄弟的父皇在位的时候，当时的司天监便已经确认，不过二十年，赵家的江山就要易主。 而当年的混乱不过是易主之前的提醒罢了。 虽然是靠着得道高僧无念的命给镇住了，但后来屡屡出现问题，甚至被人顶替当了多年的皇帝，这就说明，江山并不稳固。 当时司天监便预言，几十年后还会再有异动，到时候他们需要靠着一个小女娃才能镇住这江山。 而现如今看来，此人正是苏家的这个小不点。 当初帮着自己夺回江山的元宝。 赵益其实是有些不忍的。 因为凡做大阵阵眼的活人都是要活埋的，而且他们的灵魂永不超生，他对元宝到底还是下不去狠心。 见兄长神情有些不忍，赵胜冷笑了两声，猛地将自己面前的头发拨开。 一张狰狞恐怖的脸直接撞进了赵益的眼睛里，他下意识的朝后一缩。 看见皇兄如此神情，赵胜笑容更大了。 他那张可怖的脸笑的分外灿烂，他对着赵益道：“皇兄，你看看我，我便是心软的下场，若是你不能在你在位的时候布下这大阵，那么我们赵家，乃至后世子孙，子子孙孙，很有可能都是我这样的下场。” 说的再多，也没有这样一张脸给人的冲击更大。 赵益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点点头道：“好，皇兄知道了。” 他不能对元宝心软了，对别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酷。 ---- 自从王御史在皇帝眼前自戕之后，京城出的乱子是越来越多了。 过去尚有头铁的大臣们敢在皇帝面前提意见。 但自从王御史死后，连提意见的人都没有了。 先是京郊建造皇陵的那群人不满被朝廷苛待，加之死的人越来越多，许多百姓不想干了，但朝廷竟然不允许他们辞工。 这等同于就是眼睁睁的要送他们去死。 自然有不服的百姓，直接挑动一干群众，在京郊一带起义了。 他们打死打伤了一众看押他们的士兵，然后在郊野建立了基地，似是要有占山为王的气势。 若说这事儿就已经够让赵益烦闷得了。 那么下一件事就更加让他烦心了。 那就是，他派去想办法把陆家那块地买回来的刘家父子也出事儿了。 陆家的那块地底下埋着的无念大师能够镇的江山永固，这事儿他也是从父皇留的羊皮卷之中知道的。 那个阵眼便是京城最大的阵眼，所以之后若想设阵，也是要将元宝埋在那里的，他必须得把那块地收到自己的手里。 他派的便是自己之前的近侍刘家父子去。 可地契还没有送到手里，他就听暗卫来报，说刘永被人杀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由姐姐来承担 刘永的死因非常离奇，是溺亡。 尸身是被人在西城的一条正街上面发现的。 按理说被水淹死倒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毕竟京城也有护城河，包括很多人家自己家里也有打井。 但离奇的是，经过仵作验尸发现，刘永口鼻溢出的水竟然是海水。 京城周围哪里有海？！ 而且就算是有海，他在海里溺亡，又是怎么被从海里捞出来放在街上的呢？ 更何况，刘家的人出来作证，他家主子就消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算是凶手速度再快，也难以完成从京城把人带到海里，淹死以后又捞上来扔掉这些动作吧！ 所以，在他死讯传出来之后，很快就有人开始传说，刘永是因为得罪了神灵，所以才如此死亡的。 顺天府被这个案子搞得焦头烂额。 全城人都在猜刘永到底是怎么死的。 与他有情的童晚听说他有可能是遭遇神灵而死，吓得都不敢出门了，生怕自己也沾染上什么晦气。 一时之间，刘家从过去的门庭若市，到如今无人登门。 深秋，露重，刘宅外头的白灯笼随着冷风不停地摆动，看起来格外渗人。 刘永的爹娘两个都坐在正厅当中。 夫妇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可以想象。 虽说他们二人膝下有三个儿子，但这个二儿子刘永因为从小就比旁的兄弟聪慧些，所以格外受爹娘看重。 过去，刘老爷一直想着等到他成了家，自己便出去找找关系，花钱给他买一个官位回来。 以后便能旺一旺刘家的门楣。 却不想如此…… 刘夫人哭的声嘶力竭。 刘老爷也悲伤，但被老妻哭的十分心烦，拍了桌子道：“哭什么哭，还不是他天天出去胡玩，谁知道惹上什么人了！” 他们也听说了京城的那些传言，也难免觉得儿子可能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所以才死的那样蹊跷。 被自家男人这么一骂，原本还在悲伤痛哭的刘夫人突然停住了。 她目光微怔，转过头看了看自家男人，半晌，突然是恍然大悟一般，腾的站起身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她！” 说着她就要往外跑。 却被刘老爷一把给拦了回来，他以为老妻是在发疯：：“你说是谁？” 刘夫人挣扎道：“曾家那个丫头，肯定是她！！” ----- 另一头，曾家姐弟居住的宅院之中。 曾瑶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弟弟曾辰，罕见的冷了脸。 “你跪下！”半晌，她怒道。 “阿姐……”曾辰微一愣怔，抬头看向向来对自己十分好的阿姐。 曾瑶眉头紧蹙，双手紧握成拳，不看弟弟可怜巴巴的样子，冷着脸追问道：“你说，是不是你杀了刘永！？！” 自打传出刘永死的消息以后，曾瑶就知道肯定是自家弟弟下的手。 能在京城，能在不去海边的情况下让人出现溺水而亡的现象，只有他们姐弟两个能有这样的能耐。 而刘永死的当日，她在陆家与陆老爷子坦白自己替刘家做的那些事情。 曾辰却是自由的。 所以，她可以断定，肯定是自家弟弟杀了刘永。 “阿姐，你不知道那个狗东西都说了什么？！”曾辰气鼓鼓的，一脸委屈。 刘永这厮平时像个人，可是那日急起来真的是什么难听话都敢说。 曾辰从小与姐姐一起长大，很是见不得姐姐受到如此侮辱。 他年纪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就…… “小辰，你怎么可以这样！”曾瑶心知肯定是刘永激怒了弟弟才会如此，可是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她弟弟以后就完了。 “阿姐，我出手很小心的，不会被人发现的！”曾辰赶忙解释。 曾瑶却是摇摇头，叹气道：“你太小了……” 不知道这京城就是卧虎藏龙之地，京城藏着的高人很多，若真的有心去查，那么他们姐弟根本无处遁形。 岭南一地有天后诞的传说，传闻天后诞的传人能够掌握控水的术法。 而曾家姐弟就因为命格特殊，所以刚刚出生之后便被选中成为了天后诞的传人。 姐弟两个都是天后诞的传人，除了会控水之外，还因为命格阴气较重，能做一些其他人做不了的事情。 而刘家正是看中曾瑶的这个特点，所以在他们进京以后，以与刘永成亲为诱饵，操纵曾瑶去得到了陆家那块地的地契，并且希望通过此事，获得今上的信任。 而赵益想要获得那块地的地契的主要目的则是为了事成之后能够将元宝放入那个阵眼当中。 曾瑶去做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告诉弟弟，而是自己去办的， 她找了一间荒僻的院子蹲守了好几天，然后又找到一个乞丐，花钱让对方去买走了陆城手中的地契，然后叫乞丐来宅院中与自己交易。 从而在没有露面的情况下获取了陆家的那块地的地契。 她一切都做的非常小心，没想到却遇上了陆老爷子的那个下属，发现了她从岭南老家带回来的腊肉。 得到地契以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交给刘永，算作是她成婚之前的保障。 也幸亏这样，才能让她在发现了刘永和童晚的事情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陆老爷子，并将自己手里的地契还回给了陆家。 如今，地契已经回到了陆老爷子的手里。 原本以为没什么事情了，可没想到的是，弟弟竟然在自己不在家的情况下杀了刘永。 曾瑶沉默了好半天，才终于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阿姐！”曾辰看出姐姐的不对劲，曾瑶却只是回过头，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小时候每一次他做错事情时候那样。 只是当年曾辰还是个跟在她身后半人高的小不点，但是现在，小男孩已经长大，很快就要和她一样高了。 她摸他头的时候已经有些吃力了。 “小辰，别怕。”曾瑶收回手，温柔的说道：“就算是天塌下来，姐姐也会帮你顶起来的。” 她决不允许弟弟因为此事出什么问题。 她已经想好了。 这一切就由自己来承担吧。 “阿姐！”曾辰急的要哭。 他已经猜到了姐姐想要做什么。 他后悔死了！他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刘永呢！明明还有那么多惩罚他的办法！ 正此时，大门被人敲响，一道清澈干净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进来：“瑶儿妹妹，我来帮你。” 第二百二十四章 跟你们没关系 门外站着的是陆千羽。 她是受祖父陆老爷子之托来找曾瑶的。 “千羽姐……”曾瑶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陆千羽，以及她牵着的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女娃，眼中既有疑惑，又有些警惕。 “你们来干什么？” 她将那份地契交还给陆老爷子，主要还是因为对刘永的憎恨。 她与陆家并无什么情分，她害怕陆家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会把弟弟送去官府。 她可知道，陆家有一个姑娘就是嫁给了大理寺少卿。 而如今，刘永的事情闹得大，听说就是大理寺和刑部在一起查办。 她害怕他们是过来抓曾辰的。 所以虽然打开了门，但身子一直挡在门口，并没有让二人进来的意思。 可她能挡住陆千羽，却挡不住下面这个小不点。 元宝最近长了些个子，但人还是小小的一只，就在曾瑶和陆千羽还在说话的时候，自己就从缝隙里蹭蹭蹭的蹭了进来。 “你是谁？”曾辰也看见了她。 小元宝不答，只是伸出小手三掐两算起来。 曾家姐弟两个虽说是天后诞的传人，但对中原陆地的一些术法也小有耳闻，所以看见元宝掐起手诀，曾辰立马就警惕起来。 他的手也背到身后，心里默默念起控水的咒语。 “好啦。”却不料，小不点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直接拍掉了他背后的手。 那小表情仿佛是在告诉他，别反抗，真打起来你肯定打不过我。 曾辰一时有些受伤，但更确信刚刚姐姐说的那句话：京城卧虎藏龙，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发现他就是杀害刘永的真正凶手。 曾辰慌了。 元宝却也没有卖关子，也放下了自己掐诀的小手，对着陆千羽和曾瑶道：“陆姐姐，我查过了，人不是他们姐弟害死的，凶手另有其人。” “什么？” “什么？”在场三人异口同声。 只是态度各有不同，陆千羽曾瑶两个是欣喜，曾辰则是坚决不信。 这不是在说他的水平不行嘛？！ “不可能的！我是眼看着他死的！” 曾辰言之凿凿。 曾瑶则是赶紧凑到元宝身旁，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刚才陆千羽已经跟她说过了，这位元宝小仙姑是个有大能耐的人，不管是在东旗镇还是在京城，那都是厉害的不得了的人。 曾瑶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到了这位小小仙姑身上。 小不点也没有令她失望，笃定的点头道：“放心吧，你弟弟没有杀人。” “不……”曾辰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家的院门又再次被人敲响了。 这一次跟刚才陆千羽和元宝来的时候不一样，对方只是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然后就直接将没有栓牢的门给一脚踹开。 “妖女！肯定是你害了我家永儿！” 门外站着的是刘永的娘亲，刘夫人和他家的一众家丁。 一群人进来就直接将曾瑶押住，要往大理寺送。 “阿姐！”曾辰急的扑了上来，拼命解释：“跟我阿姐没有关系！！” 他想说是他自己做的，但看到姐姐严厉的目光，又吓得闭上了嘴。 一旁，陆千羽也想要上前阻拦，但被小元宝给拦住了。 她朝她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还是在公堂上说明白些才好，这样也少了以后的麻烦。 刘家家丁将曾瑶送到了大理寺府衙，陆千羽和元宝也带着曾辰一起去了。 大理寺少卿温庆明也就是陆千羽的姐夫是这一案件的主审。 但这位温大人在外是有刚正不阿的贤名的。 所以虽然刘夫人千不愿万不愿，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将曾瑶送到了温庆明的手中。 她跪在堂前哭得撕心裂肺，不停痛骂曾瑶坑害自己的儿子。 “他们岭南那种破地方出来的人，肯定是身上有什么邪术！才害死了我儿子的！” 因为这案子很是奇诡，温庆明其实已经查了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头绪。 他才想要找元宝帮忙，去了苏家几次，说人还没有回来。 便想先等两日再说。 没想今日，这小不点竟然跟着两方一块儿过来。 虽说她并没有上堂，但看见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大理寺府衙前面，温庆明心里就有了些底气。 听完刘夫人在底下的控诉，温庆明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又看向了曾瑶。 这姑娘他是第一次见，但大概也从家中女眷口中知道，这是外派到岭南的官员家的女儿，因为幼时与刘永定了娃娃亲，所以专门回来成亲的。 温庆明虽然家世不凡，一直成长在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方。 但他外祖一直南征北战，建功立业，所以他对于在外为官的那些官员们自来就是带着一种敬仰之情的。 毕竟能放下京城的繁华外派为官，已经十分不易。 尤其他还听说这位曾瑶姑娘的父亲更是一心为民，最后死在任上。 这更让温庆明觉得钦佩。 他看向曾瑶，语气也比较温和，问道：“曾姑娘当日具体去了哪里可以告诉本官吗？” “我在……”曾瑶低下头，她现在还不能确定刚才那个小仙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管用，所以下意识的还想要给弟弟遮瞒，想说自己当日是在家中的。 可是话未开口就被人给打断。 师爷走到温庆明身旁，附耳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温庆明的表情也从皱眉到了放松。 他点点头。 师爷下去。 温庆明看这儿刘夫人，朗声道：“本官已经派人下去查验过，曾瑶姑娘当日是在陆家与陆老爷子见面，并没有作案时间。” “不可能！！”刘夫人气的跳脚！ 她是知道自己儿子和男人两个利用曾瑶这丫头在办什么事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家永儿才会虚与委蛇，假装要与曾瑶成婚。 不然她一个多年未曾在京城的门户，他们刘家怎么可能看得上？！ 可温庆明温大人刚才说的话太笃定，刘夫人害怕他真的会不往下查验。 于是口不择言道：“肯定就是她！肯定是她因为看见了我儿与童家姑娘亲热，心怀仇恨，所以杀了我儿的！！” 她越想越觉得那日曾瑶定然是看见了儿子与童晚的亲密。 所以她也豁出去了，反正刘永已经死了，她也并不在乎童晚的名声！ 她只想让曾瑶给她儿子陪葬！ 听完她的话，温庆明勾唇一笑，淡淡道：“好，来人呐，去童府请童晚小姐诶。” 第二百二十五章 去请童小姐 与此同时，童晚正在家中无比焦虑的来回踱步，并不停地问站在自己对面的小丫鬟：“不会暴露吧，他已经死了，不会有人发现我给他下的那个东西吧。” 她这丫鬟说是丫鬟，但年岁已然不小。 苍白的面容上已经生出些细纹，眼睛很大，但有些无神，看起来并不算和善。 “放心吧小姐，在这京城，论下蛊之术，绝不会有人比过春花我的。”、 她是童晚的贴身丫鬟叫春花，是童夫人买来伺候童晚的。 当初，一排十几个的小丫鬟站在童府的院子里让童晚挑选，她本来没准备选春花这个看着干瘦干瘦，也不是很讨喜的丫鬟的。 但当时春花对她说了句话，她说自己是苗疆女子，最擅长给人下蛊，能够帮助自己的主人实现心愿。 于是，童晚便选中了春花做自己的贴身丫鬟。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春花也的确靠着自己下蛊的手段帮着童晚实现了许多事情。 但因为下蛊是极耗心血的事情，所以明明比童晚还要小几岁的春花，却在这几年迅速衰老下来，现在看起来竟然比童夫人还要上年纪。 死去的刘永身上是被春花下过情蛊的。 情蛊下在他身体里以后，刘永便满心满眼的都是童晚一个人，哪怕身边有许多姑娘投怀送抱，但刘永也都毫无兴趣。 他以为这是心悦，但实际上是他体内子虫对于童晚体内母虫的渴盼造成的。 童晚一直靠着这情蛊操纵着刘永，就等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娶回家去了，。 原本一切顺利，可没想到他的那个什么娃娃亲突然来了京城。 刘永又哄她说只是为了得到曾瑶身上的一件东西，只要这件东西他拿走以后，就马上会把那个乡下来的女人给赶走。 童晚一直确信。 直到那日，在刘宅中，因为曾瑶的出现，刘永扔下她就跑了。 童晚突然有了些危机感，她不甘心自己的未婚夫被曾瑶那个乡下来的抢走。 占有欲和胜负欲超过了爱意，她回家以后便让春花疯狂|操纵情蛊，驱使刘永抓紧来见自己。 春花为此又白了许多头发，可是童晚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刘永过来。 没过几天才知道，刘永竟然死了，而且死的十分诡异。 虽然她也搞不懂外界传言说刘永口鼻中咸腥的海水到底为什么，但她下意识的就害怕这件事情会和自己搞上关系。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刘永，很大一部分是占有欲在作祟。 现在刘永人都死了，她更不可能给他守活寡，如此每日她都在想京城还有哪些高门子弟没有成婚，还有谁能够配得上自己的眼光。 她想要重蹈覆辙，再让春花下一次情蛊。 反正刘永那边又不会查到自己，她现在不怕了，就想要抓紧时间找下一家。 姑娘家的年纪越大，越不好找合适的夫君。 她准备让春花再下一次蛊。 “小姐，春花怕是不能了。” 童晚最近看山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孙子，想要找个机会让春花给他下蛊。 可没想到，往日有求必应的春花，此时露出一个惨淡的苍白的笑容，对她道：“小姐，不能了，春花怕是不能了。” 童晚眉头一凛，直接掐住了春花的脖子，怒声道：“不能？！你敢说不能！若不是看在你还有这点用处的情况下，我老早都要把你赶出去了，长得那么吓人！” 前儿方侍郎家的女儿来家找自己玩的时候，说看过她这个侍女以后，回家都做噩梦了。 童晚觉得春花太给自己丢脸。 但她完全忘了，春花能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为了要下蛊帮她事先各种各样的心愿。 “小姐……”春花被她掐的差点闭气，忍不住挣扎开。 童晚也觉得她这副样子没什么意思，松开了她，皱眉道：“若这种事情你都办不好，我还要你有什么用！” 春花被她掐的咳咳咳的咳个不停，眼中都噙满了泪。 她与小姐一同长大，虽然小姐一直性情不好，偶尔气起来也会骂她出气，但是在她内心里，她一直都是把小姐当时自己的亲姐妹的。 所以，也愿意付出自己的寿数来帮助小姐完成她的心愿。 可是现在，自己油尽灯枯……小姐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 “要是能下蛊你就继续在我这里待着，若是不能，你就去后院倒恭桶吧，样子长得这么吓人，可是不能留在我身边给我丢脸了！” 童晚说着，走到铜镜边，开始对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描眉画眼。 春花在她身后，被这句话惊得怔愣半晌，也没有回过神。 直到童晚又不耐烦的朝她扔了个东西，春花才像是刚刚缓过神来似的，轻声道：“那小姐就不用我继续在身边伺候你了吗？” 她不光是帮助童晚下过情蛊。 就连童晚这算得上漂亮的脸蛋，也是靠她体内的蛊虫在维护着。 可童晚像是忘了这件事情，只觉得自己天生丽质，就一直是这么漂亮的。 她嫌恶的对着笑的十分诡异的春花道：“不能下蛊我还留你做什么，去，倒恭桶去吧！” 春花凄凉一笑：“好。” 她转身便走，头也没有回。 …… 很快，大理寺衙役便来找童晚去问话。 按理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掺和到这种事情当中并不光彩，家里人也定然会拦着不叫把人带走。 可是，童晚在家里并不受父母的待见。 过去是想着她能和刘永家里攀上关系，毕竟刘永的父亲曾经在圣上身边伺候，总有些好差事等着。 可现如今，希望破灭，童家怕得罪温庆明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根本也没有出面，直接就让大理寺来的人把童晚带走了。 “春花呢！把春花给我叫来！”即将被带出院子，童晚着急起来。 她现在急需春花在自己身边照应，因为她也不知道大理寺那边到底查出了多少事情。 毕竟是个姑娘家，大理寺到底给了几分薄面，允许她带着丫鬟一同去。 管家去后院帮忙叫人。 但不久以后，老管家便苍白着一张脸跑了回来，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小姐……春花、春花她……死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童晚归案 “什么？！”童晚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她只不过是让春花去后院干了半日的活儿，这人怎么就会死了？！ 但由不得她不信，春花自缢而亡，就死在后院的下人房里面，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从脚底向上袭来，童晚心里大叫不好，但仍然不能逃脱的被大理寺的人挟着去府衙受审。 到了府衙，看着堂内站着的众人，童晚强撑起一副淡然的表情，还是往常那副样子，半撒娇半怯怯的对温庆明道：“大人叫小女子来可有什么要事吗？” 说完，她还略带不悦的撒娇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被叫到公堂来，日后若是耽搁了婚事，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 温庆明被她最后一个含羞带怯的眼神扫的浑身一凛，眉头倏地就皱了起来。 别说他本来也不喜欢这种羞怯怯的女子了，况且现在自己小姨子那就在下头站着呢！！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他眉头皱的死紧，并不理童晚，而是沉声道：“刘夫人说你与她家儿子刘永有私情，刘永死前，你也曾见过他，你认是不认？” 一猜就知道自己被叫过来肯定是与刘永的案子有关。 因为她过去与刘永的事情也并没有避讳他人，所以就算是她现在不认，恐怕温庆明也能找到其他的证据。 所以，童晚也没有掩饰什么，直言：“是。” “好。”温庆明道：“那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那我怎么知道！”沾上这个话题，童晚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跳着脚道：“他怎么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从我身边走的时候人还活的好好地呢！肯定是之后遇见的人害死他的。” 扫了一眼被押在堂前的曾瑶，童晚心思一转，赶忙道：“肯定是她！她才是与刘永定亲的人，肯定是她看不惯刘永与我有情，所以杀了他！” 曾瑶不语。 反而是温庆明开口替她解释：“当日曾姑娘在陆府，并没有作案时间。” 童晚眼珠子一转，想起之前刘永对她说的事情，笃定道：“那肯定就是她那个弟弟！她还有个弟弟在家！” 刘永告诉过她曾家姐弟都有些能耐。 堂下曾瑶紧张起来，她想要辩驳，可此时，一道奶唧唧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来：“温大人，我有话要说！” 小不点元宝举起小手像是在书院回答问题的学生。 温庆明脸上凛然的神情立马消散，换上温和的表情：“你说。” 元宝几步走到堂前，对温庆明道：“元宝略懂一些玄术，也听了京城的一些传闻，似乎这位刘公子死因并不普通呀，要不要请仵作伯伯来问一问呐！” 温庆明知道元宝虽然小，但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直到她这么说肯定是想要告诉他一些什么，随即便叫人将仵作给带了上来。 却不想，去带人的衙役还没有走多远，就见着大理寺的仵作正急匆匆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嘴里还大喊着：“大人，大人，刘永死因可能不是溺亡！” 童晚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她直觉肯定是自己让春花在刘永身上下的蛊要被发现了。 仵作站在堂上将自己刚刚发现的事情从头到尾交代清楚。 案件还没有查完，刘永的尸身是一直被放在大理寺专门存放尸体的地方的。 那里温度很低，能尽可能的保证尸体保存的时间长一些。 仵作会不定期的去检查一下。 今日，这位仵作大人是去那里查另一个案件的尸身，离开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刘永的尸体，结果这一看发现了问题。 刘永的尸体毫无腐烂迹象不说，还从他的口鼻处爬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的虫子。 是在京城没有见过的虫子，仵作当即便将这只虫子用木盒子装了起来，然后带到了堂上来。 他将盒子呈到温庆明眼前，继续道：“发现这个东西以后，下官又专门勘验了一下刘永的尸身，发现他并不是溺亡，而是体内所有的器官都被这虫子啃食殆尽了！” 刘夫人吓得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 随即捶地哭嚎，心疼自家儿子不光是短命，竟然还死的如此惨烈。 温庆明看着盒子里的蛊虫不知道何解，皱起了没有。 元宝小手背在身后，快速催动起了法决。 所谓下蛊，就是让一对子母虫分开，以他们天生相互之间的吸引力来操纵被下蛊者。 刘永体内的是子虫，童晚体内的则是母虫。 元宝一手法决催动完毕，就见木盒子里的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来，直奔童晚而来。 几乎就是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虫子就已经通过童晚微张的嘴钻了进去。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童晚的体内窜了上来。 她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啊，好疼！救命啊！好疼。” 体内的两只虫子自碰撞到一起以后好像要烧起来，拼命的灼烧着她体内的所有器官。 元宝在一旁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她刚回京城便被陆千羽和陆老爷子请来帮助增加姐弟了。 她也早已经看过了刘永的尸身，确定了这人就是因蛊虫而死。 曾辰的控水术法只在最后起到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 但她也没想到，刘永体内的虫子与童晚体内的那只碰到一起竟然会产生这么强烈的感受。 除非是……下蛊之人已死，她下的所有的蛊虫都会焚化。 “救命啊！春花！救救我啊！”童晚已经被痛的开始出现了幻觉。 她眼前出现了她那刚刚死去的丫鬟春花，正在环着臂笑着看着她挣扎。 童晚口不择言：“春花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用你下蛊了，那些男人我都不要了，疼死我了！救命啊，疼死我了！” “小蹄子，原来是你害死我家永儿！”现在也不需要什么证人证言了，刘夫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掐住了童晚的脖子，骂道：“老娘掐死你这婊|子！你还我永儿命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都值得的 刘夫人和童晚在堂上闹了好半天，温庆明才示意衙役将二人分开。 并各自去通知刘永的爹爹和童晚的爹爹。 这一桩案子算是告破。 曾瑶被当场就给放走了，陆千羽和元宝也跟着曾瑶出来。 一行三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离开了大理寺门口很远，曾瑶才忍不住俯身问元宝：“小仙姑，是你做的吗？” 她以为是这位小仙姑为了帮她所以布了什么局，将刘永的死推给了童晚。 这样因果可就大了，那可是他们曾家偿还不起的了。 “没有啊。”元宝摊平双手，跟她解释道：“本来刘永就是蛊虫害死的。” 不过蛊虫能致人死亡，除了下蛊之人的催动以外，还有一个方面是元宝没有说的，那就是刘永其实确实是对曾瑶有一些动了心，所以才导致他体内的蛊虫疯狂了起来。 但这一点，元宝并不打算说。 二人将曾瑶送到宅院门口。 曾辰在家里都快等疯了，他快急死了，一想到姐姐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行为而受到惩罚，曾辰就后悔的要死。 不该这样的！！ 当初学控水术的时候，师傅也叮嘱过他，无论如何不能靠这个技法害人的。 可他没有听进去。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院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曾瑶和刚才那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一同走了进来。 曾辰赶忙冲了过去，急急的喊道：“阿姐，阿姐你没事吧！” 他上上下下将自己姐姐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受什么罪，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他很快又紧绷起来了。 阿姐没事，是不是官府的人就快要来抓自己了…… 曾瑶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己弟弟的心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辰，没事了，案子已经解决了，不是你做的。” “啊？”这比案子解决了还让曾辰觉得不对劲。 不可能啊，他明明已经用了十成十的术法，刘永怎么可能不是自己弄死的呢？ 曾瑶将刚才在公堂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曾辰讲了一遍，后者听完，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但同时也对自己的能力产生的质疑。 此时，门口已经开始打哈欠了的小不点开口道：“哥哥，不要质疑自己的能力。” 最后刘永死于非命其实双方都是有原因的，可以说曾辰最后的控水术是让刘永死亡的直接的导 火 所。 只是为了救下他们，元宝刻意让温庆明忽略了这一点。 “那……”曾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元宝此时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低下头。 曾辰刚才已经听姐姐说过了，知道这个小不点是救了自己的恩人，小仙姑，所以看见她的动作，便乖乖的低下头。 “曾辰哥哥，切记，你的能力以后还有大用处。”元宝说完，也不等曾辰反应，掐起一个手决直接就拍在了曾辰的天灵盖上，然后低声念了句什么。 曾辰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天灵盖直接灌注到了他的体内，一股奇妙的感觉在他体内蔓延。 紧接着，他就觉得身上的某一处像是被封印了一样，格外的难受。 元宝拍拍小手，打着哈欠转过身道：“从今天起到你及冠之前都不能再使术法了哈，曾辰哥哥要乖乖听姐姐的话哦~” 曾辰的命格日后确实是要大有所为的。 只是他命格官杀过重，性情比较急躁，没有长成的时候确实是容易闹出些官非来。 所以，元宝便用口诀封印了他体内的控水术，等他及冠以后，性情稳定些了再重启体内的能力的，到时候就会事半功倍。 元宝和陆千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事情办的十分利落，陆千羽抱着小元宝亲了亲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忍不住道：“还得是你呀，小不点，你回来以后，姐姐觉得京城都比过去安全了不少呢。” 她是在开玩笑的，可也有一部分真话。 毕竟京城的各种各样的动乱已经闹了一段时日了。 朝廷内外各种纷争不断，天灾人祸频频发生，最近皇陵那边的农民动乱闹得很大，已经逐渐有朝皇城发展的意图了。 很多京城里居住的富贵人家都在考虑是不是要出去避一避，避免这些山匪们进城以后，会烧杀掳掠。 陆家也有这个打算。 但主要是她爹陆城有这个打算，她祖父陆老爷子并没有。 陆老爷子之前嫌弃京城太吵闹，不愿意在这儿待着，可若是真有事的时候他也还是要留在这里的，这是他奋斗一辈子的地方，他的根还在这里。 “陆姐姐不要怕。”元宝其实已经很累了。 连着赶了很远的路从冀州回来，刚一进城就被陆千羽抓来给曾瑶帮忙。 她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加上这一路她也是太累了，还在陆千羽的怀里，人就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 怀里的小不点传出来奶声奶气的小呼噜声，陆千羽微微一愣，无奈的笑起来，心里也忍不住心疼这个小不点。 她今年也就还不到七岁，可是好像所有的人都把主心骨放在了她身上，她该有多累啊。 “给我吧。” 马车一路到了苏宅的门口，苏家三兄弟已经在门外心急的等着了。 他们原本是想要跟陆千羽他们一块儿去的，可是元宝没让，说是很快救回来。 但三兄弟又很担心，所以就只好等在这里。 苏俊生从陆千羽怀里接过了小不点。 这么一错手的功夫，元宝这一颠簸就做了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座很高的高山之上，仰着头似乎在与天际之上的某人说话。 凌空有人悠悠低语，对她说：“你不要一意孤行，苍生众众皆是过眼云烟，不值得的……不值得……” 她则指天高声道：“在你们眼中苍生只是蜉蝣，朝生暮死，如过眼云烟，可我在旁看着他们，他们日日辛苦劳作，看他们喜怒哀乐，看他们婚丧嫁娶，看他们有血有肉的活着，我便做不到你们那样无情无爱。” “唉……”半空中的叹息仿若就在耳边。 元宝在梦里低喃：“值得的，都值得，每一个人都值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土夫子叔叔 卓家军威风赫赫回了京城，京城百姓无不夹道欢迎。 卓彦回京当日便被圣上召见，策勋封赏，金银绸缎不要钱似的一车一车从皇宫往桌府运。 他在边境抵御外辱，几番将敌人扼制在疆界之外，为此也受过伤流过血。 跟着他一起出去的将士们也跟着一同论功行赏，其中苏俊业这个副将因功勋卓著，破格提升为五品武将。 这样的消息在旁人听来只觉得苏家现在真的是要走起来了，三兄弟各有各的厉害，老大在京城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银钱流水一样的往家里赚。 老二如今也成了有品阶的官员。 最厉害的是老三苏俊生，解元出身，只要他能在不久之后的殿试中正常表现，那么一个进士身肯定是会有的。 所有人都觉得苏府很快就要荣升为京城数得上号的人户，可没人知道，其实今夜对于苏家来说实在是十分难熬。 “老二，你说的是真的？皇上真的要你不带一兵一卒去镇压皇陵那边的叛乱？”苏俊亭语气里满是怀疑。 弟弟能够活着从外面回来已经实属不易，全家上下都为此提心吊胆许久。 可是没想到这人刚回来就又给派了这么个任务。 谁都知道现如今皇陵那边的形势极其的严峻，之前兵部带了数千兵马去镇压，尚且没有解决问题，如今让苏俊业不带一兵一卒去……这不是想把人直接送到虎口里去吗？ 从元宝回来以后说的事情来看，苏家人其实已经隐隐发觉了圣上对苏家已经有了不满的意思，但没想到竟然直白至此，想要苏俊业直接去送命。 苏俊亭连连叹息，更是直接找来了账本开始算起账来。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苏俊生无奈。 苏俊亭看着账册上的数字，唉声叹气道：“我在看账上有多少钱是可以拿出来的，朝廷不派人给老二，咱们看看能不能花钱雇些壮丁去！” 他抠是抠的，但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弟弟妹妹受委屈。 “这不现实。”苏俊生抬起手，合上了他手中的账本：“之前兵部带了至少两千人，甚至都没有进到皇陵里边，你就算是雇壮丁又能比他们人还多吗？” 当然不能，苏俊亭惆怅的看天：“那总不能看着老二就这么去送死吧。” “当然不能。”苏俊生眉头一凛，心中似是已经有了打算。 “我陪二哥去一趟。”他冷声道。 苏俊亭刚想说你一个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颠颠颠的跑到了他眼前，元宝一手拎着大鸡腿，另一只手举到他眼前，说道：“还有元宝，元宝也陪着二哥哥去。” 她是肯定要去的，因为她二哥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还是要不定期靠她的术法给稳定一下神魂。 “你们去就能解决？”苏俊亭都快绝望了。 这俩人要是跟着去，那他就从担心一个弟弟变成了担心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这也太难了吧。 “嗯。”元宝恶狠狠从鸡腿上撕下一大块肉，点点头道：“是呀。” 这事儿就得她去办！ 皇上派苏俊业不带一兵一卒去降服皇陵占山为王的那些起义军这件事情，一个晚上就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有些头脑的人都暗骂皇上这是想趁机除掉眼中钉。 不明白时局的人则好奇起了这苏家的二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皇上相信他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件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京城哪些人家与苏家交好，哪些人家想要落井下石也可见一斑。 首当其冲便是陆家，陆老爷子当天便带着孙女来了苏宅，然后跟自己未来孙女婿两个人在屋子里密探了许久。 然后还有温家，温庆明也专门送了个人过来，说跟在元宝身边，能够给他们帮忙。 温家送人来的时候，刚巧陆千羽也在苏家，她看着站在厅内手足无措的男人，忍不住嘟囔道：“姐夫也真是的，送这么个人来能有什么帮助啊，我看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男人听见她的吐槽，更尴尬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他本来个子就不高，畏畏缩缩的样子，如今一尴尬起来更是几乎缩成了一团，像个地里面刚拔出来的土豆成了精。 “陆姐姐，你不知道，这位叔叔很厉害的。”小不点元宝在旁边打了个圆场。 她从自己的小杌子上蹦下来，蹦蹦跳跳到了男人眼前，朝他伸出小手道：“叔叔，进了皇陵，还要请您多帮忙啦。” “你知道我是干啥的？”男人眼睛一亮。 小不点点点头，似是回答他，又像是解释给陆千羽听：“土夫子，叔叔是土夫子。” 皇陵建造之时，为了风水，赵益恨不得把全京城以及京城周围百十余里最出名的风水堪舆师傅都抓起来为他所用。 可他忘了，除了风水师以外，其实还有一种人对风水堪舆，选坟看墓很有经验，那就是民间的盗墓者，也叫土夫子。 因为听说那些起义者现在就藏在已经建造了差不多的皇陵里面。 皇陵里机关非常的多，普通人很难进入，所以温庆明便想尽办法将这个经验丰富的土夫子送到了他们的身边，帮助他们破解机关，成功进入皇陵。 发现这小不点竟然认识自己，男人脸上显出一个憨憨的笑来。 他回握住了元宝伸出去的小手手，半喜欢半谨慎的握了握，也忍不住说道：“俺媳妇儿也怀孕了，过一阵可能就要生了，她要是能生出你这样的一个漂亮娃娃来就好了！” 提起自己的媳妇孩子，男人脸上的喜悦是藏也藏不住。 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成婚快二十年了可一直都没有孩子，好不容易老妻这回终于怀上了，他一直都给当宝贝似的好好伺候着。 按理说媳妇儿马上就要生产，他是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家的。、 但年轻的时候他欠过温家一个人情，所以这一遭温家叫他，他就当成是还人情了。 听完男人说的话，元宝微微愣怔了片刻，继而认真的看了看男人那张沧桑了脸，半晌，终于忍不住说道：“叔叔，你命里无后人送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发 “啥？”男人没听清。 元宝刚要再重复一遍，就被陆千羽捂住了嘴巴。 这话说给谁听谁能受得了，陆千羽朝着小元宝使了使眼色，叫她还是不要继续往下说了。 也对，看破却又不可避免的灾难，不如还是不知道的好，就让他们过好当下。 另一边，陆老爷子与未来孙女婿苏俊生密谈完，便带着陆千羽离开了苏宅。 元宝将这位土夫子邢昭介绍给了自己的几个兄长。 知道了他的能耐，苏俊生也是不由赞叹起温庆明的细心。 刚才他和陆老爷子还在说，去皇陵这一遭，总的来说还是非常艰难的。 若是没有得力的人在身边，那却也是非常危险。 元宝虽说是很厉害，但苏俊生和苏俊业谁也不会舍得在出现危险的时候让元宝出去顶住危险。 “那邢大哥，这一次就要多仰仗您了。” 邢家自来就是从事盗墓一行的，又因为堪舆水平极高，总能发现大墓，所以他家赚的钱一直都是挺多的。 可社会地位不高，身边来往的人极少，大家对他们抱着的态度不是鄙夷就是觉得晦气。 但是没想到，苏家的几位少爷小姐待他的态度都十分和善。 邢昭一张干瘦的脸上堆出憨憨的笑容，搓着手对苏俊生道：“苏解元，您客气了。” 苏解元的名声在京城可是很出名的，邢昭想着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好好为这几位出力，争取日后自家娃娃长大了以后，也能得到苏解元的指点。 除此之外，卓彦也专门来找了苏俊业一趟。 回京之后，他手中兵权已经被卸了下来，也没有给任何其他的实权，摆明了就是卸磨杀驴。 这本来就已经让卓彦足够不悦，没想到又听说对方又给苏俊业这么一个艰难的任务。 所以，其他人来是想要给苏俊业多一些装备人脉，帮助他完成任务。 卓彦来则说的是：“你若觉得这事儿办不成，我就去同圣上提，就算是豁出去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再涉险境！” 上回一次已经够心惊胆战的了，卓彦觉得自己欠了苏俊业一命，若皇上不答应，那他替苏俊业去这一遭也不是不行！ “将军。”苏俊业倒是显得非常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缘故，苏俊业如今的性情比较过去也平和了许多，没有那么暴躁。 看见卓彦来找自己，心里只觉得温暖。 “总有人要出面去解决这个问题，我为的不是朝廷，我为的是百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龙椅上的那位死活他并不关心，但百姓不行，那是他在边境拼了性命要保护的百姓。 “兵部侍郎递了奏折，说皇陵那些起义的队伍已经在做准备，似是想要往京城入侵，此时若我不去，那么后方再无他人了。” 苏俊业眼中尽是笃定，一身正气几乎让卓彦湿了眼眶。 是啊，他们这些当兵的出去豁出性命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让京城的百姓，能让身后的家乡父老，长辈亲人好好的活着，平安的活着吗？ 在边境尚且如此，何况是已经回了中原呢。 “好！”卓彦抹了把脸，起身拍了拍苏俊业的肩膀，撇过头道：“那我等你凯旋！” “好！一言为定！” ------ 苏副将只身平皇陵叛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对于此时局势下的京城百姓而言，都觉得他是朝廷派下来的天兵天将。 大家都对他抱有极大的希望。 出行当日，苏俊业只骑了一匹宝马走在街上。 “这是苏副将嘛！苏副将是去皇陵平乱吗？！” “他真就是自己去的啊，什么都没带啊，也没带些家丁什么！” 皇上说的是让他自己去，那就得自己去。 所以苏俊生，元宝等几个都跟在后面的马车里，并没有与他同行。 他身边只有邢昭一个，算作小厮，骑在另一匹马上。 人群看见他如此大义凛然，难免激动起来。 “苏副将厉害！苏副将肯定能将叛乱平息！” 周围人也跟着一同附和，喧闹的声音很快便在街头巷尾连成了一片。 元宝和苏俊生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车上还有个蔫蔫的老爷子，正满脸怨怼的瞪着元宝：“你不是说老夫进了京，就可以大展拳脚嘛！！” 这是药师佛。 之前在东胡那边的时候，为了哄着药师佛帮自己照顾二哥哥，元宝一个劲儿忽悠他说等到回了京城以后，一定要自家大哥哥给他拿钱开一个医馆，卖药看诊，让他大展拳脚，同时也能积德行善，早日完成下界的任务。 可是回了京城才不几天，医馆还看不见影儿，药师佛就又被半哄半捆的给抓了回来。 老爷子快烦死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丫头了。 一路上一个劲儿的拿白眼翻她。 元宝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嘻嘻道：“有呀，我大哥哥留下正在给您未来的铺子装修呢，等到咱们这回回来就可以开业啦！” “真的啊？”老爷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元宝小脑袋点的飞快：“当然啦！” 一旁苏俊生无奈的扶了扶额。 这老爷子可真够好骗的，这些日子元宝一直在忙自家的事情，哪里有空说什么医馆。 可能药师佛很快也反应过来不对，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对元宝道：“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一定呢，说什么医馆！” 药师佛知道，其他的人当然也都知道。 所以这一行，除了元宝以外的其他人其实都抱着不能再平安归家的打算来的。 苏俊生心向来比较细，还专门留了两封信在家。 嘱咐大哥半月后再看。 那是他最坏的打算，若半月后还没回来，那就说明此行并不顺利，很有可能不能再回去了。 两封信一封是给父亲的，另一封信则是给陆千羽的。 想到此处，他摸了摸元宝的小脑袋，想法在心里无比的坚定。 不管结果如何，他和二哥已经商量过了，就算是他们几个全死，他也要为元宝拼出一条活路来。 出了城门，苏俊业和邢昭多等了会儿，等到马车赶上来才一起朝前走。 可能是因为前路太过渺茫，这一路大家都没怎么交流。 也都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路上遇到什么问题。 毕竟京城那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能排除皇陵那边的起义者们也可能知道了，并在沿路设下了什么陷阱。 “前方何人，为何拦路！”怕什么来什么，才出京城不过十里，马车里的苏俊生便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他精神一凛，叫药师佛护住元宝，自己则跳出马车与二哥站在了一起。 第二百三十章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咋回事？”元宝哪里是个看的住的，听见外面的声音也跟着跑了出来。 苏俊生见妹妹如此，心里虽然不放心，但也只好护在她身前，将人紧紧的护在了背后。 队伍前站着两个人。 苏俊业没有见过，但听口音并不像是京城本地的人。 一个姑娘一个少年。 二人开口便道：“苏大人，我曾家姐弟受你们苏家恩惠，自愿与你们同去皇陵。” 听见这句话，元宝蹭的一下从山哥哥身后蹦了出来，兴奋地喊道：“曾瑶姐姐，曾辰哥哥。” 是的，拦在队伍之前的正是曾瑶曾辰两姐弟。 刘永的案子因为有元宝和陆家的帮忙，他们得以洗脱嫌疑。 陆老爷子人也非常好，知道他们兄长让他们来京城，就是为了让弟弟妹妹脱离开岭南那个艰苦之地。 所以，劝说二人就不要再回到岭南，就留在京城。 陆老爷子说会帮曾辰找地方读书，至于曾瑶，她若是愿意，也可以留在京城，以陆家干女儿的身份，陆家人也会想办法给她寻一个好的夫家。 这已经是极大的好处了。 曾瑶曾辰都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在自己身上了。 可他们这个时候也听说了苏家出的事情。 陆老爷子为此唉声叹气，说皇上这是盯上了苏家。 曾瑶曾辰也跟着着急，他们姐弟两个都是非常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他们受过元宝的恩情，就想要找到机会还回来。 他们虽不如温庆明温大人和陆家那样人脉丰厚，但他们不是还有一条命吗！ 只要是可以，他们就算以肉身护住元宝小仙姑一次，也算是他们报了这份恩情。 曾家姐弟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也便在苏家的队伍出来之前偷偷跑了出来，自愿加入他们。 听完了他们的话，苏俊业苏俊生无不为之动容。 但二人也知道，此去艰难险阻，他们不能害了旁人。 苏俊业不会说话，便看向自己弟弟，意思让他来交涉。 苏俊生便开口道：“二人都是忠义之人，不枉陆老爷子对你们的照顾，但此行艰难，我们不能再拖其他人下水了，二位请回吧。” 说着，他朝曾瑶曾辰两姐弟拱了拱手，便对苏俊业示意可以绕开他们离开。 “哎哎，苏公子，我们是真的想帮忙的啊！”曾瑶着急起来，以纤瘦的身体直接就拦在了苏俊业的马匹前面。 好在苏俊业反应快，及时拉住了缰绳。 “老三！”他本来就不会跟姑娘说话，这又明显是个非常执拗的姑娘，更是把他难住了，只会撇过头去朝弟弟求救。 正此时，一直被苏俊生护在身后的小不点挣扎着从他背后窜了出来，看看曾瑶，又看看曾辰，笑着说道：“这样吧，曾辰哥哥回去，曾瑶姐姐跟我们一起去。” “啊？元宝！”苏俊业不知道妹妹为何突然这么说。 一个姑娘家哪里能真的帮上什么忙，别再为此害了人家的性命。 可是曾瑶闻言却是激动地蹦了起来，直接过来将元宝抱了起来，高兴道：“好！都听小仙姑的！” “阿姐……我呢……”曾辰委屈巴巴。 他也想跟阿姐一起为救过自己的小仙姑出一份力啊。 可元宝却死活也不松口了。 曾瑶也只好对弟弟道：“好了，小辰，你回去吧，就听小仙姑的，她自有安排。” 曾辰身上的法力在上一次的时候就被元宝给封印住了。 除非他及冠之后，不然法力是无法施展的。 所以他现在跟着他们去，那才是真正的去送命。 况且曾瑶自己心里也希望能保全弟弟，便在曾辰殷殷切切的盼望里，还是坚决的转过了头，和苏家一行人离开了。 曾辰失落回京城。 苏家一行人则继续朝着皇陵的方向去。 赵家从太祖开国以来一共历经了四个帝王，如今的赵益便是这第四任。 除了太祖之外，之后几任皇帝都还没来得及修筑皇陵便退了位。 有人说赵益也是怕来不及修皇陵，所以刚一登基遍大张旗鼓的开始修建起了皇陵。 赵益修的皇陵离京城有四十多里地。 一行人下午才到了地方。 方圆十里杳无人烟，就连一点鸟叫声都听不见。 这是因为修筑皇陵之前，赵益为了让自己死后也不会被人吵到，所以将周围几个村子里的村民都给赶走了。 其中一些年轻力壮的，则被留在了皇陵这里，修筑皇陵。 兵部上次带队来的官员跟苏俊业说了，这个起义的领导者便是这附近的村民。 他叫盛群，原本有个双胞胎弟弟，但在修筑皇陵的时候死于意外。 父母也都为此抑郁而终，只剩下盛群一个人活着。 世间没有了亲人，盛群自己也活够了。 不愿意被朝廷一再的剥削，于是他便带领其余几个村子剩余的劳动力开始了这场起义。 先是把看着他们建筑皇陵的士兵们都杀了。 愿意为他们所用的便留下，不愿意的一并都杀了。 然后将这皇陵给占了起来，从此占山为王。 他们起义的时候皇陵已经建筑了一半，一些机关都已经修建完成，所以一般人都没办法进去，这也就成了天然的根据地。 “根据工部给的地图，我们大概已经到了皇陵的正上方了。” 苏俊生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张画满工事的地图，这都是临出来前陆老爷子塞给他的。 老爷子与工部如今的侍郎是忘年交。 和他喝酒的时候，顺手偷出来了人家的地图。 已经站在了皇陵正上方，众人的精神也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元宝喊了句：“邢昭叔叔。” 后者明白该是到自己的活儿了，便赶紧跑到了苏俊业跟前，飞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地图。 半晌，他皱紧了眉头道：“你们躲远一点，这机关非常的复杂，就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去。” 风水先生几乎都被赵益给找来了，自然就是为了找到一块风水最好的地。 当然机关也是要设置的最复杂的。 邢昭扫了下地图就知道，这机关他过去只从父亲和祖父口中听过，还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带人下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成了! 和他们想的一样，盛群其实一早就知道了皇宫里的那位又派了人来皇陵。 但之前兵部带了几千人来都是无功而返，听说这次来的只有几个人，盛群更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一路沿着官道去打探消息的小子回来，小跑进来，对盛群道：“老大，我可瞧见了，那帮人加一块儿都没有十个人，还有老头、小娃娃和女人，实在也太瞧不起咱们了吧！” “你确定没有看错？” 去打探的小子连连点头道：“确定啊，就这么几个毛人，再没人跟来了。” 他甚至觉得让自己折腾去这一趟都有些浪费时间了。 根本也没啥必要嘛。 “这是为何？”盛群微微蹙起眉头，心中疑惑。 他与京城龙椅上的那位已经对峙了多日，早已经对那人的性情有所了解。 之前派了兵部来没有攻下他们这里，盛群原以为他恼了，该叫士兵们大规模的围剿他们了。 却没想到就只派了这么几个人？ 难不成他们有什么特异功能不成？ 却也有这种可能性。 毕竟民间也流传着这位君主能够登基，其实也是用了一些其他的手段的。 盛群不敢掉以轻心，又安排人分时段巡逻，紧盯来人的动向。 一天六班巡逻的队伍，一个队伍巡逻两个时辰。 所以，在苏俊业他们的队伍刚刚抵达皇陵最近的村落的时候，其实盛群这里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和邢昭说的一样，赵益为了让自己死后得到安宁，所以在皇陵里面设置的机关非常的多。 一般人很难找到入口。 但是盛群他们毕竟是参与建造皇陵的人，而且建造皇陵的设计师也在不久前归顺了他们，所以他们知道一条能够安全进入地宫的入口。 除此之外，所有的办法进入墓室都是非死即残。 也正因为如此，前段时间兵部来的那帮人，其实连地宫都没有进去，吃了个闭门羹，直接就回了皇城。 可是这一次盛群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老大，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呢！他们带来的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看上去好像非常精通寻找墓穴的入口啊，要不要叫老王来问问？” 老王便是皇陵的第一设计师，因为察觉到赵益想在墓室落成后就灭他口的打算，所以投诚了盛群他们。 盛群点头，不多时就有人把老王给带了回来。 他是已经到入口看过那些人的动向以后才过来的。 看见邢昭的表现，他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个土夫子。 土夫子虽然名声不好，但能在墓下行走多年仍然全须全尾的，肯定是能力不凡的。 这样的人老王也心存忌惮。 “老大，他们是有备而来，还带了个土夫子！” 盛群闻言，神色一凛。 他就说，皇城里的那位怎么可能派个普普通通的人来，原来这次是有备而来。 但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在这儿，看看这个所谓的土夫子到底有没有能耐找到他们地宫的入口。 “告诉所有人，做好进攻准备！” 盛群一声令下，便有人四散去通知底下藏着的众人。 虽说他们这个起义的队伍貌似给京城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但实际上他们这个队伍才真正是老弱病残一大堆，若不是占据了皇陵这个有利的地形，加之赵益不舍得炸了自己费了金钱时间建造的皇陵，所以才能容忍他们在这里占山为王。 又观察了会儿，发现邢昭堪舆了半天，也并未朝着地宫隐秘的入口这边来，老王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对盛群道：“老大，应该是没事儿了，他估计是没有找到。” 盛群却并不像他那么乐观。 他指着邢昭拿出来的那把洛阳铲问道：“你看他在做什么？” 小个子男人拿着一把洛阳铲正在地宫的最上部的位置这里敲敲，那里敲敲，似乎正在想着从哪里下铲。 老王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没关系的，那是地宫的顶部，他挖开也进不来的。” 地宫的外壁是由青石铺就的，外面一层封土层挖开以后就是青石的外壁。 一把洛阳铲肯定是挖不开的。 之前兵部带着那么多的士兵过来，再看见青石板的时候也是无从下手。 他以为这个小个子男人也是如此。 却不料，男人用洛阳铲这里敲敲那里敲敲，拂掉了封土层后，竟然没有继续往下挖，而是返回到了马车上，不多会儿他又扛着个油纸包跑了回来。 老王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抓着盛群的手紧的像是要把人掐死。 “怎么了！”盛群赶忙道。 老王说话都开始结巴了：“那是……那是炸药！他们这是要把墓室给炸开！” ------ 墓室外面，苏俊业还不太放心：“真的能炸吗？来之前圣上可是叮嘱过不许毁了这皇陵的。” 元宝没说话。 一旁的老三苏俊生表情淡淡道：“炸。” “好。”邢昭扛起炸药，毫不迟疑的奔向了刚才选定好的墓室的正上方。 他刚才已经勘探完了，那块是墓室顶端最薄的一个部分，从那炸下去最容易。 此时，偷偷观察的老王已经站不稳了。 他慌乱的对盛群道：“老大，不能让他们炸啊！真炸了的话，咱们就全都完了！” 他是按照老祖宗建造皇陵的办法来做的机关。 青石板里面一层用的是火油，这一层火油平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但凡有人想通过外力进入墓室之中，一点点火星都会引起里层火油的燃烧。 老祖宗的这种机关设置的目的就是用来鱼死网破的。 火油一燃，不管是墓室之内有多少好东西，都会付之一炬。 这样就算是盗墓者进来，也什么都拿不到。 但是现在墓室里面的可都是活人，若是真的被用炸药一炸，那火油一旦燃烧，墓室中躲藏的所有人都逃不过被火烧的局面。 墓室里空间不小，但人也很多。 若真是起了火，那么大家可能连跑都没法跑，就会被直接烧死在里面。 这样的下场是任谁都不想看到的。 外面那个小个子男人的动作越来越快，眼看着炸药都已经放好，已经开始找寻引线了。 老王脚都软下去。 还是一旁盛群将人扶住。 他能带领这么多人起义不是没有原因的。 此刻，他显得非常冷静，叫了另一个小子过来嘱咐了一句什么。 片刻之后，就在邢昭即将将那个引线点燃之前，小子已经飞跑到了邢昭的面前，气喘吁吁的对他道：“我们老大要见你！” 另一边，将这一幕全部看完的苏俊生拍了拍身上的浮尘，从容下了马车，对一旁正呆愣着的二哥道：“成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知道你一个大秘密 虽然苏俊生对皇上这个什么皇陵的完整性并不关心，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炸开这个皇陵。 毕竟根据线报可知，这皇陵下面藏着数百口人。 他可以不在乎皇陵如何，但他不能不在乎这些百姓的安危。 盛群不许他们所有人一起下去，便只有苏俊业带着苏俊生以及元宝，苏家三个兄妹一同从密道下了皇陵。 曾瑶不太放心，想和元宝一起下去。 “我会水，若他们敢伤害你们，我可以同他们鱼死网破！” 这姑娘是个实心眼，从跟着他们队伍一行开始，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 元宝想说没什么大不了。 一旁苏俊业已经不耐烦道：“还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再说我们兄弟二人都在元宝身边，绝不会让她受一点伤。” 他说不清对曾瑶这个姑娘的态度如何。 反正从她拦住自己的马，梗着细白的脖子说“要么带她一起走，要么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的那一刻开始，苏俊业就觉得她是个麻烦。” 所以此时看见她又来拦，苏俊业立时又不太耐烦了起来。 “好了，曾姑娘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元宝的。” 最后还是苏俊生出面打了个圆场，将曾瑶哄了回去。 三人跟着盛群派来的人一同下了地道。 不得不说，赵益这次建造皇陵的确是下了血本，这皇陵的位置不光是风水极好，就连进入地道以后也是别有洞天。 进了墓穴以后，四壁的壁画都栩栩如生。 很多帝王的墓穴里面都会画壁画，以此来给后人诉说自己的生平。 当然，每个帝王也都一样，都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做一些夸大。 苏俊生一边跟着前面的人往地道里面走，一边留心看了看四周的壁画。 出乎他意料了是，赵益这墓穴中的壁画并不是从他自己的生平来记载的，而是从太祖时期。 按照这个壁画里面的叙述。 太祖先天佛体，和药师佛一样是来人间渡劫的。 他原本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在一次睡梦中以剑斩了一头极大的猛虎，后来才知道那头猛虎是当时皇位上的君主的化身。 君主被他斩杀，自然要有人来接任这个皇位。 他顺从天意，登基为帝，成了本朝的开国皇帝。 这种没谱的传说其实苏俊生在过去的一些史书中也看过不少，君主们为了显示自己的皇位是顺天命而为，所以总是喜欢编造此类的故事。 当然现实世界不会因为他梦中斩虎就让他当上帝王。 对于这个夸张的壁画，苏俊生最初之时一笑而过，但继续往下看，他发现这壁画上还画了这头猛虎的来历。 其中，与猛虎早年相伴的一个幼童的形象吸引了苏俊生的注意力。 他眉头轻蹙，下意识的看了看跟在二哥身后，在自己身前的元宝。 ……太像了。 和壁画里的幼童一模一样，梳着小小的道姑头。 穿紫色的道袍。 就连她身后背着的桃木剑和手中拎着的拂尘都一模一样。 苏俊生微微蹙起眉头。 只觉得龙椅上的那位对自家小妹似乎有着很强烈的恨意，也不知何时他竟将小妹当成了对手。 看样子以后自己家人一定要注意了。 或者……要么他们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吧，远离这些，说不定他们都能平安。 正想着，带他们进来的那个小子已经站住，身后几人也跟着站住。 那小子回头道：“到了，我们老大就在里面。” 他朝前伸手示意众人进去。 盛群站在主墓室旁边的一个右耳室当中。 中间摆了一个石台，他就坐在后面，正一脸凝重的看向他们。 和来的时候想象的不一样。 能带领这么多人起义，原以为他就算是年轻也该是个极有将领风范的人。 可真正见了才发现，此人长得极为普通。 是那种扔到人堆里都很难被发现的普通人。 唯有一双眼睛生的黝黑明亮。 和旁人对视久了会视线闪躲不同。 他看人几乎是眼睛眨都不眨，像是在挑衅，又像是他自来就是这样。 苏俊业一个从战场上下来，刀尖舔血的将士，普通人看见他的眼睛都会下意识的哆嗦一下。 可这个盛群非但不躲闪，而是一直盯着他看。 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好奇。 “那位就派你们几个来？” 盛群确实是好奇啊。 苏家三兄妹一看就是一母同胞的。 但除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姿伟岸，相貌英挺，眼中带着些寒光杀意以外，后面跟着的两个都是来干嘛的啊…… 另一个男的都不用穿一身青衫，他面上的书卷气都是藏都藏不住的。 那小丫头更别提了，才多大点个娃娃啊！ 怎么就来此地涉险。 此番自己的对手竟然是这样的三兄妹，盛群都有些要给气笑了。 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轻视了。 他身后坐着的是之前主墓室的一个石头做的龙椅。 是赵益专门强调让精工巧匠打造的。 可赵益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个给自己准备的龙椅，就被盛群坐在了屁|股底下。 他看着只身进来的兄妹三人，赞了一句：“三位胆量不凡啊，你们就没想过若是在下不放你们出去了怎么办？” 苏俊业冷哼一声。 他作为武将，是绝不可能对这样的宵小之徒低头的。 苏俊生更沉稳些，看着盛群依旧是不发一言。 唯有站在二人中间的元宝小不点，她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二哥哥，站在了盛群的正对面对他道：“哥哥，元宝敢进来就是堵你不敢杀我们。” 盛群此时才认真的看这个小不点。 圆滚滚的一小只，才刚有些张开的意思，但脸颊还是有些肉，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很是漂亮。 她虽然看着稚嫩，但语气中的笃定却让盛群有些发恼。 他怒极，一拍石做的龙椅的把手，冷声对元宝道：“你为何觉得我不敢，就因为你有些雕虫小技吗？” 他知道这个丫头。 他身边有风水师认识小元宝，知道她颇有些能耐。 加上她身上这件道袍。 也看得出来她不是凡人。 但若是凭这么一个小不点就想要拦着自己要做的大事，盛群是绝不相信的。 却不料，对上他震怒的神情，元宝非但没有生气，而是淡淡一笑道：“因为我知道你的秘密，一个很大的秘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好，那我们等你，哥哥 盛群先是神色一凛，但很快又释然的笑了起来。 他终于算是看明白了，这三兄妹很有可能什么能耐都没有，只是会操纵别人的心理。 从他让人将三人带进来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反应过来这是对方给自己下的一个套了。 对方下了套，让他以为是要炸开皇陵。 但实际上就是为了把他们逼出来，让自己现身。 当然，这个事情他发现的晚了一些，所以罩了对方的道儿。 可这次不一样了，他已经被对方骗过了一次就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他看着元宝，勾着唇冷笑了一下，说道：“小不点，别拿这些有的没的吓唬我，这对我不管用。” “真的吗？”元宝眨巴眨巴眼睛，晃着小脑袋道：“你确定不管用吗？” 随即，小不点伸出圆滚滚的小手掐算了一番，然后顺口报了一个生辰八字出来。 报完这个生辰八字，元宝也不讲话，就笑眯眯的看着盛群。 看着对面的男人脸色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小不点报的正是他的弟弟盛行的生辰八字！！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 这个发现让盛群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强撑着淡定，屏退众人，只留下了苏家这兄妹三人。 原本他是想把苏俊业和苏俊生也赶下去的。 但两个人坚决不同意把元宝一个人留在这儿。 盛群也只得将这三人一同留下。 明明是自己的主场，盛群却莫名觉得自己心里没什么底气。 他看着微笑不语的元宝，沉声问道：“你知道多少，你为何要查我？” 元宝摇头：“我没查你，哥哥。” 她的确用不着查就知道盛群起义的原因。 来的路上山哥哥就给她看了这个墓室的布局图。 元宝和邢昭两个人认真研究了一下，就发现，这个墓室的布局非常的奇怪，一反往常阴宅的很多规矩。 反倒是像一个阳宅。 邢昭说，这样的墓室在土夫子行业看来都是很奇怪的。 将阴宅做阳宅的风水处理，会让逝者死后也不得安宁的。 但这个皇陵又是赵益花了大心思找那么多风水师倾力给他自己打造的，就算有人看不出这个墓室的问题，其余人也不可能全部都看不出来。 除非，这个墓室根本就不是给死人建造的。 它就是给活人建造的。 于是元宝又专门让倒霉鸟跑了一趟西云观，找了自己的狮虎玉玄子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 玉玄子那边很快就来了消息，说他翻找了许多的资料，发现这样的情况早之前也曾经有过。 但那人并不是建造墓室，而是布了一个法坛，让死者重生。 而那个布局也几乎是和赵益的这个皇陵的布局一模一样。 元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废了这么大的心力，不稀劳民伤财，不稀让天下百姓痛骂自己也坚决不改的原因是，赵益建造这个墓室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百年以后能够靠着这个风水局重生。 而眼前的这个人…… 元宝想到此处，又眨巴眨巴眼睛仔细的打量着盛群。 盛家其实应该也是懂一些风水的，所以在建造皇陵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风水局的密处。 而这个风水局布局的关键就在于，建造之时要献祭七七四十九个童男。 以童男之精血来滋养整个风水局。 所以，当初刚刚开始建造皇陵的时候，就频繁的死了好多年轻的男人。 不幸的是，盛群的弟弟盛行也成为了被选中的其中一个童男，被献祭给了风水局。 而盛群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为了复活弟弟，便铤而走险，利用自己擅长鼓动人心的本领，带领许多百姓一起起义了。 为的就是能够在占领这座皇陵以后，顺利将自己的弟弟复活。 “你不要胡言。”虽说几乎被元宝整个说中，但盛群还是咬着牙不肯承认。 他嘴硬的，但其实内心是又震撼又恐惧。 震撼是震撼在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想法真的会被人看破。 恐惧是恐惧在，这件事情若是被这个小不点说破了，那么跟着他起义的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到时候他可能会遭受非常强烈的反噬。 见他不承认，元宝也不着急，而是小手又掐算了一番，小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随后，她站在原地，又朝西南方向转了半步的距离，紧接着便指着一堵墙说道：“你弟弟就在那里，你说我胡说，可以把那堵墙敲开给我们证明一下。” 听完妹妹的话，苏俊业苏俊生两个都立刻将头转向了那堵墙的方向。 那是一堵很普通的墙，是连接通道和耳室之间的一个遮挡。 粗粗打眼一瞧其实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仔细一看发现这堵墙和另一边的耳室之间的距离根本就不对称。 而这在极其讲究对称的皇陵里面根本就不该出现。 所以元宝非常确定这个盛群的弟弟就是被封在了那堵墙的后面。 盛群沉默了下来，心里砰砰的乱跳，看向元宝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怒。 她猜的完全没有错，那堵墙里面封的确实是他的弟弟盛行。 盛行去世以后，他专门将人的尸体从乱葬岗给背了回来，然后寻了个地方存放。 为了就是有朝一日，自己当权了以后，能让弟弟在这个皇陵里面重获新生。 墙也是他之前夜里偷偷一点点的封上的。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小不点给点破了。 盛群现在想要人命的心情都有。 但他并没有，他的忍耐力也是很绝。 他只是对元宝很恨道：“凭这个秘密你就想让我投降吗？” 元宝弯了弯眼睛，像是承认又像是威胁的说：“哥哥，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盛群现在整个人都在抖。 他从来没有被人威胁至此。 但让他们投降是绝不可能的！ 他必须要复活他的弟弟！他必须！ 但盛群并没有直接拒绝元宝，而是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冷着声道：“好，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想想。” 元宝点点头：“好，那我们等你，哥哥。”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要让他的弟弟复活! 撂下最后这句，元宝便对着自己的两个兄长道：“哥哥，我们出去吧。” 说完，也不等盛群有什么反应，便伸出手一手牵着一个哥哥朝着墓室出口的方向去。 苏俊业起初是有些迟疑的。 他无法相信一个让朝廷困扰那么久的人会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和弟弟妹妹。 但他明明已经看见盛群的牙都快咬断了，却依旧没有拦住他们，还对刚才带他们进来那个小子道：“带三位出去，务必原路返回。” “啊？”带人进来的那个小子也有些发蒙，拼命想要看清自家老大的眼神。 因为在三个人进来之前，盛群他们的计划是根本没有想要让他们出去的。 这其中安排的办法便是让人带着他们从墓室的另一个出口走。 而那条出口周围机关重重。 盛群刚才看了，他们其中会探慕穴看风水的那个小个子男人没有跟着进来，这三个估计谁都无法躲过那个机关。 可是现在，在刚刚被那个小不点威胁过以后，盛群迟疑了。 “对，务必原路返回！”他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小子不知道原因为何，但自家老大发了话，他也只得乖乖的带着苏家兄妹三人重新从墓室的入口走了出来。 元宝被两个哥哥夹在中间，等她从墓室当中露头出来的时候，刑昭和曾瑶都已经紧张兮兮的围在了跟前。 “小仙姑，你没事吧？！” 这次出来没有带栗果，曾瑶自愿承担起了照顾元宝小不点的重任。 皇陵下面虽然修缮的确实不错，但到底还是密闭空间，从里面转了一圈出来，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曾瑶心疼的用袖子的内衬给元宝擦干净了小脸蛋。 “没事。”元宝倒是大大方方，对着众人道：“我们别在这儿待着了，去马车上说罢。” “好。” 虽说赵益是派苏家老二苏俊业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实际上这个队伍的指挥者有的时候是元宝，有的时候是他山哥哥苏俊生。 苏俊业一身的莽撞劲儿，其实在军中的时候也称得上一句有勇有谋，但是跟两个心思缜密的弟弟妹妹在一起，他下意识的就开始放空大脑，听从二人的安排。 反正弟弟妹妹又不会害自己，他怕什么呢！ 回到马车上，元宝将刚刚威胁盛群的那个秘密完完整整的跟两个哥哥说了一遍。 其他几个人也在旁边。 刑昭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道：“怪不得他那么怕我们炸了墓室。” 既然想利用墓室这个风水局复活自己的弟弟，那么盛群肯定比龙椅上的那位还要害怕这个墓室被人炸了。 苏俊生也没想到这么巧。 毕竟他当初只是赌盛群不敢害了下面那么多人的性命。 但现在一看，他更多的则是怕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 说到底，人都还是为了自己。 苏俊生淡笑一下。 苏俊业消化了一下，也明白了元宝这个威胁的含金量。 他想了想，问元宝道：“那我们就真的在这儿等着他的答复吗？” 元宝抿着小嘴笑。 像个偷了有油吃的小耗子。 看众人都在等她的答案，元宝淡声道：“等着吧，他会比我们还要着急的。” -------- 盛群当然着急。 元宝给他带来的威胁太大了。 他之前努力了那么长时间都是为了能够借住这个墓穴的风水位复活他的弟弟，若是因为这个小不点的出现功亏一篑，之前做的事情就都白做了。 所以，在送走元宝和她的两个哥哥以后，盛群决定在他们之前行动。 他决定将弟弟从墙体内挖出来，就在今晚，趁着今夜的九星连珠，将弟弟的尸身按照传说里说的那样直接放在龙椅上，来复活他。 “哎，老大你怎么还不睡？” 大晚上，盛群还在墓室里面瞪着一双眼睛，就是没有半点睡意。 路过巡逻的小子看见，十分好奇的凑了上来：“老大，你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他家老大平时看着非常的严肃，像是规矩森严的那种。 但实际上那都是对外人，对待自己人，盛群一向都是把在这下面的人当成是兄弟姐妹的，对大家都非常亲切。 盛群平时是跟几个兄弟们一起睡的。 但今日不知怎的，他支开了其余几个人，就自己有龙椅的那个墓室里反复的转悠。 看着表情也非常严肃。 这间墓室是主墓室，是棺材进来以后放着的地方。 平时这里最为阴森。 “你做你的事情，不要打搅我。”巡逻的小子不停的问来问去。 盛群不耐烦的将人赶走。 他现在要做的这件事情决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好，老大有事儿你叫我哈。”巡逻的小子过分热情，被赶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盛群。 人走后，墓室里再次就只剩下来盛群自己。 他用脚丈量了一下墓室的宽度，然后十分准确的找到了他当时用墙体封印弟弟尸身的地方。 是在耳室的墙壁里。 他用自己寻来的工具仔细在墙壁上轻轻敲了一小圈，就见一个小小的空间出现在了那个墙壁上。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爹爹其实是鲁班的传人，会设计一些机关。 他和他弟弟也会一些鲁班的技法，所以在弟弟去世以后，他就运用了一个鲁班的技法，非常巧妙的将弟弟的尸身嵌入到了这面墙壁之中。 说是嵌进去，但其实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墙壁上毫无裂痕，若不是鲁班技法加持，永远不会有人找到他弟弟的尸身。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不点竟然会知道。 盛群来不及思考这件事情的原因，飞快的将用香料包起来的弟弟的尸体从墙体里面给扛了出来。 这也是他爹当初传给他的技能，说是用这样的香料包裹完以后，人的尸身能够不腐不臭，一直保存下去。 弟弟的尸身被从里面扛了出来。 盛群将他放在了地上，然后细细的上下看了一圈，确信弟弟的尸身确实是没有任何腐坏的痕迹。 他心中略略安定一下，便将尸身转移到了龙椅的位置上。 传闻当中，这个位子是最能够接受天地之精华的地方，也是赵益准备死后将尸身放置的地方。 所以，盛群将尸身转移到上面，勉强立住以后，又迅速翻找出白天藏起来的三根线香，插在一捧五谷上面，然后用火折子将其点燃。 传闻当中，这个仪式再配以一段上古的咒语，待到线香燃尽之后，死者便可以复活。 盛群一边念动着咒语，心脏一边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正此时，墓室外面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声音，盛群也听见了，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浑身震悚起来。 他迅速跑到弟弟的尸身前面，护住，然后朝声音发出的地方问道：“谁！”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场噩梦 “……”回应他的是墓室里空空荡荡的沉默。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盛群重新又坐回了龙椅的对面，开始掐动手诀念出那段上古的咒语。 “噔~噔、噔……” 可还不等他重新开始，那诡异的脚步声就再一次在他的身边响起。 而且这一次，这脚步声不像刚才是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出现了。 这一次，脚步声听起来离他越来越近，最后那一声似乎都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盛群整个人寒毛直竖，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这下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错，的确是有人在自己的身后。 “是谁？”他这一声问出口，已经不再是方才那么沉稳的情绪。 他已经有些慌了，声音里都带了些哽咽。 “噔噔噔……”回答他的还是只有脚步声。 盛群快要疯了。 可他这一次并没有躲开，就咬着牙坐在原位一动一动。 在这样阴气森森的墓室里长待，他平时也遇到过一些离奇诡异的事情。 但他向来不怕这些。 这一次，他也不怕。 他所有的战栗都来自于……他觉得背后的那个“人”是他的亲人。 脚步声急促不安的在身后响起，盛群硬是忍着没有回头。 直到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正后方，随即，一双冰凉凉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 是真的冷，像是被从结冰的河流里刚捞出来的一样。 换成常人，光是这种触感都让人想要发疯，盛群却是泪如雨下，伸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低声喃喃了一句：“小行，是你吗？” 这个脚步声实在是太像他的弟弟盛行了。 盛行从小就爱跟他玩这种民间叫做“抓鬼”的游戏，每次都是他来抓，盛行来藏。 好多次他装作找不到站在原地等着的时候，盛行都会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从后面悄咪|咪的走上来，然后猛地一下拍中他的肩膀，然后高兴的说：“哥哥，我在这儿，你好笨哦，都没有找到我！” 和这一次一样…… “哥哥……”墓室中响起一声阴森森的男声。 盛群早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刚想要转身和弟弟面对面说话，可身后“人”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哥哥，别……” “小行，哥哥看看你……” 阴冷森寒的男声苦笑一下，压低声音道：“不好看，还是别看了。” 盛行是死于建造皇陵时候的意外，被掉落的石块砸死的，当时的样子确实是非常的难看。 现在放在龙椅上的那个尸身还是盛群找到弟弟的尸体以后，又找了京城一个极其厉害的仵作，帮忙将他弟弟的头缝合好了，才有现在这个完整的尸体。 弟弟活着的时候最是个好面子爱美的少年，盛群忍住心疼，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哥哥听你的。” 兄弟二人在黑暗又幽闭的墓室里对峙片刻。 二人之间有好多话想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一般。 最终还是盛群忍不住，开口说道：“弟弟，你是不是知道了哥哥要替你做这个复活仪式所以才回来的。” 他心里是以为复活仪式有了效用，所以盛行才会第一次出现在他身边。 可身后的盛行却是说道：“哥哥，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能让人复活的仪式，都是骗人的。” “不可能！怎么可能！”盛群大喊道：“这个肯定是真的，你不要不信！哥哥肯定能够复活你的！” “哥哥你冷静些。”盛行一双冰凉凉的手都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强行让他冷静下来：“都是骗人的，紫禁城里面的那个皇帝也是被骗了，你也是，人死了就是死了，或许有人有逆转阴阳的能力，但我们普通人是绝对不会有的。” 盛行又道：“哥哥，放弃吧，你好好的活着，我和爹娘都在下面保佑你的。” “不可能！”盛群到最后只会说这一句。 他如今活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利用这个墓室来复活自己的亲弟弟，可是现在弟弟竟然告诉他绝无这种可能。 盛群不信，盛群不信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竟然就要化为云烟。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转过头去想要和盛行理论：“小行！”他激动地喊出声。 可是回应他的并不是弟弟盛行，而是一道熟悉的声线。 “老大，你做噩梦了？” 说话的是刚刚在墓室里面巡逻的小子。 小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满眼都是少年人的天真澄澈，看见自家老大一边尖叫着一边醒过来，赶忙学着娘亲小时候哄自己的样子，过来一边摸着盛群的头一边道：“老大不怕哦，老大不怕。” 小少年的手上还有汗，摸在额头上有些凉。 就这一点点的凉意让盛群终于从刚刚的梦里面惊醒了过来。 他躲开小少年的安慰，站起身迅速在墓室里面转了一圈。 龙椅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弟弟的尸身。 耳室边上的墙也是被封存的非常完好，他也没有将弟弟的尸身拿出来。 那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可他不相信，刚才的触感和盛行说话的语气都太真实了，完全不像是在做梦。 他顾不得巡逻的小子还在身边，就开始在墓室里疯狂的搜寻着弟弟曾经来过的痕迹。 “老大，你找啥呢？” 巡逻的小子看着自家老大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非常的担心。 “老大你看，这咋有几个脚印呢？湿漉漉的……” 他指着不远处墓室门口的一双脚印，声音里满是疑惑。 墓室底下虽然阴冷，但还不到会留下湿脚印的程度，更何况这几日也没有降雨，最奇怪的是这双脚印两边还不一样，左大右小，显然是左边下脚更重，右边落地更轻。 “小行！”看见这一双脚印，盛群更加激动起来。 这就是他的弟弟小行，很小的时候盛行摔过一次，比较严重，有一只脚的脚踝伤到，平时落地就是比较的轻。 这就是盛行！ 他疯狂的在墓室里寻找弟弟的印记。 正此时，他耳边再次出现了弟弟的声音：“哥哥，别做了，我好难受，放我走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手段可真下作 “元宝，你确定他今晚真的会来找我们吗？” 入夜，马车里面点起了暖炉，因为有曾瑶的缘故，苏俊生和苏俊业都没有上来睡，元宝是趴在曾瑶的怀里睡的。 可才睡了一小会儿，苏俊业就忍不住掀起马车的车帘子来找元宝。 他们今天从皇陵里面上来以后，问元宝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元宝就说只要静等着就可以，盛群会自己主动过来找他们的。 可这都后半夜了，还不见盛群过来，皇陵那边一点音讯也没有，苏俊业坐不住了，只得小心翼翼去问元宝。 元宝睡的迷迷糊糊被叫起来，声音糯糯的，还在哄他：“二哥哥乖乖睡觉，相信元宝。” 盛群的那个弟弟都快要被不能入轮回的惩罚逼疯了，怎么可能不来找他大哥呢？ 如今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就只有自己。 所以元宝百分之百可以确定，盛群今晚就会来找自己。 “哦……”苏俊业讷讷的答了一声，半晌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探头进来：“你确定吗？” 元宝被他烦的要死，闭着眼睛从曾瑶的怀里蹭出来，侧躺着伸出手掐起一个手诀，对准马车外的苏俊业道：“二哥哥你要是再墨迹，不让元宝睡觉，那别怪元宝不客气！” 苏俊业打了个抖，赶紧缩头回去，不敢再墨迹元宝。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元宝所谓的不客气指的是什么。 他现在的状态并没有完全恢复好，其实很大一部分还是靠着元宝的法力来维系的。 但凡是把元宝给惹生气了，小不点就稍稍撤回一点点的法力，他就得在马车里睡个地老天荒…… 在这皇陵之外，阴森无人的地方睡过去，他可无法想象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但人从马车里出来，苏俊业还是不太放心。 虽说元宝基本上说的话是百说百灵的，但总有例外的时候吧。 圣上让他在十天之内解决皇陵这边的冲突，收拾行囊，加上出发到了这里已经一天的时间了，就还只剩下了九天，还要预留出来回去的路程，他怎么可能不心急呢？ 但好像这支队伍里，现在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人都非常相信元宝的话。 大家都睡了，只有苏俊业一个人没有睡…… “二哥，你还在担心皇陵那边的事情吗？” 苏俊生其实也没有睡，他也在担心盛群那边的情况，但他比他这个二哥更能沉住气一些。 见他又被元宝撵出来，这才又过来安慰道：“二哥别担心了，你要相信元宝，她哪次说的事情没成真。” “那倒是都成真了……只是这时间……”苏俊业想跟弟弟说皇帝给的期限的事情。 却不料，苏俊生比他还早一步开口道：“圣上说是让你十天之内解决问题，但他心里预期远不止十天。” “真的？”苏俊业皱了皱眉。 只见他弟弟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兵部那么多人都没有完成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指望你十天内就完成，不过是计策罢了。” 月至中天，兄弟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在弟弟的反复开导下，苏俊业总算是相信了圣上的期限远远超过十日。 他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便对苏俊生道：“那我先去睡。” 心事不再那么重了，他的困意也就上来了。 其实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一路上不光是靠着元宝的法力维系，还有药师佛给喂得药，所以他其实比谁都累。 可他去睡觉了，方才开导兄长的老三苏俊生却睡不着。 他其实内心也在惶恐，但他的惶恐远不止盛群这一件事情那么简单。 圣上将这么复杂且难以解决的问题交给他二哥这个只有武力的铁憨憨，又给了那样严苛的期限，明着好像是说对苏家人非常器重。 但实际上略一深想就知道，这是对苏家人的试探。 圣上当然知道，苏家绝对不会让苏俊业一个人独自来皇陵这里解决盛群的。 他必然是想到了元宝。 毕竟苏家出行的路线和时间，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他这一遭主要其实还是想要试探元宝的能耐。 苏俊生老早就发现了圣上对于自家这个小妹妹的忌惮，说实话，他内心情绪是非常复杂的，他一方面为自己妹妹的厉害而骄傲，另一方面则有些鄙夷今上。 这样一个奶娃娃都能让他提心吊胆，这天下他怎么可能坐得稳呢？ 但不论如何，他们已经到了皇陵，就算是为了京城以及周边所有百姓的安危，他们也必须解决了盛群这一伙起义的人。 不然京城周围都不会太平。 又想了会儿，苏俊生也觉得头脑晕晕的，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天色。 离天亮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看样子皇陵那边今日可能没有什么动静了。 元宝也有错的时候？ 他打了个哈欠，不欲再想太多，准备回去休息。 正此时，一股奇异的香味似乎萦绕在了鼻尖，苏俊生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可是已经晚了，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喊出来，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 “老大，这些人杀吗？”年轻小子放下手里刚才放迷烟的烟管，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俊朗青年，不满的朝他的绸缎衣服上踹了一脚。 呵，这些达官贵人们，在京城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过那么好的日子却还要联合皇宫里面的那位剥削他们这些百姓的生活。 皇陵一建造，家没了，村子没了，就连人命都可能没了…… 年轻小子自己也死了好几个同乡，一想到这个他就更加的难过，又踢脚想往苏俊生身上踹，却被盛群拦住。 他冷声道：“不是所有的富人都是坏人，他们也不过是朝廷的工具而已。” 而且这位可是那个小仙姑的亲哥哥，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求小仙姑办的事情，盛群就不敢得罪她身边的任何人。 “去，把他抬到一边去，不要伤了他。”盛群说完，便径直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他们刚才的迷烟放的极多，马车夜晚怕密闭，也开了窗子通风，所以估摸着里面的人也已经晕了过去。 盛群疾步走到了马车边上，正欲拉开帘子，就听里面一声小奶音：“手段可真下作，怎么？哥哥是想把元宝抓走？” 声音虽然软软糯糯，但透着睥睨众生的姿态。 第二百三十七章 黑无常叔叔，好久不见 盛群心里“咯噔”一下。 片刻之后，马车的车帘子被人掀起来，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姑娘，而在她身后双目炯炯的，赫然就是弟弟在梦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找到的小仙姑元宝。 想到弟弟在梦中那样凄惨可怜的样子，盛群也顾不得那么多，“噗通”一下就跪在了马车前面，“砰砰砰”地给元宝磕了几个响头。 曾瑶都给吓坏了。 赶忙回头去看元宝的眼色。 却见这平日看起来无比良善心软的小不点像是一尊不动的佛祖一样，依旧稳稳的盘腿而坐，微冷着眸低头看着下面的人，像是佛殿里俯视众生的佛祖。 “说吧，你此来为何？若是只为了回答我问你的事情，你大可不必将我两个兄长都迷晕吧。” 盛群知道自己这算是把小不点给得罪了，忙道歉道：“小仙姑，是我的错，盛群是有事相求，又不知道仙姑会不会答应。” “求人办事儿还有这样的？”元宝挑了挑眉，看向地上躺着的山哥哥苏俊生。 盛群心里直呼阿弥陀佛，好在自己刚才让小子好好安置了小仙姑的哥哥，不然麻烦更大。 “盛群知错。”盛群跪在地上，态度谦恭的样子似乎是得了元宝的谅解，她虽然并没有让人起来，却直接问道：“是不是你弟弟的事情，你求我超度你弟弟。” 盛群眼中满是惊讶。 他确实是要来说这个事情的。 刚才在墓室里面，他做完了那个奇怪的梦以后，又陷入了梦中梦，而之后的梦中梦他的弟弟就将前因后果全部跟他说清楚了。 正因为他对弟弟复活这件事情的执念，加上又困住了弟弟盛行的尸身，所以黑白无常并没办法将人带去地府，已经死了好久的人，不光是魂魄，就连肉身都留在人间不能超脱。 这对于活人来说仿佛是个慰藉，但对于死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恶行。 盛群不懂。 但他的弟弟告诉他，这种办法往往是一些术士对自己的敌人才会使用的手段。 皇宫里的那位不知道是何渠道得了这么个很毒的法子，又被他兄长给用在了他身上。 所以盛行现在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过的极其艰难，又看着兄长因为这样的执念在人间也过不好，所以不得不耗了大量的魂魄之力来给他托梦，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哥哥放下执念，也放下对自己的束缚。 盛群醒过来以后就哭了。 让他放下对弟弟复活这件事情的执念确实是太难了，可是他若是一早就知道自己这样的执念会将弟弟害成这样难过的情况，他也坚决不会如此。 这便是兄弟之情。 而在梦中，他弟弟盛行告诉他，自己已经超过了黑白无常来带魂魄去地府的时间限制，所以必须得有一个接引人帮忙，才能引他去地府。 而且这位仙姑不光是能引他去地府，她是有大功德者，还能用法力让他超度升天。 当然，这位仙姑自然就是皇陵之外的小元宝。 盛群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哪怕龙椅上的那位真的用炸药把皇陵炸开，把他都炸死他都不怕，但他却怕弟弟真的会因为自己遭受那样的困苦。 所以，他拼着一条性命不要，也要半夜出来找元宝。 听完他的一席话，元宝脸上严肃的表情稍微融化了一些。 曾瑶在旁边一直掐着手决想要护卫元宝，此时，元宝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曾姐姐不用怕，他们伤不到我。” 曾瑶还是不太放心，元宝却笑着摇摇头。 “曾姐姐去马车里面等我，我送完盛行很快回来。” 魂魄接引和超度都是不许旁人在侧的。 何况元宝自己也有许多秘密不能够被别人发现，所以哪怕曾瑶非常担心她的安危，还是被她半撵半哄的赶回到了马车里面。 元宝从马车上蹦下来，平视着一直都没有站起来的盛群，说道：“我若超度了你弟弟，你将如何报答我？” 盛群长长舒出了一口气，虽然小仙姑还没有答应他，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他将自己刚才来时想好的条件告诉了元宝：“若小仙姑帮忙，盛群自当重谢。” 至于如何重谢？ 他沉了沉声，先屏退了自己带来的年轻小子，等人彻底走远了，他才对元宝道：“我答应小仙姑，会疏散皇陵里面的全部百姓，不让他们与朝廷抗衡，而我自己，愿意随小仙姑回京城，是杀是剐都不在话下，哪怕是砍了我的头挂在城门之上警惕后来人，我盛群都绝不多吭一声！”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竟然还带了些欣喜。 他其实并不害怕死亡。 他的亲人们都已经死了，若是像弟弟说的那样，死亡之后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么盛群宁愿去死。 这样自己还能再另一个世界和他们相逢。 他满心坦然，颇有种凛然赴死的态度。 元宝叹口气摇了摇头，对他道：“你还没那么容易死。” 人的命天注定，盛群的命运远不至于到此为止，只是元宝也不知道之后的人生对于他来说应该算是好，还应该算是坏。 天色已经开始渐渐亮起来，元宝也不准备继续耽搁。 因为她已经看见盛群肩膀上趴着的他的弟弟盛行的魂魄越来越浅淡了。 等到人形全部消散的时候，这个人不管是肉身和魂魄都将会从这个世间消失。 “哥哥，你记得要说话算数哦~”按理说应该等到天亮，等到他疏散了皇陵里的全部百姓以后再来帮他送走盛行、 但眼见盛行魂魄快要无力为继，元宝也并没有在乎那么多。 在盛群点头答应下来以后，元宝便就地坐了下来。 两只小手在半空中画了几个符文，不知道何时拿出来的纸符在她的指尖徐徐燃烧了起来，一阵阴冷的邪风卷起了不少的沙尘。 盛群莫名其妙的打了个抖，只觉得肩背上的重量更加的沉了一些。 紧接着，便见元宝原地起身，对着虚空道：“范叔叔，好久不见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该哭的明明是我 自打上回被元宝从地府把苏俊业的魂魄带走以后，黑白无常两个鬼差都受到了地府很严重的惩罚。 白无常被罚了很多钱，黑无常更委屈，因为他一直是在第一线和元宝对上的，所以组织决定直接给他关进了小黑屋里待了好些日子。 今天是黑无常第一天解除闭关，出来出任务。 结果才刚把一个魂魄带走，他就感觉一股力量不由自主将他带到了这里。 不用说，黑无常没到地方的时候就知道，肯定又是元宝那个小不点。 因为如今这个凡尘中有这个能耐的人基本是没几个了。 不出所料，他一现身立马就对上了小元宝那张虽然甜甜的，但是贼兮兮的小脸。 想到当日在地府鬼门关时这个小不点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以及她在战斗时候那个凶悍的样子。 黑无常莫名其妙打了个抖，朝后退了两步，离元宝拉开了一些距离。 听到她说话，黑无常也赶紧脸上堆笑道：“不敢不敢，我哪敢生小仙姑您的气啊。” 元宝也不管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直接指了指离他不远处那个魂魄都已经开始不稳定的盛行，说道：“范叔叔，他，能不能帮我送走？” 虽说听上去是请求询问的话，但黑无常哪敢拒绝，他刚想说不就带走一个魂魄嘛，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何必还麻烦元宝小仙姑一趟。 结果话还没说出来，他一侧头，便对上了盛群那张充满惊讶的脸。 ——他也看见了黑无常。 黑无常皱皱眉，看了看盛群，又转向元宝：“你说他？他这不还没活完吗？” 一看就知道阳寿未尽，他要是现在给带走了，那可算是违规的。 关禁闭关的黑无常快烦死了，可不想又为了这么一个小事再被关。 这次还不等元宝开口，盛群自己便开口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弟弟。” “啊？”黑无常闻言，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他的肩膀处。 结果一看，整个人也是愣住了。 他肩膀上的确爬扶着一个魂魄。 说是魂魄都有些勉强，其实更应该说是一个魂魄的碎片，很碎很碎，几乎就要消散。 或许是因为昨天双月同天的天象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昨天盛行废了大部分灵力给兄长托梦的缘故，他今日的魂魄消散的非常快，几乎马上就要彻底消失。 这下黑无常犯了难。 他没再跟盛群说话，而是转向元宝，陪着笑脸道：“小仙姑，您也知道，这样的魂魄地府怎么可能收嘛，就算是我帮您把他带下去，他也根本不可能进入地府就会被其他魂魄给吃了的啊，何苦呢？” 不如就此消散了算了。 魂魄落入地府是要经过很多个关卡的，其中有一道关卡叫做野狗岭，魂魄路过那里，会有许多野狗来啃食魂魄。 一般若是气魄不够的人路过野狗岭，身上的凶煞气镇不住野狗岭的恶犬们，就会被野狗啃食掉灵魂上的一些碎片的部分。 可要是只剩一块灵魂碎片的盛行路过野狗岭，根本就不用跟人家那些恶犬搏斗，他会直接被恶犬吞吃入腹的。 这和直接的魂魄消散还不同。 被野狗岭的恶犬吞吃掉的魂魄，在彻底死亡之前会真真切切感受到被野狗分食的疼痛感。 这也是魂魄的必经之路。 盛行这样的，真的未必要去遭罪，不如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亲人旁边，等着时间消散掉他的魂魄。 反正这个人间也没什么好的，也不是非要再来一次的。 反正黑无常是这么觉得的。 但盛群可不这么觉得，一想到弟弟是因为自己所以才被害的连投胎去下辈子都没有机会，盛群就后悔的要死，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几乎就要崩溃。 元宝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向黑无常，她这个样子都不用说话，黑无常就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赶忙对元宝道：“小仙姑，我不是不想帮你哈，这不是确实是情况比较麻烦嘛。” “范叔叔，我们想想办法可不可以，比如让一个完整的魂魄跟着你去地府，带着盛行的这个魂魄过了野狗岭，只要最后进鬼门关的时候，你不收他，把他放回来不就行了嘛？”元宝提出自己的小建议。 黑无常整个鬼都要崩溃了。 他现在看起来比盛群都还要颓废。 完了完了又来了，这个小祖宗又来给自己出难题了…… “小仙姑，这话不是这么算的啊。”黑无常掰着手指头，苦口婆心的给元宝解释：“你看，我带一个名单上没有的鬼去地府，这就是违规，然后再鬼门关之前的魂魄我给放走了，我就算是又一次违规了……两次违规啊……” 黑无常竖起两根手指，委屈巴巴的看着元宝，那个表情好像是在说，你也可怜可怜我吧，我也是个可怜鬼啊。 元宝见状，也伸出两根手指：“范叔叔，两车行不行？” 这就是要给他送两车金元宝。 过去的时候，元宝和她那个师傅玉玄子倒是经常这么贿赂黑白无常这两个鬼差，只是后面走了直接的武斗路线。 这是祖宗大发慈悲，不准备跟他直接开打，准备靠利益诱惑了。 黑无常受宠若惊，但是脑瓜子依旧摇的像是拨浪鼓：“不要不要，祖宗您就放过我吧，几车金元宝我都办不到啊。” “不是啊。”元宝摇头道：“不是给你两车金元宝。” “那是啥？” 元宝笑眯眯：“给你两车桃木、黑狗血、狗牙……”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黑无常冷汗一层层的浸透了衣服。 他们就算是鬼差，也还是怕那些阳间用来镇鬼驱邪的东西啊。 这个小祖宗这次不光是简单收拾他一顿的事儿了，这是想要他这条鬼命啊！！ 算了，不就是再违规两次嘛，大不了就是多关一段时间禁闭的事情，但跟自己的小命相比，还是小命更加的重要！！ 黑无常回头看看还在崩溃的盛群，略带嫌弃的说了一句：“行了，甭哭了，都找了这么厉害的靠山了，你哭个毛啊！” 该哭的明明是我！ 第二百三十九章 路过奈何桥 不敢得罪元宝，黑无常只得按照她的建议，准备让盛群带着他弟弟的那一抹魂魄去地府，然后再在进入鬼门关之前，把这个活人的生魂给放回来。 “记住了，到里面不要四处乱看，不然吓死你！” 不敢跟元宝这个小祖宗发火，黑无常就把所有的火都发在了盛群身上。 盛群也比较听话，老老实实的听着吩咐。 先是黑无常抬起手，掌心一股子黑气像是结界一样将盛群给罩了起来。 元宝解释：“这是隔绝你身上的活人气息的，这样就算是你碰到其他的魂魄，其他的魂魄也看不到你。” 她说完，又从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了一张金灿灿的符纸递给了盛群，说道：“这个是给你防身的，如果在地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扔出这张符纸，到时候能救你一命。” “好！谢谢小仙姑。”盛群仔仔细细的将符纸塞到了自己的胸口。 他现在是彻底相信了梦里弟弟说的话，这个小仙姑确实是最厉害的，最能够帮助他弟弟的人。 他认真朝着元宝鞠了一躬，然后便跟着黑无常一起进入了地府之境。 ………… 阴森湿冷的感觉几乎是一瞬间就朝着盛群的全身袭来。 他止不住的打了个抖，但同一时间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肩膀上弟弟的魂魄似乎是重了一些。 他小声道：“弟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还不等肩膀上有声音，脑壳儿就被人重重的锤了一下，黑雾之外，黑无常冷冷的斥他一句：“什么地方还敢说话，被恶鬼听见直接吃了你和你弟！” 盛群闻言，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黑无常见到他这副样子，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他其实就是在吓唬人的。 这地府，只要是他在的情况下，哪个恶鬼敢过来碰他身边的魂魄？！活腻歪了吧他们。 他不过是因为在元宝那里受了气，所以想要发泄在盛群身上罢了。 毕竟要不是这个麻烦的兄弟俩，他才不会又被那个小祖宗威胁了一通呢。 被黑无常骂了一顿以后，盛群就不敢在说话，只乖乖的跟在黑无常身后，小心翼翼的朝地府之门走了过去。 地府之境，也就是外人所说的丰都鬼城。 进了这里以后，那股子阴冷潮湿的感觉就开始逐渐消散了。 但盛群也看见了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叫卖的摊贩，以及一些在四处流窜的鬼魂们。 黑无常边走边给他解释：“这里跟人间没什么区别，阳间亲人们给他们送来的纸钱元宝就能维持他们在这里的生活，所以你上去以后记得要多烧些纸钱过来。” 盛群点点头表示知道。 黑无常斜眼看他一眼，冷冷道：“这里可以说话了。” 盛群赶忙道：“多谢大人，等到在下上去以后，一定会给您多多的送钱。” 这便是黑无常想要听到的话了。 他不敢讹元宝那个小祖宗，还不敢讹这个普通人吗？ 要知道带他们进来，这是身上担了多大的压力呢？！ 黑无常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应得的！！ 见盛群这么懂事儿，黑无常心情不错，对他说话的态度也好上了不少，开始提醒他。 “前面不远就是奈何桥了，孟婆在上头盛汤呢，喝了汤就得忘了前世了，你肯定不愿意喝吧。” “当然。”盛群赶忙道。 他之后还是要回去人间的，肯定不能把这些事情都忘了。 黑无常点点头，说道：“那一会儿就看我眼色行事吧。” “好，多谢大人。” 盛群跟着黑无常又走了一段路，在一个写着“奈何桥”的牌楼面前，二人止住了脚步。 黑无常从衣袖里摸出一厚摞的纸钱，然后边嘟囔边从里面摸出了几张：“哎，又要花钱！！” 盛群赶紧道：“上去以后，在下多给您烧一些。” 黑无常心满意足，从里面摸出几张面额比较小的银票，把其余的又塞回到了衣袖里。 然后满脸堆笑的朝奈何桥上走了过去。 “大妹子，忙着呢啊。” 孟婆和盛群想象的不太一样，并不是一个老婆婆，而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姑娘。 黑无常和她说了两句什么，又将手里的银票递到了对方手里。 孟婆点点头，收起了银票，然后笑着又和对方说了几句什么。 盛群正在感慨没想到这地府和人间没什么区别，都是这样的贪财。 就见黑无常朝他摆了摆手，他赶忙放下了心里的腹诽，小跑着上桥走到了黑无常的身边。 孟婆敛了脸上的笑，拿出一个空碗递到他面前。 盛群讶异的看向黑无常，然后在后者点了点头以后，盛群便拿起碗，装成一饮而尽的样子将空碗在嘴边晃了一下。 “天地无常，魂归四方，了却身前世，莫问身后名……” 孟婆举起手里巨大无比的汤勺，站在奈何桥上开始比比划划的念动起了送亡灵的咒语。 伴随着孟婆的咒语，盛群胆战心惊的跟在黑无常身后便下了奈何桥。 又经过了一片黑漆漆的通道以后，黑无常突然站定，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盛群道：“前面就是野狗岭了，这里我就不能带你去了，你要自己过去了，野狗岭出来就是鬼门关的入口了，到时候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野狗岭之中的恶犬都是地府里生在千万年的恶鬼亡灵，就连黑无常这样的阴差从那里走过都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刚进入地府的亡魂一般都是自己走野狗岭这一段路。 没人会带路。 黑无常又给盛群解释了一下野狗岭里面的情况。 “你要记得，野狗岭里的恶犬是专门以捕猎灵魂上面的恶意为生的，你进去以后千万不要想让你憎恶痛恨的事情，就像一些快乐的事情，不然你就会被恶犬发现，那样你不光是不能帮你弟弟，你自己也很有可能会留在那里。” “好。”盛群认真点头，心里也被黑无常此刻严肃的神情弄得稍微有一些惶恐了起来。 “希望一会儿还能在鬼门关看见你。” 活人来地府已经是非常大的勇气了，黑无常拍拍这个莽撞的年轻人的肩膀，发自内心道：“祝你好运，再见。”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盛群的面前。 黑无常消失之处，几乎是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石头做的牌坊，上面用刚劲的文字写着“野狗岭”三个字。 盛群运了长长的一口气，才迈了一步，就见一个一人长半人高的黑色巨犬张开血盆大口径直朝他扑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章 路遇野狗岭 “啊！！”盛群克制不住，惊叫出声。 身体也自然而然一个闪动，躲开了黑犬的攻击。 黑犬没有扑到人，趴在地面上嗅了几下，复而又站起身飞速寻找了一圈。 盛群吓得朝后退了好远，万幸黑犬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呜呜”黑犬发出犬类独有的哼唧的声音，又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两圈，见确实没有找到猎物，尾巴也失落的垂下来，转过身绕过牌坊又进去了野狗岭。 盛群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正此时，他的肩背处传来细微却熟悉的一声：“哥哥。” 是盛行。 一路上他终于又听到了弟弟的声音。 盛群小声回答他：“你快藏好，不要被它们发现了。” 或许是因为是活人的关系，盛群在进了地府以后感受并没有肩膀上的盛行感受那么强烈。 他对周围的危险感受并不是那么的直接。 盛行就趴在他的耳边一点点的告诉他。 “哥哥，不要朝左边看。” 那里是一个几乎破碎的灵魂，死前应该遭受了非常强烈的外部暴击，样子非常恐怖。 盛群听弟弟的话，赶紧把头别过去。 可是另一边的路边，是几条恶犬围在一起，似乎是在围着啃食某个亡灵的魂魄。 盛群吓得一惊，心脏都似乎是颤抖了起来。 但可能是因为这一段路有弟弟的陪伴，他忍住了没有叫出声，而是小心翼翼的朝前面缓慢踱步。 耳畔，盛行又开口道：“哥哥，那些恶犬好像是瞎的啊。” 盛群一愣，但很快也察觉到了这些。 刚才在门口时候的那条恶犬反应就非常的奇怪，现在想想很有可能那条恶犬确实是因为瞎，所以在他躲避以后，就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怪不得黑无常说，这些恶犬是靠着人类灵魂里的恶意来捕获他们的。 那若是这样的话，只要是自己脑中没有恶意，那么这些瞎了眼的恶犬就不会看到他了！ 盛群想到此处，脑中就开始飞速回忆起自己这十几年间的快乐时刻。 盛家是一个非常和谐美满的家庭，虽然盛父赚的不多，但对两个儿子都非常的疼爱，母亲更是十分温柔和善的一个女人，盛群甚至不用想，只要是父母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记忆里，那就全部都是令他觉得温暖和喜悦的画面。 与此同时，一股子温暖的感觉从上到下传遍全身。 几乎能够抵御掉野狗岭方才凛冽的冷风。 盛群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娘！爹！你们怎么忍心抛弃我和弟弟啊！”可就在下一刻，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哀鸣，像是打开了回忆里的某个开关。 盛群甚至来不及阻拦，恐怖且悲伤的记忆就如同泉水一般汹涌的在他的眼前流淌了起来。 是爹娘去世时候的那个片段。 爹娘是被朝廷铺天盖地的苛捐杂税逼死的。 皇帝要修筑皇陵，又不想动用国库的钱，于是就想尽各种办法从百姓手里面扣钱出来。 盛父的收入本来也就只够维持一家老小的吃用。 根本无力供养那个吃人的朝廷。 可是来征收税款的官员不信，每次来就一遍一遍的翻找家里破旧的房子。 翻出来钱就拿走，翻不出来钱就会叫人把爹爹狠狠地打上一遍。 爹爹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在自己的两个儿子面前，被官员如此羞辱。 在盛群的记忆里，自那时起，爹爹身上的伤就再也没有好过。 直到又有一次，官员再次来到盛家，把家里最后剩下的五文钱也带走，爹爹终于疯狂了，他想要上前和官员拼命，却被人直接一刀捅在了胸口，死在了自家的院子里面。 娘本来身子就弱，当下看到那一幕以后，直接就跟着晕倒在了当场，没多久也跟着一命呜呼，只留下盛群带着弟弟盛行。 爹娘相继前后离世，他带着年幼的弟弟，家里的钱只够给夫妻俩买一口薄棺。 二人葬在一起，那个坟坑甚至是他和弟弟两个用两双小手一点点的挖开的。 弟弟的手掌都破了，血染红了爹娘坟前的黄土。 盛群也看见了自己，身后跟着弟弟，他哭跪在坟前，一声又一声的磕头声在坟地周围回荡。 他听见自己冷冽而毫无温度的声音：“爹娘，你们放心，待儿子长大了，一定会找到害你们的人，给你们报仇的！！” 恶意，铺天盖地的恶意，向兄弟二人疯狂的奔涌过来。 “哥哥！”盛行发现了不对劲儿，赶忙提醒自己的兄长：“别想了！不能再想了！” 可这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住的。 疯狂的恶意像是藤蔓一样顺着盛群的脚直接向上攀爬。 他像是个被恶意滋生出来的人，双眼都变成了绿色。 正此时，两边路边方才还像是完全看不到兄弟两个的恶犬们像是终于闻到了肉腥味儿，一股脑都扑了上来。 “哥！” 为首的黑犬就是刚才在门口遇到的那个。 它是所有黑犬里面最为凶悍的那一个。 径直就朝着盛群的心口扑了过来。 所有地府里面的怪物都知道，人的魂魄只有心脏的地方是甜的，谁都想吃到这一口甜的心脏。 黑犬蓄力准备攻击盛群，可他像是看不到一样，还沉浸在刚才的憎恨又痛苦的回忆里面拔不出来。 盛行急的快要发疯。 他拼命的喊叫，终于在最后一刻唤醒了盛群。 “啊！”他视线重新回归视野，入目又是那条黑犬的血盆大口。 盛群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一群恶犬又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朝他跑了过来。 盛群口中骂了一句，然后摸出临走前元宝送他的一把桃木小剑。 剑身还不如他小拇指粗的桃木剑在他举到了胸口一样就开始不停地放大，直到放大到了普通桃木剑的大小。 盛群手中剑锋一扫，杀气卷入空气，直接逼退了四周所有的恶犬。 唯有那条黑犬像是没有感觉似的，还想要往盛群身上扑。 他记得元宝说的话，立即咬破了舌尖，一口鲜血吐在了黑犬的身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哥哥，我们下辈子再见了 鲜血落处，黑犬身上瞬间就开始冒起了白烟。 黑犬也哼哼唧唧的叫唤了起来。 它像是被盛群气到了，想要上前继续与他对垒，但看到他沾着血的舌头，一下子又退缩了。 盛群赶紧趁此机会拎起桃木剑飞快的朝前面跑去。 跑了大概七八十步以后，野狗岭的黑犬总算是看不见了。 “哥，刚才太吓人了。”盛行紧张的不得了。 哥哥是为了送他的魂魄来地府这一遭的，若是哥哥不能回去，那比杀了他还要让他觉得难受。 如果是这样，盛行宁愿自己一辈子被困在人间的那具腐烂的肉身里面，这样还能保证哥哥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又对盛群道：“哥，不要掉以轻心，前面还有很多。” “好……”这一句话一下子让盛群又回到了童年时候。 那个时候他和弟弟会天天跑出去玩。 那会儿也有其他的小伙伴们和他们一起玩骑马打仗的游戏，轮到他和弟弟两个人隐藏的时候，弟弟总会在他即将藏不下去的时候，小声的贴在他的耳边劝他坚持，劝他再忍一忍，不要掉以轻心。 如今，什么都好像一样，只是弟弟变成了只能依附在一片灵魂上的碎片。 盛群心念微微一动，一股黑暗又潮湿的记忆立马像是鬣狗一样疯狂的钻进了他的脑子。 “哥哥！”盛行感觉到了自家兄长又开始不对劲。 但还不等他喊出声，盛群就已经陷入了回忆里面。 弟弟死的那日，他并没有和弟弟在一块儿干活。 皇陵里面的活儿分好多种类，盛行个子小人也单薄，盛群不想让弟弟受累，就找了工头，陪着笑脸又花了些钱，好不容易给弟弟换了个相对比较轻松地活儿。 就是和一些女人们一起给干活的百姓送饭。 饭都是提前做好的，烙的大饼子和米汤。 盛行心疼哥哥，每次都会把自己的省出来，中午一起带给盛群吃。 然后自己嘴里还说着，自己的活儿干得少，不用吃那么多也没关系。 盛群每每想到这里，心就止不住的一阵又一阵的疼。 弟弟离开的那一天也是刚刚过来给他们送完午饭。 盛群吃了饭才刚想着在原地休息一会儿，睡一下然后再去开工，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女人们的惊叫。 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心口发紧，觉得可能是跟自己弟弟有关系。 他飞跑着过去看，入目果真是弟弟盛行的尸体…… 他是被掉落的巨石砸中了给砸死的。 头几乎都砸到了腔子里面去，血肉模糊，脑浆子和血液混合到了一起，周围有几个一起出来的中年妇人吓得都直接在旁边呕吐了起来。 还有几个男人也受不了吓晕过去。 可盛群没有哭也没有晕。 他踉跄着走过去，看着地上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心里甚至说不出有什么样的感觉。 他心疼，可他又觉得庆幸。 心疼弟弟临死前都没有吃上一口饱饭，心疼弟弟年纪轻轻就死的这么难看。 可他也庆幸，这狗|日|的人间，弟弟终于不用苦熬着了…… 监工的士兵走过来，看见一帮人围在这里闹哄哄的，不耐烦的拿鞭子一个一个的抽过去，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看什么看，没看过死人啊！赶紧干|你们的活儿去，今晚干不完，明儿大人知道了，还得再叫死几个！” 很多人都被他赶跑。 唯有盛群还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监工的士兵踢了他一脚，皮鞭一下又一下的抽在他的脊背上。 “臭小子你也想死是不是！还不赶紧干活儿去！” 盛群回过头，目光冷寒的盯着那个士兵。 他还记得，刚才弟弟走的时候也是这个士兵一直赶他们，说不叫多待，不能耽误进度。 就是他！如果不是他，弟弟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碰上这一波落石！ 盛群站起身，一身的戾气如同过路的阎罗。 他抢过士兵手里的鞭子，在他震惊的眼神和逐渐放大的瞳孔中，将皮鞭一下又一下的抽在对方的身上。 血腥的味道散布在了空气里。 盛群脸上也溅上了鲜血。 啊！好爽！人类恐惧的眼神，杀人的感觉，都让盛群觉得无比的痛快。 一下又一下的鞭子像是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股疼痛感不知何时从快死的士兵身上转移到了盛群自己的身上，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却发现不知何时，脚边已经蹲上了一条白色的小狗。 明明是很可爱的那种小狗，但是此刻，它贪婪的啃食着盛群脚踝血肉的样子却格外可怖。 “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盛行慌忙喊道：“快把它赶走！它正在吃你的灵魂！” 声音落地，盛群一脚已经踹了出去。 小白狗被他一脚踹了老远。 脚边的鲜血顺着裤腿往下流，他顾不上疼痛，咬住后槽牙，拼命带着盛行一路狂奔的朝外跑去。 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怪不得黑无常和元宝小仙姑都说，这百千年以来，野狗岭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灵魂完整的走过去。 他也不行。 “哥哥，你闭上眼睛，我指挥你走。”盛行坐在哥哥的肩膀，像是小时候玩瞎子背人的时候的样子，开始一句哟一句的指挥起了哥哥的动作。 “往左边一些……再往右一些……对对，抬起脚，不要睁眼！……快……这次好了，可以一直朝前跑了……一直朝前……” 前路无波无澜。 盛群紧闭双眼，在弟弟的指挥下一路朝前奔跑了许久，终于听到了弟弟在耳畔的一句：“睁眼吧哥哥，我们出来了。” 周围的空气清新了许多，已经不再是野狗岭里面混合着血液的腥臭味。 盛群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便是等在此处已经很长时间的黑无常。 “恭喜你，出来了。”黑无常再一次拍拍他的肩膀，顺便将盛行从他的肩膀上牵了下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 盛行此时已经变成了很小时候的样子，不再是死的时候那样的狼狈可怖。 他朝着盛群笑笑，笑容极其灿烂。 然后就跟着黑无常一步一步的朝着黑暗的地府之门走去。 “哥哥，再见了！再见了！”他回过头，一遍又一遍的朝着盛群挥手道别。 哥哥，我们下辈子再见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刑昭之死 几乎是在盛行随着黑无常离开的同时，盛群衣袖之内，元宝给他的符咒突然从里面飞了出来，然后凌空燃烧了起来。 火焰是蓝红色，像是灵魂燃烧起来的颜色。 盛群愣住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抹亮色，许久都未动。 他觉得自己体内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黑无常送完盛行，又将盛群从地府带了出来。 “小祖宗，你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奥。”黑无常将盛群|交接给了元宝，然后赶紧告辞，样子好像是生怕元宝再安排个什么难为人的活儿给他似的。 苏俊生刚刚被妹妹叫醒，说了他晕倒以后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会被那么下作的手段放倒，他正对这个盛群无语，看见人凭空出现，才想讽刺他两句什么的时候，就见盛群双目含泪，一步一步走到元宝面前，然后双膝一软，竟然就跪倒在了元宝的眼前。 “……”苏俊生和苏俊业两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走向。 却见自己的小妹妹像是个普度众生的佛母一般，慈爱又温柔的走到了盛群面前，然后伸出还不够成年人掌心大的一只小手，抚在了盛群的头顶，温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虽说声音就还是元宝原来的小奶音，但那股慈祥的气质却宛若另一个人。 两兄弟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但谁也没有说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盛群说话算数，元宝帮他送走了弟弟的魂魄之后，他立马就将皇陵里的百姓全部疏散了开。 苏俊业带人进去检查了一番，发现这些所谓的起义百姓们其实连正规的武器都没有什么，他们完全就似乎依靠着最开始占据的有利地形，才使得赵益那边一直没有对他们下手。 当然，这也能反应赵益对这个皇陵到底有多看重。 一点也不愿意损坏。 刑昭也跟着苏俊业下去疏散皇陵里的百姓。 “盛小哥，你现在让我们走，我老婆子还能去哪儿啊？”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哭着过来，一脸的哀切，死活不肯听盛群的安排，并不想离开这皇陵里头。 苏俊业不明白，这底下有什么好待的。 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便开口道：“老婆婆，你们出去了皇陵，也不会有官府的人抓你们的，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以再找个村子落脚啊。” 苏俊业生的牛高马大，众人都知道他就是朝廷派来的人。 老婆婆看他也没什么好态度，哭得十分大声，一边用拳头捶打着苏俊业的胸口一边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让我一个老太婆还能去哪儿？！我的家被你们的皇帝推平了！我的儿子也被活活累死了，老头受不了也气死过去，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你们还想要我这条老命不成？！” 老婆婆说完，疯了似的朝着苏俊业扑过来。 这样凄惨的身世和狼狈的模样，虽然苏俊业一身的武功，但也不忍心对这么个老太动手。 他只好朝后退了两步，想要躲开老太的攻击。 众人是站在墓道里面的。 苏俊业身后是墓道一整排的麒麟当中的一只，石头制成的麒麟，相貌威武，器宇轩昂。 他朝后退了两步，就在差一点挨到麒麟的那一刻，刑昭突然眸光一闪，顿时高喊出声：“苏副将，躲开！！” 盛群投降以后，便主动带他们进了墓室里面，还跟他们说了一些机关的位置。 刑昭也便就放松了警惕，完全就是忘了在观察周围的机关分布的位置。 但刚才苏俊业这么一动，墓道处的光源被遮蔽，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头麒麟口中的一道冷光。 ！！很多陵墓设计者都经常会用的，在石像口内藏刀的机关。 他声音一出，墓室之内的众人都惊住了。 苏俊业也懵住，略有些疑惑的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来不及了？！刑昭来不及再多解释，下意识的就扑倒了过去，一把将苏俊业推倒在了一旁。 而麒麟口中那柄寒光森森的刀片唰的一下飞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就划破了刑昭的喉咙。 鲜血飞溅上天，苏俊业身上脸上都沾满了鲜血。 他赶紧上前，一把捂住了刑昭的喉咙。 这些几乎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发生，周围人还都懵着，苏俊业已经朝外喊道：：“快，快去叫元宝和药师佛进来！！” 他在军中待得时间长，知道这血液都已经喷溅至此，刑昭几乎是活不成的。 但他还是想让元宝和药师佛过来试一试，毕竟自己之前都去阴曹地府转了一圈，不还是给救了回来吗？ 不多时，元宝和药师佛就赶了过来，看见了当下的一幕，药师佛当即摇了摇头：“救不活了，人都快凉了。” “没有啊，你看他还睁着眼呢！” 他的血还是热的……苏俊业手都有些颤抖了。 他不能死啊……他是为了救自己啊…… 这不是欠了人家一条命吗…… 刑昭的眼睛确实还是睁着的，睁的很大，目光似是游散，但还有些焦点。 在亲眼看到元宝从墓室入口走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睁的更大。 苏俊业赶忙道：“元宝，你有办法对不对，你救救他啊！” 药师佛在一旁摇头。 元宝则走了过来，蹲下身，贴在刑昭耳畔不知道说了什么。 语毕，刑昭那抹视线终于彻底的是丧失了焦点。、 他朝着元宝竭力的做出一个口型，然后瞳孔扩散，瞑目而亡。 随即，元宝抬头，对着苏俊业道：“二哥哥，埋了他吧，人死了。” “……”苏俊业神情恍惚，好半晌才勉强抬头看向元宝，小声的问道：“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明明刚刚在自己怀里仿佛好像还有求生意志的人，在元宝说完了那句话以后，突然就闭上了眼睛呢？ 苏俊业不明白。 元宝拍了拍他的手，温声道：“记不记得来之前我说过刑昭此生无子送终。” 来的路上，刑昭刚刚说了自家妻子即将临盆的消息。 当时元宝便从他的面相看出此人此生无子送终。 只是当时他以为是刑昭家里的孩子无法顺利生产，但如今才知道，这句命里的意思是，刑昭死之时，孩子仍然没有落地。 所以她刚刚在刑昭耳畔说的那句话是：“命有定数，你和你的儿子无法同存于世。” 刑昭便不再挣扎，宁愿换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一条生路。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他没有回头 苏俊业依旧沉浸在刑昭之死的情绪当中。 直到将刑昭的尸身整理好带上马车，元宝又将其中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以后，苏俊业的情绪才稍微好了一些。 因为元宝告诉他，刑昭命里该是有此一劫的，就算是不救他而死，刑昭也会经历其他的灾殃，反正无论如何也都会死在他儿子出生之前。 苏俊业因为这个解释，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但也是一点点而已：“可是没有了男人，他的妻子孩子以后该怎么过啊。” 刑昭此人，苏俊业其实一路都没有怎么和他说过话，对这个人的印象只是还停留在最初看他时那个窝窝囊囊的样子。 人瘦瘦小小的，看人时候总是笑的非常的讨好。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自己都没有瞧得起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想到他家中还有即将临产的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苏俊业内心就无比的愧疚。 要是自己再谨慎一点，再谨慎一点点，说不定就不用刑昭为此付出生命。 元宝见二哥哥一直这么低落，便主动开口安慰他：“二哥哥，不必太过自责，这是他命里该有的，等到以后逢年过节，三元之时你多给他送些元宝香烛纸钱，让他在地府里面过的好些就可以了。” 说到地府，苏俊业也是去过一次的。 虽然当时自己不是十分清醒，但也知道那里面和人间似乎是差不多的。 鬼到了地府也是要过日子的。 想到此处，他竟然释然了些。 又说道：“好好好，以后我多给他烧些纸钱香烛，让他在下面也过一过好日子！！” 至于他在京城的妻子孩子，苏俊业想了，自己以后多关照关照也是可以的。 见他总算不自责了，元宝也点点头，不再多说。 刑昭是个土夫子出身，手上粘的因果，冤孽极多，注定是不会平顺一生的。 他的孩子也会跟着遭此因果，他现在离开人世，孩子的因果也就担在了他身上，对于刑昭来说，或许他知道了会更开心。 刑昭不能客死异乡，尸身是要带回京城的。 尸身和人共处一个马车，元宝和药师佛两个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谁也不觉得害怕。 “你不会怕吧？”苏俊业看向马车里剩下的曾瑶。 曾瑶果断的摇摇头：“不怕。” 刑昭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是刚刚那个哭闹的老太的事情了。 见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死了一个人，她心里也是惧怕的不得了，吓得也不敢吱声，趁人不注意就要往人群里面钻。 可人还没有钻进去，就被苏俊业从后面抓住了肩膀。 “老婆婆。”苏俊业将她抓了回来，老婆婆在他手里抖如筛糠，好像马上下一秒就要原地升天：“大人，老婆子我知道错了，您可别真杀我啊。” 老婆婆差点就给苏俊业跪下来，后者反应快，赶紧将人给拉了起来，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刚才听你说了那么多，知道你过得也不容易，这些钱给你，你也出去找一条生路，别饿坏了自己。” 苏俊业身上没多少钱，因为他不太看重这个。 只有几两碎银子，被他一股脑倒出来都给了老婆婆。 老太赶忙拢了钱就走，一路走一路在说感念他的恩德。 没了搅合事儿的老太，百姓很快就被疏散开了。 盛群一个一个的告了别，最后只剩他身边的几个兄弟。 这些人算得上是这些起义百姓中的首领，苏俊业原本是并不想捉拿他们的，但是听说自己的老大已经投降，他们也不愿意苟活，非要跟着老大一起去京城受审。 “三弟，元宝，你看要把他们一起带回去吗？” 苏俊业其实是有些不忍心的，这些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的起义也不是抢占了谁的利益。 而只是单单为了自己活命而已。 苏俊业不忍心抓他们。 所以看着他们非要跟着盛群一起走的时候，他很不愿意。 盛群也主动让他们离开。 “这种事情不必人陪，你们既然管我叫一声老大，就听我的。” 他目光凛然，对着其他几个兄弟道：“老四，你家里还有老母要供养，你回去。” 然后，他又看向之前跟他一起出来给元宝他们放了迷烟的小少年，说道：“你不是明年才十五么，连好日子都没过过两天，跟我去送什么死呢！” “老大……可是……老大，你去了就要死了啊！”别人都不敢说破的现实被这小少年一句话给点破。 小少年目光盈盈，眼里全是泪水。 他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小元宝，眼神里全是憎恨。 他觉得肯定是这个小不点使什么邪术了，才能让他们老大一声不吭就投降给了朝廷。 他小时候听过的，好像是苗疆那边什么蛊术，这个小不点肯定是会什么蛊术！ “就是她，老大你等我杀了她你就不用去送死了！”小少年气不过，冲上去想要跟元宝拼命。 还不等苏俊业苏俊生他们反应，只曾瑶一个人就将小少年打到在了原地。 小少年和曾辰年纪差不多大，曾瑶揍他跟揍自己的弟弟差不多。 两下子就给制服了。 “好了，阿林，不要再闹了，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不想要连累你们。”盛群不想自己的小兄弟再挨打了，便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了元宝。 元宝看见，也便摆了摆手，示意曾瑶停手。 曾瑶停手，小少年从她掌下钻了出来，已经是鼻青脸肿的了。 他委屈巴巴的看向自家老大，还是觉得心里十分不服。 盛群也不在多言，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叮嘱道：“日后不在我身边，自己要小心些，不要别人说什么话你都相信，好好活着，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老大……”一众男人们在后面都止不住落下泪来。 但盛群从头至尾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回不来了 从皇陵回京城大约还有半日的时间。 盛群是起义军首领，自然没有什么好的待遇，被用锁链锁在了马车的后面，一路跟着跑。 苏俊业因为身子又开始疲惫，便也没有骑马，而是跟着元宝和曾瑶一起坐在了马车里面。 药师佛给他喂了些药，苏俊业的精神恢复了一些。 他看着坐在马车里面的曾瑶，想起她刚才揍小少年的那几下子，觉得挺有意思。 便开口道：“你看着挺文静乖巧一个姑娘，没想到打起人来也怪厉害的嘛。” 曾瑶其实不太喜欢恩人的这个二哥哥。 感觉脑袋不是很灵光的样子，好像只有一身的蛮力，更何况他最近好像是身子不是很好似的，连蛮力都没有。 这一次出门似乎只有她家恩人和恩人的三哥哥两个人在出力。 结果最后好像功劳也得被他一个人拿到，所以曾瑶不太喜欢他。 所以听到他的问话也有些懒得搭理似的，淡声道：“家里有弟弟的，平时也要教训他。” 看出这丫头似乎是不想搭理自己，苏俊业眉梢一挑，竟然有了些兴味。 他拍拍自己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对曾瑶挑眉道：“好啊，刚巧我也是给人当弟弟的，有机会我们一起切磋一下，看看你能不能跟我过两招？” 他本意是想要与曾瑶相交的。 他觉得这个姑娘性情还挺爽直的，但这话听在曾瑶耳中却都是挑衅。 一个男人挑衅一个姑娘家，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她也冷笑一下，淡声道：“好啊，那就让曾瑶看看所谓苏副将到底有没有本事了！”一路无话，当天下午，一行众人就顺利抵达了京城城门口。 苏俊业孤身一人擒住起义军首领的事情一早就已经传到了京城，早有百姓等在城门口，等着迎接苏俊业这个英雄。 因为出城之时只有苏俊业一人，所以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其余人便改了路，没有与苏俊业同行。 只余他一个人接受众人的赞美，马身后面还跟着狼狈的盛群。 百姓们夹道欢迎，有人往盛群身上扔烂菜叶。 但更多的还是在赞美苏俊业的英姿不凡。 “苏副将真乃神人也！” “是啊，兵部那么多人没有解决的事情，苏副将一人竟然就办到了！” “苏副将竟比那卓将军还要厉害嘞！！” 因为被元宝和弟弟嘱咐过，所以苏俊业虽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但也还是在马上与众人挥手致意。 不远处的马车上，曾瑶不屑地皱皱眉，嘟囔道：“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功劳倒是都变成他的了。” 元宝和苏俊生也在她身边，知道这姑娘是在替他俩出头，二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兄长，他们此来也并没有想要什么功劳。 “山哥哥，我们回家吧，好久没见到爹爹了，元宝想爹爹了。” 小不点抻了个懒腰，不再多言。 前段时间她和二哥哥从胡地回来的时候，正赶上爹爹出去帮忙大哥哥收账，所以并没有在家。 如今想来大约也已经回来了。 “药师佛爷爷，你放心吧，不几日你的铺子就可以开业了哈。” 马车先把药师佛放在了他暂居的院子里，在老头的强烈抗|议下，元宝伸出小手比了个七，想了想，又换成了八。 “最多八日，最多八日肯定接你去看你的铺子。” 之前答应过给药师佛开药房的事儿，元宝并没有忘。 她交给大哥哥去办了，也相信以她大哥哥的能力定然能够完成。 “说话算数奥！”对这个答案药师佛还算是比较满意。 下了马车，朝着元宝慢条斯理的点点头，回自己家去了。 马车一路又到了曾家的院子门前，自打刘永死后，之前他们家帮忙租赁的院子肯定不能再住，曾瑶又在陆老爷子的帮助下新租了一个小院子，门口种着两棵槐树。 曾辰已经进了书院读书，今日还没有下课就听到了有人说苏副将从皇陵回来，便赶忙跟夫子告了假，特地回来等姐姐。 所以曾瑶下马车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巷子口的弟弟。 姐弟两个见面自不必说，也同元宝道了别离开。 最后，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到了苏宅门前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元宝困得不行，被苏俊生抱着进了院子。 然后迷迷糊糊被人接了过去，苏文成熟悉又慈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些日子真是辛苦我们元宝了啊。” 是爹爹的声音。 是令人觉得安全的声音。 元宝眼睛也没睁，趴在苏文成的怀里，迷迷糊糊说了句：“不辛苦，元宝不辛苦。” ………… 苏俊业从皇宫出来，一边思考者方才圣上说的那些话的意思到底是为什么，一边向东城的一个小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很窄，在东城这里也算是穷人们住的地方。 巷子里乱七八糟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怪味儿。 在一个破破旧旧的院门口，苏俊业站住了脚步，沉了两口气，才鼓足勇气扣了扣院门口的铜环。 “谁啊？”好半晌，里面传出来一道女声。 “我，你夫君的朋友。”苏俊业回答道。 “嗯？你是刑昭的朋友？”里头的女人似乎是有点不太相信，从门内朝外看了好几眼，看到苏俊业这张陌生但又有些威严的脸，更不敢开门了。 苏俊业见状，便摸出腰牌，举到了门缝处给她看。 “我是朝廷的人，不是坏人，你开门吧。” 此番进皇宫，圣上赞他平乱有功，让他去京兆府历练一些时日。 这腰牌便是刚刚给的，正是京兆府的腰牌。 万幸这名女子是识字的，见状真的颤颤巍巍打开了院门。 院门打开，女人的脸还没有露出来，便露出一个硕大的孕肚。 是了，和刑昭说的一样，他的夫人确实还在孕中，苏俊业此时心内之前压下去的内疚又涌了上来。 他抹了把脸。 女人小声问道：“官爷认识我家刑昭？可他还没回来……” 苏俊业叹了口气，叫身后常随将刑昭的尸身抬过来，十分不忍道：“回不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什么？？”这妇人当即便站立不住，就要朝后倒去。 好在苏俊业眼疾手快，赶紧将人扶住：“邢夫人您节哀……” 他语气里满是不忍，心里也更加确定自己一定要替刑昭尽一尽义务，不能叫他的妻子和孩子日子难过。 妇人的身子在他的手中抖如筛糠。 苏俊业准备将人扶进院子里去，却不料，腿上一阵温热的湿漉漉的感觉，他连忙低头一瞧，发现邢夫人下衣已经被羊水浸透。 “不行了，肚子好疼，我好像要生了……”邢夫人哀鸣阵阵，看样子是马上就要生产的架势。 苏俊业立马着急起来，一边将人往屋子里面抱，一边对身后的常随道：“快，快去找郎中和产婆！！” “姐姐！”抱着邢夫人进了院子，才发现，院子里竟然还有个姑娘。 是邢夫人的亲妹妹，来照顾姐姐生产，刚才不过是去后院烧饭的功夫，没想到一转身回来，姐姐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进来，还马上就要发动了。 兰芝吓得手脚无措。 苏俊业赶紧跟小姑娘解释道：“你别怕，我是你姐夫的朋友，已经叫人去请郎中和产婆了，你先照顾你姐姐一会儿。” 邢夫人此刻的样子确实太过狼狈，苏俊业一个外男在这里非常不合适。 便将人放到了床上，自己背身守在了门口。 男人这么一安抚，兰芝稍微冷静了一些，开始准备生产所需的东西。 “怎么还不来！” 屋内邢夫人的叫声越来越大，痛苦的不行，苏俊业在外面人都已经急的出了一身的汗，可是被安排去叫产婆和郎中的几个常随都还没有回来。 他并不知道，在京城，好的产婆来接生都是要提前预约的。 邢夫人属于早产，并没有预约好产婆，此时他的常随正在满京城的求人。 产婆还不来，苏俊业害怕邢夫人挺不过去这一遭，世人都说生孩子就是女人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 外面院子里刑昭的尸身还停在那里，苏俊业绝对不能让他的妻子孩子也出什么事情。 “嫂夫人，你再坚持坚持，苏某马上找人回来给你接生。” 苏俊业朝门内喊了一声，等不及常随回来，自己就一撩袍袖朝外跑了出去。 邢家院子破落，位置也比较偏僻，苏俊业拿出吃奶的力气飞奔，可跑了几处都没有找到能够接生的稳婆。 他一边抹着汗一边对医馆的老郎中道：“那您去跟我帮那位夫人接生吧！” 老郎中吓得胡子直颤，拼命的摇头道：“不可啊，不可啊，老夫不能给女子接生啊！这不合规矩！” 历来男人只坐诊看病，接生都是由接生婆去的。 郎中就算是去现场也一般就是施针帮忙让产妇不那么受罪，能够顺利生产。 看这老郎中如此坚持，苏俊业都气的想要锤人。 “这时候你还管什么男女有别？！这是救人命的事情！” 老郎中还是摇头，坚决拒绝：“那也不行啊，她是妇人，就算是老朽去了，她也未必会答应啊。” “岂有此理！”苏俊业掌心发痒，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把人打晕了先扛走再说。 结果正此时，身后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副将？”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分开不久的曾家姑娘曾瑶。 她手边牵着一个小男孩，正是当初要随同他们一起去皇陵的曾辰。 姐弟俩是来药铺抓药的。 曾辰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些上火，曾瑶习惯性在这个时间来给弟弟抓一些去火的药。 也刚好她回来，弟弟又不用上学，便想着一起吃了个饭再回去。 没想到刚好就碰上了正在和郎中理论的苏俊业。 曾瑶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苏俊业三两句话就将邢夫人此刻的情况告诉给了曾瑶。 因为刑昭是随他们一路去皇陵的人，虽然二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但在曾瑶心里总有一些同情在里面。 一听他的妻子此刻在这样的险境之中，她赶忙道：“苏副将，我会接生，我随你去。” “你会？”苏俊业不太相信。 到底是个没成家的姑娘，她怎么可能会接生。 曾辰赶紧替姐姐解释：“在岭南的时候接生婆少，我姐姐去给百姓家帮忙，学会的。” 苏俊业一听，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拉着曾瑶就要往外走。 曾辰也赶紧跟了上去。 老郎中才刚缓缓地舒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算是把这阎王爷送走了，结果就见“阎王爷”听他旁边的那个姑娘说了几句什么，竟然又转头走了回来。 “您这是……”老郎中话还没问完，就被一个手刀直接砍在了颈子上，身子一软瘫了过去。 苏俊业立马将人扛到了肩上。 曾瑶在旁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道：“苏副将手法真利落！郎中去帮忙施针，能更有把握一些。” 这主意还是她出的，毕竟自己是个半路出家的。 三人一路疾行到了刑昭家里。 进门的时候，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已经直冲了上来，兰芝哭得不行，床上的邢夫人也疼的快要晕过去。 脸色一片青白，看起来格外骇人。 曾瑶迅速上前查看，然后说道：“不好了，邢夫人大出血了，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大人小孩都要没命。” 闻言，兰芝哭得更大声了。 “那你快点救救她啊！”苏俊业也急的不行。 曾瑶点头，然后让他将郎中弄醒。 老郎中再醒时自己已经被绑到了人家里。 他很想发火，但眼前病患危在旦夕。 医者仁心，他也知道轻重缓急，不欲多言，将苏俊业一起拿来的针灸包拿出来，快去封穴，给邢夫人止血。 “好，苏副将，你和小辰去外面等着吧。”曾瑶将二人赶了出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等在外面。 苏俊业看到院子里停放着的刑昭的尸体，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上前，蹲下身，对着刑昭的尸身道：“我知道你肯定也在这个附近看着嫂夫人产子，你一定要保佑他们，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苏家全员到齐 许是刑昭真的在侧，又或者是曾瑶的技艺加上老郎中的针灸能力出众，一个时辰以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几乎是同一时刻，苏俊业腿脚发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此刻已经是夜里了，他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又这么折腾了一遭，体力早已经全部耗尽了。 体力尚且罢了，主要是心力交瘁。 不多会儿，房门打开，曾瑶抱着个被襁褓包裹着的小婴孩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笑着对苏俊业道：“苏副将，是个儿子，你这下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苏俊业像个愣头青似的，小心翼翼的看了襁褓里的婴儿一眼，乐得合不拢嘴。 一旁刚跟出来的郎中撇撇嘴：“你这当爹的当的也不够称职，人都快要生了才来找接生婆！” 要不是自己技艺高超，单凭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小丫头，怕是这个妇人就得死在床上了！！ 老郎中满心的不高兴，一边揉着自己被砍得发青的脖颈，一边朝苏俊业翻白眼。 苏俊业倒也不恼，哈哈大笑道：“给您赔礼了，这不是我的夫人儿子，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遭难，我临时过来，结果刚好碰上。” 说到故友二字，他声音沉沉。 郎中下意识就跟着收敛了笑容，然后余光一扫，刚好就看见了放在院子当中的刑昭。 “啊！”他赶紧收声，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也不再跟苏俊业掰扯，收了份诊金以后，便在众人的道谢中匆匆离开了邢家。 “恩人，我家姐姐叫您进去说话……” 不多会儿，兰芝小姑娘怯生生跑出来跟苏俊业说话。 她刚才在里头也跟着忙活了好久，又被吓得够呛，此刻人也是软绵绵的，脸色苍白。 苏俊业拍拍她的肩膀，摸出几两银子递给她：“去买东西回来吃，你姐姐刚生完孩子，要补的，你也要补一补。” “……”小姑娘红着脸接过了他手里的钱，头也不抬的匆匆朝院外跑了过去。 曾瑶和苏俊业一起带着孩子进了房间。 屋子里面刚刚收拾过，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股子令人发昏的血腥的味道，邢夫人兰雅斜倚在床榻上，看着苏俊业，睫毛颤了颤，小声道：“多谢恩公将我夫君带了回来。” “不敢不敢！刑昭大哥是为了救我而死，他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苏俊业赶忙解释，心里更加是愧疚无言。 原以为听说是被自己害死的，邢夫人会生气，苏俊业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床上的人听完只是摇摇头，苦笑道：“不是的，他不是救你，他是去还报应去了，这都是命数。” 方才生产之时，生死一线之间，兰雅分明看到了自家夫君就站在了床榻边上，握住了她的手告诉她要坚持下去。 还告诉她，自己的死是因为之前作孽太多，不怪任何人。 叫她不要为难苏俊业，苏副将是好人，能够保她和幼子一生平顺富贵。 苏俊业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看向曾瑶怀里的小婴孩，便问道：“不知道嫂夫人给没给孩子起名字。” 兰雅慢慢的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的说道：“起了，刑昭起的，叫邢安，小名平安，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平安。” 邢家这个情况让苏俊业不太放心，只有姐妹两个，还要照顾一个婴孩。 他准备叫人牙子送几个丫鬟过来照顾兰雅。 可今日太晚了，曾瑶便主动请缨道：“我和小辰先帮忙照顾一个晚上吧，我看隔壁还有个厢房是空的，收拾收拾我住下。” 她是个很利落的姑娘，又刚刚救了自己，兰雅也非常感谢她，便叫妹妹兰芝赶紧去收拾屋子。 “那就多谢你了，最迟明天我一定会叫人送几个好的丫鬟婆子过来帮忙的。” 苏俊业平时其实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细致的事情。 家里不论大小事都有爹爹和兄弟们来操心，他一心都是练武。 如今多亏有曾瑶的帮忙，才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 “不必谢。”曾瑶笑着摇摇头。 她之前一路上都是不太喜欢苏俊业的，她觉得这个人不太聪明，还有些抢功劳的意思。 其实就是心里为恩人元宝小仙姑觉得不值得。 可是今日一同经历了邢家这个事情以后，曾瑶才发现，这人只是单纯的有些蠢蠢憨憨的罢了，他心里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也让她对苏俊业之前的反感全消。 事情全部交代清楚，苏俊业离开了邢家。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后面传来怯生生的一句：“恩人。” 他回头去看，发现是兰雅的妹妹兰芝。 小姑娘脸颊红红的，微微欠一欠身，小声说道：“今日多谢恩人救我姐姐和外甥一命。” ………… 因为刑昭家这边的事情耽搁了时间，等苏俊业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了。 他打着哈切进了苏宅的门，准备去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可刚一推门却发现屋子里大大小小坐了好几个人。 元宝坐在苏父的怀里，大哥坐在旁边，弟弟苏俊生则站在门边，一家几口人整整齐齐的正在等他。 苏俊业吓了一跳，一边摸着胸口一边道：“你们都站这儿干嘛，吓死谁？！”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都等你说今日进宫的事情呢！”苏俊亭起身，抽了弟弟一下。 这小子真是，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像个愣头青似的。 明知道家里人都在惦记，出了宫以后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信儿。 还是多亏老三心眼多，一早就买通了几个小太监，知道苏俊业出宫以后去了刑昭家里，并不是被皇帝扣下了。 “哎呀哎呀，我这是忘了，你打我做什么！”苏俊业被抽的也不太高兴，嘟嘟囔囔朝边上躲了躲：“邢夫人今日生产，我忙忘了嘛。” 说完，他又眉飞色舞的讲了下邢夫人生产时候惊心动魄的一幕，直到发现一家几口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严肃，他才赶忙闭上了嘴，想起来众人想听的到底是什么。 “圣上赏了五百两黄金，还让我去京兆尹府历练几月。” “就没了？”苏俊生皱眉。 他忙点头道：“啊，就没了呀。” 第二百四十七章 难道这就是心悦吗? 五十两黄金连带着其他的赏赐，次日一早就由宫里的管事刘公公带人送到了苏宅。 来的时候大张旗鼓，让周围的邻居，连带着半城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了，圣上对苏家的赏赐是如此的厚重。 苏俊业被任命为京兆府兵曹参军，即日便要去京兆府履职。 赏赐这么多，又给了实职让他去做，自然是对这个苏俊业十分看重。 自此，京城便有许多富户认为可以与苏府结交。 唯有像陆家这样知道内情的人家，知道赵益此举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解释的。 苏俊业也并不知道那么多。 他在次日一早便去牙行找婆子买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带去了邢家。 他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似乎有两个女人吵架的声音。 “这是我的外甥，我来抱！” 听声音，说话的这个是邢夫人的妹妹，昨天那个小少女兰芝。 苏俊业推门进去，发现她正在和曾瑶抢孩子…… 曾瑶好声好气的和她解释：“不是不给你抱，孩子刚刚睡着，现在换人他会哭闹的。” 可兰芝还是不肯，执意要抱。 曾瑶不欲与她相争，也便将怀里孩子递到了兰芝的怀里。 不出所料，孩子刚刚一错手，感受到和刚才不一样的感觉，他立马就哇哇大哭起来。 兰芝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苏俊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蹙了蹙眉，心里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懂事。 “苏大哥。”看见苏俊业进来，兰芝表情一颤，没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又变回昨天初见时怯生生的模样，甚至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苏俊业莫名觉得不适，沉声道：“叫你姐姐出来。” 兰雅生产完以后算是恢复的比较好的，今天已经能在院子里转转了，闻言便走到了门口，看见苏俊业，她微微欠身问了个好。 “嫂夫人好。”苏俊业说完，微微让开身子，将身后的丫鬟婆子介绍给了她们姐妹两个。 “这是刚从牙行买回来的，魏婆婆，和两个姑娘，以后就由她们来帮你们照顾孩子。” 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契来递给兰雅，说道：“你们这个宅子太破旧了，又离苏宅太远，我平时很难过来照顾你们，这个宅子是我家的一个产业，我已经叫我兄长过到嫂夫人名下了，以后你们搬到那边去居住，也方便我时时过来看你们。” 既然答应了照顾他们母子，苏俊业就准备坚持到底。 但他现在刚刚被调任去京兆府，京兆府的事情非常多，他刚过去肯定是十分忙碌，所以便让大哥将自己名下的一个宅子转到了兰雅名下。 让他们搬到自家附近去也方便些。 其实苏俊亭不太愿意答应他这个要求，抠门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是，苏俊业还没有结亲，若是此时和一个寡妇扯上了这么些关系，怕以后不会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为了自家二弟未来的婚事，苏俊亭是不想答应的。 但无奈苏俊业坚持，他也只好如此照做，一大早上就带人去帮他给房契更了名，在他来邢家之前，将房契送了过来。 “啊，这可使不得。” 几个丫鬟婆子都是在有钱人家干过的，非常有眼力见，进门便接过了孩子。 兰雅赶紧拒绝苏俊业，说道：“人我们留下，但房子是不能要的啊。” 妹妹年纪太小，也没有经验，她自己照顾孩子确实是非常艰难。 所以，人留下是应该的。 但是房子，兰雅是坚决不准备要的。 刑昭是个盗墓的，说实话，他们家不是没有钱的，只是刑昭活着的时候就说了不要露富，以免招来不好的事情。 兰雅很听他的话，而且她也觉得不该麻烦苏家那么多。 “你就收着吧，这是应该的。”苏俊业不太会劝人，只能又将房契推了过去。 可兰雅还是不想要。 正此时，兰芝突然伸手接过了那张房契，然后对苏俊业道了句谢。 兰雅见状，震惊道：“兰芝，赶紧还给苏大人！” 兰芝却并没有动作，而是匆匆将自家姐姐拉到了一旁，背着众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俩人似乎是争执了一小会儿，但最后，兰雅还是听从了妹妹的建议。 再回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继续推脱，而是对苏俊业道了谢。 “这就对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能办到的我都会帮你们办的。”苏俊业心里豁然开朗，又进到屋子里给刑昭的牌位上了一炷香，然后又嘱咐了搬家的一些事情，说自己下值了以后会带人过来帮忙，叫姐妹俩不需要担心。 一切安排妥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想起曾瑶和曾辰，便道：“正好一路，你们和我一起走吧。” 曾瑶点点头，叫上曾辰一起，和苏俊业一同离开了邢家。 路上，苏俊业道：“昨日多谢你们了，要不是碰上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曾瑶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既然碰上了当然要出手帮忙了，就算不是你，我也会帮的。” 她这说的是实话，却让苏俊业心里升起了一些奇妙的感觉。 这个姑娘身上有一种侠义的感觉，和他平时遇到的那些姑娘们都不大一样。 虽说他这是刚回京不久，但其实家里老早就已经开始给他预备找媳妇儿的事情了，就连昨天晚上那么一小会儿时间里面，大哥都争分夺秒的拿了几个姑娘的画像给他看。 说实话，好看是都还不错。 京城里的姑娘，都面容精致，白皙水嫩，模样确实是都不错，但他看了一圈以后，心里都没什么感觉。 他问大哥和三弟，问他们遇到喜欢的姑娘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哥身边有林媛媛姐，三弟身边有陆千羽姑娘，虽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但在听到了他的话以后，兄弟俩却给了格外统一的一个答复。 他们说，喜欢的姑娘在他们眼中都是生动的，鲜活的，与其他人不同的。 如今，苏俊业看曾瑶也是如此。 难道这就是心悦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看我的! 苏俊业还在脑海里琢磨着自己现在对于曾瑶的这个感觉是否是心悦。 曾瑶看他半天没说话，便开口嘱咐道：“对了，我建议你注意一下兰芝那个丫头，我感觉她不大对劲儿，别叫她缠上了你。” 曾瑶最初对兰芝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感。 但她发现这个兰芝姑娘对自己好像是有些敌意的。 然后她思考了一下，自己和兰芝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地方，唯有一个苏俊业，算得上是二人之间的一个纽带。 加上刚刚兰芝看苏俊业的眼神，曾瑶觉得自己没有猜错，这丫头可能就是看上苏俊业了，然后把自己当成了情敌。 曾瑶对此觉得非常无语，但出于好心还是告诉给了苏俊业。 后者似乎是没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应了下来，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看着他眼睛里都没有焦点的样子，曾瑶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她猜这个憨货甚至都没有听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算了算了，等赶明儿自己说给元宝小仙姑也是一样的吧。 二人在曾瑶家附近的巷口分别。 曾家姐弟回家，苏俊业则独自往京兆府去。 京兆府尹吕大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呆了数年，想着致仕之前能够将心腹安排进来，谁成想皇上突然从天而降了一个苏俊业来当这个京兆府兵曹参军。 所以，苏俊业还没来，吕大人就已经恨上了这小子，并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吕大人。”苏俊业进了内堂，非常客气的朝吕大人行了一礼。 然后又将提前前准备好的礼品递了过来。 “这些都是孝敬您的，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这些东西都是大哥提早给准备好的，除了一些补品绸缎以外，还有几张苏家经营产业的优惠卡。 苏俊亭不愧是赚钱界的翘楚，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个优惠卡的办法。 用户可以往优惠卡里面储值，然后拿着优惠卡可以到他家的店铺消费。 然后这些优惠卡就可以送给自己的亲人或者长官等等。 苏俊亭给自家许多的产业都上了这种优惠卡。 “这是绸缎庄成衣店的，这是酒楼的，这是首饰行的，您和您夫人需要的话，尽可以去我家小店看看。” 就苏俊业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他大哥一个字一个字教的。 其实在苏俊业看来，他是有真本事的，不过是来京兆府历练的，根本不用讨好长官。 但大哥坚持让他这么做，苏俊业从小被他大哥打怕了，也不敢说不，憋憋屈屈的把这些东西都带了来，然后在吕大人面前好一通卖乖。 “小苏大人家里倒是很宽裕嘛。” 没想到刚才对自己态度非常一般的吕大人在看到这些实打实的东西以后，老脸都快乐出花儿来了。 苏俊业心里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心道，得亏自己听了大哥的建议，不然怕是真的会得罪这个长官。 京兆尹兵曹参军，掌兵士簿帐、差点等事，平时事情其实并不怎么多，也不是很忙，和苏俊业之前的事务一样，多数都是练兵。 但或许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这苏俊业来了京兆府的第一日，吕大人就给他分派了任务。 “军中有一个参事最近家里遇到一些事情，你去瞧瞧，最好能让人赶快回来，军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做呢！”吕大人这会儿已经没了刚才收礼物时候宽厚慈爱的表情，换成了一副严肃端正的嘴脸。 这事儿对于苏俊业来说，他觉得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 但去之前他还是问了一句：“吕大人方便告诉在下一下，这位参事为了告假数日吗？” 军中参事的职责非常重要，往往不会无故告假这么久。 所以苏俊业想要在去之前了解清楚这人是为什么会告假，也能更有针对性的劝人回来。 却不料，吕大人听罢，摆了态度，不悦道：“这点小事也来问我，那我要你有何用！” ？？？ 变脸也太快了些吧。 苏俊业运了两口气，才把心里的火压了下去，沉沉应声道：“好，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从京兆府出来，苏俊业便找到了那位参事的府邸。 参事名谭星，听别人说，平时最是个谦和有礼的人，人也很好相处。 苏俊业原本是抱着很快完成任务的想法去的，却不料门都没进去，直接就给拦在了门口。 “我来找谭参事。”把门敲开，他堆起满脸的笑容对开门的小厮道。 “你哪位？”小厮大约是看多了官府的人，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苏俊业肯定是官府派来的人，然后还不等他说话，就对苏俊业道：“我家老爷说了，官府的人不见，他已经要辞官回乡了，叫官府不要再派人来了，他是绝不会见来人的，谁来都不行。” 说完，小厮重重的关上了房门，要不是苏俊业躲得快，那门都要砸到他的脸上。 他为表善意带来的礼物也拎在手里没有给出去。 苏俊业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人都见不到，他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啊。 该不会自己到京兆府的第一日就因为完不成任务被人撵回去吧…… 苏家几个孩子，苏俊业承认自己是兄弟们中脑袋最不灵光的，但同样的，他也是兄弟们中最坚韧的一个。 虽说连门都没进去，但他也并不气馁，围着谭星家的这个院子，四处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处最低矮的围墙，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后助跑了几步，正准备翻身上墙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给拽住了。 “哎哎。”他一转头，发现抓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早上刚刚分别不久的曾瑶：“你怎么在这儿？” 他有些犯懵。 曾瑶是送曾辰去书院，路过这里的，没想到正好就看见苏家二少爷要翻墙进人家…… 这可是不对的事情，她赶紧就把人给拦了下来，想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苏俊业也不藏着，便将自己今日的遭遇告诉给了曾瑶。 曾瑶闻言，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那你也不能翻墙进去啊，这不是更惹了人家的厌烦么。” 苏俊业无助的摸了摸脑袋：“那能咋办？！” 人都见不到，他现在还能怎么办！ 曾瑶眼珠子一转，笑起来道：“你看我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她还挺聪明 曾瑶并没有直接去敲谭星家的门，而是一转身，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有个挑着担子卖菜的老头。 她眼睛一亮，几步跑到那老翁身边，说道：“爷爷，这些菜加上担子都卖给我要多少钱？” 卖菜老翁愣了一下，连忙说道：“这些菜能卖给你，担子可不行，我卖菜还得用呢！” 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事儿，他咋可能随随便便给卖了。 曾瑶从口袋里摸出一两银子，塞到卖菜老翁手里，笑着说道：“不白拿您的，这些够不够，您把它们都给我，然后您再去买个新的不就成了嘛！” 这些菜都是家里种的，全部都卖出去也差不多就二十文钱罢了。 这个担子是家里的木头钉成的，更不值什么钱。 哪里就用的了一两银子了？！ 卖菜老翁觉得自己碰上了有钱傻子，一句话没多说，接过钱撒腿就跑了，似乎是生怕对方再赶上自己。 “你买这些东西干啥？”苏俊业还是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曾瑶也不说话，让他看好担子，又四处搜寻了一件成衣铺，然后飞速跑了过去。 不过会儿，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两身极其简朴的麻布素衣。 她把略大的那件递给了苏俊业，然后说道：“快穿上。” 这是要干啥啊…… 苏俊业还是不大明白，但是莫名的就很听她的话，也没多问就将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衣裳外面。 曾瑶也穿好了另外一件，然后指了指担子，对他道：“背上，跟我一起走。” 苏俊业老老实实背上担子跟在了曾瑶的身后。 就见曾瑶一路走到了谭星家的门前，敲门几声以后，刚才那个门房小哥来开门。 曾瑶刻意让声音变粗，略显怯懦的说道：“小哥，我是替我爹来送菜的。” 门房小哥瞧瞧他俩人的打扮，又瞧了瞧那一担子的菜，不耐烦道：“都说了几次，送菜走西角门，正门不给进！” 说着，他又怕对方找不到似的，手一伸，指了指西角门的方向，然后不等曾瑶回话，门啪的一下就又关上了。 “走！”曾瑶给苏俊业使了个眼色，二人匆匆朝着西角门的方向而去。 潭府的西角门比正门好进了许多，来接菜的婆子虽说看出来了对方并不是经常给自家送菜的人，但在苏俊业掏出来的一吊钱的面子上，婆子也没为难他们，就叫二人进来了。 “也行，要是你家的菜新鲜好吃的话，下回我就叫改你家来送菜。” 婆子收了钱，态度也不错，以为二人是想拿下潭府的收菜渠道的。 还随口跟二人聊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我家老爷夫人最喜欢吃菜了，每天要的量大着哩，不担心吃不完！” 她想让二人知道给自己拿的这个钱不白拿。 可苏俊业和曾瑶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闻言，苏俊业忍不住问道：“听说你家老爷是京兆府的参事是吧，好好儿的咋听说他要辞官回乡了呢？” 这才是他进到潭府的目的，如今见了能说话的人，苏俊业当然忍不住想要问出口。 但老婆子一听这话，立马就谨慎了起来，脸色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和善，冷了脸道：“你问这干什么？你一个送菜的！” 曾瑶见情况不妙，赶紧跟着打圆场道：“这不是想多给你家送些日子的菜嘛，要是老爷辞官走了，咱们不就没机会了嘛！” 这倒是个理由。 婆子听完她的话，不再像刚才那么谨慎，只随嘴道：“未准的事儿呢，我家老爷那就是不愿意出门扯得谎，京兆府那么好的差事，他很是放不下呢！” 放不下又不肯去上值？ 这谭星前后的行为怎么那么矛盾呢？ 苏俊业和曾瑶二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什么话。 一担子的青菜最后以三十文钱的价格卖给了潭府的后院。 加上给婆子的一吊钱，给卖菜老翁的一两银子，最终二人赔了一两银子零一吊钱。 但好歹是打听出来了一些有用的事情。 从潭府后院出来，苏俊业肩上扛着扁担，皱眉苦苦思索：“你说他既舍不得京兆府的差事，又不愿意去上值，这是因为啥呢？” 京兆府都来人请了好几次了，按理说他要是想要回去的话，早就应该回去了，咋会这么不给那边台阶下呢。 京兆府的军中参事是个文官，参与很多军中决策，头脑不好使的官员还真是当不了这个官职的。 谭星又不傻，为啥会做这么多前后矛盾的事情？ 此时曾瑶已经脱掉了刚才从成衣店借的外袍，身上是她自己的衣裳。 她不爱穿粉绿这些京城姑娘家喜欢的颜色，她穿的是一件靛蓝色的衣裳，衬的人小脸透白，人看着也是灵动可爱。 “这有什么难的！”她一拍巴掌，对苏俊业道：“肯定是他自己有难言之隐啊，是有事绊着他的脚让他出不了门，所以他才明明想去上值，但又说要辞官呗。你真笨！” 曾瑶其实平时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 倒也不是性格就是如此，只是因为从自己熟悉的岭南来到京城以后，她知道有很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所以她过的非常谨慎，不想自己成为旁人的笑柄。 但这些谨慎是在旁人面前的，在苏俊业面前她莫名的就十分的放松。 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苏俊业憨的厉害，根本也不会笑话他。 确实，哪怕被说了自己笨，苏俊业也没啥反应，他脑袋还在乱七八糟的思考着曾瑶刚才说的话。 对啊，就是家中有难言之隐绊了他的脚，所以才导致他明明想要去京兆府上值，但就是不能去呢！ 这才是正确答案！ 苏俊业激动地原地蹦了两下，身上的扁担也跟着晃了晃。 “哎，我还扛着他做啥！”他觉得自己有些笨，担子都用完了，现在还背着它。 却不料一旁的曾瑶赶紧拦住他要扔掉扁担的动作，对他道：“着什么急扔啊，还没用完呢，明儿你再带一扁担菜过来，咱们再去打听一次，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苏俊业这下觉得曾瑶不光是灵动可爱，甚至还挺聪明的。 像他家三弟和小妹一样。 他憨笑着点头：“好！” 第二百五十章 狗皮膏药 曾瑶说话算数，第二日就又来等着苏俊业一起去谭星家里打听情况去了。 这一次二人是提前做了准备的，所以曾瑶并没有穿平时的衣服，而是直接找了件破旧的麻布素衣穿在了外头。 她在苏宅门口等了会儿，才准备敲门问苏俊业在不在，就见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边纠缠着一边从巷子口朝这边走过来。 这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啊！ 这要是在岭南，被官府撞见男女当街撕扯可是要打板子的！ 虽说这是京城，但也不至于民风开放至此吧！ 曾瑶错开眼，生怕让这一对男女污了自己的眼睛。 却不料，二人靠近，她才看清楚，这一男一女正是刑昭的小姨子兰芝，以及一脸愁容的苏俊业。 也根本不是什么纠缠，是兰芝单方面的要往苏俊业身上贴。 后者是一个劲儿的想要躲。 “苏哥哥，我头晕的厉害，这会儿回不去家了，就叫我去你家里待一会儿吧。” 兰芝知道苏俊业一早会去自家看姐姐和外甥，所以是专门打扮好了等在门口的，等到苏俊业看完了孩子和她姐姐，她就借着送人的借口一路边说话边跟着他走了过来。 她这一遭的目的就是想要去苏俊业家里瞧瞧。 她之前可是打听过了，京城的人都知道这苏家不光是有当官的儿子，甚至在京城产业也非常的多，很是有钱。 兰芝就是想过来看看苏家到底有多有钱。 可是没想到，这一路苏俊业躲她躲的如躲避瘟神一般，死活也不肯让她靠近。 兰芝猜想，要不是苏俊业看起来真的有什么急事似的，估计都不会带她来自己家。 苏俊业确实被这丫头烦的要命，又不免想到昨日曾瑶同他说的，这丫头似乎是对他有那么点旁的意思。 这怎么行！ 苏俊业一脸无语，但又不忍心将个丫头扔在路上，只好一边朝前走一边道：“那就去我家休息会儿，等会儿我叫我家下人套了车再送你回来，你姐姐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他想借着兰雅让兰芝赶紧回去，不要纠缠自己。 可兰芝却笑嘻嘻道：“没事儿的，不急，苏哥哥给找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伺候的可好嘞，我姐姐平时都用不上我的。” 苏俊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只好走的越来越快，好不容易看到了自家的大门，旁边一个穿着破旧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清是谁以后，苏俊业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老远就招手道：“曾姑娘，你咋来这么早，你咋不进去坐坐，吃了早饭没有呢，来我家吃吧！” 他一股脑儿的问题，语气是既热情又真诚。 曾瑶清晰的看见，他旁边的兰芝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 完了完了，自己彻底是被这丫头当成情敌了。 她只好与苏俊业稍微拉开一点距离道：“太早了，我怕小仙姑他们没醒，我不好上门打搅！” “怕啥的！”苏俊业一推门便将她往院子里面带：“元宝可喜欢你了，你天天来我家吃饭都行！” 身后兰芝闻言，忙插嘴道：“那苏哥哥，我也可以来吗？” 苏俊业无语。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 但一个姑娘家，年纪又那么小，还有刑昭和兰雅的那一层面子，苏俊业怎么着也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只淡淡道：“你就在你自己家里吃吧。” 说完，也不顾兰芝委屈巴巴的神色，赶紧带着曾瑶就往屋子里面去。 兰芝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苏俊业临时揪住的栗果给拦了下来。 苏俊业对栗果道：“带她去吃些东西，歇一会儿，然后叫人套车送她回去。” 栗果莫名其妙的被安排了任务，但她跟在元宝身边的时间长，眼色是非常有的，见此情况，赶紧就拉住了还要跟着苏俊业的兰芝，笑眯眯的把人往外拽：“走啊姑娘，咱家今日的饭菜可丰盛了呢，我带你去尝尝啊！” 好不容易把这狗皮膏药给扯了下来，苏俊业真是搞得一头一脸的汗。 曾瑶忍不住笑道：“看吧，我说的没错吧，那丫头就是对你有想法，我昨儿说的你还不信！” 苏俊业赶忙摆摆手道：“那是她，我对她可没想法啊。” 天地良心，那丫头才多大啊，他看她就是个妹妹啊。 况且，刑昭是为了救自己而死，自己要是真跟人家小姨子好了，这辈子不都在人家抬不起头来么。 苏俊业愿意承担养着兰雅和她的孩子的责任，但并不愿意此生都活在这件事情的阴影下面。 曾瑶点点头，表示能够看出来。 然后一叠声催他：“快去换衣裳吧，等下时间太晚了，人家就要起疑心了。” 给人家送菜的人户，基本上都得在上午之前送完。 若是送的太晚，难免会引起人家的疑心。 “哎哎。”曾瑶一说完，苏俊业也着急起来，便匆匆跑去自己的院子里换衣裳，找昨儿的那个扁担。 曾瑶独自一个人留在花厅，吃着丫鬟送过来的茶点。 “曾瑶姐姐，你咋来了！”元宝刚刚吃完早饭，小脸油滋滋的，听栗果曾瑶来了，忙就过来找她说话。 曾瑶瞧见她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 小仙姑平时出去的时候都是很厉害的样子，没想到平时在家里也是这样可爱。 她走过来，用随身带的手帕替元宝擦干净了脸，然后将今日自己来找苏俊业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我在家待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既然苏二少爷有事儿要做，我能帮就帮帮被。” 她是个知道感恩的，虽说就她的是元宝，但她一直是把苏家一家人都当成自己的恩人的。 “呀，二哥哥怎么都没跟我说呢。”元宝很惊讶。 没想到这件事情二哥哥竟然都没有跟自己说。 不过听完了曾瑶的表述，她想了想，好半晌朝着曾瑶勾了勾手指：“曾瑶姐姐，你来我告诉你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曾瑶一愣，但还是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的耳朵贴了过去。 反正是小仙姑嘛，她出的办法肯定都十分管用。 元宝贴着她的耳畔将自己的办法说了一遍。 然后说道：“你就听我的，这样一试，他到底遭了什么事儿就一清二楚了！” 曾瑶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兰芝的心思 “栗果姑娘，你家二爷说了亲事没有啊？” 兰芝被栗果带去吃饭，心思也不老实，一边吃东西还一边和栗果套近乎。 她是对苏俊业这个人非常有兴趣的。 她和姐姐兰雅都是村子里出来的，他们的家庭非常非常的穷。 爹爹懒的厉害，地也不肯种，家里几乎是无米下锅的程度。 她们娘亲因为爹爹太穷，后来便跟别的男人跑了。 只剩下她和姐姐两个。 姐姐从小充当的就是娘亲的角色，非常照顾她，非常疼爱她。 但也正因为如此，后来姐姐因为年纪太大没有嫁人，最后才沦落到跟邢昭这么一个盗墓的土夫子成了亲。 兰芝从小就是非常看不上自己这个姐夫的。 虽说姐夫一直对他们一家人都挺好的，经常给他们拿钱，拿东西。 但兰芝就是瞧不上他。 一个摸人家死人东西的人，能好到哪儿去！ 所以，对于姐夫的死，兰芝其实一点也不觉得痛心。 她甚至因为能因此而认识苏俊业这样的男子而心里觉得快活。 啧，她那个姐夫好歹是没有白死。 “我家二爷还没定亲。”栗果听了苏俊业的吩咐来后院陪着兰芝吃东西。 她也看出来这位兰芝姑娘对自家二爷心里有其他的念头，栗果想了想便道：“但我家二爷眼界很高，一般的姑娘他是瞧不上的。” 栗果想让这丫头片子知难而退。 她瞧着自家二爷对待那个曾姑娘都比对这个兰芝姑娘有心。 而且这个兰芝姑娘看着就不很单纯的模样，栗果不喜欢。 她家主子说过了，人的感觉就是最好的风水，若是你一眼看见一个人就觉得不喜欢，那就说明你们两个本身就是气场不够合适，那么就不要非得在一起。 栗果看这个兰芝就是非常的不顺眼。 她要是留在苏家，那还了得？ 兰芝虽说没什么见识，但还是挺会看眼色的，她看出眼前这个丫鬟不是很喜欢自己。 不过她倒是也不觉得怎么样。 不过就是个丫鬟罢了，她不喜欢自己又能怎么样？？ 等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嫁给苏俊业的时候，到时候这家就是自己说了算了，这些丫鬟都得给她赶走。 “是该眼光高些的。”她随意附和了一句，又趁着脖子朝外面看，想看看苏俊业什么时候出来，她也想跟他们一块儿走。 栗果看出了她的心思，讪笑一声说道：“兰芝姑娘别等了，我家二爷和曾姑娘老早就已经从后门走了，我已经叫人套了车，等会儿就送你回去。” “啊？”兰芝满心的不愿意。 一想到苏俊业又和那个姓曾的姑娘搞到一起去，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 …… 苏俊业确实是一早就跟着曾瑶从后门走了。 他倒不是避讳那个兰芝，兰芝在他眼里说到底就还是个孩子。 他只是换了一身马夫的衣裳，怕从正门出去被人瞧见。 二人并肩朝着谭星家的方向走。 苏俊业肩上还是挑着昨天的那个担子，里面沉甸甸的装着一些蔬菜。 都是一早上他从自家送菜的担子里面给挑出来的。 一想到大哥看见自家买回来的菜都没了，嗷嗷叫唤，心痛难耐的样子，苏俊业就觉得无比的好笑。 他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儿。 曾瑶侧目看他：“笑什么呢？什么这么好笑。” 苏俊业也不知道给自家大哥留点面子，就将刚才自己心里想的画面告诉给了曾瑶。 “啊？你家都这么有钱了，你大哥还那么抠门吗？”曾瑶实在是不太相信。 因为苏家除了苏大哥以外，其余的几个人她全部都是接触过的。 小仙姑元宝自是不必多说，她天然就是有一种悲悯众生的气质在的。 苏俊生也是一样，很大方，很敞亮的一个人。 自己身边这个就更是了，而且在大方之外还多了一点点的憨憨。 想到这儿，曾瑶抿了抿唇，忍不住逗他：“哎，对了，昨儿买担子买菜的钱你都可还没给我呢？” “啊？我没给你吗？”苏俊业闻言愣了一下，一下子就站定在了原地，将担子放在了地上，手忙脚乱的在身上四处的翻找。 可好半天啥也没找到，他顿时想起来了，今日是换了衣裳的。 这是自家马夫的衣裳，里面肯定没有钱啊。 他有些为难，又有些尴尬的对曾瑶道：“曾姑娘，是我不好，我都忘了这个事儿了，等我回去给你行吗？” 说完，他还觉得不够似的，又继续说道：“两倍也行，或者三倍！” 人家一个姑娘带着弟弟孤身生活已经非常难了，竟然自己还差了人家的钱！！ 苏俊业现在觉得自己非常的过分。 明明就是个玩笑，却让苏俊业反应这么的大。 曾瑶忍不住笑容更甚，她弯着眼睛道：“那我要说还是不够呢？” 他该会觉得自己贪心了吧，毕竟之前刘永就是这样子的。 可没想到苏俊业竟然很认真的点点头道：“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你还帮了我好多忙呢！那我再给你多加点。” 苏俊业向来是大方的。 过去不管是在五城兵马司时候的俸禄，还是后来在军中的饷银，他都是不怎么花的，然后都是统一拿回来给自家兄长的。 反正他大哥是个抠门精，所有的钱放在他的手里只有变多，肯定不会变少。 而且他大哥之前也说过了，这些钱就放在他那里，等着钱生钱，以后娶媳妇儿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他用！ 想到娶媳妇儿，苏俊业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头扫了曾瑶一眼，又急匆匆的低头，然后声音闷闷的说道：“你要多少我都是有的，只要你需要，我就去跟我大哥要！” “哈哈哈，逗你的。”曾瑶被这个傻大个逗得想笑。 明明不过是个玩笑罢了，在这个苏俊业的口中却莫名多了点什么其他的意味似的。 曾瑶笑道：“给你们苏家花钱我是高兴的，毕竟要是没有小仙姑，我和我弟弟的命都没有了。” 所以，苏家一家人她都是感念的。 苏俊业抬头说道：“那也是因为你够好，我家元宝可不是谁都会帮忙的。” 二人边说话边走路，此时已经走到了谭星府上的西角门处。 似乎是二人说话的声音被里面听见。 昨天见过的那个婆子突然就把门给打开了，着急道：“还不赶紧的，我家主子都急坏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现原形了!! “啥？”啥就急坏了？ 曾瑶和苏俊业都有些犯懵。 不能光是送菜送晚了就着急吧。 那婆子却道：“还不是等着你们来送菜，我把之前送菜的人给打发了，结果你们还不来，我说啊，以后辰时这菜就得送过来，不然我可不敢用你们了！” 昨天那一吊钱不白花。 婆子直接就把这活儿给俩人留下了。 曾瑶见状，赶紧奉承道：“多谢婆婆了，以后我们肯定长记性。”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把菜拿去后院吧。” 婆子也不跟他们多说。 苏俊业闻言，赶紧将肩上的扁担放了下来，然后跟着婆子一起，三个人将扁担里面的菜往厨房里面送。 西角门离厨房不远，穿过两条暗巷就走到了。 曾瑶为了打听消息，一直一路都在和婆婆说话，苏俊业知道自己嘴笨，也就不跟着参与，但是眼神却一直四处勘察着，想要看清楚这个院子的情况。 路过一扇围墙的时候，他抬眼看了一眼，然后很快就确定了，那是自己昨天差点准备跳进来的地方。 而那围墙下面刚好就是后院的茅房。 苏俊业一阵后怕，得亏自己昨天碰上了曾瑶，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呢。 “婆婆，您家用菜这么多吗？” “当然啦，昨儿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家不光是老爷夫人，两个少爷小姐也都非常爱吃菜，就光这一个扁担，他们就都能吃完，我们下人平时吃菜都是到外头去买其他的呢。” 担子挑着的两个篮筐，里面的青菜满满的放了两个篮子。 正常人家起码吃个两三天。 而这谭星家竟然一天就能吃完。 曾瑶猜测，今天元宝跟她说的那个法子应该会管用。 “到了，赶紧把菜送进去吧。” 说着话，三人已经走到了厨房的后门门口，婆子让二人把菜筐子拿进去。 曾瑶给苏俊业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赶紧一趟一趟的忙着往里面送菜。 而正此时，曾瑶却突然捂住了肚子，哎呦哎呦了两声，说道：“哎呀婆婆，我想上茅房。” “怎么那么多事儿啊！”婆子是个好的，虽说嘴上嫌弃这个丫头屁事很多，但还是好心的给她指了条路，说道：“那边就是茅房了，赶紧过去吧，记住哦，千万别忘前院那边走，我家老爷夫人不爱见外人，看见你们肯定要发火的，到时候连我也保不了你们。”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曾瑶频频点头答应，然后匆匆朝着婆子指着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是在婆子没有留意到的时候，她一个闪身，绕过那边两棵巨大的梧桐树，径直朝着前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 谭府的院子是很大的，曾瑶边跑边看。 发现朝前院方向而来的小路都非常的安静，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 不怪婆婆说这边不允许人来。 看样子，这边下人来的时候都是很少的。 她蹑手蹑脚的好不容易走到了正前院的位置，绕过游廊已经能看到东厢房和花厅。 曾瑶蹲下身子，趁着脖子朝里面看。 她发现这几间屋子虽然房门紧闭，但是窗口都有若隐若现的人影儿，可以见得里面都是有人的。 那就是谭星和他家夫人什么的都在里面。 曾瑶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早准备好的胡萝卜。 这是在苏家的时候，元宝专门拿给她的。 这不是普通的胡萝卜，而是泡过符水的胡萝卜。 但凡是非人碰到了这玩意儿，都肯定会现出原形来的。 元宝一早听她说了谭星家里的情况，就已经笃定，这家人肯定是遭了什么事情，而这具体的事情肯定又和术法相关，所以才这么的奇怪。 加之元宝说京城的风水早就已经开始污浊混乱，频频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 她还讲了之前陆家一个小姐碰上蛤蟆精怪的事情。 说不定这谭家的几口人就是其他的什么精怪。 曾瑶不敢想自己要是在这儿碰到其他的精怪该是多么诡异的一件事情。 但既然她说了要帮苏俊业，那肯定就要说话算数。 她硬着头皮将胡萝卜扔到了院子的中央。 等待着院子里有其他的动静。 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院子里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但曾瑶隐隐看见，刚才还人影憧憧的几间屋子里，那几个人影好像都不动了，都站在原地，似乎是感受到了外面什么东西的味道。 曾瑶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害怕。 她又朝后面缩了缩，生怕自己被里面的人看见。 正此时，西厢房的门嘎吱一声突然开了。 曾瑶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她努力缩着自己，恨不得原地消失。 就在她奋力的和自己的身体抗争的时候，突然一道清脆的小女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吃的！” 她抬眼一看，发现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娃。 长得粉雕玉琢的一个，很是漂亮。 但她好像看不见别人，眼中只有那个胡萝卜。 她朝前面跑了几步，就听到东厢房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玉儿，不要！” 可开口阻拦的时间已经太晚了，小女娃早一步的已经将胡萝卜拿到了手里，然后满心欢喜的啃了下去。 东厢房和花厅的门都打开了。 曾瑶猝不及防的就看见了谭家的全部的人口。 谭星和他的夫人，还有一个十三四的小少年，以及面前这个七八岁的小女娃。 “什么人！”谭星他们当然也看到了她。 可是就在谭星准备叫下人来将曾瑶带出去的那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刚才还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嘴唇接触到那根胡萝卜的时候，突然就变了一个样子。 她的头顶腾的长出了两根长长的兔耳朵，嘴唇也变成了三瓣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也变成了通红通红的颜色。 曾瑶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也是有些术法能耐的人，却还是头一次看见人在自己面前现原形。 但她还是强行压抑住了自己恐慌的惊叫，咽了咽口水道：“小姑娘你别怕，姐姐是来帮你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从长计议 一个小小的姑娘在自己面前就化了形，这样诡异的一幕是曾瑶至今为止都没有见过的。 她强忍下自己的恐惧，愣是咬着牙朝着对面说出了一句：“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你是什么人！”谭星和他的夫人以及两人的儿子早就已经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谭家小少爷将自己的小妹妹护在身后，一脸敌意的看向曾瑶：“你是怎么进到我家院子里的？！” 三人看起来倒是一切正常，只有最小的这个小女娃出现了问题。 但曾瑶确信，他们一家人都有问题。 因为她隐隐看见了谭家这个小少爷背后的尾巴…… “我是……我是……”曾瑶话未出口，谭星已经怒声道：“你是家里来送菜的吧，你怎么敢进到前院来，不知道这里是不能进的吗？！” 她穿着的衣裳已经将她的身份暴露。 谭星眼里已经有了些怒意，他正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处置这个看见了他家最最隐秘的女人。 “源儿，将你妹妹带回屋子里面去。”谭星朝自家儿子摆了摆手，让两小只先回到自己房间去，然后准备自己和夫人留下来处置曾瑶。 反正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他们今天肯定是要堵住曾瑶的嘴的。 曾瑶看着小女娃娃拿着那根胡萝卜啃食着，两只大耳朵一动一动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了。 她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正想着应该如何跟谭星说自己是来帮他们的时候，这边院子的嘈杂声，以及她好久没有回去这件事情，已经将后院的那个婆子给引了过来。 “哎呀，老爷夫人。”婆子老远就瞧见了谭星和夫人两个一脸怒容的站在院子当中，而罪魁祸首曾瑶则蹲在前面，显然就是被捉到了。 她赶紧想要过来将人抓走，谭星却冷了眉眼，说道：“她不是之前来送菜的人，家里送菜的怎么换人了，孙嫂，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自家对于青菜的需求量很大，所以谭星对于自家送菜的菜农也是亲自去了解过的。 是京郊一个自家种菜的菜农，平时专门往城内的一些大户人家送菜。 “啊，老徐有事儿，换了她来送。”孙嫂心里暗道不好，没想到自己收的那一吊钱竟然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 谭星沉默不语，曾瑶趁此机会赶紧开口道：“谭大人，我不是来送菜的，我是来帮你们一家人的，请你相信我。” 谭星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女人刚才跟玉儿说的话他已经听见了，他原以为是糊弄小孩子的，没想到她竟然认识自己，那就说明，这人来自家的目的并不单纯。 威逼利诱显然都不能行。 谭星沉下脸，也没有再让孙嫂将人拉走，而是沉声对曾瑶道：“好，你到底有什么能耐，我们进去说。” “夫君……”谭星娘子有些不放心，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袖子。 谭星朝她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又上下打量了曾瑶一圈以后，说道：“你还有同伙吧，叫他一起过来吧。”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不停地朝后面看，加上刚才孙嫂也说的是“他们”，谭星断定，这个女人肯定是有同伙一起来的。 曾瑶眼睛一亮，朝孙嫂拱了拱手道：“那就请您将刚才随我同来的那个人叫过来吧。” 孙嫂深知自己这一次惹了大祸，她恨恨的盯了曾瑶一眼，也没多说，便下去将苏俊业给叫了过来。 苏俊业过来的时候，曾瑶已经被谭星和夫人叫到了花厅说话。 “谭大人。”苏俊业朝上首拱了拱手。 按照官位等级来看，他其实是在这个谭星上面的，但现在毕竟是求人办事，所以苏俊业的态度还是非常的恭敬的。 谭星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苏俊业不是普通人了。 这样的体格，这样的气质，肯定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他也朝苏俊业拱了拱手，说道：“不知兄台闯进我府中到底所为何事？还有这位姑娘，还说要帮我们全家，我们家有什么可让你帮忙的？” 他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等待苏俊业过来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 未必要威逼利诱，他只要是坚决不承认，就是不承认就可以了。 这样这个女人出去说什么，旁人也不会信的。 毕竟玉儿那种情况，听起来也怪的很，根本也不会有什么人真的相信。 却不料，曾瑶突然开口道：“令千金被精怪附体这种事情，我知道有人能解决。” “你胡说什么！我家玉儿何时被精怪附体了！”这次开口说话的不是谭星，而是谭夫人。 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更是让曾瑶和苏俊业断定，这谭星不肯上值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一家人都已经被精怪附体了。 而且看看他们一家人对于青菜的需求量也大概知道，这一家人都是被某种食草的精怪附体了。 就像他家的女儿，大概就是兔子精怪之类的。 苏俊业道：“谭大人，你相信我，这件事情肯定是能够解决的，我肯定能帮你们解决，这样你们一家人也就不用回老家，你还是能回去京兆府上值的。” “哦，原来你又是吕大人派来的是吧！”谭星气急败坏：“我都说了我要辞官还乡，辞呈我都递上去了，凭什么不让我走！” “谭大人……”苏俊业还想说什么，谭星已经怒了起来，再不管二人说什么能帮忙的事情，直接叫来了家中几个壮硕的家丁，毫不客气的说道：“今日在我家中发生的事情，希望二位都烂在肚子里，不然我谭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几个壮硕的家丁原本对于苏俊业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曾瑶朝他使了使眼色，他也便压下情绪，由着几人将他们两个赶了出去。 即将被赶出院子的时候，他们听见，谭家那个小少爷急匆匆的跑进来，对谭星和夫人道：“爹娘，妹妹又不好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 被赶出了潭府，收菜的婆子还将那一吊钱扔给了二人。 苏俊业站在门口对曾瑶道：“刚才你怎么拦着我|干什么，我们再多说两句说不定谭星就能信我们了呢。” 曾瑶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个丫头片子还收拾不了?! 因为刚才说这几句话，曾瑶就确信，谭星其实知道自家女儿和家里人其实是被精怪附体了。 而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任何地方，其实精怪附体都并不算是非常难解决的事情。 哪里都有能解决的术士。 她原来在岭南的时候，村子里镇子上都有能解决的神婆之类。 更何况在京城。 但谭星宁愿辞官回乡，宁愿一家人都憋在屋子里不出门，也不肯找术士上门解决，那就说明他们怕术士发现更多的秘密。 还有什么秘密比他们一家四口人都被精怪附体更加严重呢？ 曾瑶一时半刻想不通，只好和苏俊业出来，想着看看能不能在查一查。 没想到吕大人交给自己的第一个差事就这么难办，苏俊业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犯愁道：“我这脑子，真不该来京兆府，唉。” 看见他沮丧失落的样子，曾瑶又开口安慰道：“别急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咱们再努努力嘛！” 努力是要努力的。 只是结果并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拿到。 苏俊业回去以后立马就着人去查这段时间里面谭星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吕大人说这件事情办完之前先不用去京兆府上值，所以这些日子，苏俊业要么就是在外面四处巡查有关谭星家里的事情，要么就待在家里，偶尔也会去刑昭家里，瞧瞧兰雅和孩子。 但每次都会碰见兰芝。 这一次也不例外。 “嫂子。”苏俊业刚进院，就迎面撞上了兰芝。 “苏大哥你来啦。”兰芝笑嘻嘻的凑过来，看见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喜滋滋道：“苏大哥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 苏俊业带来的是一匹绸缎的布料。 是大哥的绸缎庄子刚刚上的好东西。 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苏俊业看不出这些好赖来，但想着每次来兰雅都只穿那几件暗色调的衣裳，他就趁他大哥不备从绸缎庄里扛了一匹出来。 没想到被兰芝误会成是给她的。 苏俊业眉头皱了皱，躲开了她来摸料子的手，沉声道：“这是给你姐姐的。” 兰芝却还不肯罢休：“姐姐才生了孩子，身材还没有恢复，穿什么都不好看，不如就给了我吧，我穿肯定好看。” 实话说，兰芝长得其实还算是不错，又在少女窈窕的年岁，穿上漂亮衣裳自然更好看。 但苏俊业很是不喜欢她这种贬低自己姐姐抬高自己的行为。 他不理她，径直扛着布料朝屋子里面走。 “嫂子，这布料我就给你丫鬟了，赶明儿你叫个裁缝上门改两件好衣裳，别浪费了。” 兰雅一直没出来，苏俊业觉得她可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便直接将料子交给了自己买来的那个丫鬟，又嘱咐道：“记着，这就是给你家主子的，可不许旁人占了去！” 就当着兰芝的面儿说的，点的是谁，一眼就能看出来。 丫鬟也不喜欢夫人的这个妹妹，点头应下了。 东西送了，苏俊业也不多留，很快就从邢家离开了。 人高马大的，他跑的也快，根本就没给机会再让兰芝追上他，他就匆匆跑离了。 “姐，他走了，你出来吧！”看见苏俊业躲避自己如躲瘟神一样的背影，兰芝气鼓鼓的朝门内喊了一声。 不多时，兰雅一脸无奈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妹妹，你看，我就说这招肯定行不通！人家苏大人对你没有意思，就不要再硬去他跟前凑了吧。” “你不懂。”兰芝不满的朝姐姐道：“明明是你，你要是多说几句，他肯定会答应我的。” “啥？”兰雅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语。 为了给妹妹创造环境，她刚才都已经很失礼了，这怎么还能怪到自己身上。 兰芝却非常坚定道：“就是因为你，他现在还欠着我姐夫一条人命呢，你说什么他不都得答应啊，可你啥也不说，你也不知道帮我说说话！” 听到这句话，兰雅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她沉声道：“不能这么说，你姐夫那事儿是个意外，不能怪到苏大人身上，他对咱们家已经足够好了，不能贪得无厌了。” “不管，我就是要他！”被姐姐说了，兰芝恼羞成怒，气的跺脚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是给他下药，逼他，也得让他跟我成亲，不然我就去死！” 说完，她也不管兰雅在后面拼命的喊她，径直就跑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死死闭上了屋门。 丫鬟站在院里，看见了这一幕，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在这家待了好些日子，发现这个夫人人品是没什么问题，但实在是太惯着这个妹妹，惯得她无法无天的。 这么大的八卦，没人听了能忍住不和旁人说。 下午的时候，丫鬟在后院陪着做饭的婆子摘菜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说给了对方听。 “你说一个姑娘家咋能说出那么恶心的话啊，太不要脸了也，还下药，还逼人家！我要是她姐姐啊，我非得打死她不可哦！” 婆子也震惊道：“可不是啊，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真是什么都敢想哦，那可是苏府的二少爷，咋能谁都看得上啊！” 俩人眉飞色舞的说了好半天，并没有留意到院子角落里过来送柴的贩子并没有走。 于是，当天下午，有人要给苏家二少爷下药的事情就已经准准时时的传到了苏家的饭桌上。 苏俊亭在饭桌上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元宝正啃着一个巨大的鸡腿，无比震惊道：“谁给我二哥哥下药？” 他二哥哥那个憨了吧唧的样子，还得下药才能搞定？ 谁这么笨啊！ “对啊，对付二哥还用下药呢？”苏俊生也表示不能相信。 “……”苏俊业一脸无语，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人给他下药这事儿，还是自家人都不太看得上他的脑子的事儿。 苏俊亭憋着笑，说道：“我听说好像是邢家的那个小姨子，老二啊，要不你这段时间可别去了，别真叫人算计了。” 一家人都笑话他，苏俊业怒了。 他一拍桌子道：“我还非得去邢家不可了！我就不信一个丫头片子我还收拾不了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名声可就完了 虽说苏俊业也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但是对于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想把自己放倒这事儿，他也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可饶是如此，他近日也减少了再去邢家看兰雅和孩子的频率。 而是整日和曾瑶在一起，四处打听有关谭星家里的事情。 “这都好几日了，竟然什么都没有打听到，也真是怪的很。” 曾瑶是个做事有开头就要有结尾的，所以自从她开始帮忙苏俊业以后，她就没有再放手这件事情。 反而因为她脑子更加灵活一点的缘故，很多事情苏俊业都是听她的。 想要查谭星家里的信息，肯定要从身边的邻居或者亲友开始。 可是不知道是他们家保密工作做的太好，还是其他什么的。 曾瑶和苏俊业打听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点点相关的事情。 苏俊业都有些气馁了。 怪不得自己刚来京兆府，吕大人就郑重其事的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呢。 这么难啊…… “哎呀，你别急嘛，总能查到的，对了，他家小公子谭源的书院那边你查了没有？”曾瑶还在给苏俊业打气。 苏俊业为难道：“一早去了趟路遥书院，但那里管的实在是很严，夫子根本就不让进。” 曾瑶闻言，眼睛一亮：“你说他原来是在路遥书院读书的？” 谭源自打三月前就已经开始不去书院上课了，和谭星不去官府上值是一个时间。 所以二人早已经断定，谭家肯定是在三月前经历了某件足以改变一家人生活的事情。 苏俊业点头。 曾瑶赶忙道：“这不是巧了么，小辰刚好就在那里读书。” 曾辰读书的书院是陆老爷子找人安排进去的。 正好就是在这个路遥书院。 如此巧合，岂能不好好利用？ 二人立马动身到了路遥书院，然后通过门房小哥将曾辰给叫了出来，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曾辰。 让他在其他读书的孩子们中间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知道其中缘由。 路遥书院在京城也是有钱人家小孩才能进去的。 这些人家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不一样，对人警惕性也比较强，就算是苏俊业和曾瑶两个大人进去也未必能问出什么内请来。 不如就靠曾辰出马。 “包在我身上！”小曾辰将胸脯拍的山响，昂首挺胸的就回了书院。 “放心吧，我弟在老家的时候可厉害着哩，周围的小孩子都认他是孩子王呢。” 说起弟弟，曾瑶满眼的都是骄傲。 苏俊业忍不住笑她：“瞧你，一说起你弟弟眼神就像是老母亲一样，特别慈祥，哈哈。” 苏家老二虽说是憨憨的，但倒是很少开玩笑。 曾瑶被他这句显然是玩笑的话语给弄得愣了下，随即也忍不住笑起来，揶揄他道：“你不也是一样，提到元宝的时候，也很慈祥。” “哈哈哈。”苏俊业也忍不住乐起来，挠了挠头，冷不丁说了句：“咱俩倒是很合的来，你跟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说完，他就愣住了。 他发誓，这句话纯粹是随口说出来的。 但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跟一个适婚适龄的姑娘家说这些，怎么好像有种奇怪的暗示。 曾瑶显然也是被这句话弄得有些尴尬，打着哈哈跳了过去。 二人别扭的一路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走到了曾瑶家的门口，苏俊业佯装轻松道：“你先回去吧。” “嗯。”曾瑶也不看他，只低着头说了句：“明儿得了结果我再去找你，别急，我相信小辰肯定能办到这件事情的。” “好！”苏俊业朗声道：“你相信，我就也相信。” ………… 从曾家门前离开，苏俊业一时半会儿情绪还是有些恢复不过来。 他刚才确实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冒失了。 但清醒过来，他非但不想要收回那句话，反而还想要问一问曾瑶，你对我的感觉如何呢？是不是像我一样，也觉得与旁人不同呢？ 他很想问这句，也很想要听到对方的回答。 但走了一路，他几次想要开口，又莫名的胆怯，最后只得将话头压了回去，想着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反正还有时间呢，她说明儿还要来见我呢。”苏俊业自言自语着，心情莫名的快活起来，走路也带起了风，匆匆朝着回家的路线走。 原本这么早结束，他理应去一趟邢家看一看兰雅的。 但一想到之前传出来的那话，苏俊业又退缩了，心里难免又对兰芝这丫头升起了厌恶之心，原本被人喜欢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兰芝这样的行为却着实是让人厌烦。 苏俊业想着，以后自己都要少去邢家。 送钱送物只让身边的常随去就好了。 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来。 他边想着边往苏宅的方向走。 从曾家到苏宅有一条小路，比较近，苏俊业着急回去，便直接从小路走的。 结果刚刚走过去，就远远听到了年轻姑娘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大哥，你别动我，我家有钱，给你多少钱都行！” 随即便是中年男人油腻且猥琐的声音：“小丫头躲什么躲，爷也有钱，只要把爷陪高兴了，爷给你钱，哈哈哈哈。” 听清楚内容，苏俊业眉头登时就立了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跑到了跟前，却赫然发现，这女子不是旁人，竟然是兰芝。 “苏大哥！”看见苏俊业，兰芝眼中立马闪起了光芒。 饶是再不喜欢这个丫头，但这种情况下，苏俊业也不可能不管。 他朝兰芝点点头，后者奋力挣脱开男人的束缚，径直跑到了苏俊业的身后。 “苏大哥，幸亏你来了。”兰芝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哪儿来的臭小子，敢搅合你大爷我的好事儿！”男人看见苏俊业，竟然还想要来抓兰芝。 苏俊业火起，一脚将人掀翻在了原地，然后重重的踏在了他的胸口，任凭他嗷嗷叫唤也不肯松脚。 “光天化日欺负良家少女，我看你是活腻了！走，京兆府跟我走一趟！” 他啪的一下亮出腰牌。 这下，不光是脚下的男人愣住，就连身后的兰芝也慌了神，赶忙道：“苏大哥，别闹的那么大，我还没嫁人，这事儿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可就完了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千算万算还是被下药了 确实，这年头姑娘家的名声十足的重要，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就算是苏俊业能证明兰芝并没有被人欺负，但是旁人也未必会信。 所以，在兰芝哀求的目光之下，苏俊业到底是没有忍心非得将事情做绝，而是狠狠揍了那男人一顿，然后将人赶走了。 “苏大哥，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可就算是完了。” 兰芝似乎还心有余悸，哀哀戚戚的模样但凡是男人都会心软。 但苏俊业不是一般男人，况且兰芝这丫头在他心里还是挂了名的有问题的。 所以，苏俊业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确信她没有事情以后，便说道：“你好好的不在家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个姑娘家，就算是大白天也不该走小路。 这难免就给了那些坏男人们可乘之机。 兰芝低垂着眼，可怜巴巴的指了指地上，小声道：“我和姐姐做了些点心，想着给苏大哥家里人送来尝尝的。” 苏俊业顺着她的手指往地上看，发现地上散落着一个食盒，里面的点心碎了满地，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兰芝小声道：“上回去苏大哥家里，听栗果姐姐说，你喜欢吃樱桃酪，我就和姐姐学着做了点……” 她委屈巴巴的样子让苏俊业想骂人的话都骂不出口。 人家到底是来讨自己欢喜的…… 苏俊业沉吟了片刻，蹲下身将地上的食盒收了，提在手里，然后对着兰芝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谢谢苏大哥！”兰芝弯了弯眼睛，眼里除了喜悦还有一丝难查的狡诈。 ………… 苏俊业给兰雅找的宅子就在离苏家不远的巷子里面，比曾家的宅院还要近上一点。 二人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宅院的门口。 敲了门以后，丫鬟过来应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的时候，丫鬟不由又想起了那日兰芝说的给他下药的事情。 丫鬟是苏俊业买回来的。 自来对苏俊业也是有一种亲近在的，心里想着一会儿自己一定要盯紧了，千万不能叫苏二公子真的被兰芝给害了。 “行了，你进去吧，我就先走了。” 没想到苏俊业比她还要警惕，走到门口根本就不想往里面进了，直接就要转身离开。 丫鬟心里乐得不行，恨不得直接给苏二公子鼓掌。 但兰芝哪里肯让到嘴的鸭子就这么跑掉。 她接过苏俊业手里的食盒，十分愧疚又哀怨的朝里面看了一眼，那食盒里面还剩最后一块没有弄掉弄脏的樱桃酪。 “苏大哥……” 她眼神欲语还休，苏俊业态度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这可不好，这丫头该不会是把什么药下在那些点心里面了吧？！ 苏俊业整个人身上的毛儿都竖了起来。 他要跑的心思更强，几乎是一刻都不停的，连话都懒得回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正此时，里面传来一句：“是苏公子来了吗？快请进来坐坐。” 竟然是兰雅的声音。 这下苏俊业就不太好拒绝了。 他对兰雅心里一直是有着愧疚之情的，加上他一直叫她嫂嫂，所以心里也是当她是长辈的。 况且就算是之前那些人传出来的话，也说兰雅是不同意兰芝给他下药这件事情。 所以，在听到兰雅的挽留以后，苏俊业想了想，并没有走，而是礼貌的进了院子，朝对方道了句：“嫂嫂安好。” 兰雅今日穿的衣裳便是他上回带来的那匹布料做的。 人看起来也比前几日看着更精神了些。 苏俊业心里高兴，毕竟他是答应过刑昭要好好照顾这母子两个的。 想到孩子，他开口问道：“嫂嫂，大侄子最近怎么样了？” 之前孩子还太小，一直都没有抱出来，所以除了最初两日，后面苏俊业是一直都没怎么看见过孩子的。 见到苏俊业问，兰雅便笑道：“他啊，好得很，能吃能睡的。” 说着，她朝里面喊了声奶娘。 不多时，便见奶娘抱着孩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兰雅发话道：“给苏公子看看孩子。” 奶娘哎了一声，便将还在襁褓里面的小孩子抱到了苏俊业的跟前。 小小软软的一小个，跟最初生出来粉粉的，抽抽巴巴的样子不太一样。 苏俊业看着就觉得喜欢，在奶娘的指点下将孩子抱在了怀里，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头。 感受到软软的感觉以后，他赶紧又收回了手。 生怕一不小心把这小玩意儿碰碎了似的。 “别在院子里站着了，我们进去说罢。” 院子里风大，孩子经不住风，是要进去说的。 苏俊业此时也没了刚才的警惕心，便跟着姐妹俩朝花厅里面走了过去。 进到花厅里面落了座，兰芝端出来一盘子茶点放在了苏俊业的手边，又倒了杯茶水放在了一旁。 苏俊业谨记她给的东西不能吃的原则，明明渴的够呛，但愣是一口都没有喝。 兰芝看了看他干涸的嘴唇，心里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不多会儿奶娘端了碗水过来，要喂给小不点：“小少爷要喝水了，您先给我抱会儿吧。” 她伸手想要从苏俊业手里把孩子抱回来。 一碗清水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苏俊业其实已经渴了一路了，要不是因为虽这个兰芝心存忌惮，他刚进门就应该要水喝的。 现在，看着那碗明澈干净的水，他嘴干的厉害，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拿起在众人的注目下，一饮而尽。 “太渴了，您一会儿再给他倒些吧。” 苏俊业喝了水，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用衣袖随便抹了抹嘴巴，嘱咐奶娘再给孩子倒一碗。 正此时，一股莫名的热意在身体里面蔓延开来。 苏俊业心里只道糟糕。 可再抬头时，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奶娘孩子之类都已经被人给带了下去。 只剩下兰芝和兰雅两姐妹。 苏俊业压抑着身体里熊熊燃烧的火，对着兰芝怒目而视：“你竟然敢在这里面下毒？” 他原是想着，兰芝就算是再离谱也不至于会在孩子的水碗里面下毒。 可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兰芝娇笑着上前，软声道：“看苏大哥难受，我这心里也不舒服，不如到我房里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解开他的腰封 苏俊业虽然身上难受的厉害，但在兰芝靠近的尸首，他还是硬撑着将人推搡到了一旁。 “滚开！” 他不该可怜这丫头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配被可怜。 哪怕是中了药，苏俊业的力气也是很大，兰芝差一点就被推了一个跟头，她又做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低垂着眼睛看向苏俊业，委屈巴巴道：“苏大哥怎么这么对人家，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你不亏的。” “兰芝，你到底再说什么！！”一旁的兰雅都看不下去，上前一个巴掌就抽在了兰芝的脸上。 说实话，她其实也是很希望苏俊业能够看上兰芝的。 毕竟恩情未必能够维持的长远，但是兰芝和苏俊业要是能成亲，那么他们一家人日后的日子就算是有了指望。 可她没想到自己妹妹竟然用了这么肮脏的招数。 “你竟然还敢利用我的孩子！”兰雅主要生气的点还是在兰芝利用了她的孩子，若不是刚才苏俊业喝下了那碗水，若是真的喂给了她家的小孩子的话，兰雅不敢想象那之后将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 她越想越后怕，恨不得打死自己这个不要脸的妹妹。 “姐！你不要给我添乱！”可兰芝这会儿眼睛里就只有苏俊业。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后面说，反正她从小到大是姐姐带大的，她就不相信姐姐真的会不管她。 之后再道歉，姐姐反正早晚还是要原谅她的。 这么想着，她也就毫无顾忌，一把将上前还要教训她的兰雅推到了一边。 殊不知兰雅刚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被她这么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后脑磕到了旁边的桌角，呻|吟了一声，竟然直接就晕了过去取。 “啊，姐。”兰芝愣住，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正当她要上前去福自己姐姐的时候，余光又扫到趁此机会想要跑出去的苏俊业了。 今天这个机会若是不能拿下苏俊业的话，那么以后她将再也没有机会。 想到此处，她一咬牙，对兰雅说了句抱歉，然后转身就朝着苏俊业扑了过去。 外头的丫鬟婆子们都被赶了下去。 兰芝之前说她不叫人旁人就决不许进去。 虽然她不是自己的正经主子，但自家夫人向来都是惯着她的，所以几个丫鬟婆子也就都没有进去，都在外头听令。 “奶娘，那孩子一直在里面哭没问题吗？” 问话的小丫鬟叫翠柳，正是苏俊业第一个买过来的丫鬟，也是她第一个听见了兰芝要给苏家少爷下药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展在外头她都非常的谨慎。 奶娘倒是无所谓，天天带孩子那么累，她恨不得能够多休息一会儿，便摆摆手道：“夫人在里面呢，没事儿。” 可奶娘这么说完，翠柳还是觉得不大放心。 想了想，她退了几步，趁众人不备朝院子外面跑了出去。 ………… 屋子里，早已经一片狼藉。 花厅旁边有一间厢房，平时是供人休息的地方，兰芝知道这里是离花厅最近的地方，所以直接就将早已经开始手脚酸软的苏俊业拉到了这边。 厢房非常的小，苏俊业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火上面烤似的，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得了。 他难受的要命，但是还维持这一丝的理智，拼命的想要把兰芝推开。 人已经被自己扔到了床上，兰芝就不再像刚才那么心急，她坐在床边，先是非常温柔的摸了摸苏俊业的脸，温柔如水的说道：“苏大哥你不知道，我第一回见你面就喜欢上你了，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我从小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虽然在一家三个兄弟当中，苏俊业不是最为出色的。 但不可否认，他相貌也是非常端正的。 哪怕是在军中待了那么久，风吹日晒，但依旧是一张英武英俊的男人的面庞。 “滚。”苏俊业人都已经快要昏迷过去了，可是还是在骂着，让兰芝离自己远一点。 他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可他现在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神体，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见他还在抵抗，兰芝皱了眉，手也像鱼一样游动起来，不悦道：“苏大哥不喜欢我，难不成喜欢的是曾瑶那个男人婆吗？她哪里有我好，哪里有我温柔。” 说到曾瑶，苏俊业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了曾瑶的脸。： 曾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看，她不像京城的姑娘们那样柔软秀美，她身上带着一种姑娘少见的英气。 机灵，英气，自如，是苏俊业从她身上看见的。 但不可否认她也是好看的，笑起来也好看，说话时候自信的样子也好看。 想着想着，脑海里的曾姑娘就朝着他笑了起来。 不像她平时笑的那样阳光开朗，反而带着一点诱惑的感觉。 红唇一开一合，眼睛微眯，笑容里面像是有小勾子一样勾在了苏俊业的心上。 他的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 “苏副将，你来呀？”脑海里的曾姑娘已经退下了那件常穿的靛青色外袍，露出雪白的香兼，漂亮的脖颈像是某种鸟类，修长好看的让苏俊业觉得有些干哑。 他想上前抱抱她。 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朝一处流窜，他像一条即将干涸的鱼，止不住的呢/喃一句：“曾姑娘，不可可以。” 兄长和弟弟以及父亲都跟他说过，若是从心底里心悦一个女人的话，那就要珍而重之的对待她。 这样不够珍重，苏俊业觉得配不上曾姑娘。 脑海里的曾瑶已经迫不及待的朝他扑了过来，苏俊业整个人都开始止不住的战栗。 “曾姑娘……” 厢房内，听到苏俊业喊出曾瑶的名字，兰芝恨得牙根发酸，可饶是如此，她也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只有这一次，她必须把握住。 来到了苏俊业腰封的位置上，那是一个汉白玉的腰封，看着就价格不菲。 上面还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 兰芝咬着唇将手搭在了上面。 可正当她动手准备触摸那个腰封的时候，虚空中一道巨大的力量将她直接掀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床下。 “谁？！”她惊恐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曾辰查到了 一道金光在苏俊业的腰封处闪了闪。 兰芝惊住，好半晌都没有敢再动弹。 正此时，外院又响起了声音。 “苏俊业！苏副将，你在不在里面！” 是曾瑶的声音！！床上的苏俊业听见声音，整个人清醒了几分。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虽然眼前还是一片混沌，但他这个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之前元宝曾经说过，精神混沌的时候可以咬住舌尖。 若是有精灵鬼怪，舌尖血就可以逼退这些东西。 哪怕是其他，舌尖的疼痛也能让人清醒片刻。 元宝说的没错，咬住舌尖以后，疼痛的感觉的确是让苏俊业人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趁着这一点清醒的时间，强撑住自己的身子从床榻上下来。 地上的兰芝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还想要往他身上扑。 可他腰封处金晃晃的不知道的什么东西，像是能够镇住妖魔的法宝，兰芝一下子就不敢上前了。 “曾姑娘，我在里面。”苏俊业强撑出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门外喊道。 曾瑶听见，忙道：“好，苏俊业你离远点，我现在把门踹开。” 片刻之后，厢房的门已经被曾瑶一脚踢开。 她气喘吁吁踏进来，还来不及看清屋子里的情况，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就直接栽在了她的肩上。 苏俊业身上热的像是一块烙铁，连说出来的话都仿佛带着火星子似的，直烧人：“麻烦曾姑娘送我回苏家，麻烦了。” 这时候倒是还怪客气的。 曾瑶忍不住觉得好笑，一边喊来身后的曾辰帮忙，一边看向地上的兰芝。 兰芝斜着眼睛看她，似是非常的不满，也非常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败给这样一个女人。 曾瑶怎么会看不出这丫头眼睛里的心思。 她淡笑道：“小姑娘，这次你算是踢到石头了，苏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若说刚才兰芝还没觉得怎么样，但曾瑶这句话一出，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苏家在京城的地位，之前因为她想要嫁给苏俊业，所以她是认真查过的。 如果结亲，那将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但若是结了仇…… 那她日后的日子将也会非常的难过。 她强撑出态度，说道：“怎么会！苏大哥不会那么对我的，我姐夫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说过要照顾我姐的，咋会真的不放过我！” 曾瑶刚想说你姐是你姐，你是你。 可话未出口，就听见花厅处，丫鬟惊叫道：“夫人，你怎么了夫人！夫人你怎么晕倒了！” 兰芝这才想起来刚才二人起争执的时候，自己推倒了姐姐。 她慌了神，想要起身去看看情况，却被曾瑶一脚又踹到在了当场，冷声道：“你这样连你姐姐和你外甥都能下手的女人，心真的是黑的！” 随后，她坚持将苏俊业的身体扶正，又对曾辰道：“先把这女人关起来，然后马上去叫郎中，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丫鬟去苏府叫人！” 曾辰目光如电，认真道：“好，姐你放心吧！” ………… 苏俊业再醒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宅院里面。 他躺在自己熟悉的床榻上，床边站着几个熟悉的面孔。 看见他醒了，元宝激动地都蹦了起来，说道：“二哥哥你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一天半了，再不醒我都以为你又没了！” 看见元宝，苏俊业心里就放心了许多。 可还不等他问问什么情况，一个耳光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苏俊业震惊的抬眼，发现竟然是他大哥苏俊亭。 “大哥，你打我|干啥？”他哑着嗓子十分委屈，明明是自己被欺负了，大哥为啥还要打自己啊。 老三苏俊生接话道：“还不是因为你笨，之前都听说的事情你竟然还能着了道！要不是元宝提前给你设了禁术，说不定那丫头就真的得手了，到时候我看你该怎么办！” “啥？”苏俊业一脸懵懵的看向元宝。 小不点骄傲的昂起小脑袋，挑眉说道：“就在二哥哥的腰封上啊，我提前画了一个禁术的符咒，只要有女人敢碰，禁术就会起效！！” 一听这话，苏俊业立马想起来当时兰芝碰自己腰封的时候，被一下子掀到地上的事情了。 原来是因为元宝的功劳。 但转瞬他又想到，若是当时碰自己腰封的不是兰芝呢…… 他侧目看向元宝，想问什么，他大哥仿佛看明白了他的心思，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冷着脸说道：“你娶媳妇儿还远呢，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苏俊业眨巴眨巴眼睛表示知道。 苏俊生又道：“你还真得多谢人家曾姑娘，要不是她及时赶到，就算你没事儿，也要被这个什么药给烧死了。” 兰芝是个胆子大的，秉承只要下手就要一举中的的原则，给苏俊业用的是给牲口配种时候用的那种药。 得亏曾瑶发现的早，给人弄回来了，又是药师佛老爷子和元宝想了许多办法，才让那些药从苏俊业的体内给排了出来。 如若不然，苏俊业今天的日子将会非常的难过。 “我得谢谢曾姑娘去！”苏俊业坚持要起身，又被他大哥给嗯了下来：“行了，不用你了，我们都已经替你谢完了。” 在床上又躺了好几天，等苏俊业能够下床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首先等到的是兰芝被赶回村子里的消息。 确实因为还有邢昭一层的关系，苏家并没有赶尽杀绝，这事儿也并没有报官。 但兰芝此举实在是把她亲姐姐兰雅的心给伤透了，兰雅醒来以后坚决不肯再认这个妹妹，硬是将人赶回了村子里，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想要见到她。 兰芝没有了姐姐做依靠，饶是再想做什么也没了机会。 又怕苏家真的会收拾她，赶紧灰溜溜的跑走了。 苏俊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情绪无波无澜。 但得知曾瑶来看他的时候，他倒是非常的激动，特意让下人将他从床上扶起来，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又专门净了脸才出来见人。 却不料，曾瑶看见他出来，连脸都没看清，直接说道：“上回那事儿，曾辰帮你问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很快就都得死 “真的吗！？”最近几日，虽然苏俊业在家里休息着，但也一直没有忘掉吕大人交给他的任务，还在派人四处打听有关谭星家里的事情。 但和之前一样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一听说这事儿被曾辰给问了出来，苏俊业就无比的惊喜。 曾瑶见状，赶紧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叫他上前跟苏俊业说：“你跟你苏大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曾辰嗯了一声，从姐姐身旁站了出来，对苏俊业说道：“苏大哥，我在书院里面问了一圈，发现过去与谭家那个小少爷谭源熟悉的人还蛮多的，然后从他们口中问出了一些事情，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什么用处。” 他说起来简单，其实这事儿办起来真的没那么简单。 为了让这帮小屁孩听自己的话，曾辰属实是下了一些小功夫的、 但庆幸的是，他使出的力气都有了回报，丙字班里有一个孩子与谭源十分要好，所以还挺清楚谭家发生的事情的。 听到这里，苏俊业赶忙道：“快说来我听听吧，别卖关子了。” 曾辰点了点头，于是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苏俊业。 谭家一儿一女，除了谭源以外还有一个小妹妹叫谭玉儿，从小养尊处优的长大，非常受父母和兄长的宠爱。 谭源这个做兄长的也是日日将妹妹挂在嘴边，所以书院的人都知道他有个极为心爱的妹妹。 “但是有一天，谭源没有来书院上课，后来夫子说，是因为谭家夜半遭了贼，听说是死了人的，事情闹得非常的大，谭源就好长时间没有到过书院。”曾辰叹了口气。 还没有说完，苏俊业已经猜了出来：“你是说死的那个人是他妹妹？” “正是，当日被贼人杀害的正是谭源的妹妹谭玉儿。” 说到此处，曾辰心里也十分哀伤。 他没有妹妹，但他有个姐姐，若是自家遇到这种事情，他也无法想象那该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苏俊业和曾瑶对视一眼，顿时都想起了那日在谭家碰见的那个会变成兔子的谭玉儿。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为什么她还存在于这个世间。 又为什么会被兔子精附身？ “反正自那以后不知道为何，谭源就一直都没有再来过书院上课，与他交好的那些故友们上门取找他，他也不肯见面，后面的事情大家也就都不知道了。” 曾辰说完，看向苏俊业：“苏大哥，我就知道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帮你。”、 苏俊业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他还是认真朝曾辰道谢道：“当然，谢谢你小辰，这么快就查到了我没有查到的东西，日后你若是入了仕途定然比苏大哥更有前途。” 他是有些惭愧的，但出口的夸赞也是真心的。 曾辰虽然面上表现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实际内心也是激动地不行。 他听姐姐说过这位苏大哥，是很厉害的人，听说在边境的时候，打了无数次以少胜多的战役，厉害得不得了。 就连当朝圣上都赞他能力非凡。 他现在夸自己日后比他还要有出息！曾辰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 “苏大哥，我过去在岭南的时候也碰见过精怪冲撞人身的事情，和谭家差不多，不过单凭我们的能力恐怕是解决不了，不如……”曾瑶想说不如我们就求助一下元宝小仙姑算了。 毕竟家里有那么个有大能耐的人，何苦还自己在这儿冥思苦想。 苏俊业沉吟了片刻。 他其实不想每件事情都麻烦元宝。 之前大哥和老三就老是说他笨，什么事情都要麻烦元宝。 他当时还没觉得怎么样，但自从经历了兰芝那件事情以后，他着实是有些羞愧的。 自己在朝中当官，总不能以后每件事情都麻烦元宝吧。 那还成了啥了？！ 那自己这个当兄长的面子还往哪里放啊！ 想到此处，苏俊业斩钉截铁的说道：“不……” 用字还没有说完，一个小身影已经蹦蹦跶跶从内室走到了花厅当中。 元宝已经五岁，个头已经到了栗果腰间那么高，但脸蛋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圆滚滚的，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捏一把。 她最近都没怎么干活，也就没怎么穿道袍。 是一身普通人家姑娘穿的那种水粉色的小褂子配直裰的小裙子，长发挽成两个发包，上面系着水粉色的发带。 发带随着她的动作飘飘忽忽的，看起来仙气飘飘。 她一步迈过门槛，听到苏俊业的话，不满的叉着腰说道：“二哥哥这是信不过元宝了？什么事情都不跟元宝说了！” 苏俊业赶忙道：“我哪儿敢啊，这不是怕总是麻烦你嘛！” 还有一方面就是他的自尊心有点受不了了…… “切……”元宝闻言翻了个白眼，对他说道：“咱们是亲兄妹哎，爹爹说了，一家子亲兄妹哪里来的麻烦不麻烦的。” 说着，她已经蹬着小腿儿毫不客气的爬到了苏俊业的大腿上，稳稳的坐住，然后对着曾瑶和曾辰道：“来，再说一遍，我听听是怎么一回事儿。” 元宝在曾家姐弟心中的地位自然是高于苏俊业的，俩人也更加听元宝的话。 闻言，二话不说便将事情从头到尾的又给元宝重复了一遍。 当初用胡萝卜把谭玉儿给勾出来的提议还是元宝给的，曾瑶说完，还好奇道：“仙姑怎么知道胡萝卜能把他们勾出来呢？” 元宝弯了弯眼睛：“因为我知道最近京郊走失了一只兔子精。” 那些与她结契的动物精怪们每一段时间就会来给她汇报一下京城附近出现的一些异动，比如这只兔子精就是在京郊一处常年盘踞的，但是最近一直都没有出现，所以被熊琪他们关注到，告诉给了元宝，避免兔子精出没伤人。 没想到正好就是谭星家里的那只。 听完了曾家姐弟的叙述，元宝又掐指算了一算，然后说道：“谭家这个小姑娘已经死了，是她死后被兔子精冲撞了尸身，简单点说就是兔子精借她的尸体复活了，你们上次见到的根本不是小姑娘本人，而是披着人皮的兔子精。” 曾瑶诧异道：“那他家里的其他几个人呢？” 明明她也看到了谭源身后的尾巴，难不成谭源也死了？ 元宝摇摇头说道：“没有，他没死，只是被兔子精蒙骗了。” 语毕她沉吟片刻，转向苏俊业道：“二哥哥，这一家人若是再不救，很快阳气就都要消耗完了。” 第二百六十章 谁拦我的马? 一听元宝说，这家人若是再不救，阳气就要消耗殆尽了，苏俊业便有些着急了起来。 这几天他想明白了，吕大人之所以这么着急想让他将谭星给找回来，一部分原因是想要难为他，但更多的原因则是谭星这个人对于吕大人来说非常的重要。 功曹参军日常过眼许多重要的文书，这人很有可能是知道什么大秘密，所以才会让吕大人如此的看重。 这样一个人，若是就这么死了，那苏俊业觉得自己是真的交代不过去了。 所以，听到元宝说这些，他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身上难受的感觉也消失了大半，急吼吼的问元宝道：“元宝，那你说咱们现在应该咋办啊？” 元宝摸着自己光洁的小下巴，沉思了片刻。 以她的能耐，解决一个被兔子精冲体的问题不过就是个小事儿，哪怕是谭家一家人的问题，在她元宝看来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人家谭家人根本就不相信他们啊。 他们该怎么才能插手到谭家人的事情当中呢。 想到此处，元宝犯了难。 苏俊业更是一头的混沌，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倒是曾瑶此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对元宝说道：“仙姑如此说，谭玉儿已死，但尸身被兔子精利用，那他家的坟里面肯定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咯？” “当然。” 听曾辰打听回来的情报也能知道个大概。 谭家人大概是在给谭玉儿下葬的时候，碰上了兔子精冲体，然后谭玉儿当场就醒了过来，一家人不舍得将这样的谭玉儿下葬，便将人又悄咪|咪的带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面。 曾瑶又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们要不要就去谭玉儿的坟上看看，看看有没有线索呢。” 元宝一拍大腿，说道：“对啊，是该去坟头瞧瞧的！” 狡兔三窟，但兔子精能够在那个地方冲了谭玉儿的尸身，就说明它有一个洞穴就是在谭玉儿的坟墓旁边。 若能够在它的洞穴里面找到什么线索，说不定就能救了谭家一家。 说动就动，一行人在商量好了以后，立马就一起动身朝着谭玉儿的墓穴而去。 至于谭玉儿到底埋在哪里，根本不用多问，曾辰早已经从书院的同窗口中问了出来。 在京郊的一处荒坟当中。 谭玉儿死时年纪尚小，并不能入祖坟，谭家心疼女儿，便在京郊寻了一处地方，将谭玉儿的墓穴安置在了这里。 一行人从苏家往京郊这边来。 因为苏俊业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所以一路大家都是坐着马车一块儿来的。 曾瑶和曾辰在前面赶马车。 元宝和苏俊业坐在马车里面。 自打上回被兰芝下了药以后，苏俊业当时产生了对于曾瑶的幻觉，之后他便彻底的意识到自己对于曾瑶姑娘的心思不是那么的纯洁。 他反正也到了这个年纪，苏家几个男人的情路都有些坎坷，但在苏俊业看来，他们之前情路坎坷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大哥和三弟都是锯了嘴儿的葫芦，心里有但嘴上就是不肯说。 他不是锯嘴葫芦，他想说就说。 所以自打他醒了以后，他一直在琢磨着什么时候能找到个机会跟曾姑娘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感受。 这不，碰巧现在就有这么个机会。 想到此处，苏俊业眼巴巴的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元宝，谄媚的说道：“元宝，二哥哥求你个事儿呗。” 他像个想管人要骨头的大狼狗，如果身后有尾巴，这会儿大约已经啪嗒啪嗒的摇起来了。 “什么事？”元宝还是没有睁眼，小不点颇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样子，让本来就不好意思开口的苏俊业更加的尴尬。 他搓了搓手，想要斟酌一下如何表达，让元宝先出去把曾瑶换进来说两句悄悄话的事情、、 可还不等他斟酌好，元宝已经冷哼出声，说道：“二哥哥这是动了春心了。” 小丫头片子懂得倒是多。 苏俊业更尴尬了。 可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很快就又发生了，曾瑶此时竟然掀开车帘探头进来，对苏俊业道：“苏副将，你身子还没有好全，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之前药师佛便说，苏俊业身体里的药要一段时间才能代谢掉。 除了正常的排出体外之外，还有就是呼吸也能够代谢掉。 曾瑶一直记着这个，所以想着这么远的路应该让苏俊业出来通通风。 “……”苏俊业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和元宝说的话对方听到了没有，反正心里尴尬的要命，但也趁此机会和曾辰换了位子，将他换进来，自己跑了出去。 “小仙姑，正好我有事儿想跟您请教！”曾辰喜滋滋的换了进来，他可是非常敬佩元宝的，一直有许多话题想要请教元宝。 他乐呵呵的进来，苏俊业笑嘻嘻的出去，倒是个两相利好的局面。 车帘子放下，苏俊业坐在了曾瑶的旁边，他顺其自然的拿过了曾瑶手中的马鞭，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 说曾姑娘我心悦你？ 好像浅薄了些…… 那要不说，曾姑娘我想要娶你回家？ 又太直白了些，听元宝说曾瑶因为之前刘永的事情已经发誓以后不想要再嫁人了，若是自己这么说完，被对方拒绝了，那以后不就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吗？ 苏俊业痛苦极了，一肚子的话都憋在嘴边。 也是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苏家的男人是有锯嘴葫芦的传统的…… 他也不例外。 看出来苏俊业不太对劲儿，毕竟他自从出来，便像是屁|股上长刺儿了似的，一刻都坐不住，曾瑶便侧头问他：“苏副将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两人离得极近，苏俊业能看见她眼睫在微微的轻颤。 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更快。 他娘的！今天老子就是要说，谁来拦都不好使！ 苏俊业在心里给自己打完了气，重重咳了两声，便道：“曾姑娘，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听见惊马嘶鸣之声，曾瑶紧急抓住缰绳，对马车前面的人道：“你这是想死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救命，好疼 “苏大哥，是我！” 等马儿被安抚住落了脚，苏俊业和曾瑶才发现，马蹄之下的不是旁人，正是前段时间才刚被赶走的兰芝。 一见是她，苏俊业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他不免又想到了这个姑娘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让他觉得恶心的不得了。 但这荒郊野岭的，兰芝一个姑娘家怎么又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曾瑶放下马鞭，开口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在这儿？” 而且又来拦马，这是不想活了吗？ “我……我……”兰芝欲言又止，眼神不由自主的在苏俊业的身上转啊转的。 曾瑶看明白，也跟着看向苏俊业，语气有些打趣的说道：“苏大哥，看样子这事儿还是得你来解决。” “我解决什么啊！”苏俊业快要疯了，自己明明是来找曾姑娘表明心迹的，但谁成想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又碰上了这个兰芝！！ 苏俊业心里烦，加上之前又有那些事情，对兰芝说话态度肯定是好不了的。 他皱着眉怒声道：“让你回家你若是再不回，我就要将你抓到官府去了！” 给人下药这种事情，真要是报到官府里那真是一告一个准儿的。 况且苏俊业又是朝廷的人，所以他让兰芝回去乡下，真的是看在她姐夫的份儿上了，没想到她还不领情，现在还要往自己身边凑。 苏俊业烦得要死。 兰芝却一脸为难道：“我不是不想走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苏俊业怒了。 就连曾瑶都有些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这个兰芝姑娘拦了他们的马，结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现在还一直拿眼睛不停的朝旁边的草丛里面扫着什么。 曾瑶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不太对劲儿。 之前在他们岭南，就曾经有过这种拦路抢劫的方式，就是让一个妙龄女子出去拦路过的马车，等马车被拦下来，里面的人没有警惕的时候，再冲出几个打劫的。 这样的方式几乎是一抢一个准儿。 当时曾瑶的爹爹和兄长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几个人一举抓了的。 曾瑶怀疑兰芝干的就是这种买卖。 她侧了侧身子，想要跟苏俊业说一下自己的猜测，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几个拎着大刀的土匪从旁边的树丛草丛里蹦了出来。 个顶个儿的事五大三粗，膘肥体壮的。 完了，被自己猜中了！！ “曾姑娘，躲进马车里！”苏俊业平时反应慢，但这种正面硬刚的情况时，他反应是最快的。 看见这些人冲出来以后，他整个人都凌厉了起来。 “元宝，拿剑来！”幸亏他有出门随手带着佩剑的习惯。 元宝从马车内将剑递了出来，小不点是个机灵的，别的事情她肯定都是挡在自家几个哥哥身前的，但这种硬碰硬的，她从来都是躲得远远地。 能让二哥哥上的就让二哥哥上。 实在不行了，再换她来。 同样的，她把里头想要冲出来帮忙的曾辰也给拉住了，奶声奶气的说道：“让我二哥哥来，他行的。” 二哥哥皮糙肉厚，厉害得很，小元宝担心他遇上什么算计机关，怕他碰上什么妖魔鬼怪，却从来不怕他碰上什么拦路抢劫的土匪。 啧，土匪哪里打得过她二哥哥啊。 和元宝想的一样，苏俊业在这种硬碰硬的战局中从来都不会落了下风。 但今天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因为曾瑶也跟他一起加入了战斗。 “曾姑娘，你快回去！” 曾瑶的武器是一杆软鞭，平时系在腰上，需要的时候就直接抽出来。 她将一把鞭子甩的是虎虎生风的，把几个想要冲上马车来的土匪抽的是嗷嗷直叫。 “苏大哥，你身子还没好全，在我身后。”她声音里的飒爽和英气让苏俊业心肝儿都有些发颤。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他原来但是觉得曾姑娘好，他心悦曾姑娘。 今天这么一看，那哪儿是一般的好啊。 简直是每一点都长在了他的心肝儿上，苏俊业一边拿剑狂扇土匪的脸，一边勉强压抑着自己欢快的几乎要蹦出嗓子眼的心。 什么小鹿乱撞，他今天终于是知道啥意思了。 哪里是小鹿，明明是大鹿，老鹿，梅花鹿，简直要把他的心肝撞碎了。 马车上一共有四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两个娃娃。 土匪总共八个人，加上出来引诱的兰芝，总共九个人。 就算是马车上那男人生的健壮了些，也很难以一敌这么多吧。 这是他们冲出来之前心里想的，可等到真正交了手以后，这几个土匪都后悔了。 他娘的，那男的太能打了。 那女的竟然也会几手！ 土匪当中的那个首领见情况不妙，赶忙喊道：“撤！” “撤个屁！”苏俊业哪里给他们机会，单脚一点，直接从马车上飞了出去，冲到了首领的面前。 一把将人给揪住，然后反身直接压在了对方的身上。 “说，你们总共多少人，抢过几次，有没有见过血，手上有没有人命。”苏俊业声音低沉而有威压。 完蛋了，那首领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惹了事儿了，这人的问话方式和身手定然是朝廷当中的人。 他狠狠瞪了一眼站在路边正在浑身发抖的兰芝，啐了一口，骂道：“臭婊|子，亏老子还信你说的鬼话！你们是串通好的是吧！” 兰芝当然没有跟他们串通好。 她纯粹是倒霉，当初被姐姐和苏家从京城撵出来，可是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这货土匪。 他们强迫自己入伙，然后还轮流欺负了她。 兰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后在对方众人的威逼利诱之下，成为了他们出来抢劫路过之人的饵。 却没想到，竟然会碰上苏俊业和曾瑶。 她又恨又悔，心里多种情绪纷杂混乱。 还是一旁的曾瑶开口给了她出路：“你知道他们什么事情，去报给官府，能减轻你的罪孽。” 对啊！ 兰芝眼睛一亮：“好！我去报官告他们！” 因为要去谭家的坟上看情况，苏俊业没空押几人去官府。 便用麻绳将几人捆了起来，然后让兰芝去报官，过来再把这些人抓走。 “你说兰芝会去报官吗？”马车再次行进起来，苏俊业还是不大放心这个女人。 曾瑶点头：“我相信她。” 那种感觉不好说，但她刚才在兰芝眼中看到的悔恨不是假的。 二人还在说着话，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哀鸣：“救命啊，妹妹，我好疼！”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完了，奔着你去了 “是谭源！” 曾瑶几乎是瞬间就听出来了，喊声是谭家那个小少爷的声音。 苏俊业一怔，马鞭甩的更快，飞速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赶了过去。 马车之内的元宝也感受到一股妖鬼化形的戾气，她的小眉头皱了皱，单手结印按在了对面的曾辰头上。 “辰哥哥，等下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摸自己的额头，这个印能护住你不被妖鬼干扰。” “好！” 曾家姐弟是无条件信任元宝的。 小仙姑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让曾辰非常的钦佩。 须臾之间，马车已经飞奔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正是谭家埋葬女儿的那片坟地。 谭源浑身是血倒在路边，一身狼狈，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看起来非常奇怪。 明明刚才听见他喊妹妹，可他妹妹在哪儿呢？ 苏俊业想立马下去看看谭源。 却被曾瑶拦住：“不对劲儿，先问问小仙姑应该怎么办。” 武力值苏俊业可以，但在这种事情上曾瑶第一时间还是最依赖元宝。 不等二人去叫，元宝已经和曾辰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 “我去看。”元宝话音落下的同时，自己已经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径直朝着谭源躺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苏俊业不大放心，喊了声：“元宝。” 小不点回过身，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然后又再次走向了谭源躺倒的地方。 谭源就是倒在路边的，他一身都是血，看不见伤口在哪里。 元宝用手探了下鼻息，发现人还活着。 “身上怎么这么臭，还真是兔子精。” 元宝过去养过二黑，就是现在卓子墨，二黑就是个兔子。 所以她知道，一般的兔子精身上都是有一股腥臭味儿的。 但谭源身上的味道，比腥臭好像还多了一股子腐臭的味道。 元宝无奈的捂了捂鼻子，又单手掐算了一番，然后淡淡道：“完蛋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 “二哥哥，过来吧。” 这边，元宝终于在前方探好了路，她回头朝着苏俊业和曾瑶挥一挥手，示意二人过来。 苏俊业和曾瑶第一时间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一同过来的还有曾辰。 “还有气儿，抬到车上去吧，我封了他的经脉，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等回了京城再救吧。” 元宝指了指地上的谭源。 从他们发现他到现在，谭源自始至终没有出过一点声音，几乎就像是死了一样。 但是元宝说还有得救，苏俊业便赶紧将人放到了车子里面。 “其他人呢？” 谭源不会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坟地里面，苏俊业笃定谭家是一起过来的。 况且他们刚才还听到了谭源喊他妹妹的声音。 元宝单手一掐算，朝着西边指了指：“还得往西。” 谭玉的墓碑就不在这里。 众人沿着元宝指出来的方向又走了一小会儿，便看见了一个刚刚修筑不久的墓碑。 墓碑用青石板修筑，上面一笔一划雕刻了许多文字。 苏俊业凝眸细看，发现都是谭星夫妇对于小女儿谭玉儿的悼念和不舍。 背后还有满满一页，则是谭源写给妹妹的悼词。 苏俊业也是有妹妹的。 看着谭源的这一大段的悼词，他联想到自己，若是元宝有什么事情，他恐怕比谭源也强不到哪里去。 “咳咳”元宝看见二哥哥的眼神就知道这个憨货在想什么。 她无奈的扶额，小声道：“二哥哥你放心吧，元宝比你小这么多，只有我送你走，没有你送我走。” 这小不点自从跟老三在一起时间长了，这小嘴巴是越发的会怼人了。 但是苏俊业听了非但不恼，还觉得自己妹妹牙尖嘴利的样子非常的可爱。 曾瑶在一旁看的都有些无语了。 “小仙姑，现在该怎么办啊？”她试图把大家的重心扯回到正路上。 元宝不语，而是站起身围绕着谭玉儿的墓碑左三圈右三圈的绕了一个遍，最后她指着墓碑旁边三寸左右的一个位置，对苏俊业道：“二哥哥，挖！” “好！”苏俊业搓搓手掌，跃跃欲试。 来之前就知道有可能要挖开谭玉儿的墓穴，所以来之前的时候他就备了一把镐头。 顺着元宝指出来的那个点一直朝下面挖。 苏俊业体力算是比较不错的，但饶是如此，挖了好半天，他也还是汗流浃背。 “苏大哥，换我来吧。”曾瑶看不下去，想上前帮忙。 “不用不用。”苏俊业哪里会让心悦的姑娘干这个，他这下连歇都不歇，飞速朝下面挖下去。 又挖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苏俊业整个人的下半身都快埋在那个坑洞里的时候，镐头突然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挖到了。”他也不知道元宝让挖什么，但这么半天，就碰到这么一个东西，苏俊业觉得这应该就是元宝叫他挖的东西。 他弯腰下去用手探了探。 是一个石头制成的东西。 在元宝的许可之后，苏俊业将那块石雕样的东西从地底下拔了出来。 确实是用拔的，因为底下似乎还有很深。 他拔出来废了好大的力气，结果放到地面上才发现，这个石雕赫然就是一个兔子的造型。 可明明应该是非常可爱的小东西，但变成石雕以后，莫名的就透着一丝丝诡异。 尤其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 制造者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眼睛似乎是用什么红颜色的石头嵌进去的，还有瞳仁。 苏俊业是个胆子大的，可是看见这个石雕都觉得浑身不适。 “是不是这个东西搞的鬼啊？”苏俊业问元宝。 小不点拿起来看了看，又嫌弃的放下，嘟嘟囔囔道：“现在什么道行的精怪都敢出来害人了。” 确实是这个小东西搞的鬼。 但用石像吸取供奉，从而附上人身化形的办法，就连郎富贵那种老牌妖怪都已经不用了。 没想到这个兔子精竟然还在用这么老的办法。 元宝对此嗤之以鼻。 觉得谭家能着这么简单的道也真是笨蛋。 可正在她准备找张符纸把石像内的元神逼出来的时候，石像的红眼睛突然动了一下。 元宝心念一动，忙朝着马车喊道：“辰哥哥不好，它奔着你去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救救我爹娘 谭源就在马车里面，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曾辰也被留在了马车里面看顾他。 二人年纪相仿，谭源一身血淋淋的样子让曾辰难免也有些同情。 他试图找块帕子给谭源擦一擦脸。 可就在他刚用随身带着的水壶把帕子沾湿，就听见远处小仙姑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赶忙放下水壶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 两伙人离得远，元宝那一声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但后面再说什么，曾辰却听不大清了。 他只能看见小仙姑元宝一直在着急的朝他比划着什么。 “怎么了啊？”他也着急，准备想要跳下马车去问问怎么回事，可人还没动，一双冰凉凉的手就从背后伸了过来。 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的谭源一身凉气，身上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像是个死了几千年刚被刨出来的尸体。 谭源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然后双手迅速收紧，紧紧箍住了他的脖子。 曾辰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 曾瑶、苏俊业、元宝三人正在飞速的朝这个方向赶过来。 看见自己弟弟被掐住，脸色都已经开始涨红，曾瑶惊叫道：“小辰！” 苏俊业也来不及安抚她，只能迈开长腿，跑的更快。 离得最远的是小元宝，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有问题的，但是没办法，她腿太短了。 她不再跑，而是原地坐下，紧闭双目，双手掐起手诀。 一连串闪着金黄色光芒的符纸从她的衣袖里面四散飞出来，然后形成一个队伍，在半空中开始围着元宝旋转了起来。 元宝默念起一长串咒语。 这是她鲜少学过的攻击类法术，她很多东西都是无师自通，但在她的小脑瓜里面却根本没有什么攻击类法术。 这个法术还是她师傅玉玄子避免她出去遇到危险，强行让她学会的。 攻击法术混合着一连串灵气极强的符咒一起，在她喊完了“急急如律令”以后，随着剑指，直接朝着谭源的方向飞了过去。 曾瑶和苏俊业此时离马车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连串的符纸像是火枪射出来的火药一样，一张张的打在了谭源的身上。 符纸当然没有火药厉害，但是这金黄的符纸沾染了谭源的衣服以后，却像是火药一样开始燃烧起来。 “啊！啊！啊！”谭源被烫的浑身上下都是火烧出来的窟窿。 他最初还能忍住疼，但后来疼的太厉害，他就不得不放开了曾辰。 “小辰！”曾瑶高喊。 曾辰看见姐姐和苏大哥，就准备从马车上跳下来。 可正此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了马车前面。 “哥哥，快救救我的哥哥好不好！”小姑娘粉嫩嫩的一张小脸，这会儿已经哭得像个小花猫一样。 曾辰能不管在哪儿都是孩子王，主要是因为他平时也是个愿意照顾弱小，从来不欺凌弱小的人。 他也非常照顾女娃娃。 所以，再看见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以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 马儿似乎被惊扰了一下，直接就要往旁边挪。 而那个小女娃刚好就站在了马车的一侧，若是她现在不动，那么一会儿很有可能就会被马儿踩死。 曾辰哪里看的了这个。 他大叫道：“快躲开。” 人也下意识的就朝着小女娃娃的方向跳了下去。 那小女娃娃也顺势而为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和谭源的手一样冰冰凉凉，让曾辰浑身上下都跟着打了个寒颤。 一股奇怪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他甚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姐姐和苏大哥都不见了。 只剩远远处有一个淡淡的红色火苗一样的东西。 “哥哥……”小女娃在他旁边一直想要伸手要抱。 马儿还在不耐烦的朝这边跑，曾辰想要赶紧带着这女娃娃离开此地，便直接将女娃给抱了起来。 远处的火苗闪了一下，他脑中飞快闪过一句话：“辰哥哥，千万不要让人碰到你的额头。” 元宝画在他额头的符咒和远处那一簇小小的火苗一起闪了闪。 不对！这实在是不对劲儿！ 曾辰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低头一看，发现脚边哪里有什么让他抱的小女娃，只有一堆白骨，上面还有一张兔子的皮毛。 “啊！”他慌了一下，赶紧跑走。 曾瑶和苏俊业也赶紧过来，将人拽到了一旁。 他们刚才亲眼看见一团黑烟不知道从哪儿出来，跑到了曾辰的脚边，然后曾辰就像是被魇住了一样，不停的跟那一团黑雾对话，还几次想要上手去环抱它。 若不是元宝一直在身后命令二人不要靠近，曾瑶已经过去把弟弟救出来了。 “元宝，这是怎么回事啊？”苏俊业看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忙转头来问元宝。 元宝也早就从后面赶了上来，她没有直接说话，而是费力爬上了马车，单手结印按在了已经躺倒的谭源头上。 刚才被烧得嗷嗷乱叫的谭源在她按下去之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已经不再是刚才红彤彤的一双兔子眼，他的视线已经恢复了清明，看见一身道袍的元宝，以及她身后上次说能够帮助他们的曾瑶还有苏俊业。 谭源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他浑身上下疼的厉害，他能感受到刚刚是有人在控制他的身体，不管是要害人性命还是什么，他都只能像是个游魂一样冷眼旁观。 直到这个穿着道袍的小不点出手，他才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谭源直到这个小不点是个有大能耐的人。。 他勉强从马车里撑着站了起来，然后跪倒在地上给元宝磕了个头，这才磕磕绊绊的说道：“快……快去救救我爹娘。” 对，谭星夫妇不会让儿子一个人来这片坟地上。 但刚才没有发现人，不知道他们夫妇如今是不是还存活于世。 谭源指了指西边，咳了两声，着急的说道：“我爹娘，爹娘被妹妹抓到那边的山洞里面去了，快去救救他们，求求您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爹爹醒了 顺着谭源手指的方向，元宝带着苏俊业和曾瑶几个又走了大约百米的距离，果然看见一个山洞。 洞口有一些枯枝和草叶遮掩着，不仔细看还真的容易被人忽略。 苏俊业走在最前面，用手将那些遮蔽物都弄到了一旁。 元宝和曾瑶便跟在他身后直接走进了山洞。 因为刚才的事情，苏俊业和曾瑶，包括曾辰一路都是十分的警惕，生怕周围冲出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 “别怕，没事了。”元宝却是朗声安抚他们。 她的声音脆亮脆亮的，在山洞里面都有回音，苏俊业下意识都浑身缩了一下，但元宝说没事，他就又强迫自己忍了回去。 曾瑶很好奇：“小仙姑，你怎么知道没事了？” 元宝解释道：“妖鬼想要借着人身修炼，也要看能不能与人的肉身相融的，很显然，谭家那个小姑娘的身体不大行。” 所以兔子精离开了她的身体以后几乎不能化为原型，只能用刚才那一团黑色的雾气现世。 曾瑶听得迷迷糊糊，元宝也就没有再解释，只是指了指前面说道：“看吧，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山洞入口很小，但进来以后别有洞天，像苏俊业这么大的块头进到里面以后都是能够直立行走的。 其他人自是不必多说。 这一次谭源也跟着一起进来。 才走了几步，谭源便惊呼一声，然后越过众人小跑到了里面。 “爹！娘！”他衣袍翻飞，从众人身侧直接跑了过去。 苏俊业此时也终于看见，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山洞里，谭星和谭星夫人两个都躺在地上。 二人身上衣着完好，也并没有血迹，但都闭着眼睛，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谭源跑到爹娘身旁，着急的想要将二人叫醒。 他到现在也无法回忆今天到底遇到了多么恐怖的事情。 当初，妹妹被歹人所害，死在了家中，全家无一不痛心疾首，但是也只能强忍着悲痛给妹妹下葬。 当时他和爹娘还都专门撰写了悼文来悼念妹妹，可是，没想到，那日墓穴埋葬了妹妹之后，当天晚上，她妹妹竟然自己又回到了家中。 是个半夜，妹妹穿着的还是下葬时候穿的那件衣裳，身上还沾着一些泥土。 但除了面色苍白了一些以外，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谭家一家人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正常，谭星和夫人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借尸还魂，应该找法师来看看。 谭源看着从小自己身边长大的妹妹也十分的恐慌。 但是，理智最终还是败给了感情。 他们谁都无法看着玉儿委屈哭泣的样子而视而不见。 最终，谭星和夫人谁都没有忍心去找什么法师。 家里人就默认了谭玉儿又重新回到了家里这件事情。 可能在他们家里人的心里，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呢，只要还是玉儿的皮囊，他们就能忍受。 他们不愿意失去的女儿和妹妹，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他们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但这件事情当然不会就此结束，又过了几日，谭源就发现了这个“妹妹”的怪异之处。 她虽然还是生着妹妹一样的面貌，就连说话声音都是妹妹的声音。 但是她的衣食坐卧却和妹妹完全不一样。 玉儿喜欢吃肉，喜欢吃甜食。 可是这个重新回来的妹妹却从来不吃甜的东西，肉也很少吃，反而更喜欢吃草，也喜欢吃胡萝卜等等。 这些还算是小事，最重要的事情是，谭源不止一次的看到了妹妹身后衣服里漏出来的尾巴。 和他小时候养在家中的小兔子一模一样。 不止是他发现了，就连家中的几个仆人也都发现了。 当时爹爹还在京兆府上值，平日家中也经常会来一些爹爹公务上的同僚，那些人都知道谭玉儿死在那一次的事情当中。 谭家人都不敢让谭玉儿出去，生怕会被这些人发现。 可是还是有一次被爹爹的友人发现了。 虽然最后被爹爹用醉酒眼花的理由糊弄了过去，但是自那以后，谭家人更是倍加紧张，生怕被人发现谭玉儿的情况。 也是自那以后，谭星开始跟京兆府告假不再上值。 谭夫人也舍弃了身边所有亲近的朋友，不再与他们来往。 至于谭源，他为了能将妹妹留在自己身边久一点，更是直接放弃了去书院读书。 要知道，他可是很喜欢读书的。 他心里的志向一直都是考科举入仕，以后能够为朝廷做贡献。 可是和妹妹相比，这些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除此之外，谭家人也几乎不再开门，家中下人甚至不允许再进出后院，就是怕被人发现这件事情。 好景不长，京兆府开始频繁派人去找他爹爹。 谭星甚至想要不要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的时候，最后一伙上门劝说的人到了。 正是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他身边的这个曾姑娘。 谭源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元宝，和曾辰查到的都差不多。 曾辰在一旁激动的小尾巴要翘起来。 苏俊业又问道：“那今日是怎么回事？” 谭源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上次你们去了我家一次以后，妹妹情绪就开始变得非常不好，总是在夜里哭闹个不停，我爹娘不大放心，就想着带她来坟这边能不能有所缓解。” 谭家人都当自家女儿是鬼，以为带她来这边能够吸收一下能量之类的。 但他们没有想到，其实谭玉儿是兔子精附身。 这兔子精若是能在谭玉儿身上待满七七四十九日，便能彻底占据这副身体。 但是，被苏俊业曾瑶两个一搅合，兔子精就开始紧张起来。 它当然不是怕苏俊业和曾瑶，它怕的是他们身上带着的属于元宝的气息。 凡大能者，对于这些小的妖鬼的震慑力都是极强的。 兔子精怕元宝会来收他，便在元宝去之前，将谭家一家三口人带到了坟这边，希望以血亲之间的灵力纽带，彻底霸占谭玉儿这具身体。 谁料，元宝又从天而降。 “怪我咯。”小不点摊开双手表示我也不是很想这么厉害的。 谭源却在旁边激动地惊叫道：“爹爹你醒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俩特别般配 谭星醒来，看见苏俊业等人围在自己身边。 他是个聪明人，此时也已经明白。 “源儿，你将事情都跟他们说了？” 苏俊业和曾瑶找到门上以后，谭星觉得不大放心，便叫人去查了二人的底细。 曾瑶不知底细，但苏俊业以及他身后的苏家，这一段时间在整个京城也都是很有声望的。 谭星也查到了苏家有个小女儿，他听说在玄学上面颇有造诣。 他当时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心里就隐隐有一种预感，玉儿可能是保不住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 “都是我的错……”谭星一个男人，此时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哭因为自己的疏漏，害死了女儿，又因为自己的犹豫，差点把一家人都害死。 曾瑶看不下去，想要安慰他。 元宝却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道：“叔叔，您这么半天都不瞧瞧夫人还是不是活着？” 谭星夫人就躺在他的身边，他醒来以后问问了女儿又问了儿子，就是从头到尾也没有顾忌一下夫人的死活。 元宝很是瞧不上这样的。 说完，她也不理会谭星尴尬的表情，自顾自走到了他夫人的身边，单手掐诀按在了对方的头上，然后等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女人缓缓睁开眼。 谭源抱着母亲哭了半天。 元宝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山洞里的情形。 谭玉儿的尸身在兔子精消失以后，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此时就在洞口处。 元宝淡淡道：“快些吧，现在天还没有黑，还能给她下葬，再晚些天黑了可就不好动土了。” 天黑不动土，况且这一家人没有一个身子强壮的。 在元宝的提醒下，三人也不再继续哭哭啼啼，由着元宝的提示，将谭玉儿的尸身埋进了之前已经立碑的坟里面。 谭源盖上了最后一捧土。 说道：“玉儿，下辈子我还做你哥哥。” ………… 将这一家三口从坟头带走，谭星在车上也答应了苏俊业明日便回京兆府上值的事。 苏俊业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将谭星一家三口送到府上。 曾瑶道：“你和小仙姑快快回去吧，我和曾辰走回去便是了。” 二人家在两个方向，若是马车走的话，未免要绕路。 苏俊业很是想要再和曾瑶待上过一会儿。 他扭扭捏捏不知道咋说，一边又有妹妹在侧，他不想干重色轻妹的事情。 还是元宝机灵，翻着眼皮儿道：“让小辰哥哥送我回去，你送曾瑶姐姐回去，就这么定了。” 直接就下达了指令，俩人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 说完，她牵起曾辰的手就朝着自家的方向去了。 走了一段路，还回头朝自家憨憨的二哥哥眨了眨眼睛。 苏俊业的脸更红了。 “那……既然元宝这么说了，那我送你回去。” 苏俊业当然要把握好这个机会，送曾瑶朝曾家的方向走。 他对曾瑶的心思，自己心里面已经是非常确定的了。 但没办法，苏老二长这么大，打过仗见过血，却从来没有对一个姑娘产生过这种感情。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走了一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后来他甚至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送人家…… 还是曾瑶看出他的别扭，开口道：“苏大哥……” 虽说她也年纪不大，但毕竟之前有过刘永的经历。 她当时其实也不懂什么是心悦，她那会儿就知道，兄长让她来京城就是投奔刘家，她未来的相公就是刘永，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就觉得那是一种心悦的感觉。 她应该心悦刘永。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那么一个下场，刘永对她也远远没有过一点点的喜欢。 所以，曾瑶其实内心是非常纠结的。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的苏俊业对自己的不同，但她却一直在逃避。 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对苏俊业是什么样的感情。 “苏大哥，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但是现在……”她默了默，好半晌又转过头对上苏俊业那双清澈的眼睛道：“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不是心悦你。” 有过刘永的那件事情，曾瑶决定这辈子也再不委屈自己。 不管是元宝还是陆老爷子，在那件事情之后，为了怕她难过，都专门和她说过，以后不管是怎么样，都要为自己而活。 她过去是为了责任活着的，以后她想为自己。 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就算是苏俊业这种憨憨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但是又不想让曾瑶为难，赶紧挠了挠头，憨笑道：“是我唐突了，曾姑娘说的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是不该说这些的。” 他其实心里难过的要死，但是如今什么话也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了什么让曾姑娘难受。 看着苏俊业失落的样子，曾瑶心里动了动，她想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其实在苏俊业几次三番户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她是有些感觉得。 可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二人就又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 兰芝也没想到一出衙门就能遇上二人。 她看起来有些疲累，但是眼睛倒是亮晶晶的，不像之前看起来那么充满算计。 “苏大哥，曾姐姐。”她大大方方的跟二人打招呼。 苏俊业是有些警惕的。 一个小姑娘倒是没什么，但她几次三番做的事情却着实让苏俊业有点恶心。 “什么事。”他护在曾瑶面前。 兰芝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几个拦路的麻匪我听你们的话已经送去官府了，官府已经把他们抓起来了。” 这倒是个好事儿，不然京城百姓出行也十分不安全。 苏俊业脸色好看了一些。 兰芝又说道：“苏大哥，之前都是我的错，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知道我错了。” 她朝苏俊业鞠了一躬，说道：“我已经准备去红螺寺当姑子了，以后再不会让苏大哥为难。” 啊？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要去当姑子。 苏俊业曾瑶两个都是有些震惊。 兰芝却笑的非常坦然，临走前朝二人狡黠一笑道：“你俩特别般配，真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快些吧，要来不及了。 兰芝一句二人很般配，让苏俊业整夜的梦里都是曾瑶甜甜的笑。 但他也记得曾瑶拒绝了他的事情。 但苏家二公子旁的本事没有，从小到大练武都是靠着毅力和耐心磨下来的。 他坚信只要自己一直对曾姑娘好，对方肯定有一天会心悦自己的。 那句话叫啥来着，对！铁杵磨成针！ 所以，苏俊业只纠结了一个晚上以后，第二日便热情洋溢的又回了京兆府上值。 吕大人交代的任务他完成了，苏俊业自然是很高兴的。 通过找谭星回来这件事情，加上老三的提点，苏俊业也明白自己在这个京兆府怕是要受一番排挤的。 但他怕什么？ “不错啊，这么多人上门都没办成的事儿倒是叫你小子给办成了啊，哈哈。” 吕大人这次态度热情了许多，苏俊业甚至都有些怀疑了，说不定老三是判断错了？这吕大人看起来还蛮好相处的嘛！ 可下一秒，就听到吕大人又开口说道：“殿试在即，放榜当日长安街是需要官兵把手的，顺天府那边说是人手排不过来，就把这个紧俏的活儿交给咱们来做了，就你去吧，你带队去长安街！” 吕大人说的是一脸我都是为你好，这么好的活儿我谁都没给只给了你！ 但就算是苏俊业这样没有在官场浸淫过的人也知道，放榜当日长安街上的光景如何。 这可并不算是什么好活儿。 况且他还是刚来京兆府，就连手底下的人都还对他不熟悉，能不能在短时间内让这些人听自己的命令，再去完成这件比较艰难的任务，这些都是他的坎儿。 可偏偏这么难的事情在吕大人口中说出来好像是他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苏俊业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住了。 吕大人可能也怕把人逼狠了，清了清嗓子道：“也还有十天嘛，你不要急，先去校场和大家熟悉熟悉，咱们京兆府府兵还都是比较听话的嘛。” 带兵打过仗，苏俊业知道，但凡是当兵的，就没有一个是没有脾气的。 他过去为了压下卓家军当中那些不服他的士兵下了多大的功夫他现在都还记得。 “是，属下这就去看看。” 苏俊业咬了咬后槽牙，决定彻底相信老三，这个吕大人真的不是什么好鸟！！ ----------- 殿试在即，除了苏俊业这个临时被安排了任务的京兆府并功曹比较紧张以外，整个苏家其实也都很紧张。 因为这一次殿试，苏俊生要去参加。 从会试到殿试，因为中间遭遇新帝登基，所以一直被拖延到了现在。 古书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正确的。 从最初的紧张，到后来这殿试反反复复的往后推，哪怕是苏俊生这样非常自律的人也都已经比最初丧失了许多斗志。 但好在，他收敛心神也比较快，很快就又重新投入到了备考当中。 和陆千羽家里说好，等到苏俊生殿试之后就准备成亲。 所以两人最近这段时间也都没有见面。 苏俊生都在书院里面等待备考。 他还算是比较淡定的，但他周围的人可就淡定不起来了。 首先就是苏家爹爹，苏老爹这段时间恨不得天天出去烧香拜佛，就是希望三儿子能在科举当中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老大苏俊亭就更鸡贼了。 他天天拜元宝，反正元宝就是个小仙姑，他买些好吃的好喝的给元宝他又不心疼！ “元宝啊，元宝，你说你三哥哥这次能不能考个状元回来啊。” 从自家铺面回来，苏俊亭又开始扯着元宝发牢骚。 他和他爹不一样，他是相信老三肯定会考的很好的。 但他总希望老三能考个状元最好。 苏俊亭都想好了，等到老三真的考了个状元回来，他就把家里的铺子都改成“状元”什么什么。 酒楼就改成状元楼，布庄改成状元布庄，牙行改成状元牙行。 这多气派啊，肯定能吸引不少来花钱的人！ 而且在京城生意不是那么好做，京城有权有钱的人太多，说不准就得罪到了谁的门上，所以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但若是他家老三考中了状元那可就不一样了！ 状元虽说不能为所欲为，但起码能在短时间内让所有想抢他生意的人都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 苏俊亭想的非常好。 元宝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她知道三哥哥这次会考成什么样子，但她不能说。 这是天机不可泄露，过去她一直没有遵从，但是如今她也必须得遵从这个原则了。 啃完了鸡腿，元宝朝着外面喊道：“栗果姐姐，我的盆栽呢！” 栗果闻声，忙到房里将元宝那盆从边境带回来的盆栽给取了过来。 也是奇怪，自从回来以后，这盆栽几乎好像是就没有长过。 叶子都落了，看起来好像就是一盆空枝似的。 但元宝小姐就是一直仔细的紧，虽然从不见她给盆栽浇水，但栗果经常能看到元宝一边掐诀一边跟盆栽说话。 说的是什么栗果听不懂。 但就是觉得这个盆栽肯定是有什么玄妙。 这盆栽当然是有玄妙的。 这是青儿委身的盆栽，而青儿，就是之前元宝在二哥哥军中遇见的那棵蜜香树成精以后的化身。 栗果将盆栽递了过来。 元宝擦干净手，将盆栽接到手里，然后再次掐起了手诀，对着盆栽默默念动着咒语。 很长一段的咒语，元宝全部念完以后，整个人都累的有些虚脱了。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叹了口气对盆栽道：“小青儿，快些长大吧，元宝等你等得好累呀。” 似乎是听到她的话。 盆栽里面看起来毫无生气的枯枝突然抖了抖，继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实。 元宝眼中有一瞬间的惊喜，然后又傲娇的哼了一声道：“明明早就醒过来了，偏就在这儿忍着，怎么，上次我把你打疼了嘛？！” 红色的果实抖了抖，似乎在跟她点头。 元宝气乐了，朝着红色的果实吹了口气儿道：“快些吧，要来不及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在下唐突了 元宝在屋子里和蜜香树自言自语的样子并没有人看到。 苏家三个兄弟最近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 苏俊业是在忙着融入京兆府兵的阵营当中，苏俊生则是在忙着准备殿试的相关事情，而苏俊亭在忙什么呢？ 苏俊亭在忙着铺子的事情。 因为之前元宝在京城的经营，所以在苏家一家人来京城之前，苏家就多了许多的产业。 后来因为元宝和苏俊生各自都有事情要忙碌，所以去了信件往东旗镇，专门将家中最喜爱钱财的老大苏俊亭给叫到了京城里来经营这些店铺。 苏家在东旗镇的铺子当然也都还在运营当中，只是都交给了外面的掌柜在管理。 苏俊亭和爹爹苏文成二人交替着，没几个月换人回东旗镇看看自家铺子的经营情况。 主家掌柜不在，外雇的掌柜不和主家一条心也是有的。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苏俊亭向来都是非常谨慎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东旗镇那边的铺子倒是一直都没有出什么问题，反倒是京城自己手底下的几间铺子频繁出现问题。 先是他手底下的一间首饰行出了问题，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及笄之年，家人买了一件苏家首饰行的簪子给女儿做贺礼。 结果簪子刚到手，他家女儿就像是疯了一样，在那日的及笄宴上便咬伤了好几个前来恭贺的宾客。 原也是没有和这个簪子联系到一起，可谁知道，他女儿伤了以后，那件簪子竟然被另一家的小姐捡了去。 那家小姐也是个爱占便宜的，没有归还簪子，而是留下来自己带了起来。 好巧不巧，她也疯了。 听说是去红螺寺烧香的时候，和红螺寺的一位师太起了冲突。 闹得京兆府都派了兵过去才把人给拉开。 说那位姑娘当时的形容非常的恐怖，好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 两件事情一联系，众人才发现，这二人身上唯一的一点联系就是二人都带了那支从苏家首饰行买回来的簪子。 这簪子怎么这么不吉利？！ 偏这两家的姑娘都在相看人家的年纪，此事一出，两家人都闹到了苏俊亭这里，非要他给一个说法。 苏俊亭也冤啊，他哪里会知道一个簪子怎么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儿。 两次纠缠未果，户部那位尚书忍不了了，打通了关节，五城兵马司的人天天来首饰行巡逻。 一帮铁骨铮铮的汉子，横眉冷目的，把一众来首饰行买东西的姑娘小姐们吓得直哆嗦，首饰行的生意当然是一天不如一天。 “大少爷。”首饰行外雇的掌柜也随着苏家的下人们叫，管苏俊亭叫大少爷。 掌柜的支支吾吾。 苏俊亭有什么不明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摊手朝他道：“拿来吧。” 掌柜的将账本递到苏俊亭的手里，小声说道：“这个月的进账只有上个月的零头那么多……” 京城的高门小姐多，别的店面不是每月都赚钱，但是这个首饰行可是月月都是进账的大头的。 这个月竟然只到了上个月的零头…… 苏俊亭看着账本上零星的数字，欲哭无泪。 户部那位大人这是想弄死自己不成…… 小地方有钱很重要，哪怕是一般的知县知府对待极有钱的苏家也要陪个笑脸，但到了京城这样的大地方，比的就不是谁有钱了，比的是谁更有权势。 苏家虽然是仗着元宝之前在许多大人们面前刷脸在京城有了些小名声，但到底是一个小不点围下的。 没人求她的时候，这些名声也就没了什么作用。 而且普通的关系，哪里会有人帮着苏俊亭平复户部尚书大人的怒气。 没人帮忙，苏俊亭处境举步维艰。 “要不您跟小小姐说一声？”掌柜知道元宝的能耐，所以建议苏俊亭找元宝出面帮帮忙。 苏俊亭磨磨后槽牙，咬牙切齿：“不找。” 户部那位大人这是欺负自己，也是欺负苏家，这种事情自己都解决不了，还要让妹妹出面，苏俊亭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他就非得试试，自己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可。 “给我备礼，我去一趟尚书府。” ----------- 苏俊亭想找回自己做哥哥的面子，说走就走，当即就拿上了备好的礼去了尚书府。 结果人都没进去，就被门房给拦了出来。 苏大少爷从小就浸淫在商贾圈中，能长久赚钱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脸皮都很厚。 苏俊亭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才不怕被为难。 “小哥，您通融一下，就进去帮我通报一声，我是首饰行的苏俊亭，就想见见您家大人。”苏俊亭不光赔笑脸，甚至为了能够成事，还艰难的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塞到了对方手里面。 花钱能办事，苏俊亭一直都知道，但让他真的掏钱出来，他肉疼的都要死了。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硬撑着面子。 谁料，人家尚书府的门房根本不在乎他这三五两的碎银子，直接就给扔到了地上。 “我家大人说了，只要是姓苏的都不见，你赶紧拿上东西走吧。” 门房狗仗人势，把苏俊亭气得够呛，而且看样子对方还查出来他家老二如今也算是正式入了仕途，供职于京兆府。 所以，这次人家说的不是不见苏俊亭一个，人家说的是但凡姓苏的都不见。 苏俊亭后槽牙都快咬烂了。 人家这是摆明了就在打他的脸，可是无奈有求于人，他还只能忍着。 好脾气的捡起了地上的银子，苏俊亭还在给自己找补：“银子又没错，您扔他干嘛。” 门房也震惊了。 听说这位苏家掌柜身价不菲。 没想到还是个挺拉的下脸的人。 苏俊亭确实拉的下脸，尚书府的门不让进没关系，门口又不是不能站。 他错开正门的位置，拎着一堆礼物站在巷口。 他今天就是豁出去了，不管怎么样，他今天非要见到尚书家的人不可。 可谁料，这一整日，尚书府门庭紧闭，不光是没人出来，甚至都没个人进去。 苏俊亭都怀疑是不是里头人知道自己一直在这里堵着，所以换了其他的门出入。 “没事儿，我明日再来！”苏俊亭累了个半死还没有见到人，心情十分的憋屈。 但为了日后的生意，他还是只能哄自己，不要与人家计较。 不管那簪子有没有事，人家女儿出了那么大的丑，到底是心情不好，他可以理解。 拎着礼物朝着巷子外面走，才走了几步，就见一个小轿子路过巷口朝着尚书府门而去。 苏俊亭愣了愣，在原地站住。 在他发现对方的目的地确实是尚书府以后，他立马激动的跑了回来，拦住那顶轿子道：“不知里面是哪位贵人，在下苏俊亭，唐突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图你身上其他的利益 “哪位？”轿子里传出娇娇软软的一声。 苏俊亭的心咯噔了一下。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他查过尚书府于家，除了那位尚未及笄的小姐以外，就没有年轻的姑娘了。 于夫人年纪不小，家中除了最小的小姐以外，其余几个都是儿子。 眼前这位，听声音就知道年纪不大啊。 苏俊亭只诧异了一瞬，就回到：“苏俊亭，首饰行东家苏家。” “苏少爷，原来是你呀。” 轿帘子一掀开，里头露出一张漂亮清纯的脸，苏俊亭愣了愣，然后发现这位赫然就是自己首饰行的熟客，怡红楼的姑娘金玉。 金玉姑娘是怡红楼的花魁，号称京城色艺双绝，从无敌手。 为了讨好她，京城不少公子王孙都会在首饰行砸钱买东西给这位金玉姑娘，这对于首饰行来说那就是一个极好的招牌——金玉姑娘都买首饰的铺子。 谁不想进去看看。 这样的大主顾，苏俊亭自然是认得的。 “金玉姑娘，没想到竟然在这儿遇上了。”苏俊亭谈吐大方有礼，但实际上心里也挺尴尬的。 金玉姑娘能在京城红了两三年还没有衰落，除了色艺双绝以外，她还有很特殊的一点，她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枝头最漂亮的那朵花大家都喜欢，但若是想让大家更喜欢，那只能是，这朵花谁也采摘不下来……这份儿喜欢永远在心里头存着，叫人痒的不得了。 所以，这金玉姑娘的名声就越来越大，谁都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冠绝枝头的花给摘下来。 大晚上的坐着顶朴素的小轿子来尚书府于家，苏俊亭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那肯定是这朵花已经被于家的某位给摘下来了呗…… 但估摸着这还是秘密，应该没人知道。 苏俊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想着如何脱身之际，就听见轿子里，金玉以帕掩面轻笑出声：“苏少爷怎么这么为难？” 苏俊亭脸都涨红了。 他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总不好说，自己无意间撞破的这个事情，请您可千万高抬贵手，可别灭我的口巴。 “苏少爷莫怕。”金玉将帕子拿开，露出一张艳丽的漂亮面庞，她淡淡道：“你们首饰行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旁的忙我可能是帮不上了，但是在尚书大人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我还是可以做的。” 她说完，又笑起来。 苏俊亭激动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可要多些金玉姑娘了。” 说完，他忙将手里提着的礼品一股脑的塞到几个轿夫的手里，忙道：“这些只是一点薄礼，若金玉姑娘真能说动于大人见我一面，事后苏某必有重谢。” “苏少爷手笔很大呀。”金玉看了看轿夫手里提着的东西，淡笑道：“旁人都说苏少爷很抠门，看样子他们都说错了呢。” 平时苏俊亭是很抠，但这个时候他哪里敢啊、 这次拎来的东西全都是家里能找到的最好的了，上等的血燕，小臂粗的野山参，还有特地从江南买回来的苏绣。 为了能让尚书府于家消气，苏俊亭就差把自己剥皮儿炖一炖也给送到尚书府来了。 如果于大人喜欢他的肉质的话…… 金玉也不推让，直接让轿夫收了东西，然后抄苏俊亭摆了摆手，又落下轿帘，重新朝着尚书府的方向而去。 苏俊亭站在原地，躬身送了好久，直到轿子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站直了身子。 他也不知道这波赌的对不对，但不管赌的对不对，他这一次也只能这样赌一把了。 不都说枕边风最管用么。 希望金玉姑娘真的能帮到自己吧。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的路上，苏俊亭没想到自己又遇上了林媛媛、。 林媛媛带着弟弟进京以后，并没有只想依靠苏家，而是将林家的几个产业也带到京城开辟了起来。 如今，林小姐也成了林东家，每天要忙的事情也非常多，和苏俊亭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面了。 看见他脸色不大好，林媛媛到底是有些担心，迎上来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首饰行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但到底是官员女儿的事情，虽说当时看见的人不少，但是为了让自家女儿名声能够保住，于大人还是花了不少心思将这个消息往下压了又压。 所以林媛媛知道有这么个事情，却并不知道后续情况如何。 她甚至以为苏俊亭都已经把事情给解决完了。 “没有啊……于大人根本就不见我……”苏俊亭将自己刚才去尚书府没进去门，后来又遇上金玉姑娘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林媛媛。 这些事儿不想告诉自家人，是不想让元宝为难。 什么事情都要小不点妹妹出面来解决，苏俊亭觉得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但是跟林媛媛说不一样，他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他在林媛媛面前，好像老早就已经没了什么面子。 林媛媛上下将他打量了一圈，说道：“你身上该不会有什么利益让她图吧。” 金玉姑娘其人，就算是林媛媛也听说过。 不得不说，虽然她是花楼女子，但林媛媛也挺佩服她的。 能在那样的地方出淤泥而不染，这已经是个能人了。 毕竟只要是在那样的地方，面对的诱惑和威胁肯定是一般人所不能预见的。 林媛媛并没有瞧不起她，但她为何会无缘无故帮苏俊亭？ 二人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集。 苏俊亭说要厚礼给她备着，她也没有要。 那她为什么无缘无故帮他，还不惜为此将自己的秘密袒露在了苏俊亭面前。 林媛媛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可疑。 苏俊亭被她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啊？”他原地呆愣了大概有好久，然后转身就要往尚书府的方向跑。 林媛媛反应快，一把将人又给拽了回来：“你跑啥啊？”她一脸无语。 苏俊亭一副小可怜相：“不行啊，我不能出卖自己啊。” 林媛媛翻了个白眼：“得了，别想美事儿了，你卖人家都未必要，我的意思是她可能图你身上其他的利益。”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这事儿交给奴去办吧! 苏俊亭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金玉姑娘图的利益。 但林媛媛这么一说，他又觉得似乎是对的。 若是不图点什么，人家金玉姑娘为什么要帮自己。 还为此将跟了于尚书这个秘密给透露了出来。 苏俊亭想不通。 林媛媛就在旁提醒他：“我建议你还是问问元宝吧。” 没办法，确实也是习惯了，不知道啥时候开始，在林媛媛眼中，甚至在其他很多人眼中，苏家真正的掌权人都变成了元宝这个小不点。 但苏俊亭还是想要维护一下自己这个做大哥的面子。 他摇摇头道：“不必，这事儿我自己能搞定。” -------- 金玉姑娘说话算数，她答应了苏俊亭会帮他说话，她确实也是做到了的。 是夜，在于尚书的卧房里。 金玉一边帮于尚书锤着肩膀，一边软软的说道：“小姐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好些了吧。” 于尚书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时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 姑娘也生的灵秀漂亮，从小琴棋书画的培养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找个好人家嫁了。 像于尚书这样的人家，未必非得拿女儿换什么亲家的提携。 但他就想着自己还在这位子上一天，能靠着自己的身份给女儿找一个不错的人家，这样自己就算是以后不在这个位子上了，女儿也能过好日子。 他们这样的人家，给女儿办及笄的宴会，其实就是为了让周围人都看看。 也让合适的人家主动上门提亲事的事情。 谁料，偏就是在这个宴会上，平时温柔可人的女儿就像是疯了一样，当场咬伤了几个来祝贺的夫人。 其中一个还是首辅大人的夫人。 虽说人家后面说体谅他们家，并没有过多追究。 但他家女儿的名声算是彻底完蛋了。 在红螺寺的事情发生之前，于尚书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他还专门找了太医院的几个太医来家里看女儿的情况。 但很遗憾，一个能解决问题的都没有。 原以为这已经够糟糕的了。 直到红螺寺那边的事情爆发出来，他才知道，原来女儿的发疯并非全无原因，竟然是因为从苏家的首饰行买的那支簪子！！ 要知道那支簪子还是他为了女儿的生日专门推了公务去首饰行买的。 当时他还见了首饰行的那位年轻的苏掌柜。 那人圆滑但不世故，说话做事都非常得体。 他听首辅大人说过苏俊亭的弟弟苏俊生，知道那位学问做的好，在不久之后的殿试当中肯定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原本还高看了苏家一眼，谁料就出现了这么一件事情。 于尚书叫人带着簪子去首饰行找过两次，但碰巧苏俊亭都不在，当时的掌柜也都没有太当回事，就那么应付了过去。 叫他们从自家孩子身上找问题，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一根簪子上面赖。 下人回来将原话说给了于尚书，于尚书气的狠了，也没了和解的打算，直接就叫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天/天日日的去首饰行转悠。 要知道那样的地方都是一些贵妇小姐们光顾，天天一帮男人们上门肯定会影响生意的。 而且于尚书又不光是只让他们影响首饰行一家的生意。 连同苏家的其他产业，于尚书全部都没有放过，都让人去打搅。 下午听说苏俊亭已经带了东西上门了。 呵，这才几日，影响了生意他自动就知道上门了吧。 于尚书心里冷笑，这样的人就是要治一治才行呢！ 听到金玉又问起了女儿的事情，于尚书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说道：“还是老样子，天天乱吼乱叫，我叫人把她捆在屋子里，看看什么时候能好吧。” 于小悦的情况其实一直都没有好转。 自及笄宴那日以后，她甚至又越演越烈的趋势。 后面就真的像是一条狗一样，每日只要是不关起来，就四肢爬行在地面上，看见人就乱吼乱叫，有的时候脾气上来了还会咬人。 于尚书看不得女儿这个样子，无奈之下只好让人把她给捆了起来。 身边有两个贴身的丫鬟照顾着，平时喂饭喂水，基本上是不让她出那间房间的。 “啊，小悦还没有好啊。”金玉捂了捂嘴，非常惊讶。 她是知道于尚书对这个女儿花了多少心思的。 于小悦还没好，她更知道于尚书根本就不会原谅苏俊亭。 但毕竟答应了人家，金玉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小悦老是这个样子也不行，不如我们找个厉害的大师给她瞧瞧吧，太医院那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实病呢。” 太医院那边其实也明里暗里提醒了他几次，说于小悦这个病确实有可能不是实病。 但这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帮忙解决问题的大师，于尚书也怕随随便便找来的人知道了家里的事情，会让他家女儿的名声更不好。 不过听到金玉这么一说，他想了想便问道：“你有什么合适的推荐吗？” 金玉再端着，那也是混在花楼里面的人。 下九流的人物，平时应该更容易认识这些搞玄学风水的人。 金玉也没有扭扭捏捏，直白的跟于尚书道：“我不认识，但我听说过，那位苏掌柜家里有个小妹妹，叫元宝的，听说就很有些能耐。” 又听到了苏俊亭的名字，于尚书脸色一下子又难看了下来。 他现在一听姓苏的就烦。 怎么着，现在除了姓苏的，这事儿他还办不了了吗？！ 看出他的不高兴，金玉又软声安慰了几句：“您别急啊，这事儿本就是他们姓苏的惹出来的祸，自然是要让他们姓苏的来解决了，凭什么您在这儿操心受累，还叫小悦受苦。” 说到小悦会受苦，金玉的眸色暗了暗。 于尚书似乎也被她的这句话说动，想了半晌以后，手搭在了金玉柔弱无骨的小手上，点了点头说到：“你说的也对，但是现在我们闹得很僵，若是我主动去找他，就是原谅了他。” 话的意思就是他不想主动去，又想苏俊亭将元宝主动送到他面前。 金玉想了想，点头道：“好，老爷，这事儿交给奴去办吧。” 第二百七十章 这簪子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自那日林媛媛说了金玉似乎对自己有所图以后，苏俊亭最近都十分的警惕。 生怕一个不留意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当中。 但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次日金玉姑娘便主动登了首饰行的门。 她来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还在首饰行里面巡逻。 几个前来看首饰的女客们都吓得四散逃离，唯有金玉姑娘不动如山，还在柜台前面试着一根白玉制成的簪子。 听说金玉姑娘来了，苏俊亭从后堂出来，到前面店铺来招待她。 看见店铺里只剩金玉一个，苏俊亭就知道其他的客人们又被五城兵马司的男人们给吓跑了。 “苏掌柜看着像是有心事嘛！”金玉打趣他。 苏俊亭叹了口气，指了指毫无一人的铺子，苦笑道：“若是您家里的铺子日日这种光景，您高兴的起来吗？” 明知道五城兵马司的人呢就是来捣乱的，可苏俊亭就是没办法将人赶出去。 人家每次来都是有正规的由头的。 比方上次来的时候说周围几间铺子进了遭贼，来查一查首饰行这里有没有什么异样。 再比如上上次，人家来的时候说的是查一查周围几间铺子的防火。 回回都是有正当的理由，苏俊亭就是心里再窝火又能怎么办，他也不能真的将人给赶出去把。 金玉看见他那个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乐了。 她放下手中的白玉簪子，对苏俊亭道：“上回苏掌柜托奴说的话，奴已经帮你跟于尚书说了。” 听到这句话，苏俊亭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面上的阴郁气一扫而光。 他激动地走到金玉面前，问道：“于大人怎么说？” 金玉逗他：“说绝不原谅。” “……”苏俊亭咬了咬舌头，才让眼泪没有掉下来…… 首饰行一天少说十几两，多说几十两上百两的收入，现在都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吓得没有了。 若是于大人那边还是不肯原谅他的话，那岂不是他的首饰行要关门大吉了吗？ 见他眼神就落寞黯淡了下去，金玉也不再逗他，严肃的说道：“于大人还是希望能够和解的，但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苏俊亭睁大眼睛。 金玉软声道：“只要让于小悦恢复正常。” ----------- 让于小悦恢复正常，那前提就是得知道于小悦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和金玉说完了话，便有于家的下人带着苏俊亭从后门进了于尚书的府上。 并没有直接见到于小悦。 于家的那位下人带他站在院子里，远远看了一眼于小悦。 原本端庄知礼的尚书小姐此时就像是疯狗一样被人用铁链子拴着，还在不停地针扎。 她面色惨白，口唇都是唾液，整个人看起来肮脏又狼狈。 就连一旁伺候的丫鬟，表情都是非常的嫌弃。 “看见了吧，我家小姐被你害惨了。”带苏俊亭进来的下人也满是怨气。 作为于家的老人，他也是看着于小悦长大的。 那样好模好样的一个丫鬟如今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谁能不唏嘘呢。 见到了于小悦现在的样子，苏俊亭离开尚书府的时候，都是失魂落魄的。 他其实之前一直都不能明白，到底为什么于尚书非得把事情做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副与他不死不休的架势。 但看到了于小悦现在的样子以后，苏俊亭有那么点明白了。 若是谁把他家元宝害成了这副样子，他恐怕得比于尚书反应还要强烈。 而且，虽然他现在也不觉得这件事情就跟他家卖出去的簪子有什么相关，但两件事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支簪子…… 被人怀疑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从尚书府上出来，于家下人将簪子递给了苏俊亭。 用油纸反反复复包裹了好几层的簪子，像是怕碰一下就传染了那种疯病。 苏俊亭接过来也是小心翼翼的。 带着簪子回到了苏家。 小元宝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怀里抱着蜜香树的盆栽，肩上停着一只倒霉鸟。 最近几日没有什么要管的事情，小不点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是了嘛，她才是个小不点，她本来应该过得就是这种日子。 只不过是因为能力大了些，所以承担的责任有些多嘛。 这么想着，小元宝脸上的笑容都明媚了些。 可是正在此时，她大哥失魂落魄的身影从院外走进了门内。、 看着大哥这副模样，小不点的嘴角抽了抽，小小声的叹了口气。 “元宝……”苏俊亭其实刚才还在纠结要不要问元宝。 可是就像是林媛媛说的那样，他不找元宝还能找谁？ 而且他手底下现在目前的那些产业原本也都是元宝的，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问题，就影响了那些产业吧。 元宝无奈的从躺椅上坐起身，对苏俊亭道：“大哥哥，说罢，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元宝帮忙啊？” 说着话，元宝也细细观瞧了一下苏俊亭周身的气场。 人若是倒霉的时候，周围的气息也应该是黑色的。 不同的气场有不同的颜色，愤怒的时候周身的气息是红色的。 平静的时候周身的气息是白色的。 但苏俊亭现在周身萦绕在一片透明的气息当中，就元宝看来，她大哥哥现在啥事儿都没有，一切良好啊。 可他这副模样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元宝啊，救救大哥啊！！”一听到元宝叫了自己，苏俊亭就像是迷路的船终于找到了灯塔一般，直接就扑倒在了元宝的躺椅上面。 多日积压的委屈和无奈聚集在了一起，苏俊亭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 他委屈巴巴道：“出事儿了，首饰行出事了。” 就这个样子，傻子都知道出事儿了。 元宝又叹了口气道：“说罢，出什么事儿了。” 苏俊亭将簪子递到了元宝的手里，看着那个用油纸包裹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元宝神情顿了顿，然后打开油纸，试图将簪子从里面拿出来看看。 “不行啊，不能拿出来！”一想到这簪子曾经引起来的两桩事情，苏俊亭赶紧去拦着元宝的动作。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元宝已经将簪子拿在了手里。 小小的小胖手攥着簪子的一侧，她视线在簪子上游移了一圈，然后疑惑地看向苏俊亭道：“这簪子什么问题都没有啊，大哥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看看你有多不客气! 什么问题都没有？？ 怎么可能…… “元宝，你再仔细看看啊。”苏俊亭不大相信。 于尚书家的女儿现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他是亲眼所见，所有人都说于小悦就是因为戴了这个簪子才出的问题。 苏俊亭也相信。 那这个簪子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大哥哥不相信我？”元宝挑了挑眉。 苏俊亭赶紧摇头道：“不是啊，元宝，大哥哥不是不信你，只是……” 随即，他用极为简洁的语言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给了元宝。 听说那两个姑娘都是因为簪子出的问题。 元宝狐疑的又将簪子拿起来，反反复复的看了一遍。 但是还是一无所获。 她认真且严肃的对苏俊亭说道：“元宝可以担保，这个簪子干净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 苏俊亭懵了。 元宝叹了口气道：“大哥哥，别愁了，我还是跟你去于家看一看吧。” 这一边苏家老大在为首饰行出的问题奔忙，另一边，苏家老二苏俊业也没有闲着，他刚刚来到了校场，第一次以京兆府兵曹参军的身份与京兆府兵见面。 校场上，数以百计的汉子们正光着膀子在校场上练兵。 虽说来之前被安排了那么麻烦的任务，让苏俊业非常的为难，也为此烦躁了好几日。 但是在重新步入这样的环境的时候，他还是满心的欢喜。 没错，他就是适合习武的人。 他只要回到这些操练的将士们身边，就有如鱼游入水，浑身上下都透着自在。 “苏大人。”来人是兵曹副参军，一个年纪比苏俊业略长一些的男人。 他引着苏俊业走入了校场，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儿介绍起了他。 “苏大人，曾在卓家军任副将，又单枪匹马解决了京郊附近的那起兵乱，如今来到咱们京兆府，这是咱们京兆府的荣幸！也是咱们京城百姓的荣幸啊！” 兵曹副参军很会说话，几句话便将苏俊业的情况交代了出来，又将人哄得非常高兴。 又不显得喧宾夺主。 苏俊业不太会说话，但在这样的场合下，难免也有些动容，开腔道：“不论我之前在哪儿，我们都是一心为民，过去在卓家军，我们守卫边疆，是为了咱们国家的百姓都能平安富庶健康康顺，如今我来到咱们京兆府，也是为了保护咱们京城的百姓能够平安！” 从军不外乎都是保家卫国。 苏俊业从小就有这样的壮志，此时这么说话也并不觉得亏心。 可底下的人却不这么想。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低笑了起来。 “这些场面话谁不会说啊！不就是个样子货么！还来咱们京兆府！” 在一众练武的兵士当中，有一两个起刺儿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过去在卓家军当中，苏俊业也不止一次的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但跟京兆府这里的情况不同，他刚一露面就被下了面子，这倒是很少见。 不过这倒也好。 比说话，比脑子，苏俊业自认比不过家中的兄弟，但比力气，比武功，他就不信还比不过这些十几岁的小少年。 “刚才是谁在议论我，可否站出来？”他声音淡淡的，但眸色已经变得威严了起来。 也不像平时看起来那样宽厚好相处的样子。 底下的队伍静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副参军准备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尴尬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队伍最后面站了出来。 是一个个子极高，块头很大，并且面容看起来也非常凶悍的小伙子。 苏俊业刚才就已经看见了这个小伙子了。 没办法，生的太大的一个块头，就算是他不说话，也是要吸引人的。 苏俊业挑了挑眉道：“是你说的？” 健壮的小伙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其实跟刚才说话的那个脆亮的年轻嗓音并不一样。 苏俊业勾了勾唇，并没有点破这件事情，而是径直走下了高台，目不斜视，一路盯着那个健壮的小伙子的眼睛，然后几步走到了他的眼前。 因为今日要来校场，所以苏俊业今日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劲装。 黑色的衣裳勾勒出他健硕的身形。 跟那个高塔一样的年轻小伙子相比，苏俊业的身形并没有他那样的高大健硕。 但他胜在骨肉匀称，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很明显。 “刚才听你的话是不服我，那你就出来，我们比划比划？”苏俊业挑了挑眉。 顺便又拿眼睛扫了一下小伙子身旁的人。 他身旁站着个干瘦的男人，年岁不大，但脸上或多或少透露出一股子有些猥琐的气息。 苏俊业在军中也见过好几个这样相貌的人。 当时卓彦便告诉他，这样面貌的人要少接触。 这样的人多贪色，而连自身欲望都控制不住的人，一般也难成大器，不能与之深交。 如今一看，卓彦说的十分有礼。 刚才明明是那人说的话，最后却将身边高塔一样的年轻男子给推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后者为什么愿意为他出头，但另一个人不能深交这是确定了的。 苏俊业走到二人跟前，并没有戳破这个谎言，而是双腿迈开一个距离。 对那位高塔一样的年轻人道：“既然不服我，那我们就较量较量如何？” 在军中不像是在其他的地方。 比方说，苏家老大苏俊亭要想要让底下的掌柜们都服他，他必然要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经商天赋。 若是苏家老三苏俊生想要让周围的学子们服他，他也必将要表现出来比常人更厉害的治学能力。 但苏俊业不同，他想要在军中获得这些兵士们的信任和佩服，那要比的就一定得是武功和力气。 来之前他还正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个机会呢。 这不，刚巧了，来了便给了他这个机会，第一日就能让他有机会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特长。 听他说完，那高塔一样健壮的年轻人迟疑了一下，余光扫了一下身旁的好友，在后者鼓励的点头和默许中，他才一步走出了人群当中，站到了苏俊业的面前，缓缓舒出一口气，说道：“苏大人，那就恕小的不客气了。” 苏俊业也是勾唇一笑，淡淡道：“好啊，我看你能有多不客气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比武现场 “崔巍，不得无礼！！” 副参军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空降过来的苏大人，所以他也默认了底下人对崔俊业的刁难和挑衅。 为的就是给苏俊业一点下马威瞧瞧。 这也是他们军中常见的一种手段。 但是要是真打起来那是不行的。 这位苏大人好歹过去是卓家军的人，不说他在吕大人面前有没有面子了。 若是被卓家军知道原本的副将在这里当个兵曹参军都被人为难，那未必就不会对他们京兆府兵起了龃龉。 副参军赶紧上前拦人。 苏俊业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抬了抬下巴，对那位高壮的年轻人道：“你叫崔巍？” 年轻人点了点头，有些犹豫。 他虽说也瞧不起这个空降的参军，但他平时还是很听话的，若不是好友王程怂恿，他根本也不会出头挑衅苏俊业。 只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二人僵持这一会儿，副参军已经小跑到了苏俊业的身边。 很小声的对苏俊业解释道：“您别看这小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其实……”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意思是告诉苏俊业，这小子脑瓜子不是那么灵光，叫苏俊业不要跟他计较。 怪不得别人一怂恿他就站出来呢。 苏俊业这下更加的饶有兴味，绕着崔巍看了一圈。 看他刚才能正常回答问题，虽说反应慢一些，但说话也是条理清晰，就知道他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也不到傻的程度。 其实这样的人，军中是更加喜欢的。 有一身的蛮力，又足够听话忠诚，这样的士兵哪个当将军的不喜欢。 苏俊业就很喜欢。 他看看崔巍，笑道：“你小子想不想跟我比一场，听你的！” 啥？听我的？ 崔巍犯愁的挠起了自己的脑壳儿，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说过要听他的。 这个参军苏大人倒是说要听他的。 看着苏大人身上结实健硕的肌肉，崔巍跃跃欲试起来，仰起脸，朝着苏俊业憨笑道：“真的听我的？” 苏俊业笑着点头：“自然，我说话算话，就听你的。” 崔巍一脸快活，说道：“那咱们就比试比试。” 二人都表示同意，就算是副参军再想说什么也不好阻拦。 他只要带上一众人给二人腾出了一片空地出来。 众将士们围成一个圈，仿若一个舞台一样，将苏俊业和崔巍一起围在了圆圈当中。 苏俊业撸起袖子，训练的非常漂亮的肌肉线条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下没人敢说这位空降的参军大人是没有能耐的了。 这样的身材，若不是常年的训练，是根本无法养成的。 崔巍也非常的羡慕，黑黝黝的眼睛更亮了几分，摩拳擦掌对苏俊业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 好斗的基因根植于每一个雄性的体内。 像京兆府兵这样的铁血男儿们尤其，就在苏俊业和崔巍分别双手合十朝对方行了一个抱拳礼以后，众人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就连刚才还觉得不合适的副参军也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往脸上涌。 他们都非常的好奇，这场比武到底是谁胜谁负。 说实话，苏俊业在和这个憨憨的崔巍交手之前，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会输给他。 毕竟，在苏俊业习武这么多年的历程当中，除非是非人为的原因能让他输，其他的还从来没有谁能让他输过！ 可真正和这个叫崔巍的小子交了手以后，苏俊业发现了，这小子不光是长得体格子健壮无比，这小子的体力也是逆天的顽强。 因为一交手就发现了对方的力气应该远远高于自己，所以苏俊业并没有和他比蛮力，而是在最初的时候绕着他跑了两圈，并不直接交手。 “这苏参军在干什么呢！？”人群中有人不明白他的意图。 旁边有人给他解释：“这是在消耗老崔的体力啊，咱们谁不知道那小子体能有多厉害，苏参军这是也发现了呗，要我说啊，这就很对嘛，直接跟他硬干的，一般人可是干不过他啊。” 人群中说话的人看的没错，苏俊业的确是在消耗崔巍的体力。 但这样的办法并不能采用多久，毕竟大家都是肉做的人，他在消耗对方体力的时候，自己的体力也在下降。 所以，在眼看着崔巍比方才眼神稍微暗淡了一些以后，苏俊业就立马停住了脚步，转而站定在了崔巍面前，然后趁其不备，一个掏心脚，将崔巍一脚踹出了好远。 “哇！”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叫声。 这不是在指责苏俊业，正常的比武当中也允许用脚的，大家是觉得精彩。 要知道，崔巍这小子光体重在那儿，都是让一般人推不动的存在。 苏俊业一脚竟然将人踢出了那么老远，这足以见得，苏参军这内功也是何其的了得啊！！ 围观者当中一个操着一口冀北口音的小少年最为震惊，他小声嗫嚅道：“我的天爷呀，老崔都得有俺家过年杀的那半头猪重了，半头猪得四五个壮年男人才扛得动呢，咱们苏参军竟然一脚就将人踹出去了啊！” 这便是尊重的开始。 刚才这些人并没有对苏俊业有什么尊称，但是看见他出手不凡以后，这头衔也给安上了，都叫上了苏参军。 离得不远，其实苏俊业也能够听到。 但是此刻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周围人身上，他的注意力完全就在对面那小山一样的崔巍身上。 崔巍和他想的差不多，确实是憨憨的，被踹了那么远，甚至被自己的战友们起哄，他也不恼，眼中燃起的激动反而愈演愈烈。 苏俊业懂，这就是那种猛兽在看到出现了能够与自己一战的猛兽时候的表情。 巧的是，他也觉得很激动。 崔巍从地上站起来，胸口还是挺疼，但他此时顾不上疼，嗖嗖两下迅速的跑到了苏俊业的面前，抄起一把蒲扇一样的大手，双手按在苏俊业的肩上，竟然将人直接给拎了起来。 “哇啊！”这下底下的喧闹声更加响亮。 苏家男儿个子都很高，苏俊业又生的很壮，虽说不如崔巍，但是也差不多。 竟然被他一把就给拎了起来，像是拎起了一只小鸡一样。 士兵当中有人直接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更有之前跟崔巍产生过矛盾的人，更是劫后余生般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肝儿。 好家伙，这人以后可是不能惹的，不然自己的小命可未必能保得住啊！！ “崔巍，把苏大人放下来！”除了这些看热闹的意外，带着苏俊业来的副参军被吓得够呛。 给点下马威倒是没什么，但这要是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问题，那不光是上头要追究，在京城小有名声的苏家估计也不会放过他啊。 “无事！”一声悠然又陈厚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苏俊业勾唇一笑，竟然借着崔巍扎着马步的大腿凌空一跃，从他掌心脱离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让他去当狗腿子 “！！” 苏俊业这一反应将当场众人都给惊呆了。 底下士兵们纷纷激动了起来：“我的天啊，刚才我没看错吧，苏参军直接飞出去了啊！！” “那不是话本上写的飞檐走壁吗！！苏参军竟然会啊！” 底下人讨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俊业朝对面的崔巍笑了笑，朗声问道：“小子，我们还比吗？” 出风头的目的已然已经达到了，苏俊业觉得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可崔巍却像是看见了肉的小狗勾，激动地连连点头：“要比的，要比的！！”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他怎么舍得放他走啊！！ “好！”既然对手不服输，那苏俊业自问没有什么不敢继续比下去的！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又借着崔巍体格庞大，反应不够机敏的漏洞，疾步快速的围绕着他的身侧转了两周。 然后迅速找到了这小子的弱点。 那就是他的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格过于庞大的原因，这个叫崔巍的小子右腿并不能站的很直，是微微有一些弯曲的弧度的。 苏俊业见过很多大体重的人，也都存在这样的情况。 因为体重太大，腿部力量不足，或者是膝盖不受力，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找准对方的弱点，苏俊业也就不再心急，他嘴上一边打着茬，然后趁其不备，迅速绕到了崔巍的身后，一脚正好踢中了他的膝盖窝。 崔巍立时就倒在了地上。 可这样还不够，苏俊业迅速扑上去，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崔巍的背上，单手掐住了对方的喉结处。 这是人的致命位置，虽然苏俊业只是虚虚掐住，但周围围观的士兵们也都知道，这是苏俊业在防水，若是真的下死手，那么崔巍必死无疑。 “服了！我服了！” 崔巍大声喊了出来。 但语气里仍然听不到什么沮丧或者愤怒，反而满满的都是激动。 好像是他终于发现了能够与自己一战的伙伴那么激动。 “我宣布，苏参军胜！” 副参军走上来宣布了比试的结果。 周围的将士们无一不欢呼鼓掌的，若是说刚才他们还在怀疑这个从天而降的兵曹参军有没有真本事，那么看着他和崔巍比试完以后，就没有一个会不服他的了。 笑话！崔巍在军中可是有着战无不胜的外号的。 如今不是也被这个苏参军给打败了嘛！！ 既然已经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苏俊业也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回首朝地上的崔巍伸出了手。 “小子，站起来。” 他声音霍亮。 崔巍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手上，借力站了起来。 看这小子并没有什么问题，看这还是结结实实的，苏俊业面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但是还是问了句：“你那腿没事儿吧。” 崔巍像个大型犬，呼呼呼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事！我就是太重了，走路有些费力。” 其实并不影响他的灵敏程度，平常也很少有人发现。 但竟然被这个刚来的苏参军发现了。 崔巍有种钟子期遇上俞伯牙的快乐。 “好。”苏俊业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又站在原地巡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 不出所料，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最初的忿忿不平，变成了现在的敬佩。 他心满意足，又对着众将士们训了几句话。 临走前，他指了指崔巍道：“你小子，以后就跟着我吧。” “好！”崔巍激动地差点就要蹦起来。 苏俊业走后，校场的议论声其实并没有终止。 大多数的将士们在议论的都是这个新来的参军实在是威风，这才第一日来就给了众人如此一个下马威。 但也有人不同，站在崔巍身边的那个面目猥琐的少年“切”了一声，说道：“崔巍，没想到你小子现在也会拍马屁了嘛，刚才你是不是让这咱们那位新来的参军大人了？！” 王成声音无比的笃定。 因为他可是非常之道崔巍的能耐，而且在他看来，这从天而降的苏参军根本不可能真的打得过崔巍。 估计就是这脑袋缺根筋的小子终于长了心眼，开始学会给上官台阶下了。 崔巍眼角一抽，生气道：“我没有！” 苏参军根本不需要他让！！ 苏参军那么厉害！！ 见到崔巍着急的样子，王成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你俩才刚认识，你那么护着他做什么？” 崔巍着急：“因为苏参军就是很厉害！！” 王成更不高兴了。 二人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因为崔巍笨，但又有一身的蛮力，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崔巍都会听。 也就是说，崔巍一直都是他最好的枪。 从小到大，因为有崔巍在，所以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 现在崔巍这小子竟然因为一个刚来的参军顶撞自己，王成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到了。 他指着崔巍的鼻子道：“你以为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处，不过就是让你去给他当狗腿子！！你竟然还相信他真的能给你什么好处？！”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过来劝说，才将王成带走。 崔巍被好友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没有搞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自己说的没错啊，苏参军人就是很好的，能打过自己，但是也没有下死手。 但是至于跟着他到底是做什么，崔巍想不通。 他决定明天见到苏参军一定要好好问问。 所以，次日一早，当苏俊业刚刚出现在校场的时候，就见崔巍一个高高的大个子冲了过来。 那一瞬间，苏俊业连防卫的动作都准备做了，没办法，这小子的架势实在是太吓人了。 可崔巍跑到他跟前，只有一句话，就把苏俊业给逗乐了：“苏参军，你昨天说让我跟着你，是让我|干啥啊？” 好久没见过这么爽直的臭小子了，苏俊业抚掌大笑，好半天才对呆呆的崔巍道：“就是给我当跟班啊，以后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崔巍挠了挠头，就当着众人的面儿，大咧咧的问道：“有人说你让我跟你，就是让我给你当狗腿子，是吗？” “……”苏俊业差点被这憨货的表情逗得笑出了声儿。 但在看到对方认真的表情的时候，苏俊业还是忍住了，冷着声音问道：“谁说的这句话，你告诉我，我和他谈谈。” 第二百七十四章 去看我家小姐吧 人群中鸦雀无声。 一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昨天王成和崔巍说那句话的时候，其实有好几个人听见。 其中也有很不喜欢王成这个人的。 小肚鸡肠，人看着也不是很正派，平时有事的时候都是躲的最厉害的那个人。 平时也不过就是仗着和崔巍的交情，军中才没有人收拾他。 但是不喜归不喜的，都是战友，这时候要是告状未免落了下成。 没人愿意出这个头。 崔巍在说出口以后，也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把自己的好朋友给出卖了…… 他下意识的朝王成扫了一眼，后者正恨恨的看着他。 苏俊业站在最前面，其实底下发生的事情他看的是一清二楚，他也知道了，说这话的人就是昨天挑衅自己的那个。 但既然崔巍不想说了，他也便给这傻小子留了些面子。 没有将人点出来，而是冷着脸对众人说道：“这是嫉妒！昨天我和崔巍的比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有谁觉得自己能够超过崔巍，或者打过我，你尽可以出来跟我试试，没必要因为嫉妒我看重崔巍而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大家都是坦坦荡荡的大男人，别做这些不光彩的事情！” 他本想说不要学那些爱说闲话的女人，但细一想想，他身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爱说闲话的女人，反倒是好几个男人都是大嘴巴的很。 王成被说的站在底下，垂着头脸色还是青一阵红一阵。 底下的将士们被苏俊业说的来劲，也附和道：“对！就是嫉妒！” 崔巍的实力摆在那儿，被上官看重是早晚的事儿，根本轮不到王成这样的人任意嚼舌头。 说完话，苏俊业叫人继续带着众兵士们操练。 自己则将崔巍叫到了身边。 崔巍兴致勃勃的跑过来，样子像极了某种大型的犬类。 苏俊业笑道：“你小子跟着我练。” “好！” 苏俊业带着崔巍做的训练与底下的士兵们操练的并不大一样，崔巍有足够的力气，就不需要那些基础的体力的训练，他带着崔巍训练的方向更专注于灵敏度。 这小子的大体格是利也是弊，苏俊业带着他训练了一会儿，俩人都是累的气喘吁吁的。 到了中午放饭的时间。 众士兵们一拥而上，直接把饭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就苏俊业喝了口水的功夫，崔巍已经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朝着他摆手道：“苏参军，我这儿有位子！！” 好家伙，吃饭的时候他是真积极啊！ 苏俊业表示十分无语。 京兆府兵吃的都是大锅饭，白米饭用一个硕大的木桶装着，一个大铁锅里装着白菜豆腐，里面有星星点点的肉沫，但几乎也早已经被这些饿狼们给搜刮殆尽了。 不过这些苏俊业倒是不看重，家里因为小不点元宝爱吃，所以他大哥出银子给雇了两个很会做饭的厨子，他平时也从来没有亏过嘴。 “苏参军，给你！” 可是，他走到这儿，就见崔巍已经递过来一个巨大的饭碗，里面米饭堆成了山，上面还放着满满的白菜豆腐，里面依稀可见几片不小的肉片。 霍！苏俊业都震惊了。 “你小子很厉害啊。”他是真的觉得崔巍厉害。 军营里的男人们吃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可是知道的。 别管你是什么上官，吃饭的时候，这帮饿狼可都是不认人的。 过去在卓家军的时候，卓彦专门安排了个厨子给自己都不是为了开小灶什么的，而是怕自己没有小灶，会被饿死。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崔巍这小子竟然还能抢到这么多的肉。 这绝对是有大能耐啊！ 就是这碗也太大了点吧…… 苏俊业已经算是很能吃的，可哪怕是这样他都觉得这碗饭他自己都未必能吃下去。 崔巍一脸热情的看着他，仿佛再说快吃啊，快吃啊，多吃点。 一旁坐着的士兵们，一边恨恨的看着崔巍，一边给苏俊业解释道：“苏参军您快吃吧，这是崔巍的饭碗，他都给您用了。” 苏俊业低头一看，发现确实，别人的饭碗都没有崔巍的这个大。 这小子因为吃的多，都是自己带着饭碗来吃饭的…… 也不知道刚才操练的时候他都给藏哪儿了。 他很想说自己吃不了这么多，但是一抬头就对上崔巍一脸热情的样子，苏俊业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嘴里扒饭…… 不远处，站在众人之后的王成看到这一幕，一双本就猥琐的小眼睛眯的更加厉害。 要知道，苏俊业来之前，崔巍每次都是会给自己留饭的。 现在可好，自己只能跟着这帮人一起排队等着盛饭。 王成心里十分窝火。 苏俊业不知道小人的心思竟然如此。 他只知道自己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太撑得慌了…… 崔巍是真的很喜欢他了，饿着肚子也愣是等到苏俊业把饭都吃完，腾出了碗以后，他才又去盛了碗饭给自己吃。 最后盛的当然就没有了肉片什么的，就连白菜豆腐剩的都不多了。 可他愣是就着菜汤也吃完了满满一碗的饭。 苏俊业看的眼睛都直了。 好半天才朝着崔巍伸出一根大拇指，说道：“你真是牛啊！” “我不牛，您牛！”崔巍还以为是在夸自己，脸上的米粒都没擦干净，笑的像条傻狗。 苏俊业无语。 “行了，吃完饭了吧。”他朝崔巍认真道：“想要跟着我，你得记住一点。” “啥？”崔巍歪着脑袋问。 苏俊业道：“你得少吃点！你都胖的快走不动了！” ………… 同一时间，经过了苏俊亭的几番递帖子，尚书府于家终于同意了他可以带着元宝一起去看于小悦，看看她到底是得了什么毛病。 元宝听说还不让自己去，忍不住嘟囔道：“都这时候还在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他是真疼女儿还是假疼。” 这话说的对。 就连苏俊亭都觉得没毛病。 于尚书对外都是一副很疼妻女的样子，可是要是真的疼自己的女儿，事情都发生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他不光是没有找人解决于小悦身上的问题，竟然还想要将人藏着，就是怕名声给影响了。 上回他随着金玉姑娘进去过一次，瞧见于小悦的样子，他这个外人都觉得心里十分的不落忍。 可于尚书作为于小悦的亲爹竟然还能忍下来…… 也不知道他对外的那副女儿奴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不过好不容易能够带着元宝进去于家了，苏俊亭一刻都不想耽误，他当即就带着元宝上了门。 这一次同样是于尚书依旧没有露面，是一个老嬷嬷带着二人进去的。 听说是首饰行的掌柜，那老嬷嬷看着苏俊亭的眼神里恨不得能直接飞出来几片刀子，想割破这小子的喉咙…… 苏俊亭被她看的都有点害怕了…… 老嬷嬷怒声道：“老身是小姐的奶娘，她是我从小奶大的，要是真好不了，老身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对让你不得好死！！” ……知道这老嬷嬷对自己为何这么仇恨了。 大户人家的奶娘都是从小带着少爷小姐长大的，有的恨不得比自己亲儿女都还要亲。 苏俊亭名下首饰行的簪子害的她家小姐变成了这样子，老嬷嬷没进来就掐死他，已经很给苏俊亭面子了。 “……”苏俊亭不敢说话。 这时候，带着小奶娃一起来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元宝发挥自己萌娃的特质，一脸堆笑的对老嬷嬷道：“奶奶，我大哥哥知道错了，天天在家哭呢，您就别生气了，快带我去瞧瞧您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听说了这苏掌柜的妹妹有些本事，之前听说还解决过皇宫里的事情。 原本以为再怎么小也不会是个奶娃娃，结果今天见了人，着实把嬷嬷给吓了一跳。 但看到这样的小不点开口求自己。 嬷嬷还是说不出一句不好听的话，半晌，朝着二人道：“走吧，跟我进后院，去看我家小姐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武力值爆表的老嬷嬷 二人跟着老嬷嬷一路穿堂过廊进了后院。 老嬷嬷一路都用愤恨的眼神盯着苏俊亭。 苏俊亭有理由相信，若不是元宝还在这里，算是有见证人，老嬷嬷都能直接把他拐到个没人的屋子掐死他…… 苏俊亭莫名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说实话，跟于尚书相比，老嬷嬷的这个态度倒是更加正常一些。 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反应稳定那就奇怪了。 好不容易在嬷嬷的死亡凝视中走到了后院，苏俊亭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拧下来都能有一斤重…… “翠儿，开门，是我。”老嬷嬷站在门口敲响了房门，又对里面的丫鬟道了一句：“来给小姐看病的人我给带过来了。” “来了。”一声应和以后，不多时，房门被人打开了。 上回苏俊亭见过的那个丫鬟匆匆忙忙来开了门，手里还端着一碗没有吃完的饭。 老嬷嬷刚才说了，于小悦现在连自己吃饭都不能够，都要丫鬟喂饭的。 估摸着这丫鬟就是刚刚在给于小悦喂饭。 苏俊亭扫了一眼那碗饭，嗯，有肉有素有米，看着还是不错的。 于小悦就算是疯了，看样子家里人也舍不得亏待她。 “小姐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一碗饭要喂好久才行。”丫鬟委委屈屈的叹了口气，但看那副样子，苏俊亭怎么看都觉得她像是在跟嬷嬷邀功。 可是显然，老嬷嬷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她一进门，看见被拴在角落里的于小悦，眼泪当时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我的小姐啊，您吃苦啊，疼不疼……” 她伸手去摸了摸拴住于小悦的铁链子。 碗口大小的铁链子，拴在于小悦幼细的手腕子上。 老嬷嬷眼圈通红，转身就骂开门的丫鬟：“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了让在这里垫块布，看看把小姐给铬的！！” “嘻嘻嘻……”被拴着的姑娘仿佛是感受不到旁人的情绪，还在自顾自的笑个没完。 但就在那个丫鬟找了块布过来要给于小悦垫手的时候，她突然朝后躲了躲，然后张开嘴“哇”地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 苏俊亭爱干净，下意识就避开了眼睛。 元宝却像个爱看热闹的小孩儿似的凑过去，探头仔细看了看。 “元宝，你看那个做什么？！”苏俊亭想把她拽回来，小不点却没有听他的。 就在苏俊亭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准备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嬷嬷怒声问道：“每月给你们那么多钱，就是这么照顾小姐的？！！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就敢给小姐吃？！” 这下苏俊亭也被说的好奇起来，忍着恶心看了一眼。 呕吐物里是米壳混着菜叶子，里面竟然还有几根草根！！ 根本也不是丫鬟手里的那一碗。 “嬷嬷……是小姐自己吃下去的%……”丫鬟还在狡辩。 可就连苏俊亭都一下子看出来，这是撒谎。 拴着于小悦的那两根铁链子只有半米左右的长短，能控制她行动的范围只有那么一小圈，她就算是想自己吃下去那么多东西都找不到。 更何况，这一间小姐的闺房，上哪儿找米壳草根这些东西。 老嬷嬷当然也知道她们就是在撒谎，抡圆了手臂，两个丫鬟一个人给了一个耳光。 其中一个更单薄一点的，直接都被这个耳光抡出了老远。 “小贱蹄子！！我看你们是真活腻歪了，小姐的东西也敢克扣，小姐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她像个护住自己孩子的老母鸡，死死挡在于小悦的身前，龇牙咧嘴的样子甚至都有些狰狞。 其中一个丫鬟忍不住还嘴：“小姐傻都傻了，大人都不在乎，您老那么看重做什么？！难不成她真是您生下来的？！” 这丫鬟嘴也是真快，两句话就说的老嬷嬷脸色发青。 也顾不上元宝和苏俊亭还在旁边，老嬷嬷上前就抓住了丫鬟的头发，嘴里骂道：“还敢顶嘴？！小姐再不被看重，也比你个死丫鬟强！！别仗着老爷摸你两下就以为能当这后院的主子了！！我告诉你，就算是老婆子我今天在这儿把你掐死了，老爷都不带问上一句的，不信你就试试！！” 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儿了，老嬷嬷句句话都往人心窝子上戳。 比丫鬟那两句不痛不痒的可扎人多了。 苏俊亭都看傻眼了。 一旁的元宝却是从头到尾没有忘掉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边的热闹都和她无关，她蹲在于小悦身前，认认真真的打量了对方好半晌。 蓬头垢面，面容狼狈的于小悦也在看着她。 不得不说，就算是现在这个样子，元宝也必须得承认，这个于小悦小姐姐模样其实非常出众。 “姐姐。”她小声叫了一句，又单手掐出一张符纸，点燃，然后绕着于小悦的身子左右转了三圈。 这是一张测试用的符咒，若是于小悦身上有什么外物，哪怕是元宝看不出来，但凭借这一张符纸都能够被轻易的识别出来。 可一张符纸烧完，周围的烟雾却依旧是清白色的，不带一点点的污浊。 这不对…… 另一边，小丫鬟真的快要被老嬷嬷给打死了。 一张小脸抽的几乎没有血色，瘫软在地上好像都快没有了呼吸。 另一个丫鬟也吓坏了，老嬷嬷打完人，神清气爽走了回来。 苏俊亭都是一阵后怕，要知道若是没有元宝在身旁，自己遭受的可能就是和这一样的下场了。 “嬷嬷，我看那个丫鬟好像是去找于尚书了……”他小声报信儿。 老嬷嬷边喘着粗气边摆手道：“叫她去告！老婆子我就在这儿，我看谁能欺负我家小姐！我不打死她！！” 说完，她表情一收，又变成了刚才那个面容慈祥的老人，走到了元宝身边。 看着元宝正在给于小悦把脉，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温柔的看着二人，直到元宝松开手，老嬷嬷才着急的问道：“您可瞧出什么来了吗？我家小姐这个样子还能治好吗？” 元宝抿着下唇，抬头看了看她，又看向了自己的大哥。 苏俊亭立马明白过来，这是兄妹俩在来之前就设定好的暗号，若是情况不大妙，或者是有话不好直说，元宝就会朝他投来一个求救的目光。 而他收到这个目光以后—— 便对老嬷嬷道：“看起来这件事情比较麻烦，我妹妹要回去问问她的师傅才行！” 老嬷嬷着急：“那她师傅在哪儿啊！？” 有师傅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叫师傅过来，偏派这么一个小丫头过来！ 老嬷嬷眼神开始有些凶狠了…… 苏俊亭咽了咽恐惧的口水， 第二百七十六章 谁让他激动成这个样子 西云观是道门非常著名的道观。 哪怕是在京城里面的人也都有所耳闻。 眼前这个小不点是西云观的弟子，这一方面让人觉得安心，而另一方面又让人觉得愤怒。 “西云观那么远！！你让她回去问，那我家小姐这边怎么办？！” 西云观在东旗镇上，就算是最好的马匹快马加鞭的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这要是传个信儿，这边小姐都入土了，那边信儿可能都还未必能到。 老嬷嬷生气是有情可原的。 见自己这大哥哥越解释越乱套，元宝赶紧开口道：“嬷嬷您放心，我和师傅是有独特的传音方法的，最快后日我就能找到给您家小姐治病的办法。” 这倒也是，好歹也是有些本事的天师，有这样的能力好像也就正常一点了。 “那你这么半天说不明白！”嬷嬷又把愤怒的目光投向苏俊亭，埋怨他说话还不如一个小娃娃利落…… …… 这边看完了于小悦的情况，元宝也没有多留，带着自己已经快给吓破了胆子的大哥哥从于家门口走了出来。 “元宝，你看！！” 俩人正往外走，就见刚才的那个丫鬟已经带着几个人冲到了院门口。 显然是搬回来的救兵。 就是不知道于家这位老爷的处理结果是什么样子。 苏俊亭十分好奇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快走吧，大哥哥。”元宝无语，扯着他的衣袖嗖嗖嗖的就绕开了人群，原路从刚才的路线走出了于家的宅院。 都走到了路上，苏俊亭还是有些后怕似的。 刚才那老嬷嬷的一圈又一圈就好像是挥在了他的脸上。 他心有余悸的问元宝：“刚才怎么回事？你看出来了什么没有，是不是于小悦的情况很严重啊。” 他怀疑是于小悦沾上的东西是元宝能力范围之外的，所以元宝刚才才会将自己拽出来。 苏俊亭这一路上都已经开始在想，若是真的连元宝都救不了于小悦的话，那么自己应该如何给于家一个交待呢？！ 现在他都觉得于尚书那边是小事儿了，他怀疑自己要是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复的话，第一个准备弄死他的应该会是于家的那个嬷嬷。 可没想到的是，他问完以后，元宝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不是的。” “什么不是？”苏俊亭更好奇了。 元宝道：“不是情况严重，而是根本就没有情况。” “”什么？！苏俊亭被这句话震得几乎是一蹦三尺高。 怎么可能没有情况，明明他看见了，于小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她在地上爬，她被丫鬟欺负虐待都不能反抗。 她还被用铁链子拴着？！ 这样算是没有情况？！ 元宝严肃的点点头：“确实没有，我不光是看了她自己，还看了她周围的环境，四周我都看了个遍，确实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她没有被什么妖魔附身，她没有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简而言之，就是她完完全全现在就是一个好人啊！！ 可谁家好人是那样的啊！ “不对啊，那她现在为什么那样啊！”苏俊亭当然也不信。 元宝道：“是啊，我也想不通。” 所以她才要想方设法出来，看看能不能找找其他的线索。 苏俊亭也站在原地冥思苦想。 “会不会和那个丫鬟或者那个嬷嬷有关呢？”苏俊亭灵机一动。 结果被元宝飞速否决：“不会。” “……” 小不点用小圆手捏着自己光滑的小下巴，想了好半天，突然问道：“大哥哥，你说上次除了于家的这个姑娘以外，还有另一个姑娘也中招了对不对？” 苏俊亭忙不迭点头：“对啊，听说是于小悦及笄宴上受邀的一个姑娘，那日趁乱将那枚簪子给拿走了，结果带到头上以后就出了问题。” 和于小悦一样，就在红螺寺求姻缘的当口，当着那么多来上香的香客面前发了疯。 元宝点点头：“好，那我们去找她。” 既然找不到于小悦这边问题出现在了哪里，那就去看看另一边到底是遇上了什么问题。 ………… 二人正在忙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的时候，老二苏俊业也没有闲着。 他正在看着自己新收的小弟崔巍减肥。 军中本就是耗体力的事情，普通人在军中待上个几日，就没有几个能不瘦的，但崔巍这小子倒是好，他每天跟着苏俊业练得比谁都多，竟然不光不瘦，还在呼呼的往上长肉。 苏俊业都无语了。 “都说了少吃点，少吃点，你能不能听话啊！！” 这小子显然是个练武的奇才，不管是练武的反应力还是其他的几项能力都是极强的。 苏俊业是真的想把他好好培养培养。 可谁知道这臭小子竟然这么贪吃，几天下来，累个半死，竟然一斤都没有瘦！！ “猪要是有你这个运动量都瘦了，你竟然还不瘦！！”苏俊业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竟然还不如猪！” 不如猪的崔巍委屈巴巴…… “可是我饿啊……” 他是真的饿啊，不吃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把自己给消化了。 可是看着苏参军严肃的表情，他就闭上嘴不敢再说了。 “”不是不让你吃，是让你少吃？！就今天吃一碗饭，明天能不能吃半碗？！ 苏俊业也是个爱吃的，他在家里的时候吃的也不少，可也比不上这臭小子饭量的九牛一毛、 崔巍可怜兮兮：“明天开始吗？” “啊？”苏俊业不明所以。、 崔巍赶紧道：“是不是明天开始才能吃半碗，那今天能不能还吃一碗……” 苏俊业脸上的表情都快克制不住了。 吃吃吃，一天就长了个吃脑子！！ 苏俊业正想要骂人，就听外头传来喊声：“崔巍，校场门口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随即就是一连串的揶揄讥笑的声音，似乎这些人都知道来给崔巍送东西的人是谁。 崔巍：“苏参军，我能去吗？” 他一脸雀跃的样子让苏俊业都忍不住拒绝，只好道：“去吧，我同你一起去。” 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让这傻了吧唧的臭小子激动成这个样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许这么说陈小姐! “这臭小子是要见谁去啊？”苏俊业一边也跟着大踏步往外走，一边自顾自嘟囔道。 旁边的一个小兵闻言，笑道：“还能是谁，是个姑娘呗！” “哦？！”这话倒是让苏俊业着实是震惊住了。 崔巍这小子确实是已经到了可以成婚许亲的年纪，但这满脑子都是吃心眼的小子竟然心里还有姑娘？？ 这让苏俊业实在是很难想象。 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姑娘才能让崔巍喜欢。 而且看对方还主动来校场送东西的样子，就知道崔巍这小子也不是单相思。 还是个双方都有意向的姑娘，这就更让苏俊业觉得好奇了。 他脚步匆匆跟着崔巍身后来到了校场门口。 崔巍这臭小子几乎是拿出了平时几倍以上的速度往外跑，足见得他有多么着急想要见门外的这个人。 他跑的速度快到，苏俊业都差点没跟上…… 好不容易跟着人跑到了校场门口，连那姑娘的模样都没瞧见，就已经听见了崔巍夹住嗓子和对方在说话的声音：“陈姑娘……你又给我送什么了？” 能听出来已经在夹了，但是夹的苏俊业都有点犯恶心…… 不想打扰这臭小子和人家姑娘私会，苏俊业并没有露面，而是远远朝外看了一眼。 并没有看见姑娘的样子，单是见到一个穿着翠色衣衫的丫鬟端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费力的递给崔巍。 结果那个食盒到了崔巍手里，拎起来轻松地仿佛在拎一杯水…… “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点心还有给你买的烧鸡。”丫鬟对崔巍说完。 苏俊业老远都要笑出声了。 瞧瞧吧，不只是自己，就连人家姑娘都知道这臭小子就长了一颗光会吃饭的心。 他凝了凝神，又细看。 发现崔巍拎着食盒，匆匆道了句谢，却不见要走的意思，还在遥遥的朝着不远处的轿子里面探头。 穿着翠色衣裳的丫鬟知道他的意思，便道：“我家小姐不便露面，您接了东西就快些回去吧，别叫人看见了，对我家姑娘名声不好。”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青|天|白|日里的出来校场给一个男子送东西，当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又何况，陈家不是什么没名头的家族。 在京城，陈家虽说不入官场，但人脉还是十分过硬的。 陈家虽是商贾世家，但与许多官场人户关系都非常好，就连几个子女也都是送到首辅家的私学，和他们的姑娘小姐们一块儿就读的。 要是被人知道了陈家姑娘没名没分的给京兆府的一个小兵送东西，还是崔巍这样憨傻的，传出去，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呢！ 知道自己见不到陈姑娘了，崔巍有些心急，忍不住问道：“那上次的事情……那回事之后，陈姑娘现在好些了吗？》” 丫鬟是很不愿意陪着小姐来看这个呆子的。 作为从小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她总觉得小姐要是跟了这么一个呆子的话那可太不上算了。 可是，小姐喜欢，她又有什么办法。 因为带着情绪，所以和崔巍说话也没那么和气，丫鬟不悦道：“都说了，再不许提这件事情了！我家小姐回去以后老爷夫人都急坏了，找了好些人给瞧，都没瞧出什么毛病了，最近几日都给关着不许出门的，现在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唉。” 结果就是给这个呆子做那么多的吃的，又巴巴的跑过来给他送。 丫鬟气不打一处来。 崔巍默默的“哦”了一声，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攥着食盒的手也握得更紧了。 对丫鬟道：“替我跟陈小姐说，放宽心好好养病，过些日子我有空就去家里瞧她。” 听他这么一说，丫鬟更急了：“我的祖宗，您可别了，这还是偷偷来的呢，这要是被我家老爷夫人瞧见了，非得打死我不可，还敢让你去！” 说完，丫鬟也不等他的回复，摆摆手，转头就朝着小姐的方向而去。 苏俊业老远的看，发现崔巍这臭小子站在原地，愣是等着人家轿子走出了老远，直到已经很不见轿子的影子了以后，崔巍才悻悻的低着头，一脸沮丧的回来了。 像个受了委屈的狗狗。 苏俊业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手底下这个臭小子不光是有心上人，看这样子还是想要而不得的状态呢。 那自己是不是该帮帮他？ “臭小子，怎么了？”他从一旁迎上去，揽住了崔巍的肩膀，作势又要去抓崔巍手里提着的食盒。 结果，这个平时不管什么东西都会先可着他来的傻小子，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躲开了他的手，把食盒拎的严严实实，像是怀抱着什么宝贝。 苏俊业心里更觉得这位什么陈小姐在崔巍心里的位置可能非常重要。 他也便不再逗他，直言道：“怎么回事，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虽说苏俊业心知自己在感情上也就是个白痴。 但是他反正觉得自己跟崔巍这个更白痴一点的相比，应该是还能比他强一些的。 崔巍眼巴巴的看着他，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压了回去。 他的确是非常想要倾诉一下的。 但是……上次陈小姐的丫鬟就说过了，和陈小姐之间的事情不能和旁的人说，没来给她家小姐的名声抹了脏污。 崔巍不聪明，但崔巍非常听话。 陈小姐没说，但陈小姐的丫鬟一切都是为了她家小姐好。 肯定不会骗他的。 所以想了想，崔巍压下了心里十分想要倾诉的念头，摇了摇头，珍惜的抱着自己的食盒进到了校场里面。 知道是姑娘家来送东西给崔巍，这帮平似乎都见不到姑娘的男人们自然是一个比一个的好奇，像苏俊业这样好奇给崔巍送的是什么的不在少数。 更有很多，在一直好奇那位陈小姐的样貌。 “长得俊不？你给咱说说，是不是跟城里姑娘那么俊？！” “你懂啥！”一个人抽了另一个人的后脑，说道：“人家陈小姐哪是一般的城里姑娘，那是城里的高门小姐，有钱着嘞，都说有钱人家的小姐在家都是用牛乳沐浴的，那肉皮儿肯定嫩的不行哎！” 这话说的一众单身汉子们都浮想联翩。 其中几个人甚至忍不住啧啧啧了起来。 王成也在看热闹的人当中，闻言更是不怀好意的笑道：“可不是，城里姑娘可不是只有摸起来舒服，……更舒服哈。” 这句话说的更是让人浮想联翩，一众大男人笑的声音几乎将营帐的顶掀起来。 却并没有人注意到，作为当事人的崔巍脸色已经涨红成猪肝色。 他咬紧后槽牙，将宝贝一样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两步过去，狠狠一拳打在了王成的脸上：“不许你这么说陈小姐！！！” 第二百七十八章 说到底还是为了吃呗?! 崔巍块头大，大手蒲扇一样，攥紧拳头这一拳下去，差点没把王成打飞了。 “崔大傻子，你干嘛？！！”王成牙都被打出来的一颗，血沫子飞溅。 他对着崔巍怒目而视，虽然还是平常那副态度，但眼底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的畏惧。 没办法不畏惧。 从小就认识，他可太知道，崔巍这小子发起疯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可想而知这个陈小姐在这个傻子心里是什么样的位子。 但那么多人看着，王成还是不愿意这么丢脸。 他强忍着痛，指着崔巍的鼻子道：“你个傻子，以为人家有钱人家的小姐真的会喜欢你呢？！不过就是糊弄傻子的罢了！人家喂你几口饭，给你送点吃的，就是把你当狗喂呢！” 看见二人打起来，虽说很多人不大喜欢王成，但是也已经上前阻拦了。 眼看着崔巍眼睛都红了，王成嘴上竟然还是没完没了的胡说。 拦着的士兵赶忙道：“快别说了，真把他逼急了，能打死你！” 看那硕大的拳头，别说是打死一个本就瘦瘦干干的王成了，感觉他就算是打死一只老虎那也是不在话下。 崔巍确实是气疯了，陈小姐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不允许任何人说任何话来欺辱她！！ 绝对不允许。 “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畜生？！”崔巍挣脱开众人阻拦他的动作，直接冲过去，抬起一脚就准备直接踩在王成的身上。 他的体重和体格子放在那儿，若是这一脚真的踩上去，那么王成就算是不死，下辈子也基本上是站不起来了。 苏俊业老远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匆匆几步，赶忙跑到了二人跟前，然后以自己的肉身拦在了崔巍和王成的身前。 看见是苏参军，崔巍刚才愤怒的情绪似乎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但他还是不想放过王成，怒气冲冲道：“苏参军你让开，今天我就要打死这个畜生！！” 他竟然用那样的话说自己的陈小姐，崔巍忍不了。 盛怒之下的崔巍力气比平时还要打上几倍，他过来推了苏俊业一下，后者硬生生的挺住，但还是觉得肩膀都快被这个臭小子推的错位了。 他皱一皱眉头，但还是死死拦在了王成的身前。 “苏参军，你为啥要护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是他说你不行的！”这真算是把傻子给逼急了， 竟然已经开始把之前的旧账给翻了出来，就是想让苏俊业不要再管王成这个畜生。 却不料，苏俊业只是浅浅点了个头，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王成说的那些话都不对，你心里也知道。” “那你为啥还要拦我？”崔巍不解。、 苏俊业继续道：“因为我要救的不是他，是你啊、” 律法摆在那里，别管王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若是崔巍真的就在这儿杀了人，那么他肯定是逃不脱要被律法严惩的。 又在京兆府兵的校场中出的事儿，那肯定后果更加的严重。 苏俊业不想看着一个好好地苗子因为王成这样恶心人的东西|葬送了自己的一声。 崔巍愣了愣，还想说什么。 苏俊业便又道：“你想想啊，你的陈小姐肯定也不希望这样对不对？她现在很脆弱，她很需要你的陪伴。” 虽然刚才根本没有问出来二人之间的交集，但苏俊业隐隐听出来了，那位苏小姐最近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也导致了为什么崔巍不肯跟旁人提及这个人。 他这句话算是正好戳中了崔巍的内心。 刚才还山一样高大威猛的汉子，突然就卸掉了方才的气势，捂着脸竟然就要哭出来。 苏俊业才想要安慰他一句，就见自己身后刚才还在装可怜的王成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一脚就要朝着崔巍的方向踢过去：“大傻子！” “滚蛋！”苏俊业可见不得这个，转身一脚将王成给踹了出去。 本就是个猥琐恶心的小人，学的也竟是这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滚开，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苏俊业毫不客气。 他虽只是个参军，但对待这些小兵，他完全有直接赶他们回家的能力。 比不上崔巍那愠怒中的力气，但苏俊业块头也大，这一脚直接踹在了王成的心坎儿上，也差点将他踹的背过气去。 他终于不敢在说话，在其他士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去军中的军医那里查看伤情去了。 帐中就只剩下了苏俊业和崔巍两个。 这傻大个子还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呜的小声哭泣。 苏俊业都无语了，这小子真的也是太单纯太没有心眼了。 要么就是要跟人拼命，不让他跟人拼命了，就蹲在这里呜呜哭，像条傻狗。 “行了，滚起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苏俊业也不客气，踹了他一脚，将人直接给拽了起来。 “嘶”刚才被崔巍推的那一条肩膀疼了一下。 崔巍哭都给憋了回去，委屈巴巴：“怎么了苏参军。” 苏俊业锤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还不是你个臭小子，行了，等下我再去瞧把，你先说说，你和那个陈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知道苏参军没有恶意，或许也是刚才被王成说的难受，反正这一次崔巍并没有推辞，而是直接将自己和这位陈小姐之间的过往告诉给了苏俊业。 相遇的场面非常老套。 是一次庙会，陈小姐和家里的仆人们走散了，然后被几个流氓盯上。 恰好被路过此地的崔巍给碰上了。 崔巍这人虽然从小就不聪明，但是一向心善，他从小就见不得强大欺负弱小，最初能和王成玩的比较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成就是个比较弱小的，小的时候经常被同村的人欺负。 崔巍看不惯就经常会给他打抱不平，结果这就被王成误解为了自己是他的老大，自己说话，崔巍就会听话相信。 这是崔巍身上的缺点，不管什么样的人他都愿意帮助，当然，这也是他的优点。 那一次在流氓手中救出了陈小姐以后，他原本是没有怎么上心的。 可是陈小姐知道了他在京城的京兆府校场当兵以后，便日日开始给他送好吃的。 都是一些军营中吃不到的美味，后来慢慢的，崔巍竟然就开始心里脑里，满满想的都是这位陈小姐了。 坐在一旁听完全程的苏俊业都惊呆了。 好家伙，敢情说了这么半天，原来这傻小子是先喜欢上了人家的手艺，才喜欢上人家的人的。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还是为了吃呗？！！ 不愧是你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你又是为啥来的? 另一边，苏俊亭绕了好几个弯，终于找到了那位因为拿走了那根簪子，也落得在红螺寺寺众前发疯的姑娘。 “陈晋安家的三小姐，陈三小姐。”从帮忙打听事情的伙计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苏俊亭整个人都惊呆了。 因为本就是从商的，所以他对陈家的产业到底有多大是有所耳闻的。 那别说是在京城了，那陈家算是在整个华夏都厉害的不得了的家族。 想到自己那一根破簪子，先是得罪了尚书府家的小姐，又得罪了陈家的小姐，苏俊亭现在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天爷啊，到底他做错了什么啊。 明明元宝都说了那根簪子根本没有什么毛病啊。 打听好了这个消息以后，苏俊亭立马回家，叫上元宝，准备去陈家拜访。 有于尚书家的事情在前，二人来陈家其实似乎做足了打算了。 他们很有可能像是去于家一样，根本进不去门，又或者更严重一点，被人直接给打出来。 所以，当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陈家门口的时候，苏俊亭心里是非常紧张的。 可谁承想，在这里的待遇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一听说是因为那根簪子的事情来的，门房回去通报了一声以后，竟然带了个丫头出来。 丫头长得清清秀秀，说话也温温柔柔，对着苏俊亭道：“苏东家是把，我家三小姐就在里面等您，您和这位小小姐一块儿进去就行了。” 不像是其他高门的小姐，一般是不会和外男见面的。 因为陈家从商，所以他家的几个姑娘也都非常大方，很小的时候就在外面闯荡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男男女女的。 见到苏俊亭带着元宝进来。 花厅之内，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年轻姑娘便站起身，对二人缓缓行了个礼道：“二位好。” 苏俊亭和元宝也赶紧还了礼。 苏俊亭道：“我是首饰行的东家，苏俊亭，这位是舍妹元宝，特来拜访一下陈三姑娘。” 陈瑜大方得体的模样让苏俊亭和元宝都有些意外。 不是说她在尚书之女的及笄宴上偷走了那支簪子吗？？ 但看着这位陈三姑娘的模样，长得端正，说话做事也一派风度，又出身于这么有钱的陈家。 要什么她自己买去就是了，何至于还在人家的及笄宴上偷人家的东西？ 苏俊亭不信，元宝也不能相信。 而且就元宝来看，这位陈瑜陈三小姐和尚书府上的那位小姐也是一样的，身上都没有沾染一点点阴气，根本也不像是传说当中的那个样子，因为被簪子影响，能在红螺寺门口发疯的人。 看着对面二人打量自己的神色，陈瑜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叫人给二人布了茶，又叫伺候的下人们都下去。 不多一会儿，花厅之内就只剩下来元宝、苏俊亭和这位陈三小姐。 “尝尝，六安茶，很香的。”新下的六安茶很贵，但陈三小姐拿来待客也不见一点吝啬，足见不管是陈家，还是这个陈三小姐本人，都有足够的财富。 苏俊亭和元宝对视了一眼。 元宝正想说话，陈瑜就举了举茶盏，轻笑道：“小妹妹，不必多说，我知道你们的来意，我也想告诉你们，这世间有许多的情非所以，未必每件事情都非得探究个结果。” 她说的模模糊糊，苏俊亭听得也模模糊糊。 元宝就更是了。 但二人似乎都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那日在红螺寺门口发疯，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白玉簪子引起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位陈三小姐借着个引子发的疯。 至于为什么…… 那么他们就不知道了。 该说的虽然没说，但是该明白的都明白的差不多。 苏俊亭和元宝也不准备继续叨扰，二人与陈瑜告辞准备离开。 陈瑜亲自送二人到门口。 “苏东家若是还在因为那个簪子的事情懊恼，那我可以想想办法。” 苏俊亭听明白，这意思是，若是这件事情他处理不了，陈三小姐可以出手帮他。 苏俊亭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门外又有门房迎上来，与陈瑜的那位丫鬟说了些什么，不多会儿，就只见丫鬟一脸古怪的走了过来，看着苏俊亭和元宝的眼光有些奇怪。 “怎么了？”陈瑜主动开口询问。 丫鬟说道：“门房说，又有一位苏公子上门找您。” “嗯？”陈瑜也觉得疑惑，看了眼二人，苏俊亭和元宝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只听丫鬟补充道：“听说是京兆府那边过来的，是个参军、” “二哥哥？”元宝忍不住说出了声儿。 只是她和苏俊亭都不知道，自己那个不问世事的二哥哥怎么也突然跑来找陈三小姐。 他们之间又是怎么认识的？ 听这意思就知道这是一家人了，陈瑜也不遮掩，便对丫鬟说：“那就快快请进来吧，既然认识，二位就且慢一步，看看这位苏参军来找我又是何事吧。” 苏俊业是莽着一腔情绪来的。 他今日听了崔巍那小子说的自己与陈小姐之间的一些交往的事情以后发现，这位陈小姐着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若是崔巍能够娶这样一位姑娘回家，自然是一桩乐事。 但他也了解了一下陈家的家业，陈家那样丰厚的家业，仔细一想就知道，怎么可能允许人家家里好好地姑娘嫁给崔巍这样没名没姓的小人物。 苏俊业觉得陈瑜和崔巍之间注定是一条没有结局的路。 这对二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位陈小姐或许能够找到其他的办法排解掉心中的苦闷，但是这段感情对于崔巍来说就非常的重要了。 苏俊业害怕有朝一日，若是陈小姐真的说走就走，那么对于崔巍那个傻子来说打击就是非常致命的了。 所以，他从校场离开以后专门来了一趟陈家，目的就是找这位陈姑娘谈一谈，看看她心中对于这段感情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 若是也觉得没有结果的话，那苏俊业就决定劝一劝他，大家就算了吧，没必要为了没结果的事情惹得双方都伤心。 结果，他才敲开了陈家的门，那个给崔巍送东西的丫鬟将他带进了后堂的花厅，他赫然发现，花厅当中除了那位陈姑娘以外，坐着的另外两个人竟然是他的大哥和小妹元宝。 “大哥？元宝？”苏俊业一脸问号。 而那头的两兄妹看他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问号，仿佛在说，你又是为啥来的？ 第二百八十章 她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到底为什么来的，二人开口一说，便就知道了结果。 苏俊业开口便对陈瑜道：“陈三小姐，在下苏俊业，是崔巍在京兆府中的上官，今日来此，是想和你说一说有关崔巍的事情。” 这崔巍，自打苏俊业去了京兆府碰到以后，就十分喜欢，回家以后也和家中兄妹提过几次。 没想到竟然跟这位陈三小姐也有些关系。 苏俊亭和元宝只能感慨这世界是真的好小。 显然崔巍在这位陈三小姐的眼中是有些不一样的，肉眼可见的，刚才还端方娴静的陈瑜，在听到了崔巍的名字以后，神情就略显紧张了一些。 但好在，仪态还是稳得住的。 她问苏俊业道：“苏参军，可是崔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在得到苏俊业说没事的答案以后，陈瑜的表情才好了一些。 又问：“那苏参军来找我事为什么呢？” 苏俊业看了看旁边坐着的自己的大哥和元宝，欲言又止。 陈瑜想了想，觉得对方是一家人，有些话就算是在她这里听不到，说不定回去也要说的，不如就不要多此一举。 她便道：“苏参军直接说吧，不必避讳。” “好。”苏俊业放松下来，将来之前准备好的话说给了陈瑜。 “陈三小姐，不知道您对崔巍那个傻小子有什么想法，但就我目前来看，你们双方是互相心悦的对吧。” 陈瑜愣了愣，似乎对这样直白的问询稍微有些呆住。 但不愧是商贾家中长大的女儿，饶是如此，她还是很快又镇定下来，虽有些羞赧，但也仍旧是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确实心悦崔大哥。” 最初是因为当自己碰到坏人的时候，崔巍突然出来救了她。 他高大的身影让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安心和放心。 可后来又变了，不只是安全感，她总是叫人去校场给崔巍送东西吃。 几次交往下来，她发现了崔巍身上更多的优点。 他坦率、他干脆，他同情弱小，他忠诚。 他身上的每一点都让陈瑜觉得着迷，竟然就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傻大个子。 而且她也能感觉到，对方心里也是有她的。 自己直白的问，对方也能直白的答。 苏俊业是佩服这个陈姑娘的勇气的。 但勇气并不是能抵抗世间万物。 他认真道：“但是陈姑娘，你可有了解过，你和崔巍之间那么大的差距，你若真的要嫁给他，其中要面临多少坎坷？” 苏俊业就像是崔巍的父亲一样，一件一件将自己能够考虑到的事情放在了陈瑜面前说给她听。 其中细心的程度，让一旁的苏俊亭和元宝都觉得震惊。 要知道，二哥哥在家里向来是没有那么多心思的。 竟然会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兵筹谋这么多，可想而知他对这个崔巍的喜爱之情。 陈瑜也这么觉得。 “苏参军与崔大哥感情很好？” 过去只听崔巍说身边有个关系不错的人叫王成。 陈瑜也远远瞧见过一次，但就那么一眼，陈瑜就确定，那就不是个心思正派的人。 但这位苏参军不同。 这人看着和崔巍应该是同一类人，耿直正义，所以才会对刚认识不久的崔巍的事情这么上心。 苏俊业不答话，只严肃的对陈瑜道：“你我这样的人家与崔巍那种事不同的，你我的人生有许多可以选择的机会，但崔巍不同，他若是不拼命，一生都将是最最底层的人，但你的家人会愿意你找一个只能靠拼命才能生活的人吗？” 当然不会。 别说是陈家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一般的人家，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找一个最底层的小兵。 何况陈家。 苏俊业说这些是想让陈瑜想通，然后从她这边断了与崔巍的联系。 傻小子那边自然是要难过一段时间的，但长痛不如短痛，真的没有必要在一件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上面耗费心力。 可没想到他说完了这句话以后，陈瑜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了。 她眼睛里带着笑，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笃定了下来。 她对苏俊业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人力不可以改变的，若是真的不能改变，那只能说，人的力量不够大。” 她顿了顿，又环视了一下苏家这三兄妹，轻笑道：“而我，愿意使出百分百的全力，来换一个结果。” 这样的话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口中听到，着实是让人觉得有些震惊。 但还不等三人震惊完，陈瑜就又说出了更令三人震惊的话。 她看了看苏俊亭和元宝道：“现在我便将刚才你们问的那个问题一起答了吧，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过是借了簪子的力罢了。” 陈家子女好几个，陈老爷子向来男女同样看重，让他们自小跟着铺子里的掌柜学习做生意，谁赚得多，年底的时候老爷子就会专门满足他们一个小要求。 陈瑜年年都是赚的最多的那个。 她平时虽然还要在学里读书，但做生意这块却从来都没有落下过。 她拼命地做，拼命地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有左右自己命运的权利。 可是去年，当她在除夕夜跟父亲说出，她想要和崔巍在一起的时候。 那位向来慈爱的老人罕见的发了火。 陈老爷子说她是个女娃，就算不找个能帮助自家的人，也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能够携手向前的人。 他说崔巍不合适。 然后，自此之后，陈老爷子就开始叫家中女眷给她相看人家。 却也是到了成家嫁人的年纪，加上又有陈家女的名头加持，来他家求娶的人无数。 陈瑜最初也硬着头皮见了许多。 可见得越多她就越喜欢崔巍。 他身上那种质朴又单纯的性情，根本是这些眼里藏着算计的人不能够比较的。 为了让这桩闹剧早日结束，陈瑜豁出去了，就在她娘带她去红螺寺求姻缘的那日，她借了个由头，在红螺寺门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发了一次疯。 这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什么。 但是她知道，那一次闹完以后，这么长时间，就再没有一个有头脸的人家上门提过亲。 倒是有一些不入流的人家，想要趁这个机会趁火打劫一下。 但是都被陈老爷子给赶走了。 听到陈瑜说的这些话，苏家三兄妹都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这姑娘着实是非常牛啊。 虽然说招数有些老套，但能豁出去面子做这种事情，可见这位陈三小姐对自己有多狠，对崔巍的感情又有多真。 此时此刻，苏俊业其实还想要问问陈瑜后面是如何准备的。 但是想了想又压回去。 一个姑娘都能为崔巍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后面的事情就算是自己不说，估计人家也已经想好了。 自己就不必要再操这个心了吧。 听完这些，元宝和苏俊亭也是非常吃惊的。 但元宝还是敏锐的抓住了陈瑜话里的一句“借了力”。 借的什么力，难不成就是那根簪子？ 又或者是她和尚书府上的那位于小悦于小姐之间有什么约定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于小悦竟然没有疯 陈瑜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这位陈三小姐能一直是家中子女里经商最厉害的，确实是有一些能耐的。 她有非常准确的看人的本领。 她一眼便能够看出苏俊亭和元宝二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们，那个簪子确实没问题，于小姐也有她的苦衷，其余就只能靠你们自己去查了。” 显然是知道什么，但已经不能再说下去。 但就这么一点点的信息页不错，起码元宝不用真的让倒霉鸟飞回去一趟问狮虎。 她没有看错，于小悦就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她根本也没有被附身。 她就是装的。 ………… 同一时刻，于家。 上次，带苏俊业和元宝进来的时候，老嬷嬷与那个丫鬟之间的争斗闹得很大。 也不知怎么的，竟然真的就牵扯到了于尚书那里。 于尚书下了值就被丫鬟叫了回来，后院跪了一地，老嬷嬷站在最前面，昂首挺着胸，哪怕是见了老爷，她也还是不愿意跪。 被她打的那个丫鬟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家里给请了郎中过来瞧，不过郎中也说，人就算是醒了，也肯定不能像过去一样了。 好好一个姑娘家被老嬷嬷打成了这个样子，于尚书气的要发疯。 他喊着下人道：“给我来人！打死这个老婆子！！” 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们拎着棍棒过来就要教训老嬷嬷。 也有其他下人想要劝说一下，但看见于尚书的样子，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别人怎么样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她欺辱小姐！！老奴就算是打死她，她也是活该！”老嬷嬷最终寡不敌众，被几个男人按在了条凳上就要开打。 她年纪已经很大了。 虽说身体健壮，平时身子比较好。 但再好的身子，到底是不如年轻人，若是真的挨几下板子，那她可能得比那个挨打的丫鬟先咽气。 想到这儿，管家不忍，小声凑到于尚书身边，劝说道：“老爷，咱们府上要出了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啊，有辱您的官声。” 于尚书确实是被这句话劝说的稍微动摇了一下。 可是一想到那几乎快死了的丫鬟，和眼前这个老婆子梗着脖子叫嚣的样子，于尚书还是恨得牙根儿痒痒。 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说道：“不管，给我打！打死！打死！” “慢着！”和于尚书的命令声同时响起的是一道轻灵悦耳的女声。 众人恍惚抬头，发现眼前院子当中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少女。 而那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发疯被锁起来的自家小姐于小悦。 “小悦，你……你……你怎么好了？”于尚书也是一惊，站起身，似乎是想要靠近瞧瞧自己的女儿，但脚步迟疑，半晌也是一动未动。 于小悦眼中勾出一个讥讽的笑。 “我要是再不好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叫着世上唯一对我好的嬷嬷被你给打死吧。” 说着，她几步走到了条凳边，从几个下人手中将已经有些脚软的嬷嬷给扶了起来。 “小姐，你……”嬷嬷也是十分惊讶。 但似乎相较于于尚书那种惊讶，她的惊中更多的则是喜。 她喜她家的小姐终于清醒过来了。 终于不用被这些狗|日|的欺负了。 正此时，于尚书似乎是明白过来什么，匆忙上前，对于小悦道：“不对，小悦，你是装的？？” “不然呢？”于小悦根本也不掩饰，直白的开口道：“若是我不装，怎么能知道原来放在我身边伺候我多年的丫鬟竟然是你与外室偷偷生出来的野种，若是我不装，怎会知道我娘就是死在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手里，我娘她那么好！！” 于尚书算得上是入赘的。 虽说并没有改姓，但当初一应的规格都是以入赘的礼仪来的。 于小悦的娘亲，当时是朝中三品大员的嫡女。 原本能许一门十分好的亲事，但因为她就是看重了当时还是个贫穷举子的于尚书，便强顶了许多压力，愣是说通了父母，与于尚书成亲。 千难万难，以为能够成亲在一起就已经算是有了解。 谁想到，这于尚书，小人得志，入朝为官后，在岳父以及其过去的一些同僚的帮助下，职位越升越高、 人却已经开始没有当初的那份纯真。 他憎恶自己当初以入赘之礼进门，憎恶当初瞧不起他的那些人。 憎恶岳父以及其身边人对他的贬低。 最后竟然还憎恶到了于小悦娘亲的身上，说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看中了自己，非要结为夫妻，那自己就根本不会遭受那么多的痛苦。 于夫人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性情好、脾气好，最终竟然被他说的，自己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最后，在于小悦七岁那年，于夫人在诞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大出血难产而死。 没人知道于夫人在死前曾经受过那么长时间的精神虐待。 就连于小悦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她及笄宴的前一日，她偷偷听到了身边丫鬟和于尚书的小声抱怨，才知道一切的真相。 于夫人确实是情绪抑郁，但生产那日，却是因为于尚书的外室来捣乱，致使找好的产婆没有准时到，才导致于夫人会大出血而亡的。 于小悦很难再回忆起，自己当初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外祖父母早已经离世，几个舅舅如今在官场中的位子也并不如于尚书高。 她现在不能求助于任何人。 她只能靠自己。 所以，她趁着及笄日那天的宴会，大大的装了一场疯，然后趁势将几个平时就与于尚书有龃龉的官员的夫人咬伤。 夫人不爽，那几个大人自然也觉得面子受到了牵连，于尚书最近在朝中举步维艰。 于小悦又趁着这个机会，叫人在外面搜集了她爹在外地当值时候一些贪墨的证据，如今已经整理好，明日一早便会在早朝的大殿上出现。 听到女儿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于尚书整个人都差点晕过去。 他疯了一样的抓住于小悦的肩膀，狠狠地摇晃到：“为什么？！为父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你娘早就死了，这么多年，若不是老子在外面每日每夜的做事，你怎么有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 于小悦哼笑了一声，很轻松的就甩开了于尚书的禁锢，淡声笑道：“所谓好的父亲，就是要把我嫁给恭老王爷？” 第二百八十二章 苏某必定不负所托 “你怎么知道？”于尚书惊得后退了两步。 他确实是早已经与恭王府那边许了下来，待到于小悦及笄日之后，便将人送去给恭老王爷做妾室。 只是后来就赶上了这丫头装疯卖傻，一直就搁置在了这里。 前几日，恭老王爷那边还等不及告诉他，疯了就疯着送过去。 什么样的姑娘都玩过，还没有玩过一个疯的呢。 于小悦苦笑：“爹，不管你对我娘如何，我好歹叫了你十多年的爹爹，你怎能忍心将我送去给他？你不知道那是火坑吗？” 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恭王府恭老王爷那里就是个火坑。 他年纪已经快要花甲，却偏偏喜欢年幼的小女娃，普通人家的姑娘若是被他盯上，那肯定没有好下场，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老头子都一定会把自己想要的人收到手里。 原本于尚书这样的门第，早已经不用再经历这样的龌龊事。 但……于尚书嗫嚅道：“爹……爹不是还想再往上升一升么……” 他已经是尚书，再往上升就是进内阁。 而想要进内阁，就只有这个恭老王爷有些门路。 于尚书知道求到恭老王爷那里，就只能走最龌龊的这一条路，想来想去，他就盯上了自己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儿。 于小悦和她娘长得是很像的。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眉眼，笑起来比她娘还更加的清秀可爱。 于尚书每日瞧见她，都仿佛能瞧见十多年前那个站在湖边对他说：“你若不离，我定不弃的高门大小姐。” 他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反正他想把于小悦送走，送到哪里去都行。 “那我换。”于小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眼前那个头已经快要扎到地上的于尚书，冷笑道：“你也配吗？我这一条命是我娘给的，除了我娘，没有一个人配把我的命拿走，你也不行。” 于尚书萎靡的蹲在地上，薅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呜咽着。 于小悦冷哼道：“别哭了，于尚书，明日你的罪证就要呈堂，我若是你，现在就该抓紧搜罗一下金银细软，看能不能今天晚上带着远走高飞，趁着现在圣上还并不知情。” 说完，她扶着老嬷嬷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转过头对于尚书道：“对了，还有，你其实应该感谢我的嬷嬷，若不是她打残了你那个野种，今日躺在恭老王爷床上的就该是她。” 私生女或者野种，本来降生又不是自己的选择，于小悦原本不恨她的。 可谁让那姑娘生了和她娘一样恶毒的心肠。 趁自己装疯的那段时间，竟然几次三番想要下毒谋害她，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于小悦得庆幸自己是装疯，不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简直是太过艰难。 于小悦走后，于尚书在管家的帮助下，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抹干净眼泪，对管家道：“快，听小悦的，去收拾金银细软，我们今天趁夜里就走！” 走的越远越好。 再不能回到京城来了。 他本来在京中的敌对官员就不少，落井下石的肯定很多。 加上于小悦刚才说的那个他在外任做官的时候，确实曾经贪墨过朝廷的赈灾银两。 若是这件事情被捅到朝堂上去，那么他根本就不用想，肯定会被判个极其严重的罪名。 他不能等一切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再后悔。 他必须现在就跑。 管家是跟在于尚书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之一，对于老爷的一些行事作风也非常了解。 想了想，问道：“那咱们用不用叫上二夫人。” 二夫人就是于尚书养在外面的外室，那个丫鬟的亲娘。 于小悦得娘去世以后，那个外室闹了几次想要进于家的门，可是于尚书都为了自己的官声并没有将人接回府中。 只让人在外头住着，平时在外面仍旧装出一副念旧的样子。 如此这般，过去岳父在朝中的同僚，对他的观感也一直不错，觉得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殊不知，他外头养的那个外室都已经生了好几个。 “不接！”想到外室日后可能得抱怨样子，于尚书就赶忙拒绝道：“不接她，我们自己走。” 说完他想了想，又有些心怀不忍似的，对管家道：“叫人去花楼接上金玉姑娘吧。” 金玉姑娘是他最近的心头好。 和那个外室黄脸婆不一样，二人相好的时间还不长，于尚书还没腻，不是很舍得放了她。 要知道这位金玉姑娘，可是自己花了好些时间银子和精力才博得她一笑的佳人啊。 到底是喜新厌旧。 管家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却仍旧按照老爷的吩咐，叫人去花楼接了金玉姑娘。 人到的时候，金玉姑娘正在屋子内抚琴。 听闻对方的来意以后，她微微一怔，半晌，轻声道：“好，告诉于大人，奴知道了，今夜月半，就在城门口等着老爷。” 来人应声而去。 金玉的丫鬟不解的上前问道：“好姑娘，你是疯了吗，那么多人看中您，您跟了于尚书那个抠门的老不死的已经很奇怪了，现在竟然还要跟他私奔？！” 要知道，日日来捧姑娘场的公子王孙那么多，哪个看起来都比这个于尚书看起来值得托付吧。 况且就算是不值得托付，但是模样怎么说也比于尚书能强上不少。 丫鬟不懂，自家小姐为什么非要跟这个人。 金玉但笑不语，写了个小条子递给丫鬟，说道：“找人，去交给首饰行的苏东家，苏俊亭，叫他想方设法通知于家小姐。” 丫鬟不懂自家小姐葫芦里装的这是什么药，但是也只得听令，接了条子，离开了花楼。 她找到首饰行，发现因为于尚书的搅乱，首饰行已经许久未曾开业。 她又循着首饰行伙计的指引来到了苏府，将那个纸条和他家小姐说的话一应告诉给了苏俊亭。 苏俊亭脸上懵懵的，但内心其实已经对这件事情的真相想通了几分。 他严肃而认真的说道：“好，请你家金玉姑娘放心，苏某定然不负姑娘之托。” 第二百八十三章 抓住于尚书 说走就走，于尚书当晚就带着金银细软准备离开京城。 可直到月半中天，他已经在城门之外等了许久，也不见金玉姑娘的身影。 “你确定金玉姑娘是让我们在这儿等吗？”他着急的问管家。 管家与于尚书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所以哪怕是现在这样要逃难的时候，也是要一起带上的。 “确定，大人，金玉姑娘是说就在这儿等。”管家点头。 “好吧。”月光高照，于尚书虽然人还没有动，但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以后，他彻底放弃了带那位小情人一同离开的想法。 “走，咱们不等了，臭表砸肯定是耍我呢！”他在地上重重啐了一口，对管家说：“走，快些。” 不走不行了，他现在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管家不欲多言，抬腿登上马车，正欲驾马离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 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的声音。 似乎还有马声车声。 他们早已经出了城，如今是站在城门之外在等人。 这么晚，京城的城门是不让队伍入京的，那么这些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呢？ “不好！快跑！”于尚书也是反应快，话音刚落，从管家手中抢过缰绳，扬起一鞭子直接抽在了马屁股上面。 马儿昂起脖子嘶鸣一声，可才准备朝前跑，一长列的队伍已经密密实实的拦住了他们的进路。 为首是个相貌端方的男子，他年纪不大，一身气势却格外出众。 他身旁站着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正一脸兴奋的看着他们，好像是看见了什么饲料的猛兽。 “崔巍，去拿下他们！”为首的男子一声令下，旁边的年轻人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都要竖起来。 在这里遇上队伍来捉自己，于尚书还在强装镇定。 他轻咳一声，对年轻人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尚书于荣兴，是有紧要任务要趁夜离开京城，你们还敢拦我？！” 到底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人物，于荣兴说起话来，气势还是非常足的。 还真的把前来拦他马的高大壮硕的青年弄得一惊。 年轻人下意识转过去，去看自己的老大。 为首的年轻人一脸无语，怒声道：“崔巍，我们今日来抓的就是于荣兴于尚书，你怕什么？！” 若不是于荣兴，那还算抓错人了呢？！ 这小子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 反正不论如何，被苏俊业这么一骂，崔巍刚才的气势也回来了。 他一把拉住了于尚书马车的缰绳。 刚才还嘶鸣阵阵的马儿在他的手里立马就软了下来，也不再昂头嘶鸣，乖得有些离谱。 年轻人力气之大，几乎能拖着缰绳直接将马车连带车上的金银细软以及两个人都一并抓走。 于荣兴后怕道：“你放开！本官现在还是当朝尚书，你这样做是要杀头的！！” 不过这一次他的吓唬倒是没管用，憨憨傻傻的年轻人终于学聪明了一把。 他冷笑道：“你当我傻啊，你现在真跑了，那我才犯得是杀头的罪呢，苏大人都告诉我了！！” 他一脸骄傲，真的就直接连人带车的拖到了苏俊业面前，然后像个求表扬的小狗狗一般，说道：“苏大人，人给您抓回来了，咱们怎么处置？” ………… 另一边，于小悦和苏俊亭一起等在了京兆府门口。 同行的还有苏俊亭怀里几乎已经迷糊过去的小元宝。 元宝本来是不想跟着出来的，但又害怕有什么其他的变动，便迷迷糊糊跟着一起来了。 于小悦身旁跟着嬷嬷，一直护在自家小姐身前。 样子像调恶犬，看那样子，有人上来，嬷嬷就能冲上去狠狠咬掉对方一块肉。 “苏东家，我爹不会跑掉吧。”于小悦着急的往城门方向看。 苏俊亭道：“放心，不会，相信我弟弟。” 今天得到了金玉的消息以后，他立马就想办法通知了于小悦。 但又怕会出现什么变故，便又特地叫人通知了苏俊业。 苏俊业目前就在京兆府，刚好就在城门外护卫，所以叫他帮忙正好。 于是便有了前面的一幕。 于小悦不知道苏俊业是个什么人物，但经过之前的事情，她倒是对苏俊亭和这个小不点有一些信任。 毕竟那么多人上门去看，都说她就是疯了。 只有这个小不点，上门看了几眼，就能确定她什么问题都没有。 而且，小不点还非常体贴的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说。 这也让自己不至于在这之前就暴露。 既然他们说相信，于小悦也便就相信了下来。 又等了会儿，不见苏俊业带人回来，却看见金玉带着两个人匆匆跑了过来。 “金玉姐姐。”于小悦看见她，也像是看见了亲人。 其实，苏俊亭并不知道这其中金玉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但从之前的经历，苏俊亭大概能够判断，这个金玉和于小悦时一伙的，她们是一起对付于尚书的，至于缘由…… “小悦别怕，夫人在天上会保佑我们的，于荣兴一定不得好死。” 金玉信誓旦旦。 她原本是于夫人家中家养的小丫鬟，从小在小姐身边长大，年纪比于夫人小上不少，夫人一直当她是妹妹，亦或者是女儿那样照料。 夫人的日子一向是过得非常顺遂的，金玉也以为自己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看她一生好好地活下去。 但这一切都在于荣兴出现开始就全都变了。 夫人陷入了爱河，也将自己好好地人生推上了死路。 金玉当时年纪尚小，夫人不愿意看她一辈子就给人当丫鬟，只能在后宅里面过活，便将人送了出去，身契也还给了她，还了她一个自由身。 为此，金玉，以及他们全家都非常感激夫人的善举。 直到金玉在外不久之后，听说了夫人的遭遇。 她为了给恩人报仇，果断舍弃了自己的自由身，将自己卖入花楼，成为了花楼里的花魁。 那么多王孙公子向她献殷勤也无用。 因为金玉当时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于荣兴。 第二百八十四章 没啥想法啊! 于荣兴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京兆尹的府兵非传是不能够进京城的，所以是苏俊业和崔巍两个将人带回来的。 管家在后面带着金银细软。 他们这样自小跟着老爷长大的下人，老爷被抓起来，他们也无处可去，根本就不用控制，人就会跟着回来。 看见城门内等着的于小悦和金玉等人的时候，于荣兴整个人还是有些发蒙的。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气疯了似的对二人骂道：“你们两个原来是一伙的？！！” 他很想冲上去给这两个女人一脚或者一个耳光，可崔巍又不是吃干饭的。 将人拽的死死的，别说是动了，连挣扎一下都难。 于小悦冷笑着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对他说道：“于大人，怎么样，被人欺骗的感觉好吗？直到自己并没有被人爱着的感觉好吗？你知道吗，当年我娘就是这样啊！” 身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来的那么伤。 于小悦后来看见过她娘留下来的书信，字字句句都是血泪。 她肯定很早就知道自己任性选择的婚姻最终却并没有迎来幸福的结局，她后悔，她也感怀，为何当初那样赤诚的少年，最终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于小悦不能抚平她娘的痛了，可她能将一样的痛再给于荣兴经历一遍。 虽说金玉是欢场女子，但是她所表现出来对自己的与众不同还是让于荣兴有那么一瞬间的动了真心，不然也不会就连跟了他多年的外室都没有带，偏偏就准备带上金玉。 于尚书恶狠狠地看向金玉，眼神竟然比看于小悦还要狠毒上几分。 看吧，男人哪怕是被自己的女儿欺骗，也不愿意被自己所心爱的女子所欺骗。 更何况，这个他爱上的女子，还是他最嗤之以鼻，并不放在心上的底层人。 “于大人息怒。”金玉缓缓走上前来，还是用一贯柔婉的语气，说出口的却是格外伤人的话：“奴从未对老爷动过心，自从知道是你害死了我家夫人以后，我对你只有杀心，并没有别的心。” 好一个只有杀心！！ 苏俊亭在一旁都要起立鼓掌了。 元宝趴在他的怀里，也勉强醒过来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这里的乱账显然是不用自己出面已经能够平复。 她也不用再担心其他。 于小悦其实骗了她爹，于荣兴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 当时他外任贪墨的证据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查到的。 所以，于小悦并没有在那么快的时间内找到他贪墨的证据。 今天白天说的那一遭，就是为了刺|激于荣兴着急，让他狗急跳墙，如此便会自乱阵脚。 不出所料，大晚上准备离京，还带上了那么多的金银细软，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位尚书大人肯定是心里有鬼。 大理寺少卿督办此案，于小悦老早就已经把自己能找到的证据都提交上去了。 但于荣兴官阶在那儿，普通也不能平白无故将人抓走。 所以，于小悦便布下了今晚这一局。 “于大人，现在跟我们走吧。” 大理寺少卿不多时也带着人过来了，直接将于荣兴带走了。 “死丫头，看看没有了老子的庇护，你以后的日子能怎么过！！”于荣兴走前还不忘对着于小悦放狠话。 但于小悦只是冷笑，并不做回应。 原来有爹的时候，也不见这个爹爹庇佑她什么啊，甚至还想要把她送去给恭老王爷。 可以说，自己可能经历的苦难都是自己爹赋予的。 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人走后，众人好久都没有说话。 大家各自心底都有不同的想法，有人在感叹于小悦可怜，有人在感叹金玉为人仗义，还有人在认真考虑这两个姑娘的未来。 像于荣兴说的那样，他进去了，对于小悦来说并不算是好事。 当初他外任能够贪墨那么多银钱还不被别人发现，就是因为这条线上不只是他一个人。 如今他进去了，那些当初和他在同一条线上的人肯定都会被一一供出来。 到时候，于荣兴反正已经在牢里了，那些人若是想要报复，只能找到还在外面的于小悦。 所以，于小悦不光是未来很艰难，甚至还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但对于一个姑娘势单力薄，却依旧给自己娘亲复仇的举动，苏家几个人都觉得非常感慨。 苏俊业看了看自己的大哥，第一个说道：“于小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是想着，若是这京城待不下去了，于小悦若是愿意，他可以帮忙叫人把她们送回东旗镇上去。 东旗镇离京城数以千里，那里又是苏家的地盘，一般人是查不到那边的。 苏俊亭也明白弟弟的意思，跟着开口道：“你若是愿意，可以去东旗镇上生活。” 但他说完，于小悦却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摇摇头道：“多谢二位苏公子，小悦的事情已经给苏家添了那么多的麻烦，二位却还是愿意帮助我们，你们都是好人。”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但我还是不准备去了，我还是要留在京城的，我和金玉姐姐商量好了，等到于荣兴的案子发落了以后，我们便一起去红螺寺里剃了头发当姑子去。” 这世间女子独自一人实在是太难活了。 若是碰上开了情窍就更加难熬，她娘亲就是前车之鉴，于小悦不愿自己再陷入那样的泥淖之中，她想要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与青灯古佛常伴，已经是再好不过。 一旁的金玉也点头称是。 二人显然是已经商量好的。 苏俊业和苏俊亭也不再多说什么，将二人送回到了于家，便各自走了。 苏俊亭还要赶着带元宝回家睡觉。 同样还是从于家到苏家这条路，他今天走的就非常开心了。 毕竟和上几次都不一样，于荣兴进去了，旁的人想跟他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更不会管他之前的那些琐碎事。 五城兵马司肯定就不会再去自家的铺子里头捣乱，那么自家的生意就能重新焕发生机了！！ 苏俊亭抱着元宝，这头回家的脚步都是欢欣鼓舞的。 那一头苏俊业今夜要在京兆府当值，害死要带着崔巍回去的。 而且，他今日带着京兆府府兵出来抓于荣兴，其实是并没有向上报备的，他还要琢磨回去应该如何跟吕大人交代。 但是他此时心思完全不在这些上面，他和崔巍一路往回走，苏俊业一路说道：“臭小子，你看见于家这事儿，心里有什么想法没有？” 无缘无故为啥问自己这个？ 崔巍一脑门的问号，像个憨憨傻傻的大熊一样，摇头道：“没啥想法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让老夫去给你收尸嘛?! “没啥想法？！” 苏俊业恨铁不成钢的抽了这傻子的后脑一下。 崔巍委屈巴巴，捂着脑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 苏俊业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你听说了于大人和于夫人之间的事情，就一点想法没有吗？” 于大人和于夫人的情况，其实就是高门贵女爱上穷小子这样的情况。 说到底，和崔巍与陈三小姐陈瑜之间的情况又差了多少呢？ 稍微不一样一点的是，于荣兴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在科举中出头，这也便能够成为于家高看他一眼，并能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之一。 但这个崔巍呢？ 本朝重文轻武，崔巍不考科举已经算是落了下乘，又在京兆府当最底层的小兵，出头无望，这样的人物品格，别说是陈家，就放在苏家，苏俊业若是不认识他，都觉得他与陈三小姐并不合适。 那不是天鹅落到了癞蛤蟆的窝里么？！ 可现在不同，他认得了崔巍，知道这小子虽说出身底层，但不管是人品还是潜力都是无穷的。 所以，他总是想要帮帮他。 崔巍不懂为啥苏参军看完了于尚书于荣兴家里的事情以后那么多的感慨，但是听他说陈三小姐，崔巍的精神就立马起来了，对苏俊业道：“我与于荣兴怎么一样呢？！我才不会在外面养外室，还放任他来欺负陈三小姐的！！” 不光是她不能欺负，谁要是想欺负陈三小姐，崔巍都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唉，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苏俊业再一次叹了口气。 他当然相信崔巍现在说的这些话，他相信就算是当初，于荣兴说出这些话也肯定是全心全意的，可是后来呢，谁知道人会不会变。 若是人真的变了，那么他又怎么还会想起自己当初说话时候的心情。 “你这小子啊。”苏俊业看着他，心道，陈三小姐与于小悦相识，估计于家的事情她那边也知道的是清清楚楚。 崔巍是个啥的，可能不会认真去想，就不知道陈三小姐那边是怎么想的了。 苏俊业想的没错。 此刻的陈家，在得到了于荣兴被抓到了大理寺的消息以后，陈老爷子立马叫人将已经关了许久的陈瑜给带了过来。 老爷子在上首正襟危坐，仔细的将小女儿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和心力养大的女儿，怎么会瞧上那么一个不入流的小兵。 他找人打听过那个崔巍，实在是军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人罢了。 虽说是有一膀子的蛮力，但脑子不够好，根本没有机会能往高位走。 他自己对于陈瑜的期待是，日后能够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不需要大富大贵，太富贵的人户未来女儿若是受了委屈，自家不光是帮不上忙，还只能看着干着急。 所以，老爷子是希望女儿嫁一个与自家情况相当的人家，最好是读过书的，公婆也要好相与一些，这样女儿嫁过去了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至于嫁妆，陈老爷子是非常公道的。 陈瑜从小到大自己攒下的钱财铺面都是归女儿自己的，除了这些之外，他还给不管是儿子女儿也都备了一些银钱铺面，到时候一并都给陈瑜做嫁妆。 他相信那样丰厚的嫁妆，不管是嫁去谁家，他的女儿都不会受到一点点的委屈。 这些，基本上是从陈瑜出生开始，陈老爷子就已经在筹谋了。 陈瑜也足够懂事，这么多年几乎是一点一滴都是按照他的想法长大，聪明得体，漂亮贤惠。 来家里求娶的人非常的多。 可就在陈老爷子想要给自家女儿挑个更好的时候，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崔巍出现了…… 现在想想，陈老爷子都觉得窝火。 那日陈瑜去的什么市集，跟着他的人竟然能把小姐跟丢。 也正因为那一天的事情，所以陈瑜和崔巍才有了接触。 如此，才引发了后面的事情。 陈老爷子越想越憋气，知道前因后果以后立马将那群人都给打了一顿发卖了出去。 下人是赶得走，可陈瑜又不能赶走，那可是自己的亲闺女。 陈老爷子只能盼望着姑娘自己想通，早日断了和那兵鲁子的姻缘。 可是这些日子看着，似乎好像她也没什么长进。 陈老爷子有些心急，只好将人找来。 他问道：“这些日子关你紧闭，你是怎么想的？想通了没有？” 虽说是关禁闭，但是一应吃穿都还是按照过去的情形来的。 就连有人登门见面，陈老爷子也是全部允许的。 他甚至渴盼着有人上门劝说一下他家这个傻丫头。 傻是不是！！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非得跟那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兵蛮子去过那种底层的日子。 他不同意！！ 却不料，陈瑜却只是淡淡一笑，对他道：“父亲，您若说的是姻缘一事，那恕女儿直言，我想不通，也永远不会想通，我就是心悦崔公子，除他以外，我谁都不嫁。” 陈老爷子气的要吐血。 “你……你这个！！你这个傻子！！” 最初陈瑜在红螺寺门口发了好一通疯，他当时还以为女儿是真的遭了什么邪，但不管是实的还是虚的，他都找人看过了。 最后得出结论，陈瑜什么问题都没有，她就是装的。 将自己的面子和家族的面子都抛诸脑后，就是为了自己眼里真正的感情。 若不是自己的亲女儿，陈老爷子真的都想叫人给打死算了。 但他还是强忍着愤怒，对陈瑜道：“你这几日在家不知道，于尚书家里闹了事，昨夜于尚书就被他女儿告发，现在已经蹲了大理寺的大牢了。” 却不料，听到这句话的陈瑜一点惊讶都没有，眼中竟然还有一点激动和惊喜的样子。 “你……你早就知道？”陈瑜和于小悦时书院的同窗，二人关系向来也不错，知道他家的事情好像也比较寻常。 陈瑜当然知道。 甚至于小悦后来复仇的计划，还是她和于小悦以及金玉，她们三个共同谋划的。 所以也就有了当日及笄礼上她顺走了那根簪子，让众人以为二人都是被簪子所扰，所以才发了邪风。 当时不过是想借个由头罢了，她们谁都没想到竟然会连累到无辜的苏俊亭。 当然，现在那些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于荣兴进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继续为难苏家。 看着女儿的样子是知道这件事情，也知道其中的内幕。 那陈老爷子就更不能理解了。 “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看看于夫人嫁给于荣兴之后的遭遇，你就不能想想你自己吗？！若是那个兵鲁子也是这样的人，到时候你也死在那后宅之中，让老夫去给你收尸嘛？！！” 第二百八十六章 等着接旨吧! 说实话，陈老爷子此话出口的时候，陈瑜是有一瞬间愣怔的。 那一瞬间，她看出了父亲眼中的哀痛。 仿佛他已经置身于自己想象的那个情境里面，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后宅当中，然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去给她收尸…… 陈瑜有些触动。 因为，之前为着崔巍的事情，她几乎似乎以为父亲是不爱自己的。 她以为父亲和于荣兴一样，也想要将她嫁去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来换取未来的荣光。 她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如今看着父亲的表情和态度，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 她怀疑谁都不该怀疑父亲的这份真心。 因为想到了这里，所以陈瑜说话的态度也柔和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的样子，而是非常有耐心的对陈老爷子说道：“爹，您放心，崔巍他不会的。” 她相信崔巍是不会的。 但陈老爷子上哪儿去相信。 他捂着胸口，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才多大，你怎么了解男人呢！！这世上男人都是一样的，爹知道啊！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偷腥的，就算是他现在再喜欢你，再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也不代表日后他就不会背叛你，不会和其他人合谋一起伤害你！！” 于家那不就是最鲜明的例子么。 于荣兴当初为了娶妻不也是卑躬屈膝的么，最后不也到了与其他人合谋害死自己妻子的程度么？ 风水轮流转，谁又知道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出现在陈瑜的身上呢？ 知道现在自己无论怎么解释父亲都是不会相信的了。 陈瑜也不欲多言，只对父亲说了一句：“爹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还长。” 虽然陈老爷子气的是之喘粗气，但他现在也知道，只能听陈瑜的话，继续往下看。 毕竟自打他这个厉害的闺女在红螺寺门口闹过一次以后，再没有人敢上他们家里来提亲了，就算是有也都是歪瓜裂枣。 那就还不如等一等看，看看这丫头说的崔巍，二人之间到底能有多深的感情，到底能不能扛得住。 父女俩聊到这份儿上，互不相让的地步，也就无话可聊，陈老爷子拂袖而去，陈瑜怕真的气到她爹，也没再多说，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内。 另一边，吕大人到底是知道了苏俊业前一天晚上私自带兵去抓于尚书的事情。 他既惊讶于这个人竟然用这么快的时间就制服了京兆府兵的那些刺头，另一方面，他才是生气。 生气苏俊业还没来多长时间，竟然就敢随意调动京兆府的府兵，这对于他这个京兆府尹的权威是一种挑衅。 “叫苏俊业来。” 吕府尹正襟危坐于椅子上，想着一会儿应该如何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苏俊业。 等了会儿，苏俊业就被人带来了。 他是从校场直接过来的，身上衣服还带着校场的尘土味儿。 吕府尹更不高兴了，怒声道：“你知不知道，出来见上官是要仪表整洁的。” 苏俊业当然知道。 但他现在也知道，因为昨晚的事情，自己不管是怎么样，吕府尹都能找到条目骂自己，那就不如随心意算了。 刚才他可以在校场沐浴更衣完了以后再过来，但他相信，那样的话吕府尹就会说他太怠慢，来的速度太慢。 还是对上官的不尊重。 不如就这样算了。 “属下从校场来，实在赶不及。”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吕府尹更加不高兴了。 他想今天若是不好好给这个苏俊业一个下马威瞧瞧，自己以后在他们面前更加是立不起来了。 想着，吕府尹整了整衣襟，眸光狠厉的扎在苏俊业的身上，冷哼道：“听说苏大人昨晚很是勤快，还去帮忙抓于荣兴于尚书了，怎么不知道知会本官一声啊？怎么着，你觉得自己是圣上派下来的，就能在这儿当我京兆府的家了？” 他表情冷然。 苏俊业心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但他也不慌，昨晚回去他也认真的想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做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找补：“属下也是临时听说此事，实在是来不及知会您，下次绝不会这样了。” 他说的绝不会，吕府尹才不相信。 才来几天就敢做这种事情，以后岂不是要带着底下的人跟自己起义造反了？？ 想着，他的态度就更硬了几分。 对苏俊业道：“既然来不及知会，就不要去做，你们的职责可不是听一个小丫头的命令去帮忙抓他爹！！若是谁人找你你都帮，咱们这京兆府以后岂不是就变成了慈幼局了，以后谁家找爹找闺女的事情不要找五城兵马司了，就找你，你苏参军就能带着人去帮忙解决了对吧！” 吕府尹阴阳怪气。 苏俊业一头冷汗。 但好在这些昨晚他也是想到了的。 当然凭借他自己，是无法这么准确的判断出苏参军的话的。 他昨天后半夜特地回了一趟家，然后全家人集思广益，给他想的办法。 他刚才说的这些全部都是老三和他大哥以及元宝教给他的。 对于吕府尹这样阴阳怪气的论调，老三也是给他模拟过的。 当时老三让他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让他说—— “吕大人这可不是一个家的事情，于荣兴可是贪墨了咱们朝廷的银子，那可是朝廷的事情，我去帮忙抓他，也是为了您啊！” 就连腔调都是老三一个字一个字教的。 每句都把朝廷两个字咬的重重的，听得吕府尹耳朵都不大舒服。 但既然说到了朝廷，他现下又确实是不那么好反驳。 只好皱眉道：“与本官何干？” 苏俊业轻轻嗓，赶忙道：“属下虽然跟您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您是一个心怀家国的人，像于荣兴这样的人若是真的逃出去了，您肯定也非常愤怒，我这就是提前帮您，帮您把他给抓回来了。” 吕府尹都给气笑了。 过去苏俊业刚来的时候，他还只当这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子呢。 现在这么一看，还不是憨的非常严重。 他还挺精明的。 很是会拍人马屁嘛。 不管再拍马屁也是没用的，吕府尹今天心里就是准备要好好收拾这个人。 “无令带兵进城，打你十军棍没有意见吧？”他挑了挑眉。 苏俊业眼角都抽了抽。 打十棍子肯定没问题，但军棍啊…… 他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下来了。 正此时，谭星小跑进来。 他进门，目不斜视，并没有看地上的苏俊业，而是匆匆跑到了吕府尹旁边，小声道：“大人，宫里来信儿了，要赏您呢，传旨的公公已经在路上了，您收拾收拾等着接旨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对!他最感谢地应该是自己! 宫里来传旨？ 吕府尹微一愣怔，心里还没明白过来时为什么，但已经着急忙慌的去后面更衣收拾准备接旨。 “苏大人，莫怕，等传旨公公来了，你就没事儿了。” 谭星朝苏俊业使了个眼色，叫他再等一会儿。 二人自之前的事情以后，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关系极好，但谭星心里一直是感激着苏俊业的，所以愿意给他多透露几分。 “好，多谢。”苏俊业微微点了点头。 他也大约心里有数，昨晚发生的事情只要今日早朝大理寺卿递折子给了圣上以后，他的罪责不光是能够免掉，甚至可能无过有功。 毕竟，是因为他的当机立断所以才避免了于荣兴跑出京城。 不多会儿，吕府尹更衣完毕。 他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传旨的公公进来。 吕府尹赶忙跪地等着传旨。 身后也跟着跪了一地，苏俊业头虽然低着，但心里还在不停的揣测着，这一次圣上那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老公公声音沙哑的像是风箱一般，他慢悠悠的哑着嗓子宣读了圣旨、 意思就是京兆府府兵能在关键时刻抓住于荣兴，于朝廷社稷有功，这其中吕府尹功不可没，理应嘉奖。 吕府尹一头扣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谢恩。 这倒不是刚才骂自己时候的样子了，苏俊业在心里默默道。 “吕大人呀。”传旨结束，老公公将吕府尹搀扶了起来，似有所指道：“圣上那边这次对你的评价很高呀，于荣兴那边，圣上早就找人调查过了，若不是你这回反应快将人给摁下，叫人跑了，以后可能还会更麻烦哩。” 这句话似有所指。 吕府尹也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苏俊业。 难不成，这个看起来憨憨的苏参军是圣上放在他这儿的人？ 所以，他能够知道这种事情。 吕府尹越想越觉得对，一瞬间整个后背都凉了一片。 好在自己刚才还没来得及让人打苏俊业，不然这祸可就闯下了啊！ “多谢您，多谢您，公公。”吕府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赶紧叫人将准备好的孝敬递了过去。 老公公掂量掂量重量，没说什么，只浅浅道了句谢，便离开了京兆府。 人走后，谭星也退下。 见苏俊业还跪着，吕府尹赶紧过去亲自将人给扶了起来，说道：“哎呀，苏参军，你怎么还跪着呢，没听见么，刚才圣上圣旨里头都说了，这事儿办的对啊！” 本来也是想在苏俊业这儿立个威罢了。 现在一琢磨，这小子很有可能是圣上的人。 吕府尹一下子就没有了装大的心思。 还装什么装，再高还能高的过圣上去？！ 苏俊业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说道：“那吕大人这是不怪属下了？” “不光是不怪，本官还得嘉奖你呢！”吕府尹身子朝后一靠，态度无比的慈祥，说道：“你说说吧，有什么想要的。” 这是在给圣上表忠心。 反正吕府尹是这么觉得的。 他是了解过苏俊业的，这小子家里有钱，在京中铺面很多。 官阶虽然不高，但有战功做保，来京兆府就是历练，日后一回去肯定是要高升的。 名利人家都未必需要，吕府尹开口说这个不过是为了落个好的名声罢了。 他以为苏俊业根本也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谁料，他想错了，苏俊业还真的憨笑起来，挠了挠脑袋，说道：“既然吕大人这么说了，那下官还真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儿……”吕府尹其实脸色挺不好看的。 他不大喜欢自己的属下跟自己提要求。 可是前面的话是自己说的，这个时候打脸不好看。 他也只能咬着牙问。 苏俊业笑的更加的灿烂，说道：“倒不是为属下自己，是为了另一人。” “谁？” 吕府尹皱眉。 苏俊业：“崔巍。” 吕府尹挑了下眉：“就是最近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傻小子？” 苏俊业点头道：“对，正是此人。” 当时带着崔巍一起去抓于荣兴，苏俊业其实是有赌的成分的。 他完全可以带其他人一起去。 但他想着，这事儿可以赌一把，若是赢了，就能给崔巍挣个名声。 若是输了，崔巍很有可能跟着他受牵连。 但再怎么样也不会太严重。 现在算是赢了，他当然要给崔巍谋一些好处了。 “他有何功？”吕府尹有些不耐烦。 苏俊业便将昨晚崔巍与自己一起抓于荣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吕府尹。 但是其中还掺杂了一些夸张地成分，当然只是为了表达崔巍这小子的厉害。 “好吧。”吕府尹被他说的也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你想给他求什么？” 苏俊业抿着唇想了会儿，说道：“求一个军中百夫长的位子。” ………… 另一边，崔巍并不知道，就因为昨晚被苏参军叫起来出去抓了个人，回来他就成了百夫长。 “崔百夫长！”校场上已经开始有人叫他。 一部分是恭喜，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嫉妒以及嘲笑。 嫉妒的人当中，自然就有过去与他关系匪浅的好友王成。 听说跟自己一起从小长到大的傻子崔巍都能当百夫长，王成嫉妒的都快要发疯了。 那可是百夫长啊！ 京兆府府兵总共八百多人。 百夫长总共十人。 而这十个百夫长，无一不是年满三十岁，曾经立过战功，并且还略略认识几个字的。 有的甚至直接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在军中得了军功以后才被封为百夫长这个头衔的。 那些人，王成虽然是嫉妒，但也没办法，人家就是已经达到了满足了那个条件。 而他自己就满足不了。 可崔巍不一样啊，这傻子除了有一膀子力气以外，他还有什么？！ 他甚至还不到二十岁，军功也没有，战功更不可能，识字？！那更是不可能，他连自己的名字可能都是不会写的。 就凭他，凭什么就能当上这个百夫长的位子？！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跟了一个刚来的苏参军吗！ 王成又嫉妒又后悔，当初若不是自己逞能，非要在校场上说那么一句嘴。 苏俊业也不会下来寻找是谁挑衅他，更不会就那样认识了崔巍。 这小子的机遇也根本不会如此的顺利。 可是眼下，不想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王成悔不当初，但内心又隐隐觉得，自己是崔巍的贵人，若不是自己，崔巍也根本没有机会能够一飞冲天，得了现在这样的人生。 他该感谢自己。 对！他最该感谢地就是自己！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还有个事儿想求你帮忙 越想越觉得对。 王成来营帐来崔巍的时候，对方正拿着一本写着密密麻麻字样的兵书，在抠着脑壳儿苦看。 苏参军回来就兴致勃勃的告诉了崔巍，给他争取了个百夫长的位子。 叫他日后要努力，要学着服众，才能做好这个位子。 当时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崔巍都为难死了。 他这个人，能管明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管别人？ 他觉得自己管不了。 苏参军为此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 叫他一定要想清楚，若是在军中一直都是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小兵，那怎么能让陈家看的起他，凭什么又能让陈家把陈三小姐许配给他。 崔巍挨了一顿骂，但也明白了苏参军的意思。 他明白了，自己若是不努力，那么就无法让陈三小姐的家人看重。 他必须得努力！ 苏参军说，做百夫长，不光是要自己能打，还要让手底下的士兵们也能打。 而且百夫长要认字，起码一些简单的兵书要学会看。 因为百夫长也不是终点，一个不到二十岁就能当上百夫长的人，苏俊业对他的期许是能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材，能当上将军。 “你想想，若是真有那样一天，陈家还会阻止你和陈三小姐来往吗？”苏俊业循循善诱。 崔巍听得浑身上下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对！哪怕是为了陈三小姐，他也必须得努力！ 但是说是说，真正落到实处又很艰难。 苏俊业拿给他的书，他看着上面的文字都像是小小的蚂蚁一样，根本就是人家认识他，他不认识人家…… 就在他在这儿一头雾水的时候，有人敲响他营帐的门，走了进来。 过去当小兵的时候，他是和很多个人挤在一间营帐里面的。 如今变成了百夫长，他便和另外的百夫长住上了双人间。 苏参军专门找了一个识字很多的百夫长与他同住，还叮嘱对方抽空教他识字。 崔巍知道，苏参军为了自己那可是真的下了不少苦心。 自己若是不努力，那不光是对不起苏参军，也对不起一直在等着他的陈三小姐。 “崔巍。”王成站在门口，声音里稍微带了些怯弱。 没办法，他在精神上是从来不会畏惧崔巍的。 但是这小子上次给他那一拳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王成不得不对他有一点恐惧。 崔巍抬头，看清人后，表情阴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他可是忘不了上一次王成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陈三小姐的话。 崔巍这个人，说他憨傻，他确实不怎么聪明，但别人对他好不好的，其实他都知道。 过去王成一直拿他当靶子，他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他还记得王成对他的那些好，记得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所以他一直能忍着。 可王成那样说陈小姐，崔巍就不能忍了。 他脸色冷下来，王成就更害怕了。 他下意识朝后退了退，但想到今日自己来的目的，又咬着牙朝前走了两步，进到了营帐之内。 他形容猥琐，长得又瘦小，但平时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爱挑衅人，所以讨厌他的人很多。 不过今日，他是为着缓和关系才来找崔巍的。 所以他的态度也刻意的放缓了下去。 他对崔巍道：“老崔，你当了百夫长，真是好事儿，恭喜你啊。” 说完了恭喜的话，他以为崔巍表情能有一点变化。 可是并没有，崔巍还是一脸冷静的双手环胸看着他。 直到王成忍不住，继续往下说道：“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你别跟兄弟一般见识行不，你也知道，兄弟这张嘴一贯都是这样的，你别记我的仇。” 他道歉了。 崔巍表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嗯，知道了。”但是态度也还是不冷不热的。 苏参军说了，没有人会真正恭喜你的进步。 他总觉得王成现在过来，可能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见崔巍不再用刚才那样怕人的眼神盯着自己，王成心里放松了一些，也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便小步挪了进来，看着崔巍并没有制止，他便坐在了崔巍对面的椅子上。 崔巍合起了手中的书，抬眼与他平视：“道歉你也道完了，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以为自己这个态度能够将王成赶出去了。 毕竟二人过去相处的时候，王成向来是这样的。 但没想到，今天自己冷了脸，对方竟然还厚着脸皮坐在对面。 而且态度甚至还更加的和软了些。 “老崔，你别这样，咱们好歹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真能就这么断了吗？” 王成扮起可怜来很有一套。 加上他本就生的瘦弱，而且崔巍又是个最惜老怜贫的，一下子就硬气不起来了。 王成打蛇随棍上，说道：“老崔，你说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能真的害你么，我之前就是怕你被那个姑娘骗，人家有钱有权，若是真骗了你，你得多难受啊。” 崔巍这么一听，竟然也觉得有理。 因为之前苏参军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苏参军就说他傻，怕他真的动了心以后被陈三小姐骗。 苏参军对自己是真的好。 王成也这么想，那么王成其实内心也是在关照自己的。 此时，崔巍心里对于王成的憎恶其实就已经消解了大半了。 等到王成下一句话开口，崔巍心里对这个人基本上就已经恢复到从前了。 王成道：“老崔，你当了百夫长，最高兴的肯定是我奶，她从小就对你好，说你比我有出息，等会儿我就去信给她，告诉她老人家这个好消息。” 崔巍激动的点头道：“好！去信！” 崔巍从小在家就不受重视，没办法，家里的孩子太多，他又是个脑子不那么聪明的，爹娘的心思都在更聪明更懂事或者更好看的弟弟妹妹身上。 但王成的奶奶对他很好。 小的时候他经常会跑去王家吃饭。 王奶奶总会给他包好吃的包子。 他和王成能维持多年的友谊，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王奶奶。 王奶奶说他是个好孩子，叫他在外面照顾着王成一点。 王成长得小，心思又重，不要被人欺负了。 崔巍觉得奶奶说的对，所以在外面也非常照顾王成。 如今听王成说起奶奶，崔巍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就算是看在王奶奶的情分上，他也不该真的和王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啊。 “好，你去寄！我给你钱！”崔巍兴致勃勃，把自己刚发的饷银拿出来五十文递给了王成。 百夫长的饷银比普通士兵高不少。 像王成这样级别的，一个月只能拿五十文，可崔巍这个百夫长一个月能拿两贯钱，也就是两百蚊。 崔巍平时也从不吃喝嫖赌，他虽然吃的多，但基本上都是在军营当中吃。 一个月两贯钱都能全部存下来。 王成不一样，他十分爱狎妓，每个月的钱基本都花在了女人身上。 所以，看到崔巍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钱的时候，他咽了下口水，说道：“老崔，还有个事儿，我想求你帮忙。”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云晓姑娘出去了 “你说。”崔巍看他。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若是恨那就是全心全意的恨。 现在话说开了，他和王成之间又能完全没有芥蒂的正常交流。 王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些日子我没和你说，我身上不舒服的厉害，一直想进城找郎中瞧瞧的，但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钱。” 他露出一个囊中羞涩的表情。 崔巍一下子就着急了。 王成确实是从小身子就不好，平时老是闹毛病，王奶奶也不止一次的叮嘱自己，平时要多照顾一下王成。 “你哪儿不舒服，可是肺又出了什么毛病？” 二人小时候都是淘气的小子，曾经一起去洑水，但王成体力不好，没一会儿就落到了水下面去。 当时崔巍玩的正高兴，根本也没有顾上自己的小伙伴，等到他回头来救的时候，王成都已经在水里扑腾了好半天，差点就没有了一条姓名。 就因为这件事情，王成的肺子落下了病根。 崔巍也因此，一直都觉得非常对不起王成，毕竟当时自己若是早一点回头桥上一眼，说不定就能早点救了他，说不定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啊，对！就是肺子不舒服。” 王成迅速找到了肺部的位置，摁了摁，然后装模作样的哎呦了一声，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这病还是没有好，真的是害人。” 他声音很小，但崔巍却能够听见。 当然就是为了让崔巍听见的，他就是想要让崔巍觉得抱歉。 这样自己后面管他要钱才顺理成章。 果然，他这句话说完以后，崔巍更加着急了。 他说道：“那你没找校场的军医给你看看吗？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还能不能治好，不能总是这样疼下去啊。” 见他着急，王成不急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军营里的军医哪里会认真给我看啊，只能这么拖着吧。” 军营里的军医确实很多都是不大会什么医术的。 来了不过就是会一些伤口的简单处理和包扎。 “那这怎么办。”崔巍心急，想了想才说道：“那等过几日休息，我陪你去城里看看吧，钱的事情没事，你不要怕，还有我呢！” 他拍着胸脯保证。 除了每个月固定寄给家里的钱，崔巍这么多年基本没有怎么花过钱。 他不在乎吃穿，只要吃饱穿暖就行，脚上的鞋子还是好多年前从乡下带来的。 穿破了就找个工匠补补再继续穿。 听到他这句话，王成一脸感动的模样，但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不用麻烦你陪我去，你当了百夫长，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忙，而且你有空休息还是要多去看看陈小姐，不然人家若是变了心又当如何。” 句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为崔巍考虑，崔巍也觉得他说的没错。 毕竟苏参军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那你呢？”崔巍不忍心。 王成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我啊，孤家寡人一个，有钱便看看，没钱就算了，反正家中就剩个奶奶等我了，我奶奶啊……她也活不多久了……” “别胡说！”崔巍打断了他，将自己口袋里两贯钱，加刚才的那五十文钱一股脑都塞给了王成。 沉甸甸的铜板落在王成的手里，他心里喜不自胜，更是骂这崔巍是个傻子，自己说点什么他都要信。 但心里这么想，王成表面上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他将铜板护好，另一只手拍了拍崔巍的肩膀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放心，这些钱，有朝一日我有钱了肯定会还你的。” 他可没说自己什么时候有钱。 一个当小兵的，除非有一天死在战场上，朝廷给家里发的抚恤金会高一点以外，王成这辈子都没有可能赚到多少钱。 但他愿意说，崔巍竟然也肯相信。 他也拍了拍王成的肩膀，说道：“嗯，你好好治病，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说，我不会不管你的。” “好。”王成兴高采烈的拿着钱跑走了。 当晚，他趁着入夜守门的士兵没有注意，便带着钱流出了军营。 京兆府府兵非召是不能离开校场的。 但总有意外的情况。 王成也不是第一次半夜偷跑出来了，反正在他看来，只要明天天亮之前他能够跑回去就没事了。 反正京兆府府兵平时能有任务的情况也不是很多。 他揣着大把的钱进了京城，当然不是去看什么病。 傻子才会真的信他有病。 哦不，他觉得自己确实是病了，他非得去找一找月关下处的云晓姑娘才能好了。 京城的妓|院也分为三六九等。 高一点的都去迎春楼、怡红馆这样的地方。 再不济一点的也要去翠红芳这种花楼。 只有最最差劲的才会去下处里头寻欢作乐。 这里面的姑娘年纪大的，相貌不够出众的，有些甚至是得了病被从上等花楼里面给撵出来的。 反正都是因为一些缺陷所以才被赶到下处这样的地方来谋生。 姑娘的品质不高，下处的客人们也就不可能是什么上等人。 多的是一些贩夫走卒，行脚商，更有很多是军营里这样的兵鲁子。 像王成，就是这间月关下处的常客。 当初苏俊业看他也没有看错。 他确实是眼神虚浮，形容猥琐，就是因为在女人身上花的心思太多。 他的银钱几乎都是花在了月关下处的这位云晓姑娘身上。 虽说是在月关下处，但这位云晓姑娘也是比较出挑的。 相貌虽比不得花楼里的金玉姑娘那样别致，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才艺，更不会跟王孙公子吟诗作对。 但她懂得小意逢迎，很是会勾男人的心。 反正就王成知道的，他们京兆府的府兵，好些个都是这位云晓姑娘的常客。 他也是。 今日从崔巍手里哄来的钱，他赶忙就拿到了月关下处。 看见涂脂抹粉的嬷嬷，他赶忙道：“云晓呢，叫云晓姑娘来见我。” 为了显得气派，他将手里的荷包摇的啪啪作响。 下处的嬷嬷也是在上等馆子里待过的。 是银两还是铜板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但人家愿意显摆就显摆呗。 她勾起笑，拿着帕子在王成身上一扫，说道：“瞧你猴急的，咱们云晓姑娘出去了，你要不要叫个其他的姑娘来聊聊？” 第二百九十章 一拳将人打翻在地 “不要！她跟哪个出去了！赶紧把她叫回来！” 王成当然不干，这月关下处就没有几个能入眼的女人，唯有一个云晓还不错，还跟别人出去了！ 王成有种自己女人被人嫖了的感觉，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月关下处的老妈妈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一个兵鲁子，有两个骚钱还真拿自己当什么王孙公子了，还来这里装上了！！ 恶心死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生意还是要照常做的。 毕竟这些当兵的是月关下处最大的主顾。 老妈妈不是得罪不起，而是不愿意跟他们掰扯。 于是便陪着笑脸道：“那您要是愿意等就等会儿，她陪着客人去出局子了，晚上肯定能回来。” 说着，她便摆摆手，叫人给王成添水布茶。 两个模样虽普通，但胜在清秀年轻的小丫头走了出来，一边叫着大爷一边给王成的茶盏里倒上了水，又拿了些碎果子放在了桌子上。 王成眼睛一亮，猥琐的说道：“没想到你们这地方，姑娘们模样不行，这两个丫头嘛，倒是气质不错，她们多少钱，两个我都要。” 两个丫头闻言，吓得赶紧缩到了老妈妈的身后。 “这俩不卖，您还是等您的云晓姑娘吧。” 老妈妈翻着白眼将两个丫头护在身后给带走了。 王成闹了个没趣儿，坐在椅子上浑身都觉得不舒服，嘴里还忍不住骂骂咧咧道：“什么东西！都来到这种地方了，还装什么好人啊，还不卖！卖老子都不想买！” 下处里的人品比不过花楼里的贵重，就连下处里的果子和茶水也比不得花楼里的好。 但王成本来也就是个糙人，他稀里糊涂的喝了盏茶水，随便往自己嘴里面塞了几个果子，就开始百无聊赖的等。 这期间也碰见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路过也都不白路过，他每个都要占占便宜，讨的对方臊两句才消停。 月至中天，王成等的眼皮子都开始打架的时候，月关下处的门终于又响了。 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女声：“妈妈，是我，云晓，我回来了。” 人终于回来了！ 王成激动地站起了身，正想朝门口跑，就见老妈妈已经先他一步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披着披风的云晓姑娘。 她身披一身月色，相貌并不算十分出众，但胜在有一身清冷又良家的气质，王成咽了咽口水，已经想到一会儿进了房里应该如何摆布她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门外站着的并不只是云晓一个人。 跟她一起过来的竟然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身高体壮，相貌也不错，穿着的衣服虽然一看就是下人，但也看出不是普通人家的下人。 老妈妈一看云晓带了人回来也是一愣，问道：“这是做什么，不是出局子去了吗？” 云晓点点头，想说什么，旁边男人先一步拦在了她面前，对老妈妈道：“我们是回来给她赎身的，她当初是二两银子卖进来的，今日我给您十两银，我把她带走，楼里的东西她全都不要，您只管把身契给我就行。” 云晓是个苦命的姑娘。 年纪小的时候跟错了人，结果人家不光是图她的身子，还在享用完以后将她卖到了这作践人的地方来。 万幸她性情比较坚强，这么多年难熬的日子，她愣是硬着头皮扛了下来。 至于这个男人，他是陈家的马夫。 二人是在外头认识的，云晓出局子被客人灌多了，陈家的马夫看见，英雄救美将人给揪了下来。 二人自此便开始相熟。 时间久了也便逐渐开始相好。 和别的男人不同，陈家的马夫并不图云晓的身子，他喜欢云晓的品性好，是个好姑娘，而且不介意她的出身，愿意替她赎身，将她带回家里去。 他是陈家的长工，成了亲主家也是要带着家人住在主家的。 他连这事儿都已经跟陈家的管家汇报过了。 现在拿了钱来，就等着把人赎回去，然后好好过日子了。 这样的事情但凡是在花楼里，就没有姑娘不羡慕的。 其实，就连月关下处的老妈妈心里都是羡慕的。 她年轻时候也是因为所托非人，所以才进了这么一行，然后再也出不去的。 但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老早就变成了一个眼睛里只有钱的人。 看见云晓带着人回来赎身，她第一反应是，云晓走了，日后这月关下处更是连一个像样的货色都拿不出来了。 这怎么能行？！ 可她瞧见这个男人的打扮，也知道，这并不是个普通人家的下人。 人家也未必就怕她。 所以，她想了想，眼珠子一转，转头看向王成，然后对云晓说道：“赎身的事儿一会儿再说，你瞧瞧，王公子都来等你好久了，不能叫人家白等啊，今儿总要陪了他才算过得去嘛。” 这算是当着人家正主的面儿给人家不自在了。 饶是陈家马夫这样一个脾气好的，此刻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妈妈，这样不行，我今日就是来带她走的！” 陈家马夫拦在了云晓身前。 云晓看见是王成的时候，心里也是一哆嗦，下意识就朝身边人的方向靠了靠。 这王成是她接过的客人里面最恶心的一个。 人长得恶心不说，还总有一些恶心人的怪心思。 有的时候还会弄得她一身都是伤。 云晓很害怕他。 “你别怕，我在呢。”看见心上人这副样子，陈家马夫心里也是一阵怜惜，赶忙将人护住，不叫王成瞧见她。 可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举动一下子就将王成给激怒了。 自己可在这儿等了一个晚上了，对方进来不光是不陪自己不说，现在还躲着自己。 王成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被挑衅了！！ “你给我过来！”他越过陈家马夫的肩膀就想去扯云晓的头发。 云晓吓坏了，一个劲儿躲着往人身后藏。 王成骂了句很脏的话，然后指着云晓的鼻子道：“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踩的扫货，老子瞧上你是给你面子，你现在给我装什么贞洁烈女？！哦，现在这是有人要你了，你就忘了在老子身子底下的时候了是吧，不要脸的东西，就算是今天你回去成亲，你也得陪完了老子再走！！” 实际上，若就是自己的话，王成其实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在陈家马夫这样一个高壮的男人面前挑衅的。 但是现在不同，下处的嬷嬷还在一旁怂恿，一个劲儿说他说的对。 王成被说的脑子也是一热，根本也顾不上其他，冲过来就要抓云晓。 陈家这位马夫是个脾气性情最好的，但碰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忍不住，一拳直接将王成打翻在地。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崔，我是冤枉的! “你打我！！你敢打我？！” 王成本就生的瘦瘦小小，被这一拳直接打的是眼冒金星，当朝就躺倒在了地上。 当然，他一部分是真的被打晕了，还有一部分是希望能讹诈对方点钱。 可他忘了，就算是再怂的男人，在自己心悦的姑娘面前都不会显示出自己怂的一面，何况陈家的这个马夫，人只是比较老实，而并不是个软蛋。 王成被打倒在地上，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着许多脏的要命的话。 陈家马夫忍不下去，直接骑在他的脖子上将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哎呀，两位爷啊，你们可行行好把，可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叫巡夜的人瞧见，咱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酒楼食肆以及花街柳巷都是巡夜的士兵们最经常出没的场合。 这样的地方晚上最容易出现打架闹事的情况。 巡夜的士兵若是碰上了，若是不想闹大的，还能敲诈店家一笔。 所以看到俩人真的打起来了，下处的老嬷嬷倒也急了起来，开始叫人上手去阻拦。 云晓在一旁哭的不行。 老嬷嬷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哭哭哭就知道哭，若不是你，哪里能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孙郎，不要打了。” 云晓也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过来唤自己的情郎，王成就算是被打死了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但自己的情郎不行。 若是真打死了人，官府肯定是要管的，而且到时候陈家若是不要他们了，那该怎么办。 听到云晓阻拦自己的声音，陈家这位马夫好歹是稍微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 但王成此时都被打的脸肿的像个猪头了。 他躺在地上，肿着脸，还在骂人。 “把你的嘴放干净一点，今天若不是云晓在这儿，我真想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赖！！”马夫最后啐了他一口，从地上站了起来。 有前面的这些铺垫，再跟月关下处谈将云晓赎身赎走就好谈许多了。 老妈妈没有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只把十两银子的赎金提到了二十两银子，就将身契给拿了出来。 身契放在一个木制的小盒子里，老妈妈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将云晓的那张给翻了出来，上面还按着她的手印。 “这个给你，以后咱们就两清了。” 看出云晓找的这位虽然没什么地位，但是个实在的，老妈妈也害怕到时候人家再回来报复自己，便道：“这么多年妈妈对你也是不错的，日后要是发达了，不要忘了咱们这里的姐妹。” 什么叫不错？！ 让人成天成夜的接客人叫不错？ 把客人所有的打赏都拿走，然后连一顿饱饭都不给吃叫不错？！ 云晓对这个嬷嬷的恨，不亚于对当初那个把她卖到花楼里男人的恨少。 但哪怕是如此，现在，为了能够顺利离开这个地方，她还是朝着嬷嬷缓缓欠了欠身，说道：“那是自然，这么多年感恩妈妈的照顾，日后云晓若是发达了，定然不会忘了您，也不会忘了这里的姐妹。” 话说的是很好听，但是各自心里的算盘谁都知道。 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面子上过去也便就好了。 “走，我们走。”陈家的马夫转头来拉云晓的手。 二人正要往外走，地上的王成却突然开口，哼哼了两声，还想要骂什么，但是被打的太狠，嘴一时有些张不开了。 老妈妈当然希望这事儿谁打的谁来解决。 但她实在是害怕若是把这个王成交到云晓男人的手里，这俩人非得给人打死了不可， 于是她想了想，朝两人摆摆手，说道：“走吧，你们先走吧。” 意思是这里的事情她自己来处理也就罢了。 正此时，王成突然嘴里蹦出来了一句：“我兄弟是京兆府的百夫长，你们这样欺辱我，让我兄弟知道了，到时候肯定有你们好看！！” 他哪怕是这个时候，想着的也是等到回去以后一定要找崔巍帮自己出头。 可二人此时已经离开了。 这句话最终只被老妈妈一个人听到了耳朵里。 “百夫长？”老妈妈嘟囔了一句。 他兄弟是京兆府的百夫长。 百夫长不算是大官，但对于他们这样地方的人呢来说，但凡是有个名头的都是要怕一怕的。 所以，原本是准备直接将人扔到路边的老妈妈想了想，决定叫人将王成给抬走。 直接送去了京兆府府兵的校场。 ------------- 崔巍是在梦中被人叫醒的。 他晚上跟着一起住的另一个百夫长学了几个字，就那么一小会儿，才认了不到十个字，可把人累的要死。 加上最近苏参军叫他要减减肥，体格太大不够灵敏，日后若是真的上了战场也是要吃亏的。 又要学认字，又要减肥。 晚上饿着肚子好不容易睡着，就听到外面有人敲响了他的营帐门、 “崔百夫长，崔百夫长，不好了，出事儿了。”来人跑的脸上都是汗。 崔巍觉还没有醒利索，站在门口含糊着问：“什么事儿？” 定然不是军中的事情，不然不会光叫他这一个百夫长。 哪还能是什么事情。 来人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您手下有一位叫王成的，半夜偷偷翻墙跑出去狎妓，结果和人打了起来，现在被下处的人送回到校场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崔巍这下子觉算是彻底的醒了。 混合着外面寒冷的夜风，他整个人都是个透心凉的状态。 王成不是说从自己这里拿了钱是为了去看病的吗？？ 现在怎么说他半夜偷跑出去狎妓呢？！！ 崔巍是越发看不懂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了。 但不管是不是朋友，他作为百夫长，这个王成是他手底下的人，他该去还是要去的。 他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一件，便匆匆的被来人引着一路朝着校场门口的方向跑过去。 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站岗的几个士兵，还有其他几个与王成相熟的人。 然后他们的中心，王成被放在一个担架上面，两边有两个男人，看见他出来。 男人朝他拱了拱手说道：“大人，咱们是月关下处的人，王成他大晚上跑去我们下处闹事儿，被其他的客人给打了，咱们下处也是看他可怜，听说他是咱们京兆府的府兵，就赶紧把人给抬回来了，您瞧瞧，没事儿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该说的话要说到，但责任跟他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两个人说完，也根本不等崔巍做出什么反应，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笑话，两个客人打架，关他们下处什么事情。 王成说他的好兄弟是这里的百夫长，那应该就是这个大块头了。 月关下处的人更是不想沾上什么其他，也不欲与崔巍多言，跑的比猴儿都快。 “王成！王成！”崔巍铁青着脸色，蹲下身在王成的脸上抽了两个耳光。 他其实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怎么这个人能说话不算数到这种程度。 难道自己就真的那么好骗吗？！！ 被他抽了一个耳光，加上刚才路上冷风吹得，王成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看清了崔巍的脸，心里已经凉了大半，但还是开口便是谎话，说道：“老崔，你别听他们胡言，我是出去看病，被人打的！！我是冤枉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若没有娶妻，我将女儿嫁你 “你说你是出去看病然后被人打了是吗？那为什么会是下处的人送你回来？” 崔巍脸色铁青。 他是不够聪明，但也不可能反反复复被人骗啊？！ 王成嗫嚅着道：“那是……那是他们碰上了，就送我回来了！” 崔巍都给气乐了，反问道：“那下处的人为何要诬赖你？他们有什么理由诬赖你？！” 没想到这小子才当了几天百夫长竟然还长脑子了？！ 王成见自己实在是骗不下去，竟然开始耍起赖来，他不停地说道：“我要报官，我要报官！让衙门给我断一断到底是谁对谁错？！” 云晓一个出来卖的，就算是进了公堂大人也不会多瞧她一眼的！！ 崔巍对这个从小与自己一块儿长大的少年已经没了一点点的同情，他冷着声音道：“好，你要报官就去报！” 说完，他安排几个人直接把王成的担架抬去衙门口，而自己则转身回到了营帐之内。 ---------- 另一边，孙昶将云晓接回去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最后离开的时候，听见那男人跟下处的老妈妈说自己的兄弟是京兆府兵里面的百夫长了。 那样的人，身边竟然还有百夫长做兄弟。 孙昶觉得好笑。 但心里也害怕会因为这么个人物给自己找出什么麻烦来。 陈家老爷虽然只是有钱，但是老爷从来都教育他们，光有钱没有用，遇上有权的一定要低头。 孙昶害怕自己惹得这事儿会给主家带来什么麻烦，便连夜去找到了管家，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对方。 管家也不敢怠慢，次日一早便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陈家老爷子。 “你说什么？一个百夫长竟然还敢拿官派压人？”陈老爷子都给气乐了。 他虽然一直都知道有钱的不如有权的。 但一个区区百夫长现在都能欺负到他家下人头上了？ 这是不是还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管家抿了抿唇，也觉得这个什么百夫长真离谱。 而且孙昶昨晚说的那些，说他给一个下处的姑娘赎身的事情，并没有让管家瞧不起他，反而在管家心里，这小子是个有情意的，这才让人觉得用起来安心。 都是有家有儿女的，谁也不能拿别人的儿女当的是命如草芥。 想到此处，管家也附和道：“老爷说的是，孙昶没问题，那个什么百夫长才有问题。” 此刻，他们早都已经忘了王成根本也不是是什么百夫长。 他完全就是借着百夫长的名头在外面装样子罢了。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外面下人进来传话，说官府的人有请。 “请谁？”陈老爷子挑了挑眉。 门房赶忙道：“请的是咱家的马夫孙昶。” 家里的下人被官府叫去问话，做老爷的自然是要问一句的。 偏巧这孙昶已经将昨晚的事情说了，陈老爷子和管家都还在生气的时候，听见这话，立马就更生气了。 说道：“好啊，我们还没去找他们不是，他们倒是先来找孙昶的不是了！给我备轿，我也要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管家沉着应声，忙去安排马车。 ----------- 一行人很快便先后抵达了顺天府的衙门。 顺天府的府尹也是头回听说这样的事情。 一个京兆府的府兵和一个商贾人家的马夫闹了矛盾，打了起来，府兵竟然还好意思来自己这里报官？！ 通常这种情况，府兵都是在京兆府内部自己处理决断的。 但听说京兆府那边不想管这件事情，连夜就把人送到顺天府门口了。 那么多百姓看着，顺天府就算是想不管也不行，只好硬着头皮揭了下来。 又去叫了陈家人过来问话。 王成还是躺在昨晚的那个担架上面，他已经赌气了一个晚上了。 没想到崔巍这个小子说不管他还真就是不管他的，连擦洗处理伤口都没有管，直接就把他扔在了顺天府的门口。 他就这么生生在顺天府门口待了一个晚上。 等到这边的大人上值，才有人管他。 现在王成心里憋着大火，一定要撒出来不可。 他将昨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又胡诌乱吹的跟顺天府尹说了一通。 自己不对的地方当然一句没说，在他口中自己就是个无辜路人，碰上了陈家出来的恶仆人，然后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 自己没有还手是看在自己是个当兵的份儿上，不想被人说是欺负百姓。 话说的非常之好听，孙昶在下面怒声反驳：“放屁，明明是你要欺负云晓在先的。！” 这算是砸到了王成的手里了，他挑着眉，一脸恶意的问道：“云晓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只要开口解释，那必然就躲不了要说出云晓的身份，一个千人骑万人踩的勾栏女子，在外头玩玩也就算了，如今还要娶回家里去。 王成觉得这个孙昶是个傻子。 他觉得他肯定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顺天府尹也一脸看戏的表情看向孙昶，想知道他会如何解释。 孙昶张了张嘴，想说，但下意识的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家的老爷和管家。 他自己是不怕什么的，但是如果说了这件事情会不会就算是给老爷丢脸了…… 孙昶啊拿不准。 陈老爷此时也看懂了孙昶的表情，想了想正准备自己上前说话，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 他长得十分英挺，看着就是个壮硕的青年。 陈老爷皱了皱眉，以为这是来替王成说话的。 没想到，这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一开口便道：“王成，你瞧瞧你自己那副小人嘴脸！！你以为你自己觉得龌龊的事情，别人也会觉得龌龊对吧！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心脏？！人家云晓姑娘才瞧不上你这样的人！” 年轻人义正言辞的向顺天府尹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并强调句句属实，自己是一早上专门去下处找了昨晚的见证人一个一个的问的。 最后他总结道：“从头到尾都是王成一个人在挑事！孙昶和云晓姑娘皆是受害者！” 一派正义凛然的样子，以及他说的话都让陈老爷子觉得热血沸腾。 他看着这个年轻人，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么的向往正义和未来。 他忍不住鼓掌道：“好！这个年轻人才是好样的！三观正，心思纯直！你若没有娶妻，我都想把女儿嫁给你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他想看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崔巍一怔，侧头看向开口的老者。 他不认得这位就是陈家的老爷子，更不知道这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陈三小姐的亲爹爹。 他这个人愣，心中认定了什么事情，那就只有那一件事情。 他心中认定了某一个人，那么心里眼里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闻言，他忙拒绝陈老爷子道：“老爷子，这不行啊，我有心上人了。” 原本也就是一句顺口的表扬罢了。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当了真，这更让陈老爷子觉得好笑。 这年头，像这小子这样傻了吧唧的小子真是少了。 他哈哈大笑道：“能做你的心上人，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说起陈三小姐陈瑜，崔巍一张黑脸上就全是笑意。 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是仙女，是很好很好的那种仙女。” 陈老爷子更乐了。 只觉得今天这一趟算是来对了，没想到碰到个活宝。 有了崔巍的作证，顺天府尹也不用再费心，索性直接就不再听王成的那些狡辩，直接就断了案子。 又因为王成算是在下处闹了事儿，又大晚上就等在顺天府门口，给周围百姓带来了不少麻烦。 顺天府尹气的厉害，又叫人打了几棍子，才放回京兆府校场那边。 崔巍再讨厌这个人，也得把人带回到营地去。 他和几个士兵一起从顺天府衙门出来，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哎，小兄弟，可否问一句姓名？” 陈老爷子派了管家专门来打听崔巍的名字。 他对这个小子很是有些好感，年纪轻轻，呆头呆脑，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又很有些原则和坚持。 他准备回去教育一下自家老三陈瑜，同样都是当兵的，哪怕她找的当兵的是这样的一个小子，自己说不定也会接受呢？ 偏要找那个大头兵，叫什么来着……叫…… “崔巍。”有人接口道。 陈老爷子一拍脑袋：“对，对，叫崔巍。” 管家一愣，说道：“老爷，我说的是，您刚才叫去问的那个百夫长叫崔巍……” 陈老爷子“啊”了一声，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怎么可能那么巧啊？！ -------- 巧是真的巧，没想到自己之前被关禁闭，被骂，被教训了那么长时间，都不允许嫁的大头兵，在一次无意之中，父亲竟然与他相识。 然后回来还赞不绝口…… 如今，竟然还同意了自己与崔巍之间的亲事…… 陈瑜只觉得馅饼从天而降，把她整个人都给砸懵了。 反正那日回来，父亲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认识了崔巍，对这个小子的印象很不错，若是非要嫁的话，他也便就不再拦着了。 喜从天降，陈瑜哪里还有什么不同意，当即就叫人通知了崔巍。 她也不是什么被动的性情，索性直接告诉了崔巍，若是还有心，尽可以找媒人直接来上门提亲。 崔巍怎么还能不愿意，当即就哭着去找到了苏俊业。 看着长得比一头大熊小不了多少的傻大个子，哭哭啼啼的来找自己。 苏俊业特别想笑。 但听说了崔巍来找自己的缘由以后，他也是激动地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拍大腿道：“真的啊，让你登门求娶了？！” 崔巍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抹了抹眼泪，说道：“对，对！让了。” 苏俊业连说了三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你小子很有福气啊，快回去训练吧，这事儿我帮你办了！” 苏俊业从小就是讲义气的人。 加上他又不像他大哥那样抠门算计，平时的饷银留在手里也都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 索性就都张罗给了崔巍，助他登门求娶陈瑜。 因为筹备工作比较大，苏俊亭也知道了消息。 他虽然很是不能理解，自己这个弟弟花自己的钱给别人提亲的事情，但一听说是陈瑜，也便同意了。 行了，赶紧嫁把。 等她嫁了，其余那些还说他家首饰行不干净的长舌妇才能闭嘴了吧。 一切都顺理成章，崔巍和陈瑜成婚那日，苏俊业坐到了主家的证婚席上见证了这一切…… 崔巍和新娘子拜了天地以后，更是直接跪地给他磕了个响头。 说是把他当成是再生父母了也并不为过…… ------- 崔巍成婚后不久，拖了许久的殿试终于举行了。 苏俊生作为会试的头名，这一次有许多人对他抱有厚望。 倒是苏家人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从大到小的所有人，跟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都是：“没事儿的，咱家有的是退路，不是非得考个状元不可得。” 他家退路确实很多。 不考状元可以回家继承家业，可以去陆家当孙女婿，再不济就算是去当个夫子，以他会试头名的成绩也是小菜一碟。 就在这样毫无压力的情况之下，苏俊生心态十分沉稳的去参加了殿试。 试题是湘江水患如何治理。 这在历年的殿试考题中算是比较普通的一类了。 就是叫考生就近年的一些自然灾害进行一些治理上面的规划，举措。 毕竟殿试选出来的不能是书呆子，光会读书是不行的，还要有能治理国家，治理地方的能力。 这个考题，苏俊生之前准备的时候也是做过的。 但今日不同，在他看到这张试卷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湘江水患治理其实并不难解，但难就难在，这湘江曾经是永定王的封地…… 而永定王赵益就是现如今的新皇。 当初，湘江水患的治理就是如今的这位皇帝亲手做的…… 若是自己今天写的与他当初的治理举措一模一样，那么就说明毫无新意，完全照搬照抄，肯定不会拿高分。 但若是与他当初的举措完全不一样，那也肯定不行。 那就说明自己并不赞同他当日的举措，这更是对于新皇的挑衅。 殿试是在太和殿考。 新皇赵益如今就稳稳的坐在不远处的龙椅之上，正以睥睨的态度环视着下首。 苏俊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他。 他实在不知道这位新皇想看到的到底是怎么样的答案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 除非它是中了邪 当然，他并不能从赵益眼中看到这道问题的答案。 他发现，大殿之内的所有考生都在踌躇，不知道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 显然大家与他的想法相近，都想到了此处的关窍。 苏俊生脑子一转。 索性完全抛弃了之前的那些念头。 不如就当自己从来就不知道湘江水患的治理与新皇之间的关系。 反向去思考，因为和自己一样知道新皇的湘江治理经过的考生有很多，所以肯定有很多人选择拍马屁，或者完全照搬照抄新皇的治理政策。 肯定也会有人与众不同，选择与新皇治理完全不一样的策略。 但在苏俊生看来，这两条都是非常危险的。 不如就走自己的路。 他微微阖了阖眼，彻底放弃了脑中对于新皇治理的那些策略的想法，将自己完全放空，就设想自己是如今湘江水域的地方官员，正在面临这样的一个事情，他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应该如何与朝廷汇报，又应该如何分配朝廷下拨的赈灾款，又包括了如何应对治理过程中可能遇到的一系列的问题。 想了会儿，不出所料，这样完全放空以后，他下笔如有神，很快就开始在考卷上面挥毫泼墨，非常认真地完成了这一道的考题。 甚至是满殿上下，速度最快的一个。 赵益坐在龙椅之上，其实一早最关注的就是苏俊生。 他知道，这个是元宝的三哥哥，也知道这个少年在会试当中取得了头名的好成绩。 不得不说，在看到苏俊生的模样的时候，他还是略微震惊了一下。 不愧是一家人，元宝那个小不点生的就是极其漂亮灵秀的，没想到她这个三哥哥也是一样的风神出众。 若是自己膝下有个公主的话，赵益觉得完全可以许配给苏家的这个小儿子。 尚公主之后就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 这刚好也就合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他膝下只有儿子，并没有公主. 不过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不如就从世家当中过继一个公主过来？ -------- 苏俊生是最早一批离开考场的。 殿试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一般是只要你写完了就可以交卷离开，但前提条件是得等皇帝离开了以后才行。 所以他完成了试卷以后，是在看到赵益走了以后，他才交卷离开的。 首辅大人收了他的卷子，便交给底下人糊名去了。 苏俊生离开了皇宫。 不论如何，这一局他已经考完了，不论结局如何，他都算是完成了这一次的使命。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答得还算是不错。 出了宫门，外面等候着的人很多。 过去的每次考试他都坚决不让家人接送等候，他觉得没有必要。 但是这一次，因为是最后一轮的殿试，家里人都十分担心，所以他也就没有拦着。 只是没想到，门外等着的不止有苏家的几个家人。 还有陆千羽以及陆家的几口人。 陆老爷子站在最前面，看见他丰神俊朗的被小黄门给送出来，立马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俊生啊，好样的，好样的！” 能进入殿试的，再不济也是进士出身了，陆家本来对这个姑爷的要求就不高，只要他对自己孙女好就行了，若有能耐，还能在官场小有身份，那都算是额外送的了。 陆老爷子看着就觉得高兴，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婿是哪儿哪儿都好。、 “老三，考完了就好啊，考完了就好！”苏俊亭激动道：“走，咱们去酒楼吃饭，咱爹都在那儿等着了，千羽，陆爷爷，咱们一块儿去！” 酒楼是自家的酒楼，留的雅阁也肯定是最大的一间。 这是苏俊亭实在抠门，不然按照苏俊业和小元宝的意思，都不如直接歇业一天，专门给三哥哥庆祝算了。 “那一天得少赚多少钱啊！”苏俊亭可舍不得那么多的钱，想想都觉得心疼，只好道：“等到放榜那天，等放榜那天咱们再关一天张，专门给老三庆祝！” 一家人这才同意了下来。 一众人热热闹闹的来到了酒楼。 苏文成已经等候多时，看见自己这个三儿子也是满心感叹。 他甚至有些热泪盈眶，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夫人。 若是夫人也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小元宝从身后挤过来，抱着他的大腿道：“爹爹不哭！娘都能看见的！” 她是在说谎了，苏夫人其实老早就已经转世投胎了。 因为有着她的面子，苏夫人下一世不仅还能投胎为人，甚至找的人家还非常的好。 但是为了让爹爹安心，她还是这么说了。 “好好好。”苏文成被女儿哄得心里高兴了许多，也便抱着人入席开宴。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 虽说苏俊亭抠门，但到底是高兴，一顿饭把酒楼所有的好酒好菜都上了个遍儿。 一众人都吃的非常开心。 宴席上，两家又再次确定了陆千羽和苏俊生的婚事的具体时间。 当然，良辰吉日还是小元宝一边啃鸡腿一边掐着小手给算出来的。 虽然，对于元宝来说，这世间上根本没有绝对的良辰吉日，反正就算是不吉她也能给变成吉咯！！ 殿试考完到放榜足有十天的时间。 苏俊生考完就算了，根本也没有考虑太多，这些日子在筹备着和陆千羽的婚事。 二人已经相许多年，让陆千羽等这么久，苏俊生觉得十分愧疚。 所以在筹备的时候一向都是亲力亲为，确保万无一失。 可没想到他这边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倒是陆家那边出了问题。 “什么？千羽的脸被抓花了？”苏俊生带回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苏家人都非常着急。 不久之后就放榜，再有七天便是二人的婚礼。 这个时候陆千羽的脸被抓花了，那还怎么成亲。 苏俊生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他今日是去陆家找陆千羽的商量婚事的，结果二人正在花园中散步，一只狸奴突然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像是疯了一样就抓花了陆千羽的脸。 “狸奴？”元宝若有所思：“是头顶斑纹很像虎纹的那只吗？” 她在陆家住的时候曾经见过那只狸奴。 很乖巧的一只，怎么会平白无故抓伤陆千羽呢？ 除非它是中了邪…… 第二百九十五章 猫妖附体 陆千羽被狸奴抓伤，这事儿让元宝觉得十分的诡异。 况且再不久便是山哥哥和千羽姐姐的婚礼，元宝当日便直接去了陆府。 她从小在道观里面长大，除了会一些法术以外，还会一些简单的医术。 但医术这方面她知道自己比不过药师佛，所以还专门把药师佛给一起叫了过去。 药师佛被她骗来了京城，元宝倒也没有忽悠人，次日便叫大哥哥给药师佛找了一间空着的铺面开了医馆。 因为租金比较贵，所以苏俊亭这个抠门精并没有把医馆的位置选在比较中心的位置。 而是选在了很偏僻的地方。 因为这个，当初药师佛那个老头还很是生气了一段时间。 但最后被苏俊亭一顿花言巧语说服，告诉他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他医术够好，总能被人发现。 确实如此，医馆开门不久，就因为他精湛的医术而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 虽然非常偏僻，但药师佛的医馆还是门庭若市，他甚至还在这段时间里面找了两个小徒弟帮他抓药坐堂。 所以，元宝来到医馆来找他帮忙的时候，药师佛很不耐烦。 “让我出诊会影响医馆里面的生意的，你看看，来排队找我把脉的人那么多呢！” 老头眼中不无得意。 京城的生意是好做哈，这要是在边境，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看到这么多的人呢。 京城这边人多，他的功德积的也就快，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原地飞升，重新回到天上坐神仙呢。 见他不想动，元宝又开始忽悠人。 “药师佛爷爷，这里都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你要是积攒功德，咱们还是得找比较严重典型的呀，我跟你说，陆姐姐那里就是啦。” 她将陆千羽今天被猫抓伤的事情告诉给了药师佛。 当然，又将情况添油加醋说的稍微严重了一些，果不其然将药师佛勾的心痒痒的，十分想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凡是医者，都会对自己没有见过的病症非常好奇。 药师佛就是其中之一。 最终他不得不将医馆这边的事情交代给了自己的小徒弟，自己则匆匆忙忙收拾了药箱跟着元宝去了陆家。 陆府，此时大门紧闭。 陆千羽是个闺阁女儿，还没有嫁出去，面容就被毁了，自然是要好好封锁这个消息的。 不过，元宝是苏家人，她登门来见，陆家人还是第一时间就给让了进来。 要知道，元宝之前可是不止一次救过陆家人的命。 “千羽姐姐，怎么回事？”元宝跟着药师佛一起进来的时候，陆千羽正坐在院子里面。 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有些怕人。 她眼神也不大正常，看着红彤彤的一片。 陆夫人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怎么弄成这样了，来了太医给瞧了，说是伤口没有什么大碍，但最近很奇怪，千羽一到晚上就睡不着觉，眼睛还亮晶晶的，就蹲在院子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和她说话她也不回你，好像根本就没听见。” 元宝皱了皱眉。 她倒不是被这种情况觉得奇怪，而是她进了院子便开了天眼，然后一眼就看了出来，陆千羽根本就不是一般的被猫所抓伤。 她现在已经被猫妖附身。 她那半被纱布遮挡着的脸上已经长满了猫毛，只是因为被纱布挡着所以看不见。 这也太可怕了。 所以说，当时听说她被猫抓伤，元宝就觉得不大对劲。 从自己来了京城以后，就一直觉得这京城不大对劲。 但凡是皇城，都需要一些风水法器镇城。 因为皇气充裕的地方，不光是人待着比较舒服，就连一些山精野怪也会觉得这样的地方更能有利于修行，所以会一股脑的都来这种地方。 所以，在皇城最初建立的时候，就会用一些道家的法器在皇城的四个角做镇物。 京城当然也有。 而且元宝也听玉玄子说了，当初给皇城设立法器镇城的人正是她的师祖。 可最近，皇城频频有乱象，所以元宝也曾飞鸽传书回去问过她师傅。 玉玄子当时便说，大概就是皇城的法器出了问题，导致这里的风水开始不大正常，这里的妖物开始作祟。 元宝纸钱亲手处理过兔子精、蛤蟆精以及老鼋之流，所以今日听到陆千羽被猫所抓伤的时候，第一时间她又想到的是，是不是猫妖作祟。 结果来了一看，不出所料，的确如此。 她朝着陆千羽的方向走了两步。 刚才还立在石凳上毫无反应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立马转头看她。 原本正常的一双眼睛，再看向元宝的时候也变成了一双只有猫才会有的竖瞳。 “啊。”陆夫人被吓了一跳。 药师佛赶紧拿出一粒金丹给她，说道：“压在舌底，不要咽下去。” 这是给普通人保命的丹药。 价格不便宜。 但既然自己已经来了，他就不能看着凡人被吓死。 “小小猫妖，还不束手就擒。”元宝从身后扯出自己的拂尘，单手将一张符咒抛上天。 符咒立即引火自燃。 灰尘打着圈飘落下来。 陆千羽缩了缩爪子，正想跑走。 元宝已经一个闪身扑上前，单手结印扣在了陆千羽的头顶之上。 “喵呜！”一声惨厉的猫叫声在陆家的院子里回荡开来。 陆夫人老早就要吓晕过去了，还是凭着舌底的一粒金丹才堪堪挺了过来。 在元宝的手决之下，陆千羽根本是动都不能懂。 她怒目圆睁，看着元宝。 后者毫不客气的又朝她额头上贴了一张符咒：“就不磨磨蹭蹭了，这是真言符，我现在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陆千羽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就听到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天外，元宝问道：“你是哪里的猫妖。” “京城向西三里之外的一个村子里。” 元宝又道：“你修行尚浅，为何能够化形成人，还来京城作乱。” 猫妖小小声：“因为我们村口挖出一个金鼎，我靠近了那个金鼎以后立马觉得能量大涨，化形成功。” 好！ 恐怕这金鼎就是镇城之物了！ 元宝一把揭下她头顶的符咒，然后单手掐住她的中指，一捏。 刚才还浑浑噩噩的陆千羽立马清醒过来：“怎么了，元宝，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怨气之鼎 陆千羽恢复清明，元宝又摆脱药师佛给她用药，保证她脸上的伤疤在不日能就能恢复过来。 到底是药师佛，内服外用的药他都是能够调配出来的。 他点头答应，然后又见元宝收拾好小包袱像是要往外跑。 他便问道：“你这是又要去哪儿啊？” 元宝扛起桃木宝剑，又清点了一下手里的符咒，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去一趟猫妖说的那个村子。” 金鼎肯定不是刚刚现世的。 也正因为这个镇物的出现，所以京城如此的混乱。 之前那么多作恶的妖魔元宝能够一个一个的解决。 但只要这个金鼎在，京城就是很难平复下来的，会接连不断的出现问题。 所以她想着，不如就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将镇物重新放回到应该之地。 镇物在原有的地方，才能守护这京城的安定和平。 所以，她背上小包袱直奔城外。 “哎。”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药师佛的胸口，他莫名的皱了皱眉，对元宝道：“你要么再等等，或者等你师傅一起过来再说，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元宝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说道：““放心吧，药师佛爷爷，我卜算过，这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再说了，我比我狮虎厉害多了，让他来还不如我自己去呢。” 药师佛相信元宝卜算的本领，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但还是不大放心的从荷包里倒出来一颗丹药放在了元宝的手里，说道：“这个你拿着，若有事，就放在舌底，能救你一名。” 这就是之前元宝问他要过好多次的救命神丹。 但之前药师佛都不愿意给。 他总说这玩意儿珍贵的很，不光是其中的药材非常珍贵，而且这个东西也会消耗他的寿数。 所以，他不愿意给。 可是今天，他不但给了，甚至在元宝接下来以后，他还又觉得不够似的，不停地翻找着身上其他的口袋，嘟囔着：“不对啊，我记得我这儿还有两颗来着。” “不用啦，药师佛爷爷，这一颗就够了。”元宝边说边朝他摆手，说完话的时候，人已经退到了门口，还不忘对他道：“记得帮我跟大哥哥他们说一声，我晚上还要回去吃饭，今天要吃烧鸡腿！” …… 从陆千羽家中离开，元宝拎着猫妖，一路疾行到了她说的那间村子前。 猫妖此时也发现了这位小娃娃的本事。 一般的修行之人她也是见过的，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小小一只疾行速度几乎赶上动物成精的妖物了。 猫妖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神仙根脚是……” 这是问元宝是什么东西化形的。 结果挨了一个脑抽。 小胖手狠狠抽了一下它的后脑，元宝道：“谁根脚？元宝是人！是人！” 猫妖委委屈屈。 是人还能这么厉害，这也太离谱了吧。 该不会是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才能有这样的水平了吧。 它可太想问问了，可害怕再挨顿打，想想又忍了回去。 一人一猫半个时辰就已经抵达村口。 “神仙，就是那儿，那个金鼎就在那儿！”猫妖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说道。 元宝点了点头，疾步跑到了那棵大树下面。 发现那棵大树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深坑，坑里面有一个半人高的金鼎。 金鼎上面都是泥土和灰尘，但应该是被人打扫过，隐隐能够看到一点点上面雕刻的铭文。 猫妖解释：“当初挖出来的时候，村民们本来想要挖出去卖了的，可是硬的不得了，人们拿刀砍也砍不下来，有人晚上过来想削点金子下来，听说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然后全村就传遍了，再没有人敢打这个金鼎的主意了。” 猫妖一脸怕怕的表情，都把元宝逗乐了。 你一个妖怪，竟然还怕鬼？这也太好笑了吧。 仿佛是看出元宝的心声，猫妖不服道：“真的挺吓人的，那段时间村子里一到晚上就能听见有人哭的声音，可吓人了，别说是我了，就连周围的大妖都不敢出来。” 元宝皱了皱眉。 因为她突然明白过来，能把妖物们吓到的其实远不止声音本身，而是这周围所散发出来的气场。 人有人气，仙有仙气，妖有妖气。 这鬼嘛，肯定也是有鬼气的。 元宝抿了下唇，原地坐下，开始闭眼打坐。 她想要看看这周围的鬼气如何，是不是真的那么吓人。 见她闭目打坐，猫妖也赶紧跟着坐了下来。 却不料，二人闭上眼睛以后，同时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鬼气。 浓雾般的黑色，里面混合着血腥的味道，是冲天的怨气。 元宝在打坐的时候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怪不得这京城需要那么多的镇物呢，原来这地方曾经有过那么多惨死的人。 若不是用这样的金鼎来镇压，恐怕别说是皇城了，整个京城都会被这森森鬼气镇翻。 她凝眸想要看清那道鬼气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是不管她如何用力，就是完全看不清。 正此时，她听到猫妖在叫她：“小神仙，不好了，不好了，金鼎动了，你快睁眼啊！” 猫妖的声音无比的惊慌，元宝不得不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大坑里面的金鼎确实是在嗡嗡的不停地响动。 仿佛是里面扣着的什么魂魄要挣脱开这个金鼎的牢笼从里面蹦出来。 她噌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猫妖道：“跑，有多远跑多远。” 她隐隐感觉到，不大对劲。 这里头扣着的东西她好像是也解决不了。 猫妖重重嗯了一声，可跑到一半又忍不住回头看她，问道：“小神仙，用不用我去给你搬救兵啊！” 元宝微微勾了下唇。 其实她知道，若是这个金鼎里面的东西自己都忍不住，那么不管是谁来，都同样镇不住。 但她还是对猫妖道：“好，多谢你，去帮我给城隍报信儿，报我的道号就可以，我叫元宝。” 眼看着周围的怨气越来越浓，天色都逐渐暗了下来，像是马上天黑。 猫妖应了一声，唰的跑了出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为何来京中闹事 本地城隍，管的就是本地的阴私之事。 那猫妖刷的一下消失，原本是想要就地跑路的，毕竟这小神仙能不能活过去都是两说。 她自己又是个戴罪之妖，跑去城隍那里说不定也会挂上罪名。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别去，现在立马逃跑，或者逃离京城，以后就再也不会遇到小神仙了。 可是莫名的，她就想到了刚才小神仙吃力的对抗那抹黑气的样子。 想了想，猫妖还是没有直接跑，按照元宝的要求，找到了本地城隍的庙堂。 三支线香朝上，猫妖在殿内跪了三拜，便有一黑衣城隍出现在了供台之上。 “堂下何妖？” 猫妖忙不迭道:“小小猫妖一枚，特来拜见城隍大人，是为了跟您说个急事儿。” “说。”晾她一个小小猫妖也不敢随意来找自己。 大约是真的有急事。 城隍冷声说完，猫妖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他，说到最后，才又补上一句：“那位小神仙说报她的道号您就知道。” “她道号是什么？”城隍问。 “元宝。” 城隍浑身一凛。 是什么大事儿，竟叫这位都压制不住了？ 他立马警惕起来，问清了猫妖具体|位置便道：“好，本大人知道了。” --------- 同一时刻，苏家。 元宝此刻还没有回家，苏家上上下下都有些着急。 苏俊生知道妹妹白天说是要去陆家，刚准备自己去陆家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药师佛突然敲门来了。 “您怎么了来了？”苏家几人异口同声：“可是元宝出了什么事儿吗？” 药师佛点点头，斟酌着如何将元宝的行踪告诉给家里这几个人。 他其实最近也预感到了京城的不同寻常，他虽原是佛身，但到底不如元宝，所以他其实感受不到具体是怎么回事。 没有战斗力，去了可能还会拖后腿，所以他也就没有坚持与元宝一同去。 “她去京郊了，说是晚些时候会回来。”他怕苏家人会担心，所以并没有说的太具体。 可正此时，突然听见院内栗果跑了出来。 她急急忙忙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苏家几人忙回头看她，苏俊生皱眉道：“什么不好了？” 栗果跑的气喘吁吁，张口结舌好几次，都没有说明白。 但她的手一直指着后院的方向。 苏俊业着急，将人一把拂开，道：“算了，我们自己去看看吧。” 说完，几人一同金了后院。 然后一同来到了元宝的院子里面。 进了院子以后，他们才知道为什么刚才栗果表情那么惊慌。 确实是很吓人，元宝的院子里那棵原本被她养在小陶盆里面的枯枝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飞快的疯长起来。 不，它现在还在不停的长。 越长越高，越长越大，如今堪堪就要冲破房顶，直冲云霄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苏俊亭问栗果。 后者也是一脸震惊，赶忙解释到：“白天还没这样呢，就是刚刚，不知怎的，这树越长越大了。” 小小姐平时没事儿就给树浇水，没事儿还会同这棵树说话。 栗果原来都觉得小小姐做的是无用功，因为不管她怎么说，这棵树就是一点也不见要长的样子。 可今天这树却冲天而起，吓得栗果不知所措，只好去找三个少爷商量。 可这事儿谁有经验啊，大家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东西是元宝养的，肯定是有什么说法的。 可元宝不在，他们该问谁啊。 众人下意识都把视线转移到了药师佛身上。 确实，着所有人当中，只有药师佛知道眼前这是什么东西。 “蜜香树？”药师佛迟疑了片刻，忍不住靠近，捏了捏蜜香树的枝干。 那树干像是有人的知觉一样，缩了缩，但并不影响它依旧是越长越大，已经冲破了房顶。 冲破了瓦片，现在还在不停地长高。 这样下去，马上就会周围的人全部都知道。 到时候谁也说不清。 药师佛捏完树干以后，闻了一下手上的问道，然后断定道：“就是蜜香树。” 这树是长在地藏佛菩萨的殿内的。 听说地藏王菩萨的肉身埋骨之地就种了一棵这种树，所以他成佛以后，也便在殿内种下了这样一课蜜香树。 联想到元宝的真实身份，药师佛愣住了。 该不会是那位有什么危险，然后蜜香树感应到了，所以才这么着急的吧。 越想越觉得对，他着急道：“不好，我们马上得去找元宝。” 可是说完，他又迟疑了。 一行所有人当中，全都是几乎没有战斗力的凡人，就算是去了又能给元宝提供什么帮助呢？ 说不定不光无法帮助她，还很有可能给她拖后腿。 可他此话已经说了出去，苏家兄弟三个都急了起来。 苏俊业已经拿好了自己的武器，苏俊亭也装好了手边所有能拿的银两。 他和两个弟弟不同，他是个实干派，一直相信，没有钱办不了的事儿，所以他得带上钱。 苏俊生没有什么武器，但他最聪明。 他已经猜到了元宝可能有难，便叫栗果将屋内的倒霉鸟给叫了出来。 倒霉鸟最近在京城养的肥肥润润一只，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跑过长途。 苏俊生对栗果说：“把它喂饱一点。” 栗果去拿吃的，倒霉鸟睁着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着苏俊生，等待着自己的指令。 “你小主人有难，速去一趟西云观，找到观主玉玄子，告诉他元宝有难，速来帮忙。”苏俊生一字一顿，说的十分认真。 倒霉鸟也认真起来，小脑袋一点，说道：“好！知道了！” 说完，它展翅一跃，飞到了半空之中。 疯狂生长的蜜香树似乎也听明白了药师佛的意思，她此刻竟然停止了继续生长。 另一边，在京郊。 元宝与那黑漆漆的一坨黑雾已经酣战许久。 那团黑雾已经奄奄一息，虽说不成人形，但元宝也能感受到它即将消散之前的虚弱。 “好了，留你一命，告诉我，你是什么根脚，为何来京中闹事。”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亡魂之力 “黑雾”奄奄一息。 但其中竟然开始逐渐幻化人形。 元宝做准备动作，以为还有什么妖物。 结果，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黑雾当中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人形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幻化出来。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元宝有些愣怔，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 那人形为首的一个人却道：“问我们什么跟脚？我们是人啊，我们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随着他们开口说话，那片黑雾的颜色越来越浅，后面竟然开始逐渐变成红色。 元宝手中的符纸一时也只能有落灰到了袖口里。 不对，他们没有撒谎。 他们确实是魂魄，而不是什么妖物。 而且这个红色，代表着的是他们都是被冤屈而死的冤魂。 这样的冤魂地府都是不收的。 怎么会这么多被统一聚集到了一起，还成为了京城的一个镇物呢？ 是谁把他们当妖邪给镇住了？ 元宝不明所以。 那为首的冤魂冷笑道：“你们想过太平日子，就用我们这些平民的魂魄来镇压，还怕我们跑了，弄了一个这样的金鼎来镇压我们，让我们不能超生，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元宝愣愣的，手中拂尘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但她知道，这些人她不能再像打其他冤魂那样打他们了。 “你也是被派来打杀我们的是吧，呵呵，这次派了个小丫头过来。”为首的男人苦笑道：“这是看我们现在没有过去厉害了，所以才派你来的是吗？” 冤魂聚集地，自然是有极强的诅咒之力的。 之前都是派一些厉害的法师过来收他们的，虽然每次都没有什么作用，但到底是消耗了他们的能量。 而且，死的太久了，又被镇在这金鼎当中那么多年，他们都快忘了那些伤痛了。 元宝被他们说的有些犯难。 她自己是因为这里有异样所以过来想要解决的，但不知道前因后果就打杀确实也不是正道所为。 她放下手中的拂尘和桃木剑，摊开有一双小手，对着那些冤魂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不杀你们，但若是解释不清楚，又要来害人，那该杀还是要杀的。” “……”一众冤魂面面相觑去。 还是头一次碰到法师不是第一时间消灭他们，竟然还要听听他们的冤屈。 为首那人冷笑道：“怕不是那我们开开胃吧。” 元宝摊开小手，无所谓道：“随你便怎么想，你们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打咯。、” 不出所料，这句话说完，那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一抖。 毕竟刚才这位小法师的能耐，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若是真的被她再打一顿，恐怕他们真的是要灰飞烟灭了。 不如就趁此机会将自己的冤屈说出来，反正也不亏嘛。 总要有人知道，他们当初遭了多大的磨难。 “好，那我先来。”男人开口道。 “好。”元宝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在了上面，像是平时去戏楼里面听戏一样，就差手边放点点心茶水了。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对于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开口了。 “当初，朝廷在外面张榜公告，说是这边有矿山要挖，来的人每人每月有十文钱，还可以带着妻儿老小一起来，所以，我就跟着来了……” 从男人的口中，元宝隐约听出来，这些人死的时间都非常的长了。 具体的时间大约就是先皇开国之后不久的那几年。 元宝记得，狮虎曾经说过，先皇开国那几年是中原最为混乱的几年。 每每有政权更迭，皇室改换，都会有大批的亡魂。 而且作为真空天子，登基的新皇身上的龙气最重，所以这个时候，很多妖魔鬼怪全部都会跑出来，妄图作乱，或者是沾染一下新皇的龙气。 就像每每皇室有大事的时候，就会大赦天下一样，都算是沾染龙气的一种。 所以，当初中原各地都非常的混乱。 玉玄子的师傅和师兄察觉到了外面的乱，所以还下山去平顶了几年的妖邪。 玉玄子并没有去，他后来是听师兄说的。 说当初先皇也非常笃信风水玄学这些，皇城是专门找了风水师看的，风水师后来还成为了皇城的第一任钦天监。 “就是因为那个钦天监！他说皇城初立不稳，要在东南西北四地做术数压制！”男人气愤到：“可你知道他要用什么来压制吗？” 元宝平静的说道：“用人命。” 人是天地间灵气最足的生物，所以人命当然是最能镇住邪魔的东西。 这样的法术是上古时期就传下来的，但是只要是正道之人从来就不会用。 原因很简单，人是最有灵气的生物，若有反噬也是最为严重的。 “对！”男人以及他身后的人说到此处都跟着慷慨激昂了起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不停的说自己当初的死法。 有的像这个男人一样，是被骗来矿山以后，朝廷直接制造了一场意外，让他们都被矿石砸死的。 有的像他们家中亲眷一样，是在男人死后，被骗到山上一同斩首弄死的。 还有甚至是过路人，只是因为发觉了这里的不对劲，报官了以后，朝廷怕此事传扬出去，所以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人抓起来，最后生生在大牢里虐待而死的。 这些人最终都被统一困在了这一个金鼎之下。 用他们旺盛的冤魂之力，来克制住底下的邪魔，保护皇城的一片祥和宁静。 如今，皇城屡屡出事，大约就是因为他们死的时间太长，冤魂之力渐微，所以马上就要镇不住了。 元宝他听完内心一片宁静。 她很早就知道，这皇城上上下下就没有干净的地方。 她站起身，拂尘朝着黑雾一摆，原本被困在黑雾之中的一众冤魂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他们似乎是被从那团结界当中解救了出来。 只见对面的小不点到：“走吧，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可以区投胎了。” 说完，她又抽出一张符纸，点燃，通知黑白无常来接人。 “哎，仙姑，那你去哪儿？”为首那男人问道。 元宝回过头，奶声奶气道：“还有三角的亡魂没有解脱。” 她去救他们。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再多送些元宝!! 皇城之内，皇帝赵益觉得心神不宁。 他每每有这样感觉得时候都会进到那个密室里面，去找他的弟弟赵坚。 今日亦然，他还是来到那间密室，来寻人。 “弟弟。”密室门打开，里面一阵阴冷的感觉，令人不适。 赵坚坐在一个石头制成的座位上面，浑身上下皆是黑色，一张银色的面具盖住了他的脸，他长发垂到肩上。 听见来人的声音，只略略抬了一下下巴，问道：“兄长找我可是有事？” 二人都互相知道对方最为隐秘的秘密。 赵坚作为明明应该登基，却被毁了脸不得不留在这里的废人，其实不管是对这个朝廷，还是对整个国家，都毫无心思。 他憎恨每一个人，憎恨每一个能够好好活着的人，不像他这样，只能像是一只老鼠一样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面，不能以真面目世人。 外人知道他的身份都还是之前那个蠢货的样子。 他其实早已经不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可是他心中尚有一个心愿未能实现，所以还在坚持。 看到赵益来找自己，他内心是又嫌恶又激动。 因为他每每一来，就说明，这朝廷当中肯定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处理不了的。 其实赵坚是很瞧不起自己这个兄长的。 但他从未表露，在兄长面前，他一直都是纯善的，哪怕事到如今，赵益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弟弟是一心想要辅佐自己坐牢这个皇位的。 “没什么，就是今天心里总是有些慌慌的，感觉不大对劲，所以来找你。”赵益寻了个位子坐了。 在弟弟面前，他就没有所谓真龙天子的威严。 他等着赵坚的回话，对方却好半天没有说话，而是起身从石座上下来，走到密室的角落，寻了些沙土，捧在手里，念叨了几句什么，随即又散落在了地面上。 沙土在地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样，像人又不像是人。 赵益也起身过来看，可是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索性放弃，对赵坚道：“你跟兄长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赵坚皱了皱眉，说道：“上卦为坎，坎为水；下卦为艮，艮为山，山石磷峋，水流曲折，是蹇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悟行道之不易，从而反求诸己，修养德行。” “什么意思？”赵益追问。 赵坚一把扑散地面上的尘土，回答他说道：“说明前路有阻碍，有人在拦我们的大业。” 赵益心里一惊，脑中立马浮现出了元宝的模样。 小小一只的奶团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厉害吗？？ 赵坚像是能隔着脑袋看到他心里的想法一般，说道：“对，就是那个奶娃娃，你之前为什么不找人杀了她。” 苏家那个小女儿一直都是他们身边最大的阻碍。 虽然她救过自己，但赵坚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想让她死的念头。 只是赵益一直犹犹豫豫，几番出手也都没有真正将人置于死地。 “我……我……朕……”赵益嘟囔了半天，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向自己弟弟解释。 他其实心里一直没有真的将元宝当成自己的敌人。 他之前对元宝的敌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弟弟一直告诉他，元宝才是他们前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不过一个小奶娃娃，竟然真能有那么大的本领吗？ 现在一想，或许真是因为自己太过轻敌了。 赵益心中顿感不妙。 “那我现在召见苏家人，让他们进宫来见我吧。”元宝再厉害，到底是个小娃娃，而且就他所知，这丫头与家人关系也是极好的。 若是能够将她父兄抓到自己手里，那小不点再也不敢做什么事情了。 赵益想的好，但赵坚掐指一算，冷声说道：“晚了，现在找已经晚了。” 就他看到的卦象所得，估计这丫头已经毁了京城四周的大阵了，现在这个啥时候再抓人质已经毫无作用。 “那该怎么办！”赵益有些慌了神了。 他与弟弟所说的大计，其实也是自古以来所有帝王心中的大业，就是想要长生不老，想要永生永世都能够执掌皇权，永远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所以他大兴土木，想要在城外建起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皇陵。 赵坚也没有闲着，将历朝所有的风水术士的书籍都看了一遍，加上还有先皇写就的羊皮卷。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也终于找到了一个长生之法。 那就是将皇城所有的百姓都当成炼丹的鼎，以人命人魂入药，锻炼七年，凝成魂丸，便能使人长生不老。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初元宝带人捣毁那个皇陵的时候，赵益并未有什么表示。 皇陵没什么用了，现在他们想的是要利用全城的百姓。 而皇城之外四个镇魂点，其实在之前就已经被赵坚偷偷动过。 过去那里是镇住底下冤魂的，现在却已经不再是这个作用，这四个镇魂点如今的作用变成了凝结周围全部的亡魂，将那个地方变成极阴之点，让所有的阴气都流通向四点。 眼看着大阵即将成功，可他眼下一掐算，却恍然发现，四个点当中已经有两个店已经被捣毁了，里面困着的亡魂也已经消散不见，什么极阴之力也全部消散。 “不好，若是另外两个点也跟着消散的话，那么我们不光是大阵不成，还会遭到反噬。”赵坚越想越心惊。 赵益也惊讶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去抓她！”赵坚咬紧牙关。 --------------- 另一边，元宝放走了第二个镇魂点之下的全部亡灵。 黑白无常也精神涣散的被赶了过来。 “小祖宗啊，您怎么又给我们添这么多活儿啊。”白无常舌头都变得更长了。 元宝笑盈盈：“别急嘛，还有呢，你们先别急着走。” 她瞧了一眼二人身后勾魂索上面拴着的一干冤魂，小手来回点算了一下，说到：“大概还有个几百人吧。” 一个镇魂点放出两百人左右，四个估计要上千人。 “啊？！”黑白无常欲哭无泪。 元宝笑眯眯：“黑白无常叔叔最厉害啦，等到中元节，我叫狮虎再给你们多送些元宝！” 第三百章 全文完 “说话算数啊，小祖宗！”黑白无常欲哭无泪的看着元宝。 他们倒是想拒绝，但是拒绝的了吗？！ 眼看着三角的亡魂被黑白无常一个一个的收走。 元宝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朝着最后一角的镇压处而去。 最后一角离皇城最近。 所以元宝也是最后一个去的，她准备解决完以后，直接回家吃晚饭。 对，她还叫药师佛回去告诉哥哥们她晚上还要去吃晚饭的。 可是到了最后一处的时候，她发现这里等着的不光是那些期待被解救的亡魂，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赵益和赵坚两兄弟罕见的出现在了同一个场景之中。 看见元宝的时候，赵坚将面上的银色面具揭了下来，像是怕她认不出自己。 “小不点，我们又见面了。” 他声音平静，元宝也勾起一个笑脸，说道：“没想到哇，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么麻烦，元宝怎么样都不会救你的。” 从他身上，元宝感受到了镇压那些亡魂的力量。 所以，她判断的出来，这些亡魂身上的镇压之力就出自这个赵坚之手。 想当初还是自己救了他，现在想想元宝就觉得后悔。 “来吧。”她从身后抽出自己的桃木小剑，朝赵坚挑挑下巴，说道：“来吧，别浪费时间。” 她还要回家吃晚饭的，没空和这两个怪人浪费。 赵坚像是被她逗笑了：“小不点，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说罢，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只见一队的侍卫整齐划一朝元宝而来。 靠！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元宝不相信自己的法力…… 她立马坐在地上，开始装起可怜来。 她确实是很可怜，不大点一小只，要面对这么多的成年人。 为首的那个很快便被她的样子说服，下意识回头看向圣上。 赵益也看向赵坚。 “杀了她啊！”赵坚怒道。 为首那人愣住，又看了眼脚边奶唧唧的小团子，不明白为何要对这么小的一小只起杀心。 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元宝抽出小桃木剑，将符纸抛掷半空，引燃，然后一剑指向赵坚而去。 她已经看明白了，赵益也是个草包，都是这个赵坚在搞鬼。 若是此人不除，那不光是这些亡魂无处安放，很有可能京城的百姓也要遭殃。 元宝一剑而去，险些就扎透了赵坚的臂膀。 好在他反应快，一闪身躲开了这一剑，他怒骂道：“上啊！上来杀了他！” 一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这只小奶团子的厉害。 直奔元宝而去—— * 苏俊亭等人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 地上人四散躺了一群，赵坚面上的面具都已经掉了，整个人也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 赵益也身中一剑，眼看就要不行。 这可是皇帝啊！ 可是在自己亲妹妹的安危面前，皇帝的死活他们并不关心。 “元宝！”苏俊生在一块空地上发现了小小只的小元宝。 她身上都是伤，嫩生生的小脸此刻也挂了彩，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 苏俊生将人给抱在怀里。 小不点俨然是呼吸微弱的样子。 他疯狂朝身后喊：“药师佛！药师佛快点过来，快给我妹妹看看！” 药师佛匆匆赶来，看见地上躺着的小不点，心里也是一颤。 他赶忙掏出自己包里的药丸给元宝嘴里塞了一颗。 小不点被这颗药丸喂完，终于算是恍恍惚惚睁开了眼。 看见面前站着的一干人，她小声咳嗽了一声，只觉得肋骨生疼。 苏俊亭眼泪都要下来了，他说道：“元宝没事儿啊，你师傅在来的路上呢，你肯定没事。” 玉玄子已经来信说了自己在来的路上。 不久就会到京城。 元宝想说话，可是一张嘴，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赵坚那个坏东西不知道得了什么修炼的法门，竟然能够利用周围所有的亡灵之力凝结起来对付自己。 那些亡灵都是恍恍惚惚的，元宝还不敢伤害他们。 因为但凡被她打散，那些亡灵就会彻底消失。 她只能避着他们，直接去攻击赵坚，又有那些侍卫在旁边维护，她一个不留神就受了伤。 外伤内伤都有，她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凡修行之人，对自己生命消逝之时都是有预兆的。 之前也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危险的情况，可只有这一次，元宝从心底里感受到了生命即将消逝的感觉。 其实她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就是对付一个赵坚，她竟然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眼下，她确实是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 “山哥哥别哭。”她艰难的抬起小手擦了擦苏俊生脸上的泪水。 然后艰难的抬头看向大哥和二哥，小声道：“哥哥别哭，元宝就是睡一下就好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要是一闭上眼，那肯定就不可能再睁开了。 每个人眼里的泪水都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药师佛更是不停地抹着眼泪，搜寻着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其他能够救命的东西。 可是翻了一圈，还是没有。 他救不了元宝啊。 他救不了。 小不点瘫在苏俊生的怀里，小声的嘱咐道：“山哥哥以后不要那么晚睡了，要注意保护眼睛，大哥哥不要太把钱当回事，钱乃身外之物……咳咳&……” 说完，她又看向苏俊业，说道：“二哥哥，你以后要听大哥哥和山哥哥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要珍惜你的小命，那可是元宝从地府带回来的……” 苏俊业哭得已经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他想上前抱抱小不点，可看着她像是被戳破的布娃娃一样的身子，到底是无从下手。 众人皆是痛哭流涕。 元宝小声道：“最后一角的亡魂我也解救出去了，赵坚兄弟都死了，他们翻不了天了……” 最后一句话她张张嘴没有说出来，她想说的是……元宝也累了，元宝也该歇歇了。 “哥哥们，这辈子能跟你们当家人真好……”说完，她嘴唇颤抖了两下，便闭上了眼睛—— “元宝！” —— 数年后，在苏家的祖坟前。 一颗小小的嫩芽从坟包上面长了出来，嫩绿嫩绿的一小支。 一个熟悉的小奶包以魂魄的形式站在坟前，她掐起手诀嘟嘟囔囔道：“怎么又要我下界渡劫啊！死一次还不够，还要死几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