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女户，农门长姐来做主》 第1章 初来乍到 “不行，我不答应。” “想让那三个丧门星进向家门，除非我死了。” “为了她们那个娘，我家老三离家多年，最后竟被克死。如今她死了，想进向家的祖坟，想都别想。” “啥？总得让孩子认祖归宗？凭啥？” “哎呦，这是往我心窝扎刀子，要我的命啊！我苦命的老三，让人克了命去......我可怎么活呀.......老天爷呦......” 青峰县荷花村的向家老宅院内，向婆子正盘腿坐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歇斯底里的嚎声震得人耳朵疼。 向家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吭声，更没人上前阻止。 “我家芦花是向来福明媒正娶的娘子，凭啥不能进向家祖坟，凭啥仨孩子不能回向家。” 一道高亢尖锐的女声传来。 众人吓得一激灵，忙转头去看。 只见一个头发稀疏，身穿蓝色粗布衣衫，四十多岁的矮胖妇人，气哼哼走到向婆子面前。 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矮胖的汉子和媳妇，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惹。 向婆子看到这一行人，立马沉下脸，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一骨碌爬起来，骂道：“没长辈的同意算什么明媒正娶，那是私奔，范氏不要脸，向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 “你才不要脸，你们向家都不要脸，儿媳妇不认，亲孙女也不认，丧良心哩。” “呸，范氏勾三搭四，谁知道那三个是不是我家老三的种。” “呸，你才勾三搭四，她们就是向家的种。” “呸！范氏克夫，她生的闺女克亲。” “呸！那你就是克全家。” 两人你来我往，唾沫横飞。 围观人群被吓得连退数步，生怕一时不察被吐一身口水，沾染了晦气。 最后二人彻底翻脸动起手，你薅头发，她挠脖子，没一会儿两人都挂了彩。 谁都没讨到好。 两人被各自家人拉开后嘴里还不消停地骂骂咧咧。 而此刻，站在一旁的向枣儿早已神游天外。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趁着十一假期暂时脱离牛马生活，回老家帮爷爷看中药铺，谁知道会遇到地震，房屋倒塌，祖孙俩被埋。 再醒来便成了和她同名同姓，刚刚丧母带着两个年幼妹妹的小姑娘。 依原主的记忆，她们那个刚去世的娘名叫范芦花，是个名声狼藉的女人。 嫁给向家老三向来福前，和一个自称外乡来的富家公子私奔去了县城。 谁知道那人竟是个骗子，人和钱骗到手后跑了。 而范芦花却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不敢回家，只能靠着为富户浆洗衣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后来她偶然听人说木匠赚钱多，暗中瞧上了木匠铺的向来福。 向来福是个没啥经历的青年，加上范芦花又有些姿色，一来二去，便成就了好事。 得知足有出息的小儿子要娶范芦花，向婆子撂下狠话，往后别认她这个娘，别进这个家。 年轻气盛的向来福和范芦花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赌气回了县城。 他踏实肯干，得掌柜看中，后来又得了向枣儿这个女儿，更觉得生活有奔头努力赚钱。 向枣儿六岁时，添了二女儿向梨花，没几年范芦花又有了身孕。 正当夫妻俩憧憬着儿子出生时，意外发生了。 一天夜里，向来福赶制一批家具，不小心碰倒了木材堆，被压在了下面。 隔天早上小伙计发现时人早已凉了。 范芦花当下动了胎气早产，生了一天一夜得了个女儿。 早产加上难产，范芦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能靠汤药吊着。 小小年纪的向枣儿一边照顾两个妹妹和亲娘，一边操办阿爹的丧事，在木匠铺掌柜的帮衬下总算将阿爹送回向家安葬。 家里没了向来福这个顶梁柱，她们的日子一下子捉襟见肘。 彼时的向家因着向来福的死恨透了母女四人，对她们不闻不问。 小妹向桃儿满四岁这天，家里来了个胖牙婆，向枣儿这才知道她娘要把大妹向梨花卖掉。 她跪着哭求，说自己会多干活，养活妹妹们，范芦花却铁了心，任她怎么求就是不松口。 胖牙婆拉着哭闹的向梨花要走，向枣儿不依，便去拉扯胖牙婆，但她瘦弱的小身板哪里能扭得过牙婆那肥壮的身躯。 被推倒，好巧不巧，后脑勺着地，一命呜呼。 胖牙婆一看出了人命，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抢过范芦花手里的钱袋子，一溜烟跑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钱没拿到，还折了个顶梁柱的女儿。 范芦花看着嗷嗷哭的两个女儿，又想起已故的向来福和自己的悲惨遭遇，顿时心生绝望，寻了根麻绳，一了百了。 向枣儿便是在这混乱中醒来的。 两个嚎啕大哭的妹妹，挂在树上的亲娘。 谁能理解她当时的感受。 开局已是地狱模式！ 在这期间，无论本家向家还是外家范家竟无一人上门帮扶。 刚醒来的向枣儿在这陌生的环境里，独自面对亲娘离世和嗷嗷待哺的妹妹。 她当真想再死一次，说不定能穿回去。 没有爹娘，妹妹幼小，加之手上也没多少钱，她最终决定退了租住的小院，将两个妹妹送回荷花村的向家，然后再想办法看能否回原来的世界。 就在这时，范家的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找上门，说要带她们回范家。 半路上他们旁敲侧击得知木匠铺赔偿的钱，一半给了向家，一半还了欠药铺的医药钱，再给她们娘治丧后，已经不剩什么了。 本来要带她们走的范家人立刻变了脸，直接改道去了荷花村的向家，说要为她们出头。 结果可想而知，两家便在向家杠上了。 “让她们从哪里来回哪去。”向婆子愤恨的声音再次响起。 “向家的种，就该在向家养。”范婆子怒声回怼。 吼完后，两人像炸了毛的斗鸡死死盯着对方。 向枣儿被二人高亢的嗓门拉回神志。 如今范向两家针锋相对，都不是好相与的，摆明了都不想要她们，如果她就此离开不管，两姐妹这么小，怕是没了活路。 再来按她以往看小说的经验，想立马回去怕是难如登天。 既然暂时回不去又占了人家的身体，作为补偿，要不就顺便帮原主养着两个妹妹？ 可她人生地不熟的，靠什么养活她们？ 垂眸凝视怯生生拉着她衣角，瘦得麻杆一样的两个小姑娘，心下不忍又犯愁。 她该怎么办才好？ 第2章 分家单过 向家老宅院中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阵儿，向家老大向来旺沉闷的声音响起，“娘，可......那是老三的孩子，怎么能......” 向婆子一眼瞪过去，向来旺立马熄了火，后面的话也不敢再说。 “你忘了老三被送回来，头上全是血的样子？被她们那个娘克死的，这才几年，就当这事过去了？如今范家居然还敢送三个丧门星上门，丧良心的贼婆娘！”向婆子牙咬得咯咯作响。 “呸！你个卖孙女的老虔婆，谁有你丧良心。”范婆子毫不示弱骂回去。 “你......” 被戳中痛处的向婆子，胸口闷疼，直喘粗气。 而瞪着眼叉着腰的范婆子气势不减。 眼瞅着她们两个又要打起来，荷花村村正赵顺才忙出声阻止，“都别吵了，听我说两句。” “向婶子，当年来福的事那是意外，谁也不想的。如今范氏没了，你总得给孩子们一条活路。” 说完又转向范婆子，“范婶子，范氏当年做了啥，你自己清楚，咱得嘴下留情，多为孩子们想想。” 而范婆子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想抢占上风，对着向婆子喊：“老虔婆，听到没，别一张嘴就是我家芦花克的，谁克谁还不一定呢，芦花跟了向来福，没过几天好日子。” 这不是拱火吗！ 果然，向婆子顿时瞪大了双眼，气得尖声喊道：“没过好日子，你瞎了吧。要不是范氏整日要穿金戴银，老三怎会赶着夜里做活，又怎会出事。”缓了口气，继续道：“那你把她们领家去，不是你范家娘子生的吗？” 领范家去，那怎么成！ 范婆子不干了，“老向家的亲孙女就该老向家养”。 被她们吵得头疼的向枣儿目光扫过这两家人。 坐在门槛皱着眉的向老头和围着他的几个孙子孙女。 横眉竖目撒泼的向婆子。 沉默的老大向来旺和苏氏，一脸看好戏的老二向来财和杜氏。 最后还有那一群不好惹的范家人。 除了刚刚出声的向来旺，怕是没人愿意收留她们。 据原主有限的记忆，此地乱世刚过，百姓安稳不久，粮食产量低，交完赋税，只剩一家人的嚼用，哪肯再养多余的人。 何况还是被嫌弃的三个丧门星。 听她那便宜外祖母的意思，向家还有卖孙女的前科。 这就不得不防了。 虽然向家不认她们，可户籍毕竟还在一处，往后他们拿这个做筏子，会很麻烦。 这万一真遇到过不去的坎，牺牲谁还用想吗。 向枣儿细细思忖后，便有了主意。 “向家阿奶，您放心，范......我娘不会进向家祖坟，我们也不是来投靠向家。这次来，是想请向家阿爷做主将我们分出去单过。” 单过？！ 众人齐齐望向她，眼里皆是不敢置信。 本来专注干架的向婆子听得此话，再也顾不得和范婆子对骂。 好个她个小丫头片子，这是认亲不成，就要来分家产。 没门！ “你想都别想，三个赔钱货凭啥分向家的家产。” 向枣儿怔愣，她压根没想到家产这事，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们不要向家的一分一毫，只将我们三姐妹的户籍迁出来便可。” 向婆子怀疑地看着她，“只迁户籍？” “只迁户籍。”向枣儿语气肯定。 赵顺才看着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再看看她身后两个更小的，实在不忍心，劝道：“向家丫头，分了家，你带着两个小丫头怎么过活？” 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女孩，该怎么养活自己。 老向家确实不容易，但给孩子们一口饭吃总是有的。 实在不行，他私下偷偷帮衬着点，日子总能过下去。 若真分了家，这往后...... 赵顺才的帮腔引来向婆子的不满，生怕向枣儿反悔，急道：“村正，是她自己说不要向家一分一毫。” 那急切的样子令赵顺才冷下脸来，“向婶子，她们好歹是来福的女儿，难不成你要看着她们活活饿死吗？” 向婆子翻了个白眼，心道：饿死了正好。 “村东头那亩麦田给她们。”一直闷不吭声的向老头突然开口。 向婆子本能要出声反对，但又一琢磨，折一亩麦田永远摆脱三个丧门星。 划算！ 再说孩子爹发了话，不好当着众人拂他的脸。 这才不甘不愿噤了声。 最后还不忘恶狠狠剜了向枣儿姐妹一眼。 “赵村正，这一亩地我花钱买。” 向枣儿不想占向家的便宜，免得她们怀恨在心，往后搞什么幺蛾子。 而且田地在她名下才真正属于她们。 没等赵顺才开口，范婆子阴阳怪气道:“我说枣儿，就你剩那仨瓜俩枣，都不够养两个拖油瓶，拿什么买地？” 她原本想哄着向枣儿将钱交给她。 哼！没成想死丫头防她防的紧，愣是一文钱都没骗出来。 赵顺才本就不喜范家人，语带嘲讽道：“说起来，范家可是孩子们的外家，不然你们带回去养吧。” “那不行，没钱凭啥我家养。”范家大儿媳闻言急了，立马跳出来反对。 话一出口便后悔，忙噤声看向婆母。 果然见范婆子正拿眼刀子戳她。 范婆子老脸堆笑，“范家只是外家，孩子跟着本家，外人才不会说嘴不是，我们可不是图那点子钱。” 三个拖油瓶谁爱养谁养，范家绝对不养。 范家人生怕又惹一身腥，讪讪躲走，趁没人注意溜了。 向枣儿没理会便宜外家，坚持道：“这地我买，麻烦赵村正帮忙写一下买卖契书和分关书。” 赵顺才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同意。 于是在赵顺才和其他村民的见证下，向老头和向枣儿分别在买卖契书和分关书按上手印。 并约定夏收前向枣儿必须将户籍迁出。 事情便就此了结。 没热闹瞧，人群便自动散去。 “谢谢您，赵村正，”道谢后，向枣儿又不好意思问:“能不能麻烦您在村中找个空屋给我们暂时落脚，实在是再也拿不出钱租屋子。” 知道她们的情况，赵顺才想了想，“倒是有一处院子，我找人修缮下，你们先住下吧。”又提议道：“要是信得过我，我去给你换红契。” 在这里，买卖双方自己签的契据叫白契，不受官府承认。 还要去县衙办理过户和缴纳税费，由官府在白契上粘贴官方统一印刷的契尾，并盖上官印，称为红契，又叫官契。 有了红契土地才真正属于自己，并受到官府的认可和保护。 向枣儿自是千百个愿意，“多谢您，我自是信您的。” 赵顺才哈哈大笑，“什么村正，叫大伯，我和你阿爹可是一起长大的。” “哎，大伯。” 向枣儿又趁机问：“大伯，我家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立女户？” 赵顺才吃惊，结巴道：“啥？你......你要立女户？” 第3章 落脚 “我家里没有男丁，户籍迁出也只能立女户吧？” 他为何这般惊讶，立女户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吗？ 赵顺才察觉自己失态，忙道：“以你这家这种情况确实也只能立女户，不过咱村，不，咱县也就那么一户女户。” 自前朝崩塌后，诸王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她所在的青峰县属于当年厉王建立的大黎。 因连年征战，很多儿郎战死沙场，当今便允许家中无男丁的妇女可为户主，谓之女户。 青峰县的地界，唯有一户立了女户，人家是富户的女儿，田多粮多，别人比不得。 “你先安顿下来，我寻人去打听打听立女户的具体情况再说吧。” 说完，赵顺才喊了个人给她们带路。 从向家老宅出来，向枣儿坐着从县城雇来的牛车来到小院。 车夫将她们的行李搬进院中，拿了钱赶着牛车离开。 小院背靠青峰山，是边户，左侧是大片空地，右侧并排几户邻居。 大门敞着，东西墙塌了一半，墙根处杂草丛生，一副破败景象。 进入院里，两个小丫头便坐在行李边休息。 面前两间屋顶塌陷的土坯屋，向枣儿先进了左侧屋子，一盘土炕，再无其他，这是正屋。 转身出来进了另一间，是灶屋，有土灶、几个破陶罐、陶甑，两个破木桶，一堆木料，皆被灰尘掩盖的灰不溜秋，想必是前主人丢弃的。 出了灶屋，来到院子，西南角有个茅草棚子，顶上稀稀拉拉几簇茅草，约莫是茅房。 东南角用树枝围了篱笆，散落着几根禽类的毛，多半是用来养家禽的。 院中还有棵枣树，早已嫩芽青青。 院外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流经，岸边新绿一片。 “大姐，咱们不回家了吗？”向梨儿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向桃儿也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打转，似下一秒便会掉落。 向枣儿这才想起，她们打小在县城长大，住的青砖瓦房，哪里见过这般败落的屋子，再加上陌生的环境，范向两家的嫌弃，此刻心中定是忐忑不安的。 蹲下身，向枣儿将两人一左一右搂进怀里，轻声哄道：“梨儿，桃儿不怕，有大姐在呢。” “屋子虽然破了点，收拾收拾就能住，而且院子很大，以前梨儿桃儿不是特别想有个大院子吗。咱们在院里种些喜欢的花呀，果呀，再买几只小鸡，还交给梨儿和桃儿养，好不好？” 向梨儿情绪稍缓，问道：“还和以前一样？小鸡养大了可以下蛋卖钱。” 不知怎得听到这话，向枣儿心中一疼，确实和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大姐，养小鸭子好吗？桃儿可以带它们去玩水。”桃儿吸吸鼻子，奶声奶气地问。 向枣儿笑道：“好，梨儿养小鸡，桃儿养小鸭子，好不好？” 两姐妹这才高兴起来，沉闷的氛围一扫而光。 安抚好妹妹们，向枣儿看着乱七八糟行李，考虑着是不是先将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出来。 再看看漏风漏雨的屋子，心下犯了难。 春分刚过，晚上还冷，两个小丫头怕是受不住，棉被得先找出来。 阿爹干活的工具也得先搬进屋里，还有为数不多的粮食可不能让老鼠拉了去。 正当她犯难时，河对岸走过来了几个人。 “四娘，四娘......” 向枣儿听到喊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猛然想起她在向家孙辈的排行可不是行四嘛，只是没人这么喊过她。 后知后觉转头去看。 只见不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带着几个人正朝她们走来，不由心生警惕。 汉子大喇喇地边走边喊：“村正让咱们来给你修缮一下屋子。” 他脸上洋溢着明朗笑容，一看就是憨实性子，又说是村正让他们来的，想起之前赵大伯确实提过一嘴。 向枣儿这才放下心来，忙迎上前道：“那太好了，我正犯愁屋子怎么修缮呢，大哥怎么称呼？” 此话一出，跟在汉子身后的几人纷纷闷笑出声。 向枣儿满脸疑惑。 她是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吗？ 汉子被笑得脸皮发烫，因着面皮黝黑显不出来，解释道：“我和你爹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得叫我叔，村正赵顺才是我哥，我是赵三顺。” 向枣儿恍然大悟，原来是叔不是哥啊！ 怪她，又用现代的思维方式了。 这个时代成亲早，年纪轻轻就当爹。 “哎，三顺叔，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紧着去收东西，啥也不用管，保证晚食前修好。” 说完吆喝着其他人开始干活。 几人先将屋顶的茅草全部扒下来，房梁还结实，只檩条有些已经腐坏，得拆下来换成新的。 屋子的土墙有些脱落，下面被老鼠打了几个洞，得用黄土混着茅草加水和成泥，填补上。 “这边茅草补上。” “再提两桶泥过来。” “哎，这边来人扶一下木梯。” 扒茅草，换檩条，和黄泥，补泥墙，运木料，送茅草...... 众人忙作一团，吆喝声不断。 人多力量大，两个多时辰，土坯屋焕然一新。 赵三顺抹了把额上的汗，笑呵呵说道：“四娘，屋顶用灰泥厚厚铺了一层，绝对不会漏水，天气好晒几天就能干，一会把我带来的火绳在屋里燃上一条，预防蛇虫鼠蚁什么的。” “土炕和土灶先将就着用，晚上多烧一会，去去潮气，今日家伙什不够，天也晚了，明日我带人来重新盘补下。” “知道了，三顺叔，叫我枣儿吧，我阿爹也这么叫我。我家这情况，也没办法留大家吃饭。” 向枣儿有些不好意思，人家累了一下午，连顿饭也没能吃上。 可眼下她真没办法，家里乱糟糟不说，还没菜没粮。 赵三顺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枣儿，客气啥，你叫我一声叔呢，再说乡里乡亲的，不兴讲这些，以后有事就去赵家找我。” “好哩，谢谢大家了，等我安顿好，一定请大家吃饭。” 众人都笑着说不用客气，谁不知道她们三姐妹的情况，没人把她说的话当真。 像来时一般，赵三顺领着人呼啦啦走了。 小院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向枣儿看着修缮好的屋子，总算有了个落脚地，瞬间觉得肿起来的后脑勺都不疼了。 第4章 发豆芽 找出打火石，将火绳点燃，等烟飘出来，便放进屋中熏着。 她们一早从县城出发，只喝了些粟米粥，到向家又闹腾了一番，现下早已饥肠辘辘。 是该做晚食了。 向梨儿手脚勤快地将做饭的家伙什找出来一一放进灶屋。 陶釜、陶甑、粗陶碗、箸子、勺子、刀等，还有两个小陶罐，装着盐和一点荤油，小半袋粟米和一袋大豆。 晚食熬了稀汤寡水的黄豆粟米粥，就着夕阳余晖，三姐妹围着土灶在新家吃完了第一顿饭。 灶中的火已熄，用余烬温着一釜水，方便晚上三人洗漱用。 正屋内的烟气也散掉了。 向枣儿将比较重的东西搬进正屋，然后去河边洗碗。 向梨儿和向桃儿如蚂蚁搬家一样，将轻省的小东西分门别类放进正屋和灶屋。 来回几趟便收拾好了。 向枣儿端着洗好的碗走进灶屋，没柜子也没架子，只能先放在土灶上。 正屋中，向梨儿将土炕和地面清扫干净，顺便把被褥铺上。 “大姐......快抱我上去嘛。” 撅着小屁股试图爬上炕的向桃儿见大姐进屋，高兴地朝她举起两只小瘦胳膊。 向梨儿一记小眼刀子飞来，“不许，你不洗脚会踩脏被褥，叫大姐也没用。” 被二姐凶了，向桃儿委屈地噘着小嘴。 向枣儿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是不是又光着脚丫踩地上了？天凉，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被她拆穿后，向桃儿不尴尬不心虚，咧着小嘴嘿嘿笑。 最后，向枣儿带桃儿洗漱完上了炕。 三人累了一天，躺下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翌日，太阳东升，鸟儿啼鸣。 向枣儿觉得胸口发闷，被迫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胸口横着一条小细腿。 顺着小细腿往上看，这才发现向桃儿睡得掉了个头，小腿正搭在她胸口，怪不得她会觉得胸闷。 忙给她盖上被子，又摸了摸她的小手，热乎乎的，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向梨儿，睡得正熟，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穿衣。 灶屋内，向枣儿将倒扣的陶盆拿下来，被盖住的陶罐里泡了一夜的大豆吸饱了水分，个个圆润饱满。 向枣儿十分满意，换了水，将陶罐放在角落。 生火，做饭。 看着洗好的粟米，她自言自语道：“没干粮，没菜，这哪里吃的饱。” 不管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挣钱，于是转身又从米袋中抓了两把。 早食的粟米粥格外浓稠。 这引起了向梨儿的注意，“大姐，咱家粟米不多了。” 自从阿爹没了，这么浓稠香甜的粟米粥她还是第一次喝，好香好甜。 可照这个吃法，剩下的粟米吃不了几天的。 向枣儿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姐会想办法挣钱买粮的，你不要担心。” 向梨儿不解，“咱们本就没多少钱，为什么还要花钱买地，那地不是她分给咱们的吗？” “她”指的自然是向婆子。 向枣儿想和向家划清关系，能用钱解决最好，尽管这会使她们穷的叮当响。 将陶碗中的米粥快速喝完，“梨儿，你喜不喜欢向家人？” 向梨儿摇头。 “如果现在向家答应收留咱们，你想回向家吗？” 向梨儿迟疑片刻，再次摇了摇头。 “那块地虽说是分给咱们的，但地契却没在咱们手里，向家要收回去也就一句话的事，若是咱们买下来就不怕他们反悔。” “而且大姐也不想回向家，大姐想立女户，想自己当家做主，以后不看任何人的脸色。” 小丫头听完，垂头思考起来，间或地扒拉两口粥，片刻后抬头，眼神炯炯道：“大姐，我明白了。”遂又想到什么，红着眼眶道：“大姐，要是实在赚不到钱，你就把我卖了吧。” 向枣儿胸口一窒，眼底泛酸，缓了好一会儿，哑声道：“就算饿死，大姐都不会卖你。” 一直以来范芦花都想生个儿子，嫌弃她们，阿爹却对她们百般宠爱。 可自从阿爹没了，向枣儿既要带妹妹，又要干活养家。 伺候范芦花便落到了向梨花的身上，她娘脾气差，动不动就骂她们没用，赔钱货。 小小的孩子不敢吭声，只能攥着衣角站在角落掉眼泪。 向梨儿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养成了凡事为别人着想的习惯。 八岁的年纪，这要搁在现代还是个被父母百般宠爱的小学生。 而她却要为家中生计自卖己身，还是在有爷奶和伯父的情况下。 呵！多讽刺！ 脸埋在陶碗中吃得正欢的向桃儿抬头，蹙起两条小眉毛，“不卖二姐，不卖，大姐别死。” “嗯，不卖，不死。”向枣儿轻声安慰。 向梨儿估计对范芦花要卖她的事还心有余悸。 “大姐有赚钱的法子，梨儿别担心。” “真的？”向梨儿顿时双眼一亮。 向枣儿点了点头，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两姐妹相视而笑。 吃了一脸米油的小桃儿不明所以，咧着小嘴跟着笑就对了。 早食毕，赵三顺带着几人将土炕和土灶补好后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向枣儿领着梨儿和桃儿来河边洗刷陶甑和陶罐。 每天喝粟米粥，没有蔬菜，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便想用大豆发豆芽吃，豆芽营养丰富，不仅含有粗蛋白和氨基酸，也含有钙、铁等矿物质及维生素，老少皆宜。 炝炒豆芽，酸辣豆芽，醋溜豆芽...... 向枣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卖豆芽，便是她想到的赚钱法。 在大黎朝人们是不吃发芽大豆的，那豆芽这类的蔬菜应该没人卖，哪怕卖不出去留着自己吃也行。 于是在之前房主留下的破烂中翻翻找找，寻了个破陶甑，一个底部有洞的大陶罐，发豆芽用正正好。 向梨儿：“大姐，刷好了。” “好，走，回家教你们发豆芽。” 向枣儿一手提甑一手提罐朝家去。 向桃儿在前面小跑着欢呼道：“欧......发芽喽。” 向枣儿和向梨儿跟在后面闷笑出声。 第一步，把洗好的石子放在底部的破洞处，留有缝隙，水从缝隙流出，不会把大豆沤坏。 第二步，将泡的圆滚滚的大豆均匀的铺在底部，根据陶罐的高度，她铺了大概四五厘米厚。 第三步，大豆上面盖上厚厚一层洗好的麦秸秆压实，浇透水就完成了。 “大姐，大豆发芽真能吃吗？娘说过粮食发芽就不能吃了，有毒。”向梨儿充满怀疑。 “大豆发芽更好吃，到时候你尝尝就知道了。”向枣儿回。 “哦。”向梨儿还是将信将疑。 将装好大豆的甑和罐分别放进正屋中的两个破木桶中，盖上木板，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枣儿在家吗？” 有人来了。 第5章 刘阿奶 “哎，在家呢。”向枣儿忙应声，拉着两个小丫头出了屋。 只见院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面容和蔼，头发整齐盘成髻，衣衫虽有些旧，却很干净，一看就是个勤快人。 一手牵个小男娃，一手提个盖了块粗麻布的条编篮子。 小男娃约莫两三岁，小脸蛋胖乎乎，头戴一顶虎头帽，愈发显得虎头虎脑。 妇人牵着小男娃走进院中，将篮子递给她，“农户家里没啥拿得出手的，自家做的杂面窝头，别嫌弃。” “老妇是旁边的刘家，我儿子刘大壮和你阿爹，还有赵家兄弟，小时候天天凑一起玩哩。” 向枣儿被她一句老妇整得有些不适，虽说古代成亲早，但一个比自己亲妈年纪还小的妇人自称老妇，真有些难接受。 春荒时节，谁家粮食也不多，能舍得送她们吃食，这份心意的重量她自是晓得。 何况她早喝够了粟米粥，现在有杂面窝头吃，哪还能嫌弃。 于是她开心地双手接过篮子，感激道：“刘阿奶，我就不跟您客气了，见天喝粟米粥，早就想吃窝头了。” 刘阿奶听了此话，面上显出几分同情和心酸。 她从儿子那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枣儿丫头是个有心气儿的。 只是这世道，穷啊！ 眼瞅着该嫁人的姑娘，偏还带两个那般小的妹妹，一般人家怕是不敢娶，哪里养得起呦。 想想就愁人，自家能帮一点算一点吧。 两个小丫头也朝刘阿奶道谢：“谢谢刘阿奶。” 乐得刘阿奶笑弯了眼睛，将小孙子推过去，“好好好，真乖，狗蛋跟着姐姐们玩去吧。” 三个小孩子也不认生，手拉手跑去玩了。 向枣儿请刘阿奶进屋坐炕上，又倒了碗水给她。 “枣儿，我听你大壮叔说了，你阿奶实在是......唉......都是穷闹的。” 刘阿奶拉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粗糙且有老茧，心中又是一酸。 “你阿奶是心里别住劲儿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说没就没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任谁能不怨呢，何况你娘当年......不说了，不说了，往后有什么事就吱声，你一个小娘子不容易。” 向枣儿自是知晓向家不认她们，除了阿爹的原因，估计也是怕被她们拖累。 她不是这里的人，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十五六岁由家里做主嫁人，向家不认她们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向枣儿苦笑道：“我们毕竟没在她跟前长大，能理解。” “你和你阿爹一样，心善。只是你们分出来单过，日子怕是得辛苦些。” “不瞒您，之所以狠心断了那最后一点情义，就是不想他们拿血缘亲情对我们姐妹指手画脚，往后无论我们姐妹过得怎么样也不会去寻向家。” 不知为何，她对刘阿奶有种莫名的信任，可能因为她和爷爷一样慈爱吧，不由对她吐露心里话。 刘阿奶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战乱年代，肚子都吃不饱，哪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能活着就不错。 将儿女换粮食的人比比皆是，如今新朝初立比战时好不了多少。 人心最是难琢磨，如果向婆子以长辈的身份拿捏三个孩子，她们不听就是不孝，名声就坏了。 哪怕不顾及名声，向家要真卖她们，别说村正就是官老爷也不能说什么。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向枣儿有成算。 她拍了拍向枣儿的手，道：“你是个好的，只是苦了你还要拉扯两个小的。” 刘阿奶对她好一顿夸。 向枣儿趁机询问了关于村里的人和事。 荷花村一共二十多户，约莫二百来人。 不像其他村子各家都有点沾亲带故，荷花村大都是逃荒落户在这里的。 谁家从哪里哪年逃难来的，谁家与谁家不对付，谁家媳妇与婆母闹别扭...... 养了几只鸡，喂了几只猪，啥时候生崽...... 刘阿奶如数家珍。 还得知邻居是个猎户，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向枣儿实在佩服她的记忆力，要搁在现代妥妥清北的料。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一下午，天色渐暗，刘阿奶才领着小孙子回家。 晚食，向枣儿熬了粟米粥，馏了杂面窝头。 将热乎乎的窝头切开，均匀地抹上一小层荤油，再撒一些盐。 荤油在窝头中融化，一口咬下去，油香夹着咸味在口腔中四溢。 真香！ 三姐妹吃地欢腾，时不时还就着碗沿吸溜一口粥。 一口窝头一口粥，甭提多美了。 “大姐，明天还吃窝头吧。”向桃儿嘴里嚼着窝头含糊不清道。 向枣儿笑着应好。 这边吃得正香，而村西的向家老宅却气氛沉闷。 “老头子，那是卖地的钱，凭啥退回去？”向婆子拉着脸抱怨。 向老头瞥了她一眼，再看向其他人，问：“你们都觉得我不该把这钱退回去？” 几人垂头不语。 “你们真当我是个傻的，白给她不要，非要拿钱买，她就是拿钱堵咱的嘴。该分给来福的地，咱收了钱，让人戳脊梁骨子，往后在村里怎么行走。” 向老头看向大儿子，“老大，你怎么想？” “爹，咱们都听您的，您说咋样就咋样。”向来旺不敢有意见，苏氏诺诺跟着点头。 “大哥你这话说的轻松，大郎都十九了，你不着急给他娶媳妇？”杜氏撇着嘴嘲讽。 大房两口子忍惯了，只垂下头不会理她。 向老头又看向二儿子。 向来财赶紧表明态度，“爹，咱本是要分给她，是她自己非要买，村正都给咱当了见证人，别人能说啥，而且家里不是正缺钱嘛。” “是啊，爹，三郎可是您老的亲孙子，眼瞅着到了说亲的年纪，您不能不管啊。”杜氏哭诉。 向老头心中顿感疲累。 向来旺和苏氏生了两子一女。 大郎向平十九，二郎向安十七，至今都没有说上亲。 四娘向杏儿十二。 向来财和杜氏生了两子。 三郎向喜十五，五郎向乐十岁，早产儿，小名五毛，为着取了贱名好养活。 娶媳嫁女，哪样都得花钱。 向家没分家，这钱总得从公中出，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往年有来福捎来的钱，加上一年的收成，除去赋税和一家子嚼用，总能剩下几个钱。 自从来福没了，他们家就一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向婆子想起自家老三，心中难受，“他爹，这钱咱该收，还不都是咱老三挣的。” “他娘！你怎么......” “老三没了，我心疼啊......”向婆子将胸脯子拍的啪啪作响。 向老头真是怕了她，对老妻的吵闹向来没辙，说了句“随你”。 终是为五斗米折了腰。 第6章 进山 向家老宅的事三姐妹自是不知，向家孙辈排行压根没她们姐妹的份。 次日，向枣儿在鸡鸣中醒来。 豆芽发好还要好几天，她得进山寻寻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吃过早食，两个小丫头非要跟着进山，向梨儿还好说，向桃儿太小。 哄了半天，向桃儿才答应去刘阿奶家玩，偏偏向梨儿劝不动只得带着。 拜托了刘阿奶照顾桃儿，借了背筐和镰刀两人进了山。 青峰县地势平坦，四季分明，青峰山是座矮山，山中多树木无竹，外围树木植被较稀疏。 沿途的草木早已翻绿，想必野菜药草应该不少，这一寻思，向枣儿心中不由有些雀跃。 从小跟着爷爷在中药铺生活，这认药草难不倒她。 两人越过一个小山坡，树木植被渐渐茂密葱郁。 边走边用镰刀不停地扒拉着脚下杂草，春天万物复苏，蛇虫出动，听到动静也好早早逃走，免得两方相撞，互相吓个半死。 向梨儿跟在她身后，约摸走了半个多时辰，路前方横倒着一棵干枯腐朽的大树。 向枣儿眼睛一亮，三两步跑过去，看着树干上一朵一朵黑褐色的东西。 木耳！ 货真价实的野生木耳！ 木耳可是好东西，素有“素中之荤”的美称，蛋白质的含量相当于肉类，钙含量却是肉类的三十倍至七十倍。 “大姐，这是什么？能吃吗？”向梨儿跟着跑过来。 “这叫木耳，不仅能吃还很好吃呢。” 好吃？向梨儿蹙眉看着这一坨坨黑不溜秋的东西，脸上满是怀疑。 向枣儿掰下一块树皮，仔细查看。 树皮沟壑纵横，粗糙杂乱，呈现灰白色。 这是榆树。 榆树生的木耳是可以吃的。 小时候老家院外堆放的榆树槐树就经常长出木耳，爷爷都会割下来晒干储存。 她将木耳一朵一朵小心割下来放进背筐中，一整颗树干割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翻过枯树，继续前行。 她们又发现几丛不知名的蘑菇，两人都不认识，还是不采为妙。 向枣儿可没少刷到吃蘑菇中毒看见小人的视频。 一路前行，又割了不少木耳，顺带着挖了些野菜和药草。 野葱，野韭，野蒜等连根挖了些，放进向梨儿提的篮子中，带回去种在院中，随用随取。 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到头顶。 晌午了。 小丫头跟着一路没喊累，挎在胳膊上的篮子也装满野菜。 两人寻了一处坐下，吃着带来的杂面窝头。 向枣儿一手拿窝头一手翻腾背筐。 木耳个个厚实肥美，心里那个美啊。 “大姐，这个真的好吃吗？”梨儿咬了一口窝头问。 “当然了，葱烧木耳、凉拌木耳，猪肉炒木耳，吸溜......而且木耳晒干后很好储存，可以留着慢慢吃。” 向梨儿目露惊讶，这黑不溜秋的东西还有这么多做法。 大姐好厉害，什么都知道，不由心生崇拜。 向枣儿深吸一口气，空气新鲜，充斥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她突然觉得穿越过来也不全是坏事。 如果爷爷也能像她一样活在某个地方就好了。 休息够了，两人准备起身。 突然，不远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向枣儿顿时心生警惕，把向梨儿护在身后，将镰刀举在身前，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草丛。 似是察觉到她们的动静，一道灰色身影嗖一下跑走了。 “啊，兔子。”梨儿惊叫出声。 原来是一只灰毛兔子。 正准备要走，向枣儿余光瞄到草丛旁有一株熟悉的藤蔓植物。 她拿着镰刀走过去。 紫红茎秆，光滑无毛，单叶，呈卵状三角形至宽卵形，缠绕于旁侧的草木上。 居然有山药！ 只可惜春天的山药已经脱水了不能挖，只得等秋天。 “大姐，怎么了？”向梨儿紧张地问。 “没事，咱回家吧。” 默默记下山药的位置，向枣儿将镰刀放进背筐，带着向梨儿原路返回。 回去多是下坡路，上山容易下山难，时间久了，腿竟有些发抖。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茅草混着灰泥的房顶渐渐出现在眼前。 向梨儿突然拉住她，“大姐，家里没柴了，咱们捡些柴回去吧。” “好。” 没一会儿，两人便捡了很多，扯了根藤蔓将柴捆起来，放在背筐上。 一捆柴看着没多重，等向枣儿背起背筐时，筐柄压得肩膀生疼。 走了没几步，柴捆便掉了。 两人便抬着走，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片刻后胳膊又酸疼。 唉......原主这瘦小身板，实在太弱了。 “哎呦！” 脚下一滑，向枣儿摔了个屁股蹲，疼得她龇牙咧嘴。 柴捆翻腾着下了坡，悠闲地在不远处等着她们。 向枣儿顾不得疼，忙看向梨儿。 “大姐，我没事，木耳和野菜也没事。”她只是滑了下没有摔倒，忙起身想扶起大姐。 突然，一只大手攥住向枣儿的胳膊，还没等她惊声尖叫，便感受到一股向上的力道，不由跟着站起了身，连带着梨儿也被带着一起站起来。 等她们站稳后，大手立马松开，力道随之消失。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越过她们向前走去，将坡下的柴捆单手拎起，犹如无物。 向枣儿咽下刚要出口的惊呼，紧紧盯着那人，手却悄默声儿地摸向背筐里的镰刀。 而向梨儿则紧张地拽着她的衣袖，颤着声音喊：“大姐。” 向枣儿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那人也不看她们，径直往前走去。 几个意思？ 那是她们辛辛苦苦捡的柴！ 见过劫财劫色的，没见过劫柴的。 看着越走越远的高大背影，向枣儿忍不住喊道：“哎，你......你......我的柴。” 前面那人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大姐，怎么办？”梨儿更害怕了。 “梨儿不怕，有大姐在，这里离村子很近，要是有什么不对，我拖住他，你赶紧回村子喊人。” 看那人粗壮的胳膊，蒲扇大的巴掌，想来一巴掌就能把她扇飞。 向枣儿咽了咽口水，默默握紧镰刀，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向梨儿只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不吭声。 她绝不会丢下大姐一个人逃跑的。 出乎她们意料，那人轻车熟路的进了村，过了河。 最后，他将柴放在她们家门口，一声不吭进了隔壁的小院。 原来是猎户邻居啊！ 第7章 地契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那人便没了踪影。 向枣儿只得和梨儿一起抬着柴进了家。 “大姐，二姐，回来啦。” 向桃儿和刘家小孙子狗蛋在院门口玩，看见她们回来，和刘阿奶说了声蹦蹦跳跳回了家。 没等向枣儿放下背筐，向桃儿便要拉着她进屋，“大姐，快，快，我们去看发芽。” 向梨儿顺手接过背筐。 “梨儿，你先把木耳摊开在日头地儿里晒着。” “知道了，大姐。” 进了屋，向梨儿跑到角落的破木桶旁，迫不及待地掀开上面的木板，小心翼翼从边上将麦秸秆扒开一条缝。 她记得大姐说过的，不能扒开太多，因为豆豆怕冷。 那可爱的小模样，让向枣儿有些忍俊不禁，配合她去看。 从缝隙中看到大豆的胚芽翘起，皮裂开，嫩芽大概一厘米左右。 “桃儿好聪明，知道大豆发芽了。” “嗯嗯，快点盖上，豆豆怕冷。”桃儿赶紧将扒开的缝隙重新盖上。 “大姐，喝点水吧，木耳晒上了，就是那些草不知道怎么处理......”向梨儿端着陶碗走了进来。 向枣儿接过陶碗，“那些是药草，一会儿我去处理。” “嗯。”向梨儿接着又递过来一个麻布包。 向枣儿疑惑看向她，“这是？” “大姐，我知道，在咱家门口放着的。”桃儿抢答。 原来这个麻布包是向桃儿在大门口发现的，只是大姐和二姐没在家，她就直接拎回了家，后来光顾着看豆芽，便忘记将此事告诉她们。 “大姐，我看了，里面是几个窝头，会不会是刘阿奶？”向梨儿打开麻布包，里面露出五六个黑乎乎的窝头。 “应该不是，刘阿奶没必要偷摸放在门口。”向枣儿当下摇头。 向梨儿闻言点了点头，皱起了小眉毛。 “大姐，窝头不好吃，桃儿牙牙疼。”向桃儿捂着小嘴说道。 向枣儿一惊，赶紧查看桃儿的状况，看她精神十足，没什么不适才放心下来。 是她太多心了，现今的粮食多金贵，没人会拿粮食投毒害她们。 怕是谁家看她们可怜，又不好出面帮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没再纠结这事，向枣儿道：“咱们记得人家这份情，窝头收起来吧。” 向梨儿点了点头将窝头重新包好。 ...... 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 向枣儿找出两个小铲子，安排两个小丫头去给篱笆地松土，然后把野葱、野韭和野蒜种上。 再将阿爹留下的工具一股脑的搬出来。 挑了一段木料，用锯子按所需长短锯开，用斧头削砍出形状，接着就是刨料、凿榫、锯榫，钻孔...... 没一会儿便累得直不起腰。 怪不得木工大多是男的，纯纯的体力活啊。 按榫卯结构安装上，圆木榫固定，总算是齐活了。 把灶屋地面平整一番，将架子搬进去。 这边收拾好，两个小丫头拉着她去看种好的小菜地。 一片整整齐齐，一片歪七扭八，一眼便能分辨出自谁手。 向枣儿一通鼓励式夸奖后，出门打水浇菜，正好在门口碰上赵顺才。 “赵大伯。” “枣儿，在家呢，我来给你送地契。” 向枣儿忙迎了他进家门。 “不进屋了，你春菊伯娘等着我送她回娘家呢，就坐院里说两句我就回了。” 听他说完，向枣儿赶紧给他搬了个小板凳放在可以晒到阳光的屋檐下。 又吩咐梨儿倒水，“梨儿，给赵大伯倒碗水来。” 向梨儿应声进了灶屋。 “这是地契，你可要收好了。”赵顺才从怀中拿出地契递给她，继续说道：“女户的事，我托人打听了，得你亲自去县衙申请，然后县衙会派差役对你的情况进行核实，再判断你是否有支撑门户的能力，是否能承担赋税、服役......” “赵大伯，喝水。” “哎。”赵顺才接过向梨儿端来的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接着说：“如果审核通过，官府会正式批准你立女户，给予你户籍文书。其他的倒好说，就是这养家和赋税是个麻烦事，你总得有个养家糊口的营生，光靠那一亩地怕是不行......想立女户不容易啊。” “我明白的，谢谢赵大伯，我会仔细琢磨琢磨。”向枣儿听得明白，心里也有了底。 赵顺才：“枣儿,虽说你们分出来单过，向家管不到你另立户籍，但难保他们之中有人不会和官差乱说话，你自己警醒些才行。” 按理说她们分家单过，只要拿着分关书去官府登记另立户籍便可，但谁让她立的是女户呢，要求就更严格一些。 “嗯，我会注意的。” 向枣儿懂得他的意思，防人之心不可无。 即便她想立女户，也不可能是现在，得赶在夏收前想想能做个什么营生养家，才有立女户的资本。 看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赵顺才站起身，“好哩，那我就先家去了。” 送走赵顺才，三姐妹拿着盖了官府红印的地契好生稀罕了一番。 以后她们也是有地的人了，等夏收后有了粮食再也不怕挨饿。 忙忙叨叨一下午，日头已西斜。 向枣儿取出一些豆嘴儿洗干净，刚发芽的大豆，她老家叫豆嘴儿。 将洗干净的野蒜一分为二，蒜头拍碎，蒜叶切成段备用。 豆嘴儿焯水去掉豆腥味，捞出。 然后在梨儿心疼的目光中，向枣儿自见底的油罐中取了一块荤油。 油热后，将蒜头碎放进去，热油遇到水分发出刺啦声，没一会儿，蒜香味散出，把豆嘴儿放进去翻炒，香味越发浓烈。 两个小丫头馋得直咽口水。 豆嘴儿炒熟后，撒些盐再将蒜叶放进去炒至断生，出锅。 “大姐，碗。”梨儿将陶碗递了过来。 稠稠的粟米粥，荤油炒豆嘴儿，只放了盐的野菜汤，外加杂面窝头。 向梨儿夹起一颗豆嘴儿放进嘴里嚼，顿时双眼发亮。 清脆、香甜、油润。 “大姐，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以后大姐经常做。” 向梨儿猛点头。 用不好箸子的桃儿，和一颗豆嘴儿杠上了，气得撅起小嘴。 向梨儿拿了个小木勺给她。 有了木勺的桃儿，强得可怕，一勺挖了好几颗，嗷呜一声全放进嘴里，嚼得脆响。 引得向枣儿和向梨儿哈哈大笑。 三人吃的正香却不知馋坏了隔壁的父子俩。 第8章 赶集 隔壁沈家。 “阿爹，你闻，好香啊。”沈小宝闻着不知打哪传来的香味道。 “嗯，小宝，好好吃饭，一会吃到凉气会肚子疼。”沈槐催促。 这香味确实很馋人，似是有荤油的味道。 刘阿奶节俭应该舍不得，那就是隔壁的小娘子了，手艺竟这般好。 想起今日在山中遇到她们姐妹，摔倒了也不忘自己的口粮，不由唇角勾起。 沈槐以打猎为生，往常打到野鸡野兔，会留下一只给小宝解馋。 野味的肉质比较紧实，再加上他手艺一言难尽，小宝咬不动，只能喝些汤。 实际上父子俩吃饭都是凑凑活活的。 香味一阵阵传来，闻着也不像是炖肉，怎得就这般香呢，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涎。 沈小宝吸着鼻子左嗅嗅，右闻闻，发现越闻越饿，垮下小肩膀，叹了口气，继续啃手里的窝头。 沈槐哭笑不得。 “小宝，我明日要进山，你去刘太奶家住几天，等我回来去接你。” “哦，知道了。”沈小宝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次猎物卖了钱，给你买饴糖吃。”沈槐摸摸他的头承诺。 沈小宝这才欢呼一声，暂时忘了他爹做饭有多难吃。 ...... 转眼几天过去，向枣儿陆续打好了桌椅板凳。 木耳晒好，豆芽也长到两寸多。 向枣儿端着个粗陶碗领着两个小丫头来到刘家。 她故意来的晚些，却还是赶上刘家正吃晚食。 刘家人口比较简单，刘阿奶、刘阿爷、大儿子刘大壮，儿媳妇宋春兰和小孙子狗蛋。 二女儿刘云娘嫁去了十里外的柳树村，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小儿子刘二壮在县城酒楼帮工，不在家中住。 刘家人见她来了，都停了筷子，请她进屋。 农家晚上一般不舍得点油灯，都是趁着天光吃饭。 向枣儿可不想因为她来了，还要人家点油灯。 忙推辞着将陶碗放在饭桌上，“刘阿奶，刘阿爷，大壮叔，春兰婶，你们别忙了，我来送些吃食，就不进屋了。” 刘阿奶听她说送吃食，忙摆手道：“你拿回去，家里啥情况不知道吗？” “刘阿奶，我是想让您帮着尝尝味道，不瞒您，明日我想去集上试着卖呢。” 听她这样说，刘阿奶有些意外，“卖吃食吗？” “嗯，所以请您老给尝尝味儿。” 那还能说什么，尝尝呗。 刘阿奶朝陶碗看了一眼，惊呼出声：“傻孩子，大豆发芽可就不能吃了。” 这不是糟践东西吗，还放了油，那个心疼呦。 “刘阿奶，好香好香，桃儿吃了。”向桃儿奶声奶气说道。 向梨儿也跟着点头，“真的好吃。” 这几天两小只可没少吃。 刘大壮闻到香味，有些蠢蠢欲动，“娘，既然桃儿她们都吃了，肯定能吃的，要不我先来尝尝。” 说完迫不及待夹了几根豆芽放进嘴里嚼。 清脆爽口，清香鲜美。 一口，又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宋春兰见自家男人吃的香，也夹了几根细细品尝，惊喜道:“爹，娘，桃儿说的没错，脆脆的真好吃。” 两个老人见儿子儿媳都这般说，各自夹了吃，同样双眼发亮。 片刻功夫，半碗豆芽一扫而光。 一桌子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味道真不错，倒是可以去试着卖卖看。”刘阿奶语气肯定。 向枣儿：“我不太清楚咱这里的粮价，卖多少钱好呢？” 刘阿奶看向刘阿爷：“我记得开春时大豆三文一升？” 刘阿爷点头，对向枣儿说：“你算算做这吃食得用多少大豆，只要不赔钱就行。” 向枣儿在心中默默计算，这里的一升差不多是一斤多，一斤大豆能出七斤左右的豆芽。 如果一斤豆芽卖一文钱，那一升大豆至少能卖七文钱。 虽然赚的少，但应该够买点粮食暂时填饱肚子。 “嗯，知道了。”向枣儿点头。 借了杆秤，带着梨儿桃儿告辞回了家。 不多会儿，刘家也吃完了晚食。 刘阿爷坐在门槛上手里搓着草绳，“枣儿丫头倒是个有成算的。” 刘阿奶边铺被褥边说：“带着两个小丫头，没点成算可咋活，明日让春兰去集上买点菜种子，帮着照看下。” “是得有人看着点。”刘阿爷赞同。 ...... 清晨，天边现出第一道光亮时，向枣儿将最后一点粟米熬成粥。 取出一些豆芽洗净，分成两份，一份炒，一份凉拌。 留出早上要吃的，其余的盛在碗中放进篮子里再盖上麻布。 篮子和麻布自然也是和刘家借的，连凉拌用的酱汁和醋也是。 向枣儿心里发酸，不，是特别酸。 早食过后，一切准备就绪。 向枣儿一手提一个木桶，梨儿提着篮子，小桃儿乐颠颠地跟着两个姐姐出发了。 刚出院门，就见宋春兰等在路口。 看见她们出来，宋春兰笑道：“我去集上买些菜种子，和你们一道走，来我帮你拎一个木桶，走的快些。” 向枣儿万分感激，她瘦胳膊瘦腿的要一路拎到隔壁村的集市，哪怕只有几里路，中间估摸也要歇上几次才行，免不得要耽误时辰。 有了她的帮忙也能轻省不少。 四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三树村的集市。 集上有很多摊子已经摆开。 大多是卖麻布、草席、篮子、背筐、笤帚、盖帘等农家常用的物件。 寻了一个卖背筐、篮子的小贩旁边的位置，正好挨着路口。 找到摊位后，宋春兰便说去逛逛，一会儿来寻她们。 向枣儿将豆芽罐从木桶中取出来，把两木桶倒扣，放上案板，捡出豆芽拿刀把根部切掉。 没一会儿，案板上整整齐齐摆满了白白胖胖的豆芽。 试吃的陶碗放在豆芽旁边。 这样看着干干净净，有食欲，有卖相。 两个小丫头第一次来集市，好奇的四处打量。 赶集的人陆续多起来。 有两个挎着篮子的娘子经过她们摊子时，扫了一眼转头便走，边走边嘀咕：“大豆发芽了还拿来卖，不地道。” 向枣儿一听，这样可不行，得想点法子吸引顾客啊。 回想着现代小摊贩都是怎么吆喝的，心一横，脆声喊道：“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豆芽菜，营养丰富，娘子吃了美颜，老人吃了益寿，小孩吃了长得壮，炒着吃，凉拌着吃都行。” 果然，那两个娘子回头循声瞧来。 周围摊主也没见过这般摆摊的，都好奇的瞧着。 “免费尝哩，清脆可口的豆芽菜，不买也免费尝哩。”向枣儿再接再厉。 旁边卖篮子的小贩，瞧着碗中发芽的大豆，疑惑地问：“小娘子，大豆发芽了真的能吃？” 第9章 开门红 等得就是这句话。 “小郎君，大豆发芽更有营养，好东西哩，尝一尝不要钱，不买也能尝。”向枣儿笑得眼儿弯弯。 她本就长得不丑，鹅蛋脸，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只是营养跟不上，脸色显得焦黄。 如今一笑两个梨涡尽显，衬得她瞬间有了光彩。 卖篮子的小贩见状，脸微微发热，虽不知她说的营养是个啥意思，但闻着陶碗中传来的香味，便有些蠢蠢欲动。 “那......那我就替大伙来尝一尝吧，真不要钱？”卖篮子小贩终是没忍住。 “好哩，不要钱。” 第一次赶集卖东西，向梨儿紧张地不知所措，被大姐提醒后，忙从篮子里拿出昨晚赶制出来的尖头木签。 昨晚大姐说了，发芽大豆能吃肯定很多人是不信的，所以必须要搞个什么试吃活动，于是连夜赶制了这些小木签。 向梨儿拿出一根小木签，用尖头扎了两根豆芽递给小贩。 小贩道谢后，拿在手中研究，看不出啥门道，心一横，往嘴里一塞一嚼，本以为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没想到竟是清脆爽口，不由的称赞道：“清清爽爽，还脆口，这要是配上稀饭，绝了。” “再尝尝这个，口味不一样。”向梨儿看他吃得香，心下紧张稍缓，又递给他两根炒豆芽。 “哎呀，多谢小娘子了。”小贩接过放进嘴里，双眼发亮，“这个也好吃，脆爽油润，就着窝头肯定好吃。” “小郎君一看就是个会吃的，就窝头、配稀粥都行，要是用猪肉炒着吃，更是油亮润口，甭提多香了。”向枣儿卖力地推销。 “小娘子，这个豆......什么的菜，怎么卖？”小贩被夸得心花怒放。 “豆芽菜一文钱一斤半，够一家子吃一顿了。” 小贩一寻思，一升大豆三文钱，豆芽菜一文一斤半，还行，买买买。 然后对向枣儿说道：“小娘子，给我来一文钱的。” “好哩，小郎君稍等，这就给你称。”向枣儿语气中透着欢喜。 今日第一单，开门红。 称好后，再由向梨儿用几片洗净的叶子包上，用草绳一捆，上面留了一节能提着。 “小郎君，你是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多秤一两给你，多谢惠顾。” 白白多得了一两，小贩更是欢喜，麻利儿地付了钱，提着豆芽回了自己的摊位。 到手的一文钱，让向梨儿激动万分。 她们真的赚到钱了！ “二姐，二姐，桃儿看看。”向桃儿也很兴奋，她还没摸过钱呢。 向梨儿把钱放在她手里，任她稀罕个够，再嘱咐她看完装进兜里。 看着两个小丫头稀罕那一文钱，向枣儿不禁失笑。 这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怕没有第二个。 看小贩吃了不仅没事，还夸好吃，观望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但又怕尝了不好吃还必须得买，就亏大了。 这时，一裹着蓝色粗布头巾的老妇拉着个哭闹的小男娃走过来，有些局促不安地问道：“小娘子，我孙儿闹得厉害，咱穷，买不起，能给娃尝尝不？” “可以，大娘，不买也能尝。” 向梨儿抢先回答，卖出一单后她便不再紧张，反而很兴奋，随即拿木签扎了两根递给小男娃。 大姐说过的，谁都可以尝，不买也没事，主要为她们的买卖打出名声。 主动出声的梨儿，让向枣儿心中高兴又欣慰。 小男娃接过豆芽跟着老妇高高兴兴地走了。 本来在犹豫的人，见真的可以只尝不买，纷纷围过来要求试吃。 向梨儿赶紧拿出更多的木签子。 “好吃，真好吃，清脆香甜，配稀饭好。” “油润润，清甜爽口，配窝头好。” “凉拌的好吃。” “油润的好吃。” 一时，人群分成了两派对立，有喜欢凉拌的，有喜欢油炒的。 “小娘子，给我来一文钱的。” “我要两文钱的，小娘子”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向枣儿忙着称，向梨儿忙着打包，一时应接不暇。 一旁忙着将钱装进兜里的向桃儿，小手紧紧捂着，生怕铜钱会自己长腿跑了。 这一波人大部分都买了，有些人实在舍不得，只能尝尝过过瘾。 集市最热闹那会已过，人也渐渐少了。 豆芽还剩了不到半罐。 向桃儿开心地数着兜里的铜钱，发现数不明白，只嘿嘿傻笑。 人越来越少，向枣儿本想再喊一嗓子，卖完就回家。 便见刚才带着小孙子离开的老妇又回来了。 “小娘子，老婆子拿自家扶的笤帚和你换些，成吗？” “成，大娘，你想要多少豆芽菜？笤帚您卖多少钱？” “扫炕用的，一把四文。”老妇说完，想了想又道：“要一文钱的吧。” “成，我给您称，再找您三文钱。” “好哩。”老妇应得痛快。 她赶集本就是来卖笤帚，结果一把没卖出去，小孙儿又闹腾着买吃食，她便想着问问能不能拿笤帚换些，没想到还真能换，顺便挣了三文钱，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接过向梨儿递过来的豆芽和三文钱，祖孙俩开开心心离开。 有人见可以以物换物，便也来换，有麻布、草编小筐、高粱杆盖帘。 这些都是家里需要的，向枣儿来者不拒。 没一会儿，豆芽便卖光了。 隔壁卖篮子的小贩羡慕的不行，打听道:“小娘子，下集还来吗？我帮你占地。” “来，那就麻烦小郎君了。”下个集是五天后，新一批的豆芽能发好。 小贩开心地应了，沾着小娘子的光，他的篮子也卖出几个，都是用来装豆芽的。 “梨儿，桃儿，你们数数卖了多少钱。 向枣儿边收拾东西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今日的收入。 除去换东西的，应该剩了有十多文，不多，应该够买些粮食。 向枣儿心算完，看两个小丫头蹲在篮子旁，将铜钱一个一个放进去，头抵头还在数。 最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齐声叹了一口气，转向自家大姐，苦恼道：“大姐，我们不会数。” 向枣儿这才想起，这里的女娃一般都不认字不识数，笑道：“没事，回去大姐教你们认字识数。” 向梨儿听闻可以识字，眼中充满期待，立马表态，“大姐，我一定认真学。” “我也学。”向桃儿跟着二姐表态。 “好，回去就教你们认字。”向枣儿摸摸两个小丫头的头。 “枣儿，你还识字？” 第10章 买粮 向枣儿闻声抬头，春兰婶此刻正手挎篮子站在摊子前。 原主哪里认得字，她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含混过去。 “春兰婶，买好菜种子了？我以前跟着木匠铺的掌柜学过几个字。” 原来跟着木匠铺的掌柜学的，春兰婶笑着点头，“买了些白菘、萝白、丰禾种子，你要是想种，等长出苗你来挖就成。” 向枣儿点头应好，她确实想在院中开辟块地种菜。 “全都卖完了？”见摊上的家伙事已收拾好，春兰婶惊讶地问道。 “嗯，卖完了。” “哦，那走吧，你不是还要去买粮。”春兰婶真心为她高兴，上前提起一个木桶， 来的路上向枣儿便和她说过，家里断了口粮，等赚了钱要先买粮。 四人直奔三树村的杂货铺。 三树村是这片十几个村子中最大的，有三百来户，开有杂货铺、肉铺、药铺等。 东西比县城稍微便宜些，十里八乡的人都爱来这买。 杂货铺中货品摆放得整整齐齐，琳琅满目，基本的日常用品都能买到。 “二位要买点啥？”杂货铺苗掌柜见生意上门，忙笑着招呼。 她们先问了问今日粮价，粟和麦四十文一斗，大豆三十文一斗，白米六十文一斗。 宋春兰听到粮价有些惊讶，“粮价涨了就没降过吗？” 苗掌柜看了看她，“春荒时节只有涨的份，哪有降的，要降也得等夏收了。” 只希望夏收后粮食不至于跌的太厉害，不然农户手里那点余粮又卖不上价了。 对于粮价的涨跌，向枣儿这个外来户是没什么感觉的。 听说当今实行仁政，战乱刚平，粮食紧缺，压着粮价没上涨太多，已经算很不错了。 苗掌柜见二人不说话，问：“二位要买粮吗？” “要买。”向枣儿点头，将装木耳的篮子递到他跟前，“掌柜收不收木耳？” 之所以没将木耳留着自家吃，是因为春兰婶告诉她，木耳可是个稀缺货，一两能卖十几文。 这可给向枣儿高兴坏了。 她篮子里的木耳足足有一斤呢。 苗掌柜听闻她要卖木耳，眼睛一亮，面上却不动声色：“收，不过成色好才行，不好我可是不收的。” 木耳可是好东西，城里的老爷们都爱吃，说什么能养生又美味之类的。 只是木耳都是纯天然野生的，产量少，晒干后会缩水很多，所以价格昂贵，普通农户哪里舍得自己吃，都拿来卖钱补贴家用。 每收购一批，他便会拿到县城的铺子卖，赚个差价，一次也能赚不少。 拿手翻腾了几下篮子里面的木耳，苗掌柜很满意，“木耳成色不错，也干净，平日十文一两，算你十二文一两，往后要是有货可记得先往我这送，保准价格公道，呵呵。” 这小娘子晾晒的木耳品相确实不错，这要卖到县城里，少说也能卖三十文一两，要是遇到个大方的，说不定价格还能更高。 想到这苗掌柜不由笑眯了眼。 看他给的价格公道，向枣儿便答应了。 谈完木耳的价格，向枣儿道：“掌柜，粟米和白米各两升，麦六升，大豆五升。再要四个小陶罐，两个装酱汁两个装醋，各半斤。” “好哩，您稍等，这就给您打。”苗掌柜高兴地声音都拔高了。 大主顾啊！ 他赶紧拿出四个巴掌大的小陶罐，来到一个半人高的大陶罐前，打开密封的盖子，拿出酱汁提子开始打酱汁。 打好了酱汁，又去另一个大陶罐前打醋。 向枣儿心中感慨，加上四个陶罐和四个粮袋子，成本一下就高不少。 卖豆芽和木耳共挣了一百三十文，还没捂热呢，转眼花去八十多文。 真是花钱容易挣钱难。 宋春兰却暗自吃惊，卖个发芽的大豆也能挣十来文，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不过看她只买了些粮食和日常酱料，就花了八十多文。 感叹还是得种地，起码粮食不用见天买。 向梨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不过等她怀中抱着沉甸甸的粮袋子后，心里那点疼，早被喜悦和满足感取而代之。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大姐，我也要抱。”向桃儿见二姐抱着粮袋子心里也痒痒。 最后她拿到了最轻的粟米袋子。 宋春兰笑着打趣：“梨儿和桃儿今日帮忙卖豆芽，又帮忙抱粮袋子，可真厉害。要是累了就放木桶里，婶子给提着。” 两人笑嘻嘻不说话往前跑，生怕有人将粮袋子抢了去。 向枣儿和宋春兰跟在后边，还不时嘱咐：跑慢点，别摔了。 最后转道去药铺，给向桃儿抓了些温补的药。 向桃儿因着是早产儿，从小就体弱多病，在天气还没那么暖和前得靠汤药温补着。 药铺的郎中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医术一般不说，开的药还特别贵，几服药便将她们剩下的钱掏空了。 “枣儿，要不还是去县城抓药吧，这里太贵了。”宋春兰拉着她的胳膊劝道。 向枣儿也觉得不划算，可是桃儿这几天身体明显不如前几日，耽误不得，只得硬着头皮付了钱。 四人这才拎着东西回村。 刚进村口，迎面遇上了向家的两个儿媳妇。 苏氏一张苦瓜脸不见笑模样，杜氏翘着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对上她们一行四人，两人明显一愣。 苏氏见她们提着东西，勉强挤出笑打了招呼，“ 春兰妹子，枣儿，赶集去了。” 杜氏则撇过头装没看见。 她们也不想理会杜氏，只对苏氏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向枣儿招呼两个小丫头与她们擦身而过。 隐约听到杜氏嘟囔句：丧门星克亲......什么的，听得不甚清楚。 向枣儿着急回家便懒得搭理她，径直朝家走去。 后面的宋春兰对着杜氏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快走几步跟上姐妹三人。 瞧了眼向枣儿的脸色，安慰道：“枣儿，别理那烂嘴坏心的婆娘。” 其实向枣儿是真没在意杜氏说什么，现在她满心都是怎么挣钱，哪有空理会无关紧要的人。 “我没在意，她不值得我浪费心思。” 回到家稍微休息一下，向枣儿又忙活起来。 大豆全部泡上，多生点豆芽， 多赚一些钱。 向枣儿想起刚才经过肉铺时，两个小丫头的馋猫样，别说她们，自己也馋的够呛。 虽然猪肉暂时吃不起，买些猪骨熬汤也不错。 猪骨汤能益力气，补虚弱，强筋骨。 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了油水。 而且她心中正在盘算另一个赚钱的计划，相信离她们吃上肉不远了。 第11章 谁问谁是狗 另一边，宋春兰进了家门。 正喂鸡的刘阿奶看见她回来的这么早，有些惊讶，“回来这么早，卖出去了吗？” 放下篮子，宋春兰凑近婆母耳边嘀嘀咕咕。 宋春兰是个口舌伶俐的，把她看到的一字不落的说给婆母听。 向枣儿是怎么吆喝的，又是怎么搞试吃招呼客人，赚了多少钱，又买了什么回来，描述的绘声绘色。 最后，宋春兰满脸艳羡，“娘，半天，不，最多也就一个时辰枣儿就挣了十多文，这要多赶几个集，真能赚不少呢。” 往常狗蛋爹去县城帮工，一天也就十几文而已。 末了又将遇到苏氏和杜氏，杜氏碎嘴的事说了。 刘阿奶听后哼了一声：“哼！以后遇见她们绕道走，咱可不敢和这种黑心烂肺的人走动，免得教坏了儿女。” “哎，娘，我晓得。” 警告完儿媳妇，刘阿奶又替三姐妹高兴，“这样挺好的，她们日子也算有了指望，往后会越来越好，两个小丫头真是赶上个好姐姐。” “谁说不是，娘，你是没见枣儿对那两个小丫头多好，还说要教她们认字呢。” 宋春兰着实羡慕坏了。 她也想狗蛋认字，认了字，不仅会让人高看一眼，往后看个字据文书什么的，也不怕被坑。 以前村中有不识字的老实农户，被人哄着签了买卖契书，把唯一养家糊口的地给骗了去，甭提多惨了。 只不过农家吃饱肚子已是不易，哪有余钱送孩子读书识字。 想到梨儿和桃儿能识字，她心里又酸涩又羡慕。 刘阿奶得知枣儿认得字也很惊讶。 虽说枣儿是在县城长大，但县城里愿意花钱让小娘子认字的少之又少。 瞧自家儿媳妇满脸艳羡，便知她心中所想，只能无奈叹息。 ...... 向枣儿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想吃香香软软的馒头。 前几日，她折了柿子树枝烧成灰，泡水过滤后的水沉淀了一夜，刚刚熬成了柿碱，装进罐里留着蒸馒头用。 两个小丫头跟进跟出，看她忙完，有些迫不及待，“大姐，咱们是不是要去磨面了？” 将碱罐放在架子上，向枣儿回道：“等麦子晾干了就去。” “大姐，我可以帮忙推磨，扫麦粒。”向梨儿兴奋。 “我也可以。”哪里都少不了小桃儿。 她之前听二姐说过磨面要用大大的石碾，早早就惦记上了，过一会儿问一遍，如此反复，向枣儿被她缠得没办法，便让她和梨儿先去刘家借萝筛。 顺便让她们拿了一罐酱汁和一罐醋带去刘家，之前总是借人家的，得还。 日头儿好，酉时左右，麦子便晒好了。 在向桃儿的欢呼声中，三人向着村中石碾出发。 三人到时，正有人在磨豆面，等了一会儿才轮到她们。 向枣儿将麦子倒在碾盘上面摊均匀，再推动碾棍，碾砣便跟着转动，开始碾压碾盘上的麦子。 “哇，动了，动了。” 向桃儿那双忽闪忽闪的葡萄眼不由自主的追随着滚动的碾砣，大大地哇了一声，然后跟在大姐身后蹦蹦跳跳，还不时发出欢呼声。 惹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被这欢乐的氛围感染不禁跟着笑出声。 而守在碾盘边的向梨儿踮起脚拿笤帚扫那些轧蹦到边上的麦粒，确保每一粒麦子都被均匀碾压。 碾压了几遍，用萝筛筛一遍，再接着碾压，再筛，反复几遍，便好了。 这古来的磨面方法可把向枣儿累得够呛，怪不得都用驴拉磨呢。 驴肯定想不到，古代辛辛苦苦拉磨，现代却成了盘中餐。 不过看着磨好的面粉，再想想香喷喷的馒头，瞬间觉得值。 才将磨好的面粉装进粮袋，就听见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呦，大丧门星带着小丧门星出门了，大家快离远些，可别沾染了晦气。” 不用看人，光听声音，向枣儿就知道是谁，懒得理会，继续将麦糠收进篮子，接着打扫碾盘。 看大姐没理会杜氏，向梨儿和桃儿也没吭声，只顾帮她的忙。 三姐妹不吭声，杜氏更是气焰嚣张，“克死爹娘的丧门星，还好意思在荷花村待着，趁早滚的远远的。” 有路过的人们看不下去，出声道:“五毛娘，差不多得了，就三个孩子，什么丧门星，真难听，亏你还是当人二伯娘的，嘴上积点德吧。” “就是，来福当初可没少往家拿钱，你就这么亏待三个孩子，不怕他半夜上来找你。” “关你们啥事，一边儿去，咸吃萝卜淡操心，呸！” 杜氏撇着嘴骂人。 眼睛瞟到三姐妹要走，立马用她肥硕的身躯挡住去路，“有个不三不四娘，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别坏了荷花村的风气，趁早滚，哼！” “好狗不挡道，让开。”向枣儿冷眼看着她作妖，语气冷漠。 握紧拳头并不断在心中默念:不要和疯狗计较，狗咬你一口，难不成你要回咬吗？ “你说谁是狗？”杜氏直接炸毛。 “谁问谁是狗。” “你......你个小贱人！” 杜氏气得直哆嗦，抬手要打人。 蓦地，不远处传来了向婆子的骂声，“杜氏，还不滚回来做晚食，在那胡吣什么呢！” 听到婆母的话，杜氏敢怒不敢言，垂下手，恶狠狠瞪了向枣儿一眼，扭着肥臀走了。 三姐妹到家时天色已暗。 向枣儿用刚磨好的面粉和了一块面。 在自家小菜园摘了野葱，洗净切成段，梨儿和桃儿一起摘了些野菜。 面醒好后，用油把野葱炒香后倒点酱汁，然后加水烧开。 水沸后，将面扯成一寸长的薄面片丢进水中煮两个滚儿，再撒些盐，将洗干净的野菜下进去，煮熟就可以出锅了。 虽然没有肉，但荤油爆香葱花的味道也足以让人口舌生津。 小时候，爷爷可是经常用老家的大铁锅给她做炝锅面片汤，每次她能吃一大碗。 两个小丫头馋得不行，眼巴巴看着滚腾的热汤，不停咽着口水。 “大姐，好香，好香，这个是什么？”桃儿吸着小鼻子嗅着香味问。 “炝锅面片汤。” “大姐，我学会了，下次我做。”向梨儿拿了陶碗放在桌上。 向枣儿笑着应好。 盛了两碗面片汤让两个小丫头先吃。 她则拿上萝筛，又盛了一大碗面片汤去了刘家。 第12章 冲突 刘家正准备吃晚食。 向枣儿将萝筛递给宋春兰，陶碗放在桌上，“刘阿奶，春兰婶，这是我做的面片汤，你们尝尝。” “还用你专程跑一趟，我们又不着急用。”宋春兰笑着接过萝筛。 看她又送吃食，刘阿奶皱眉道：“你这丫头，怎么又送吃食，到夏收还好几个月，得省着些。” “知道了。”向枣儿上前拉住她的手，“刘阿奶，今日多亏了春兰婶帮忙，我知道是您的意思，这心里感激。” “我就是瞎操心，快坐下一起吃吧。”刘阿奶笑呵呵地要拉着她坐下。 向枣儿推说家里两个小丫头等着。 见状宋春兰忙去拿了个陶碗将面片汤倒出来，再将空碗递给她。 向枣儿拿着空碗离开。 待纤瘦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宋春兰感慨道：“是个知恩图报的，这白面做的吃食都舍得给咱们送来。还有之前的酱汁和醋，那可是半斤啊。” “可不是，向家真是瞎了眼。”刘婆子叹了口气。 “阿奶，吃饭。”小狗蛋看着香喷喷的面片汤不住咽口水。 刘阿奶这才给狗蛋和沈小宝分了大半碗，剩下的几个大人分着尝了尝，这手艺真没话说。 ...... 第二日，向枣儿将泡好的大豆放进陶罐中，又领着两小只在山脚下捡了些柴存放在灶屋，留着慢慢烧。 没什么事，向梨儿便想带着桃儿去河里摸石子玩。 如今天气暖和，又是枯水季河水才脚踝深，向枣儿便答应了。 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出了门。 向枣儿则坐在灶屋门口发呆，漫无目的的目光落在院中枣树，枣叶已从嫩绿变为深绿。 突然想起地里的小麦。 俗话说：春分麦起身，肥水要紧跟。 小麦返青期后很快会进入拔节期，爷爷以前教过她，这个时候应该要追肥了。 得趁着这几天去施施肥，不然会影响小麦的生长，更影响日后的产量。 她决定先去麦田看看情况，将院门关上，知会了河边玩耍的两姐妹一声，朝村东头走去。 一路和同村人打听麦田的具体位置，很快便找到了。 还真别说，向家将地整治的挺好，此时麦田绿油油的，看得人心情舒畅。 “枣儿，你怎得来地里了？” 向枣儿循声望去，就见刘大壮正站在隔壁的麦田里。 “大壮叔，这是你家地啊？我来看看怎么施肥。” 既然碰到大壮叔，少不得要请教一番。 “对，咱两家的地挨着呢，你来，我教你。” 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一拍即合。 “要选在天气晴好的中午追肥，有条件的，施完肥最好灌溉一次......” 正当听得起劲，地头有人喊：“向枣儿。” 不等她应声，那人提高嗓门喊，“向枣儿，快回去，你奶来了。” 啥？她奶？向婆子？ 向枣儿顿感不妙，可不能让梨儿和桃儿对上向婆子，不然铁定会吃亏。 转头和刘大壮打了声招呼，拔腿往家的方向跑。 连刘大壮在后面喊她慢点跑别摔了都没顾上回，只往身后摆了摆手，算是回答。 待她气喘吁吁赶到院门口，气都没喘匀，就听见院中传来桃儿的哭喊，“不要打我二姐，不要打我二姐。” 向枣儿更心急如焚，忙挤进人群。 围在门口的人见她来了，立马让出道来。 跑进院中，入眼的便是杜氏一手拉着向梨儿，一手往她身上招呼。 向梨儿一边躲，一边大声喊：“他活该，他欺负人。” 这场面让向枣儿不禁眼底生火，疾步上前，用了狠劲儿一把扯开杜氏。 圆滚滚的杜氏不防被扯了个趔趄，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还好向枣儿早有防备，及时扶住了被她带累的梨儿。 在看清梨儿脸上那红肿指印时，霎时冷了脸，心中怒火直冲天灵。 看见大姐来了，向梨儿含在眼眶的泪簌簌落下，哽咽道：“大姐，我没欺负人，是向五毛先欺负桃儿。” 一旁的向桃儿也噔噔噔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委屈道：“大姐，她们是坏人，打二姐。” 事情要从梨儿带着桃儿去河里摸石子说起。 两个小丫头摸石子摸的正起劲，河对岸来了几个男娃，以向五毛为首朝她们扔石头。 “哈哈哈哈。” 两人被溅了一身水，他们便高兴地哈哈大笑。 向五毛一脸坏笑地看着被吓到的两人，没等她们有所反应，又丢了一块石头。 “噗通”一声，石头溅起水花直直扑在她们身上。 向梨儿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你干什么？” “这是荷花村的河，你们外来的不许在这玩。” 说完，向五毛继续咚咚咚丢石头。 其余几个小的一边帮他捡石头一边呐喊助威，“五毛哥，丢她们，丢她们。” 向桃儿被一个小石子打中了额头，委屈地放声大哭。 见桃儿被砸哭，向梨儿又气又急，从河里捡了石头朝他们丢。 奈何他们离得远，石头根本丢不到。 几个孩子发出嘲笑声，“哦......丢不到，丢不到。” 向梨儿把桃儿送到岸边，哄着她不哭。 这期间他们不仅没停手，还变本加厉，咚咚咚地继续扔石头。 被气得脸色涨红的向梨儿小跑过去，趁向五毛不备抓住他的胳膊向前一拽。 向五毛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脚下不稳，一下子跌趴进水里。 呛了水，鼻子又酸又疼，他立马挣扎着坐起来，“咳咳咳......你,你竟敢拉我下水，你这个丧门星，丑八怪，我要回家告诉阿奶。” 向梨儿不怯懦，双手攥成拳，死死盯着他，厉声喝道：“你阿奶没教过你不要欺负人吗？” 熊孩子向五毛从小被他奶和他娘惯宠着长大，哪受过这种委屈。 顾不得还坐在水中，手指着她骂道：“丧门星，阿奶和娘说你们克死爹娘，又来克我们，黑心烂肺。” 其实向五毛自己也不知道丧门星是什么意思，但他听阿奶和他娘这么骂，他跟着骂一定没错。 “咱们都姓向，说不得你也克你奶呢。”向梨儿回击。 “你才克你奶，我打死你，打死你。”向五毛扑腾着想起身打她。 而向梨儿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按进水里，“嘴不干不净的，我帮你洗洗。” 被按在水中动弹不得，向五毛只能发出呜呜声。 “还骂不骂？” 熊孩子五毛早已吓懵，挣扎着摇头。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瘦不拉几，还没他高的丑丫头，这么凶悍。 五毛害怕，呜呜呜呜。 岸边的小男娃们看向五毛吃了瘪，吓得一哄而散。 见他服了软，向梨儿撒手，带着桃儿回了家。 等向梨儿走远，向五毛立马撅起屁股哇哇大哭着往家跑，边跑边喊：“丧门星，你等着，我告诉我阿奶去。” 第13章 打上门 “呜呜......阿奶......呜呜......” 午觉中的向婆子被哭声吵醒，支棱着耳朵仔细去听。 哎呦，是大乖孙儿五毛的声音。 她立马醒了神，一骨碌爬起来下了炕，趿拉着鞋出了屋。 便看见杜氏边给五毛擦眼泪边骂骂咧咧。 向婆子三两步走过去，发现他全身湿透，心急问道：“乖孙儿，这是咋弄的？” 本来在杜氏的安慰下已经不哭的向五毛，被她这么一问，瞬间又委屈上了，抽抽噎噎地说：“阿奶，她把我按水里了，呜呜呜......” “谁把你按水里了？走，带阿奶找他家去。”向婆子眼睛一瞪，拉着五毛就要走。 “对，找他家里去，了不得了，敢欺负五毛。”杜氏愤愤然。 苏氏看婆母和弟媳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忙劝道：“娘，弟妹，咱先问清楚咋回事。” 平日里五毛被婆母和弟妹惯得无法无天，见天的招猫逗狗，欺负同村的孩子。 隔三差五被人找上门，都是家常便饭，偏偏婆母和弟妹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人吵，弄得街坊邻里都不愿意让自家孩子和五毛玩。 “问什么问，你看看他这一身水，定是被哪个欺负了。”向婆子心疼。 “我说大嫂，五毛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就算了，还问啥问，就是五毛被欺负了。”杜氏冲她怒吼。 苏氏无奈，“娘，弟妹，总得给孩子换身衣裳，不然着凉可咋办。” 三人正说着，一阵风吹过，向五毛不由打了个寒颤。 向婆子见不得乖孙受苦，赶紧让杜氏带着他进屋换衣裳。 换好衣裳的五毛，将在河边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当然他将自己先朝梨儿桃儿丢石头，并且砸到桃儿头的这一段略过了。 偏偏向婆子听在耳里，便成了向枣儿三姐妹怀恨在心，趁机欺负她的乖孙儿。 “娘，她这是恨上咱家了，背地里欺负咱向家人呢。”杜氏趁机煽风点火， 向婆子气怒，“好她个死丫头，坏了心肝，我找她去。” 苏氏皱眉不赞同地看了杜氏一眼，忙拉住向婆子，“娘，别去了吧。” 以枣儿的品性，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孩子，况且五毛的话真假不知。 向婆子一把甩开她的手，骂了句没出息，拉着五毛就走，正好碰上进院门的向家祖孙六人。 向来财看他娘脸色不善地拉着自家小儿子，赶忙问道：“娘，你带五毛干啥去？” “干啥去，五毛差点被人淹死，你这做爹的就知道问问问。” “啥？五毛咋啦。”向老头吃惊看向五毛。 其他人同样吃惊地看看向婆子，又看看五毛。 向婆子将事情颠倒黑白。 她的重点在于向枣儿怀恨在心报复向家，要把五毛按在水里淹死。 除了向来财，向家其他几个男人满脸不信，他们心里都清楚，别说向枣儿不是那种的人，就算是，也没必要对个孩子动手吧。 他们这种态度更让向婆子气得头顶升烟，直骂他们胳膊肘往外拐，不再理会几人径直拉着五毛出了门，向来财和杜氏急吼吼跟在后面。 “快，老大、老大媳妇跟着去看看，其他人不许去，别把事闹大了，丢不丢人。”向老头忙吩咐大儿子和大儿媳跟着。 向来旺和苏氏急忙应声跟了出去。 ...... 从河边回来，向梨儿和向桃儿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去寻大姐。 突然，院门被人从外面“砰”一声踹开。 向梨儿被吓了一跳，定睛去瞧，不是向婆子是谁。 拉着脸，瞪着眼，跟个鼓气儿蛤蟆似的。 怒气冲冲的向婆子拉着五毛冲到姐妹二人面前，紧接着是杜氏、向来财，最后是向来旺和苏氏。 不问青红皂白，向婆子劈头盖脸便骂：“向枣儿，你这黑了心的死丫头，和你那克夫娘一样黑心肝，想害我乖孙儿，没门！” 向桃儿被她喇叭似的大嗓门吓得一激灵，忙跑去二姐身边。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向梨儿脆声反驳，“是向五毛先朝我们丢石头的。” “胡说，小小年纪就会扯谎，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向婆子才不信他乖孙儿欺负人。 “阿奶，就是她把我按水里的。”有人撑腰的向五毛立马有了胆子。 “他拿石头砸了桃儿的头，活该。”向梨儿梗着脖子说。 “原来是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向婆子便要冲上去，被眼疾手快的向来旺一把拉住，劝道：“娘，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而已，你怎么能打人。” 向婆子是个护犊子的，没人能说她的乖孙一点不好。 叉腰用手指着向梨儿，“让你大姐出来，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谁都别想好过。” 听到动静出来的邻里渐渐围满了小院。 “是我把他按水里的，和我大姐没关系。” 事是她惹出来的，她一人承担，不能连累大姐被骂。 向婆子眼珠子一转，脸一拉，“那你跪下磕头赔礼，然后也让五毛把你按水里，这事才算完。” 围观人群见向婆子太过分，纷纷出声劝解。 “向婆子，差不多得了，孩子们打打闹闹常有的事。” “就是，五毛是你孙子，梨儿就不是你孙女吗？” “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不至于。” “你是孩子的阿奶，怎么能和小孩子计较。 东一句西一句，向婆子被说的有些不转脸，一时哽住。 “她才不是我们阿奶，外祖母说她是卖孙女的老虔婆，早晚会卖了我们。”向桃儿红着眼眶怯怯出声。 众人一时怔愣住，心道：坏了，向婆子要发疯。 果然，向婆子似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蹦三尺高。 “死丫头，胡咧咧啥，看我不打死你。” 但她此时被向来旺拉住，一时挣脱不得，气得涨红了脸。 众人视线被凶狠的向婆子吸引。 蓦地，杜氏从后面窜出来冲到两姐妹面前，抬手打向向桃儿。 向梨儿本能上前挡住桃儿，生生挨了一巴掌。 “丧门星，不敬长辈，看我不替你奶教训你们。” 以前磋磨不了范芦花，难不成她还磋磨不了她生的死丫头们。 让她们昨日说她是狗，今日打死她们。 杜氏早就怀恨在心，也不管前面是谁，扯着就打。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竟一时忘了阻止。 向枣儿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寒气。 没爹没娘，她们就好欺负吗？！ 将梨儿和桃儿护在身后，向枣儿目光阴冷，厉声质问：“你们算哪门子的长辈，既然狠下心不管我们的死活，又凭什么拿长辈的身份来教训我的妹妹，又有什么脸摆长辈的谱......” 目光死死盯着向婆子，一字一句问道：“你配吗？你们向家配吗？” “你，你......”向婆子被她堵的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第14章 反击 “村正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此时，向婆子喘着粗气，杜氏跌坐在地，二人阴狠地盯着向枣儿姐妹。 而对面的向枣儿冷着脸挡在梨儿桃儿面前，直面向家人。 剑拔弩张！ 赵顺才听到消息，急急赶了过来。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不禁在心里臭骂向婆子：一天不给他找事心里就不舒坦。 “向婆子，你又闹什么？”赵顺才真是被气到，直接连婶子也不叫了。 凭啥什么也不问就说她闹事，向婆子心中不忿，“我闹什么，是这两个黑心的丫头欺负我家五毛。” “我说向婆子，五毛被你惯成啥样，你自己不清楚？三天两头欺负村里的孩子，咱就说谁家孩子没被他欺负过吧。” 围在小院的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说着家里孩子被五毛欺负。 赵顺才从向婆子身边拉过五毛，问道：“五毛，你说，怎么回事？” 刚想开口的向婆子，被赵顺才怒斥：“让孩子自己说。” 他毕竟是荷花村的村正，一般人不会轻易得罪他，向家也不例外。 向婆子立马噤了声。 见阿奶护不了他，向五毛忙看向他爹。 向来财是个怂货，鹌鹑般躲在一边没敢吭声。 没了仗势的向五毛只得实话实说：“是......是我和小二狗、铁柱还有栓子，拿石子丢她们。”又看了向枣儿一眼，怯怯道：“向桃儿被砸到头......然后向梨儿就把我按水里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头埋进胸前。 真相大白！ 听到真相的向来旺和苏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向婆子却梗着脖子不肯认输，“就算五毛拿石子丢她们，死丫头也不能把他按水里，他还是个孩子。” “就是，一个孩子懂什么。”杜氏语气凉凉地附和。 众人嗤笑。 现在知道拿孩子说事了，刚才打人的时候可没顾及对方是个孩子。 “难道梨儿不是孩子？她比向五毛还小两岁。”向枣儿将梨儿自身后拉出来，“你们向家人就是这么对待孩子的。” 向梨儿肿得老高掺杂着青紫指印的脸暴露在众人视线下。 众人见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是想要孩子的命吗？”赵顺才朝向婆子呵斥。 心虚不已的向婆子忙解释道：“不是我，我就是做做样子，怎么可能真下狠手。” 依然坐在地上不肯起身的杜氏，毫不在意别人的指责，地耷拉着眼皮辩解：“我也没用力啊，手不听使唤，谁知道她那么不经......啊!” “啪--” “打”字未出，杜氏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啪--”接着又一巴掌。 人群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向枣儿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哎呀，不好意思，我这手怎得不听使唤。” 先是以长辈身份压她们，现在又想不了了之，想得美。 她可不是原主那个受气包，不懂逆来顺受。 只知道一报还一报，仇得当场报。 要不是顾及梨儿和桃儿在场，她可不会只打这两巴掌。 才反应过来的杜氏，捂着脸又气又急，“了不得了，侄女打伯娘，不敬长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顺才皱眉，无奈地看了向枣儿一眼。 实在没想到这丫头这般厉害，杜氏毕竟是她二伯娘，传出去这名声真不好听。 “克夫娘生的丧门星，嫁不出去的黑心鬼……” 随着杜氏越骂越难听，向枣儿转身进了正屋，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把斧头。 众人见状，纷纷后退，噤若寒蝉。 向来旺和苏氏忙将五毛和向婆子藏在身后，连向来财也一溜烟躲到他们后面，竟无人顾及杜氏。 哪见过这阵仗，杜氏吓得惨白了脸，抖着身子向后挪蹭，奈何手脚发软不听使唤，声音发颤，“你......你......” 赵顺才赶忙上前劝道：“枣儿，你可别冲动，杀人是要偿命的。” “赵大伯，你放心我还有妹妹要养。”向枣儿冷着脸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话音未落，一斧头劈下去，深深陷进土里，距离杜氏仅有两寸。 嗷一声，杜氏吓得昏死过去。 然后，向枣儿的目光又扫向向家其他人。 向家人个个脸色苍白，抖如筛糠，眼中充满不敢置信的震惊。 “敢再找事，下次斧头可就不会劈在地上。” 见目的达到，向枣儿将斧头拔出，默不作声转身回了屋。 待她再出来时，人群已散，也可能是被她吓跑了。 “枣儿，名声不要了？”等在院中的赵顺才道。 “赵大伯，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杀鸡儆猴，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瞧瞧，我们没爹没娘也不会任人欺凌。” 名声对她来说就是个屁。 “这不敬长辈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娶你，还得带累梨儿桃儿。”她的做法太极端，赵顺才不赞同。 “我和桃儿不怕。”梨儿肿着脸说。 见她的脸更肿了，赵顺才不由骂了一句，“杜氏真不是个东西。”又劝道：“以后有什么事，别这么冲动，去赵家找我，知道吗？” 向枣儿应声。 赵顺才掏出几个钱递给她，让她赶紧带梨儿去看郎中，便也走了。 “大姐，赵大伯是好人。”向梨儿说。 向枣儿嗯了一声，看见她肿得厉害的脸又一阵心疼。 向桃儿双眼通红，拉着梨儿的手问：“二姐，你疼不疼，桃儿给你呼呼。”说着朝着她脸上吹气。 被她的举动搞得想笑却扯得脸生疼，一时向梨儿表情就有些滑稽。 向枣儿心中酸涩不已，叮嘱道：“梨儿，以后遇到危险，能躲就躲，要先保护自己，等着大姐来，知道吗？” 接着又转向桃儿，“桃儿也是，遇到坏人就躲起来，等大姐去找你，知道吗？” 两个小丫头齐齐点头。 三人这才去看郎中。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短短时间，向家小院的事已经传到了三树村。 郎中的三角眼中满是不屑，再看到梨儿肿起来的半边脸时表情稍微缓和，冷着脸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 向枣儿也不在意，晚辈忤逆长辈是大不孝，何况是在注重孝道的大黎。 别人怎么想她控制不了，至于名声什么的，对她来说更是无用。 背着桃儿，牵着梨儿，三人回荷花村。 半路上，梨儿想去看看自家麦田，向枣儿便带着她们绕路去了田里。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们大吃一惊。 大片的麦苗被拔出来扔在路边，太阳一晒，全蔫了。 看见她们，刘大壮跑过来焦急地询问，“枣儿，刚才向来财和他媳妇疯了似的拔麦苗，要不是我们阻止，这糟蹋的更多。” 他忙着施肥，自是不知道向家发生的事，回去歇个午觉的功夫，枣儿家的麦田就给人毁了。 看着被毁掉的麦田，向枣儿心疼得要死。 这可是她们以后的口粮，她立女户的资本。 如今别说立女户，如果夏税交不上，说不定还会被抓走服劳役。 第15章 麦田被毁 刚到家得赵顺才又被请了过来。 “这是谁干的？”看着被糟蹋的麦田，赵顺才气得脑仁疼。 庄稼，这是养活人命的庄稼啊！ 缺德玩意儿，这是要害人全家的命吗！ “村正，是向来财和杜氏。” 说话的刘双来是刘大壮的亲大伯，歇完午觉来地里施肥，正好撞见他俩。 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户，靠种地为生，自是见不得有人这样糟蹋庄稼。 便上前阻止，反被杜氏骂一顿不说，还劝他少管闲事，他们拔自家麦苗关他啥事。 他不知这麦田是向枣儿家的，劝人家不听，只能摇头叹息着离开。 直到刘大壮来地里才知晓，地早就卖给了向枣儿。 两人加上几个村民阻止，向来财夫妻才被迫停手，可麦田已被毁了大片。 青峰县种冬麦，现在麦子眼瞅着拔节了，连补种的机会都没有。 得知是向来财夫妇所为，赵顺才心中越发厌恶，喊了声，“六子，去向家喊你向阿爷、来旺伯，还有向来财夫妻来地里。” 旁边的半大小子应声跑走。 赵顺才转头看向站在田边不吭声的向枣儿。 此时她背上背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眉头紧锁，眼神黯淡。 掏空积蓄换来的活命口粮被人毁了，搁谁谁也接受不了。 只能劝慰道：“枣儿，你先带着孩子家去吧，放心，这事我会让他们给你个交代。” 其实他也担心这丫头看到向家人压不住火，再拿斧头砍人，闹大了丢的是荷花村的脸。 “赵大伯，你放心，我绝不会冲动，就想亲耳听听向家什么说法，不然他们总惦记着这地我还怎么种。” 向枣儿知道他担心什么，不过这事也不用她来硬的。 赵顺才是个正直的人，一定会公平处理这事。 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反对，赵顺才便让她在旁边看，嘱咐她不能冲动行事。 向家人来的很快。 看到被糟蹋的麦田，向老头差点厥过去，捂着胸口质问：“这是谁干的？造孽啊！” “向叔，这你得问问你那好儿子。”赵顺才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 向老头面露疑惑。 他儿子？ 随即目光扫向两个儿子，老大一脸震惊，老二则心虚地垂着头。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扒拉了一只鞋朝向来财扔过去，“好你个兔崽子，竟干这缺德事，老子打死你......” 骂完仍不解气，扒拉了另外一只鞋，用鞋底在向来财身上拍的啪啪作响。 庄稼人的劲头可不小，向来财被打的生疼，嗷嗷叫唤着四处乱窜，还不忘辩解：“哎呦，爹，你打我干啥，那地里的麦子可是咱家种的，哎呦，她买了地又没买麦苗，我凭啥不能拔。” “你......还有......理了，不长心的东西，糟蹋粮食天打......雷劈。” 追着他跑了半亩地，向老头累得双手撑膝，只喘粗气。 “爹，你别急，先喘匀气。”向来旺忙上扶住他。 向老头生气自不是为了三姐妹。 只因田是他亲手料理的，庄稼是他亲手种的。 只因他是地地道道靠田地吃饭的农户。 “老头子，别气，别气，当心自个的身子。”后面跟过来的向婆子，用手抚着他后背顺气，“老二一时糊涂，哪里是成心的。” 向老头喘着粗气，怒目瞪着向来财。 “爹呦，不就是一把麦子，拔了就拔了，哪用动这么大气，啊--”杜氏没说完便挨了向婆子一巴掌。 “住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向婆子想一巴掌扇烂她的嘴，“整日就知道惹事生非。” 杜氏被打的不敢再吭声。 被打怕了的向来财也只敢小声嘟囔：“几把麦苗而已，还为了个外人打我，哎呦......娘。” 最后被向婆子拧着胳膊肉，疼得不敢再狡辩。 向老头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后变成铁青，一是气的，二是臊的。 闻风而来的老少爷们可都看着呢。 不想看向家窝里斗，赵顺才出声阻止：“好了，别整没用的，向叔，你说这事咋办吧？”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向老头道:“毁了多少，咱家赔多少。” “啥！” “啥！” “啥！”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了向婆子和向来财夫妇的不满。 “凭啥要赔，那是咱家种的地。”向婆子反对最为激烈。 他们自家粮食都不够吃呢，还要往外拿。 “不赔粮食就折成钱也行。”赵顺才不想废话，让她自己选。 钱和粮向婆子都不想赔，但知道又不得不赔。 赵顺才这一关就过不去。 最终，向家答应赔偿三斗麦，不过要等夏收以后。 向枣儿自是没意见。 顶着向婆子和杜氏的白眼，向枣儿最后看了一眼被毁的麦田，领着梨儿和桃儿回了家。 路上，梨儿担忧地问：“大姐，麦田毁了那么多，咱们怎么办？” 向枣儿不想她小小年纪跟着操心，安慰道：“没事，咱把毁掉的地再规整下种大豆，照样能卖钱。” 听她这么说，向梨儿心中担忧微缓，“那咱们明日就种吧。” 向枣儿发笑，哪有那么快，要重新耕地施肥才能种大豆。 “大姐，我也种。”昏昏欲睡的桃儿说。 “好，一起种。” 到家后先给梨儿敷上药。 接着去查看陶盆里发酵的面团，揭开盖帘一股浓重酸味扑面而来，扒开面团有密密的蜂窝。 面引子发酵好了。 加温水将面引子搅拌均匀，再加面粉和成面团，重新放回炕上继续发酵。 三人补个了午觉。 一觉醒来，面团已经发酵至满盆。 将两个小丫头喊醒，因为睡前答应过她们，要一起做馒头。 面团放在案板上，碱面加少许水化开揉进面中，揉均匀后，再揪成剂子揉圆，一个馒头胚子成型。 两个小丫头玩不亦乐乎。 梨儿笑桃儿捏的小兔子像小猪，惹得桃儿撅着小嘴不理她。 没一会儿又主动让梨儿给她捏小兔子。 俗话说“小孩的脸六月的天”真是一点没错。 约莫又醒发了一刻钟，馒头胚子更加圆润柔软，用手指轻按缓慢回弹就可以蒸了。 随着蒸汽散出的麦香味飘荡在空气中，钻入人的鼻腔，实在馋人的很。 一刻钟后关火再捂上两分钟，出锅喽。 白白胖胖的馒头，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软，满口香甜。 两个小丫头特别喜欢，每人空口吃完一个还有些意犹未尽。 馒头个头可不小，怕她们吃太多撑到，向枣儿掰开一个馒头，各递给她们半个。“一次不能吃太多，小心肚子撑得不舒服，想吃明早再吃。” 两个小丫头点头答应。 捡了几个馒头放在碗中，向枣儿领着她们出了门。 第16章 竞争对手 三姐妹来到刘家。 “枣儿，我刚从娘家回来就听说向家上门闹事了？”宋春兰着急询问，余光瞟到梨儿的脸，惊呼道：“娘哩！这是你阿奶打的？” 在了解事情经过后。 “造孽啊，脏心烂肺的婆娘！赶上我回娘家，你刘阿奶和刘阿爷去了县城，不然怎么能叫她们欺负了。”宋春兰骂完又替她担忧，“你这孩子，这厉害的名声传出去，你可咋嫁人。” “我们得先活下去才能考虑以后，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还手，那往后不定有多少人排着队欺负我们。” 她又不打算嫁人，就想活的畅快些。 不过这种想法可不能告诉春兰婶，不然一准被骂。 宋春兰又问起田里的事，得知是向来财和杜氏，又少不得一顿骂。 却不肯收向枣儿带来的白面馒头。 “明日我还想请大壮叔帮忙耕地。”向枣儿开玩笑道：“馒头你不收，是想要我付钱吗？” 宋春兰只好接过馒头，笑骂道：“你这丫头，嘴是真厉害，往后可不许再带东西了。” 次日一大早，刘大壮和宋春兰花便带着家伙什帮忙翻耕，顺便把肥也给施了。 实在的一家人，一点也不愿意占人便宜。 地耕好以后，向枣儿带着梨儿、桃儿开始了紧锣密鼓地种大豆行动。 以二十厘米的间距直播，每个窝放三四粒种子，以确保种子的发芽率。 经过几天的忙活，大豆总算种好了。 也到了赶集的日子。 这次和刘家借了一根扁担。 向枣儿挑着担，梨儿提着篮子，连桃儿也抱着装木耳的袋子。 “枣儿姐，枣儿姐。” 刚到集市口就听到有人喊她。 不远处有人在向她挥手，正是之前卖篮子的小贩，名叫李小牛，家住梨花村。 他是家中最小的，才十二岁，每个集都来卖自家编的背筐、篮子等。 向枣儿挑着担走过去。 “枣儿姐，我特意给你占的位置。”李小牛指了指他左侧的空位。 “多谢你了，小牛。”向枣儿赶紧将担子放下，挑了一路肩膀压得生疼。 刚将担子放下，李小牛凑过来，用手悄悄指了指对面的摊位。 向枣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摊位上有个二十来岁的黑瘦娘子，正一把一把将豆芽从陶罐中掏出来。 原来是竞争对手啊。 李小牛看她神色不变便没再说什么，将梨儿递给他的凉拌豆芽吸溜一声吸进嘴里，嚼了嚼，一脸满足。 还是那个味，滑嫩可口，清香鲜美。 “枣儿姐，给我来两文钱的，我阿爹可爱吃哩，呵呵......” “好哩，和上次一样，多给你称一两。” “嘿嘿，谢谢枣儿姐。” 集上人越来越多，豆芽也卖的很快，好几个上次买过豆芽的人又来买。 还有不少人等着这波人走后试吃。 “豆芽，豆芽，一文钱两斤哩。”对面豆芽摊子突然传来吆喝声。 向枣儿抬头望去，对面摊子上豆芽还剩很多，豆芽短不说，豆瓣上还有黑色裂纹，品相一般。 黑瘦娘子面上有些焦急。 她察觉到向枣儿的目光似有些心虚，声音明显低了几度，但仍没停止吆喝，“豆芽，一文钱两斤哩。” 这是打算降价抢客？ 果然，本来在她摊位前准备试吃的人听到喊声，纷纷跑去了对面。 “娘子，你家真给两斤吗？” “是哩，两斤。” “好，给我来一文钱的。” “大姐，她怎么能这样，人家明明要买咱们的。”向梨儿气哼哼。 “不生气，有人买东西看的是品相，有人只看价钱，随人愿意呗。” 人都是爱贪小便宜的，虽然对面的豆芽品相不好，但胜在便宜。 “大姐，那咱们也要卖两斤吗？”向梨儿眼巴巴看着她。 “不，咱们还是一斤半。” 本来一文钱一斤半勉强还能赚点钱，两斤能回本就不错了，降价不合适。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无异于自杀。 “可是......”向梨儿看了看剩下的豆芽，“卖不出去怎么办？” “那就带回去咱自己吃，也不浪费。”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买豆芽，也有嫌贵去了对面的。 快晌午时，对面的豆芽卖了个精光，黑瘦妇人收摊经过她们摊位前时竟还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一向沉稳的向梨儿气得够呛，偷偷冲着那妇人的背影呸了一口。 向枣儿决定不卖了，好在只剩了不到二斤带回去自己吃。 在李小牛摊位买了一个背筐和一个篮子，三姐妹便离开了大集。 杂货铺掌柜被三姐妹这一堆桶筐篮给惊着了。 等向枣儿将木耳递给他，方才回神，“小娘子，这次的木耳还是按之前的价格，你再看看还需要别的不，正好一起算钱。” 琢磨了一会儿，向枣儿挑了锄头、镰刀各一把和一根扁担，又买了些白米、麦子和大豆。 差不多了付钱走人。 来到肉摊，胖屠户正站在肉案后给人割肉，等人走后，向枣儿上前问：“大叔，猪皮和猪骨有吗？怎么卖？” 胖屠户循声望去，先看到一堆水桶背筐篮子，外加锄头扁担，再仔细瞅，原来是三个小娘子，忙回道：“有，猪皮八文钱一斤，棒骨一文钱一根，小娘子要多少？” 本来因为生意被抢还闷闷不乐的梨儿看到大姐要买肉，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不自觉开始吞咽口水。 接着，向枣儿指着一块八肥二瘦的肉问：“这个多少钱一斤？” “三十文一斤。” 向枣儿倒吸一口凉气，知道猪肉贵，没想到这般贵，这肉价快赶上一斗粮食了。 肉只能下次再买。 “大叔，我要一根棒骨，二斤猪皮。” “好哩。” 胖屠户麻利儿地称好了猪皮，拿出一根几乎没什么肉的棒骨，又拿了一小块同样干净的脊骨。 “别看这骨头没啥肉，炖汤可香了，再给你添块搭头，一共十七文，小娘子拿好。” 说完，把用草绳绑好的猪骨和猪皮递给她。 谢过屠户付完钱，向枣儿将猪骨和猪皮放进木桶，用卖豆芽剩下的麦秸秆盖住。 最后来到药铺。 在这里八角、花椒等香辛料都是作为药材在药铺出售。 只舍得买一点相对便宜的八角和花椒。 向梨儿攥着仅剩的四文钱，心疼得要命。 回程背的东西比来时还多，但她们不觉得累，眼瞅着家当一天添一点，粮食也存了些，甭提心里有多高兴。 一路上，向枣儿讲着猪骨汤多香，给两个小丫头听得直吞口水，恨不得立马就喝到嘴。 三人说说笑笑出了三树村，转进大路后迎面撞见一人。 第17章 新吃食 这人一身深蓝色布衣，身形高大挺拔，下半张脸被浓密的胡须遮盖，一双深邃的眸子在看见姐妹三人时闪过一丝意外。 沈槐刚从县城回来路过三树村，没想到会遇见她们。 见她们挑着水桶，背着背筐，挎着篮子，扛着锄头扁担...... 她们是怎么拿得动这么多东西的。 二人仅有一面之缘，算不上熟识，彼此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沈槐快走几步越过她们，拉开三五步的距离，却一直注意着身后三人的动静。 听着身后拖拉缓慢的脚步声，他最终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回去。 就这样，一行三人变成了四人。 沈槐挑着水桶，背着背筐，提着两个篮子一根扁担走在前面。 小桃儿则坐在背筐中，笑呵呵朝后招手。 三五步后，向枣儿扛着锄头领着梨儿跟着。 本来向枣儿想找些话题，却实在想不出能和他聊什么，只得放弃，一路沉默。 桃儿却因着第一次体验坐背筐，兴奋地叽叽喳喳一路。 一行四人进了荷花村，过了河，来到向家小院门前。 沈槐将东西放在门口抬脚便往自家走。 “哎，你等等......”向枣儿出声唤他。 沈槐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她，似是在问还有什么事情。 “谢谢你。”向枣儿清了清嗓子道谢。 沈槐嗯了一声，看她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家门。 等他的背影消失门后，向枣儿呼出一口气。 这人气场太强，搞得她还有些紧张。 另一边，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是沈槐不？咋和她们走一块呢，不怕被克吗？” “哎呦，一个鳏夫 ，一个克亲，命硬的正好配一块。” “哈哈哈哈......” 妇人怪腔怪调，惹得众人大笑。 “快闭嘴吧，那丫头厉害着呢，杜氏都在她手上吃了瘪，你还敢传她的闲话。” “可不敢，我怕被她拿斧头砍，哈哈。” 其中一个妇人凑近小声说：“快住嘴吧，苏氏来了。” 几人忙噤了声。 苏氏佯装不知，放下木盆开始洗衣服。 前几日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如今出门都臊得慌。 可日子还是得照样过下去，假装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波涛汹涌。 其实她很喜欢枣儿的性子，刚烈有主见，不惹事不怕事，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自己性子懦弱，怕婆母怕弟妹，更怕被人说不孝不恭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保护不了。 如果当年她像枣儿那般奋起反抗，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就不会被卖，也就不会丢了命。 想到自己的无能，忍不住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盆中。 ...... 有了沈槐的帮忙，刚过晌午三姐妹便到了家。 她们的身体之前亏的厉害，如今粮食有了，往后午食得安排起来。 早晨起得早吃的少，加上又走了那么多路，肚子开始唱空城计。 向枣儿将猪骨洗干净焯水，釜中加热水放进猪骨和野葱，大火煮开后，从灶膛抽出一根柴小火慢慢熬着。 本来应该放些姜去腥，但姜只有药铺卖的干姜片，太贵还是免了。 两个小丫头回到家便拿着陶罐去河边装水给小菜地浇水。 待灶屋飘散出肉香味，两人水也不浇了，哒哒哒跑进来，围着陶釜直吸鼻子。 “大姐，我和二姐帮忙看火，嘻嘻。” 半个时辰后，猪骨汤变得浓白，撒上盐和葱花就可以出锅。 向枣儿给两个小丫头盛了小半碗，这样凉的快。 稍稍等了一会儿。 “好了，喝吧。” 两个小丫头早就迫不及待，端起碗吸溜吸溜喝起来。 小桃儿：“吸溜......好香，真好喝。” 向梨儿：“大姐，原来骨头汤真这么香啊。” “嗯，没骗你们吧，往后想喝了咱们就熬。” “好。”两人异口同声。 向枣儿喝了一口汤。 嗯，确实香浓鲜美。 喝完一碗汤，又啃了一块猪骨加半个馒头，两个小丫头吃饱了。 吃完午食，向枣儿打算靠墙根重新开出一块地来种些菜。 梨儿和桃儿不肯睡午觉，帮着她一块干。 有了锄头和两小只的帮忙，很快便将菜地整治好。 过几天买了种子就可以种了。 反正下午没事，向枣儿决定将另一种吃食做出来。 点了火将猪皮表面烧一下，放进温水里将表面烧黑的猪皮刮干净，焯水捞出，内部残留的肥油也得刮干净，最后将猪皮切成丝。 釜中加水加猪皮，放八角、花椒、葱、盐、酱汁一起大火煮开，小火熬煮半个时辰。 熬好后将八角、花椒和葱捡出来，连汤带猪皮一起倒进陶盆里晾凉。 等凝固好，便是猪皮冻，也是她要卖的第二种吃食。 向桃儿围在陶盆前，闻着香味问：“大姐，你做的什么好吃的？好香，好香。” 看着这只小馋猫，向枣儿笑道：“这叫猪皮冻，等晚食就能吃了”接着又嘱咐道:桃儿，离远些，别烫到。” 说完拿了盖帘盖在陶盆上面，以免烫到人，也防止灰尘掉进去。 向桃儿听到晚食就能吃到，不再眼巴巴守着，跑去找二姐接着给小菜地浇水去了。 酉时左右，猪皮冻已凝固好，外表晶莹剔透，拍一拍超级有弹性。 晚食吃的简单。 粟米稀粥、馒头加上切成薄片的猪皮冻。 还特意用蒜、酱汁和醋调成蘸料，搭配猪皮冻吃。 向枣儿被那熟悉的香味馋得没忍住，夹了一片猪皮冻蘸上蘸料放进嘴里。 入口醇香浓厚，口感弹嫩爽滑。 绝了！就是这个味！ 向梨儿和向桃儿既没见过也没吃过猪，便学着大姐的动作去夹猪皮冻，等真的吃到嘴时，双眼迸射光芒。 “大姐，你好厉害，猪皮冻滑溜溜的，真好吃。” “嗯嗯，好吃，好吃。” 一口馒头一口猪皮冻，吃的不亦乐乎。 向枣儿也许久未吃，想念的紧。 一时之间，没人再说话。 没一会儿就将一盘猪皮冻吃了个精光。 晚食后，将灶屋收拾妥当，向枣儿带着两小只在院中边溜达边说着明日要去卖猪皮冻的事。 “大姐，我跟你一起去吧，要试吃，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向梨儿满眼期待。 “好，明日一起去。”向枣儿答应。 “桃儿也去，桃儿也去。” “好，都一起去吧。” 第18章 走街串巷 翌日，公鸡啼鸣，天刚有些微微亮光。 向枣儿麻溜儿起床洗漱好。 将猪皮冻用刀切成大约三寸左右的方块，放进垫了麦秸秆的篮子中，剩下的边角料放进陶碗做试吃。 喊醒两个小丫头，吃完早食后，三人挎着篮子去了三树村。 已经跟着出过两次摊的向梨儿，没了之前的慌张，心中暗暗盘算一会儿怎么吆喝卖货。 进了村才发现，如今没有集市，街上的人不过寥寥几个。 要么行色匆匆赶着去下地，要么就是刚打开铺子做生意。 向梨儿不得不从美好的幻想中醒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姐，没什么人，这怎么卖呀？” 三树村是大村，不仅赶集的时候人多，平日里十里八乡买东西的也不少。 只是这个时辰，各家各户都在做早食，出来的人就少，还是得吆喝起来，吸引人出来才行。 “看我的。”向枣儿做了下心理建设，清了清嗓子，脆声喊道：“猪皮冻，卖猪皮冻，晶莹剔透，味道好。” “好吃的猪皮冻哩，都出来看一看，免费尝，好吃了再买。” 这一吆喝还真引起了几个扛着锄头结伴下地的妇人注意。 她们停下脚步，好奇的望过来。 向梨儿对自家大姐心生佩服，见有人注意她们，给自己暗暗鼓劲，喊道：“猪......猪皮冻，好吃的猪皮冻哩。” 第一声喊出来，冲破羞耻感后，再喊起来便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一声比一声清脆，“猪皮冻，免费尝，都出来尝一尝哩。” 小桃儿觉得好玩，学着两个姐姐奶声奶气喊：“卖猪皮冻哩。” 拿着小陶罐准备去买酱料的高个妇人听见，好奇地停下脚步。 猪皮冻？ 啥东西，没听过。 向枣儿忙走近了，问道：“婶儿，好吃的猪皮冻，要不要买一块尝尝，空口吃或者蘸酱汁都好吃，家里下地的吃了长力气。” 高个妇人伸头往篮子瞧了瞧。 篮子里码放着一块块晶莹剔透的东西，里面掺杂着一条条看起来像是猪皮。 “好吃吗？” 高个妇人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 向梨儿忙将试吃的陶碗拿出来，笑道：“婶儿，可以先免费试吃一小块尝尝味儿，好吃再买。” 结伴下地的妇人们听到试吃不收钱，忙都凑过来问：“不收钱？我们也能尝一块不？” “能啊，婶子们是空口吃，还是想蘸酱汁。” 其中一个圆脸妇人抢着说，“口空吃吧。” 向梨儿用小木签在陶碗中扎了一块递给她。 几个妇人各自得了一块。 入口弹、滑、香。 纷纷点头称赞。 “真好吃。” “空口吃都这么好吃，这要是蘸上酱汁得更好吃。” 可听到一块卖三文钱，又觉得贵，便有些犹豫。 “小娘子们等一下，我这就回家拿钱去。” 圆脸妇人虽也觉得贵，但猪皮冻味道好，还是往常没吃过的吃食。 正好给家里的男人和孩子尝个鲜，当下决定回家拿钱。 其余几个妇人有两个也掉头匆匆回了家，又匆匆拿着钱出来，生怕晚一点就买不到。 高个妇人终是抵不住免费的诱惑，凑过来尝了一块后，回家去拿钱，从家出来时后面还跟着两个娃，同样每人得了一块试吃。 当然也有只试吃不买的，那就是真的舍不得了。 还有家中小娃见邻居买了，闹着大人也要买的，便和向枣儿商量只买一文钱的给孩子尝尝，或者两家分一块的。 三树村走了一大半，猪皮冻卖了九块，得了二十七文钱。 向梨儿将钱揣进兜里，沉甸甸的，还用手紧紧捂住。 可不能让人趁乱偷偷摸了去。 三人接着往村子里面走，期间买了一文钱猪皮冻的妇人，家里人多压根不够一人吃一口的，得了婆母准许，追过来又买了一块。 半路遇到一个老妇尝了觉得好吃，又不想掏钱买，便问道：“小娘子，拿东西换成不？” 向枣儿想了想，家中缺蔬菜粮食，倒是可以换一些。 “成，大娘，蔬菜和粮食可以换。” 老妇听可以用蔬菜粮食换，犹豫着问：“用萝白怎么换？” 萝白也就是现代的白萝卜。 这可真难到了向枣儿，她也不知道萝白什么价格啊。 这个时节的萝白多是去年冬天埋在土里，来年开春再挖出来，还是很新鲜的。 “大娘，萝白一文钱二斤，你按三文钱称给咱们就行。”向梨儿回道。 向枣儿惊讶地看向她。 “之前听刘阿奶说过，她家的萝白挖出来拿去集上能卖一文钱二斤，可好卖了。”向梨儿解释。 原来如此。 等了一小会儿，老妇拿着四个白胖的萝白出来，还带着一个小男娃，又给小男娃要了一小块试吃。 有人也想用萝白换，被向枣儿以萝白过多为由拒绝，换成用粮食或者其他蔬菜。 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粮食和蔬菜一样紧缺，粮食可以久放，蔬菜却不行。 四个萝白够她们吃几顿了，太多了反而浪费。 很快十七块猪皮冻卖完，共得四十三文钱，两升大豆，四根萝白。 上次剩下四文钱，她们共有四十七文，买肉的钱够了。 此时的肉铺人并不多。 胖屠户一眼便认出她们是昨日提着一堆桶筐篮的小姐妹，笑呵呵问道：“小娘子，又来买肉？” “嗯，大叔，给我来半斤熬荤油的肉，再来两斤猪皮。” “好哩。” 胖屠户拿了块八肥二瘦的猪肉，“这块熬荤油正好，三十文一斤。” 看她点头，麻利地一刀下去，掂了掂，一称正正好半斤。 最后，再用草绳把猪肉和猪皮绑好。 此次花费三十一文。 向梨儿心疼地摸着仅剩的十六文钱。 三人提上篮子回家。 “哎......小娘子，小娘子。” 正要出三树村时，身后传来喊声。 “你们......腿脚可......真利索，呼......我在后面追你们半天，给我累够呛，还有猪皮冻吗？” 原来是刚才买猪皮冻的圆脸妇人。 “婶儿， 猪皮冻卖完了。”向枣儿不好意思道。 “啊，卖完了，我这紧赶慢赶，没成想还是没赶上，那你们下晌还来吗？” “来。” “太好了，给我留四块。” 约定好时间，向枣儿又和她多聊了几句。 圆脸妇人娘家姓方，闺名芝兰，有个弟弟在县城开了个小食肆。 她家里人都说猪皮冻好吃，想着买几块带去给弟弟尝尝，便一路追来村口碰碰运气。 还别说，真就给她碰到，只可惜猪皮冻卖完了。 向枣儿才知道原是这么回事，她还纳闷怎么会在这遇到她。 回家路上向枣儿一直在琢磨，要是猪皮冻能在方家婶子弟弟的食肆售卖就好了。 她们不用走街串巷就能有个稳定的收入。 不过，这只是她的美好向往罢了。 第19章 猪油渣 等下晌时，向枣儿还想去远一点的梨花村碰碰运气，回到家先把猪肉冻做好。 如今她们赚的太少，将将够温饱而已，万一有个什么急事用钱，可真拿不出来。 所以必须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向梨儿帮着烧火，向枣儿手脚麻利地把猪皮焯水，切丝，熬煮，最后熬好倒进陶盆里，再把陶盆放在冷水里，这样温度低能尽快凝固。 趁着灶火没熄再把猪油熬出来。 猪肉洗干净后，向枣儿将那二分的瘦肉单独切出来，剩下的肥肉切成块焯水。 焯水是为了去除血水和杂质，这样熬出来的猪油更干净洁白。 釜中加一碗清水和一点盐，等盐融化后，将肥肉倒进去大火熬煮。 待釜内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便嘱咐向梨儿离远一些，免得被溅出的水油烫到。 水分蒸发完，猪肉开始显出透明色，此时便要改成小火熬制。 约莫一刻钟后，浓郁的肉香味飘荡在灶屋里，久不沾油水的两人不自觉吞咽口水。 这味儿实在是太霸道，太馋人了。 待猪油渣渐渐变成金黄就可以捞出趁热撒些盐拌匀。 而猪油便可装油罐了。 也可以边熬边将猪油舀出来，这样的话，猪油凝固后会雪白雪白的。 向枣儿转身拿油罐时，余光瞟见个小萝卜头正扒着灶屋的门往里瞧，不知已瞧了多久。 “小宝，你怎么在这？”向枣儿惊讶问。 小萝卜头被发现也不怕生，咧着小嘴笑，“枣儿姑姑，你家好香啊。” 姑姑？ 向枣儿后知后觉。 论辈分，小萝卜头确实应该喊她姑姑。 沈小宝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还不时吸吸小鼻子。 这是闻着香味来的？ “快进来，小宝想吃猪油渣吗？” 沈小宝守在灶屋门口吸溜半天哈喇子，哪里能不想，立刻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大姐，现在就可以吃吗？”向梨儿也有些迫不及待。 两小只吸着空气里浓郁的肉香味，盯着陶碗中的猪油渣挪不开眼。 向枣儿心想：看给孩子馋的，她哪忍心说不行。 随即用箸子给两人各夹了一块。 “大姐，你先吃。”向梨儿虽然馋得要命，却没将猪油渣放进嘴里，而是递给了她。 向枣儿心中熨帖，忙让她自己吃，又嘱咐小心别烫到嘴。 两小只不再顾忌，随便吹了两下便放进嘴里嚼得咔滋咔滋响，美得很。 看他们吃的香，向枣儿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又香又酥。 果然猪油渣的魅力没人能逃得过。 吃完一块猪油渣，两小只还意犹未尽，眼巴巴瞅着向枣儿。 向枣儿无奈又给他们每人夹了一块。 在得到“太烫吃会上火，一会凉些再吃”后，两人蹦蹦跳跳着去了刘家接桃儿。 她们从三树村回来时正巧遇到刘阿奶和刘阿爷带着狗蛋从县城回来，桃儿想和狗蛋玩，便跟着去了刘家。 趁着空档，向枣儿从篮子里拿出一根早上换来的萝白，洗干净切成滚刀块，放进昨日剩的猪骨汤中小火慢炖。 不多会，向梨儿领着桃儿回来，后面还跟了两个小尾巴。 刘家知道她们要吃午饭，先是一阵惊讶，而后想想三姐妹的瘦弱样就理解了。 看桃儿要走，狗蛋哭闹要跟去，刘家人自是不许。 其实，向枣儿早就嘱咐了梨儿，让她带着狗蛋来，顺便借两个陶碗。 狗蛋哭闹的厉害，再加上向枣儿早就知会了，刘阿奶只能无奈答应。 于是狗蛋跟着梨儿桃儿回了家，沈小宝也就顺其自然跟着来了。 两个小萝卜头的加入，使得午食格外热闹。 第一次和小伙伴一起吃饭，梨儿和桃儿也稀罕的紧。 向梨儿帮他们每人盛了半碗的猪骨萝白汤，外加半个馒头。 待向枣儿将小半碗的猪油渣放上桌后，四小只霎时双眼放光，欢呼出声。 随后她补充：每人只能吃几块，一下子吃太多容易闹肚子，猪油渣会给他们留着慢慢吃。 四小只又是一阵欢呼。 饭桌上还不停传来狗蛋和沈小宝的碎碎念。 “枣儿姐姐，猪油渣真好吃，好香。” 狗蛋嗷呜咬了一口馒头，再塞进一块猪油渣，嚼得吧唧吧唧作响。 “嗯嗯，好吃，比阿爹做的好吃。”沈小宝也吃了一块猪油渣。 向梨儿忙劝他们吃慢点，别噎着了。 小脸扎在碗里吃得香喷喷的桃儿才不理会他们。 向枣儿表示理解，猪油渣配热馒头，别提多香了。 热热闹闹吃完了午食。 这次特意用凉水泡着，申时左右猪皮冻已经凝固好。 二斤猪皮做了十八块猪皮冻。 让狗蛋和沈小宝各自带了一块回家，剩下十六块。 留向梨儿在家里照看小妹。 向枣儿独自带着猪皮冻出发。 先到三树村将方婶定的四块猪皮冻送去。 接着便去了梨花村，梨花村的规模稍微比三树村小一些，因盛产雪梨而得名。 猪皮冻虽是稀罕吃食，三文钱的价格也让很多人摇头离开。 直至酉时还剩下三块。 眼瞅着时辰不早，不放心家中两个小的，向枣儿便打道回府。 戌时到家，天色已暗。 向梨儿带着桃儿站在家门口四下张望，看见大姐回来立马迎了上来，帮着她拿东西。 “大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都黑了。” “多转了一会，不知不觉就晚了。” 向枣儿将赚的三十九文钱交给她。 “大姐，你每日都要去卖猪皮冻吗？”向梨儿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 虽然猪皮冻确实赚钱，但是天天去太累了，大姐也不让她跟着。 向枣儿：“明日不去了。” 她倒是想天天卖，可农户家哪有人会舍得天天花三文钱买吃食。 下晌在梨花村只卖了九块，要不是芝兰婶先预定了四块，怕是都得带回来自产自销。 农户的收入毕竟有限，看来她的眼光得放长远些，是不是可以去县城试试。 只是现在她的本钱不多，去县城来回得两个多时辰，还要掏进城费。 这样算下来，一趟也不比在村里挣得多。 晚食吃的馒头配猪皮冻，外加用特意留的瘦肉和白米熬的瘦肉粥。 晚上三姐妹躺在炕上闲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半夜下起了雨，向枣儿被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翻个身又睡过去。 早上的温度有些低，桃儿晚上睡觉不老实，受了凉，人也蔫蔫的。 向枣儿给她试了试额头温度，没发热，只是温补身体的汤药喝不下，便暂时停了。 谁知这雨一下起来便接连数日未停。 第20章 清明节前雨纷纷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寒食的东风不仅吹拂着皇家花园的柳树，也吹拂着青峰县朴实的村民。 明日便是寒食节，家家禁火只吃寒食，直至两天后的清明节才可动火。 所以每家都得提前准备好这两天的吃食。 这日，向枣儿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食，开始准备未来两天的吃食。 两根萝白切成细丝，撒盐杀去水分，拌上适量干面粉，再用手压成小饼蒸熟。 没有调料的萝卜丝饼，和现代比味道肯定差些，但蘸酱汁也还凑合。 又蒸了些馒头和葱油花卷。 这也就是在古代，要是在现代的北方，好歹不得来顿饺子。 她是纯纯的饺子爱好者，几天不吃就想的那种。 等过了这两天，说什么也得包顿饺子吃，甭管啥馅的。 忙完这些，又特意去三树村买了三斤猪皮，共做了二十六块猪皮冻，剩两块作为下饭菜，其余的全拿去卖。 寒食节不能开火做菜，便只有咸菜下饭，猪皮冻应该好卖。 晌午时三人都不怎么饿，每人吃了一个葱油花卷，没再生火做饭。 因着连日阴雨，被褥有些返潮，夜里盖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趁着日头儿不错，向枣儿在院中栓了一根草绳，把被褥都拿出来晒晒。 晒了两个时辰的太阳，向枣儿和向梨儿一人拿根小树枝木棍轻轻拍打被褥，去除表面的灰尘。 晒过的被褥变得蓬松柔软，散发着暖暖阳光的味道。 “大姐，被子好暖和啊。”向梨儿将脸贴在被子上。 在一旁玩耍的桃儿小丫头见状也跑过来，将小脸贴上去，“好暖和。” 向枣儿失笑：“是呀，晒过的被子晚上盖着舒服。” 何止舒服，小时候她盖着刚晒过的被子睡都能被热醒，还会偷偷将脚伸出来散散热气。 瞅着晒得差不多了，这才将被褥收进屋里。 同时，院门被推开，春兰婶带着狗蛋进来，“枣儿，狗蛋小叔回来带了些青团，还有你刘阿奶做的豆面窝头，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谢谢刘阿奶和春兰婶惦记，正巧我原也要给你们送些吃食呢，省了再跑一趟，婶儿你稍坐会儿。” 向枣儿忙放下被褥将她递来的大陶碗接过去，出了正屋来到灶屋。 把豆面窝头和青团放进篮子里，装了几个萝卜丝蒸饼、馒头、葱油花卷，还有一块猪皮冻，回了正屋。 待春兰婶看到满满冒尖的一大碗吃食，赶忙推辞道: “不行，不行。上次你让狗蛋拿家去的猪皮冻，后来我们才知道卖三文钱一块，哎呦，要知道那么贵，说啥也不能收。还有这么多白面馒头，我要是收了，你刘阿奶非得骂死我不可。” “就是个吃食，哪有那般金贵，你们还帮我照顾桃儿呢，这怎么算？再说狗蛋不是喜欢吃吗？”说完转头问狗蛋，“狗蛋，喜不喜欢吃猪皮冻和馒头。” “喜欢，冻冻好吃，馒头好吃。” 小狗蛋哪知道什么贵不贵，他只知道枣儿姐姐给的冻冻和馒头特别好吃。 春兰婶佯装生气，用手指戳了一下儿子的小脑门，“他呀，就知道吃吃吃，天天吵着要找枣儿姐姐。” 狗蛋小朋友不知道他娘为啥戳他，伸着小手摸摸额头，冲他娘吐吐舌头，躲到梨儿身后去了。 “还怪会找仗势。”春兰婶笑骂。 最后，在向枣儿的坚持和狗蛋馋得流哈喇子的双重攻势下，春兰婶端着一大碗吃食领着狗蛋和桃儿回了家。 向枣儿则带着梨儿出发去卖猪皮冻。 这次依然先去了三树村，刚进村吆喝就碰到早早等着的芝兰婶。 上次她送给弟弟的四块猪皮冻得到一致好评，这次又要了十块说送到县城食肆试着卖。 大主顾啊！ 向枣儿给她算了五文钱两块，十块便是二十五文。 芝兰婶麻利地付完钱，紧着去给弟弟送进县城。 一下子卖了十块，篮子轻省不少。 两人在三树村转了一圈，又去了梨花村。 差不多酉时全卖完了。 “大姐，这得多少钱？”梨儿摸着明显沉得多的兜。 “二十三块猪皮冻共卖了六十四文，加上家里的钱，咱们一共有九十五文钱，以后都归你管。” “这么多！都给我管着？” 向梨儿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多钱，还交给她保管。 心里那个激动啊，她都想哭了，也确实哭了。 她不好意思地抹了把眼泪，“大姐，我......我太激动了。” 向枣儿点头，她理解她的激动，便安慰道：“嗯，大姐知道，梨儿，咱们姐妹一起努力挣钱过好日子，不让任何人对咱们指手画脚，好不好？” “一起？”向梨儿泪眼朦胧地看她。 “嗯，一起。” “好，大姐，一起努力过好日子。”向梨儿似是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抱着她呜呜地哭出声。 这一路来太难了，疼她的爹没了，嫌弃她的娘也没了，连向家人也不要她们。 大姐也和之前不同，变得好聪明好厉害。 她心里一直不安，害怕哪天大姐也不要她和桃儿。 现在大姐说了她们要一起好好过日子，所以她不用再担心被卖被抛弃了。 真好！ 她喜欢现在的大姐！ 向枣儿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轻抚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发泄。 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发泄出内心的不安，往后便不会再担惊受怕。 可能老天爷也感受到了梨儿的情绪，下起了绵绵细雨。 倒是应了那句“清明节前雨纷纷”。 这雨缠缠绵绵下个没完。 很快到了清明节这天，阴天，却没再下雨。 三姐妹来祭拜阿爹，坟前有新鲜的贡品和刚燃尽的纸钱香烛，估计是向家人来过了。 向枣儿将篮子里准备好的贡品放在墓碑前，三人磕了头，上了香，烧了些纸钱，算是完成了祭拜。 向枣儿不是原主，对墓中之人没什么感情。 只是这阴霾的天气搞得人莫名的不爽朗。 向梨儿跪在坟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大意就是告诉阿爹，她们一切都好，要她阿爹在下面保佑她们。 而小桃儿打出生就没见过阿爹，更谈不上什么伤感，何况四岁的小娃娃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是死亡，磕完头就跑着去追蝴蝶采野花了。 她们的阿娘则葬在公墓里，要走上一个多时辰。 祭拜完回家三人都累坏了。 第21章 胡氏 清明节过后，一扫往日的阴雨连绵，天完全放晴，阳光明媚。 最后一批豆芽卖完，向枣儿便不打算再卖，一是赚钱不多，二是大集上现在有三四个摊位都卖豆芽，价格极低，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猪皮冻也不用天天做。 趁着天气好，向枣儿和宋春兰约好进山采木耳。 木耳的价钱高，可比卖豆芽和猪皮冻好赚。 两人吃过早食便出发了。 这次宋春兰要带她去往常村里人采木耳的地方。 山中湿气大，走了没一会儿，两人的鞋子和裤脚便被打湿，好在温度没前几天那么低，倒不觉得冷。 “我和春菊姐老去那里割木耳，运气好能割上小半筐呢。” 宋春菊是她娘家的堂姐，嫁给了村正赵顺才。 “春兰婶，那里木耳很多吗？” “多的很呢，不过人也多，所以要早些去才成。农闲时男人们都去城里找活干，妇人就出来割木耳，给家里多个进项。” “哦。” “咱们得走快些，去晚了怕是啥也摸不着。” 两人不再聊天加快脚步，约莫两刻钟后，来到一个堆放着很多枯树的地方。 起码得有二十来根。 此时已经有几位妇人在围着割木耳。 “春兰妹子，你也来割木耳啊。”一个大脸盘矮个子的妇人和她打招呼。 “哎，胡嫂子，来的挺早啊。”宋春兰应声。 胡嫂子？ 姓胡，难不成是刘阿奶说的那个胡氏金花？ 应该错不了，荷花村唯有一胡姓人家。 据说她是带个儿子二嫁到荷花村的，男人也姓胡，常年在县城的酒楼帮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她为人尖酸刻薄，喜欢嚼舌根。 胡氏瞧见向枣儿，立马小跑着过来，一边围着她上下打量，一边语带惊喜夸道：“哎呦，小娘子这模样长得真俊，可惜瘦了点，屁股小了点，你是谁家的？” 那眼神让向枣儿心中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供她挑拣。 宋春兰拽着向枣儿往另一边走，回道：“没谁家的，这人多，我们往那边走走木耳多些。” “春兰妹子，别走呀，正好一块唠唠嗑。”胡氏紧跟在她们身后。 说是要和宋春兰唠嗑，却一直追着向枣儿问个不停，“小娘子你叫啥？我瞧着你面生得很，是刚来咱村不？多大了？可定亲了？” 还不等向枣儿回答，宋春兰忙道：“胡嫂子，你再不去割木耳，你那块地都被别人占了。” 胡氏闻言忙回头去看，只见刚才她割木耳的地方此时又来了几个人，急得再也顾不上别的，大喊着跑了回去，“哎，那是我的位置，你们都不许占。” 见春兰婶表情有些不对，向枣儿问道：“婶儿，怎么了？” “矮个大脸盘子那个，就刚才和你搭话的妇人叫胡金花，以后见着了躲着点走。”宋春兰小声说。 “为啥？”向枣儿疑惑不已。 宋春兰声音更小了，“听说她男人胡大去年在县城挣了钱，她就想给大儿子寻个媳妇，看见谁家闺女都要琢磨半天。” 向枣儿轻笑，春兰婶这是担心胡氏看上她吧。 这不以为意的笑惹得宋春兰直皱眉，然后直截了当道：“她那大儿子是个傻的，不然以他家的家底，怎么可能二十五了还娶不上媳妇。”说完又和她耳语道：“村里传她男人在外面养了小的，她自己也和村里的老光棍不清不楚，乱哩。就算儿子不傻，谁愿意把姑娘嫁进这样的人家。” “哦，这样啊。”向枣儿没想到割个木耳还能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 宋春兰再接再厉，“你看她刚才看你那眼神，绝对没憋着啥好屁，警醒着点知道不？” 明白了她的意思，向枣儿忙点头应声。 听够了八卦她又好奇起来，“婶儿，这么多树是有人特意砍的吗？” “咳，这是赵富贵家伐的树，本来要盖新房用，后来儿子中了秀才，全家搬去了县城，这些树便一直放在这里，正好成了咱们割木耳的地方。”接着又道：“你们现在住的那个屋子就是赵富贵家的。” 原来如此。 “那院子还出过秀才，看来风水不错。”向枣儿夸道。 “可不是么，你们那院子风水老好了。” 突然，背后传来胡氏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 便见到胡氏此刻正站在她们身后，也不知听了多久。 “我说胡嫂子，你走路咋没点动静，吓死人了。”宋春兰拍着胸口埋怨。 “怎么没有，是你们聊得太高兴没听见罢了。”胡氏说完挤到向枣儿身边，笑眯眯地问：“我听她们说你是来福家的大丫头？” 向枣儿点头。 “刚回咱们村的，今年十四，还没有定亲？” 向枣儿再点头。 胡氏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那我给你说门亲咋样？保准你满意。” 向枣儿惯性的想再点头，突然发现不对，怎么就要给她说亲了，连忙摆手婉拒：“不用了，胡伯娘，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胡嫂子，你省省吧，你能说啥好亲事。”宋春兰打断她，将向枣儿扯到自己身后。 “咋的啦，胡家可是有家底的人家，怎么不算好亲事。”胡氏不服气。 向枣儿傻了眼，还真被春兰婶说着了，这人就是想打她的主意，让她嫁她那傻儿子。 “拉倒吧，傻儿子你自己宝贝就好，别祸害我们枣儿。”宋春兰语气不满。 “宋春兰，你说谁儿子傻。”胡氏怒斥。 “谁接话谁儿子傻。”向枣儿有口无心接了一句。 噗嗤—— 周围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好样的，枣儿。”宋春兰不嫌事大，还夸奖她。 “你......亏我觉得你是个好的，没想到是个蔫坏的。”胡氏气得拿手指着向枣儿。 其实向枣儿有口无心，没经过大脑就顺口接了一句。 就像有人在你面前来一句:宫廷玉液酒，谁能忍住不接下一句。 胡氏被人瞧了笑话，一甩头气哼哼走了。 “她呀，最是宝贝那个大儿子，枣儿，你这是戳到她的心窝子上了。”宋春兰拍着她的肩膀解释。 向枣儿心下了然，怪不得那么生气，再傻也是人家的亲生儿子。 两人不再闲聊，围着枯树堆割起木耳来。 期间又过来几人，其中还包括苏氏和杜氏。 苏氏比之前更沉默，杜氏依旧拿鼻孔看人。 忙忙碌碌一上午，还真割了小半筐的木耳。 之后，向枣儿又带着宋春兰去上次她割木耳的地方寻了一圈。 木耳没多少，但这里榆树长得最好，如今嫩嫩的榆钱已挂上枝头。 正是吃榆钱的好时候。 第22章 榆钱宴 向枣儿仰头看着高处枝头上的榆钱流口水。 好想吃，好想吃。 “枣儿，你喜欢吃榆花？”宋春兰见她对着榆花一脸向往。 榆花？ 原来这里把榆钱叫榆花。 这名字让她想起了一位特别喜欢的着名作家。 “是呀，春兰婶，这榆花直接吃清甜可口，做成吃食更好吃。” “啥，做成吃食？榆花也能做成吃食？” “对呀，蒸榆钱饭、榆钱饺子、榆钱煎蛋、榆钱粥、榆钱窝头......可多做法了。”向枣儿说得兴起。 这可是儿时的回忆，那个年代谁家没吃过榆钱饭啥的，搁在现代的城市里想吃还得花钱买呢。 她的如数家珍看在宋春兰眼中却变了味。 榆花在荷花村也就是小孩子的零嘴，但凡家里有粮食的，谁家会拿榆花当饭吃。 原来她们三姐妹之前日子这么苦，得靠榆花充饥。 宋春兰看着小小年纪就要担起养家重任的向枣儿，心疼道：“枣儿，你想吃咱就多摘点，回去做你说的那个什么榆钱饭。” 而向枣儿光顾着搜寻榆钱的做法，压根儿没注意宋春兰已经把她想象成没饭吃的小可怜了。 她用镰刀割了一大枝榆钱枝子，并没有将榆钱捋下来，而是将榆钱枝子带回去。 下山的路上她们又遇到了胡氏，人家早就不在意刚才的小矛盾，逮着向枣儿问了些有的没的，都被宋春兰敷衍过去。 胡氏也不恼依然笑得见牙不见眼。 搞得向枣儿有些纳闷，她笑啥？还笑得鬼迷日眼的。 春兰婶扯着她赶忙下了山，像是后面有什么脏东西追她们。 回到家后，宋春兰仍一脸若有所思。 刘阿奶瞧她有些奇怪，以为出了啥事，忙问道：“春兰，你怎么了？出了啥事？” 听到婆母喊声，宋春兰这才回过神来，语带心疼地说：“娘，枣儿丫头真不容易。” 刘阿奶一脸茫然。 枣儿是不容易，她知道呀，怎么现在说这个。 然后，宋春兰将自己脑补出来的向枣儿三姐妹吃榆花为生的事说给婆母听。 “娘，我想到她们姐妹没了爹娘日子过得苦些，没成想这么苦，连顿正经的饭食都吃不饱，得靠吃榆花填饱肚子。”宋春兰不由眼眶发红。 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还在爹娘的庇护下吃穿不愁呢。 一个在县城里生活的小丫头居然靠吃榆花充饥，说出去谁信呢。 怪不得枣儿老琢磨些稀奇吃食，不然怎么养活自己和妹妹们。 “哎，难为她了，往后咱们多照应着些便是。” “嗯，知道了，娘。” 宋春兰眨巴几下眼睛，将眼中泪意逼退，才拿着簸箕去晒木耳。 ...... 另一头，向枣儿脚步轻快扛着榆钱枝子哼着不知名小曲回了家。 估计她怎么都想不到，摘个榆钱还摘成了吃不饱饭的小可怜。 梨儿和桃儿看自家大姐兴高采烈地扛着根树枝子回来，两脸迷茫。 向枣儿让两小只把木耳晒上，自己则扛着榆钱枝进了灶屋。 午食自然安排了榆钱宴。 榆钱全部捋下来洗干净，稍稍控水。 白米淘洗干净放进釜中熬，熬的差不多了，放进一把榆钱再煮一刻钟便好。 留下一碗新鲜的榆钱，剩下的榆钱一分为二。 一半加盐、面粉和成面团，揪一团面搓成上小下大的圆锥形，用大拇指在底部钻一个圆洞，榆钱窝头胚子便成型。 其实用玉米粉更好，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玉米。 水开上锅蒸一刻钟，不用捂直接出锅。 另一半榆钱撒上面粉，拌匀，尽量让每片榆钱上都沾上面粉，不要撒的太厚，不然会结块，上锅蒸七八分钟。 出锅后用箸子抖散，放上蒜浇上热油，最后加盐拌匀，即可上桌。 向枣儿将每样分出一些放进篮子中，让梨儿提着送去刘家。 午食：榆钱粥，榆钱窝头，蒸榆钱。 两个小丫头从来没吃过榆钱做的吃食，也挺稀罕，加上不挑食，倒是吃的开心。 午食后，三人睡了半个时辰的午觉。 今日不用忙活卖吃食，下午便有些无所事事。 向枣儿想起之前说过要教两个小丫头认字。 索性就从今天开始吧。 两小只得知姐姐要教她们认字，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向梨儿指着地上一排字兴奋问道：“大姐，这是我的名字吗？” “对呀，这是梨儿，这是桃儿，这是枣儿。”向枣儿指着地上写出的六个大字，一一解释给她听。 “哇，有桃儿，桃儿。”小桃儿兴奋地手舞足蹈。 向枣儿更偏向于从拼音教起，梨儿桃儿还小，学拼音正是时候，然后还有九九乘法表，阿拉伯数字等都要从小抓起来。 其实三者并行亦可。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先让她们依葫芦画瓢照着写几遍适应适应，培养些兴趣学起来才不累。 “梨儿，你先按照大姐教的写几遍，等学会了咱再学别的。” “好哩。”向梨儿干劲十足，寻了根直溜的小树枝在地上认真写起来。 桃儿还小不强求，就让她跟着梨儿画着玩。 向枣儿托腮坐在正屋门槛上看着两个小丫头在院中写写画画。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流逝。 本来晴朗的天空，不过片刻，乌云凝聚，似是遮了一层黑布，半分光亮也无。 刚喊了两个小丫头回到屋内。 忽地，一道闪电划空而过，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看着雨越下越大，向枣儿内心的担忧也越来越重。 原打算晚些时候去田里看看大豆苗的情况，连着下了这么些天的雨，大豆苗不会被淹死吧。 现在好了，雨这么大哪里也去成了。 多思无益，还是找点事情做吧。 让两个小丫头在屋内的地上继续写写画画。 她则进灶屋找出之前剩的木板，想着刨光后留着以后可以给梨儿当写字板用。 等天气放晴，再去砍一棵小树做个支架。 拿了木板出灶屋时，向枣儿正巧抬头从倒塌的院墙处，透过雨幕看见一个披着蓑衣的高大身影进了隔壁小院。 看来是沈槐回来了。 奇怪，下了这么些天的雨，能打到猎物？ 话说她们住了这么些日子也就见过沈槐两次。 打猎需要这么频繁离开家吗？ 向枣儿压住心中升起的好奇，警告自己，好奇害死猫。 突然，“吱呀”一声，院门被人从外推开。 两道淋成落汤鸡的身影走了进来。 第23章 沈槐 “向小娘子在家吗？” 来人的声音被雨声模糊，一时听不出是谁。 向枣儿仔细辨认来人身形举止，试着喊了一声：“芝兰婶？” 那边立马有人回应，“哎，是我。” 向枣儿放下木板，迎两人进屋。 待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褪去，方氏那张熟悉的圆脸显露出来。 另一人看起来比她略年轻些，皮肤白皙的瓜子脸妇人。 “向小娘子，你可让我好找。咱们只知道你家在荷花村，打听到姓向的人家，结果还不是你家。”说完拉过瓜子脸妇人介绍道：“这是我弟媳，娘家姓王，你喊她素娥婶便好。” 估计她们是找去了向家老宅。 向枣儿喊了声，对方笑笑回了声向小娘子。 “你们怎得大雨天还出门？” 方氏笑呵呵地不当回事，“出门的时候天也就阴着些，谁知道刚到你们村就下起了大雨，赶上了不是。” “二位婶子找我可是有事？”向枣儿问。 “呵呵呵。”未语先笑的方氏，声音里有掩不住的高兴，“向小娘子，之前我不是从你这买了十块猪皮冻拿去我弟弟的食肆卖吗，你猜怎么着，卖的那叫一个好啊，呵呵呵呵。” 身旁的王氏见自家姐姐光顾着笑，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先说正事。 接收到弟媳的催促，方氏继续说道：“十块猪皮冻一顿饭的功夫就卖完了，还有好多客人寻来问什么时候有，就惦记上这口了。要不是店中不能离人，我早就来寻你了。” 原来是猪皮冻在县城打开了销路，这是好事啊。 向枣儿不吱声，等她继续说。 “我们这次来，是想和你签订一份供货的契约，每五天送一次货，一次五十块。”随即笑呵呵地问：“向小娘子觉得可好？” 好是当然好，有了固定销路，对她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五十块猪皮冻大概需要六斤猪皮，香辛料若干，加上来回的车费，算下来每次能净赚近八十文左右，一个月最少赚四百文。 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是她有些担心货源问题。 “不瞒二位，这买卖我是想做的，只是有些事得说在前头，以免买卖不成坏了情分。”向枣儿先给两人打个预防针。 方氏收起笑容，“你说，既然要谈生意，当然得说清楚。” “是这样的，五日送一次货没问题，只是这一次五十块就不敢保证，婶子也知道，咱们十里八乡就三树村一家肉铺，怕是猪皮的量跟不上，猪皮冻也就保证不了数量。”向枣儿实话实说。 得知她是担心这个，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方氏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弟弟认识猪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给你牵线搭桥。” “那感情好，只要猪皮的量供得上，我这边就没问题。”向枣儿欣喜。 “好好好，那等天晴了，我带你去县城，咱们到时再找人写契书。” 王氏又伸手扯了扯自家大姐的衣袖，柔声道：“大姐，这价钱还没谈呢。” “自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五文钱两块。”向枣儿回。 肯定是按之前的价格，不能因为人家卖的好就要涨价， 不合适。 “好，那就这么定了。”方氏爽快拍板。 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停不了，向枣儿便留她们在家吃晚食。 因忙着待客，向枣儿早将对沈槐那点子好奇抛之脑后。 ...... 其实在她看到沈槐时，对方也瞧见了她。 沈槐走到门口，脱掉蓑衣挂在外墙上，推门进了屋。 每次沈小宝回来，嘴里都会不停地说着枣儿姑姑，枣儿姑姑。 托沈小宝的福，他也有幸尝过她的手艺。 猪皮冻爽滑弹嫩。 白面馒头松软香甜。 好似经她手的吃食便会更好吃。 沈槐摇了摇头，抛却脑中杂乱思绪。 随后将湿衣褪去，露出肌肉线条清晰的后背，没有一丝赘肉，只不过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旧交叠，令人触目惊心。 他似是感觉不到疼痛，擦干身上的水重新穿上衣服。 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稍微休整片刻，找出藏在床下的刀，重新披上蓑衣趁着雨势渐小又出了门。 雨一直下到子时方才停歇。 向枣儿辗转反侧，终是抵不过生理需求，无奈从炕上爬起来。 刚打开屋门，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冷得她打了一个激灵，忙小跑着去了茅房。 解决完，向枣儿走出茅房，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家院门。 闩着呢。 突然意识到什么，随即看向倒塌的院墙处。 果然看见隔壁院中有一道人影正往里走。 沈槐大半夜又出去了？ 在好奇心驱使下，刚想过去一探究竟，细细雨滴落在她的鼻尖。 好嘛，又下雨了。 好奇心瞬间被雨滴打散，再顾不得其他，向枣儿一路小跑回了屋，钻进温暖的被窝。 而此时，隔壁沈家堂屋内油灯亮起，接着传来说话声。 “沈兄弟，这次可有探得那人的下落？” 说话之人头发花白蓬乱，衣衫褴褛，俨然一副乞丐打扮。 “应该在地牢，那边守备森严，我会想办法一探究竟。”沈槐倒了杯水递给对方，“大虎呢？为何这次换你来接应？” “哦，大虎兄弟得了风寒，正巧我给大人汇报情报，大人便让我暂时接替他。”老乞丐将水杯攥得更紧，“劳烦沈兄弟将地牢的位置画下来，我好早些带回去给大人。” “早就画好了。” 沈槐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桌上，老乞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随即拿过去看了一眼，便轻轻折好揣进怀中，嘱咐道：“沈兄弟再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尽快传给我，以免耽误大事。” “这是自然，不知大人准备何时行动？”沈槐问。 “自然要等你这边探得地牢的确切情况再动手，确保万无一失。”老乞丐停顿片刻，“沈兄弟，可还有其他兄弟与你一起行动？” 沈槐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静静凝视对方。 察觉他的异样，老乞丐忙解释道：“沈兄弟莫要误会，上次兄弟们死伤惨重，连家人都认不得，大人特意叮嘱要将全部人马登记造册，以方便往后论功行赏或者家人认领。” “哦，原来如此。”沈槐口气淡淡。 老乞丐讪笑着不再吭声。 气氛一时陷入静默。 约莫几息后，沈槐再度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只我一人。” “嗯？”老乞丐面露不解，随即反应过来，“哦，好，我会如实记录。沈兄弟，老朽还有任务在身不便多留，便告辞了。” 沈槐目送老乞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转头看了眼隔壁漆黑的小院，回了屋。 正会周公的向枣儿自是不知她错过了什么。 第24章 生意生门 谷雨，春天结束夏天开始。 桃花、梨花、杏花等开满了青峰山和荷花村，风吹过带着淡雅花香抚慰人心。 明明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季节，桃儿却出现了鼻窒鼻渊之症，这是过敏了？！ 看过郎中，抓药，熬药，喝药，如此往复，一连数日，家中积蓄已经所剩无几。 因着桃儿不能出门，狗蛋和沈小宝便来家中陪她玩，顺便和两个小丫头一起认字。 向梨儿已经可以晃着小脑袋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自从学会拼音，向梨儿将容易忘记的字用拼音标上，这样即便忘记了看见拼音也能读出来。 只可惜这里没有新华词典，向枣儿也没本事编写出来。 向梨儿还会给三小只充当小夫子。 三小只有样学样的一起晃着小脑袋念。 这可乐坏了刘家婆媳，尤其是宋春兰，激动地眼眶泛红，拉着向枣儿的手，那感谢的话不要钱般说了一箩筐。 农家孩子能识字不容易。 在孩子们郎朗读书声中，有人再度上门了。 “向小娘子，呵呵......”人还没进门爽朗的笑声先传了进来。 “芝兰婶来了，快进屋。”向枣儿迎了过去。 “不进屋了，向小娘子，你快收拾收拾，好跟我一道去县城，驴车就在门外等着呢。” 小院来了客人，还要带着向枣儿去县城，宋春兰知道她们有事要忙，便领着四小只回了刘家。 向枣儿跟方氏坐着驴车进了城。 短短一个多月，再次进县城，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们一路没停赶到了方氏食肆。 方氏食肆不算大，约莫六十来平，和现代的路边小馆子很像。 店内摆放着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客人，身穿灰色粗布上衣的小二端着托盘穿梭其中，看来生意不错。 最里面有张柜台，台面上放着算盘、笔墨纸砚之类。 柜台后面靠墙立着一个格子架，每个格子里面都放着贴着红签的酒坛子，离得远看得不甚清楚。 一个身穿深蓝绸缎长袍的男人背对门口站在架子前，似是在清点酒坛。 店小二看到她们，忙回头喊了一声，“掌柜的，大姑奶奶来了。” 听到喊声，蓝衣男人转身，四下逡巡一番后，朝她们疾步而来。 向枣儿暗暗惊叹：不愧是做餐饮的，瞧那圆滚滚的肚子，走起路一步三颠。 蓝衣男人来到她们跟前，堆起笑容，“大姐来了。”再看到向枣儿后，笑容更甚，眼尾的褶子能夹死蚊子，“这位就是向小娘子吧？” “是，方掌柜。”向枣儿微笑回答。 然后，蓝衣男人引着她们进了后堂。 刚进屋，方氏便对着男人斥道：“树儿，你是不是又胖了？郎中说了要你控制口腹之欲。” “大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男子面上有些尴尬，随即笑眯眯对向枣儿道：“向小娘子，快坐。” 这才想起正事，方氏拉着向枣儿坐下，“向小娘子，这是我弟弟方玉树，方氏食肆的掌柜，你以后喊他叔，不用客气。” 向枣儿从善如流，“芝兰婶，玉树叔，叫我枣儿就行，向小娘子显得外道了不是。” 两人笑着答应。 方玉树在县城开食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向枣儿虽是农户出身，可身上没有半分怯懦之气。再说了，能做出猪皮冻来，真不是一般人。 想到此处他面上更是亲切，“枣儿，你和我家那丫头差不多大，你们见了保准聊得来。” 向枣儿笑道:“那下次一定得见见方小娘子。” 方氏性子爽朗，行事风风火火，不拖泥带水。 眼见两人还唠上家常了，直接打断，“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拉家常，先办正事吧，玉树，先带着枣儿去柳树村吧。” 向枣儿就喜欢她这脾气，有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的弯弯绕。 当下三人坐着驴车来到县城外向东十里地的柳树村。 方氏说的猪农是一户姓柳的人家，名叫柳义，人称养猪柳，十里八乡远近闻名。 三树村的肉铺也是从他这里进货。 先去了柳家，他家里人说养猪柳在猪场，于是三人又转去了柳家猪场。 柳家的猪场占地颇广，养着上百头猪，个个膘肥体壮。 养猪柳约莫三十多岁，方脸，高颧骨，显得有些凶相，胡子拉碴的脸上不见半分喜色。 只淡淡询问了具体的需求，便在方玉树的见证下，和向枣儿签下契书。 约定五天送一次猪皮到方氏食肆，每次十斤。 每斤六文钱，比肉摊便宜两文钱。 养猪柳其实没将这单生意看在眼里，量太小，但看在和方氏食肆有合作的份上勉强接了。 事情办好，向枣儿将今日的十斤猪皮直接带走。 生意谈得顺利，一行人赶着驴车又回了方氏食肆。 午食便是在方氏食肆吃的，很丰盛，味道也很好。 闲聊中得知，猪皮冻在县城特别受欢迎，一度超过了店里的招牌菜。 价钱跟着水涨船高，一块猪皮冻切成薄片，码放在盘里浇上酱汁，能卖到二十文。 向枣儿有些吃惊，小小猪皮冻居然有这么高的利润，整整翻了快十倍。 想她辛辛苦苦才卖三文钱一块，人比人气死人啊。 虽然羡慕，但她明白高价也就在食肆或者酒楼里卖得出。 午食后，方玉树找人写了供货契书，双方签字画押，合作达成。 下晌，方氏又将她送回了家。 到家后向枣儿也没闲着，准备将明日要送到食肆的猪皮冻做好。 自从上次桃儿生病，她越发觉得存钱的重要性。 现在有了固定的收入，一定要攒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刚把猪皮清洗干净，向梨儿背着一捆柴推门进来，看到她回来惊喜地喊：“大姐，你回来了。” “嗯，今日谈成了一桩生意，往后咱们每五日去县城送一次猪皮冻，每次五十块，再也不用走街串巷到处跑了。”向枣儿接过她背上的柴说道。 “五十块，这么多！大姐你等会，我去洗个手，然后和你一起做。” 向梨儿天天跟着大姐做猪皮冻，早就学会了，将猪皮刮去多余油脂，切成丝，放进釜中熬制。 熬好后倒进大陶盆中凉着。 有了梨儿的帮忙，虽然速度上快了不少，但十斤猪皮处理加上熬制也花了两个多时辰。 晚食随便煮了一锅白米粥，炒了猪肉萝白丝，凉拌木耳。 简简单单，好消化。 第25章 进城 次日，风和日丽，令人倍感舒适。 向枣儿将昨天做好的五十块猪皮冻装进篮子中，准备出发去县城送货。 “呜呜......大姐，桃儿也要去。”小桃儿扒着篮子不肯撒手。 “大姐，不能带我们去吗？”向梨儿也眼巴巴看着。 一手拉过一个，向枣儿轻声哄道：“大姐是去送货，怕照顾不到你们，下次，下次大姐一定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她们还是很想去，但是大姐说了这次不行，那就要听话，只得不甘不愿点头答应。 看她们蔫头巴脑的，向枣儿心中不忍，承诺道：“好了，别不开心了，大姐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向桃儿听到好吃的，立马开心了，“大姐，我乖乖的，你要带好吃的回来。” “好。” 向枣儿失笑，真是个好哄的小吃货。 而向梨儿虽然也想吃，但更心疼钱，“大姐，你给桃儿买就行，我不吃。” “大姐，我还要小鸭子，二姐要小鸡仔。”桃儿要求。 “好，送完货，大姐就去给梨儿桃儿买小鸡仔小鸭子，好吗？” “好。” 两个小丫头齐齐应声，这才高兴起来。 揉了揉她们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嘱咐了两句，向枣儿将她们拜托给刘阿奶照顾，便挎着篮子出了门。 来到村口，付了一文钱坐上牛车出发去县城。 牛车又在三树村村口拉了两个人。 巳时一刻到达城门口。 牛车不进城，向枣儿只得下车步行，又掏了一文进城费。 凭着上次的记忆，加上一路打听，很快便来到方氏食肆。 方氏食肆不卖早食，距离午食又还早，所以店中并没有客人，只有店小二在清扫。 店小二看见她进门，招呼道：“向小娘子来了，掌柜的早就交代过让我直接带你去后厨。” “好，麻烦小二哥。” 然后跟着店小二来到后厨。 食肆的后厨不是很大，进门往里有个很大的灶台。 再往里有木桌木柜，木桌上放着不少食材，想必是为今日开店准备的。 “向小娘子，你把猪皮冻放进这个陶罐就行。”小二搬来一个大陶罐放在桌上。 “好。” 向枣儿小心地将篮子里的猪皮冻一块块放进陶罐中。 “小二哥，猪皮冻要放在阴凉处，太暖的地方容易坏。” “好，我一会告诉大厨，向小娘子请随我来，掌柜在店堂等。” 从后厨回到店堂，果见方玉树已等在柜台处。 他看见向枣儿过来，肥胖的脸上立马堆起笑，“枣儿来了，吃过早食了吗？” “玉树叔，吃过了，五十块猪皮冻都放在后厨，劳你去验一验。”向枣儿笑道。 方玉树毫不在意摆摆手，“不用，你做事，我放心，不必多此一举。” 说完将一个钱袋子递给她，“来，这是一百二十五文，你数数。” 向枣儿笑着接过，感受手上沉甸甸的份量，学着他的口吻道：“不用，我信得过玉树叔，不必多此一举。” 此话一出，方玉树被逗得哈哈大笑，让她晌午在食肆吃饭。 还有事要办，向枣儿便推辞说家里有孩子不放心，下次一定留下吃饭，便告辞出来。 她记得县城里除了各种店铺，还有两个集市，西市和东市。 西市主要售卖家畜，牛马羊之类的，不知有没有卖家禽的。 东市卖的货就比较杂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 听说如果想在两个集市卖东西，需缴纳一文钱的摊位费，买东西则不需要。 她准备先去西市瞧瞧，循着记忆右转向前进入主街，沿着主街一路向南行进。 原主虽然在县城长大，却从未好好逛过，这次定要逛个明白，下次才好带着两个小丫头来。 主街两旁有各式各样的铺子，香料铺、点心铺、粮铺、布庄、药铺等等。 这个时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或摆摊卖货的，或出来觅食的，或四处闲逛的...... 走走停停，两刻钟后，终于到了西市。 进了西市才知道，这里不仅卖牛、马、驴、骡等，还有猪、羊和各种家禽野味，无所不有。 让人看着着实心动，啥啥都想买，奈何钱袋子不允许。 略略逛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卖小鸭子的摊位，藤编的大笼子里嫩黄嫩黄的小鸭子们争先恐后的嘎嘎嘎叫个不停。 “大叔，小鸭子怎么卖？”向枣儿上前问道。 鸭摊主是个三十多快四十，一身粗布短打的汉子，看她问价忙回道：“小鸭子一文钱两只。” 向枣儿喜欢的紧，盯着小鸭子瞧。 “小娘子，我这小鸭子都是精心养了十天才拿出来卖的，和别家四五天的可不一样，保准好养活。”鸭摊大叔瞧她喜欢，抓起一只塞给她，“不信你摸摸看，是不是比四五天的胖多了。” 冷不防被塞了一只小鸭子在手里，毛茸茸，软乎乎，还带着温度。 向枣儿那个心啊，一下子融化了。 她最是抵挡不了这种软萌生物。 “我要六只小鸭子。” “好哩，我给你挑六只最肥的，保管你买了不后悔。”鸭摊大叔高兴地边数边将小鸭子装进草编笼子，“一，二......六。一共六只，小娘子拎好笼子。” 就这样，向枣儿花三文钱买了六只毛茸茸，嫩黄的小鸭子，外加一个装小鸭子的草编笼子。 又仔细溜达了一圈，买了六只小鸡仔。 然后出了西市，路上遇到挑担子的货郎，花五文钱买了一小包饴糖。 转进主街，往前又走了一段路，便到了东市。 东市自是比村里的集市要大的多，热闹的多。 人们从四面八方担着货品赶来，商品种类繁多。 两旁的摊位上不时传来吆喝声，都想卖个好价钱。 “白菘，新鲜的白菘哩。” “簸箕，笸箩，笊篱，笤帚，盖帘......” “茶叶，南边刚来的好茶叶。” 向枣儿慢悠悠地逛，争取每个摊位都能瞧瞧，越瞧越惊喜，平时在三树村杂货铺买不到的这里都有，像江米、羊乳、豌豆，茶叶，粗瓷器，蔬菜种子等等。 一路走一路买，白菘，笊篱，羊乳，芫荽种子。 抬头瞅了眼日头儿，不知不觉快到晌午，便大包小包从东市出来。 再往前便是青峰县县衙，高高挂起的匾额上“县衙”二字，庄严肃穆。 而此刻，县衙左侧外墙前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第26章 想不想卖猪皮冻 向枣儿好奇心起，上前想挤进人群，奈何力气不够。 只得问身旁高壮的大胡子，“大叔，你们在看什么呢？” 大胡子低头，正巧看见她努力踮起脚朝前看，笑答:“县衙刚贴的告示，差役说下月初一县衙要卖一批东西，具体卖啥没说，到时候去东市看看就知道。” “哦，原来是县衙要卖东西，那贵不贵？”向枣儿又问。 “不贵，和平日价钱一样，如果有残破或者需要修缮的，那几乎就是白送。”大胡子回。 向枣儿还是第一次听说县衙也会卖东西，怪有趣的。 如果下月初一没事，到时候可以带着小丫头们来看看。 瞧完热闹，继续沿着主街向南。 路过饼店又买了三张猪肉饼，这才去城门外坐牛车回家。 未时左右回到了家。 院门敞着，在院中玩耍的桃儿、狗蛋和小宝看见了她。 三小只欢呼着跑出来迎接。 桃儿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草笼中的小鸭子，惊喜喊道：“哇，小鸭子。” 狗蛋:“哇，小鸡仔。” 沈小宝:“哇，小鸭子。” 听到动静，向梨儿拿着烧火棍从灶屋走出来，看见她大包小包，惊讶道:“大姐，你回来了，我正准备熬粟米粥。” “梨儿，这是肉饼，你拿去灶屋一会儿吃。”向枣儿将包着肉饼的油纸包递给她，继续说道：“粟米粥不用熬了，我买了些羊奶，一会煮了配着肉饼吃。” “啊，买肉饼，又买了羊奶。”向梨儿接过，心疼道：“这得花多少钱？” 向枣儿早猜到她会有这种反应，小姑娘现在管着家里的银钱，每次花钱都是精打细算。 “吃的好才能养好身体，这点子钱不能省。” “嗯，知道了。” 向梨儿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心疼钱。 桃儿、狗蛋和小宝围着鸡鸭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梨儿，这是剩下的钱，你收着。”向枣儿将钱袋子递给她。 向梨儿掂了掂，诧异道：“大姐，这么多！” 正巧向枣儿想验收下这段时间的教学成果，笑问道：“猪皮冻共卖了一百二十五文，小鸭子小鸡仔六文，饴糖五文，猪肉饼九文，菘菜一文，笊篱三文，羊乳两文，芫荽种子一文，你算算还剩多少钱。” 向梨儿越听越心疼，但也没忘拿着烧火棍在地上边写边念叨，“一百二十五减六减五减九......”片刻后回道：“大姐，剩了九十八文。” “梨儿好厉害。” 新脑子就是好使，这才短短几天，加减法基本没问题了。 向梨儿被夸得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 随后，两人一个烧火一个煮羊奶，等羊奶煮开后放了两块饴糖融化。 再炒了一盘醋溜菘菜。 围在鸡鸭笼旁舍不得离开的三小只，终是被羊奶的香甜味吸引过去。 买肉饼的时候，没想到狗蛋和小宝在，向枣儿就只买了三张。 这难不倒向梨儿，她将其中两张对半切开，四小只每人半张饼，剩下一张给了向枣儿。 香甜的羊奶配肉饼，加上酸溜溜的炒菘菜，四人美美吃完了午食。 下午没事，向枣儿砍了几根手腕粗的树枝建鸡鸭窝。 叮叮咣咣半天，用削平整的木棍围成一圈，留个人能进出的小门，又在最里面用几根粗树枝搭了个小小草棚，这窝搭的委实凑合。 将十二只毛茸茸放进去，它们扑腾着小翅膀叽叽叽嘎嘎嘎叫个不停，看来还是挺喜欢的。 ...... 立夏之后，阳光越发炽热，万物进入生长旺季。 猪皮冻的生意稳步发展，从五十块增至八十块。 向枣儿终于想起田里种的大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丰润的雨水不仅滋润了大豆苗，还滋润了杂草。 如今一眼望过去，只能在杂草中寻找大豆苗。 向枣儿无奈，只得认命拔草。 前几天下了几场雨，一脚踩下去便沾了满脚泥，没走几步，脚沉得动不了。 一下午也只拔了地头那一小片，便累得直不起腰。 于是决定让水分再蒸发蒸发。 从地里回来时，正巧碰到春兰婶担着水桶去村中央的水井打水。 忽地，向枣儿想起一件事，快走两步和她并肩而行。 “春兰婶。”向枣儿喊住她，试探地问道：“如今地里活不忙，你想不想卖猪皮冻？” “啥，卖猪皮冻？”春兰婶顿住脚步，惊讶地看向她。 向枣儿解释道：“我给方氏食肆送货，但不是签了独家，咱们自己还是可以卖的。” “可那是你养家的营生，让我参与合适吗？”春兰婶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过走街串巷辛苦些。” 春兰婶的确很心动，但想到婆母平日的叮嘱，不敢擅自答应，“枣儿，容我回去和你刘阿奶商量下行不？” “行。” 其实前些日子，向枣儿无意听到刘阿奶说二壮叔看上了县城的姑娘，聘礼要二十两，刘家一时拿不出来。 她存着帮一把的心思，给钱刘家肯定不要，那就给他们寻个赚钱的门路好了，而且也有那么点子笼络人心的意思。 往后她还想做其他营生，总得找人帮忙。 刘家人忠厚实诚，是最佳人选。 这厢，再顾不得打水，宋春兰担着空水桶急慌慌回了家，将此事告诉了婆母。 刘阿奶初初听完自是惊喜交加。 他们家统共就十几亩地，也没其他进项。 如今离夏收还有一段时间。 老头子和大儿子进城去找活干，每天累死累活也就十来文，还不是常有。 她和春兰平时除了带孩子做饭，也就上山割木耳，但木耳是个季节货。 如果有其他营生赚钱，二壮的聘礼也能早日凑齐。 可猪皮冻是枣儿养家的营生，如果她们也卖，那不是抢她的生意吗？ 两人琢磨不明白，决定找枣儿再问问。 半个时辰之后，刘家婆媳来到向家小院。 “枣儿，我听你春兰婶说了，你想让她和你一起卖猪皮冻？”刘阿奶问。 “对，刘阿奶，我现在要给方氏食肆送猪皮冻，就没那么多精力走街串巷卖货，我想着春兰婶现在不忙，可以去试试。” 刘家婆媳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不影响枣儿的生意就行。 打消心底的担忧，两人脸上只剩欢喜。 “枣儿，我愿意试试，也不怕辛苦。”春兰婶赶忙表态。 “那行，方氏食肆拿货价是五文两块，县城卖的贵，咱们乡下自是没法比。” “我给春兰婶两文一块，虽然利润比不上方氏食肆，但是也能赚些钱，你们看行不行？” “行，行，你安排咱们照做就是。”春兰婶喜不自禁。 眼眶微红的刘阿奶拉着她的手，“枣儿，刘阿奶谢谢你。” 枣儿愿意将自己养家的营生分给他们家做，这份情她承了。 两家将细节谈好，事情便定了下来。 第27章 猪油渣拌饭 这日，天朗气清，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暖意，舒适惬意。 “娘，我回来了。” 宋春兰挎着篮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家门，语调也跟着上扬。 正在喂鸡的刘阿奶回头，见她满脸喜色，便也跟着笑起来，“春兰，今日的猪皮冻又卖完了？” “嗯，卖完了，我刚到三树村，还没来得及吆喝就有人来买，这不，将将晌午就卖完了。”宋春兰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刘阿奶着实高兴连说三个好：“好好好，天气越暖和猪皮冻也越发好卖了，这多亏了枣儿的手艺好，在几个村子有了名气。” “嗯，大家一听是出自向家小娘子之手，都不用尝直接买。”宋春兰笑着接了话，把怀中的钱袋子递给她，“娘，这是今日赚的钱，您给二壮攒着吧。” 刘阿奶心里那叫一个熨帖，她这个儿媳妇真是没话说，打从嫁到刘家，操持家务，下地种田，伺候公婆，爱护弟妹，无一处不周到，如今挣了钱也不藏私。 接过钱袋子将钱数出一半，刘阿奶便将钱袋子塞回她手里，“娘拿一半就成，剩下的你给狗蛋攒着，以后日子宽裕了，咱也送狗蛋上学堂。” 宋春兰听她这般说，这心里既高兴又感动，“娘，我不要，狗蛋不是跟着枣儿认字呢嘛，暂时用不到钱，先紧着二壮用吧。” “傻孩子，狗蛋总不能一直跟着枣儿学，还是要去学堂读几年的，上学堂可不老少钱呢。” “可二壮的聘礼怎么办？” “这你不用操心，我和你爹心里有成算。” “娘，往后我再多跑几个村子，钱总能多挣些的，这钱你就拿着吧，二壮的事耽误不得。”宋春兰还是将钱袋子塞进婆母的手中。 她知道婆母的性子要强，虽然嘴上说不着急，其实心里比谁都急，村子里和二壮差不多年纪的都当爹了，如今二壮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姑娘，哪能不着急。 自打她嫁过来，公婆待她好自是不必说。 当初她生狗蛋时难产，村中的郎中和稳婆都说大人孩子都救不活了，偏她公婆不信，套了牛车带着她去了县城看郎中。 县城的郎中说不能保证救活，还得花大笔的银钱，他们说砸锅卖铁也得救，这才从鬼门关将她们母子夺了回来。 不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卖了唯一值钱的牛车，还欠了一屁股债，二壮也从学堂退了学，进县城干活帮家里还债。 她心里一直记得，对刘家众人感恩，对二壮存着愧疚，因着她和狗蛋耽误了他的前途。 她心思百转千回，刘阿奶自是不知道，坚决不收，“春兰，娘知道你孝顺，但总不能为了凑二壮的聘礼掏空咱家的家底，往后大壮你们咋过，何况狗蛋还小，用钱的地方也不少。” “娘，二壮......” 不等她说完，便被打断。 “好了，春兰，娘知道你想说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就按我说的办。二壮上次回来不也说了，不用家里管这事，他自己会想办法挣钱。如果知道咱们掏空家底给他凑聘礼，他估计也不会心安的。” 宋春兰只得将钱袋子收了回去。 ...... 这厢，向枣儿正弯腰在地里拔草。 虽然还是沾了满鞋的泥，但比前几日好太多了，起码行走起来容易得多。 她没做过什么农活，就小时候在老家帮着爷爷干过几天，现在真是体验到了种田的艰辛。 前天拔过的地头又冒出了杂草。 只能再次从地头开始拔起，好在土松，拔起来比较容易。 “大姐，大姐。” 正拔得起劲，向枣儿听见有人喊她，回头便见梨儿和桃儿手拉手站在地头，蹙眉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向梨儿满脸不高兴，没回答她的话，反问道:“大姐，你拔草怎么不叫我们？我和桃儿能帮忙。” “对，桃儿帮忙，大姐偷偷来，哼！”小桃儿生气地哼了一声。 向枣儿从小和父母不亲，跟着爷爷长大，凡事习惯了什么事情都靠自己，自己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麻烦别人。 何况梨儿和桃儿还小，便想当然的将她们护在羽翼之下，什么都舍不得让她们做。 看她们这反应，确实得考虑下两个小丫头的感受，这种做法是不是让梨儿和桃儿不安了。 “梨儿，桃儿，大姐错了，大姐需要你们帮助。”向枣儿故意拉长声音求助。 两个小丫头这才高兴起来，下了地帮着拔草，这让她们觉得自己还是被大姐需要的。 有了两小丫头的帮忙，太阳升到头顶时，她们已经拔完了地头那一大片的草。 拔完的草可不能随便丢在地里，不然这草绝对给你来个原地复活。 三人将拔掉的草抱到路边，扔日头地儿里晒着。 “梨儿，桃儿，走，咱们回家做午食喽。” 三人将鞋底的泥用树枝铲掉，手拉手回了家。 累了一上午，向枣儿实在不想做什么复杂的吃食，家里还剩一点猪油渣，决定做猪油渣拌饭吃，再配上一盘凉拌胡瓜。 两个小丫头帮着烧火，等白米饭蒸好，趁热盛进碗中，放上一块猪油，一勺酱油，一勺猪油渣，一点葱花。 猪油用热饭一烫就融化了，拌匀就成了香醇可口的猪油渣拌饭。 入口酥软，香而不腻，简单又好吃。 “咕咚--”向桃儿咽下了嘴里的米饭，惊喜道:“哇，好香啊。” 接着又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像只可爱的小仓鼠，吃得小脸上都是油。 “大姐，你也吃。”向梨儿将碗端给她，自己才坐下开始吃。 “嗯。”向枣儿接过碗，“梨儿快尝尝好不好吃。” 她特意多蒸了些米饭，准备剩下的晚上做蛋炒饭。 没想到一锅白米饭生生被三人吃得只剩下一小碗。 两个小丫头撑得直打嗝，吓得向枣儿不敢让她们午睡，领着她们去小河边溜达消食。 一连几日，三人除了吃饭就是下地拔草，这才将大豆田里的草拔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零碎小草便不用再管。 三人也累得脱了一层皮，好在暂时不用干农活了。 向枣儿这次深刻体会到了种田的不易，往后再买地还是雇人种好些，当地主收租更适合她一些。 第28章 割槐花 好好休整了几日，趁着不用去县城送货，向枣儿进山采木耳。 可惜木耳一朵没采到，半路遇到卖完猪皮冻同样进山碰运气的春兰婶。 两人一路闲聊，从春兰婶拿货量来看，猪皮冻卖的不错，向枣儿为她高兴。 刘二壮的聘礼有指望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再顺手挖上一些野菜。 “春兰婶，山中有槐树吗？” “有呀，再往前走就有几颗，你......”宋春兰一顿，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要吃槐花吧？” “是呀，春兰婶真聪明，一看就知道我要吃槐花。”向枣儿笑道。 宋春兰笑着轻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呀，就知道打趣我。” 两人继续往前又走了一段山路，前方一个斜坡旁边长着一排槐树。 此时槐树上开满了一串串雪白的花朵，散发着淡淡清香。 向枣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高大的槐树让宋春兰犯了愁，“这么高，咱们又不会爬树，怎么摘呀？” “我有办法。” 向枣儿将背筐中的镰刀拿出来，寻了一根三指粗，两米多长的树枝，把侧枝砍掉，把镰刀用藤蔓绑在树枝的一端，便做成了割槐花利器。 在宋春兰目瞪口呆中，她举起绑着镰刀的树枝，寻了一处槐花多的枝丫，镰刀割上枝丫，一使劲儿枝丫被切断“啪”一声掉落在地，雪白的槐花完好无损。 宋春兰惊得张大了嘴，“枣儿，你咋想出来的这办法，还怪好用的。” 往常村里人想吃槐花，都是让家里能爬树的小子去摘，还真没人想过这种办法，枣儿太聪明了。 “哈哈，这都是吃货的智慧。” 她不明白吃货是什么货，继续看着向枣儿割槐花。 挑着好的又割了几枝，这才觉得差不多，向枣儿便停了手。 槐花不能久放，摘太多吃不完浪费。 槐树枝上长着尖刺，容易扎到手，两人小心翼翼将槐花整串摘下放进背筐。 淡淡的香甜味道传来，向枣儿忍不住捋下一把槐花，检查了没有杂质和虫子，一把塞进嘴里嚼。 香醇、清甜，甜味中又带着淡淡的苦。 嗯，小时候的味道。 看她吃的香甜，宋春兰没忍住也捋了一把放进嘴里。 普通槐花的味，不明白为啥枣儿咋吃得那般香甜。 和榆钱一样，一年也就这段时间能吃到。 向枣儿没忍住摘了满满一背筐槐花，受她的影响宋春兰也多摘了一些回去给孩子当零嘴。 两人这才心满意足的下了山。 在经过河边时，碰上梨儿桃儿带着小鸭子在河里玩耍。 “枣儿，鸭肉腥气重不好吃，你养这么多鸭子干什么？”宋春兰看着河中的小鸭子问。 “不好吃？村里没人养鸭子吗？”向枣儿疑惑。 宋春兰似乎有些不解，“有是有，养个两三只而已，鸭肉腥气重，煮出来不好吃，比鸡肉卖的还便宜，所以没人愿意多养。” 哦，对了，向枣儿突然想起来。 大黎朝的烹饪方式有蒸、煮、烤，而没有炒。 因为铁价高，多被用来打造兵器或者农具，老百姓可舍不得打铁锅。 虽然陶釜也能炒，但用多了会开裂，而且炒出来的味道没法和铁锅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再加上榨油技术落后等，多重因素致使炒菜无法成为主流。 而鸭子加香料炒炖才好吃。 这里不加香料只加盐煮出来的鸭肉，那确实谈不上美味。 和现代各种卤鸭货，啤酒鸭、干锅鸭、姜母鸭等鸭子做的菜肴相比，这里鸭子的做法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向枣儿问：“春兰婶，那你知道附近谁家有养鸭子的吗？” “养鸭子？知道是知道，枣儿，虽说鸭子便宜，但是真不好吃。”宋春兰忍不住劝她。 “嗯，我就是没吃过，想买只鸭子尝尝。”向枣儿拿自己嘴馋说事。 “哦，这样啊，那倒是行，梨花村的老李家就养了不少鸭子，听说能下不少蛋，日常我们都会去买些鸭蛋腌咸杬子吃。” “你要想吃的话，要不等你大壮叔从县城回来，我让他去给你逮几只？” “不用麻烦大壮叔了，我认得梨花村，等我啥时候想吃自己去买就成。” “那也成。” 向枣儿知道青峰县的人不爱吃鸭子，没想到连养的人也很少。 如今家中有猪皮冻的进项，收入还算稳定，但她不能将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 猪皮冻的做法简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能琢磨出来，到那个时候，猪皮冻可就不值钱了，所以得做二手准备才行。 回到家后，四小只围着满筐槐花吃了一通。 这可笑坏了宋春兰。 问好了槐花的做法，宋春兰便领着狗蛋和沈小宝回了家。 知道槐花可以和鸡蛋一起炒着吃，而后又给她们送来几个鸡蛋。 晚食自是吃槐花。 蒸槐花和蒸榆钱做法一样，洗干净控水，撒上盐和面粉拌匀上锅蒸熟，出锅放蒜泼热油。 鸡蛋液打散放适量槐花和盐搅拌均匀，油热倒鸡蛋液，炒熟即可出锅。 最后的槐花蒸了一锅槐花白面窝头，留着慢慢吃。 两个小丫头看着桌上的槐花煎蛋，馋得直吞口水。 向枣儿给了她们一人一个槐花窝头后，两双箸子同时伸向了那碗槐花煎蛋。 太香了，她们好久没吃鸡蛋了。 自从娘生病，家里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别说鸡蛋，有粮食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虽然现在能吃饱饭，但向梨儿还是很节省，因她管着家中的银钱，所以向枣儿也不能大手大脚花钱。 鸡蛋啊，肉啊，只是偶尔能吃到。 两小只吃得高兴，但吃了两口便不再夹。 向枣儿知道，两个小丫头这是舍不得吃要留给她。 她们的懂事，让她心酸又欣慰，再说了她怎么能和两个小丫头抢鸡蛋吃。 于是意思意思夹了几小口，将碗推到两个小丫头跟前，“吃吧，大姐想吃肉，明日咱们买肉吃。” 两小只这才欢欢喜喜继续吃。 下晌没事，向枣儿背上背筐朝梨花村去了。 到了梨花村，打听到养鸭子的老李家。 此刻李家院门敞着，应该有人在家，向枣儿朝里喊道：“有人在家吗？” “谁呀？”屋里有人应声。 向枣儿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是谁。 “我是荷花村的，听说您家养了鸭子，我来买些鸭蛋。”向枣儿只站在门口并未进院里。 有人撩开门帘走了出来，看见她后惊喜喊道：“枣儿姐！” 嘿！遇到熟人了。 第29章 咸鸭蛋 “小牛！”向枣儿惊讶喊道。 “是我，枣儿姐快进来，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没想到真是你。”李小牛笑道。 “小牛，是谁来了？”屋内走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矮瘦妇人。 “娘，是我之前跟您说提过，在大集卖豆芽的枣儿姐。”李小牛边领着向枣儿进屋边回答他娘。 李小牛的娘马氏之前听儿子说起过，“原来是向小娘子，快进屋，小牛快去倒碗水来。” “哎。”李小牛应声而去。 “李伯娘，别麻烦了。”向枣儿进了屋。 把碗放在桌上，李小牛笑着问：“枣儿姐，你咋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向枣儿将自己的来意和李家母子二人说明。 “一百个鸭蛋，小娘子买这么多鸭蛋是要腌咸杬子吗？”马氏问。 鸭蛋腥气重，口感偏硬，很多人不喜欢吃，一般买回去都是腌成咸杬子下粥。 向枣儿点了点头，笑着解释：“我儿时吃过一种咸杬子，味道极好，想着自己试着做做看。” 得知原由，马氏不再多言，当下嘱咐李小牛去喊他爹在鸭窝捡一百个新鲜的鸭蛋过来。 “李伯娘，不知咱家的鸭蛋怎么卖？”向枣儿问。 “往常咱们在集市卖一文一个，你和咱们小牛认识就一文半两个吧。”马氏笑呵呵地说。 “那多谢伯娘。”向枣儿道谢。 “谢啥，往后吃着好了再来，咱家的鸭蛋保证新鲜。” 向枣儿喝了口水，笑着应好。 待小牛爹拎着装鸭蛋的篮子进屋时，双方再次惊讶不已。 真是没想到人的缘分竟如此奇妙。 之前在县城东市卖小鸭子的大叔居然是李小牛的爹李三五。 原来李家不仅卖背筐篮子啥的，家里还养了上百只鸭子。 “往后我可就认准您家的鸭蛋了。”向枣儿笑着打趣。 “成，我给你挑最新鲜的。” 李三五黝黑的脸庞笑成一朵花，一看就是憨厚实诚的人。 和马氏交流了咸杬子的腌制方法，向枣儿才拎着鸭蛋告辞。 李小牛一直把她送到村口方才折返。 从梨花村出来，向枣儿又绕道去了三树村的杂货铺，买了一小坛子白酒后回了家。 向枣儿到家后一刻也不闲着，把鸭蛋都捡进大陶盆里交给梨儿清洗。 蹲在鸭窝旁看小鸭子的桃儿见状，立马起身噔噔噔跑进灶屋，一手拎一条小板凳，再吭哧吭哧将一条板凳放在二姐身边，自己坐一条，然后奶声奶气道:“二姐，你坐板凳，我也要帮忙洗鸭蛋。” “好，你要轻轻的，别捏碎了，洗干净后再轻轻放在盖帘上......”向梨儿挪了挪屁股坐上板凳，同时也没忘记嘱咐她。 得到允许后，小桃儿高兴地嗯嗯点头，拿起个鸭蛋轻轻搓洗，还不时讨一句夸赞，“二姐，我洗的干净吧？” “嗯，干净，桃儿真棒。”向梨儿边轻轻搓洗着手中的鸭蛋边夸赞她，然后抬头问向枣儿，“大姐，你买这么多鸭蛋，是要做吃食吗？” “嗯，腌咸鸭蛋。” 见两个小丫头洗的挺好，向枣儿便放心去灶屋准备料水了。 香料和盐放进釜中煮开后，再熬煮十来分钟，将香料捞出，水晾凉。 再拿出一个大陶罐洗干净晾干，要保证无水无油，不然鸭蛋容易坏。 待鸭蛋表面的水分晾干，将一部分鸭蛋放进去陶罐，再倒进香料盐水淹没鸭蛋，最后加一些白酒，用泥将盖子口的缝隙密封保存。 再就是用黄泥加香料水、盐和草木灰混成泥，将剩下的鸭蛋一个一个裹上泥，便是土法黄泥草木灰腌鸭蛋。 等腌制好后，让大家尝尝喜欢哪种方法腌的鸭蛋。 ...... 天气渐暖，田里的农作物长势欲旺，离收获的季节越来越近。 向枣儿雷打不动地五日往县城送一次货，猪皮冻的供货量稳步增长，八十块增至一百块，在方氏食肆依然供不应求。 宋春兰走街串巷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每次见她都是满面春风。 而此刻的她正高兴地数钱。 “......九十九，一百。娘，足足有一百文！” “这么多！”刘阿奶惊讶。 “加上之前的，娘，咱差不多赚了有四百文。”春兰满脸笑意。 “哎呦，可真没想到啊。” “是呀。”宋春兰将数好的铜钱全装进钱袋子中，放进婆母手中，“娘，加上这些咱们差不多凑够十两了吧？” “够了，够了，春兰，真是辛苦你了，好好歇几日吧。” “娘，我不累，看着二壮能娶上媳妇，我这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当初要不是因为我和狗蛋，二壮说什么也不能退学，说不定......”说着说着她红了眼眶，心中愧疚不断往外冒出。 “你看你，怎么又提这个，如今也挺好，二壮都要娶媳妇了，你这个当大嫂的没少为他操心，他都知道的，快别难过了。”刘阿奶忙开口劝慰她。 宋春兰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不想婆母跟着难受，哑声道:“娘，我知道，咱往后都是好日子。您老就等着二壮给您添孙子孙女吧。”默了默，又提议道:“娘，我想着咱请枣儿来家吃顿饭，多亏了她，咱们才能这么快凑齐二壮的聘礼。” “应该的，寻个好日子，咱们割点肉吃顿好的。”刘阿奶笑呵呵地嘱咐。 “知道了，娘。”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呦，娘，枣儿说要我帮着种菜呢，这一忙起来就给忘了，我现在过去看看。” 刘阿奶笑着催她赶紧去。 宋春兰刚走到向家小院门口，便听见向枣儿三姐妹的说话声。 “大姐，为什么要在土里加烂掉的树叶子和草木灰？”梨儿好奇。 “腐叶能让土地变肥沃，草木灰可以杀死害虫。”向枣儿细心解答。 “哦，那以后咱家种地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向梨儿举一反三。 “对，梨儿真聪明，走咱们去刘阿奶家挖些菜苗来种。” “不用去了。”宋春兰走进小院，将篮子提到她跟前，“都在这，白菘苗，萝白和胡瓜种子。” 向枣儿高兴道：“我这地刚整治好，春兰婶的菜苗来的太及时了。” “我来对时候了，趁搭手的功夫赶紧种上吧。”宋春兰打趣。 “好。” 挨着墙边每半尺撒几颗胡瓜种子，覆盖一层薄土，轻轻压实。 白菘苗紧挨着胡瓜旁边栽种成一排。 宋春兰帮着做了垄沟，按半尺株距在垄上挖种坑，每个种坑撒四粒萝白种子，盖上土压实。 之前种的野葱野蒜什么的已经吃的七七八八，空出来的小菜地种上之前在东市买的芫荽种子。 种完菜，春兰婶便回了家。 没多会儿，小雨便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正好不用提水浇菜了。 第30章 亲事 雨中的向家老宅，有媒婆喜气洋洋上门了。 “朱妹子，快进屋。” 向婆子不动声色的把人迎进门，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把这位大神儿给吹来了。 难不成是来给家里的孙子们说媒的，这么一想，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可又一琢磨，不对呀！ 她家的条件谁不知道，穷的叮当响，哪有小娘子愿意嫁进来。 “哎哟，我说向嫂子，您老这可是要享福喽！”朱媒婆一进门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还不忘奉承着向婆子。 向婆子面上仍不动声色，心里更加激动了，听这话真的是来说媒的，便装作不知问道：“朱妹子这话是个啥意思？” “嗐，胡氏托我来说个媒，说是看上了您家枣儿小娘子，想讨回去做儿媳妇！”媒婆终于道明来意，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向婆子惊得差点没站稳，手里的水碗险些掉在地上。 胡氏？胡金花？ 她可是荷花村出了名的硬茬子，家里田多粮多，男人和小儿子都在县城酒楼干活，小日子过得可比村正家还要好。 前些日子确实听说她在给儿子相看，但这人挑剔的很。 她怎么会看上向枣儿？ 向婆子心里翻江倒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这……”向婆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朱媒婆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高兴坏了，笑道：“向嫂子，胡氏可说了，这聘礼绝对不会亏待了枣儿小娘子，以后进了门也只会让她享福！” 向婆子有些难以启齿，向家和向枣儿三姐妹的关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朱媒婆难不成不知道？ 不可能！ 她做的可是保媒拉纤的活计，最是消息灵通的。 明知她和向枣儿的关系还上门说亲，心里不定打的什么歪主意，说不定想坑向家，她得小心应对才是。 “朱妹子，不怕你笑话，我老婆子可做不得向枣儿的主，毕竟我们分了家的。”向婆子想起向枣儿那厉害性子，决定实话实说。 朱媒婆闻言一愣，倏地想起来之前胡氏和她说的话。 “朱婶子，这向枣儿家情况有些复杂，她没了爹娘带着两个妹子分家单过，但怎么说她爷奶还在，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由父母做主，情理上讲自该她爷奶拿主意的。” 而且胡氏答应事成之后给她二两的媒人钱，这十里八乡谁家能出二两的媒人钱，顶天了三百个钱。 朱媒婆想到这里，眼睛眯了眯，笑道:“向嫂子，你可是她亲阿奶，长辈为晚辈操持婚事这不是应该的啊，啥话还不是你说了算。” 向婆子勉强笑了笑，在向枣儿那，她说的还真不算。 再说了这胡金花可不是什么善茬，精明得很。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朱妹子，别怪我多问一嘴，这胡家的小儿子不是在县城做活，以他家的条件怎么也得找个县城的小娘子，怎么会看上向枣儿？”向婆子不动声色的打听。 朱媒婆怔愣片刻，随即笑道：“哎呀，怪我没说清楚，不是小儿子，是大儿子。” “啥？大儿子，那个傻子？”向婆子错愕。 “呵呵......向嫂子，虽说人傻是傻了点，但架不住胡家家底厚呀，胡氏可是说了，要是你家同意，就出十两的聘礼。”朱媒婆翘着兰花指抖了抖手中的帕子，语气掩不住的骄傲。 好像这十两是她拿出来的一般。 “十两？”刚跨过门槛的杜氏惊呼。 朱媒婆看了她一眼，面上更是自豪，“可不是，胡氏说以后枣儿嫁过去只要好好伺候胡大郎，绝对不会亏待了她，要是能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往后都是好日子，呵呵呵......” 杜氏听到十两聘礼时心中忿忿，向枣儿那个小贱蹄子，凭什么能嫁这么好，随即得知她要嫁的是胡大郎，心里又瞬间舒坦了。 哼！聘礼再多有什么用，胡大郎可是个傻子。 朱媒婆眼珠子滴溜乱转，继续游说:“向嫂子，这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就说你们村的赵顺才家也不见得能拿出十两的聘礼，你说是不是？” 她懂得见好就收，随即话锋一转，“这事也不是一次就能定下的，不然你们再好好琢磨琢磨，过几天我再来。” 她特意给向家留了时间考虑，没再说别的，起身告辞。 “娘，我送朱婶子出门。”杜氏主动请缨送人。 两人走到院门口时，杜氏语带讨好道:“朱婶子，有好的小娘子可要给我家三郎留意着。” 朱媒婆是什么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十里八乡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人。 眼前这人看着精明，其实尖酸刻薄又见识短浅。 朱媒婆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自然，你家三郎是个好的，放心吧，我给你留意着。不过这胡家的婚事你可得上点心。” “哎，哎，您放心，我这心里惦记着呢，朱婶子慢走。” 待朱媒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杜氏呸了一口，撇着嘴嘟囔几句。 杜氏这人虽然尖酸刻薄，但脑子好使，坏点子一个接一个，而且她最是看不惯向枣儿。 她边往屋里走边想着用什么方法哄着婆母将向枣儿嫁给胡家那傻子，聘礼钱留给向家，往后三郎娶亲不就有钱了吗。 杜氏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快步走进屋内。 向婆子此刻皱着眉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您怎么了？”杜氏边喊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色。 “你说，这胡金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怎么就突然看上向枣儿？”向婆子疑惑不解。 “娘，我琢磨胡家就是想给她家傻儿子找个媳妇，有人照顾他呗。”杜氏说道。 向婆子耷拉着眼皮想了想，点头道：“想来是这么回事。” “娘，你想呀，胡家明知道向枣儿克亲，为啥还想把她娶进门？” “当初胡大郎高热成那样都没死，只烧傻了，命是真硬，想来胡家就是觉得向枣儿命也硬，两人正好相抵，还能娶个媳妇传宗接代，胡家能不乐意。”杜氏循循善诱。 向婆子似是刚想到这事，语气有些激动，“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事。如果向枣儿嫁进胡家，就是胡家人，和咱们向家可就没关系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事咋办。” 见婆母听明白了她的暗示，杜氏心中暗喜。 正好此时苏氏进屋喊她们吃晚食。 第31章 通风报信 饭桌上，向婆子将朱媒婆上门的事告知向老头。 向老头吸溜吸溜喝着碗里的黄豆粟米稀粥并没有吭声。 而向安却忍不住率先出声：“阿奶，胡大郎可是个傻子，再怎么说枣儿都是三叔的女儿，我们的妹妹，怎么能嫁个傻子啊。” “二郎，话不是这么说的，向枣儿可是克亲命，不让她嫁人，难不成留着克死咱们全家吗？”杜氏撇了撇嘴，“现在有人愿意娶她，我们应该谢天谢地才是，娘你说是吧？” 杜氏话里话外都在暗暗怂恿向婆子，因为她知道向婆子最在意的便是向枣儿的克亲命。 “他爹，细想想，五毛娘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不如......”向婆子话还没说完便被向来旺打断。 “娘，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枣儿嫁个傻子，何况她还带着梨儿和桃儿。” “吃你的饭，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向婆子被打断心中气闷。 老大家的怎么回事，一个个为那死丫头说话，也不看看这个家谁说了算，她可是一心为了家里人着想，他们倒好，只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瞪了他一眼，向婆子又对向老头说道：“他爹，当初老三多好的孩子，要不是......” 这一刻，众人纷纷垂头不语，默默吃起饭，谁也惹不起这个时候的向婆子。 待向婆子抱怨哭诉一番后，“要不是家里穷，大郎和二郎怎么会拖到这个年岁还没成亲？” “阿奶，我不着急成亲。” “我也不急。” 向平和向安赶忙表态。 向老头重重放下手里的碗，“听到了吧，孙子们都不着急，向枣儿的事你做不得主，我劝你早早歇了这心思。” 其实向老头起初对克亲什么的不甚在意，但架不住有人总在他耳边叨叨，时间长了不免心中暗暗有些在意，但让他亲手将亲孙女推进火坑，他良心上还是过不去的。 “我是她奶，怎得就做不得主，何况户籍不是还在咱家吗？”向婆子怒吼。 众人见她发火便都不敢再吱声。 因为他们知道劝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惹来一顿臭骂。 此时，向平和向安默契对视一眼，双双低头吃饭。 晚食毕，各自回屋。 西屋内，向来旺和两个儿子坐着小板凳就着昏暗的油灯搓草绳，苏氏带着女儿向杏花铺被褥。 “娘，阿奶真要把枣儿姐嫁给胡大郎吗？”向杏花边铺被褥边问。 苏氏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性子软弱遇到这种事情，只能指望自己男人，不由看向向来旺，喊了声：“杏儿爹？” 手上动作一顿，向来旺思索了片刻，轻声道：“听你们阿奶那意思，怕是会应下这门亲。” “阿爷不是说了，让阿奶歇了心思吗？”向平反问。 向安“嘁”了一声，将手中的草绳丢在地上，心中愤愤不平，“大哥，你还不知道咱阿奶那性子，她能听阿爷的才怪，何况还有二婶在旁煽风点火。” 三叔在时对他们几个特别好，每次都托人给他们送好吃的，还出钱要阿爹送他们去读书，虽然最后钱被阿奶拿了去，书也没读上，但他们都念着三叔的好。 之前阿奶不让三姐妹进向家，他们无计可施，只能私下偷偷送些吃食。 现在出了这种事，如果他们不管，三叔怕是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唉，你们阿奶糊涂。”向来旺叹气。 “阿爹，这事咱们既然知道了就必须得管，不然三叔泉下有知得多伤心。”向平道。 “大哥说的对，至于怎么管，咱们这样......”向安拉着爹和大哥来带炕头，一家五口头碰头小声商量起来。 间或传出几句。 “啊，这样行吗？” “如果被你们阿奶知道可不得了。” “爹娘，这事咱几个不能去，得杏花去......” 直到窗外传来向婆子一声怒吼，“还不睡，点着灯熬什么油呢。” 五人才慌忙睡下。 ...... 次日，原本飘着几朵白云的蓝天，突然下起了雨，时而细雨绵绵，时而大雨如注，真让人捉摸不透。 好在晌午前，雨过天晴，天边现出一轮斑斓的虹，看得人心情愉悦。 向家小院内姐妹三人正给胡瓜搭架，向梨儿扶着胡瓜蔓，向枣儿接过桃儿递来的细草绳将蔓绑在木棍上，好方便胡瓜蔓顺着木棍向上攀爬，过些日子便有胡瓜吃了。 因着刚下过雨，到处是泥，给胡瓜搭好架，三姐妹也弄了满手满脚的泥，便来到河边洗洗。 此时，河边有几个小娘子正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洗衣服，看见她们过来立马噤了声。 她们都知道三姐妹的事情，家里的大人嘱咐不要和她们太亲近，以防得罪向婆子，被她无端找茬。 所以到现在除了狗蛋和沈小宝，梨儿和桃儿没有其他同龄的小伙伴，向枣儿也没有要好的朋友。 她们洗完衣服陆续离开，只剩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生的清秀的小娘子。 待其他人全部离开，她噔噔噔跑到姐妹三人身旁，问道：“枣儿姐，我能去你家玩吗？” 村里人见识过向枣儿的厉害后，便都拘着自家女孩子不让和三姐妹接触，生怕她们有样学样。 但她爹娘说三姐妹不坏，她们没有爹娘，爷奶伯父都不管，如果不厉害些肯定会受人欺负。 她倒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她们认识。 早上她和杏花一起去割草喂猪，杏花拜托她来给向枣儿传话，她便答应了。 这边，向枣儿看她说起话来细细软软的，应当是个好性子，也想着让梨儿和桃儿多个玩伴，便笑着点头答应，小娘子跟着她们一起回了向家小院。 小娘子说自己叫田妞，今年十三岁，家住在村西，和向家老宅挨着。 田妞从木盆中翻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麻布包递给向枣儿，“枣儿姐，这是杏花让我带给你们的，还让我告诉你，昨日隔壁村的朱媒婆到向家提亲了，你阿奶......” 她口齿伶俐地将向杏花交代的事情一一讲给向枣儿听。 这一听下来，向枣儿皱起眉头，脸跟着沉了下来，手中的麻布包捏得更紧。 而向梨儿则气得脸色涨红，拳头握紧，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架势。 “枣儿姐，你怕是得想想办法，向阿奶和向二伯娘肯定会出坏主意的。”田妞替她担忧。 知道向家那对婆媳是个什么德行，向枣儿想了想道：“田妞，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杏花，这事我知道了。” 田妞点头答应，看着快晌午了，询问了是否还可以来向家小院玩，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端起木盆高高兴兴回了家。 第32章 刘家请客 因着这桩破事，向枣儿没了做午食的心思。 将田妞带来的麻布包打开，里面有几个杂面窝头。 向梨儿惊讶，“大姐，这......难不成之前也是......” “应该是。” 相较于她的惊讶，向枣儿却很平静，之前她就隐隐怀疑过，现在算是得到证实了。 她们刚搬来那会，有人偷偷往小院门口放过窝头，应该是大伯一家。 两姐妹相顾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向桃儿不知道两个姐姐怎么了，只看得到大姐手中的窝头，小眉毛皱成一团。 她不喜欢吃窝头。 果然，午食是粟米粥配窝头，一小碟咸菜。 好在还有一碗鸡蛋羹。 饭桌上，向梨儿满脸忧色，“大姐，要不咱们跑吧？” “跑？先不说远的，就眼前吧，咱们没有户籍，办不得过所，怕是连青峰县都出不去。” 再说出门在外要真是遇到歹人或者劫匪，她们三人怕是应付不来，还不如先静观其变。 向梨儿眉头皱巴巴，“要不...咱们去求大伯呢？既然杏儿姐让田妞给咱们报信，那说不定大伯愿意帮咱们呢？” “向家阿奶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如果大伯能阻止她，还会让田妞来报信吗？”向枣儿反问。 想到向婆子那脾性，再加上个混不吝的二婶，向梨儿瞬间没了找大伯帮忙的心思，沮丧地低下头。 向枣儿见她这般，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以向家大房在向家的处境，怕是很难给她们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如今能让人来给她们提个醒已是不易。 午食过后，向枣儿嘱咐梨儿和桃儿看家，一个人坐着牛车去了县城。 她出门时并未说要去做什么，梨儿只能带着桃儿一边搓草绳一边在家等着。 直至申时末，向枣儿才背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脸上没了之前的郁色，看见梨儿笑着喊道：“梨儿，快来帮我拿东西。” 猪肉，鸡蛋，鸭蛋，菘菜，韭菜，陶罐，香料，还有一个装着白色石块的袋子。 “大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还买了鸡蛋和鸭蛋，上次的还没吃完呢。” 向枣儿没回答她，只吩咐道：“梨儿你先去折几枝柏树枝回来，我有用。” 大姐怎么神神秘秘的，虽然好奇的要死，向梨儿也没再打听，听话的去折柏树枝。 看见大姐买了肉，向桃儿很开心，蹦蹦跳跳跟着二姐去折柏树枝。 两个小丫头回来时，向枣儿已经将鸡蛋和鸭蛋洗刷干净晾着。 再把折回来的柏树枝洗干净，和香料、盐一起加水煮了晾凉。 待鸡蛋和鸭蛋晾干水分，向枣儿拿了陶盆将白色石块放进去，然后叮嘱梨儿带着桃儿离远些，再把晾凉的香料盐水倒进去，白石块遇到水，立马嗤嗤地撒发出白气。 两个小丫头惊得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看生石灰反应差不多了，向枣儿最后把草木灰加进去。 把晾干水分的鸡蛋和鸭蛋放进去均匀裹上草木灰泥，再给裹满草木灰泥的鸡蛋裹上一层谷糠，鸭蛋则裹上一层干草木灰。 方便分辨哪个是鸡蛋哪个是鸭蛋。 最后放进刚买的陶罐里，密封起来放在阴凉处储存。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 转眼便是二十多日。 向家老宅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向枣儿放下心来，想着向婆子还是顾念那一丝血脉亲情的。 田妞时不时找她们玩，说向家一切如常，并没有再看到朱媒婆上门。 事情不了了之，向枣儿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日子要过，哪能天天想着无关紧要的事。 这日，晴空万里，暖风徐徐。 刘老头和刘大壮从县城回来，刘阿奶张罗着要请向枣儿三姐妹来家吃饭。 宋春兰一早卖完猪皮冻，专门去肉铺割了肉，回来便忙活起来。 知道向枣儿喜欢吃面食，蒸了白面馒头。 自打有了猪皮冻的生意，刘家的伙食逐渐好起来，不再顿顿吃杂面窝头。 菜则准备了猪肉炖菘菜，韭菜炒鸡蛋，老母鸡炖山菇，凉拌猪皮冻，凉拌野菜，一大碗荠菜蛋花汤。 别看菜的种类少，但菜量大，五个大人四个孩子绝对够吃。 向枣儿手挽篮子领着梨儿和桃儿来到刘家时，便看到了这一桌子的菜。 “刘阿奶，春兰婶，太破费了。” 春兰婶早就说要她来家里吃饭，因着一直有事忙没赶对时间。 刘家平时是不吃午饭的，为了请她吃饭，还特意赶在了晌午，杀了鸡，买了肉，向枣儿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破费啥，要不是你给了咱们猪皮冻的买卖，哪会这么快就凑齐了你二壮叔的聘礼，这都得感谢你，吃顿饭算啥。”刘阿奶笑呵呵道。 说完拉着她坐下，向枣儿想起手上的篮子，忙道:“刘阿奶，春兰婶，这是我自己腌的咸杬子和皮蛋，正好一起尝尝味儿。” 咸鸭蛋蛋壳呈青色，外观圆润光滑，古称咸杬子。 宋春兰笑呵呵接了篮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咸杬子剥开就能吃，这个皮蛋是什么蛋，咋个做法？” “我来。” 向枣儿主动请缨，做了凉拌皮蛋，这次带了鸡蛋和鸭蛋两种皮蛋，混在一起凉拌。 咸鸭蛋个个沙软细腻，蛋黄流油，咸香适口。 皮蛋蛋白柔嫩而富有弹性，蛋黄香浓而醇厚，加上调好的料汁更增加了鲜美度。 一如向枣儿所想，咸鸭蛋和皮蛋赢得满桌人的赞不绝口。 “枣儿，你腌的咸杬子太香了。”宋春兰夸道：“这皮蛋，两种颜色都好吃，我还是头一回吃，味道很特别，加上料汁更是好吃。” “这滋味确实比大酒楼里的还好。”刘大壮附和。 去年过年二壮带了酒楼里的咸杬子，虽然也好吃，但是和枣儿腌制的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 得到大家的认可，向枣儿心中高兴，“我用了两种法子腌制咸杬子，另一种得再等二十多日，到时候大家再尝尝。” 众人纷纷点头。 向枣儿穿越前对比了香料盐水和黄泥草木灰两种腌制方法的效果，黄泥草木灰腌制出的鸭蛋油润香浓，蛋黄起沙流油，口感更佳?。 但香料盐水腌制只需要二十五天左右，黄泥草木灰则需要四十五天，有利有弊。 “枣儿，不如咱们拿去试着卖怎么样？”宋春兰双眼发亮地盯着她问道。 “还是春兰婶了解我，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哈哈，那正好，我先拿些货和猪皮冻一起卖卖看。” 刘阿奶看两人说起生意就忘记了吃饭，便笑着催促道：“先吃饭，一会儿凉了，等吃完饭你们再商量。” “哎。”两人开始吃饭。 午食后，两家人散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第33章 算计 向枣儿将腌好的咸杬子和皮蛋装了一些放进背筐，叮嘱两个小丫头一番，便到村口坐牛车赶往苏氏食肆。 食肆内，正巧方玉树夫妇和方芝兰都在，他们品尝过后，当即全部买下。 “黄色的皮蛋，我觉得可以叫黄金蛋，刚好和黑色的有所区别，客人也好点菜。”王素娥建议。 “甚好，这名字听着好，下午就挂上菜牌子，我估摸着定能大卖，哈哈哈哈......”方玉树万分赞同。 事情谈妥，向枣儿告辞从苏氏食肆出来后，又去了县衙。 半个时辰后她自县衙出来，去买了腌制咸鸭蛋和皮蛋要用的材料。 先给苏氏食肆送完货，再分给春兰婶一些，家里剩的咸鸭蛋和皮蛋只够自己吃几顿的。 她有预感，咸鸭蛋和皮蛋一定好卖，所以还得提前再腌一些。 从县城离开，向枣儿并没有回荷花村，而是直接去了梨花村的老李家。 小牛娘热情招待，得知她还要一百个鸭蛋，高兴地不得了。 向枣儿道谢付完钱，拎着装满鸭蛋的篮子告辞离开。 ...... 大晌午，荷花村的小河边，几个不愿午睡的小男娃正打水仗玩。 不远处一道肥硕的身影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进了胡家，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做坏事一般。 “五毛，那是你娘不？她来逮你回家吗？”一个小男孩指着那道肥胖身影问道。 向五毛忙看过去，定睛一瞧。 嘿，还真是他娘，难不成他娘在到处找他？ 赶忙吆喝:“快跑，母老虎来了，咱们换个地方玩。” 几个小男孩习以为常，跟着向五毛跑走了。 而进了胡家的杜氏自是不知道自家的熊孩子居然喊她母老虎，还在那沾沾自喜:自己真是聪明，知道趁大家午睡时出来。 胡氏见杜氏上门，喜得眉开眼笑，忙给她倒了碗水，问道：“杜妹子，你婆母可是同意了？” 杜氏本就是偷偷摸摸来的，即便是到了胡家仍然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人听了去，“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说完端起碗喝了口水，吐槽道：“我说胡嫂子，你家大业大的，怎么就给我喝白开水呢，忒小气了些。” 她这副嘴脸早在胡氏意料之内，以这人这爱贪便宜的性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要不是为了她家大郎，谁稀罕搭理她。 胡氏心里白眼翻上了天，面上却堆满笑，“哪能啊，你等着啊。” 说完她起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放在杜氏跟前，“这是孩子爹在县城如意斋买的点心，杜妹子，拿去给五毛吃吧。” 看见那鼓囊囊的一包，杜氏当下笑容满面，还虚伪地推辞一番方才收下。 “那......向枣儿的事？”胡氏再次问。 这次杜氏倒干脆，从怀中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她，道：“这是从我婆母那问来的向枣儿的生辰八字，你先找算命先生合一下，要是合适，直接找人写了婚书便好。” “好好好。”胡氏喜出望外，接过杜氏递来的生辰八字看了又看，才想起自己不识字，只好揣进怀中，等着她男人胡大回来再念给她听。 看她高兴，杜氏趁机道：“有了生辰八字，这事也算是成了一半，这找人写字可是花了我不少钱，那咱们之前说好的......” 胡氏哪能不懂，起身又进了里屋，随后将用麻绳穿好的五百个钱放进她手里，“喏，这是当初答应给你的，后面的事还得麻烦你多费些心。” 拿到钱的杜氏笑逐颜开，忙揣进怀中，“你将心放肚里，安心等着便是，向枣儿跑不了。”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是我婆母的意思，我来胡家的事，你可得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 “你放心，绝对一个字都流不出去。”胡氏保证道。 杜氏放下心来，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提着点心高高兴兴出了门。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胡氏才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自己卖侄女，还推到婆母身上，不要脸。” “娘，不要脸。”胡大郎嘿嘿傻笑。 胡氏被他吓了一激灵，拍着胸口没好气道：“一边玩去。”随即又想到什么，笑着对胡大郎说：“大郎，你快要有媳妇了，高兴不？” 胡大郎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只歪着脑袋问：“娘，媳妇是什么？好吃吗？” 被他这傻话气笑，胡氏骂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媳妇能给你生娃娃。” 胡大郎委屈地咬着手指，不明白他娘为什么这么凶，原来娶媳妇娘就会这么凶，那他不要媳妇了，“娘凶，大郎不要媳妇。” 自己也是昏了头，胡氏怪自己和一个傻子讲什么道理。 话说杜氏提着点心回到家，进屋看见向来财歪倒在床上睡大觉，上前推醒他，准备和他分享这份喜悦。 睡得正香的向来财不防被推醒，头昏沉难受，心里火气一上来，张嘴就骂：“死婆娘，你做什么搅和了我的好梦，叫醒我干啥？” 五百个大钱的喜悦，让杜氏决定不和他计较，坐在炕头伸手给他看，“五毛爹，你看。” 一串铜钱出现在眼前，向来财以为自己眼花，抬手揉了揉眼，发现钱还在，随即一把夺过仔细翻看。 嚯，还真是铜钱！ 猛然抬头看向杜氏，惊喜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杜氏便把自己和胡氏，还有朱媒婆怎么串通，怎么怂恿向婆子的事一股脑告诉了他。 向来财听得两眼放光，末了撇着嘴道：“胡金花想得挺美，这点钱就想娶向枣儿？你再去和她多要些。” 知道自家男人什么德行，杜氏解释道：“这只是定金，等向枣儿和胡大郎成了亲，还会给咱们这些。”她伸出五个手指，“而且那十两的聘礼也会留在向家，咱家三郎往后成亲便不用愁了。” 向来财听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伸手在杜氏肥胖的脸上摸了一把，调笑道：“快让我稀罕稀罕，不愧是我向来财的娘子，还得是你厉害。” “啪”一声，杜氏打掉他伸来的手，抛了个媚眼，故作娇羞道：“大白天的，等晚上再说。” 被她那媚眼晃了眼睛，向来财生理上有些不适，忙转移话题，“还有梨儿和桃儿那两个死丫头呢。” “不用着急，咱们一个一个收拾，胡家绝对不会接受她们，没了向枣儿，她们俩也蹦跶不了几天。” 杜氏嘴角勾起阴毒的笑，心里暗道：向枣儿，这回我看你还怎么得意！还有那两个小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34章 县衙摊位 转眼便到初一，县衙卖货的日子。 一大早，向家小院便有了动静，向枣儿决定全家出动去县城。 因着前几日狗蛋染了风寒，怕过给沈小宝，沈槐又还没回来，向枣儿便主动说帮着照顾几天，没成想狗蛋风寒好了，沈小宝却赖着不走了。 向枣儿挺喜欢沈小宝便由着他。 简单收拾下，四人到村口坐牛车进城。 三小只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童言稚语惹得同行的大娘婶子们笑开了花。 热热闹闹一路到了城门，掏了四文钱四人便进了城。 向梨儿牵着沈小宝走在前面，向枣儿则牵着桃儿跟在后面。 这样三个孩子都能在向枣儿的视线范围内。 桃儿和梨儿还好，毕竟在县城生活过，偶尔嘀咕几句。 沈小宝就不一样了，他第一次进城，看什么都稀罕的不行。 “梨儿姑姑，城里的屋子好高啊。” “梨儿姑姑，那是什么？” “梨儿姑姑，屋子上面有人，哇，我也想上去看看。” 最后还是桃儿发话，“小宝，你吵得我耳朵疼。” 沈小宝这才降低音量，但是还忍不住三不五时会哇一声。 向枣儿看得忍俊不禁。 沿着主街往前走，没一会儿便见人们都往一个方向涌去。 向枣儿随手拉住一位妇人问了原因，原来是县衙在东市的摊位要开张了。 “大姐，咱们也去东市吗？”梨儿抬头问。 “去，咱们先去瞧瞧县衙的摊位有什么，合适就买点。”向枣儿回道。 “好。” 不管是去东市或在其他地方逛，三小只都很兴奋。 于是四人跟着人群一起往前走。 此时的东市内人声鼎沸。 糖人、首饰、吃食、蔬菜、针头线脑，柴米油盐......应有尽有。 其中最大的摊位非县衙摊位莫属，占了足足五个日常摊位。 因为摊位前围了很多人，向枣儿带着孩子不方便往前挤，看不见摊位上都卖些什么。 向枣儿紧紧拉着三小只，正考虑是不是先离开以免人多冲撞到孩子。 突然听到有人喊：“枣儿姐？” 向枣儿循声望去，居然是李小牛。 “小牛！” “枣儿姐，真的是你，远远看着像你，我不确定没敢认，你来买东西吗？”李小牛咧嘴笑。 向枣儿点头，又无奈道：“没想到人这么多，我带着孩子不好往里面挤，正打算走了。” 李小牛这才看向三小只。 向梨儿和桃儿他是见过的，剩下那个小男娃不认识。 “小牛哥哥，这是我小宝侄儿。”向梨儿主动打招呼。 李小牛哎了一声。 桃儿和沈小宝学着她有样学样地喊：“小牛哥哥。” 没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李小牛忙又答应了两声。 “枣儿姐，我的摊位恰好在县衙摊位的旁边，不如你们跟我走，挤在这啥也看不着。”李小牛热情邀请。 那可太好了，向枣儿高兴答应。 于是四人跟着李小牛来到他的摊位上。 他的摊位和县衙的摊位并排着，可以将县衙的东西一览无余。 粮食、农具、蔬菜瓜果、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听李小牛说县衙每年都会在夏收前卖出一部分存粮，价格比一般粮店卖的便宜，很受百姓欢迎。 所以围在粮食摊位前的人最多，差役们正热火朝天的给百姓称粮。 农具和蔬菜瓜果摊位同样围了不少人。 反而是杂货摊位前人比较少，都是看了一眼便去了其他摊位。 向枣儿只观察，并没着急下手。 一个时辰后，人群渐渐散去，就算后来的人也大多数去粮食摊位前。 待没那么多人后，向枣儿带着三小只从李小牛的摊位离开，到县衙摊位前细细挑选。 虽然东西杂乱无章，向枣儿却发现了一盘石磨。 “差役大哥，这盘石磨怎么卖？” 杂货摊的黑壮差役站了一个多时辰，楞是一件没卖出去，正苦着脸发愁，见终于有人问价，赶忙热情回道，“小娘子，石磨只要三百文。” 生怕她觉得贵，忙介绍起石磨的来历，“这盘石磨是咱们知县大人从南边带来的，知县用过的石磨那可是独一份。” 这盘石磨在他手上整整三年，知县都要高升离开了，石磨还是没卖出去。 这位小娘子还是第一个问价的。 黑壮差役那叫一个口若悬河，恨不得将这盘石磨说成“天上有地下无”般的存在。 可惜向枣儿一句也没听进去。 因为她又寻到了好东西，一小袋种子，顺手拎起来细细研究。 卵圆形，包裹着灰白色的棉毛，间或露出种子本身的棕褐色。 这应该是棉籽吧？！ 向枣儿喜出望外，这里居然有棉籽。 在大黎境内，棉花属于富户亲贵种在花园中的观赏植物，老百姓是很难得见到的，更没有普及种植。 身上的粗布麻衣虽然凉快，可真到了冬天还真不抗冻。 如果有了棉花，棉衣、棉被还远吗。 大冬天能穿上厚厚的棉衣，盖上软软的棉被，想想就幸福。 “差役大哥，这袋种子怎么卖？”向枣儿问。 黑壮差役这才发现自己滔滔不绝的说辞没能打动她。 不由叹息，看来这盘石磨又卖不出去了，但卖点其他的也行吧， 总好过一文进账也没有。 想通后，他扬起笑脸夸道：“小娘子好眼光，这可是南边来的吉贝花种子，种院子里，等花开后可好看了。”遂伸出四根手指，“只要四十文而已。” 原来这里把棉花叫吉贝啊。 向枣儿觉得种子有点少，随口问道：“这个种子还有吗？” “有是有，不过......目前只有种在县衙的花园里的吉贝苗，要等秋天成熟才有。”差役大哥有些惋惜。 “哦，这样啊。” 黑壮差役看她对吉贝花种子感兴趣，猜测她可能是个喜爱侍弄花草的人，便道：“小娘子如果喜欢花草，不如去县衙的花园里看看，可有不少，价钱给你优惠些。” 向枣儿刚想说她不喜欢花草，但是又想到他说县衙花园种着棉花，那不如去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便道：“成啊，不知差役大哥今日可得空领我去看看。” 黑壮差役看了看摊位上的东西，有些犹豫，“今日......我这东西一件也没卖出去，不好交代啊。” 向枣儿秒懂：“石磨和这袋种子，还有那个大水缸我要了。” “真的？”差役大哥顿时双眼冒光。 三年啊，整整三年，这盘石磨可算是卖了。 “当然是真的，石磨和水缸太重得先放你这里，等咱们看完县衙的花园，我再雇了车来拉，可成？” “成，成，小娘子稍等，我找人来看下摊子。” 黑壮差役生怕她反悔，忙颠颠跑去找人了。 第35章 买买买 两刻钟后，黑壮差役带着向枣儿几人从侧门进了县衙。 七绕八拐来到花园。 县衙的花园约莫百十来平，种着各式名贵花卉，花花绿绿惹人眼。 在最角落居然还有一片毛竹。 “哇，好多花，真好看。”沈小宝惊叹一声。 “比大姐摘的槐花还香，一定很好吃。”小桃儿只会用好吃形容此刻的景象。 “嗯，好香。”向梨儿看得眼都不眨一下。 三小只哪见过这等场面，纷纷张大嘴巴，忍不住地哇哇叫。 相比之下，向枣儿的无动于衷便显得有些另类 黑壮差役与有荣焉，“这可是咱们知县大人从各处搜罗来的，还有些是南边坐船过来的，名贵的很，要不是因为带不走，知县大人还舍不得卖呢。” “牛二哥，这里的花都要卖掉吗？” 来的路上两人闲聊，得知黑壮差役叫牛二，是县衙的衙役，家就在县城。 “嗯。”抬手一划拉，牛二最后指着那一片种着名贵花卉的区域，“这一片的花草已经被定下了。”又指了指另外一处，“那边的没人要，咱们主簿吩咐了在新知县上任前都得处理掉。” “为什么？新知县不喜欢花草吗？”向枣儿不解。 牛二挠了挠脑袋，“咱们下边的人也不知道新知县是个什么心思，反正上面吩咐咱们照做就对了。” 瞧了瞧他所说的要被处理的花草正是种着毛竹的区域，向枣儿当下暗自琢磨起来。 不知道现在移栽毛竹能不能成活，如果买回去又种不活，岂不是亏大了。 不买又觉得可惜，毛竹啊，在青峰县只有县衙和富户家会种植的稀罕货。 如果错过了不一定还有机会碰到。 “牛二哥，这片竹子怎么卖？”她还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最后决定拿下。 “这片竹子便宜，高的矮的给一百文全部挖走。” 见她连这种只长叶子不开花的都喜欢，牛二再次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位就是个喜欢侍弄花草之人。 “一百文？”向枣儿顿了顿。 以为她嫌贵，牛二忙又补充道：“一百文还包括那片吉贝苗和那一堆矮竹子，很划算的。” 向枣儿沉默着并未说话，往他说的地方瞧。 “向小娘子，你别看现在只是吉贝苗，等长一段时间花开了贼好看，你买了绝对不亏。”牛二再次游说。 向枣儿其实是越过吉贝苗看他说的那片矮竹子，心中兴奋再起，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可不是什么矮竹子，而是生姜苗。 想想药铺那天价的干姜片，她一点都不觉得这一百文贵，反而觉得太划算了。 一百文就能买到毛竹、生姜苗和若干棉花苗。 她可赚大发了。 按耐住内心的欢喜，向枣儿蹙起眉道：“牛二哥，我倒是想买，可这么多竹子和吉贝苗不好挖，况且家中的院子还得平整下，这时间上就不太凑手。” 嗐，还以为她嫌贵呢，原来是因为这个，牛二问道：“向小娘子整治院子需要几日？” “约莫七八日吧。” “那这样吧，咱们找县衙的书吏立个契书，向小娘子先付个五成的定钱，东西便能给你留着，等到日子你来县衙寻我，再一起挖走便可。” “那感情好，这样不耽误事，谢谢牛二哥，真是帮了我个大忙。”向枣儿笑着道谢。 牛二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嗐，不瞒你说，这每天来来往往不少人，你还是第一个喜欢那些竹子的人，往常有人来了看都不看一眼，只喜欢那些名贵的花，如果不是你买下，这些竹子只能砍掉当柴烧了，怪可惜的。”顿了顿又道：“不过，咱可得说好，如果你后面不来挖走，定钱可是不退的。” “这是自然，白纸黑字都写在契书上的。”向枣儿又道：“我喜欢竹子，你这正巧有，两相宜不是，再来我就喜欢稀奇的物件，以后有什么稀奇种子，不拘花卉蔬菜粮食或者其他的，牛二哥记得找我。” “一定，一定。”牛二心里早乐开了花。 没成想向家小娘子还有这般喜好。 不仅买了三年没卖出去的石磨，还帮他解决了大麻烦。 这花园里的竹子啊，吉贝苗啊，知县大人可是下了令，要换成钱带走。 他们知县大人是个抠门的上司，都要升迁离开了，连这么点东西都舍不得留给他们。 可偏偏这些东西不得富户喜欢，如果知县大人走之前还卖不掉，他只能自己买下，铁定就砸在自己手里了，没想到今日还真碰上好这口的，也是他运气好啊，如今解决了大麻烦心中怎能不畅快。 牛二寻来书吏写了契书，双方签字画了押，向枣儿付了五十文的定钱，便领着三小只跟着牛二离开了县衙。 两人约定好，晌午之前向枣儿去拉石磨水缸等东西，牛二便返回东市继续看摊了。 向枣儿带着三小只继续逛。 一路溜溜达达。 杂货铺买了四个粗瓷碗，一套大蒸笼，两块蒸笼布。 点心铺买了些饴糖和点心。 蔬菜瓜果店买了莴苣、韭菜、萝白、菘菜之类蔬菜的。 最后绕到了铁匠铺。 此刻，健壮的铁匠正哐哐哐地打铁，铁与铁的碰撞迸射出火花，煞是好看，再将打好的铁放进冷水中，哧啦一声，热气腾起。 三个孩子看得目不转睛。 连向枣儿都觉得稀奇，毕竟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面展现在眼前，那感受大为不同。 铁匠一扭头看见他们，便放下手里的锤子问道：“小娘子可是要买农具？” 离夏收越近买农具的人也越多。 “嗯，要一把镰刀，两把镐头。”向枣儿答。 “好哩，镰刀和镐头要大的还是小的？”铁匠问。 啊，这个也分大小？ 见她一脸茫然，知道她不懂，铁匠指着挂在墙上的各种农具，“全在这，你自己挑吧。” 最后，向枣儿挑了一把小镰刀，和一大一小的镐头，转头问铁匠：“你这里可以打铁锅吗？” 铁匠吃惊地看向她，“你要打铁锅？” 向枣儿点头。 “铁价可不低，八十文一斤，铁锅最小的得三斤，你要多大的？”铁匠先把价钱讲明白。 向枣儿想了想，买大不买小，“约莫两尺宽一尺深的圆锅。” 这个尺寸正好可以放下她新买的蒸笼。 “两尺？那得用七八斤铁，你确定要这么大的？”铁匠反复和她确认。 “确定，我还要打一把小一些的铁铲子。” 今日，铁匠算是开了眼，除了军中，他没见过谁家打这么大的铁锅。 不对，是没见过普通老百姓谁家打铁锅的。 农具和铁锅全部加在一起花了一两多银子。 向枣儿和铁匠约定好，七日后来取。 第36章 柳家 估摸时辰差不多，向枣儿雇了牛车去东市拉东西。 将将晌午，县衙的摊位前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 向枣儿转去粮食摊位看了看，买了一斗大米，四升江米，红豆和绿豆各两升。 端午节快到了，正好买了江米包粽子用。 付完钱，这才和牛二打了声招呼，拉着一车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开。 到了午食的时辰，向枣儿在饼店买了几个肉饼给孩子们当做午食。 “老伯，来吃个饼，辛苦了。” 赶车的老翁笑眯了眼，他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忙接过包着油纸的饼子道谢：“多谢小娘子，老汉还不饿，想带回去给我那小孙女吃，成不？” “成。” 向枣儿理解，老人舍不得吃带回去给孩子，人之常情。 看着老翁将肉饼外的油纸重新包好揣进怀里。 牛车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朝荷花村行进。 因着肉饼的善意，一路上老翁和她闲聊起来。 “我姓柳，柳树村的。” 姓柳，又是柳树村的。 这么巧，向枣儿不由问道：“柳老伯可认识你们村的养猪柳柳义？” 闻言，柳老伯明显顿了顿，片刻后道：“认识，那是我大侄子，小娘子也认识他？” “认识，我在他那定了些肉做吃食。” “哦，那怪不得了。”柳老伯语气淡淡。 这时向桃儿和沈小宝吃完了肉饼，开始叽叽喳喳闹起来。 柳老伯笑得眼尾的褶子聚成一团，“我那小孙女也是这般，看见啥都稀罕的不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淡，“只是跟着我和她阿奶受苦了。” 跟着阿爷和阿奶？ 向枣儿觉得这说法有些怪异，便试探着问：“孙女跟着您和大娘过活，那您儿子儿媳是在外面做工吗？” 将手中的缰绳紧了紧，柳老伯深深叹了一口气：“唉，儿子去年伐树被砸死了，儿媳妇守不住，偷了主家赔的钱跟人跑了，家里就剩我和老婆子带着小孙女过活。” 向枣儿唏嘘，怪不得他看起来如此沧桑，两鬓斑白。 白发人送黑发人，生生愁出来的吧！ 得知此事后，向枣儿心里跟着难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有各的苦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半路向枣儿转道去了三树村，在杂货铺买了些鸡蛋和一小包盐卤，在肉铺买了猪肉和猪骨。 这才一路晃晃悠进了荷花村。 石磨和水缸太沉，向枣儿便让梨儿去寻了刘阿爷和刘大壮帮忙。 加上柳老伯三人合力将石磨和水缸搬进了灶屋，车上的其他东西放在院里，她们再一一归整。 待柳老伯离开时向枣儿多给了些钱，说下次有需要再找他。 拿了钱的柳老伯赶着牛车高高兴兴地离开。 酉时一刻赶回了柳树村。 他刚把牛车停稳，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哒哒哒跑了过来，高兴地边跑边喊：“阿爷，阿爷。” 看见小孙女，柳老头立马扬起笑容，伸出双手，“丫丫，来阿爷抱。” 本来还在跑的丫丫却停住脚步，往旁边挪了挪，奶声奶气道：“阿爷，累，阿爷，吃饭。” 柳老头见状立马笑成了一朵花，摸摸小丫头毛茸茸的小脑袋，欣慰道：“好，回家吃饭。 灶屋里飘着饭菜的香味，柳婆子钱氏已经做好了晚食，见柳老头牵着丫丫进来，一边将熬好的黄豆粟米粥盛进碗里，一边问道：“今日怎得晚了？” 柳老头将板凳摆好，回道：“往荷花村走了一趟，还帮着卸了货，这才晚了点。” 听闻他去了荷花村，钱氏想了想路程确实有些远，嗯了一声继续盛粥。 桌上两碗稀汤寡水的黄豆粟米粥，一小碗浓稠的纯粟米粥，几个杂面窝头和一小碟咸菜。 “累了一天，先吃饭吧，丫丫来坐下吃饭。”钱氏将丫丫拉到身旁。 说到吃饭，柳老头突然想起来怀中的肉饼，忙将油纸包拿出来，揭开油纸露出肉饼，然后递给丫丫，“来，丫丫吃肉饼。” 家里很久没吃肉了，丫丫看着阿爷手中的肉饼直咽口水，却没伸手接过，反而是看向钱氏。 钱氏见状心疼得不行，面上有些不高兴，抱怨道：“你又乱花钱。” 如今家里全靠柳老头赶车挣几个钱，凑合着能吃饱饭，哪有多余的钱买肉饼。 挨了训的柳老头也不恼，反而笑着说：“没花钱，是今日坐车的向小娘子给的，我没舍得吃，带回来给丫丫吃。”说着又将肉饼朝丫丫跟前送了送，“来，丫丫吃吧。” “白给的？”钱氏惊讶。 肉饼三文钱一个呢，就这么白白给了？ 如今粮食多金贵的东西，何况这还是肉饼，钱氏怎么也不信。 “真是人家给的，她本是给几个孩子买的饭食，向小娘子心善，看我没吃饭，就给了一个。”柳老头解释完，又说：“我帮着她搬了搬东西，临走还多给了些钱。” 说完将钱袋子放在桌上。 钱氏看着今日的钱袋子比平日鼓得多，这才信了他的话。 “真是遇着好人了。”钱氏感慨，不再计较，将肉饼接过放进丫丫手中，“吃吧。” 丫丫高兴地咬了一口，嚼得吧唧作响，“阿奶，肉饼好香啊。”便将肉饼递到钱氏嘴边，“阿奶吃。” 钱氏哪里舍得吃，丫丫不依，她只能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 然后丫丫又将肉饼递到阿爷嘴边，柳老头也意思意思咬了一小口，笑着说：“真香，丫丫快吃吧。” 钱氏红了眼眶，欣慰又心酸。 小丫头看爷奶都吃了，这才坐在小板凳上，就着粟米粥开心的吃起来。 柳老头拿起一个杂面窝头咬了一口，犹豫着开口：“我听向小娘子说，她在柳义的猪场买肉做吃食。” 钱氏拿窝头的手忽地顿住，几息后，拿起窝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没说什么，柳老头知道她心里难受，但又忍不住说：“你说......我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钱氏嚼着窝头，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一时之间两人没再说话，气氛沉闷下来。 丫丫敏感地察觉到什么，看看阿爷，再看看阿奶，觉得他们怪怪的。 不久后，钱氏放下手中的窝头，抬头看着柳老头，轻声说：“向小娘子是个心善的，如果下次能遇到，你就私下提醒两句吧，算还了这肉饼的情。” “哎哎。”自家老婆子发了话，柳老头心里高兴，面上露出笑容，哎哎的答也应着。 而后，一家三口安静吃饭。 第37章 开荒 刘阿爷和刘大壮帮着搬完东西后便回了家。 剩下的零碎东西向枣儿三姐妹慢慢收拾。 收拾完，向枣儿嘱咐了梨儿三人在家玩，提着一包点心去了赵家。 刚走进赵家小院，便看见赵顺才睡眼惺忪地从堂屋走出来。 抬眼看见向枣儿，他一下子醒了神，忙招呼道：“枣儿来了，快进屋坐。春菊，给枣儿倒碗水来。” “哎。”宋春菊在屋内应声。 “赵大伯，不进屋了，就坐院里吧，还凉快。”向枣儿推辞，说着走到大柳树下寻了个小板凳坐下。 宋春菊端给她一碗水，向枣儿忙道谢接下。 然后将提来的点心递给她，笑道：“伯娘，今日进城买了些点心，给家里的孩子尝尝。” 没等宋春菊说啥，赵顺才先不高兴了：“你这丫头，来家里怎么还带东西，把咱们当外人呢。” “就是，可不兴这样。”宋春菊忙推辞。 向枣儿知道他们是顾忌她家里的情况，但人情往来的礼节还是要周全些，毕竟求人办事呢。 “早上去了趟县城，看见有卖点心的也不贵，给孩子们甜甜嘴。自打我们姐妹来了荷花村多亏大伯和伯娘的照顾，快别推辞了。”向枣儿笑道。 这一通说辞，赵顺才听着心里舒坦，也没再推却，想着往后多照顾些，点头道：“我们也没做啥，这次我就收了，往后可不许这样。” 向枣儿应声，喝了口水，有淡淡的甜味，怕是加了糖进去，“赵大伯，我来是想问问，村里可有要卖的地？” “呦，这个时节可不好说，眼瞅着要夏收了，一般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卖地的。”赵顺才说。 “荒地呢？” “荒地？你容我想想啊。”赵顺才说完摸着下巴思索起来，片刻后道：“你家左边那块荒地可以，就是小了些，再就是你家后面那一大片也行，但是石头草根多，费劲不说地也贫瘠，没人愿意开。” “我愿意开，种些菜总是行的，就是不知道价格贵不贵？”向枣儿问。 “一亩荒地要二两。”赵顺才喝了口水润润喉，继续道：“你家左边撑死也就半亩，至于后面那块得丈量下才知道。” 想到过几天要种的竹子、棉花和生姜，那点地倒是够了，向枣儿道：“赵大伯，我就要这两块地，明日麻烦您帮着丈量下。” “枣儿，开荒可不是轻省活，不如等后面有好的粮食地再买。”赵顺才劝道。 “好的粮食地太贵，荒地不是便宜吗。”向枣儿轻笑。 这两块地便宜离家近，以后也方便自己照看。 赵顺才想到她家的情况，现下买粮食地确实困难，便点头应道：“那行，明日我带人去丈量，你先开荒，等有空了再去官府交钱拿地契就行。” “好哩，多谢赵大伯，我这就家去了。” 向枣儿告辞离开。 一直旁听的宋春菊，忍不住发出疑问：“听说枣儿不是给县城的食肆送猪皮冻吗？按说也能挣不少钱，怎么还买荒地？” 赵顺才看了她一眼，“别听外面瞎传，猪肉冻三文钱一块，刨掉成本，一块能挣多少。你再看看你堂妹，天天几个村子串着卖，还不是挣些辛苦钱。” 宋春菊想了想，确实如此，她堂妹宋春兰打小身体就壮实，可自打开始卖猪皮冻，那脸眼瞅着就瘦了，真是辛苦。 心中不由替向枣儿担忧，她家也就那一亩粮食地，且这荒地买了一时半会也种不出粮食，还有夏税要交，不知她家粮食够不够吃。 然后她看向自家男人，斟酌道：“这荒地一时也种不出啥粮食，枣儿还有两个小的要养，夏税要交......要不然咱先匀点粮食给她，好歹能凑合熬到夏收？” 听到她的话，赵顺才一拍脑门，“嗐，我怎么没想起来，你快去量些麦子出来。”随即站起身道:“算了，还是我去吧，直接给她们磨成面，不然她们那小身板得磨到啥时候。” 于是匆匆进了屋，又匆匆背着麦子出了门。 看着自家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宋春菊不由笑出声，这急慌慌的性子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一个时辰后，向枣儿便收到了一袋白面。 不论她怎么解释拒绝，赵顺才就是认定她们困难，说什么也要把白面留下，无奈之下向枣儿只能收下。 赵顺才这才高高兴兴回了家。 不久后，他又带人来量了地，向家左边的地确如他所说有半亩，后面的地比较大，统共有四亩左右，向枣儿全部买下。 好不容易攒下的钱也花了七七八八，惹得向梨儿长吁短叹，直说钱不经花。 送走赵顺才一行人，向枣儿便带着她的开荒小队来到小院左侧的荒地。 早一日将荒地开出来，就能早一日去县衙挖竹子。 她和梨儿负责用镐头翻地，桃儿和沈小宝负责捡石子和草根。 第一次体验开荒，四人都很有干劲儿。 宋春兰带着狗蛋来玩，得知她们要开荒，便接替了梨儿的工作。 四人小队变成了六人小队。 后面捡石头的四个小萝卜头嘻嘻哈哈笑得老开心了。 人多力量大，日头偏西时，她们已经开出来一小半的地。 停工回家做晚食。 向枣儿让春兰婶带着狗蛋留下吃饭。 晚食有白米饭，猪肉炖菘菜，清炒莴苣，凉拌皮蛋，还有一锅猪骨萝白汤。 几人吃了个肚儿溜圆儿，帮着收拾完饭桌，春兰婶才带着狗蛋回了家。 晚食后，借着天光，向梨儿带着两小只去收集腐叶。 院子的面积大，向枣儿准备将生姜苗种在院里。 于是继续挨着原的菜园开出一块地来，又将灶屋的草木灰全部铲出来，均匀的撒好。 正好梨儿三人背着收集的腐叶回来，一起混合均匀，再浇些水，地就这般养几天。 平日里向枣儿时不时地往家里的粪坑丢些树叶干草之类的，这么些时日，粪肥应该沤的差不多。 便请刘大壮找了专门起粪的人，准备过几天将粪肥起出来，等荒地开好正好用上。 一连几日，向枣儿带着三小只继续开荒，刘家谁有空时也会来帮忙。 终于在第七日时，左侧和屋后两亩荒地开好了。 向枣儿擦了把额上的汗，笑道：“先开这些，剩下的再往后再慢慢开。” 至于为什么没全部开完，因为人少费时，再就是和牛二约定挖竹子的日子也到了。 三个孩子开心欢呼，一是不用继续再开荒，二是又可以去县城了。 向枣儿看着三小只，干了几天活都被晒黑了，精神头却不见萎靡，反而很兴奋。 “明日咱们就进城。” “欧......进城喽。” 第38章 移栽竹子 早上，刘大壮带着起粪的人来到向家小院。 来人是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的三十多岁的汉子，臂膀宽厚有力，一看就是常干体力活。 他自带了一把铁制的粪叉，和一副粪桃子。 刘大壮给双方相互做了介绍，汉子名叫柳三安，是柳树村的人。 向枣儿心中讶然，他也是柳树村的人，那想必也认识养猪柳和柳老伯吧。 因着不熟悉，向枣儿便没好意思问出口。 柳三安看了看粪坑面积，他估摸了下，“你家这粪坑小，给上十八个钱就行。” 向枣儿不了解这方面的行情，只得看向刘大壮，见他点头便答应下来。 大壮叔提前和她说过，起粪是个力气活，干完活都要管一顿饭。 一般赶在晚食，不过下晌她要进城，所以只能安排在午食。 让大壮叔帮忙看着点，留了桃儿和小宝在家。 她和梨儿去三树村买午食要用的食材。 割了肉，买了些菘菜、菠菜、莴苣。 晌午时，柳三安已将粪肥全部起了出来，看她们家都是小娘子，又顺手和刘大壮一起帮着挑到旁边的地里。 这正好解决了她家的难题。 向枣儿十分感激，这要她一点一点挑过去，要挑到猴年马月，最主要是她还没有挑粪的工具。 刘阿奶和春兰婶过来帮着做午食。 午食准备的还算丰盛，红烧五花肉，江米肉丸子，木耳炒鸡蛋，清炒莴笋，凉拌皮蛋，凉拌菠菜，咸鸭蛋菘菜汤。 在刘阿奶的强烈要求下，主食蒸了掺着大豆面的馒头，虽然没有纯白面馒头看着白，但也暄软且带着豆香。 柳三安洗干净手脚后，被刘大壮招呼着来到饭桌前，看着眼前的六菜一汤，有些不敢置信。 他可从来没见过哪个主家会给一个掏粪的准备这么好的饭食。 而且他刚挑完粪，虽说洗干净了，可衣服上难免会沾染点味道，一般主人家都会单独给几个窝头配点咸菜，他蹲在院里吃完便是。 可这一次，主家不仅准备了这么好的饭食，还请他上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敢坐下。 向枣儿看他这样，便明白个中缘由，笑道：“三安叔，谢谢你帮着把粪挑到地里，不然真够我费劲的，咱家没那么多讲究，快上桌吃饭吧。”说完看了一眼刘大壮。 刘大壮会意，忙上前拉过柳三安道：“三安兄弟，快坐，快坐。” 柳三安这才在刘大壮的拖拽下坐了下来。 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江米丸子软糯鲜香，木耳弹滑鸡蛋鲜嫩...... 凉拌皮蛋是稀罕物，嫩滑鲜香。 凉拌菠菜和莴苣胜在爽口清甜。 每道菜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一桌人吃的赞不绝口。 更别提柳三安了，他哪里吃过这么好的饭食，嘴上直夸：“向小娘子这手艺可以开大酒楼了。” 今日碰上了好主家，心下畅快，边吃边聊时间过得也快。 午食毕，柳三安说吃了这么好的饭食，只肯收十个钱。 向枣儿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收下，只能拿了十个钱给他，说下次需要还让大壮叔找他。 下晌时，向枣儿带着期待已久的三小只进了城。 向枣儿敲开县衙侧门说明来意，门房进去帮着找人。 一盏茶后，侧门再次打开，牛二露出头左右找寻，看见向枣儿后，笑道：“向小娘子，你终于来了，快进来。” 向枣儿四人跟着牛二进了县衙。 牛二边走边说：“向小娘子真是让我好等，这都第七日了。”看了看她，问道：“就你一个？” 向枣儿明白他的意思，将手中的篮子递到他跟前，笑道：“这是我自己腌的皮蛋和黄金蛋，凉拌味道不错，给牛二哥尝尝，还得麻烦牛二哥帮着寻几个人搭把手，肯定不让人白帮忙的。” 牛二一听就知道她啥意思，他对向枣儿印象十分好，而且人家说了也不是白帮忙，遂笑着接过篮子道：“皮蛋和黄金蛋，这是什么吃食？听着怪稀罕的，咸杬子吗？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找人的事你放心。” 两人一路聊着便到了花园。 仅仅过去七日，花园已不复之前的花团锦簇，现在只剩下零星的花朵，还有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竹子和吉贝苗。 看来那些个名贵的花已经被富户都挖走了。 让她在此处等一会儿，牛二提着篮子去找人了。 六名杂役一个多时辰才把竹子、吉贝苗和生姜按向枣儿的要求挖好。 向枣儿提前去雇了六辆牛车来拉。 “牛二哥，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拿着请大家喝个茶吧。” 临走前，向枣儿将十来个铜钱塞进牛二手里。 牛二见不仅有咸杬子收还有钱拿，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他虽是县衙的衙役，可工钱却不多，就是个面上光而已，况且还有妻儿老母要养，平时也是节衣缩食。 这向小娘子是个办事周到又大方的，他心中暗想，要是以后还有什么稀罕物，铁定要找她的。 车都装好后，向枣儿辞别牛二从县衙出来。 六辆牛车一路浩浩荡荡朝荷花村行进，引来了不少围观者。 最震惊地便是荷花村的村民，心中不免有了各自的小九九。 虽然他们不知道向枣儿拉这么多竹子干什么，但他们知道一定花了不少钱。 看来做猪皮冻生意真能挣钱。 其中以胡氏最为开心，因为她已经将向枣儿贴上胡家儿媳妇的标签了。 而杜氏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又想到往后向枣儿的悲惨遭遇，心中便又舒畅了。 面对心思各异的众人向枣儿当没看见。 到家后，刘大壮帮着寻了几个青壮帮忙。 巧了，这次依然雇到了柳老伯的牛车，柳老丈伯看她忙不过来便主动留下来帮忙。 众人将竹子和吉贝苗搬到整治好的地里开始栽种。 至于生姜苗，向枣儿决定自己动手种。 生姜多金贵的东西，可得好好伺候着。 生姜苗数量没那么多，又有向梨儿的帮忙，半个时辰便种好了。 嘱咐了向梨儿浇水，向枣儿则挎着篮子去买晚食的食材。 同村子的人不兴给什么工钱，但饭食还是要准备的，而且要丰盛些，往后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人家才愿意来。 从县衙出来后，向枣儿顺便去铁匠铺取了铁锅和锅铲，正好将铁锅开了，晚食可以做几个炒菜。 想到这里向枣儿心中兴奋，不由加快了脚步。 第39章 上门提亲 买了五花肉和一小块用来开铁锅的肥肉。 蔬菜也还是那几样，菘菜、萝白、韭菜、水芹、胡瓜...... 从三树村回来后，又让向梨儿找春菊婶买了一只鸡，正好用刘阿奶拿来的干蘑菇炖一锅。 春兰婶帮着杀鸡，三小只凑热闹帮着拔鸡毛，刘阿奶摘菜洗菜切菜，众人一起收拾起来也很快。 向枣儿将大铁锅刷洗干净，烧干后用肥肉开锅，虽说放置一宿比较好，但她等不及了，灶眼虽然小了些，凑合着能用。 先将鸡肉和蘑菇炖上，然后围着锅边贴上一圈混了大豆面的面饼子。 刘家婆媳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做法，稀罕的不行，盯着灶台上铁锅一直看。 铁锅炖鸡的香味儿随着空气飘出小院，忙着栽竹子种吉贝的众人闻到香味，不由停下动作，耸动着鼻子去闻。 “这是做啥呢，好香啊。” “是，太香了。” “是炖肉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 闻着这味，刘大壮便能猜到，绝对是枣儿在做晚食，便吆喝道：“手脚麻利点， 早点种完，早点吃晚食，估摸着是枣儿炖了肉。” 炖肉？！ 众人一听晚食有肉吃，瞬间激动，干起活来更是卖力。 在灶屋忙活的向枣儿肯定想不到外面的老少爷们被一锅肉给整兴奋了，继续忙着做其他菜。 铁锅炖的菌菇鸡，贴饼子，香煎蒜香五花肉，肉末炒韭菜，五花肉炒水芹，葱爆鸡蛋，醋溜菘菜，胡瓜拌皮蛋，猪骨萝白汤。 随着一道一道菜端上桌，晚食便准备好了。 因为人多，春兰婶回家将自家的桌子板凳搬过来摆在院里。 这样分成两桌，男人们一桌，妇女孩子一桌。 向枣儿做菜时专门加大了分量，虽然分成两桌，菜量也是十足。 地里的老少爷们干完活自觉去河边洗手，而后在赵顺才的带领下进了小院里。 看到众人回来，向枣儿忙招呼道：“大家辛苦了，随便做了几道菜。累了一下午，赶紧坐下吃饭吧。” 这摆得满满当当的两桌吃食，让赵顺才为首的众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好家伙！这可比过年吃的还好，纷纷都在心里感叹，向家丫头真是实诚。 “枣儿，你这太破费了，你们日子本来就紧巴巴的，下次可不敢这样。”赵顺才替她心疼钱。 “哎，知道了。这种地辛苦的很可不能亏了大家。”向枣儿应声，接着催促道：“赵大伯，您快带着大家赶紧坐下吃饭吧。” “好。”赵顺才招呼了众人坐下，“都坐下吃饭吧。” 菌菇炖鸡他们都吃过，但向枣儿炖出来的味道还真就不一样，鸡肉软烂入味，菌菇鲜美，两者结合的恰到好处，让这道菜味道更为醇厚鲜美。 一时间桌上除了碗箸碰撞声再无其他。 妇女孩子这桌却不同，不时有稚嫩的童声传出来。 “哇，鸡肉好好吃，我咬得动。”被沈槐手艺荼毒的沈小宝。 “嗯嗯，好吃，我能吃下一碗肉。”惯常口出狂言的狗蛋。 而小桃儿依然吃的闷不吭声。 向梨儿则忙着给大姐夹菜。 两桌的大人被童言童语惹得哈哈大笑。 晚食的氛围甭提多融洽了。 饭吃罢，正当众人聊天消食时，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了。 “哎呦，向小娘子在家呢，吃的啥饭这么香。”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向院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矮胖的老婆子，一身红红绿绿，脸上涂脂抹粉，跟个唱大戏似的。 这不是隔壁村的朱媒婆嘛。 “朱媒婆，你来干啥？”赵顺才问道。 看到赵村正，朱媒婆忙堆起笑脸，“哎呦，我说赵村正，你忘记我是干啥的？当然是来给向小娘子说媒的。” 众人恍然。 想起向枣儿今年约莫十四，确实该说亲了。 不过赶在晚食说媒，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向枣儿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过了这么久，向婆子居然还没放弃，看来真是高看了她。 知晓内情的向梨儿紧张地站到大姐身边，双眼死死盯着朱媒婆。 向枣儿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也不请她进门，向枣儿直截了当地拒绝：“朱大娘，我目前没有说亲的打算，不用麻烦您了。” 对于她的拒绝，刘阿奶有些不赞同，生怕她把自己耽误了，劝道：“枣儿，来年你就十五了，不如听听她说的是哪家郎君。” 朱媒婆见有人帮着她说话，扭着肥臀走进院中，寻了个板凳自顾自坐下，笑呵呵道：“大壮娘说的对，向小娘子不如先听听，我给你说的这家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家底丰厚，保准你听了愿意。” 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向枣儿自是知道，不屑地呵了一声，“呵......不知是谁家这么好？” 朱媒婆看她这样心中暗喜加不屑，嘴上说不想，一听到家底丰厚，还不是一样动了心思，装什么清高呢。 面上不由挂了些轻蔑，道：“以胡家的家底，一般人他家可是看不上的，虽说胡大郎有些小毛病，但也不妨碍什么不是。” “啥，胡大郎？”不等向枣儿说什么，赵顺才先惊呼出声，站起来冲着朱媒婆怒斥道：“胡大郎那叫小毛病？他是个傻子，你咋想的，好好的小娘子怎么能嫁个傻子！” “唉唉，人家胡氏可说了，出十两聘礼，她向枣儿什么名声你们不晓得？”朱媒婆被他说的不转脸，提高嗓门反驳。 众人因着好饭食对向枣儿的好感大大提升，也容不得外村的人说本村人的不好。 于是纷纷讨伐朱媒婆。 “这么好，你咋不把你家小娘子嫁给胡大郎。” “就是，胡家那是啥人家，谁愿意把小娘子嫁进去。” “你就别替傻子出来嚯嚯人家小娘子了。” 朱媒婆被怼的一时哽住，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关你们啥事，向家可是答应了。” 听到此话，众人更是激愤，将矛头指向了向家。 “向叔咋想的，这不是把亲孙女往火坑里推。” “怕不是向婶子和杜氏的主意，她俩向来不待见三姐妹。” “没错，杜氏还在枣儿手里吃过亏，肯定怀恨在心。” “对对对，没错。” 朱媒婆没想到上门说个亲，还被群起攻之，忙撇干净，“我说向小娘子，你阿奶可是收了胡家十两的聘礼，连你的生辰八字都给了人家，这会子怕是连婚书都写了，你想反悔怕是不成的。” 向枣儿想到了向婆子的无耻，但还真没想到，连婚书都能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伪造，遂冷笑道：“哦，既然她签的婚书，那就让她嫁好了。” “你说的那叫什么话？”一声怒吼从向家小院门口传来。 第40章 打脸 向婆子虎着脸冲进院内，后面杜氏阻拦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你刚才那话是啥意思？” 要不是杜氏告诉她，朱媒婆背着她偷偷来和向枣儿提亲，她也不会躲在外面偷听，还真让她听到点东西。 “字面意思，听不懂吗？谁签婚书谁嫁，有什么问题？”向枣儿语气冷漠。 “你......你......”向婆子“你”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反驳。 “我说枣儿，咱们全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以你那克亲的名声，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还挑拣什么。”杜氏撇着嘴叭叭。 可不能让白得的十两聘礼飞走。 “对呀，向小娘子，这也就是胡大郎命硬，不然谁敢娶你。”朱媒婆继续助纣为虐。 她绝对不会让到手鸭子飞了，还是二两的鸭子。 两人心思各异，目标却是一致的，那就是要促成这门亲事。 “我们早就分出来单过，向家没有资格插手我的亲事，梨儿和桃儿的更不行。”向枣儿淡淡回道。 向婆子从鼻腔哼出一声：“哼，你们的户籍还在向家，就算我现在把你们卖了，旁的人也不能说什么。” 还真被向枣儿给猜中了，她就是要用户籍拿捏她们。 亏得之前她还以为她们良心发现了。 确实如她所说，户籍在她手里，别说是定亲，就是卖了她们三个，旁人顶多也只能劝说。 这年头，律法可以处置略卖人口的，却不能阻止家里人卖孩子，何况是以说亲的名义。 向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料定她没办法反抗。 向枣儿扫向向婆子和杜氏，二人一脸你能拿咱们怎么办的嚣张表情，真让人火大。 一旁的向梨儿气愤不已，上前与之理论：“你们凭什么卖我姐姐，是你们先不要我们的，那我们就不是向家人。” “大坏蛋，卖孙女的大坏蛋，老虔婆。”一向懵懂的向桃儿得知她们要卖掉大姐，攥着小拳头骂。 说完就要冲上去打向氏婆媳，被眼疾手快的春兰婶一把抱住，柔声哄道：“桃儿乖，有婶儿在。” 她对之前杜氏打梨儿的事心有余悸，可不能让桃儿吃亏，何况这里还有不少人在，不用她一个小娃娃出头。 “向婆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枣儿是你亲孙女。”刘阿奶指责。 “你口口声声不认她们，凭什么你说卖就卖，没有王法吗？”宋春兰附和。 “就是，不地道。” “卖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卖第二个！” “咋想的？良心呢？” 其他人皆出声讨伐向家婆媳。 “关你们啥事，这是向家的家务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刘家靠着她赚了不少钱吧，说的好听，还不是为了钱。”杜氏见婆母脸上生出退意，忙出声反驳。 这次向枣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十两聘礼她拿定了。 杜氏那副无理还能辩三分的嘴脸，惹得向枣儿心火直窜，和这种人讲道理简直是找虐。 将梨儿轻轻推到旁边，向枣儿轻声安抚她，“乖，在这边等我。” 话音未落，她瞅准时机疾步上前，朝着杜氏脸上呼过去。 “啪”这一巴掌清脆响亮，趁着她没反应过来，反手又是一巴掌，打的杜氏眼冒金星，趔趄几步跌倒在地。 似是没想到她会动手，杜氏捂着脸怔怔看着对面的人。 向枣儿甩了甩发麻的手。 道理是说给讲理的人听的，不是杜氏这种恶心人。 片刻后，杜氏终是反应过来，“好你个贱丫头，有娘生没娘教的贱种，看我不打死你。”说着起身就要反击，奈何身体痴肥笨重，竟一时没站起来。 向枣儿逮到机会，一把将她按倒在地，顺势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边打边骂：“你叫谁贱丫头，谁最贱你心里没点数吗，生了一副猪像就真以为自己是猪了不成，我呸，可别侮辱了猪，猪都比你聪明有良心，我让你骂......” “啪--”左边一巴掌。 “啪--”右边一巴掌。 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 如此往复，没几个回合，杜氏的肥脸肿成了猪头。 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向枣儿总能找到空隙命中目标。 向枣儿可不是刚来荷花村时那般瘦弱，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锻炼，不仅长了肉，还长了肌肉，对付一个整天不干活虚胖的妇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敢了，不敢了。”杜氏口齿不清的求饶。 众人不自觉张大嘴巴。 娘嘞，枣儿打架......可真厉害！ 从震惊回神的赵顺才只象征性的喊了一句，“枣儿，差不多得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枣儿，手疼不，歇会。”宋春兰语气带着笑。 “春兰，还不去拉开。”刘阿奶适时开口。 宋春兰这才上前去拉，向枣儿也打累了，顺势起了身。 向婆子哪见过这样的向枣儿，往年她跟着来福回来都是怯怯懦懦的，连句话也不敢说，如今这性子委实变的有些大。 听说之前向枣儿磕到了头，当场便断了气，后来不知怎的又活了，难不成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如此说便都通了，上次拿斧头吓唬人，这次一言不合就把杜氏打成了猪头。 想到这里，向婆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看到向枣儿透着寒气的眼神，瞬间没了气焰，只是现在骑虎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向婆子想着找什么借口开溜时，向家其他人赶来了。 “哎呦，我的亲娘啊，朱媒婆说您被打了，没事吧？”向来财进门就开始哭天喊地，完全不看倒在地上的人是不是他娘。 原来是朱媒婆趁机跑去通风报信，此时也没见她跟着向家的人过来，怕是早就溜了。 “混账，你看清楚你亲娘在哪。”向婆子冲着哭喊的向来财吼道。 向来财这才看见亲娘好好站在一旁，仔细去瞧瘫倒在地上脸肿成猪头的人，一声惊叫，“啊！五毛娘，你咋成这样了。” “行了，别嚎了。”赵顺才走到向家人面前，道：“向叔，既然你来了，那这事你得说句公道话。” 向老头皱着眉拉着脸一声不吭，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他说什么。 为向家说话就是承认了向家要卖孙女，虽然他知道这是老婆子的错，但他也不能承认。 为向枣儿说话那更不可能。 “说什么，她是不是姓向？是不是在向家的户籍上？”向家人的到来让向婆子挺直了腰杆，“既然是向家的人，那我说了便算数，就给她定亲了，你们能怎么着？你们去县衙告我不成？” 众人顿时沉默不语，因为他们知道，向婆子说的都是事实。 一时之间向家小院针落可闻。 蓦地，一道清脆有力的声音响起。 “我就是要去县衙告你，告你私下贩卖拥有独立户籍的女户，贩卖良民。” 第41章 女户 “啥，女户？”向婆子尖声喊道：“你哄谁呢，我没同意，你怎么可能立的了女户！” 众人吃惊，纷纷看向向枣儿。 确实以向婆子的脾性，怎么可能不作妖，轻而易举让她立女户。 “我有分关书在手，立不立女户和你有什么关系？” 其实，向枣儿心中也百思不得其解，去县衙拿户籍文书时，她问了来核实情况的衙役，衙役说他去向家老宅找向家人了解情况，向家人并没有说对她不利的话。 当时她还对向家老宅那边心存感激，以为他们看在向来福的份上才没为难她们，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有本事把户籍文书拿出来，我就不信没有向家的同意，官府能给你立户。”向婆子坚决不信她的话。 斜晲她一眼，向枣儿转身进了屋。 片刻后，向枣儿从屋内出来，将户籍文书递给赵顺才，“赵大伯，这是我的户籍文书，上面有官府的大印，可做不得假。” 赵顺才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嗯，户籍文书是真，官印也是真，确认无误。 上面详细记录了三姐妹的情况。 “是真的。”赵顺才将户籍文书递还给她，“既然枣儿已立女户，三姐妹和向家便不再是一家，你们无权干预她们的亲事。” 遂看向向婆子，语气严厉，“如果还纠缠不休，她可以告官让你进大牢。” 他的话并没有吓到向婆子，她依然梗着脖子，“就算她立了女户，那也是来福的女儿，敢送亲阿奶进大牢，十里八乡的唾沫星子得淹死她。” 似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般，向婆子越发来劲，“我看她敢不敢。” 向来旺和方氏忙上前拉她，劝道：“娘，别闹了。” “撒开，你们滚一边去。”向婆子不甘心没把向枣儿这个克亲的祸害嫁掉，她一把甩开二人的手，强硬撑着不肯离开。 众人都见过她撒泼耍混，现在更没人愿意主动招惹麻烦。 一下子僵持不下。 蓦地，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院门处传来，“《大黎律》第十九卷，十四条，言：略人、略卖人为妻妾子孙者，处杖一百，徒三年。” 众人带着茫然望去，只见沈槐此时正站在院门处。 他见众人不明，遂解释道：“向家不顾他人意愿，私下收取银钱略卖他人，按律当杖责一百，徒三年。” 沈槐作为荷花村少有能识文断字又武力值高的能人，最是得村里人信任。 本来将信将疑的向婆子，听到要杖责又要坐牢，吓得惨白了脸，辩解道：“你别胡说，我们可没有私下收钱，不过是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没收钱？朱媒婆可说了，向家收了胡家十两，把枣儿卖给胡大郎当媳妇。”宋春兰嘲讽道。 “婶子，我奶真没有收胡家的钱。前些日子朱媒婆确实来过向家，但我奶没答应，更别说收钱了，后来朱媒婆再没来过。”向平连忙解释。 “对，枣儿妹妹，阿奶真的没收。”向安也急急和她解释。 向来旺看他娘吓得不轻，赶忙劝道：“娘，您别犯糊涂，难不成真想蹲大牢不成。” “我......”向婆子又怒又怕，一时慌了神。 “闹了事，就想不了了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向枣儿语气冷冷。 “你把人打成这样，还想咋样？”向来财心里憋着气，“再不依不饶的，我......我就报官。” “好啊，报官。我倒是想看看知县会怎么判。” 她态度一强硬，向来财瞬间怂了，“那，你......你想怎么样？” 不屑搭理他，向枣儿盯着向老头一字一句道：“断亲！” 闻言，众人议论纷纷，基本都是偏向向枣儿的。 向老头越发觉得没脸，僵着声音，“好！断亲！” 和分家那次不同，赵顺才十分支持向枣儿断亲，主动找人帮着写断亲书。 两家在断亲书上按手印，从此以后再无任何瓜葛。 耷拉下眼皮甩了衣袖，向老头朝着向家众人怒吼：“丢人现眼，还不快滚回去。”吼完转头就走。 向家大房满脸愧疚地看了看向枣儿，扶着向婆子离开。 向来财赶忙去拉肿着脸瘫在地上的杜氏，任他左拖右拽就是拉不起来。 可当向枣儿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后，杜氏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捂着脸撒腿就跑，连在后面呼喊的向来财都没顾上。 闹剧就此落幕。 向家人一离开，其他人接连告辞。 只剩站在门口的沈槐。 沈小宝终于注意到他爹，撒丫子跑过去，抱着沈槐的腿撒娇：“阿爹，你回来了。” 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沈槐将麻袋扛进向家小院。 向枣儿：“刚才，多谢。” “举手之劳。”沈槐略一犹豫，又道：“我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这几日还得进山一趟，能不能麻烦你再照顾小宝几天？约莫三日左右。” “哦，这样啊，可以是可以，不过今晚你不接他回去住一晚吗？小宝老念叨你。” 沈小宝知道阿爹过几天就回来，而且他十分愿意在枣儿姑姑家住，不仅有好吃的，还有人陪他玩，着急道：“枣儿姑姑，阿爹忙，我跟着你吧。” 那急切的小模样，搞得沈槐哭笑不得，遂不好意思道：“我晚上就得走。” “这样啊，好吧，那小宝就交给我吧。我们小宝很乖的。”向枣儿答应。 得到夸奖的沈小宝不知害羞为何物，猛点小脑袋。 临走前，沈槐将麻袋拽至身前，“一袋麦，劳你费心照顾小宝。” 向枣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他一个小孩子吃不了多少。” 沈槐不为所动，将麻袋放下便要离开。 “沈大哥，真不用，这么多麦子，我们得磨到什么时候，你还是拿回去吧。”向枣儿是真不想收。 沈槐倏地停下脚步，然后回身将麻袋再扛起来，语气有丝僵硬，“是我考虑不周，我磨好了再给你送来。”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反应，扛着麻袋大踏步离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向枣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那就是个借口啊，他真的听不出来吗？ 搞得她好像嫌弃他送的是麦子而不是面粉。 太尴尬了。 高大身影渐行渐远，向枣儿无力垂下手臂。 随他吧。 一个多时辰后，沈槐果然扛着一袋面粉来了。 向枣儿无法，只能用麻布包了几个馒头和葱油花卷塞给他，“你带着路上吃吧。” 沈槐本想拒绝，看她一脸你拒绝试试的表情，只得拿着离开。 晚点，沈小宝回家收拾了小包袱。 三个孩子白日里弄了一身土，向枣儿烧了热水给他们洗澡，三小只打打闹闹兴奋地不得了。 直到向枣儿下了最后通牒，这才消停睡觉。 第42章 这就是咱们的新买卖 天刚微微亮，灶屋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一只纤细的手正往石磨上方的圆孔里放泡好的大豆，另一只手推动石磨把手，豆汁缓缓流进凹槽里，最后再顺着凹槽的出口流进下方的陶盆。 “大姐，你在做什么？”向梨儿揉着眼睛问道。 向枣儿手上动作未停，“怎么起这么早，今日给你们做点新鲜的吃食。” 向梨儿听到有新吃食，立马来了精神，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 石磨一圈一圈转，向梨儿看着稀奇，“大姐，我想试试。” “好。” 学着大姐的动作，向梨儿使劲推动把手，石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豆汁一点一点从磨盘缝隙间流出。 “大姐你要做什么新鲜吃食？” “先保密，保准是你没吃过的。” 一个推磨一个添豆。 半个时辰左右，一大盆大豆磨完了。 向梨儿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嘟囔道：“大姐，这个吃食有点费力气。” “哈哈，这次要做好几样吃食，所以磨得多点。”向枣儿笑着解释，又催促她，“快去洗漱，然后叫桃儿和小宝起来，一会儿该吃早食了。” “好哩，这就去。” 向枣儿将豆浆过滤出来，放进陶釜里煮，还得不停地搅拌以防糊底，煮十来分钟便好。 将煮好的豆浆分成两份，一份加入几块饴糖搅拌融化。 另一份放进陶盆，温度降下来一些，边点卤水边轻轻搅拌，豆花出现的越来越多就要停止加卤水。 静置一刻钟，将豆花盛出一大碗。 剩下的豆花包进蒸笼布里，再放进蒸笼用东西压着。 最后用铁锅煎了一大碗韭菜豆渣薄饼。 桌子和板凳都在院中，早食便在院中吃。 “枣儿，做了啥好吃的，这么香。” 刘家婆媳带着狗蛋来了，刘阿爷和大壮叔跟在后面。 昨日刘家人离开时，向枣儿便和他们打过招呼，要他们今日来她家吃早食，有事商量。 “新鲜吃食，快来尝尝。”向枣儿招呼他们。 每人一碗甜豆浆，一小碗甜豆花和几个韭菜豆渣薄饼。 香浓的豆香带着淡淡的甜味，打开了因早起而没苏醒的味蕾。 顿时桌上只剩吸溜声和咀嚼声。 “枣儿，这也太好吃了。”宋春兰由衷地夸赞。 “哦，对了，还有一样吃食。” 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向枣儿又端出来一个陶碗放在桌上。 四小只见还有新吃食，已经吃得肚儿溜圆儿也禁不住诱惑。 每人吃了一小块尝尝味。 刘阿奶诧异地看着碗中的吃食，“枣儿，你居然会做豆腐。” 向枣儿不解，豆腐有什么稀奇的。 “咱们这地界可没人会做豆腐。过年那会二壮带回来一块，好吃的很哩。”刘阿爷解释。 “之前听二壮说起过，他们酒楼专门派人去府城买，这东西娇贵，路上稍微颠簸点就容易碎掉。”刘大壮说。 向枣儿心中一动，只有府城卖，那就是整个青峰县没人做豆腐生意。 也对，在古代各种方子本就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且都是代代相传，外人想学更是难上加难。 突然意识到什么，刘家人齐齐看向她，面露惊喜。 看他们反应过来，向枣儿笑道:“没错，这就是咱们的新买卖，做豆腐。” “好主意。” 兴奋过后，宋春兰有些遗憾，“可我们都不会做，帮不上你的忙。” “谁说帮不上，磨豆子，卖豆腐可都需要人出力气。” “这个我可以。”宋春兰说完又征求婆母的意见，“娘，成吗？” 刘阿奶笑道：“成不成你得问枣儿，她要不嫌弃你，我没意见。” 宋春兰满脸期待的看向向枣儿。 “我当然不嫌弃。”向枣儿边收拾桌子边说：“我这几天打几个豆腐板和一些常用的工具，等下个集咱们试试。” “成，都听你的。”宋春兰答得干脆。 略微犹豫下，刘阿奶问道：“枣儿，既然是咱们两家一起做这个买卖，你看我家出多少钱合适？” 向枣儿停下手上的活，坐下来细细思量，“我家出配方，你家出人，做豆腐的用料两家平分，收益也五五分，可行？” “五五？”刘阿爷大吃一惊，“配方是你的，春兰就跟着打打下手，分两成就行。” “对，枣儿，两成就行。”宋春兰赞同。 “两成太少了吧。” 向枣儿觉得两成不合适，虽然是她的方子，可真要做起来，估计刘家也会全家出动的。 “不少，要是没你这配方，咱们连这两成都没有，就这么定了。”刘阿爷拍板。 向枣儿劝了半天，几人不听只得作罢。 因着竹子和吉贝苗刚刚种下，今日还得再浇一次水，还有一些吉贝种子得种下。 刘阿爷爷俩被赵顺才叫走商量事情。 刘家婆媳留下帮着浇水种吉贝。 快到晌午，才完成一半。 “你们先去树荫下歇会，我回去做午食。”刘阿奶道。 向枣儿累得腰酸背疼，便没推辞，“麻烦刘阿奶，我实在不想做饭了。” “等着吃就行。”刘阿奶笑呵呵抛下一句便家去了。 看向枣儿累得直不起腰，宋春兰劝道：“枣儿，你快去歇歇。” “春兰婶，你也快歇歇，咱们不着急。” “就来。” 向枣儿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树荫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树眯一会儿。 蓦地，感觉嘴上有什么东西，猛地睁开眼就见小桃儿正笑嘻嘻往她嘴里塞东西。 “大姐，吃糖，刘阿奶给的。” “好。”向枣儿确实需要补充能量，张嘴将糖裹进去，“好甜，谢谢桃儿。” “枣儿姑姑，我也喂你。”沈小宝不甘落后。 “好，小宝乖。”向枣儿照单全收。 这时，向梨儿提个瓦罐从家出来，倒了一碗水给她：“大姐，喝水。” 向枣儿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 “春兰婶，来喝点水吧。”向梨儿冲着不远处的人喊道。 “来哩。”宋春兰将镐头放在一旁，接过梨儿递来的碗喝了一口，“呦，还挺甜。” 原来水里放了饴糖。 狗蛋听到，扒着碗沿也喝了一口，“不甜啊。娘吃糖，甜。” 说完往他娘嘴里塞了一块糖，乐得她娘直夸，“哎呀，还是狗蛋的糖甜。” 几人闹了一阵子，便听到刘阿奶喊他们回家吃饭。 午食有粟米粥，杂面窝头，猪肉炖菘菜，凉拌莴苣。 干了一上午的力气活，他们早就饥肠辘辘，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刘阿奶好气又好笑，“慢点吃，别噎着。” 他们嗯嗯答应着，却没人真的放慢速度。 刘阿奶无奈便随他们去了。 第43章 赵掌柜 村西胡家。 “啥？让向枣儿给你家大郎当媳妇？” 王二狗媳妇惊叫出声，然后看向不远处玩泥巴的胡大郎，正巧他嘴一张哈喇子哧溜一下子掉在地上，恶心得她不禁打个冷颤。 “你叫唤啥。”胡氏吓得一哆嗦，差点将手里的碗扔出去，“没见她那一车车东西，看来卖猪皮冻没少赚钱。” “她不行。”王二狗媳妇忙摇头。 “咋不行？我瞧着她挺好的，模样好，还能赚钱。”胡氏一脸满意。 “她啥脾性，你家大郎降不住。” 王二狗媳妇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不住嘀咕：瞧瞧胡大郎是什么德行，人家哪能愿意。 向枣儿是模样好又能赚钱，配自家儿子还差不多，配个傻子可惜了。 “确实厉害了点。”胡氏喃喃道。 “那是厉害了点吗？昨日向家小院的事你不知道？” “啥事？”胡氏一脸茫然。 “嗐，朱媒婆居然没和你说？昨日她去了向家小院说是给你家大郎提亲......” 王二狗媳妇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没见杜氏那脸，哎呦，肿的跟什么一样，话都说不全乎了。最主要人家向枣儿真立了女户，和向家断了亲，他们如今可管不到三姐妹喽。”随后压低声音，“沈槐说按咱们大黎律法，向家收了你家钱私下把向枣儿卖了，人家告官的话，向家可是要蹲大牢的，你家也得受牵连。” “啥，蹲大牢？！”胡氏心肝颤抖，“这……这......可是，我给的是聘礼啊。” “不管是不是聘礼，你给的向家，人家向枣儿可没收。” 胡氏越想越急，越急越气，碗也不洗了，把手上的水往衣服上抹了两把，“你说的在理，不行，我得去向家一趟。” 说完脚下生风匆忙忙出了门。 “哎，我和你一起去。”王二狗媳妇紧随其后。 这下有好戏看喽！ ...... 下晌，向枣儿正在地里忙活，方玉树来了。 “枣儿，好消息，咸杬子和皮蛋卖的特别好，真真儿是供不应求，哈哈......”方玉树高兴地大笑出声。 确实是个好消息。 紧接着方玉树道明来意，他想和向枣儿重新签一份契书，想独家代理皮蛋。 与猪皮冻相比，咸鸭蛋和皮蛋更适合长时间储存和大批量生产，而且利润在于薄利多销，胜在走量。 方氏食肆毕竟只是个小食肆，虽然卖的好，但需求量有限，长期合作可以，但是独家的话就不太合适。 向枣儿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方玉树作为生意人倒是可以理解，也不为难她，只说往后让她多送一些便是。 向枣儿痛快应下。 她目送方玉树的马车渐渐远去，刚要转身回家，便见不远处又有辆马车驶来，怕是又来了新的客人。 果然，没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向家小院门口，继而车上下来一人。 此人身形适中，面白无须，宽脸配着浓眉大眼，看起来颇为端正。 没等向枣儿问，来人便自报家门。 原来是县城悠然居的赵乾赵掌柜。 “此次前来是想问问向小娘子是否有意将手上的吃食配方卖于悠然居？”赵乾跟着向枣儿进了院中，随即表明来意。 买配方？ 这让向枣儿想起前几日另一个上门买配方的人。 那人全程用鼻孔看人，和眼前这人完全不是一路人，想必应该不是一家的。 “不瞒赵掌柜，这些个吃食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短时间内没打算卖？”向枣儿态度温和。 “这样啊。” 赵乾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一时怔愣，片刻后又道：“据我所知向小娘子应该在给方氏食肆供应猪皮冻吧，应该有不错的进项。那......不如将咸杬子和皮蛋的配方出手，悠然居定会给你个公道的价格，有了这笔钱便能让你们姐妹衣食无忧，不防再考虑一下？” “我求得是细水长流，不会干杀鸡取卵的事，况且现在咸杬子和皮蛋的受欢迎程度想必您有所耳闻，不愁以后没有销路。”向枣儿不为所动。 赵乾暗暗吃惊，没想到小小农女能有如此见识。 “向小娘子莫急，不如听听我出的价格再做决定也不迟。”说完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 二百两不少，平日农家一年的花销不过几两而已，如果她同意，这笔钱确实可以让她们往后的生活无忧，甚至可以算的上生活富足。 但她要的不是仅仅是生活富足而已。 于是向枣儿微笑摇头。 赵乾看她眼都不眨一下，再伸出一根、两根、三根......最后加到再也没手指可加，她依然风轻云淡的摇头，好似看在她眼里这些动作不过是玩闹而已。 赵乾收起心里那最后一丝丝的不以为意，他以为自己出的价格定能让她拒绝不得。 此时眼前这个面对重金仍不为所动的小娘子，让他不由生出几分赞赏。 “向小娘子，除了悠然居怕是没人能出这样的高价，如果错过此次机会，往后后悔......”赵乾板起脸故意严肃道。 向枣儿挑眉，不仅给她下最后通牒，还话里话外拿悠然居威压她。 软的不行来硬的。 据她所知悠然居是县城一等一的大酒楼，进进出出的人非富即贵，这配方不卖算是变相得罪了悠然居。 以悠然居的实力，只要一句话便可以让她的吃食进不了县城。 但那又怎样，没了县城的买卖，她还能种地，还能赶集卖吃食。 她这倔脾气，不争馒头争口气。 于是她面上带笑，语气却强硬，“赵掌柜，贵酒楼想和我合作倒是可以考虑，但卖配方恕难从命。” 强硬的态度让赵乾心下好感顿生。 不谈她面对重金不受诱惑，单说她面对威胁依然面色不变，稳如泰山。 好厉害的小娘子，将来的造化定不会小。 想到这，赵乾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强求了。”想了想又道：“不过向小娘子说的合作倒是可以详细聊聊，悠然居对于好的吃食向来是来者不拒......” 他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给向枣儿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本来以为这人重金诱惑，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没想到就这么放弃了，还要与她合作。 仔细揣摩他表情，态度诚恳，便也静下心来与他细细商讨。 一个时辰后。 “向小娘子，那咱们便这般说定了，往后你给方氏食肆送货时，给悠然居一并送去便可。” “好。”向枣儿应好。 赵乾付了一半的定金给她，预定了咸杬子和皮蛋，才带着小厮离开。 第44章 向胡打架 悠然居雅间。 “东家。”赵乾站在雅间门外喊道。 “进来。” 赵乾推门而入。 雅间内此刻有一青年正端坐于桌前喝茶，此人身着青色锦袍，容貌俊美，通身散发着富家子弟的气息。 看到赵乾，他悠然放下茶杯，问道：“赵掌柜，何事？” 赵乾躬身行礼，答道：“东家，小人去寻了向小娘子，她不肯卖配方，只愿给悠然居供货。” “哦？”这一声哦之后，青年便沉默下来，片刻后问道：“她嫌钱少？” “不是，小人按照之前东家吩咐的与她说了......” 赵乾将他与向枣儿谈话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青年听。 听着听着青年蹙起了眉，最后似是想通了般，眉毛舒展开来，“倒是个有见识的小娘子。”遂对赵乾挥了挥手，吩咐：“既然这样，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是。”赵乾应声退了出去。 赵乾前脚刚走，后脚青年轻笑出声：“呵呵......沈槐，你这邻居小娘子挺有趣的，面对重金与威胁仍不动容，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普通农家小娘子了？” 说完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继续道：“我听说她之前磕到头当场断了气，可不知怎得又活了过来，你说奇不奇怪？” 微风卷动帘幕，帘后的风景若隐若现，如果赵乾此刻还在，定能发现帘幕后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沈槐自帘幕后走至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神色平淡：“你让赵乾去试探她？” 青年不以为意，调笑道：“嗐，你急什么。一来呢，我是为你排除一切危险存在；二来嘛，悠然居确实需要新菜式，这不是一举两得。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沈槐面上严肃，警告道：“宴洲，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俊美青年宴洲很不服气，反驳道：“我只要确定她没危险便不会为难她。” 默默放下茶杯，沈槐抬头凝视他，直看的对面人脊背发凉，宴洲这才嗫嚅着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保证只是生意往来总行了吧。” 听到他的保证，沈槐满意地转移目光，继续欣赏窗外风景。 宴洲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到最后只默默端起茶来喝。 ...... 送走赵乾后，向枣儿继续去地里忙活。 晚食前便让向梨儿去喊了刘家人来，准备捏饺子吃。 先和好面醒着，接着将肉洗干净，去皮切块，然后哐哐哐剁起来。 坐在对面的宋春兰边摘韭菜边看她剁肉，“枣儿，你剁这么多肉，都准备捏饺子？” “嗯，猪肉韭菜馅的。”向枣儿头都不抬，继续哐哐哐。 宋春兰皱起眉刚想说什么，灶屋门口传来刘阿奶的声音：“日子不过了，剁这么多肉捏饺子。” 早已料到她们的反应，向枣儿没提前说直接剁肉馅，反正肉都剁了不吃还能怎么办。 只看到刘阿奶一个人进来，向枣儿疑惑，“刘阿奶，怎么不见刘阿爷和大壮叔？” “他们找村正有事，不用管他们。”刘阿奶说完，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向家和胡家打起来了？” 向枣儿吃惊，“不知道。” “难不成是为了说亲的事？”宋春兰幸灾乐祸。 确实如她猜测。 胡氏从王二狗媳妇那里得知了向枣儿立女户的事，知道两家的婚事怕是不成，又害怕惹祸上身，于是急匆匆去了向家。 谁知向婆子却矢口否认收了她十两聘礼，杜氏更是着急忙慌地跳出来指责胡氏想讹人。 胡氏看向家翻脸不认账，当下就炸了毛，撒泼耍混，骂向婆子不要脸，杜氏不要脸，向家不要脸，坑了胡家十两，不承认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说她讹人。 把向家祖宗十八代统统骂了个遍。 杜氏上前与她对骂，两人最后撕扯起来，那叫一个难看，无奈只得找了赵顺才来主持公道。 这边向家说没收钱，更没答应婚事。 那边胡家说给了钱，还拿了生辰八字，只差签婚书。 两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赵顺才一时不好判断，便让两家各自拿出证据。 到最后捋了半天才将事情捋清楚。 原来胡氏将十两聘礼给了隔壁村的朱媒婆，让她送到向家。 而向家，除了早前朱媒婆来过一次，之后再也没见过她，更别提什么十两聘礼。 这关键便在朱媒婆身上，赵顺才当下遣了人去寻她。 眼见事情暴露，朱媒婆只得实话实说，胡家确实给了她十两作为给胡大郎提亲的聘礼，而朱媒婆也确实没再上过向家门。 因为她将那十两偷偷给了向家二房的杜氏。 双方这才得知杜氏不仅收了胡氏的钱，还在朱媒婆那也拿了好处，帮她们劝说向婆子同意向枣儿和胡大郎的亲事。 而向家这面，杜氏明里暗里说向枣儿克向家，惹得向婆子恨不得立马给向枣儿塞到胡家，哪里顾得上什么聘礼不聘礼的。 就这样两边糊弄，杜氏得了两份好处，十两聘礼还能留在向家。 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真相大白，杜氏知道狡辩没用，心虚道：“娘，我只是暂时保管，等向枣儿嫁进胡家，肯定会把钱给您的。” 眼见事情不成，她又不想还钱，只能将这十两扣在向婆子头上。她没错，这可都是为了三郎，为了向家。 事实摆在眼前，向婆子不得不承认，这脸是丢大了。 枉她还指着胡氏的鼻子骂讹人，搞了半天自己才是那个大傻子。 洗刷了冤屈的胡氏瞬间挺直腰板，气势凌人，“你们向家真没一个好东西，老的卖孙女，大的坑聘礼。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小娘子，还被你们赶出家门，呸！不是个东西。” 向婆子没得着理又丢了脸，被胡氏这么一骂当即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便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叫唤，眼瞅着要晕过去。 最后由赵顺才做主，向家归还胡家十两加赔礼道歉。 归还十两就算了，还得当众道歉，向婆子再也承受不住撅了过去，向家瞬间乱作一团。 赵顺才怕向婆子真的被气出个好歹，于是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 此事便就此揭过。 “杜氏见钱眼开，等向婆子好了，有她好果子吃的。”宋春兰继续幸灾乐祸。 向枣儿心中不屑。 杜氏确实见钱眼开，但如果向婆子没吐露过答应的意思，她敢收钱吗？ 一丘之貉而已。 话题就此打住，三人继续忙碌起来。 调馅，擀皮，捏饺子...... 半个多时辰，饺子放了满满两个盖帘。 面和馅不多不少正正好。 “大姐，水烧开了。”梨儿的声音从灶台处传来。 “好，煮饺子喽。” 第45章 豆腐 所谓三滚饺子两滚面。 饺子一碗一碗端上桌，香味飘出来馋得人直咽口水。 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饺子皮的裂口淌出来，肉香浓郁，再加上韭香，鲜味十足。 “枣儿，真好吃，还有汤汁呢。”宋春兰忍不住夸赞，这饺子可比她往常吃的鲜香味美。 “猪肉馅里加了些料水。”向枣儿说出秘诀。 “下次我也试试。”刘阿奶呵呵笑。 “好吃，我能吃一碗。”沈小宝口出狂言。 “我也能。”另一个口出狂言的狗蛋。 小桃儿依然只顾着吃都懒得搭话。 向梨儿咽下嘴里的饺子，“大姐，原来饺子是这个味啊，真香。” “喜欢就多吃点，往后想吃了咱们就做。”向枣儿心中酸涩，眼眶跟着发热，忙将头转向一边抹了抹眼睛。 刘阿奶见状拍拍她的肩头，柔声催促：“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晚食后，收拾完碗筷，这才忙起正事。 有春兰婶和刘阿奶帮忙，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将早上泡好的两大盆大豆磨好了。 将豆浆过滤出来，煮开，放在一边晾着，等温度降下来便可以点卤。 刘阿奶说家中还有事，便带着宋春兰母子回了家。 路上，宋春兰忍不住问婆母，“娘，枣儿那还没忙完呢，咱这就回家了？” 瞥了一眼平日里聪明伶俐此时却犯糊涂的儿媳妇，刘阿奶解释道：“咱们帮着磨豆子煮豆浆就好，毕竟是枣儿的方子，咱们看了去不妥。” 宋春兰终于反应过来，拍着脑门道：“嗐，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幸亏有娘提醒，是该避嫌的。” 见她明白过来，刘阿奶笑笑没再吭声。 向枣儿这边正等待豆浆降温，其实刚才刘阿奶找借口回家时，自己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虽然她并不在意，但刘阿奶的举动还是让她觉得安心，也就没有挽留。 最后将豆花放进豆腐板里，上面压上一个陶盆。 半个时辰后，再将陶盆拿掉，豆腐便成型。 ...... 次日。 向枣儿早早将豆腐分切好。 因着豆腐软，不好拿来拿去，只能连豆腐板一起带上。 吃完早食，刘大壮和宋春兰负责将豆腐搬上雇来的车，向枣儿去收拾要送去悠然居和方氏食肆的各种吃食。 只向枣儿和宋春兰进城，先去给方氏食肆送货，方玉树听说她居然做了豆腐，惊喜不已，当即买下一板，并让她们下次多带两板过来。 告别方玉树从食肆出来，她们再转道去悠然居。 虽然在县城住过，向枣儿却从未来过悠然居，眼前这座外观华丽的三层建筑确实让她吃了一惊。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实景浮于眼前。 不愧是青峰县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宋春兰更是直呼吓人，惊叹道：这得花多少钱。 她们送货自是不能从正门进，绕去了酒楼的后门，跟着小厮从后门进入。 恰巧碰到刚要进后厨的赵乾。 “向小娘子，这么早就来送货了。” “哎，赵掌柜，咱们想着早点送来，别耽误了事。”向枣儿笑道。 “讲究人。”赵乾亲自带着向枣儿二人来到后厨，然后和一个穿着襜裳的中年男人招呼道：“宋大厨，这两位是给悠然居送货的向小娘子和宋娘子。”遂转头又和她们介绍道：“二位，这是咱们悠然居的大师傅宋大厨，往后你们来了直接找他便是。” 这位宋大厨生的慈眉善目，身材圆润，看起来性子很和善。 双方打过招呼客气一番后，宋大厨急切地问：“听说咸杬子和皮蛋是向小娘子自己腌制的？” “是。”向枣儿点头。 “我之前在方氏食肆吃过，味道的确不错。不过悠然居的客人和方氏食肆有所不同，除了凉拌外，我目前还没琢磨出新菜式，不知向小娘子可否指点一二？”宋大厨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悠然居从来没有过咸杬子和皮蛋这等普通吃食，猛一下子让他做，他真是想不出能做什么。 他也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过一些菜式，但都不得东家喜爱，心中甚是愁闷。 今日正好遇到向枣儿，即便舍去悠然居大师傅的脸面，也得虚心请教才是。 想到以后要和悠然居合作，为了销量，向枣儿也乐意教他几种做法。 毕竟来悠然居的多半是达官显贵，对吃食的要求必然高，咸杬子和皮蛋虽然味道不错，但未必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宋大厨，我倒是有几个菜式，不知可方便借用一下后厨？”向枣儿客气问道。 宋大厨求之不得。 得到应允，向枣儿并未直接进后厨，反而去停在后门外的牛车上取了一大块豆腐。 本来交代完事情要走的赵乾，一看这架势，也不着急走了，跟着进了后厨。 向小娘子要下厨啊，那可不能错过。 向枣儿只做了两道菜，做法虽简单，味道却不简单。 咸杬子烧豆腐，咸杬子独特的味道结合豆腐柔软口感，鲜美且香浓。 上汤小菘菜，菘菜味鲜美，皮蛋汤底口感浓郁。 “极好，极好，真没想到做法简单，味道却如此鲜美，向小娘子可否将配方卖与我？”宋大厨尝过后赞不绝口。 “不卖，我已经教给你了。” 宋大厨惊愕不已，就这么白白教给他了？ 在宋大厨目瞪口呆时，向枣儿将皮蛋和黄金蛋一起凉拌好，端到他面前，道：“宋大厨，尝尝。” 宋大厨这才回神，细细品尝。 “向小娘子，这凉拌皮蛋和黄金蛋......” “如何？” 宋大厨又吃了一口，满眼惊喜，道：“竟比方氏食肆的还好吃，听说方氏食肆的凉拌皮蛋和黄金蛋也是出自你手，这……味道怎么差这么多？” 向枣儿神秘一笑，“因为我多加了一味料。”说完将随身携带的麻布小袋子打开，取出一小块放在他面前，“就是这个。” 好奇的宋大厨赶紧拿起来，仔细看一看，用心闻一闻，迟疑道：“姜？新鲜的？” “没错，皮蛋和咸杬子都是鸭蛋做的，本身比较寒，而姜性热，正好中和了鸭蛋的寒，而且姜还可以去腥提味。” “我知道姜可去除腥味，但没想到鲜姜味道竟如此好，受教了。”宋大厨恍然大悟。 往常悠然居有些菜色也会放一些姜片进去，不过都是药铺买的干姜片，却没有今日的味道。 正埋头苦吃的赵乾听闻，忙挤过来问道：“向小娘子，你这鲜姜从何而来？可卖？” 第46章 供货 “生姜得来不易，量也少，暂时不打算卖。”向枣儿顿了顿，又道：“赵掌柜若是喜欢，等生姜收获后，我送一些给你。” 本来还在念叨可惜的赵乾闻言，立马惊喜出声，“此话当真？” “当真。” “好好好。”赵乾喜不自胜，略一思索后，又道：“向小娘子，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在向枣儿回了句“请便”后，赵乾端着特意留出没动过的两盘菜走了。 而宋大厨正好借此机会和向枣儿打听她师从何人。 实话自是不能说，向枣儿便说自己儿时曾跟着一个游历到青峰县的女厨学过。 给宋大厨好一阵羡慕。 约莫一炷香后，赵乾满面笑容回来。 随他而来的还有一纸契书，“刚才我们东家尝了向小娘子的菜，赞不绝口，想和小娘子签个长期供货契书，不知你可愿意？” 向枣儿并未立即答应，而是拿起契书仔细看起来。 契书上面写明了咸杬子、皮蛋、黄金蛋和豆腐的供货日期和供货量以及价格等。 豆腐？ 刚才闲聊时宋大厨说过，悠然居中用豆腐做的菜一直很受欢迎，所以他们应该不缺豆腐才是。 向枣儿抬头看向赵乾，“赵掌柜，这豆腐？” 见她一脸疑惑，赵乾笑着解释，“是这样的，悠然居用的豆腐是从府城进货，路途远不够新鲜，等天气再暖和些，怕是只能停了所有豆腐菜式。” “依东家的意思，既然向小娘子卖豆腐，咱们自不必舍近求远了。” 原来如此，之前就听刘家人说起过县城酒楼的豆腐都是从府城进货的，距离加上天气确实是很大的问题。 “原来如此。赵掌柜，契书我看过，没什么问题。”向枣儿稍作犹豫后，又道：“不过，我不会只供给悠然居一家。” 都是薄利多销的吃食，只供给一家她还赚什么钱。 赵乾略一思索，便明白她的顾虑，“这是自然，咱们签的只是供货契书。” 他这般说，契书上写的明白，向枣儿点头应下，在契书上签字按手印。 拿过签好的契书看了一眼，赵乾收进怀中，笑道：“向小娘子，你今日带来的豆腐，可否都卖于悠然居？正巧今日还未及派人去府城买。” “好。” 向枣儿应的痛快，卖给悠然居，省得她们再跑一次东市。 宋大厨喊了两个伙计将牛车上剩下的两大板豆腐搬进后厨，准备大展身手。 收了钱，向枣儿二人坐上牛车离开。 “枣儿，我怎么觉得有点不真实。” 半路上，宋春兰还有些懵，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功夫，不仅豆腐卖完了，还和悠然居签了供货契书。 悠然居啊，可是县城最好的大酒楼，居然和她们做起了生意，怎么不叫人激动。 “谁说不是，没想到这么顺利。”向枣儿明白她的激动。 似是要证明什么，宋春兰朝自己手臂掐了一把，疼得哎呦叫，“是真的，哈哈哈哈。” 惹得向枣儿跟着大笑。 两人又转道去了梨花村的老李家。 马氏不敢相信地问道：“全要？” 刚经历过冲击的宋春兰懂她的感受，“李嫂子，你没听错，你家的鸭蛋我们全要了。” 马氏按下心里的激动，喊了李小牛和他爹去装鸭蛋。 整整六大篮子的鸭蛋。 “李伯娘，往后要是还有鸭蛋，找人知会一声，我来拿。”向枣儿临走时嘱咐了一句。 “好哩，我让小牛给你送去。”马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往年他家的鸭蛋能卖出一半都谢天谢地，剩下的只能做成咸杬子，天天吃任谁也腻。 今年鸭蛋全卖了不说，以后的鸭蛋也预定出去了。 马氏立马拿出十五个钱递给儿子，“小牛，去买半斤肉，今个咱们吃猪肉炖菘菜。” “好哩。”李小牛高兴地接过钱连蹦带跳地往外跑，甭提多高兴了。 ...... 向枣儿和宋春兰到家未休息片刻，准备腌制鸭蛋。 本来宋春兰帮着洗好鸭蛋后，要找借口离开。 考虑到以后供货量会越来越大，得有人帮忙，向枣儿便没让她走。 可把宋春兰激动坏了，红着眼眶保证一定不会将配方泄露出去。 六大篮子的鸭蛋，两人再加上梨儿整整一下午才将鸭蛋腌制好。 向枣儿敲了敲酸疼的腰，道：“这些只够给方氏食肆和悠然居送半个月的货，还是太少了。” “大姐，要不咱们去其他村子收些鸭蛋。”向梨儿建议道。 “梨儿说的对，咱们多去几个村子。”宋春兰觉得可行。 话音刚落，她突然啊了一声：“啊！瞧我这记性，前几日三树村杂货铺的苗掌柜让我帮着问问，皮蛋和咸杬子能不能在他店里卖，我给忘记了。”说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 向枣儿笑道：“没事，等见了苗掌柜告诉他我答应，这样咱们又多一条销路。” 宋春兰放下心来，没耽误事便好。 “现在只给方氏食肆和悠然居供货还好，后面如果再有其他人订货怕是不好弄，的确得多收一些鸡蛋和鸭蛋才行。”向枣儿喃喃道。 令她们没想到是，苗掌柜居然上门了，还有一位县城杂货铺的周掌柜。 见还有其他竞争者在，苗掌柜抢着道：“向小娘子，我之前托宋娘子和你说的事，你觉得如何？最近常有人来我这铺子问咸杬子和皮蛋，这才急急寻了过来。” 而另一位周掌柜呢，是方氏食肆的常客，几样吃食他都喜欢得紧，便寻来问问是否可以拿些货在自家杂货铺卖。 咸杬子和皮蛋的受欢迎程度还在向枣儿的预期，不过黄金蛋怎么无人问津呢？ “两位，实不相瞒，咸杬子和皮蛋现在没有多余的货供给二位。”向枣儿告知他们实情，接着又道:“不过，黄金蛋倒还有一些。” 鸭蛋数量有限，但鸡蛋乃常备之物，所以她特意多腌制了一些，够他们两家拿货了。 “黄金蛋？” 两位掌柜同时发出疑问。 向枣儿看他们一脸茫然，起身进了灶屋，不久端着半碗凉拌的黄金蛋出来。 二人目光不由看向碗中，只见切成一牙一牙，颜色金黄的吃食，不免有些好奇。 在吃到嘴里后，方知道这黄金蛋的美妙。 “好吃，好吃，向小娘子，我要这个。”周掌柜率先说道。 “确实好吃，我也要这个。”苗掌柜生怕落后拿不到货，嘴里的黄金蛋还没咽下便急着开口。 向梨儿和宋春兰被二人的急切逗笑。 两位掌柜察觉自己失态，讪笑着说失礼了。 最后向枣儿分别给二人装了一篮子黄金蛋，让他们先试着卖，并约定下次咸杬子和皮蛋做好了，会给他们留一些。 第47章 收蛋 “镗镗镗......镗镗镗......” 铜锣声有规律地响彻整个荷花村。 众人知道这是召集所有村民的铜锣声，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赶往赵顺才家。 因着荷花村家家户户都是各地逃难时在此落户的，所以村里没有宗祠，每次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便去赵顺才家，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赵家小院没一会儿便挤满了人，众人嗡嗡嗡议论个不停。 “啊哈......这一大早的有啥事啊？”有人打着哈欠问道。 “谁知道啊，都是刚赶过来。” “急什么，等会便知道了。” “镗--”又一声锣响，众人吓得一激灵，打哈欠的也立马精神了。 赵顺才拿着铜锣站在最前面，大声喊道：“都醒一醒啊，精神点，听我说。”见众人被铜锣声醒了神，继续道：“是这样的，之所以召集大家来，是因为枣儿家要收鸡蛋和鸭蛋，如果有愿意卖的，吃完早食去向家小院就成，具体什么要求，我让枣儿和大家说说。” 说完看向站在一旁的向枣儿。 向枣儿会意走上前，清了清嗓子道：“各位爷奶叔伯婶娘，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在做咸杬子和皮蛋的生意，方便起见，我想先在村里收些鸡蛋和鸭蛋，如果家里有的鸡蛋鸭蛋又不想去集市卖，只要新鲜我都收。” “那你多少钱收？”有人问道。 “鸡蛋三文两个，鸭蛋一文五两个。” “怎么比集市还便宜啊。”有人不满。 “确实稍微便宜些，但我这里是长期大量收，卖给我的话也省了时间，不用再背着去集市了。”向枣儿解释道。 “外村的收不收？”有人想着替外村的亲戚问问。 “收，请大家也和家里的亲戚说一声。” “只要新鲜就可以吗？分不分大小？”又有人发问。 “个头均匀，差不多大小就可以，但必须新鲜。” “你这要求多价钱还便宜，还不如拿去集市卖呢。” “就是，就是，不如去集市卖。” 定价比较低，向枣儿自是料到众人会有此反应，但她并不是很在意。 荷花村养鸡养鸭的本就不多，没想着能收多少，她的目的只是想把荷花村做个试点，以农村情报局的传播速度，不消半日，她家收蛋的消息就会传到十里八乡的村子。 等消息传开，不愁没人送鸡蛋鸭蛋上门。 于是轻描淡写道：“大家按自己的意愿来，想卖的吃过早食可以来我家，不想卖的也不勉强。”说完后走至赵顺才跟前，“赵大伯，我说完了。” 赵顺才点头， 走到议论纷纷的人群跟前，拿起铜锣又“镗”一声敲响，喊道：“既然都问清楚了，卖不卖自己决定，都散了回家做早食吧。” 众人这才三五成群，嘴里议论着离去。 回到家时，向梨儿已做好了早食。 烙得焦香的葱花饼，水煮鸡蛋，口感爽滑的疙瘩汤，配上酱腌胡瓜。 向枣儿进屋将向桃儿和沈小宝叫醒，洗漱后，四人开始吃早食。 “大姐，会有人来卖蛋吗？”向梨儿喝了一口疙瘩汤问道。 向枣儿咽下口中焦香的葱花饼，回道：“不知道，只能等等看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毕竟她给的价钱低，还要求必须新鲜，荷花村大部分村民家里也就养几只而已，下了蛋攒着，新鲜就没办法保证。 吃完早食，向梨儿将锅碗洗刷好，准备去河边挑水。 刚打开院门，就瞧见一人在门口来回踱步，嘴里还不停小声念叨着什么。 此人身量与她差不多，但比她还瘦弱些，身上的粗布衣裳早已洗得发白，肘弯处还打着补丁。 当那人抬起头时，向梨儿认出了她，“杏儿姐？” 向杏儿见小院的门突然打开，慌得不知所措，想找地方藏，又没得地方藏，只得硬着头皮站住不动。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敲门，向家对她们姐妹的所作所为让她没脸面对她们，可她又很需要钱，真到了向家小院外又踟蹰不前。 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时恰被向梨儿看到，便不好直接走掉。 向杏儿硬着头皮小声打招呼，“哎，是我，梨儿妹妹。” 虽然不喜向家人，但是向杏儿让田妞给她们报过信，向梨儿便狠不下心冷脸相对，于是温声问道：“你是来找我大姐的吗？” 她温和的态度让向杏儿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稳了些，点头轻声道：“......我来卖鸡蛋。” “那你进来吧。”向梨儿唤了她进门。 正巧向枣儿领着向桃儿和沈小宝从正屋出来，向杏儿连忙喊了一声“枣儿姐。” 向枣儿应声，得知她的来意后，犹豫着问道：“家里知道你我这来卖鸡蛋吗？” 不怪她多想，以向婆子的脾性，就算鸡蛋烂到家里也不可能会卖给她的。 向杏儿垂首嗫嚅道：“家里不知道。”又慌忙解释道：“枣儿姐，这鸡蛋是我平时偷偷攒下来的，阿奶不知道......我想换些钱，成吗。” 向来旺夫妻俩，一个老实木讷，一个懦弱怕事，在向家一直不受向婆子待见，连带着三个儿女也受尽委屈，何况向杏儿还是一个女娃。 面对眼前怯生生的小姑娘，任向枣儿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成，你给梨儿吧。” 向杏儿高兴不已，忙将手里提的麻布袋子打开，递到向梨儿跟前。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个鸡蛋，每个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她很珍惜。 “八个。”向梨儿数了数，随即从钱袋子中数出铜钱递给她，“这是十二文，你拿好了。” “谢谢枣儿姐，谢谢梨儿。”向杏儿接过钱，激动地手都在抖，连连道谢后才匆匆离开。 看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向梨儿皱起小眉头，道:“大姐，她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被几个上门卖鸡蛋的妇人打断，向梨儿赶紧去招呼她们，有个妇人拿来的鸡蛋不新鲜，偏要她们收了。 向梨儿便和她辩驳起来，“不行，你这鸡蛋不新鲜，不能收……哪里不新鲜？你自己拿一个晃晃不就知道了……” 暂时将向杏儿的事抛却脑后。 刚才向梨儿未说完的话，向枣儿自是也想到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们连自己的日子都没过好，哪有多余的精力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第48章 向家大房 自向家小院出来，向杏儿着急忙慌地往家去。 一大早偷偷出来，回去晚了被阿奶或者二叔一家发现定是没好果子吃，再被发现偷偷藏了鸡蛋卖钱，一顿狠打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里，向杏儿不由加快脚步，路上遇到熟人连招呼也来不及打，惹得几人皱眉说向家不会教孩子，见到人也不招呼一声。 而向杏儿哪有心思理会，推开院门急忙朝西屋走去，因心虚而慌张，一时没看见有人忽从灶屋跑了出来。 那人“砰”一下正撞在她身上，接着“啊”一声跌倒在地上。 灶屋里的杜氏听到喊声跑了出来，看那人坐在地上，慌张问道：“五毛，摔疼没，都说让你别跑，偏不听。” 向杏儿这才看清，撞她的人正是向家最受宠的向五毛，心不由一沉。 “阿娘，是向杏儿撞我。”向五毛倒打一耙，待看见本拿在手中的鸡蛋此刻掉在地上沾了泥土，瞬间不依了，手挠脚刨地耍起赖，“啊......我的鸡蛋，向杏儿都怨你，你赔我的鸡蛋，你赔，呜呜呜......” 向杏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耍赖，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因为说再多也没用，只会惹来更多的谩骂而已。 “死丫头，眼瞎啊，那么大个人你看不见，故意的吧。”杜氏喝骂道。 大清早的，除了公鸡打鸣，就数向五毛的哭声和杜氏的骂声最响亮，都能穿透半个村子，扰得人不得安宁。 隔壁的田家便是受害者之一。 田妞从灶屋中出来，想扒着墙头去瞧一瞧热闹，被她娘梁氏从身后一把薅了回去，训斥道：“别去，让向婆子瞧见，少不得要骂你。” 和向家比邻而居的关系，梁氏早已习惯向家这每日一闹。 自打梁氏嫁到田家，向家就没消停过，向婆子偏心，老大一家老实，家里田里的活都干了讨不到半句好话不说，还经常被向婆子骂，骂得难听呦。 梁氏有时实在听不下去，便帮着劝说一两句，向婆子碍着着面子会有所收敛。 可时日长了，便没了顾忌，骂得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前几年战乱，粮食欠收，家家户户吃不饱饭，不少人家为了活着只能卖儿鬻女。 向家人口多，粮食更是不够吃，向婆子便瞒着向来旺夫妻偷偷将大孙女向苹儿卖给了富户做妾，换了粮食。 可向苹儿当时才十四岁，那富户却已是花甲之年。 等向来旺夫妻得知后去寻，却被守门的小厮告知，他家主人前几日动身去了京城。 他们寻不到女儿，又不甘心，便在富户门口滞留不走，小厮劝不走他们，又怕他们闹事影响他，便悄悄告知向苹儿在去京城的路上逃跑，被家丁追赶不小心掉下了山崖丢了性命。 苏氏得知女儿没了，当场晕厥过去。 好脾性的向来旺和向婆子发了脾气，“娘，苹儿才十四岁，您的亲孙女，如今被您害的命都没了......” “你......不孝子，我是为了谁，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全家饿死？”向婆子心虚，但面对一向听话的大儿子的指责，她实在接受不了，心中生出万分委屈。 难道她是为了自己吗？ 想到这里瞬间有了底气，吼道：“苹儿是去享福的，不用跟着咱们忍饥挨饿，有什么不好？” 加上有杜氏从旁挑拨离间，向婆子更是气焰旺盛，向来旺被怼的哑口无言。 向苹儿已死，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这事最终不了了之了。 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嚎什么，一个个不让人省心。”向婆子的声音自墙那头传来。 田妞一使劲挣脱她娘的手，一溜烟跑到矮墙前，伸头朝向家院里望去。 只见向五毛此刻正扑在他娘怀里哭闹，说着“都怨向杏儿......鸡蛋掉了不能吃”之类的话。 向婆子吼完，朝向杏儿背上重重打了两下，呵斥道：“天杀的，糟蹋粮食要遭天谴，还不赶紧把鸡蛋捡起来洗洗。” 即便被打的生疼，向杏儿也不吭声，上前把掉在地上的鸡蛋捡起来，拿水洗干净后递到向五毛跟前，这出闹剧才算落幕。 田妞看杏儿没吃什么大亏，在她娘的催促下回了自家灶屋。 向杏儿端着早食进了西屋，瞟见躺在床上的苏氏偷偷抹眼泪，听到动静后忙将头转向里侧。 “娘，喝些粥吧。”向杏儿轻叹一声，假装不知，将粥碗端至她跟前。 知道她娘心疼她又不敢帮她出头，只能私下偷偷哭。 悄摸擦干眼泪，苏氏勉强笑道：“杏儿，你别管娘，先去吃早食吧，不然一会儿没得吃了。” “娘放心，我吃完才过来的。” 她确实是吃完了才过来的，一碗稀汤寡水的黄豆粟米粥花不了多少时间，即便桌上有杂面窝头和鸡蛋，那也不是她能肖想的。 苏氏心中明镜似的，饭食一向由婆母分配，她生病不能下地，杏儿留下来照顾她，婆母便以不出力为由，只肯给她们喝粥，连个杂面窝头都舍不得。 杏儿才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怪她这个娘没用，眼泪不禁簌簌落下。 见她娘又哭了，向杏儿心中无奈，她娘太软弱不敢反抗阿奶，还耳提面命让兄妹三人忍着，熬几年分家就好了。 她真的好羡慕枣儿姐她们，虽然日子艰难些，总好过她们天天被磋磨，这种毫无希望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为了安慰苏氏，向杏儿从怀中掏出铜钱，“娘，你看这是什么？” 正自怨自艾的苏氏，不防一把铜钱出现在眼前，以为自己眼花，忙抹了把眼泪，再去看铜钱竟还在，震惊地抬头看向她，“你......你哪里来的钱？” 说完还不忘四下看了看，尤其是窗户和门口，见没人才放下心来。 向杏儿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娘，我偷偷藏的鸡蛋，早起去枣儿姐家换了钱。” 听她这么说，苏氏刚想点头，又想到婆母的厉害，担忧道：“这万一被你阿奶知道，那......” 向杏儿平时任向婆子打骂，绝对不吭声，她们绝对想不到，如此弱懦的她敢偷偷藏了鸡蛋去卖。 “娘，这钱是给你看病的，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向杏儿说完不放心，又郑重道：“如果被阿奶知道，她真的会打死我。” 苏氏知道女儿是为了自己，哪怕她再懦弱，也不可能害自己的亲骨肉。 想到横眉冷目的婆母，再看看眼前瘦弱的女儿，苏氏郑重点了点头。 第49章 养鸭 不新鲜的鸡蛋，向梨儿坚决不收，妇人拎着篮子气哄哄地走了。 晌午时，鸡蛋收了不少，而鸭蛋则一个没有。 向枣儿有些发愁。 老李家那边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多的鸭蛋，鸭蛋的货源还真成了个大问题。 昨日和刘家商量好，在村里收蛋由她和梨儿负责，外出收蛋则由宋春兰夫妇负责。 一则，他们两个比向枣儿更熟悉周围的村子。 二则，万一有人上门拿货，向枣儿比他们夫妻更懂得应对。 向枣儿边等边做午食，盼望着外出的人能有收获。 猪肉豆角蒸面，凉拌胡瓜，咸蛋黄菘菜汤。 “枣儿姑姑，你好厉害，做什么都好吃。”沈小宝一如既往的捧场。 向桃儿塞了一大口面条进嘴里，撑得小脸圆鼓鼓，也没忘记点头附和沈小宝，“嗯嗯，好次。” 两个小吃货！ 几人正吃的香，突然院中传来宋春兰的声音。 “枣儿，午食做了什么？真香。” 向枣儿连忙放下碗筷走出灶屋。 只见院中两人一手拎着一只大篮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鸭蛋。 赶忙迎上前接过春兰婶手里的一只篮子，“春兰婶，大壮叔，快进屋，还没吃午食吧？”又喊了梨儿，“梨儿，再盛两碗面。” “哎。”向梨儿应声。 “我们去了南边那几个远些的村子，收了这么些鸭蛋，明日我们再走远些，说不定还有。”宋春兰接过向梨儿递来的碗，顾不上吃，继续道：“我发现南边养的鸭子和咱们这边养的白鸭不同，羽毛是杂色的，还怪好看呢。” “对，个头看着没白鸭大，我还特意问了问，一只鸭子每年能产两百多个蛋。相比咱这边养的好也就产一百来个的白鸭，确实差的多。”刘大壮停下呼噜呼噜吃面的动作，将自己打听到事告知她。 听到二人的话，向枣儿心中微动。 荷花村靠北，养的多是白鸭，肉多产蛋量却一般。 按照他们所说，杂色羽毛的鸭子会不会是南边来的品种？ 想到这里，向枣儿立马放下碗筷，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鸭蛋，准备生火煮熟看看。 见她要生火煮鸭蛋，向梨儿忙接过了她手里的火石，表示自己吃饱了。 “枣儿，有蒸面有汤，怎么还煮鸭蛋啊？”宋春兰一口汤下肚，疑惑问道。 “我想煮熟看看，这鸭子生的蛋和白鸭有什么不同。”向枣儿笑道。 只当她是好奇，宋春兰专心吃起蒸面。 等鸭蛋煮好时，几人已经吃罢午食。 向枣儿拿了一个煮好的鸭蛋拨开，蛋白表面细嫩如玉，掰开后蛋黄呈现橙红色，油亮润泽。 果然如她所料，这种鸭子生的蛋比白鸭蛋更适合做咸鸭蛋。 宋春兰和向梨儿也各自从碗中拿起一个鸭蛋拨开。 同样蛋清光滑，蛋黄橙红。 “枣儿，蛋黄看着更红一些。” “大姐，比之前的鸭蛋好吃。” 二人齐齐出声。 刘大壮看在眼里也跟着点头。 “确实，口感不错。”向枣儿点头，随即问道：“春兰婶，你去的那个村子可还有鸭蛋？” 宋春兰喝了口水，将口中噎人的蛋黄咽下，缓了口气道：“有，那边不少人养这种鸭子。” 略一思索，向枣儿道：“春兰婶，大壮叔，如果咱们自己养鸭子你们觉得可行吗？” “自己养鸭子？”宋春兰猛地抬头看向她，似是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刘大壮却没说话，认真思考起来。 “对，既然咱们要做咸杬子和皮蛋的买卖，肯定需要大量的鸭蛋，与其四处收鸭蛋，费时费力不说，这价钱也不好把控，不如就自己养，这样既能保证鸭蛋的数量质量也能稳定价格，岂不是一举两得。”向枣儿详细解释。 这样成本应该会降下来，她还想发动村里人一起养鸭，共同致富。 毕竟一家独富容易遭嫉妒，如果全村都靠这买卖致富，便不会有人坏心想去破坏，毕竟损害的是全村人的利益。 “好，这样好，枣儿还是你想的周到。”宋春兰高兴道。 “我看倒不如带着全村一起养鸭。”刘大壮建议。 其余几人皆惊讶地看向他。 刘大壮见他们这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咱们要自己养鸭，那肯定养的越多越好，那人手怕是不够的。再就是这么大动静容易招来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如果全村都养，大伙说不定能拧成一股绳。这万一真有人出什么幺蛾子，也得寻思寻思全村人答不答应。你们觉得呢？” 向枣儿没想到刘大壮跟自己有一样的想法，自是十分同意，“大壮叔说的对。” 两人都这么说了，宋春兰自是赞同的。 “这事还是得找顺才哥说下，他是村正，说话比咱们有分量。”刘大壮说道。 “嗯，确实要和他说一声。然后咱们再商量下详细的安排，是村民自己孵鸭仔，还是咱们提供？怎么收鸭蛋合适，再就是淘汰的鸭子怎么处理......”向枣儿提出一些问题，几人商量起来。 三人聊得起劲儿，向梨儿烧了些热水放在桌上，自己则拿了板凳坐在边上听。 一个时辰后，两拨人分开行动。 留下向梨儿三小只看家。 向枣儿和宋春兰去南边的村子看看具体情况。 刘大壮负责找赵顺才说全村养鸭的事。 忙碌了也一下午，晚食前，两拨人再次在向家小院碰面。 “有户人家愿意卖鸭仔给咱们，但不会太多，不过能帮着寻些种蛋。”向枣儿将走访的结果告诉刘大壮。 “我刚从赵家回来，顺才哥送春菊姐回娘家，等明日我再去找他说养鸭的事。”刘大壮说。 宋春兰坐在一边自言自语道：“咱们寻了这么多种蛋，是不是寻个懂行的人才行？” 确是要找懂行的人，荷花村很少人家养鸭子，更不懂怎么孵小鸭子，种蛋好不容易寻到的，可不能糟蹋了。 三人一时沉默下来。 向枣儿托腮冥思苦想，突然脑中灵光。 要说养鸭，那谁也比不过李小牛的爹啊，李家那百来只的鸭子都是他在照料，现成的高级技术人才。 于是，三人商量一番，将这事定了下来，准备明日去梨花村，刘大壮夫妻便回了家。 出门玩耍的向桃儿和沈小宝回来后就吆喝着饿了。 有现成的食材，向枣儿手脚麻利地做了腐竹烧木耳，葱爆鸡蛋，小葱拌豆腐，白米饭，还有一盘在自家地里摘的毛豆，用香辛料加盐煮熟。 简简单单，营养均衡。 第50章 进贼了 翌日一早。 向枣儿和宋春兰先去取了种蛋，然后直接绕道去了老李家。 马氏热情招待，得知她们的来意后将李三五喊了回来。 “你们收的种蛋不错，基本上都能用。”李三五检查完最后一个鸭蛋后说道。 向枣儿二人总算是放了心。 她们带来的鸭蛋有几百个，再加上预定的小鸭仔，足足有上千只。 “李大伯，这鸭仔怎么孵我们还真不懂，还得您给指点下。”向枣儿虚心请教。 李三五没藏着掖着，将自己孵鸭仔的方法一一道来。 他说的仔细详尽，可向枣儿和宋春兰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心中犯愁。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向枣儿无奈，她是有听没有懂，挠了挠耳朵，开口求助：“李大伯，我们俩还是没弄明白。这活太精细，我们没经验，怕弄不好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种蛋。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付钱请您帮着孵鸭仔，成不？” 虽然这样还要多花一些钱，但总比她们什么都不懂盲目去孵鸭仔的好，搞不好鸭仔没孵成，鸭蛋全糟蹋了。 得不偿失。 宋春兰立马赞同地点了点头，期待的看向李三五。 其实李三五早就发现这两人对孵鸭仔一窍不通，想了想道：“倒是可以，不过能孵出多少，咱可不敢保证。” 他虽然实诚但也不傻，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向枣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笑道：“李大伯的手艺咱们是信的，不管孵出多少，咱们都认。” 见她这么有诚意，李三五心里已答应，又看了看马氏，见她点头，才开口答应下来，“那成，种蛋都留下吧。” 事情办妥，婉拒了李家留饭的好意，二人告辞离开。 她们边走边聊，进了村刚到河边，远远瞧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从向家小院倒塌的院墙处翻了出来。 因为离得远看得不真切，不能确定是谁。 “枣儿，那两人是不是从你家出来的？”宋春兰率先发现不对劲。 “嗯”了一声，向枣儿慌忙朝家的方向跑去。 宋春兰反应过来跟着跑。 等她们跑到院门口时，那两人早没了踪影。 顾不得再追，向枣儿冲进家门，急急喊道：“梨儿，桃儿，小宝。” 屋内无人应答。 向枣儿一下子慌了神。 又冲进灶屋，也没人。 灶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醋罐摔碎在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酸味。 放在灶台上的陶盆被掀翻，里面放的东西不翼而飞。 万般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向枣儿霎时白了脸，转身飞奔出了院门。 随后赶来的宋春兰看到灶屋的情况，不由啊了一声，骂道：“啊，杀千刀的，不得好死。” 说完转身去追向枣儿。 待向枣儿在刘家院中寻到向梨儿三人的那一刻，心才算落了地。 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向梨儿担心问道：“大姐，你怎么了？” 向枣儿深吸一口气，等心跳恢复正常，勉强笑道：“没事，大姐跑岔气了。” 听到动静的刘阿奶从屋内出来，看她脸色不对劲便拉着她进了屋。 得知事情经过，刘阿奶受惊不小，又庆幸当时没人在家，“还好三个孩子当时不在家，不然......” 不然什么，她不说向枣儿也能想象。 以向梨儿和向桃儿的性情，外加一个沈小宝，他们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两人偷东西，定会上前阻止，来人为了不被逮到，说不定会下狠手，两个成年人对付三个孩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向枣儿后背不由冒出冷汗。 待心情平静下来，宋春兰陪着她回家收拾灶屋。 “杀千刀的，糟蹋东西，哪个丧良心干的？”宋春兰边收拾边骂骂咧咧。 对呀，向枣儿也想知道是谁干的。她们搬到荷花村时间不长，家里的情况全村都知道。 这两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她们家唯一能被人惦记的怕就是猪皮冻的买卖了。 毕竟咸杬子家家会做。 向枣儿甩了甩头，停止心中的胡乱猜测。 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将人揪出来，以绝后患。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 赵家小院。 正拧麻绳的赵顺才惊得双眼瞪大，喊道：“啥？你家进了贼，还是两个？” 随即想到什么，将手中麻绳扔在地上，怒道：“荷花村竟然出了贼，这要是传出去，让外人怎么看荷花村的人，谁还愿意和咱们来往。”接着又问道：“枣儿，你家丢了啥东西？” “一些做吃食的材料，我猜他们是冲着猪皮冻配方来的。赵大伯，你也知道那是咱家吃饭的营生，这真要被偷了去......”向枣儿将事情的严重性说明。 “猪皮冻配方？”赵顺才知道她卖猪皮冻挣了钱，感情是有人眼红了。 “这还了得，必须将人揪出来，治治这不正之风。你先待会，我召集人来商量下。”说完，赵顺才拿着铜锣出了门。 没一会儿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镗镗”声。 这正合了她的意，那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她家里，想必对荷花村很熟悉，正好趁机看看是不是本村的人。 约莫一炷香，赵家小院乌泱泱聚满了人，犹如千只蝇同时嗡嗡嗡。 向枣儿站在最前方静静观察。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赵顺才扯着嗓子喊。 在“镗”一声铜锣声中，议论声渐渐停了下来。 赵顺才清了清嗓子，“咳咳，今日叫大家来，是因为荷花村发生了一件十分恶劣的事。” “啥事啊？用得着把咱们都喊来。” “对呀，村正，难不成是你要娶小的？春菊嫂子不依，哈哈哈哈。” “春菊婶子不得撕了你。” “哈哈哈哈。” 众人没个正行，开了起赵顺才的玩笑。 赵顺才早已习惯，骂道，“都给老子闭嘴，你们知道个屁。荷花村出了贼，还是两个，枣儿家的猪皮冻配方被人偷了，你们说严不严重？” 这是他和枣儿商量好的，干脆说丢了配方，试探那两人会不会沉不住气露出马脚。 众人听闻此事愣住，几息后，人群瞬间炸开。 “啥？猪皮冻配方？” “可了不得，多挣钱的营生。” “听说县城里买猪皮冻都得排队呢，可想有多赚钱。” “这是有人眼红？她家怕不是早就被盯上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突然一道尖细男声从人群中传出，“怕不是谁怀恨在心寻机报复吧，毕竟谁不知道猪皮冻多赚钱，这是想坏了人家吃饭的营生啊。” 话落，众人觉得这话好像有道理。 于是统一将目光转向一旁闷不吭声的向家代表向来旺。 和向枣儿家有矛盾的不就是向家吗。 第51章 抓贼 正皱眉思考的向来旺注意到众人投来的目光。 不是在说贼的事情吗？ 怎么就扯到他身上，慌忙摇手解释：“不是我，不是我。” 他怎么可能干这种缺德事，三姐妹可是他的亲侄女。 “没人说是你，你慌什么，难不成是做贼心虚？”王二狗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呀，村中就你家和向枣儿家有矛盾，怀疑你不是很正常吗？”有人不依不饶。 向来旺本就木讷，不善言辞，受了冤枉一着急更不知如何解释，急得满脸通红，抓耳挠腮，“我……没有……”结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向枣儿见状蹙起了眉。 什么证据没有，这群人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污蔑人，真是好德行！ 他们还不是看向来旺老实好欺负，专门挑软柿子捏，如果此刻是向婆子或者杜氏，怕是没人敢这么说。 “好了，来旺兄弟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王二狗你不要胡乱冤枉人。”赵顺才看他急成那样子，心有不忍，开口替他解围。 王二狗讪讪噤了声。 赵顺才发了话，众人正经商量起抓贼。 而此刻，被他们寻找的小贼正在青峰山中。 “猪皮冻配方？废物，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将手中油纸甩在地上，对跟前的一男一女破口大骂。 “曹采买，真不怨咱们，灶屋里只这张纸上有字，咱们也看不懂写了啥啊。”男人哭丧着脸解释。 而女人则一脸谄媚，“曹采买，莫生气，我拿了些东西，应该是做猪皮冻用的，您看看。” 女人把用麻布裹着的东西递到他跟前。 被称为曹采买的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抬手揭开麻布，一股夹杂着肉类和香料的刺鼻气味传来，差点给他熏一个跟头，他忙捂住口鼻，忍着恶心仔细瞧了瞧，那是一堆油腻腻泛黄夹杂些香辛料的肥肉。 曹采买被熏得欲呕，连连后退，挥手道：“丢远点。” 女人见状，吓得忙将麻布包丢的老远。 猪皮冻真是这玩意做的？怕不是这两个下贱人想糊弄自己吧。 想到这里，曹采买怒从心生，“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还拿不到真正的配方，要么还钱，要么留下一只手。” 撂下狠话后，他便下了山，骑马扬长而去。 而那一男一女傻了眼，女人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男人则吓得瘫软在地，喃喃道：“我的手！我的手！” ...... 赵家小院中仍然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除了大壮家，谁不眼红向家丫头的猪皮冻生意，我看谁都有嫌疑。”王二狗说道。 “二狗子，你这话啥意思，怎得就有嫌疑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整天就知道惦记别人家的东西。”有人出声反驳。 “就是，你问问村里的爷们，谁不是刚从县城干活回来。” “对，我看就你二狗子心眼坏。” “对，大家都有良心，谁会去祸害人家吃饭的营生。” 王二狗的话引起了众怒。 好嘛，这都开始窝里斗了。 向枣儿心下无奈，荷花村还真是一盘散沙。 于是扬声道：“诸位爷奶叔伯婶娘，听我说一句。他们既然能偷偷进我家，难保以后不会去别家，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抓住这两个人，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对对对，先捉住人要紧。”赵顺才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询问，怎么抓啊？ 向枣儿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道，“本来呢，我这有桩赚钱的营生想带着大家一起做，如今家中遭了贼，实在是没了这心思。” 她本就想着领全村养鸭，这不就是赚钱的营生，没骗人。 赚钱的营生？带着大家一起？ 真的假的？ 众人皆望向赵顺才。 赵顺才想到刘大壮和他说的要全村养鸭的事情，也不算说谎，配合点头。 众人得到肯定答案，顿时群情激奋。 开玩笑，这贼抓不到，向枣儿肯定不愿意带他们赚钱，可不能白白丢掉这么好的机会。 “村正，这贼损害了荷花村的名声，必须得找出来严惩。” “对，找出来，严惩。” “找出来。” “严惩。” 一时众望所归。 赵顺才顺应民意，“好，将人抓出来，治治这不正之风。”想了想又道：“这样，每家留一个男丁即可，其余人回去等消息吧。” “村正，男人不在家的怎么办？这营生还有份吗？”男人出门的妇人问。 “对呀，我家男人也不在家。” 这下赵顺才犯了难，这事他可做不了主，只得看向一旁神色平淡的向枣儿。 “大家放心，等这事了了，家家有份。” 想捉住那贼，她一个人肯定不行，还得靠村里人。 可不是人人都有热心肠，没点子利益谁愿意管这烂糟事。 见她给了承诺，众人这才放心离去。 ...... 众人都悄悄关注着赵顺才和向枣儿接下来的动作。 向枣儿仍然进县城送货，收鸡蛋鸭蛋，好似并没有将抓贼的事放在心上。 而赵顺才忙着处理东家的鸡跑去别家院子里拉屎，西家的狗吓哭了别家的孩子，诸如此类的杂事，亦不见有什么动静。 眨眼两天过去。 众人从着急等到沉默，默契地认为他们怕是没啥好办法抓贼，也不再抱有什么期待。 于是各自忙碌起来，进城的进城，下地的下地，没人再关注这事的后续。 这日晚食后，向枣儿破天荒地领着两小只来到河边溜达，加入了农村妇人的情报局。 “枣儿，你真有让全村挣钱的营生？” “对呀，枣儿，你准备带着大家做什么？吃食吗？” 向枣儿故作神秘道：“待这事了了，大家自会知道。” “都两日了，贼还能抓到吗？” 向枣儿语气平淡：“这谁说的准。” “枣儿，猪皮冻的配方可得藏好了，省得再让那贼惦记上。”其中一个瘦了吧唧的妇人开口提醒。 向枣儿不认识这人，存了个心眼，“婶子放心，我藏得深一般人找不到。” “真的，那你藏哪里了？你悄悄告诉咱几个，保准没人会说出去的。”瘦妇人再开口。 向枣儿的视线扫过几人，似有不确定，再次问道：“真能保密？” “能。”众人异口同声。 谁还没有点子好奇心。 “那你们过来。”向枣儿对几人招招手。 几人凑一起头挨头叽叽咕咕起来。 间或传出几句。 “真的啊？” “哎呦，你真有办法。” “这一般人可真找不到。” 刚才问题最多的瘦妇人却没吭声，眼珠子却叽里咕噜乱转。 向枣儿又耐着性子听了些村中八卦，借口困了，领着两个小丫头回了家。 第52章 审问 入夜后，瘦妇人趁着夜色悄默声儿地推门出来，顺着墙根寻到一户人家门前。 “咚咚咚。”她朝这户院中扔了三颗石子。 没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有人探出头来，小声问：“你咋才来，可打听到了？” 瘦妇人上前在这人耳边嘀咕几句。 那人又问：“你确定没听错？” 瘦妇人点头，那人将几个铜板塞进她手里，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那瘦妇人顺着来路摸黑儿离开。 子时，夜色正浓，四下寂静，连虫儿都已入眠，停止了低吟。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自河边走来，没多会儿便从破墙处摸进了向家小院。 不消片刻。 忽地，小院中传出一声大喊，“抓住了！抓住了！” 埋伏在外面的人听到喊声一拥而入。 “快把火把点起来。” 院内一瞬被照亮。 那贼人被按住爬伏在地。 赵顺才上前：“把他拉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作怪。” 立马有两人上前将贼人拖起来，一张满是脏污的大方脸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不是杜氏吗？”有人惊叫出声。 那贼人慌得惊声尖叫：“不是，我不是。” 可惜她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只引来一阵嗤声。 刘大壮将火把凑的更近，确定道：“是杜氏，错不了。” 这......这毕竟是向枣儿的二伯娘。 众人齐齐看向向枣儿。 向枣儿神情漠然地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 没等她开口杜氏便挣扎着尖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凭啥抓我。” “凭啥，就凭你半夜来我家偷东西。”向枣儿回道。 “我......我没有，我听说你家遭了贼，来......看看而已。”杜氏转着眼珠子狡辩。 “看看而已？看什么？看猪皮冻的配方在不在灶屋的柜子里？”向枣儿不屑。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只是来关心关心你们姐妹。”杜氏说漏嘴，立马改口抵死不认。 当场被抓还不承认，嘴是真硬，向枣儿懒得再浪费唇舌。 “赵大伯，大半夜的辛苦大家，不如您给找个地方先把人关起来，明日当着全村的面再处理吧。” 杜氏一听，剧烈挣扎起来：“不行，你们凭啥关我，放开我......一群狗娘养的，放开我......唔唔......” 嫌她吵，赵顺才让人找了块破抹布将她的嘴堵住。 世界瞬间安静了。 赵顺才满意点头，“这样吧，六子和来柱把人绑好，先关我家柴房去，其他人先回家休息，等明日一早都来我家。” “好。” 众人应声散了。 没人注意到走在最后面的向来旺一脸菜色。 ...... 翌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赵家小院早已内人满为患。 “听说抓到贼了？” “对呀，村正，是谁啊？荷花村的吗？” “真抓到了吗？” 昨晚回去，参与抓贼的人早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人。 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只是碍于都是同村的不好说破，假装不知道而已。 坐在堂屋门槛上的赵顺才站起来，道：“安静，安静，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 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赵顺才对着人群后方喊道：“六子，来柱，把人给带上来。” 两人应声，从赵家柴房中拖出一人。 此人蓬头垢面，粗布衣裳上全是脏污，还不时发出唔唔声。 “二弟妹！”苏氏惊呼，被向婆子掐了一把不敢再言语。 虽然昨晚已从大儿子口中得知，但向婆子仍是不愿相信。 拖拽中，那人口中破抹布掉落，她呸了一声，污言秽语出口：“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不得好死，王八蛋，敢抓老娘，小心我家来财知道了和你们拼命，狗娘养的。唔唔......” 六子捡起掉在地上的破抹布重新堵上。 众人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赵顺才道：“杜氏便是去枣儿家偷东西的贼。” 此话一出，人群犹如热油滴进了水，立马沸腾起来。 “还真是她啊。” “嗐，这就对上了，她怕是怀恨在心吧。” “可不是，夫妻俩没少干缺德事。” “丧良心， 难不成另一个人是向来财？” “死性不改，一次不成，还敢去第二次。” 而向家人此刻早已臊的没了脸，除了向婆子皆垂首不语。 向婆子还想为自家争辩一下，质问道：“有啥证据说五毛娘偷东西？你们可不能平白冤枉人。” “向阿奶，她可是咱们昨夜里当场逮到的，没冤枉她。”六子语带不满。 “噗噗......呸......娘，不是我，他们冤枉我，你可得救我。”杜氏用力吐掉口中的破抹布，开口求助。 六子懊恼，堵的太松了。 捡起破抹布想再重新堵上，被赵顺才阻止，“六子，不用了，我看她还能说出啥来。” 六子只得将破抹布丢在一边。 “杜氏，你说咱们冤枉了你，那你深更半夜去枣儿家干啥？”赵顺才问。 “我......去关心下不行吗？”杜氏撇着嘴硬抗。 “关心？半夜去？有人信吗？”赵顺才不信。 众人皆摇头。 “那你管不着，怎么说我也是她们的二伯娘。说我偷东西，有证据吗？”杜氏还是昨夜那套说辞。 杜氏像快滚刀肉般抵死不认。 “证据？那么想看证据？成全你。”说完，向枣儿从袖中掏出一物放于掌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这只银耳环是贼人不慎遗落在我家的。” 她捏起银耳环，抬手在众人眼前一一展示。 不待众人仔细看，向婆子惊叫着冲过去，试图抢夺她手中之物，“我的，是我的银耳环。” 向枣儿举起的手一顿，转身看向她，确认道：“你确定？” “确定，那是当年我成亲时的嫁妆，能认错吗？”向婆子语气肯定，接着又道：“不信你看看，上面还有五毛小时候咬的牙印。” 闻言，向枣儿将银耳环拿到眼前，缓缓转动着手，里里外外查看一遍，在内侧还真有个小小的牙印，看来她并没有撒谎。 既然耳环是她的，难不成另一个贼是她？ 不对，当时她看到的明明是一男一女，而且跑起来相当利索，不是向婆子这个年纪能办到的。 “你的耳环为什么会在我家里？”向枣儿蹙眉问道。 “我咋知道，我......”向婆子一愣，遂反应过来，怒道：“你啥意思？说我是贼？” “不然呢？”向枣儿反问。 第53章 真相 向婆子一时卡了壳。 好一会儿后，她竟反咬一口，“我这银耳环早就丢了，怕不是你偷的吧。”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众人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这银耳环我好像见谁戴过？”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我想想。” “我也觉得眼熟。”又有人出声。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而杜氏此刻却显得坐立不安，目光一直在人群中逡巡，似在寻找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是五毛娘。” “对，是五毛娘。” 之前的两人同时出声。 “你们确定？”赵顺才问。 “确定。上月初五，她说向来财给她买了副新耳环，显摆来着，那天正好是我家大丫生辰，这才记住了。”妇人一回忆。 “对，二狗媳妇酸了她两句，两人为这事还吵了两句嘴。”妇人二附和。 “胡扯，我可没戴。你们竟敢冤枉我，看我不撕烂你们的臭嘴。”杜氏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一旁的六子一把按住，再次跌坐在地。 “搜身吧，说不定另一只就在她身上呢。”向枣儿提议，缓缓朝杜氏走去。 闻言，杜氏明显变得紧张，下意识护住胸口，“没有，我没有。” 但这都是徒劳，有六子和来柱的桎梏，向枣儿毫不费力地从她怀中摸出一个脏兮兮看不出模样的破钱袋子。 随着钱袋子被搜出，杜氏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想要伸手抢回，奈何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大喊：“还给我，还给我。” 向枣儿懒得理会她，径直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几枚铜板叮叮当当落地，其中夹杂着一只银耳环。 “还真是你。”向枣儿冷笑。 人证物证俱在，杜氏瞬间无力瘫软在地，再没了辩解之力。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他们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蓦地，向婆子起身上前狠狠打在杜氏脸上，骂道：“丧良心的玩意，竟敢偷到老娘头上。” 杜氏捂着脸，脸色煞白，“娘，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看来你还是个惯犯。”向枣儿挑眉讽刺。 “呸，不过拿你点烂肉，算什么偷。”杜氏咬牙切齿。 她真是狠毒了这个死丫头，要不是她婆母不会发现银耳环，更不可能打她，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懒得再和她费口舌，向枣儿道：“赵大伯，接下来就有劳您了。” 赵顺才自是责无旁贷。 “杜氏，你的同伙是谁，从实招来，不然就拉你送官。” 本来还一脸无所谓的杜氏听到这话，瞬间吓破了胆，拉着向婆子求道：“娘，您救救我，您想想四郎和五毛，他们不能没有亲娘啊。” 向婆子用力甩开她，一脸的厌恶。 想起被她拘在家里的孙子们，不情不愿开了口，“村正，看在五毛还小的份上，就饶她这一次吧。” “只要她供出同伙，我会考虑。” 赵顺才不同情杜氏，但内心并不想将此事闹到官府。 “你还不快说。”向婆子推了她一把。 “没，没同伙。”杜氏心虚。 此刻她的嘴硬引起了众人的不满，纷纷吆喝着把她送官。 看她明明脸色苍白还要硬撑，向枣儿想到刚才她寻人的目光，心中已有了猜测。 决定诈一诈她，“向来财真没担当，明明是你们俩一起干的，出了事却让你一人扛着。” 此话一出，杜氏震惊地看向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出口便已后悔，可惜后悔已无用。 本来她打定主意要硬撑到底，可她都要被送官了五毛爹依然没出现，如今实在瞒不下去了。 杜氏哭喊道：“我们是被逼的，如果不听那人的话，他就要砍掉五毛爹的一只手。” “什么？砍谁的手？”向婆子惊叫。 一盏茶后，向来财被人架进了赵家小院。 这事情要从半月前说起。 向家父子三人进城找活，向来旺人老实干活勤快，被富户看中雇去赶车。 剩下的父子俩就没那么幸运，只找到伐树的活，累不说，工钱少还吃不饱。 向来财惯爱偷奸耍滑，闲聊时得知工友在永胜赌坊赢了不少钱。 他就听个乐呵，只是架不住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嘀咕。 经不起引诱，他和工友去了永胜赌坊。 赌坊内正赌得热火朝天，赌徒们大声吆喝着，或得意忘形，或颓丧大喊，总之上了牌桌，不论什么身份，此刻眼中只有癫狂和贪婪。 第一次来赌坊的向来财看迷了眼。 起初他只看，从骰子看到投壶、牌九，再到斗鸡、斗鹅...... 最终，没抵住诱惑上了牌桌，更令他惊喜的是十文变百文，百文变千文，再变一两、十两、二十两...... 他从来没这般快活过。 “向兄弟，手气这么好，不如赌把大的。”工友引诱道。 “向爷，赌一把，赌一把。” 人群中开始哄闹起来。 向来财在一声声的“向爷”中昏了头。 根本来不及思考，手已经将面前小山一样的银钱向右一推，“押大。” “向爷......向爷......” 众人齐呼，气氛达到顶点。 向来财似入云端，飘飘欲仙。 “买定离手。” 骰令官一声吆喝，拿起骰盅哗哗摇起来。 几息后，啪一声将骰盅放在牌桌上。 众人视线停在骰盅，不由齐齐喊出声：“大，大，大......” 好似他们喊，真的就会开出大一样。 向来财同样紧张地憋着气。 可惜，天不遂人愿，骰盅揭开，“三一二，小。” 众人大失所望。 向来财怔愣住，不自觉散出一口气，仍感觉不到真实。 “还赌吗？”骰令官问。 工友：“向兄弟，和他赌，肯定能赢回来。” 向来财有些踟蹰。 他已经输掉了所有钱，还拿什么赌。 工友似看出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说：“可以和赌坊借。” 骰令官此时不耐烦催促，“赌不赌？不赌就边儿去。” 在工友刻意引诱和骰令官催促下，向来财脑子一热，大声喊道：“赌，我借五十两，定能连本带利赢回来。” 赌坊有专门负责给客人办理借贷的人，只需客人画押即可。 向来财将刚到手还带着热气的五十两银子放在牌桌上，推出十两，“押大。” “买定离手。” 骰令官手中不停摇晃骰盅。 “开，三四一，小。” “再押大。” “开，一三二，小。” “押大。” “一二三，小。” “大。” “二三四，小。” 骰令官的报数声犹如催命符。 等向来财清醒时，已被两个彪型大汉扔出了赌坊。 “向来财，连本带利六十两下月还清，晚一天就剁你一只手。” 赌坊内无窗阴暗不知日月，而此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向来财这才反应过来，他不仅赌了整整一夜，还欠下六十两的赌债。 第54章 方氏食肆 得知真相后，众人皆唏嘘不已。 这人啊，只要一沾上赌，就像那褪了人皮的兽，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向来财膝行上前一把抱住向婆子的腿，痛心疾首道：“娘，我错了，再不敢了，您救救我吧，不然他们真的会砍掉我的手，呜呜呜呜......” 一个大老爷们哭得跟个娘们似的。 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向婆子朝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造孽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畜。”继而瘫坐在地悲泣连连，“六十两，你这是要了全家的命啊，啊......” 顾不得身上的疼，向来财继续哭求：“娘......求您了，救救我吧。” 最后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你欠债和偷配方有什么关系？”向枣儿蹙眉问道。 正抱着老娘哭得起劲儿的向来财根本没空不理会她。 “你来说。”向枣儿看向杜氏。 杜氏本不想搭理她，但一想到这丫头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不甘不愿道：“五毛爹回来后像丢了魂，在我逼问下才知道他欠赌坊那么多钱，我怎么那么命苦......” “说重点。”向枣儿不耐烦。 被她打断，杜氏只能收起诉苦博同情的心思，继续道：“前几日那人找上五毛爹，说只要帮他拿到猪皮冻配方，就帮着还清赌债，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那人是谁？” “不认得，听他的人喊他曹采买。” “曹采买？” 默默重复一遍，向枣儿试着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 搜索无果，不认识。 但直觉告诉她，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向来财十有八九是被人算计了，嫌疑人就是这个曹采买，而诱惑他赌博的工友八成也是这人安排的。 想到此处，向枣儿心里有了主意，“你们在何时何地交易？” “明日午时，山南侧的破草棚子。”杜氏坦白。 赵顺才算是弄明白了来龙去脉，试探地问道，“枣儿，你打算怎么办？” “等人自动上门。” 她的意思应该是等那人自投罗网吧，赵顺才暗暗想。 ...... 从赵家回来后，顾不得吃午食，向枣儿去刘家知会了一声，暂时先停了猪皮冻买卖，随后动身去了县城。 她担心方氏食肆会出事。 早前她一直怀疑上门买配方的小厮可能是悠然居的人，但看赵乾行事磊落，应该不至于。 排除了悠然居，那很有可能和这个曹采买有关。 两次都没得手，以这人的做派搞不好下一步就是切断她所有的销售渠道，逼她就范。 这种人为了利益是没有道德底线可言的，得先去方氏食肆提个醒。 越心急越觉得牛车慢，好不容挨到了县城，当她赶到方氏食肆时，门口已围满了人。 向枣儿心中猛然一沉，难不成晚了一步。 奋力挤进人群，便见两个差役正往食肆门上贴封条。 差役贴完封条便离去，没了热闹瞧围在门口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这时，坐在门口垂头耷脑的小二进入她的视线。 “小二哥。” 小二听到有人喊他，忙抬起头四下寻找，看到向枣儿后，惊喜喊道：“向小娘子。”又想到刚才的事，着急道：“东家被官差带走了。” “出了什么事？” “午食那会儿，有人上门闹事，说食肆的饭菜有毒，吃死了人，要掌柜赔一千两。”说到这个，小二脸上怒意顿显，“食肆的饭菜绝对没有毒，他们就是想讹钱，东家不允，他们便报了官，官差来后二话不说把东家带了走，铺子也被封了。” 向枣儿的心跟着沉下去，向家刚出事这边也出了事，绝对不可能这么巧合。 这就是一起蓄谋已久的阴谋，为了猪皮冻配方。 用钱买不到，便用下作手段逼迫。 “小二哥，你先回家，我去县衙打听打听情况。” “没用的，东家刚被抓走那会我就去了，连人都不让见，银钱都没地方使，唉！”小二无奈叹气。 使钱都不行？难不成这事和县衙有关，还是说曹采买买通了县衙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不过，向枣儿还是去了县衙，先是被门口的衙役拦住，塞钱人家不收，只好又转去侧门。 侧门的门房倒是收了钱，可依然打听不到什么，向枣儿心下犯了难。 平民想见当官的有多难，她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正思索间，忽听“嘎吱”一声，侧门再次打开，从里走出一人。 向枣儿一眼便认出那人，不由脱口而出：“沈槐！” 刚要跨过门槛的沈槐闻声一怔，而后一张熟悉的小脸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视线。 是她，她怎会在此处？ 沈槐迅速压下内心的惊诧，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向枣儿此刻心乱如麻，顾不得思考他怎么会在县衙里，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略讲给他听。 “我来是想打听下玉树叔的情况。”向枣儿看了眼县衙侧门，“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沈槐听得眉头皱起，“这个时辰县衙下衙了，没人。”沉默片刻后，又道：“......不然你先回村里，我和县衙的差役有几分交情，帮你打听打听？” 平民想在县衙打听消息确实太难，如今沈槐能帮忙，她也不用无头苍蝇般乱转了。 向枣儿在心中衡量一番刚想说话，便被一道惊喜的女声打断，“枣儿。” 二人皆循声望去，一圆脸妇人正着急忙慌地朝他们走来。 原来方芝兰。 “枣儿，我刚到食肆就听小二说你来了县衙。”芝兰婶满脸愁容，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长叹一口气，“玉树怕是得罪了人。” “得罪人？” “这事得从半月前说起，有个穿着富贵的人想买猪皮冻配方，玉树怕给你惹麻烦，便谎称配方乃是祖传，卖不得。之前经常有人上门寻配方，我们也只当那人是寻常人。” “出事后，我使银钱托人四处打听，才知道当日要买配方的是千味楼的人，姓曹。有人看见他去过苦主家，这事恐怕是他一早设好的圈套，就等着咱们去钻。” 姓曹？ 这就对上了。 看来便是这千味楼故意安排的。 “芝兰婶，这事你们怕是被我连累了。”向枣儿将荷花村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方芝兰听完，震惊道：“竟还有这等事。” 向枣儿暗暗思量：曹采买接到她让杜氏传达的口信后自会来寻她，现在最重要是先确定玉树叔是否安好。 于是，拜托了等在一旁的沈槐帮忙打听消息，她则带着方芝兰回了村里。 第55章 我是老实人 傍晚时，沈槐带回了消息。 确实有人在方氏食肆吃完午食，回家后中毒身亡。 但这毒是不是在方氏食肆中的，就不得而知了。 “怕是早安排好的，半点证据没留下，除非苦主不追究，不然方玉树逃不过。”沈槐声音低沉。 向枣儿喃喃道：“先是向来财夫妻偷配方，再是方氏食肆毒死人，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接着问道：“沈大哥，玉树叔情况怎么样？” “人没事，受了点伤，没性命之忧。经手此事的是千味楼的曹武，而千味楼的东家是现任知县的小舅子。”沈槐道出重点。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敢肆无忌惮的栽赃陷害。 可她还是不明白，既然千味楼势力这般大，为什么还要这么迂回，直接抢不是更快，她将疑问出口。 沈槐：“现在是官员考核关键期，现任知县八九不离十会升迁，在这个节骨眼闹出什么有损名声的事，难保不会影响仕途。暗地里比较保险，免得横生枝节。” 听他一席话，向枣儿总算是弄明白了。 如果不是特殊时期，他们本想明抢，现下怕生出事端影响知县的仕途，所以不得不来阴的。 “需不需要我再去找找人帮忙？”沈槐问。 “不用了，既然他们要配方，那就给他们。”向枣儿语气平淡，眉眼却染上冷意。 她还挺想会会这个曹采买。 虽然她本来没想将猪皮冻当个长久生意，但是被人这么掐着脖子停了买卖，还是很不爽的。 看她有自己的主意，沈槐没强求，带着沈小宝回了家。 ...... 果然，翌日有人上门。 刘阿爷考虑到她家只有女娃，便将人领到自己家。 来人是个身材圆润，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他看着眼前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娘子，鹅蛋脸，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眼衬得她聪明灵慧。 心下暗嘲：聪明灵慧又怎样，不过农户女，见识浅薄，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 男人不免神色傲慢，问：“你就是向枣儿？” “你就是曹采买？”向枣儿不答反问。 “正是。”曹采买摸了摸胡子，道：“你能想明白是好事，配方卖给千味楼不吃亏。” “没想到小小吃食竟劳贵楼如此大费周章。”向枣儿语气嘲讽。 曹采买挑眉，对她话中的嘲讽毫不在意，“向小娘子，我好心劝你一句，乖乖将配方卖给千味楼，其他的事才好商量。” 商量？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私底下却搞龌龊勾当。 配方可以卖，但价钱总得她满意才行。 “曹采买，打算出多少钱买我的配方？”向枣儿唇角勾动。 见她变了脸色，曹采买心中更为不屑，农户出身就是没啥见识，稍微吓唬两句就露了怯，遂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两。” 一百两！ 旁侧的刘家人惊得张大嘴巴。 他们这般模样使得曹采买心中不屑浮于面上。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一百两对农户来说确实不少，但向枣儿心中不爽，怎么也得让他大出血才解气。 “一百两？看来千味楼不过如此。方氏食肆只凭猪皮冻一道菜，每月最少进账几十两，曹采买拿这一百两是想臊谁的脸。”向枣儿轻蔑地瞟向他，“连悠然居给的零头都不够，合适吗？” 她这话摆明了嘲讽千味楼拿不出手，小家子气。 被一个瞧不起的泥腿子嘲笑，曹采买面上闪过尴尬和愤怒。 要不是知县大人升迁在即，命他们行事要低调，谁跟她在这里废话，直接将人绑了便是。 为了配方他暂且忍下。 而且她还提到了悠然居！ 他是不知道悠然居背后的靠山是何许人物，只知道连东家也闭口不谈。 早听说她在给悠然居送货，单以这点浅薄关系，东家料想悠然居不至于为她出头才对。 难不成赵乾也找她买过配方？ 曹采买心里微微慌乱，面上却不显：可不能被悠然居抢了先机，毕竟这是他上任以来，掌柜交给他的第一件差事，定要办好在东家面前露露脸。 “呵呵.....你不要忘了，如果千味楼开口，县城酒楼没人敢要你的货。” “哦？难不成千味楼可以控制县城所有的酒楼不成？”向枣儿漫不经心地将问题抛回给他，“例如悠然居？” “赵乾真来找过你？”曹采买心惊，眼珠子乱转，“那二位你不准备管了？” 可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一个是不管我们姐妹死活的二伯，一个不过合作关系，你觉得他们哪个值得我贱卖了吃饭的营生？”不待他回答，向枣儿似笑非笑，“听说咱们知县大人马上就要升迁了？” 威胁人谁不会，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她去千味楼门前闹，让全县城的人都知道千味楼是怎么欺压百姓的。 他们不是怕事情闹大影响知县的前途吗，那她就要闹大，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这句明知故问的话，让曹采买傻了眼，不是，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她不是应该为了那二人立马妥协。 本来以为一个农户家的小丫头，眼皮子浅好对付，没想到竟这般难缠。 出门前，掌柜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低调行事，方氏食肆那事已经惹得知县大发雷霆，这事要是再被他搞砸了，带累到知县大人，那他怕是死一百次也不够。 曹采买不由苦了脸，不复刚才的傲慢，“向小娘子，有话好说，咱们自是诚心想买。价钱好说，三百两，怎么样？” 看她不为所动，又加价：“四百两。” 她仍面无表情，曹采买心一横，“五百两，不能再高了。” 向枣儿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早这么痛快多好。 谈价钱嘛，最好让对方先出价，才能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不然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五百两，她还算满意吧。 猪皮冻配方简单，她断定过段时间定会有仿品出来，再说了她本来也存着卖配方的心思。 于是她摊手做出无奈状，“曹采买，我是老实人，看在你真心实意还特意跑一趟的份上，配方便卖于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曹采买听到她答应，笑意漫上脸颊，又听她说有条件，笑容瞬间又僵在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不知向小娘子有什么条件。” “配方可以卖给千味楼，但往后你们不得以任何理由去找方氏食肆的麻烦。” “自然，方氏食肆和向家都会好好的。”曹采买也不傻，“可万一你这配方不对呢？” “我会当着曹采买的面亲自示范一次，确保配方无误。” “好。” 曹采买将早就写好的契书拿出，双方签字画押。 第56章 变强 曹采买带着新得的配方和一盆猪皮冻高高兴兴回了县城。 饭都顾不得吃便去寻了千味楼的杨掌柜邀功。 “掌柜，你是没瞧见，那小娘子真是贪得无厌，张口就要一千两，我这好说歹说，最后抬出您的名号才吓得她松口，五百两买下配方。” 顺便给自己吹嘘了一把，将向枣儿描绘成贪得无厌的乡下泥腿子，要不是他力挽狂澜，还不知道得被她讹多少钱。 “哦？一个农户小娘子竟这般贪婪，不过看这手字娟秀文雅，不似那狡诈之人。”杨掌柜拿着配方细细端详。 配方上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书写，以字的风韵来说，不应该啊。 不都说字如其人。 罢了，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关他何事。 虽然五百两买个配方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只要猪皮冻在千味楼挂牌，必能大赚一笔，待东家来查账时，他又能扬眉吐气一番，也不枉他此番费心筹谋。 “曹采买，通知后厨明日猪皮冻要在千味楼挂牌。” “好哩，小人这就去。” “等等。”杨掌柜喊住他，指着一旁装猪皮冻的陶盆问：“这是怎么回事？” “哦，差点忘了，我让她当面做了一盆，以确保配方没问题。您看这盆里的猪皮冻，晶莹剔透，和之前在方氏食肆买的一模一样，配方保准没问题。” “曹武，这趟差事办的不错，等东家来了，我定会为你美言几句。” “谢谢掌柜，小人定为您鞍前马后。” “行了，将这盆猪皮冻送去后厨，顺便给我切一盘送来，再拿一壶好酒，我要好好喝一杯。” 杨掌柜吩咐完方才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曹采买忙点头哈腰，乐颠颠走了。 ...... 另一边，刘家人从震惊中回神。 “娘，整整五百两，枣儿太厉害了。”宋春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高亢，随即发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降低音量，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刘大壮同样吃惊，“确实，想想刚才她与那姓曹的你来我往丝毫不落下风，三两下就将一百两变成五百两。” 而后宋春兰一脸惋惜，“只是往后这猪皮冻的买卖不能做太可惜了。” 其他人自也是惋惜的。 可他们随即又想起向枣儿离开前说的话。 “千味楼背后有官家人撑腰，又盘踞县城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不是咱们小小农户可以抗衡的，这次正好赶上知县升迁的节骨眼。不然不仅得赔上配方，人也落不着好。未免如方氏食肆或是向家此类事，亦或是再生出其他祸事，还是卖了好，一劳永逸。” 她将其中利弊分析给他们听，几人听完觉得甚有道理，比起赚钱，还是一家人整整齐齐最重要。 毕竟连一向不爱吭声的刘阿爷也道：民不与官斗，亘古不变的道理。 三姐妹在刘家人谈论的功夫回到了家。 “大姐，配方就这么卖了，我不甘心。”向梨儿皱着小眉毛生气。 向枣儿理解她此时感受，并不会因为她年龄小就敷衍了事，耐心解释给她听：“梨儿，虽然咱们现在靠着买卖有了一点积蓄，但桃儿自小身体弱，每天得喝补药，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万一有天咱们急需一大笔钱，怎么办？” “而且那一亩地还不够咱们的口粮，是不是要买些粮食或者再买几亩地？夏税是不是要交？这些都需要钱。” “再者猪皮冻招惹了是非，这背后有知县在暗中帮手，咱们没权没势，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人为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他们碾死我们犹如踩死一只蚂蚁，为了安全起见配方只能卖。” 她并不想让向梨儿这么小就接触这些阴暗的东西，可如果不说，往后真遇到什么坏人容易吃亏。 向梨儿明白她话中之意，她们太弱小，没有靠山，无人会庇护她们。 而且她们确实需要钱，想到这些，她心中已释怀，可还是忍不住问：“那如果以后还有人要买别的配方，咱们难道还要像这次一样？” 对呀，向枣儿不禁陷入沉思。 下一次呢，这次是猪皮冻，下次可能是咸杬子、皮蛋，再下下次呢？ 难不成每次都要妥协吗？ 当然不行，她们要变强，强到没人敢轻易招惹她们，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向枣儿爱怜地摸了摸梨儿的小脑袋，似是回答她也似是仔仔告诉自己。 “那咱们就变强，强到坏人不敢轻易招惹，虽然过程会很艰难，但我们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会做到。” 这话戳到了向梨儿的心坎，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狠狠点头，“好，我和大姐一起努力。” 这时，小桃儿有样学样，“还有我。” “好。”向枣儿笑着也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因着曹采买耽误了午食，向枣儿决定做个简单的炝锅面吃。 向梨儿负责烧火，桃儿则去院中找小鸡仔玩耍。 小鸡仔是前几日刚从赵顺才家抓的，小桃儿稀罕的很，没事便蹲在鸡窝边上看。 在院中拔了几棵小菘菜，洗干净切段，又切了些瘦肉丝。 热油炒好肉丝，加葱花，倒点酱汁炒香，最后将菘菜倒进去炒软，加水撒盐等水烧开。 面团差不多醒好，擀成大约三四毫米厚的大面片折起来，再切成一厘米宽的面条。 水开下面条，打上几个荷包蛋，水滚后中间点两次凉水，再煮开面条和鸡蛋便都熟了。 如果再放些胡椒粉和香油就更完美了，可惜没有。 “大姐，小宝可以和咱们一起吃饭吗？” 听到声音，向枣儿转头去看，便见小桃儿和沈小宝在灶屋门口探头探脑。 “可以啊，小宝，你阿爹知道你出来吗？” 沈小宝咽着口水，点点头：“知道，阿爹去刘太奶家，我来找桃儿姑姑玩。” “好，快进来。” 沈小宝高兴地像只小鸟，和桃儿小跑着进屋，两人乖乖坐在桌前等开饭。 向枣儿被他俩可爱到，不由笑意挂满脸颊。 虽然仔细养了一段时间，此刻两人一对比，桃儿的小脸还是没有沈小宝圆润，看来还得加把劲儿。 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炝锅面加一个荷包蛋。 向枣儿迫不及待夹起面条，稍微吹了两口，“哧溜”一声吸进嘴里，嚼吧两下咕咚咽下去。 劲道，爽滑，就是这个味，香！ 她可太想念这口手擀面了。 三小只看她吃的香，眼馋得不行，可惜面条太烫，只能不停的对着面条吹气。 不由疑惑，大姐\/姑姑都不怕面条烫吗？ 等吃到嘴里时才懂，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 最后四人连汤带面一点没剩。 第57章 事情翻篇 猪皮冻配方卖了后，向枣儿特意去寻了方芝兰打听情况。 没想到晚了一步，方芝兰回了县城的娘家，她又一路打听到方家。 “枣儿，你不用特意来一趟，玉树已经回来了。”芝兰婶见到她很惊喜，领着她边往里走边说，“人没事，受些了罪，郎中让多养几日。咱们赔了钱，店里面再修整修整，过几日便能重新开张......” 状告方玉树的苦主突然同意和解，知县判了方家赔偿苦主二百两，此事就此了结。 次日，方玉树便被放了出来，但在牢里吃了苦头，少不得要多休养几日。 只是食肆重新开张恐怕要等些时日了，当日那些人毁坏不少桌椅板凳毁，得去木匠铺重新定做。 方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全家老小靠着食肆生活。现在食肆被毁，最赚钱的吃食也没了，再加上又赔出去二百两。之前靠猪皮冻赚的钱全贴补出去，手头便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好在人没事，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方芝兰说着说着声音带出哽咽，“枣儿，连累你卖配方，我们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次的事情谁都没料到，真较起真儿来还不定谁连累谁呢。 “哪里谈得上连累，咱们是受了无妄之灾，有心术不正之人盯着哪里防得住，就算不是这次还有下次，芝兰婶快别难受了。”向枣儿安慰她。 两人说话的功夫便到了方玉树的卧房。 此刻，王氏正端着碗给床上的人喂药，看见她们进来，忙笑着招呼，“姐姐，枣儿，你们来了。” “素娥婶，玉树叔。”向枣儿打招呼。 半靠在床头的人闻声挣扎着起身，伸出头来瞧，“枣儿来了。” 他这一动作让向枣儿看得清楚，短短几日，原本臃肿的身体瘦了一大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是吹满气的气球，将眼睛挤得只剩一条缝。 虽早听芝兰婶说过，可当亲眼看到时还是受惊不小，这得挨了多少打，脸才能肿成这样。 “玉树叔，你没事吧？”向枣儿担心问道。 方玉树却毫不在意，语气轻松，“没事，我身体壮实，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他动了动受伤的胳膊，又道:“之前郎中一直让我减重，这下好了，多省事，哈哈哈哈......哎呦。” 他笑得太大声，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忍不住哎呦出声。 “好了，赶紧老实喝药吧。”王氏嗔怒。 “郎中看过，这伤就是看着吓人而已，没伤到要害，养几日便好，不用担心。”王氏边给床上的人喂药边宽慰向枣儿。 向枣儿这才放下心来。 喝药的人却不安分，嘴里不停：“食肆过几日便能重新开张，枣儿，到时候一定来捧场啊。” “好。”向枣儿答应。 “对了，姐，过几天店里开张，别忘记提前和枣儿订货，豆腐和皮蛋不能少。” 看他伤成这样还不忘惦记食肆的事，方芝兰忍不住念叨他，“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好养伤，食肆那边有我们呢。” 被姐姐念叨了几句，方玉树这才不情不愿躺下。 知道方玉树没事，闲聊了一会儿，向枣儿这才自方家告辞。 ...... 在村口下了牛车，向枣儿遇到正要去寻她们说事的田妞。 两人便一起回去。 当日向来财挨了他爹一顿狠打，哭爹喊娘的，半个村子都能听见，此后他就躺在床上整日哎呦哎呦叫唤。 第二日，千味楼派人上门将借据送来，说多亏向枣儿卖了配方，向来财的赌债一笔勾销，不然当日他们都准备砍了他的手。 那人临走时，说欢迎他再来赌坊玩，惹得向老头再度火起，向来财生生又挨了顿打，杜氏去拦，被向婆子拿鞋底狠抽了一顿。 自此，向枣儿知道配方的事彻底翻篇，只是便宜了向来财和杜氏。 基于上次遭贼的事，倒塌的墙是一定得补上，而且还要加高些，借了工具脱土坯。 向梨儿领着桃儿和小宝在旁边看，最后没忍住加入和泥大队。 与其说是和泥不如说是玩泥。 没一会儿，三人身上脸上全沾满了泥巴。 向枣儿也不管他们，任他们疯玩，农家的孩子最不怕泥土。 “枣儿姑姑，以后我还能来你家吃饭吗？”沈小宝扬起沾满泥的小脸。 看到他那小花猫般的小胖脸，向枣儿忍不出喷笑，“哈哈……可以呀，不过得你阿爹同意才行。” 沈小宝很乖不作妖，她很喜欢，而且有他作伴桃儿每次都能多吃些饭。 得到肯定的答复，沈小宝立马高兴地蹦蹦跳跳着往院门跑，“我现在就去问。” 没多久，沈小宝又跑了回来。 让向枣儿没想到的是，他身后还跟着沈槐。 压下心里的诧异，向枣儿在地上抓了把干土搓手，边搓边仰头问道：“沈大哥，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只见络腮胡动了动，沈槐低沉的声音传来，“这是我猎的野兔给你们尝尝。”将手里的野兔递给她，又道：“......能不能请你再帮忙照顾小宝几日？” 向枣儿错愕，他不是才刚回来？ 不待她发问，沈槐主动解释：“山中有几只野猪，我盯了许久，现下终于摸清他们的行迹，这次进山可能时日久些，所以......” 不知为何向枣儿觉得今日的沈槐有些奇怪，又说不好哪里奇怪，毕竟他们统共没见过几次也算不上熟，也许是她想多了也不一定。 向枣儿将脑中杂乱的想法抹掉，低头看向沈小宝，柔声问道：“小宝，你愿意在姑姑家多住些日子吗？” 沈小宝可是和向桃儿一样的小吃货。 他歪着小脑袋思考，枣儿姑姑家的饭菜那么好吃，他恨不得天天在她家吃饭，哪有不愿意的。 可是...... 他转动小脑袋看向身侧的沈槐，皱起小眉头，阿爹好不容易回来，他还是想和阿爹住在一起。 “枣儿姑姑，能不能只在你家吃饭，我想阿爹了。”沈小宝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话让沈槐愧疚不已，可想到要去办的事又很无奈。 于是，沈槐蹲下身，轻声哄道：“小宝，阿爹答应你，等这次的事情解决。阿爹就不打猎了，给小宝买块地，咱们一起种，好吗？” “真的吗？”沈小宝高兴不已，点点小脑袋，“那我等阿爹回来。” “乖。”沈槐揉揉他毛茸茸的小脑瓜，站起身后对向枣儿道：“那就麻烦你了，我先带他回去，晚点送他过来。” “嗯。”怕小宝不开心，向枣儿跟着哄道：“你先跟阿爹回家，晚食姑姑给小宝炒兔肉吃。” 得到双份安慰的沈小宝高高兴兴跟着他爹回了家。 第58章 养殖场 一连多日，土坯全晒干后，向枣儿请了刘家父子帮忙将围墙重新砌高。 等围墙砌好后，梨花村老李家那边传来了好消息，鸭蛋多半已破壳，小鸭子很健康。 这可让向枣儿和刘家高兴不已。 翌日，荷花村响起了“镗镗”的铜锣声。 待众人知晓向枣儿说的赚钱的营生居然是让他们养鸭子时，不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养鸭子能赚钱吗？” “怕是难吧，鸭肉腥不好吃。” “再说了，鸭蛋比鸡蛋还便宜，还不如养鸡呢。” “粮食都不够人吃，哪有多余的粮养牲畜。” “这万一养了你们不收怎么办？” 多数人养鸭的意愿不强，甚是有些抵触。 即使向枣儿一再表明，免费送小鸭子给他们，保证后续一定会收鸭蛋和鸭子，大家依然有所顾虑。 对于这种情况，赵顺才其实早有预料，养鸭委实是废粮食，平日里养上几只还行，卖不出去能自己吃掉，养的多了，说不得既赔钱又赔粮，不划算。 最后，表示想养鸭的人寥寥无几。 这种情况确实出乎向枣儿的意料，是她太乐观太想当然了。 人家不愿意养，总不能逼着他们养，看来还得另寻他法 从赵家出来，向枣儿垂头丧气地去了刘家。 “我本来以为全村能有一半人愿意养，没想到......”后面的话她没说。 刘家人也犯了愁。 让他们养鸡还行，养鸭委实不敢想。 突地，向枣儿“啪”一拍大腿，道：“干脆咱们自己建个养殖场吧。” “养殖场？”刘家人皆疑惑地看向她。 “对，本来想带全村人养鸭，既然没人愿意，那只能咱们自己养了，不然那么多鸭苗怎么办？”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说了，做咸杬子和皮蛋需要大量的鸭蛋和鸡蛋，光靠咱们几个出去收，几天还行，时间长了肯定不行。” “对了，既然要盖索性一步到位，盖大一些，鸡鸭一起养，后续再想养些别的也可以。” “枣儿，这可要花不少钱的。买地，买砖瓦，找人帮工等等，哪哪都需要钱。”刘大壮担忧。 确如他所言，需要不少钱，可养殖场一旦建成，后续的收益一定大于投入。 而且往后鸭蛋和鸡蛋有稳定的来源后，还能扩大咸杬子和皮蛋的销售范围。 她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他们听，“我是这么考虑的，养殖场盖好后，咱们先从鸡鸭开始养，起码保证咸杬子和皮蛋的用量。待稳定后，什么鹅啊，猪啊，羊啊……都可以养。咱们不仅可以卖活的，还能做成各种吃食卖。”她搓了搓下巴，又道：“从养殖、宰杀、制作，再到做成成品卖出，最终形成一条龙服务。” 众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一条龙服务，却被她所描述的美好蓝图吸引。 “我觉得大姐说的对。”坐在旁边静静听的向梨儿突然出声，“做成吃食就可以供给杂货铺、食肆、大酒楼了。” “没错，梨儿真聪明，亦或咱们自己开铺子。” 得到大姐认同，向梨儿信心倍增，将心中考虑到的事情说出来，“之前大壮叔不是担心有人趁机捣乱，待养殖场盖好肯定需要雇人的，那咱们可以优先在荷花村选人，他们有工钱拿又离家近，哪有不愿意的。” 刘大壮听完，激动不已，“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们都在养殖场做工赚钱，自是会盼着养殖场能长久。” “而且，往后咱们的规模扩大，还可以建作坊，开铺子，都在村中招人，对荷花村只有好处。”向枣儿继续描绘心中设想。 他们说的热火朝天，宋春兰被这氛围感染，激动道：“那还等什么，说好了就干呗。” 向枣儿迅速在脑中回想现代养殖场的规模和布局。 “养殖场占地不能太小，荷花村有能用的地吗？”向枣儿问。 既然后期要在荷花村招人，养殖场还是建在本村比较好。 养鸡鸭不仅吵还有味道，肯定不能邻着民户，最好是离得远些。 他们都不知道荷花村的土地情况。 刘大壮自告奋勇，立马出门去寻赵顺才打听情况。 一个时辰后，他带回了好消息。 “荷花村北边有几亩荒地，盖养殖场应该够用，旁边还有一片林子，是三树村村正家的，也在找买家。” 向枣儿激动不已，真是瞌睡了便有枕头，当下和刘大壮夫妻一起去看。 那几亩荒地如今杂草丛生，好在地势平坦，离河边也不远，没有大的石块或者高大树木，后期好清理。 还有那一片林子，根本不用清理，向枣儿想直接将四周围了，放养鸡鸭正正好。 于是，她当下拍了板，寻了两个村的村正将荒地和林子一起拿下。 地有了，接下来得商量分工以及出资问题。 “建养殖场的钱我来出。”向枣儿道。 之前卖配方的钱， 有二百两她偷偷塞进给方玉树的补品中，剩下的三百两应该够了。 “那不行，既然是合伙怎么能让你自己出，我家能拿出三十两来，虽然少了些也算个心意，分成便按这个来。”刘阿奶道。 “对。我们要出一份力。”刘家其他人附和。 两家达成共识。 刘阿爷：“盖养殖场少不得要请人帮忙，村里人我熟，我来找人。” 刘大壮：“我认识外村的砖瓦窑，买砖瓦这类的活交给我。” 刘阿奶：“那大伙的饭食我来做，春兰还继续帮枣儿做吃食，再帮着送送货。” 众人都找到事情做。 向枣儿却不知自己还能干什么。 “你识字会算数，正好负责管钱，而且和悠然居打交道还得靠你。”刘阿奶建议。 向枣儿想了想，道：“我家的钱一直是梨儿在管，而且我还得做吃食送货，要不这次让梨儿试试？” 她之前为了安抚向梨儿，特意将家里的钱全部交给她管，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管的井井有条，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一一记账，这可是她没教的。 可想而知，向梨儿多聪慧。 刘家面面相觑，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管钱！ 知道他们不放心，向枣儿道：“先让她管几天试试，要是不行，我再接手。” 这样刘家人放心不少，毕竟这里只有她们姐妹识字。 一旁的向梨儿心里忐忑，自己真的可以吗？ “大姐，我不行。”她突然不自信起来，连忙摇手推辞。 “怎么不行，家里的钱不都是你管，相信自己。你就按之前的方法，把每笔账记清楚就行。” “对，梨儿你聪明，先试试看。” “对，梨儿，你先试试。” 刘家人出声鼓励。 向梨儿在众人的鼓励下慢慢燃起信心，点头答应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选好吉日养殖场便可开工。 第59章 开工 向枣儿和刘家合伙盖养殖场的消息一传开，村里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当即找来刘家打听消息，得知一天给十八文管两顿饭后，顿时激动不已，这可比在县城做苦力挣得多。 晚食前，陆陆续续又有人上门，都想寻个活计赚点钱补贴家用，刘阿爷本来就要寻人做工，这样还省得一家一家上门寻了。 妇人们则趁着晚食后找到刘家婆媳，巴望着也能寻个活计，刘阿奶便挑了几个老实勤快的帮着洗菜做饭食。 向枣儿特意去县城买了纸笔，将养殖场的布局图画下来，再做一个简易账本，方便梨儿记账用。 按向枣儿的布局图，挨着大门最边上盖两间屋，一间住人，一间做饭，到时候还得找个老实可靠的人看门。 鸡舍鸭舍盖成几排，再分成一间一间的，每间可容纳上百只鸡鸭。 剩下的荒地围成大院子，留个小门直通后面那片林子，白天将鸡鸭撒开，晚上再赶回去，即便遇到什么恶劣天气也不怕。 木料砖瓦等材料，刘大壮一家一家去订了货。 养殖场不比建普通房子，面积大围墙就要建高些，不然可防不住贼，如果都用砖的话，价格委实太高，于是他们决定用土坯建墙，同样结实耐用。 准备工作做好，请人看好吉日，只等着到日子便可动工。 在等待期间，向枣儿和宋春兰继续腌制咸杬子和皮蛋，做豆腐，定期给各家送货。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养殖场动工的吉日。 在刘大壮的带领下，荷花村二十多个壮劳力，浩浩荡荡来到提前规划好的荒地上。 荒地上有刘阿奶早早准备好的香花宝烛等，祭拜土地神以求施工安全顺利。 “这么多人，可真热闹啊。” “荷花村了不得了。” “听说是来福叔家的大丫头和刘家合伙盖的养殖场。” “向小娘子竟然这么有本事。” “快别说了，点香了。”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早早听到消息，纷纷赶来瞧热闹，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刘大壮点起香烛，乌泱泱的人群自动安静下来，这便是人类对神明的敬畏之心，担心对神明不敬会引来什么厄运。 众人看着刘大壮点香，祭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待祭拜仪式完成，刘大壮一声令下：开工！ 二十来个壮劳力各自按之前分工好的动起来，好不热闹。 这边荒地上热热闹闹，而此刻的向家老宅更热闹。 苏氏病了许久不见好，向婆子整日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昨日，她无意听到向来旺和苏氏商量要带两个儿子去养殖场做工，差点气炸。 “你们敢去试试，一个个的白眼狼，看我不打算你们的腿。”向婆子发了狠话。 向来旺向来拿她没办法，闷不吭声坐在一边。 剩下两个孙子向平和向安一起哄她。 向平道：“阿奶，上次二叔的事差点害了咱家，要不是因着枣儿躲过一劫，咱家现在怕是得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人家既然帮了咱，咱不能忘恩负义，叫人戳脊梁骨子是不是。不然，你让阿爷的脸往哪搁。” 阿爷一向最在乎脸面，这么说，他多少会有所顾忌。 果然，向老头闻言面色变了变。 同时，向婆子想起之前为了给老二还赌债差点卖了家里仅剩的几亩地，若真没了地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可不就剩下个家破人亡，最后这地却因着向枣儿保住了，她心里贼不是滋味。 “一天给十八文，还管两顿饭食，能给家里省不少口粮。阿奶，等我和大哥挣了钱给您老买肉吃。”向安捡好听的话说。 “这......你们都去帮忙，家里的活谁干？”向婆子听到给钱还管饭后便有些心动，却还是不甘心。 “阿奶，我来干，保证不让您和阿爷累着。”向杏儿赶紧跳出来帮着哥哥们说话。 这下再没了反对的理由，向婆子虽仍心有不甘，但也没再说什么不许的话，只是顺着向安的话酸了几句。 “我嘴不馋，不像某些不孝的东西背地里偷吃。” 西屋内，躺在床上的苏氏知道婆母在骂自己，因为前几日杏儿偷偷拿了鸡蛋给她，碰巧被向婆子发现，最后鸡蛋没吃上，还招来了一顿臭骂。 她知道两个儿子只是拿挣钱当借口，他们是真心想帮枣儿。 向老头看了大房众人一眼，“好了，你们想去就去吧，省的说咱们不近人情，反正家里还有你二叔一家在。” 此话一出，东屋内正偷听的向喜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扯住想冲出去的杜氏，生怕她闹出动静惹得爷奶不快。 阿爹赌博的事让向家在村里丢了大脸，他们二房可是没少受阿奶的磋磨，连一向受疼爱的五毛也不例外。 若此刻让阿娘出去，天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混账话，到时候可不是一顿打能解决的，说不得阿爷真会分家。 前天夜里，他偷听到大伯和阿爷提分家，惹得阿爷不快。 如果真分了家，爷奶定会跟着身为长子的大伯，家产肯定分的也多。先不说分多少家产，家里的活都是大伯一家在干。分家后，他是二房的老大，五毛又小，爹娘懒，家里的活还不得全落到他头上，那可不行。 而且他娘说过爷奶手里有钱，要等着自己和五毛成亲后再分家，不然以他爹那好吃懒做的德行，猴年马月他才能娶上媳妇。所以现在不能让阿娘出去闹事，免得影响了他。 “娘，咱先忍忍，哄得爷奶高兴以后才能多分些家产，是不是？”向喜凑近她耳边小声说。 听到这话，杜氏瞬间不挣扎了。 对呀，怎么也得等家产到手，到时候她定要他们好看。 被放行的向家三父子赶到荒地时，众人正忙的热火朝天。 刘阿爷看见父子三人没说什么，只催着他们赶紧干活。 因着要做二十来人的饭食，回家做肯定不现实，向枣儿便让人在工地边上搭个临时草棚用来做饭。 前几日她去县城送货时，在铁匠铺又定了一口大铁锅，再加上家里的那口铁锅，不管是炒菜还是蒸饭蒸馒头都够用。 家中不用开火，四人跟着吃大锅饭就行。 菜单是向枣儿早就拟好的，每顿两菜一汤，如今天气暖和，菜是当日去三树村现买的。 向枣儿昨日夜里卤了一个大猪头泡着，到午食时正好入味切了凉拌。 “这猪头可真香，咱们有口福了。” 帮工的妇人们边夸赞边不住咽口水。 她们可是很长时间没吃肉了，看着锅中香喷喷散发着香味的猪头，甭提多馋，一想到午食就能吃到，几人越发有干劲。 第60章 招工吗 向枣儿将泡的入味的卤猪头捞出放在大陶盆里。 妇人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卤猪头移动，那饿狼般的眼神，恨不能上去咬一口才好。 刘阿奶见状，笑着调侃，“别看了，一个个馋猫样，赶紧干活，猪头不会跑，午食有你们吃的。” 妇人们听到这话，纷纷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其中田妞的阿娘梁氏开了起玩笑，“刘婶子，哪里是我们太馋，只怪枣儿的手艺太好，这隔着十里八里都能闻着香味。” “对对对，怪枣儿的手艺太好。”剩下的几人都跟着笑闹。 “哎呦，田妞娘，你还怪上我们枣儿了。你馋不馋咱们还不知道，要不说说你当年是怎么掉进山沟里的。”宋春兰佯装为枣儿打抱不平，实则调侃梁氏。 向枣儿听到这话瞬间来了兴趣，不禁看向梁氏。 梁氏被揭了短，又瞧着向枣儿满脸好奇，笑着告饶：“好春兰，我错了，你快别说了，当着小辈的面给我留点面子啊，哈哈哈哈。” 她嘴上说着求饶，却笑的十分开怀，想来根本不介意别人说她的糗事。 果然，不等别人问，她自己忍不住全部抖露出来。她刚嫁过来那年，说馋山中的野梨子，便和田妞爹进了山，结果不小心打掉了马蜂窝，被蛰了不说还掉进山沟里，滚了一身泥，可是被村里人笑话了很久。 “啧啧，虽然摔了一身泥，但我到现在都记得那野梨有多甜，值了。”她咂摸咂摸嘴，好似那味道就在嘴边。 “哈哈哈哈。” 她讲的活灵活现，惹得几人捧腹大笑，一时间草棚子内欢声笑语不断。 外面正忙着干活的众人听到笑声，不由抬头望向草棚子，纷纷在心中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引得她们这么高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这笑声听到耳中心情都跟着舒畅了，众人不由跟着露出笑容。 不时传出笑声的草棚和挥汗如雨的荒地，气氛竟是万分和谐。 话说到荒地这边，要建屋子的位置，杂草已经拔的七七八八，刘大壮便带着人开始挖基槽。 “大壮，屋子怎么建这么大？”有人看着画好的基线忍不住问道。 “建大一些，往后能住人也能放东西。” 这是按枣儿的图纸来的，住人的屋子盖大些，是想着后面雇两个人看管养殖场，毕竟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肯定是看不过来的。 其实他想自己住进来看门省些钱，但枣儿说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给他办。 那人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一句，“大壮兄弟，养殖场盖好后会在村里雇人不？” “雇，要雇人帮着养养鸡鸭。”刘大壮没多想随口答了一句。 “那雇几个人，给多少工钱啊？”那人又问。 听他这么一问，其他人纷纷支棱起耳朵去听，手上的活也没落下。 刘大壮看他们这般，心中了然，怕是想等养殖场盖好后寻个活计吧。 于是边挖土边道：“这事没定呢，我先和枣儿商量商量再说，等要雇人时会知会大家的。” 不管是边上挖基槽的人还是稍远些拉砖的人听见，都跑过来自荐。 “大壮哥，我会养鸡。” “我家鸡鸭都是我帮着喂的。” “我也会。” “大壮哥，招女工不？我娘会养鸡鸭。” 一群人七嘴八舌吵得刘大壮脑仁疼。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他觉得男人多了吵起来也够人受的。 赶紧抬手朝自动聚集起来的众人压了压，嘴里不停地喊着：“往后再说，往后再说，你们先去干活，干活。” 众人这才想起手里的活计，赶忙散去，嘴里还念叨着：要是家里人能来养殖场做工就好了。 这边刚消停下来，草棚子内做饭食的妇人们开始蠢蠢欲动。 “枣儿，你们雇人有什么要求吗？”梁氏巴巴看着她，一脸渴望。 对于招人这方面，具体招几个人，招什么样的人，向枣儿还真没仔细想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得招些有养鸡鸭经验的，最好是养过很多只的那种。 毕竟这是养殖场，和在家中养几只鸡鸭截然不同，到时候遇到点什么病灾的话，没经验根本就处理不来，那损失可就大了。 想到这，她边将切好的猪头肉收进盆中边斟酌答道：“最好有养鸡鸭经验吧，毕竟养殖场养的数量大，生手怕是不行。”待将猪头肉收好，又拿起洗好的芫荽切，“鸡鸭容易生病，一只生病怕是一窝都不好，真要出现这种情况，经验老道的说不定还能抢救一番，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枣儿说的对，最好是能养过上百只为好。”宋春兰见缝插针附和。 听到她们的话，几个妇人蠢蠢欲动的心静下来。 荷花村养过上百只鸡鸭的统共就那么几家，寻常人家谁家会养那么多，没时间不说，粮食都不够人吃，谁会舍得养那么多鸡鸭。 建这养殖场肯定要花不少钱，是得雇些经验老道的人才行，不然赔了钱算谁的。 几人顿时没了进养殖场做活的心思，默默干着手上的活。 向枣儿和宋春兰相视一眼，笑而不语。 她们明白这几人的心思，只是现在不能将话说死了。 于是，向枣儿又道：“其实.....除了招些有经验的人，还得有人帮着打扫鸡鸭舍，喂喂鸡鸭什么的。” 她这话一出，本来垂头丧气的几人又活跃起来，定定看向她，等着她往下说。 “至于要招什么样的人，或者招几人，等养殖场建好才能定，到时候我会让赵村正知会大家的。”向枣儿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对啊，现在养殖场还没盖好，说这些太早了。”梁氏知道她没将话说死。 其余几人自也想到了，如果能在养殖场寻个活计，不论干什么，总是离家近还有个额外的进项，不免心中又生出几分希望。 众人沉默下来，继续做菜，今日的主菜是铁锅熬菜。 五花肉煸炒变色，放葱姜蒜、酱汁等调料翻炒，再将切好的菘菜放进去炒软，加适量的清水煮开，最后将肉丸子、豆腐、木耳等放进去一起炖。 熬菜的特点就是想吃什么就放进去一起炖，小时候爷爷还会放南瓜和粉条。 没多久，草棚子内飘出阵阵饭菜的香气，引得众人不禁吸着鼻子使劲闻，顿觉得腹中轰鸣。 第61章 有肉吃 一个时辰后，午食做好。 熬菜，猪头肉凉拌胡瓜，萝白丝煎蛋汤。 这一大锅熬菜，先不说别的，里面的大肉片和肉丸子真不少，帮工的妇人们看直了眼。心想：这都快赶上过年了。 虽只有两菜一汤，但向枣儿特意做的分量十足，保准管够。 宋春兰喊了六子和来柱两个半大小子帮着将大铁锅抬出草棚子，方便一会儿给大家盛菜。 “大嫂，这熬菜太香了。”六子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他还是第一次见熬菜做这么香的，有肉有菜就罢了，居然还有豆腐，他只见过没吃过，听说县城酒楼卖的可贵了，普通农户没谁舍得买，光闻着味嘴里便不停分泌唾液。 平日村里办红白喜事做的熬菜顶多就面上一点薄薄的肉片，剩下的全是菘菜，和面前这锅熬菜简直没法比。 “香的都流口水，婶子，你手艺真好，今日咱可得多吃一碗。”田来柱真是恨不能立马吃到嘴里。 田来柱是田妞的哥哥，他跟着阿爹在养殖场帮工，他娘帮着做饭，但是他娘可没有这个手艺。 宋春兰被两个孩子的馋样惹笑，“我可没有这手艺，是枣儿做的。” 两人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而后他们又帮着将两笼屉的馒头和窝头，以及盛猪头肉凉拌胡瓜的大陶盆抬出来。 向枣儿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笑道：“喜欢，就多吃点，管够。你们快去喊大伙来吃饭吧。” “好。”两人应声。 六子兴奋地边跑边喊：“吃饭了，吃饭了，今日有肉吃。“ ”还有肉丸子、豆腐、木耳......”田来柱追在他身后大声喊。 听到两人既高兴又急迫的喊声，再加上听到有肉吃，使得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瞬间激动起来。 纷纷催着刘大壮停工吃饭。 当众人看到那一大铁锅油亮亮的熬菜，长桌上还有一大陶盆的猪头肉凉拌胡瓜，外加白面馒头，纷纷瞪圆了眼。 连萝白丝汤中都加了鸡蛋，要不是他们知道这是真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饿的眼花了。 真有肉，不是少少几片，而是好多，是一片片肥瘦均匀的大肉片。 还有肉丸子、猪头肉，连木耳和豆腐这等稀罕物也不少，更别说那一大蒸笼的白面大馒头。 这可把众人给乐坏了，即便是夏收时，家里也只舍得买个半斤肉给下地干活的人补补而已，这不年不节的就能吃上肉，怎么能不高兴不激动。 赵顺才站在长桌前，看着这两菜一汤，皱起了眉，“枣儿，你这太破费了，往后可不能放这么多肉，养殖场往后花钱的地方不少，得省着些用。” “对，村正说的对，窝头啥的能吃饱就成。” “是呀，枣儿，养殖场还要盖些日子，可不能这么花钱。” “对，我们不挑，吃饱就成。” 众人纷纷附和着赵顺才的话。 闻言，向枣儿心中高兴，毕竟人家来干活，没道理还主动要求伙食差的，如果能吃的好谁不愿意呢。 “好，我知道了。今日是开工第一顿，让大伙吃好点才有力气。”向枣儿笑道，“咱们先吃饭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一说吃饭，众人又激动起来。 向枣儿和梁氏负责打菜，宋春兰负责发放馒头和窝头。 一大勺熬菜和一大勺猪头肉拌胡瓜，满满的一大碗，再加上一个白面馒头三个窝头。 对于长年干农活的人来说，这点不算多，能吃个七八成饱吧。但他们很知足，平日在家能吃上一个窝头就不错了，何况今日还有肉和白面馒头吃，怎么说都是他们赚到了。 打道饭菜的人迫不及待地吃起来，肉片入口即化，肉丸子鲜美多汁，赞美声不断。 “哇，太好吃了，肉片一抿就化了。” “嗯嗯，我第一次吃到豆腐，不比肉差，真香。” “猪头居然也能做的这么好吃。” 接下来一口接一口便停不下来，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说话。 馋得那些没还打到饭菜的人心里更加焦急了。 待他们吃的正欢，梁氏和宋春兰又抬出一口铁锅，里面竟也是熬菜。 众人立马傻了眼，纷纷感叹：这是准备了多少饭菜啊。 “各位，这里还有熬菜，不够的再来盛。” 听到向枣儿这么说，众人顿时眼睛亮得如遇到猎物的饿狼，难得吃上一口肉，这不得敞开了吃。 原本想偷偷省下午食给家里孩子的人也不再顾忌。 “这孩子真不知道节俭。”赵顺才心里替她心疼钱。 刘大壮见状，笑呵呵地说道：“顺才哥，别担心。春兰说就今日这一顿，枣儿想给大家伙吃顿好的，这盖房子可不是轻省活，累着呢。”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二十来个壮劳力要是敞开了吃那还了得，供不起，供不起。”赵顺才频频摇头。 其他人吃着香喷喷的饭菜，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下午一定要更卖力干活。 这边他们聊得欢，另一头的向来旺心里却不是滋味。 向枣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指着鼻子骂丧门星的小丫头了，她独自撑起了一个家，而他们好像也帮不到她什么，心中不由酸涩起来。 “阿爹，没想到枣儿做饭这么好吃。”向平咽下嘴里的肉丸子夸道。 “只是好吃吗，是特别好吃吧，应该比县城大酒楼的饭菜还好吃。”向安说道。 向平斜晲了他一眼，“说的你好像吃过大酒楼的饭菜一样。” “是没吃过，但我听胡大说过，他说大酒楼的饭菜又贵又好吃。我感觉再好吃都比不上这锅熬菜。”向安反驳，随后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唉，可惜阿娘和杏儿吃不到。” 闻言，向平一愣，随即跟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向来旺听到两个儿子的对话，心里越发难受，杏儿娘和杏儿在家估计就一碗稀汤寡水的黄豆粟米粥。 杏儿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在虚弱的都下不来床，他心中实在是担心，可家中的吃食和银钱都由娘把持，要了好几次，娘就不给，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又想起上次杏儿偷偷拿了鸡蛋给她娘，还被她奶骂了，心中更是苦涩。 所以这次即使被他娘骂，他都要带着儿子们来赚点钱给孩子娘看病，剩下的再偷偷买些鸡蛋给她补补身体。 再就是他们对枣儿心存愧疚，外人尚且来帮忙，他身为亲大伯怎么能无动于衷，而且他早和两个儿子商量好了，父子三人只要一份工钱给孩子娘看病就行。 想到这里，向来旺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忙将手中的白面馒头掰开裹了几片肉进去，用提前备好的麻布包起来放进怀中。 第62章 送菜 待众人重新开工，向枣儿一行人也吃完了午食。 离做晚食的时辰还早，刘家婆媳和几个妇人收拾完锅碗瓢盆便各自回了家。 向枣儿则领着三小只在村里溜达，来荷花村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呢，顺便消消食。 刚溜达到村口，便见一年轻妇人背着个背筐站在路边。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来岁左右，一身青灰色粗布麻衣，头上裹着同色的布巾，时不时朝路口张望。 向枣儿并不认识她，但猜测她应该是在等牛车吧。 荷花村的人想去县城，一般都会在村口等着专门去县城的牛车。 待四人走近，年轻妇人看见他们，微微垂首笑得一脸腼腆，轻声打招呼：“枣儿妹妹，带孩子回家啊。”遂又报上家门：“我是村东薛长贵家的，娘家姓袁。” 人家主动打招呼，都是一个村的向枣儿哪好意思不搭理，于是笑道：“哎，袁嫂子，你在等去县城的牛车吗？” “嗯，家里种的菜吃不完，我琢磨着去县城集市换些钱。”袁嫂子说完侧身将背筐露出来给她看，柔声道：“种的多了些，虽说不值几个钱，但菜烂在地里又心疼，索性拿去卖了。” 随着她的动作，向枣儿看到了背筐中的菜，嫩绿嫩绿的菘菜，顶花带刺的胡瓜，鲜嫩无比的莴笋等，每种菜都被打理的干净漂亮。 如今天气暖和蔬菜长得好，三五天就能摘一筐，家家户户都不缺菜，蔬菜的价格自然就低，这一筐的菜看着着实不少，但实际卖不了多少钱。 向枣儿想到自己家里种的菜，那仨瓜俩枣的也够他们四人平日吃的。 工地上用的菜是刘阿奶和梨儿一大早去三树村买，走的远不说，还得早些去，不然被挑拣剩下的菜不新鲜。 抛开新鲜度不说，价格还比集市贵，最主要是麻烦，要是有人能给她们送到工地就好了。 送菜！ 看着站在一旁腼腆地扯着衣角，还不忘随时看看牛车来了没的袁氏，她突然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上前问道：“袁嫂子，你家种的菜很多吗？” 本来正注意着牛车的袁氏冷不丁听到她这么问，一时愣了神，还好立马回神，回道：“哦，多......我是说种的菜多。” “够二十来人吃二十来日的量吗？”向枣儿又问。 “二十来人？”袁氏震惊抬头。 二十来人，二十来日的菜量可真不少。 “嗯，我家盖养殖场，要做二十来人的饭菜。”向枣儿顿了顿，“蔬菜得每日去隔壁村买，有些麻烦，我想着如果你家菜吃不完，可不可以卖给我，省得你再背去县城了。” 赶忙又补充道：“当然，菜我按市价收。” 等她说完，袁氏明白过来，腼腆的笑容变得灿烂，有些激动道：“够，够，我家地里种了很多菜，我可以每日一大早给你送过去，不用你自己来拿。” 不等向枣儿问她家种了什么菜，袁氏直接拉着他们四人回了薛家。 薛家在荷花村最南头，两间破土坯房后面便是大片大片的麦田，如今麦子快熟了，已经开始泛黄，不再是绿油油一片，风一吹激起一波波麦浪，煞是好看。 在这一片泛着黄的麦浪中，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显得有些突兀。 向枣儿猜测这应该就是袁氏自己种的菜吧。 走近了才发现，这俨然是一个小型农场啊。 菘菜、胡瓜、豆角、莴苣、韭菜、萝白...... 每种菜长势都很好，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袁嫂子，你这种菜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向枣儿真诚夸赞。 袁氏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头，小声道：“我娘家原先是给县城蔬果店送菜的，每年家里都会种不少菜，我从小跟着学了些。” “袁嫂子，那辛苦你每日一大早送些菜到养殖场。” “不辛苦，不辛苦。” 哪有什么辛苦的，她早在心中盘算好了，每日二十来人的菜量不少，平日里她只能背着一筐菜去集市卖，麻烦不说还赚不了几个钱。 如果能给向枣儿送菜，起码到她家养殖场盖好前都是有钱赚的，最主要是不耽误照顾家里那一大一小和地里的活。 两人商量妥当，袁氏每日赶在开工前送两筐新鲜的蔬菜到工地上，然后找向梨儿结账。 怕袁氏不放心，向枣儿还将明日的菜钱先给了她，这才带着梨儿三人回了家。 待四人走后，袁氏有些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连忙转身回了家，刚推开院门，屋里跑出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娃，娇声娇气的喊：“阿娘，阿爹醒了。” 待女娃跑至她身前，袁氏将她抱起，边走边问：“三丫，你阿爹醒了？可吃了饭？” 小丫头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阿爹说不饿。” 闻言，袁氏原本扬起的笑容逐渐消失，抱起小丫头进了屋。 “长贵，你醒了，饿不饿？”袁氏朝着炕上的人问道。 炕上的人听到她的话，没有一丝回应。 袁氏早已习惯，将三丫放在炕头，自己跟着在炕头坐下，把刚才向枣儿给的钱放进炕头柜里，轻声道：“刚才我碰到了来福叔家的枣儿，她和刘家合伙盖养殖场，每日做饭需要蔬菜，正巧咱们家有多的，咱们说好了，我每日给她送两筐菜，等过段时间攒够了钱，咱就去流云县看病。” 炕上的人仍然纹丝不动，没给她一点回应。 袁氏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眼旁边桌上一点没动的早食，“你早食没吃，现在肯定饿了，我去给你煮碗面。” “三娘。” 正当袁氏站起身想离开时，炕上的人突然出声喊她。 “哎，哎，长贵，我在。” 这一声“三娘”让袁氏激动不已，自打出事以来，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和她说话了，连忙哎哎的答应着。 可接下来这人出口的话却让她泪如雨下，心痛不已。 他道：“三娘，你带着三丫回娘家吧。” “长贵。”袁氏声音凄凄。 “这病治不好了，我就是个废人，跟着我只会拖累你们母女。”他声音中满是悲戚。 “长贵，我不走。”袁氏哽咽道。 “你才二十，难不成往后就跟着我遭罪，我会托赵村正写和离书……然后你重新找个人嫁了吧。”他声音里已经听不出生机。 “不，我不和离。”袁氏终是控不住哭起来。 坐在一旁的三丫看她娘哭了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母女二人哭的凄凉，炕上的人没再出声，只是扯了被子将头捂住，身体不住颤抖。 没多久，随着母女二人的哭声被子下的人抖得越来越厉害。 第63章 馒头 四人回到家，稍微洗漱下便上炕睡午觉。 向枣儿实在睡不着，于是干脆起来去地里看看棉花和竹子的生长情况。 再过上个把月，麦子大豆等农作物便可以收获。 此时地里的竹子长势旺盛，枝繁叶茂，翠绿如玉。 顺着竹林绕到棉花地，向枣儿惊喜发现，有少数棉株已经长出花蕾。 这是棉花进入蕾期了，这个阶段棉株需要营养，为了保证棉铃长的好，肥水要跟上。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浇水和施肥，而是先把棉花地里的草拔干净，这才多久没来，草都快赶上棉花高了。 说干就干，从家里拿来小锄头开始锄草。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等她再抬起头时，便见向梨儿领着桃儿和小宝跑了过来。 两小只跟在她们后面跑跑跳跳玩耍，怕他们不小心将棉株弄折，向枣儿便哄了他们去地边上玩。 “大姐，这个是不是花苞？”向梨儿扯着一枝长了花蕾的棉枝惊喜地问道。 正在专心锄草的向枣儿听到后，视线转向她手上的棉枝，笑道：“对，就是花苞，开花后很快就会长成棉铃，棉铃成熟就是棉花。” 闻言，向梨儿皱起了小脸，疑惑问道：“吉贝开的花不应该叫吉贝花吗？怎么成熟了反而叫棉花，不应该是什么果子吗？” 对哦，大黎朝普通百姓应该是不认识棉花的，即便认识顶多知道叫吉贝，而非棉花。 冬天寒冷，有钱的可以买毛皮等御寒，农户家就只能用芦絮、木绵等填充做棉衣、棉被。 想想那长在户外的芦絮和木绵里面说不定有虫子之类的，向枣儿就浑身发麻。 “大姐？”向梨儿没听到她回答，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向枣儿回了神，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便说了一句，“等棉铃成熟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赶紧锄草，晚点还得去养殖场做晚食。”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向梨儿不再多问开始专心锄草。 待向枣儿到工地时，刘阿奶已经带着狗带来了，没一会儿，宋春兰和几个帮厨的陆续赶到。 晚食准备的比较简单，韭菜炒鸡蛋，肉丝炒扁豆，汤依然是萝白丝煎蛋汤，主食只有窝头。 量大，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 本来吃完晚食便可以各自回家，但是因着伙食太好，天又还亮着，大伙主动要求再干一会儿，直到赵顺才和刘大壮开始赶他们，这才披着月光回了家。 ...... 待向家父子三人回到家，屋内早已黑了影，想必家里人都睡了。 怕吵醒他们，三人就着明亮的月光轻手轻脚在院里洗漱。 待洗漱完刚想进屋，向杏儿蹑手蹑脚地从西屋内走出来，捏着嗓子小声喊，“阿爹，大哥，二哥。” “哎。杏儿还没睡呢。”向来旺小声应道。 向杏儿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此时是晚上，怕她爹看不见，又小声回道：“没有，我和阿娘在等你们。” 父子三人随着向杏儿回了屋里。 屋内虽没有点油灯，但月光自窗户处泻进来，照得炕头一片亮堂堂。 此刻，苏氏正倚在炕头，看见他们进来，关心道：“回来了，都累了吧？” 干了一天的活自然是累的，但向平和向安此刻眼睛亮得出奇，脸上没有一点疲惫之色。 “阿娘，我们不累，还吃得饱饱的。枣儿做的熬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吃了两大碗。”向安语气中满是开心。 “对，今日还有白面馒头。”向平补充道。 “熬菜？白面馒头？”苏氏惊讶不已，随即看向自家男人，见他点头，这才信了。 “而且熬菜里的肉好多，都是大片大片的，还有肉丸子，豆腐、木耳......可太香了。”向安越说越起劲，最后还馋得直吞口水，恨不能再吃一碗。 向杏儿听着二哥的话，不由开始想象熬菜到底有多香，越想越馋，越馋越饿。 晚食她和阿娘只有一碗稀汤寡水的黄豆粟米粥，根本就不顶饱，此刻听着二哥的话怎能不馋，肚子应景般，不听话地跟着咕咕作响。 就着月光看到女儿面上的表情，向来旺心疼得要死，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麻布包，打开后放到她面前，“杏儿，你和你阿娘分着吃。” 向杏儿看着放在跟前的麻布包，瞪大了眼睛，惊喜道：“白面馒头，还夹着肉。”随后抬头看向阿爹，“阿爹，你哪来的钱买白面馒头和肉？” 这自是向来旺午食时偷偷藏起来的那个馒头夹肉，他自己则吃的窝头。 虽说是窝头，但也比自己家里的窝头好吃太多了，何况还有熬菜和猪头肉。 “你别管，赶紧和你娘分着吃吧。”向来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一个劲儿地催促她和苏氏吃。 馒头只有一个，向杏儿和苏氏都舍不得吃，相互推给对方。 “阿娘，你身体不好，多吃点，我不饿。” “杏儿，你吃，阿娘没胃口。” 两人你推我往，根本不给其余三人说话的机会。 父子三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们去干活起码能吃饱，在家里的娘俩吃不饱不说，怕是还得受着刁难。 就在两人相互推让时，向平和向安几乎同时出声。 “你们俩都吃，我还有。” “我这还有。” 苏氏和向杏儿外加向来旺同时看向他们，三脸疑惑。 还有？ 向平向安将揣在怀中的白面馒头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和阿爹的放在一起。 他们的没有夹肉。 苏氏和向杏儿直接震惊住，不知如何言语。 白嫩嫩的大馒头，白面的，还是三个，其中一个还夹着肉。 向来旺此时已是一脸了然。 原来他们三个想到一块去了。 有了这三个大白馒头，苏氏和向杏儿明日不用再挨饿。 在苏氏的坚持下，向杏儿吃了一个馒头和几片肉，她则吃了半个，胃口不好实在是吃不下，剩下的留着明日吃。 母女二人吃完馒头又喝了些水，并没有就此躺下睡觉，而是听父子三人说起了养殖场的情况。 向安说得兴奋，惹得向杏儿不时发出惊叹。 “哇，那么多肉，这都赶上过年了。” “还有豆腐，听说咱村只有胡大伯家吃过，还是过年的时候。”向平补充。 “枣儿姐好厉害，我要是有枣儿姐一半厉害就好了。” 苏氏和向来旺则微笑地看着兄妹三人聊得热火朝天，偶尔还插上一句。 就这样，在儿女的聊天声中，苏氏渐渐睡去。 向杏儿看她睡着，伸出手指压在唇上，朝两个哥哥嘘了一声。 自阿娘生病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第64章 只是命太苦 有了第一日丰盛的饭食打底，第二日，众人早早来到工地，个个干劲儿十足。 家中没有锅，向枣儿干脆带着三小只到工地做早食。 半个时辰，一锅香喷喷的疙瘩汤，配上软乎乎的烙饼，还有凉拌莴苣，几颗流油的咸鸭蛋。 向枣儿家四口加上刘家四口，围坐在长桌前吃得起劲儿。 其他人都是吃过早食来的，家家户户基本就是窝头配稀粥，最多再加一碗咸菜，都是壮劳力哪里吃的饱。 顶多就是灌了个水饱，一动起来便能感觉到水在肚子里咣当。 闻着从草棚子传出来的香味，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肚子跟着擂鼓。 就连家中条件比较好的赵顺才都忍不住出声，“枣儿这是做了什么早食，咋这么香。” 他的话瞬间引起了共鸣，立刻有人附和，“谁说不是呢，真香。” 在众人的注视中，突见两人从草棚子里面跑了出来，还边推搡边嚷嚷。 “太好吃了，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香的烙饼。”六子嘴里有东西，声音含糊不清。 “我也是，太香了。”田来柱将最后一口烙饼塞进嘴里忍不住夸赞。 咽下最后一口烙饼后，他看到六子手里还有，便冲过去佯装要抢，六子吓得一边躲一边跑。 两人的吵闹声搅得众人心痒痒，纷纷露出羡慕之色，一脸“这烙饼到底有多香，真想尝尝”的表情。 六子和田来柱最后被刘双来喊住，催着他们赶紧干活，这才使得众人回神。 吃完早食后，向枣儿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去三树村取昨日预定好的猪蹄和下水。 她打算中午做红烧猪蹄和卤下水，这些都是需要提前做的。 胖屠户看见她，立马扬起笑脸，“向小娘子来了。” “哎，大叔，我来取猪蹄和下水。”向枣儿说完，又道：“麻烦您明日给我留些棒骨和一副下水。” 听到她又预定了明日的下水，胖屠户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哩，你放心，保准给你留最新鲜的。”说完将用草绳绑好的猪蹄和下水放进她带来的篮子里。 向枣儿没想到，十二个猪蹄和一副下水这么沉，看着胖屠户轻松提起，她还以为没多少重量呢。 今日她是自己来的，这么多还真是拎不动，这可如何是好？ “向小娘子？”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向枣儿忙直起腰转身去看。 只见袁氏此刻正站在不远处，肩上还挑着两筐菜。 看样子是要去哪里送菜。 “袁嫂子，好巧，你这是要去哪？”向枣儿笑问。 “我给杂货铺送些菜，老远看着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袁氏远远看到肉摊前有一人像是向枣儿，便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她。 两人闲聊了几句，想着还得回去早饭，向枣儿便告辞离开。 她弯腰又去提篮子，用尽了力气还是提不动，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袁氏本来要走，看她这样有些不忍，便道：“向小娘子，你要不稍微等我一会儿，我送完菜正好顺路帮你挑回去。” 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再看看那一篮子的肉，向枣儿答应下来，“好，那多谢袁嫂子了。” 没一会儿，袁氏便回来了，帮向枣儿将肉挑回工地后，她也没多待，和刘阿奶等人一一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枣儿，你俩怎么一起回来？”刘阿奶问。 向枣儿将在肉铺遇到袁氏的经过简单讲了一下。 “三娘倒是个心好的，只是命太苦。”宋春兰感慨道。 有八卦，向枣儿那颗小心脏开始兴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春兰，好似再说：我想听。 不等宋春兰开口，梁氏先没忍住。 袁氏名叫袁三娘，柳树村的，家中独女。娘家种菜为生，小日子过得还行，起码能吃饱穿暖，比一般人家强多了。 袁三娘人老实勤快，本来和县城吴家蔬果店的小儿子定了亲。本来眼瞅着要成亲了，袁家却惹上官司，虽说最后赔钱了事，可家底到底是败光了，吴家不想结个穷亲家，没多久找借口退了亲。 袁家二老受不住打击双双生了病，可怜此时家里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为了给二老治病，袁三娘选择嫁给大她十多岁的薛长贵，换取聘礼钱给爹娘治病。 “要说以前的薛长贵也是个顶好的人，对三娘特别好。成亲后，啥也舍不得让她干，可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羡慕坏了。现在......可惜了。”梁氏语气惋惜。 “可惜？为什么？”向枣儿的好奇心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薛长贵去年......瘫了。”宋春兰接话。 瘫了？ “好好地怎么会瘫？”这次换了向梨儿问。 “唉，不知什么原因，从县城做工回来第二日便站不起来了，看了多少郎中都治不好，只说是腰出了问题。”宋春兰想到袁氏忍不住同情。 “长贵以前还跟着来柱爹跑生意，现在......家里的钱全给他治病用了，袁氏带着三丫不容易。”梁氏语气不免有些晦涩。 原来是这样。 刘阿奶看她们一个个面色沉重，便转移话题，道：“枣儿，听梨儿说你让三娘给咱们送菜，这可是帮了她大忙。” “昨日正巧碰上袁嫂子要去县城卖菜，我想着咱们也需要，便让她每日送两筐来。”向枣儿解释。 “你做的对，这样咱们方便，她也能赚些钱。”刘阿奶说完便催着她们几个开始收拾菜。 从刘家取了两个大号的陶釜，向枣儿将炒好的猪蹄放进去小火炖着。 那边的下水处理好后，再用大铁锅卤上，到午食时差不多能卤好。 梁氏看到向枣儿往锅中放了八角和花椒，那叫一个心疼，香料这么贵，谁家做饭舍得放，但刚才她说了，卤下水必须得放，不然又腥又臭不好吃。 半个时辰后，卤下水的香味越来越浓，梁氏这才信了她的话。 正午时分，工地上正式开饭。 干活的众人闻着香味早已迫不及待。 和昨日一样，六子和来柱负责抬锅。 猪蹄每个都是一分为二，下水卤好后切成片泡在汤里。 凉菜是用韭菜和胡瓜拌豆腐，韭菜用杵臼稍微杵一下，胡瓜切片，豆腐抓烂，加一些盐便可，超级解腻。 主食依然是窝头，卤下水的汤不咸，刚好可以泡窝头吃。 众人吃得双眼发亮，昨日的熬菜已是一绝，今日的红烧猪蹄更绝，还有卤下水，那又臭又腥的东西经过向枣儿的手，味道却实在香，泡上刚蒸好的窝头，绝配。 连家中不缺肉吃的梁氏也不停称赞，直呼原来猪下水还能做这么好吃。 一时只听到碗筷碰撞声和呼噜呼噜喝汤声。 桃儿和小宝各捧着一只猪蹄，啃得满脸是油。 第65章 你大伯回了向家 一群壮劳力吃了个肚儿溜圆。 吃完午食还能再歇上两刻钟，有三五成群聊天的，有干脆直接躺草地上打盹的。 赵顺才将最后一口猪蹄咽下，舒服地喟叹一声，“可真是神仙日子吃神仙饭食，舒坦。” 没等他感慨完，便有几个青年走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说了一通。 而在包围圈中的赵顺才则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是点头，最后将空碗往其中一人手中一塞，站起来朝草棚子走去。 “枣儿。” “哎。”草棚子内向枣儿正带着三个孩子吃饭，见赵顺才进来，还以为他要添菜，忙放下手里的碗，问道：“赵大伯，添菜吗？” 赵顺才连忙摆手，“不是，我来和你商量点事，你接着吃不耽误。” “好，赵大伯，你说。”向枣儿又坐回桌前。 一旁吃饱的向梨儿很有眼色，立马给他搬了个板凳。 赵顺才坐下后没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是这样，大伙让我来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将晚食换成早食。”说完，生怕她误会大伙对晚食有意见，赶忙解释道：“可不是晚食不好。” “你也知道，咱们早食都是稀粥配窝头，干力气活的这点粮食根本顶不到午食，熬人。午食吃得好吃得饱，晚食回家随便吃两口就行，所以能不能将晚食换成早食。” 说实在的，向枣儿还真没想到这种情况。 她家人少，早食一般都会有鸡蛋、主食和粥之类的，不存在吃不饱的情况，这才忽略了别家的情况。 如果将晚食换成早食，一大早起来而已倒也没什么。 而且做早食比晚食简单，花样还多些。 于是她稍微思忖后便答应下来。 赵顺才高高兴兴出了草棚子。 没一会儿，草棚子外面传来一阵欢呼。 而刚刚从向家老宅回来的向来旺则一脸迷茫地看向两个儿子。 “阿爹，顺才叔刚才说往后晚食换成早食，枣儿也答应了。”向平给他解惑。 向来旺从儿子口中得知缘由，默了默，最终也没说什么。 刚才他趁着大伙吃午食没人注意他们时，偷偷将他和两个儿子省下的饭食给家里的娘俩送了回去。 有两个窝头和两块猪蹄，杏儿娘和杏儿吃得特别开心，猪骨头啃了又啃，怎么都舍不得丢。 他看着心中实在是难受不已。 如果往后没了晚食，怕是口粮会少很多，那他就再少吃些多给家中的妻女留些便好。 “阿爹，你放心，咱们少吃一口，阿娘和杏儿便有的吃。”向平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在为了晚食的事发愁。 “对，阿爹，还有我们俩，咱们少吃一些就行。”向安附和。 向来旺欣慰的看着两个儿子，感慨道：“你们长大了。” 众人哄闹了一阵，便在赵顺才的吆喝声中开始干活。 因着不用做晚食，梁氏几人帮着收拾好后先回了家，等明日一大早再来做早食。 将洗好的锅碗瓢盆全搬进了草棚子，宋春兰凑近向枣儿耳语道：“枣儿，刚吃午食那会我看见你大伯回了向家，怀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鼓鼓囔囔的。” 揣着东西？ 向枣儿不明所以的看向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他是趁着大伙都在吃饭偷偷去的，我听田妞娘说你大伯娘如今病着，杏儿在家帮着照顾，以向婆子的脾性，怕是连饭都不会给她们吃饱，我猜你大伯应该是将自己的口粮省下来送回去给娘俩了。” “昨日，田妞娘还说听到向婆子骂她们母女吃白饭不干活，每日骂半个时辰，直到你阿爷回家才算完事。” “要我说，苏氏就是太弱懦，但凡她性子厉害点，逼着老大把家分一分，自己过自己的多好，不用天天受气，这连累的儿女也跟着受气，造孽啊。”宋春兰语气中满是对苏氏的恨铁不成钢。 虽然她这么说，但心里清楚，人的性子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他们夫妻经历了苹儿那般惨事，还依然这般，挨骂吃不饱这等小事自是不必说了。 “原来如此。”向枣儿一时出神不禁喃喃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啊，什么山什么移？”宋春兰一脸懵圈地看着她。 向枣儿猛然回神，后知后觉发现竟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赶忙解释道：“我是说既然是他的口粮，自是随他处置，往后多给他打点饭菜吧......只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养殖场早晚有盖好的一日，往后怎么办？他们要是自己不争口气，别人谁都没办法。” “谁说不是呢，这性子是娘胎里带的，哪有那么容易变。”宋春兰心下无奈，惋惜道：“只是苦了杏儿偏偏投生成个丫头，家里活不少干，委屈却没少受。向来财一家个个好吃懒做，什么活都推给杏儿和向平向安，她两个哥哥倒是护着，可也不能时时看顾。” 向枣儿明白她的意思，以向来旺夫妇的性子，出了事怕只会让儿女忍着。 陡然心口一睹，春兰婶的话莫名地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同样的性子老实懦弱，和爸爸结婚后，孝顺公婆，爱护弟妹。 可那又怎么样，人性的恶本就是专挑软柿子捏。 对婆婆再好依然觉得她是个外人，处处刁难。 供着婆家的弟妹都读了书成了家，他们却反过来欺负为难她，嘲笑她没文化还傻乎乎，配不上自己的大哥，丢了他们的脸。 就这样，她依然能忍，眼睁睁看着儿女受欺负也不知道反抗，以为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 被骂了不敢还嘴，只知道生闷气，落下一身病早早去了。 事实证明有时候退一步并不能海阔天空，只会让欺负你的人更变本加厉而已。 所以向枣儿发誓，绝对不做妈妈那样的人，任这些所谓的亲人欺负。 “枣儿？枣儿？”宋春兰喊了两声她都没回应，便拍了拍她的肩膀。 向枣儿猛地从杂乱的思绪中回神，看向春兰婶问道：“怎么了？” “我说我先回去看狗蛋了，你回不回去？”宋春兰见她神色有些怪异，不免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向枣儿回道。 见她确实没事，桃儿和小宝又吵着要找狗蛋玩，宋春兰才领着他们回家。 第66章 竣工 自从众人开始在工地上吃早食，竟一个比一个来的早，有的人甚至比向枣儿这个主人来的还早，只为早点知道早食吃什么。 向枣儿被他们搞得哭笑不得，只得头一日将第二日要做的早食先告诉他们，让他们不用来得太早。 这日晚上，向枣儿提前炖了一锅五花肉，还发了两大盆面。 准备明日早食安排韭菜盒子和肉夹馍，再熬一锅粟米粥，配上之前腌制好的酱豆角。 煎韭菜盒子，烙馍都得用植物油，向枣儿便托袁三娘送菜时帮着在杂货铺买了一罐麻油。 早上起的太早，刘阿奶负责在家等着三小只睡醒，向枣儿则带着梨儿和宋春兰去了工地。 此时工地上已经有人在忙活着，看见她们纷纷热情打招呼。 “枣儿妹妹。” 话音刚落，袁三娘便挑着两筐菜进了草棚子。 “枣儿，梨儿，春兰婶子，你们都在呢。” 打完招呼后，袁三娘才将两筐菜放在地上，指着其中一筐，道：“枣儿，梨儿昨日说多要些韭菜，我挑着长得好的割了半筐，你看看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地里还有。” 韭菜绿油油特别新鲜，大半筐呢，做韭菜盒子铁定够了，向枣儿赶忙说道：“够了，够了，辛苦袁嫂子了。” 袁三娘则笑着回了句不辛苦。 向梨儿点过蔬菜的数量和品种确认无误，再一一记在账本上。 “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做早食，午食后再来拿筐。”袁三娘看向梨儿把账记好，生怕耽误了她们，赶忙告辞离开。 自从袁三娘给养殖场送菜，除了第一日收了钱，她主动说后面一起结。 袁三娘离开后，三人便忙碌起来。 陆陆续续梁氏等几个帮工的妇人前后脚都来了。 熬粟米粥的，洗菜的，切菜的，和面的...... 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先熬好的粟米粥盛到两个大陶釜里，盖上盖子放在一旁。 这边鸡蛋碎炒好，那边韭菜也切好了，韭菜先拌了些麻油锁水。 待向枣儿将韭菜鸡蛋馅调好，刚巧刘阿奶带着三小只进来，便和梁氏几人一起包韭菜盒子，包好后由宋春兰负责在大铁锅里煎熟。 其实炸的菜盒子更好吃，只是现在油价太贵，只得作罢了。 向枣儿将发好的面全部做成肉夹馍的饼坯，等再醒发一会儿就可以直接烙。 刚好宋春兰这边的韭菜盒子煎好，第一批做出来的肉夹馍饼坯也醒发好了，下锅开始烙。 忙忙碌碌了一个时辰，早食总算是做好了。 待干活的众人听到一声“吃饭”后，纷纷迫不及待奔了过来。 每人两个韭菜盒子三个肉夹馍，一碗熬得黄澄澄的粟米粥配上酱豆角。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吃到韭菜盒子和肉夹馍，韭菜盒子表皮金黄酥脆，馅料鲜香浓郁，而肉夹馍脆香可口，咸香多汁。 那味道甭提多香了，顿时没人再说话，只顾得上吃。 他们的反应早就在向枣儿预料之内，这两种吃食流传至今几乎没有人不爱。 往后的二十来日，向枣儿变着花样的给众人做饭食，而众人也不吝啬他们的夸赞，那好听的话不要钱般往外吐露，惹得赵顺才骂他们拍马屁。 日子便这么一日一日过着，五月初四这日，养殖场终于迎来了竣工。 两家一商量干脆直接开张，省的还得再办一次仪式，就这样一大早刘大壮去县城买爆竹，待他一回来，便可以举行仪式。 说是仪式，其实就是在养殖场门口放两挂爆竹，听听响，寓意驱邪避祸，祈求吉祥。 当然，他们两家求的自然是生意顺遂和财源广进。 门口被人群挤的水泄不通，在一片爆竹声中，养殖场正式竣工兼开张了。 要说最高兴的还得是赵顺才，此刻他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捂着一只耳朵凑近向枣儿大声问道：“枣儿，可要开两桌席面庆祝下？” 爆竹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捂着耳朵的向枣儿同样大声回道：“赵大伯，暂时不开席面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忙，等往后有时间再说吧。” 养殖场虽然是刘家和她合伙盖的，但着实花了不少钱，要是再开两桌席面请客又得不少钱，刘家那边怕是吃力，所以两家提前商量过，暂时就不开席面庆祝了。 放上两挂爆竹，让大家听个响都知道他们开张了就行。 听她这么说，赵顺才颇有些遗憾。 这要是开上两桌席面将邻近的几个村子的村正都请来，让他们瞧瞧，荷花村出了能人，还盖了养殖场，往后荷花村会慢慢富裕起来的，省的这些人老是狗眼看人低，嘲笑荷花村一盘散沙，活该受穷。 等养殖场红火起来，他得多扬眉吐气，看谁还会说荷花村的村正不行。 居然说他不行，一点都不能忍。 这期间有人来送贺礼，不仅荷花村的还有隔壁几个村子的，纷纷说着祝贺的话，或提几个鸡蛋，或拎一把蔬菜...... 俗话说礼轻情意重，两家自是收了他们的礼。 随着爆竹噼噼啪啪放完仪式也正式结束，待乌泱泱的人群散去，不远处驶来一辆驴车。 待驴车到向枣儿跟前方才停下，随着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圆脸。 原来是方芝兰。 “芝兰婶。”向枣儿惊喜。 方芝兰下了马车，语带抱怨，“好你个向小娘子，这么大的喜事居然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今日回村，就生生错过了。” 向枣儿知道她在开玩笑，拉着她往养殖场里面走，“不是什么大事，上次送货我看你忙的脚不沾地的，哪里忍心让你来回跑。” “再忙也得来......”本来还想再打趣向枣儿几句，可等她看见养殖场的内部后，方芝兰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枣儿，你可太能耐了，这么大的养殖场能养多少鸡鸭。” “现在咸杬子和皮蛋的销量大，外出收蛋太费时费力，既然自己盖了养殖场，自是能养多少就养多少的。” “好好好。”方芝兰点头，随即一拍手，笑道：“那我知道送你什么贺礼了。” 向枣儿好一番客气，让她不用送贺礼，但方芝兰哪会听她的。 她是女客，刘大壮等人自是不方便陪着，便留下向枣儿和宋春兰，其他人跟着刘阿奶回了家。 两人带着她把养殖场好好转了一遍。 第67章 发工钱 下晌，刘大壮马不停蹄地去梨花村接小鸭子。 那么多的小鸭子在李三五的精心照料下长得特别好，个个肥嘟嘟，毛茸茸，见了人也不怕，嘎嘎叫唤着。 因着数量多，刘大壮在梨花村租了一辆牛车，李家三口帮着将小鸭子装笼，来来回回运了好几趟，最后一趟回来时，正巧遇到赶着驴车的方芝兰。 “大壮兄弟，枣儿在养殖场吗？”方芝兰跳下驴车。 原来方芝兰说要送给向枣儿的贺礼竟是五百只小鸡崽。 她是那种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说了要送向枣儿贺礼，肯定是当天送比较好。 于是晌午推却了向枣儿留饭，便直接去找了柳树村的鸡农，跑了好几家才凑够五百只。 鸡农将小鸡崽装好，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方芝兰赶着驴车直接送来了养殖场。 本来天色渐晚，她想着如果枣儿不在养殖场，就直接送去她家，没想到刚好遇到刘大壮。 刘大壮吃惊地看着挤在一起不停叽叽叫唤的一驴车小鸡崽，“枣儿在呢，方嫂子，你这是？” “嗐，你们养殖场开张，我实在不知道送些什么，想着你们反正都要养鸡鸭，不如送你们一些小鸡崽，省的再去买了。” “哦，哦，这......这也太多了吧，我们可......可不能收。”刘大壮惊得结巴道。 不是他大惊小怪，他们自己虽然养了一千多只鸭子，但那是自己出钱买的。 五百只小鸡崽可不少钱，谁家送礼送这么多，方嫂子太大方了吧，他可不敢答应收下。 似是看出他的心思，方芝兰笑道：“和枣儿为了救我家玉树卖了配方比起来，这都是小钱。”又怕他再说什么，忙催促他，“快，把门打开，我好把驴车赶进去。” 人家都这么说了，刘大壮不好意思再阻拦，只得将大门打开让她赶着驴车进去，接下来就交给枣儿处理吧。 方芝兰的驴车打头阵，刘大壮的牛车垫后。 一车小鸡崽，一车小鸭子，那情形可想而知。 就连见多识广的向枣儿也受惊不小。 她第一反应是拒绝，芝兰婶和弟弟合伙在县城开食肆，赚得是辛苦钱，何况之前配方的事还连累了他们。 方芝兰看出她要拒绝，先发制人，“枣儿，你要是不收，这么多小鸡崽只能自生自灭了，我反正是不会养的，你忍心吗？” 对于萌哒哒的小幼崽们，向枣儿向来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无奈她只能答应收下。 看着五百只小鸡崽全部放进鸡圈喂了食水，方芝兰才高高兴兴赶着驴车离开。 待上千只小鸭子放进院里，它们便嘎嘎嘎飞奔着钻进了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这可乐坏了以桃儿为首的小孩队伍，三小只手拉手咯咯笑着跑去追小鸭子，还比赛看谁先找到小鸭子，奶声奶气闹个不停。 直到刘阿奶过来寻他们回去吃晚食才算罢休。 ...... 次日，发工钱喽！ 刘大壮对着乌泱泱的人群大声吆喝，“安静，安静，点到名字的上前领工钱。” 因着很多人听说今日养殖场发工钱，都是来凑凑热闹的。 待众人安静，向梨儿拿出账本开始点名。 “赵三顺。” “哎。”赵三顺赶忙上前。 “上工二十二日，每日工钱十八文，共三百九十六文。”说完，向梨儿从箱子中拿出四串用草绳绑好的铜钱递给他，“三顺叔，这是你的工钱，你数数。” “不用数，错不了。”赵三顺凭着经验估摸了下，那一串铜钱约莫有百文，四串就是四百文，只多不少。 “那你按下手印吧。” “好好好。” 赵三顺赶忙伸出大拇指蘸上印泥，在她指定的位置按下去。 完事，他将工钱揣进怀中，想着快点回家和自家娘子炫耀炫耀，再给家里人买点肉。 他那乐滋滋的模样可馋坏了还没领到钱的众人，纷纷盯着向梨儿生怕错过自己。 “田来柱。” “哎。”田来柱大声答应，激动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走起路来居然同手同脚，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上工十八日，共三百二十四文。” “好哩。”田来柱按下手印接过工钱，喜不自胜。 这可是他第一次挣这么多钱，不比阿爹挣得少。 “刘三壮。” “我来了。”六子忙跑到向梨儿跟前。 原来六子的大名叫刘三壮，这名字一听就是刘家人。 “上工二十二日，共三百九十六文。” “好哩。”刘三壮拿到工钱忙跑去和刘双来炫耀，“阿爹，我的工钱，哈哈哈哈。” “傻崽子，看你那傻样。”刘双来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田九，上工二十二日，共三百九十六文。” “我来帮我阿爹拿。”田来柱忙站出来。 梁氏追过去揪他的耳朵，“小兔崽子，你拿什么拿，你阿娘我可在这呢，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多藏几个钱。” “阿娘，我没有，你快撒手，耳朵疼。”田来柱被他娘揪疼，嗷嗷直叫唤。 众人哄堂大笑，还有人起哄。 “来柱，赶紧跑，小心一会儿你娘把你屁股打开花。” “对呀，快跑。” “田妞娘，你别把来柱的耳朵揪掉了。” 被众人取笑的梁氏不仅不恼，还笑呵呵地按手印拿钱后，又拎起田来柱的耳朵，呵斥道：“赶紧走，别耽误大伙领工钱。” 田来柱只能屈服在他娘的淫威下，乖乖走到一边，等着他娘领了工钱再一起回家。 “刘双来，上工二十二日，共三百九十六文。” 刘双来刚想动，却被儿子一把推了出来，他回头骂了一句，“猴崽子。” “向来旺，上工二十二日，共三百九十六文。” “好哩。” “向平，上工二十二日，共三百九十六文。” “向安，上工二十二日，共三百九十六文。” 被点到名的向家两兄弟惊讶无比，在帮工第一日他们便和刘大壮说过，三人只要一份工钱，怎么他们俩还有工钱拿？ “平哥，安哥，你们快来领工钱呀。” 向梨儿催促他们。 “梨儿，你是不是记错了，我阿爹领过工钱了，我们俩不用领。”向平赶忙解释。 向安连忙点头表示肯定。 “可名单上有你们俩的名字，我就得给你们发工钱。”看两人还是不动，向梨儿又道：“你们先把工钱领了，要是有问题找我大姐或者大壮叔吧。后面还有人等着领工钱呢，快拿着吧。” 大姐早就说过，干多少活拿多少钱，不能因为他们愧疚就让人家白干活，不公平。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无奈按手印拿钱。 正当两人要退回人群时，突然，从养殖场大门处传来一声大喊，“赵村正，出事了。” 第68章 沈槐出了意外 众人听到喊声纷纷回头。 只见王二狗自大门处急匆匆跑了进来，待他跑到赵顺才跟前已是满头大汗。 见他急成这样，赵顺才诧异道：“王二狗，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是......是沈槐。”王二狗呼吸急促。 沈槐？ 听到熟悉的名字，向枣儿心一咯噔，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她直觉不太妙，脱口而出：“沈槐怎么了？” 此时，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众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王二狗身上。 待王二狗把气喘匀，惊慌道：“沈......沈槐，他......掉下山崖了。” 听到这话，众人愕然失色，纷纷惊呼出声。 “啊？” “啥？” “掉下山崖？” “真的假的？” 向枣儿震惊不已，赶忙朝站在刘阿奶身旁的沈小宝看去。 只见沈小宝此刻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满脸不解地看着王二狗。 “村正，我亲眼看到沈......” 没等他说完便被呵斥住，“闭嘴，你别胡咧咧，沈槐只是进山打野猪，过几日便能回来。”赵顺才缓了缓面色，朝刘阿奶道：“刘婶子，麻烦您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吧。” 知道他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事，刘阿奶面色担忧地点了点头，她一手牵着沈小宝，一手牵着狗蛋，哄着他们离开。 待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后，赵顺才面色一凛，沉声问道：“二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快一五一十的说来。” 王二狗将事情娓娓道来，“今日，我吃过早食后，和......不，我一个人没事就进了山中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深处，听闻有人在山崖那边采到过值钱的药草，反正来都来了， 我就想去碰碰运气，谁知道......”说到这里，他面露惊恐，瞳孔震动，似是看到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 喉头不自觉的吞咽滚动了几下，他声音发颤，“谁......知道，我看.....看见有一群人在......在追沈槐，我......我本来想上前帮忙的，可......那些人有刀......他们有刀......” 像是要发泄内心的恐惧般，他再也说不下去，直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心里其实是真的想救沈槐，可那几个人拿着刀，连沈槐都打不过，他出去也只有送人头的份，所以最终他选择躲在草丛后面眼睁睁看着沈槐被他们逼的跳了崖。 之后，直到行凶的人走后他才敢回村。 本来他是打算瞒着村里人，可他良心不安，思量再三，才下定决心和赵顺才坦白的。 众人看他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赵顺才实在是看不得他一个大男人哭成个熊样，问清楚了具体位置，对方的人数，便叫人将他送了回去，“六子，你送你二狗叔回家去。” “哎。”六子应声，上前去扯他，“二狗叔，走吧。” 王二狗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站起身抽抽噎噎跟着走，可能因着受了惊吓，他腿脚还有些不利索，身体半靠着旁边的人。 向枣儿看着走远的二人，心跟着沉了又沉。 即便沈槐和人发生冲突，以他的身体素质，五六个猎户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会被逼得跳崖。 她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按王二狗方才的讲述，难不成他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顺才叔，如果是猎户间因着猎物发生矛盾，委实没有必要动刀，事情怕没那么简单，咱们要不要报官？” 赵顺才沉思片刻，道：“不，暂时不要惊动官府，咱们自己先去探探情况再说，这万一真有什么其他的缘由，或者只是猎户间争抢猎物，报了官反而麻烦。” 其实，他心里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真是猎户间为了抢猎物呢，毕竟人人都知道野猪不好猎又值钱。 王二狗说看到几人拿刀，也是可以解释的，猎户为了打猎，家里一般都会偷偷藏着武器，只要不被官府发现，不拘什么刀枪剑戟的，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向枣儿看他这般，知道他有所顾虑，便没再说什么。 “谁愿意跟我进山摸摸情况？”赵顺才朝尚在懵圈中的众人问道。 遇到这种事，不管是不是同村的，男人们纷纷说要跟着进山寻人。 赵顺才点了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让他们各自回家拿了武器便进了山。 说是武器，农户家里无外乎是些什么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要真有什么刀剑之类的武器，被发现那是要判刑的。 当然除非你能保证万无一失，那自是另当别论。 大黎朝不允许平民私下铸造武器，违者不仅会受杖刑坐牢，情节严重的甚至会被流放。刑罚之重，普通平民可不敢明知故犯。 待赵顺才带着人走后，没有拿到工钱的，自是接着领工钱。 却再也没了之前的欢快气氛，都是拿到钱默默离开。 其实王二狗来之前除了几个帮工妇人的工钱没领，其余的都领的差不多了。 向梨儿将剩下几人的工钱发完，人群便散了。 本来是高兴的一天，因着沈槐的事整个荷花村蒙上了阴影。 跟着进山没领工钱的，向枣儿让梨儿一一记下，等他们回来再一家一家送吧。 忙完这些，锁上养殖场的大门，向枣儿三姐妹去了刘家。 刚进刘家院中，便看到沈小宝和狗蛋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剥鸡蛋，小宝最先看见她们进来，立马扬起笑容道：“枣儿姑姑，梨儿姑姑，桃儿姑姑，你们回来了，刘太奶煮了鸡蛋给我和狗蛋吃。” 说着把手中的鸡蛋高高举起给她们看，随后指着旁边的桌上：“还给姑姑们留了鸡蛋。” 向枣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狗蛋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只陶碗，碗里有三个鸡蛋。 原本沉重的心情因着他的笑脸缓和了些，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让梨儿和桃儿陪着你和狗蛋慢慢吃，姑姑去灶屋帮着做饭。” “好。”沈小宝笑着点点小脑袋，站起来拉着梨儿和桃儿坐下，一起吃鸡蛋。 他似是完全没有被方才的事影响。 日头渐西时，赵顺才带着人回到村里，也带回来了一手消息。 第69章 高热 赵顺才回村的第一件事，便是敲着铜锣满村子召集人。 待人到的差不多，他便将进山寻人的经过一一说给大家听。 “我们顺着王二狗给的线索一路寻去，并没在山崖下找到沈槐。很有可能是王二狗搞错了，沈槐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哪个旮旯角里猎野猪呢。往后进山的人都仔细着些，多留意留意沈槐的踪迹，见到他让他赶紧回家。”赵顺才嘱咐完，随后又警告道：“还有，不要听王二狗瞎说，山崖那边没什么值钱的药草，少往那边跑，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或者遇上野猪，那就是个死。” 其实他带着人先去了山崖边，周围确实有打斗痕迹，但并未发现血迹，以王二狗所说，沈槐要真掉下山崖，那之前应该并未受伤。 于是他们又绕了到山崖底，别说沈槐，连个鸟毛都没找到。 围着崖底四下搜寻了一番，还是没发现任何沈槐的踪迹，天色渐晚只得无功而返。 “村正，沈槐进山有些时候了，别再出点什么事，要不咱们报官吧，让官府派人进山帮着寻一寻，官差都有刀，遇到危险也能扛一下。”田九建议道。 闻言，赵顺才苦了脸，“没用，官府哪里会管咱们小老百姓的死活。” 他们以为他不想寻求官府的庇护吗？ 在山中苦寻沈槐无果后，他始终放不下心，便半路绕道去县衙报案，想着县衙总会派差役帮着找人。 可等他们说明来意，不仅知县的面没见到，还被差役直接赶了出来，威胁他们如果敢闹事，就把他们统统关进大牢。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老百姓天生畏惧当官的，被这么一威吓，不由惊骇又实在没办法，只得先回了村。 想到这里，赵顺才心里憋闷，他们这个知县大人，自上任以来，真是一点都不管辖下百姓的死活，青峰县生生被他折腾成了周边最穷的县。 既然县衙不管，只能村里人多留意些，只盼望着沈槐没出事才好。 “那怎么办？如今沈槐是死是活，咱们都不晓得。”刘大壮心中甚是担忧。 “今日天色已晚，大伙又累了一下午，先回家吃晚食吧，明日一早再进山寻一寻。”赵顺才道。 事情就此定下。 晚食，向枣儿做了沈小宝最爱吃的肉花卷和疙瘩汤，再配上凉拌的猪皮冻和凉拌胡瓜。 往常他会吃完整整一个肉花卷，还要再喝半碗疙瘩汤，而今晚他却只吃了半个，便说吃饱了。 连一向心大的桃儿都看出他的异样，疑惑问道：“小宝，你不吃了吗？” 沈小宝没什么精神，蔫蔫地点了点小脑袋，声音有气无力，“嗯。” 看他这样，向枣儿心中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小宝，有哪里不舒服吗？” “姑姑，我困。” 此刻，小孩耷拉着眼皮，确实像是困极了般。 “好，小宝既然吃饱了，姑姑先送你回屋里睡觉。” 向枣儿抱他回屋，铺好被褥，沈小宝乖巧脱掉鞋上炕，躺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睡得安详宁静，向枣儿稍稍放下心来，回灶屋继续吃饭。 因着沈小宝睡得早，三姐妹便也比往常睡得早些。 入夜时分，本在熟睡中的向枣儿似是感知到什么般睁开了眼睛，耳听到有人呓语。 她不自觉屏息静听，那呓语像是从炕里侧传出来的。 而睡在里侧的是沈小宝。 沈小宝！ 向枣儿一惊，瞬间醒了神，支起身朝炕里侧看去。 夜半的月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小孩儿的半边脸上。 此刻他正皱着小眉头，脸部肌肉微微抽动，嘴唇翕动，好像在做梦。 匆忙起身点起油灯，向枣儿来到沈小宝身旁，凑近了看才发现，小孩儿额上隐隐有了汗意，小脸有不正常的潮红。 心里“咯噔”一下，她慌忙伸手去摸，手一触到小孩儿额头便感潮湿滚烫。 沈小宝发烧了！ 要知道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感冒发烧也是会要了一个人的小命。 何况沈小宝还那么小。 这个时辰药铺早已关门，而且距离太远，万一出去再招了风，说不定会更严重。 她强迫自己冷静，回想着这些年跟着爷爷学的一些急救知识。 对，物理降温！ 她记得小孩发烧的话，用温毛巾擦拭脖子、前胸、后背、腋下、大腿根等部位，再配合推穴位可以降温。 向枣儿立马去灶屋烧热水，等水开后拿陶盆兑成一盆温水，再拿一条干净布巾放进温水里浸湿，拧到不再滴水后折好，慢慢给小孩擦拭身体。 小孩儿因着高烧难受，哼哼唧唧，睡得不安稳，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阿爹......”沈小宝嘴唇翕动。 声音细弱听不清，她只得将耳朵凑近。 “阿爹......” 闻言，向枣儿怔愣，原来小家伙想阿爹了。 想到白日里赵顺才带回来的消息，心里酸涩不已。 沈小宝只有沈槐一个亲人，只盼着他吉人天相，早日回来和小宝团聚。 她来回给小孩擦拭几遍后，便开始给他推穴位。 清天河水：清热退烧，疏风解表，两百到三百次。 退六腑：清内热，两百到三百次。 推脊柱：祛风散寒，两百到三百次。 轻揉风池穴：疏风解表，疏通经络，三到五分钟。 她能想到的全部用上。 推完穴位，再接着用温毛巾擦拭身体，然后再推穴位。 如此反复，待她最后一次推完穴位，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她摸了摸小孩的额头，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 这一刻，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向枣儿才感觉到手指肿胀酸疼，而躺在炕上的小孩睡得安稳。 “大姐？”睡在旁边的向梨儿揉着眼睛喊她。 “梨儿，大姐吵醒你了？”向枣儿过去轻轻拍着她，“时间还早，你接着睡。” 向梨儿睡得迷迷糊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在她轻拍下又睡了过去。 早食，向枣儿熬了白粥，烙了鸡蛋水饼，清炒菘菜，葱花鸡蛋。 因着小宝生了病，向枣儿便将矮桌摆在了炕上。 梨儿和桃儿洗漱完吃早饭时，这才知道沈小宝半夜发了高热。 “小宝，你还痛吗？”桃儿心疼地看着自家侄儿。 沈小宝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了往日的活泼。 因着刚发过烧，他身体虚弱，胃口不好，向枣儿只喂他喝了一小碗粥。 向枣儿惦记着带小宝去看郎中，着急忙慌地喝了一碗粥，便嘱咐两姐妹看家，给沈小宝穿好衣服，抱着他准备去三树村的药铺。 可一想到药铺郎中的德行，于是决定去县城的仁心堂。 第70章 阿爹是不是不回来了 待向枣儿背着沈小宝到仁心堂时已是巳时，医馆内挤满了看病抓药的人。 差不多等了两刻钟，终于轮到他们。 向枣儿将昨夜沈小宝发烧的情况详细描述给郎中听。 胡子花白的老郎中边给沈小宝切脉，边听她的讲述。 过了一会儿，老郎中切完脉，又让沈小宝张嘴查看了舌象，扒拉着眼皮再看了看，最后捋着花白长须，道：“小儿纳食减少，舌红苔黄，脉弦数，乃姑曰：其闻父无踪，当夜倏然高热，如此因惊而发，惊则气血不和，影响经脉，因而发热，是热自生，治宜安神和血则得之矣。” 向枣儿有听没懂，一脸懵的看着老郎中。 见她满脸不解，老郎中再次捋了捋长须，解释道：“如你之前所言，小儿应是受了惊吓，气血不和所致的高热。我给你开几副药，至多三日便好。” 经他解释，向枣儿总算是明白了，道谢后拿着老郎中开好的方子，去找药童抓药。 等了好一会儿，药抓好，向枣儿拎着药包，蹲下身去背沈小宝，他却摇头说想自己走，可能是因着早上喝了一碗粥，此刻他有了些力气。 向枣儿便依他，牵着他出了仁心堂。 此刻正是县城热闹的时候，街道两旁的店铺均已开门，不停有人进进出出。 待经过如意斋时，向枣儿拉着沈小宝停住脚步，垂头看向他，问：“小宝，想不想吃点心？” 沈小宝点了点头。 如意斋里人不少，或是像她这样带着孩子来的，或是三五结伴的年轻小娘子...... 好不热闹。 让沈小宝选自己想吃的点心，向枣儿抬头看向点心牌子，想着再挑些梨儿和桃儿爱吃的。 “红豆糕、绿豆糕、杏仁酥、糯米糕、红枣糕......”沈小宝循着她的目光，跟着奶声奶气读起来。 周围的人循声望来，在看到原来是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娃娃在读点心牌子，皆是忍俊不禁。 “向小娘子？” 正专注在点心牌子上的向枣儿听到有人喊她，怔愣片刻，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着又一声“向小娘子”传来时，她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忙四下逡巡。 在右后方的点心架前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赵掌柜。”向枣儿小小吃惊了一下。 赵乾笑呵呵地走了过来，问道：“向小娘子来买点心？” “嗯。”向枣儿笑道：“真巧，赵掌柜也来买点心？” 赵乾颔首，道：“东家想吃如意斋的杏仁酥，我正好出来采买，顺便给带回去。”说完垂头看向沈小宝问道：“你就是小宝吧，你想吃什么点心？告诉伯伯，伯伯给你买。” 小家伙因着生病没了之前的活泼，悄悄躲到向枣儿身后，完全不搭理赵乾。 向枣儿见状，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对赵乾道：“赵掌柜莫怪，孩子有些不舒服，我刚带着他去仁心堂抓了药。” “无妨，无妨，小孩子本来就怕生。”赵乾不在意的挥挥手，随即喊来如意斋的伙计，吩咐道：“一包绿豆糕和一包杏仁酥，包好给这位小娘子，记我账上。” “好哩。赵掌柜，劳您稍等，马上给您包。”伙计应声，麻利地拿了托盘朝货架走去。 向枣儿不好意思地推辞，“不用了，赵掌柜，我自己买就行。” “一点点心而已，买给孩子吃，你快别推辞。”赵乾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还得去买午食用的食材，就不打扰你们了，有空带着孩子们来悠然居玩。” “多谢赵掌柜。”向枣儿只得道谢接受，目送赵乾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口。 正巧伙计将包好的点心递了过来，“小娘子，您的点心拿好。” 向枣儿拎上点心，牵着沈小宝去城门口坐车回荷花村。 此刻，城门口停放车马的地方空荡荡，来往都是进城的车马，二人便寻了一处阴凉地等着回去的牛车。 想着沈小宝早上只喝了粥，便拿出一块杏仁酥给他，“来，小宝，吃一块杏仁酥垫垫肚子，你的病还没好透，只能吃一块，等病好了再吃。” 小家伙乖乖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杏仁酥，却只拿在手中。 往常沈小宝要是看到吃的，不管甜的咸的，总要先尝尝，何况小孩子都爱吃点心，今日他的举动委实很反常。 向枣儿看在眼里，关心道：“小宝，怎么不吃？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摇了摇小脑袋，小家伙沉默了片刻，而后瓮声瓮气地问道：“枣儿姑姑，阿爹是不是不回来了？” 闻言，向枣儿心中一沉。 小家伙这是知道了。 也对，王二狗跑进养殖场说沈槐掉下山崖的时候小孩还在场。 本来以为他年纪小，再加上后来刘阿奶带着他离开，连她都以为他不懂。 沈小宝敏感聪明，昨日的种种，他一定是察觉到什么。 当时，他心里一定又惊又怕，以至于昨夜发了烧。 向枣儿心疼不已，试着循循善诱。 “小宝，你阿爹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阿爹说去打野猪。” “还有呢？” “阿爹说回来要陪着小宝种地。” “那你阿爹之前答应你的事都办到了吗？” 沈小宝这次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向枣儿笑着，语气故作轻松，“你看，你阿爹每次都说话算话，他答应回家陪你种地，就一定会回来的。” “可......二狗叔叔说......”小孩有些说不下去。 “那你再想想，二狗叔叔是不是经常说谎？”向枣儿问。 沈小宝这才想起二狗叔叔骗他和狗蛋的饴糖吃，眼睛瞬间亮起来，猛点小脑袋，“嗯，二狗叔叔骗人，刘太奶说他是个谎话精，阿爹会回来陪小宝的。” “嗯，你阿爹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小宝了。”向枣儿配合。 虽然她嘴上安慰沈小宝，心里却是没底的。 毕竟自上次沈槐进山已经过去月余，按他平时的作风，最晚不过十来日，必定会回来看沈小宝。 这次如此久，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记得他临走时说发现了野猪的踪迹？ 再想到之前夜半沈家院中矮小的身影，向枣儿灵光一闪。 难不成沈槐有什么其他秘密身份？在执行秘密任务？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样，她便当沈槐是被什么事情一时绊住了脚吧。 第71章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这厢，赵乾自如意斋出来后，拎着杏仁酥直接回了悠然居。 他来到三楼“咚咚咚”敲响了雅间的门。 “进。” 赵乾推门而入。 雅间内，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端坐桌前，正垂首看手中的信笺。 “东家，这是您要的杏仁酥。” “嗯，放桌上吧。”他头都没抬一下，沉声吩咐。 赵乾忙上前，将杏仁酥放在桌上，而后退后一步，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约莫半盏茶后，宴洲将手中信件折好放于桌上，抬头看向赵乾，问道：“见到了？如何？” “见到了，郎中说小公子受到惊吓发了高热，不过向小娘子照顾得当，已经退了热，郎中给开了几副药，让回家好生养几日。已经按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赵乾恭敬回道。 “嗯。”宴洲多日未休息好，此刻满脸疲惫，眼底青黑，他捏了捏眉心，又问道：“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暂时没有。”赵乾应声，略一犹豫后，又道：“东家，咱们派去的人已多日未有消息，是否需要加派人手？不然......” “嘘。”宴洲以食指抵唇嘘了一声，随后垂眸沉思，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在安静的房间内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这是东家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赵乾立马噤了声，不敢出声打扰他。 不过一瞬，他面前的青年心里早已转了好几个弯。 而后，宴洲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再等几日吧。如果还没消息，便将咱们之前安排好的消息放出去。” 虽然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但这难不倒从小习武，耳力过人的赵乾，他答道：“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赵乾行礼退出雅间后，青年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嘴唇翕动，“你可别真的出事啊。” ...... 晌午前，向枣儿二人终于坐上牛车。 一路晃悠悠回到了荷花村。 还没等向枣儿背着沈小宝下车，便被聚在村口的一群妇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们七嘴八舌乱说一通，犹如几百只鸭子，不，上千只鸭子嘎嘎乱叫，向枣儿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担心她们吓到孩子，忙捂住沈小宝的耳朵，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随即冷下脸来，大声喊道：“你们别吵了，吓到孩子，我和你们没完。” 见她冷了脸，众人意识到她不高兴，方才停下自顾自的说辞。 气氛一瞬间尴尬下来。 因着沈槐失踪，加上沈小宝高热，她又照顾了一宿，此刻头一阵一阵刺痛，被她们一吵闹，脾气就没控制住，语气便有些冲。 “你们有事？” 问完，轻轻吐了一口气，将心中那股刚升起的怒意压住。 向枣儿的脸色虽然有所缓和，但人群中竟没有一人敢再开口。 几息后，一脸谄媚的胡氏主动站出来说：“枣儿，咱们没有恶意，这不是看你家养殖场开张，所以过来给你送贺礼的。” “养殖场养那么多鸡鸭，总得养几个畜生看家护院才是。”说完便将一团毛茸茸塞给她，“给，这是我家阿黄生的小崽子，养熟了正好看家护院。” 冷不防被塞了一团暖呼呼毛茸茸进怀里，不仅向枣儿吓了一跳，就连怀中的沈小宝也被吓了一跳。 可当他们看清怀里的毛团子竟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时，两人同时双眼发亮。 沈小宝立马用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她，满眼的渴望：好喜欢，好想养。 向枣儿心都要融化了，哪里抵抗的住。 “小宝喜欢？” 怀中的小家伙轻轻点了点头，将小狗崽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小狗崽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善意，竟主动往他怀里钻，惹得小孩儿咧开了嘴。 他这一笑，可让向枣儿提了一路的心放下不少。 “好，那咱们带回去养。” 向枣儿随即看向胡氏，“小狗崽我收下了，多谢胡伯娘。” “不谢，不谢。”胡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本就存着讨好向枣儿的心思，见她收了小狗崽，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到时候养殖场招工，向枣儿收了她的礼，不得先想着她。 其余人见向枣儿收了胡氏的礼，纷纷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枣儿，你看看，这是咱家养的狸猫，抓老鼠厉害着呢。” “枣儿，你看看咱家这只三花不仅厉害还好看。” “猫有什么好，枣儿，咱家的大白鹅最能看家护院，不比那猫啊狗啊差。” “是，你家大白鹅是不差，它差点拧掉五毛的屁股蛋。” “哈哈哈哈。” 她们倒是自顾自地笑闹起来。 向枣儿被她们吵得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 她怀中的沈小宝紧紧抱着小狗崽，生怕它被这群吵闹的妇人吓到。 想走，又走不脱，向枣儿无奈，只得再次大吼一声：“停。” 众人霎时安静。 嗯，耳朵终于清净了。 “心意我领，贺礼就免了。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向枣儿已经没了耐心。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相互推搡，谁都不想先出头。 最终，还是胡氏将她们的来意说明，“枣儿，咱们就是想问问，养殖场里有没有咱们能干的活。咱们可都是任劳任怨的，不怕吃苦。” “对对对。不怕苦，什么活都能干。” 众人附和。 向枣儿早有预料，一旦养殖场建成，村里肯定有人想进养殖场做工。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人。 她默了默，道：“我知道了。各位想进养殖场做工的，晚食后来我家找梨儿登记，明日容我和刘家商量商量。”怕她们再纠缠，赶忙说道：“我家孩子还病着，得赶紧回家熬药，耽误不得，我就不和各位伯娘婶娘多说了。” 人家都说了孩子要回家吃药，众人自是不好再拦着她，纷纷让出路来。 见状，向枣儿忙抱着沈小宝往家走。 没多一会儿，后边再次传来妇人们的喊声。 “枣儿，你的狸猫。” “枣儿，你的三花。” “枣儿，你的大白鹅。” 向枣儿哪里敢回头，抱着沈小宝闷头往前走，头也不回的喊了声：“你们拿回去吧，我不要。” 众人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便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赶的荒唐戏码。 向枣儿拎着药包和点心，抱着沈小宝和一只狗崽子，被追得狼狈不堪。 最终，狸猫、三花、大白鹅，统统在她家里安了家。 第72章 有人投奔 “哇，小狗狗。” “哇，小猫咪。” “哇，大鹅鹅。” 向家小院不时传出向桃儿兴奋地喊声。 就连一向沉稳的向梨儿都忍不住满眼期待地问：“大姐，我们可以养吗？” “你们想养？” 三小只齐齐点头。 “那咱们先说好。既然要养就得负起责任，每天喂食清理粪便。不能贪图一时稀罕，过几天就说不养，或者推给别人养。最重要的是，我安排的功课不能拉下，一旦让我发现你们只顾着玩，功课做不好，这些狗啊猫啊都得送走。能做到吗？” 向枣儿随时随地培养三小只的责任心。 “能。”三小只应声。 “好，那咱们来分配下，你们想养什么？” “枣儿姑姑，我要养黑头。”沈小宝率先出声，还不忘将怀中的小狗崽举高给她看。 向枣儿嘴角抽了抽，问道：“小宝，你一定要叫它黑头吗？” 回来的路上，沈小宝说要给小狗崽取名叫黑头，因为它全身雪白，只有头顶有一大块黑毛。 “嗯，它就叫黑头。”沈小宝语气坚定。 好吧，好吧，他高兴就好。 桃儿选了三花猫，取名“花花。”梨儿选了狸猫，取名“阿狸”。 只孤零零剩下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大白鹅。 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只适合灶屋那口大铁锅，但碍于三小只，向枣儿只能收留它，暂且叫“大白”吧。 晚食后，村里妇人陆陆续续来向家小院报名，向梨儿将她们的情况一一了解清楚。 识不识字？会不会算数？有没有养鸡鸭的经验？最后再一一记录在册。 待名册整理好，向枣儿便带着去了刘家。 ...... 这日，向枣儿和宋春兰去县城送货回来，远远瞧见养殖场门口围满了人。 没被选上进养殖场干活的人，隔三差五便会来养殖场溜达一圈，想着万一有空缺了可以补上。 两人以为他们又来寻活计，不慌不忙继续往前走。 走近了，有人好心提醒。 “枣儿，有人来投奔你。” “对，还是一家子。” 啊？一家子投奔她？ 向枣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这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谁会投奔她啊？ 和宋春兰对视一眼，摇头表示不知。 待她们走进院中，便见此刻院中坐着三人，两老一小，旁边还放着几个破破烂烂的大包袱。 其中一人，向枣儿的确认识。 “柳老伯？” 那人听到喊声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带着疲惫，脸上沟壑深陷皱成一团。 看见她后忙站起来，局促道，“哎，向小娘子，是我。” 随即将边上坐着的两人拉起来，介绍道：“这是我家老婆子和小孙女丫丫。快喊人。” “向小娘子。”钱氏有些忐忑。 丫丫则害怕地躲到钱氏身后，不肯出声。 柳老头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孩子胆小。” “柳老伯，您这是？”向枣儿疑惑问道。 柳老头又干笑了两声，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声音干涩，“......咱们......咱们听说向小娘子盖了养殖样，便来问问可还招人不？” 原来是来找活计的。 “枣儿，我已经和他们说了，养殖场不招人，他们不听，一定要等着你回来。”刘大壮自屋中走出来。 听他这话似有责怪之意，钱氏噗通跪倒在地，红着眼眶求道：“向小娘子，咱们什么活都能干，养鸡养鸭养猪，你就留下我们吧。”而后拉着丫丫跪下，“咱们只要一份工钱养活她就行，求求你了。” 向枣儿生在现在，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连忙上前扶人，“柳大娘，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我是晚辈，可受不起您这么跪。” 在她的搀扶下，钱氏才踉踉跄跄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向小娘子，咱们实在活不下去了，不然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 “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钱氏呜呜哭起来，丫丫看阿奶哭了，也跟着哭起来。 一旁的柳老头脸色又白了几分，深深呼了口气，“咱们不瞒你，前几日家里......” 前几日，柳老头家中。 “老东西，还不快把地契拿出来。”柳义冲着头发半白的柳老头怒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偷把地卖了。” “那是咱家的地，凭什么要给你。”柳老头脸色涨红。 “哼！你家的？柳武和我借了十两银子，将这地抵给我了。”柳义嘲弄地看着他，“怎么？银子花完了想赖账不成？” “你胡说，血口喷人。” “不认账是吧。”柳义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抖露开后举到他面前，“这上面可写的清楚。” 柳老头满脸不信，想拿过来看清楚，柳义却一把撤回，冷笑道：“二叔，你大字不识一个，看什么看。” “你......”柳老头胸口剧烈起伏。 “柳义，你不是人，你要活活逼死咱们。”钱氏气愤不已。 柳义是什么人，柳树村浑人一个，他哪会在意这不痛不痒的叱骂。 “二婶，你这话怎么说的。”他转向柳老头，“二叔，俗话说子债父偿。你是柳武的老子，这债得你来偿。” 柳老头颤着声音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哼，这可由不得你。”柳义冷哼。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村正来了。” 柳村正是柳树村的领头人，柳氏一族的族长，德高望重。 看到柳义，他眉头一抽，问道：“柳义，你干什么呢？” 柳义笑道：“三爷，我来和二叔商量点事。” 柳村正在柳树村辈分高，家中行三，柳义这辈的都喊他三爷。 “商量就商量，怎么还闹得村里鸡犬不宁？”柳村正不满。 “三爷，武子生前和我借了十两银子，说还不上就拿家里的四亩地抵，我是来和二叔拿地契的。” “哦？”柳村正那双浑浊的眼看向柳老头，“二河，他说的可是真的？” “他放屁，他想骗咱家的地盖猪场。”柳老头愤怒。 “二叔，这话从何说起。”柳义将借据递给柳村正，“三爷，您看，我有柳武按手印的借据，可没胡说。武子没了，二叔二婶就想赖账。” “咱们没借......”钱氏刚想反驳，便被柳村正抬手打断。 他直接将借据的内容念出来，“立票人柳武，央柳青苗作中，借柳义白银十两，按月起利二分，期至五月，一并纳还，恐后无凭，书此为证。元庆二年四月五日。” 待他念完，目光转向柳老头，“二河，武子真没和你说过吗？” 柳老头摇头。 “这......有点麻烦。”柳村正转而问柳义，“你可能证明这张借据是真？” “能，当初是柳青苗做的中人，借据也是他写的，不信把他叫来一问便知。” “好，那就把柳青苗叫来问话。” 第73章 不是武子 柳村正刚想派人去寻柳青苗，便听到有人喊：“我在，我在。”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高瘦青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青苗，这张借据可是出自你手？”柳村正问完，又警告道：“要是敢说谎，便要按族规处治。” 柳青苗眼珠子咕噜乱转，笑嘻嘻道：“不敢，不敢。借据的确是我写的，当初武子央我代写借据，一时寻不到中人，我便答应给他做中人，亲眼看着武子按的手印，不会有假。” “你胡说，武子为什么要和柳义借钱，你分明就是说谎。”他的话，钱氏一个字都不信。 “婶子，我和武子从小玩到大。他虽然不在了，我也不能说瞎话啊。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多年读的圣贤书。”柳青苗一脸悲切。 众人闻言，立马信了他的话。 对呀，读书人肯定不会说谎的。 钱氏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无从辩驳。 人证物证摆在眼前容不得柳老头和钱氏不认。 “二河，人证和物证俱在，这借据的确是真的，想必是武子生前没来的及告知你们吧。”柳村正叹气道：“武子欠下债，他不在了，只能你们做父母的还。” “村正，武子不会瞒着咱们借钱的，你行行好，再帮帮忙吧。”钱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家里就指望那几亩地过活，要是没了地，咱们一家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哭声悲戚，却引不起他人的半点同情。 “谁家都不好过，也不能指望别人可怜你吧。” “就是，武子借了那么多钱，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偷偷藏起来了。” “没有，没有。”钱氏无力地辩解。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摆明了想赖账。” “怕不是看人家猪场越来越红火，你家眼红想占便宜吧。” “不是，你们不要胡说，咱们只是......只是......”柳老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事情弄清楚便好。”柳村正怕事情越闹越大，于是出声阻止，“二河，既然武子生前借了钱，那自该你们来偿还，你得认。” 柳老头白着脸不知道如何回答。 整整十两银子，他们拿什么还？ 哪怕将仅剩的地卖了也不够啊。 钱氏听到柳村正的话，实在接受不了一向懂事孝顺的儿子会背着他们偷偷和仇人借钱。 于是哭喊起来，“老天呀，你们这是欺负咱们家里没人了，屎盆子说扣就扣。我家武子绝对不会和柳义借钱。” 喊完冲着柳义大声骂道：“柳义，你狼心狗肺，猪场被你骗去便罢了，如今还要冤枉已死的人，逼死咱们一家。没良心的畜生，我和你拼了。”说着便朝柳义撞去。 柳义人高马大，身体又壮实，钱氏根本撼动不了分毫，反而被弹出老远，跌倒在地。 “阿奶，阿奶。”丫丫看见倒在地上的钱氏，害怕地哭起来。 听到丫丫的哭声，钱氏忍着疼挣扎着将她抱进怀里安慰，“丫丫，不哭，阿奶在。” “别装可怜了，赶紧把地契拿出来。”柳义粗着嗓门喊，完全无视哭得可怜的祖孙俩。 “不给，咱们武子没借钱，你们冤枉他。”钱氏恨声道。 听到她这话，柳村正面上不悦，“钱氏，不要无理取闹。”而后催促道：“二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钱氏妇道人家不懂就算了，你得明事理，这事是你们不对，赶紧将地契拿出来给柳义。” “村正！”柳老头一脸震惊，“那地可是咱们一家的口粮，眼瞅着夏收了，没了地咱们可怎么活啊。” 柳村正捋了捋没剩几根的花白胡须，想了想道：“那就等你收了粮食，再把地给柳义吧。” “三爷！”柳义不满地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往下说，便被柳村正抬起的手打断。 “柳义，适可而止，难不成你真想逼死你二叔二婶。” 柳村正语气严厉，脸色冷了下来，柳义便不敢再说什么，只狠狠盯着柳老头，“二叔，夏收也没几日了，我等着便是。” 说完转身离开。 没热闹可瞧，围观的人陆续散去。 柳村正看看抱在一起哭泣的祖孙俩，再看看灰白着脸的柳老头，摇摇头离开。 ...... 次日，柳老头赶着车出门。 昨晚他一宿没睡，忆起往昔种种，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了解自家儿子的品性，相信他绝对不会去找柳义借钱的，因为他知道武子有多恨柳义。 为什么柳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决定卖地的时候出现。 还有一张从没听武子提起过真假难辨的借据。 而且卖地这事，除了自家的老婆子以外，他只对一个人说了，就是柳村正。 柳义、柳青苗、柳村正，一一在他脑海划过。 蓦地，一个十分恶毒的念头自他脑中划过。 不可能，不可能，柳村正不会为了那几亩地干这种事的。 正当他想的出神时，突然“砰”一声，牛车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柳老头猛然回了神，着急忙慌下了车。 便见牛车前躺着一人，一动不动。想到自己可能撞死了人，柳老头一下子慌了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脚步便有些踟蹰。 没等他想好怎么办时，那人竟自己爬了起来，踉踉跄跄来到他跟前，皱着眉眯着眼瞧了半天。 然后，那人“嘿嘿”一笑，打着酒嗝，道：“嘿嘿。二......二河叔，你跟着我干啥？” 柳老头被他满身酒气熏的恶心，捂着鼻子退后一步，“柳青苗，你不在家读书跑出来喝酒，你娘子知道吗？” “呸，臭婆娘休想管我。”柳青苗骂完，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哥俩好地凑近他耳边，“嘿嘿，二河叔，嗝......你个大傻子......借据是我写的。” 听到他旧事重提，柳老头心里难受，刚想推开他，又听到他说：“可......手印不是......不是武子按的。嗝......” 闻言，柳老头蓦地睁大双眼，慌张问道：“你说什么，手印不是谁按的？......读书人可不许说谎。” “嗯，读书人不说谎......嗝......不是武子......”没说完便瘫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柳老头激动无比，他就知道，武子一定是被冤枉的。 果然是柳义和柳青苗说了谎。 他踢了踢躺在地上人，“喂，起来，和我去找村正说清楚。”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睡如死猪。 柳老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搬上车，然后赶着牛车朝柳村正家行去。 第74章 那就留下来吧 此刻，柳村正家的院门敞着，柳老头直接走了进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三爷，这次多亏了您。” 柳老头脚步一顿，他认得这声音，是柳义，于是悄悄走到窗户旁蹲下。 屋内对话继续。 “要不是您帮忙，二叔的地哪有那么容易拿到，真是多亏您。”柳义满脸谄媚。 “仅此一次，你记得往后多照顾你二叔，他不容易。”柳村正叹气。 “我晓得。”柳义将他面前的茶杯倒满，“二叔和武子对我有误会，不过我不怪他们，往后也会好好孝敬二叔二婶的。” 柳村正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你是怎么得到猪场的咱们都清楚，当初要不是你爹求我，我绝对不会给你擦屁股，往后少干这缺德事。” “嘿嘿。三爷，喝茶。”柳义嘿嘿笑着将茶端给他，“有了地，猪场就能扩大，便能雇更多的人，对柳树村只有好处，您说是不是？” “要不是看在猪场能带着村里富裕，我能昧着良心帮你吗？哼！”柳村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是是是，要不是您告诉我二叔要卖地，我哪能早做准备。”柳义继续恭维他，“姜得是老的辣，还是您有先见之明，提前让我找青苗来作证，不然二叔那固执性子真是不好办。现在是死无对证，武子也不可能从地下爬出来，二叔只能认了，将地抵给我。嘿嘿嘿......” 此刻，躲在外面的柳老头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这一切真是他们串通好的。 亏他之前还那么信任柳村正，让他帮着寻买地的人。 没想到他竟然和柳义狼狈为奸，想将他的地骗了去。 屋内继续。 “三爷，这是契书，按咱们之前说好的，猪场你我三七分。” “嗯，知道了，你仔细点，千万看好青苗，别让他几杯黄汤下肚将事情抖露出去。” “我晓得，您就放心吧。” 正当两个人说的起劲，屋外突然传来柳青苗大着舌头的声音，“二......二河叔，你......嗝......干啥呢？” 屋中两人皆是一愣，二河叔？ 难不成是...... 顾不得其他，两人忙下了炕，趿拉着鞋出了屋。 只见柳老头正蹲在窗户下，满脸怒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看到柳村正，柳老头内心的愤怒再也控制不住，质问：“村正，你为啥要这么做？为啥要冤枉武子？他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怎么忍心让他死后还被人冤枉，啊......为啥？” 闻言，柳村正一下变了脸色，紧抿嘴角没有出声。 “为啥，三爷当然是为了能让柳树村富起来。谁让你当初霸着猪场死活都不肯分些给村里。猪场要扩大，你家的地最合适，而你依然不愿意让出来，还想偷偷卖了，大伙怎么能容你。”柳义嘲讽道：“不怕告诉你，猪场扩大后，村里人人都有活计赚钱。识相的话就乖乖将地契交出来，不然哪天你家少口人......” 柳老头怒目圆睁，“你敢，你要是敢动丫丫和老婆子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那咱们就试试。”柳义本就生得一脸凶相，此刻更是一副“不听话就宰了你”的凶恶嘴脸。 柳村正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柳义的狠辣他是见识过的，不由担心起来。 可不能再闹出人命，不然谁都帮不了他。 “柳义，不许胡说。”说完，他看向柳老头，“二河，你也是做爷爷的人了，多为孩子想想吧。” 柳老头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村正，你......你怎么能......” “二河，咱们都是为了柳树村，你就退一步吧，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柳村正苦口婆心劝道。 “你不是为了柳树村，你是为了自己。” 柳老头心如死灰，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话说回到养殖场。 “向小娘子，我不明白，明明都是一个村的人，怎么能干这种事。”柳老头双眼湿润。 此时，周围的人默不作声。 任谁都想不到，为了钱，他们竟然污蔑一个已故的人，还要抢了人家活命的地。 “柳老伯。”向枣儿蹙眉问道，“他们怎么会甘心放你离开？” “唉......我托人把地、屋子和牛车都卖了，还了武子生前治病欠的债。昨个半夜咱们偷偷出来的，村里人不知道，他们还等着夏收后收我的地呢。”柳老头抹了把脸，“柳树村咱们待不下去，只能另寻活路。种地、养鸡鸭、养猪，我都会的，向小娘子能不能留下咱们？” 钱氏同样满脸期盼的看着她。 刚开始，向枣儿只是同情他们，可当听到两人都会养鸡养鸭，甚至会养猪后，她改变了想法。 “柳老伯，柳大娘，你们会养鸡鸭？还会养猪？” “会，柳义的猪场以前是咱们家的......” 提到这个，两人又满脸悲痛。 “好，那就留下来吧，就住在养殖场养养鸡鸭，看看门，你们可愿意？” “愿意，愿意。太好了，老头子咱们总算有活路了。”钱氏激动的热泪盈眶，拉着柳老头道谢，“谢谢，向小娘子。” “枣儿......他们看门，那我干啥啊？”刘大壮突然被抢了看门的活，有点无措。 “大壮叔，你是养殖场的东家，难不成还真想看一辈子门吗？养殖场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等这边安顿好，你正好腾出时间来，咱们再商量商量后面怎么安排。” 养殖场其他活计好找人，但看门这事却不好找，钱少还得住在养殖场，一刻也不能离人，还得是他们信任的人，防止监守自盗的事发生，所以一直由刘大壮和刘阿爷轮流兼任。 正好柳老伯来了，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人是个老实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他值得她的信任。 而且他是拖家带口来的，在古代除非是人力不可违的原因，一般不会主动离开自己的出生地，可想而知他下了多大决心。 就凭这决心，配得上她的一次信任。 就这样，柳老头一家三口便在养殖场住了下来。 有了他们一家守着养殖场，而且他们还有养鸡鸭的经验，实在是太完美了。 就这样，养殖场渐渐步入正轨，而柳树村的丑闻也被人添油加醋地流传开。 第75章 端午 这段时日，赵顺才带着几个壮汉日夜在山中搜寻，依然没有寻到沈槐的踪迹，眼瞅着要下雨，无奈只能先带着人下了山。 期间，刘阿爷和刘大壮去县衙报了几次案，县衙依然置之不理。 端午将至，再过几日便是夏收，家里不能缺人，赵顺才这才放人回去忙家里事，且拜托了其他村里的猎户，进山时帮着找找。 沈小宝病好后，有小狗崽黑头的陪伴，情绪渐渐好起来。 向枣儿生怕他在村里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便将三小只拘在家中读书。 “大姐，《千字文》我都学会了，能不能换一本学？”向梨儿问道。 向枣儿既惊又喜，没想到梨儿的学习能力这么强，这本《千字文》虽然不难，但对于一点基础没有的人来说，也没那么容易。 桃儿和沈小宝到现在连三分之一都没学会，反而狗蛋学的更快一些。 “梨儿，你想不想进学堂读书？有夫子教的那种？” 闻言，向梨儿立马眼睛放光，似想到什么光芒又暗淡下来，“可是，上次咱们去问，学堂的老夫子不是说不收女弟子吗？” 自从卖配方得了钱，向枣儿便想送梨儿和桃儿进县城的学堂读书，可没成想碰了一鼻子灰，被学堂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夫子赶了出来。 他言：女子读书无用，不如学好女红，守三从四德，往后嫁人只要侍奉公婆，教养子女便好。 迂腐！向枣儿对此嗤之以鼻。 摸了摸下巴，道：“我再去学堂和老夫子好好聊聊，说不定他就改变主意了。如果他还是不收，那大不了咱们请个夫子来家中讲学。” “真的吗？”向梨儿眼中的光亮再度亮起，“大姐，我一定好好学。” “嗯，等夏收过了，空闲下来，我就去办。” “好。” 这边向梨儿高兴不已，那边桃儿和小宝却苦了脸。 他们不想读书啊！ 端午节将近，村里人纷纷去河边采芦苇叶包粽子。 向枣儿摘了一大篮子芦苇叶，将叶子头部剪掉，开水煮五分钟，使其干净柔软，包粽子的时候才不会碎，更容易成功。 顺便还采了一些黄花菜的叶子，煮后韧性十足，撕成一条条，作为粽子捆绳。 听刘阿奶说，青峰县这边只吃甜枣粽，她还想包些咸蛋黄肉粽子吃。 于是特意去肉铺买了新鲜的猪腿肉，切成均匀的方块再加一些调料腌制上。 泡了一夜的江米，倒出一半拌上酱汁备用。 向梨儿不会包粽子，想帮忙也只能干瞪眼。 因着家里只有一个人会包粽子，午食后，向枣儿便开始包，直到晚食前粽子才全部包好。 每个约莫她大半个拳头大小，红枣粽一百来个，咸蛋黄猪肉粽也一百来个。 待吃完晚食，两只大铁锅腾出来，粽子下了锅，一锅甜粽，一锅咸粽，分开煮。 直至亥时，桃儿和沈小宝还不睡，巴巴等着要吃粽子，待向枣儿告诉他们，粽子要在锅里闷一晚上才能吃后，才乖乖跟着梨儿洗漱睡觉。 一直惦记着吃粽子的三小只，第二日早早醒来。 灶屋的饭桌上，向桃儿和沈小宝各拿了一个甜枣粽。 随着粽叶慢慢拨开，软糯的江米拉着丝，和粽叶藕断丝连。 “嗷呜......好好吃。”沈小宝吃得眼睛微眯，“姑姑，一会儿我还要吃肉粽。” “嗯嗯，我也要。”已经消灭大半个甜枣粽的桃儿连声附和。 “好。都有，慢点吃，细嚼慢咽。”粽子个头不大，向枣儿便由着他们。 家里还有之前在县城仁心堂买的消食丸，饭后给他们每人吃一粒。 向梨儿在肉粽和甜枣粽之间纠结不定，最后拿了没吃过的肉粽。 咸蛋黄猪肉粽，猪肉香嫩多汁，江米软糯混上肉汁，鲜美无比。 向梨儿越吃越上瘾，一连吃了两个才罢休。 最后再配上一碗香浓的豆浆溜溜缝。 吃完早食，向枣儿将粽子分成几份，自家留一份。刘家、赵家各送去一份，悠然居和方氏食肆那份等初五再去送，还让向梨儿给柳家三口送了十多个。 柳老伯一家自从在养殖场住下，干活尽心尽力，两个大人不说，丫丫也会帮着喂鸡鸭。 众人都看在眼里，他们不仅将鸡鸭养得好，养殖场也料理的干干净净。 连之前被抢了看门工作的刘大壮都忍不住夸赞，说她请这一家值了。 ...... 五月五，端午节。 青峰县的习俗，吃粽子，挂艾草，栓五彩绳，戴香囊...... 趁着节日，向枣儿组织了第一次员工聚餐，地点就在养殖场。 刘家五口，柳家三口，三姐妹外加沈小宝， 统共十二个人。 向枣儿和宋春兰在灶屋做菜，钱氏帮忙打下手。 “来来来，小娃娃每人一根五彩绳，祛病辟邪。”刘阿奶笑眯眯地给孩子们分发五彩绳。 五彩绳是用红绿黄白黑五色粗丝线搓成彩色线绳，系在小孩子的手腕上，自五月五日起，直至“七娘妈”生日，才能解下来连同金楮焚烧。 戴上五彩绳的小娃娃们，高兴地绕着刘阿奶转圈圈。 连一向胆小的丫丫也被欢乐的氛围感染，跟着“呀呀呀”的叫着转圈圈，哪里还有刚来时怯生生的样子。 在这欢乐的氛围中，一辆马车和一辆驴车前后脚停在养殖场门口。 两辆车中分别下来几个人，都是熟悉面孔。 “枣儿，枣儿。” 人未到声先至的方芝兰一马当先进了养殖场。 悠然居的赵掌柜距她一步之遥，身后还有个小厮拎着东西。 走在最后面是方玉树夫妇。 向枣儿听到动静从灶屋走出来，便看到这一行几人。 “芝兰婶，赵掌柜，玉树叔，素娥婶，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向枣儿忙迎了上去。 “嗐，巧了不是，玉树和素娥早就想来你这养殖场看看，想着端午你必然在，便结伴来了，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了赵掌柜。”方芝兰笑着解释。 “向小娘子，不请自来，别见怪。”赵掌柜说完，喊了小厮将他带来的礼品奉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赵掌柜客气了，光临敝舍，蓬荜生辉。”向枣儿回礼。 双方客套一番，午食准备好，刘阿奶招呼大家入座。 因着赵掌柜一行人的到来，一桌便坐不下，刘大壮夫妇回家搬了桌子和板凳过来。 刘阿奶和钱氏主动说要和孩子们坐一桌方便照看。 端午节，不仅饭食格外丰盛，必然少不得粽子和雄黄酒。 赵乾看着桌上的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他从中间的砂锅中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咸香滋味瞬间在口腔中散开，软烂不柴还鲜嫩多汁，实在是香。 他眉毛不自觉抖了抖，一连好几块下肚，竟一时没吃出来这是什么肉，有点像鸡肉，又比鸡肉有嚼劲。 忍不住问出口：“枣儿，这道菜叫什么，如此美味，我竟从未吃过。” 第76章 夏收 本在招呼大家吃菜的向枣儿闻言，朝他指的那道菜看去。 她了然一笑，“这是红烧鸭块。赵掌柜可吃的习惯？” “鸭块？鸭子做的？”赵乾讶异。 向枣儿点头。 “没想到鸭子竟能做的这般美味。”赵乾压下心里的惊异，笑道：“此刻要是宋大厨在，少不得又要和你请教了。” 心中却暗道：悠然居虽然有鸭汤，但和这道红烧鸭块比起来，那真是不值一提。 “若宋大厨问，我定当知无不言。”向枣儿笑眯眯道。 “当真？”赵乾挑眉。 她愿意教给宋大厨，也就是说同意这道红烧鸭块在悠然居挂牌了。 如此心胸，不由让赵乾对她的好感又再次加深。 “自是当真。” “好好好，我替东家多谢向小娘子，来，敬你一杯。”赵乾举杯。 “客气，客气，该是我来敬赵掌柜的。”向枣儿举杯回敬。 她和悠然居有合作，往后她还会做更多的吃食，还得仰赖悠然居，不过是道菜而已，送给他们便是。 双方你来我往，几杯黄汤便下了肚。 宋春兰怕她喝多，连拦带劝，“枣儿，别光顾着喝酒，你不是说要给大家尝尝蛋黄粽吗？” “对对。”向枣儿这才想起来，忙将桌上的蛋黄粽分给几人。 于是，猪肉蛋黄粽又引起了一轮新的夸赞。 赵乾和方玉树争抢起来，都想在自己店里售卖。 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向枣儿借着酒劲大手一挥，干脆将配方写出来，给了他们每人一份。 两人纷纷表示卖了蛋黄粽会给她分成，方才消停下来。 临走时，向枣儿将早就准备好的粽子放在他们车上。 ...... 五月下旬，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夏收。 向枣儿带着梨儿来到田边，微风拂过，金黄麦田起伏连绵，麦子的清香和着泥土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此时，田里早已有人正弯着腰割麦了，扬手和她们打招呼时，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喜悦。 田埂边，麦田里，到处充斥着孩子们嬉闹玩乐的叫喊声，听着让人心情十分舒畅。 收了麦，大家再也不用饥一顿饱一顿，怎么能不开心呢。 来到自家的麦田，向枣儿寻着记忆开始割麦。 一手握住镰刀柄，用镰刀勾住一把麦，另一手抓住拢来的麦秆，然后，镰刀贴着麦根用力向上一拉，麦子便割下来了。 先割两把麦，将麦穗搭在一起扭几下，便成了捆麦子用的“绕子”。 向梨儿还小，担心她力度掌握不好，万一不小心割到自己，向枣儿教她用“绕子”怎么捆麦子。 两人一个割麦，一个捆麦，配合十分默契。 时间慢慢流逝，向枣儿直起酸疼的腰，用手轻轻敲了敲，汗珠顺着脸颊划过，流进脖颈，刺刺痒痒。 转头看向梨儿，小孩儿正卖力地捆麦子，汗珠从她额头滑落到眉骨，她抬手用袖子随便一抹，继续干活。 向枣儿看着心疼不已，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快晌午了，日头正盛。 于是她不再割麦，走过去和梨儿一起捆麦子，“梨儿，你先家去烧些水，剩下的我来捆。” “好，我把这捆麦捆好就回家。”向梨儿手脚麻利的继续捆手中的麦子。 待向枣儿担着一担麦子回到家时，向梨儿已经做好了午食。 早早将熬好的米汤晾上，向枣儿自顾自地端起一碗，一口气下了肚。 累，加上流了汗，急需水分，一连喝了两碗才觉得好些。 在她想倒第三碗时，向梨儿出声阻止，“大姐，少喝些，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好，知道了。” “哦哦，回家喽。”桃儿和小宝蹦蹦跳跳进了门。 “大姐，吃杏。” “姑姑，我也有，吃我的。” 两个小家伙献宝似的，将杏捧到她跟前。 “好。”向枣儿从他们手中各拿了一个杏，用手搓了搓，咬了一口，“真甜。” 刘阿奶说过青峰山中有一种杏叫麦黄杏，一到麦收的季节，就会熟透。还别说，真挺甜的。 两个小家伙又跑进灶屋给梨儿送杏去了。 午食有米汤，烙饼，蘑菇炖鸡，凉拌胡瓜，凉拌皮蛋，还有几个粽子。 上午割麦太累，消耗了太多体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向枣儿将蘑菇炖鸡连汤带肉盛进碗里，将烙饼撕成块泡着吃，甭提多香了。没一会儿，一张饼下了肚，又吃了个粽子，喝了一碗米汤，总算是饱了。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夸赞道：“梨儿，你这手艺尽得我真传，嘿嘿......”说完还得意的嘿嘿直笑。 向梨儿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大姐喜欢吃，那晚食还是我来做。” “好。”向枣儿心中熨帖，但也不想她累着，“简单些就行。” 午食后，下地割麦的两人稍微冲洗了下，便去睡午觉。 午觉必须得睡，下午起来还得干体力活呢。 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神清气爽，两姐妹拿起镰刀和扁担继续下地割麦。 桃儿和小宝没去刘家，而是提着小陶罐跟着她们来地里捉虫喂家里那几只鸡鸭。 向枣儿下午只割了一小块麦便不再割，梨儿继续捆麦，她得先将上午捆好的麦担回家中。 待明日，这不到一亩的麦子便能割完，其他人家里的地多，最快得三四天才能割完，正好趁着大伙都在割麦，晒场闲着，她可先使用。 古代没有脱粒机，只能用牛或者驴拉着碌碡在晒干的麦子上来回滚压，麦粒便会脱落。 把脱落的麦粒全部扫在一块，傍晚时分趁着晚风，再用木锨将麦粒扬起，扬尘除杂。 最后用麻袋装好运回家中，晒上几日，便可以缴纳税赋了。 想到接下来还有这么多工作要做，向枣儿顿时感觉腰更酸了，背更疼了。 将地里的麦捆全部担回家中，累得她完全不想动。 她说什么也得买辆牛车，靠人力运动东西实在是太难了。 晚食，向梨儿果然做的简单，凉面配凉拌菘菜。 出了大力的向枣儿连着吃了两碗凉面，还喝了一大碗米汤，撑得她直打嗝。 在院里溜达了几圈，胃里才舒服些。 明日一早还得接着去地里割麦。 正好梨儿烧好热水，几人洗漱后，早早睡下了。 想是白日太累，入了梦里，向枣儿还在不停的割麦，被麦芒扎的浑身刺痒，她也顾不得挠，只一心想着赶紧将麦子割完。 第77章 买牛 第二日早起，向枣儿和梨儿依然是割麦，担麦。 桃儿和小宝，没有再捉虫喂鸡鸭，而是有了新任务，捡拾割完麦后地里落下的麦穗。 四人一通忙碌。 终于，迎着太阳最后的余晖，她们完成了今日的收割。 “啊，终于割完了！”向枣儿高兴地大喊一声，“回家。” 回到家，向枣儿和向梨儿已经累得不想动，桃儿和小宝却依然活蹦乱跳，好不快活。 可到了夜里，后遗症便出现，桃儿和小宝在各自的褥子上画了地图。 次日醒来，两人羞臊不已。 向枣儿在院里绑了草绳，将他俩的褥子晒在日头地儿里。 吃完早食，稍作休息，接着干活。 此时，晒场上只有她们一家，将麦子铺开，向枣儿负责拉碌碡，梨儿则拿着木叉随时准备翻动麦子，确保每一层的麦子都能被压到。 “嘿哈！”向枣儿大吼一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然后，碌碡稍微动了动，接着......便再没了动静。 眉心抽了抽，向枣儿只得无奈回头，便见跟在她身后的向梨儿正眼巴巴瞅着她。 “大姐，要不咱还是找人来帮忙吧？” “大家都忙着收麦子哪有空，我再试试。”向枣儿这次俯身向前，两只胳膊使了牛劲。 好嘛，碌碡依然是微微晃动，等她一卸掉劲儿，又回到了原位。 为什么不用牛或者驴拉？ 因为荷花村穷，县衙花园可以种满名贵花卉，农人却买不起一头牛或者驴，多可悲。 所以向枣儿没处借牛或者驴。 她决定放过自己，“这碌碡我是拉不动了。”随即转过头去，“梨儿，你在家看好桃儿和小宝，我去趟县城。” “大姐，你去县城干什么？”向梨儿不解。 “买牛。拉碌碡。” 这沉重的碌碡让向枣儿更坚定要买牛的决心，不管是拉货或是耕地，靠人力委实费劲，何况她家还没有壮劳力。 虽然向枣儿早就能买得起牛或者驴，可没收麦前，她压根没想到这茬，以至于现在她要像驴一样拉碌碡。 本来想着家里地少，忍忍就过去了，谁承想最后还是败在这碌碡上了。 既然下了决定，向枣儿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去村口坐车进城。 ...... 农忙时节，西市内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卖牛、羊、驴、马的摊位。 向枣儿不懂得怎么挑一头好牛，于是来回转了几圈，依然没有挑到合适的。 “小娘子，你可是要买牲口？” 闻声，向枣儿转头，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这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那一双老鼠眼滴溜乱转。 见她没回答，猴脸男人笑着说：“我家的牛健壮无比，不管是拉车还是耕地，都好的很。”随后招招手，“小娘子，来，看看吧，保准你看了就能相中。” 向枣儿本就是来买牛的，多看看没坏处，总要货比三家的，于是道：“好啊，那我就看看。” 猴脸男人见她答应，忙抬手指了指旁边，“就在这边，你随我来。” 转过一个摊位，向枣儿跟着他来到更靠里的摊位，栅栏旁边确实拴着几头牛，都挺健壮的。 “小娘子，你看看，我这牛正值壮年，你买回去肯定不会亏的。”猴脸男人卖力推销。 向枣儿不懂，只能装模作样的左看看右瞧瞧。 看了一会儿，向枣儿相中了一头体型壮大的大黄牛，问道：“大叔，这头牛怎么卖？” 猴脸男人看向她指着的那头牛，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小娘子好眼光，这头牛正好三岁，正是能出力气的时候，你给二十五两吧。” “二十五两？”向枣儿震惊。 她逛这么久可不是白逛的，那几家卖牛的都去询问了价格，壮年的牛基本都在十五到二十两左右，他居然敢要二十五两。 摆明了要坑她呀。 “小娘子，我这牛健壮，干起活来一头顶两头。”他说完，搓了搓鼻下那稀疏的八字胡，一撇嘴，道：“要你二十五两，可真不贵。” 心中却暗暗嘲讽：这头牛才一岁，还不到出力气的时候，得再养上个一年半载的才好下地干活。本来也没指望能卖出去，没成想碰到个傻子，可不得坑她一把。 “太贵了，不要。”向枣儿见他不老实，眉头一皱，准备走人。 “哎，等等，你不喜欢这头，还有更好的。”见她要走，猴脸男人赶紧出声留人，“等着啊，我这就去牵来。” 说完忙小跑着走了。 向枣儿没挑到中意的牛有些不甘心，既然还有，等等看也行，万一有合适的呢。 便靠在一边的栅栏上等待。 只一小会儿，果见猴脸男人牵着一头十分壮硕的牛回来，而且后面还跟着一个黑瘦少年和一头小牛。 “小娘子，你看这头牛怎么样，只要二十两。”猴脸男人拍了拍牛背说道。 向枣儿装模作样的围着牛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 只瞧见被黑瘦少年牵着的小牛一个劲儿的往这头牛身边拱。 难不成这是一对牛母子？ 向枣儿便决定诈一诈他，“这明明是刚产过崽的母牛，干不得重活，你要二十两，合适吗？” 啥，她居然看得出来！ 猴脸男人不由提起心，“母牛怎么了，看看这体格，拉车耕地样样行。” “那二十两太贵，我再去别处看看。”向枣儿佯装要走。 她其实相中了这头母牛，虽然说买头壮年的公牛更好，但是这头母牛就是合她眼缘。 但这冤大头她可不当。 “小娘子，别走，别走。”猴脸男人急了，“既然你诚心买，这样吧，十八两。” “十二两。” “啥？十二两？太少了，最少十六两。” “十二两五钱。” “哎哎，小娘子，咱们各退一步，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一口价，十四两，不行就算了。”向枣儿说完抬脚就走。 猴脸男人大声喊她，“哎哎，回来，回来，十四两给你。我可是亏大了。” 向枣儿暗喜，压下翘起的嘴角，转身回去。 从钱袋子里取出十四两银子给他，猴脸男人接过钱，还一直叨叨着：亏了，亏了。 向枣儿才不管他亏不亏，反正她心里挺开心，本来预算是二十两，没想到还省钱了，牵着刚买到手的牛就要走。 突然，被旁边等待的小牛挡住了去路。 第78章 往后都是好日子 小牛凑到母牛面前，亲热地蹭着她。 牵牛的少年忙扯着绳子想将小牛拉回自己身边，奈何力气不敌，只能怯生生看着向枣儿，解释道：“大黄是小黄的娘亲，她舍不得和娘亲分开。” 向枣儿一脸懵圈，大黄？小黄？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牛母子，她立马反应过来。 想必大黄是她刚买的母牛，小黄是少年牵着的小牛。 这......这也不是她非得分开这牛母子。 看了看怎么都不肯跟少年走的小牛，不对，是小黄。 向枣儿试探地问道：“那这头小牛，不是，小黄卖不卖？” 少年闻言，愣怔片刻，爱惜地摸了摸小牛背上的毛，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卖。” 然后转头看着她，恳求道：“你能不能不把她们分开，就养在一起，大黄和小黄很好养的。要不家里急需用钱，我才舍不得卖。” 看着少年发红的眼眶，向枣儿点头答应，“好，我将她们养在一起。” 于是，向枣儿按市价将小牛买下，牵着一大一小两头牛出了西市。 又买了一架板车，大黄负责拉车，小黄乖乖地跟在旁边。 晌午，人们从地里回来，正巧碰见向枣儿赶着牛车回到村里。 纷纷驻足，羡慕地看着两头一大一小的牛。 向枣儿直接将牛车赶到了晒场，三小只见到牛，而且还是两只，欢天喜地地围上来。 “大姐，你真的买牛了，还是两只。”向梨儿兴奋不已。 “哇，大牛，小牛。”桃儿双眼放光。 “姑姑，我要坐牛车。”沈小宝伸出两只小胳膊求抱。 “好，我载你们转一圈。”说完，将三小只一一抱上牛车，嘱咐一声，“坐好，要出发了。” “出发。”桃儿和小宝齐齐大喊一声。 向枣儿扯动缰绳，催动大黄，大黄“哞”一声，牛车开始缓缓移动。 车上的三小只兴奋地尖叫声直冲天灵盖，这要放在以前，向枣儿定会觉得头疼不已，而此刻她却觉得十分幸福。 绕着村里转了一圈，收获了全村人的羡慕，向枣儿才赶着牛车回家，让大黄和小黄休息休息，下晌还得带大黄去晒场拉碌碡。 午食时，桃儿吆喝着要吃面条。 这两日忙着收麦，没时间去买菜，向枣儿去灶屋搜寻一番，只有一些干货，木耳、黄花菜、蘑菇...... 于是决定做五花肉打卤面。 五花肉切片，木耳切丝，蘑菇切片，黄花菜切段。 起锅烧油，下花椒煸炒五花肉，加葱姜蒜继续炒香，再加入木耳、黄花菜和蘑菇翻炒，加调料和水，煮开后倒入打散的鸡蛋液。 其实加淀粉水勾芡一下更好，可惜没有。 最后，泼一勺热的花椒油，香味立马能飘出十里。 等那边向梨儿把面条煮熟，捞进碗里，浇上五花肉卤子，拌匀开吃。 在桌边等候的桃儿和小宝早就迫不及待了。 挑起面条，稍微吹了吹便放进嘴里，“呼噜呼噜”吃起来。 香！！！ 向枣儿好久没吃打卤面了，能在这物质匮乏的古代吃上一碗打卤面，实在是幸福，而且身边还有三个超级捧场的小家伙，更是心情愉悦舒畅。 半碗面下肚，四人额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顾得不擦，继续吸面条。 午食毕，向枣儿烧了一大锅水，吃了一身汗得稍微擦洗下。 而后，伴着蝉鸣四人进入了梦乡。 待向枣儿再醒来时，便瞧见有人坐在炕头，不知在干什么。 于是，她支起半边身子抬头去瞧，原来是向梨儿在读《千字文》。 小丫头真的很爱读书，每次经过书局时，都会忍不住驻足片刻，却每次都只是看看，舍不得买。 向枣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职，明明知道她爱书，却从来没想过要买几本书给她，便暗暗发誓，下次去县城一定要买几本书给她，即使古代的书晦涩难懂，但也不妨碍梨儿可以先拥有。 似是察觉到什么，向梨儿回头，看她醒了，笑道:“大姐，你醒了。我刚烧水泡了一壶菊花茶，现在喝正好。” “嗯，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嘿嘿，咱家如今有田地，有养殖场，今日还买了牛车，往后还能读书......”向梨儿笑得腼腆，不好意思道：“我心里特别高兴，怎么都睡不着。嘿嘿。” 向枣儿明白她的感受，想想当初她们一穷二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仿佛还尽在眼前。 她坐起身，呼噜了一把小丫头的脑袋瓜，笑道：“往后都是好日子。” “嗯嗯。”向梨儿猛点头，“大姐，该起了。我刚给大黄喂过草料，下晌还得去晒场压麦子。一直放在那，我不放心。” “好。这就起。” 向枣儿理解，毕竟这年头粮食可是金贵得很，她们统共就那么点麦子，让人偷了去可了不得。 于是，向枣儿去收拾东西，向梨儿负责将桃儿和小宝叫醒。 收拾妥当后，套上牛车，四人来到晒场。 虽不是正午，太阳依然热辣辣的，晒得人脸颊发烫。 给大黄套上碌碡，向枣儿牵着大黄慢慢向前走，身后的碌碡缓缓跟着转动，底下的麦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向梨儿跟在后面用木叉将压过的麦子翻面，顺带抖落麦穗上的麦粒，方便一会儿“翻场”。 “翻场”即是把翻面的麦子再用碌碡压一遍，确保麦粒彻底脱落。 来回两遍，向枣儿抓了把地上的麦秸秆，捏了捏麦穗，空空如也，想必麦粒都已经掉落在地。 “可以了，梨儿把木叉给我。” “好。”向梨儿将木叉拿给她，然后接过缰绳，将大黄牛牵到一边。 向枣儿在叉起每一叉麦秸秆时，都要用力抖一抖，让夹在麦秸秆中的麦粒从缝隙中掉落下来。 最后将麦秸秆全部叉到一旁，堆成一堆。 把麦秸秆清理干净后，用木锨将麦粒堆到一块。 “扫麦吧。”听到她的喊声，三小只拿着笤帚，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开始扫周围散落的麦粒。 接下来便是“扬场”。 趁着傍晚的微风，用木锨将麦粒扬起，风会吹走麦粒里夹杂的坷垃、灰尘以及散碎的麦壳。 做完这一步，便可以将麦子装进麻袋了。 待麦子装上牛车，四人已经狼狈不堪，因着出汗再和着土，脸上黑黢黢一片，头发上还夹杂着碎秸秆。 那样子真是惨不忍睹，可此刻他们的心情却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回家喽。”向枣儿扯动缰绳，拉着三小只和麦子迎着傍晚的余晖往家走去。 第79章 我就要办私塾 夏收后没几天，便要缴纳赋税。 向枣儿索性将麦子放在院里晒着，省得到时候还得折腾。 缴纳赋税的方法有两种，一种等着县衙派衙役来村里收。 另一种是自己拉着麦子去县衙缴纳。 不过，荷花村穷，没人愿意再花钱雇牛车去缴纳赋税，所以一般在衙役来收时，便会乖乖缴上。 这导致衙役们都特别想被派到荷花村收赋税，完成任务那是分分钟的事。 六月初一，缴纳完了赋税，向枣儿和宋春兰一早赶着牛车进城送货。 “枣儿，自己有牛车就是好，省了坐车的钱不说，还能想什么时候进城就什么时候进城，不担心错过了时辰寻不到回村的车。”宋春兰笑呵呵地说。 向枣儿一边赶车，一边回道：“是呀，这不是想着省点事，正好夏收用得着，才下决心买的。” 说完，她抽空转头看了宋春兰一眼，见她满脸羡慕，问道：“春兰婶，这么喜欢啊，让大壮叔也买一辆得了。” “嗐，我是想买来着，你刘阿奶不愿意，说挣的钱得给狗蛋攒着读书用。”她说完，又凑近向枣儿耳边，小声说：“其实是你刘阿奶怕财外漏，招了人眼。” 至于招了谁的眼，向枣儿还是知晓一些的。 自刘二壮成亲，新娘子从没有回过荷花村，说是不习惯乡下生活。 刘家这边表示理解，毕竟是城里的小娘子，养的娇贵。 可每当刘家人进城看望，她便背着刘二壮，明里暗里说日子过得紧巴，想让刘家人补贴补贴。 次数多了，刘阿奶觉得二壮媳妇心术不正，便学着她说家里日子艰难。 自此，刘大壮夫妇挣的钱，刘阿奶便让他们自己攒着，以后供狗蛋读书。其实心里也防着二壮媳妇出什么幺蛾子呢。 两人一路聊着，进了城，送了货，便想着去学堂看看。 周围的村子都没有村塾，想读书只能来县城的学堂。 可普通百姓家一年忙到头，也挣不得几个钱，哪里交得起学堂的束修，所以县城学堂的孩子甚少出自农家。 “出去，出去，我说过学堂不招收女弟子。” 向枣儿二人被老夫子赶至门口。 老夫子虽已逾花甲之年，却仍是声音洪亮，腿脚利索。 “夫子，女子读书有什么错？聪慧灵敏的女子比比皆是，凭什么不能读书？”向枣儿声音里满是愤怒。 这个老迂腐，老顽固，刻板，固执。 老夫子捋着花白的胡子，皱着眉，道：“女子自该是学好女红，往后嫁人侍奉好公婆，相夫教子，方为正道。” 二人的争执引得路过的人纷纷驻足，学堂的孩子扒着门或者窗户伸头往门口看。 见状，老夫子更是气怒，一挥衣袖，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回去温书。” 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赶紧躲了进去。 “夫子，你说的这些和读书并不矛盾。”向枣儿反驳，“如果女子能读书明理，反而能更好的辅助相公，教育好子女，难道这不能称之为正道吗？” 老夫子的脸色沉了一沉，“休要纠缠，女子读书无用，不过是归于闺内矣。” “怎会无用，读书识理，明辨是非。”向枣儿不满他的话，“凡事讲究个言传身教，倘若母亲无才无德不通事理，怎么教养子女明事理，辨是非，怎么教养出德才兼备的孩儿？” “你，你，休要在此诡辩。”老夫子气得胡子抖了抖，“我说不收女子便是不收。” 话音未落，便唤来小厮，“来人，将人轰出去，往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是。”小厮麻利地将两人推出门外。 然后，大门在她们面前“砰”一声关上。 “什么玩意儿，说不过就轰人。”向枣儿气得想骂娘，对着关闭的大门喊道：“你不收女弟子，那是你的损失，你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女子比你这老迂腐老古板聪慧十倍，百倍......” 她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愤怒。 “小娘子，女子本就不该读书，莫强求。” “就是，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读书又不能当饭吃。” “夫子说的没错啊，女子读书无用，不如嫁个好人家，帮扶家中兄弟。” 说话的全是一水的男人。 一帮既得利益者，他们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哼！不收女弟子，我还不稀罕了。”向枣儿懒得理会他们，“春兰婶，咱们走。” 宋春兰被她惊得一愣一愣的，不禁劝道：“枣儿，你消消气，自古女子便不能进学读书，老夫子说的没错。” 没错，向枣儿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这个时代的弊端，她明白的，但心里还是很气很气。 明明梨儿比那些只会摇着脑袋念“之乎者也”的学生聪明好学，只因为她是女孩，生下来便没有进学堂读书的权利。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路上，向枣儿沉默着不说话，陷在自己的万千思绪里。 因着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进学堂读书，不能进学堂读书”，便将牛车赶的歪歪扭扭。可给宋春兰担心坏了，生怕她一不注意，把车赶进沟里。 多好的大黄牛，花了不少钱呢，摔伤了可怎么好。 于是，她出声劝道：“枣儿，不进学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家里不是照样可以教梨儿他们读书吗？像你说的，那老夫子迂腐，古板，说不定他教出来的学生和他一样......” 宋春兰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向枣儿只听到了那句“你在家里不是照样可以教梨儿他们读书吗？” 瞬间，她茅塞顿开。对呀，难不成不去学堂就不能读书了吗？之前就想请夫子来家里讲学，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要办村塾！ 她要让村里的孩子都有书读，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让他们都读书识字明理。 “春兰婶，我决定在荷花村办村塾。”向枣儿宣布。 “啥？办村塾？”宋春兰大惊失色，赶忙阻止，“枣儿，别冲动，你知道办村塾要多少钱吗？你知道请个夫子每年的束修要多少钱吗？” “春兰婶，我知道，我手上的钱够用的。”向枣儿明白她的顾虑。 “枣儿。你......” 向枣儿打断她，“春兰婶，你别劝，我就要办村塾。” 办村塾，又不是盖村塾，一开始可以在村里找个没人住的屋子，修整修整做学堂。 至于请夫子的束修，有悠然居和方氏食肆的生意在，请个夫子绰绰有余。 何况，柳老伯还说过，再过一个多月，养殖场的鸡鸭便能产蛋，届时皮蛋的利润只会更高，办个村塾不成问题。 第80章 要把杏儿卖掉 本来向枣儿想着回村后，立马去找赵顺才商量办村塾的事。 可没成想，在村口被人拦住了去路。 “枣儿，枣儿。”梁氏母女朝她们跑了过来。 看她们着急忙慌的样子，牛车上的两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道：“咋的啦？你家出事了？” 梁氏跑的呼哧带喘，“哎呀，不......不是，不是......我家......是......” 她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全，急得田妞上前，“娘，你歇会，我来说。”随即转向向枣儿，急切道：“是杏儿，向家阿奶要把杏儿卖掉。” “啊，卖掉杏儿？”宋春兰不敢置信，“为啥要把杏儿卖掉？” 向枣儿则蹙起眉头，刚刚夏收也不缺粮，这卖孙女又是作哪门子的妖。 “我模模糊糊听见，向阿奶嫌杏儿和她娘不干活吃白饭。”田妞想了想，又道：“......还有，朱媒婆要给喜子哥说亲，向阿奶拿不出聘礼钱......然后就要把杏儿卖掉，牙婆都请来了。” “啊，牙婆来了，那还了得，咱们赶紧去看看吧。”宋春兰急得不行，不等向枣儿说什么，便催着她将车赶到向家老宅。 没等牛车停稳，宋春兰便着急忙慌地拉她，“快点，枣儿，这要是杏儿被牙婆买走，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向枣儿顺势跟着她进了向家老宅。 此刻向家院里站着不少人，向枣儿看见赵顺才在，想着这事他肯定能解决，便想先离开。 谁知宋春兰死死拉着她，只好随她站在旁边瞧瞧。 而向婆子犹如泼妇般，正插着腰指着向来旺的鼻子骂，“混账玩意，你是想眼睁睁看着老向家断子绝孙吗？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整日在家吃闲饭，卖了就卖了。”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杏儿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喜子是你亲孙子，杏儿就不是你亲孙女吗？”向来旺一脸悲戚地看着向婆子，“杏儿才十二岁，割猪草，喂鸡鸭，做饭，洗衣......哪样不是她干的？” 向婆子最受不了一向听话的大儿子顶嘴，虎着脸道：“那不是应该的吗，你去问问，谁家女娃不干活？” “我家妞妞可不这样，她爷奶打小就不让她干粗活，说小娘子得养得水灵灵的，往后才能寻个好婆家，过好日子。”梁氏阴阴阳阳的语气，道：“妞妞看我们辛苦，非抢着干活。可不像你家，一群吃闲饭的大人不干活，天天使唤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笑死人了。” 田九见自家娘子出头，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都是一个村的，而且他们还比邻而居，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多尴尬。 正说得起劲儿的梁氏哪里会听，甩开自家男人的手，瞪了他一眼，“你扯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向家日日鬼哭狼嚎的，那点子糟心事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你在这给人家遮掩。” “祖宗，消消气，犯不着不是。”田九可不敢惹她，不然受罪的是自己。 他知道杏儿受了委屈，可人家父母在呢，用得着她出头吗？ “哼！”梁氏一时气晕了头，此刻见自家男人苦着脸劝她，才住了口。 梁氏阴阳怪气的话，让向婆子既没里子也没面子，心中更是气恼，便冲着大房发难，“我告诉你，今日我既然把牙婆请来，这杏儿就卖定了。” “娘，我求您，不要再往咱们心口扎刀子了。”向来旺双眼泛红，“娘，你好狠的心，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你为啥要这么对咱们？” “平日你偏心老二一家，什么好的都想着他们，家里活杏儿和她娘干，地里活我和大郎二郎干，都是一家人，再苦再累咱们都不言语。可为啥你还是不知足，为了向家吃饱饭，苹儿没了，孩子娘伤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缓过来。你今日还要把杏儿卖了，只为给喜子凑聘礼......“ “娘，在你心里，咱们一家是不是连牲口都不如，随你要打要骂，要卖就卖......”向来旺诉说积攒了十几年的委屈，“娘，你真的是我亲娘吗？娘......你为啥这样......呜呜......娘......” 说到最后，他蹲下抱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听到这话，向婆子面色变了变，心中有些发慌。 她从未见大儿子如此......如此悲伤难过。 这一声声娘喊的悲戚哀鸣，让看热闹的人心里酸涩，不由跟着红了眼眶。 向平向安两兄弟听到他爹的话，都红了眼眶，内心愤怒无比，奔过去扶起他。 “阿奶，既然是喜子缺聘礼，那就该二叔二婶来解决，怎么也轮不得咱们。”向平冷着脸道。 “就是，怎么不把五毛卖了给他哥凑聘礼。”向安愤恨不满。 杜氏不干了，“哎，二郎，你怎么说话呢。五毛能和杏儿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向家人。”向安嘲弄道：“二叔，不如你把五毛卖了吧。” 向来财就是怂包一个，只敢欺负欺负大哥大嫂，两个侄子他可不敢惹，尤其是向安，脾气一上来要人命的。 于是他装着没听见，摸摸鼻子不做声。 而西屋内，苏氏抱着杏儿早已哭成了泪人。 当初婆母为了给向家众人换粮食，卖了苹儿。而今日为了给二房的孙子凑聘礼，还要卖了杏儿。 哪怕她再软弱都忍不下去，苹儿杏儿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心一狠，她放开脸色苍白的杏儿，跌跌撞撞走出屋。 “杏儿是我的闺女，你们谁都别想卖掉她。”苏氏说了两句话，便开始咳嗽，“咳咳......今日谁敢卖杏儿，我就和她拼命。” 那眼神愤怒而疯狂。 等在一旁的牙婆看事情不对，讪笑着说：“向婆子，我看还是算了吧。人家亲娘不想卖，就别强求了。” 她是来买人的，不是来招祸的。 向杏儿长得不错，往后再养大些，能卖给那些老爷做妾，大赚一笔。 但如若闹出人命砸了她的招牌，往后在各村还怎么行走。 想通了这一点，她抬脚想走，却被眼疾手快的杜氏一把拉住，“宋婆，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家四郎的聘礼钱怎么办。” 宋婆被膀大腰圆的杜氏扯住，一时竟挣脱不得。 第81章 向家分家 “咳咳......弟妹，你也是当娘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咳咳......”苏氏声音沙哑而愤怒。“咳咳......你要敢动杏儿一下，我就和你拼命。” 杜氏扯着牙婆，生怕她一松手，人就跑了。 满不在乎道：“大嫂，我可是为了杏儿好，眼瞅着杏儿来年十三，该说亲了。与其嫁个庄稼汉，往后吃苦受累，不如跟着牙婆走，再大些还能寻个富户做妾，你们一家都跟着沾光不是。” 没等苏氏有所反应，一旁的梁氏早已压不住火，“大伙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我说五毛娘，既然你觉得做妾好，不如让来财兄弟给你写封休书，再让牙婆给你寻个富户做妾多好。这样不仅喜子聘礼有着落，连给五毛娶后娘的钱都有了。大伙说是不是？” 她话音未落，众人哄堂大笑。 连站在一旁的向枣儿和宋春兰都没忍住笑，不禁感叹：田妞娘真是个妙人。 人群里还有人起哄。 “来财，你好福气，马上便能旧人换新人啦。” “哈哈哈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人得了什么就能升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对对对，就是这句。要不说还得是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 向来财被他们调侃地面色赤红，骂了句：“滚滚滚，都滚一边儿去。” 爱说不说，他心里其实挺愿意把杜氏换掉的，瞧她吃得跟头猪一样，肥头大耳。晚上半夜醒来看到她的脸，总吓他一激灵，免不得后半夜要做噩梦。 奈何他不是富户，休了她，可没钱再给五毛娶个后娘，就凑合过吧。 这边，杜氏听见梁氏讽刺她的话，当场翻了脸，“田妞娘，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啥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谁家的狗在叫？”梁氏凉凉道。 “你......”杜氏怒瞪双眼，准备干架。 眼瞅着向家的家事，要演变成向田两家之战，赵顺才赶忙阻止，“好了，都消停会。” 随后看向一旁默不吭声的向老头，心里有些看不起他。 连个婆娘都管不好，让她将家里搅得不得安宁。 “向叔，我得说句公道话，杏儿是来旺的闺女，不是她们说卖就能卖的。这事向婶和五毛娘做的不地道，得你这个一家之主拿出个章程来。” 向老头抬头看他，依然没说话，片刻后，对着向来旺喊了声：“老大。” 这声“老大”充满了无奈，心酸，愧疚，不忍，最后他憋出了一句：“那就分家吧。” 向家人听到，纷纷震惊地看向他。 向婆子第一个不干，“他爹，不能分家。” 以往提到分家，老头子最是生气，怎么今日好端端的要分家。 杜氏顾不得拉宋婆，立马转而扯起向来财冲到向老头跟前，“爹，你说啥呢。父母在不分家，你和娘都还在，怎么能分家呢。” 这家绝对不能分，四郎马上要说亲，现在分了家，聘礼钱谁出？成亲的钱谁出？ 想到这里，她暗下掐了向来财一把，示意他说话。 向来财疼得差点叫出声，心里暗骂：疯婆子。 不得不出声：“爹，五毛娘说的对，咱们不能分家。” 向老头瞥了他们一眼，不予理会，只对向来旺说：“老大，分家你可同意？” 此时，苏氏、向平、向安、连同听到动静出来的杏儿，皆是满眼期待地看着向来旺。 希望他说出那个他们所期盼的答案。 “我不同意。”向婆子大声喊道。 “爹？”向来旺抬起通红的双眼盯着他，有点不敢相信。 以往他不是没有提过分家，可每次都只会换来一句：父母在哪有分家的。 他和杏儿娘盼了这么多年，真的被他等到了。 向老头见他神色又喜又忧，心里说不上的难受，“你只说你同不同意，不用管你娘。” 良久，向来旺点头，“同意。” 听到这句“同意”，苏氏的眼泪瞬间簌簌而下，她终于熬出头了。 “嗯。”向老头扯动嘴角，脸上满是疲惫，“村正，你给做个见证吧，今日向家把家分了。” 虽然向家面上是向婆子说了算，可只有向家自家人知道，实际做主的还是向老头。 只要他做了决定，一般不会轻易改变。 向来财夫妻傻了眼，向婆子呜呜哭起来，喊着：这家要散了。 “好，向叔，这家你想怎么分？”赵顺才问。 “平分吧。”向老头声音嘶哑，“屋子统共就这么几间，各自还住各自的屋子，不用动了。田地粮食分成三份，我和他们娘一份，老大老二各一份。一头猪，等过年杀了再分。鸡鸭暂时不分，由我们两个老的养着。其他的锅碗瓢盆按人头算吧......” 章程有了，细枝末节的都好说，赵顺才看向兄弟二人，“来旺，来财，你们有意见不？” 两人皆摇头。 “好，那你们两家商量下，两个老人你们准备怎么分？” 向来财不吭声，他一个都不想养。 “我是老大，爹娘自然是跟着咱们过。”向来旺说。 “不行，爷奶还是跟着咱们过吧。” 突然，向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向五毛。没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氏本来见到儿子回来挺高兴的，可听到他说要养着两个老人，立马拉了脸，“喜啊，你别胡说，你大伯是老大，自该是他们家养。” “娘，你这次听我的。”向喜看着自家爷奶，道：“爷，奶，大哥二哥比我年长，至今没说亲，大伯大伯娘往后更得操心。你们跟着咱们过减轻他们的担子，早日攒钱给两个哥哥说亲才是。” 他这一番话，说得向老头和向婆子心中熨帖，不禁在心里暗赞：这孙子真懂事，知道为他大伯着想。 两人相互对视，便点了头。 “喜子。”向来旺感动的不行。 向喜生怕他说出什么话，让爷奶反悔，赶忙道：“大伯，你该多为两个哥哥想想。” 闻言，向来旺沉默了下来。 趁热打铁，向喜赶忙请赵顺才继续主持分家。 而作为观众的向枣儿心里却有些说不上的感触，向家这一大家子，真是像唱戏一样，一天一出，还不重样。 看来她那三斗麦子怕是没影了。 谁承想，她都不抱希望的事，有人还惦记着。 第82章 三斗麦 “村北良田五亩，村西良田十亩，分成三份，各五亩。 ”赵顺才先问向老头，“向叔，你想要哪块？” 不待向老头说话，杜氏赶忙说：“爹，要村西的吧，咱们合在一起刚好十亩。” 她这么主动积极，可是存着小心思，家里男人儿子又懒又馋，种地指望不上。但若自家的地和公婆的地挨在一起，爹娘绝对不可能看着地荒着，肯定顺便就帮他们种上，这不就省事了。 不管村西还是村北，都是自己精心养护的地，向老头点点头没意见。 “好，那村北五亩归向来旺，村西十亩归向叔和向来财。”赵顺才边说边让人写下来，“农具和粮食分成三份，各家一份。各屋的东西不动，锅碗瓢盆你们自己按人头分......” 最后，赵顺才看了一眼写好的分关书，确认没问题，才要拿给向老头。 向平突然喊他，“赵大伯，还没分完呢。” “还有啥？”赵顺才疑惑问道。 “向家还欠了枣儿三斗麦，之前说过夏收后给，由谁出？” 对呀，向家还欠着向枣儿三斗麦呢，众人这才想起来。 “二叔二婶拔的麦子，自然是他们家出。”向安才不想替他们背锅。 杜氏正憋着气没处发，瞬间翻脸，“不行，当初答应的时候可还没分家。现在既然分家了，照理咱们只用出一斗，多了就别想。” “阿娘，咱家不差这三斗麦，咱家出。”向喜扯了扯她的衣袖。 却换来杜氏的冷哼，“哼，不行。其他的可以听你的，就这个不行。” 她心里狠毒了向枣儿，凭啥要她家出三斗麦，她就是不出。 向喜还想再劝说杜氏，却被向来旺打断，“喜子，你不用说了。剩下的两斗麦咱家出，爹娘不用出。” 说完，他看了看倚在西屋门口的苏氏，而苏氏此刻脸上挂着笑，冲他点了点头。 只要能分家，三斗麦算什么，哪怕是什么都分不到，只要能分家，保住杏儿，她做什么都愿意。 “大哥，既然你这么大方，要不把三斗麦都出了吧。”杜氏阴阳怪气，“反正你家劳力多，不缺这口粮食。咱家老的老小的小，可比不得。” 赵顺才看不惯杜氏欺负老实人，出声训斥，“五毛娘，差不多得了。再胡搅蛮缠，那三斗麦就你家出，本来就是你和来财闯的祸，现在只让你出一斗，你还想干啥？” 知道自己不占理，又有村正出头，杜氏才老实下来不再作妖。 向枣儿真没想到，柳暗花明这事让她碰上，本来她都不打算要那三斗麦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闹剧落幕，向枣儿和宋春兰赶着牛车拉着三斗麦回了家。 ...... 向家东屋。 “喜啊，你和阿娘说说，为啥要你爷奶跟着咱家过啊？”杜氏拉着儿子坐在炕头，小声问：“你阿爷还好，你阿奶那个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可承受不住啊。” 向喜看她一脸菜色，赶忙安慰道：“阿娘，你怎么忘了，之前咱们为啥要忍受阿奶打骂不吭声。” 为啥？杜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疑惑的看着儿子，“那不是因为你爹去赌场赌钱，差点把家里人害了，你阿奶才对咱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唉！向喜内心无奈，他这个娘平日里看着挺精明，一到正事就犯糊涂，“娘，和阿爹赌钱没关系。刚才分家，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 “阿爷说分家，家里的地啊，粮啊，都是平分。那钱呢？阿爷是不是没提家里的钱？” 杜氏点头。 “啊，我知道了。”歪在炕上的向来财陡然出声，“喜子，你是不是想说你阿爷手里有钱，但是不想分。” “对。”向喜看他爹开窍，笑了笑，道：“阿爹说的没错，既然阿爷没有提钱的事，就是不打算将钱分了。毕竟爷奶身体壮实，还没到要人端屎端尿的时候，自是得把钱拿在手里保险。现在爷奶归咱家养，你们多哄着些，时日长了，等我成亲时，还怕他们不拿钱出来。以前的忍耐也算没白费不是。” “哎呦，我怎么没想到呢。”杜氏总算是明白过来，拍着向喜的肩膀，自豪道：“要不说还得是咱儿子聪明，幸亏你回来的及时，要不你爷奶就归你大伯家了，差点叫你大伯要占了大便宜。”接着她哼了一声，“哼，你大伯平日里看着憨厚，没想到还会和咱们耍心眼子，想悄默声地哄你爷奶把钱给他吧。” 说完，她脸上再次浮起疑惑，“喜啊，你和五毛不是要在你外祖家多住上几日，和你表哥学学手艺，为啥今儿就回来了？” 听她问起这个，向喜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冷下脸来，“还能为啥，我不想日日对着大舅母那张臭脸，不过和大表哥学学厨艺而已，大舅母恨不得一刻不错眼的盯着咱，生怕咱比他儿子强。阿娘，我不喜欢学厨，不想学了。” 杜氏听完，心里对娘家大嫂生出不满，喜子可是她亲外甥，和自己表哥学学厨艺咋了，大嫂就那么不愿意，日日拉着个驴脸，看得人心生厌烦。 要不是知道娘家的侄子在县城酒楼帮厨，一个月能拿个百八十个钱，她自不必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非逼着向喜去外祖家受人冷眼。 “喜啊，你大舅母的脸天生就臭，咱不理她。你不想学就不学，娘再让你大舅给你寻个别的活计。” “嗯。”向喜高兴道：“阿娘，我听村里人说，养殖场的活计不仅轻松工钱还多，离家也近。要不你让阿爹去找大壮叔问问，给我在养殖场寻个活计呢。” 向来财一听儿子的话，立马从炕上跳起来，“不行，我不去，我不去。” 他可没那个胆子去寻刘大壮，而且养殖场也不是刘大壮说了算。 寻他没用，得去寻向枣儿那个狠人，万一她不高兴再拿斧头砍人呢。 想到这个，向来财抖了抖，马上摇头，“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本来听完儿子的话，杜氏还真有让向来财去问问的打算，但她想起向枣儿那厉害劲儿，立马打了退堂鼓。 于是，她劝道：“喜啊，不是你爹不愿意去。只是养殖场可不是刘大壮说了算，找他没用。” 见爹娘这态度，向喜突然想起，养殖场是刘家和向枣儿合伙盖的。 刘家还好，但想起那个火起来不要命的向枣儿，向喜不禁打了个寒颤。 算了，算了。 第83章 桃儿和小宝不见了 这边，向枣儿拉着三斗麦回到家。 三小只缠着她，央求她带他们进山摘野桃和野杏。 古代物质贫乏，农家一年到头忙于耕作，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余钱给孩子买零嘴。 所以，山中那些野果便成了他们为数不多又可口的零嘴。 看她被缠得没办法，宋春兰笑道：“枣儿，反正下晌没事，不如就带他们去吧。正好我也带着狗蛋和你们一起，好有个照应。” 被缠得没了脾气，向枣儿无奈道：“好，去去去，但你们得答应我不许到处瞎跑，也不许往深处走，摘完野桃和杏子，咱们就回来。能做到吗？” “能。”三小只异口同声。 尤其是沈小宝，眼中都快冒星星了。 自沈槐莫名失踪，沈小宝一直郁郁，总半夜做梦喊阿爹。 向枣儿时不时会找别村进山的猎户问问，可依然没有半点消息。 她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尽量满足他的需求，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只为让他高兴些。 于是，向枣儿和宋春兰带着四只小尾巴进了山。 一行六人，边走边玩，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才看见几棵野桃树，不远处还有几棵杏树。 野桃树上挂满了绿油油的野桃，看起来像是没熟一般，不知道能不能吃。 “二姐，我要吃桃，你快帮我摘一个吧。”桃儿够不着，只能央着二姐帮忙。 向梨儿就着低处的桃枝，捡着大个的摘下一个，捏了捏，道：“这桃硬邦邦的，能吃吗？” “能吃，能吃，刘阿奶说过，又脆又甜。”桃儿边说边扒拉她的衣袖，“二姐，快给我，我帮你们尝尝味。” 那急不可耐的小模样惹得宋春兰哈哈大笑：“哈哈.......小桃儿爱吃桃。”随即对梨儿道：“梨儿，你放心，这种野桃熟的早，别看长得不好，但味道确实不错，又脆又甜。” 听她这么说，向梨儿放下心，将野桃面上的毛毛用特意带的麻布擦了擦，才递给桃儿。 桃儿接过心心念念的野桃，“咔嚓”一口下去，只听得声音清脆，接着便是嘎嘣嘎嘣的咀嚼声。 众人皆期待地看着，待她咽下这一口桃后，喊出一声，“好甜啊。” 向梨儿这才继续摘野桃，用麻布擦了分给大家。 待摘了半筐后，几人便不再摘，桃虽好吃，吃多了不好消化还容易积食。 不远处的杏树只剩顶上挂着零星几个黄澄澄的杏子，几人身高都不够，只能看着解解馋。 瞅着时辰不早，几人决定原路返回。 返程路上，向枣儿碰到药草便停下给他们科普一番。 此刻，她正指着一株药草，“你们看，这种药草叫大蓟。高三四尺，茎叶两面有稀疏节毛，花为紫色，有凉血止血的作用。如果不小心受伤出血，把它捣碎，敷于患处，便能止血......” “哇，姑姑好厉害，什么都知道。”沈小宝惊叹完，又歪着脑袋问道：“可它是一棵草呀，没有翅膀，没有毛，更不会喔喔叫，为什么要叫大鸡呢？” 向枣儿一楞，立即反应过来，不由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小宝，你太可爱了。”她笑得两眼泛水光。 沈小宝得到夸奖，心里高兴，咧着小嘴呵呵笑。 宋春兰和向梨儿这才后知后觉也跟着笑起来。 桃儿和狗蛋则不明所以，反正他们跟着高兴就对了。 虽然他俩和小宝有同样的疑惑，一棵草为什么要叫“大鸡”这么奇怪的名字。 向枣儿抹了抹眼角的泪，止住笑，“不管它叫“大蓟”还是“大鸡”，你们记得它的样子，记得它能止血就行。” “好。记住了。” 接下来的路程，桃儿摘朵花，小宝抓个虫子，狗蛋有样学样。每当三人抓到虫子都要凑到一起比一比谁抓的更大，而后再仰天大笑，那笑声吓得停在树梢上的小鸟都要抖三抖。 一行人便这么热热闹闹下了山。 到家后，向枣儿感觉早前吃的野桃已消化殆尽，此时肚中空空，急需食物填补。 在灶屋寻了一圈，只有几块豆腐，于是她决定先做一道小吃垫垫肚子。 将豆腐切成均匀的方块备用，接着用酱汁、醋、蒜末、自制五香粉、盐、等熬制成酱料。 虽然没有孜然和辣椒面，但她尝了尝，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边宋春兰帮着烧火，锅内多倒些麻油，将豆腐块放进去煎至金黄盛出，再将事先熬好的酱料浇上，最后撒上芫荽，浇汁豆腐便做好了。 刚出锅的豆腐超级香，四小只馋得不行，根本等不到放凉，边使劲吹边嘶哈嘶哈吃着。 煎过的豆腐外脆里嫩，加上酱料后，口感更是丰富。 “太好吃了，枣儿，你这小脑袋瓜就是聪明，能琢磨。”宋春兰边吃边夸，“这要放在食肆卖，不得一文一块。” “......那咱不得赔死，酱料里加了香辛料磨成的粉，成本太高，咱自己吃吃还行。” 宋春兰听到加了香料粉，心下吃惊，怪不得好吃呢。香辛料有多昂贵她还是知道的，那是富户们才吃得起的东西。 满满一大碗浇汁豆腐，没一会儿便见了底。 桃儿和沈小宝还在意犹未尽地嗦手指。 眼瞅着该做晚食，宋春兰便带着狗蛋回了家。 二人走后，向家的晚食便是简简单单一锅疙瘩汤，配上凉拌莴笋。 晚食后，天还亮着，向梨儿拿篮子装了些野桃，和向枣儿说了一声，出门朝养殖场方向而去，桃儿和小宝蹦蹦跳跳跟着在后面。 半个时辰后。 “大姐，我回来了。” 此时，向枣儿正在灶屋磨豆子，看到她回来，笑道：“梨儿回来了。”没看到另外两小只，不由问道：“桃儿和小宝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们去找狗蛋玩，没跟我去养殖场。”向梨儿顺手拿了条板凳在她身边坐下，“大姐，我来帮你磨豆子。” “嗯。” “大姐，还要做豆腐吗？” “嗯，我想试着做豆腐乳。” “豆腐乳？是菜吗？” “算吧，豆腐乳是......” 姐妹二人边磨豆子边聊天。 不知不觉一盆豆子磨完，月儿已挂上枝头。 向枣儿便让梨儿去刘家接桃儿和小宝，自己则继续收拾灶屋。 一刻钟后，向梨儿着急忙慌地跑回来，“大姐，桃儿和小宝不见了。” 闻言，向枣儿一惊，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道：“梨儿你先喘匀气，什么叫不见了？” “我......我去找......他们不在狗蛋家，又去养殖场找，柳老伯说没去......河边找了也没有。”向梨儿声音哽咽，“大姐，桃儿和小宝......不会出事吧？” 向枣儿心下“咯噔”，忙安慰道：“梨儿别慌，或许他们玩高兴忘了时间。你去寻大壮叔和春兰婶帮着在家周围找找，我去竹林那边找找。” 第84章 找孩子 去竹林的路上，向枣儿忍不住心里慌乱：天都黑了，两个小孩子能去哪？ 边跑边喊：“桃儿......小宝......” 回答她的除了虫鸣，只有微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 将竹林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找了两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俩小孩平日里最是乖巧，从来不会一声不吭跑出去。 猛地，她突然想起前几日的情形，桃儿和小宝听到村里人说河下游有人捞到了大鱼，他俩高兴地两眼发光。 当下便问他们能不能也去捞鱼，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等得空再说。 他俩不会等不及偷偷跑去河下游捞鱼吧。 前日刚下过一场大雨，下游的水位升高不少，水流湍急，这要是一不小心被冲走...... 不会的！不会的！ 她立马摇头否定脑中的胡思乱想，转身往村里跑去，半路正巧遇到出来找人的宋春兰。 “枣儿。找到桃儿和小宝了吗？”。 “没有。我想去河下游找找。” 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宋春兰便道：“枣儿，别急，别急，你一个人去河下游不安全。咱们去找村正，让他多召集些人帮忙一块找，总比你无头苍蝇般找容易些。” 听到这话，向枣儿似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般，“对对对，人多力量大，我们快去。”说完转身朝赵家的方向跑去。 连宋春兰在后面喊“天黑，你慢点”都顾不上回应。 两人前后脚到了赵家。 “啥？孩子不见了？”赵顺才惊得从炕上一跃而起。“啥时候不见的？” “酉时吃完晚食，他们找狗蛋玩，直到戌时梨儿去刘家接人，才发现他们根本没去，也没去养殖场。常去的地方都找了，没人。”向枣儿心里着急，连带着语速也快了许多。 “都没有？”赵顺才皱眉，喃喃道：“酉时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两个小孩子能去哪里？是不是躲在哪里玩忘了时间？” 随即摇头，不会的，桃儿和小宝是多乖的孩子，不可能这么晚都不回家，道：“枣儿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去多叫些人来帮着出去找。” 说完，他便拿着铜锣出门“镗镗镗”敲起来，没一会儿，村里人便都知道村里丢了两个孩子，纷纷站出来帮忙。 于是赵顺才将所有人分成四队，每个队再安排个队长。 “大家都仔细着找，两个孩子还小，应该走不远。两个时辰后，不管找不找的到，各队长都要派人回来报个信。” “好。” 众人拿着火把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行地毯式搜索。 “赵大伯，我也要去。”向枣儿眼见人都走了，连忙喊道。 走在队尾的赵顺才回头看向她，见她脸色苍白，不由担心，劝道：“你脸色不好，还是在家等着吧，万一桃儿和小宝回来，家里没人他们再跑出找，不就错过了？” 是有这种可能，可让她就这么干等着，太煎熬了，向枣儿根本做不到。 于是她拜托一旁的宋春兰，“春兰婶，麻烦你帮我照顾下梨儿，我在家实在待不住。” “可......枣儿，你脸色真的很不好。要不还别去了吧，我去替你找。”宋春兰劝道。 向枣儿坚持，“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 赵顺才和宋春兰对视一眼，两人都拿她没办法，只得妥协，“那你保证要是坚持不住，半路就得回来。” 见赵大伯同意，向枣儿连连点头，“我保证。” 最后，向枣儿则跟着其中一队进了青峰山，宋春兰则替她回向家小院守着。 ...... 殊不知，搞得荷花村里鸡犬不宁的两个小人，此刻正手拉手慢悠悠走在山路上。 此刻山中静寂，除了他俩的说话声，只剩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 “小宝，你走快点，不然一会儿回去晚了，会挨骂的。” “桃儿姑姑，这里好黑，我害怕。”沈小宝紧紧拉着她的手，打起退堂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天亮再来。” “那不找你的小木刀了？”桃儿停下脚步，撒开两人牵着的手，看着他，好奇道：“小宝，你是男娃娃也怕黑吗？” 沈小宝有些犹豫，他是真的怕黑，但又舍不得他的小木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我......我......” “小宝......不要怕，你看天上的月亮好亮啊，把路照的白白的。还有我和黑头陪着你呢。”说完看向跟在旁边的小狗崽，“是不是？黑头。” 小狗崽黑头比刚来时不仅长大了一圈，还胖了，听到桃儿喊它，立刻将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冲着二人汪汪叫，像是在回答她一般。 见状，桃儿咯咯笑，“你看，黑头也觉得我说的对。” 沈小宝被这一人一狗一闹，心里瞬间没那么害怕了。 于是，他在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好吧，那继续走吧，我要我的小木刀。” 桃儿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小宝，好样的。”然后拉起他的手，鼓励道：“走吧，你的小木刀在山里等着你呢。” “嗯，那是阿爹给我做的小木刀。” “我知道，所以我才陪你找呀。” “桃儿，梨儿和枣儿姑姑会不会生气啊？” “你是小宝侄儿，叫我姑姑。”桃儿不满道。 “哦，桃儿姑姑，梨儿姑姑会不会生气啊？”小宝再次问。 “不会，咱们找到小木刀就赶紧回家，二姐不会发现的。” “嗯。那枣儿姑姑呢？” “也不会。” “嗯。” “汪汪。” 两人一狗沿着山路慢慢行走。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累得越走越慢。 这时，小狗崽黑头陡然停住不动，竖起两只小耳朵，然后朝着路边的草丛中“汪汪汪”叫起来，吓了两个小孩一跳，桃儿大声喊它才停下。 草丛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有什么东西在动。 小狗崽再次警惕，龇着小牙齿，发出低吼，随时准备战斗。 在这紧张时刻，草丛中“嗖”一下窜出什么东西，小狗崽立马窜了出去，钻进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啊，黑头，你别跑。”桃儿大声喊着，连忙拉着小宝朝小狗崽的方向追去。 两人踉踉跄跄追了一段路，始终没见到小狗崽的踪迹，同时迷失了方向。 “黑头，你在哪里。” 两人只能继续往前走。 “啊——” “桃，啊——” 第85章 找到了，找到了 “小宝......桃儿......” “桃儿......” “小宝......” 此时，一队人正拿着火把正在山脚下寻找。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随着喊声不断传来，向枣儿的心越来越慌乱。 而同时，从后方跑来一人，冲着这边喊道：“村正，河下游那边仔仔细细搜了几遍，没发现有人。” “村正，田里和荒地那边都找了，没有人。”又一人跑来报信。 “村正，我们这边也没找到。”最后一队的消息传来。 亥时已过，依然没发现两个孩子的踪迹，众人不由跟着心沉。 向枣儿顿时手脚发软，遍体生寒，但她逼着自己必撑住。 明明白日里两个孩子还跟着她一起去摘野桃，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摘桃？ 对了，摘桃！ “赵大伯。”向枣儿踉踉跄跄跑到赵顺才跟前，着急道：“桃儿和小宝有可能往山里面去了。” 待她将白日里几人进山摘桃的事说完。 众人脸色凝重。 如果两个孩子真进了山，有可能会迷路，也有可能会遇到什么野物就不好说了。 现在只希望两个孩子不会走那么远...... “那还等什么，赶紧往山里找。”赵顺才说完，又嘱咐道：“别单独行动，三五个人凑一队，手里的家伙什拿好，都小心些。” 于是，几人各自凑成一队，拿着火把和武器，开始向山里找去。 “小宝!” “桃儿!” 喊声中不禁带了些凝重。 一行人，摸索着又寻了一阵，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你们听，是不是有狗叫声？” 众人皆停下脚步，凝神静听。 几息后，除了微风吹动草木的声音再无其他。 “哪有狗叫声，大伙赶紧，”赵顺才正要催促时，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等等，好像真的有狗叫声。” 立马，他止住声音，静听辨别狗叫声传来的方向。 “南边，南边有狗叫声。” “对，是南边。” “还等什么，大伙往南边找。”赵顺才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兴奋。 一群人呼啦啦全朝着南边涌过去。 狗叫声越来越近， 众人眼睛里被火把映出亮光，亮得吓人。 待向枣儿看到前方那只浑身雪白头顶乌黑的小狗崽时，激动地喊道：“黑头，黑头。” 小狗崽听到喊声，回头看见向枣儿，立马兴奋地“汪汪”叫着朝她跑来，可没跑两步又停下，转身又跑了回去。 然后一边朝一行人汪汪叫，一边原地踱步低声呜咽，像是急切地表达什么一般。 见它这样，向枣儿立马明白过来，黑头这是在求助，二话不说朝它跑了过去。 却被旁边的赵顺才一把拉住，“别跑，前面有山沟。” 山沟？向枣儿一顿，心惊不已，难不成小桃和小宝掉下去了！！！ 赵顺才小心翼翼带着众人来到山沟边上，拿火把朝下面照去。 火把的光照不进山沟底部，他便大声喊道：“桃儿？小宝？” 此刻，俩小孩正困在山沟里哭天抹泪，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抬头看，同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惊怕。 “哇——” 大哭出声。 听到哭声，其他人却欢呼出声，“找到了，找到了。” 听着他们哭声如此响亮，人应该没太大的问题。 在众人合力下，将两个小家伙救了上来。 因着山沟中的泥土湿润，两人滚成了两个泥球，向枣儿飞扑过去，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还好胳膊腿什么的都在，其他地方看着也没受伤。 孩子找到，众人顺着原路下了山。 到了山脚下，向枣儿和众人道过谢，领着两小只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一直焦急等待的向梨儿飞奔过来，身后跟着宋春兰。 “桃儿，小宝。”向梨儿一把抱住两个泥蛋，“你们跑哪里去了？吓死我了，呜呜......” “二姐，呜呜......” “梨儿姑姑，呜呜......” 三人顿时哭做一团。 宋春兰跟着眼眶发红，上前摸摸他们的头，安慰：“回来就好，快别哭了，赶紧回家吧。”接着招呼旁边一言不发，脸色苍白的向枣儿，“枣儿，走，回家了。” 向枣儿木木地点头。 刚走进院中央，突地传来“噗通”一声，吓得宋春兰转头去看，只见向枣儿倒在地上，吓得惊呼出声：“枣儿！” 随后传来三个孩子惊慌的喊声。 “大姐！” “大姐！” “姑姑！” 向家小院顿时乱做一团。 ...... “知了——知了——” 向枣儿被一阵阵蝉鸣吵醒，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两张裹着干泥巴的小脸，泥脸上还冲出了两条沟。 猛地心中一惊，翻身爬了起来，看到两个泥蛋正傻呵呵站在她面前，才将心放进肚子里。 是真的！ 桃儿和小宝找回来了。 “大姐，你醒了？！”向梨儿将水盆放在地上，忙跑了过来，“大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向枣儿摇摇头，看她面面露担忧，不禁问道：“我怎么了？” “你呀，可把这三个小的吓坏了。”屋门口传来宋春兰的声音，手上搬着矮桌，“你昨晚一进院里就晕倒了，怎么叫都不醒。” 昨晚，向枣儿晕倒后，可把连同宋春兰在内的四人吓坏了，还好刘阿奶听到动静过来，又是翻眼皮，又是探鼻息，再后来掐人中，人才幽幽转醒，可没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刘阿奶说她这是受到惊吓，心一直紧绷着，待孩子一找到，心猛地放松下来，就撑不住了，要多休息。 于是，几人合力将她抬进屋里。 “没想到，你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晌午。”宋春兰语气轻松，“肚子饿了吧？今日咱们在炕上吃午食。” 此刻，向枣儿确实觉得肚中空空，看了看紧紧盯着她的两个泥蛋，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宋春兰止不住地笑，“他们俩啊，知道做错了事，怕挨骂。” “大姐，昨晚桃儿和小宝吓坏了，一直守着你，要等你醒来。”梨儿说完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这不，就在你旁边守了一宿。” 向枣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旁边的褥子上确实有两人躺过的泥印子，不由眉角一抽。 大可不必吧，好歹脱了那身脏衣服啊。 虽然对于两小只偷跑进山里感到生气，但见二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想到昨晚他俩的惨状，心中的气“噗”一下泄没了。 算了，孩子嘛，谁小时候没惹得父母跳脚。 于是，她朝梨儿摆摆手，“梨儿，给这俩泥蛋洗洗手和脸先吃饭吧。” 桃儿和小宝这才乖乖跟着梨儿去洗漱。 午食后，向枣儿将俩小孩叫到跟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偷偷进山里。” 第86章 谢礼 一开始两小只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肯先开口。 在向枣儿严厉地目光下，最终沈小宝小声道：“枣儿姑姑，是我要进山里的，你别骂桃儿。” 小桃儿本来还撅着嘴，听到这话，小脸红了红，“大姐，是我要陪小宝找小木刀的，你别骂他。” 向枣儿哭笑不得，感情他俩还在这讲起义气了。 “什么小木刀？你们俩是为了找小木刀才进山里的？”向枣儿问。 “嗯嗯。”桃儿猛点头，小嘴开始叭叭叭，“小木刀是小宝的阿爹给他做的，我和小宝要去找狗蛋玩，然后小宝说小木刀不见了，我就说......” 原来，两小只和梨儿分开后，本要去找狗蛋玩的，还没走到刘家，沈小宝发现一直挂在腰带上的小木刀不见了。 桃儿便陪着他到处找，刘家没有，向家没有，连没住人的沈家也找了，还是没有。 于是两人又找到河边，依然没有。 沈小宝眼眶泛红，眼瞅着要掉金豆子。 桃儿给他出主意，道:“小宝，你不要哭。要不等你阿爹回来，再让他给你做一个吧。” “阿爹？可......向五毛说我阿爹回不来了，哇......”沈小宝委屈地大哭起来。 桃儿见他大哭，当下不知所措，忙扯着袖子给他擦眼泪，“小宝，你别哭。你的小木刀什么时候丢的？” “呜呜......我不知道，在山里......吃桃子的时候，小木刀......还......还在。”沈小宝哽咽着说。 他这么一说，桃儿立马双眼放光，“我知道了，肯定是掉在山里了。” “啊？”沈小宝用衣袖擦了把眼泪，一脸懵，“那怎么办？” 桃儿一拍胸脯，“找去呗，我陪你去。” “真的吗？”沈小宝瞬间不哭了，随即想到什么又垂下头，小声道：“可是......我不认得路。” “啊......”桃儿瞬间傻了眼，这怎么办呢？她也不认得路啊。 正巧余光瞄到趴在边上的小狗崽，小眼珠子一转，自言自语道：“大姐说狗狗都认得回家的路，那黑头肯定也认路啊。” 她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转头对沈小宝道：“小宝，黑头认得路，让它带咱们去找小木刀。” 沈小宝左看看呼哧呼哧吐舌头的黑头，右看看一脸自豪的桃儿，只挣扎了几息便同意了。 两个小孩一个敢说一个敢做，在日落时分，两人手拉手，带着一条小狗崽进了山。 完全不知道这一无心之举，差点让大伙将荷花村乃至青峰山翻了个遍。 “所以，你觉得它......”向枣儿指向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小狗崽，“认识路？” 桃儿一脸疑惑，“大姐，不是你说的吗，小狗认识回家的路。” “噗嗤——”等在旁边准备给他们求情的向梨儿忍不住笑出声。 向枣儿瞬间无语，她确实说过，可没想她能这样举一反三。 “桃儿，小宝，你们听好了，小狗只能认得它常去的地方的路，不是所有地方它都认得路。” “哦，知道了。黑头不认识去山里的路。”桃儿无辜脸。 “枣儿姑姑，我也知道了。” 向枣儿扶额，她不是要告诉他们这些。 “这次你们偷偷跑进山，还不小心掉进沟里，要不是有黑头在，咱们根本就找不到你俩。那万一你们遇到野猪怎么办？是不是太危险了？” 俩小孩点点头。 “所以，往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和家里人说一声，不然我和梨儿会很担心很担心。你们要是出事，我们会特别特别伤心，知道吗？” 两小只羞愧地低下头，片刻后，又点点头。 见两小只听进去，目的达到，向枣儿承诺：“小宝，你的小木刀，姑姑会帮你找的。” 沈小宝闻言仰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真的吗？” “嗯，所以你们以后乖乖的不许乱跑。”说完，话头一转，“这次不骂你们，但得罚。” “啊？？？”两小只傻了眼。 “就罚你们背书，背什么好呢？”向枣儿搓着下巴思考，“要不，梨儿你教桃儿和梨儿背一首诗吧，捡着你会的来。” “知道了，大姐。”向梨儿笑答。 “背书？”俩小孩同时苦了脸。 要说两小只最怕什么，那首当其冲的便是背书。 昨晚，因着担惊受怕，加上又是半夜，向枣儿只草草和大伙道了谢。 她感觉有点太草率，于是和刘家婆媳商量一番后，决定给帮着找孩子的人家送些东西。 如今刚过夏收，家里都不缺粮食。最终定下，每家送些皮蛋、豆腐，外加二斤猪头肉。 说干就干，向枣儿算好总人数，便和春兰婶一起去肉铺定了五个猪头。 一下子卖了五个猪头，可给胖屠户乐开了花，“小娘子，你放心，傍晚我铁定给送家里去。” “好，谢谢大叔。我再要一副猪大肠，现在带走。”向枣儿将钱放进旁边的钱匣子里。 “哎哎哎，马上给你拿。”胖屠户麻利地用草绳将猪大肠绑好，递给她，“小娘子，你拿好，谢谢惠顾。” 心道：这一单生意都快赶上他卖一天肉的进项了，心里那个美啊！ 宋春兰看她买了猪大肠，好奇问道：“枣儿，你买猪大肠要做什么？” “暂时保密。”向枣儿神秘一笑。 两人接着去杂货铺买了一罐麻油，再去药铺买了一小包糖霜。 宋春兰看在眼里心疼的要死，油和糖贵死了。 两人这才回了家。 猪大肠虽然好吃，可洗起来要人命。 桃儿和小宝看见大姐洗猪大肠，立马离她八丈远，躲进了屋里说要背书。 可见猪大肠的威力不一般，逼得他俩都要主动背书了。 向梨儿虽然也觉得难闻，但还是忍着帮她提水，换水。 待向梨儿看到她居然用白面和醋洗猪大肠时，实在忍不住，“大姐，这猪大肠一定要吃吗？” 此刻，向枣儿鼻孔里堵着碎布，说话声音囔囔的，“我突然觉得还真不一定非要吃，下次还是换别的吧。” 之前建养殖场的时候，下水都是几个帮厨负责清洗。现在自己动手才发现，猪大肠这玩意，吃起来虽香，洗起来实在是一言难尽。 向梨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过。”向枣儿话锋一转，“红烧肥肠可是一绝，其他肉可比不了。” 看大姐仍然一脸向往，向梨儿竟也生出些许期待。 这红烧肥肠到底有多好吃，能让她忍着臭味洗了这么多遍后，还这么斗志昂扬。 第87章 啥，办村塾? 清洗干净，将猪大肠焯水，切成滚刀块备用，再用油和糖霜炒了一碗糖色。 起锅烧油，葱姜蒜炒香，下肥肠煸干水分，炒至表面微微起泡后，放入香料和酱汁炒出香味，加适量的水、糖色和盐，中小火烧半个时辰。 正在小菜园里摘胡瓜吃的三小只被灶屋飘出的香味吸引，皱着小鼻子闻，“哇，好香啊。” 瞬间觉得手里的胡瓜索然无味起来。 连小狗崽黑头都忍不住摇着尾巴，在灶屋门口打转。 半个时辰后，红烧肥肠出锅。向枣儿盛了一碗，喊了梨儿给刘家送去，桃儿和小宝蹦蹦跳跳跟在她后面。 灶屋里，锅中的水烧开，下面条煮一个滚，再下蔬菜，煮熟捞进碗里，浇上红烧肥肠。 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肥肠面便好了。 “梨儿，桃儿，小宝，去洗手，吃饭喽。” 随着这一声呼喊，院中的三人立马小跑着去洗手，“哎，知道了。” 待仨小孩看见桌上摆着四碗色泽红亮的红烧肥肠面，根本不用人催，利落地拿板凳坐下。 红烧肥肠软糯有嚼劲，肥而不腻，面条劲道，再搭配绿油油的蔬菜，真是味觉视觉双重享受。 “大姐，红烧肥肠真好吃，就是洗起来太费劲。”向梨儿说道。 “确实挺费劲的，不过咱也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次还是可以的。” 半碗面下肚，四人额上和鼻头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伸手摸了一把，继续呼噜呼噜嗦面条。 下晌，胖屠户将猪头送来后，宋春兰来帮忙。 猪头卤好泡在锅里，两人又开始磨豆子做豆腐，晚食前，终于全部准备好了。 二十个皮蛋，一大块豆腐，二斤卤猪头肉，这份礼搁在村里是相当拿得出手。 留下两家吃的，她们便挑着担子先去给赵家送，然后再去别家送。 收到礼的人家，激动不已，这三样吃食可都是好东西。 不仅心里乐开了花，还莫名有一种自豪感，可能这就是帮助他人换来的善报吧。 没出力帮忙的自是没有，也只有眼红的份了。 例如向家二房，在看到大房得了那么一份厚礼，杜氏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无奈他们已经分家，不然还能吃到自己嘴里，于是酸溜溜道：“还是大哥会做人，又是帮工又是寻孩子，哪里都少不了你。” 自从向家分家，向平向安突然就像解了禁般，尤其是向安，真是一点也不惯着二房。 他性格本来就火爆，要是不是为了阿爹阿娘，他绝对能一次怼死杜氏。 “二婶，你这话说的，不知道人还以为你眼红嫉妒呢，毕竟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只有眼馋的份。” “你......我才不稀罕呢。”杜氏被戳中心思，气恼不已。 向安不接她的话，伸手撕了块猪头肉放进嘴里，嚼了嚼，道：“哎呀，这猪头肉可太香了。”边吧唧吧唧边摇头晃脑。 那模样可把向五毛馋够呛，哭闹起来，“娘，我要吃猪头肉，我要吃，你让向安把猪头肉给我，你去啊......” 杜氏心里本就有火，被小儿子这么一闹，面上更是无光，心里那火直冲天灵盖，“吃吃吃，就知道吃，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别什么香的臭的你都不忌，小心吃死你。哼！”说完，揪着向五毛的耳朵回了屋。 “呸。没脸没皮的。”向平拉着向安也回了屋。 ...... 这日，向枣儿终于得了空闲，便去找赵顺才商量村塾的事。 到赵家时，赵顺才夫妇正在院里搓草绳。 “枣儿来了，可是有事？”宋春菊给她搬了条板凳，“快坐，我给你倒水去。” “哎。伯娘别忙了，我不渴。”向枣儿坐下后，直接道明来意，“赵大伯，是这样，我想在荷花村办个村塾。您觉得怎么样？” “啥，办村塾？哎呦！”赵顺才惊地从板凳上滑下来，摔了个屁股蹲，疼得唉唉直叫唤。 坐在他旁边刚要起身的宋春菊被吓了一跳，忙去拉他，“小心点，你急什么，先听听枣儿怎么说。” 向枣儿没想到他会这般激动，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赵大伯，我是这样想的。咱村里孩子不少，却没几个能读得起县城学堂。这读书识字的好处不必我多说，所以我想办个村塾，请个夫子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赵顺才重新坐回板凳上，道：“读书识字是好事，可办村塾......”稍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想让梨儿进县城学堂读书，偏那老夫子不收女娃子，你心里有气，可也不能因着你一时赌气就要办村塾吧？” “我不是赌气。不是，可能一开始确实有赌气的成分。凭什么咱村的孩子读不起书？凭什么女娃就不能读书？后来冷静下来，深思熟虑过后，反而让我更坚定办村塾的想法了。”向枣儿语气坚定。 “一直以来，荷花村是这十里八乡最穷的村。”看他变了脸色，向枣儿忙道：“赵大伯，荷花村穷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大伙都读不起书造成的。” 赵顺才看了她一眼，脸色稍缓，道：“这和读书有什么关系？农户家里有几个读得起书的，还不都一样。” “可您看胡家，胡大伯在县城酒楼当账房，谁不羡慕，不就因为他识字会算数，才能找到这么好的活计。”向枣儿循循善诱，“再来说养殖场，大壮叔不识字不会算数，我太忙没时间管。想在咱村里寻个帮着记账的人都没有，只得让梨儿暂管，往后梨儿要专心读书，我只能去别的地方雇人了。” 闻言，赵顺才心中咯噔，心道：那不是便宜了外村人，本来他还指望养殖场雇更多村里人，让大伙赚些钱贴补家用。 再想到梨儿，虽是个女娃，可人家不仅识字，记账、算账也很厉害，听说养殖场的账本都归她管着，村里谁家不羡慕。 他不由意动，犹豫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这盖村塾请夫子要花不少钱，让村里人出钱怕是困难。” 向枣儿见他松了口，忙道：“先不盖村塾，在村里寻个没人住的旧屋子修缮修缮，再去寻木匠打些桌椅便好。修缮学堂和请夫子的钱，我出了。” “你出？夫子的束修可不是一年两年的钱，你可得想好了？”赵顺才皱眉，担忧道:，“再来说，哪个夫子愿意来这穷乡僻壤教书。” “夫子的事交给我。夫子没到之前，先让梨儿教。”向枣儿道。 看她胸有成竹，赵顺才便不再反对。 “成吧。”赵顺才点头，“我明日去村里看看，哪里的屋子合适做学堂用。” 第88章 这才是她要找的人 在村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等赵顺才带着人寻旧屋子时，向枣儿要办村塾的事便传开了。 顿时，众人激动不已，谁家里还没几个小娃子。 读书，可是天大的好事。 要是读了书，往后说不定不用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最不济，也能像胡家那样，去县城寻一份体面的活计，养家糊口。 村西一处旧院子里，一群人正忙的热火朝天。 有人问道：“村正，村塾每年束修要多少？收几岁的孩子？” “束修？先不要束修。不过要招几岁的孩子我还真不知道，回头寻枣儿问问。” 之前他就和枣儿商量过束修的问题，考虑到村里的情况，决定先不收束修。 一听不要束修，众人瞬间兴奋起来。 “啊，不要束修？” “真不要束修啊？” “那我家那傻小子是不是也能来？” “还有我家两个。” “我家三个。” 这下好了，村塾还没收拾好，都开始报名了。 赵顺才忙阻止，“行了，屋子都没修缮好，你们说早了。”说完，催促众人，“赶紧干活，这以后便是荷花村的村塾，得修结实些。往后可是你们的孩子要在这里读书。” “哎，知道了，定修的结结实实。” 众人应声，想到往后自家孩子能读书，瞬间干劲十足。 不过，干活也耽误不了他们聊天。 “往后荷花村便是这十里八乡唯一有村塾的村子了。” “可不是嘛，往常都是咱们羡慕别村，这次该轮到他们羡慕咱们了。” “咱村里说不定能再出个秀才呢。” “要真出了秀才，这都是枣儿的功劳。” “枣儿这丫头，没得说，处处为着荷花村着想。” 赵顺才将这些话都听在耳里，顿时觉得支持办村塾算是对了。 看给大伙激动的，他心里跟着高兴，心想：等村塾开学后，一定要请邻村的村正来看看。 而此刻，被他们议论的向枣儿正赶着牛车拉着春兰婶和三小只进城。 这次，她们是来寻夫子的。 她打听到县城有一处小酒肆，名为「寻味」，酒水价格公道，下酒菜味道不错，是那些落魄书生常去之地。 所谓落魄，并不是指家世，指的是在读书一途上没有太大的建树而已。 要么落第的秀才，要么考不上秀才的童生，反正同是天涯沦落人。 听闻，每逢初一十五，他们便会聚在此处把酒言欢。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谈。 待向枣儿一行人赶到时，寻味酒肆里面的人已经坐的七七八八。 “客官您......”店小二看到这一行人，愣了一下神，但立即反应过来，扬起笑脸，“......各位里面请。” 不怪他诧异，寻味酒肆以卖酒为主，甚少会有女客，何况是孩子。 待他们行人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店小二忙上前招呼，“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墙上挂着菜牌，向枣儿看了看，只有几样下酒菜，便随便点了几个。 几人都是第一次下馆子，不免好奇，左看看右瞧瞧，便见到左侧几桌全是身着白衫的读书人。 此刻，他们酒意正浓，乘兴吟诗作对呢。 他们便是向枣儿今日的目标。 不多久，店小二端着托盘来上菜，“菜来喽。凉拌莴笋，野菇炒肉，炒鸡子，胡饼，猪皮冻。各位客官慢用。” 待店小二唱和完，刚想走，被向枣儿叫住，“小二哥，咱们没点猪皮冻啊。” “哦，这是本店新菜，赠送给各位客官的。”店小二笑呵呵解释。 “你们店的新菜？这道菜不是千味楼的菜品吗？”向枣儿不解。 店小二道：“小娘子有所不知，这菜确是千味楼独有的菜品。可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大街小巷贴满了猪皮冻配方，一开始没人信，后来有人照着配方试了。您猜怎么着，还真就做出来了，味道相差无几。”他将手里的白布巾一甩搭在肩上，继续道：“一时间，县城大大小小酒楼食肆全都挂了菜牌子，我们店也不例外，可把千味楼的杨掌柜气歪了鼻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知是谁在替天行道呢。 千味楼从她这花了五百两买配方，这么短的时间，不知道回本没。 管他呢，反正此刻她心里爽快的很。 突然，有一白脸书生站起来，大声道：“要我说，这千味楼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谁人不知猪皮冻乃是方氏食肆的招牌菜，后来莫名其妙就上了千味楼的菜牌。可真是天道好轮回，现在这方子满大街都是，你们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 他大笑出声，其他人却不敢出声附和。 “余兄，慎言，慎言。” 同桌有人出声劝阻，拉了他一把，小声和他耳语几句。 白脸书生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此刻坐下不是，不坐也不是，一下子尴尬住。 另一桌有人察觉他的窘境，连忙转移话题。 “余兄可听说了，威武将军大败南蛮，擒获敌军数万人。据说还有一位公主，现已押送至京城。” “略有耳闻，听闻那南蛮公主生得高鼻深眸，艳丽无比。且性子强硬，似还读过不少书，将威武将军骂得狗血淋头。”白脸书生顺坡下驴，借说话之际坐下，佯装无事地倒了杯酒。 “公主又怎样，南蛮人定粗俗不堪，毫无礼数，依我看不如大黎女子温婉贤惠。”有人接了他的话。 “兄台此言甚是。女子嘛，读什么书，上什么战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才是。”白脸书生语气颇为不屑。 “对，这本是男子之事。” “......”向枣儿听此言论甚是觉得刺耳。 她有些后悔来这一趟，这些满嘴仁义道德，却瞧不起女子之人，可配为人师表？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陡然一道声音从酒肆门口传来，“不然，不然。”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食肆门外坐着一位衣衫破旧之人，那衣衫依稀可以辨出模样，似是读书人爱穿的襕衫。 看来也是位“落魄”的读书人，只是不知他经历了何等境况，此时这般模样。 白脸书生看到此人，嘲笑出声：“赵秀才，你有何见解？” “凡人，不学则不知礼义。不知礼义，则善恶是非之所在皆莫之识也。于是乎有身为暴乱而不自知其非也，祸辱将及而不知其危也。然则为人，皆不可以不学，岂男女之有异哉？”赵秀才念叨完灌了口酒，“这世人读书识礼，还分什么男女呢。” 闻言，向枣儿眼睛一亮，欣喜若狂，心道：这才是她要找的人。 第89章 真的甘心吗? 他这一番言论，让那几桌的读书人都沉默下来。 “呵......”白脸书生被拂了面子，嘲讽道：“身为读书人，你看看你这模样，真是有辱斯文。” “余兄，你有所不知。赵秀才可是青峰县的名人，乡试舞弊被抓了个正着。知县大人念其是家中独子，又是初犯，这才没重罚。只上报府城革去他的秀才功名，往后想参加乡试怕是不能了。” “哦......竟还有此事，怪我孤陋寡闻。赵秀才如此壮举，实在有辱读书人的清誉。”白脸书生故作羞愧状。 “余兄，不必如此。赵秀才，哦，不，是赵兄才对。你如今无亲无挂，与其整日昏昏度日，不如早日回你的荷花村种地。哈哈哈哈。”那人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 其余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对于众人的嘲笑，赵秀才毫不在意，似是历过无数次，早已麻木。 而向枣儿和宋春兰则是诧异对视，皆看向门口那人。 荷花村的？ 荷花村确有个姓赵的秀才，难不成正是这人？ 赵家早些年便举家搬至县城。可他如今怎会如此落魄，赵富贵夫妻便任由儿子这般？ 见赵秀才面对此等嘲笑，竟无一丝反应，一众读书人便失去了再逗弄的兴致，不再搭理他，自顾自说起别的。 酒肆的店小二出去与赵秀才沟通过几次，希望他能换个地方，免得影响其他客人。 而赵秀才则识相地稍微挪了挪，坐到了路边。 过会店小二又去驱赶，这次赵秀才一句话将他堵了回来：“我进你们酒肆了吗？”说完，便不再搭理他，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 一刻钟后，向枣儿一行人吃罢饭食，走出酒肆，径直来到赵秀才跟前。 正垂首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感觉头顶阳光被遮住，不由抬起眼皮子，露出那双无神的眼，微怒道：“谁呀？闪开......” 语气中满是对眼前人的不满。 向枣儿开口：“俊才叔，我们是荷花村的。” 听到“荷花村”三字，男人面上诧异，盯着向枣儿看了半晌，才颤着嘴唇道：“你们是荷花村来的？” “嗯，我叫向枣儿，暂时借住在您家老房子里。”向枣儿解释。 男人恍然，原来她就是来福兄弟家的大丫头，开春那会儿听爹娘提过的。 他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逡巡，而后笑道：“嗯，我知道了。”说完便不再看他们，继续低头喝酒。 “俊才叔，荷花村办了村塾，缺个夫子，我想请您去村塾讲学。”向枣儿道明来意。 此话一出，男人喝酒的动作顿住，许久，抬头再次缓缓看向枣儿。 向枣儿静静盯着他。 男人的脸粗糙，细细纹路夹在其中，看起来颓然潦倒，憔悴黯淡。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在男人眼里看了到了光。 只是那光，稍纵即逝。 男人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开口：“村塾？讲学？你看我如今这下场，读书又有什么用。”他扯了扯身上那件破烂衣衫，“还不如老老实实种地，绝了那靠读书一飞冲天的妄想。这世道，野鸡就是野鸡，永远成不了金凤凰。” 说完他站起身，绕过她踉踉跄跄往前走去。 向枣儿蹙眉，冲着他的背影道：“......我瞧着俊才叔可不像嘴上说的那般甘心。而且，读书不一定要一飞冲天，做人上人。但读书可以让人明理辨是非，可以让普通人多一条谋生的路。俊才叔，你也是荷花村出来的，村里的孩子有几个读得起书，是他们不想读吗？” 前方男人脚步一顿，似是在考虑，可几息过去，男人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俊才叔，你就真的甘心吗？”向枣儿越喊越大声，“与其在此浑浑噩噩，不如回荷花村，将你那一腔抱负施展在孩子们身上，焉知不会再出一个赵俊才！” 男人脚步未停，狂笑不止，“哈哈哈哈......痴人说梦，痴人说梦，哈哈哈哈......” 状似癫狂。 可是，男人此刻手指却颤抖地厉害，双眼猩红，似是心中有天大的愤恨无处发泄，只能生生忍下。 回荷花村？ 他一想到父母生前的殷殷期盼，再想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他怎么有脸回去？ 瞬间，又怅然起来，嘴唇翕动，“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男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 回去的路上。 “大姐，俊才叔会回荷花村吗？”向梨儿问道。 向枣儿若有所思，“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只看他自己会怎么选吧。”随后又嘱咐道：“梨儿，村塾的夫子暂由你代劳，我会尽快寻来夫子的。” 听到要代夫子讲课，向梨儿不免有些惶恐，抱紧手中刚买的书，“大姐，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我之前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们。”向枣儿赶车之余，抽空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梨儿，相信自己。你之前把桃儿、小宝和狗蛋教的很好。” 说到这事，宋春兰可深有体会，“梨儿，你大姐说的没错。多亏你教狗蛋，他现在能写不少字了。” 两人的鼓励，让向梨儿有了信心。 三日后，村塾修缮好，赵顺才寻隔壁村的木匠打了桌椅板凳。 古代没有黑板，便用大木料处理成一块木板，用树枝烧成的炭条便可书写。 于是，某日，早食过后，村塾正式招生了。 接到通知的人，带着家里的孩子涌到村塾，大人加上小孩快百十来人。 可等向梨儿记录名单时发现了不对，来报名的都是男娃，小到三岁，大到十岁不等。 看着情况不对，向枣儿便叫停了报名，询问道：“你们怎么只带男娃来，家里中的女娃不读书吗？” 众人听她这般说，都有些不理解。 “女娃？女娃读书又没用。” “是呀，男娃读书识字，往后能去县城寻个活计。” “女娃长大还不是嫁人，读书没用，不如跟着学学灶屋里那点的活计。” “怎么会没用。女娃读了书识了字，就算往后嫁人，婆家也会高看一眼。而且谁说只有男娃能去县城寻活计，女娃也可以的。”向枣儿不赞同。 “枣儿，你别说笑了，谁会雇个女娃子做活。”有人不信。 “我会，往后养殖场招人必须得认字。”向枣儿继续劝道：“而且，如意斋的掌柜不就是女子，人家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你们不羡慕？” 众人安静下来，觉得她说的好像有道理，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女娃们都去读书了，家里的活谁干啊。 正当他们左右为难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喊声。 “我家女娃报名。” “我家的也报名。” 第90章 到底是不甘心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就见梁氏牵着田妞，向安拉着杏儿，站在人群后方。 然后人群便自觉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向梨儿看到前方那几人，顿时双眼发亮，“田妞姐，杏儿姐，你们要报名吗？” 田妞和杏儿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过，不免有些慌乱。 但看到向枣儿两姐妹后，心中不自觉稳了稳，双双点头。 于是，梁氏拉着田妞上前，向安拉着杏儿跟在后面。 “梨儿，我给田妞报名读书。”梁氏笑呵呵道：“我想让她像你们姐妹一样，读书识字。不为别的，只希望她往后嫁人不靠公婆能自食其力，也能有其他路可选。” “嗯嗯，好的，梁伯娘，我这就记下。”向梨儿超级高兴，忙将田妞的名字写在名册上。 而后，向安也不甘示弱，拉着杏儿上前，笑道：“梨儿，杏儿也报名。” “好的，二哥。” 这声二哥，可把向安激动坏了。 心道：听听，听听，梨儿喊她二哥了，不是往日那声「安哥」，哈哈哈哈。 他赶忙看向一旁的向枣儿，生怕她不同意。 此刻，向枣儿正满面含笑地看着他，跟着脆声开口，“二哥。” 向安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的激动，竟红了眼眶，忙应声，“哎哎哎。” 只有两个女娃报名，还是远远不够的。 “各位叔伯婶娘，你们不想让女娃读书，是不是担心家里的活没人干？”向枣儿走至人群前，继续道：“可你们再想想，是家里的活重要，还是以后孩子的将来重要。就算嫁人，谁家不愿意娶个识字会算数的媳妇。往后说不定能多多帮扶家中兄弟姐妹，你们说是不是？” “看看我家梨儿和桃儿，她们一个八岁一个四岁，识字能算数。难道你们不羡慕吗？”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她再接再厉，“往后逢年过节，出去走亲戚，家里女娃识文断字，说出去多长脸，这亲戚六家的不得羡慕死。” 终于有人忍不住诱惑出声：“对，枣儿说的对。我家三丫要读书。” “我家虎妞也要读书。” “还有我家的。” “......” 众人生怕落人一步，便被比了下去。 人太多，向梨儿一时有些手忙脚乱，高声喊道：“排队，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接着，向枣儿便又宣布另一个消息，“家里想认字的便都来报名，不限年龄。” “不限年龄？枣儿，那我也能来吗？”梁氏大喇喇的问道。 “梁嫂子，你都多大了，还想读书考功名吗？哈哈哈哈。”有人出声嘲笑。 “去，去。”梁氏轰走那人，“我就想认个字怎么了？” 接着转向枣儿，认真问道：“枣儿，我能来吗？” 向枣儿还真没想到她是认真的，她还怪有觉悟的，高兴道：“能，只要你愿意学，便来吧。” “好好好。”梁氏这下高兴了，还真就报了名。 而其他人则嗤笑出声，甚至还阴阳了几句。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听到村塾传来朗朗读书声，正在地里劳作的农人纷纷抬头擦了把汗，脸上皆是笑意。 而赵俊才正是在这朗朗读书声中进了荷花村。 自上次在县城遇见向枣儿几人，他想起过往种种，夜不能寐。 半月已过，最终他还是败给了自己。 向枣儿说的对，他到底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苦读多年，竟如此惨淡收场。 不甘心父母带着遗憾故去。 于是，他悄悄回到荷花村，来到了村塾。 而他惊异地发现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在听到学堂内传来的读书声后，竟奇异地安定下来。 “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听着稚嫩的读书声，曾几何时，他也如这群稚子般，每日勤学苦读。 “人刚出生时，禀性是善良的，天性也相差不多，只是后天所处的环境和接受教导不同，彼此的习性才有了很大的差别......” 正当回忆过往时，一道女童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乱。 女童声音清脆明亮，句意表达清楚明了，让人听在心里很是舒服。 赵俊才不由好奇，透过窗户朝屋内看去，只见站在前面讲学的竟是一个八九岁的女童。 这时，有个和她差不多年岁的男娃站起来，问道：“夫子，是不是说咱们出生时都是一样的，但后来咱们在不同的地方，学不同的东西，所以就不一样了，对吗？” “对，黑娃说的对，太聪明了。”向梨儿夸奖。 男娃被夸奖，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红的，道：“夫子，我有大名了，叫薛琦。我阿娘请枣儿姐姐给我起的，她说曾经有个状元也叫这名。” “嗯。”向梨儿点头，“那你以后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考状元。” 见他们说的起劲儿，好像这当状元是件很容易的事般。 赵俊才不由失笑，笑声传进屋内，立即引起了众学子的注意。 向梨儿循声望去，在看到来人后，立即惊喜喊道：“俊才叔。” 见自己暴露，赵俊才也不扭捏，直接进了屋，问道：“你是来福家的二丫头。” “是，我叫向梨儿。” “嗯，你读过书？” “没上过学堂，是跟着大姐学的。” “不错，不错。她将你教的很好。” 晌午，学堂放学，赵俊才便跟着向梨儿回了向家小院。 正巧碰到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向枣儿。 “俊才叔。您回来了。”向枣儿笑着和他打招呼。 今日赵俊才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袍，头发梳得整齐，再没了之前的潦倒。 赵俊才觉得稀奇，她这语气好似笃定他一定会回来般，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一定不会不管荷花村。” “哦，为什么？” “因为有些东西刻在骨血里，是割舍不下的。”向枣儿将锄头放在一边，又道：“当日在寻味酒肆，您面对嘲讽仍面不改色。可当您知道咱们来自荷花村时，却动容了。我不知该怎么形容，也许是无奈，怀念，愧疚，我猜更多是不甘吧。” 赵俊才实在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能将人心看的这般透彻。 他低低笑了一声，“呵......你说的没错，到底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寒窗苦读数十载，竟背上如此骂名；不甘心爹娘数年如一日的付出，皆付之东流；不甘心农家学子低人一等，处处受人排挤掣肘......太多的不甘心了......唉......” “既有不甘，那便不要放弃。谁说乡野就一定出不了金凤凰。”她声音里充满诱惑和鼓励，“咱们争一争又何妨。您说呢？” 第91章 大订单 是啊，争一争又何妨！ 谁说金凤凰就不能出身乡野！ 这一通说词，让他早已冰凉的心再次死灰复燃。 他可以用这一身学识教导荷花村的孩子们。 像她说的，焉知荷花村不会再出一个赵俊才呢。 他苦读数十载，不敢说满腹经纶，但也曾秀才功名加身，不该就此浪费。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好，那我便和这不公的世道争一争，接了这夫子之职，尽我所能教导荷花村的孩子们。” “俊才叔，你一定会如愿的。”向枣儿笑容明朗。 其实在赵俊才刚进村时便有人看见了他，当即告知赵顺才。 赵顺才放下手里的活和几人结伴来了向家小院，旧友见面自是一番寒暄。 众人这才得知赵俊才多年前的遭遇。 当年，赵富贵夫妇毅然跟在儿子身边照顾，好让他心无旁骛地准备乡试。 可天不从人愿，即便赵俊才头悬梁锥刺股，奈何第一年还是落了第，他只怪自己不够努力。 又三年，再落第。 赵富贵夫妇再也沉不住气，瞒着儿子偷偷私下使了银钱托人去打听情况，想看看儿子差在哪里。 可待消息传回，却让他们震惊不已。 赵俊才考上了，但被人顶替了。 顶替他的人叫吴竖，是千味楼的东家。 此人乃是有名的纨绔，整日游手好闲，为非作歹，胸中无墨，怎会中举。 赵俊才得知真相后气愤不已，不顾爹娘劝阻，跑去县衙击鼓鸣冤。 结果，可想而知，知县大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因为吴竖是他的小舅子。 “什么舞弊，不过是他们怕我再闹事捏造的，这样知县才有缘由上报府城革去我的秀才功名。我不服，想去府城上告，可他们却拿我爹娘的命相逼。”赵俊才叹了口气，“当初是我太鲁莽冲动，不知官官相护的道理，还平白带累了爹娘，唉......” “那......”赵顺才艰难问出口，“富贵叔和婶子呢？” “唉，受不住打击......隔年便走了。”赵俊才想到爹娘临终嘱托，心中越发难受，“他俩临终前说想回荷花村落叶归根。而我遭此横祸，一蹶不振，整日浑浑噩噩，哪有脸带着他们回荷花村。” 说到这里，他红了眼眶。 赵顺才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唉，不怪你，都怪这世道。明日我便寻人看个好日子，咱们把富贵叔和婶子迁回荷花村，了了他们生前之愿。” 想当年，赵俊才考中秀才后，富贵叔和婶子高兴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当时荷花村里，谁不是为之骄傲，这可是荷花村出的秀才啊。 可现在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之后，赵俊才安顿下来，因着老房子向枣儿一家在住，他便说住在村塾的另一间空屋子里。 一日三餐去向家小院吃。 就这样，日子在孩子们的读书声中飞速流逝。 六月将尽，仲夏来临。 养殖场终于迎来好消息。 第一批鸡鸭下蛋了。 悠然居等几家合作商得知消息，纷纷增加了订货量，这可把两家忙坏了。 从早到晚，整整三日，才将所有的蛋腌好。 “哎呦，我的腰，可算忙完了。”宋春兰双手撑住腰左右轻轻摇晃，以缓解腰部的不适。 “以后腌的蛋只会越来越多，时间长了，咱们根本忙不过来。”向枣儿捶捶手臂，提议道：“要不在村里雇些人帮忙？” “雇人倒是可以。不过人多眼杂，这配方万一泄露出去可就不好了。”宋春兰很担心。 向枣儿想了想，道：“确实是个问题，往后再说吧。”接着摸摸肚子，“咱们先吃饭吧，饿得都没劲了。” “对，先吃饭。你刘阿奶要做菌菇炖鸡和烙饼。”宋春兰笑呵呵道：“你不是最爱泡烙饼吃吗，咱赶紧收拾一下就去吃饭。” 向枣儿听到有炖鸡和烙饼吃，顿时双眼发亮，“好啊，好啊。我们沾了刘阿奶的光。” 自从两家合伙，刘家的生活水平比之前提高不少。便也学着向枣儿去县城铁匠铺定了一个铁锅。 没事了就和她学学做吃食，一家人眼瞅着都胖了一圈。 “枣儿，春兰。” 突然，向家小院外传来了刘大壮嘹亮的喊声，那声音里透着喜悦和激动。 “哎，大壮叔，我们这就去吃饭。” “不是，不是。”刘大壮着急忙慌地走进院里，激动道：“枣儿，终于有人和咱们定豆腐了。”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把从怀里掏出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她手里，“这是人家给的契书和定钱，你看看。上面的字我还认不全，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自从上次说养殖场往后雇人都要求识字，刘大壮身为东家之一，要是不识字那不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便让刘大壮夫妻空闲时跟着学，刚开始学的磕磕绊绊，真是差点难为死他们。 但他们体会到识字的好处后，每日不用催，便主动学起来。 “啊？真的吗？”向枣儿赶忙打开契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没错。王家定了十板豆腐，七月初七要。” “对，七月初七。王家的王采买说主家的祖母要做寿，大宴宾客。请的人都是县城有钱有势的人，可不敢怠慢。” 刘大壮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接了这么大的单。 “大壮叔，你可真厉害。这才没几日就接到这么大的订单。”向枣儿真心夸奖道。 自刘大壮被剥夺看门的工作后，向枣儿就给他安排了新任务。 做销售员。 让他带着自家吃食去县城各富户家推销。 起初因着身份他处处碰壁，沮丧不已。 向枣儿得知，便建议他先和各府上的采买混个脸熟，免费送他们一些吃食。 慢慢地这些人也会和他买些吃食，只是量很少。 本来他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今日就接了个大订单。 他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谦虚，“是我运气好。我按照你说的，拿着咱们的吃食去县城富户住的那条街上各家去问。” “本来王家要在悠然居定豆腐菜，可不巧，初七这日悠然居被包场了。王家这才和赵掌柜打听，找到咱定了豆腐。而且王采买说往后每隔三五日，就让咱送两板豆腐。嘿嘿。” “狗蛋爹，你太厉害了。午食奖励你吃个鸡腿。”宋春兰跟着高兴，接着招呼几人，“走吧，别光顾着说话，该吃午食了。” 于是一行人高高兴兴去了刘家。 向枣儿边走边琢磨：这么多豆腐，肯定得找人帮忙。到底找谁帮忙比较合适呢？ 第92章 卤味馆 初六一大早，刘家和向家便有了动静。 向枣儿将家里能泡大豆的家伙什全都找出来，再加上宋春兰带来的，总算是够用了。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觉得小石磨效率低，前几日去柳树村寻石匠定了一盘大石磨，今日正好可以取，刘大壮赶着牛车一早便出发去了柳树村。 “春兰婶。我想雇袁嫂子和梁伯娘帮忙，你觉得行吗？”向枣儿问道。 闻言，宋春兰转头看她，疑惑道：“雇人？咱们三个不够吗？” “只咱们怕是做不完，雇人的话最好是妇人，大壮叔就不太方便在场。” 听她这么说，宋春兰立即明白过来，她俩都是女的， 雇人也只能雇妇人。那自家男人确实不太适合在场。 “三娘和梁嫂子都是实在人，我觉得可以。” 见她同意，向枣儿继续道：“做豆腐是力气活，又得熬夜。给三十文外加一大块豆腐，成吗？” “成，豆腐她们可买不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向枣儿思忖着，“春兰婶，要不还是你去找她们说吧，下晌我还得去县城买点东西。”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刘大壮拉着大石磨回来了。 灶屋没地方放，只能放在院里，等过几日再搭个棚子，可以遮挡风雨。 忙完这些到了晌午，三小只和赵俊才下学回来。 “大姐，我饿了。”桃儿边跑边喊，“今日夫子讲的我都听明白了，厉不厉害？” 还没等向枣儿回答，小宝也跑了过来，小嘴叭叭叭，“还有我，我也明白。枣儿姑姑，可以吃油泼面吗？” 两小只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人，向枣儿伸手给他们俩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道：“桃儿，小宝这么厉害呢，那咱们就做油泼面吃吧。” “哦，吃油泼面喽。” 一个多时辰后，香喷喷的油泼面上桌了。 向枣儿还专门配了几个小凉菜解腻。 下晌，他们去学堂后，向枣儿便赶着牛车去了县城。 先将卤好的菜和肉送去悠然居。 “向小娘子，你可算来了。”赵乾看见她忙迎了过来，似是特意在等她。 向枣儿笑道：“赵掌柜。正好我新做了卤味，不如先尝尝。” “好好。”赵乾听到又有新品，高兴不已，连忙请她进后厨，又喊人拿来碗筷。 新卤味便卤的豆干和豆皮，还有几样蔬菜，放在一起凉拌，很适合炎热的夏日。 赵乾吃得津津有味，心道：还好今日宋大厨不在，不然啥都剩不下。 一会儿功夫，一盘凉拌菜便下了肚，赵乾打了个饱嗝，拿帕子擦擦嘴，伸出大拇指，“向小娘子这手艺绝了。” 突然，他一拍脑门，“嗐，光顾着吃，差点忘了正事。向小娘子，我们东家有请。” 于是，向枣儿跟着赵乾来到三楼的雅间。 “东家，向小娘子来了。” “进。” “吱呀”一声，赵乾推开门，领着她走进屋里。 刚走进屋里，向枣儿立马感觉到一阵凉意。 心道：这是放了多少冰盆。 再往里走，便看到身着锦服的青年正坐于桌前喝茶。 这人通身华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的公子，向枣儿学着古人敛衽行礼，道：“公子，安好。” 青年见她礼行的别别扭扭，忍不住想笑，拱手道：“向小娘子，久仰大名。在下宴洲，请坐。” 然后看向赵乾，“赵掌柜也坐吧。” “是。”赵乾受宠若惊，忙小跑上前，帮着自家主子和向小娘子倒满茶，方才落座。 一桌三人，各怀心思。 “不知宴公子寻我所为何事？”向枣儿问道。 宴洲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方才道：“那我便不绕弯子了，向小娘子可有兴趣与我合作？” “合作？”向枣儿不解，他们不是早就在合作了，“不知宴公子这话是何意？” “赵掌柜，你来和向小娘子解释一下。” “是，东家。”赵乾忙把话接过去，“是这样，向小娘子做卤味的手艺这般好，只给悠然居送货未免有些屈才。不如两家合开个卤味馆，不知你意下如何？” 闻言，向枣儿在心中默默盘算。 县城只悠然居卖卤味，普通百姓想吃怕是也消费不起。 如果开一家针对百姓的卤味馆，妥妥的独一份啊，倒是一桩好买卖。 到时两个店里卖不同品种的卤菜，便不会相互抢客源了。 于是，她问道：“不知是怎么个合开的法子？” “铺子和食材我出，你做卤菜，再定期来铺子巡视下便可。至于怎么分成嘛......”宴洲搓着下巴思索片刻，道：“五五分如何？” 开店话，只她一人怕是忙不过来，那就得培养学徒了。 “可以。”向枣儿又问道：“现在天气炎热，最好现做现卖，既新鲜，味道又好。不知铺子里可有做吃食的灶屋？” 铺子他是有，却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宴洲只得看向赵乾。 赵乾忙道：“这个你放心， 有带灶屋的。” “不知铺子的掌柜是哪位？” “我可以派人给你。”宴洲回道：“你也可以雇佣你自己信得过的人。” 他倒是个心大的，让她雇人，就不怕她从中捞油水吗。 “掌柜人选咱们后面再说吧。”向枣儿想了想，又道：“可否派几位公子信得过的人来跟我学做卤菜。只我一人怕是不够的。” 这话一出，宴洲惊讶不已，“你要收学徒？你不怕我的人学会之后，我再将你踢出去，自己一家独大？” 向枣儿轻笑，完全不担心，“那就是你的损失了，我会做的可不只卤味而已。” “哈哈哈哈，向小娘子，你果然是个妙人。”话落，他随即吩咐赵乾，“你挑几个信得过的，最好是签了死契的人给她。” “是。”赵乾应道，“不知向小娘子可还有别的要求？” 向枣儿摇头，“暂时没有了。” “那好，赵掌柜，你去写契书吧。”宴洲吩咐。 “是。”赵乾起身离开。 雅间内只留下两人。 静默了片刻，宴洲“唰”一下展开扇子，扇了两下，道：“向小娘子，你果然如沈槐所说，厉害得很呢。” 沈槐？ 向枣儿心中一震，“你认识沈槐？” 第93章 闻香街 “认识，还挺熟。他之前会送野味到悠然居。”宴洲不慌不忙道，“不过，说起来怕是有两月没过他了。倘若向小娘子见到沈槐，烦请告知一声，劳他送些野味来。” 向枣儿前一刻提起的心，又瞬间放下。 原来沈槐猎的野味是送到悠然居的。 合情合理，但不知怎得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却又想不出是哪里怪，只得作罢。 正当她想问更多时，赵乾回来了，“东家，契书写好了，请您过目。”随即将契书递至青年跟前。 “嗯。”宴洲接过契书，大概扫了一遍，便递给对面的人，“向小娘子，你看看这契书可有问题。” 向枣儿接过，将契书上的条款仔仔细细看完，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她便伸手沾了印泥按在契书上。 而后再将契书掉了个个，推至青年面前，“宴公子，请吧。” 宴洲饶有兴趣地看了她片刻，玩味道：“向小娘子果然是个爽快人，呵呵。”说完，便也在契书上按上手印，“如若向小娘子一会儿得空，可以先让赵乾带你去铺子瞧瞧。铺子的一应摆设按你的想法来便好。” “好。”将自己那张契书收好后，向枣儿起身告辞，“宴公子，合作愉快。我便不打扰了。” 宴洲微笑点头，“合作愉快。”接着吩咐一旁的人，“赵掌柜，代我送送向小娘子。” “是。”赵乾应下，“向小娘子，请。” 二人从雅间出来后便直接去看铺子。 铺子在稍远一些的闻香街，隔壁街便是方氏食肆所在的庆文街。 他们刚经过庆文街时还热热闹闹，可一转到闻香街立马变得冷冷清清。 街道两侧的铺子，只零散开着几家，或是食肆，或是卖小食的，只三三两两的客人出入。 和热闹的庆文街比起来，这里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 “赵掌柜，为何闻香街如此冷清？”向枣儿不解道。 明明两条街相邻，差别竟如此之大，委实让人不解。 “向小娘子有所不知。闻香街以前可是热闹非凡，货品琳琅满目。只是......”赵乾稍一犹豫道：“这些铺子被吴竖买下后，他仗着自己是知县的小舅子，欺行霸市，铺子租金一年比一年高。这些店家实在撑不住，陆续关了铺子，另谋生路去了。” “这坏名声一传十，十传百。此后，闻香街便越来越萧条。吴竖见挣不到钱，前两年将整条街的铺子低价出售，我们东家见价钱便宜便都买下了。” “买下整条街的铺子？”向枣儿震惊不已。 真豪横，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连买个铺子都这么与众不同。 赵乾笑道：“当时我和东家刚到青峰县，还不了解情况。听说有人便宜卖铺子，正好东家也想做生意，就都买了。可没想到咱们开什么铺子都赔钱。”他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后来差人打听后才知道，以前铺子的店家们被高租金逼得没办法，动起了坏心思，不是缺斤少两，就是吃食不新鲜，久而久之客人便不再上门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有这么多闲置的铺子。 “那剩下这几间开着门的铺子是出租了吗？” “没有，这是东家故意留的铺子，说招招人气。”赵乾摆摆手，语气无奈。 好吧，还能说什么呢，有钱就是豪横。 向枣儿心道：就这冷冷清清的模样，怕是招不到什么人气的。 “赵掌柜，那这些铺子随便我挑吗？” “时，东家吩咐过，任你挑选。” “好。” 两人从街口开始将所有铺子看了一遍。 最后，向枣儿挑中了一间五十多平带后院的铺子，后院有两间厢房和一间灶屋。 “赵掌柜，就这间吧。离街口近，大小也合适。” “好，那向小娘子看看哪里需要休整，我明日便派人来。” “嗯，这边的屏风拆了，桌椅也不要。要打几个长一些的柜台，样式像这样......”向枣儿回想着现代卤味店的布局，边说边用手比划，“还有，灶屋的灶台要拆了，盘一个七星灶，再打几口铁锅，暂时先这些。” “好。待我回去后便吩咐下去。”赵乾想了想，问道：“向小娘子觉得铺子叫什么名好呢？还得提前定做幌子，” “名字嘛......我想想。”向枣儿想了片刻后，道：“口口香卤味馆，怎么样？” “口口香卤味馆。”赵乾默默重复一遍，“倒是朗朗上口，好记住。能让客人立马了解咱铺子卖的是什么，我看行。” 赵乾不愧是做生意的，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好，那就叫口口香卤味馆。” 向枣儿又和赵乾嘱咐一些店里摆设的事情。 两人约好，明日下晌她再来卤味馆，有什么细节到时商量就好。 辞别了赵掌柜，向枣儿忙着去买做豆腐的卤子。 回来的路上，她有些心不在焉，宴洲那句“他之前会送野味到悠然居”在她脑海不停盘旋。 有哪里不对呢？ 猛地，脑中灵光一闪，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不由喃喃：“宴洲肯定早就认识沈槐，而且还很熟。不然以他悠然居东家的身份，怎会关心哪个给店里送野味，而且他还清楚的记得已经两个月没见沈槐了。也就是说，有可能沈槐失踪前和他见过面。” 虽说她一直怀疑沈槐不只小小猎户那般简单，必另有身份，可实在没想到居然能牵扯到悠然居。 听闻悠然居背后有高人，这高人连知县都查不到，看来身份必定不会低。 宴洲又借帮他传话为由再次试探她，难不成他怀疑自己和沈槐有联络，或者是怀疑她知道沈槐的下落？ 不对，不对。 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秘密任务，沈槐不会不给他传消息回来。 没有消息传回来，也许是没办法传回来吧。 向枣儿摇摇头，将这些胡乱的想法摇走，心里有些难受，小宝可还等着他的阿爹呢，希望宴洲能尽快找到沈槐才好。 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儿，时辰不早，家里还有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于是，她催动缰绳，赶着大黄赶紧走。 大黄似是察觉她的焦急，甩了甩尾巴，逐渐加快了脚步。 第94章 管账本 “大姐。” 向枣儿进村便碰到下学的梨儿，身后不远处三小只正嬉闹着往这边走。 听到喊声，三人这才看到牛车，然后便一窝蜂地跑了过来。 “枣儿姑姑。”沈小宝第一个到。 然后是梨儿，“大姐。你回来啦。” “枣儿姐姐。”狗蛋紧随其后。 向枣儿扯住缰绳让大黄停下，待四小只上了牛车坐稳后，才继续赶车。 “大姐，你今日回来晚了些。”向梨儿抬着小脑袋看她。 虽说此时天还亮堂，但已至酉时，正是各家做晚食的时辰。 而向枣儿脑中正考虑卤味馆的灶屋该怎么收拾，回答便略显迟钝，“嗯......今日临时有点事要办，才耽搁了时辰。” “哦。”向梨儿哦了一声，看她脸色似有异样，片刻后才问道：“大姐，是悠然居那边有事吗？” 听她这般问，向枣儿才回神，知道是她误会了，忙解释：“不是，不是。” 她抽空摸摸梨儿毛茸茸的头顶，笑道：“是好事，下晌我和悠然居的东家聊了会，然后决定在县城合开一家卤味馆，叫“口口香卤味馆”，梨儿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啊？！”向梨儿处于大姐要在县城开铺子的震惊中，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听到她的问题，才回神，脸上浮现崇拜之色，“在县城开卤味馆？！大姐，你好厉害啊。” “哈哈......”面对自家大妹的崇拜，她欣然接受，“梨儿，咱家又多了一门生意，往后你可得帮着盯铺子的账本。” 闻言，向梨儿再次震惊，不由张大了嘴巴。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大姐竟然放心让她管铺子的账本。 见她这模样，向枣儿忍俊不禁，伸手帮她把嘴合上，解释道：“梨儿，你想的没错，我就是要你管着账本。不过现在你主要任务还是读书，等月底结算的时候你再帮大姐对对账就行，顺便学习学习铺子里是怎么做账的。其他细碎的账让铺子的账房先生来便好。” “嗯嗯，我明白了。大姐，我一定好好学。”向梨儿能帮上忙，心里特别开心。 三小只也不甘落后，争着抢着说话。 “大姐，桃儿也帮你看账本。” “还有小宝，小宝跟着夫子学会好多字呢。” “嗯嗯，狗蛋也是。” “好，你们都很乖。”向枣儿转身挨个摸摸他们的小脑袋，笑道：“往后我可就靠你们了。” “好。”四小只异口同声。 牛车载着众人晃晃悠悠到了家。 因着晚上还要磨豆子做豆腐，向枣儿便把大黄拴在院里的枣树下。 夏日的枣树生机勃勃，枝头上挂满沉甸甸的枣子，将低处的树枝压弯，桃儿和小宝便摘了枣叶喂大黄牛，看着它嚼得咔嚓咔嚓作响，两小只笑开了花。 待向梨儿喊他们吃晚食时，枣树低处的叶子已经被薅没了，只剩下光溜溜的绿枣子。 晚食后，梨儿带着两小只去屋里做夫子安排的功课。 收拾好灶屋，将石磨洗刷好，向枣儿准备磨豆子时，宋春兰带着梁氏和袁三娘进了院里。 “枣儿，枣儿。” “哎。春兰婶，梁伯娘，袁嫂子，你们来了。”向枣儿走出灶屋和她们打招呼，“我刚把灶屋收拾好，石磨也洗刷干净。今晚得两个石磨一起磨。” “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吧。”说完，梁氏看了眼不远处的大黄牛，下巴抬了抬，笑道：“何况还有它呢，能出大力气。” 蓦地，大黄将头转向她们，像是同意般“哞”了一声。 给四人逗乐了。 笑闹完便进入今日的正题，分配任务。 向枣儿一边牵着大黄牛拉磨，一边教袁三娘怎么往大石磨里填豆子，“每次只填一点，等磨下去再填。袁嫂子，你来试试。” 接过她递来的木勺，袁三娘学着她的样子，盛了半勺豆子填进去，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后面越发熟练起来，便不再拘谨。 “枣儿，你去忙别的吧，这边我来。”袁三娘说着把缰绳从她手里接过来。 看她做的挺顺手，向枣儿便去灶屋里帮另外两人。 四人分工这么忙碌着。 待豆浆磨出一锅的量，向枣儿开始过滤豆浆，接着煮豆浆、点卤子、压豆腐......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给梁氏看直了眼，“枣儿，这......就成了？” 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向枣儿往煮开的豆浆里倒了点水，豆浆变成了豆花，压一压又成了豆腐。 “成了，压够半个时辰。” “呼......”梁氏呼出一口气，笑道：“今日，我可长见识了。哈哈。” 待到最后一锅的豆浆煮完已至丑时，忙活了半宿，几人早已空了肚子。 向枣儿特意盛出四碗豆花，四人边吃边聊。 “我还是第一次吃豆花呢，真好吃。”袁三娘夸赞道。 “要不是枣儿，咱们怕是一辈子都吃不到。”梁氏咽下口中的豆花，“枣儿做的熬菜里的豆腐那叫一个香，现在想想都要流口水。” “豆腐倒是好吃，就是做起来麻烦点。”宋春兰接话，“咱们做的量少，只够给县城酒楼送货罢了，其他的真供应不上。” “谁说不是呢，你们要是能在村里卖豆腐就好了，这样咱们想吃随时都能买到。”梁氏惋惜。 听到她这话，向枣儿和宋春兰对视一眼，笑了。 “你以为咱们没想过吗？”宋春兰莞尔一笑。 “那后来为啥不卖呢？” 这话引得梁氏和袁三娘好奇，齐齐看向她，等着她的解释。 “还能为啥，一开始是穷，再后是人手不够啊。咱们做的豆腐只够给县城酒送货而已，要是再多做的话，怕是得把人累死。”宋春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其实，刚做豆腐那会儿，她们确实有想过在村里开个豆腐坊的。 因着担心配方被人偷学了去，一直没敢雇人帮忙，都是自己做，可把向枣儿姐妹和刘家人累惨了。他们便歇了开豆腐坊的心。 如今这事又被提起，向枣儿此时心中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与其自己累死累活，每日只做那些豆腐，不如就找信得过的人一起合作，这样既轻松又能共赢。 退一万步说，点豆腐的卤子掌握在她手里，即使合伙人想撂挑子，她也不怕。 想到这里，她暗暗有了主意，想着过后和刘家那边商量下。 第95章 铺子修整 吃完豆花，再将灶屋收拾干净后已是寅时。 四人忙的晕头转向，宋春兰便让梁氏和袁三娘先回家休息，晌午再把工钱给她们送去。 临走前，向枣儿又切了两大块豆腐放进陶碗里给她们带回去，可把两人高兴坏了。 尤其是梁氏，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枣儿，这豆腐真是送到我心坎上了。不瞒你说，从家里出来那会，家里人叮嘱了好几遍，让我问问能不能在你这买点豆腐回家炖着吃呢。”看了看手里端着的豆腐，继续道：“来了才知道，原来做豆腐这么难，你们还要给别人送货，我哪好意思开口啊。” “没事，梁伯娘，往后想吃豆腐了，你就提前言语一声，咱们捎带手就能做出来。”向枣儿说完又看向袁三娘，“袁嫂子也是，都是捎带手的事。” “哎。” “哎。” 两人应下，眼瞅着天就要亮起来了，这才端着豆腐离开。 今日已是初七，王家那边要办宴席，必定希望早些拿到豆腐。 于是，向枣儿和宋春兰先将豆腐一板一板切好，再让刘大壮套上牛车直接送去王家了。 牛车一离开，宋春兰捶着腰道：“枣儿，昨晚你刘阿奶说，早食她来做。一会儿梨儿他们醒了，你们便一起过来吃饭。” “知道了，春兰婶。辛苦了，快回去睡会吧。”向枣儿道。 “辛苦啥，咱们挣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宋春兰这才打着哈欠离开。 早食，刘阿奶做了鸡蛋水饼，熬了白米粥，凉拌杂菜。 饭桌上，向枣儿和宋春兰轮流打哈欠，引得刚睡醒的小娃娃们更觉得困了。 “枣儿，一会儿吃完早食，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熬了一宿累坏了吧。”刘阿奶心疼地看着她。 向枣儿抹掉眼角的泪，开口道：“睡不了，等大壮叔回来，我还得去趟县城。” “去县城？今日不是送货的日子啊？”宋春兰不解。 啊？向枣儿顿住，她没和他们说卤味馆的事吗？ 随即看了看向梨儿，见她摇了摇头。 “啪”一拍脑门，向枣儿后知后觉发现，到家就忙起来，早将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于是将卤味馆的来龙去脉和他们说了。 得知这个消息，刘阿奶手中的箸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在县城开铺子？！” 而宋春兰直接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震惊了，只呆呆的看着她。 心里却翻江倒海：不得了了，这才多久，枣儿已经从那个吃不上饭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去县城开铺子的有钱人呢。 好家伙，枣儿可真是厉害，她可是荷花村第一个在县城开铺子的，而且她还是个女娃。 刘阿爷虽也吃惊，但想想她的能耐，很快便接受，咳嗽两声，道：“老婆子，狗蛋娘，先让枣儿吃饭。她一会儿还得去县城，别耽误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两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催着向枣儿吃饭。 ...... 下晌，向枣儿进了城，来到闻香街。 此时的卤味馆里，已经有人在拆屏风，搬桌椅。 寻了一圈，最后她在后院的灶屋里看到了赵乾，正弯腰看前面的灶台。 “赵掌柜。” 赵乾闻声回头，见到是她，立马笑道：“向小娘子你可算来了，愁死我了。泥水匠们没听过你昨日说的那个什么七星灶啊，不知道怎么盘。” 七星灶？ 对了，她怎么把这事忘了，七星灶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的，自是没人会盘。 “赵掌柜，你先歇会，我来和这位师傅说吧。” “好好好，你来说。我嘴都说干了，去喝口茶。”赵乾便离开了灶屋。 向枣儿看向围在灶台边的一老一少，冲着年老的那位道：“师傅，敢问您贵姓？” 老泥水匠带着徒弟一早就来了，可刚才那主家一直说不明白盘什么灶，平白耽误了这么些时辰，下晌怕是来不及去别家了，心中委实有些不高兴。 现在又来个小娘子，这算什么事呢。 他语气便有些不耐烦，“我姓范。小娘子有什么要求赶紧说吧。”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耐，向枣儿并不在意，笑道：“好，那我来和你说说七星灶的样式......要有七个灶头，其中三个大的灶头用来蒸饭，做菜，四个小灶头用来温水。三个烧柴口、炭翁......” 本来还有些不耐烦的范师傅听到她的描述，心中越来越吃惊。 原来还有这样的灶台，真是闻所未闻，细细琢磨后方才发现，这样确实比单独一个灶头方便使用很多。 接下来他认认真真听起来，还不时发出疑问，小娘子都一一作答。 待向枣儿将灶台的结构和样式说完，范师傅早已迫不及待，想大展身手了。 于是他道：“小娘子，我都听明白了。你先歇着吧，剩下的放心交给我和徒弟便好。” “好，那就辛苦范师傅和这位小师傅了。”向枣儿退出去，将灶屋交给师徒俩。 刚退出灶屋，她便听道老师傅吩咐徒弟，“徒儿，拆灶台。” 小徒弟“哎”了一声，随后传来“砰砰”砸灶台的声音。 向枣儿笑了笑，待来到前厅时，屏风已经拆了，桌椅也全部搬走，清扫干净后，只剩等着定制的柜台和幌子了。 正当她溜溜达达想着怎么摆放柜台时，赵乾从门口进来，提了提手上的东西，道：“向小娘子，来，咱们吃吃点心喝喝茶。” “好。” 因着前厅没有能坐的地方，二人只能来到后院的石桌旁坐下，边吃边聊。 期间向枣儿还被范老师傅叫进灶屋沟通一番。 “向小娘子，卤味馆的菜品你可定好了？”赵乾边吃点心边问，“需不需要做菜牌子？” “要的，这里可有纸笔？”向枣儿放下茶杯，“我现下就写出来。” “有。”他喊小厮将纸笔拿来，这还是他一早准备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向枣儿将纸展开，抬笔便唰唰写起来。 看她下笔如此之快，完全不用考虑，赵乾便知她早已心中有谱。 没一会儿，纸上便写满了字，如此一张，两张...... 整整写了四张才将全部菜品写完，一旁等待的赵乾不知不觉吃完了两块点心。 “赵掌柜，你看看这些菜品可有不合适的。”向枣儿将写好的菜单递给他。 赵乾忙将手上的点心碎屑拍掉，一张一张翻看，越看越吃惊，“向小娘子，你会做这么多种卤菜？” 第96章 学徒 “不瞒赵掌柜，这些只是一部分。”向枣儿笑道。 可不就是一部分吗，有些食材这个时代可没有。 赵乾闻言，面上的吃惊更显，“向小娘子，真乃人才。不过一开始就要做这么多种吗？”犹豫片刻，又道：“准备太多会不会卖不出去？毕竟你知道闻香街现在的情况。” 知道他担心什么，向枣儿道：“一开始不用全部做，以卤猪头肉为主。咱们可以搞个开业酬宾，先把客人吸引过来，往后再慢慢增加品类。” “开业......酬宾？这是何意？”赵乾不解。 “开业酬宾就是开张前几日咱们给客户优惠，例如：买半斤送一两，买一斤送二两......以此类推。” “啊？买了还要送，那不是妥妥的赔钱吗？” “当然不能赔钱，买荤菜送素菜，不买荤菜是不送的。而且做卤味要加香料的，定价也不能太低，不然咱们连本钱也收不回来了。” 原来如此，赵乾明白过来，道：“那这荤菜和素菜的定价得好好琢磨琢磨，荤菜成本高，价格自然也得高，素菜可以低点...... 两人便细细商量起来。 一个时辰后。 “那价钱就按菜单写的定下了，我一会便安排人去定制菜牌。”赵乾道。 “嗯。辛苦赵掌柜了，每日两头跑。” 赵乾不在意挥挥手，“不辛苦，往后向小娘子做了新吃食别忘记给我留点就行。哈哈哈哈。” 他对她的手艺佩服至极，想想最近悠然居卖的火爆的“红烧鸭块”，嘴里不自觉分泌出唾液。 “好，我一定给赵掌柜留着。”向枣儿笑着应下，“对了，卤味馆的采买人选，宴公子可有安排？” 听她说起这个，赵乾才想起出门前东家的嘱咐，便道：“哦，东家特意吩咐过。往后卤味馆大小事务，都听向小娘子的。东家选了两名学徒和一位账房先生给你。” “好。”向枣儿点头。 这样也好，卤味馆和悠然居独立开，正好她心里有合适的采买人选，其他的人先磨合磨合看吧。 两人的话告一段落，默默喝起茶。 这时，小徒弟从灶屋走出来，说道：“赵掌柜，小娘子，师傅请二位进去。” 于是，两人跟着进了灶屋。 “赵掌柜，小娘子，快来看看。这可是你们说的七星灶。”老师傅指着灶台的方向说道，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兴奋。 向枣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新盘好的灶台比之前的旧灶台大了两倍不止，有三个大灶眼，四个小灶眼，确实是按她说的盘好了。 “范师傅，您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只听我描述您就能盘的八九不离十，委实厉害。”向枣儿真心夸道。 范老师傅干了一辈子泥水匠，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夸奖，心里甭提多高兴，面上不由露出喜色，“呵呵，小娘子过奖了。小老儿盘了这么多灶台，还是第一次听闻有七星灶，惭愧，惭愧。” 见向枣儿很满意，赵乾喊了小厮将钱结了，范老师傅便带着徒儿离开。 事情都商量的差不多，向枣儿也告辞离开。 临走前，赵乾喊来两位小娘子，约莫十五六岁左右。 “向小娘子，这是为你挑的两名学徒，平日里最是乖巧伶俐。”他看向两人吩咐道：“你们往后好好学手艺，还快去见过向小娘子。” “见过向小娘子。”二人齐齐行礼。 向枣儿见二人年龄不大，不由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高个的小娘子先开口，“我叫宝翠，今年十六。” “回向小娘子，奴婢叫玉坠，今年十四了。”另一个小娘子跟着道。 “我只是教你们手艺，不是什么主子，你不用自称奴婢。”向枣儿很是听不习惯她自称奴婢。 玉坠小娘子有些不知所措，忙看向赵乾，赵乾笑道：“你往后就听向小娘子的，她说什么你做什么。” 得到答案，玉坠便回了句，“是。” 就这样，辞别赵乾后，向枣儿领着二人往城门而去，两个小娘子跟在后面，偶尔嘀嘀咕咕，她只当听不见。 待取了牛车，正准备喊两人上车。 宝翠状似无意怪声怪气地喊了声：“向小娘子，你要自己赶车？” 见她这般大惊小怪，向枣儿不由奇怪，“怎么了？我不能赶车？” “没有，没有。怪我，怪我没见过主人家赶车的。呵呵......”宝翠语气有些不屑，“毕竟在晏家连奶娘都配有专门的马车和车夫。” 一脸惶恐的玉坠，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 宝翠瞥了她一眼，甩掉她的手，完全不在意。 “哦，我家可不是晏家，没有人给你配马车和车夫。”向枣儿平静道。 “向小娘子，宝翠姐姐没别的意思，咱们都是真心想跟着你学手艺的。”玉坠急急解释完，又抬头看看天，急道：“时辰也不早了，听闻小娘子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咱们快走吧。” 向枣儿本来也没打算和她计较，便让两人上了牛车，慢悠悠回了荷花村。 一路上三人沉默不言。 牛车刚停在小院门口，桃儿和小宝就跑了出来。 “大姐。” “姑姑。” 二人高声喊完，便一边一个抱着她撒娇卖萌。 “大姐，你给我买绿豆糕了吗？” “姑姑，我也想吃绿豆糕。” 向枣儿心道：坏了，把这事给忘记了，出门前答应过他们买绿豆糕回来。 “桃儿，小宝。对不起，我忘记买绿豆糕了。”向枣儿硬着头皮说完。 两小只听到没绿豆糕吃，纷纷露出失望之色，“哦。” 看在眼里，向枣儿心疼坏了，安慰道：“这样吧，为了补偿你们，晚食咱们包饺子吃，好吗？” 两个小家伙都喜欢吃饺子，闻言，纷纷惊喜地抬头看她。 “我要吃猪肉韭菜馅的。”桃儿提出要求。 “好。” “姑姑......我想吃韭菜鸡蛋的。”小宝可怜巴巴地说道。 “好，都包。” 两个小家伙这才高兴起来。 此时，宝翠一脸不屑，“哼”了一声，拿着帕子擦汗。 而玉坠则是一脸羡慕，她也好想有个这样宠自己的姐姐啊。 桃儿率先发现了二人，好奇道：“大姐，怎么有两个好看的姐姐，是你买的吗？” 第97章 卤味店采买 桃儿的童言稚语，引得两人反应截然不同。 宝翠皱眉，呵斥道：“哼，买什么买，你姐姐买的起吗？”随即拿帕子捂住鼻子，抱怨道：“这牛实在是太臭了。” 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小桃儿委屈地瘪着嘴抱紧姐姐。 她不知道那个大个子姐姐为什么要吼她。 沈小宝见桃儿被欺负，立马不干了，冲着宝翠喊道：“小声点，你吓到桃儿了。” “嘿......我说你......”刚想骂面前这个小豆丁，宝翠余光瞄到向枣儿正冷冷盯着她。 她初来乍到，还没搞清楚向家和悠然居什么关系，此时撕破脸怕是没法和赵掌柜交代，只能忍下来，“一个小娃娃，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本来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沈小宝见对方突然熄了火，便学着她哼了一声，站到向枣儿姐妹前面，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双方的对峙，让习惯看人脸色的玉坠深感不安，为了缓和气氛，她缓缓走到桃儿身旁蹲下，笑道：“桃儿？你是叫桃儿吗？” 听到有人喊她，小桃儿转过头，看到有个好看又和气的姐姐正对她笑。 感受到她的善意，桃儿仰着小脸回答：“嗯，我叫向桃儿。姐姐你叫什么？” 她决定喜欢只这个姐姐。 “我叫玉坠，小桃儿真可爱。”她从随身带的包袱中翻出一包点心，“桃儿，姐姐请你吃点心，替刚才那个姐姐给你道歉，她不是要故意吓你的，你原谅她好不好？” 小桃儿这下可纠结了，她想吃点心，但不想理那个脸臭臭的姐姐，只好仰头一脸渴望地看着向枣儿。 那小表情像是在说：大姐，我想吃，我想吃。 向枣儿不禁失笑，捏捏她肉乎乎的小脸，“念在初犯，小桃儿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听到这话，小桃儿立马开心地点点头，接过玉坠手中的点心包，还没忘记道谢，“谢谢姐姐。” 然后装模作样地看了牛车旁的宝翠一眼，“我不生你的气了。” 宝翠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久等不到人的向梨儿走了出来，“大姐，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不回家？” 向枣儿这才招呼几人回了家。 进了向家小院，宝翠少不得又是一番挑剔嫌弃，众人懒得理她。 午食包饺子。 向枣儿先去和面，梨儿负责摘菜洗菜，玉坠很有眼力见的上前帮忙，而另一个则在院里溜溜达达，就是不进灶屋。 这次要包两种馅，所以将近一个时辰才包完。 没一会儿，饺子煮熟了。 因着家里来了两个小娘子，赵俊才找理由走了。 于是向枣儿拿大陶碗装了饺子，赶着牛车送到学堂，并说明了其中缘由。 “俊才叔，至多三五日，她们就会离开。” 赵俊才表示理解，笑道，“无妨，无妨，三五日而已。” “俊才叔，你趁热吃。这是韭菜馅，别喝凉水，容易闹肚子。”向枣儿嘱咐完才离开学堂。 玉坠虽不是第一次吃饺子，但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饺子，不由夸道：“向小娘子，你手艺真好，猪肉韭菜的饺子咬开还带着汤，太鲜美了。” 被人夸哪有不开心的，没等向枣儿回答，沈小宝就高声回道：“枣儿姑姑包的饺子最好吃。” “嗯嗯，大姐是天下第一。”桃儿破天荒地吃饭时开了口。 玉坠赞同地猛点头。 向枣儿见状，有些感慨，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转头看了一眼端着碗一脸嫌弃的宝翠，摇摇头，都是宴府出来的，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众人开开心心吃完了午食。 下晌没事，向枣儿想着将正屋收拾一下。 炕是不小，但添了两个人还是有点挤的，而且现在是夏天，人多了热。 她准备去刘家借几块木板，做个床板打地铺。 顺便说说卤味店采买的事。 ...... 刘家。 “你说啥？让我干采买的活？”刘大壮吃惊地声调都变高了。 向枣儿料到他会有此反应，笑道：“是，我想请大壮叔来卤味馆做采买食材的活。” 至于为什么要找刘大壮，其一，他们熟识，了解彼此的脾性，办起事来好沟通。其二，她信得过他的人品，相信他不会干损害她和卤味馆的事。 确定她是认真后，刘大壮眼见地慌起来，说话都有些结巴，“枣儿，我......我，唉......我怕我干不了。” “怎么会，养殖场的各项采买不都是你管着吗。卤味馆除了采买的东西零碎些，其他也没什么区别的。” “不是，怎么可能没有区别。那可是县城的铺子。”刘大壮还是没什么自信。 宋春兰看不下去，忍不住道：“狗蛋爹，你现在都谈成了好几笔生意呢，怎么就不行了。枣儿都说你可以的，不如你就试试吧，多好的活计啊。” 没错，他们又多了几笔豆腐和皮蛋的订单，都是县城富户通过刘大壮采买的。 刘大壮是有能力的，只是平日里没地方施展罢了。 “对，春兰婶说的对。大壮叔，咱村里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帮忙呢？”向枣儿接着说：“大壮叔，你就当帮帮我吧，不然我只能去别村找人了。” “大壮你就去吧，亏得枣儿信的过你。”刘阿奶也劝道。 在众人的劝说下，刘大壮逐渐有了点信心，于是点头应下。 定了采买的人选，了了一桩心事，向枣儿心中开心。 “大壮叔，偷偷告诉你，采买的月银每月有一两。” “一两？！这么多。”宋春兰惊喜出声。 向枣儿点头，“除了月钱，逢年过节铺子里还会发其他的东西。” “这，真不少，我......”刘大壮激动不已，他居然能每月挣一两银子。 夫妻俩沉浸在喜悦中。 而一直闷不吭声的刘阿爷开了口，“大壮，你接了采买的活计，就要好好干，尽心干。采买每日要经手大量的银钱，你要守好本心，不得生妄念。” “知道了，爹。我不会的。”刘大壮知道他爹的意思。 向枣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大壮叔，还有一件事。铺子里只有两间厢房，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空出一间给你，所以暂时还得来回跑。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买牛车的打算。” 她说完后，还朝宋春兰笑着挤了挤眼睛。 第98章 柳家过往 宋春兰立马反应过来，枣儿知道她早就想买牛车，只是家中老人不愿意。 她这是拿这件事给他们找了个好借口。 “买，我做主。咱们明日就进城买牛车。”刘阿奶高兴地说。 “哎。”刘大壮答应的干脆。 他家终于要买牛车了，这要放在开春那会儿真是想都不敢想。 “哦，买牛车喽！”狗蛋开心欢呼，拉着阿奶的手，央求道：“阿奶，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买牛车。” 亲亲小孙子的要求，刘阿奶自是不会拒绝，她冲着狗蛋的小脸蛋“吧唧”一口，“好，带着我家狗蛋一起去。” 这惹得狗蛋咯咯直笑。 宋春兰见状，不由红了眼眶，“咱家终于能把牛车买回来了。” 刘家人知道她这话的意思，纷纷欣慰地笑了。 向枣儿不忍心打断这温馨的一幕，但又不得不开口，“大壮叔，还有一件事得和你们商量下。” “枣儿你说，什么事？”刘大壮正色道。 “是这样，卤味馆开张后，需要采买大量的猪肉。柳老伯一家的事你们也了解，柳义这人不是善类，但目前咱们能订货的地方只有他的猪场。为了以防万一，我想再多买些猪崽放在咱的养殖场里。” 前段时间，柳老伯看养殖场空着大片，便提议买些猪养，向枣儿做主买了五十头小猪崽，如今长势喜人。 听她这般说，刘大壮倒是很赞成，柳家的事还真给他们提了醒，不得不防。 没等他说话，刘阿爷率先开口：“我觉得是得早做打算。” “嗯，得提防柳义有什么坏心眼。”刘大壮皱眉道：“毕竟连自己的亲叔叔都坑，何况外人。” “好，我刚好一会儿要去养殖场，那就顺便和柳老伯说这事。”向枣儿道。 事情聊完，向枣儿从刘家出来，赶着牛车去了养殖场。 此刻的养殖场内，有人负责喂鸡鸭，有人负责清扫鸡窝鸭窝，井然有序。 看到向枣儿，众人纷纷热情打招呼。 他们在养殖场这段时间，不仅工钱定时发放，过节还有东西拿，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正好钱氏拎着刚捡的鸡蛋从鸡窝那边过来，看到她忙迎上前，“枣儿来了，快进屋里。” “钱大娘，捡鸡蛋呢。”向枣儿环顾四周，没看到柳老伯，便问道：“柳老伯不在吗？” “在呢，他和六子去后边猪场喂猪了。你先进屋，我去喊他。”说完她立马将手上的篮子放在屋门口。 向枣儿拉住她，“不用了，大娘，我自己过去就成。” “成，那枣儿你自己过去吧，正好还有些鸡蛋没捡，天气太热，我得赶紧捡了。” “好。您先忙吧。” 于是向枣儿朝猪场的方向走去，猪场布局和现代的养猪场有些类似。 “柳老伯。” 正弯腰喂猪的柳老头听到喊声，回过头来。 向枣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柳老伯的头发好像没之前那么白了，皱纹也舒展不少。 “枣儿来了，是来看猪崽的吗？”柳老头笑呵呵走了过来。 “今日不看猪崽，我找您问点事。” “哦，好，那咱们回屋说，这边太热，味道又大，别熏到你。”说着喊了六子替他喂猪，才带着她回了屋。 于是，向枣儿将卤肉馆采买猪肉的事和他说了。 柳老头听完沉默下来，没说什么。 “柳老伯，我记得您和我说过，柳义做买卖不老实，让我小心点。您和我说说他具体是怎么个不老实法？” 是为了这事啊。 柳老头叹了口气，“唉......他呀，心思坏的很。当年怨我一时心软，让他帮咱们一起养猪......” 柳义现在的养猪场原是柳老头家的，他养猪养得好，做生意实诚，所以十里八乡都爱和他买肉。 柳义却在县城赌坊当打手，后来赌钱欠了一屁股债，被逼的没办法才跑回了柳树村。 柳老头看在柳义爹娘的份上，让他来猪场帮忙，每月挣些钱还赌债。 可没想到，他竟背地里勾搭柳武的媳妇，这也就罢了。 有一次他和柳武媳妇合谋，将柳武灌醉后，偷偷让他在买卖养猪场的契书上按了手印。 直到柳义拿着契书来收养猪场时，柳老头一家才知道，养猪场早已到了柳义的名下。 “我们当然不能认，就去县衙告状，可谁知......”柳老头喉咙堵得慌，有些说不下去。 突然，钱氏哽咽的声音从屋门口传来。 “......可谁知，知县大人反而判了咱们讹诈。因为契书上明明白白写了柳武将养猪场卖给了柳义。” 向枣儿抬头看去，便见钱氏端着两个碗站在门口。 “枣儿，天气热，喝碗水吧。”她将一碗水递给向枣儿，把另一碗水递给了柳老伯，便挨着他坐在炕头，接着说道：“武子去找柳义理论，反而被差役抓了。咱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一伙的。” “那，后来？”向枣儿语气有些艰涩。 “唉......后来，我去求柳义，答应只要他放过武子，咱们就不追究养猪场的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柳义做买卖不老实又是怎么回事？”向枣儿继续问道。 “老头子之前看到他将得病死的猪，当成新鲜的猪卖给县城食肆。那食肆的人似是也知道，付了极少的钱。后来听说食肆有客人吃猪肉吃坏了肚子，告到了县衙，铺子便被封了。” “原来他卖病猪，这可不是小事，会吃坏人的。” “谁说不是呢，可是柳义在县衙有人，县衙不管，咱老百姓拿他更没办法。”柳老头叹息。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向枣儿道谢。 “枣儿，你太客气了，是咱们得感谢你。”钱氏红了眼眶，“要不是你收留咱们，这会咱们一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呢。” “您别这么说，二老可是给我帮了大忙，养殖场交给二老，我省了多少心啊。”向枣儿接着问道：“对了，柳老伯，咱们猪场还能再多养些猪吗？” 说到养猪，柳老头可来了劲儿，想了想，道：“能，再养百八十头都没问题。不过，要和现在的猪分开养，得再增加几个人手才行。” “没问题，那麻烦您明日找大壮叔说养殖场要买猪崽和招人。” 养殖场招工，不怕招不上人，村里有很多人等着呢。 “成。” 从养殖场出来，向枣儿赶着牛车去三树村买晚食的食材。 而此刻向家小院却被人翻了个遍。 第99章 闹翻了 “哐当——哐当——” “宝翠姐姐，你小心点，别打碎东西了。” 灶屋内，宝翠正在大手大脚各处翻东西。 玉坠则急得跟在她后面，眼疾手快地将马上要掉落的碗接住，再放回原位。 “宝翠姐姐，你这样不好，这里是别人的家。”玉坠巴巴劝道：“你这样乱翻，会被当成贼的。”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谁是贼。”宝翠回身拍了她一巴掌，“我就是想看看向家这小娘子到底有什么秘方，做出的吃食竟让赵掌柜和洲少爷如此推崇。” “那你也不能乱翻东西啊。向小娘子手艺确实好......”她话音未落，便见宝翠出了灶屋。 她立马意识到不对，喊道：“宝翠姐姐，你可不能进正屋......啊。” 话还没说完，前面走得飞快的人，“吱呀”一声推开正屋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宝翠姐姐，你快出来，一会儿向小娘子就回来了。”玉坠跑过去，将她往外拽。 被拽得不耐烦，宝翠一把抽出胳膊，推了她一把，嚣张道：“回来就回来，她能把我怎么着。” 实在阻止不了她，玉坠只能边劝说边跟在她后面整理被翻乱的被褥。 没等她收拾完，那人拿起个木匣子，玉坠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已经将匣子打开。 “哗啦”一声，匣子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是一块块圆溜溜的鹅卵石。 “什么东西，脏死了。把破石头当宝贝，还藏在被褥底下，果然是农户出身，没见识。”宝翠将匣子“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她则拿出帕子赶紧擦手。 被吓了一激灵的玉坠，哽咽道：“宝翠姐姐，你怎么能把匣子摔坏。如果向小娘子知道，她会把咱们赶回去的。呜呜......” 玉坠真的吓坏了。 她还想跟着向小娘子学好手艺，往后在卤味馆寻个活计养家呢。 “她敢，不看看我是谁的人。”宝翠满脸傲气，语气不屑，“说出来能吓死她。”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谁的人？”向枣儿此时正倚在门口，“看我会不会给你吓死。” 听到她的声音，玉坠吓得脸色惨白，急忙解释：“向小娘子，不是，你听我说，咱们，不是......” 她害怕地连句话都说不全乎。 向枣儿拍拍她的头，将她推出门外，“你在这等着，别进去，免得累及无辜。”说完转身进了屋内。 被当场抓住的宝翠，本来还有些慌乱，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便立马平静下来。 对着面前矮自己一截的人，不由挺直了脊背。 “你倒是说说，你是谁的人，竟能把我吓死？”向枣儿语气淡淡。 当初赵掌柜挑人时，宝翠以为是派她去伺候洲少爷的，所以她才主动请缨。 没成想却是做学徒，还是给一个丫头片子做学徒，她堂堂宴府出身给人做学徒，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可当时洲少爷在，她不好反悔，只能跟着来了，想着没几日便能回去。 不然这乡下地方，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如今居然被这个臭丫头如此质问。 她心中火气上涨，“哼，你听好了。我，可是洲少爷奶娘的女儿，在晏家谁不敬我阿娘三分，更别说你这个农户出身的。” “哦，原来是奶娘的女儿。”向枣儿特意加重“奶娘”二字，学着她，语气嘲讽道：“这么大的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晏家的女儿呢。” “你！”宝翠被气的脸色涨红。 “怎么，这就生气了？本来我还纳闷呢，高门贵户怎么教出你这种不懂规矩的人，原来是奶娘生的，那就怪不得没教养了。” “你，你敢讽刺我，看我不打烂你的嘴。”宝翠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激的失去了理智。 她猛然抬起手，“啪”一声落下，听到声响，心里正解气呢。 却听到了玉坠的喊声，“宝翠姐姐，你别闹了。” 本来准备反击的向枣儿傻了眼，没想到玉坠会冲过来替她挡了一巴掌。 虽然她觉得完全没必要，但还是心存感激，将她拉到身后，蹙眉道：“和疯狗讲道理，只有自己吃亏的份。” 话落抬手便回了一巴掌。 “啪——” 这巴掌声音洪亮，一下打碎了宝翠那微弱的自尊心和面子。 “小贱人，你竟敢打我。”话音未落，她便朝对面的人扑了上去。 还好向枣儿早有准备，一边拉住玉坠往后退，一边不忘抄起扫帚，冲着面前的疯婆子狠狠打了下去，那力道可是一点没控制。 “啊——啊——” 宝翠被打的生疼，直追着她跑，还没忘记骂骂咧咧，“小贱人，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小贱人喊谁呢？”向枣儿边跑边打，还不忘回她。 过去？当她是傻子吗，以她的身高近身搏斗肯定要吃亏的，只能采取远距离攻击。 “小贱人喊你。”宝翠气顶天灵，完全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哦，是你个小贱人。果然你挺了解自己的。”向枣儿笑道。 宝翠这才反应过来，想追过去撕烂她的嘴，可她早没了力气，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只喘粗气。 此刻，她衣服乱了，发髻散了，脸上手上还有被扫帚打的红印子，狼狈不堪。 见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喘匀气后，宝翠一把抓起炕上的包袱，威胁道：“向枣儿，你给我等着，我去找洲少爷评理去。” “想走？你弄坏我的木匣子， 先赔钱。”向枣儿语气强硬。 “一个破匣子而已。” “破怎么了， 那也是我的。”向枣儿故意阴阳怪气道：“怎么？堂堂奶娘的女儿，不会连这么点钱都没有吧？哎呦，真可怜。” “你......”宝翠咬牙切齿，伸手在包袱里摸出钱袋子，狠狠丢向她，“都给你。穷鬼，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吧。哼！” 说完还不忘抚了抚额前散落的头发，扭头小跑着出了屋，那个急迫的样子，还以为谁在后面撵她呢。 “慢走，不送。” 闹剧就此落幕。 而被抛下的玉坠此刻更是惶惶不安。 向枣儿看了眼缩成鹌鹑的小娘子，道：“你要是也想走，现在就赶紧去追她吧。” 第100章 买地 “......向小娘子，你别赶我走，我是真想跟着你学手艺。”说完，玉坠“哇”一声哭起来。 这，这就哭了？她也没说什么啊。 “你别哭，别哭啊，我没说赶你走啊......”玉坠哭得投入，向枣儿没办法，只得大喊一声，“停！别哭了！” “嗝......”玉坠吓了一跳，立马不哭了，只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想跟着我学手艺？” 玉坠眼中噙着泪，点点头。 “好，我不赶你走。但你不要再哭了，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去。可懂？” 玉坠懵懵地继续点点头，然后眼巴巴瞧着她。 还好，总算是不哭了。 “眼泪擦擦，跟我去买食材。”向枣儿说完，转身出了屋。 玉坠这才相信她真的被留下，赶忙擦干眼泪，跟着出了屋。 向枣儿套了牛车载着她出门，先去药铺买卤料，再去买了五花肉、猪头、猪心、猪肝等。 东西买齐后二人回村，刚进村口向枣儿便看到了熟人。 “赵大伯，你这是要去哪啊？” 前方正说话的两人听到喊声回头，一人正是赵顺才，另一人她不认识。 那是个约莫四十来岁，身着青色绸缎长袍的中年男人。 赵顺才看到她，惊喜道：“枣儿，你怎么在这？我正要你家去找你呢。” “找我？赵大伯找我有事？”向枣儿边赶车边问道。 赵顺才脸上的笑容加深，“好事，好事，回小院再说。” 说完便催着她赶紧赶着车回去。 向枣儿不禁在心里纳闷，到底是什么好事，能让他这么高兴？ 片刻后，牛车停在院门口，两人将东西都搬进灶屋后，赵顺才二人也正好赶到。 玉坠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特有眼力见儿，立马给三人搬了板凳，又去倒了水。 刚坐稳，赵顺才便介绍了青衣男人的身份，他道：“枣儿，这位是宋牙人。” 向枣儿看向青衣男人，正好男人也在看她，二人顺势打招呼。 然后，赵顺才解释道：“是这么回事，你之前不是托我给你打听打听哪里有地卖吗。今日我进城正好碰见宋牙人，便聊起这事，正巧他手上有几处要出手，所以我就把他给带回来了。” 向枣儿恍然：原来是买地的事。 前些日子，她确实打算买地，只是荷花村没有，便托了赵大伯帮忙留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敢问宋牙人，你手上的可是良田？”向枣儿最关心这个，她买地是要种粮食的。 “不止，我手上有良田，有荒地，还有山头......向小娘子，你只要良田？”宋牙人一一列举手上的存货。 向枣儿想了想，道：“先买良田吧，最好能离荷花村近些。” “那真是巧了，昨日三树村有人寻我说要卖地，十亩上好的良田呢。”宋牙人犹豫道：“不过，那人说了，不分开卖。” “还有一处在梨花村和三树村中间，有二十亩左右，都是上好的良田。再就是稍微远些的柳树村有一处十二亩的次田。” “不知现下良田价钱几何？”向枣儿决定先问问价格。 “按市价的话，上好的良田是八两一亩，次一些的五六两的都有。向小娘子要是有意，不如跟我去看看这几处地，距离都不远，相中了咱们再谈价钱。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成，那就麻烦宋牙人带我去看看。” 见两人说好，赵顺才赶忙插话，“枣儿，我同你们一道去吧，帮着看看。” 向枣儿明白他什么意思，点点了头，接着道：“宋牙人，麻烦你稍等片刻，我让人去寻家里人跟着一起去。” “成。”宋牙人答应的痛快。 没一会儿，在学堂读书的向梨儿被叫了回来，两姐妹进屋待了片刻，然后留下玉坠看家，向枣儿赶着牛车载着三人出门看地。 第一处，三树村十亩良田。 “这土地确实挺肥，是上好的良田啊。”赵顺才抓起把土细细看，随后连连称赞，“离水渠还近，灌溉方便。” 确实如他所言，这十亩良田不仅地势平整，土质也好，一看主家就没少费心整治。 向枣儿也相当满意。 “这十亩上等良田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主人家要不是急用钱，可真舍不得卖呢。”宋牙人看他们满意，笑道：“今日要不是遇见赵老弟，这地说不准早就卖了。” “嗯，确实不错。”向枣儿想买，“这地什么价钱？” 宋牙人可是县城牙行中最厉害的牙人，什么形形色色的客人没见过。 她这话一出口，他心中便明了几分，这是看中了呗。 “上等良田，主人要价八两一亩。” “嗯。”向枣儿对田地的价格并不清楚，只得看向赵顺才，见他微微点头后，才道：“那这十亩良田我要了。” “好哩。这地你买回去绝对不亏。”宋牙人心里那个开心啊，第一次遇到如此爽快之人，“那......梨花村那边的二十亩地还看不看？” “看。” 宋牙人便先寻了主家和向枣儿签了买卖契书，银货两讫后，带着几人去看第二处良田。 这二十亩也是上好的良田，不比三树村的十亩差。 向枣儿当即拍板，“这二十亩我也买了。” 赚到三十亩牙人钱的宋牙人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正当他要应声时，便听得赵顺才道：“枣儿，十亩够你们姐妹种了，买那么多地，你们种不过来的。何况你还有豆腐和皮蛋的生意要忙活呢。” 最重要的是得花钱，十亩地八十两，那三十亩地不得......多到他都算不过来。 宋牙人本来还挺高兴，从他这话中寻思出些别的味来。 姐妹俩种地？难不成她家就只有姐妹俩，没爹娘没兄弟？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有些难受，跟着劝道：“向小娘子，按理说我不该多话，毕竟你买的越多，我拿的牙人钱越多。可你家如果就你们姐妹俩种地的话，三十亩确实太多了。你又不是要佃出去，没必要买这么多地。” “是呀，枣儿，你再想想。”赵顺才跟着连连点头。 “赵大伯，宋牙人，我知道你们为了我们姐妹好，不过我买这么多良田另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心。”说完，她看一旁的大妹，问道：“梨儿，咱家是你管钱，你来决定买不买。” 第101章 教学徒 一旁默默听着三人说话的向梨儿突然被点到名，她只怔愣片刻，并没有慌张，而后仔细考虑起来。 种地的辛苦，她在夏收时已经体验过了，如果让她选择，她也会和大姐一样，不想种地。 可如果不种地，她们做生意所需要的大豆，吃的麦子等粮食，就得在外面买，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肯定不划算。 再者，如果碰上粮食涨价呢，豆腐的成本也会跟着涨，想想还是自己种大豆合适。 三十亩地，她和大姐肯定是种不过来，可荷花村那么多人，完全可以雇人种地啊，怎么都觉买地合适些，而且是多多益善。 想通后，向梨儿目光坚定，道：“大姐，咱们买。不只这三十亩，往后还要买四十亩，五十亩，甚至是一百亩。” 向枣儿欣慰地笑了。 “赵大伯，你看梨儿也觉得买比较合适。” “你，梨儿她......” 赵顺才刚想说梨儿小不懂事，可又想到梨儿虽年龄小，可谁叫人家厉害呢，认字会算数就算了，还看得懂账本，会做账，比他一个大人强到不知哪里去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劝。 “赵大伯，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好。不过你放心，这地买回去也不是咱们自己种。”向梨儿道。 “啊？不自己种？”赵顺才不解，随即想到什么，惊讶道：“难不成还真被宋牙人说准了，你想佃出去？” 向枣儿见他想偏了，解释道：“不是，我们不佃地，是想雇人帮忙种地。” 反应了好一会儿，赵顺才终于反应过来。 三十亩要是雇人种的话，倒是可以，也不算多。 荷花村虽家家有地，但谁叫他们是逃难来的，地是有，但不多。 如果枣儿要雇人种地，可以雇荷花村的人啊，之前没想到这茬，现在想来倒是能给荷花村带来好处。 于是他便不再坚持，不过还是嘱咐了几句，“枣儿，我知道你现在赚了钱，但你们姐妹年龄还小，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你可得量力而行。” 向枣儿明白，他这就是不反对了，“好，我会的。” 见两人终于聊明白了，宋牙人适时开口，“向小娘子，这地？” “三十亩，我全买了。” “好哩，那咱们去寻主家。” 宋牙人有现成的买卖契书，双方签字画押，付钱，一气呵成。 “向小娘子，这是契书，你拿好。”宋牙人递给她，又嘱咐道：“切记，可千万别忘了去官府换红契啊。” “好的。多谢。”向枣儿将契书直接交给了向梨儿，付清牙人钱后，“宋牙人，今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他这次可没少挣，要再辛苦他也愿意，“向小娘子，如果往后需要买地啊，宅子啊，可以来找我，保证给你寻最合适的。” 向枣儿应下道谢。 宋牙人高高兴兴告辞离开。 将赵顺才送回家后，刚好赶上学堂下学，向枣儿顺便接了三小只回家。 到家后，向梨儿去做晚食。 向枣儿带着玉坠继续之前没完成的工作。 她先在院里烧了一个小火堆，然后将猪头丢了进去。 “娘子，你怎么把猪头给烧了？”玉坠看的目瞪口呆。 向枣儿看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像极了小桃儿，不由笑道：“就是要烧，这样猪头上的毛才能被烧掉，不然卤出来不好吃，有腥臭味。” 玉坠一脸恍然，忙点头。 “你在这看着，一会儿翻翻面，让每个地方都能烧到。”嘱咐完她便进了灶屋。 一刻钟后，向枣儿拿着大木盆出来时，玉坠还在吃力的给猪头翻面。 “玉坠，可以了，不用翻了。” “好。”她这才扔了手里的木棍，颠颠跑来帮她抬水。 猪头放温水里洗刷干净，再用斧头一分为二。 玉坠也没闲着，按向枣儿教的方法把几种食材处理好。 待两人忙活完，刚好向梨儿喊她们吃晚食。 晚食吃白米饭，配上肉沫豆腐煲、清炒菘菜、大葱炒鸡蛋、绿豆汤。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玉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居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做出来的！ 等她吃到嘴里后，再次震惊，虽然她没吃过酒楼里的饭菜，但宴府给下人吃的饭菜不差，可和这顿饭比起来，那味道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午食的饺子是吃惊，那晚食便是震惊了。 晚食后，向梨儿带着桃儿和小宝去屋里做夫子布置的功课。 向枣儿继续教小徒弟做卤味。 先将大概得流程和她讲了一遍。 所有肉先焯一遍水，接着猪蹄和猪头放进锅里加水和卤料包卤上半个时辰，然后放五花肉和猪心卤两刻多钟，再放猪肝卤一刻钟，最后放全部的素菜，卤一刻钟后，就可以退掉柴火，在锅里浸泡最少一个时辰。 “娘子，肉啊，菜啊为什么不一起放进去呢？” “因为每种食材熟的时间不同，像猪头和猪蹄就比较难熟，得先卤上半个时辰，再放相对好熟的五花肉和猪心。猪肝需要卤的时间最短，蔬菜是最容易熟的，所以要最后放。”向枣儿给她详细解释。 抬头瞥见她红肿的脸，蹙眉问道：“给你买的药怎么不涂？” 去买食材时，她顺便去药铺买了一瓶消肿祛瘀的药膏给玉坠。 “啊，我涂了呀。”玉坠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却只摸得一手黏糊糊，“嘿嘿，涂的少，可能被汗冲走了。” 看她那憨样子，向枣儿有些不放心，嘱咐道，“晚上记得涂。” “嗯嗯。娘子，我知道了。” “咱们俩同岁，你几月的生辰？”向枣儿问。 玉坠一愣，怎么就聊到了生辰上，但还是乖乖回答：“娘子，我是腊月十二生的。” “那我比你大两个月，你往后便和梨儿桃儿一样叫我姐姐吧。” “嗯嗯，枣儿姐姐。”玉坠高兴极了，“枣儿姐姐，我是不是要把每种食材熟的时间一一记下来？” “不用记那么细，我会按食材熟的时间列个单子。”向枣儿转头道：“你可识字？” 玉坠先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道：“只......只识得几个。” 向枣儿有些犯愁，如果不识字的话，要记住这么多食材可难了。 看着垂头耷脑的小姑娘，向枣儿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玉坠好奇问道。 “明日你就知道了。” 第102章 出师 待到卤味做好，捞出晾凉，再收拾完灶屋后，已至子时。 二人累了半宿，向枣儿便带着玉坠去休息了。 次日，玉坠一早醒来，支起胳膊朝向枣儿的方向看去，发现炕上哪里还有人，心里一惊，赶忙穿衣裳起身。 待她来到灶屋门口时，一阵香味钻入鼻腔。 好香！ 立马期待起今日的早食。 她走进灶屋，见向枣儿正在灶前烧火，忙道：“枣儿姐姐，我来帮你做早食吧。” 听到她声音，向枣儿回头看来，神情有些惊讶，“玉坠，你怎么不多睡会？” “睡不着了，平日里在晏家也是这个时辰起，主要心里惦记着昨夜做的卤味呢。嘿嘿。”玉坠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然后心里多想了几分：她这样说，枣儿姐姐会不会觉得她太贪吃，不高兴啊？ 瞧着她那贪吃的小模样，和家里那两只小贪吃鬼一模一样，向枣儿笑眯了眼。 有人喜欢吃自己做的吃食，她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成就感满满啊。 于是她道：“那你来的正好，快，尝尝你亲手做的卤味。”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饭桌。 玉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饭桌上放着几样吃食。 拆成小块的猪蹄一碗，猪头肉、猪心、猪肝切片和胡瓜拌的凉菜，还有卤豆干、卤豆皮、卤木耳等。 竟全是昨晚她们做的卤菜，她不禁呆了呆，一大早就吃这么好！ 见她呆呆的模样，向枣儿再次笑着催促，“玉坠，发什么呆，快尝尝。这可是你亲手做的卤味。” 玉坠猛然回神，感动道：“枣儿姐姐，我想等会和你们一起吃。”说完她径直走到灶台旁，又道：“我来烧火吧。” “好，那等一会儿一起吃。”向枣儿不勉强，将火棍递给她。 半个时辰后，早食开始。 “哇，真好吃啊。和悠然居的卤肉一样好吃。”玉坠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卤味。 正抓着猪蹄啃的沈小宝，此刻满脸自豪，“当然好吃了，枣儿姑姑做的卤味最好吃。” “是天下第一。”桃儿用满是油的小手抹了抹小嘴，笑呵呵道。 “嗯嗯。”玉坠表示认同，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枣儿姐姐，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把卤味做的这么好吃吗？” “当然啦，你只要好好学，一定可以的。接下来就由你自己动手做，我只在旁边指导。” “好哩，我一定好好做。”玉坠狠狠点头，心里激动无比。 早食后，向枣儿拿出一小摞纸。 玉坠接过，一张一张翻看，仔细辨认着。 然后，她睁大了眼睛，惊喜喊道：“啊，这画是猪头、猪肝、猪心，这是鸡蛋......” “对，没错。”向枣儿笑道：“你能看懂就好。” 玉坠点点头，“能看懂。”话落，她接着又摇了摇头，“可后面写的这是什么，我都不认识。” “没关系，这是番邦文字，你不认识很正常。”向枣儿为了让她标注的阿拉伯数字有个合理存在，还得赶紧寻个借口才行。 还没等她寻着好借口，玉坠已经满眼冒星星了，“枣儿姐姐，你好厉害哦。” 向枣儿心下诧异，她居然完全不好奇自己一个小农女是怎么认识番邦文字的。 想了想，算了，孩子心思单纯些是好事，踏实没坏心眼，倒是省了她的事。 “嗯。接下来，你既要学做卤味，还要学这些番邦文字。它们是表示时间的意思，所以你必须要好好学。知道吗？” “枣儿姐姐，我知道了。”玉坠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她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玉坠先跟着向梨儿学习一个时辰的阿拉伯数字，然后再跟着向枣儿学做各种卤味。 一开始玉坠学的手忙脚乱，经常丢三落四，向枣儿每次都细心指导，渐渐地她熟练起来，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了。 自前几日宝翠愤然离去后，向枣儿一直等着县城消息。 这日，赵乾终于派人来了。 “向小娘子，这是咱们掌柜给您准备的赔礼，宝翠的事给您添了麻烦，还望您收下这些礼物。”小厮态度谦逊，让人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向枣儿知道，这代表了悠然居的态度。 小厮继续道：“赵掌柜让小的告诉您一声，宝翠此等恶奴及其家人已被发卖，不会再来碍您的眼。”随后笑道：“本来赵掌柜要再送一人来，但又怕再发生此等事，所以想让您按自己的心意来寻人，工钱由悠然居出。” 他说完便恭敬地等着向枣儿的决定。 其实赵乾送不送人来，向枣儿还真不在意，现在有玉坠在，等她出师后，也可以自己带徒弟的。 虽然她对卤味馆很有信心，但没开张营业一切都不好说，玉坠一个暂时足够了。 “好，我知道了，麻烦小郎君回去和赵掌柜说一声，学徒的事他不必忧心，我会看着办的。”向枣儿说完，看向玉坠。 玉坠领会，跑进了灶屋，没一会儿提着两个篮子出来，交到她手上。 “小郎君，这是给赵掌柜的新吃食，请他品鉴品鉴。”向枣儿将其中一个篮子交给小厮。 小厮赶忙接过，“小的一定转交给赵掌柜。” “还有。”向枣儿又将另一只篮子递给他，“这是一些卤味，小郎君带回去和几位兄弟尝尝吧。” 没想到还有他们的份，跟着小厮来的几人纷纷露出喜色。 那小厮同样面露喜色，闻着从篮子里散发出的香味，赶忙道谢，“多谢向小娘子，小的们就不打扰了。” 悠然居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远处。 日子一晃又是三日。 第六日，玉坠顺利通过了向梨儿的考核。 第七日，向家灶屋内，以玉坠为首的小孩队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家大姐。 这关系到他们往后是不是还要顿顿吃卤味的大事。 “不错，味道已经有九成像。”向枣儿看着几人，一字一句道：“玉坠，你、出、师、了。” 闻言，玉坠激动不已，眼中盈满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落。 太好了，太好了，她终于出师了！ “哦，玉坠姐姐出师喽。”小桃儿高兴欢呼，“不用再吃卤味了！” 本来温馨的场面顿时被她的童言稚语打破，几人大笑出声。 第103章 卤味馆开张 “闻香街口口香，吃过一口永不忘。” “闻香街口口香，吃过一口永不忘。” 青峰县的主街上，一群孩童，声音清脆洪亮地喊着统一口号。 一个小孩可能引不起他人注意，但十几个小孩子一起喊，绝对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这不，主街两边的店铺里，开始有人探出头来看。 便见一群五六岁的孩童，每人手里拿着不知什么吃食，边吃边大声喊。 “这些孩子喊什么呢？”旁边的酒楼靠窗的位置有人探出头问道。 站在街边，顺耳听得一句半句的人答道：“好像在喊什么口口香，不知是何物？” “我听到了，好像是在喊‘闻香街口口香’之类的。”又一人开口。 “闻香街？那还是算了。”问话那人摇摇头，瞬间没了兴趣，将头缩了回去，“谁不知道，闻香街全是奸商，缺斤少两不说，吃食还吃坏过人呢。” “对，我娘子就被坑过。”有人附和。 “那是以前。我怎么听说现如今闻香街换了主家，今日好像有什么新的铺子要开张呢。”坐在窗边的青年说道。 此话一出，酒楼里的人纷纷看向说话的青年，见他一身簇新锦衣，气度不凡，不免信了半分。 “真的？没听过闻香街换主家啊。就算换了主家，还不是一样卖些寻常吃食，没什么新鲜的。”有人忍不住说道。 “就是，咱们什么没吃过。” “是呀，没什么稀罕的。” 锦衣青年轻笑道:“确实，没什么稀罕的。” 见锦衣青年被他们说服，众人便不再言语，继续吃起饭。 酒楼里恢复了此前的喧闹。 “少爷！” 蓦地，一声尖锐的喊声传来，随着话音一道灰色身影疾冲至锦衣青年桌前。 众人定睛一瞧，竟是个十三四岁，身着灰衣小厮打扮的少年。 可能因为着急，他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撞的桌上酒壶跟着晃了晃。 众人纷纷摇头斥责：好个没规矩的下人。 少年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些人，语气兴奋道，“少爷，我打听到了，闻香街今日要开张的铺子名叫‘口口香卤味馆’。” “卤味馆？卖卤味的？” “是呀，少爷。那卤味做的可不比悠然居差呢。” 嚯！竟不比悠然居差！ 听少年口出狂言，正支楞着耳朵听的众人不禁心下吃惊，还夹杂着些许不信。 要说这县城谁家卤味最好吃，悠然居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能和悠然居不相上下？不太可能吧？ “不比悠然居差？小兄弟，莫不是你在唬人吧？”有人提出质疑。 “真的，我没骗人。我尝过。”少年辩解道。 “还说你没骗人，人家今日开张，你去哪里尝过。” “铺子放完爆竹后，主家就说有啥活动，我也不懂。反正现下正试吃呢，可以先尝后买，觉得不好吃可以不买。我觉得好吃，可没钱买。”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先尝后买？” 少年点头。 “觉得不好吃可以不买？” 少年再次点头。 随后补充道，“说是铺子开张前三日，买半斤送一两，买一斤送二两，多买多送。” “嚯！多买多送。确实是实惠。” “这位公子，既然你家小厮说的这般好，不如随我等一起去瞧瞧热闹，顺便尝尝和悠然居不相上下的卤味，如何？” 有人终于抵不住内心的好奇，约着锦衣青年一起凑热闹。 锦衣青年“唰”一声，合上手中纸扇，神情自若，“好啊，本公子闲来无事，便陪你们去凑凑热闹。” 于是，以锦衣青年为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朝闻香街行进。 一刻钟后，他们终于到了少年口中的卤味馆门前。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不禁大吃一惊。 此时，铺子门口乌泱泱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到前面。 突然，一道女声陡然从最前方传来，声音清脆，“今日小店开张，多谢各位捧场。本店售卖各种卤味，今日荤菜有猪头肉、猪蹄、猪肝、猪心、猪耳朵，素菜有豆干、豆皮、菌菇、萝白、豆角。” “本店开张有酬宾活动三日，买半斤荤菜送一两素菜，买一斤送二两，以此类推，多买多送。欢迎各位选购。” “听说你家可以先尝后买，是不是真的啊？”挤在前面人的问道。 “自是真的。”向枣儿笑道，而后看向站在左侧的店小二赵虎。 赵虎会意，大声喊道：“各位客官，请来这边排成一队，排好队，咱们便开始新一轮的试吃了。” 排在最前面的几人，自觉往后传达主家的意思，听到的人赶忙呼啦啦往左侧队伍里挤，没多久，自行成队，右侧便空了出来。 凑热闹的一行人，顺着地上红彤彤的爆竹碎屑看过去，入眼便是铺子最前方一条从左通到右的长柜台，视线再往上，柜台上面摆着十来个大托盘。 锦衣青年带着人上前，一行人才看清。 每个大托盘里放着不同的吃食，正散发着阵阵香气，引得众人不自觉吸吸鼻子，道：“好香，好香。” 站在柜台内忙着给客人称卤味的向枣儿，看见锦衣青年，面上微讶，但很快恢复平静，笑道：“客官，想试吃要去左侧排队。” 不待面前青年开口，便被队伍前方试吃完的人挤到了最边上。 他们挤到向枣儿跟前纷纷高声喊着，“小娘子，猪头肉给我来半斤，是送一两素菜不？” “是的，客官看看要哪种素菜？” “就要这个吧，看着挺好吃的。”那人指着一大盘卤豆干道。 “好哩，客官稍等，马上给您称。”向枣儿手脚麻利地将卤菜称好包好递给那人，“半斤猪头肉，一两卤豆干。客官您拿好，吃好了欢迎您下次再来。” 那人提着包好的卤味美滋滋地走了。 “给我来半斤猪蹄，刚好午食下酒。” “我要半斤猪肝......啥？混着称？那感情好，就猪肝和猪心混着称半斤吧，素菜要卤豆皮。” “哎......别挤，我的素菜要腐竹，还没吃过呢。” 其余试吃过的人，如法炮制，有要猪头肉的，有要猪肝的......或者混着要的。 稍晚听到消息的人还在不断往闻香街涌来。 瞬间，闻香街人声鼎沸，引得其他几家门可罗雀的铺子羡慕极了。 第104章 生意火爆 这火爆场景，惊得准备看热闹的一行人目瞪口呆。 即使现在他们想去试吃怕也是挤不过那些人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却吃不到，心里急得冒火。 而同样被挤到边上的少年不慌不忙凑近锦衣青年身边，小声道：“公子，咱们是不是多此一举了？向小娘子根本就不需要咱们为她造势，这人山人海，只怕今日准备的卤味都不够卖。” 锦衣青年讪讪地摸摸尖，拿纸扇轻敲他的头，嘴硬道：“你懂什么，你家公子这是锦上添花。” 说完他不慌不忙收回纸扇，心道：向小娘子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呢。 少年揉揉脑袋，一脸不信地看着自家嘴硬的少爷。 察觉到他的目光，青年瞥了他一眼，那神情似是再问：怎么？你不服？ 少年哪敢说不服，忙咧嘴笑道：“嘿嘿，少爷英明。”而后侧过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小翻了个白眼。 什么锦上添花，明明就是多此一举，还死不承认。 正忙的不可开交的向枣儿自是没空注意这对主仆的眉眼官司。 “我要半斤猪头......哎？猪头肉没了？”好不容易排到的人话都没说完，便发现放猪头肉的托盘空了，失望道：“小娘子，可还有猪头肉？” 向枣儿没看到后厨送新的过来，安抚道：“客官，您稍等，我马上去后厨催催。” 正好赵虎那边的试吃也告一段落，便过来接替她手上的活。 “哎，这位兄台，瞧着新的猪头肉还要等一会儿，可否先让咱们后面的买？”排在后面的人和他商量。 那人没买到猪头肉，心里正不高兴，拉着脸道：“好不容易排到了，谁说我只买猪头肉，我还要猪肝、猪心。你好好排你的队吧。” 后面那人被怼的脸色难看，满脸怒意。 见情况不妙，赵虎赶忙出声劝阻，“两位客官消消气，和气生财。这都是小店的不是，让各位久等了。向掌柜已经去后厨催了，猪头肉马上就到。” 然后看向最前面那位客人，笑道：“客官，要不我先给您称猪肝和猪心？” 那人见他并没有越过自己给后面的人称，脸上才缓和些，点了点头，“猪心猪肝混着给我来半斤吧。” “好哩，这就给您称。你再挑挑想要什么素菜。”赵虎始终笑呵呵的。 在角落看了全程的青年面露满意，称赞道：“这人......不错。” 少年看了一眼忙碌的赵虎，“少爷，他是赵掌柜的亲侄子，好像叫赵虎，很得赵掌柜的欢心。” “嗯。”青年轻嗯了一声，“赵乾眼光不错。” “少爷，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身边的人将自家亲戚塞到铺子来吗？怎么今日......”少年不解地抬头看他。 “没听到刚才赵虎喊向小娘子什么吗？”青年瞥了他一眼，一脸“你是不是蠢”的表情。 “向掌柜啊，怎么了吗？” “怎么了？”青年冲着他脑门敲一下，“既然口口香归向小娘子管，她用什么人，还需要经过你家少爷的同意吗？” “啊，小的明白了。”少年捂着脑门，又道，“您就这么放心什么都交给向小娘子吗？” 心里委屈道：说话就说话，少爷老爱敲他脑门，怪不得他越来越笨。 青年语气凉凉，“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家少爷的眼光毒的很。” 这次，少年没有再接话，害怕再挨一下。 主仆说话间，向枣儿已经将新卤好的猪头肉端来。 赵虎先给前面那位客人称好猪头肉和素菜。 那人看他多给放了几块豆干，这才满意地拎着包好的卤味离开。 卤味馆门前的客人络绎不绝，卤味也一波接着一波端上来。 刚到晌午，所有的卤味已销售一空。 “各位客官，今日的卤味全部卖完。”向枣儿朝着刚赶来的人道：“明日店里会上新的卤味，欢迎各位品尝。” “啊，已经卖完了吗？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啊。”后来的人失望道。 “早知道卖这么好，就该早些过来的。”又一个没赶上的人。 还有人不甘心问道：“小娘子，铺子下晌不开门吗？” “不好意思，客官。食材卖完了，下晌不开门，明日请赶早。”向枣儿笑答。 没办法，人家下晌不开门，他们等着也没用，还不如明早早些来，几人结伴垂头丧气的走了。 待众人离开，本来要来看热闹的那些人，早就没了起哄的心思。 现在他们后悔没早些排队试吃，更后悔刚才为什么不买些卤味，现在想买也没有了，还要等到明早。 看刚才那火爆劲头，明早还真不一定能买到。 几人决定明日辰时一起来排队，商量好，和青年告辞离开。 待人群散去，闻香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赵虎带着几个帮工的小厮收拾柜台，清扫店铺。 向枣儿则来到青年跟前，笑道：“宴公子，站了一上午，累了吧。我做了些新卤味赏脸尝尝。” “好啊。既然向小娘子盛情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宴洲爽快答应，喊了少年跟上，“元宝，跟上。” 元宝小少年“哎”了一声，赶忙跟上。 几人来到后院，在石桌旁落座。 玉坠立马端来一盘卤味，随后又沏了一壶茶送来。 宴洲端起茶杯，里面的茶水淡黄清澈，举到鼻尖闻了闻，笑道：“菊花茶？” “嗯。菊花茶清凉降火，适合夏日。”向枣儿回道。 “不错，若再放些蜜糖，更具清凉、润喉等功效。”宴洲顺着她的话说。 “宴公子说笑了，蜜糖贵重，用来泡茶委实有些暴殄天物。” “呵呵，卤味馆生意这般好。向小娘子怎得还舍不得买罐蜜糖。” “开张第一日，都图个新鲜，生意自是火爆。可生意不是一日两日，还得讲究个细水长流不是。” “对，你说的对，细水长流。哈哈。”宴洲说完，哈哈笑了两声，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向枣儿有所察觉，将桌上的卤味推到他跟前，“宴公子，这是新卤的鸭货，尝尝。” “鸭货？”宴洲不爱吃鸭子，便有些迟疑。 看自家少爷迟迟没有动静，一旁的元宝却馋得不行，试探地唤道，“少爷？......要不小的先替您尝尝？” 第105章 物以稀为贵 “吃吧。”自家小厮是个什么德行，宴洲自是知道的。 见少爷同意，元宝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鸭翅啃起来，“好香，还是有骨头的啃着香。” 很快，吃完第一个，他又去夹了第二个。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在他去夹第六个的时候，手上挨了一下，“啊，少爷，你为啥要打我？” 说完将被打疼的手放在嘴边吹，委屈地看着自家少爷。 “没出息，让你尝尝而已，吃起来还没完没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少爷虐待你，不让你吃饱饭呢。”宴洲笑骂，而后转向向枣儿，“本公子教导无方，让向小娘子见笑了。” 向枣儿笑而不语。 他虽全是责怪之语，却未有半丝责怪之态。看来主仆两人的感情不错。 “话说，向小娘子请我来，应该不只品尝鸭货这么简单吧？”宴洲开门见山。 他既然这样说，向枣儿便不绕弯子了，“确实有两件事和宴公子商量。”她略一思量后，道：“悠然居的卤菜单子，可否更改一下？” “为何要改？如何改？”宴洲疑惑地看着她。 “卤味馆的卤味以猪肉为主，悠然居还卖同种类的卤味，两家便成了竞争关系。自会有人拿两家做对比，捧高这家踩低那家，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向枣儿说完，见他并没有反应，继续道：“不如，咱们将两家的菜品做个区别。” “如何做区别？”宴洲问道。 “卤味店面向的是全县城的人，卤菜以猪肉为主比较合适。而悠然居的客人基本都是高门贵户，以鸡鸭为主更好些。” 听完她的讲述，宴洲便细细思考起来。 大黎的高门贵户确实会更喜欢吃鸡鸭这类的，毕竟猪肉在他们眼里是下等货，就算做的再好吃，他们都不屑一顾。 悠然居挂牌的卤味里，卤鸡卖的最好，其次是卤豆干之类的素菜，而猪头肉猪蹄却卖的一般。 挂上悠然居的招牌，即便是猪肉卖的也不便宜，一般人家还真舍不得买，多是一些富户家里的管家买去吃。 之前有人买，那是因为悠然居的卤味是独一份，如今口口香开张了，价钱还便宜，悠然居的卤猪肉怕是销路难保。 既然这样，不如就按她说的那样，两家的菜品做个区别，反正不管哪家挣钱都是他挣钱。 “向小娘子说的有理，便按你的主意来吧。不过这做卤味的人......” “宴公子放心，你只管派信任的人来，我保证给你教会。” “好，一言为定。”宴洲说完，又问道：“这是第一件事，那第二件事呢？” “哦，我是想问问宴公子，闻香街其他的铺子可要租出去？” 听到她要租铺子，宴洲瞬间来了劲儿，“向小娘子想租铺子？可是又有什么新买卖？” “目前还没想好，就是想先问问。”向枣儿实话实说道。 她确实没想好，但如果卤味馆要做长久的买卖，闻香街的人气就必须给聚集起来，不然也就是昙花一现罢了。 “这样啊。”宴洲搓着下巴思索片刻，道：“既然你还没想好，那等你想好直接找赵乾便可。我会和他交代好，若你想租铺子给你最实惠的价格。如何？” 能拿到实惠的价格自是好的，向枣儿道谢：“多谢宴公子。” 宴洲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起身准备告辞，“走吧，元宝。” 见元宝没动静，便转头看去，这才发现他一直盯着石桌上的鸭货，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宴洲哭笑不得，这鸭货是有多好吃，让他一刻不眨眼的盯着。 “玉坠。”向枣儿被少年的馋样逗笑，朝灶屋里喊了一声。 片刻后，玉坠拎了个食盒出来，“这是枣儿姐姐新做的鸭货，给元宝带回去当零嘴吧。”说着便将食盒塞进元宝怀里。 拿到鸭货，元宝笑弯了眼，吸溜吸溜口水，不忘和她们道谢。 宴洲扶着额头叹息，真是没眼看了。 主仆二人走后，一直等在外面的刘大壮和赵虎一起走了进来。 “向掌柜，外面都收拾好了，可还有需要咱们收拾的地方？”赵虎上前问道。 向枣儿：“没有了，下晌铺子不开张，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哎。”赵虎这才领着几个帮工离开。 待其他人走后，刘大壮着急问道：“枣儿，今日卤味馆生意这般好，怎得下晌不继续卖呢？要是食材不够，我再带人去买就成。” 听到他这话，一旁的玉坠连连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向枣儿。 向枣儿笑了笑，解释道：“今日生意确实好。那是因为赶上铺子开张有酬宾活动，大伙瞧着稀罕，所以来捧场。但凡事都讲究个度，物以稀为贵，越是买不到就越想买，我就是想搞搞饥饿营销罢了。刚好到晌午卤味全卖完了，即便卖不完，下晌我也是不打算再卖的。” 旁边两人听的一愣，什么饥饿......没听懂，但是后面的话他们听明白了，她是故意下晌不开门的。 “简单说，就是今日买不到，明日就还会来。咱们再时不时换几种卤菜，不怕留不住客人。” 两人这次总算听明白了，齐齐点头。 见两人听懂了，向枣儿便不再多说。 “对了，大壮叔，下晌需要你去趟柳树村，和柳义签个固定送货的契书，这样你就不用每日再跑一趟了。”说完，她站起身，“我去拿契书给你。” 向枣儿进了左侧的厢房。 片刻后，她拿着契书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钱袋子。 “大壮叔，这是我提前写好的契书，每日的订货量和种类都写在上面了。”向枣儿又将钱袋子给他，“这是订货的定金。” 刘大壮将契书折好和钱袋子一起塞进怀里，有些担忧，“枣儿，柳义那人......唉，算了，等他送肉来我会好好检查的。” “嗯，大壮叔，咱们坚持坚持。等养殖场的猪崽长起来就好了。”向枣儿安慰他。 在养殖场的猪崽没长起来之前，他们还是要从柳义这订货的，只是要更小心些。 虽然柳义给悠然居送的猪肉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但谁叫悠然居势大啊，柳义肯定不敢使坏心眼。 可卤味馆不同，没人知道他们的靠山是悠然居，所以表面上还是无权无势的小店面，保不齐柳义就会动歪心思。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第106章 雇人种地 下晌，刘大壮赶着牛车去了柳树村，一切都很顺利，柳义得知卤味馆订货量后，二话不说便签了契书。 承诺每日的猪肉一定准时送到，不会耽误他们的事。 刘大壮看他笑得诚恳，心中不免突突。 要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现在这副老实样，谁能相信他竟骗了亲二叔的猪场，还把人家逼得走投无路。 真就是应了枣儿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大壮懒得再和他搭话，拿好契书便离开了。 牛车晃晃悠悠进了荷花村。 还没进家门，便被刘阿奶喊住，“大壮，先不忙着卸车，你去把你二叔喊去枣儿家。” “娘，是枣儿找二叔有什么事吗？” “你先去找人，回来再说。”刘阿奶继续催促，“快点啊，大伙等着呢。” 刘大壮“哎”了一声，小跑着去了村西的二叔家。 等他带着二叔来到向家小院里，发现赵顺才和村里几户人家都在。 赵顺才正和枣儿说着什么，他隐约听到几句：......都是老实庄户人家，吃苦耐劳...... 他这才意识到，这怕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赵顺才转头看到他们，立马上前将人拉到跟前，道：“双来叔快来，就等你了。”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先把事情说说。是枣儿想雇几户人家种地，在荷花村里，属你们几家日子过得不容易，地少人多，所以我就先把找你们来问问。” 听说有地种给他们种，几家人都激动起来。 “雇人种地，具体是怎么个雇法？”刘双来感兴趣，率先开口。 他家里都是张嘴货，那几亩地都不够吃饭的，家里年年日子紧巴巴。 向枣儿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家刚买了三十亩地，打算分成三块，每块十亩，寻三户人家承包。” “承包？意思是要把地佃给咱们种吗？”薛山子没明白。 他家里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五亩地，每年的粮食交完赋税，勉强够温饱而已。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家里可是有三个啊，养不起了。 “薛大伯，不是佃地，而是雇你们种地。这地要按我的要求来种的。打比方我说要种大豆，就不能种别的。还有，等收了粮食也要称重，不达标要扣工钱。收成好会额外加工钱的。当然，遇到灾年另说。” “哦。”薛山子还是一知半解，“就是咱们帮你种地，你给咱们工钱呗。” “对，我会按月给你们发工钱。”向枣儿想了想，怕他们不明白，又道：“以往雇人都是按人头来算的，干几日活就拿几日的工钱。我雇人不同，是按月算的，但凡这个月内所有的农活都由各家负责。” “那要是碰上农忙或者农闲的时候怎么算？” 这是另一户问的，户主名叫王万年。 家里和其他两户一样，人多地少，温饱都成问题。 “农忙时，你们算好几日能收拾完家里的地，这几日的工钱便用来请短工。农闲时地里虽没什么活，但地你们得提前整治好，工钱是照给的。”向枣儿答道。 众人心下吃惊，这农忙的时雇几日短工还说的过去。农闲时就算整治地也用不了几日，居然还给工钱。 赵顺才觉得不合适，说道：“枣儿，农闲时还给工钱这不是占你家的便宜嘛，他们都是老实人，心里不得劲。” “对，既然没干活，咱们不能白拿你的钱。”刘双来附和。 薛家和王家众人跟着点头，表示不能白拿钱。 “大伙先别急着拒绝，这十亩地，一年四季活可不少，翻地、犁地、种粮食、浇地、锄草、收粮食......都是下苦力的活。而且我刚才说过，等有收成时，粮食是要称重的。好歹这三十亩地是上等良田，收成比别人少了可说不过去的。” 向枣儿将丑话说在前面，别到时候再有什么矛盾说不清楚。 大伙听到这话，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地是给他们三家种了，但若粮食收成差，人家是要追究的。 考虑到这里，他们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见他们犹豫，赵顺才有些着急，劝道：“你们家里那几亩地，饿不死吃不饱的。帮枣儿种地还有工钱拿，补贴家用。枣儿虽说要看收成，但你们只要不偷奸耍滑，好好侍弄这地，收成怎么会差呢。” 听到他这话，薛山子率先点了点头，道：“村正说的对，我家里有三个半大小子，哎......实在是快养不起了。枣儿，我想种这地。” 刘双来和王万年本来就想种，看薛山子点了头，他们立马表态愿意种，生怕晚了枣儿会反悔。 看他们都表了态，赵顺才笑呵呵地问道：“枣儿，既然聊完了地，那你说说准备出多少钱雇他们啊？” 向枣儿明白，赵大伯帮完她，该给三家争取利益了。 还好她提前和刘家人商量过，便道：“我问过去县城帮工的人，每日差不多能赚八文左右，还不稳定。我雇人是长期活计，每月工钱三百文。” “三百文？！”赵顺才吃惊，“一个月三百文，一年就是......就是......” 这多得他竟一时算不上来了，急得抓耳挠腮。 “一年就是三千六百文。”向枣儿揭晓答案。 得了，听到一年能挣到三两六钱银子，别说种地的三户，连赵顺才都心动了。 他激动地看向三人，问道：“一年三两六钱银子，你们可满意？” 怎么可能不满意。 他们当然满意了，刘双来激动不已，笑道：“满意，满意。平日里去富户家帮工也挣不了这么多的。” “对对，咱们没意见，已经很多了。”薛山子道。 他家儿子最多，有了这些钱，别说吃饱饭，攒几年能给大儿子娶媳妇了。 “咱们满意的很。”王万年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能不满意吗，三两六钱银子呢。他们家一年也挣不到二两银子。 “成，既然大伙都没什么意见，那咱们就把契书签了吧。”向枣儿道。 “啥，还要签契书？” 三家一听要签契书，立马变了脸色。 第107章 不速之客 “虽说是雇你们种地，但说来说去咱们还是合作，为了保障双方的利益，契书还是要签的。”向枣儿解释。 说完她便将提前准备好的契书递给旁边的人，“大壮叔，麻烦你念给大家听听吧。” “好哩。”刘大壮照着契书所写，一字一句念给他们听。 大意就是向枣儿雇他们每家种十亩地，每月工钱三百文，月底发工钱，还有一些种地的要求云云...... 等他读完，几家人脸色各异。 向枣儿之前听春兰婶说过，村里有人因为不识字，被人哄着签了买卖契书，把地骗了去。 对照他们今日的态度便可以理解了。 于是她道：“要是有所疑虑，今日可以先不签。你们一会儿可以将契书带回去，给家里读书的孩子看看，确认下契书上的内容是不是和大壮叔念的一样。确认好了，你们明日来寻我便好。” 听她这么说，三家人才放下心，拿着契书离开。 事情解决后，向枣儿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翌日，口口香卤味馆依旧门庭若市。 前铺里，向枣儿和赵虎忙得脚不沾地，后厨里玉坠也好不到哪里去。 待到晌午卤味卖完，铺子里的众人已经累瘫。 “向掌柜，往后每日都这么多人，咱们怕是忙不过来啊。”赵虎瘫坐在石凳上道。 “是呀，枣儿姐姐。”玉坠趴在石桌上，有气无力，“我的手到现在还抖呢。” 向枣儿累得不想说话，卤味是卯时卤好的，正好早上开铺子卖。 熬个一天两天还行，长此以往，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看来必须得重新调整下营业时间。 “唉......等酬宾活动一结束，咱们就调整下铺子开门的时辰，明日是最后一日，再坚持下。” “赵掌柜，听你的。”赵虎声音疲惫。 “好的，枣儿姐姐。”玉坠有气无力。 其他收拾铺子的帮工也纷纷回应。 第三日，卤味卖完后，向枣儿便将铺子的开门时间改到了巳时。 夏日，天气炎热，人们都赶在巳时左右出来买糖水，顺便再买点卤味回去，正好午食吃。 天气越热，卤味馆的生意越好。 如今在县城里，但凡说口口香出了新口味，那必定会引得众人哄抢。 每日铺子一开门便已经有人在排队了，生怕买不到新出的卤味。 这日，晌午日头儿晒的人眼花。 “枣儿。” 向枣儿正收拾柜台，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她。手上动作一顿，抬头便看见铺子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妇人。 妇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粗布麻衣，手上挎着一只藤篮，脸上笑容和蔼。 向枣儿蹙眉，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 见她没应声，妇人毫不在意，笑着继续走上前，“枣儿，我是姑姑啊。” “姑姑？”向枣儿疑惑出声。 “对呀，我可是你亲姑姑。”妇人佯装抹了把眼泪，“唉......当初你带着梨儿桃儿回荷花村那会儿，我刚好在做月子，不知道你们那般不容易，你阿奶......不说了，不说了。” 向枣儿对面前这张沧桑的脸委实没什么印象，仔仔细细辨认了半天，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确如她所说，她是原身的亲姑姑，向老头和向婆子最小的女儿——向春梅。 当初向来福出事，回乡安葬时，向枣儿见过她一次，那时的她细皮嫩肉和现在这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难怪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后来她回了县城，两人便再也没见过。 听刘阿奶说，当年她先和梨花村的王家定了亲，后来不知怎得又和县城来的货郎看对了眼，便背着两家人偷偷来往。 谁知道最后还是被王家发现，向春梅寻死觅活，说什么都要退亲。 向婆子一向最疼这个小女儿，没想到她会做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 如今东窗事发，而王家那边退婚的态度也很坚定，于是两家就此退了亲，便也结了仇。 这事过后，向春梅如愿以偿嫁给了货郎，可成亲没两年，她就跑回来和向婆子诉苦，说婆母不和善，总是刁难她。 向老头因着她的事在村里丢了脸，不仅没帮忙还将她轰出了家门，让她好好侍候公婆。 就这样，向春梅记恨上了他们，就没再回过荷花村。 “哦，你找我有事？”向枣儿语气平淡。 向春梅脸上的笑容更深，走到柜台前，“呵呵，没啥事。我这不是听说你在县城开了个铺子，今日正好没事，过来看看你。”说完，她将手上的篮子递到她跟前，“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些鸡蛋。” 其实，前几日听到邻居说什么闻香街的口口香卤味馆是个小娘子开的，她便好奇问了几句，没成想这小娘子竟叫向枣儿。 她一开始不信，那孩子她是见过的，性子唯唯诺诺，哪里像是会开铺子的。 邻居见她不信，便将小娘子的容貌身形细细描述了一遍，她这才信了五分。 于是，今日得了空她便赶紧来了。 “不用，我不缺鸡蛋，你还是拿回去吧。”向枣儿拒绝。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这个姑姑当初在原主亲爹去世时，可没少落井下石。 当初原主带着亲爹的棺材回村，就是她带头骂原主丧门星，克死了亲爹，最后还嫌不解气，打了原主一巴掌。 向春梅见她态度冷淡，讪讪笑道:“枣儿，当初是姑姑不对，不应该打你的。我当时太伤心，一时昏了头，你就原谅姑姑吧。” “你们三姐妹家里没个主事的人不行，你放心，以后有事只管来寻我，我都会帮你们的。” “不必了，我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向枣儿语气冷漠，将柜台上的托盘全部收拾好，准备关门。 她放低姿态道了歉，这丫头竟还这般不识趣，向春梅心里不由窝火，但想到此次前来的目的，只得将火压住。 “哎，枣儿。”向春梅一把拉住她的手，和蔼道：“枣儿，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不怪你。毕竟当初确实是姑姑做的不对，我这次来就是想帮帮你。” 向枣儿见她如狗皮膏药般，瞬间失去了耐心，“你到底有什么事？” 第108章 毕竟是救命钱 “呵呵，我就是想帮帮你们，弥补弥补你们姐妹。”向春梅一脸讨好。 “我说了，不需要。”向枣儿忍无可忍，用力甩开她，道：“如果没别的事，请离开，铺子要打烊了。” “哎，枣儿，你听我说。”向春梅钻过柜台拦在她面前，急道：“哎呀，我真的是想帮忙的。” “这么大的铺子，你一个小娘子当掌柜，怎么管的过来呢。正巧我最近也没事，不如我明日过来帮你看看铺子吧。” 她面上笑着，心里火冒三丈。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给她脸色看，等她将铺子握到手里后，定叫她好看。 向枣儿看她一脸的贪婪，感情这是在打卤味馆的主意，冷笑道：“怎么，你想帮我看铺子？” “嗐，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嘛。”说完，她故意凑近她，小声道：“再怎么说，铺子里都是外人，你一个小娘子，他们面上服你，背地里不定怎么想呢。可我就不一样了，咱们是一家人，他们怎么能比得上咱们自家人。这万一他们合起伙来骗你，到时候没个家里人帮你怎么成。” 向枣儿冷哼一声。 哼！别人是外人，难不成她就是自己人了。真要让她帮忙照看铺子，过几日，怕是铺子都成她的了。 “你是自己人？”向枣儿语气嘲讽。 “当然了，咱们可都姓向，一笔写不出两个向字不是，你还和我客气啥。呵呵。”向春兰以为她动摇了，面上越发诚恳起来。 客气？向枣儿真是服了她的想象力。 正当她要开口时，赵虎的声音从二人后面传来。 “感情咱们都是外人，你才是自己人啊。”赵虎说完看向一旁的刘大壮，“大壮叔，这人是你们村的？” 刘大壮自打看到向春梅后，就一直阴沉着脸，沉声道：“早就不是了。” “哎，大壮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啊，我就算嫁人了，根也在荷花村啊。”向春梅反驳道。 她心里其实挺怕刘大壮的，毕竟谁叫她做过那样的事。 赵虎嗤笑一声，懒得理会她，下了逐客令，“这位大婶，买卤味，明日请赶早。” 被人赶了，向春梅面上挂不住，“我，我不与你说，我要和我亲侄女说。” “受不起，我们姐妹早就和向家断了亲，和你更称不上亲。”向枣儿直接给她判死刑。 “你......”向春兰气愤不已。 见状，赵虎立马拿了扫帚赶人，“快走，快走，铺子要打烊了。” 向春梅只好退出铺子。而后恶狠狠地看着赵虎。 眼亲情牌不奏效，向春立马扑倒在她脚边，嚎道:“枣儿，你不能不认亲姑姑啊，我把你们养这么大容易吗？啊......” “我可是答应过你爹，好好将你们养大了。”她干打雷不下雨，“如今，赚了钱，就不顾亲姑姑了吗？啊......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弟弟等着钱救命，当姐姐的却一个子都不出。” 心里不停打着坏主意:哼！这样闹起来，就不信她不妥协。 本来她只打算进了铺子，趁机捞点好处便罢。谁知向枣儿如此不识趣，那就别怪她了。 谁叫她家里着急用钱，刚好向枣儿这么有钱呢，算她倒霉。 想到这里，她嚎的更大声，“向枣儿，当初为了养你们姐妹，可是花了家里整整五十两啊！” 她这话一出，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五十两，都够普通农户养一大家子几十年了。 向枣儿懒得理会她，和一旁的赵虎使了个眼色，赵虎会意，转身出了铺子。 “你......你别胡说，你何时养活过她们姐妹。” 刘大壮怕她污了向枣儿的名声，忍不住出声怒斥她。 “就养了，不然她们怎么长这么大的，啊？” “你......真是满嘴胡话。”刘大壮从不与妇人吵架，更不会骂难听的。 “你才满嘴胡话。刘大壮，你不也是靠着她向枣儿挣钱的，凭什么说我。” “你......”刘大壮气得涨红了脸。 “大壮叔，不必和这种人浪费唇舌。”向枣儿出声劝慰，不想让他和一个妇人争论不休。 向枣儿早将她的心思看了个明白，她明摆着就是想讹钱。 一开始是打着帮忙的旗号，说是想进铺子帮忙，其实就是想背地里捞好处的吧。 现在眼瞅着计划要失败，便装也不装了，直接开始耍无赖，谎话张口就来。 既然她豁得出去，那她就成全她。 “向春梅，你今日这是打算讹上我了，那我就陪你玩玩。”向枣儿脸色冷沉。 见她冷了脸，向春梅顿时心中不安起来。 但此情景下，她断不能妥协的，“枣儿，姑姑求你。你有这么大的铺子，挣的钱肯定不少，只给我五十两便好，你弟弟等着救命呢。” 这时，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出声帮腔。 “向掌柜，你姑姑养你一场，你不能没有良心啊。” “对呀，何况你弟弟等着钱救命呢。” “你手指缝稍微松松，五十两而已。” “是呀，百善孝为先，不用闹得如此难看。” “.......你，你们不要乱说。”刘大壮立马急了，他们不知道真相，怎么能如此偏帮那人，“她是枣儿的姑姑不假，但她没有养过她们姐妹一日。” 他话说完，众人皆不信，依然劝向枣儿不要忘本。 向春梅没想到自己胡编的几句话竟有如此效果，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凄凄然，“枣儿，我知道你嫌弃咱们穷，要不是你弟弟病重，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寻你，你就可怜可怜咱们吧。呜呜......” 她说得可怜又凄惨，果见人群又躁动起来。 “唉，向掌柜，你就可怜可怜她们母子吧，再怎么说你们都是一家人。” “是呀，看在你那弟弟的份上。” 刘大壮刚想上前与她再辩驳一番，却被向枣儿拦住，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如此，他这才不甘心的退到一旁。 “五十两？够吗？”向枣儿语气玩味，垂首看向脚边那人。 “够，够吧。要不......”向春梅面上满是贪婪之色，“要不你多给些也行。” 好似只要她说，银两便唾手可得。 没想到，向枣儿话头一转，“我是得多给些，毕竟是救命钱。” 第109章 讹诈 “呵呵，枣儿你是有良心的孩子，知道咱们日子不容易。”向春梅装模作样地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你既然想多给，我就不推辞了。” 正当向春梅满怀期待，准备狮子大开口时，赵虎领着两位官差到了铺子门口。 看热闹的众人见有官差来了，立即让出一条道来。 其中高个官差问道：“谁报的官？” “官爷，是我报的官。”向枣儿指着脚边的人回道，“我要状告此人，她想讹诈我。” 她态度忽然转变，向春梅反应不及，心却不由自主跟着砰砰乱跳起来。 向枣儿在胡说什么，她不是已经答应给钱了吗？现在居然改口说她讹诈，还报了官。 旋即，向春梅麻利地站了起来，慌忙摇头道：“官爷，不是，我不是。她，她是我的亲侄女，定是哪里弄错了。” 高个官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而后定格在向枣儿身上，问道：“你先说。她......你是她亲侄女？” 向枣儿瞥了那人一眼，果断摇头，“早就断了亲。我有断亲书，还有村正和乡亲们作证。” “那她为何要讹诈你？”高个官差继续问道。 “官爷，此人仗着自己曾和我是本家，便信口胡诌说什么抚养过我们姐妹，全是无稽之谈。而她竟以此为由要挟，要我拿钱给她。”向枣儿简单说明缘由。 “不是，不是。”向春梅连连摆手，急忙解释，“我......我没说过，是她自己念在亲戚一场，主动要给我钱的。” “是吗？大伙可都听见了，是不是你说‘我的’弟弟等着钱救命呢。”向枣儿故意加重“我的”两个字。 “对，对。官爷，实在是家中孩儿病重，这才来寻她帮忙的。”向春梅总算是寻到合情合理的理由，“我可怜的孩儿，都怪娘没本事，想着你姐姐如今发达了，便来求求她。谁承想竟被她胡说成了讹诈，还惊动了官爷们，实在是我罪过啊。呜呜......”说完便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向枣儿冷笑一声，看着她继续演戏。 而人群里有妇人看不下去。 “官爷，她的孩儿生了重病，来寻亲侄女要点钱也不是什么大错吧。” “就是，看在你弟弟生病的份上，向掌柜就别计较了。”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瞅了瞅向春梅，实在是不想管。 往小了说，不过小小家事罢了，实在不值得惊动官府。 “二位官爷，她说家中孩儿生了重病，咱们却不知真假，不如我寻个郎中替孩子瞧瞧吧。”向枣儿看出官差的摇摆，忙出声道：“如果是真的，别说五十两，就是给她一百两又如何。但若是假的，这不就是明摆着想糊弄官爷，把二位当猴耍吗？” 还没等官差说话，向春梅先不干了，尖叫道：“不行，不行。” 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过，她忙缓和态度，“我请郎中看过，只是所需的药材委实昂贵，这才前来寻侄女救命的，希望她能帮帮咱们。” “哦？药材昂贵？”高个官差见她说话颠三倒四，闪烁其词，眼珠子还到处乱瞟，甚是可疑，“不知你请的是哪位郎中，所用何种药材？” “我，我......我请的是仁心堂的郎中。” 向春梅哪里请过什么大夫，说孩子生病不过是为了引起他人的同情，好逼迫向枣儿拿出钱来。现如今只得随便说了个医馆。 “请的是仁心堂哪位郎中？王郎中还是李郎中？”向枣儿问道。 “是，是李郎中。对，就是李郎中。”向春梅顾不得深思，顺着她的话选了一个。 这话一出，现场众人顿时安静如鸡。 “呵......你可知，仁心堂的李郎中最擅妇人科。”向枣儿呵了一声，凉凉道，“而王郎中才最善小儿科。” 向春梅反应也挺快，立马改了口，“我，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请的是王郎中。”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话说完众人皆满脸怪异。 她心虚的厉害，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 “王郎中确实擅小儿科，也在仁心堂坐过诊，不过......”高个官差面上冷沉，将未说完的话道出，“不过，王郎中因年老体衰，去年已经回乡养老了，你是去哪里请的他？” 向春梅立马傻了眼，不敢看周围人怀疑的目光。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什么仁心堂的王郎中和李郎中，都是向枣儿给她挖的坑。 顾不得辩解，她本能的反应便是犯浑撒泼，混淆视听，“向枣儿，你没良心，不顾念亲情。你弟弟都快病死了，做姐姐的还冤枉他亲娘。老天爷啊，没天理，你怎么不下个雷把这没良心的东西劈了。呜呜......” 此时，两位官差冷眼旁观，心中气愤。 此等刁民竟敢当面戏耍他们，等进了牢里定要她好看。 本来赵虎将官差带来，以为他们会直接将人带走，没想到这妇人当着官差的面还敢唱大戏，心中委实气怒。 难不成只她会这招，今日便让她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角儿。 于是，赵虎“嗷”了一声，冲到官爷面前，委屈道：“二位官爷，她真是来讹钱的。咱们掌柜不从，她便在咱们铺子前如此行事，想坏了向掌柜的名声。”然后装模作样，喊道：“老天爷，你若是显灵，就一道雷劈了那谎话连天的毒妇吧。” 说完，赶忙伏跪在地，“两位官爷定要为咱们做主啊。” 闻言，人群中有人慢慢回过味来，和身边人小声道：“听着怎么像是咱们被人当枪使了。” “不会吧，你看那妇人多可怜。当娘的再怎么不堪，也不可能咒自己孩子生病吧。” “也是，谁会没事咒自家孩子。” 一下子，风向又吹到了向春梅这边。 她心里不禁暗喜，“啊......向枣儿，你如今发了财，就不管你弟弟了吗？看不起咱们穷人家，欺负咱们一家子。” 众人看她哭的凄惨，同情顿生，刚想开口劝解。 突然，一道小小身影冲过去，挡在了妇人面前，冲着众人吼道：“坏人，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娘。” 娘？ 众人皆吃惊，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看起十分康健的男孩，难不成就是妇人口中生了重病的孩子？ 第110章 仇人 男娃约莫六七岁，长得虎头虎脑，哪里有半丝病态。 “这是你娘？”高个官差皱眉问道。 见面前这人穿着公服，男娃不敢说谎，点了点头。 被他挡在身后的向春梅早已傻了眼，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被亲儿子给坏了事。 “哼！生了重病的孩儿？”高个官差冷哼一声，朝着向春梅喊道：“走吧，跟咱们去衙门走一趟吧。” 向春梅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两股颤颤，语无伦次，“我......没有，不......我不去。” 去不去的，哪里能由得了她。 最后，向春梅被两位官差给架走了。 男娃则跟在他们身后边哭边追。 闹剧落幕，刚才劝向枣儿的人，早就灰溜溜跑了。 而跪在地上的赵虎一脸懵，怎么回事？他还没演完呢，怎么就把人带走了？ “赵虎，赶紧起来吧。”向枣儿好笑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厉害。” 赵虎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脸红了红，“向掌柜，你快别取笑我了。平日里看邻居婶子吵架就是这般样子，我便学了两招，没想到今日还用上了。呵呵......” “今日多亏了你机灵，知道去找官差来，不然这种无赖，咱们还真不好解决。”向枣儿真心夸奖他。 他们俩说的热闹，却没注意到刘大壮的若有所思。 回荷花村的路上，向枣儿才注意到他的异样，看他没有想说的意思，便没多问。 刚进家门，刘大壮便被守在门口的狗蛋抱住，“阿爹，你回来了。” “狗蛋？今日怎么没去学堂？”刘大壮一把抱起儿子。 正巧刘阿奶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替孙儿解释道：“狗蛋今日有些咳嗽，晌午那会我带他去看了郎中，索性下晌便和赵夫子告了假，在家好好歇歇。” 刘大壮点头，将狗蛋放下，让他自己玩去。 “大壮，屋里有春兰熬的绿豆汤，你去喝点吧。”刘阿奶嘱咐道。 刘大壮哎了一声，进了屋。 刘阿奶看他神情怏怏，以为他是路上热到了。 可吃完晚食，他还是那副模样，刘阿奶便悄悄将他喊到自己屋中，问道：“大壮，你今日怎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犹豫再三，刘大壮还是开了口，“娘，今日......我在县城碰见向春梅了。”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刘阿奶一愣，随即口气不屑，“遇见就遇见，只当不认识便好。” “我本来没打算理会，可谁知她竟在口口香门前闹事，还说枣儿......”刘大壮将晌午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 刘阿奶听后，呸了一声，怒道：“呸，真不要脸，她竟还有脸这般编排人。当初她怎么磋磨枣儿的，她忘记了，咱们可还记得。” “娘，您别气，不值当的。”刘大壮满脸担忧，“不知她何时回了青峰县，我是担心万一......万一春兰送货时不小心再遇见她，可咋整？” “嗯，你说的对。”刘阿奶想了想道：“你打听下，看她住在哪里，往后小心避着些，省的被春兰碰上，想起往事惹她伤心。” “哎，知道了，娘。”刘大壮应声。 二人小心翼翼躲着人说话，却不知宋春兰正站在门外，早已泪流满面，正巧被前来送吃食的向枣儿撞了个正着。 而宋春兰担心屋内的二人发现她们，便拉着向枣儿回了向家小院。 “枣儿，让你见笑了。”宋春兰抹了抹眼角。 向枣儿虽只听到几句，但她确定，他们说的事和向春梅有关系。 难不成向春梅和春兰婶有什么过节？ 于是，她试探的问道，“春兰婶，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着想想办法。” 宋春兰先前哭过一阵，此刻心里平复很多，勉强笑笑，“枣儿，不是我不说，是不知从何说起。刚才你大壮叔和刘阿奶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一些吧。” 向枣儿微微点头。 “唉......罢了，便说给你听吧。今日去你们铺子闹事的向春梅，以前和我关系挺好，处得和亲姐妹般，可后来......成了仇人。”宋春兰看向窗外，目光幽远。 当年，宋春兰刚嫁到刘家，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熟识。 只向春梅时不时上门和她说说话，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 后来宋春兰有孕，向春梅针线活好，便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了很多小衣裳，宋春兰真是打心眼里感激她。 可谁知，在接近年根时出了事。 腊月初八，向春梅约了宋春兰去集市逛逛，顺便买些过年用的东西。 刘大壮和刘阿奶看天气不好，不愿意她去，奈何向春梅一直哀求，保证会把她照顾好，两人才勉强同意。 可到了晌午，也不见二人回来，刘家人着急，便让刘大壮去集市找找。 这一找不要紧，竟看到宋春兰被向家人和王家人团团围住，根本脱不得身。 他们见刘大壮来了，才肯放过她。细问下才知道，向春梅骗家里人，说自己和宋春兰约好赶集，实际是和人私奔了。 “向家和王家一口咬定，是我帮她逃跑的，让我说出向春梅的下落。”宋春兰语气平淡，“她只说去方便下，谁知就跑了呢。两家不依不饶，直到后来我动了胎气，他们才肯罢休。” “你们因为这事闹翻了？”向枣儿问道。 宋春兰摇摇头，“不是，当时我觉得她定是受人引诱，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想着私下寻寻她，再劝她回来便好。” 正月里，宋春兰挺着八个月的孕肚回了娘家，向春梅这时却偷偷找上了她。说她的钱被人偷了，求她帮忙。 而宋春兰便趁机劝她回家去，和那人断了，毕竟她和王家的老大定了亲。 向春梅哪里会听，只是哀求她帮忙。 正当两人拉扯间，王家和向家的人找上门来。 “她以为是我将她的踪迹偷偷泄露给两家人。”宋春兰眸光闪了闪，“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的眼神，凶狠、恶毒......” “她......”向枣儿有不好的预感，“做了什么？” “呵......”宋春兰轻呵一声，语气嘲讽，缓缓道:“她见逃脱不得，趁我不注意，从背后推了我......” 第111章 自作自受罢了 闻言，向枣儿禁不住倒抽口气，心下震惊万分。 八个多月的孕妇，被人从背后推倒...... 这人的心竟如此歹毒！ “那？”向枣儿艰涩开口。 “我当时摔得厉害，早产了。生一天一夜，可最后......”宋春兰眼眶猩红，语气晦涩，“狗蛋本该有个姐姐的。是我，是我没保护好她。” “春兰婶，这不是你的错。”向枣儿不知如何安慰她，只默默握住她的手。 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再多的安慰劝解都那么苍白无力。 这世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没人能替另一个人承受痛苦。 宋春兰一想到那小小的一团，就在她眼前没了气息，便心痛的无法呼吸。 她的孩儿都没来的及吃口奶，没来的及睁眼看看这世间。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每每想起，宋春兰总要哭一场，这次也不例外。 向枣儿并未说些什么劝慰的话，任她发泄此刻的情绪。 许久后，宋春兰哭够了，待那股疼劲过去，擦干眼泪继续讲述，“我生产完，你大壮叔他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去报官。向婶子最疼她，怎么舍得她被官府抓走，便拉着她在我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 “跪了三天三夜，这事就揭过了？” “哪能啊，你大壮叔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口。”宋春兰叹了口气，“哎，可你刘阿奶和刘阿爷经不住打击，双双病倒。当时南边正在打仗，朝廷隔三差五借着各种名目征收赋税。家中别说多余的银钱，连吃饱饭都难。” “咱们实在是拿不出钱给两老看病，没办法，只得松口让向家赔钱，让向春梅离开青峰县，不能再回荷花村。” 向枣儿听完，心中唏嘘不已。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枣儿，我当时恨得牙根痒痒，根本就听不得向家的事。还是很久后听说王家退了亲，她跟着货郎离开了青峰县。” “一晃这么多年，我都有些记不清那人的脸了。”宋春兰说完，抓住她的手，道：“枣儿，你就当不知道这事，也别和你大壮叔和刘阿奶提，就当我不知道那人回来了，省的他们担心。成吗？” “嗯，我不会说的。”向枣儿点头，“春兰婶，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春兰嗯了一声，“但愿吧。这么多年，我怨过恨过，可再怎么怨恨，我的孩子都回不来了。恨人很痛苦，我没那么多力气用来恨。我只想顾好家里人。”她顿了顿，“可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她能说出这番话，向枣儿放心不少。 人最怕钻牛角尖，一旦陷进去，痛苦的只有自己。 这事便就此揭过，无人再提起。 一连几日过去，口口香的生意越发好，县衙那边风平浪静，没有官差来找向枣儿问话。 她便将这事抛之脑后，专心做她的买卖。 这日，向枣儿正在收拾柜台，准备开门做生意。 赵虎突然推门进来，兴冲冲道：“向掌柜，我从县衙打听到消息了，你猜怎么着？” 根本不等她问，他直接一股脑倒了出来。 “向春梅进了县衙后，当即就全都招了。据她说，之所以来找咱们的麻烦，就是为了讹钱，不过她是被公婆逼的。” 原来，她男人沾染上了赌，天天混在赌场，对家中不闻不问，生意全抛给爹娘。 前几日将家中唯一的积蓄都输光了，还欠了不少赌债，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依然不够。 向春梅无意中偷听到公婆私下商量，要把她卖到那最下贱之地，好换了钱保住自家儿子。 正好她听邻居说起向枣儿，为了不被卖，为了脱身，便将向枣儿是她亲侄女的事告诉了公婆。 他们四下打听，确认向枣儿是口口香的掌柜，定然有钱的很，这才起了歹念。 “讹诈不成，她被抓后。知县怜她家中孩儿，允许家人拿钱赎人，随后便派人去通知其家人。三日过去，仍不见她家中有人来交赎银。后来，官差找去她家中，谁知她男人竟说早已将她休弃，她的事和他家无关。” “嗐，要我说最狠的不是向春梅，而是她夫家那一家子人。那男人为了撇清关系，当即将休书拿给官差们。” 最后，官差只得回县衙如实回禀。 就这样，知县没捞到钱，只能将人关起来，待寻了她娘家人来再说。 “向掌柜，如果她娘家不赎人，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赵虎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向枣儿将新做好的卤味一一摆好，淡漠道：“自作自受罢了。” 那人再可怜，一想到她对春兰婶的所作所为，便觉不值的她一丝同情。 “她就是活该。”赵虎想到当日情景，心中依然愤愤，“要不是她心术不正，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好了，赵虎，咱们不提她了。”向枣儿看着他问：“你昨日不是说今日有事才告了假，怎得有功夫过来？” “嗐，我二婶带我相看来着。人家小娘子没看上我，嘿嘿。”赵虎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反正也无事，便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 看着眼前腼腆的少年，这才后知后觉，她的这具身体也不过十四而已，只是她心理年龄比较大罢了。 她回神，笑道：“这次不成，那就下次。县城小娘子多的是，让你二婶慢慢给你相看便是。” “嗐，向掌柜。我一个穷小子，有小娘子愿意嫁，我都要烧高香。呵呵。”赵虎笑得一脸憨厚，“不像向掌柜，生意做的好，长得也好，怕是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吧。” 他此刻憨笑的模样和平时面对客人那机灵样真是判若两人。 “你就是缘分还没到，不要着急。”向枣儿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害怕他一会儿又扯到自己身上，“时辰不早嘞，咱们准备开门吧。” “好哩。”赵虎应声，接着便去将铺子的门打开。 口口香一开门，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两人顾不得想其他，便忙碌起来。 第112章 口口香招工 口口香门口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还有人惦记之前的事。 “向掌柜，听闻前几日有人来闹事，可解决了？” 向枣儿手上的活不停，笑着冲那人道：“劳您惦记，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又问：“向掌柜，今日可有新卤味？给我切上一斤。” “今日新上的卤鸭货，客官尝尝吗？” “卤鸭货？”那人皱眉，“昨日刚在悠然居买过卤鸭子，今日想换换口味。” “咱们口口香的鸭货不是整只卤的，有鸭脖、鸭掌、鸭胗、鸭头、鸭舌等等。和悠然居的味道不大一样。”向枣儿继续推销：“这带骨头的肉香，能当零嘴又能下酒，别有一番风味，客官要不要先尝尝？” “可以先尝吗？” “当然可以。”说着，向枣儿夹给他一小截切好的鸭脖，“客官，您拿好。” 其他人也纷纷要求尝一尝，赵虎忙接过她手里的箸子，主动分发试吃。 “嗐，还真别说，虽然这鸭脖没多少肉，但啃起来真上瘾。” “确实是，还越啃越香，停不下来。” “小二哥，我的猪头肉换成鸭货，你每样给我来点，凑上一斤吧。”有人立马改变主意。 “好哩，客官。”赵虎忙应声，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买半斤猪头肉，现在变成买一斤鸭货，赚的更多，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我要半斤鸭脖。” “我每样都来些，凑个二斤吧。” 后面排队的人纷纷吆喝着，鸭货一时供不应求。 买到鸭货的人高高兴兴，没买到的人垂头丧气。 铺子打烊后，上上下下的人都累坏了。 晌午，日头正毒。 向枣儿买了两杯酸梅饮子，和玉坠坐在后院琢磨请人的事。 “后厨这边得再找两个帮工的。”向枣儿细细琢磨后，道：“玉坠，往后后厨这块全部由你来管。” “我？枣儿姐姐，不都是你在管吗？”玉坠只会做卤味，哪会管铺子，心下便有些慌。 向枣儿喝了口酸梅饮子，舒服的喟叹一声，“我只是暂时管着，现在铺子稳定了，我还得忙其他的事。” “如果你有合适的人可以和我说。前铺再招两个小二，帮着赵虎卖货。掌柜的人选，还得找赵掌柜要人才行......” 她一项一项安排着，生怕有什么遗漏。 下晌，向枣儿便让赵虎在铺子门口贴了招工的告示。 一连几日都有人上门应聘，后厨和前铺的帮工很快便招上。 又过了两日，赵乾带着几位掌柜人选上门。 “向小娘子，这掌柜你真不当了？”赵乾笑呵呵问她。 向枣儿笑着点头，虽然不当掌柜，但铺子里的大事还得由她做决定。 “现在铺子稳定，在县城算小有名气，不用时时盯着，我得赶紧歇歇才行。”向枣儿笑道，“有劳赵掌柜了。” “举手之劳。”赵乾摆摆手，随后指向旁边站着的人，道：“我给你选了几个人，你看看哪位合适。” 他共带了三人，两男一女，年龄看起来都不大。 向枣儿具体询问了下他们的情况。 年龄最大的中年男人道：“我姓柳，名知，之前在兴旺布庄做掌柜，家人俱在青峰县城。” “我叫王西，之前在食肆做掌柜，家在城外十里的王庄村。”这是另一个男人，三十多岁，身形瘦小。 “我娘家姓庞，向小娘子可以叫我庞娘子。之前一直在酒楼后厨做活计，三年前自己开了家小食肆，现在由家中人经营。”唯一的妇人道。 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衣着虽不华丽，胜在干净利索。 “好。”向枣儿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逡巡，然后起身走至他们面前，笑道：“麻烦三位将双手伸出来。” 庞娘子麻利的将袖子弯起，双手伸到她面前。 柳掌柜和王掌柜则皱起眉，面上有些不耐烦，但碍于赵乾在，只得乖乖伸出手。 三双不同的手展现在向枣儿面前，她细细查看之后，和三人道谢，便坐回了石桌前。 “赵掌柜，我选好了。” 赵乾看她这么快就选好了，有些诧异，便挥了挥手，让三人先离开。 “向小娘子，你选的哪个？”赵乾好奇问道，然后紧接着摇摇手，笑道：“你不要说，让我先来猜猜。” 向枣儿笑着点头，“赵掌柜，觉得我会选哪位？” “嗯，我想想。”赵乾微眯着眼，一副思考的模样，“我猜应该是王西王掌柜吧？毕竟三人之中只有他在食肆做过掌柜。对怎么管理食肆还是有经验的。” “不是。”向枣儿摇摇头，“赵掌柜再猜。” “不是？那是......”赵乾有些不确定，“那是柳知柳掌柜，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办事沉稳老练，对于管理铺子还是有一手的。” 向枣儿再摇了摇头，揭晓答案，“我选的庞娘子。” “为何？”赵乾不解，“怎么看，三人之中庞娘子都是最弱的，她没做过掌柜，也一直在后厨帮忙。你为什么会选她？” 能被他挑中的人，能力自是没话说的，之所以说庞娘子是最弱的，那是和另外两人相比而已。 “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王掌柜更合适，就像你说的，他在食肆做过掌柜，有很丰富的经验。”向枣儿缓缓道来：“但后来我发现他和柳掌柜都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赵乾更好奇了，他怎么没发现他们俩有什么问题。 “他们的衣裳和指甲有问题。” “衣裳和指甲？”赵乾满脑袋问号。 怎么寻个掌柜还看上衣裳和指甲了。 “咱们口口香做的可是吃食买卖。试想下，掌柜的衣衫邋遢，指甲里全是污垢。如果是赵掌柜，你会买这家的吃食吗？”向枣儿解释完，看着他询问。 被她这么一描述，赵乾便想起今日早食时，他看到小厮脏污的双手，当即没了胃口。 如若换成卤味馆里的掌柜？ 指甲缝里全是污垢的手去抓卤好的肉，然后切完给客人。 “哕。”赵乾浑身一抖，不由干呕出声，“向小娘子，你选的对。” 看他被恶心到，向枣儿莞尔一笑，“庞娘子穿着干净利索，指甲干净整洁，这点就已经胜过另外两人了。” 赵乾缓过来后，问道：“庞娘子毕竟是女子，又没有做掌柜的经验，你不怕铺子里的人不服她吗？” 第113章 招赘 “她是女子，一开始不能服众是必然的，我会先带她熟悉熟悉。”向枣儿神情淡然，“铺子里的伙计都很和善，能不能赢得他们的信任，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希望她不负你所望。”赵乾满脸期待，举起茶杯。 向枣儿同样举起茶杯，朝他抬了抬，“拭目以待。” 口口香掌柜的人选敲定后，二人便闲聊起来。 “向小娘子，冒昧问一下，你可婚配了？”赵乾满脸慈爱，像个关心晚辈婚事的长辈。 “还未。” “那芳龄几许？” “十四。” “还未及笄？”赵乾吃惊，似是察觉自己的失态，赶忙找补，“平日里看向小娘子说话办事沉稳大气，张弛有度，实是没料到你竟还未及笄，勿怪勿怪。” 她并不意外他的惊讶，毕竟在这里，出身农户还未及笄的小娘子，甚少如她这般。一般情况便是家里安排定下亲事，只等着及笄后嫁人。 “无事，多谢赵掌柜抬爱，实属当不得如此夸奖。我儿时常跟着阿爹在木匠铺子做活，幸得老掌柜抬爱，跟着识了些字。后来父母故去，我只得独自撑起门庭，教养妹妹。不过是比别人更早懂得生活不易罢了。”向枣儿谦虚道。 赵乾心下了然，知她说的是事实，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之前东家派他打听过向枣儿的身世，毕竟是要合作的，得了解下这人的身世以及脾气秉性才好。 “唉，向小娘子不必谦虚。我那侄子如今一十有五，眼瞅着该成亲生子的年纪。还整日里说要先立业再成家，可把我和他二婶愁坏了。”赵乾想起赵虎那无所谓的样子，就直摇头。 侄子？ 向枣儿恍惚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赵虎。 “我看赵虎哥为人实诚，脑子又机灵，铺子的伙计都信服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赵掌柜不必多虑，不妨给他些时间，让他闯一闯又何妨。” 见她这般夸自家那个憨侄子，赵乾心中高兴不已。 虽说他嘴上老是数落自家侄子，但不得不承认，赵虎委实是个孝顺孩子，他和自家老妻把他当亲儿子养着呢，情分自是不一样的。 “我不是不让他闯，只是想先给他定下门亲事，偏每次相看都说人家小娘子没相中他，我看就是他敷衍我和他二婶。俗话说成家立业，那成家还在立业前面呢。”赵乾叹了一口气。 “他应该还没遇见合心意的小娘子呢，一旦遇上了，都不用您二位催，他自己便会主动提了。” 听她这话，赵乾心中微动，“这么说，是他和那些小娘子没看对眼？”他略一思忖，惊呼道：“难不成......他心里有人了？！” 想到这种可能，心中不禁火热。赵乾立马坐不住，站起身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这个傻孩子，有心上人怎得不与我和他二婶说呢，咱们好帮他去提亲啊。” 见他这般激动，向枣儿都不好打击他，只得劝道：“赵掌柜，这只是你的猜测，当不得真的。” “能当真，我觉得一定是这样，怪不得每次相看他都不耐烦去。不知他的心上人是谁？”赵乾的目光不免移到对面那人身上。 心道：两人在一个铺子做工，年龄相仿，日日处在一处，小娘子又貌美。赵虎那个憨性子，还真的会日久生情吧。 他再看向枣儿的目光便有些不同，带了点审视。 向小娘子虽是农户出身，但她却比很多县城的小娘子强太多。 不仅和东家在县城合开了铺子，听说家中还有养殖场，给村里办了村塾，让村里读不起书的孩子能识字识礼。 她样貌好，品行好，有主见，和赵虎那憨性子正好般配，便真是越看越喜欢，但又怕向枣儿看不上赵虎。 于是，他又重新坐回对面，试探问道：“咱们不说他，扫兴的很。对了，向小娘子明年便及笄了，可想过寻个什么样的郎君呢？” 他这话题转变之快，向枣儿有些反应不及，不过她也不扭捏，实话实说道：“没想过。之前一直忙于生计，想吃饱饭，想养活妹妹，哪有时间想这些无关紧要的。” “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自古道：男大当婚，女长须嫁。”赵乾循循善诱，“向小娘子自该是多想想的。还是要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不妨看看身边的人，说不定缘分就在身边呢，你说是不是？” 缘分就在身边？ 向枣儿听他这话的意思，怎么都像在暗示什么。 又想到自她说了那句“他应该还没遇见合心意的小娘子”后，他便猜测赵虎有了心上人，然后态度便转变了，难不成...... 哎呦，这误会可大了，赵虎怎么可能看上她啊。 这得解释清楚，不然以赵乾的性子，说不准会直接和她提亲。 “赵掌柜，你说的对，我确实得多考虑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过我家中没有长辈，也没有男丁，所以我很早便立了女户。” “你是女户？”赵乾再次吃惊。 这年头，不是说不能立女户，而是他知道立女户的不易，怪不得她会说没时间想其他的。 每年的两次赋税便是一座大山，何况她家中两个妹妹还小，只她一人撑着，其中艰辛实难想象。 如果说这之前他是欣赏她，这之后他真是打心里佩服她。 赵乾瞬间觉得她和自家侄子更是般配。 “嗯，立女户时我便在爹娘坟前发了誓。” 向枣儿从不与人说自己立了女户，一是没必要，二来为了防范一些心术不正之人。 现在说出来，也是为了杜绝赵乾乱点鸳鸯罢了。 “发誓？”赵乾顿生好奇。 立女户便立女户，为什么还要发誓。 “我发誓，一定要将妹妹们好好养大成人，不受人欺负。往后也绝对不改户籍，只招赘婿，不嫁人。”向枣儿一字一句道。 “啊！只招赘婿，不嫁人！”赵乾瞬间傻了眼。 她说只招赘婿，不嫁人，那赵虎怎么办？他和老妻怎么办？ 第114章 她回荷花村了 赵乾属实犯了难。 以自家侄子那憨傻性子，要真是看上向小娘子，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说入赘，便是让他改姓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行，不行。 赵虎可是赵家的独苗苗，他爹娘去的早，他和老妻将他养这么大，就指望他给赵家传宗接代呢。 这要是入赘到向家，那往后孩子都姓了向，可如何是好。 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大嫂。 赵乾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下，“向小娘子，好志向。只不过这招赘......那万一你看上的郎君家不允许他入赘呢。” “那我可能一开始就看不上他。”向枣儿笑道。 唉，赵乾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这门亲事是成不了了。 罢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得好好劝劝自家侄子，就算是为了赵家，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他入赘的。 心中堵得慌，一路唉声叹气回了悠然居。 刚跨进后厨的门，便被宋大厨叫住，“赵掌柜，回来了。东家有事找，让你去三楼。” 赵乾本来还闷闷不乐，一听到东家找他，立马提起精神。 待他推门进了雅间，宴洲正和人说话，见他进来，摆了摆手示意他等在一旁。 赵乾便又暗自替侄子惋惜起来。 多好的小娘子，注定和自家侄子有缘无分。 唉...... “赵掌柜，你唉声叹气什么呢？” 宴洲的声音传来，赵乾猛然回神，见客人不知何时已离开。忙回道：“无事，无事。东家寻我来有何吩咐？” “我得回宴府一趟。”宴洲声音慵懒，面上不耐，一副不想回的表情。 赵乾明白东家不喜回宴府，可又不得不回，只得问道：“可要属下跟着回去？” “不用。”宴洲想了想，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咱们派出去寻沈槐的人应该快有消息了，你多盯着些。” “是。” “还有，悠然居的鸭子该换换花样了，你让宋大厨去寻向小娘子取取经。” “是，我一会儿便去寻宋大厨说。”赵乾说完，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再吩咐，问道：“东家，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你出去吧。”宴洲挥挥手。 赵乾行完礼，准备退下，可又被叫住，“等等，你刚才唉声叹气什么呢？说出来给我解解闷。” “这......”赵乾为难，毕竟事关人家小娘子，他们这么堂而皇之的讨论不大好。 但看到自家主子紧盯着他，只得默默在心中和向枣儿道了句“对不住”。 然后从他带人去口口香，到发现赵虎有心上人，再到向枣儿招赘婿的事一一说了。 “噗......咳咳......什么？咳咳......向小娘子要招赘婿？！”宴洲直接呛了茶。 赵乾吓了一跳，忙上前给他拍背，“东家，你没事吧？” 不怪东家这般激动，他刚知道那会比东家好不到哪去。 缓了好一会儿，宴洲又道：“她居然还立了女户，真是好本事啊。怪不得会得沈槐另眼相看呢。” “是，我也没想到，向小娘子一个人撑起门庭，实属不易。”赵乾感慨，“可惜，我是万万不会同意赵虎入赘的。” “噗......”宴洲这次喷了茶，“你说什么？你不同意赵虎入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和向小娘子......” 说起这事赵乾瞬间有了精神，终于有个人可以让他倾诉一番。 “是，也不是。是我家那傻侄子看上人家了，不过依我看，向小娘子怕是无意，毕竟她立女户不易，还要养妹妹......”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赵乾将自己看到的，推测的，胡想的，都和自家主子说了一通。 听完后，宴洲已经不想说话。 这都什么跟什么，本来以为会有什大八卦听，感情全是他自己猜测出来的，实在是无趣。 他手一挥，阻止还要滔滔不绝的人，“停，停。”斜眼看他，“赵掌柜，你不觉得奇怪的吗？” “啊，哪里奇怪？”赵乾不解。 宴洲叹了口气，“赵虎说过他有心上人吗？就算有，他有说过是向小娘子吗？就你自己在那傻乐呵。” 向小娘子那般玲珑人，即便要招赘，至少得家财万贯吧。 不过他想了想某人，算了，即便没有家财万贯，起码一身武艺能护住她们姐妹吧。 这一身武艺嘛，某人还算符合的，这么想，宴洲心里总算是舒服了。 虽然他现在不知道某人的下落，但从他打听到的消息看，他一定是藏在某处护着她们。 赵乾觉得东家说的对，他得回家问问赵虎才行，不然弄错了，两边都尴尬。 另一边，被他们念叨的向小娘子，此刻正带着三小只在山里溜达。 向枣儿回家后，正好赶上赵夫子临时有事，给学堂放了假。 有些日子没好好陪三小只，下晌无事，便约了春兰婶进山。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之前发现的一株野葡萄。 夏季炎热，一进到山里便觉得凉爽不少。 “哈哈......”三小只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不知说了什么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他们笑闹，向枣儿心中轻松无比，呼出口气，“呼......好久没这么轻松了。” 自从口口香开张，就忙个不停，往后有了庞娘子看着铺子，她便能休息休息。 “你确实应该好好歇些日子，老这么忙，当心身体。”宋春兰看她消瘦的小脸，心疼不已。 “知道了，春兰婶。”向枣儿应道，“对了，春兰婶，我再带庞掌柜几日，便不用再去铺子，咱们商量下把豆腐坊开起来吧。” 宋春兰早就惦记着开豆腐坊，向枣儿以为她听到这个消息定然高兴，没成想她只应了一声“好”。 她这态度有些奇怪，向枣儿不由问道：“春兰婶，你不是早就想开豆腐坊，怎得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宋春兰勉强笑了笑，略略犹豫后，才道：“枣儿，我还是和你说了吧，省的后面遇到了尴尬。” 她这么一说，向枣儿立马觉得有事，问道:“什么叫遇到了尴尬？” “其实，昨日我遇到了向春梅。” “哦，你在县城遇见她了？”向枣儿察觉不对，“不对，她在牢里，而且你最近都没去县城啊。” “不是，她回荷花村了。” 第115章 两个方案 向春梅回荷花村了？ “春兰婶，她何时回的荷花村？”向枣儿意外，前些时日赵虎还说家里没人赎她呢。 宋春兰想了想，“应该有些时日了，昨日我去挑水，看到她和杜氏躲在墙角处嘀嘀咕咕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唉，乍然见到她，我心慌的厉害，便回家了。” 提到这个事，她面色便不太好，向枣儿拉起她的手，安慰道：“春兰婶，你没事吧？” 不知为何，即便看见那人的身影，她心都难受的紧。 宋春兰觉得可能是她对以前的事有了阴影，不过她相信自己可以克服。 于是，她勉强笑道：“没事，我只是一时不能接受那人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还要在荷花村生活罢了。” “这事大壮叔和刘阿奶、刘阿爷知道吗？”向枣儿问。 “知道。”宋春兰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不可能找上门去赶人。何况，她被休弃，孩子也不认她，如果......那只怕除了死，没其他活路了。我虽然不会原谅她，但也不想家里人手上沾染什么因果，只当给孩子积福报了。” 向枣儿理解，刘家人善良知恩，即使是对待仇人也不会赶尽杀绝。虽然当年向家答应不会让向春梅再回荷花村，但一晃那么多年，仇恨随着时间也会淡薄些。 只是怪膈应人的。 两人皆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沉闷。 “大姐，春兰婶，你们快来，我们找到野葡萄了。”不远处传来梨儿的喊声，沉闷的气氛被打破。 宋传兰回神，笑着回道：“来了。” 随即看着向枣儿道：“枣儿，往后不提了。你不是说过，对敌人最好的报复便是自己活得好。我现在觉得这话特别对，所以我要好好的活，活得比谁都好。” 向枣儿笑了，重重点了点头。 野葡萄虽然找到了，可惜还没熟，只偶有一两个颜色泛红的。 沈小宝忍不住摘了尝，酸的五官皱成一坨，其他人便不敢再尝试。 没什么收获，一行人原路返回。 待经过上次摘桃的地方，沈小宝突然想起了他的小木刀，便跑过去寻找。 过了那么久，大伙都不抱希望，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向枣儿看着沈小宝失望的表情，愧疚的不行。之前答应过要帮他找的，因着有事，没腾出空来。 “小宝，过几日姑姑带你进城买小兔子面人好不好？”向枣儿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你喜欢的那个。” 闻言，沈小宝总算开心了，眼巴巴看着她，“姑姑，我还想要小兔子的糖人。” “好。姑姑都给你买。”说完，她又看向两姐妹，“梨儿和桃儿都买，小老鼠和小兔子，好不好？” “好，大姐，你最好了。”桃儿颠颠跑过来抱着她的腰撒娇。 而向梨儿则笑看着她们，眼睛亮晶晶，泄露了她的情绪。 笑闹一阵，一行人继续往回走。 约莫一刻钟后，转到了平整的山路。 突然，沈小宝蹬蹬往前跑了几步，然后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随即他转身，举起手中的东西，对着众人大声喊道：“小木刀，哈哈哈哈......我的小木刀找到了。” 原来小木刀掉在这里了。 他大大的眼睛笑眯了，那失而复得的样子，惹得众人跟着高兴不已。 虽然葡萄没吃着，但小木刀找到了，也算不白来一遭。 晚食时，刘家人都聚在向家小院吃饭。 “枣儿，你下晌说要商量开豆腐坊，是怎么打算的？”宋春兰问。 刘家人听到开豆腐坊，瞬间目光全盯着向枣儿，等着她发话。 向枣儿也不卖关子，道：“我想了两个方案，大伙听听哪个更合适。”她拿起个花卷边吃边说，“第一个方案，还是咱们两家合伙，在荷花村盖两间作坊。春兰婶负责，咱们再找几个帮工的，这样的话，豆腐不仅能送进城里，还能卖给周围几个村子的人。” “那第二个方案呢？”刘大壮问道。 “第二个方案，在县城租一间铺子，最好带小院那种。”向枣儿道：“这样的话，咱们就不卖豆腐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宋春兰惊喜喊道：“枣儿，你是想卖豆腐脑和豆浆吗？” 向枣儿笑着点头，“对，不只卖豆腐脑和豆浆，早食吃的咱们都可以卖，以前条件不允许只得作罢，现在没那么多顾虑，咱们就做大些。” “对对对， 豆腐脑、豆浆、烙饼、包子......”宋春兰如数家珍，“干脆就开个早食铺子好了。” “好想法。”向枣儿赞同，接着问道：“大家觉得两种方案哪种更合适？” “县城租铺子贵，不过赚的也多。在村里盖豆腐坊，十里八乡独一家，也能赚钱。”刘阿奶笑道：“我觉得都好。” 她这么一说，宋春兰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了。 “要我说的话，既然都好，那为啥不都做呢？”刘阿爷说道。 对呀，既然都好，为啥不都做呢，反正两家手里的钱也够。 向枣儿笑道：“要么说姜还得是老的辣，刘阿爷一语中的。” 她说完，刘家四人满脸懵圈，眼神疑惑，什么鱼什么地？ 向梨儿帮忙解释道：“大姐的意思是说，刘阿爷一句话就说出了重点，特别厉害。”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这读书少真是不行。 刘阿奶摸了摸小孙儿的头，笑道：“狗蛋要好好跟着夫子读书，长大了和枣儿姐姐一样厉害。” “好。”狗蛋奶声奶气。 确定了大方向，细节还得细细商量。 他们现在不缺钱，但缺人。 “在县城开铺子好说一些，铺子可以租，家伙什可以定制，帮工可以招。”向枣儿道：“至于掌柜的，春兰婶和大壮叔都可以。” “在村里盖豆腐坊，那谁负责管理呢？咱们现在人手太少，都腾不出手来。” “枣儿，要不你来管？”刘阿奶道。 “我管账倒是可以，但不可能时时盯着，还是要找人看着的。”向枣儿问道：“刘阿奶，要是在荷花村找人合伙，你觉得谁家更合适些？” “在荷花村找人合伙？让我想想啊。”刘阿奶放下箸子，认真思索片刻后，道：“要我说的话，赵家最合适。” “赵家？顺才叔家吗？” 第116章 挑铺子 向枣儿认真思考起刘阿奶的话。 如果豆腐坊三家合伙，刘家便可以去县城开铺子，赵家负责豆腐坊，向枣儿可以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且赵顺才是村正，说话有分量，不怕有人闹事。 再者，荷花村有了豆腐坊，便可以在村里招人做工，给大家伙提供个挣钱的渠道。 这么一盘算，向枣儿觉得挺合适，便道：“我觉得赵家挺好，就是不知道顺才叔愿不愿意？” “没事，我明日寻他去说。”刘大壮主动接下沟通的任务。 在座的几人当中，确实他最合适，他和赵顺才是连襟，而且从小一起长大，说起话来不用顾忌那么多。 “好，那就麻烦大壮叔了。”向枣儿想到一件事，问道：“大壮叔，你是想和春兰婶一起去县城租铺子卖早食，还是想继续在口口香做采买？” 她这么一问，刘大壮不得不考虑起来。 如果和春兰一起开铺子，就得放弃口口香的采买活计，他倒不是舍得那一两的工钱，只是觉得在口口香能学到很多经验，他暂时还不想离开。 但他又担心，春兰一个人应付不来，毕竟是在县城开铺子，她一个女人家，多有不便。 两头难，这可怎么办呢？要是两个铺子他都能去就好了。 向枣儿见他皱着眉头，纠结不已，大概猜到了他的顾虑，于是道：“大壮叔，你可以先好好想想，咱们不必急于一时。” 刘大壮点点头，打算晚上回去和家里人再商量商量。 晚食后，四小只做完功课，困得只打盹。 两家人才意犹未尽结束商讨，约好明日兵分两路。 刘大壮采买好口口香的食材后，下晌回村寻赵顺才商量豆腐坊的事。 向枣儿则带着宋春兰去县城看铺子。 刘阿奶和刘阿爷做他们坚实的后盾，帮忙照顾四小只和赵夫子的餐食。 夜已深，向枣儿躺在炕上才想起今日山中的事，便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按说小木刀已经丢失了许久，再加上期间又下过几场雨，小木刀没有发霉都不错了。 可她看过，那小木刀簇新簇新的，除了沾染了些许尘土，并没有其他污迹，显然是有人刚放在那里的。 她心中委实难安，难不成是沈槐？ 可如果是他，那不就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到底是什么事情，他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天刚蒙蒙亮，刘大壮便赶着牛车载着向枣儿和宋春兰从家出发。 赶到城门口时，城门刚开，进城的人正排队陆续进城，他们便跟着队伍慢慢移动。 约莫两刻钟，终于进了城，直奔卤味馆。 此时，口口香的后厨里，玉坠带着几个帮工正在卤猪头。 听到院里有动静，便猜到是向枣儿和刘大壮送食材来了，忙起身出来，果见赵虎正指挥人往里搬东西。 “玉坠。”向枣儿带着宋春兰走进后院。 “枣儿姐姐。”玉坠见不仅有向枣儿，连宋春兰也来了，惊喜道：“春兰婶，你也来了，我好想你啊。” 在荷花村做学徒那段时间，她没少受刘家人的照顾，他们将她当成孩子一样疼爱，她都记在心里。 宋春兰笑呵呵地捏捏她的小脸，故意埋怨道：“玉坠，怎么都不回来看看咱们。你刘阿奶整日念叨你，说小玉坠现在出息了，能独挡一面呢。” “嘿嘿，我哪有那么厉害，还不是枣儿姐姐教得好。我也想刘阿奶呢，等得空了就去看她老人家。”说着，便拉着她们坐在石桌旁，“你们还没吃早食吧，我去给买些饼子来。” “在家里吃过了。”向枣儿拉住她，问道：“卤味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咱们帮忙？” “不用，不用。猪头刚卤上，其他肉都卤好了，就等着大壮叔送素菜来。” 见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向枣儿心中甚慰。 口口香开张这么久，宋春兰还是第一次来。三人闲聊了一会儿，玉坠便领着她四下看看。 宋春兰是存着心思看的，参考下口口香，待会看铺子心里才有谱，于是看的格外仔细。 将卤味馆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她才罢休。 待庞娘子来后，向枣儿和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宋春兰出了铺子。 她们先顺着闻香街走，虽不能进两旁的铺子，但向枣儿之前认真看过每一个铺子，便详细的讲给她听。 “这间呢，我觉得还行，带个小院子，比口口香的院子略小一些，能放两个石磨。”向枣儿又指了指旁边的铺子，“这间前铺大，但不带院子，怕是不合适。” 向枣儿一路讲，宋传兰听得认真，将她讲过的铺子一一对比。 两人这么边走边讲，基本上已经确定要租哪间铺子了，打算顺着原路回口口香。 回去的路上，恰好经过刚开门的果子铺，吴掌柜看到她们，忙热情招呼，“向掌柜，早呀。” “早，吴掌柜，这么早就开门啊。”向枣儿笑着回道。 “嗐，咱们这果子铺，一日来不了几个客人。我想着早点开门，说不定能多来几个客人不是，呵呵......”吴掌柜讪讪笑道，而后想到什么，扬起笑脸，“向掌柜，来，快进来坐坐。刚好今日有新到的梨干，梨条，二位尝尝。” 向枣儿两人走了许久有些累，也有些口渴，便没推辞跟着他进了铺子。 “二双，快去泡茶，再拿些时兴的果子来。”吴掌柜高兴不已。 没一会儿，小二便端着茶水和果子放在桌上。 向枣儿看了下，一盘梨条，一盘梨干，不好拂了人家面子，她拿了根梨条放进嘴里。 干硬，齁甜，这是放了多少糖，嗓子都快黏住了，瞬间兴致缺缺，顺手端起茶来喝。 吴掌柜自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纠结了几分，终是开了口，“向掌柜，还请你救救果子铺吧。再这样下去，铺子怕是要关张大吉，东家定会将我赶走。” “这是为何？”向枣儿不明所以，“宴公子不至于如此。” 之前就听赵乾说过，闻香街仅剩的几间铺子都是宴洲命人开的，就算赔钱也不至于关张大吉啊，何况还要将人赶走。 “唉。”吴掌柜叹了口气，“我说的东家不是洲少爷，而是晏家的当家主母。” 向枣儿诧然，晏家的当家主母？ 第117章 三百文 “晏家的当家主母？”向枣儿忍不住问道，“怎么会？” 之前和赵乾的闲聊中，她能猜出几分，晏家远在京城，似有人在朝为官，官职还不低。 高门贵户当家主母竟还要亲自过问远在北边的几间小铺子吗？ 吴掌柜面露苦涩，道：“这要是以前，别说几间铺子，就算洲少爷拿银票烤野味也没人敢说什么。可，可如今家里那位怕是不会如此纵着他了。” 越听越糊涂，向枣儿道:“吴掌柜，你不妨长话短说，说说重点。” 闻言，吴掌柜叹息，他心里苦啊。不知该不该将事情全盘托出，毕竟是少爷的家事，他不敢造次。 可如今铺子如此惨淡，实在不好交代。 于是，他叹了口气，心一横，道：“向小娘子有所不知，如今晏家主母并非洲少爷生母......” 前年晏家主母，也就是宴洲的生母过世。母亲过世半年，父亲便续弦，宴洲自是无法接受。加上继室入门后便开始便兴风作浪，挑拨父子关系。 有一日不知为何，父子两个大吵一架，宴洲负气出走，来了这北方小城。 就这样，那位继室还不放过他，派人追到青峰县，说他在外肆意挥霍晏家家产，实属不孝，便要将赔钱的铺子关张卖掉。 “咱们的卖身契握在如今这位手中，铺子卖掉，咱们只能回晏家，剩下洲少爷可怎么办？”吴掌柜眼眶微红，“而且，咱们之前都是伺候前主母的，那位定是容不下的，发卖了都是好的，只怕回去便没了命。” 原来如此，果然高门大户内宅的斗争不会少。 “那吴掌柜想我怎么帮你？”向枣儿问道。 吴掌柜赶忙抬袖抹了把脸，道：“既然那位以赔钱为由要卖掉铺子，如若铺子能赚钱，她便没了借口，起码在家主那里，洲少爷好交代些。”他站起身朝向枣儿行了一礼，“向小娘子善经营之道，请您帮忙看看铺子该如何改进才好。” 向枣儿忙虚抬一把，“吴掌柜不必如此，我受悠然居照顾，自会尽力一试。只是这成与不成，我也不敢保证。” 见她答应，吴掌柜面上激动，“向小娘子尽管一试，不管成与不成，我都感激不尽。” “好，那吴掌柜容我想想，过几日我再来寻你。”向枣儿起身告辞，“那我便不打扰了。” “好好好，有劳向小娘子。”吴掌柜又是一礼，忙喊了一声：“二双，包几样果子给向小娘子。” 于是，向枣儿二人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口口香。 她们回来时，正是口口香生意最好的时候，只得从后面进去。 等在院里的刘大壮看见她们回来，立马道：“口口香这边我安排好了，咱们是现在就回家，还是说等晌午后。” “不急着回去。大壮叔，你坐，我和春兰婶看好了铺子，正想和你说说。” “哎，好哩。”刘大壮又重新坐回石桌旁。 向枣儿将她们选定的那间铺子的详细情况说了一下，“铺子的情况大概就这些，如果你们觉的可以，咱们不如就今日找了赵掌柜将铺子租下，如何？” “啊，枣儿，今日就要租铺子吗？”宋春兰有苦着脸，“可，是不是太快了些。” 说实话她心里其实挺想早租铺子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春兰婶，反正咱们都决定要开个早食铺子，早些不是更好。” 刘大壮点头，“没错，早些晚些有什么关系。早租下来，还能早开张。”想了想道：“不过，租铺子得用多少钱？” “那间铺子和口口香差不多大，按市价来说每月得四百到五百文吧。”向枣儿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下，“闻香街的情况你们知道，再加上有赵掌柜这层关系，应该能再少些，不过每月三百文还是要的。” “三百文？！”宋春兰瞪大了眼。 她没想到县城的铺子这么贵，不过看到口口香的生意这般好，心里也就接受了。 刘大壮毕竟在口口香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采买，时常在县城处走动，对县城的房价有一定的了解。 “要真是每月三百文，还是很划算的。听闻隔壁庆文街最少也得五百文呢。”刘大壮道，“这样吧，我现在就回家拿钱。” 见自家男人这么说，宋春兰心里才安稳下来。 见他要走，向枣儿忙拦住他，“大壮叔，我身上带了些钱，应该够咱们付定金的。明日再把剩下的钱给赵掌柜送去便好。省得你再跑一趟，一来一回也耽误工夫不是。” “成，那咱们现在就去悠然居吧。” 于是三人直奔悠然居。 ...... 此刻，站在雅间门外听自家东家发怒的赵乾听说向枣儿来找他，心里可乐坏了。 要说向小娘子真是他的福星，赶在这个时辰来找他，可把他给救了。 晏家真是一日不消停，又派了人来催东家回去。 这不，不知来人说了啥，惹得东家大发雷霆。 偏偏他倒霉，今日有事不得不寻东家说，万一东家怒火无处发泄，波及到他身上，那就不妙了。 想到这里，他赶忙颠颠下了楼。 “向小娘子，你来了。”赵乾态度十分热情。 向枣儿懵了，赵掌柜怎么了，这脸怎么笑得那般......那般瘆人。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向枣儿勉强回以微笑，“赵掌柜，我们来是为着租铺子的事，顺便有些事和宴公子说。” 得知他们的来意，赵乾更是喜悦，东家在晏家的境遇他一清二楚的，铺子租出去便有银钱回来，也能给家里个说法了。 他们说东家败坏祖宗家业，不孝，那如果东家挣了钱，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加上东家早有交代。 于是，赵乾给了他们最优惠的价格，每月三百文。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想着东家那边应该结束了，便带着向枣儿一行人上楼。 刚走到雅间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怒吼声：“滚，你给我滚回去告诉那个老不死的，本少爷不靠他，照样能打下一份家业。” “洲少爷，老爷让小的告诉您，如果再不回晏家，便......”那人似是很为难，不想再说下去。 “便如何？”宴洲狂怒。 第118章 再次合作 这...... 赵乾委实没想到这场面。 里面的人没走，偏偏还让向小娘子撞见，委实尴尬，东家的面子怕是不保。 “呵呵，向小娘子。今日怕是不大方便，不如咱们改日再谈。”赵乾面上有些讪讪。 向枣儿也没想到此情此景，点点头，准备转身下楼。 忽然，听到雅间传来宴洲的声音，“谁在外面？” 得嘞，走不了了。 赵乾只得隔着门，回道：“东家，是向小娘子来了，她想租闻香街的铺子。”略顿了顿，又问道：“您，您现下可有空闲？” 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屋外的人也不催，双方这么僵持着。 足足半盏茶后，雅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灰衣小厮，“赵掌柜，少爷请你们进去。” 接着，他绕过几人径自下了楼。 待向枣儿等人进入雅间时，宴洲已经恢复了翩翩公子形象，正坐在桌边喝茶。 看到一行人，他微愣，随即笑道：“诸位，请坐吧。” 向枣儿径直坐在他对面，而刘大壮和宋春兰没接触过富家公子，心中不安，动作不免有些局促。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宴洲只笑了笑，早已习惯，率先开口，“向小娘子，你要租铺子？” “不是我。”向枣儿摇摇头，指着宋春兰和刘大壮，道：“这是我家里的叔婶，他们想在闻香街租间铺子，开个小食肆。” “哦。我还以为是你要租。”宴洲不解，“你直接和赵掌柜说便好，我早就和他交代过，不必你亲自来寻我。” 她本不必来寻他。可想到吴掌柜的拜托，加上有事与他商议，最终决定还是来寻他。 “宴公子，除了租铺子的事，我还有其他事与你商量。”向枣儿轻声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听她这话，宴洲面上有些诧然。 而后，招呼赵乾，“赵掌柜，你带这二位去仔细看看相中的铺子，看完没问题，回来签租赁契书。” 宋春兰听到他这么说，心中惊喜无比。虽然她相信枣儿的眼光。但没能去铺子里面亲眼看看，还是小小遗憾的。 现在心里是一百个愿意。 三人走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倒了杯茶，推至她面前，宴洲才道：“向小娘子，你可以说了。” “今日我遇到了吴掌柜。”向枣儿将遇到吴掌柜，包括他所托之事和宴洲说了，“宴公子，我不想越俎代庖，你可有什么意见？” 屏退了人，宴洲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这事。 “如若你愿意帮忙，我自是求之不得。”宴洲顿了顿，道：“铺子的事你知晓，想必晏家的事你也了解一二。我便不瞒你，如今我的处境确实算不得好，要是铺子能财源广进，对我会是很大的助力。”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推辞了。”向枣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宴公子，我还有另一桩生意与你谈。” “哦，洗耳恭听。” “买闻香街的铺子，想必花了不少银钱吧。只这么干放着，赚不来钱，多不划算。” 听她这么说，宴洲总算来了兴致，笑着看她，“向小娘子，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这才是她今日来找他的主要目的。 向枣儿道:“如今口口香在县城也算小有名气，多少挽回些闻香街的名声。除去目前正在开的这些铺子，剩下的那些铺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合作，将闻香街打造成美食街。” “美食街？”宴洲歪着身子，手撑在桌上，不以为意道：“你是说和以前一样，一条街全卖吃食？” 向枣儿点点头，“意思没错，不过闻香街卖的吃食，要是其他地方买不到的。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的地吸引客人前来。”说完，随后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图纸，摊开在桌上，“宴公子请看，如果将这些铺子全部改造一番。从这间开始，依次卖：饮子、炸鸡、臭豆腐、果子、串串香、肉夹馍......” 听着听着，宴洲不由坐直了身子，脸上嬉笑尽收，正色道：“这些全是你想出来的？” 向枣儿点头。 “那这些吃食，你全会做？”宴洲语带惊讶。 “我会的还很多。”向枣儿再次点头，“不过有些吃食太长时间不做了，得再试试。而且有些食材和配料要换换，这里不一定有。” 好家伙，感情这还不是全部。 宴洲双眼放光，他这是挖到宝了吧？！肯定是。 “向小娘子，这些铺子我全权交给你，就按你的计划来。如果还需要什么，你尽管提。”宴洲心中澎湃，感觉自己又行了，“人和钱我来出，铺子，不，美食街你来管理，咱们还是五五分，如何？” 五五分，向枣儿觉得自己有些占便宜，人和钱都是他出，她只负责管理，委实有些不合适。 “宴公子，五五分怕是不合适吧。” 宴洲蹙眉，而后了然道：“呵呵，是我考虑不周，美食街全仰仗向小娘子。四六怎么样？我四你六。” 得，怎么还误会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六我四便可。”向枣儿赶忙解释，“毕竟钱和人都是你出的。” 宴洲并未说话，而是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缓缓问道：“你不觉得吃亏？毕竟这主意是你的，吃食配方也是你的。” 拿起茶杯，向枣儿一饮而尽，笑道：“宴公子，合作愉快。” “哈哈......”如此开怀，宴洲心中触动，“向小娘子，还是这么爽快。”随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那咱们就继续合作愉快。” 于是，二人的合作便这么达成。 谈完正事，向枣儿状似无意，闲聊道：“昨日，我带着家里的孩子进山捡到一个物件。” “哦？” “宴公子，你不好奇我们捡到了什么物件吗？” “你们捡了什么？”宴洲顺着她的话问。 “一把小木刀。”见他脸上并无异色，向枣儿语气加重，“一把崭新的小木刀。” 宴洲毫无防备，脱口而出，“那恭喜小宝了，失而复得。” 这话一出，便察觉不对，宴洲抬头看向她，果然见她直直盯着他，双眸熠熠生辉。 他心中暗道一声，坏了，暴露了。 第119章 这事我干不了 一句话就暴露了？ 宴洲试图再挣扎下，挑眉道，“向小娘子怎得这般看我，难不成被本公子的美貌所折服。” “宴公子，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我并没说过小木刀是谁的。”向枣儿知他在垂死挣扎。 好吧，两人又不是敌对关系，既已暴露便没了隐瞒的必要。 而且以向枣儿的聪慧，即使他否认，她也不会相信。 “呵呵——”宴洲坦然一笑，“我到底是何时露了破绽？” “你之前说过和沈槐不仅认识还很熟，可你们身份地位相差甚远。”向枣儿道。 “就因为这个？本公子交朋友从不看身份地位。” “当然不止这个。我带小宝进城看病遇到赵掌柜两次，一次仁心堂，一次如意斋。”向枣儿不给他找借口的机会，接着道：“你不要说是巧合，我看到赵掌柜在同心堂外面徘徊了许久，然后和我们前后脚进了如意斋，他还假装是巧遇。” “再者，沈槐失踪没多久，我便发现村里会时不时有货郎来。以前这些货郎都不爱来荷花村，嫌弃荷花村太穷，卖不了多少货。而那段时间他们却频繁出入，直直前些日子，才不再露面。想必这些人是晏公子安排的吧。” 宴洲扶额，原来那么早就暴露了，“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我派去保护你们的，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了沈槐的消息？”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向枣儿笑道，“我只是隐隐猜测，那些货郎既然不再出现，想必你们要做的事情一定有了进展。我不确定是不是沈槐给了消息，不过此刻你帮我确定了。” “......”宴洲无奈。 感情她本是不知道的，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试探他。 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怪他自己一时大意了。 “宴公子。明人不说暗话。”向枣儿默默为自己倒了杯茶后，问道：“沈槐是不是根本就没失踪，这只是你们做的局？” 行吧，既然她都猜到了，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 “我只能告诉你，我和沈槐所谋之事已经有了眉目，他很快便会回到你们身边。”宴洲笑道：“向小娘子只需耐心等待。其他的我不便多说。” 向枣儿听着他这话，总觉别别扭扭的，不中听。 不过好歹得知沈槐没事，沈小宝可是一直等着他回家。 恰在此时，赵乾领着刘大壮夫妇回来，二人看过铺子后，更是喜欢不已，当即签了租赁契书。 回荷花村的路上。 自打悠然居出来后，宋春兰脸上的笑就一直没停过，“我看这富家公子也不都像知县小舅子那样，耷拉着眼皮看人的。宴公子看着挺和善的。你说是吧？枣儿。” 和善？ 真要她说，那人就是面上看着和善罢了，高门贵胄的公子哥，哪里是表面看得那般简单。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春兰婶说透，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是，确实挺和善的。” 接着便转移话题，“春兰婶，铺子租好，你可想好了卖哪些早食？” “哎，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不少呢，不过你可得好好给我琢磨琢磨。”宋春兰语调欢快，可见她此刻有多开心。 在宴洲处得了准信，向枣儿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好呀，一会儿去我家，我写个单子给你。” 听她们聊得热闹，刘大壮跟着开心，“那我先把你们送回家后，再去找顺才商量豆腐坊的事。” “不用送，咱们进村后自己走回去就行，又不远。”向枣儿道。 宋春兰附和：“就是，不用你送，你还是赶紧去商量豆腐坊的事吧。” 于是，向枣儿二人进村后，便朝村东走去，刘大壮赶着牛车朝西行去。 刚将牛车停稳，刘大壮迎面撞见向婆子拉着向春梅从赵家走出来。 看到他，二人脚步一顿，面上现出慌乱。刘大壮只当看不见她们，径直走进赵家。 “娘，他？”向春梅刚想说什么，便被向婆子捂住嘴，小声道：“回家再说。” 见向春梅点了点头，才将手拿开，赶忙拉着她走。 这边，赵顺才刚送走向家母女，正唉声叹气，便见刘大壮走进院里。忙将目光移到他身后，没看见那对母女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应该没碰上吧。 他心里有些尴尬，掩饰般笑着，“大壮，你咋来了，找我有事？” “嗯，找你商量点事。”刘大壮自顾自拿了条板凳坐在他身边，直接了当道：“是这样，枣儿和我家想在村里开个豆腐坊，问问你愿不愿一起合伙？” “合伙？开豆腐坊？”赵顺才吃惊不已。 “嗯，你要是愿意，咱们就三家合伙。”刘大壮想了想道：“不过，我和枣儿都有其他事情要忙，豆腐坊后续的管理只能由你来。自然，所需用钱咱们三家平摊，得利你占四成，我和枣儿各三成。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当然是好。”不待赵顺才说话，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宋春菊先开了口，“大壮，咱们家真的可以和你们合伙开豆腐坊吗？” 豆腐坊啊，青峰县独一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什么可考虑的。 “当然是真的。枣儿让我来的。”刘大壮笑道：“不过这寻地，雇人盖作坊也不是小事，要花不少钱的，你们还是得先琢磨琢磨。” “琢磨什么，咱们肯定愿意。”宋春菊甩掉一直扯她衣袖的手，“知道你和枣儿忙，这寻地，雇人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呢。” “等等，大壮。你先别着急。”见自家娘子不理会他，赵顺才只得开口道：“你说咱们三家合伙开豆腐，还让我来管着。得利还是按我四你们两家各三分？” 刘大壮点点头，以为他觉得少，便将枣儿提前想到的说辞说给他听，“是，不过账册枣儿说还是要定期查的。如果你觉得分的少了，咱们还可以再商量的。” “不是。”赵顺才皱紧眉头，摇了摇头，“这事我没法干。” “为啥啊？”宋春菊不由问道。 一旁的刘大壮也是满脸不解，这明明是对他和荷花村都好的事啊，他为什么不愿意？ 第120章 我答应 见两人皆盯着他，脸上满是不解，赵顺才挠了挠头，道：“在荷花村盖豆腐坊当然是好事，让我帮忙寻地，雇人都成，我也乐意帮忙。” “那你不愿意什么？”刘大壮听他这么说，越加糊涂。 “我不愿意和你们合伙，也不愿意管着豆腐坊。”赵顺才道。 “他爹，你说啥胡话呢？”宋春菊急眼，赶忙给他找补，“你要有什么顾虑，和大壮好好说说，又不是外人。” 就算他真不愿意和人家合伙，也不能当着面打人脸啊，何况还沾亲带故的关系。 刘大壮本来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心中猜到几分，“顺才，你是不是怕被人说闲话？” 他这么一问，赵顺才先是一愣，而后沉默，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这要是村里任何一个人，能和你们合伙开豆腐坊怕是高兴的都找不着北。可......可我是荷花村的村正，让乡亲们知道，不得说我只顾着自己发财，不顾其他人死活。”随即他摇摇头道：“不行，实在不行。” 这话说的，刘大壮都无语了。 什么叫只顾自己发财，不顾其他人死活？被他这么一说，好似他要是做买卖赚了钱，就是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顺才，你想左了。大黎可没村正不能做买卖这条律例，而且豆腐坊盖在荷花村，往后招工肯定先紧着本村人的，对大伙只有好处。”他将板凳朝他挪了挪，小声道：“就因为你是荷花村的村正，咱们才找你合伙的。” 赵顺才诧然，转头看向他，不解问道：“为啥？” “能为啥，当然是图你村正身份的便利。你也知道豆腐在青峰县是稀罕物，等豆腐坊在荷花村盖好，十里八乡的人都得往这边来，赚钱自是不必说。难保不会有村里人眼红出什么幺蛾子，但如果豆腐坊有你一份，他们看在你的面上，也不敢太过分不是。而且最重要的是啥，你知道不？”刘大壮故意卖了个关子。 被勾起了好奇心，赵顺才顺着他的话头问道：“是啥？” “你想想啊，为啥三树村那般富裕，可不只因为他们会种地，是因为他们村铺子多。杂货铺，药铺、肉铺、油坊等等，养活了多少人。这人一多，铺子自然赚钱，想不富裕都难。” 这些话是之前枣儿和他商量好的，如果赵顺才有顾虑，便将这些话说给他听。 听到他这话，赵顺才细细思索起来。 还别说，当年他们逃难到荷花村落户时，三树村还真没现在这般富裕。 往前回想下，似是从三树村开了肉铺开始，渐渐地大伙都爱去三树村买肉，接着是杂货铺、药铺、油坊、蔬菜铺...... 不知不觉三树村便富裕起来，县城上得起学堂的农户孩子，基本都是三树村出来的。 再想想荷花村的境况，这么一对比，简直是没眼看。 要是荷花村有了豆腐坊，那十里八乡想吃豆腐的人只能来这边，人多了，钱就来了，钱来了，荷花村还能不富裕吗？！ 想通其中关窍，赵顺才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大壮，要真是像你说的那般，荷花村是不是也能开起不同的铺子，慢慢地大伙便会富裕起来？” “你不是老念叨荷花村太穷，让你在其他村正跟前抬不起头来。现在有翻身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确定不要？”刘大壮没回答他的问题，只笑着调侃他。 要，怎么不要！ 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乡亲们说三道四，坏了他的名声。毕竟家里有读书的孩子，要是想往上走，他这个做爹的名声太差可不行。 要是豆腐坊是荷花村的就好了，这样人人有份，谁也别说闲话。 他一时纠结不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展开，表情甚是滑稽。 刘大壮见他还是犹豫不决，立马站起身来，道：“我看你顾虑挺多的，那便算了，就当我没说过这事，我这就先回去了。” 见他要走，宋春菊着急，冲着赵顺才喊道：“他爹，大壮要走了，你还犹豫什么呢？快答应吧。” 她使劲扯起他的袖子，想让他说句话。 赵顺才猛然回神，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拦住要走的人，“大壮，答应，我答应。” 然后紧接着道:“虽说豆腐坊是咱们三家合伙，可配方是枣儿的，我和她换，拿三成就成。要是你们不答应，这事我干不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他态度坚定，不容他人反驳。 见状，刘大壮只能无奈妥协，“好吧，我回去和枣儿说说。” 赵顺才看他答应下来，心里高兴，拉着他重新坐下，道：“大壮，你和我详细说说，豆腐坊准备盖成啥样？由谁来做豆腐......” 两人聊了一个多时辰，方将细节聊明白，刘大壮才赶着牛车去了向家小院。 向枣儿和宋春兰刚把早食铺子的菜单拟好，再一一誊抄在纸上，准备明日寻人定制些菜牌。 “枣儿。”刘大壮走进院里，笑道：“我按你之前说的，和顺才说好了。不过他坚持说要和你换，只要三成。” “后来，他得知你会趁这段时间带徒弟，便没再问其他的，说他先寻寻哪里有地适合盖豆腐坊。” “嗯，我知道了，既然他坚持，我便同意。”向枣儿道：“盖豆腐坊得需要些时日，咱们来的及。不过我还没想好这徒弟该怎么个收法。” 毕竟豆腐的配方可比猪皮冻的配方珍贵的多，钱赚多得多，得谨慎些为好。 “枣儿，要不你在村里寻几个老实的妇人呢？”宋春兰给她出主意。 没等她说话，刘大壮摇了摇头，“不妥，村里人都相熟，万一被有心人套去配方就不好了。” “对对对，我咋就没想到呢。”宋春兰连忙附和，而后问道：“枣儿，你可有好主意？” 向枣儿在心里细细思量一番，大壮叔说的对，村里寻人收做徒弟怕是不成。 那如果找赵乾要几个人呢？ 不妥，不妥。 豆腐坊毕竟和悠然居没关系，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得多顾虑一些才好。 她要是像那些富户一样就好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心腹，用起来也放心。 心腹？！ 突然，向枣儿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 而后她对着刘大壮夫妇道：“大壮叔，春兰婶，我想到办法了。” 第121章 买人 二人齐齐看向她，“什么办法？” 这么短的功夫，她就能想到办法？ 向枣儿笑了笑，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决定了，我要买人。” “买人？”宋春兰一脸疑惑，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而刘大壮却立即明白，面露诧异，“枣儿，你这是要买几个人跟着你学做豆腐？” “嗯。”向枣儿点点头，将手里的菜单放在桌上，道：“豆腐的配方尤为重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是不能在村里寻人了。咱们现在手上的豆腐订单都忙的脱不开手，哪有时间去豆腐坊。那买人收做徒弟是最快的办法，当然，我只买愿意签死契的人。” 其实她对于买卖人这事有些抵触，不过她买人不是为了让他们为奴为婢，只是想有些帮手，培养些自己人罢了。必定会好好善待他们，等以后有机会便会放他们自由的。 这样一想，她也算是变相救了人吧，心中方才稍微好受些。 坐在一旁的宋春兰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惊讶地瞪大双眼。 买人，可是县城富户那样买回去做奴仆的买人？ “枣儿，你......你......”宋春兰说话有些结巴，“你要买人？和富户买人一样吗？” “嗯，一样，也不一样。他们买人多半是做奴仆，我买人只是为了培养自己人。”向枣儿答道：“等过几年梨儿长大些，能帮咱们了，我会考虑放这些人自由的。” 这？花钱将人买回来后，还要放人家自由，果然是向枣儿能干出来的事。 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前看来买人确实是最合适的办法，然后半天没再吭声。 “大姐，我们回来了。” 向梨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三人这才回神，学堂下学了，得赶紧做晚食才行。 于是，刘大壮和宋春兰告辞离开。 “梨儿，桃儿，小宝。回来了。”向枣儿笑着喊他们，没看到赵夫子跟在后面，便问道：“赵夫子呢？” 向梨儿放下书本，回道：“赵夫子说有事找顺才叔，晚食便不回来吃了。” 原来如此。 “好，知道了。看你们满脑门的汗，先去洗把脸，灶屋有凉好的绿豆汤，洗完脸去喝吧。”向枣儿站起身，“晚上咱们吃鸡丝凉面。” “哇，我要吃两碗。”桃儿高兴喊道。 “我要吃......我也要吃两碗。”小宝永远不落后。 “你们俩就是眼大肚子小。”向梨儿笑话他们俩。 “哈哈，我看也是。赶紧洗脸去。”向枣儿笑着催他们。 然后转身进了灶屋，先在锅里加水，放两片姜一根葱，十几粒花椒，水烧开后，将特意拿回来的鸡胸肉放进去，小火煮五分钟，然后关火焖一刻钟。 这样做的鸡胸肉比直接煮的更鲜嫩多汁。 然后和面、揉面、醒面、擀面、切面，很快面条便做好了，只等着水开下锅。 趁着醒面的空档，又调了料汁，锅中加麻油烧热，放一小捏花椒粒炸出香味捞出，趁油热倒进放有蒜末、葱花的碗里，最后加酱汁、醋、盐、糖等调料，搅匀即可。 面条煮好，过一遍凉水，加上撕好的鸡胸肉和胡瓜丝，倒上调料搅拌均匀，便可以开吃了。 四人嫌灶屋里热，各端了一碗凉面，坐在院里呼噜呼噜吃起来。 ...... 次日，早上。 “庞掌柜，今日口口香便正式交给你打理，我每月会在查账那日来看看。”向枣儿一早来到口口香，寻了庞娘子说话。 听到她说不来了，庞娘子脸上有失望之色，相处了几日，她挺喜欢这位向掌柜的，她人聪明稳重，教她也从不藏私。 “向掌柜，你放心，我一定将口口香打理好，不辜负你。” “嗯，庞娘子，你先去忙吧。”向枣儿将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庞娘子起身送她出门，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回了铺子里，开始一天的忙碌。 而离开的向枣儿，则径直去了县城的牙行。 “哎呦，贵客上门，小娘子需要什么？” 一位身穿深红绸缎长裙的矮胖妇人，看到向枣儿进来，忙热情上前招呼她。 向枣儿环顾四周，道：“我要买几个手脚麻利，能干活的娘子。” 几个？娘子？ 大主顾啊！胖牙婆不由笑眯了眼。 “哎，那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我手里刚到了一批好货，小娘子想买多大年纪的？”胖牙婆不停挥动手中团扇，圆盘似的脸上依然汗珠不断。 “约莫二十岁到三十岁吧，能干活的。”向枣儿要求道：“愿意签死契的最好。” 闻言，胖牙婆眼珠子咕噜一转，笑道：“好哩，小娘子稍等，我这就将人全带上来，供您挑选。” 约莫半盏茶后，胖牙婆带着一串人来到厅堂。 那一串人一字排开，大大小小十几个。 “小娘子，人全在这里了，您瞅瞅有中意的不？”胖牙婆笑眯眯道。 向枣儿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里，高矮胖瘦不同，但面色都是一水的枯黄，不似是本地人。 她便问道：“她们都是什么出身？” “唉，她们都是从最北边的边城逃难来的，听说那边闹了旱灾，饿死了好多人，便拖家带口的逃来了咱们青峰县。”胖牙婆解释道：“都是些苦命人呢，自愿卖身为奴为婢。” 听完她的话，向枣儿径直走到一个瘦高个小娘子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都会些什么？” 那小娘子看她和善，心下安稳几分，轻声回道：“我叫崔六娘，今年十七，之前都是跟着爹娘下地的。” 那感情好，有把子力气，向枣儿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灶屋里的活计可在行？” “家中的饭食一直是我在做的。”崔六娘回道。 “不错。”向枣儿刚才细细看过，她衣着虽破旧，却干净利落，岁数小了些，但也没什么大碍，便问道：“你可愿签死契？” 她话音还未落，崔六娘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她跟前，砰砰磕起头来。 第122章 太贵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向枣儿吓得后退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待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想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崔六娘不肯起身，执着跪在地上，恳求道：“我愿意签死契，只求小娘子开开恩，我家中还有父母和哥哥，求小娘子一起将咱们买下吧。呜呜......” 说完她便伏地哭起来，边哭边求道：“求小娘子发发善心，咱们......一路逃过来，死了......好多人。如若和家人分开，往后怕是再没了相见之日。” 向枣儿从她这话中听出了端倪，猜测到他们一起逃难的人不在少数，怕是能活着逃到这里的所剩不多吧。 虽然她很同情他们，但也不能因为她同情便将她一家子买回去。可看到伏在地上哭泣的小娘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哎呦，你这个小蹄子，昨日答应的好好的。今日又这般作妖，再不起来小心我拿鞭子抽你。”胖牙婆见她这般闹，生怕贵客生气走人，连忙上前斥责。 崔六娘闻言，瑟缩了下，依然不为所动，“求小娘子开开恩吧。” 这般执着的样子，倒是让向枣儿不由高看她一眼，朝着胖牙婆说道：“罢了，你将她的家人全都叫来吧。” “这......小娘子，这男人的价格可贵上许多。”胖牙婆上下打量她一番，欲言又止。 向枣儿看她那眼神便知，这是怕她买不起吧。 也是，世人都是只敬罗衫不敬人，她的衣着确实不像有钱人。略一思忖后，她将随身带的麻布钱袋子，砰一声扔在旁边的桌上。 还别说，那胖媒婆看到鼓囊囊的钱袋子，立马眼里放光，嘴上也热情起来，“贵客，您稍等，我这就将人给您带来。”而后，她又喊了一声，“来人，给贵客上茶。” 向枣儿嗤笑一声，还真是见钱眼开。罢了，开门做生意，没得这般计较的。 半盏茶的功夫，胖牙婆领着两男一女回来。 跪在地上的崔六娘瞧见他们，激动地喊道：“爹娘，大哥。” 那对中年夫妇听到喊声，忙拉着身旁的年轻男子朝她跑了过去，“六娘。 ” 一家人团团抱在一起。 向枣儿不去打扰，坐在一旁喝起茶来，也不忘暗中细细观察起这家人。 没一会儿，胖牙婆不干了，吆喝道：“干什么呢，赶紧站好了，让贵客仔细瞧瞧。” 一家人才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向枣儿放下茶杯，走到他们跟前，问道：“大叔大婶，怎么称呼？” “我叫崔喜，这是内人，崔李氏。这是犬子崔铭。”那中年男人道。 听他说话似是读过书，向枣儿便好奇问道：“你读过书？” “读过几年。”崔喜看她态度和善，不由多说了几句，“要不是老家闹了旱灾，实在是没了活路，我等怎会自甘卖身为奴。唉！” 读过书好啊，她的作坊就需要会识字的人，接着她又看向其余三人，“你们可识字？” 三人齐齐点头。 向枣儿高兴不已，面上却不露。 胖牙婆趁机上前道：“贵客，这一家可全都识字，价钱可不低。” 好家伙，差点被人占了便宜，她竟不知这一家子都识字，这价钱可得好好谈谈。这年头富户都愿意买识字的下人，调教起来快，用起来也方便。 “急什么，我还没问完呢。”向枣儿知道她想坐地起价，不过也得看看她买不买账。 然后她继续问道：“你们除了种地可还会其他的？” 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崔喜道：“平日里我会去县城帮人代写书信，赚些家用。内人的女红不错，和小女绣些帕子卖，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 只是过得去，太谦虚了吧。 农户家能读的起书的人可没多少，想必家里还有其他营生，只是不便说罢了。 向枣儿也不强人所难，转向崔铭问道：“你呢，会什么？” 而这人只愣愣地看着她，并不回话。 崔六娘慌忙上前，有些欲言又止，“小娘子，我哥哥他......他......” “她哥哥是个傻子。”后面一排人中有人小声说道。 “我哥哥不是傻子，他只是，只是......”崔六娘不愿意有人这般说自家哥哥。 向枣儿看在眼里，顿时明白刚才那人的话中之意，道：“他只是生性纯良。” “嗯嗯，小娘子说的是。”崔六娘赶忙道：“我哥哥虽然......但他力气特别大，干活很厉害。是不是哥哥？” “嗯，我力气可大了。嘿嘿。”崔铭傻笑了一声，看向崔六娘，讨好问道：“妹妹，我说的对不对？” 崔六娘忙点头，“嗯，哥哥说的对。” 看到崔铭的样子，向枣儿倒没什么想法。反正他力气大，干活厉害便好，她又不是买人回去读书的。 于是，她又问道：“我买人是为了帮我做买卖，所以必须签死契，你们一家人可愿意？” 听到要签死契，崔喜和崔李氏都有些犹豫，相互对视一眼，问道：“如果咱们签了死契，小娘子能让咱们一家待在一块吗？” “自是可以。”向枣儿答道。 得到确定答案，崔喜当即下了决心，“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咱们愿意签死契。” 崔六娘和崔李氏忙点头附和。 “好。”向枣儿这才喊了胖牙婆问道：“我要这一家四口，什么价钱？” 胖牙婆总算逮到机会说话，翘着嘴夸道：“贵客，好眼光，他们一家可是这批人里最出类拔萃的，要我说，您买回去一定不吃亏。不过......嘿嘿，您也知道，他们可都识字，价钱自是不低。” “说重点。”向枣儿不耐烦听她说废话。 “嘿嘿，好哩。一家四口共四十两。”胖牙婆道出一口价。 听到她这话，崔家人面色变了变，这牙婆可真敢开口，趁火打劫吧。 随即担忧起来，小娘子看着也不是富贵人家，会不会嫌他们太贵不买了？！ 向枣儿可是和赵乾打听过的，普通仆人也就五两银子。 “太贵了。我可是和赵掌柜打听过市价，你还想糊弄我。” 胖牙婆还没说什么，崔家人脸色苍白，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小娘子果然觉得太贵，不想买他们了吗？ 第123章 家里添了人 赵掌柜？ 胖牙婆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小娘子和赵掌柜认识。 赵掌柜可得罪不起。 她赶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呵呵......贵客，瞧您这话说的。我怎敢糊弄您呢，崔家四口要是卖到富户去，可不只四十两呢。”稍顿后又道：“这样，我给您让二两，三十八两，如何？” 向枣儿还是觉得贵，倒不是她出不起这钱，就是当冤大头的感觉不好。 于是讨价还价，“我出市价二十五两。” 那胖牙婆一愣，心里憋气，喊道：“哎呦，价不是您这么还的。你再细细瞧瞧这四口人，连那个傻子哥哥也识字呢。二十五两委实太少了。” 崔家人听到她带着嫌弃的话，不由皱眉，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暂时忍耐。 “我给的价格公道的很，我买他们回去是干活的，又不是让他们读书，识不识字不重要。”向枣儿故意弱化识字这点。 果然，胖牙婆听到她这话，犹豫了片刻，心一横道：“那我就狠狠心，咱们各退一步，三十两，不能再低了。” 三十两，这价钱在向枣儿的接受范围内。再看看胖牙婆的脸色，似是肉疼的很。担心再杀价，她一气之下不卖了，那就得不偿失。 “好，既然你这般爽快，那我便应下了。”向枣儿道：“往后有需要我会再来寻你的。” 见她应得这么痛快，胖牙婆扼腕不已，看来是她要少了，早知道就再要的高些。可惜了，不能再改口。 于是，她假笑道：“好，以后小娘子用的着老婆子了，来寻我便是。”心里却将她骂了千百遍，害她少赚了银子。 崔家人签了卖身契，向枣儿付过银钱，便带着他们离开了牙行。 她并没有直接回荷花村，而是绕道去了成衣铺。想到胖牙婆那势利的嘴脸，她决定置办些新衣裳，要做生意，以后免不得常在县城走动，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点的。 家中三小只的，她自己的。见崔家四口只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想必没什么替换衣服，于是大手一挥，喊了小二一块买了。 成衣铺的小二乐开了花，今日必是他走了大运，碰上个大手笔的客户，那态度不由又热情了几分。 端茶倒水不说，还主动带着崔铭去试衣服。 一通折腾下来，便到了晌午，该吃午食了。 崔家人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慢慢接受了向枣儿的风格，便没那么拘谨了。 向枣儿寻了个食肆，这家她来吃过，味道还算不错。 通过这顿饭，向枣儿算是见识到崔铭的实力，他一连吃了五张大饼，还嚷嚷着没吃饱。 吓得崔家人立马看向向枣儿，生怕她嫌崔铭吃的多，后悔买他们回去。 “娘子，咱们好久没吃饱饭了，所以......铭儿他，他......”崔喜实在说不下去了，就算饿了许久，也不可能似崔铭这般吃法。 向枣儿倒是不在意，既然将他们买下，饭总要管饱的，“小二，再来五张饼。” 她不但不嫌弃，还给崔铭买了饼，崔六娘红了眼眶，“娘子，勿怪。我哥哥是饿怕了，自打咱们逃难出来，一路上讨饭，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实在讨不到饭，就吃树叶草根。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他害怕吃了这顿就没了，所以想多吃一些，求您别怪他。” “怪他什么？怪他吃的多吗？”向枣儿严肃地看着他们道：“我将你们买下，便不会撒手不管，只要你们好好给我干活，保证你们往后吃喝不愁，还有工钱拿。等有了钱，你们要是想落户，我也可以帮你们。” “娘子说的可是真的，我们真的可以在此地落户？”崔喜激动不已。 崔李氏和崔六娘同样满眼期待。 “只要你们愿意，我会帮你们的。”向枣儿承诺道。 三人感激涕零，“多谢娘子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好好报答。” 而一旁的崔铭，则傻笑着边吃大饼边学着喊道：“多谢娘子。嘿嘿。” ...... 下晌，赵夫子的咳疾犯了，于是学堂便放了假。 向梨儿带着桃儿和小宝走出学堂，准备回家。 便见不远处自家的牛车晃晃悠悠进了村，看着车上似是坐着几个人。 而另一边的向枣儿也看见了他们三人，便赶紧催动大黄，便载着三小只一起回家。 车上的两班人马互不相识，大眼瞪着小眼，谁都没先开口。 牛车停在院门口，向枣儿将三小只抱下牛车，朝崔家人道：“这便是我家，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就是普通农家，可不是让你们来做奴仆的。”接着招呼他们，“走吧，先进去吧，下晌我再给你们寻住的地方。” 崔家人乖乖下了马车，跟着她进了向家小院。小院就是普通的农家院，院子挺大的，种着枣树，瓜果蔬菜，还有一丛...... 崔喜吃惊不已，如果他没认错，不禁问出口：“娘子，这种的是生姜吧？” 走在前面的向枣儿听到，忙回头看向他，“你认得生姜？” “嗯，之前咱们边境那边没打仗之前，有番邦人卖，我买了几块种在家里，就是长这样的。”崔喜道。 原理如此，感情他们家在北边边境应该是小有积蓄之家，不然怎么舍得买生姜种，生姜可不是便宜货。 让崔家人先休息，向枣儿先去赵家说明下情况。没成想，赵俊才也在，正好，省得她再跑一趟学堂了。 “赵大伯，我买下他们就是为了给豆腐坊培养能用的人。”向枣儿道。 赵顺才听完，点了点头，“你做的对，村里人嘴不严。不过，你想好让他们住哪了吗？” “我就是为这事来找您的，您能不能给寻个地方暂时让他们住些时日。家里添了人，我正琢磨着盖新房呢。”向枣儿说完，看向一旁的赵俊才，“俊才叔，我想和您商量下盖房子的事。” “和我商量？”赵俊才满脸疑惑。 “嗯，我想和您买下现在住的小院。”向枣儿接着道：“当然，您要是不愿意也没事，我再另寻其他地方就行。” 赵俊才甚是意外，心下琢磨起来。 第124章 借住 她们姐妹现在住的小院，是赵俊才打小生活的地方。 他回村时，枣儿便说过腾出来给他住，但他心里有些抵触，每次回到小院，他便能想起爹娘，心里难受的紧。 所以他才以教书为由，住进了学堂的空屋。 现在枣儿说要买下，他心里竟还是有些不舍得。不过，他是不会再住进去了，也罢，便卖给她吧。 “枣儿，小院卖给你。” “太好了，谢谢您，俊才叔。等新房子盖好，我给您留间屋子，您随时可以回来住。”向枣儿高兴道谢。 赵俊才摆摆手，笑道：“我住在学堂挺好的，给孩子们上上课，再去你家蹭个饭，甭提多自在了。哈哈哈哈。” 见他这么高兴，赵顺才也跟着高兴，心道：俊才的心结似是解了不少，太好了。 然后，他在脑海里将整个扫了一遍，有些为难道：“枣儿，村里现在能住人的空屋子还真没有。不如暂时就先借住下沈槐的屋子，等你的新房子盖好再搬出来便好。沈槐一直没消息，一时半会怕是......唉！” 说到沈槐，向枣儿倒是不担心，自打从宴洲那得到些许消息，她便放下心里来，沈槐早晚能回来的。 不过赵大伯说村里暂时没有能借住的地方，实在不行，她就先住了再说，要是沈槐回来，那她就立马搬走呗。 “好，我回去和小宝说说。”向枣儿点点头。 事情说完，她起身回了家。 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到院里传来桃儿和小宝的笑声，还时不时夹杂着梨儿的提醒声。 “哈哈哈哈，小铭哥哥，我在这里。” “桃儿，你快过来，小铭哥哥来了，哈哈哈哈。” “小铭哥哥，左边，对，再往左边去一点。” 笑声开怀肆意，可见他们玩的有多开心。 向枣儿在门外听了好一阵，才抬脚进去。 便看见崔铭眼上蒙着布条，正支棱着两只大手左右摸索，嘴里还念念叨叨，“我来了，桃儿，小宝，我来抓你们了。嘿嘿......” 而桃儿和小宝，则一边胡乱跑着躲着，一边哈哈大笑着，好似要躲，又似是故意发出声音，好让崔铭听到，继而来寻他们。 向梨儿虽没有加入战局，却站在旁边，攥紧拳头不停地提醒崔铭该往哪里走。 原来他们在玩摸瞎游戏，小院一瞬间充满欢声笑语。 这场景看得向枣儿眼眶发热，不舍得打扰，打算绕过他们。 可还是被眼尖的沈小宝发现，大声喊道：“枣儿姑姑，你回来了。” 得了，摸瞎游戏结束。 向枣儿蹲下身，笑着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小宝，开心不？” “嗯，开心，小铭哥哥好厉害，一下子就能抓到我。”沈小宝满眼崇拜。 “好，那下次再让小铭哥哥陪你玩。小宝，姑姑想和你商量点事。”向枣儿道。 沈小宝瞪着两只大眼睛看她。 “以后小铭哥哥一家要和咱们一起住，那家里就住不下。这屋子要推倒重新盖，那咱们能不能暂时住在小宝和阿爹的家里？等新房子盖好了，咱们再搬回来。” 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沈小宝咧开小嘴笑道：“好，我要和姑姑一起住。” 那可爱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惹人疼，向枣儿捏捏他的小脸蛋，“那好，咱们先去收拾收拾，让小铭哥哥和他爹娘妹妹先过去住，咱们等过几日安排好再搬。” 于是，一行人便去了隔壁院子。 向枣儿大致看了下，沈家小院比她们家大不少，两间可以住人的屋子，一间灶屋，院子也敞亮，就是有些光秃秃的。 想来是沈槐不擅长打理这些，没花草树木便罢了，连家家户户会种的蔬菜也没有。 来到屋内，向枣儿便发现，除了灰尘厚些，其他家伙什收拾的整齐有序，看来沈槐还是个勤快人。 考虑到崔六娘是姑娘家，便让她自己住一间，崔喜夫妇带着崔铭住一间。 安排好后，几人便乒乒乓乓收拾起来。 其实收拾起来很快，将屋内的灰尘清扫好，将沈家的被褥放进柜子里锁上，铺上新被褥便好。 灶屋最是好收拾，崔家人手脚利落，一会儿便将锅碗瓢盆清洗好，灶台上厚厚一层灰也擦干净。 “你们暂时先住在这里，等忙过这几日，我便寻人盖新房子，到时候你们再搬过来和咱们一起住。”向枣儿嘱咐道，“对了，这几日你们先休息休息，也不用自己做饭，和我们一起吃便好。” “这......”崔喜心中不安，哪有不干活吃白饭的道理，急道：“娘子，咱们不用休息，您就给安排活计吧。” 向枣儿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笑道：“豆腐坊还没盖好呢，我也没什么活让你们干呢。实在不行，你没事就盯着点外面地里的吉贝，最近天气好，说不准过几日有些就能摘了。” 啥，吉贝？！ 娘子不是说她是地道的农户家吗？院里种了生姜也就罢了，地里居然还种了吉贝这种稀罕货。 “娘子，您竟还种了吉贝？”崔喜激动，“我，我能现在去看看不？” “去吧，梨儿，你带着崔大伯去咱们的吉贝地看看吧。”向枣儿喊了梨儿带他。 “哎。”向梨儿应了声，便带着他出了门，桃儿和小宝见了，蹬噔跟在他们身后，齐齐喊着：“我也去，我也去。” 听到动静，宋春兰从隔壁矮墙处探出头来，正巧看到她，惊喜道：“枣儿，你怎么在这？我正想去找你呢。”随即看到另外三人，又问道：“他们是？” 向枣儿笑着一一介绍道：“春兰婶，这是崔伯娘，崔六娘，崔铭，我给咱们豆腐坊找来的帮工。” 此话一出，宋春兰立即明白怎么回事，笑着和崔家人打完招呼，又道：“枣儿，你一会儿忙完了，咱们商量下早食铺子的事呗。” “好哩，等我这忙完就去寻你。”向枣儿答。 “哎。”事情说完，宋春兰跳下石墩，回了屋里。 没多久，崔喜小跑着回来，激动的喊道：“娘子，娘子。这吉贝结的果子怎么......” 第125章 刘家食肆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直接将手中捧着的东西给她看，“娘子，这，这是？” 一团白绵绵出现在向枣儿眼前，蓦地，她双眼放光，惊喜道：“棉花，已经有棉桃熟了。” 随即将棉花拿在手中来回翻看，一团一团白绒绒的，轻盈柔软，简直爱不释手。 “大姐，我这里还有。”向梨儿带着桃儿和小宝跑进来，将手中的棉花捧给她，“地里还有一些，但不太多。” 算算时间，棉桃是该陆续成熟了。 “好。”向枣儿接过，嘱咐道：“崔大伯，最近我比较忙，麻烦你每日去吉贝地里将成熟的棉桃全摘回来。” 崔喜连忙点头，有活干才安心，“好的，娘子，你放心。”又犹豫着问道：“娘子，这吉贝结的果子怎么和芦絮似的，软绵绵的，摘回来可以做棉衣吗？” “嗯，用来做棉衣、棉被，可比芦絮什么的暖和的多。”向枣儿语调轻快，“还可以纺成棉线，很结实呢。” 听她说的热闹，崔家人其实并太相信，毕竟这玩意轻飘飘的，和芦絮也没多大的区别。 向枣儿不管他们，让梨儿找了麻布袋子将棉花全部装起来，“梨儿，棉花不能长时间捂着，有太阳的时候拿出来晒晒。” “哎，知道了，大姐。” 留下崔家人休息，向梨儿便带着三小只去了刘家。 刚进刘家的院子，便闻道了香味，不等向枣儿喊人，桃儿和小宝挣脱她的手，撒丫子跑进了灶屋。 随即传出他们俩的声音。 “春兰婶，好香啊。” “哇，真的好香啊。” “桃儿，小宝，原来是你们俩个小家伙。快，刚出锅的油馍。” 向枣儿和向梨儿跟着进了灶屋，便见两个小家伙拿着油馍吃的香甜。 正巧宋春兰转头看见她们，“枣儿，梨儿，你们也来尝尝。”说着便将装油馍的篮子递了过来。 油馍类似于油条的做法，是不规则的形状。 向枣儿伸手拿了一块，吃着倒是挺香的，“嗯，好吃，春兰婶你这手艺越来越好。” “还是你给的配方好，就是这油馍做起来忒费油了些。”宋春兰心疼的不得了。 “阿娘，我还要。”一旁的狗蛋可不管费不费油，吃完一块又要一块。 宋春兰又给他夹了一块，笑道：“小贪吃鬼。一会儿该吃不下晚食了。” 然后搬了个板凳递给向枣儿，“枣儿，你坐。你来的正好，你说咱们的早食铺子取个什么名字呢？我这想了半日，实在是想不出来。” “依我看，不必太复杂，简单明了比较好，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卖什么的最好。”向枣儿建议，然后举例，“像什么刘家食肆呀，宋食肆呀，都可以。” “刘家食肆，宋氏食肆。”宋春兰细细琢磨，皱眉道：“可这是咱们两家的铺子。” 向枣儿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是合伙，但我就只管出钱，其他的事情还得你和大壮叔来。而且，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反正我每年都能分红利，是不是？所以就按你的想法来。” 想了想，觉得她这话有道理，宋春兰这才笑道，“好，那就叫刘家食肆吧，一听就知道是吃饭的地方。” 名字便定了下来，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 接下来便等着铺子收拾好开张了。 ...... 一大早，闻香街便传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引得早起的人纷纷前来打听，在得知是新开的食肆，议论声更大了些。 “刘家食肆，这是卖什么吃食啊？” “左不过是一些蒸菜啊饼啊之类的吧。” “不能吧，卖这些不会这么早开门的。”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赞同。 突然，铺子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冲着众人喊道：“各位客官，刘家食肆今日开张，欢迎品尝，进店吃饭一律打五折。” 这人便是刘大壮，他采购完口口香要用的食材，便赶来帮忙。 “掌柜，你们食肆卖什么吃食啊？”有人好奇问道。 “咱们小店主要是卖早食，豆浆、豆粥、豆腐脑、馄饨、油馍、油饼、包子、炸菜盒......” 随着他这连串的菜名报出，立马将众人的胃口吊足。 “豆腐脑是什么吃食？没听过。” “豆浆？豆子做的吗？” “包子我吃过，这油饼和油馍是什么？” “甭管什么，肯定是咱们没吃过的，这不得赶紧尝尝啊。” 说着便纷纷涌入铺子里。 刘大壮笑得合不拢嘴，嘴里不停地说着，“客官里面请。” 这边点豆腐脑的，那边点油饼的，铺子里面一时闹哄哄，可忙坏了小二哥， 待他们吃到嘴里后，也不消停，不时传出惊呼声。 “哎呦，原来这就是豆脑啊，可真嫩。小二再给我来一碗。”有人吃完一碗，又叫了一碗。 “还别说，油饼泡着豆浆吃还真不错，配的咸菜和别家也不。”那人夸完，喊道：“小二，再包半斤油饼，我要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 “还有我，小二包两个炸菜盒，我阿娘肯定喜欢吃。” 刘大壮见小二实在是忙不过来，赶紧帮忙打包。 待到晌午时，客人才渐渐少了。 这一上午忙下来，铺子里的人都累得直不起腰来。 “春兰，还有啥吃的不？”刘大壮晃荡到灶屋，饿得心慌，便靠墙倚着。 灶屋里的人正好炸完最后一锅油馍，回头看他那样子，心疼道：“还有油馍和豆浆，等会儿我给你拿。” 刘大壮这才退出灶屋，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饿的手都有些抖。 很快，宋春兰端着东西出来，将一盘油馍，一碗豆浆，一碟咸菜放在石桌上。 顾不得说话，刘大壮开始狼吞虎咽。没一会儿，油馍和豆浆连同咸菜全下了肚。 宋春兰看着好笑，打趣道：“你就跟那好几日没吃饭的饿鬼一样，呵呵。” 肚中有了食，总算缓过来的刘大壮，任由她打趣，高兴道：“没想到开张第一日生意这么好，刚才好多客人都说明日还来呢。” “真的？！那太好了，我就说枣儿列的菜单绝对受欢迎。” “可不是，谁吃过这些稀罕吃食的，咱们卖的价格还公道，肯定受欢迎。” 这头两夫妻说的热闹，却不知另一头的向家小院遭了难。 第126章 走水了 赵顺才领着人来来回回在荷花村走了好几圈，盖豆腐坊的地终于有了眉目。 “枣儿，这个位置怎么样？正在村子中央，道路平坦，来往方便。” 这位置确实不错，可以连着盖好几间铺子，除了豆腐坊，往后还可以做点其他买卖。 “嗯，我看着挺好的。”向枣儿点头，“对了，赵大伯，帮忙盖房的人找好了吗？” “早就找好了，你不用操心。大伙一听要盖豆腐坊，都主动说来帮忙。呵呵。”赵顺才笑了两声，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不说别的，就说他这个村正当得还是不错的，他一说要寻人帮工，那家伙，村里的青壮谁不积极。 “嗯。”向枣儿将崔喜拉过来，道：“赵大伯，这是崔喜崔大伯，找来给您搭把手的，往后做豆腐的事就让他来，您多帮衬着点。 赵顺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笑呵呵道：“好好好。崔兄弟有什么事尽管来寻我便是。” 他这般客气，搞得崔喜有些慌，虽然向枣儿并未和他人提及崔家卖身一事，但他心里明白，这是给他留了面子，不由心中感激。 “赵村正，往后我便仰仗您了。” 心中舒坦，赵顺才摆摆手，嘴里忙说着，“客气，客气。” 地看好后，向枣儿便道：“赵大伯，所需的银子等梨儿下了学堂，我让她给您送过来。” “好，不着急，买地的银子已经付了，我这里暂时——” “走水了，走水了。” 赵顺才还没说完，便被不远处的喊声打断。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人跌跌撞撞朝他们这边跑了，边跑边喊：“走水了，走水了。” 看清来人，赵顺才皱起眉头，呵斥：“二狗子，你瞎喊什么呢？哪里走水了？” 王二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走......水了，枣......儿，你家......走水了。”他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喘着粗气。 “啥，你说枣儿家走水了？”赵顺才惊得睁大了眼睛，朝旁边的人看去，这才发现，哪里还有向枣儿的影子，连崔喜都不见了踪影。 他一拍大腿，“哎呦，二狗子，你赶紧去喊人，我先去看看。”说完也不管王二狗，一溜烟往向家小院跑去。 而向枣儿早在王二狗喊第一声时，她便发现自家方向冒着浓烟和火光，根本不容她多想，身体先行动，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待她和崔喜赶到家门口，火势正旺，周围的邻居正帮着救火，一桶一桶的水往上浇。 向枣儿则疯了一般往里面闯，大声嘶喊着：“桃儿......小宝......” 而后被人眼疾手快地拉住，“枣儿，火太大了，你可不能进去。” 她哪里管得了火大不大，拼命想挣脱那人的手，见挣不开，怒吼道：“桃儿和小宝还在里面呢，你放开我，放开。” 救火的众人这才知道，还有人困在里面，于是有人大喊道：“大伙快点去提水，里面有人没出来，快点。” 火光将向枣儿的双眼映亮，脸颊被烤的火辣辣疼，头发燎去了大片。 心急如焚的她似乎听到了桃儿和小宝的喊声，心里越发如烈火焚烧。 突然她感觉到四周嘈杂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耳朵跟着嗡鸣。 突然，她被人一把扯离了火源，随即怀里撞进来什么东西，她垂眸看去，桃儿和小宝的脸出现在眼前，他们的嘴在无声地喊着什么。 她有些恍惚，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倏地，耳朵嗡鸣尽散，随着“哗”的泼水声，四下嘈杂的声音回到耳中，终于听清了桃儿和小宝的喊声，“大姐，姑姑。” 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向枣儿将他们紧紧抱在怀中。 接着耳边传来刘阿奶的喊声，“枣儿，快带着桃儿和小宝离火远些。” 神志回笼，向枣儿立马撒开两小只，将他们推得更远些，“桃儿，小宝，你们跟着刘阿奶走远些。我得去救火，救咱们的家。” 正在这时，赵顺才带着一帮人赶到，开始接力打水灭火，但火势太大，靠边的正屋已经烧着。 见此情景，向枣儿喊道：“赵大伯，得将另一间屋子推倒，不然火势再大，会波及到旁边的屋子。” 再顾不得其他，赵顺才喊人，“你们几个拿着家伙什去后面砸，你们几个去沈家屋顶上推，还有你们......” 一通安排后，众人纷纷行动，其余的人继续打水灭火。 众人一起努力使劲，赵顺才大喊：“快，后墙已经松动了，来一起使劲，一二三，推。一二三再推。推......” 随着一声声的呼喊，灶屋在众人期盼中，“轰”一声倒塌，直接截断了绵延而来的火势。 “快，下面的人赶紧浇水，快点。” 打水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火也渐渐小下去，最后，火终于扑灭，只剩焦黑的木头冒着烟，有人打水一浇发出“刺啦”声。 “枣儿，你靠边点，别被烫到了。” 接着，向枣儿被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抬走，她朝左看去，是向平，“大哥。” 又朝右看去，是向安，“二哥。” 向家两兄弟此时脸上满是黑灰，关切地看着他，“枣儿，不哭，哥哥们帮你盖新房。” 这时，向枣儿才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去摸，脸上怎么有水？原来她哭了啊。 待火灭后，大伙对她好一通安慰，然后拿着各自的水桶离开。 只留下赵顺才和向家父子等人。 刘阿奶赶忙过来围着向枣儿打转，确定她没事后，叮嘱几句，才放心回家给他们烧洗澡水。 向枣儿缓了好一会儿，站起身走近被烧毁的房屋前，便闻到了浓浓的麻油味。 她瞳孔一缩，心中顿时怒不可遏，心里火越盛，面上越平静。 和查看了一圈情况回来的赵顺才对视一眼，两人皆面色沉重。 “枣儿，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查，查他个水落石出。荷花村绝对不允许有这种黑心烂肺的人在。”赵顺才承诺道。 第127章 老把式 赵顺才又四下看了看，确定火没再烧起的可能，道：“枣儿，你不要动这些，晚点我找人来收拾。”见她点头，这才摇着头背着手，唉声叹气地离开。 目送他走远，向枣儿走进院中四下查看，鸡窝鸭窝被倒塌的灶屋压垮，里面的母鸡早没了声息，庆幸的是在小河里的鸭子逃过一劫。 菜园里的菜和生姜也被波及了一部分，不是特别严重。 她那个心疼啊，这些都是她亲自养的，亲自种的。 崔喜不停地翻着东西，捡到能用的就随手放在一边。突然，他喊了一声：“娘子。” 听到喊声，向枣儿回过头，看见他手上正拎着一个罐子，走近后便闻到了和之前一样的麻油味，不由眉头皱的更紧。 “娘子，这火怕是有人故意放的。”崔喜肯定道：“这种罐子一般都是家里放油用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嗯，别声张。赵大伯答应会查到底。”向枣儿小声道，“将罐子先收起来。” 崔喜连忙点头应下。 “大姐。小鸡不动了，呜呜......” 突然，桃儿的哭声从身后传来。 向枣儿连忙转身，向桃儿正蹲在鸡窝旁哭的伤心。走过去将她抱起，离开现场，“桃儿，不哭，不哭。大姐明年再给你买小鸡崽，好吗？” “嗯，大姐，我的小鸭子呢？”桃儿抹着泪问道。 “小鸭子们都在河边玩呢。”说着抱着她朝河边方向走去，“你看，是不是全在那边。” 河边一群白鸭正扑扇着翅膀玩水，向桃儿这才破涕为笑，“嗯，是我的小鸭子，还有大鹅鹅。” 这时，向梨儿站在刘家门口朝她们喊，“大姐，刘阿奶烧好水了，你快带着桃儿回来吧。” 向枣儿往回走，顺便喊了崔喜一道去了刘家，洗漱完，吃了午食心才算是安稳下来。 刘阿奶坐在炕头，纳闷道：“这好端端地怎么会走水呢？我看你家后墙边也没堆柴禾啊。” 确实，向枣儿家的后墙外面干干净净，没放柴堆，也没堆麦子杆，就是怕天干物燥不小心失火，可谁承想千防万防也没防住。 还好是白日里，这要是晚上睡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见向枣儿不说话，刘阿奶试探问道：“枣儿，你在县城没跟人发生什么矛盾吧？会不会是有人眼红口口香生意好？”紧接着摇了摇头，“不能，不能，就算为了生意也不能这般歹毒。” 她之所以这么问，还不是因为之前千味楼那破事。即便是千味楼那曹采买也没做出害人命的事情。 “应该不是，做生意难免有竞争对手，但要说放火真不至于，不然谁还敢做生意。”向枣儿不想聊这事，岔开话题，“刘阿奶，您别担心。我们人都没事，家里的猫狗也没事，就是可惜了那一窝鸡，刚刚开始下蛋。” “不可惜，等你大壮叔和春兰婶回来，让他们将鸡都找出来，我给你们炖了。”刘阿奶摸摸她头，温声道：“摸摸头吓不着。” 向枣儿心中温暖，跟着笑起来。 要说损失的话，其实还真不大，她们本就要搬到隔壁的，所以一些东西早就收拾过去了。 晚点时间，赵顺才带着一帮人过来，准备把压在下面还能用的东西全给挖出来，再给搬到隔壁。 这场面吓坏了刚从县城回来的崔李氏和崔六娘，而崔铭则傻乎乎跟在她们身后。 “这是咋啦？怎么咱们去了趟县城，回来屋子都没了。”崔李氏惊慌不已，喊道：“娘子人呢，家里人都没事吧？” 听到喊声的向枣儿走出来，看她一脸要晕过去的表情，忙安慰道：“崔伯娘，我在这呢。您别慌，人都没事，梨儿桃儿小宝崔大伯都没事。” 正巧崔喜从废墟处搬着一口大铁锅过来，“铭儿娘，六娘，你们快将东西放下，帮着娘子收拾收拾。” “哎。这就来。”母女俩忙将刚买的东西放进院里，跟着崔喜收拾起来。 等到再晚点，刘大壮和宋春兰赶着牛车回来，得知此事后，先是拽着三姐妹和小宝看了一圈，确认他们都没事后，才加入帮忙的大队伍中。 因着人多，很快便将东西收拾好了。 向枣儿带着三小只和崔六娘挤在一个屋里，一点睡意也无，便在脑海里想象着新房的样式。 一遍又一遍，才慢慢地睡了过去，但她睡得并不安稳，一晚上都在焦急的找人，灭火。 公鸡打了两遍鸣，向枣儿模模糊糊听到了人声，她睁开眼，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又屏息听了听，确认不是幻觉。 来到院中，人声听得更清晰，是从向家小院传来的，于是她踩着靠墙的水缸，越过墙头去看。 便见烧毁的房屋上有一帮人正忙忙碌碌。 向枣儿惊讶不已，这么早，他们这是干什么？ 墙那头有人发现了她，笑着喊道：“枣儿，咋这么早就起了。” 这人正是她二哥，向安。 “二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向枣儿不解问道。 “咱们先把这收拾下，好给你盖新房子啊。”向安乐呵呵道。 盖新房？现在村里人都铆足了劲要盖豆腐坊，哪里找人给她盖新房子？！ 这时，向平走了过来，“枣儿，顺才叔说了，豆腐坊不着急，先紧着你这边盖房子，大伙也都乐意的很。” 原来如此，向枣儿心中感动无比。 要知道，豆腐坊盖好，村里人不仅可以买豆腐，说不定还能在豆腐坊寻个活计，所以他们才会那般积极。没成想他们居然愿意将豆腐坊搁置一边，先帮她盖房子。 “枣儿，我给你找了位老把式。”赵顺才拉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走过来，笑道：“我和你说，别看成伯年纪大，手艺好的很。给县城的富户盖过大房子，你想盖成啥样，尽管和他说。” 成老头被拉得一个趔趄，笑骂道：“兔崽子，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你这般拉拽。”随即甩开他的手，朝向枣儿道：“小丫头，你想盖什么样的房子，尽管和我说，包你满意。” 接着捋了捋花白胡子，话头一转，“不过，这价格嘛，肯定房子越好越贵。嘿嘿。”他随手一划拉，“这里适合盖个四合院，你想不想？” 第128章 盖房 四合院？！ 乡下地界，很少人家会盖正经的四合院。 向枣儿想到四合院的布局，心动不已。 “成阿爷，您稍等，我过去和您说。”话落，向枣儿利落地跳下水缸，来到向家小院里。 向枣儿先和成老头行了一礼，“成阿爷，安好”。 都说礼多人不怪，向老头很吃这一套，笑呵呵地受了礼。 “成阿爷，不瞒您说，我还真想盖四合院，就是不知这地方够不够。”向枣儿问道。 成老头笑眯了眼，这丫头听人劝，他喜欢。 “那块地是你的不？”成老头问的是向家小院后面的地。 向枣儿点了点头，“是我家的，后面的竹林也是我家种的。” “那就成了，将后面的地占上一半就够了。”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拉着向枣儿道：“来，丫头，你瞧瞧，这可是我新得的图纸，咱们就照这个样式盖怎么样？” 图纸上画的正是一处四合院，坐南朝北，四面房屋围合一个中心庭院，形成“口”字形结构，东西两边是厢房。 “北侧正房三间：中间堂屋，左右卧房，各配一间耳房。东西两侧的厢房各三间，再过来是游廊连着垂花门，最后是倒座房，大门开在东南角。”成老头说得起劲，“哦，还有，还可以加上后罩房......” 向枣儿听他越说越大，这都三进院子了，忙出声道：“成阿爷，我这点地，后罩房就不必了吧，而且我家没那么多人。”说完，忙抛出问题，“我想要个大点的灶屋和单独的膳厅，一家人一块吃饭能方便点。再就是茅房安排在什么位置啊？” 被打断后，成老头并不生气，捋捋胡须道：“想要大灶屋和单独的膳厅啊，那就安排的东厢这边吧。至于茅房嘛，倒座房东南角得有个，内院的西南角也得有，就西厢房的南耳房了，再就是正房东耳房，或者是东厢房、北耳房，这些地方都是家里女人用的......” 好家伙，这茅房安排的可真不少。 最后，向枣儿划掉了几个，剩下倒座房的东南角的供外男使用；西厢房的南耳房供家里的男人用；东厢房的北耳房供家里的女人用，正正好。 四合院的布局正式确定，向枣儿和赵顺才说道：“赵大伯，你们先忙着，我这就回家给大伙做早食去。” 正在干活的众人这话，直接炸开了锅，村里谁不知道她的好手艺，纷纷期待起来。 有崔家母女的帮忙，辰时末，早食便全部做好了。 赵顺才招呼大伙停工吃早食，众人一窝蜂涌到沈家院里，急急排起队来。 烙大饼，配上香浓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一大盆凉拌的胡瓜皮蛋。 没一会儿，众人就吃了个肚儿溜圆，干起活来更是十分出劲儿。 本来这盖新房的事，向枣儿想等着豆腐坊的事忙完再说。现在出了意外，赵大伯又给找好了盖房的人，那干脆就先盖四合院吧。 于是，成老头帮忙盯图纸施工，赵顺才帮忙购买盖房所需的所有材料，崔喜帮忙盯工安排杂活，梨儿管账，崔六娘和崔李氏帮忙做饭，四合院就这么如火如荼的开工了。 向枣儿趁着空闲之余，细细琢磨闻香街美食计划。 至于到底是谁放的火，除了一个破油罐，暂时没寻到其他线索，只能私下暗暗查询了。 ...... 一连几日过去，荷花村风平浪静，面上一片祥和。 向家老宅，东屋内。 “二嫂。”向春梅带着刚买的零嘴，正和杜氏坐在炕头唠嗑，“那边是怎么回事？看着是要起新房子？” “可不，那屋的都去帮忙了。”杜氏朝西屋方向努了努嘴，道：“打从她病好后，就没怎么出过门。这不，向枣儿那边一有事，一家子赶紧凑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人家亲娘呢。” “哼，向枣儿那小蹄子，要不是她，我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向春梅呸了一声，“呸，早晚落到老娘手里，到时候让她尝尝我的手段。” 杜氏听到她这话，立马来了劲儿，“嗐，哪用你出手，老天都看不得她好。你这几日在县城，不知道吧，她家房子被火烧了。” “啊，是吗？”向春梅语气似是很吃惊，眼珠子一转，立刻幸灾乐祸起来，“活该，让她不干人事，坑自己的亲姑姑，报应来了吧。” “要我说呀，怕是她赚钱太多，有人看着眼红气不过了吧。”杜氏胡乱猜测，“趁着她不在家，把院子给点了。” “院子？不是烧的正屋吗？”向春梅问道。 “啊，是正屋吗？我只听你二哥说了那么一两句。”杜氏塞了一口零嘴，边嚼边继续道：“听说屋子都烧没了。哎，不对啊，春梅，你怎么知道烧的正屋？” 向春梅一愣，片刻后笑着道：“我，我，我回来的路上听村里人说的。” “哦。”杜氏皱起眉，“虽说她活该，但这火起的着实有点怪。晴天白日的，又没打雷，哪里来的火，不知怎得就烧了起来，怪邪乎的，保不齐犯了哪路瘟神。”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呵呵。”向春梅尬笑一声，“二嫂，说不定就像你说的，有人看她不顺眼呗。” 杜氏认同的点点头，将最后一口零嘴吃完，道：“向枣儿现在有钱了，不是咱们能攀得起的，往后只要别找咱们麻烦就行。” “你看看，给村里办了村塾，听说私下谁家养了鸡，她也帮忙收了。”她语气羡慕，“狗蛋爹说她还在县城开了铺子，叫口口什么来着。” “哎，春梅，你应该知道吧，上次你去要钱，她不就在铺子里。话说你也真是的，去都去了，居然一文钱都没要到。这要换做是我的话，那绝对不能空手回来的......” 对面的滔滔不绝，向春梅压根就没听进去，她只知道，自己白费功夫了，不由眼神狠毒起来。 说得正起劲的杜氏见她不理自己，只眼神狠毒地盯着前面，杜氏心里一咯噔，问道：“春梅，你怎么了？” 第129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向春梅猛然回神，“没，没事。二嫂，我先回屋了。”说着起身出屋，连杜氏喊她下次多带些零嘴都不理。 和正巧进屋的向来财擦身而过，“春——”，梅字还未出口，便看着自家小妹理都不理他，径直走了出去，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喊她都不应，魂不守舍的。” “哼！谁知道，瞅瞅那臭德行。”杜氏忍不住抱怨道，“我说让她多带点零嘴就给我拉脸子，看给她能耐的。” “我说你这个臭婆娘，整日就知道吃吃吃，都胖成啥样了。”向来财嫌弃道：“再说小妹哪有钱供着你这张嘴，她日子不容易，你可消停些吧。” “哎呦，嫌我胖，有本事你再娶个苗条的啊。她不容易，谁容易啊，整日跟着爹娘白吃白喝，我让她买点零嘴咋啦？”杜氏撇着嘴嘲讽，“你们向家老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窝囊废。” 这话一出，向来财炸了毛，他最讨厌被人说窝囊废，“你反了天了，小妹还没走远，你给我闭嘴。” 他越着急，杜氏心里就越爽，说得更起劲，“怎得，我还说不得她了。谁叫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向枣儿的铺子坑蒙拐骗。夫家都不想去赎她，直接给她休了，偏偏爹娘要去赎，钱全花了，喜子怎么娶媳妇......” 她叨叨个没完，向来财气急，脱下一只臭鞋抬手就打，“我让你说，让你说。白吃白喝，我看你才是白吃白喝，整日里就知道说闲话。今儿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随着“啪啪”声传来，杜氏疼得嗷嗷直叫唤。 不知怎得，越疼越是心火上涌，杜氏这次不仅没求饶，还一边躲一边大声嚷嚷，“我哪里说错了，向春梅就不是个好东西，哎呦——白吃白喝不算，我亲眼看见她把家里的油罐偷走，定是补贴县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一家子了，哎呦——向来财，你打我，你不得好死，哎呦——” 向来财被骂红了眼，一把将她按在炕上，拿他那臭鞋底一顿猛抽，“什么油罐，什么偷。小妹拿家里点东西怎么了？让你说，我让你说，看我不打死你。” 他们说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刚走两步的向春梅自是全听进了耳里，在听到那句“我亲眼看见她把家里的油罐偷走”后，眼神瞬间变得阴狠。 刚想进屋找杜氏问个清楚。 “春梅。干什么呢，赶紧回屋。” 猛地，向婆子的声音从正屋传来。 向春梅回神，听着东屋的哀嚎，心道：暂时先记下，往后再找她算账。 随即应了一声：“哎，娘，我来了。” 谁都没发现矮墙的另一边母女二人正在听墙角。 ...... “娘——” “嘘，回屋说。” 田妞刚想说话，就被她娘一把捂住嘴，拉着回了屋里。 梁氏刚在炕头坐下，田妞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娘，刚才杜婶子那话啥意思？” 其实荷花村大部分人，只知道向春梅是被休回了娘家，并不知道她是因何被休的。 梁氏是因着和宋春兰关系好，后来才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妞妞，这事说来话长，其实那向春梅......” 她并没有瞒着自家丫头，而是原原本本将事情的真相告知。 “啊？！竟是这样的。枣儿姐可是她亲侄女，她怎么能这般坑害人啊。”田妞吃惊不已，“娘，那枣儿姐家莫名其妙走水......会不会是她怀恨在心？” “谁知道，咱们没证据，不能胡乱猜测。” “可，可刚才杜婶子说向春梅偷了家里的油罐。听村里人说枣儿姐家那场火起的怪异，白日里没有火星就着了。” “嗯，谁说不是呢。可你再想想狗蛋阿奶那吝啬劲儿，她家油罐里能有多少油。”梁氏道。 听到她娘这么一说，田妞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向家三天两头吵架，向婆子总嫌弃杜氏做饭放太多油，油罐子都给她用空了，回头让她自己补上。 可杜氏是什么人，和向家阿奶不遑多让，那就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可能自己花钱买油。 所以...... 不对，不对！ “娘，咱们几日没听到向家阿奶骂杜婶子了？”田妞赶忙问道。 听她这么问，梁氏一愣，不由细细琢磨起来。 说起来，向家每日一闹，他们家都听得耳朵长茧，要说这几日确实安静了不少。她还以为是向婆子接了闺女回来，性子变好了呢，也就没多在意。 现在被妞妞这么一提醒，她还真琢磨出些味来，“确实有几日没听见向家那边闹腾了，要不是你这么一说，我都没注意。难不成？”梁氏摇摇头，“不能，不能，再怎么说枣儿她们也是她亲孙女。” “赵夫子讲过，事出反常必有妖。”田妞皱着眉头道。 梁氏有听没懂，什么饭的妖的，“妞妞，你这话啥意思？娘没听懂。” “娘，我是觉得向家阿奶，包括向家姑姑，这几日都有些不寻常。要不咱们这样——”田妞凑近她娘的耳边，小声嘀嘀咕咕。 给梁氏听得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又是点头，最后笑着夸道：“妞妞，你和以前不一样了。看来读书还真有好处，你可比以前有主意。” “娘，这都是沾了枣儿姐的光，她说的对，读书能识字明理。赵夫子教会了咱们好多道理呢。”田妞自豪道。 “哎，我家妞妞真是长大了，再过两年该说亲了。”梁氏摸摸自家闺女的小脸，满心安慰，“你现在能识字，又会算数。打着灯笼都难找，娘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 怎说着说着又转到她的亲事上，田妞不由着急，催促道：“娘，咱们先不说这个。你快点去寻春菊伯娘说说这事，让她告诉赵大伯一声，好让他心里有个底。”说着便去拉梁氏的手。 “好好好，娘这就去。你别着急啊。” 梁氏笑着，便顺着她的劲从炕上下来，嘱咐了一句，出了门。 第130章 纵火之人 荷花村能用的劳力全都在帮着向枣儿家盖房子。 四合院的进度飞快，没多久，已颇具雏形，可给成老头乐开花了，直捋着胡子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监工如此顺利呢。 “顺才，你过来——” “哎，成伯，您先等会，我找枣儿有急事。”赵顺才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气得成老头瞪着眼直骂人。 话说沈家院里，向枣儿正带着崔家母女和袁三娘准备早食。 袁三娘本是来送菜的，看向枣儿几人忙得不可开交，便主动说留下来帮忙。 “枣儿，枣儿。”赵顺才急匆匆进来，“你先别忙了，我有事跟你说。” 向枣儿见他着急，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赵大伯，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我这还着急做早食呢，不然一会儿赶不上大伙吃饭了。” “哎呀，我这是天大的事。”赵顺才见她不动，上前拽着她走出小院，转头去了刘家。 刘阿奶和刘阿爷也在，皆是面色难看。 “发生什么事了。”向枣儿察觉到气氛不对。 “枣儿，你坐下，听我和你慢慢说。”赵顺才搬了板凳也跟着坐下，“枣儿，咱们找到放火的人了。” 啊，放火的人？！ 这么快，她还以为赵大伯最近忙着帮她盖四合院，没时间查这事呢。 “是谁？”向枣儿急忙问道，“为什么要放火？” 赵顺才面上有些为难，看了看刘家两位，见他点头后，道：“唉！是向春梅。”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向枣儿心中咯噔一声。 虽然她实在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自打她穿来这里，给她制造大麻烦的永远都是向枣儿那所谓的血缘亲人。 多可笑啊！ 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尚知道互相帮助，可她这名义上的亲人，真是每每都见不得她好。 她心中很是无奈，“赵大伯，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 “嗯，证据是有的。你之前不是让崔喜给了我一个油罐吗？刚好前几日田妞娘去寻你春菊婶子说话......” 原来，那日梁氏去找宋春菊闲聊，不经意间透露出向来财和杜氏吵架的话。 说是向春梅偷了家里的油罐，惹得杜氏大骂出口。而一向不愿吃亏的向婆子居然没有吭声，这就太不寻常了。 要知道，向春梅可是她最疼的小闺女，将她赎出来后，还带着向家人去她婆家闹了几次。 偷东西这么难听的罪名，她居然不开口帮腔，没将杜氏骂个狗血淋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于是，梁氏便将她们母女俩的猜测告诉了宋春菊，让她和赵顺才说说，可得多盯着点向家老宅那边。 赵顺才听说这事，当时就多了个心眼，让自家娘子没事多找杜氏唠唠嗑。 “杜氏说家里的油罐原本有一对，是向婶子的陪嫁，当年她娘家日子好过，特意让人在罐子底部刻上了姓氏。”赵顺才娓娓道来，“我便拿着油罐去找她对峙，她承认油罐是自家的，却死活不承认放火。” “向春梅回来后，两人在屋里嘀咕半天，向婶子突然就改口说自家的油罐早就丢了。要不是我说要报官，她还一直咬死口不承认。” “本来这证据指向向婶子故意放火，而杜氏却倏地跳出来闹喊，说油罐是被向春梅偷去了，和自家婆母没关系。见实在是瞒不住，向家那母女才承认。” 她们才坦白了。 自向春梅被休以后，她千求万求，夫家就是不让她看孩子。向婆子带着她去闹，依然无济于事。 回到荷花村后，在家受了杜氏颇多冷言冷语，村里人都不爱搭理她。 如此心里憋屈，觉得让她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都是因为向枣儿，便心里狠毒了她。 后来又听到向枣儿和赵村正家合开了豆腐坊，那心里更像油煎一般。 于是，趁着向枣儿不在家，偷偷带着油罐去放火。 而她一路带着油罐去向家小院时，刚好碰上了二狗媳妇。 “当时，二人还闲聊了几句，后来我找二狗媳妇确认过，她确实看见向春梅带着油罐朝你家方向去了，而且不止一次。至此，再容不得向春梅抵赖。”赵顺才道：“而且，向婶子是知情的，之所以没阻止，是因为她觉得自家闺女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放火，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听完来龙去脉，向枣儿沉默下来。 想想当时的火势，她有多庆幸梨儿去了学堂，桃儿和小宝去找狗蛋玩。 这次的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恶人就该有恶报。 “顺才叔，既然水落石出，纵火之人找到，您想怎么处理？” 被她这么一问，赵顺才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向春梅是向家人，虽说和向枣儿姐妹不亲，但毕竟和她们是血亲。 真要被亲侄女送去见官，往后向枣儿三姐妹怕是要背上不好的名声。 “枣儿，她毕竟是你亲姑姑，这......” “什么亲姑姑，哪有这样狠毒的亲姑姑。”刘阿奶怒道：“当时火有多大，大伙全看见了。幸好是白日，幸好她们姐妹不在家，不然后果会怎么样？！怎么能饶过她。” 刘阿奶这般激动，一方面是为了向枣儿，另一方面是想起了多年前，那和自家无缘的亲孙女。 “枣儿，你咋想的？”赵顺才问道。 向枣儿现在心情很平静，心中早有了决判，“顺才叔，我要将她送官。” “可，她......你往后的名声会更糟的，外人不知其中缘由，只会觉得你心狠毒辣，你还怎么议亲。” 什么议亲不议亲的，如果她就这么放过凶手，眼睁睁看着她逍遥法外，怎么对的起梨儿、桃儿和小宝。 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凭什么她要忍下这哑巴亏，让做了坏事的人反而好生生的过日子。 “顺才叔，我心意已定。”向枣儿语气坚定，“我一定要送她去见官，往小了说，她这是故意纵火，往大了说，那就是故意杀人。” “这次我不会再放过她，不会再让她留在荷花村祸害其他人。” “对，绝对不能让她再留在荷花村，我支持枣儿去报官。”刘阿奶应和。 见她态度坚决，赵顺才摇头叹气，只能接受，“好，既然你决定了，我这就让人去报官。” 第131章 恶有恶报 向家老宅。 “娘，你救救我，别让他们把我带走，娘......”向春梅被两个官差拽着往外走，喊得撕心裂肺。 “春梅，春梅——”向婆子想上前拉扯她，可官差一瞪眼，立马吓得软了腿脚，跌坐在地，哀嚎：“这是做的什么孽啊，我的春梅啊......” 平民骨子里就惧怕官家人，而且向春梅有错在先，她没有底气，自是不敢硬来，更不敢撒泼打滚，只无助地坐在地上后悔痛哭。 向家大房一早便去帮着向枣儿盖房，并不在家。 而向家二房更是敢怒不敢言。 杜氏堵在屋门口，不敢让两个儿子出来，此刻无比后悔指证自家小姑子，害得她被抓走。 这要是等婆母缓过来，不定要怎么磋磨她呢，想到向婆子那狠毒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冷颤。 向来财更绝，他正瑟缩在自家娘子身后，连个屁都不敢放，更别说上前和官差理论。 而向老头压根都没露面，想必是觉得丢了面子，没脸出来。 “春梅，我的春梅啊！”向婆子大声哭喊，“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把你带回荷花村的。呜呜......” “娘，我不去官府，救救我。爹，二哥，二嫂，你们救救我吧，呜呜......” 任向春梅怎么呼喊，都不能阻止官差架着她向外走的脚步，向家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随着官差的脚步越来越远，向春梅的哀嚎随着渐渐地消失的背影越来越小。 向家老宅里外围满了人，男人们都去帮忙盖房，所以大多是妇人和孩童，一时间议论纷纷。 “哎呦，这是咋了？” “我咋听说枣儿家的火是向春梅放的。心肝咋就那么黑呢，亲侄女都不放过。” “嚯，原来赵村正真的逮到纵火的人了。该死的，就是她耽误咱村盖豆腐坊，真该把她抓起来。” “就是，她不冤。想想那日的大火，还好三姐妹福大命大不在家，不然不得被她害了。我看她就是个祸害。” 众人的话一字不差的全落在向婆子耳里。 她不敢和官差对着干，却不惧怕同村的这些人。 “你们胡说啥，春梅没想害人，就是想吓唬吓唬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没想到火会起得那么大。归根结底都要怪向枣儿害得春梅被休弃，如今连自个的孩子都见不着。她心里怎么能没怨气，要搁在你们身上，你们不定能做出什么呢！” 她这话说得无理也能辩三分，人群中有知情人实在是听不下去。 “向婆子，啥叫枣儿害的？明明是你家春梅跑到枣儿的铺子讹钱，人家不给她，她就胡编乱造闹事。咋滴？她都讹诈了，人家伙计还不能报官了？就得乖乖拿钱出来？你想的挺美，都冒鼻涕泡了吧。” “哎呦，原来是这么回事。向婆子，你说话得摸摸良心啊。你们可不就是怀恨在心，报复人家呢。” “你们胡咧咧，春梅是去探望她，还带了鸡蛋，是向枣儿主动要给钱的，结果春梅好心没好报，居然被陷害讹诈。黑了心肝的......呜呜......”向婆子将自家闺女说的一面光。 “好家伙，黑的都给你说成白的，不要脸。呸！” “就是，荷花村怎会有你这种人，给向家祖宗蒙羞。” “大家可别忘了，当初枣儿刚来荷花村那会儿，向婆子咋对人家的。现在怕不是看枣儿姐妹过好了，就惦记上了吧。” “就是，不要脸。” “呸。” 众人群起而攻之，荷花村里谁家没承过向枣儿的情，单说村塾这事，是多大的善举啊。 更别说养殖场，再来后面要盖的豆腐坊，能给村里人带来多大的利益。 大伙都拎得清，更是相信向枣儿的人品。 向婆子见自己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于是，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众人见状，立马齐齐后退一步，生怕被她给讹上。 “娘，你咋了？”刚进家门的向来旺正好看见这一幕，赶忙上前搀扶，看向一步之外的众人，问道：“这是发生啥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和他一通解释。 向来旺这才明白事情原委，面色立马变了变。 向家大房一直在四合院帮忙，也不会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谈论向春梅的事，致使他们竟是最后知道真相的。 “来财，你过来，赶紧将娘扶进屋里。”向来旺朝鹌鹑般的向来财喊道。 在向婆子软倒的第一时间，向来财便想去搀扶，但又怕被众人指责辱骂，只得待在原地。 被自家大哥这么一喊，才颠颠上前，和杜氏一起将向婆子扶进屋里。 “向春梅做错了事，自有官府判决，不论是什么结果，咱们向家都认。”向来旺掷地有声，“各位叔伯婶娘，这边没啥事了，大伙快回家吧。” 听他这般说，众人才散去。 向家老宅顿时安静下来，向来旺揉了揉额头，心里十分无力。 想到向枣儿三姐妹，想到自家这一房，为什么他的亲人却不似亲人呢？为什么就不能一家和和睦睦呢？ 日升日落，三日转眼便过。 官府那边传来了向春梅的消息，按《大黎律》，纵火烧毁官私房屋或财物的，判处“徒三年”?。 向婆子得知消息后，又哭晕过去好几次，嚷嚷着让向老头去拿钱赎人，可没人听她的。 而其他人却觉得痛快，荷花村少了这么一个祸害，往后也能太平些。 “枣儿，真是老天有眼，往后荷花村再没了向春梅这么个人。”刘阿奶拉着她的手道：“春兰也不必时时看着她心里难受了，真是痛快。” “嗯，恶人有恶报。” 向枣儿其实早就预测到这种结果，毕竟她可是提前看过律例。 这徒三年呢，可不是简单的剥夺罪犯一定时间的自由，而是要强制其服劳役的。 古代的劳役苦不堪言，她还是个女人，三年后还有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 虽说她是罪有应得，但向枣儿不会去落井下石，只是心中有些唏嘘罢了。 第132章 搬进新家 向春梅事件造成的阴霾，在万众期待四合院竣工的喜悦下冲散。 竣工当日，赵顺才便寻人去看黄道吉日。俗话说：吉日迁居长如意，良辰安宅总顺心，这一步还是不能少的。 向枣儿把刘阿奶早早准备好的五谷撒在四合院的各个角落，象征五谷丰登和除秽。三日一到，再给宅子进行大清扫。 八月十三这日，辰时一刻。 向枣儿带着三小只和崔家人终于要搬进新宅子。 “娘子，你和两位小娘子小公子提着这些米面油盐。”崔喜笑眯眯道:“这叫入宅不空手，家财常常有。其他的东西不必管，我和崔铭一会儿搬就好。” “好。”向枣儿接过，将轻的东西分给三小只，一起进了四合院。 之前村里的伯娘婶子帮着清扫后，叔伯兄弟们帮着将一应家具物事全搬进四合院，只剩一些他们平日里常用的东西。 向枣儿倒是省了事，又有崔家人在，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她带着三小只在新家里来回溜达，先去看各自的房间。 “大姐，这是给我单独住的屋子吗？”向梨儿惊喜，环顾一周，甚是喜欢，“居然是架子床不是炕，还有镜台，衣架......大姐我好喜欢。” “嗯，喜欢就好，等忙过这一阵，咱们就去县城扯布做新被褥。”向枣儿笑道。 “好。”向梨儿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摸摸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而向桃儿却撅着嘴，看着屋里漂亮的架子床，不为所动，“大姐，我要和你一起睡，不要住自己住。” “为什么？”向枣儿不解，“桃儿不喜欢这个房间吗？你的房间和二姐的一样哦。” “喜欢，可我还是想和大姐一起睡大炕。”向桃儿抱住她的腿。 真是拿她没办法，反正桃儿还小，晚几年再培养她独立也可以，向枣儿立马妥协，“好，桃儿跟大姐一起睡大炕。” 本来她以为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精致的架子床，所以两个小丫头的房间打了架子床，只她住的那间卧房盘的大炕。 接着又来到西厢其中一间房，看向沈小宝，“小宝，你喜不喜欢这里？” 在沈小宝看到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木刀木剑后，哪里会不喜欢，“喜欢，喜欢。枣儿姑姑，我就住这里。”然后盯着那些木刀木剑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向枣儿笑道：“好，那以后你就住这间。” 几人溜溜达达的功夫，崔家人已经把他们的东西搬好了。 “崔大伯，你和崔伯娘，还有崔铭住西厢，六娘就住东厢吧。”向枣儿安排道。 崔喜连忙摆手，紧张道：“不用，不用。娘子，咱们住倒座房那边就挺好。东西我已经搬过去了，那边干活看门都方便些。” 虽说他崔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落魄前还是有小小家业的。西厢那是给家里男主子住的，他怎么能带着妻儿去住。娘子随和，但他们不能没有规矩。 见他坚持，向枣儿想到有人住的离大门近点，还能听着动静，便没反驳，“好，那你挑间合心意的。六娘就跟着我住在内院，虽说没有外人，但毕竟是小娘子，跟你们住不太方便。” 崔喜想了想，觉得她考虑周到，这才点点头，“好，就听娘子的。”而后嘱咐自家闺女，“六娘，你多照看着娘子和小娘子小公子。” “哎，阿爹，我晓得。”崔六娘笑答。 “那好，我赶紧去灶屋烧一釜水。”崔喜说着便朝灶屋方向走，在看到向枣儿姐妹疑惑的眼神后，笑着解释：“俗话说：山为人丁，水为财。煮一釜水，让水多滚一会儿，寓意财源滚滚。娘子是做生意的，这些都少不得。” “哦，好。那崔大伯你赶紧去吧。”向枣儿虽然不信这些，但也不会反对 “哎。”崔喜刚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朝崔李氏道：“铭儿娘，你一会儿收拾好，便着手做午食。搬进新宅子第一日要开灶做饭，寓意家宅兴旺、日子红红火火。” 崔李氏忙应道：“知道了，我记着呢，不会忘的。” 晌午，众人在新宅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食。 下晌时，村里几个妇人结伴带着孩子来四合院串门子。 “哎呦，枣儿，你这屋子归置的真好。”梁氏在归置好的正屋里来回看，羡慕道：“大火炕，大木柜，这柜子上的是宝塔纹吧，好看。” “可不是呢，要不是知道是枣儿家，我还以为是哪户讲究的富户呢。”宋春菊跟着应和，“我刚看过茅房，真是又干净又方便。” 农户家里都是旱厕，那味道自不必多描述。 向枣儿实在是受不了，便和成老头商量后，将茅厕下面铺上了打磨光滑的斜面石板，一旁放上水桶和水舀子，用水一冲就干净了。虽说不可能一点味儿没有，但比普通的旱厕干净好几倍。 “对，我刚才去还以为走错了呢，太干净了。往后要是家里也能起新房子，便照着枣儿家这种来。”梁氏笑道：“对了，枣儿，旁边一间放着木盆，水桶啥的，是单独洗漱的屋子？” “嗯，专门洗漱用的。我家姊妹多，便多砌了几个台子，放几个木盆、水桶、浴桶什么的。”向枣回道。 这洗漱间还是她和成阿爷争取来的，地面铺上了石板，砌了高低两种台子，放木盆用，方便洗漱。角落里放定制的大浴桶，又挖了排水沟，这样只要把浴桶底部的塞子拔掉，水便可以排出去。 “那可太方便了，我一会儿要仔细看看，回头在自家也砌一个。”宋春菊道。 “哎，你们快别聊了，别忘了咱们来寻枣儿要说的正事。”宋春兰笑着打断她们。 正事？向枣儿满脸疑惑，她以为她们是来参观新房子的。 宋春兰笑呵呵道：“是这样的，枣儿，咱村里有习俗，谁家盖了新房，要请村里人吃暖宅宴，大伙好给你聚聚人气，让你这宅子更旺，俗称“旺宅”。接着看了其他人一眼，又道：“咱们来就是问问你准备啥时候暖宅啊？” 第133章 暖宅宴 暖宅？ 还别说，向枣儿真想过这事，于是道：“春兰婶，要不就定在中秋节当日的午食吧，刚好也不耽误大伙晚上祭月。” “成，中秋节那天挺好。”宋春兰接话，“我一会儿通知村里的人，等那天再找人来帮你准备饭食。” “咱们都来帮忙。” “对，都来。” 梁氏和宋春菊连忙应和。 “好，谢谢二位伯娘。”向枣儿道谢，“你们刚好帮我想想，得开几个席面才够啊。” 三人听她问起这个，都在心里细细算起来。 “如果只本村的人，一家来一人，差不多得五六桌吧。”梁氏脑子快，很快便算出了人数。 “五六桌倒是够了，不过最好额外多备一两桌吧，以防万一。”宋春菊建议。 觉得她说得在理，宋春兰跟着点头，“是得多备一两桌，这万一来的人多呢。”接着看向向枣儿问道：“枣儿，你要请县城那边的人吗？” 县城那边的人？ 她还真没想请，毕竟只是搬个家，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宣扬的人尽皆知吧。 想到这里，向枣儿摇摇头，“不请了，搬个家而已，咱村的人热闹热闹便好。” “成，那就按咱村最好的席面准备。”宋春兰一拍脑门道：“哎呦，差点忘记。枣儿，昨日赵掌柜去了早食铺子，说让我帮着传个话。说等你忙完家里的事，一定得去悠然居寻他，看着挺着急，不知道啥事。” 能有啥事，定是为了美食街的事呗，毕竟晏家那边一直在给宴洲施压。 “好，我知道了。”向枣儿点头应下。 正巧崔李氏准备了果子和茶水，四人便聚在一起边吃边商量暖宅的菜色。 在大黎，中秋节有祭月，吃月饼，饮桂花酒，挂灯等习俗。 八月十五这日，家家清扫院落，等待晚上月出时以瓜果为贡品，焚香叩拜。以祈求天时和顺，五谷丰登。 因着过节，赵夫子便给学生们放了两日的假。 一大早，刚吃过早食，宋春梅和宋春菊第一个到向家四合院，接着是向家大房一家，梁氏带着田妞，再接着是袁三娘...... 人到齐，便开始准备所需的食材，杀鸡宰鸭的、摘菜的、洗菜的、切菜的...... 而前两日，向枣儿便拟好了菜单。 大黎讲究“菜不摆三，筷不成五，席不成六。” 按着这规矩，安排一桌坐八个人，八菜一汤。 炖大肘子，红烧鸡块，烤鸭，农家一碗香，红烧狮子头，酿豆腐，清炒莴笋，木耳炒鸡蛋，皮蛋豆腐，卤味拼盘，外加猪骨萝白汤。 糖水准备了绿豆沙小圆子，饮子备的酸梅汤。虽没有冰块，早早做好盛进陶罐放在河水里浸着，等吃的时候也凉爽的很。 再把菜的分量准备多些，应该够吃的。 人多力量大，加上新灶屋盘的七星灶，做起菜来自是快很多。 先将需要慢炖的菜炖上，等客人上门，便可以炒菜了。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便到午时，客人们提着礼物陆续上门。 五张桌子一一排开，菜品陆陆续续上了桌。 等菜上齐，那香味可馋坏了在座之人。谁不知道向枣儿家是用铁锅炖肉的，能不香吗！ “哇，大肘子，鸡肉，大丸子，吸溜......” “鸡肉旁边的菜是什么肉，油亮亮的，看着就香。” “看着像是鸭肉。”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主家向枣儿领着崔家人搬出了特意提前买的桂花酒。 向枣儿见大伙还都站着，赶忙招呼，“赵大伯，您赶紧带着大伙入席吧。” 一直盯着席面发愣的赵顺才连忙回神，笑道：“成。既然枣儿这个主家来了，大伙就赶紧入席吧。” 众人这才在早先分配好的位置上坐下，崔喜立马为每桌奉上一坛桂花酒。 有菜有酒，这席面真是有面得很。 “各位叔伯婶娘，多亏有你们，我家的房子才能顺利竣工。今日正值中秋佳节，这第一杯酒我敬各位。”向枣儿举杯，“多谢各位帮忙。” “枣儿，你别客气。” “对，都是一个村的，别这么客气。” “你太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众人纷纷举杯回应她。 桂花酒醇厚柔和，余香长久，一杯酒下肚，便引得众人赞叹。 向枣儿又倒了一杯酒，朝赵顺才而去，“顺才叔，这一杯我敬您。当初要不是您给了我们姐妹落脚处，咱们也没有今日的好日子。” “哎，枣儿，那是你有本事，我可当不起你敬酒。”赵顺才连连摆手。 “您当的起。”向枣儿又抬了抬酒杯，“赵大伯，您请，往后豆腐坊就仰仗您和各位了。” 见她坚持，赵顺才便不再推辞，“好，这酒我喝。”仰头一饮而尽，酒杯倒扣，不剩一滴，“豆腐坊的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管好。” “好，多谢赵大伯，您请坐。”向枣儿拿了酒壶，又倒了一杯，这次来到刘家人面前，“刘阿奶，刘阿爷，大壮叔，春兰婶，这最后一杯我敬你们。别的不多说，感谢全在酒里了。” 说着，便一饮而尽。 刘家四人也不含糊，跟着一饮而尽。 敬完酒，向枣儿笑着招呼众人，“开席吧，大伙吃好喝好。” “好。”众人这才举箸开吃。 肘子软烂入味，鸡块咸香鲜嫩，狮子头鲜嫩多汁，农家一碗香的肉片和鸡蛋也很鲜美......每道菜都有自己的特色味道，共同点就是一个字“香”。 配着不掺一粒糙米的白米饭，只怕神仙来了都要香迷糊了。 “哎，这是鸭肉吗，皮好脆，肉很嫩，可太香了。” 有人吃到烤鸭后，赞不绝口。 向枣儿笑道：“这道菜名叫烤鸭，用的是四五斤的鸭子烤制而成。这个重量的鸭子最是肥瘦适中，口感最好。大伙快尝尝，是不是皮脆肉嫩、香气四溢。” 闻言，众人纷纷去夹桌上那盘片成片的烤鸭肉。 “还真是，皮脆得很。” “肉好嫩，也不柴。” 正当众人吃的欢快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什么皮好脆，肉好嫩？向小娘子可是又研究了什么新菜式？” 第134章 送礼 “娘子，有客到。”就在众人沉浸在烤鸭的美味不可自拔时，只崔喜听到敲门声，独自去迎了人。 众人皆转头去看，便见崔喜领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朝他们而来。 立马认出此人，向枣儿迎上前，“宴公子，你怎么来了？”还穿的这么......这么喜庆，活似个行走的红包。 一身大红锦衣的宴洲，“唰”一声打开折扇，笑道：“向小娘子，乔迁新居这么大的喜事居然不请我。怎么，我不配参加你的暖宅宴？” “......”知道他在说笑，向枣儿无奈一笑，“宴公子，这说的哪里话。你可是贵客，我不是怕下了帖子，你要不来，这面上不好看吗。” “是这样吗？”宴洲怀疑道，他怎么觉得面前这人脸上似有嫌弃。 “当然。”向枣儿讪笑。 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请他，毕竟他们只不过是合作关系，见面的次数还没和赵掌柜多，所以搬家这种小事，她自是不会请他了。 “成吧。”宴洲抬手招呼身后的小厮，“来，快把我给向小娘子的暖宅礼抬上来。” 说着，便见两个小厮抬着木箱进来，来回了三四趟，东西才搬完。 统共三个大箱子，三个小箱子。小厮将其一一打开展示在众人眼前。 顿时，众人皆倒吸凉气。 好家伙，这礼是不是有点太贵重了。 向枣儿抬眼去瞧，三个大箱子里面分别装着布匹、笔墨纸砚、金玉摆件。而小箱子则是三个镜匣，里面还放着各种梳妆用具。 “宴公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向枣儿直接婉拒。 这些东西可能在宴洲看来不算什么，毕竟他家高门大户，自小便用惯了好东西。 但对于农户出身的人来说，这些可能是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她收的有负担。 听到她这么说，宴洲挑眉，“怎么？向小娘子嫌弃？”他略想了想道：“这些东西虽说不怎么金贵，但好歹是我们精挑细选的，向小娘子要是不收，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我们的脸吗？” 众人纷纷摇头，心中感慨：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怎么听不懂？ 这些东西还不金贵？！ 是他们八百辈子也赚不到的，到了人家嘴里，就成了不怎么样的东西，气不气人。 果然是贵家公子，不知人间疾苦。 向枣儿听得他这话，不由蹙眉，我们？他和赵掌柜？ 接着无奈解释，“宴公子，我不是嫌弃，就是觉得太贵重了。” 贵重？ 宴洲眼角抽动，后知后觉，她好像不是在嘲讽，是真觉得这些贵重。 于是，他走向打开的箱子，拿起一件玉器，道：“这尊貔貅，虽说是芙蓉玉，但有几处瑕疵。好在还能摆在家里辟邪镇宅，不过百两而已。” 不过百两而已？一阵嘶嘶声传来。 他放下玉貔貅，又拿起一匹布，“这匹锦，虽说质地不错，但不似京中最时兴的花样子来的艳丽，才区区十几两一匹，自是比不上寸锦寸金的蜀锦......” 区区十几两一匹？嘶嘶声更大。 “还有这箱子的笔墨纸砚，虽说有些拿不出手，但......”宴洲正要长篇大论，蓦地被向枣儿打断。 “宴公子，不劳你尊驾一一说明了，我都看的到。呵呵......”再让他说下去，这饭怕是吃不成了。 他不长眼睛吗，没看到大伙变了脸，没看到放在一旁乡亲们送的礼物吗？ 虽说是一些农家常用之物，扫帚啊、米、柴火、枕头、红灯笼等等。 但胜在寓意好，又实用，向枣儿收的也没有负担。 他这么大喇喇地贬低这些贵重礼物，让送这些普通之物的众人脸往哪搁。 “那成吧。”宴洲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些可是我们千挑细选的，你必须要收。” “好，收收收。宴公子快入席吧。”向枣儿催促道。 宴洲这才满意的随着她入席，崔喜麻利让出位置，笑道：“娘子，我带着这位贵客的人去吃点饭。” “好，你去吧，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向枣儿应道。 崔喜哎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厮去吃饭。 此刻，众人还处于震惊中，果然富户家的公子出手就是大方。 哪像他们只能送些寻常东西，再看看桌上丰盛的饭菜，忽觉有些不香了。 向枣儿笑呵呵道：“宴公子，我就是个乡下丫头，摆件啊，布匹啊，平日里着实用不上。不过那箱子笔墨纸砚我倒是喜欢，村中的村塾正好缺这些，我代村中孩子们多谢宴公子。”随后转向赵夫子，又道：“俊才叔，一会儿吃完饭，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成。”赵夫子站起身，朝宴洲一揖，“多谢宴公子慷慨相赠。” “不用客气。收下便是，往后我会派人给村塾多送些。”宴洲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赵夫子和向枣儿又是一番感谢，这事才算完。 宴洲余光瞄到放在一旁的礼物，问道：“向小娘子，这些是？” 见他注意到这些礼品，众人瞬间脊背绷直。 “哦，这些是各位叔伯婶娘送我的暖宅礼。”向枣儿走过去，拿起一把扫帚道：“扫帚，寓意清除旧的不好的事物，迎接新的美好生活。米，寓意财富和丰收。柴火，乃火也，寓意事业兴旺、家庭繁荣?......” 待她一一讲完每件物品的美好寓意，宴洲面色变了变，叹道：“是我浅薄庸俗，只知送些黄白之物，难怪向小娘子不喜欢。”接着端起酒杯，又道：“自罚一杯。” “宴公子哪里话，我敬你。”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听他这般说，众人绷直的脊背放松下来。枣儿没有嫌弃他们的礼物，反而很喜欢。 场面在两人喝完酒后，再度热闹起来。 宴洲吃了一块烤鸭肉后，满眼惊喜，“鸭肉？这是何做法，竟比红烧鸭块还好吃。” 不待向枣儿回答，众人纷纷出声解释。 “这是烤鸭，枣儿新琢磨的吃法。” “对，皮脆肉嫩，香得不得了。” 宴洲恍然，原来这就是他们刚说的“皮好脆，肉好嫩”的吃食。不由期待地看向旁边的人。 第135章 好看，不像坏人 看到他这表情，向枣了然于心，“宴公子，先吃饭，后面再聊。” “好好好，听向小娘子的。”宴洲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高兴不已。 众人看他虽出身富贵，性子倒是温和，愿意和他们这些泥腿子一块吃饭，便放松下来，纷纷寻他喝酒。 虽说桂花酒酒性不烈，柔和温暖，香气浓郁，却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喝多。 “宴公子，我代表荷花村的孩子们感谢您。”赵顺才第一个敬酒。 “宴公子，您能来荷花村，是咱们的荣幸。”刘大壮第二个。 “宴公子，欢迎您常来荷花村。”向来旺第三个。 “宴公子......” “公子......” 一人接一人，一轮又一轮，五桌人皆去敬酒，不知喝空了多少坛桂花酒。 万众瞩目的宴洲在众人的一声声赞美，一轮轮敬酒中第一个倒下。 见状，崔喜立即领着两个小厮，将他抬去了厢房休息。 午时末，众人酒足饭饱，纷纷告辞离开，只留几个妇人帮忙收拾残局。 “枣儿，这位宴公子是县城哪家的啊？”梁氏八卦道。 向枣儿想了想，他家还真不方便说，只得摇头，“不知道。” “那，他多大了？” 她再摇头，“不知道。” “那他定亲没？” “不知道。”她再再摇头。 梁氏顿时丧气，“你们不是认识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梁伯娘，我们只是认识，单纯的合作关系。”向枣儿笑道：“人家的私事，怎么会告诉我呢。” 宋春菊适时推了梁氏一把，“怎么？看上人家宴公子了，想给你家妞妞相看不成？” “哎，春菊，你别胡咧咧。宴公子一看就富家公子，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惦记。”梁氏凑近几人，小声道：“我家妞妞岁数不小了，托枣儿的福，现在识字会算数。我总想着她能往县城嫁，以后不用面朝黄土受苦不是。便想说宴公子说不定认识在县城做工的青年呢。嘿嘿......” 原来她是抱着这种想法，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向枣儿心道：荷花村现在识字的小娘子不少，与其在家里干农活，不如去县城做工，能赚钱不说，说不定还能寻到合心意的姻缘。 而且要将闻香街做成美食一条街，也需要招不少人，本村的人知根知底，不比外人强吗。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可行，待宴洲酒醒后，可以先和他商量商量。 “梁伯娘，妞妞年龄还小，可以再读几年书，不用着急相看吧。”向枣儿好奇问道。 “我本是不着急的，想着妞妞还小，可以晚两年说亲。”她抚了抚鬓边散落的发丝，解释道：“上次回娘家，我那大侄女终于定亲了，之前老说年纪小不着急，可一转眼都十九了，这次好不容易相看上，不容易。我怕妞妞像她姐那样，一时遇不到合适的，所以就想早早给她相看定下亲事，不耽误她继续读书的。” 她这么一说，几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在乡下地界，小娘子十一二岁定亲的不少，等到及笄便成亲的比比皆是。 像梁氏娘家侄女这样，十九才定亲的少之又少。 几人边聊边收拾碗筷，待收拾完已至申时一刻，正好回家睡午觉。 ...... 向家西厢房里，宴洲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一会儿觉得身下的床榻怎得这般硬，一会儿觉得脸上痒，耳边有人叽叽喳喳不停，像只聒噪的雀儿。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有两只聒噪的小雀儿，正拿着狗尾巴草在他脸上来回划拉。 “小宝，他怎么不醒？”桃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道。 沈小宝停下晃动手里的狗尾巴草，皱起小眉头，“我这样挠阿爹，阿爹一下子就醒了。这个人怎么不醒，是不是快死了？狗蛋家的狗儿死了，就像这样叫不醒。” “啊？他会像狗蛋的狗儿那样死掉吗？”桃儿赶忙停下手，担忧的问道。 “他都不醒，应该是。”沈小宝戳了戳宴洲的脸，肯定道。 正巧小厮端着醒酒汤进来，被他们吓了一跳，忙道：“小公子，小娘子，你们怎么进来了。” “哥哥，他是不是快死了？”沈小宝将心中疑惑问出，“怎么叫不醒？” 小厮一惊，立马将托盘放在桌上，“不是，不是。我家公子喝醉了，只是睡着了。”接着道：“小的刚才看到向娘子在寻你们呢。” 两小只听到向枣儿寻他们，再顾不得研究床上的人，立马手拉手小跑着出了屋子。 “呼——”小厮立马松了口气，这要被公子知道有人咒他死，那不得炸毛。 直到未时末，宴洲才悠悠醒转，入眼的便是张胖嘟嘟的小脸，“小宝？！” “你认识我？”沈小宝睁大了眼睛，好奇问道。 桃儿跟着他的话，“你认识小宝侄儿。” 宴洲坐起身，揉揉额角道：“我不仅认识小宝，还认识你，你是不是小桃儿？” 对面的小孩顿时睁大眼睛，捂着小嘴，瓮声瓮气道：“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吃惊的小模样，煞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揉揉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桃儿，不要和陌生人说自己的名字，小心他是坏人。”沈小宝不高兴了，看向坐在床边的人，闷声道：“枣儿姑姑让我们告诉你，你醒了去堂屋寻她。好了，我说完了。” 说完，立马拉起桃儿的小手，拽着她径直朝屋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桃儿，枣儿姑姑不是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自己的名字，不然坏人会把咱们抓走的。” 桃儿回道：“可他长得好看，不像是坏人。” “那，那，长的好看的也有坏人......” “哦，我知道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来远。 宴洲不禁扶额轻笑，心道：沈槐那般严肃的人，要见了此刻的沈小宝怕是会大吃一惊。 向枣儿到底是怎么将沈小宝养得这么好玩的，明明以前和沈槐一样，沉默又不爱说话。 回神后，想起小宝说向枣儿寻他，便喊了小厮为他换上新衣裳，洗了脸，这才慢悠悠朝堂屋而去。 第136章 悠然居的困局 宴洲摇着纸扇，晃晃悠悠来到堂屋。 而向枣儿正带着三小只吃糖水，看到他换了一身金线绣云纹的绿色锦衣，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睡了一觉，红包变成大尖椒，委实辣眼睛。 “向小娘子，你眼睛怎得了？”宴洲撩起衣摆一屁股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 崔喜连忙端来一碗糖水，放在他右手边，“宴公子，这是绿豆沙小圆子，一直用井水里凉着，您请用。” 听他这么说，宴洲便端起碗吃了一口，绿豆绵密，小圆子软糯，胃里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减轻不少，甚是舒服。 “宴公子，酒可醒了？”向枣儿问道，“要是没醒，我让人给你送碗醒酒汤来。” “醒了，醒了。”宴洲赶忙道，想起来这之前，小厮端来的醒酒汤，又辣又酸，简直让他汗毛直立。“不劳烦了。” 看到他那表情，向枣儿轻笑一声，“既然酒醒了，那咱们便来聊聊正事。” 说到聊正事，宴洲双眸发亮，“好，聊正事。向小娘子想聊美食街的事还是烤鸭的事？” “你说的这两件事本来就是一件事。”向枣儿略一思忖道：“烤鸭便作为美食街的一道招牌美食，单独开一个铺子怎么样？” 宴洲听后，立马反对，“哎，不行，我不同意。这么好的吃食只放在小食肆里卖太可惜了，不如在悠然居挂牌吧。” 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向枣儿放下手中的汤匙，不慌不忙道：“宴公子，悠然居的招牌菜已经够多了。” “俗话说，多多益善，再多也不怕。” 向枣儿直接无语，多多益善什么，菜品全放在悠然居卖，那美食街卖什么？ “宴公子，我每做一道新菜，你便要在悠然居挂牌，美食街的铺子可不少，怎么办？”向枣儿将问题抛给他。 “这......”宴洲为难，纸扇摇得越来越快。 烤鸭实在是好吃，放在悠然居必定能卖火爆，可又不得不考虑其他铺子，这可如何是好？ 向枣儿并不打扰他，将最后一口绿豆沙吃完，看着三小只吃完后，道：“梨儿，你带着桃儿和小宝去玩吧，我和宴公子有事情要谈。” “好。”向梨儿应声，一手牵一个出了屋子。 而宴洲还在纠结中，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实在是有些滑稽。 “宴公子，天气炎热，不如边用糖水边想。菜品的事不着急，咱们慢慢商量。”向枣儿道。 宴洲抬头看她，犹豫片刻后，道出实情，“不瞒你说，自夏日以来，悠然居的客人是越来越少，虽说我并不在乎赚多少钱，但总想做好给京城的人看看，唉......” 原来是这么回事，想想倒是可以理解。 悠然居的客人都是富贵的主，就算菜品再好吃，也架不住日日吃。 尤其到了夏日，天气炎热，谁不想吃些凉爽的，故此，那些油大的招牌菜便无人问津，倒是卤味卖得更好了。 “可烤鸭只是一道菜，就算在悠然居挂牌，也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还不如请宋大厨多多研究些新菜品才好。”向枣儿建议。 “谁说不是呢。除了宋大厨，我还遣人特意从南边请了一位大师傅，他擅长做水产菜肴，尤其是炙鱼手艺高超，可还是......”宴洲愁得直摇头。 其实，悠然居的菜品，多以炖煮为主。一道简单的红烧鸭块之所以能火，全在于烹饪手法独特。 烹饪手法？！ 对呀，不如干脆改变烹饪手法试试，将炖菜换成炒菜不就好了。 “宴公子，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以一试。” 听她说有主意，宴洲立马亮起双眸，“向小娘子，快，请讲。” “既然悠然居现在的菜品不受欢迎，不如试着换换烹饪手法，将炖煮换成炒。”向枣儿将心中想法详细说给他听，“盛夏本易厌食，爆炒的菜香不说，花样还多，总有一道合胃口的。” “炒？”将纸扇“唰”一下合上，拿在手上拍得啪啪作响，宴洲乐了，“瞧我，想左了不是，怎么就没想到这关口上呢。还是向小娘子想的周到，哈哈哈哈。” 一下子解决了心中最大的担忧，他此刻舒畅无比，“向小娘子，咱们说好了，烤鸭就在闻香街单独开一间铺子吧。” 什么时候说好了，前脚他还一定要烤鸭在悠然居挂牌呢。 向枣儿无奈摇头，“好，单独开一间铺子。” “那向小娘子何时有空闲？我让赵乾来接你，闻香街的铺子怎么装饰，还得听你的。”宴洲笑眯眯道，“顺手去帮我整治下后厨的灶台。”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宋大厨总说灶头不够用，耽误做菜，三天两头寻赵乾念叨，赵乾便寻他说了几次。 “灶头不够用了？”向枣儿想到悠然居的后厨，空间大，又干净，除了灶头少点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她竟会猜到，宴洲连连点头道：“是，赵乾寻我说过这事，今日正好想起来，便和你说说。” 向枣儿垂首琢磨了一会儿，道：“其实不必我去，我给你推荐一人便好。” “谁？” “范老师傅，县城的泥瓦匠，他可是做的一手好活。”向枣儿道：“口口香的七星灶，便是他根据我的图纸和口述盘出来的。” 宴洲哪里懂这些，连连点头，“成，那我让赵乾去寻他便好。” “嗯，宴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她起身去了右侧的卧房。 没多会儿，她拿着笔墨和一沓纸回来。 “宴公子，请看。”她将纸摊开在八仙桌上，“这是我为闻香街绘制的布局图。” “首先得在街口起一个简单的牌楼，两根柱子一个门那种便可，牌匾上就写‘闻香美食街’五个大字。这字嘛，既要醒目又要好看，客人一看便知其意。”她抬头看着对面人道：“宴公子，到时还需你亲自题字才好。” 题字，小事情。 宴洲信心满满，他的字可是从小下了苦功夫的，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为匾额题字绰绰有余。 第137章 祭月 “义不容辞，这事包在我身上。”宴洲心情极好，痛快应下，“你继续说你的图纸。” “牌楼这块说完，接下来是铺子的修整布置。每间铺子的门面要各有特色，定制幌子上要加一些图案。”向枣儿一一描述。 “幌子上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例如，铺子如果卖饼，幌子上便要有饼的图画和文字。后面新开张铺子卖的东西县城里没有，大伙也没见过，看图画更容易理解。” “哦，原来如此。” “再来便是伙计的衣裳，要绣上各自铺子的名字，颜色也要做区分......” 两人一直说到太阳渐西，向枣儿才意犹未尽结束，而对面那人早不知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 向枣儿看起来年纪不大，脑袋里的这些新奇想法到底是哪里来的，实在是令人佩服。 “向小娘子，闻香街那边但凡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去寻赵乾便好。”宴洲抬头看了看窗外，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我就不多打扰了，咱们闻香街见。” “好，宴公子慢走。”向枣儿起身相送。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崔喜见二人自堂屋出来，立马上前道：“娘子，这是您早前吩咐的。”说着将手上的食盒递过来。 “好。”向枣儿面对宴洲，笑道：“今日中秋佳节，给宴公子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公子莫嫌弃。” 宴洲看着食盒，不禁问道：“这里面不会是你做的吃食吧？” “正是。”向枣儿点头，“中秋节自当要吃月饼的，我做了不同的口味，给公子每样装几个尝尝。” “那感情好，宋大厨做的月饼我都吃腻了，正好尝尝你的手艺。”宴洲拱手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着喊了小厮将食盒接过，晃悠悠上了马车。 向枣儿目送马车渐渐远去，才转身回了家。 “大姐。”向梨儿迎着她走来，“崔伯娘让我问问，晚食是不是要早些吃？晚些还要祭月。” “嗯，晚上吃的简单些，祭完月还有月饼和瓜果吃。”向枣儿嘱咐道。 “好，我和崔伯娘说。”说完，向梨儿看着她欲言又止。 察觉到她的异样，向枣儿问道：“梨儿，你可是有话和我说？” 再三思量后，向梨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大姐，我不想去学堂读书了。” “啊，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读书吗？” “我，我，我已经读了很多书，够用的。”说着，向梨儿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大姐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我想帮忙。” 小丫头这是为她着想，向枣儿心中熨帖，温声道：“梨儿，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啊。你忘了，账本都是你帮着核算，一次都没出过纰漏，连铺子里的账房先生都直夸呢。” “可，可我觉得还不够。大姐，你和宴公子不是还要开很多铺子吗？”向梨儿仰头，眼中满是期待，“我可以去铺子里帮忙，清扫啊，打杂啊，我都可以的。” 向枣儿又感动又心酸，“梨儿，大姐希望你继续读书。”见小姑娘要反驳，赶忙道：“听大姐说完，虽说女子读再多书也不能参加科考。” “但俗话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目前行万里路咱们一时办不到，那不如就先读万卷书，增长知识拓展视野，培养你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等你长大了，无论是做什么都会受益无穷。” 向梨儿心已经动摇，她喜欢读书，喜欢的不得了。 在桃儿和小宝疯跑着玩时，她却只想安安静静读书，因为在书里可以认识不同的人，去不同的地方...... 可看大姐一个人忙忙碌碌，她又很心疼。 见她皱着小眉头，纠结不已，向枣儿笑道：“好了，你现在还小，就该好好读书。等再过几年，咱们的生意说不定能做到府城去，大姐到时绝对依你，好不好？” “我明白了，大姐。”向梨儿点头。 “好了，走吧。”向枣儿拉起大妹的手，“晚上还得祭月呢。” 两姐妹短暂的谈心就此结束，手拉手去了灶屋。 午食吃的丰盛，晚食便相对简单些，屋里热，崔喜便让崔李氏将饭菜摆在了院中。 崔李氏按向枣儿的嘱咐，炒了几个小菜，配上凉面。 四合院的众人吃完晚食后，向枣儿带着几个小娃娃去洗澡，崔氏一家人负责准备祭月所需物事。 崔喜带着崔铭将乡亲们送的红灯笼全部挂在院里。 在大黎，八月十五中秋节，有祭月的习俗，对着月亮祭拜月神，祈求福佑。 很快，天暗下来，红灯笼全部点亮，照的院内亮堂堂，别有一番意境。 院中摆放桌子，桌上摆香炉、香烛、月饼以及瓜果等供品，既然是祭月，供品首选圆形的。 待月亮升至半空时，向枣儿带着一家人点燃香烛，当空祭拜月神。 祭毕，趁着月光焚烧月光纸，月光纸乃是印制的神像之纸。 古籍云：上绘太阴星君，如菩萨像，下绘月宫及捣药之兔。人立而执杵，藻彩精致，金碧辉煌，市肆间多卖之者。长者七、八尺，短者二、三尺，顶有二旗，作红绿，笆或黄色，向月而供之。 做完这些，祭月便是完成。 “好了。”向枣儿招呼众人起身，“快起来，香炉香烛等撤了。剩下的月饼和瓜果正好咱们赏月吃。” “好哩。”崔家人手脚麻利地撤下不需要的东西。 回来时，崔喜还带了一坛桂花酒，“娘子，赏月怎么能少的了桂花酒呢。” “好。”向枣儿大手一挥，“咱们一家人喝一杯。” 一家人！崔家人吃惊地看向她，心中温暖无比。 她此刻正抬头望月，在崔家人眼中，模样比那月宫之人还要美好千倍万倍。 “快，尝尝我做的月饼。”向枣儿转身，为在座各位介绍月饼，“看上面的字，有红豆馅、绿豆馅、蛋黄馅......” “我认得。”小桃儿挨个看了看，问道：“没有桃馅的？” “哈哈哈哈。” 童言稚语引得众人开怀。 “笨桃儿，月饼哪有桃馅的。”沈小宝嘲笑她。 桃儿不乐意了，噘着嘴，“有，就是有。我大姐会给我做桃馅的。” “好，来年桃熟时，给小桃儿做桃馅的月饼。”向枣儿安抚道。 小桃儿不纠结，点点头，拿起一个红豆馅月饼，“嗷呜”咬了一大口。 这边四合院里其乐融融，另一边的悠然居却有人孤独寂寞冷。 第138章 豆腐坊开工 “唉......”宴洲第一百零八次叹气。 赵乾实在是看不下去，问道：“东家，向小娘子送的月饼不好吃吗？” “好吃啊，特别好吃，尤其这个蛋黄的。”宴洲说着又咬了一口。 既然好吃，那为何还唉声叹气，赵乾不懂，试探问道：“那，东家您是为了何事叹气？” 宴洲将口中月饼咽下，瞥了他一眼，“我是后悔啊，为什么那么早回来。我应该在向家赖到，不，待到晚点再回来。” “这是为何？悠然居和闻香街的事不是谈完了吗？”赵乾更疑惑了。 “你懂什么，当然不是为了谈事情。”明明屋内没什么人，宴洲还做贼般凑近他，小声道：“再晚些时辰，向小娘子不得留饭，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蹭顿晚食。再者晚食后要祭月吧，祭月后要赏月吧。这样我便能顺其自然和他们一起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一起赏月了。”说完上下打量他，嫌弃道：“哪像现在，只能对着你这张老脸独自吃月饼，唉......” 呃...... 赵乾噎住，想扇自个嘴巴，他就多余问，搞得他多想和东家一起过中秋似的。 他可是有家室的人，不像东家孤家寡人，要不是为了陪他，谁愿意大过节的不回家陪娘子和孩子。现在倒好，还被他嫌弃上了。 似是察觉他的心思，宴洲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家陪你家娘子和孩子过节吧。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去灯会看看。” 东家发了话，赵乾按耐住内心的喜悦，假模假样道：“东家，您就一个人，要不我还是留下来陪您吧。” 宴洲诧异地看他一眼，“真想陪着我？” 心中一咯噔，赵乾面露为难，“大概，也许......”心一横，“是真的吧。” “呵——”看他那一脸的不情不愿，还好意思说要陪他，宴洲佯装呵斥，“滚滚滚，别在这碍本公子的眼。” “是，小的这就走，不碍您的眼了。”赵乾这才笑呵呵要走。 “等一下。”宴洲突然出声留他。 赵乾脚步一顿，心道要坏，可宴洲只是指着桌上的食盒，“你把这些带回去吧。” 心中惊讶，接着赵乾立马欢喜道：“多谢东家。” 向小娘子的好手艺，一般人可吃不到，难得东家舍得送人，他和家人今晚有口福了。 ...... 中秋节过完，赵顺才寻人看好了日子，八月二十二宜动土。 他立马便组织起村里的青壮，工钱比照养殖场那会儿。待祭拜仪式完成后，豆腐坊终于动工了。 向枣儿和刘大壮夫妇跟着祭拜完便去了县城忙铺子的事情，只留下崔喜和崔铭去帮忙。 工地上忙得热火朝天，青壮们边挖地基边聊天。 “咱村办了村塾，马上还有盖豆腐坊，别村谁不羡慕。” “可不是，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嘲笑荷花村穷。” “就是，托枣儿的福，往后咱都能吃上豆腐，别人想吃还得来咱村买。” 听他们议论，赵顺才心中压抑不住的高兴，被其他村正嘲笑多年，如今荷花村终于要翻身了，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大伙多卖卖力，争取早日把豆腐坊建成，让他们羡慕个够。”赵顺才高兴地大喝一声。 “好，村正” “好，多出力。” “好。” 众人纷纷应和，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到了吃午食时，每人都多添了一碗饭。 这次的伙食虽不如养殖场那会儿丰盛，但胜在量大。味道嘛，就寻常农家饭，毕竟向枣儿那好手艺，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想起养殖场那会儿的饭菜了，真香啊。”有人忍不住道。 “吸溜......那熬菜，那大猪蹄，可真香。”有人应和。 赵顺才听见，笑着道：“谁说不是，可惜咱们没有铁锅，也没枣儿那手艺。” 说起铁锅，村里人人都想用铁锅做菜，奈何铁价高，实在舍不得。村里有不少人在四合院建成时，特意去灶屋看了看，羡慕极了。 自养殖场开业后，没有寻到活计的人，见养鸡鸭赚钱，便跟着养一些，养大后向枣儿还收，所以大伙的日子比之前宽裕很多。 要说节俭点，买个铁锅还是买的起的，只是他们穷怕了，挣的钱只知道全都攒起来。 这陶釜和铁锅炒出来的菜，味道自是没办法比。 “等往后挣够钱，我就起个大房子，再盘个大灶台，买口铁锅，嘿嘿。”赵三顺向往道。 听自家兄弟这般说，赵顺才不由琢磨起来。 他家老大一直在外祖家那边求学，过几年就得成亲生子，现在的小院可是住不下，得早做打算才行。 等豆腐坊盖好，挣的钱得全部攒起来。往后他也想盖一处四合院，一家人全住进去，和和美美，多好。 想到这心里立马暖烘烘的，感觉日子更有盼头了。 午食毕，众人稍作休整便开始继续干活。 崔喜正指挥崔铭在搬运木料，别人需要两人抬一根木料，而崔铭一人便能扛起一根，给众人看得惊叫连连。 “崔铭，你好大的力气啊。”向安羡慕道，“我要是也有这么大力气就好了。” 被夸奖的崔铭只知道嘿嘿笑，接着又轻轻松松搬起一根木料，从他眼前经过，可把向安羡慕到眼红。 “嗐，他呀，就是有把子力气。”崔喜笑呵呵道：“估计是因为从小吃的多，所以长大了力气就比别人大些。”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纷纷点头应和。 午食时，他们可是见识了崔铭的食量，一口气六碗饭菜下肚还意犹未尽。要不是崔喜阻止，他应该还能再吃几碗吧。 向安看着这对父子，想起之前从顺才叔那里听的一耳朵，他们好像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出于好奇，又想找点话聊，“崔叔，听说你家是从北边过来的？” 崔喜知道向平和向枣儿的关系，在村里也并没刻意隐瞒，“嗯，北边遭了灾，咱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听他说的容易，一路来定是吃了不少苦，向平安慰道：“能活着逃出来已实属不易，往后您便安心在荷花村住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哎，多谢郎君。” 崔喜应下，心道：娘子是好人，她的哥哥也是好人。 第139章 开张 众人拾柴火焰高。 经过荷花村几十个壮劳力的多日努力，豆腐坊终于竣工了。 上次养殖场开张没置席面请客，赵顺才可是惋惜了好久，这次说什么也得置办几桌席面，请周边几个村的村正来好好热闹热闹，也让荷花村扬眉吐气一波。 于是，赵顺才去寻向枣儿好说歹说，她才同意下来，接着又去看了个好日子。 这日，豆腐坊终于要开张了，荷花村的人都很兴奋，早早来等着。 巳时初，赵顺才领着几个人将爆竹挂好。 “大哥，开张这么大的喜事，只挂上两挂爆竹吗？”赵三顺觉得有点寒酸。 以大哥的脾性，这等喜事，不得昭告天下，让十里八乡都知晓才好。 赵顺才斜了自家弟弟一眼，“你知道个啥，我得防着有人眼红嫉妒。” 想起前几日向枣儿的话，“顺才叔，置办几桌席面无可厚非。但我觉得要低调点，没必要大办。毕竟这是十里八乡第一家豆腐坊，万一有人眼红，搞什么幺蛾子就不好了。” 而他将她这话听进了心里。 多年前，三树村有家人开了个吃食铺子，生意特别好，而主家是个爱炫耀的人，对外说自家赚了个盆满钵满，被村里穷得吃不起饭的癞子嫉妒，偷偷放了耗子药。 后来癞子被发现被抓，主家虽洗刷了冤屈，但铺子却开不下去了。 连带着他又想起之前方氏食肆的祸事，本来还似打了鸡血般要大办宴席的心瞬间冷却下来。 很快，豆腐坊前面便围满了人，荷花村的，三树村的，梨花村的，甚至还有柳树村的。 赵顺才清了清喉咙，大声道：“首先，感谢各位能来。荷花村豆腐坊今日正式开张，请诸位以后多多捧场。”说完，便喊了人，“六子，快点爆竹。” 那边正等着点爆竹的人“哎”了一声。 片刻后，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传来，大红碎屑飞溅四散。 小娃娃们哇哇地叫着躲进自家阿娘怀里，脸上却不见半丝害怕，而是笑得欢快，大人们则连忙捂住自家崽子的耳朵，跟着笑得开怀。 随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越来越小，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全都是夸赞的声音。 “我说赵村正，你们荷花村的日子真是一日比一日红火啊。”三树村王村正道。 “就是，前有养殖场，后有豆腐坊，赵村正不得了呦。”梨花村马村正笑着打趣。 “哈哈，借你们吉言。”听到他们这话，赵顺才嘴角都要翘到天上了，“往后豆腐坊的生意还需各位照拂一二。” 两人拱手，“一定一定。” 爆竹放完，热闹看完后，人们纷纷好奇地挤进豆腐坊里参观。 “哎呦，好大的石磨啊。” “还有那么大的木桶木盆。” “好香，都是大豆的味道。” “豆腐是用大豆做的吧？” “应该是吧，买块尝尝就知道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崔喜带着人抬着几板豆腐过来。 “诸位看我这边，看我这。”崔喜大喊着，“这是咱们刚出锅的豆腐，给诸位品尝品尝。” 听到有豆腐可以吃，人群立马闹哄哄，朝着他奔来。 “都有，都有，不要挤，请先在这边排队，一人可以领一块。”向平向安兄弟俩负责维持秩序，“哎，你们是哪个村的，不要插队，去后面排队。” 三树村和梨花村的村正，看到插队的人是熟悉面孔，顿时觉得面上无光，撇开头不去看。 又禁不住在心中暗骂：这群没出息的东西，为了口吃的脸都不顾。 随即看到赵顺才正瞧着他们，只能讪讪笑着。 等豆腐分发完，众人皆吃得高兴，嚷嚷着要买豆腐。崔喜便命人将剩下的十板豆腐全部搬来，当场开卖。 日头快要升到头顶，人群才渐渐散去。 看着时辰不早，两位村正本要告辞离开，赵顺才适时开口，“二位，别忙着走，我早就备下了席面，你们一定要赏光啊。” 二人纷纷摇手，表示家中还有事，改日再会。 好不容易有显摆的机会，赵顺才怎么能错过，“哎，两位老哥。好不容易来了，一定得吃完席再走。”说完，便笑嘻嘻地一手拉一个，边走边说：“王老哥，往日三树村铺子开张，我可是一次没拉下。马老哥，梨花村油坊开张，我是不是去了。今日说什么你们也得给我这个面子，不然我这脸往哪里搁啊。”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要是不去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只得半推半就跟着赵顺才走。 今日的席面本来要安排在赵家，但宋春菊没置办过席面，又觉得自己手艺不行，便寻去了四合院。 看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没怎么休息的向枣儿只得接下了承办席面的活计。 还好食材什么已备好，到时候直接下锅做便可。 合伙的三家人，村里辈分大的长辈，以及今日来的两位村正。满打满算只摆了三桌，四合院的院子自是绰绰有余。 虽然人没有中秋那日人多，但毕竟有外村人在，向枣儿便将妇人孩子安排在屋内。 每桌都是八菜一汤，鸡鸭肉，猪肉，蔬菜等，荤素搭配，最后再配上一壶酒，谁吃谁能不迷糊。 待赵顺才带着两位村正进了四合院，菜已上了桌。 看到这么丰盛的酒菜，两位村正看直了眼。 “这......猪肉还罢了，怎得还有鸡鸭。这不年不节的，杀了实在是可惜。”马村正摇头道。 王村正眼睛只盯着酒壶，“居然还打了酒。”然后看向向枣儿，拱手，“向小娘子实在是太客气了。” 向枣儿笑道：“二位快入座吧，今日豆腐坊开张，劳得二位前来，定要吃好喝好才是。” 两人连连应声，这才跟着赵顺才入座。 开宴一杯酒下肚后，王村正又是一惊，“这酒竟不是浊酒？” 浊酒口感浊渣厚实，但价钱便宜。寻常老百姓平日里能打上几两浊酒已是难得，而今日这酒口味醇和，实在是好。 “王老哥，知道你爱酒，咱们专门打的黄酒。”赵顺才说着又给他满上，“今日可要多喝两杯。” 接着转身给另一人满上，“马老哥，一定吃好喝好啊。” 两人早已不知该说什么，只同举杯庆贺豆腐坊开张，生意兴隆。 第140章 小风波 自豆腐坊开张那日，大伙买了豆腐回去吃。那回头客源源不断，一时供不应求。 买豆腐的人一多起来，难免会发生些小摩擦。 “哎，我先来的，你怎得直接排在我前面。”妇人甲生气质问前面那人。 “什么你先来的，我一直排在这，刚才不过去解了个手。”前面妇人乙争辩道。 妇人甲：“你胡扯，我明明看到你刚从村口那边来的。” 妇人乙：“你，你，我不与你争辩，这里是荷花村，我是荷花村人，就要排在这，你能把我怎么样。哼！”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妇人甲直接上手拉扯她，妇人乙不甘示弱，瞬间两人便纠缠在一处。 扯衣服，薅头发，实在是狼狈。 生生吓得旁的人齐齐往后退，生怕她们殃及池鱼。 “哎，你们别打架，有话好好说。”端着豆腐出来的崔六娘瞧见此情景，立马大喊。 两人不理，打得正酣。 崔六娘立马放下豆腐，上前拉架，奈何她力气小，实在是拉不开，一时不察被人推了一把，身体便直直往后倒去。她不停挥舞双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支撑自己，奈何周遭空空如也。 就在她认命时，突然感觉腰间有一股力量将她托住，接着声音从身后传来，“六娘，你没事吧？” 她呆呆摇摇头，来人正是向安，将她扶起后，冲着打架的两人喊了一声：“赵村正来了。” 正混战中的妇人乙立马停下动作，左右张望，没看到人才察觉被骗，怒瞪眼前人，“向安，你胡咧咧什么。” “二狗媳妇，按辈分你得喊我叔，怎么和你叔说话呢。”向安警告道：“赵村正马上就到，要是他知道你在豆腐坊门口闹事，绝对要收拾你。” 二狗媳妇一哽，向安说的对，赵顺才现在将豆腐坊看的和命根子一般，要是知道她先插队，还和客人大打出手，那...... 想到这里，她立马打了个冷颤，抚了抚发髻，嘿嘿笑着，“误会，都是误会。我这就走，这就走。”话音未落，便撒开腿一溜烟跑了。 留下众人在风中凌乱。 妇人甲回神，呸了一口，“呸，遇到了个疯婆子，真是晦气。”豆腐也不买了，转身就走。 “婶子。”崔六娘赶忙小跑上前拦下她，“婶子，让您受惊了，这块豆腐你拿回去吃，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今日的好心情。” 眼前的小娘子，脸上挂了彩，还笑眯眯地要送她豆腐。 再说是那恶妇的错，和豆腐坊有什么关系，和这小娘子更没什么关系。想到这里，那股顶到脑门的气立马消了。 妇人脸上挂起笑，“嗐，没事，我不要你的豆腐，你快拿回去吧。” “不，婶子。豆腐您定要拿着。”崔六娘将豆腐塞进她的篮子里，道：“婶子，这事发生在豆腐坊门口，那人又是荷花村的。实在不愿让您留下坏印象，以为咱荷花村都是这般的恶人，大伙都很善良很和善的。” 妇人看着篮子里的豆腐，没再推拒，笑道：“好，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我不会因为那恶妇对荷花村有坏印象，往后还会来买豆腐的。你快回去忙你的买卖，还很多人等着呢。” “哎，婶子，您慢走。”崔六娘脆声应道，“往后想吃豆腐了你便来。” 风波便就此平息。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豆腐坊，若有所思。 不过崔六娘绝对想不到，此次的风波将会给豆腐坊带来什么。 ...... 九月中旬，大豆熟了。 荷花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割大豆。 向枣儿家的三十亩地全承包了，那剩余的一亩地也雇了村里人收割，更不用她操心。 她现在每日都要去闻香街盯工，生怕工匠们搞砸，毕竟她要的样式没人见过。 转眼半月便过，闻香街已接近收尾阶段。 这日，向枣儿回到家，一下扑倒在炕上，累得不想动弹。 “大姐。”看着瘦了一大圈的人，向梨儿心疼不已，“大姐，闻香街的铺子还要多久才能完工啊？” “快了，快了。”向枣儿头将脸埋在被褥中，瓮声瓮气道：“还剩一点收尾工作，赵掌柜替我盯着呢。” 闻言，向梨儿放下心来，“大姐，午食你想吃什么。” 等了一会儿，不见炕上的人回话，她凑近去瞧，这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怕她闷到，上前将她轻轻反转过来，为她盖上薄被，这才小心翼翼退出卧房。 听闻向枣儿回来的梨儿和小宝蹬蹬跑了过来，“二姐，大姐呢？” 向梨儿将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嘘，小声点，大姐很累，刚睡着了。” 怕他们吵闹，便一手一个拉着朝自己屋里走去，“你们乖乖地不要吵，等大姐睡醒了你们再去，现在跟我去写大字。” 一听到写大字，桃儿就觉得手疼，立马看向小宝，小机灵鬼会意，抱着小肚子“哎呦”一声，“梨儿姑姑，我肚子疼，要去茅房。”不等她说话，扯回手一溜烟跑了。 “小滑头，肚子疼？我看是不想写大字吧。”向梨儿笑骂，再看向正噘着嘴的桃儿，“你是不是也不想写大字？” 小桃儿正在心里骂小宝不讲义气，被这么一问，立马将实话说了出来，“不想写，手疼。” “呵——”向梨儿气笑了，“平日里手碰到磕到都不见你说疼，怎么写个大字就疼了。” “二姐~~好二姐~~”桃儿笑得眼睛弯弯，“求求你了，明日再写吧，我饿了，想吃饭饭。” 拿她没办法，向梨儿无奈，“成，那你明日要写两张大字。” “好哩，二姐。”桃儿保证，抽出自己的手，边跑边喊：“二姐，我想吃包子，喝绿豆汤。” 向枣儿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等她醒来时，发现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到。 她坐起身，动动僵硬的脖颈，屋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大姐，你醒了？”向梨儿端着饭菜进来，“我刚热了饭菜，想着你应该醒了。” “嗯，正好饿了。”说着，向枣儿坐到桌前狼吞虎咽起来。 两碗饭下肚，胃里才觉得好过很多，“梨儿，你——” 蓦地，门外传来崔喜的声音，“娘子，口口香那边来人了。” 第141章 吃坏了人 “哎，就来，你先将人带去堂屋。”向枣儿放下碗筷应道。 崔喜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会儿口口香正忙呢吧。”向梨儿将帕子递给她，不由问道：“大姐早上不是刚去过吗，能有什么事？” 接过帕子擦擦嘴，向枣儿回道：“不知道。梨儿，我带回来的账册你收好，我先去堂屋看看。” “好，我一会儿便收起来。”向梨儿指着桌上的汤碗，“大姐，你还没喝汤呢，熬了一个多时辰。” “这就喝。辛苦梨儿了。”说着，她便端起碗一饮而尽，豪迈无比，然后跟着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嗝，这次真饱了。” 此时，堂屋内的人不停来回踱步，还时不时朝门口张望，面上焦急不已。 “赵虎？”向枣儿刚到门口就看了他，“你怎么来了？” “向掌柜，出事了。”还没等她问，赵虎便道，“有人上门闹事，说咱们卖的卤味吃坏了人。” “什么？！”向枣儿诧然，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卖完卤味，咱们刚要关铺子，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今日的口口香和平日一样，新出锅的卤味依旧是供不应求，很快便卖光了。 下晌收拾完铺子，众人想休息时。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说一家老小吃了在口口香买的卤味中毒了，上吐下泻不止。 看过郎中后，大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人拉的虚脱。可老人和孩子却扛不住，吃药针灸好一番折腾，病情才算稳定下来。 来人是家中症状最轻的，心中不忿，这才拖着病体找上门讨公道，“就是吃了你们铺子的卤味才上吐下泻，你们得给个说法。” “丁郎君，您先别急，慢慢说。”庞掌柜细细询问，“您确定是吃了咱们的卤味后上吐下泻？可还吃了其他东西？要不您先和我说说。” “我吃啥用得着和你说吗？怎么，想说我是吃其他东西吃坏了肚子？”丁康本就不舒服，被她这么一问立马炸毛。 庞掌柜立马否认，“不是，您误会了。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确认下，是不是有什么食物相克，没恶意。” 虽然她心中不太相信这人，觉得他就是想借机闹事，然后讹些钱财罢了。 之前向掌柜的姑姑不就来了这么一出，还好向掌柜聪慧，没着了坏人的道。 那谁能保证，这人不是想效仿，不得不防。 “克什么克，就是你们的卤味有问题。”丁康不依不饶，“哎呦，我的肚子。我爹娘和娘子孩子现在还下不来炕呢，都是你们害的。今日要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说完，丁康便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铺子门口，喊道:“黑心铺子，没良心。吃食吃坏了人，不仅不认账，还说是客人的问题。大伙都来评评理啊，他们这是店大欺客。” 被他这么一嚷嚷，立刻引来不少人围观。世人天生同情弱者，众人开始对着铺子指指点点。 “庞掌柜，怎么办？”赵虎急得团团转。 “我先将人安抚住，带进铺子里再说，不能放任他再这么闹下去。”庞掌柜想了想道:“你快去灶屋告知玉坠娘子一声，让她仔细检查一遍后厨，以防万一。” “哎。”赵虎应声而去。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人已经帮着他开始声讨口口香。 庞娘子立马扬起笑脸，“丁郎君，都是熟人，咱有话好说。您这脸色实在是不好，可不能拖重了病情，不如跟我去铺子里坐着说。” “不去，我就要在这说，谁知道进了你们铺子还能不能出来。” “哎，瞧您这话说的，咱们可是正经买卖人。”见他不为所动，她试着商量道:“要不这样，您再带个人一起进铺子里，行不？再说您还病着，地上多凉啊。” 丁康犹豫不决，既想进去又有点害怕。 突然，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走了出来，“丁康，我陪你进去，料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坐在门口的丁康寻着声音看去，哎呦，熟人。 此人乃是威风镖局的镖师罗大响，孔武有力，为人仗义，拳脚功夫还不错。 丁康立马放下心来，“哎，多谢罗大哥。” “走吧。”罗大响上前搀扶着他，跟着庞掌柜进了里铺。 几人在院中坐下，玉坠立马泡了茶给他们，接着又端来一碗热粥放在丁康面前，“丁郎君，知道您肚子不舒服，不如先喝点热粥暖暖。” 料想她们也不敢下毒，肚中实在空空，丁康哼了一声，便拿起汤匙。 不多会儿，一碗热粥喝完，肚子里有了食，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别以为一碗粥就能堵住我的嘴，口口香必须给我个交代。” “自然，不仅您需要交代，咱们更需要查清来龙去脉。开铺子做生意，最注重名声和信誉，您放心。”庞娘子说完，“请二位随我去后厨瞅瞅。” 丁康和罗大响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让他们看后厨做甚？ 但二人并没有反驳，而是跟在她身后进了后厨。 口口香的后厨，可谓是干净至极，连角落堆放木柴的地方也整整齐齐。 “二位，请看，咱们后厨每日做完卤味，玉坠娘子都会带着人，仔仔细细打扫一遍，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不干净的情况。” 她这话一出，两人才算明白过来，感情这一出就是为了证明卤味绝对干净。 “就算卤味干净，但吃坏了我全家也是不争的事实。”丁康皱眉道。 “自然，如果真是口口香的问题，咱们绝对不会推诿。” 说完，庞娘子又将二人带回石桌坐下，正好玉坠拿着本册子过来，“丁郎君，这是铺子每日采买食材的册子，食材都是当天采买回来，绝对没有以次充好，请过目。” 丁康接过册子，仔细翻看着，上面记录着每日的食材采买时辰、数量以及经手人等等。食材确是当天采买，以口口香的火爆程度也没有剩下卤菜第二日卖的可能。 加上她们两人态度不卑不亢，处事有条不紊，让丁康都想怀疑是不是真有什么和卤味相冲的东西，才导致全家病倒。 第142章 哪里出了问题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丁康放下册子，语气跟着缓和下来，“就算你们铺子里的食材新鲜，干净。但我和家里人确实是午食吃了卤味才病倒的。” “丁郎君，现在最紧要便是找出根结所在，以免您和您的家人再受其害。既然卤味暂时没发现问题，不如先从其他方面找找原因，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庞娘子柔声劝解，“您不必担心咱们不认账，如果最后证明真是卤味的问题，口口香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罗大响见庞娘子态度诚恳，是真心想解决事，便跟着劝道:“丁康，不如就听庞掌柜的，总得找出到底是什么害你全家生病的。” “好，那便先听你的。从何处开始查起？”连罗大响都劝，再僵持也无济于事，丁康最终妥协。 “不如丁郎君先说说午食都吃了哪些东西？”庞娘子趁势问出口。 听她又问这些，丁康语气不快，“大饼卷上卤味，加了点咸菜，还有一碗稀粥，没什么稀奇的。”略顿了顿又补充道:“大饼和粥是我娘晌午做的，不可能有问题，就是那卤味出了问题。” 听完他的话，庞娘子不由皱起眉头。确实没什么稀奇的，大饼和粥也没什么问题，这么乍一看，确实卤味的嫌疑最大。 但卤味馆的食材新鲜，也不会有问题的。 “丁郎君，郎中是如何说的？” “唉，当时腹痛难忍，我便没细听，约莫是说吃食所致，伤了脾胃肚肠。”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让丁康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见他面色煞白，似是难受的紧，庞娘子便道：“丁郎君，看你面色不太好，身体要紧，实在不必强撑，不如先回家歇息，你放心，这事我会继续查的。”然后转向罗大响，“罗郎君，麻烦给咱们做个见证，口口香一定将此事追查到底，给丁郎君一个交代。” 罗大响早就发现丁康的异常，便点了点头，“丁康，身体要紧，这事哥哥给你盯着，不必担忧。” 有了他的承诺，丁康也不在坚持。 “他们二人走后，庞娘子将卤味店上上下下的人都盘问了个遍，没发现什么问题。”赵虎如实道：“没了办法，这才让我来寻向掌柜。” 听他讲完，向枣儿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好，我知道了。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和家里人说一声，咱们便动身去口口香。” “哎。”赵虎应声，出了堂屋。 向枣儿寻到向梨儿，“梨儿，下晌承包咱家地的三家人可能要来，你到时候寻了崔大伯，让他将豆子称了，存进库房便好。” “嗯，我晓得的，大姐你放心吧。”向梨儿仰头看她，“大姐，可是口口香有什么事？” 不想她跟着操心，向枣儿故作轻松道：“小事，我一会儿去看看，家里的活计就靠你了。”说完捏捏她的小脸，“辛苦我家梨儿了。” “不辛苦，不辛苦。”向梨儿摆摆手，“大姐，你早去早回，晚食我做你爱吃的大饼和炖鸡。” “好。那大姐走了。”最后摸摸她的小脑袋才离开。 赵虎将马车赶得飞快，车里的向枣儿被颠的七荤八素，撩开车帘喊道：“赵虎，你慢点赶车，我快颠吐了。” “啊，我赶得太快了？”赵虎疑惑转头，不想却看到向枣儿苍白的脸，吓得他立马放缓了车速，“向掌柜，你没事吧？” 问完又觉得多此一问，脸白成那样，没事才怪，他挠挠头，“嘿嘿，我以为向掌柜会很急，所以才......” “我是急，但也没急到这份上啊。”向枣儿翻了个白眼，默了默，“你好好赶车，正常速度便好。” “哦，知道了。”赵虎心中有些遗憾，不能让向掌柜见识他赶车的技术了。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待两人到卤味馆门口时，庞娘子和玉坠正在等待铺子门口。 看到自个铺子的马车，两人惊喜不已，连忙迎了上去。 “枣儿姐姐。” “向掌柜。” 她们俩这般模样，向枣儿便知道事情还没有眉目，拉了她们一起进了铺子。 “大概情况我已知晓，现在你们谁来说说，可有什么新发现？”向枣儿看向对面坐的两人。 见她这么问，两人互相看了看，继而朝着她摇了摇头。 庞娘子道：“向掌柜，所有关节我和玉坠捋了好几遍，没发现哪里有错漏。这铺子里上上下下的人，咱们也盘问了好几遍，还是毫无发现。” 玉坠道：“枣儿姐姐，记录采买的册子我来回翻了好几遍，没发现什么问题。食材确是当日采买，不敢有疏漏。” 刚才进门后，向枣儿特意在前铺走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很干净。 而后厨由玉坠管着，她很放心。 向枣儿不由扶额沉思。 前铺没问题，后厨没问题，人没问题，食材新鲜，照这样卤味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可偏偏就是出了问题。 听赵虎描述，那丁郎君午食分明吃的不杂，主菜便是卤味，看来这根结搞不好真在卤味上。 “庞掌柜，丁郎君买了哪些卤味？” 不等庞掌柜回答，停好车来到院中的赵虎回道:“我知道，丁郎君的卤味是我给称的。他说家里爹娘喜欢吃肥的，便称了半斤五花肉、三块豆干，全切的薄片，说是要卷大饼吃。” “五花肉？豆干？”向枣儿喃喃出声。 五花肉是柳义一早送来，大壮叔把关，而豆干通常是头天晚上做出来，很新鲜。 这样看来两种卤味都没问题，不然卤味馆开这么久早该有人来闹了。 暂时没有头绪，于是向枣儿决定再把流程走一遍，便喊了玉坠将采买册子拿来。 一页一页翻，逐字逐字看。 突然，一个名字映入眼帘，向枣儿立即将册子推至玉坠跟前，“玉坠，这个怎得不是大壮叔的字迹？” 大壮叔虽识了字，但那手字真是惨不忍睹，她不会认错。 第143章 猪肉没问题 玉坠顺着她手指看去，上面的名字端端正正，和刘大壮狗爬般的字迹天壤之别。 “哦，对。今日是我代刘采买签的。”庞娘子忙出声解释，“他查验完猪肉没问题，我瞧着他着急去食肆帮忙，便让他先走，搬完货我才签的字。” “是，我当时在场，大壮叔确实是查验完猪肉才走的。”生怕向枣儿责怪刘大壮，玉坠帮着说情，“枣儿姐姐，大壮叔真没偷懒。” 见她俩神情紧张，向枣儿笑道：“你们俩别多心，这不得仔细问问，保不齐咱们就忽略了哪个细节。” 虽这么说，但她心中却有了猜测，只苦于没有证据，只得按住不提。 玉坠问道：“枣儿姐姐，接下该怎么办呢？明日铺子还开不开？” “开呀，不能——”向枣儿刚要说话，突然有个小伙计跑了进来，“不好了。掌柜的，铺子外面又来了几个人，说咱们卖的卤味有问题。嚷嚷着不赔钱，就要把铺子砸了，还要报官。” “什么？！我去看看。”赵虎哪里忍得住，立马往外走。 看他那架势分明要去打架，向枣儿担心激化矛盾，便喊住他，“赵虎，千万不能动手。不管你哄也好抬也罢，将人给弄进铺子里，免得事态再扩大，损了口口香的名声。” “哎，我晓得，向掌柜放心。”说完赵虎转身去了前铺。 不多会儿，赵虎的声音传来。 “向掌柜，人带来了。” 在座三人纷纷转头去看，跟着他进来的共四人，两男两女，都是身穿布衣的普通百姓。 还不等她们开口，其中一个妇人指着赵虎，喊道：“刚才他说要赔钱给咱们。” “赔钱？”庞掌柜皱眉问道，“咱们为什么要赔钱给你？” 妇人立马眼睛一瞪，急了，“哎，想反悔不成。你们铺子卖的卤味吃坏了人，看郎中要花钱，吃药也要花钱，你们当然要赔钱。” “就是，必须赔钱。”另一个妇人应和。 另外两个男人倒是沉得住气，不慌不忙道：“不赔钱，咱们就去报官。” 赵虎刚要骂人，便被向枣儿打断，“你们说口口香的卤味有问题，那我问你们，可还记得买的是哪种卤味？” “当然记得，我买了半斤卤五花肉。”妇人一道。 “我也是。”妇人二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皆点头道：“我们也是。” 向枣儿抿唇不语，看来还被她猜对了，怕是五花肉出了问题。 “那你们说说，吃了卤五花肉的人，都有什么症状？” “我，我家孩子爹全吃了，下晌便开始上吐下泻不止。”妇人一回道。 “我家请了邻居一块吃的，倒没那么严重，只是有人肠肚不舒服，跑了好几次茅房。”妇人二道。 向枣儿看向另外两个男人，“你们呢？” “我家，我家是我肚子疼，对，就是肚子疼。”男人已有些语无伦次。 “对，我也是。”男人二附和。 不用细究，这两人一定在说谎，要真是吃坏了肚子，恐怕不会这般面色红润。 “说谎，你们俩是想讹钱吧。”赵虎上前揪着男人一的衣领，“肚子疼？我看你是皮痒了吧，哪个肚子疼的人像你这般面色红润，脚步轻盈。”说着又扯住男人二的衣袖，“不是要报官，走，我带你们去。” 两个男人被拆穿，面上显见的慌张起来。 男人二使劲将衣袖扯回，而后指着对面的同伴道：“我不去，是他说有钱我才来的，不关我的事。”说完，转头就跑。 被留下的男人傻了眼，他只是想趁机讹点钱而已，可不想吃牢饭。 “赵虎，先别管他了，咱们最重要便是弄清事实。”向枣儿道。 赵虎分得清轻重缓急，愤愤放开手，那人立马撒腿就跑。 边上两位妇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两位婶子，我相信你们不是来闹事的。”向枣儿道：“咱们正在查此事，请放心，如果查出卤味有问题，咱们一定负责。” 见她这么诚恳，二人没再闹，答应先离开，等待后续。 事情处理完，向枣儿继续看采买册子，别说，还真被她寻到了些端倪。 “玉坠，怎得这两日猪肉比平日里便宜了一成？” 玉坠看看了册子，解释道：“送猪肉的柳义说，今年养猪的多，他家的猪肉卖的就慢，便想着给老客户便宜些，希望咱们往后能多进些货。” “我看大壮叔没有增加订货量，反而少了。”册子上记录的数量减少，向枣儿问道：“最近卤猪肉卖的不好吗?” “枣儿姐姐，你怎么知道？”玉坠惊讶，明明还没到查账的时候呢。 庞掌柜顿时心生不安，紧张地攥紧衣角，“向掌柜，是我没管理好铺子，这几日猪肉确实卖的不好。” 看出她的紧张，向枣儿安抚道：“庞掌柜，别多心，我不是责怪你。卤味本来就要定时换换样子，不然再好吃都得吃腻了。” 听她这般说，庞掌柜才放心地点点头，没怪她就好。 “向掌柜，你可是怀疑猪肉出了问题？”庞掌柜后知后觉，从她话中品出些端倪。 向枣儿沉下脸来：“我只是怀疑，还有待验证。等明日柳义来送猪肉时，咱们这样......” 翌日，卯时初，柳义赶着牛车来到口口香门口，嘴里还不住哼着小曲，看起来十分高兴。 赵虎早等在门口，隐隐看到有车驶来，朝门后打个手势，才扬起笑脸走了出去。 “柳叔，这两日怎得这般早。” “嗐，还不是怕耽误铺子的生意。”柳义看了一圈，问道：“怎得不见刘采买？” “哦，大壮叔有事脱不开身，便派我来了。”赵虎一脸热情。 没来更好，柳义窃喜不已，这次可给他赶上了，发财了。 “好，那我帮你把猪肉搬进去。”说着柳义便搬起半扇猪朝院里走去。 他刚走了没两步，躲在门后的几人突然窜出来，三下五除二将他按倒在地。 “向掌柜，人逮到了。”赵虎朝屋内大喊了一声。 从屋里冲出来的不是向枣儿，而是刘大壮，他没去看柳义，先去检查了车上的猪肉，越看面色越沉。 “枣儿，这猪肉看着没什么问题。” 第144章 根结所在 向枣儿疾步上前，翻看车上的猪肉，瘦肉呈红色，肥肉乳白色，且有光泽，确实是好猪肉，十分新鲜。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不会，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了。可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被按在地上的柳义大喊，“放开我，我的猪肉没问题，你们要干什么？” 见他嗓门如此大，赵虎寻了帕子直接给他堵上，省得一会儿招来人。 听到柳义的话，一个念头自向枣儿脑中闪过，越发觉得自己没猜错。便围着牛车来回看，细细看，鼻间隐隐传来一股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味道。 蓦地，她在车身中间的位置看到了麻绳，便伸手去搬压在上面的猪肉，奈何太重，“大壮叔，麻烦你帮我把这几扇猪肉挪开。” “哎。”刘大壮上前，将她指的猪肉分别搬到车头车尾两端。 麻绳展现出全貌，在板车中间，有三根麻绳穿过车底，似是绑着什么东西。 向枣儿立马蹲下身，朝车底看去。果然，车底下用三根麻绳绑着一个大麻袋，上面还沾着血迹，心中一喜，“找到了。” 跟着蹲下去看的刘大壮，骂了一句，“黑心肝的东西。”待他将麻袋打开，一股难闻的气味隐隐散出。 就是这股味，向枣儿心中一动，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错不了。 刘大壮抓起麻袋底部的两个角，使劲向上一提，一堆猪肉内脏哗啦全倒在地上。 大到半扇猪，小到猪心猪蹄，乍一看和车上的猪肉没什么不同，可细瞧便能发现，猪肉表皮有紫色斑点，瘦肉暗红色，肥肉微微发绿。和正常的猪肉的鲜味不同，这些散发着一股死气般的血腥味。 “柳义，你，你这黑心肝的，狼心狗肺。居然拿病猪肉糊弄咱们。”刘大壮气得朝他就是一脚，“你知不知道，病猪肉会吃死人的。” 没人劝他，因为其他人也想踹柳义几脚。 “大壮叔，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提前已有应对之策，没想到还是着了他的道。”向枣儿道。 刘大壮踹完人，蹲在地上叹气，“唉，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再仔细些，也就不会招来这些祸事了。” 大伙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纷纷看向向枣儿。 “大壮叔，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知道食肆最近很忙，不怪你。”向枣儿劝解，“咱们现在得先审审柳义，说不定还不止咱们一家受害呢。” 闻言，众人这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柳义家的猪场离县城最近，所以县城很多酒楼食肆都从他这里进货，如果他心再黑些，好家伙，那后果可太严重了。 刘大壮也想到了这点，唉声叹气什么的以后再说，立马站起来，将被绑住的柳义拖到院子中间。 被拖着走的人痛苦地发出呜呜声，可惜没人同情他。 “柳义，你这个狗东西，还不赶紧一五一十招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往口口香送病猪肉的？”刘大壮说着将他嘴里的帕子扯掉。 没了帕子，柳义呼出一口气，“呸呸，什么病猪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家的猪肉最是新鲜，刘采买，往日你可是亲自验的货。嘿嘿。” 他居然还敢给他打哈哈，刘大壮怒顶天灵，抬手便是一巴掌。 庄稼人的手劲本就大，加上他气怒无比，没控制力道，柳义左脸立马显出鲜红指印，嘴角渗血。 “你，你竟敢打我。告诉你刘大壮，县衙我有熟人，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柳义扭头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 看给他嚣张的，向枣儿走上前，“柳义，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送病猪肉的，还给哪家送过？” “呸。”柳义死鸭子嘴硬，“什么病猪肉，老子不知道。” 这般冥顽不灵，便不用再和他废话，向枣儿退后一步，朝等在旁边的几人道：“赵虎，嘴堵上，带着哥几个好好伺候他。” “好哩，向掌柜放心，哥儿几个绝对给他伺候好了。”赵虎等人摩拳擦掌，朝柳义走去。 片刻，拳头击打在肉上的砰砰声夹着沉闷的闷哼传来。 中间那人反抗不得，只得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向枣儿觉得没多一会儿。 “别，别打了，我......我说。”柳义痛苦的声音传来，堵住嘴的帕子掉了。 原来，柳义之前一直将少量病猪肉夹在正常猪肉中送到小食肆里，县城大酒楼背后都有人，他不敢做手脚。 前几日猪场病死了几头猪，正好他听到人说口口香的东家是个小娘子，背后没有大官帮扶，这才动了歪心思。 一开始刘大壮查的仔细，他自是不好冒险。 后来他发现刘大壮似乎很忙，查验完猪肉便匆匆离开，负责搬运的伙计便不会再检查。 所以前两日，趁着天还没亮便赶着去送货，搬运时将病猪肉夹杂其中。反正后厨暗看不清楚，不担心被发现。 “只两日夹杂着些许病猪肉。”柳义低头小声道：“今日虽多，可，可不是被你们逮到了。” 刘大壮朝他脑门又是一巴掌，“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还有理了！” “你到底给多少家送过病猪肉？”向枣儿表情严肃。 “没几家，就，就四五家吧，”看到旁边人抬起的手，“不是，大概十来家。对，十来家。有李氏食肆，王五食肆......” “玉坠，去拿纸笔，将这些食肆都记下来。”向枣儿立马安排，“赵虎，你拿着这份名单去寻这十家食肆的掌柜，告知来龙去脉，咱们这就把柳义送官，请他们一定去。” “哎，我这就去。”赵虎拿了名单出了门。 “送官？我都招了，大不了赔你们钱，你为啥还要把我送官。”柳义怒道，“告诉你县衙有我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把你送官？”向枣儿语气不屑，“那咱们就看看你的人会不会救你。” 不理会他的怒吼，向枣儿命人将他嘴堵上，“大壮叔，你带着人去报官吧。” “好。”刘大壮朝着柳义又是一脚，才似解了气般，拽上他前去报官。 第145章 信任危机 处理完柳义的事，向枣儿才开始安排其他事情。 她提前和养殖场那边知会过，寅时初柳大伯便喊了人杀猪，送到卤味馆时猪肉还是温温的。 既然猪肉充足，今日口口香正常营业。 只是，昨日被丁康等人一闹，生意怕是会受影响。 等县衙治柳义的罪恐怕没那么快，暂时没办法用这事为口口香正名，还得想想其他法子。 她现在有点后悔没将事闹大，让街坊邻里都瞧瞧柳义那恶心嘴脸，这样能省去不少麻烦。 不知为何，想到柳义那句“县衙有我的人”，便觉心中隐隐不安，她第六感一向很准，柳义这事怕不会轻易了结。 玉坠从后厨走出来，坐在她身边，问道：“枣儿姐姐，你说柳义真的会被治罪吗？” 听她这么问，向枣儿心跟着一跳，瞧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玉坠，你怎得这么问？”看来不只她在担心。 玉坠轻叹口气，“唉，昨日你走后，我便去寻乞丐头子打听柳义。听闻他和县衙的差役们关系很好，时常请他们饮酒作乐。” “而且这并非他第一次做这勾当，之前有家食肆被封，便是因着病猪肉吃死了人。不过食肆掌柜是罪有应得，谁让他贪便宜，以次充好，故意寻柳义买那病猪肉。”玉坠撅着嘴，语气愤愤，“只是卖病猪肉的柳义却无事，听说是他私下使了银钱，我有点担心他故技重施。” 原来如此，怪不得柳义被当场抓住还能口出狂言，看来他的话没十分真，也有七分勾连。想必这病猪肉一直存在，因量少分散，直至出了人命才浮出水面。 如果真如玉坠所言，柳义在县衙有熟人，以现任知县的贪婪，这次报官怕是凶多吉少，柳义能不能被治罪还真不好说。 巳时，口口香准时开张。 果然，受昨日之事影响，午时过后，卤味才勉强卖出去小半。 庞掌柜垂头耷脑回到后院，语气焦急，“向掌柜，午时已过，已无客人上门。可卤味还剩这么多，如何是好？”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向枣儿虽早已料到此情此景，但真的亲眼看到，还是难免心中难受。 “无事，卤味你分些出来给伙计们带回去吃，其余的我来处理。” “哎，那我再去拿些油纸给赵虎，让他多包一些给大伙。” 待她离开，向枣儿揉了揉眉心。 今日算是见识到人言可畏的威力，短短一日，口口香从门庭若市到了门可罗雀。 世人维护好名声需数十年乃至一生，可毁之仅一句诽谤之言便可，换做铺子亦如此。 想要挽回口口香的口碑，只靠柳义伏法怕是不够，得先危机公关，而后徐徐图之。 她努力回想现代那些公司都是怎么危机公关的。 首先要积极回应负面事件并做出应对，向公众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表明公司态度，以此来减少误解。 再就是真诚道歉，改正失误，并承诺对事件进行解决，以此引起公众的谅解，进而挽回名声。 为今之计，怕是要主动将此事挑明才行。于是向枣儿不再犹豫，立即起身喊上庞掌柜出了门。 ...... 口口香门口，赵虎和小伙计正抬着一块木牌出来，跟着稀稀拉拉围上来几个人。 “哎，小郎君，你这木牌上贴的是啥？”有位老人家好奇问道。 “老伯，您稍等会，我家掌柜一会儿便出来为大伙解惑。”赵虎故意大声喊道。 他这一声喊，果然吸引了或是路过或是好奇之人的目光。 可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人朝这边来，其他人便跟着来，人越聚越多。 有那识字的书生，还将木牌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致，歉，信。” “因本店管理疏漏，致歹人将食材调换，以致卤猪肉出了些许问题，实乃我等之过。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饮食安全，关乎客官之康健。故此，我等已深刻反省，定当痛改前非，日后必加强食材的查验，不再令昨日之事重演。特此书信，以表深深歉意。” “这是何意？”旁边人有听没有懂。 “哦，简单说就是口口香被人偷偷调换了食材，致使卤猪肉出了问题，这是给大伙道歉呢。”书生解释道。 听他这么一解释，众人恍然，议论声起。 “原来如此，怪不得昨日丁郎君上门讨公道，还真是卤味出了问题。” “幸亏我昨日没买卤猪肉，只买了些豆干吃。” “我说你们怎么听风就是雨，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说不定本就是他们贪便宜买了不好的猪肉呢。”有人开始阴谋论，“现在有人吃出了问题才不得不道歉，你见到他们赔偿人家了吗，没有吧？” “不至于吧，口口香自开张以来，吃食新鲜美味，口碑极好，而且在此之前也没人吃出过问题吧。” 正当那人要出声反驳时，有一妇人自口口香走出来。 “哎，是口口香的庞掌柜，咱们去问问她不就晓得了。” “对，问问庞掌柜。” 赵虎见人来了，赶忙拿起早就备好的铜锣，“镗”一声，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我是口口香的掌柜，想必常买卤味的客官都识得我。今日便由我就昨日的事给大伙做个交代。” “本店已查实，为口口香提供猪肉之人，以次充好，致使丁郎君等人深受其害。乃本店查验不严之过，往后定会严格查验，保证吃食品质。好在歹人已被送官，我等已去探望过受害之人，瞧病所需银钱以及赔偿已全数付清。当然，口口香会负责到底，直至他们全部恢复康健，并赠其三个月的畅吃牌。” “以次充好？还真是猪肉出了问题啊。” “我就说吧，口口香口碑在那呢，怎么可能自毁招牌。” 有人相信，就有人不信。 “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推卸责任，随便拉个人顶罪。” “对呀，到底有没有这么个歹人啊？” “赔偿？歹人？你们怎么证明？” “对，先证明。” “证明。” 被有心之人挑拨，众人奋起讨伐。 “我们能证明。” 庞掌柜刚想开口，便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 第146章 借机宣传 “我们能证明。” 话落，人群后方挤进来一拨人，赫然便是丁郎君及其家人，及昨日的两位妇人，妇人身后还跟着若干人，粗算下足有二十来人。 “是丁郎君，没错。” “还有他爹娘，娘子和孩子。” 两位妇人也随即被人认出。 “这是芙蓉胭脂铺的大小李娘子吧。” 被人认出的二人朝那人盈盈一拜，“正是。” 丁康站在最前面，高声道：“我可以为庞掌柜证明，午食过后，口口香的两位掌柜便去了咱们家，不仅将诊金药钱结清，还给了赔偿和畅吃牌。”说完将手中木牌举起。 “对，咱们家也有赔偿和畅吃牌。”大李娘子应和，将自己那面木牌举高，方便众人看见。 “咱们也有。”跟着大小李娘子来的几家人纷纷举起手中木牌。 见这么多人为口口香正名，众人这才信了几分。 可有人就偏偏要跳出来指责，“一块破木牌能证明什么，搞不好是口口香收买了他们。不是已将歹人送官了吗，那就说出姓甚名谁，咱们好去查证是不是真的。” 得了，此话一出，众人又开始摇摆。 “对呀，只说有歹人，那歹人是谁咱们可不晓得。” “庞掌柜，不如你来说说。” “不用劳烦庞掌柜，我来回答大伙。”罗大响走到丁康身旁，“我刚从县衙那边过来，那歹人便是柳树村的养猪柳柳义，你们当中应该有人认识他吧。”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有人喊道：“我认识养猪柳，也见过他给口口香送过猪肉。” “你说是柳义便是柳义吗，咱们又不能去县衙里查看，怎么信你。”捣乱之人再次出声。 赵虎皱眉循声望去，想看看到底是何人一直抹黑口口香。 这一看可好，那捣乱之人偏巧和他对上了眼，没想到还是熟人。 不待那熟人有动作，赵虎立马窜了出去，一把钳住他的胳膊，将其拽出人群，愤怒道：“原来是你个狗东西，昨日来口口香讹钱不成，今日还敢来闹事。” 此时，小李娘子跟着认出此人，“原来是他，昨日便是他说和咱们一样吃卤味坏了肚子，怂恿咱们去口口香要赔偿。没成想他当场被拆穿，哪有什么病，不过是想趁机讹诈钱财罢了。” “没错，大伙可别被这个惯犯骗了。他昨日自口口香离开后，又去王五食肆讹诈，被人打了一顿丢了出来。”大李娘子将昨日听说之事说与大家听。 “对，我当时在王五食肆吃饭，可以证明大李娘子没说谎。” “我也在，也能证明。” 墙头草的众人又纷纷指责那人是黑心肝的狗东西。 见情况不妙，那人趁赵虎松懈之际，一把抽回胳膊，麻溜钻入人群，动作滑如泥鳅，不见了踪影。 赵虎呸了一声：“呸，狗东西。”懒得去追，这种人早晚会有遭报应。 有丁郎君和大小李娘子的证明，口口香的名声总算能挽回一些。 此次公关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始。 这时有人忍不住问出众人一直好奇之事，“庞掌柜，何为畅吃牌？” 听闻有人问到这处，庞掌柜不由在心里将向枣儿夸赞一番：向掌柜真是料事如神，众人对畅吃牌还真感兴趣，越感兴趣反而能弱化昨日之事带来的不利影响。 于是将向枣儿交给她的话回忆一遍，对众人道：“这畅吃牌，顾名思义，畅吃畅吃，自是不限量不限品类随便吃。” “啊？！不限量，不限品类？” “随便吃，那岂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自是不限量不限品类，随便吃。但有一点，只能在铺子里吃，不能带走。”庞掌柜将限制条件摆出，“且每日限用一次，一次两人，限期三个月。” “每日限用一次，一次两人，能吃三个月，够划算的。” “就是，每次都能吃所有的品类，何止划算，简直赚大了。” 有人忍不住羡慕出声，“庞掌柜可还有畅吃牌？我也想买一块。” “对。我也想买。” “还有我。” “还有我等。” 众人瞬间沸腾起来。 赵虎见此情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些人想得倒挺美，若真卖给他们畅吃牌，不得将口口香吃倒才怪。 “镗”一声铜锣声传来，众人抬头看去。 “都别着急，听咱们庞掌柜继续说。”赵虎喊了声。 庞掌柜上前一步，按之前和向枣儿商量好的计划来，朗声道:“各位，别急，听我慢慢说，大伙先朝那边看。”她抬手指向闻香街其他铺子，“大伙有没有发现，闻香街这些铺子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这么一看，皆连连惊呼出声。 “这些铺子都修整过？和之前完全不同。” “确实不一样了，难不成要开新铺子？” 见众人如此识趣，庞掌柜懒得不绕弯子，直接揭晓答案，“没错，这些铺子全部重新修整过。再过不久，闻香街的铺子将会全部开张，届时还请诸位多多捧场。” 闻言，众人皆倒吸凉气。 全部开张？！这剩下的铺子少说也得有十几家吧。 看着他们瞪得如铜铃的眼睛，庞掌柜继续趁热打铁，“为了庆祝铺子开张，咱们当天会有积份活动。” “啥是积份活动？”有人不明所以。 “积份便是累积次数，不论在闻香街哪间铺子，只要你买一次东西，便可获得一块积份牌，攒够十块，可换取一份任何铺子的任何吃食。”庞掌柜耐心解答。 “换取不要银钱吗？” “当然不要银钱，而且攒的越多换得越多。” “可以换卤味吗？” “必须可以，只要是闻香街的铺子，都能换。” “那这个积累活动会一直有吗？” “会一直有，逢年过节还会有新活动叠加，敬请期待。” 众人听后，顿时激动起来，纷纷问着闻香街的铺子何时开张，似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哪里还记得他们是为何聚集在此。 庞掌柜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心中甚是高兴。 此次目的达成，算是没有辜负向掌柜的嘱托，还借机宣传了闻香街，一举两得。 第147章 奖罚 那边口口香门口热热闹闹，这边向枣儿和玉坠将剩下的卤味用油纸分成几份包好。 两人从后门出来，直奔县城最北边的破庙，此处甚是偏僻，乃无主之地。 对常人来说此地可能破败不堪，却是县城那些乞丐的容身之所。 待两人来到破庙门口时，里面的人正围着一口锅吃饭，老老小小统共十几人。 “老王叔。”玉坠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有个背对她们的老者回头，须发皆白，衣衫褴褛，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浑浊的双眼立马亮了，“哎呦，是玉坠小娘子，又来给咱们送吃食了？” 说着将手中那缺口碗放下，一瘸一拐朝她们走来。 “老王叔，我们带了口口香的卤味，还有一些大饼。”玉坠忙上前扶他，没有一丝嫌弃。 “口口香的卤味？”老乞丐吃惊不已，松垮耷拉的眼角跟着瞪大的双眼舒展，“口口香的卤味每日靠抢，有人挤破了头都买不到呢。” 老乞丐想起路过口口香门口那人山人海的场景，他想凑近了闻闻味都没缝。 听到有卤味吃，正围着锅喝粥的众人立马停下动作，眼中闪着渴望。 肉啊，那可是肉啊，他们好久闻过肉味了。 向枣儿揭开篮子上盖的麻布，拿出个油纸包打开，递到他跟前，“老王叔，咱们在口口香买的卤猪肉，您尝尝。” 在油纸包打开的那一刻，众人纷纷站起来伸长脖子看来，她甚至听到了吞咽声。 “好好好。”老乞丐迫不及待地捏了一块卤猪肉放进嘴里，嚼得吧唧作响，“好吃，真香啊，不愧是口口香的招牌。” 其他人虽馋得要命，却没一人上前哄抢，只默默看着。 老乞丐咽下嘴里的肉，立马喊了人来，“五儿，带着大伙过来谢谢向掌柜。” 向枣儿诧异，她自进门后，从没说过自己的身份，他怎么知道的？ 不由感慨，这难不成就是丐帮的实力。 “哎。”一个半大小子应声，立马带着所有人排排站好，朝向枣儿行礼道谢，声音洪亮，“谢谢向掌柜。” “没事，来这些你们拿去分着吃吧。”向枣儿笑着将篮子递给他。 看到那一篮子的油纸包，和十来张大饼，五儿立马笑开了花，“哎，我这就分给大伙。”说完立马接过篮子后，便招呼众人分食。 “向掌柜，别看咱们是乞丐，县城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咱们。呵呵。”老乞丐嘴里塞满了卤味，声音含糊，“你们来，怕不只是为了送吃食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向枣儿便没绕弯子，笑道：“是，那我便直说了，想必您对口口香的事应该有所耳闻吧。” 老乞丐嗦了嗦手指头，随即点点头。 “口口香如今生意一落千丈，虽说今日做了澄清，但难免还有人不知真相散布不实流言。”向枣儿顿了顿道，“我想请老王叔帮忙也传一些流言出去，不对，我要传的都是事实。” “哦，你想怎么传？” “我是这样想的，你们出去讨饭时......” 从破庙出来，两人径直回了口口香。 庞娘子见她们回来，迎上前道：“向掌柜，你们回来了，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人都散了。” “嗯，辛苦了。麻烦庞掌柜将大伙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要说。”向枣儿道。 “好，我这就去前铺喊大伙来。”庞掌柜匆匆离去。 不多会儿，人到齐，小院立马显得拥挤起来。 向枣儿站起身，眼睛在他们身上逡巡一圈后，说道：“今日，想必各位都能体会到好名声对一间铺子有多重要了吧。” “这次的事，正好给咱们提了个醒，铺子各方面管理还不够，以至于被人钻了空子，出了纰漏，给口口香造成了恶劣影响。” 说到这里，站在前排的三人皆垂下头，紧张不已。 向枣儿看在眼里，继续道：“既然做错了事，那就得罚。庞掌柜、刘采买罚一月工钱，玉坠罚半个月工钱，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我认罚，本就是我验查不到位，是我的错。”刘大壮连连点头。 “我身为掌柜却没有管理好铺子，着了小人的道，该罚。”庞掌柜道。 玉坠急忙摆摆手，“枣儿姐姐，我卤肉时竟没发现肉是坏的，都怨我，你也罚我一个月的工钱吧。” 三人认错态度良好，没有怨言，向枣儿心中欣慰。 这事一出，他们都积极在想办法解决，并没有相互推卸责任。 “罚工钱是对你们疏忽的惩罚，并不是否认你们的能力和付出。事情一发生，你们每个人都在想办法解决，反应也很快，安抚住受害的客人，没让事态进一步恶化，又立马排查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做的很好。” “咱们做吃食生意，食材安全是重中之重，往后务必要仔细查验，避免此类事情再发生。” 众人连连点头。 “至于罚的工钱，便当他们三人请大伙吃席面了。”说着喊了赵虎，“赵虎，你一会儿找账房支钱，今日大伙都辛苦了，晚上置办一桌席面好好吃一顿。” “哎，我一会儿便去寻账房支钱。”赵虎应声，贼兮兮问道：“嘿嘿，全花完吗？” “那得问被罚的三个人愿不愿意。”向枣儿笑着将皮球踢给他。 赵虎立马会意，笑呵呵看向三人。 “花完，不必省着，给大伙订桌好点的席面。”被罚的刘大壮，此刻心情舒畅不少。 愧疚一直憋在心里，让他胸口堵得慌，被罚了，心中反而好受许多。 “对，挑你们爱吃的买，不用省着花。”庞掌柜笑着应和。 两人说完，众人目光皆看向玉坠，玉坠被他们晶亮的眸子盯得心慌，“我没意见，没意见。” “哈哈哈哈，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赵虎吆喝一声，“兄弟们，走，跟着哥哥去定席面。” 众人一听立马激动起来，纷纷应和。 “虎子哥，我跟你去。” “我知道哪家的菜好吃。” “好，大伙一起去。” 赵虎带着他们乌泱泱走了出去。 第148章 结案 经前几日一闹，卤味馆的生意总算有了点起色，虽没回到巅峰时，但也算过的去。 今日是查账日，午食后，向枣儿便赶着牛车出发。 谁知刚拐过路口，便遥遥看见庞掌柜正站在后门，还不住的朝这边瞧来，似是在等什么人。 待牛车停稳，庞掌柜上前拉她，“向掌柜，我估摸着你这个时辰差不多能到，快，快进来，我有事同你说。” 向枣儿一脸懵，跟着她进了院里，“什么事这么着急，还劳庞掌柜早早等在门口。” “哈哈哈哈，好事，大好事。”庞掌柜拉她在石桌旁坐定，“柳义的案子今日开堂，想想他能受到惩罚，我这心里就十分舒畅。” “今日开堂？”向枣儿诧异。 不过算算日子，确实该审理了。 庞掌柜忙解释道：“对，刘采买和其他食肆的掌柜们被喊去了县衙，赵虎又偷偷寻了县衙的人打听过，知县因着这事很生气，提前审理。”说着朝她凑得更近些，小声道：“他还使了些银钱，应该错不了。” 向枣儿了然点头，“嗯，这点小事竟能引得知县生气。” 以她对现任知县的了解，除非这事有碍他的官途，不然他理都不会理。 “最近不知怎得，大街小巷都在传柳义卖病猪肉的事。前几日有群人聚集在县衙门口喊闹，让县衙不要包庇柳义，按律重判。”庞掌柜说到这事，声调不由提高几度，“可惜没能亲眼瞧见，听闻知县气坏了，命差役出来驱赶，结果被裹挟在人群里，那叫一个狼狈，哈哈哈哈。” “确实狼狈。”向枣儿跟着笑道。 没想到老王叔那边进行的如此顺利，之前她担心柳义这事会不了了之，才请老王叔带着其他乞丐在县城四处传播柳义卖病猪肉的事。 县城的猪肉几乎全来自柳义的猪场，谁愿意花钱买病猪肉，吃出病来怎么办。为了自身康健，为了不让柳义出来再害人，定有人按耐不住去闹事。再加上其他食肆联名状告，想必这次柳义的罪责是逃不掉的。 昨日她特意和赵夫子问过，按《大黎律》脯肉有毒，余者速焚之，违者杖九十；若致人病，徒一年；以故致死者绞。 以律法的严厉来看，当今对食品安全还是很重视的。 面对如此严刑，之前柳义竟还能逃脱，看来他必定在县衙有熟人，并且使了不少银钱。 所以她故意挑起民意，即便知县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怕也没那么容易。 此事说完，庞掌柜便去取来账本和算盘，和向枣儿一起查账。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申时一刻，向枣儿合上账本，算盘珠拨回原位，“总算看完了，没什么问题，你收起来吧。”说着便将账本和算盘交给庞掌柜。 “好。向掌柜，你先歇歇，我去泡壶热茶来。”庞掌柜拿着账本和算盘进了右边的厢房。 自打庞掌柜在卤味馆做工那日起，向枣儿便将右边的厢房腾出来给她和玉坠做临时的住处。 不多会儿，庞掌柜端着一壶茶和一盘点心出来，“玉坠说这是如意斋新出的点心，叫如意团，江米面做的皮，馅是红豆馅。我吃着软糯糯甜津津，怪好吃的。向掌柜快尝尝。” “好。” 向枣儿接过她递来的如意团，一口下去，确实如她所说，皮软糯，馅清甜，甚是好吃。 不由称赞道:“确实不错，回头我也买点，带回去给家里几个孩子尝尝。” 随即后知后觉，到现在都没看到玉坠，疑惑道:“今日怎得没看见玉坠？没来铺子？” 往日只要她一来，小丫头总会一口一个枣儿姐姐的叫个不停，今日没听到还怪不习惯的。 “来了，听说今日开堂，早就跑去看热闹了。”庞掌柜笑道：“玉坠毕竟还小，贪玩些正常，我便没拘着她。” “庞掌柜又在念叨我了，怪不得我这耳根痒了一路，哈哈哈哈。” 说曹操曹操到。 随着清脆的声音，小丫头蹦蹦跳跳进了后院，看到向枣儿后立马扑了上去，“枣儿姐姐，你来了。” “嗯，看你这一脑门的汗。”向枣儿拿了帕子给她，“可是柳义的案子审完了？” 玉坠接过帕子，胡乱擦了几下，“枣儿姐姐，我就是为了早些告诉你们结果，连大壮叔都没等，一路跑回来的，可给累坏了。” “好，辛苦你了。来，喝杯茶，吃块点心，慢慢说。”庞掌柜给她倒了杯茶，又递了一块点心。 咕咚咕咚一杯茶下肚，玉坠这才缓过口气，边吃点心边说:“本来县衙审理案件不许咱们平头百姓听的，可今日不知怎得，县衙门口乌泱泱来了一群人，嚷嚷着要县衙打开大门，确保审理过程合理合法，免得有人从中作梗，私下放过坏人。”她说着便在两人对面坐下，“知县被闹得没办法，便让差役将县衙大门打开，咱们才听了个全程。” “大壮叔可厉害了，一开始我看他还有些慌，可柳义被带上堂后，他就变得不一样了，变得对答如流，将柳义的罪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讲给堂上的大官听。加上还有那么多掌柜、丁郎君和大小李娘子等人出来作证，根本就容不得柳义抵赖。” “那最后知县是如何判的？”庞掌柜紧张地问道，“柳义那狗东西，就该重重的判。” “判了柳义杖九十，徒一年。”刘大壮的声音传来，他正大跨步进门，“另外他还得赔偿各家铺子的损失，少则十多两，多则上百两，十几家铺子加在一起可真要不少钱，够他赔的，搞不好整个猪场都得赔进去。” “赔了猪场才好，反正那猪场也不是他的。”玉坠恨恨说道：“恶人有恶报，活该。” “不管怎么样，这事算是有个好结果。”庞掌柜忙招呼刘大壮，“刘采买，辛苦你了，快坐下喝杯茶杯吧。” 刘大壮刚坐稳，便听向枣儿问道，“既然判了杖九十，可是当堂执行？” 第149章 一文钱一文货 刘大壮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并没有......柳义听到杖刑，便吓晕了过去。” “可说过何时执行？” “三日后。” “嗯。”向枣儿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枣儿，可是有什么不对？”刘大壮看她这样，莫名有些担忧。 “没，可能是我想多了，律法本也没规定杖刑一定要当堂执行的。”向枣儿略一迟疑道：“希望这三日不会有什么变故，算了，多思无益，咱们多留意些便好？” “向掌柜，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便成。”赵虎拍着胸膛道：“我都打点好了，县衙那边一但有消息，会有人来知会咱们的。” “这人可信得过？”向枣儿问。 “信得过，他和我二叔有交情，你们就放心吧。”赵虎自信满满，“我二叔回京前还特意嘱咐过我，让我有事便去县衙寻他。” 闻言，向枣儿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是赵掌柜交代的，那应该没问题。 “好，那这事便交给你，咱们只要确认知县按律处置了柳义便可。” “好哩。” 转眼三日便到，柳义依律法被杖九十，传言行刑的差役和他有些私仇，手上活黑的很，只给柳义留了口气。 这消息随着秋风吹遍了县城各个角落，也吹进了四合院里。 此刻，钱氏和刘阿奶正带着孩子们晒大豆。 “活该，恶有恶报，老天有眼。”钱氏恨声道，“他自己造的孽，迟早是要还的。” “谁说不是呢，虽说差役下手忒狠了点，但谁让柳义先造的孽。”刘阿奶感慨不已，“听我家大壮说，要不是枣儿机灵，他们可就被柳义害惨了，保不齐连卤味馆都保不住。” 两人正聊着，田妞小跑着进来，问道：“刘阿奶，钱阿奶，枣儿姐在家吗？” “在呢。”正在屋里写大字的向枣儿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田妞，可是有什么事？” “哦，赵大伯让我来寻你，豆腐坊来了很多客人，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很多客人？可说了为何让我过去？” “赵大伯没说，只说让你快点去。”田妞挠挠头，“我偷偷听到那些人说要订货什么的。” 向枣儿一听便心中有数，怕是有人来豆腐坊订货，以往这种事赵大伯都是自己应付的，怎得今日还特意要她过去呢？ “枣儿姐，赵大伯嘱咐让你赶忙过去，他很着急。”田妞催促道。 向枣儿低头看了看衣裳上的墨汁，应道：“好，知道了，我去换件衣裳马上过去。” 田妞完成任务，朝其他人挥了挥手，又小跑着离开。 待向枣儿来到豆腐坊时，赵顺才正和客人们聊得热闹。看到眼前这些客人，向枣儿恍然，知晓了赵大伯叫她来的原因。 他正招待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柳义坑害的食肆掌柜们。 众人看到她，纷纷起身喊着“向掌柜”，拱手行礼。 “各位掌柜安好。”向枣儿笑着还礼，“诸位今日来是？” 这一聊才知道，他们还真是来订货的，可订的不只是豆腐。 “不瞒向掌柜，自打柳义这事后，咱们各家食肆便断了猪肉供应。虽说隔壁县有养猪场，可路程远，猪肉送来怕不新鲜。”李氏食肆掌柜道：“出了柳义这事，咱们实在是吓怕了，不敢再冒险。” 向枣儿认真倾听，还不时点点头，只是不明白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王五食肆掌柜有些着急，忙打断他想继续诉苦的苗头，“老李，说正事，别忘了咱们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提醒，老李掌柜立马止住话头，直接了当道：“向掌柜，咱们是听说你家的养殖场养了不少猪，咱们想，想——” “你们想让我给你们供货？”向枣儿一针见血。 “哎，是是是。”老李掌柜连忙应声，“不知向掌柜意下如何？” 其他掌柜们皆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向枣儿略一思忖，道：“要我供货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向掌柜，你放心，价钱咱们好商量，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王五食肆掌柜生怕她反悔。 “价钱倒是好说。”向枣儿搓着下巴，目光在众人面上逡巡，“咱们养殖场的猪肉跟着市价走，不会无缘无故抬价或降价。你们也知道我那卤味馆生意还行，即便不卖给你们，这些猪肉咱们自个便能消耗掉。”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心里吐槽：按市价可不就是他们吃了亏。 向枣儿毫不在意他们的想法，继续道：“不过，得签契书。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图便宜，和柳义订货时并没签契书，出了事便说不清楚。咱们还是丑话说在前头为好，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然我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有几位掌柜听到这话，目光漂移不定，不敢直视她投来的目光。 “哎，签，咱们一定签。”老李掌柜立马出声应和，“价钱自是按向掌柜的规矩来。” 说着便朝身后的众人问道：“向掌柜愿意让出猪肉给咱们，实乃大义，大伙说是不是？” “向掌柜大义。”王五食肆掌柜保证道：“契书咱们一定签。” 其他人便跟着附和。 向枣儿看的出来，他们虽都嘴上应声，但有人心里不一定认同，不过是为了买到猪肉，勉强跟从罢了。 毕竟她随口说的价格可比柳义卖的要贵不少，真正注重吃食质量的掌柜自是不在意这点差价，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你们可都想好了？”向枣儿做最后的确认，“一旦契书签下便不能反悔。” “想好了，向掌柜放心。” “对，咱们都想好了。” 以老李掌柜和王五掌柜为代表，做了最后决定。 “好，既然想好了，那便随我去养殖场看看吧。”向枣儿道：“总得让你们亲眼瞧瞧咱们养的猪如何，这样你们才能体会到什么叫一文钱一文货。” 众人却傻了眼。 亲眼去瞧瞧？瞧养殖场的猪？ 以前柳义仗着自家猪场是县城独一份，不缺他们这些小食肆的生意，每次送货夹带一些不好的猪肉，他们敢怒不敢言，生怕人家不高兴，断了他们的供给。 可现在向掌柜为了让他们安心，竟愿意让他们亲眼去看，怎么能不吃惊。 第150章 请各位尝尝咱们自己的猪肉 众人呆愣愣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不愿意？”向枣儿笑着问道。 “愿意，愿意。”老李掌柜笑开了花，“咱们求之不得，嘿嘿。” “愿意，咱们愿意。” 其他人皆响应，他们又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向枣儿便带着一行人朝养殖场出发。 跟在众人身后的赵顺才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枣儿没来之前他已打探过，他们都有在豆腐坊订货的意愿，真成了，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他怎么能不乐呢，简直比掉进米缸的老鼠还开心。 虽说豆腐坊已有不少订单，每日忙得很，但谁会嫌赚钱多呢。 再说豆腐坊地方大，就是再来十几二十个订单他们也接，大不了在村里多招几个人帮忙就行。 越想越美，就在他畅想大好钱途的空档，和众人前后脚进了养殖场。 自从养殖场开始给卤味馆送货后，向枣儿便让柳老头在养殖场挑了块地方，建了个简易屠宰场，省得搞得哪哪都是，也不好处理。 而此时，屠宰场里热闹无比，还不时传出说笑声。 “今日咱们可有口福了，哈哈哈哈。” “是呢，柳伯平日里可宝贝那些猪了，养的精细的很。” “柳伯，可是有什么喜事，能让您老这般高兴，居然舍得杀头猪。”有人忍不住问道。 柳老头边分割猪肉边道：“哪有什么喜事，现在日子过得好，我高兴，杀头猪庆祝庆祝。” 虽这么说，但他心里知道，之所以这般高兴是因为柳义得了报应，他家武子的仇算报了。 枣儿必定也想到了，才让他提前准备，说午食大伙一起吃。 闻言，众人纷纷起哄。 “柳伯，那咱们希望你每日都高高兴兴的。” “对，每日高兴，每日有肉吃。” “小兔子崽子们，瞅瞅你们那馋样，平日里枣儿可没亏了你们那张嘴。”柳老头笑骂。 “哈哈哈哈，没亏，没亏，咱们就是跟着柳伯学杀猪。”六子抬手学着他比划了两下，“那手起刀落的麻利劲，谁能不羡慕。” “想学简单，先学会养猪再说。”柳老头回头看他，“你得好好，枣儿，你怎么来了。” 听到他的喊声，众人立马回头，便见向枣儿带着十几个人正站在屠宰场门口。 “柳伯，忙着呢。”向枣儿笑着给他介绍，“这都是县城食肆的掌柜，我带他们来养殖场看看，往后他们都在养殖场订猪肉。”接着和众掌柜道：“各位，这是咱们养殖场的柳伯，他养猪可是一把好手。” 柳老头吃惊不已，这么多人都在养殖场订猪肉，那剩下的猪怕是养不到年根了，心疼不已。 双方相互见过礼，柳伯便放下手上的活计，带着他们朝猪场而去。 别看是猪场，却被柳老头整治的干干净净，没有一般养猪场那股刺鼻的气味。 猪场隔成了一个个猪圈，每个猪圈里都有十几头猪，每头都是肥头大耳，膘肥体壮。 看的众人眼都绿了，粗略扫眼过去，起码百头以上。 不，不止百头，不远处的猪圈里似乎还有小猪崽的哼哼声。 不待柳老头带领，老李掌柜大踏步走了过去，朝猪圈里一瞧，不得了。 “哎呦，这窝小猪崽可真肥，一看母猪的奶水就足。” 闻言，其他人也跟着走过去瞧，粉粉嫩嫩的小猪崽谁不爱，纷纷夸赞。 柳老头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虽说人家夸的是猪崽，但猪崽是他养的，等于就是夸他了。 他立马眉开眼笑，“这边都是咱们自己养的种母猪，有十来头，上个月都生了，正好能养到年根。” 这可把一众人羡慕坏了，马上就能得红眼病的程度，这得足足百十只小猪崽呢。 “哎，柳伯，我瞧着您老养的猪格外肥硕。”老李掌柜一脸羡慕，“我家泰山也养了两头，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偏偏就是不长膘，愁煞人也。” 柳老头一听，心中猜到了八九分，“你家泰山没给小猪崽去势？要是不去势的话，不仅不长膘，肉还不好吃。” “去势？”老李掌柜一脸懵，“何为去势？” 这...... 柳老头不知该如何解释，不由看向赵顺才和向枣儿，希望他们能帮忙解释一番。 在大黎，养猪水平不高，还没有去势的概念，更别提劁猪匠这类职业了。 没有劁过的猪长大后会有一股骚味，不受高门富户待见，但对平民来说能吃到肉已是莫大的幸福，哪里会在意小小的味道。 向枣儿刚到这里时日子艰难，猪肉虽有点味道，她就多焯一会儿水，拿佐料炒会好些。 不过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毕竟平民百姓吃上一回肉不容易。 后来自己开了养殖场，加上柳伯又会养猪，她便有意无意的将劁猪的方法透露给他，没承想还真被他给琢磨出来了。 可自从养殖场的猪出栏，她便再也吃不得别处的猪肉。 “不说这些，猪场看完，各位对咱们养殖场的猪肉可放心了吧？”向枣儿不想回答，忙转移话题。 众人哪里还有什么意见，纷纷说着“放心，放心”。 向枣儿便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柳伯既然把猪都杀好了，那我便请各位尝尝咱们自己的猪肉，午食吃大铁锅熬菜吧。” “好好好，吃熬菜喽。”六子开心极了。 午食，赵顺才和刘阿爷陪着众掌柜聊天，向枣儿和一众妇人负责做饭。 热乎乎的大铁锅熬菜出锅，要说这熬菜还得配白嫩嫩的大馒头才香。 一行人吃了个肚儿溜圆，撑得直打嗝。 待酒足饭饱后，他们便跟着向枣儿回了豆腐坊。 这次再谈起猪肉的价钱时，一众人没了之前的不满。 “向掌柜，你家这猪头，是这个。”老李掌柜竖起大拇指，“能不能让我多订点，嘿嘿。” “哎，向掌柜，咱们也想多订点，价钱不是问题。” “对，这么好吃，给咱们多订点吧。” 他们相互推搡着，生怕晚一点自己便订不到了。 第151章 我想请几个护院 一群男人吵吵嚷嚷起来，犹如几百只鸭子一起呱呱叫。 他们互不相让，只不过希望能多得些猪肉罢了。 吃过养殖场的猪肉后，他们根本不可能退而求其次，去寻别的地方买肉。 “停，停。”向枣儿无奈，抬手制止他们继续闹嚷。 “先听我说，养殖场统共就那么多猪，在保证卤味馆供应的前提下，我会尽量多给你们一些。” “向掌柜，真的不能一次让咱们多订些吗？”老李掌柜苦着脸问道。 “对呀，让咱们多订一些吧。” “向掌柜，你就多匀些给咱们吧。” 向枣儿很为难，今年统共就养了这么些猪，再多她去哪里弄？ 何况方氏食肆那边的量也不小，她首先要保证自己人的供应啊。 “各位掌柜，我也想多给你们匀些，奈何实在是没办法。”向枣儿略想了一下，道：“猪肉限量供应，不如你们多订些豆腐。” 众人失望不已。 虽说豆腐也是好东西，但还是赶不上肉好吃不是。 最主要是他们食肆里的厨子不会做豆腐菜肴啊，食材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向枣儿了解县城各家的主打菜，基本都是以猪肉为主，多少知晓点他们的难处。 于是，她道：“各位，现在猪肉只这么多，再多了我实在无能为力，年根那批一定多给大伙分些。不如这样，如果大伙从咱们荷花村豆腐坊预定豆腐，我便附赠一道豆腐菜肴的配方，怎么样？” 一听到她这话，众人立马又沸腾起来。 附赠一道豆腐菜肴配方？！ 要说县城谁家豆腐菜肴做的好，数得上的便是悠然居和方氏食肆，别家再眼馋也无用，谁叫自家厨子不会做。 听闻这两家的豆腐都是在向掌柜这边订货，难不成也是从她这得了配方？ 如果真如她所说，订豆腐送配方，那一道豆腐菜肴便能让他们这种小食肆赚得盆满钵满。 众人心思瞬间活泛起来。 “此话当真？”王五掌柜心动不已。 “自是当真。”向枣儿回。 “那我要订豆腐，每个月都订。”王五掌柜立马表态，“嘿嘿，向掌柜这豆腐菜肴的配方......” 其他人见他抢了先，立马不满起来，纷纷吆喝着要下订单。 作陪的赵顺才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心中呐喊：豆腐坊要发大财了！ 趁热打铁，不待向枣儿开口，他立马喊了崔喜将早就准备好的契书拿来，生怕这些人过一会儿反悔。 契书签完后，在一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向枣儿领着他们回了四合院，紧接着去了书房。 半个多时辰，一行人拿着配方乐呵呵离开，那模样犹如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般。 而豆腐坊里，赵顺才拿着一沓契书笑得见眉不见眼，“啧，还得是枣儿有本事，豆腐坊这些订单哪个不是冲着她的面子。” 此次买卖双方都很满意，互惠互利。 没几日，这十多家食肆都推出了自己独有的豆腐菜肴，立马在县城内掀起了一股品尝豆腐菜肴的风潮。 友人三五结伴，今日去老李食肆品尝家常豆腐，明日去王五食肆吃煎豆腐烩菜，后日再去别家点一份肉沫豆腐煲...... 能一连十多日品尝到不重样的豆腐菜肴。 甚至有人品尝过后将这些豆腐菜肴从口味、色泽、价钱等等，做了详细描述，好供后来人参考。 豆腐菜肴一时风头无两，食肆自是赚得盆满钵满。 这股豆腐风还吹进了大小赌场，引得赌坊东家们眼红，也参入其中分一杯羹。 “向掌柜，你是不知道，这两日永安赌坊搞了个一赔十的赌局。每日选出两家食肆，派人去统计每日卖出多少道豆腐菜肴，多者为胜，可获十倍赔率，引得无数人争相下注。”赵虎挠着脑袋笑道：“我去玩过一把，可惜没猜中。嘿嘿。” 向枣儿看着他那憨实模样，不由笑道：“偶尔玩一次倒是无伤大雅，可不能染上赌瘾，害人害己。” “哎，我晓得。”赵虎应声点头。 不知为何，向掌柜总给他一种长辈的感觉，明明两人年纪相差无几。但向掌柜做什么事情都有条有理，很有章法，反观自己呢，性子毛躁，做事马虎。 这么一对比，赵虎瞬间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哪哪都要和她学习。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街口走来几人，而后坐在了卤味馆对面，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似是乞丐。 乞丐？老王叔的人？ 不对，老王叔的人老的老小的小，不似这些人，虽瘦但不弱。 之前听玉坠说过，她常去破庙给那些乞儿送吃食。老王叔感念她的善心，知道她在卤味馆做工，便不许自己的人去闻香街讨饭，哪怕是街口也不许。 世人，尤其是开门做生意的，最是不喜乞儿上门讨饭，觉得晦气。她倒是不在意，但老王叔很强硬，不许他们来。 所以，卤味馆门前不应该有乞丐才对啊，难不成是别人手下的乞丐？ 赵虎见她默不作声地盯着对面的人，笑着为她解惑，“向掌柜，这些人是北边来的难民。” “难民？”向枣儿有些意外。 “嗯，说是北边遭了灾，逃来了咱们青峰县。”赵虎指着那群人，道：“坐中间那人叫崔盛，连着来了好几日了，不讨要吃食，只想寻个活计，养活一家老小。” “我和他说过，铺子不缺人。”庞掌柜端着一盘卤肉过来，“偏不听，每日还来，他之前帮咱们教训过闹事的无赖，也没耽误咱的生意，不好上前驱赶。” “教训过无赖，那他可是会些拳脚功夫？”向枣儿若有所思问道。 说到这事，赵虎忙挤了过来，小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说来这之前是跑镖的，确实会些拳脚，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匪徒，多亏会些拳脚，不然一家老小说不定活不到现在。” 向枣儿斜眼晲他，“赵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嘿嘿，我见他们可怜，就擅自做主将咱们吃不完的饭食拿给他们，一来二去，算是熟悉了些。” “那这人秉性如何，可适合做护院？” “护院？” “嗯，我想请几个护院。” 第152章 遭了贼 赵虎没有回答，盯着对面的人看了半晌。 而后转头看着她，犹豫道：“秉性如何，咱还真不好说，除了知道他们是北边逃难来的，其他一概不知。”接着建议道：“向掌柜，你还是去牙行买人牢靠些，能签死契。” 向枣儿知道他说的对，对面这些人先不说来历是不是真的，就那模样也不像愿意与人为奴的。 算了，她还是得空去牙行或雇或买几个正经护院吧。毕竟有牙行作保，知根知底来的安全些。 现在四合院里只有崔喜和崔铭两个劳力，自打失火以来，她总是不安心，所以才想要雇几个人和他俩一起看门护院。 “嗯，我知道了，得空我去牙行看看。这些人你也盯紧些，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哎，知道了，向掌柜放心，我一定盯紧了他们。”赵虎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边两人聊着对面的人，孰不知对面的人也正聊着他们。 “盛子哥，咱们都守了这么些天，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干看着能看出什么？”旁边的大胡子忍不住问道。 闻言，崔盛没去看他，只默默继续盯着对面的人，“不急，总得看看这人秉性如何。” “可光看能看出什么秉性，这人得处了才知道如何，现在人家不愿意让咱们进铺子帮工，没辙。” “王扇，最近大哥那边可有传消息来？”崔盛不理会他的牢骚，问起别的。 大胡子王扇摇了摇头，“没有，咱们这一路都没收到消息。”不由担心问道：“那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咱们一路已经将痕迹抹除干净，应该不会有事。”虽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嘱咐道：“平日里让兄弟们警醒着点，多注意着县城里可有生人进出。” 他这话一出，王扇立刻苦了脸，“盛子哥，咱们才来多久，哪里知道谁是生人。” 要真的算起来，他们这些人才是生人吧。 崔盛一愣，苦笑道：“对呀，算起来咱们才是生人，去哪里注意有没有生人进出。”不过随即想到什么，便道：“没关系，对面铺子里的那个小伙计，人不错，话还多。你没事了就去问他讨些吃食，说不定能从他嘴里聊点东西出来。” “可，你不是说咱们不能讨饭吗？”王扇又惊讶又不解。 明明刚来那会，他说他们有手有脚，寻个活计便能养活自己，没必要和真的乞丐一样讨饭的。 “那是我，不是你。”崔盛道：“你可以去讨饭，因为你比较像乞丐。” 呃...... 王扇低头看了看身上烂布条般的衣服，再看看旁边人的。心中很是不服气，怎得就他像乞丐了，明明两人差不多。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旁边人斜眼看了过来，王扇立马笑道：“知道了，盛子哥，我一定完成任务。” 算了，反正他们一路来都是听盛子哥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九月底，秋老虎一走，早晚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向枣儿收到了赵虎转交给他的信件，看过信后才知道，原来是赵乾写给她的。 信上说他和他家少爷已经动身回青峰县，让她这边准备着，等他们一到，美食街就要开张。 听闻此消息，三小只瞬间激动起来。 小梨儿手舞足蹈，“大姐，我要去，我要去。” “姑姑，还有我，还有我。”小宝激动地小脸发红。 “大姐，咱们能都去吗？”梨儿也想去。 向枣儿自也是高兴不已，要不是因着二人回了京城，美食街早该开张了。 “好，一起去，还有刘阿奶，刘阿爷，狗蛋，大壮叔，春兰婶......咱们都一起去。” “大姐，我还想喊着田妞去，可以吗？”向梨儿看着她问道。 “好，等确定开张的吉日，我提前告诉你，你可以前一天晚上约田妞来咱家睡，第二日再一起进城。”向枣儿建议道。 “嗯，知道了，大姐。”向梨儿笑得开心，一把抱住她，撒娇道：“大姐，你真好。” 旁边的两小只有样学样，跑过去将她团团围住。 “大姐，桃儿最喜欢你了。” “姑姑，小宝稀罕你。” “哈哈哈哈，好，你们都是大姐的小心肝。” 爽朗开怀的笑声飘到院里，飘进崔六娘耳里，她心中羡慕极了。也想跟着去看看，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歇了心思。 自打收到赵乾的信后，向枣儿便干劲十足，想趁着他们回来前，将家里的事情忙个七七八八，不耽误美食街开张。 于是今日去地里盯着人种冬小麦，明日去养殖场和柳老头商量怎么能养更多猪，后日又去寻木匠定制脱棉籽用的手摇脱籽机...... 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向枣儿刚好得了空，赶着牛车先去豆腐坊装上货，晃晃悠悠朝县城出发，想着先去给悠然居和方氏食肆送货，然后回来时顺道去隔壁村取脱籽机。 没成想，还没到县城门口，便看见进城的队伍排出了半里地。 不由纳闷，便和前面的汉子打听，“大叔，城门口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哦，不太清楚，只知道所有进城的车马人都要严查。”汉子说完，瞧瞧她车上的东西，“小娘子这是要进城卖吃食？” “哎，是呢。”向枣儿顺着他的话头答道。 城门守卫何时查验这般仔细了？ 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轮到了她。 她将牛车停下，笑道：“官爷好。”说着朝那城门守卫头头手中塞了个钱袋，“我这车上都是吃食，时间久了怕是要坏掉。” 守卫头头掂了掂钱袋子，满意点头，“我认得你，向掌柜嘛。咱们都是奉命行事，车马人一律查验，别见怪。” “不怪，不怪。”向枣儿面上带笑，心里却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官爷，今日怎得查验这般严格？” 守卫头头没说话，只掂了掂手中钱袋子。 瞬间明了的向枣儿，好气又好笑，抓了几粒碎银子塞进他手里，这人才掩唇道：“向掌柜有所不知，知县府邸遭了贼，听说丢了东西。” “可知丢了何物，竟这般劳师动众？”向枣儿小声问道。 第153章 他们不是商人 县城中心的主街道，车水马龙，两侧的铺子人流不息，热闹非凡，一如从前。 向枣儿慢悠悠地赶着牛车前行，想起刚才城门守卫头头的话，“丢了何物？这就不是咱们这种身份的人该知晓的，知县的府邸就算丢了根鸡毛都得严查。不过看在向掌柜出手大方的份上，我奉劝一句，少打听，省得惹祸上身。” 然后她不解又问为何，他笑答不太平。 至于为何不太平，他便佯装忙碌，不肯再多说了。 现在进了城，一切一如往昔，城里并没有不同。可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眼瞅着方氏食肆到了，向枣儿甩甩头，将脑中纷杂的想法赶走，忙起正事。 送完方氏食肆和悠然居的货，向枣儿并没有离开县城，而是去了城北的破庙。 向枣进到破庙，便看见老乞丐正给几个小乞儿训话，看见她来了，才放几人离开。 “向掌柜，你怎得来了？”老乞丐愕然道：“玉坠小娘子刚走没多会儿，你们没碰到吗？” “没有，我绕了近道过来，可能是走岔了路吧。”向枣儿笑道：“我给您老带了煎豆腐，上面撒了些盐巴。” “哎，多谢。玉坠小娘子刚送了些大饼，你们有心了，呵呵。”老乞丐乐得合不拢嘴。 油煎的豆腐，吃过后他便一直念念不忘，喝粥或就大饼好吃的不得了。 “老王叔，我这次来是想和您打听点事。” “你说。”老乞丐赶忙往嘴里塞了块煎豆腐。 向枣儿凑近他，小声问道：“最近城内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你指是知县府邸丢东西那事？” “对，您老可是知道其中内情？” 老乞丐捋了捋花白胡须，“内情不知道，不过其他的知道点。”他嗦干净手指，道：“就前几日，五儿说在知县家的后门处看到贺管家带着护院不知在找什么人，只听着他喊了句：别让人跑了。” “哦，对了，贺管家是知县家的管家。”怕她不知道贺管家是谁，又补充了一句。 别让人跑了？ 向枣儿垂眸沉思，这说法和城门守卫头头说的“遭了贼”倒是能对上。 看她沉默不语，老乞丐又道：“向掌柜，最近你还是少进城吧。这县城面上看着太平无事，实际背地里波涛汹涌。” “为何这么说？”向枣儿不解。 “我猜的。知县那小舅子可是出了名的纨绔，整日不是招猫逗狗，就是欺压良民，最近居然没闹什么幺蛾子，安生的不像话。知县更是月余没见出过门，搞不好真有什么大事情。”老乞丐又叹气又摇头，“唉，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原来是这样，老王叔的乞丐帮遍布整个县城，他说的话她信。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向枣儿站起身，道：“老王叔，我还有事忙，就先走了，您老注意身体。” “哎。”老乞丐笑着目送她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 倏地，他脸上笑容消失，一拍大腿，“哎呀，忘记和向掌柜说了。” 于是他招来个半大小子，嘱咐道：“你快些跑，追上向掌柜后，你这样说......” ...... 此时的卤味馆早已打烊，向枣儿将牛车停在后门，兀自出神。 ——向掌柜，王爷爷让我和你说，县城最近多了许多生面孔，他们经常在悠然居和闻香街附近盯梢。咱们见过他们那领头人和贺管家有过来往，不过打听不到具体的来历，只能你多注意，小心些。 经过五儿这一提醒，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心里一直觉得怪怪的。往常主街铺子里虽热闹，但大伙都是慢悠悠的，可今日铺子里总有人来去匆匆，只不过没人特意关注罢了。 怪不得她去悠然居送货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看来不是想多了，真是确有其事。 生面孔，领头人，知县，悠然居，闻香街...... 向枣儿不禁喃喃道：“贺管家和那领头人有来往，难不成是知县雇他们盯着悠然居和闻香街......为了什么？悠然居，闻香街，东家......” 倏地，她眼前一亮，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这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悠然居和闻香街都是宴洲的产业，据说宴洲家里人在京城做大官，难不成知县查到了这点？ 亦或是知县知道了宴洲的身份，怕他这次归家后，和家里说青峰县的真实情况，从而阻碍自己的官途？ 再加上宴洲和沈槐认识，而沈槐又身份不明，失踪多日。 而且宴洲马上要回到青峰县，巧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知县府邸却遭了贼，想必东西很重要，说不定关乎他的官途，所以才如此明目张胆的大肆搜捕。 能进知县府邸偷东西的，必定武艺非凡，可沈槐...... 不对，不对，之前玉树叔被抓进大牢时，她还在县衙后门碰见过沈槐，想必他们布局很久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和宴洲认识，和沈槐又是同村的，那知县会不会以为整个荷花村都是同谋。 想到这里，向枣儿瞳孔微缩，瞬间回神，直接扯着缰绳，催动大黄掉头。 真希望是她猜错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先回荷花村再做打算。 牛车出了城门，拐过一个路口，向枣儿余光便瞥到左侧几匹高头大马。 她不由疑惑，青峰县百姓穷，买的起马的寥寥可数，基本都是高门大户或是官宦之家。 不年不节的，平日里这些老爷公子是不会骑马往乡下地方去。 她故意将牛车赶得歪七扭八，想趁机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娘子，你可是不会赶车？”一道痞里痞气的男声传来，“要不要哥哥帮帮你？” 向枣儿蹙眉，接着扭头去看，一丝诧异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商人？ “老四，不得无礼。”那人刚想再调笑两句，便被领头人打断，“小娘子，莫怪，我这弟弟惯爱说笑，并无恶意。咱们是南边来的商人，途经此处，听闻荷花村有一豆腐坊，便想去见识见识。” 向枣儿毫不避违，大大方方地打量他们，看这四人身穿蓝绸长袍，确实是商人打扮。 目光从上再往下时，她眉头不由拧紧。 不对，他们不是商人。 第154章 荷花村危矣 当今自登基以来，百废待兴，国库却空虚，需要大量银钱来充盈国库，于是放开了诸多对商人的限制，提高了商人的地位。 允许商人着丝绸便是其中一条。 但凡家里有从商者，便三代不许参加科举，既不能科举，钱赚的多了，唯一能展现实力的地方，便是吃穿用度，自然是越贵越好。 这四人穿的是商人惯爱的丝绸长袍没错，可脚上的鞋却将他们暴露了。 领头那人穿的是官靴，怎么可能是普通商人。 向枣儿想起之前的猜测，努力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慌张，“四位一看便气度不凡，想必定是家大业大。不知荷花村那普普通通的豆腐坊里有什么好东西，竟然能引得诸位特意远道而来。” “呵呵，小娘子说笑了，咱们就是普通商人，商人逐利是本性，咱们兄弟四人知道豆腐坊的生意稳赚不赔，自是想去拜师学艺去的。”领头人笑着打哈哈。 他的话合情合理，听起来毫无破绽。 但向枣儿早已识破，便没再说什么，他们一路跟得很紧，她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甩掉几人，更别说先一步回荷花村报信了。 “向掌柜，向掌柜。”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身后传来喊声。向枣儿忙伸手拉住缰绳，停稳牛车，那四人跟着勒住马，停在她旁边。 她回头去看，不远处，赵虎正赶着马车而来。 “向掌柜，我二叔回来了，他请你去悠然居一叙。” “啊？赵掌柜回来了？”向枣儿一愣，立马察觉不对。 宴洲和赵乾即便脚程再快，也不可能她这边前脚刚收到信，他们后脚就到了青峰县，除非信早半个月前便寄出来了。 “咳咳，向掌柜，二叔说东家跟他一块等你呢，咱们快回县城吧。”赵虎催促道。 随即他假装喉咙不舒服，衣袖掩住口鼻轻咳，实际是趁着那四人不注意对她偷偷做口型。 而那领头人听到赵虎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即一脸若有所思，似在犹豫什么。 向枣儿看明白了赵虎的口型，他说：他们是坏人，快跟我回县城。 正当她准备配合演戏时，那领头人朝她拱手行礼道：“原来小娘子是卤味馆的向掌柜，久仰，久仰。我想起城中还有点事没办完，改日再去拜访，我等先行一步。” 说完根本不等她有所反应，吆喝了另外三人，催马朝县城疾奔而去。 马蹄扬起灰尘，扑了向枣儿和赵虎一脸。 “呸呸呸。”将嘴里的土吐干净，赵虎道：“向掌柜，这些人为什么要跟踪你？” 为什么跟踪她，八成是想通过她寻什么人吧。那领头人刚才告别那一通说辞，明明就将她查了个底掉，还假装不认识，不就更能证明他们另有所图。 “他们怕是想借我寻人呢。”向枣儿喃喃道。 “啊？寻什么人？”赵虎满脸不解，随即又摇了摇头，“算了，我先送你回荷花村吧。” 收回目光，向枣儿点点头，而后催动缰绳，大黄牛慢悠悠走起来。 “对了，赵虎，你怎么来了？”向枣儿后知后觉问起。 他应该不知道她今日会来县城才对。 “哦，我去悠然居的路上遇到了五儿，他说......” 今日，就在向枣儿调转车头离开卤味馆后，赵虎便从后门出来，朝悠然居而去，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赵虎走到半路被个小乞丐给撞了个趔趄，小乞丐倒打一耙哎呦哎呦叫唤着要他赔钱，还连拖带拽的将他拉到一处暗巷。他恼怒不已，想把小乞丐胖揍一顿，结果小乞丐一抬头，嚯！熟人。 原来小乞丐故意撞他是有事要告诉他：咱们看见向掌柜一出城门就被人坠在身后，王爷爷让你带人赶紧追去看看。 赵虎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回卤味馆赶了马车就追，哪里还记得要带几个人。 只心中愤愤不已，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行凶不成。 还好牛车走的慢，他马车赶得又快，很快便追上了她。但看见对方是四个壮汉，他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便歇了动武的心思，只能智取了。 “于是，我便想先找个理由把你带回卤味馆再说，谁知道这几人倒是先回了县城。” 向枣儿听完他的讲述，更加确定这几人目的不单纯，八成和知县脱不了干系。 “赵虎，你不用送我了，你回卤味馆吧，让铺子里的人这几日出入当心些。”向枣儿略一思忖，道：“以防万一，你还是去悠然居借几个好手，护卫大伙周全。” “好，我知道了。可，可我要是走了，万一那几个人又回来怎么办？”赵虎不放心。 “没事。他们一听你说赵掌柜回来了，立马便要返回县城，想必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我，而是悠然居。”不过下一句她没说，虽然主要目标不是她，但如果他们真跟着回了荷花村，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你回去后，先给你二叔去封信知会他们一声为好。” 虽然她内心觉得，宴洲他们应该早有防备才对。 “好，我回去便给二叔写信。”赵虎还是不放心，“向掌柜，要不你还是先和我回卤味馆吧，等我去悠然居借几个人护送你回去。” “不行，我怕村里有事，得赶紧回去提个醒。”向枣儿拒绝。 她眼皮一直跳，心也不安，必须要回去好好和赵大伯商量对策才行。 看她坚持，赵虎不好勉强，便叮嘱道：“好吧，那向掌柜你路上小心点，我就先回卤味馆了，你一定要小心啊。” “好，快走吧。” 赵虎这才不甘不愿地调转马车返回县城。 向枣儿继续赶着牛车上路，要说她真的不担心那是假的。 她担心这事会牵连到三小只和崔喜一家，担心牵连到刘家人、赵家人、柳老伯一家，还有桃花村的其他乡亲们。 现任知县是个什么德行，她之前已经领教过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想必他丢的东西应该特别重要，重要到足以影响他的官途。 那为了找回，他势必会不择手段，在找不到贼人的情况下，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但凡有丁点关联的人都会有危险。 荷花村危矣！ 第155章 有动静 黄昏时分，在看到袅袅炊烟飘荡在荷花村上空时，向枣儿紧绷了一路的心终于能稍微放松些。 “枣儿，刚回来呀？”养殖场下工的村民高兴地和她打着招呼。 “哎，大伙下工了？”向枣儿问道。 “是呢。”他们纷纷提了提手上的东西，开心道：“这不，养殖场今日杀猪，咱们都买了些，给孩子们祭祭五脏庙。嘿嘿。” 安静祥和的村庄，朴实和善的乡亲们，一如从前。 心中的阴郁散开不少，向枣儿和他们又聊了几句，才在河边分道扬镳，赶着牛车回了四合院。 之所以没直接告知大伙，是因为这些全是她的猜测，再就是害怕引起村民恐慌。 于是，晚食后，先让崔铭带着桃儿和小宝去刘家寻狗蛋玩，再让崔喜喊了赵家人，向家大房，以及刘大壮。 她没有瞒着家里其他人，将向梨儿、崔喜、崔氏母女一并喊到了堂屋，将事情和盘托出。 众人皆震惊无比，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娘子，你说这位沈槐，便是小宝失踪的阿爹？”崔喜率先回神。 “是。”向枣儿点头。 “如果真是他拿了东西，那即使咱们不知情，怕也是脱不了干系。”崔喜脸色凝重，“如今他下落不明，为了以防万一，那边会不会派人灭荷花村的口？” “不好说，如今那边还在满城搜查。再找不到人，为了周全自己，难保他不会将所有有关联的人或事抹除干净。”向枣儿沉声道：“咱们如今得想想办法自保才行。” 其他人总算都反应过来，吓得脸色惨白，讷讷不知语。 崔李氏颤声道：“那，那咱们该怎么办？那可是知县啊，能只手遮天，他想杀谁不就如碾死蝼蚁般容易，咱们老百姓哪里斗得过官府......” 崔六娘一把抓住她颤抖的手，安慰道：“阿娘，别怕，有咱们在呢。” 其他人虽没说话，但脸色皆沉重无比，他们知道这事非同小何，弄不好就会惹来灭村的灾祸。 “枣儿，你是怎么想的？”赵顺才拧眉问道，“咱们该如何应对。” 他之前还沉浸在发财的美梦中，怎么一转眼便陷入要被灭村的灾祸中，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我也没想好。”向枣儿道：“不过，咱们既然知晓此事，趁那边还没动手，必须早做准备才行。” 一旁的向安倏地站起来道：“我知道，咱们现在就去召集村中所有男丁，然后在村口设伏，管他什么知县不知县的，来了咱们就打。哎呦——” 话音未落，后脑勺便挨了巴掌，他揉着脑袋扭头看向身侧的人，委屈道：“大哥，你做什么打我？” “别胡说八道，县衙的差役都有刀，厉害着呢，你确定能打的过。”向平呵斥他。 “哼，你就知道说别人的厉害，不让咱们威风。” “那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平日里叫你多读书，你偏不听。” 兄弟俩竟还争执起来。 还别说经他们俩这么一闹，沉闷的氛围缓和不少。 “我倒是觉得二哥说的对，咱们要奋起反抗，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向枣儿眼神坚定，看向赵顺才道：“赵大伯，虽没有刀枪剑戟，但有锄头、铁铲、镰刀等等，这就是咱农户的武器。谁要侵害荷花村，咱们定不能轻饶了去。” “对，枣儿说的对。”向安大声附和，“咱们荷花村二百多人，就不信还打不过几个官差。” 赵顺才看他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实在不忍打击，又不得不开口，“荷花村一半多都是老弱妇孺，剩下的壮劳力也没学过武，能行吗？” “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哎呦——大哥你怎么又打我。” “你别插嘴，听赵叔说完。”向平按着毛毛躁躁的弟弟，不让他再开口。 赵顺才赞赏的朝向平点点头，这个向安实在是聒噪，将他的思路都打断了。 他稍稍整理了下思路，继续道：“我是担心咱们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用。” “赵大伯，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说不定这事就是咱们瞎猜的，知县压根不会对荷花村动手。”向枣儿脸色冷凝，“可万一呢，咱们防的不就是这万一，荷花村二百多口人不能有万一。不如先安排人日夜巡逻起来，如果没事还好，真有事还能提前和其他人提个醒。” 众人觉得她这话有道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谁不知道他们那知县是啥样的人，万一真丧心病狂起来怎么办？ “成，那明日我便召集村里的壮劳力，分成几组，日夜巡逻。” “嗯，那就有劳赵大伯了。”向枣儿点头，目光在其他人身上逡巡一圈，道：“大伙回去别声张，免得引起恐慌。只说山里发现了山匪的行迹，让大伙将家里的钱财藏好，出门定要结伴而行。”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 次日，赵顺才敲着铜锣将人召集起来，大伙一听有山匪的行迹，展现出了空前的团结，根本不需要费口舌。 每家各出一个男丁，很快事情便安排好。 于是，荷花村里不管白日还是夜里都有人不停的巡逻。 如此这般过去几日，竟没任何事情发生，大伙便觉得山匪可能已经逃离青峰山。 但向枣儿却觉得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罢了，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这日夜里，轮到刘大壮和向平向安兄弟在村口附近巡逻。 “啊哈——”向平哈欠连天，擦了擦眼角，问道：“大壮叔，都好几日了，是不是没事了？” 刘大壮将灯笼和铜锣放在一边，席地而坐，“谁知道呢，说不准就等着咱们放松警惕呢。” “我觉得大壮说的对，搞不好此时知县正往外派人呢，想着趁夜里将咱们一网打捞了去。”向安叼着根狗尾巴草道。 “那叫一网打尽。”向平翻了个白眼。 “我管他是打尽还是打捞，只要敢来，咱们就叫他们有去无回。哎呀，我这次说对了吧，大——唔唔——”他“哥”字没喊完，便被刘大壮一把捂住了嘴。 刘大壮嘘了一声，“嘘，有动静。” 第156章 人来了 闻言，向平立马警惕起来，拉着两人朝旁边的草丛里躲去，透过杂草缝隙朝村口外望去。 远处，有点点星火，阵阵马蹄声，正朝荷花村的方向而来。 “向安，快去敲响铜锣示警。”刘大壮将铜锣一把塞给他，“向平，你快些跑，去通知枣儿，人来了。” “哎。”两人应声而去。 片刻后，荷花村里便响起了铜锣声。 睡梦中的人惊坐起，一听到铜锣声，大喊着山匪来了，山匪来了。 手上动作迅疾，穿上衣裳，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一拿，孩子一背，顾不得其他，全家朝山中进发。 进山中躲避的人，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手无缚鸡，向枣儿早几日便和他们说过，一旦山匪进村，他们只管带着干粮躲进山中，剩下的都交给男人们。 “娘，您走快些，走快些。”杜氏走在向婆子身后，不停地催促。 向婆子一把年纪，腿脚却不错，只是这天黑路滑，根本就走不快，“催催催，催命呢，没瞧见前面有人吗？” “哦。”杜氏不敢再言语，只朝着身后人嘟囔了一句“死老太婆”。 “来财，扶好你爹，别摔了。”向婆子不放心嘱咐道。 跟在杜氏身后的向来财一愣，忙往后瞧，立马傻了眼。对呀，他爹呢？他爹哪去了？ 于是他便扯着嗓子喊道：“爹，爹，哎呦——”刚喊了两声便被人扇了一巴掌。 “谁，谁打我？”向来财气哼哼朝四周的人看去，奈何天黑压根没看清是谁打的，“王八羔子，竟敢打老子，别被老子抓到，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说来财，你再这么喊下去，一会儿准把山匪喊来。”人群中有人怼他。 一听到山匪，向来财吓得忙捂住嘴，不敢再出声。 此刻，已经走在最前面的向婆子听到向来财喊爹，这才知道向老头没跟上他们，便扯着嗓子喊：“他爹，他爹......” 嗓门大到把所有人吓得一激灵，杜氏早忘记对婆母的惧怕忙伸手捂她的嘴，“娘，你再喊，咱们都会没命的，那些山贼不仅谋财还要害命的。” 向婆子一把甩开她的手，呸了两口，“呸呸，少拿你那上完茅房不洗的手碰老娘，恶心，臭死了。” 杜氏噘着嘴，抬手放在鼻尖闻了闻，“哪里臭了，昨日我明明洗了手。” 她不说还好，一说向婆子还干呕起来。 众人无奈摇头，这奇葩的婆媳俩。 话说回到“山匪”这边，他们将马拴在村口的大柳树下，在领头人一声令下后，一路畅通无阻地朝四合院而去。 躲在草丛里的赵顺才心急如焚，却又不能现身，只能干瞪眼。 待那群人走远，赵顺才这才小心翼翼走出草丛，本想跟着去四合院，但想到之前做了准备，便径直朝大柳树下的二十几匹马而去。 在向安敲响第一声铜锣的时候，向枣儿便醒了。 屋门被人推开，崔李氏和崔六娘小跑着进来，二话不说便抱起孩子。因着特殊时期，三小只一直跟她睡一块。向枣儿起身，带着众人朝一旁的耳房而去。 不多会儿，向枣儿再度返回，身边却没了其他人跟着。 这时，屋外崔喜语气焦急，“娘子，娘子，你们可藏好了。” 崔喜知道向枣儿屋内约莫有密室，不好直接闯进去，便站在门外喊了声。 不料屋门被猛地打开，向枣儿冲出来，随手抄起放在门口的镰刀，作势要朝大门方向跑。 却被崔喜一把拽住，“哎呀，娘子，你怎么出来了，快和小公子小娘子一起躲起来。” “崔伯，你放心，其他人已经躲好了。”向枣儿道：“我得和大伙一块作战。” 说着便要挣脱他的手，崔喜急得不行，“娘子，你听我的，快躲起来。咱们都是男人，大不了一死，你是女子，真要被抓住......不行，你赶紧进去。只要咱们不喊你们，千万不能出来。” 向枣儿怎么肯，虽说这事不是因她而起，但这些人明白着是冲着她来的，她不可能躲起来，让别人去冒险。 “崔伯，我不能躲。”向枣儿赶紧道，“咱们赶紧过去看看情况，如果让他们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进来，大伙全活不成。” 崔喜自是知道的，他刚才从门缝里往外看，火把光将那些人手上的刀照得明晃晃，个个脸上蒙着黑布，穿着粗布衣裳，佯装成山匪的样子，足足有二十几人。 再瞧瞧他们自己人，加上向枣儿才不到十个人，而武器不是锄头就是镰刀，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不行，他们并非善类，不能让你去冒险，你快进去。”崔喜使劲将她往屋里推。 向枣儿一个灵活转身，绕过他，朝大门口跑去。 “哎，娘子，娘子，你回来。”崔喜措不及防，急得直拍大腿。 向枣儿跑出内院，朝着大门处喊道：“崔铭，你顶住，顶住。”随即朝跟在后面的人喊道：“崔伯，快去看看，灶屋里烧好了没？” “好了好了。”有人小心翼翼抬着大铁锅过来，“小心，快闪开。” 大门有崔铭顶着，外面的人一时进不来，便有人另辟蹊径，开始爬墙头。 向枣儿眼疾手快，立马抄起铁勺往锅里一舀，便朝墙头泼。不知泼到了哪里，那人疼得哎呦一声，摔下了墙头。 随即，门外传来了喝骂声。 “可惜，只中了一人。”向枣儿惋惜不已。 “枣儿姐，我来，我来。”六子此刻脸上哪里还有害怕，兴奋道：“我个头高些，泼的准。” “好，你来。”向枣儿将铁勺递给他。 “还有我。”崔喜不知何时寻了个木勺，“娘子，你往边上靠靠，别烫到了。” 一时间，墙头处不时传来哀嚎声，一刻钟后，便没人再敢爬墙，这边的铁锅也空了。 “砰——砰——”外面的人无计可施，又开始砸门。 即便崔铭有再大的力气，时间长了都顶不住。 “快，大伙都去帮忙。”向枣儿大喊一声。 他们统共不够十人，即便全上去帮忙，大门也被慢慢撞开一条缝。 第157章 沈槐回来了 众人使了吃奶的劲儿，可始终不抵，眼瞅着门缝越来越大。 有几人甚至将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胡乱摆动着想抓他们。 本能反应，向枣儿立刻举起手中镰刀便朝那几只手招呼过去。 不知是不是门缝太大，已经暴露她的动作，对方及时缩回手，精准避开，没伤到分毫。 “哎呀，躲过了，算他们运气好。”六子惋惜不已，随即拖过脚边的锄头，从门缝处向外捅咕，“一群狗东西，小爷和你们拼了。” 可惜，锄头实在是太笨重，没捅咕几下，便被对面的人一把夺了过去。同时六子被巨大的力道带着往前扑去，而此时前方迎面冲来一把刀，直指他面门。 “六子，小心。”向枣儿惊恐大喊，而手却早于大脑先一步反应，使劲拽了他一把。 多亏了她这一拽，让他堪堪避过迎面而来的刀刃，保住了小命。 众人回神，个个脸色苍白，脊背汗毛倒立，差点吓尿了。而六子被她拽倒在地，脸色煞白，浑身抖个不停。 他抖着嘴唇道：“我，我，差一点就去见我太奶了。” “呼——”向枣儿重重呼出口气，感觉到门外的劲道越来越大，门内的人快坚持不住了。 她焦急喊道：“六子，没时间给你害怕，快，快去烧一锅油来，快点！” “哦哦，好。” 生死关头，没时间给他害怕，六子一骨碌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灶屋跑去。 对方似是察觉到抵在门后的力气越来越小，知道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翻不起什么水花，便似猫戏鼠般大声吆喝，嘲笑，辱骂。 门内的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可他们不敢还嘴，生怕一说话就卸了力气，就在马上力竭时，崔铭爆喝一声，挪动高大的身躯，准备堵住越来越大的门缝。 “崔铭，不——”“要”字还没喊出，向枣儿便感觉门上的力道猛然一松，大门砰一声再度重重关上。 门内众人反应不急，跟着重重拍在门上，随即便听到门外响起了喊杀声，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真真正正锵锵的兵器交接之声。 众人一脸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外面人内讧了？自己打自己？ 约莫一刻钟后，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平息。 向枣儿想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可门缝被崔铭高大的身躯挡了个结结实实，于是拍了拍他，小声道：“崔铭，你先去你爹那边。” “哦。”崔铭乖乖闪开。 他一走开，火光透过门缝照了进来，向枣儿小心翼翼朝外望去。 门外人正拿着火把来来回回走动，随后有人朝一高大身影禀告道：“大哥，都检查过了，没有活口。” 被称为大哥的人挥了挥手，“知道了，让兄弟们将村子里里外外再检查一遍，以防有漏网之鱼。” “是。”那人领命后，立即点了几人，“你，你，你，跟我去。” 向枣儿猛地瞪大双眼，如果她没听错，那位大哥是...... 在众人措不及防时，她猛地将门打开，喊道：“沈槐？！” 听到她的喊声，众人皆震惊不已，跟着探头出去瞧。 高大身影恰在此时回头，浓眉挺鼻，最显眼的便是那一脸的络腮胡，不是沈槐还能是谁。 “沈大哥。”六子平日里有点怕这位沉默寡言的猎户大哥，而此时却似见了亲人般，第一个冲出去扑到他跟前，“原来你救了咱们，幸亏你来了，不然咱们村都活不了了，呜呜呜......” 说完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害怕恐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惊魂未定的其余人也纷纷上前询问情况。 劫后余生，他们总算安全了。 “沈槐，沈槐。”刘大壮气喘吁吁从河边跑来，“崔盛，崔盛在村东头逮住几个想放火的人。” 不待沈槐反应，向枣儿便感觉身后一阵风刮过，而后崔喜已到了刘大壮跟前，急迫地问道：“大壮兄弟，你刚才说谁？” “什么谁？崔大哥，你怎么了？”刘大壮不明白他怎得这般激动。 “你，你。”崔喜急得有些结巴，“你刚才说，谁逮到放火的人？” “崔盛啊，怎么了吗？” “崔盛，对，他是不是高高的个子，长得，和我家崔铭有点像？”崔喜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满眼期待。 刘大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个头是挺高的，但我没看清脸。” “那，那他现在在哪里？”崔喜的声音发颤。 “我刚才在村东头碰见他了，现在不知还在不在。”刘大壮朝村东一指，“要不你等——” 没等他说话，崔喜已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喊着“崔盛”。 这边，向枣儿看他这样子，心中已有了猜测，逃难路上艰难，难免亲人离散，如果真是他的亲人，那真是太好了。 在她出神之际，高大的黑影突然将她笼罩，大胡子动了动，声音低沉，“向娘子，你没事吧？” 向枣儿倏地回神，仰头看他，忙回道：“没事，没事，你......”一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干笑道：“你终于回来了，小宝肯定很高兴。” 终于？ 他眉头轻挑，低头看她，这话的意思是她知道他的失踪是故意为之，亦或只是顺口这么一说。 “嗯。”低低一个嗯字，再无下文。 小小的身体被笼罩在高大的暗影里，两相无言，气氛沉静下来。 “那，你，你怎得知道荷花村有难？”问完，向枣儿暗骂自己蠢，他在暗处，定有人与他传递消息。 “有人与我传消息。”幸好他赶得及时，她没事，荷花村也没事。 不知为何向枣儿莫名觉出些许尴尬，她和他统共没见过几面，虽是邻居，却算不得熟识，要不是他是小宝的阿爹，“哎呀，小宝他们还在密室里。”说完转身便往家里跑去。 她，好像比以前更生动活泼了。 男人平静无波的黑眸闪了闪，抬头看了眼闪烁星辰，随即抬脚跟着进了四合院。 第158章 事情原委 “枣儿，枣儿，起了吗？” 听到喊声，向枣儿悠悠转醒，这才发现窗外已天光大亮。 没等她应声，宋春兰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枣儿，还没起呢，快别睡了。”说着一屁股坐在炕头，笑道：“都未时末了，你一天没吃饭，不饿吗？” 未时末？向枣儿后知后觉，她看到的不是天光大亮，而是太阳快要下山了。 昨晚，事情处理完都快五更了，大伙哪还有心情睡觉，纷纷围着沈槐问东问西。 最后还是赵顺才发了话，让大伙先回家将藏在山中的人都喊回来，等第二日午食后都来赵家小院，让沈槐将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众人这才散去。 向枣儿将藏在密室的人喊了出来，沈小宝见到阿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不肯撒手，生怕一撒手人就消失不见了。 哭得众人不由跟着红了眼眶。 沈家院子久不住人，需要时间打扫，向枣儿便让沈槐领着沈小宝回了他在四合院的屋。 而崔喜也寻到了崔盛，巧了不是，崔盛正是之前坐在卤味馆对面，被向枣儿当成乞丐的难民。 而崔喜和崔盛是亲堂兄弟，在逃难路上走散了，相互都以为对方遇了难，没成想能在荷花村团聚，自是要彻夜畅聊一番。 于是，向枣儿便让崔喜将他安排在倒座房，方便两人叙旧。 “枣儿，你补觉来着，没去赵家听。”宋春兰道：“沈槐说是京城的大官派他来青峰县查案的，他查到知县诸多罪行，统统上报给了上头。只是知县那狗官狗急跳墙，居然想杀人灭口，他不得不跳崖假死，逃过他的追查。”说着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老天有眼，沈槐能活着回来，还将那知县连同同伙一起抓了，后日便要押到京城去审呢。” “知县被抓了？”向枣儿问道，“什么罪名？” “对，沈槐说他贪赃枉法，侵占民田。”宋春兰幸灾乐祸道：“咱们青峰县不仅要缴纳赋税，这个狗官还整日里以各种名目收钱，呸，就该砍了他的头，活该。” 确实，向枣儿虽来青峰县不久，但这段时间足以让她看清楚青峰县的境况。 对于沈槐到底是什么身份，和宴洲什么关系，她不是不好奇，只是没立场问罢了。 “哦，还有一件事，哈哈哈哈。”还没开始讲她先忍不住大笑。 向枣儿见她这么乐，心里不禁好奇起来，“什么事啊，让婶子高兴成这样？” “哈哈......是向家。”宋春兰努力忍住笑，道：“昨个夜里铜锣一响，大伙麻溜往山里跑，你阿奶和杜氏带着狗蛋先走，你阿爷跟着向来财父子俩。谁知道，谁知道，哈哈哈哈......向来财那个怂货跑得飞快，结果，哈哈...把你阿爷他爹，哈哈...把他爹给弄丢了，哈哈......” 看她笑得如此开心，向枣儿被感染，脸上露出笑容，“后来呢？” “后来，天亮后大伙才在山沟里发现了向叔和向喜，两人已经滚成泥人了，哈哈......”宋春兰笑得直捂肚子，“这还不算完，向叔被救上来后，拿着沾满泥的鞋底子追着向来财满山跑，打得那叫一个痛快，结果，哈哈...结果两个人一起又掉下去了，哈哈......” “哈哈哈哈。”向枣儿跟着大笑出声。 奇葩爹和奇葩儿子，一家子奇葩。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今日四合院的晚食因着人多，异常热闹。 亲人久别重逢自该好好庆祝，晚食准备的很丰盛，还特意买了酒。 酒过三巡，男人们喝得东倒西歪，妇人们早早带着孩子回去睡觉。 因着喝了些酒，向枣儿胃里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披了衣服去院里散散步。 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早一步，此刻院中那棵枣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一人，正仰头赏月。 这棵枣树便是向家小院里的那棵，向枣儿见枣子结的满满登登，舍不得砍，便留了下来。 听到动静，那人回过头来，表情未变，低声道：“怎得还没睡？” “睡不着，来赏月。”向枣儿笑着揶揄道，“沈大哥也睡不着？” “嗯。” “沈大哥，能和我说说事情原委吗？”向枣儿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 “沈槐可是你的真名？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宴洲又是什么关系？”向枣儿想问的事情太多了，便先从他的身份问起。 “是真名，以前当过兵，总角之交。” 呃......回答的够简洁，不过她也听明白了。 “你真名就叫沈槐，以前当过兵，现在只是普通人，和宴洲打小认识。” “嗯。” “那你去知县府邸拿了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紧张？” “名册。”怕她不懂，沈槐又道：“私兵的名册，知县为明王偷偷在山里养了私兵，意图谋反。” “明王是？” “当今的二皇叔。” 经过她耐心询问，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沈家和晏家原是世交，沈家败落后，沈槐便去边疆从了军，好巧不巧正投在明王的军中，无意间从军师处偷听到明王在青峰县偷偷养了私兵。 在大黎，皇亲国戚不可以豢养私兵，违者当谋逆论处。 当今乃是割据一方而后称王，明王觉得这个侄子委实过于妇人之仁，不堪大任，便私下结交重臣，意图谋权夺位。 沈槐将此事传信给宴洲，而后宴洲上奏当今，并举荐沈槐，当今便委派他到青峰县秘密查证，伺机“剿匪”。 本来沈槐借着猎户身份的便利，已查到“山匪窝”中地牢的位置，而地牢中关着不少四处掳掠来准备培养成的私兵的青年。 可惜中途出了内鬼，沈槐暴露后遭到追杀，不得已才假死逃脱，其实他一直隐藏在青峰县，暗中查探，伺机等待。 前几日，他好不容易潜入知县府邸，成功拿到了名册。 人证和物证俱在，名册已先知县一步被送进了京城，不久后此事便能有个圆满结局。 而青峰县也会迎来新的知县。 第159章 弹棉花 今日知县及同伙被押解进京，十里八乡的百姓“夹道欢送”，烂菜叶子、臭抹布全朝他身上招呼，这还不解气，边扔边骂，“狗官，狗官。” 负责押解的差役可遭了殃，被扔了一身烂菜叶子不说，耳朵也被震得嗡嗡响，气得直吼，可内心愤怒的百姓哪会搭理他们，继续烂菜叶子招呼。 “我一早去蔬果店要的烂菜叶子，枣儿姐，咱们再往前点才丢的到。”玉坠一手挽着篮子，一手拉着向枣儿朝人群前面挤。 “玉坠，你慢点，慢点。”向枣儿被她拽了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旁边的人。 “不能慢，慢了就赶不上囚车了。”玉坠脚步越发的快，“以前知县作威作福，咱们不敢惹，受了多少气，今日必要好好出出气。” 她像条滑溜溜的小鱼儿拉着她左窜右冲，没几下便钻到了人群最前面。 两人站定后，玉坠朝左后方看了看，兴奋道：“枣儿姐，囚车马上过了，咱们快点准备好。”说着从篮子里抓了一大把菜叶子给她。 向枣儿接过一把烂菜叶子，有些哭笑不得。 昨日听沈槐说，那日赵虎回县城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知县便派人查封了卤味馆，将众人抓进了大牢。还好沈槐早做了准备，及时将知县及其党羽抓获，卤味馆众人才能没事。 人虽没事，但卤味馆里很多东西抓捕那日损坏了，必须得重新修整才能开张。 向枣儿在卤味馆溜达了一圈，最后决定让工匠先慢慢修整，等着和美食街再一起开张。 然后，她给大伙放了假，玉坠硬要拉着她来看热闹。 “狗官，狗官......” 周围的人大声喊起来，向枣儿回神，看见关押知县的囚车行驶到了跟前。 “狗官，狗官，打死你，打死你。”玉坠喊得撕心裂肺，手上力道不减，烂菜叶子一波一波丢到囚车上、狗官头上。“枣儿姐，你丢呀，我这篮子里还有很多，不用省着。” 囚车里的人再也不是那个华服贵官，此时他囚服肮脏，头发杂乱披散，还挂着烂菜叶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向枣儿想起昨夜的惊心动魄，以及所受的委屈，怒气顿生，抬手将烂菜叶子丢了过去，跟着骂道：“狗官，欺辱百姓，贪赃枉法，不得好死......” “狗官，不得好死。” “狗官，欺辱百姓，不得好死。” “狗官，狗官，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群情激愤。 差役们一路苦着脸，他们找 招谁惹谁了，摊上这么个鬼差事，钱少不说，还遭了这无妄之灾。 囚车渐渐远去，直到被跟在后面的百姓遮住不见了踪影，两人这才罢手。 “枣儿姐，真解气。”玉坠拍了拍手上的脏污，道：“让他把咱们卤味馆折腾那样子，呸，狗官，不得好死。” 向枣儿也觉得解气，笑道：“对，狗官，不得好死。”说着拉着她往回走，“走吧，回去了。” “嗯。”玉坠这才挽着她的胳膊回了卤味馆。 ...... 等待卤味馆修整的这段时间，向枣儿也没闲着，将之前定制的脱籽机取了，又定制了弹棉花用的悬弓、纺线用的纺车等。 今日正好赶着牛车将家伙什全部拉回了四合院，这会儿，四合院里热闹不已。 “枣儿，这些一团一团白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就是你种的吉贝？”宋春兰惊奇不已，“你叫这东西什么？棉花？” 向枣儿一边摇动脱籽机，一边道：“是呢，春兰婶。你别看这些棉花轻飘飘的，做成棉衣棉被，可比芦絮稻草那些暖和多了。” “啊，就这......”崔李氏拿起一朵，左看右看，面上满是不信，“这轻飘飘的，感觉和芦絮差不多，做成棉衣能暖和吗？” 见她们不信，向枣儿表示理解。如果她没有见过棉花，没穿过棉花做的棉衣，她自然是不信的。 “到时候做好了，你们穿一穿就知道了。”向枣儿不再多说。 宋春兰又围着手摇脱籽机左看右看，“枣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脱籽，你看，将棉花放在两个滚轮中间，然后摇动把手......”向枣儿演示给她看。 她摇动把手，两个滚轮同时滚动，棉花轻松地通过滚轮间的缝隙，而坚硬的棉花籽则被留了下来。 “哇，这个什么机看着好神奇，一摇就能把籽给取出来。”宋春兰好奇极了，“枣儿，你让我试试呗。” “好。”向枣儿笑着站起身，将位置让给她，接着喊来崔铭，“崔铭，你去搬一张大桌子来。” 没一会儿，院中摆上一张大大的桌子，向枣儿将脱好籽的棉花平整铺在桌上，拿两根木棍敲打松软。 然后将背弓绑在腰间，连接上悬弓，弓弦至于棉花内，用弹花槌击打弓弦，随着嗡嗡声棉花渐渐变得蓬松暄软。 “哇......”小桃儿高兴的拍手叫好，“大姐，太厉害了。” “枣儿，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崔李氏问道，“这个弦发出的声音还怪好听的。” “哈哈...这叫弹棉花，等弹蓬松后便可以拿来做棉衣被子了。”向枣儿笑道：“我记得弹棉花还有首小调呢。” “那感情好，枣儿你唱来给咱们听听呗。”宋春兰强烈要求。 向枣儿不好意思，“哎呀，我唱不好。” “没事，咱们就听个乐。”宋春兰转头问道：“桃儿想不想听？” “想~~”小桃儿撒娇，“大姐，你唱嘛~~桃儿想听。” “好，唱。”向枣儿对小妹的要求从来不拒，清了清嗓子，“咳咳，我要开始唱了。” 众人忙聚精会神准备听。 “弹棉花啊弹棉花，半斤棉花弹成八两八，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弹好了棉被姑娘要出嫁，哎哟勒哟勒~~” “哈哈哈哈，枣儿唱的好，尤其最后一句。”宋春兰促狭道。 正当几人笑闹时，崔喜跑了过来，“娘子，宴郎君来了。” 第160章 千味楼菜品全换了吧 “向小娘子，何事如此高......兴？”宴洲径直走了进来，见她动作奇怪，诧异道：“你这是？” 看他的眼神定在她手中的悬弓上，向枣儿笑道，“哦，这是悬弓，我在弹棉花。” “弹棉花？是何物？”宴洲满眼好奇。 向枣儿抬手击打弓弦，悬弓立马发出嗡嗡声，棉花随着弓弦翻飞，“这便是弹棉花，你是不是要问棉花是何物？” 宴洲点头，随即抓了一团棉花，轻飘飘的，暖融融的，“棉花？这不是吉贝花的种子吗？” “是，又不是。”向枣儿抓了一把棉籽，递到他跟前，“这才是种子，你手中的物件我叫它棉花，能用来做棉衣棉被，还能纺成线织成棉布，用棉布做成的衣裳可比麻布结实舒服的多。” “就这轻飘飘的一团？”宴洲眼睛放光，像是大狼狗看到肉骨头般，“就像老百姓用芦絮做棉衣的芯子一样？” 向枣儿微讶，他身为京城贵公子居然知道百姓穿的棉衣是用芦絮做填充的。 “对，便是你说的这样。不仅棉花，鸭绒鹅绒都可以，而且更暖和。” “真的吗？”这次直接眼冒红光了，他指了指桌上弹好的棉花，问道：“那你有多少这什么棉花的？能不能卖给我一些？” 早猜到他会这么说，但今年的棉花产量并不高，她准备留着给家人做棉衣棉被用呢。况且他家世好，家中应该有御寒的皮毛，不缺这些的。 “宴公子，不好意思。今年产量太少我不打算卖。”见他耷拉下肩膀，她有点于心不忍，便道：“虽不能卖给你，不过等我将棉花处理好，可以给你留一些做床棉被，你到时候让赵掌柜来取便好。” “哈哈哈哈，那便多谢向小娘子了。”宴洲笑着作揖，哪里还有之前的丧气样。 向枣儿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忖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就是心眼多，这装可怜装的还挺像。 懒得拆穿他，便问道：“宴公子，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被棉花一打岔，宴洲早就忘了来此的目的，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正事。 “哦，我来是想问问你，咱们的美食街是不是该开张了？” 当然了，还用他问吗，要不是因着他回京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等他回来再开张，也不至于美食街开张预热都做好了，结果等到现在都没开张，大伙怕是早就不记得积份牌的事了。 接下来，怕还是要先做一番宣传预热下才好。 “肯定是越快越好，咱们铺子早就修整好了，只等着你回来便能开张。”她言下之意，还不是因为你耽误了开张。 宴洲听明白了，笑着道：“怪我，一直等着沈槐的消息，要不是他传消息太慢，我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回来。” “是吗？不是被你爹打的下不来床吗？”沈槐牵着小宝走了进来。 “沈槐，你别胡说，我爹怎么舍得打我。呵呵。”宴洲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没好意思看向枣儿。 这个沈槐知不知道什么叫打人不打脸，说人不说短，当着这么多人，他的脸往哪里搁。 “最好是。”沈槐哼笑。 宴洲气急，撇头不想搭理他。 这时，沈小宝挣脱他爹的手冲过去抱着向枣儿的胳膊撒娇，“姑姑，姑姑，我想和你，还有梨儿姑姑、桃儿住在这里。”说着耷拉下脑袋，小声道：“可是，阿爹不许。” 看他这可怜的小模样，向枣儿有些心疼，“小宝，你不是很想很想阿爹吗，现在你阿爹回来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小孩紧点头，“高兴。” “那你阿爹也很想很想你呢，你和他一起住，他也会高兴的。” 小孩回头看了一眼阿爹，似是想通了，扬起笑脸道：“嗯，我陪阿爹住。” “嗯，小宝真乖。”向枣儿摸摸他的小脑瓜，笑道：“白日里下了学堂，你就跟着梨儿和桃儿回来，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好。”小孩点头如捣蒜。 宴洲斜眼看着沈小宝撒娇，再看看冷脸杵在一旁的人，腹诽道：他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乖的小娃子的，该不会是捡的吧，真真儿是没一处像的。 “好了，都别站在院里了，进屋里聊吧。”向枣儿将身上的背弓取下交给崔李氏，招呼他们进屋里。 堂屋内崔六娘早就将茶水点心准备好。 “向小娘子，其实今日除了美食街开张的事，咱们还有另一件事与你商量。”宴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哦，何事？” 宴洲看了大胡子一眼，道：“要不你说？” 那人连看他都不看他。 得了，宴洲叹气，他上辈子一准是掘了他家祖坟，这辈子来还债的。 “是这样，你也知道前任知县家产被抄没，千味楼便是一处，官府昨日挂牌出售了。我们瞧着不错，便买下了，只是一时不知该继续开酒楼，还是说换成别的。”宴洲顿了顿，又道：“所以特来和向小娘子取取经。” “你们？”向枣儿疑惑问道。 “哦，是我和沈槐一起买的。”宴洲指了指坐他对面的人，“他呢，无心仕途，瞧不上上官给的官职，说家中还有孩子等着他回家，偏要回这小破县城。这往后要养孩子，只打猎肯定不行，可不得寻个营生吗。” 原来如此，如若是这样的话，那千味楼确实很合适。 千味楼以前便是酒楼，要是继续做酒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便和悠然居变成了对家，委实不合适。 琢磨了一会儿，向枣儿道：“要按我的意思，千味楼可以继续做酒楼，但必须和悠然居在菜品上做个区别。” “哎，知我者，向小娘子也。”宴洲摇着扇子，一副你是我知己的摸样，“只是青峰县特色菜品全在悠然居挂牌，要去寻做其他菜色的大厨也来不及啊。” “嗯，寻大厨自是来不及。不过既然要做区别，那就干脆一点，将千味楼所有的菜品全换了吧。” “全换了？”宴洲讶然，“怎么个换法？” 一直默不吭声的沈槐听到这话，也不由看向她，等着她说下文。 要知道，千味楼以前挂牌的菜品没有百道也有几十道，要一下子换了，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