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媚表小姐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唐云正被火烤了一天,此时已经缓了过来。睁眼一瞧安王活着,开心溢满全脸:「王爷,您还活着!」 安王哼哼:「死不了。」 唐云正点头:「是,您福大命大,又一心为民,怎么可能会死。」 看这人竟然十分真诚的恭维自己,安王觉得天要变了。因为同喜欢一个女人之故,他如今很看不上唐云正,可这人竟然冲过来说保护他。炸药起的一瞬间跳上马背将他搂在怀中上……这保护方式,真是一言难尽。 安王不想这些个人私事,问道:「你怎知道本王会遇到危险?」 唐云正十分坦然:「我在红线舫,哦,是钱塘官员平日吃喝玩乐的几艘船。那里船连着船,竟然比平地还要平坦。我在船底下泡了三天,听他们酒后说了好些事,其中之一就是要害死您之事。可惜,微臣还是来晚了。」 安王:「……」泡了三天,可真是能耐人。忍不住仔细打量唐云正,明明是白面小书生,竟然有着拼死毅力,也是人才了。 「微臣还听了一些事情,但都隐隐绰绰的。要不是为了赶来您这里,微臣打算泡上十天半个月的。」 安王心里真佩服了,要是监察官员都有这份心劲儿,何愁拿不来证据!日后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让姓唐的监察百官去,比锦衣卫还卖命。 不过唐云正唠叨完,才发现哪里不对。 身处山洞,竟然衣衫被褥、吃喝之物全都有,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且仔细观察周围,竟然十分隐秘,从外面看这里是一块完整山石,怎么也想不到里面别有洞天。 唐云正小心翼翼试探:「王爷,微臣没坏了您的好事吧?您是不是早已知晓,且做好了安排。」 你才知道!安王想撅回去,但想想此人是真的冒着身死危险救了他。若非真君子,这人怎会冒这种险。他骂不回去,只哼道:「以后先保住自己命为先。万一我真死了,你爬也爬到京城为本王喊冤才更实在。」 唐云正汗颜:「很是,很是,我若死了,证据便没了。」 安王:「有实证?」 唐云正:「……没,就是听到的,还没来得及查证。」 没石锤你说个屁。「办案要讲究实证,不然咱们和普通言官那种闻风起奏有什么不同?」见唐云正脸红,安王难得安慰了一句:「不过你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为了来救本王,时日久了总会拿到证据。」 唐云正觉得自己还是经验不足,深有愧疚:「那现在怎么办?微臣再继续到船底下泡着听消息?」 「……不用,暗卫能干的活,无需朝廷官员受此大罪。证据已有一些,很快就能趁着混乱往朝廷送。而且最大的证据是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多□□,为什么旁的地方不炸,偏偏就本王这里开炸。」 父皇越老,越见不到骨肉相残。他可以杀儿子,儿子之间却不能互相杀,这是皇权逻辑。 唐云正连连点头:「那微臣能帮什么忙?」 安王认真道:「你想法子回京好好办差,日后总有大用。但只要本王一日不在京城出现,你就一日不得透露出去本王还活着的消息。即使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本王不回京,你也要沉得住气,懂吗?」 唐云正虽不解为何所需时日如此长,但还是郑重应下。 安王心里却想,本王要公事私事一起办,带着姓唐的小子,纯属坏事。 京城,晴空万里,炙热骄阳烤的青石板路烫脚。一红色宫装女子手拖白绫,一步一步走在去景阳宫路上。 因是晌午,除极少还在当差的宫女不得不劳作,多数人都躲在房中,或小憩,或说笑。突然一声尖利哭声在皇宫内院响起,吓住了一片人。 宫中最忌打听事看热闹,但宫中又最无聊,闲的让人想死,是以稍稍静不下心的都四处打探到底出了何事。 要知道宫里不许有哭声,哪怕就是被打死,都必须憋着,不然就是大不敬。这样肆意的哭喊声,实在罕见。 景阳宫门口,红衣宫装女子正抛起白绫往门梁上挂。可惜门楼太高,挂了几下竟然都落空,气得她大哭起来。 「一天天的想要害死我儿,上次几百人拿着刀剑想弄死我儿,这次直接用上了炸药。为了杀死我儿,把整个钱塘县给淹了。皇后呀,大皇子那个杂种您要护到何时?」 「不过就是贱婢的儿子,狗娘养的杂种,您堂堂皇后就算生不出儿子,也不能给贱人养孩子。贱人生的一辈子是贱种,养到最后你连个太后名堂都捞不着呀。」 「您想想,当初您把那贱婢弄死,大皇子能不嫉恨?如今用得上您和国公府,自然是千依百顺好儿子。可真到那一日,您不被剥皮抽筋都是轻的呀。皇后呀,您可不能眼瞎心盲,被杂种欺骗呀。忙活一辈子全是为他人做嫁妆,您甘心吗?」 这红衣宫装只有贵妃娘娘才能穿,也只有贵妃娘娘才敢在景阳宫门口嚣张骂人。虽然句句都是骂大皇子,可大皇子虽然没寄名到皇后名下,却是一直养在景阳宫。一句一个「贱人」,倒不像是骂大皇子生母,而是冲着皇后来的。 第2章 可贵妃娘娘说的是事实,皇后还没法反驳。 皇后此时早被气得太阳穴直跳,要不是宫女抹了清凉膏,差点背过气去。「混账,她竟敢骂到本宫这里。去,把林贵妃打十个耳光,扔回去。」她想杀死贵妃,可却不能。 掌宫女官劝道:「皇后娘娘,虽然她不对,可她刚刚死了儿子。您要是明晃晃打了她,众人嘴更堵不上了。」有理也变没理了。 皇后气道:「本宫与大皇子生母情同姐妹,却由着她们这些贱人挑拨多年。若今儿不打了她,明日更多人凑上来。」 女官继续劝:「大皇子为人您最清楚,又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他不可能受这些挑拨。林贵妃是皇上心尖宠,您看是不是将她请进来,或者您亲自去说几句?」 林贵妃那人就是个混不吝,手下还带着几十个宫女,若皇后真敢让人去打她,双方能混战,白白让天下人看笑话。 且世人同情弱者,林贵妃儿子都没有,皇后还这样斤斤计较,可不让人说嘴。尤其是,宫里人早都传开,安王之死很有蹊跷。 谁敢杀死皇子?谁没事想杀皇子?傻子也知道缘由。可二皇子是个木头一般老实人物,世人可不就只怀疑大皇子? 皇后犹豫中,便听宫门口继续传来呜呜咽咽哭声,后面还缀着无数女人的哭声,跟哭丧一般,当真心烦意乱。「本宫病了,让人请皇上来处置。」 宫女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些不屑。心道要不是皇后出身好,就这手段,谁都弹压不住,哪里有资格稳坐中宫。 皇后闭门不出,林贵妃就坐在景阳宫门口一直哭一直骂,虽然言语粗糙,但架不住嗓子好听,娓娓哭诉,竟让人觉得比说书的还生动。 皇上听了之后只深深叹气:「难为她了,难为她了。」 太监听了心道贵妃死了儿子难为,但皇后被人堵在门口骂了一中午了,也难为。皇上这样和稀泥,皇后不说什么,贵妃可不依。 「陛下,您要不亲自瞧瞧去?贵妃娘娘身子弱,这大中午被太阳晒,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您岂不心疼。且万一贵妃娘娘想不开跑到正阳宫来……」 想想贵妃那行事不拘小节的做派,堵到门上来寻死觅活,皇上吓得一身汗,急匆匆到了景阳宫。他可不想让贵妃骂上门,这女人实在是粘人得很,还很拉的下脸来。 众人见了皇上,乌拉拉跪了一地。林贵妃本来趴在景阳宫门槛上,现在见了皇上也不起,就那样眼泪汪汪望着他。 「皇上,我儿没了,我儿终于没了。」说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大哭起来,让人觉得瘆人却又可怜。 毕竟是宠爱多年的女人,皇上多少还是有感情,走过去将贵妃扶起来:「梅儿莫怕,咱们儿子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贵妃娘娘扑在皇上怀里:「皇上,当年浩儿在济南府被他们几百人追杀,要不是被好人送进千佛寺,早已经成了枯骨。他们竟然胆大包天,这次直接不顾全城百姓姓名,也要将我儿害死。那是多少吨的炸药呀,大堤都垮了,我儿还能活?若只是被水淹了还有一线生机,可硬生生被炸死后抛到水里呀!」 「皇上,大皇子是您的儿子,浩儿就不是了吗?济南府那一次,有皇后和她娘家力保,谁让国公府有三十万大军呢,妾身不忍心让您为难,只能忍心一口恶气。可这一次,妾身凭什么再忍?妾身死都不怕,还怕一个贱人和贱人的孩子?」 听到「三十万大军」,皇上忍不住眼神一暗。 「皇上,大皇子今日敢杀浩儿,明儿便敢造反呀,反正他背靠大树,谁能奈何得了他!」 皇上:「梅儿,莫要胡说。」 贵妃冷笑:「妾身胡说?当年妾身好生生大家闺秀。您当初看中了妾身,可妾身和娘家都不依,我们是清流世家,凭什么与人当妾。您说您会护着妾身,会一辈子对妾身好。可实际上,妾身给贱人每年嗑得头还少吗?妾身让人欺负得还少吗?妾身心中爱您敬您,一切都忍了下来,可结果却是连儿子都保不住呀。妾身不甘心!」 她心里知道,当初皇上看中她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是看中她家族背后的清流势力罢了。可是,谁让他是皇上,她和她的家族没有拒绝的权力。 一开始,谁耐烦和旁的女人争男人,可后宫你不争不抢便被人踩。所以她披上战甲,让没一个人都知道她林梅儿不好惹。 不好惹又怎样,还不是妾。 见这男人还想和稀泥,林贵妃更觉恶心,面上却还是一片依赖之情:「皇上,您不为妾身做主,妾身今日就死在这景阳宫。」 皇上都来了,皇后自然来迎。在门口便是听到林贵妃的一片控诉,还一口一个贱人称呼她,当场气得头疼病犯了。 「你何时给本宫下跪?何时有过小妾自觉?你口口声声贱人,贱人是谁?」皇后指着林贵妃骂道。 第3章 林贵妃吓得钻到皇上怀里:「皇上,妾身骂贱人是说大皇子生母。大皇子犯错,皇后娘娘又没有参与,娘家也没有参与,何苦往自己身上揽呢。皇上,皇后娘娘没有儿子,她不懂妾身这一片心,可您懂的,对不对?」 又被人骂没儿子,皇后真心想晕过去。她一直将大皇子当做自己儿子,可恨不能所有人都提醒她,她不过是没有名分的养母罢了! 有儿子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被弄死。 皇上:「……」他并不想掺和两个女人的斗争。可看看贵妃梨花带雨的模样,尤其想想三儿子死了,他也心疼。夜里也想,三儿子死了,是不是很快就逼宫了? 皇后娘家再强,这几年势力也被瓜分差不多了。尤其这几次出手太狠辣,明晃晃冲着皇位去的,让皇上着实厌烦了。 皇宫一团乱,江南这里同样如此。 已经半个月了,江南数地各方人马出动找安王,却一无所获。 而且那日白庙堤坝炸了,虽然主体还在,毕竟挡不住洪水。好在钱塘大堤严防死守,老天也帮忙及时由暴雨转小雨,钱塘百姓是保住命了。 但命虽保住,钱财却损失不少,于是大家开始骂贼老天。只是三天内,城内便开始流出消息,原来此次大祸竟然不是天灾,而是大皇子为了弄死三皇子,故意让人炸了白庙堤坝。 这还了得!三皇子近日为了江南水患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很得民心。 原来贪官污吏都是大皇子的人,原来大皇子为了皇位竟然不顾兄弟之情,不顾百姓安危。真是人渣畜生! 消息越流传越广,很快就随着水道海道传遍南北。 而此时,官府恨不能掘地三尺将安王找出。虽江南水道都在大皇子掌控下,但这几年因为皇上控制皇后娘家势力,早已将江浙巡抚换为林家门生,任由两方争斗。 安王可是林家外孙,竟然出了这等意外,官府岂能不急? 而姚妍也拿出万两白银,让崔师傅找道上之人帮助寻人。她怕如上次一般,万一安王还活着呢?万一还活着,却被大皇子的人先找到了呢? 她不敢想后果,只想撒出去银子换一条命。 杏儿小心翼翼问:「姑娘,您把家当都撒出去了,就为了救不相干的人?万一打了水漂呢?」 姚妍叹气:「不是不相干的人。他的命当初就是被我救下,还没好好利用就死了,亏本。唐状元是景元师傅,怎能弃之不管。」 杏儿再试探:「姑娘是心悦安王还是唐状元?」这么多天了,看姑娘日渐消瘦,却始终问不出到底为了谁,让人着急。 姚妍望着阴沉沉的天叹道:「我喜欢江南,哪怕冬天湿冷,夏季多雨,我依然喜欢。京城再好也不是家。」 杏儿:「……」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答了和没回答一样一样的! 雨蒙蒙,雾蒙蒙,雨水洗过的山林如仙境一般。只可惜,这样的仙境在两个大男人眼里不值一钱。 安王一边啃着肉干一边瞪着对面的男人:「小唐,你到底走不走?」 唐云正一脸肃穆:「王爷不走,微臣岂能先走?作为臣子,保护您是职责所在。」 安王:「……」就这文人小身板,谁保护谁心里没数么。「小唐呀,我这里虽然准备充足,但米粮肉干还可,青菜可真不够了。咱们二人消耗,供应不起了。」 唐云正恍然大悟:「很是,很是。」 安王以为这黏皮糖终于要走了,却不料听唐云正接着道:「微臣出身寒微,小时候最惯常做的便是帮母亲挖野菜。如今正是盛夏,且雨水不断,林子里最不缺的便是青菜和菌类,定然委屈不到王爷。」 「……」要不是看这唐云正是个正人君子,安王真以为这人故意拖着耗着赖上他了。这小唐要是女子,非他不嫁了的架势。 「如今半月过去,我舅父那边应该已经将江南掌控住了。只是事有万一,本王不敢冒险。在他们眼里,你是早已死了之人,路上定然无人盯着你。带着证据赶紧回京城。只是万不要说本王还活着的事情,不然父皇狠不下心来,可懂?」 唐云正很看不上皇族内斗,明明都身居最高位了,怎就永不满足,非要争个死去活来。但是大皇子实在过分,将全城百姓当做筹码,实在可恶,让他死看不上。「微臣明了。只是证据事大,微臣只能尽力而为,不过微臣保证誓与证据共存亡。」 安王懒得理这呆子,取出一荷包,拿出一玉佩:「江南宝字号当铺任一家,拿着这个,自然有人接应你。」 宝字号乃多年老当铺,唐云正小时候还曾进去典当过衣裳,没想到竟然和安王有关系。心道能动用老字号力量,这说明安王或其背后势力在江南盘踞已久,为何这次竟然一败涂地?虽有疑问却也没多问,只听令办事。 第4章 唐云正一走,安王这才和暗卫见面,仔细询问这阵子准备如何。此次冒了这样大险,再不能糊弄过去。且早晚都要彻底撕破脸,这次就是最好的时刻。 安王也明白,靠父皇给自己找场子都不过小打小闹,只能他自己来。 暗卫很有些不放心唐云正,便提醒道:「主子,唐编纂只是一介文人,拿着这样关键证据,万一遭遇不测,或者万一被人胁迫毁了证据……」 安王挥手让他退下,虽然认识时间不算长,姓唐的眼力见也差了点,但人品无大瑕疵,他信得过。至于是否能力足够,他也有两手准备,不怕唐云正办事不力。 而唐云正这边,先进了钱塘县打探消息。全城饭馆子茶馆子都在说书,虽然没有明着骂大皇子,却全部在影射。大家都遭了灾,自然都将罪魁祸首恨死。只可惜对方身份太高,只能暗着骂。 唐云正摇摇头,这造势如此强,可见是有人故意推动。不过能这样明明暗暗往大皇子身上泼脏水,说明这里早已脱离大皇子之人控制了。 为此唐云正放心许多,并未着急找当铺之人相助,而是装作普通赶考学子一路北上。因安王说了不着急,让火慢慢稍旺。因此他顺着水路,每到一城还可以停留几天观察形势。 到了苏州,他还特意到白沙书院听了一场学子辩论。白沙书院乃四大书院之一,天下游学学子都以来此参加辩论为豪。 这次题目十分激烈,正是江南水患。虽然不敢参与皇权争斗,但对那些贪官污吏却是可以随意鞭挞,对如何真正根除江南水患也随意发表想法。总之十分热闹,且明里暗里皆往不利于大皇子一派引导。 唐云正心想,林家乃清流代表,自然能把天下学子之心引导过来。只是大皇子背后是实打实军权,日后如何并不好说。 但他已经踏上安王这条船,由不得犹豫和后悔。 看着辩论,无意中他见到一个淡青色衣衫书生,从侧面看竟然与景元一模一样。 他本来想追过去细看一番,想着回京后告诉景元这一段奇遇。只可惜那人走得匆忙,很快混在人群中找不到踪迹了。 因着景元,唐云正又想到了姚妍,心就是一痛。 在红线舫船下时,他也曾被水泡的想死,每次都靠回忆姚妍的一颦一笑熬过去。每一次见面,每一句话,都回味无穷。 可是,他母亲竟然将人得罪了。这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从第一次放任母亲开始,这祸根就种下了。可若没有他母亲这份傲慢,在他中举人那年,估计都娶妻,这会该生子了吧,与姚妍更无缘分可言。 这次回京,他没有脸求姚妍体谅他,给他时间摆平一切。因为他知道,姚妍可能喜欢他,却并不爱慕他。 他更没有想好如何面对母亲。他想告诉她,错过了姚妍,日后他再看不上任何女人了,宁愿孤独一生。娶妻是为了能有人陪着说说话,漫长一声才不孤独。可在母亲眼里,唯有权势背景才最关键。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母子血缘却断不了,他这一辈子可能也只能如此了吧。 唐云正顺着水路一路往北,一路想着杂七杂八,一时是想起姚妍时候的甜蜜,一时又是面对未来生活的灰心丧气,反而时间过得很快。至于苦了点,当年他一个穷书生四处求学都不怕苦,如今手里有些银钱就更谈不上苦了。 一路顺风顺水,只是到了沧州地界,突然出现一些查验身份之人,偏偏不是光明正大查验,反而是比较隐蔽那种。 唐云正立即上了心。好在他的路引在出京时便有了备用,一时还能糊弄过去。当时还想着安王怎么如此小心翼翼,给他安插一个不起眼学子身份。现在看来,果真是谋者有远虑,用在这里了。 等到了通县码头,巡逻之人和暗查之人激增,让唐云正十分不安。 甚至有一人盯着他瞧了许久,眯着双眼摸着下巴一直打量他,追问:「当真是江宁学子?说几句方言来听。」 唐云正一脸怒气:「我虽不是朝廷官员,好歹也是正经举人,你们如此揪住不放,是何意思?」虽说不快,但此句确实是江宁方言。 那人拱手笑道:「得罪,得罪,只是兄台确实看着脸熟,肯定今年在京城见过。」语气客气,手却不松开。 唐云正冷笑:「天下学子都一个味道,你见过不稀奇。」心里想着坏了,难不成是在状元打马游街时候见过,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另一个船上下来几个学子,其中一个正往这里看,突然急走过来喊道:「云志兄,云志兄,你不是说过一个月再进京,怎么突然提前了?你这样悄悄走,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故意避开我了。」 唐云正:「……」此人竟然知道他的假名字,应是安王说的接应人之一了。「抱歉,抱歉,实在是家母忙着给相亲,吓得我不得不避出来。」 第5章 那人哈哈大笑:「你如今都一十九岁,娶妻不是很正常。我们都觉得你太呆了,就算不娶妻,也可以先放两个通房嘛。如今进了京,正好痛快痛苦,听说贡院后面不远处就有一条巷子,里面姑娘花样多得很,那滋味一辈子忘不了。」一脸的猥琐。 唐云正一脸嫌弃:「吾等还需努力,岂能沉迷花乡。」 那人撇了撇嘴:「天天假正经有意思吗?夫子又不在身旁,装什么装。如今都进京了,松快松快不是稀松平常。来来来,同窗们都在前面等着呢,别磨磨唧唧。」 边说边拉着唐云正就走,唐云正冲刚刚查验他身份的那人使个眼色,意思是想让那人留住他,帮他解脱同窗。 可那人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盯错了人,懒得费工夫,装作没看到往旁处去了。 无法,唐云正跟着那几个人一起走了。上了马车,那人方放开唐云正,拱手道:「唐突公子了,还请见谅。殿下吩咐了,我们接引您进京,先往林府一聚。」 唐云正不论想不想去林府,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进京后,他却突然想实现一个愿望。 掺和进这场争斗,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却也时不时面临生死考验。他想着万一死了,也要见一见心上人才可以。 因为唐云正执着,旁人也只能由着他去安阳巷子了。 心里忐忑万分,唐云正还是硬着头皮敲姚宅大门。敲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出来一个老头:「谁呀?」推开门一看:「唐公子?」上下打量着他,全无当初热乎劲儿。 唐云正依然笑道:「李伯,景元可在家?」 李伯瞅了他一眼,方慢吞吞说道:「姑娘和少爷都回老家了,带着我们老爷骨灰,估计几年内不会回来了。唐公子是堂堂朝廷命官,就无需往我们这小地方跑了。」哼,当初唐公子家下人来院子里瞎咧咧,那叫一个傲慢无礼,他这语气就算客气了。 唐云正只觉天旋地转,「姚姑娘走了?」走了,竟然走了!一走几年,孩子都有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那么,他在苏州府看见的是不是景元?他只恨自己眼瞎,恨自己没多上心。当时要追上去一见,说不定就能见到姚妍一面。 只是,她还会见他吗? 而此时姚妍,也觉得自己眼瞎了。怎么倒在自己轿子旁的男人,这么眼熟! 这几日老天爷突然开了眼,持续一个月的雨说停就停了。望着水洗过后更加湛蓝的天,姚妍心里却灰蒙蒙的。 已经大半个月,虽然江南各方力量全力搜寻,安王和唐公子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姚妍原来信命,自从重生后反而不信了,她更相信事在人为。她信奉只有自私一些,心硬一些,才能活得更好一些。 可现在,她又开始重新信命了。脱离掌控之事,只有求助神佛,这也是众多百姓的心态。 趁着天晴,姚妍坚持到白云寺为安王和唐云正二人祈福。景元虽然信奉儒家学说,并不热衷鬼神之事。可在他眼里,唐云正就是他师傅。即使唐家人不好,可他只是不再认唐云正为姐夫,这师傅还是认的,是该为师傅祈福。 于是姐弟二人各有想法,一同往白云寺赶去。 可能水患刚过,百姓们还忙着收拾家园,没多少人有心思闲逛,且白云寺陡峭,许多贵妇小姐们也并不热衷来这里,因此上山路上行人极少。 往年姐弟二人随着母亲前来,皆是十分虔诚自己爬上山。可最近经过几番折腾,姚妍身子弱到恨不能走几步路便喘大气,只好麻烦崔师傅手下用小轿子抬。 刚到半山腰处,姚妍一行便听到山林有打斗声音。护卫们护着轿子,崔师傅问:「姑娘,听声息像是有几个高手过招,咱们是赶紧下山,还是继续往上?」他怕是山上出了事,掺和进去可就不妙。 只还不等做出抉择,便见一人从山上滚了下来,正好撞到轿子上。姚妍一看,竟然是安王!「崔师傅,赶紧帮忙,拦住那些贼人。」 追杀安王的乃四个黑衣人,一见这边有十个护卫,转身就往山林中窜去。 崔师傅等人长出一口气,可太好了,看那几人身手实在是高,要是硬碰硬还真是凶多吉少。「姑娘,咱们赶紧下山,以防他们再带人手追过来。」 姚妍见到安王浑身是血,自己血液都凝固了。听到崔师傅说话,方才反应过来,「赶紧抬上轿子。脚快的先下山,请最好的跌打损伤大夫往家里候着。」 一路往山下疾驰,姚妍只恨速度还不够快。 瘾在山林里的几个暗卫互相对视几眼,砍伤了主子,还射了一箭,竟然还得了赏赐,总觉得不真实。 主子是疯了吧?! 而姚妍这里,直到大夫说出无大碍,只是皮肉伤之后才缓过一口气,直接晕倒在床边。 第6章 而景元却还提着一口气,安王伤成这样了,那唐大哥呢? 好在刘嬷嬷几个脑子还清醒,将自家姑娘和安王都妥善安置了。只是安王一直昏迷不醒,药石不进,真是愁死个人。 好在姚妍只是身子弱,昏了一个时辰便清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梦,梦见将安王救了。可她总觉得这个梦不真实,连说出口都不敢。 杏儿见自家主子直愣愣坐在窗边发呆,心道主子可真是沉得住气,安王活着回来了,竟然没多大反应。 不对,难不成主子其实是喜欢唐状元,所以只见安王活着,以为唐公子死了才吓晕过去?而不去探望安王,是因为不想见?不敢往下想了,安王这一身伤白折腾了! 主仆二人正同时发呆中,刘嬷嬷走了过来,叹了一口气:「姑娘,要不您亲自看看安王殿下吧。大夫明明说了伤势不算重,喝几服药,养两个月就好全乎。可现在安王一滴水都不进,何时才能好过来哟。」 姚妍睁大眼睛望着刘嬷嬷:「嬷嬷,安王真的被咱们救了?」简直不可思议。 刘嬷嬷和杏儿:「……」合着主子以为这是梦呢。 姚妍心里喜悦,哪里顾得上身子,一下子就蹦下床来。要不是杏儿抱住,能栽到地上。 倒是杏儿松了一口气,见主子这状态,安王一身伤值了。 客房内,安王静静躺在床上,身上血衣换了,看着没有那样骇人,脸色却还是惨白。 姚妍一步一步挪到安王身边,她怕走快了会惊到这个男人。想当初在济南府,她救他只为了利用,即使看他快死了,心里并无一丝波澜。 而现在,明知道只是皮外伤,明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她还是觉得心揪得难受。 姚妍坐在床边,将安王轻轻抱起,将他脑袋放到自己腿上,「文慧,将药碗给我。」端到药,缓缓往安王口中送。 十分神奇,一直死死闭口的安王竟然张开了嘴吞咽。 刘嬷嬷想阻止,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在心中叹气:这真是上辈子的孽缘。可是莫说现在姑娘无父无母,就连老爷在世时,家里也攀不起安王。 江南巨贾甚多,多少人将女儿往京城高官府中送,可惜没有一人能为正妻。甚至有碰到没良心父母的,甚至将女儿送给太监,只为了谋更大利益。 而眼前这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贵妃娘娘所出,说起来身份比大皇子还要尊贵。姚家还是攀不上呀。 姚妍一心只顾着照看安王,哪里管得了刘嬷嬷这么多戏。小心翼翼喂药,却还是免不了有药汁子洒出来,只能将安王紧紧搂着,才得以顺当喂完药。 而安王,此时已经如上云端。 他想过最好的待遇就是姚妍让人扶起他,她拿着小勺子喂药而已。哪里想到,竟然能将脑袋拱在美人腿上! 只愿此生不再醒来。 正美滋滋想着,感觉一滴水珠掉在自己脸颊上,还有一点点热。安王睁开眼,正看到姚妍眼含泪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安王焦急,抬手想为她抹掉眼泪,却忘了自己肩膀受伤,痛得眉毛皱起来。 姚妍哭着笑着握住安王的手,嗔怪道:「伤成这样还敢乱动,是不是不要命了。」 安王笑:「我其实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落入天下第一美人手里。即使日后真死,这辈子也值当了。」 「都这样了还嘴贫,活该你疼。」姚妍说完,发现自己态度有点过于亲昵。想走,却发现还抱着安王的脑袋! 她想捶死自己,刚刚听说安王用不进药去,一着急就将人抱了起来,这会想扔下,又下不了手。她只能装作无事一般,将安王脑袋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自己坐到脚凳上去。 安王看着姚妍明明脸红到爆炸却还是硬装没事人儿,想笑话她,却又怕惹急了她再不过来,只能也装作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 刘嬷嬷笑:「王爷能醒来实在是百姓们的福气,也不知何时往京城送信?」 刘嬷嬷一开口,倒是提醒了姚妍,他们身份之别,哪里能随便起爱慕之心。姚妍笑道:「是,殿下帮咱们江南百姓肃清了贪官污吏,还将堤坝重新修固。百姓们都说,若非您一力要求巩固大坝,这次暴雨连连可就惨了,少不得要背井离乡卖儿卖女,民女谢谢王爷。」说着便行了一礼。 安王只觉口中苦涩,刚刚明明空气都是甜的,这会子突然变脸,女人真真心比海深,难以捉摸。 眨眼间,安王便皱眉呻吟:「痛。」 姚妍立即紧张起来,趴过来问:「哪里痛?」 「哪里都痛。」安王像个小孩子耍赖撒娇:「那些人刀刀致命,若非我身手极好,这会子都葬身鱼肚狼腹了。他们狠追了我这么久,好不容易被你救了,我不敢北上,想呆在这里隐匿一阵子可好?」 第7章 姚妍犹豫:「好倒是好,可那些人来势如此大,我怕我这几个护卫根本护不住殿下。」 安王:「……」忘了这茬了,可怎生是好。 杏儿插嘴:「姑娘,我联系小陶吧,给他递个消息,让他带人隐匿在咱们府周围,暗中保护如何?这样一明一暗,总比完全放在明处强,您觉得呢?」 姚妍想了想:「也对。」 安王心落了地,心道回去给小陶升职加俸,不能亏了这对机灵姐弟。 几人正说着,景元行礼问安后方问道:「王爷,唐状元唐大哥可是与您同行?」 安王觉得自己胸口又疼了,小舅子喊姓唐的是「大哥」,到了自己这里就是规规矩矩的王爷。他发誓要利用这段时期将小舅子笼络住。 安王笑道:「景元放心,唐状元早在我们遇险后几天便逃脱了。毕竟那些人目标是我,不是他。如今他肯定早已平安抵达京城,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一听唐大哥成功脱险,景元很是高兴,姚妍自然也高兴。只是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只顾着关心安王了,竟然将唐云正抛在脑后。 而此时,唐云正被架在热火烤。 安王外祖父林相早已隐退多年,如今却亲自带着唐云正往大殿上哭诉。 林相仗着自己年纪大,见了皇上噗通一跪:「皇上,求您为老臣做主。老臣虽有几个不成器儿子,可闺女却只有一人。老臣四十几岁才得了这一个闺女,真是疼到心窝子里。闺女当初心高气傲,从未想过与人为妾,是老臣硬逼着她低头为妾。当初老臣答应她,老林家一辈子不争功,保她和孩子平平安安。」 「当年女儿一进宫,老臣就力求告老回乡,后来皇上也终于允了。老臣为的不就是让有些人看清楚,我林家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人家,绝不会有任何妄想。可那些人呢,竟然杀死老臣闺女唯一的儿子,老臣唯一的外孙。皇上,求您为老臣一家子做主呀。您若厌了老臣闺女,给一封休书,让老臣带回家去吧。若是她在呆在宫中,活不过这一两年那。」 说着趴在地上哭他个昏天黑地,看着好不可怜。 林相一哭,满朝文官跟着落泪,朝堂上吵成了热锅。 唐云正只是不入流小官,从来没有资格站在大殿上。他一直以为高官都是斯文有礼温文尔雅的,即使争斗也是影影绰绰不拿到桌面上来说,没想到哭戏和吵架都如此厉害。 长见识了! 肃穆大殿,一众文臣跪在地上雅雀无声,只闻林相这一老臣凄凄惨惨哭声。而另一侧,武官皆默立。 泾渭分明。 一派是三皇子,一派是大皇子,势力看似皆不小。 只是皇上不是傻子,文臣能做什么,最多打打嘴炮,做不来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武将呢,莫说手握几十万重兵的皇后娘家,便是守卫京畿,拱卫皇城的几万、几千人马,也足以将她这个皇上拉下马。 看着武将脸上的淡然神色,皇上突然想,若是自己被大皇子弄死了,这些人是不是也如现在这样平静。 这帮子臣子,谁做主子不要紧,只要是自己派系能带来好处便可以。 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在试图打压皇后娘家,确实也将势力分出去了。他自以为做得比较成功,如今看来不过是面上功夫。 看老臣哭到昏死过去,皇上终于开口:「人证物证确凿,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处置晋王?」 满朝文武无人先开口,只是文臣脸上多带着愤然之色。 皇上点名一武将:「陈将军,你以为如何?」陈将军与皇后母族并不亲厚,甚至这几年很有些不对付,是以皇上才专门点他。 谁料陈将军答:「此乃皇上家事,臣等不好开口。」 陈将军这样答,倒让大皇子晋王的舅父多看了几眼,心道这姓陈的平时总不对付,争权夺利毫不手软,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如此靠谱。可见武将还是一家,大家铁桶一块,甚好。 翰林院大学士终于忍不住:「家事?涉及到江南数万人命,涉及到安王生死,这算家事?皇上,太祖命令,子孙若犯错比庶民更严惩。安王已死,江南数万百姓受灾,一句家事就免了晋王之罪?即使臣等答应,天下黎民百姓也不会答应。」这帮子武将怎能如此没有底线。 定北侯反驳:「人证物证皆可以造假,说不定是安王嫁祸晋王呢?再者说了,就算晋王偶有不妥,毕竟是个孩子呀吗,怎么就值当穷追不舍了。皇上子嗣不丰,如今成年的皇子只有二人了。你们想要打杀了皇上儿子,是何居心?」 听定北侯这一句,莫说告老休养的林相了,就连如今在位的左相都气得胡子翘起来:「定北侯这一句话太过诛心!就算没了安王,没了晋王,还是成王,凭什么说我们逼迫皇上杀子?说什么安王嫁祸晋王?安王能蠢到自己用身体堵□□这种法子?」晋王可二十有五了,一句孩子不嫌寒碜。 第8章 定北侯一脸不屑:「那谁知道,反正你们就是居心不良。」一脸无赖样。 左相:「你……」 看老相和左相皆被权贵欺负,文臣心中不忿。这些勋贵平时仗着出身人五人六,多占据军中要职,很看不起清流。勋贵清流互相看不上由来已久,在今日彻底激化。 皇上被炒得脑仁疼。是,大皇子和皇后可不就是看中子嗣不丰这一点。没了老三,老二又是个木头人,说不得老二命也够呛能保住,天下可不就只能传给老大这个畜生了。 皇上心里翻涌,但还是忍着气,指一指唐云正:「让他说一说。」 除了殿试见过皇上,这是唐云正正儿八经第二次面圣。说是面圣,实则从同到尾一直低着头不敢观圣颜。还是身边人碰了碰他,方才反应过来。 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唐云正虽紧张却还是有条有理汇报。从他初入江南见闻,再到泡在红线舫船下所听,到后来赶到白庙堤坝想阻拦暗杀,却碰到安王一行上百人被炸药所轰情景。 毕竟是状元之才,虽看似客观寻常用语,但经他描述,马匹多被炸了血肉模糊,而人多直接被掀翻到江中,几乎没有生存希望的画面还是震撼了众臣。大家皆唏嘘,谁能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安王竟然死得如此凄惨。 虽说安王行事诡异了点,但细想真正坏事一件没干过,这一死,大家不免给他带了光环,深深同情。 唐云正接着表述:「皇上圣明,微臣为了救安王随之跳入江中,只可惜暴雨连连,江水泛滥,微臣实在无能为力。后来微臣被江水卷入山林之中,有幸存活。微臣醒后,听见有人在搜寻山林,本以为要获救了,没想到竟然一帮兵卒说是发现一个杀死一个,绝不让京城来的人有命活。」 说道这里,唐云正忍不住抽噎,「微臣只能继续躲躲藏藏,喝江水吃野果受了无数罪才躲进一商船货仓离开江南。本以为自此顺顺利利,没想到从沧州到通县一路关卡刁难。微臣能活着回到京城是老天爷保佑,是皇上保佑。」说完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再不敢抬头。 林相此时正好醒来,感叹道:「大皇子可真是势力庞大,从南到北的军队随意调动,安王死了也是活该呀。皇上,微臣错了,微臣不该来大殿哭诉。说不定回家路上,微臣这老命,微臣家人的性命就不保。皇上,可否容微臣告退,回家收拾一番,体体面面去死?」 皇上早被激怒,强压火气:「林相何出此言,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看谁敢动你性命?」 林相凄惨一笑,不再说话。 皇上:「……」过分,林相这是不信任朕能保住他老命! 而皇上确实是立即被现实狠狠打了响亮耳光。 林相从皇宫返回家中,都是核心地盘,所经之处全部是高门大户或繁华街市,没想到就在西华大街附近就被一批黑衣人追杀。 那些人晃着长枪,出手狠辣,且每一枪都冲着老林相身上而去。 要不是当时正巧有一队御林军换防后出城从此经过,林相可就身死当街了。 多少眼睛看着此时发生,这事引起轩然大波,大皇子也太大胆了,竟然一言不合就行凶杀人,还是这样招摇过市手法,实在目中无人了。 皇后知道后,狠狠摔了大皇子一耳光:「你是觉得皇位到手了?咱们如今明哲保身还来不及,你竟然让死士杀死林相?你脑子进水了吗,没了安王,他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用,何至于要现在出手。」 多少年没被打过的大皇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想起小时候皇后虽面上对他好,可他身边嬷嬷却极其严厉,甚至经常不给他吃饭。他一开始还哭诉,皇后也严厉批评那嬷嬷,却从未换人。后来他就知道,皇后要的就是他乖。 后来长大一些,皇后是越来越亲近他。谁知现在他都成家生子,皇后竟然这样说打耳光便打。可他也真心委屈:「母后,我是您亲手带大,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我虽讨厌姓林的,但哪敢这时动手,这是有人栽赃嫁祸。」 皇后冷笑:「谁能栽赃嫁祸给你?让你不要随意联络武将,自有你外祖石家替你张罗。可你呢,何时和陈将军、定北侯勾搭在一处?那两人心大,不可深交。」孩子大了果真有了外心,这是怕她娘家做大,自己发展势力了。 大皇子更委屈:「母后,您说得每一句话我都铭记在心,哪里敢忘。那陈将军和定北侯当真不是儿臣的人。」 皇后盯着他:「当真?」 大皇子连连点头:「当真。」 皇后沉吟,要么是眼前这孩子心大了,私底下培养了势力。要么就是有人浑水摸鱼,想将他们推上风口浪尖。 皇后挥手让大皇子退下,坐下来想了很久。然后她穿上明黄色皇后正装,带人往林贵妃处探望。 林贵妃身边人听说皇后驾到,一殿的宫女太监忙迎到门口,心里都有些慌:皇后可从未踏足景宸宫,今儿吹的是什么风? 第9章 皇后轻声问:「怎不见贵妃前来?」按照规矩,林贵妃自然应该迎到门口。 林贵妃掌宫宫女答:「回禀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如今躺在床上已经起不来了。」 皇后惊道:「为何?本宫并未听说有何大病。」 宫女心中冷笑,皇后掌控后宫竟然说不知道,可真是笑话。她老实回答:「我们娘娘已经七日不进饭食,全靠奴婢强灌下几滴参汤吊着命呢。」说完哭了起来,从呜呜咽咽到痛哭流涕。 一宫人脸色灰暗,深感前途无望,也都跟着抹泪。 皇后不信,亲自进了内殿,果真见林贵妃躺在床上。头发油腻腻,脸上灰蒙蒙,嘴唇毫无血色,脸颊略微凹陷,一看便是将死之人。 一见贵妃这副样子,皇后便信了七分。因为林贵妃向来自负外貌超群,从来都是光彩照人,据说连睡着了也不容许有容颜之事。 而今林贵妃却像硬生生老了十岁,可见安王是真的死透了。 呵呵,看看这景宸宫,所用之物比她皇后宫中还要强上几分,还不是皇上宠爱才赏赐。可那又如何,儿子都死了,受宠有什么用! 皇后想着,不是安王这边有诈,定然是大皇子那边有问题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宫里热闹与姚宅完全不相关。 此时安王深觉岁月静好,若能一辈子躺在床上更好。 明明养了半月,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可安王却还是一副弱不禁风样子,连汤碗都端不得。且他养了一个坏毛病,必须姚妍守着才喝,不然就装睡不起,任谁叫都不醒。 今儿又是如此,姚妍忍不住叹气:「你明明知道日后无望,何苦这样作践人。」 安王望着她:「没试过,怎知无望?在你心里,我就这样无能?」 姚妍苦笑:「与你无关,是我出身太差。何况,就算是天生贵女,我也不喜与其他女人争奇斗艳。与其过那种毫无生趣的日子,还不如窝在江南平安度过一生。」 安王心口一疼:「你该信我。」 安王说完「你该信我」,换来的是沉默。室内静如凝滞,室外蝉声聒噪刺耳,让安王恨不能飞起来将那些蝉给一个一个抓过来打一顿。 见姚妍并不回应,安王叹息却也不再多言。她不信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 放下药碗,姚妍终于开口:「王爷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民女如今有三年孝期要守,您能等到那时,皇上和贵妃娘娘也不会让您等。您是娘娘唯一的儿子,她上心是应该的。」 安王苦笑:「你如今十五岁,再过三年十八岁,能等的人家也确实不多。但我能不能等是我的事情,你答应不答应是另一个事情。你信我,我母妃犟不过我。」母妃这人虽傲气,但只要他坚持不娶,母妃也不会当真为难,这份信心还是有。 姚妍:「……」他这人什么意思,嘲笑自己三年后是老姑娘?!虽然是事实,还是有点生气呢。 门外伺候的杏儿仰头望天:王爷追不到媳妇那是咎由自取,甜言蜜语都不会说,还指望他能干啥! 杏儿正想怎么给安王解围,便见文慧从外面匆匆进来,问道:「姑娘可在里面?」 见杏儿点头,文慧掀开帘子,见安王和自家姑娘大眼瞪小眼,气氛略诡异,她也没多想:「姑娘,大夫人来咱们这边了,您要不要到正院看看?」 自从回了苏州府,大伯大伯母当起了缩头乌龟,全当她不存在。今儿突然来,这是何故? 虽然不喜欢大伯母,但也没多大仇恨,姚妍点头道:「我去看看。」 见姚妍完全忘了他这个人,安王抿着嘴盯着她瞧,一直等人走远了,问杏儿:「你家主子是不是不喜欢我?」 「呵呵」,杏儿挤出一丝笑,没说话,小跑着追姚妍去了。她心道,不是不喜欢,是你自己作的。本来大好形势,姑娘这几日都起了怜惜之心,女人往往分不清怜惜和爱慕,说不定就成功了,可硬生生被安王自己给作没了! 安王很无辜的摸着鼻子,他怎么了,为何杏儿眼里全是鄙视? 姚妍这边到了正堂,只见大伯母在悠哉喝茶,还挑剔茶叶不够鲜嫩,还是家中茶园里小姑娘用唇瓣采下的「雀儿舌」最有味道之类。一看就是闲心不轻。 倒是旁边的三妹姚媛一脸着急,见了姚妍,姚媛急跑过来搂住姐姐:「姐,你没事吧?」 姚妍笑得一脸老母亲样:「我有什么事儿?大半年没见,媛媛长高不少。今儿什么风,把你这待嫁的姑娘给吹过来了。」 对她来说,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堂妹,竟然恍然隔世。前辈子接触到的善心人不多,这个妹妹就是之一。 记得当年入了谢府为妾室,孤苦无依。这个堂妹随着夫君北上参加会试,专程到谢府看望自己,还留下几千体己银子。当时堂妹夫家不算富裕,她能拿出这些来,很不简单。 第10章 当时她拒绝,堂妹说这本来就是叔父留下的家产。可姚妍依旧感动,因为并非所有人能吃下去再吐出来。 姚妍笑:「前阵子还给你下了两次帖子,可你就是不来,这突然来了,倒让姐姐不适应。」 姚媛有些羞涩得低下头:「姐,你是不是怪我?」她其实偷着来大门外转悠过几次,可是每次都没脸进来。她又不是小孩子,叔父去世后爹娘的嘴脸很是刺激到她。 见从小机灵古怪脸皮厚的妹子这个姿态,姚妍笑道:「不论何时,你都是我妹子,与旁人不相干。」 听到这句话,大伯母嘴角一扭曲,这是骂她呢。「哟,妍儿这是怪我与你大伯父不成?咱们可是至亲一家人,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当初也是怕你和景元年纪太小,不懂得经营,为了咱们老姚家这一大家子,我和你伯父才接管了生意。现在看你们落难,旁人都躲不及你俩,还不是我和你大伯出手拉吧你们。」 不等姚妍开口,姚媛跳脚道:「娘,您可少说两句话,都是一家人,谁还不了解谁,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伯母气得想拍姚媛几巴掌:「你懂个屁,要没有我和你爹,你嫁到张家就喝西北风去吧。就张家那穷光劲儿,要不是你叔父当年看人走眼,我能将你嫁过去?」 姚媛冷笑:「娘,您说这话可就伤人。张家虽然不济,却也有几间铺子,张大哥也是正儿八经秀才,要不是叔父牵线,就咱家这样的能将我嫁进读书人家?张大哥家虽不算富裕,却不是那种吸血人家,不然要是指望我养着,我还不嫁了。您再这样,我也学我三哥出海去,看你拿什么嫁给张家。多余话别说了,我爹让咱们来是说话伤人的?」 大伯母被噎住,翻了几个白眼还是没说出旁的话。不过她心里委屈死了,往家里划拉财产还不是为了这帮子孩子,可一个个的不体谅他们做父母的苦心,真是白眼狼。 姚媛握住姐姐的手:「姐,跟我回家住一阵子吧,外面这阵子太乱了。」小声道:「外面之前传您和安王关系匪浅,现在见安王死了,好多人蠢蠢欲动想干坏事呢。我爹这阵子听了好些风言风语,您一个人住我们不放心,他没脸来,才让我过来接你。我知道,我爹娘做的不对,可你去了天天和我同吃同住,保准没人敢委屈你。再者我爹再不济,也不会看着自己侄女被那些坏人欺负。等过了这种风头,等景元长大了,日子就好过了。我前几次来你这里看,总有鬼鬼祟祟的人在外面溜达,真不放心。」 姚妍自然也懂世态炎凉。之前无数人巴结往这里送东西,想通过他们姐弟二人和安王扯上关系。后来安王死亡消息一传过来,那帮子人瞬间消失。 甚至还有人嘲笑过景元,想让他把姐姐送给旁的富户高官的,毕竟安王看中过的女人,稀罕。 为此景元跟那人狠狠打了一架,身上脸上全是伤。不过因为景元打架狠到不要命,一般人不敢随意挑战了。 虽然景元回来不说,但哪里真能瞒得住姚妍,不过装作不知情罢了。弟弟为了她拼命,她除了心里埋怨安王几句,又能如何呢? 权势就是这样,当初借助成功,将英武侯府和定西侯府两大家子消灭。如今又因为安王受了点罪,她怨不得别人,总不能有好处心安理得享用,一有难处就撇清。 至于围在外面溜达的人,有些是坏人,但多数可能是安王手下吧。不过这点倒是不用和堂妹解释。 「我这里看家护院的几十号人呢,你不用瞎担心。再说了,真有那些坏人,大伯也拦不住,还白白受连累。」敢动她的人,来头都不会太小,姚家一个商户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大伯母撇撇嘴:「哟,从小到大连累我们还少吗?你去了京城一趟,你外祖家就垮台。你一回苏州府,一帮子人为了舔安王的屁股就欺负我们。好不容易安王死了,我们还是被连累,总之没个好。你要真懂事,就老老实实找个姑子庙呆着,莫给咱们带来晦气。」 姚媛气得推人:「你走,你现在就走,我再也不回家了,从此就陪着我姐。」说着就将她母亲推出院子,将大门一关,泪流满面。明明说好了是将姐姐请回家,可母亲实在过分,这是要逼死姐姐。 大伯母还想开口骂,被文琪一盆冷水浇过去。 大伯母跳脚:「你个小蹄子还敢欺负我,看我不提脚卖了你。」上前就要扑打,被杏儿伸出来一条腿给绊倒。 文琪笑得特别真诚:「大夫人?奴婢本来是要泼鸡的,怎么突然成了您?奴婢错了,给您赔个不是。」说完转身就走。 杏儿笑死,这个文琪平日里跟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一样。总之伺候姑娘成,但让她说话难,这会子估计是气急了。 大伯母一身水,又被绊倒花丛里,一身泥,一脸叶子,实在是狼狈不堪。想骂,嘴里却被扎了花刺,开口模糊不清。 第11章 杏儿笑道:「夫人您实在是不够小心,这么平整的地方怎就突然摔倒了,得来,奴婢抱着您走。」将人轻松一提甩到肩膀上,将人扛到大门口。要不是为了姚媛姑娘脸面,她能直接将人扔到大门口。 姚妍两世见过无数恶人,如英武侯府和谢府中人,多的是面热心冷或面冷心冷,大伯母这种村妇样的,反而比那些大户人家的恶人稍微可爱一点点。 她并不当回事,反而是姚媛一直闷闷不乐。姚妍反而安慰:「我都说了你是你,旁人是旁人。我如今守孝,你明年就要成婚,还是要好好呆在家中绣嫁妆才是。若是让你夫家知道了,万一说嘴就不好了。」多数人家都忌讳,姚妍可以理解。 姚媛腼腆一笑:「他不敢。」 姚妍笑了,真是个傻丫头。 她不当回事,安王却不能不当回事,气得当场就要让人将姚家灭了。还是小陶劝住,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姚家也还是有好人。若真伤了姚家大伯大伯母,伤了姚家三姑娘和三少爷就不好了。 不过安王却想着,他需要再加大点动作,速战速决才可,不然他家小善良还不定受多大罪。 京中大皇子晋王那里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被今上免去一切实权,圈禁在宗人府。 没想到,谢凌昭带着锦衣卫在查抄晋王府邸时,竟然发现了密道,里面还放着十二套龙袍和陈年奏折,这还了得! 皇城北部有一处树林,里面有一宫殿群,人称「北宫」,又名「冷宫」,乃是前朝废弃的宫殿。此处并非只要被惩罚的妃子,还有先帝留下的老宫人,其中最特殊的一处便是专门圈禁皇子之处。 因着前朝曾有一被圈禁皇子,阴差阳错历经曲折竟然成了皇上,从此若真有心想将人置于死地的,再不敢圈禁而是直接处死。 而皇上将大皇子囚禁此处,可见还是给留了一线生机。大皇子虽觉人生艰难,却依然保持体面,好歹还有几个伺候的宫人。 当他见谢凌昭来到此处,背着手笑道:「谢大人亲自来此,可是父皇要见本王?本王受了天大冤屈,曾写信给皇上送过几次,可是有了回信?」 大皇子真心觉得自己冤屈,想杀安王是真,可更多罪名却是莫须有,都是旁人栽赃嫁祸。 谢凌昭并未多言,只一挥手,后面两个拿着托盘的太监闪身而出。一个托盘上是三尺白绫,一个上面是一壶酒。 见了这种东西,大皇子脸色骤变:「你到底是谁派来,竟敢谋害本王。」他倒是想直接打了谢凌昭,只可惜知道不是对手,只能讲理。 谢凌昭嘴角一挑:「莫多言,喜欢哪个挑一个,不然等我逼你,场面可不好看。」虽这样说着,却还是用手掐住大皇子脖子,将白绫一圈一圈往上绕。 大皇子跟个小鸡仔一样被提溜着,只觉呼吸越来越不舒畅,勉强发音:「你疯了,谋杀皇子是死罪。」 谢凌昭将白绫绕到旁边一小树上,然后将大皇子提了起来,冷笑道:「大皇子当年不是最爱将人勒住捆在树上?记得微臣小时候因为无意中读书胜过您一次,您就让人将我给捆了,脖子和脚一起束缚。看微臣挣扎,您还拍手大笑好玩来的?」 「那时候微臣不过五岁,还不懂人间险恶,是您第一次让微臣懂得什么叫濒临死亡。」看大皇子脸色越来越轻,手脚挣扎得越来越弱,谢凌昭笑道:「滋味好受吧?当年要不是安王赶了过来,微臣可就死透了。您高高在上,竟然没有人来救您吗,很可惜呀。」 大皇子想撕了谢凌昭,却只能眼睁睁等死。 就在他窒息至极,白绫断了,不,是树枝太细被弄断了,他得救了。 看大皇子如狗一般在吐着舌头喘气,谢凌昭笑着叹气:「真可惜,本来一次就死透了,这样还要多来几次。看来大皇子您不舍得人间,想多留几刻钟。」一次死透,那可是好人才有的待遇,大皇子这样没有一丝人滋味的,想得太美。 大皇子一听,吓得晕死过去。 谢凌昭并不打算放过他,让太监用冰水泼醒了他,将一张纸沾湿覆盖在大皇子面上。一张糊完再一张,直到大皇子彻底没了气息。 谢凌昭抹了眼角并不存在的一滴泪,叹道:「真是可惜了,大皇子实在可怜。好在本官心善,送他一个好死。」 据说被纸活活憋死之人,能被憋到死去活来,而且偏偏头脑清醒,痛苦放大百倍,这还算好死? 看谢凌昭做派,两个太监双腿打颤往旁边退了一下。都说谢大人尤其魔头,他们本来还不信,毕竟长相那样俊美,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谢凌昭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只拿着几封信进宫复命。 皇上看着老了几岁,轻声问:「大皇子死了?虽然他早有反心,毕竟是亲生儿子,朕这心里不好受。」 第12章 谢凌昭也跟着叹气:「大皇子比微臣大几岁,平日里虽没有太多交情,却好歹是一同长大,微臣心里本来也不好受。只是,皇上您看看这个,据说大皇子往外递了几次信,也不知道是何人回信,微臣并不敢打开看。」说着将信呈到皇上手里。 皇上打开一眼,脸色大变:「逆子!朕给他多次机会,这逆子竟然真想杀了朕。」皇上也曾经是皇子,自然知道皇子想登基的渴望。他虽然不喜欢自己儿子也如自己一样渴望皇位,但不至于想杀了儿子。可看看现在这几封信,竟然是串联武官逼宫。 「昭儿,你如何看?」皇上垂坐在龙椅上,好似被抽了力气。 谢凌昭神色黯淡:「人生最幸福的便是有妻有子,可是妻子儿子却想要杀害自己,真是权势害人。不过如今大皇子已死,皇后和石家那里即使有重兵,也终究蹦跶不起来了。」 被谢凌昭一提醒,皇上突然才想起还有皇后! 「朕现在就去弄死那个贱人!」皇上心里气极,他觉得自己再宠爱别的妃嫔,却始终没有动过废了皇后念头,始终给她尊崇。可这个贱人竟然想杀了他,让大皇子登基,真真可恶。 谢凌昭虚劝:「皇上,忍了二十几年了,何必急于一时。石国公毕竟有数十万兵马,一旦皇后被废,后果不堪设想。」 不劝还好,被他这样一劝,皇上觉得自己尊严大损,反而一定要将皇后打入冷宫。不过最终还是不敢闹大,只让谢凌昭趁着夜深人静将皇后带走,而景阳宫众人直接被扔进慎刑司严刑拷打。 谢凌昭心中冷笑,这男人每次都说大话,最终其实不过是懦夫罢了。 谢凌昭亲自将皇后带到冷宫,不过并未带到后妃之地,反而将人带到大皇子死处。 他指了指那棵断掉枝丫的小树,笑道:「皇后娘娘,大皇子就是死在此处,您慢慢享用。还可以慢慢欣赏这些树,选一棵最喜欢的,将来微臣送给您。」 皇后怒道:「杂种!你母亲勾引自己兄弟乱伦,生下你这样的杂种。肮脏的贱种还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可笑。」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只要有我父兄在,你和皇上这种腌臜东西能有活路?」 谢凌昭冷眼瞧了皇后一眼:「请高贵纯净的皇后慢慢在这里等着那一天吧。」 这皇宫里没有一双干净的手,谁又比谁高贵? 等大皇子暴毙的消息传到江南,已经是半月之后。此时江南已经入了八月,正午流火,到了夜晚却有了凉意。 今年雨势来得走来得猛,去得也早。眼看着天气正常了,姚妍便想和弟弟一同往山上去。 景元也正有此意:「这阵子城里风头一日往东一日往西,人人心里闹腾得慌,无几人能静下心读书,还不如在山上心静。」 安王失踪消息传来时,一帮子官员巨贾高兴了一阵子,等大皇子暴毙消息传来,这帮子成了缩头乌龟,却又出来另一批人耀武扬威。大家为了权力,一时间丑态百出,真不知道何时才是头。 不过经此一事,景元心态更稳,至少对人生百态有了新的看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权势不过如此。只是唯有依靠权势,才能守护住家人。两难之下尽力而为。 姚妍点头:「很是。之前不敢出去是怕有人故意刁难,茅庐那里实在不安全。如今那帮子人倒台,咱们姐弟倒是能喘口气。很快就八月十五,咱们还可以陪爹娘过节。最多住到重阳节,夜里山上就太凉了,咱们还是回城住着,不然爹娘不放心。」 景元也笑:「是,我昨晚还梦见娘了,说是不让我吃冰盏。」 正好姚媛走了进来,听见这个笑道:「婶娘从来就不让你吃凉,可你哪次少吃了?多大的人了,还爱淘气。姐,刚听见你们商量再去山上?」 姚妍笑:「是,山上静,读书也方便。」 姚媛脸红道:「前几日我无意中碰到张郎,说起景元读书之事。张郎说他族中夫子很会启蒙,想让景元去试试。姐,张郎是个脑袋笨的,都能被教导着成了秀才,咱们景元这样聪颖的,估计会更好。」因着安王失踪,景元读书求学都困难,往日里亲厚的兄长们也都变了脸色。姚媛看不过,这才求了自家未婚夫。 见她一边口中嫌弃,满脸却全是幸福爱慕的模样,姚妍大笑:「你家张郎要是笨,苏州府可没几人聪明。不过咱们说正事,张家虽好,可我们现在就过去占便宜,难免被有心人说嘴,平白给你生事。」 姚媛白了姐姐一眼:「就你多想,张郎不是那样的人。」 姐妹二人说说笑笑,聊些家事,又做些针线活。不过到了下晌,姚妍就赶人。 姚媛气嘟嘟道:「姐姐每次都这样,从不让我过夜。」 姚妍边推人边哄:「过几日再来。你明年要出嫁好好呆在家中,莫总来这里,让你婆家知道了,万一挑理可不好。」他们家正在守孝,妹妹虽不在意,她却不能由着这孩子。 第13章 印象中,张郎确实是个厚道的,可张家人也不是个个好相与,起码婆婆就是个厉害的,好在还算讲理。 这边姐弟三人聊得开心,之后姐弟二人又指挥着收拾几件细软,全然忘了家中还有一个男人。 安王觉得自己十分受伤,努力了这么久,为何全然无进展? 妍儿顾虑重重,小舅子更是只有裴允不在时,才不得不和他切磋学问。养不熟的小舅子呀! 试着他问身边人如何才能打动美人心,下属个个摇头,他们全是单身汉,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一个出主意:「王爷,直接将人捆回京城。听说只要有了肌肤之亲,女人保准百依百顺。」 另一个也跟着点头:「我娘也说了,煮熟的鸭子才飞不了。」 安王很认真的想怎么才能把鸭子煮熟,想到需要这样那样,自己那脸先红得想煮熟了。他倒是想,可依着姚妍那性子,能千方百计杀死他! 只能继续曲线救国,找了个由头:「景元学问还是差点火候,我跟着去茅庐,好歹有个切磋学问之人。」莫以为皇子不用科考便轻松,实则从三岁便已经启蒙,且还是最有名大儒为夫子,学问能不好才怪。 这点安王十分自信。 姚妍笑着拒绝:「如今京城局势很快就要尘埃落定,还请王爷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且景元还小,并不需要多深学问,即使真遇到难题,有裴允公子稍稍指点就可以。」 安王:「……」看来该给裴允换个差事了。 八月初一,夜深无月,皇宫里却依旧灯火辉煌。即使三更半夜,依然有无数宫人在忙忙碌碌。 景宸宫,林贵妃静静躺在皇上怀里,紧紧搂着,身子有些颤抖。 皇上轻轻拍着美人:「又做噩梦了?」 林贵妃摇摇头:「没有,只要您在,妾身就从来没有做过噩梦。皇上,谢谢您这一个月始终陪伴妾身,不然妾身熬不过去。」毛茸茸脑袋往皇上心口窝蹭,软软绵绵的,像一只乖巧小猫。 皇上觉得,上辈子是欠了这女人的。不论她撒泼,还是撒娇,他都喜欢。虽然已经二十年,却依旧滋味很美。 皇上这样觉得,可别的妃嫔却恨透了林贵妃。心道半老徐娘了还霸占着皇上,又生不出第二个崽儿来,这不是浪费么! 只是林贵妃原来仅仅有些跋扈,现在却是被谁惹了就往死里怼谁,上来兴头甚至说打就打。自从没了皇后,这宫中就贵妃最大,众妃嫔竟然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也有那自认为受宠的美人给林贵妃上眼药,可皇上发话了,贵妃刚没了儿子,难不成还不让她发泄一二? 有皇上护着,旁人还敢说什么?没看皇后都称病闭宫退避三舍了,她们这些小虾米还是知趣一点的好。 皇上拍着林贵妃:「好梅儿,天还早着,再睡一觉吧。」 林贵妃撅着嘴不满:「皇上,您放梅儿出宫好不好?妾身恨不能每夜都梦见浩儿,梦见他还活着,却失了记忆,甚至要叫别的女人娘。皇上,您要相信一个母亲的直觉,我们儿子一定还活着,真的。」 皇上叹气:「朕撒出去上万人,可谁也没能找到浩儿。咱们还是想开一些,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尘埃落定,朕封你为后,将来不论如何,你都是太后,没人敢欺负了去。」 林贵妃将身子扑在皇上怀里,将人压在床上,湿漉漉双眼望着皇上:「您不缺儿子,可妾身却只有这一个宝贝。妾身不稀罕太后,只稀罕您和儿子。要是真到了那一日,妾身一摸脖子随您去了,才不要认别人当儿子。不过现在,妾身必须去找儿子。」 见皇上不同意,林贵妃使出浑身解数将人揉来捏去,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最后皇上只能缴械投降,不过却终究没答应林贵妃亲去。而是同意江浙知府林大人可任意调动地方军队,来一个真正的地毯式搜索。 林贵妃面上不痛快,心里却欢喜得很。她本来就没想过成功出宫,毕竟皇上在宫里,却将妃嫔放出京城,自来就没有这样的事儿。 她要的就是林家能光明正大动用军权! 皇后娘家至今未倒,还不是因为手中兵权在握。林家用不着几十万,只要一点点蚕食就好。 等舅父亲自带人找到山上来时,安王正在给小舅子讲解二十四史。虽然以景元水平并未到这一地步,但安王却觉得做学问不能按部就班,见识和眼界比单纯知识更懂打好根基。 因着裴允不知去了哪里,景元很是失落了几天,不过和安王交流了一个时辰,彻底崇拜上这一师傅。 林舅父赶到山上,看到的便是自家大外甥一本正经当着师傅,竟然十分儒雅!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呀!」林舅父摸着胡子一脸老父亲慈祥模样。 听到动静,安王和景元同时回头。 第14章 安王:「……」这么快,不是说好了拖到九月!他还没将媳妇拐到手呢。 林舅父抬头望天:「是真失忆了,见到舅父也不认识了?」哄旁人行,哄他不可能。安王从逃脱后山林后的这一切行动就在眼皮子底下,没有他打掩护,能成功才怪。 安王笑嘻嘻蹭过来:「这哪儿能,就算不认识自个儿,也不能不认识舅父。」 林舅父将外甥推到一边:「成了,别磨蹭了,再不回去老二就该蹦跶起来了,下面还有几个小的,甚至还有肚子里踹着的,你以为自己能一直是香饽饽?听说这阵子高贤妃走路都带风的,你再留在江南一个月,她就爬到你母妃头上去了。你就可怜可怜舅父,我这一天天的收到你母妃的信,快被她逼疯。」妹子不舍得骂儿子,见天骂他这弟弟。 舅父与母亲是龙凤胎,因着舅舅晚出来半刻钟,从此地位天上地下。安王对舅舅这地位也深表同情。 他又蹭过去抱住舅父胳膊,笑道:「舅父,咱们老林家做事可不能不地道。姚家姐弟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您说我就这样走了,合适吗?」 林舅父虽然觉得姚妍姐弟出现太过巧合,可他也打听过,济南府那一次纯属意外,是真真正正没有姚家姐弟,就没有了自家大外甥。而这一次虽有些诡异,但实打实也是姚家姐弟救了外甥。 他不是想赖账,只是到了做官做到他这个位置总是阴谋论,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为此他还很是仔细得查了姚家祖宗十八代,除了京城彻底消失了的英武候,京中没有一个亲戚。且姚父虽在京中钻营,但做的也是正经买卖,也没挂靠什么势力,总之是个清白本分之家。挑不出大毛病。 至于自家外甥对姚家女儿这点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就是商户,感谢还不简单,想纳妾就纳妾,想给银子就给银子,林家都不缺。 不等林舅父开口,景元拱手笑道:「不敢当,不过是顺手而为。草民姚景元,拜见巡抚大人。本该扫榻相迎,只是草民与姐姐在此守孝,招待多有不周,还请大人见谅。」又转而拜了一拜安王:「王爷此去千里,请多保重。」 他这不卑不亢几句话,倒是让林舅父高看一眼。人家这是明着客气,暗地里让他们快走了,自家外甥在姚家混得不咋地。 安王:「……」之前还万分崇拜,这会子就赶人,这姐弟俩一个毛病。「景元呀,我教了你这几天,深感资质颇好,若是留在江南实在埋没,跟哥去京城,哥推荐你到官学,甚至给我当伴读也可。」 越说越高兴,把自己平日都接受哪些大儒授课讲了起来,差点眉飞色舞。他深觉自己这个主意不错,恨怎么早没想到。 姚景元笑着拒绝:「京城虽好,毕竟不是家。且江南学风盛,好几家书院十分有名,景元想成了童生后拜帖试试。我们姐弟生于斯长于斯,望安王体谅。」 他又不是傻的,林家若是好相与,林大人若是看得起他们家,早该提起救命之恩。别人不提,就是怕他们姐弟赖上罢了。 安王:「……何苦执着于此,你总要进京赶考,何不早去几年,也省得你姐姐跟你折腾。」 姚景元语气淡定:「王爷说笑了,景元如今才十二岁,等进京赶考,姐姐早就嫁人生子,自然是随夫家生活了,哪里就至于跟着我。且经过这些日子起起落落,草民觉得平安健康最好,其他不过过眼烟云。」 这拒绝太过直白,林舅父想着自己应该避出去的,不然年轻人会没面子。且他也听明白了,一直是外甥剃头挑子一头热! 听说姚妍嫁人生子,安王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脸色也阴沉下来:「你姐姐如何想,不用你替他做主。」 景元沉默。他知道安王始终是皇子,性子好不过是因爱慕他姐。可就算他发火,他也不怕。为人妾室,只要他活着,绝不会让姐姐沦落至此。 想想之前时时出现的噩梦,姐姐为了救他当了妾,委曲求全小心翼翼最后却被烧死。这辈子,他就算死,也不能连累姐姐。 见两人僵持,且小小少年始终不悲不喜,林舅父就想打自己脸。 听打探的人说姚家姑娘长相极美,妖艳妩媚,人间少有。林舅父心里认定是个攀龙附凤女子,今日见了这弟弟,才知全是冤枉了这家人。 林舅父和稀泥:「浩儿你先回京,姚家姐弟自有舅父照拂。」 姚景元麻溜道谢:「谢林大人。」 安王瞪了自家舅舅一眼,坐在小院石凳上就是不走。他这一早,天高水长,想将媳妇追回来千难万难了。 看着太阳越来越西,无法,姚妍只好出来一见。茅庐破旧,更显美人如玉,让林舅父眼前一亮。 姚妍屈膝行礼算是拜见过林大人。她沉默着,拎起刚刚烧好的水泡了一壶茶,为林大人和安王各斟了一杯。 第15章 姚妍苦笑:「仇恨会让人蒙住双眼。民女在苦难中时,也曾想攀龙附凤,利用权势为我父母报仇。十分荣幸,在去京城路上救了王爷。当时并未多想,只是顺手而为,谁能想到竟然是高贵皇子。而王爷已经将民女家愁人弄个一个家破人亡,让民女狠出一口恶气,算是将救命之恩清了。」 「而这一次救助,实在是莫名其妙就撞上了,且民女也并未费劲,真真举手之劳。而民女想着,若是王爷过意不去,就让林大人为我弟弟写一封保荐书,找一家能包容商户的书院读书,也算两清。」 安王盯着姚妍:「那你自己呢?全是为了旁人,你不为自己想想?」 姚妍反问:「王爷觉得为人妾室好吗?民女斗胆一问,您觉得贵妃娘娘开心吗?莫说妃嫔,就算皇后,过得开心吗?」 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报仇,现在大仇已报,她只想平平安安活着。他们姐弟两个活得好了,天上爹娘才能真正放心。 安王:「……」心被扎成筛子了。虽然想否认,但他母妃确实没有一天过得轻松如意。 八月,整个江南都飘洒着浓郁的桂花香。 摘桂花,洗桂花,晒桂花,做桂花饼、桂花酥、桂花藕,姚妍一天天忙的不亦乐乎。自从安王回京,姚妍觉得自己喘了一口气,整个心都明快起来。 重生以来,本来过得肆意洒脱,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了过得更好。可前阵子,受安王态度左右,她也跟着魔怔了,陷于爱情与权势之中,心情十分纠结摇摆。 好在想通了,日子也就好过了。当断则断,这是她对情情爱爱的态度。 如今钱不缺,亲情不缺,姚妍便想将买卖做大,甚至想亲自去南洋走一遭。只不过如今守孝,这些事情一时无法成行。 景元听了姐姐打算,也十分感兴趣:「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时候我也跟着。咱们不仅下南洋,还要下西洋,听说那里的人都是红头发绿眼睛,跟怪物一般,我也想见识见识。」 姚妍笑道:「行商虽好,却始终低人一等。姐姐做生意,你一心一意科考便好,将来路才能更顺。咱们守孝满打满算还要两年,之后你就要开始科举之路,哪里有时间远行。只是守孝无法上书院,仅凭自学还是欠缺,姐姐正在为你物色夫子呢。」 苏州府虽是老家,姚妍当年在时却只知道吃喝玩乐,哪里会操心哪个夫子好这种事情,自然就不了解。 三哥倒是秀才,只可惜被家里人气得去了南洋,去了这么久,只让人顺路捎带回来一封信,后来音讯全无,说是继续往西了,没两年回不来。如今想用也用不上,愁人。 姚景元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唐大哥今儿刚给来了信,捎来许多他当年用的书,还给了一封信,介绍了咱们松江县一位夫子。据说这位夫子乃是秀才出身,虽然始终没考中举人,在打基础方面却是实打实的厉害,从他手中出去了好些人才。唐大哥说这人曾欠他一份恩情,可以帮我引荐。」 自从见识过唐家人的无理取闹,姚景元对唐云正也多少有些看法,至少觉得姐姐不可能嫁到那种人家受气。可是唐大哥实在是贴心,让他对唐大哥本人生气不起来。 「姐,唐大哥只问了我的学问,还问咱们住在这里可还适应,其他倒是一句没多问。」唐大哥这人分寸感很好,话里话外都是师兄口吻,让景元想替姐姐再拒绝一次都无法开口,不然倒显得自己小气多疑了。 姚妍:「……既然他愿意送你书,你接着就是。至于那夫子,咱们打听打听,若真是好的,去趟松江府请一请也无妨。至于其他,和这些都不想干,你也不用多想。」她算是想明白了,送上门来的好处就收着,人情欠下就欠了,又能怎样。 姚景元一想也是,不能做姐夫,却可以做师兄,自己欠下的人情自己还,谁也没说要拿姐姐还债。 而唐状元这阵子却如在火上烤,浑身都煎熬难受。 和林家人搞定了大皇子,唐云正却并未因此成为功臣,因为大皇子外祖石家恨不能生撕了他,处处时时盯着他。 石家没了皇子,皇后病了还不能接见外戚,他们成了无头苍蝇一般。不过石家好歹是武将世家,手中权势还是一等一。且如今西北边疆快入冬了,异族又到了来中原抢粮草抢女人时节,局势再次紧张,还需石家继续坐镇西北。 为此,皇上再生气,也不可能此时动了石家,只能怀柔政策,缓缓来图。 石家都是暴脾气,对大皇子之死动了真气,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只要不是真要造反,他们也只能忍了皇上。 对皇上能忍,可从南边活着回来的唐云正,石家人绝对不能忍,甚至出动了死士要杀死他。不过因为林家早做准备,几次暗杀皆未成功。 因几次无功而返,石家恼羞成怒,在唐云正还跟着林家在忙着处理后续之事时,趁着深更半夜放了火,将唐云正家点了火,甚至还连累了巷子里其他两户人家。 第16章 唐云正家人口本就少,除了唐母,其他仆妇也就三人,甭说救火,连救人都来不及。好在院子小,房子更小,几人好歹跑了出来,还将唐云正母亲也抱了出来。 人都活着,不过可惜的是唐云正之母却被烧伤严重,即使林贵妃派了御医救治,却依然瘫在床上。 因此事没有证据,谁也动不了石家。可流言已经散出去,做实了石家随意打杀朝廷命官的名头,让石家人蛮横不讲理的形象更深了几分。 京城之中,石家名声一落千丈,甚至还有诸多学子请愿要将石国公府兵权撤回,严惩杀人凶手。后来还是林家出手,才将众人怒火暂时平息下去。 唐云正处处受到为难,最后还是林贵妃出手,等事情料理完了,直接命令唐云正一家子住进了安王府邸。安王虽死,可府邸底气依旧在,谁也动不了那里。 唐云正几岁便没了父亲,家里也并不富裕,若不是母亲性子强硬,他们日子都过不下去。他从小便发誓要好好孝敬母亲,一切都听从母亲安排。只是他没想到,母亲竟然狠狠羞辱了他的心上人。 曾经他心中怨怼过母亲,埋怨她为何不能为了儿子幸福多想以想。正因为心里有怨恨,从江南回京一开始,他并未回家,想让自己用忙碌忘掉这一切,等情绪和缓了再母子相见。 可如今见到母亲瘫在床上,唐云正哭得痛不欲生,因为是他连累了母亲。他抱着母亲,哽咽道:「娘,都是孩儿不孝,孩儿自不量力,才惹来那些恶人。孩儿没让您过一天好日子,一辈子都拖累了您。您相信儿子,儿子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报仇雪恨。」 他哭红了双眼,发誓一定要把石家彻底拉下马。石家在西北当了多年土皇帝,卖官鬻爵不说,甚至还杀良冒功,拿着百姓头颅邀赏,早应该付出代价了。 唐云正母亲见了儿子只有开心,笑着拍拍儿子肩膀:「我儿子有出息,从小就给娘亲争气,给娘亲带来从未敢想过的荣耀。娘亲养出状元儿子,还跟着来京城过上好日子,还让贵妃娘娘亲赐在这王府里住着,咱们老家谁能有过这等荣耀?改天我要给你爹烧柱香,告诉他我也是住过王府的人。就算今天死了,这辈子也值当了。娘还庆幸,好在那晚你没回家,不然伤了我儿,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母亲毫无埋怨,甚至真的以他为荣,唐云正更加难过。娘亲再不对,也是为了他好,他却埋怨母亲,当真不是人了。 石家一天不灭,他们一天不敢出安王府。 唐云正尽心尽力伺候母亲,心里全是愧疚,可即便如此,还是忘不了心里那个人,这个女人的一笑一颦全印在他的心里。 母亲和心爱女人,他只能选一人,他也只能选母亲。越是知道从此不可能在一起,心里越是疼。 不能直接联系,他也想她日后过得轻松。因此,他一有时间就整理心得,只为了帮助心上人弟弟得偿所愿,进而让她身份更高上几分。 心上人若是嫁人,他会痛不欲生,可他更不想看到她因为是商户被人瞧不起。她若是嫁人,就嫁一个尊她爱她之人。 唐云正如何想,姚妍顾不上。她这辈子从未因是商户而自卑。商户怎么了,能凭借双手过上好日子,也不是谁都能做到。 每日里看着铺子生意蒸蒸日上,她心里不知道多开心。 当然,不得不承认,这些与安王生还的消息有很大关系。如今江南人人皆知,姚家姐弟是安王的救命恩人。 姚妍想着,她这辈子就是借势的命了。 因为有这一股势,姚妍这阵子顺风顺水,松江县之行也十分顺利。李夫子四十几岁,这几年一直在县令府中教导县令公子。因这位公子中了举人,李夫子自觉无力再教导,便打算还家休息几个月再出山。 无意中遇到唐云正,两人曾是忘年交。难得唐云正求人,李夫子便决定给一个面子。特别是考较了景元几个问题,深觉是可造之材,连拿乔都不曾,带了几身衣衫便跟着到了苏州府。 读书人多有一点爱好,这李夫子最喜爱的就是他的灰毛驴,走到哪里都不舍得。于是姚妍姐弟乘坐马车,李夫子则坚决骑着他心爱的小毛驴,一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行走十分缓慢。 苏州府和松江县距离并不遥远,马车不过半天车程,可因为小毛驴实在是慢,直到天将将黑才到了城门口。 平时城门虽有查验却十分散漫,今日兵士却一改懒散模样,个个站得笔直,且查验起来有板有眼,还不收好处! 排队的百姓觉得稀奇,窃窃私语:「可是有了大案,要抓人不成?」 另一个百姓道:「哪里,听说来了一位钦差大臣,而且还要在旁边军队驻扎一阵子,说是要练兵呢。听说这位大人物手段狠辣,最看不上无纪律之人,看不上的说杀就杀,不然这群兵油子能这么重视?」 第17章 姚妍几人觉得这些官员离自己太远,并未往心里去,只盼着快快回家休息。 等紧赶慢赶到了家门,姚妍掀开帘子随意一看,眼睛却盯在了那里。竹青长袍,银色腰带,最显眼的便是明晃晃的绣春刀。 如果有阴魂不散一说,姚妍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现在想装作没见到,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前尘过往已然抛下,姚妍决定放过自己,不再踯躅,更不再害怕。她缓缓放下帘子,吩咐道:「直接进二门。」 门房上人拿掉门槛,车夫赶着车便往走。却不料旁边站着的男人突然跃上马车,掀开门帘钻入车里。 姚妍:「……」此人之前虽讨厌,却从未主动做过不守规矩之事,这是失心疯? 她盯着谢凌昭,不发一言。姚景元却不依,直接拿起车上茶壶便往谢凌昭身上扔去。一壶水眼看就要泼洒他一身,却被轻轻松松接在手上。 谢凌昭微笑:「多谢茶水招待,不过我还不渴。」 姚景元:「……」好不要脸之人。他实在恨透了此人。在梦中,这人纳姐姐为妾,却不护着姐姐,眼睁睁让正妻活活烧死了姐姐。当时他已经是将死之人,却还是撑着病体到谢府讨个公道,正好碰上了谢凌昭。 姐姐尸骨未寒,谢凌昭却毫不受影响,在朝堂上很是呼风唤雨。见了他,这男人也只是冷漠看了他一眼,连句致歉的话都没留下。 即使只是梦,可因为实在真实,姚景元绝不能忍受这男人靠近自己姐姐。 「谢大人,我家世代良民,不知您这是何故。即使我家犯错,也不敢劳累谢大人亲自前来,草民定老老实实接受审讯。还请谢大人先退出马车,省得让人说嘴。」姚景元平静心情,认真说道。 谢凌昭笑道:「哦,你认识我?」很有意思,他并未出现在姚景元面前过。 姚景元也笑:「谢大人说笑了,京城谁不知道您。」能让小儿止哭的恶魔,人人皆知,人人退避三舍。 姚景元语气很欠揍,谢凌昭却并不计较,「若是动静闹大了,人人都知道我在你姐姐马车上了,你觉得好看?」 姚妍嘲讽道:「那又何妨,草民现在名声可不算好,谁不知道我最爱的就是攀龙附凤呢,多一个也不算大事。」这些自以为是大人物,从来都是任性而为,却不想想给他人带来多少烦恼。安王是,谢凌昭也同样如此。 见姚妍当真发怒,谢凌昭也不再作死,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姚景元想杀人,可他知道,十个百个自己也打不过这个男人。心中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好气。 姚妍倒是无所谓,只吩咐道:「到前院停下。」对谢凌昭说道:「看来大人确实有事,那就书房一聚,可否?」 谢凌昭点点头,心里却十分难受。 前几个月他奉命去了西北联络军中之人。处处小心,环境险恶,甚至遇到过狼群,却每次都化险为夷。谁料没有葬身狼腹,却差点被石家人给灭了。 那次是在边疆,因一个不小心被拉拢之人给卖了,石家出动几千高手围攻他们几十人。当时若非救援及时,他们一个不剩全死在边疆。 因受伤太重,他高烧不退,不知为何梦到种种,就如亲身经历一般。 上辈子也是如今处境,不过此时他却已经有了女人,正是姚妍。虽然是旁人送来暖床小妾,却也真真切切温暖到了他。尤其是她喵喵叫的模样,简直像小爪子挠他的心,让苦味人生出现了一点甜。 只是从小生活在被嫌弃与被荣宠之间,他的性子早就阴晴不定,不知道如何表达喜欢,也不敢。 他以为自己强大无比,却没料到后院女人比想象中更可怕。等他知道姚妍死讯赶了回来,她已经成了一具灰色干枯的尸体。 他本就是疯子,此时更是彻底疯狂,将杀了姚妍的那个女人和她的手下一个不留全都扔进山洞里活活烧死,对外只说是遇到劫匪,下落不明。 虽然替姚妍报了仇,他却无法原谅自己,因为罪魁祸首其实是他。因为他不够在乎,才让别的女人进门,才让人有机会害死了她。 最该死的是他。 看到刚刚还飞扬跋扈的男人突然眉眼耷拉下来,姚妍觉得果真是男人心海底针。不过这男人并不在她眼里心里,所以并不关心他心情好坏,连他死活都不想关心。 三人到了书房,姚妍先迈步进去,谢凌昭随之而入,顺手将门关上。 姚景元:「……姓谢的你别欺人太甚,信不信我让护卫弄死你。」单打独斗没有一丝希望,不信几十人干不掉他一个。杀死朝廷命官怎么了,他活着就是为了保护姐姐,如今见姐姐要受欺负,他死都不怕。 谢凌昭小声道:「你嚷嚷这么大声,难得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姐姐有私?」 第18章 姚景元:「……」恨得踢了一脚门,回头想拿砍刀劈开门,再把姓谢的给劈死。 姚妍柔声道:「景元不要着急,谢大人看来是有话要说,说开了就好了。你就在门口坐着,若真有事,姐姐叫你。」 姚景元无法,只好拎着刀靠在窗边,仔细听着动静。 房内,姚妍泡了一壶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了谢凌昭:「秋天容易上火,谢大人喝杯茶冷静冷静,想好了再开口。只不过我十分好奇,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您盯上姚家是为何?」 谢凌昭一饮而尽。这小女子就坐在旁边,一缕若有似无幽香往他鼻子里直钻,是让人容易上火!特别是想起梦里,她在床上的时候更香。 谢凌昭强迫自己低头,冷静片刻方开口:「为你。」 姚妍:「……」吓死!这男人上辈子十分耿直,床上开口都难,最多会赏一些衣料首饰时说一句「拿着」之类让人生厌的话,这辈子突然会撩人,没疯才怪。 姚妍不知如何接话,沉默下来。 谢凌昭走过来蹲在姚妍身前:「你进京后第一次见到我,如见到鬼一般,为何?」 突然这样近,姚妍往椅子后背靠了两下,突然见谢凌昭腰间一闪,灵机一动:「绣春刀,我害怕绣春刀。锦衣卫名头太响,我有些怕,并不是因为您。」 谢凌昭又问:「当时挎刀之人好几个,为何只盯着我?」 姚妍:「……你是在审罪犯?」 谢凌昭也意识到自己逼得太紧,退后两步微笑道:「并不是,我觉得你应该懂我,因为我突然记起了上辈子许多事,那里一直有你陪着。」 「实在抱歉,我并不懂,而且您说笑了,我一商户女,您一官场红人,怎可能有交集。要不大人告诉我,我们到底有何交集?」她不信他敢说出自己为妾之话来,给她机会翻脸。 姚妍面上微笑,其实心中早已惊涛骇浪,实在没想到谢凌昭也能记起前世,这是老天爷玩她呢! 谢凌昭:「……妻子。」 呵呵,鬼话连篇。姚妍笑:「大人您可真敢想。莫说上辈子,就这辈子,您敢娶?能娶?就算您想,身边拦着的人不是一个半个吧?如果不能,何必来撩拨这些有的没的。」原来见了这男人就怕成猫,现在想开了反而无所谓。 有本事敢娶她正妻,说不定还真考虑考虑。姚妍觉得心酸,因为这年头真没见过几个真正好男人,谁不是有几个臭钱就三妻四妾甚至养了外室。特别是商户,因为常年在外奔波,在当地养女人,和妻子两头大的事情多得很。好男人也有,但是她未必有那好命能碰上。 嫁谁不是嫁,嫁给高官没什么不好,日后就算娶了妾,她依然是老大! 谢凌昭郑重点头:「你信我,既然敢来,一定是正妻。我虽人在谢家,可谢家无人能管束我,只要我想,就无人能阻拦。」 姚妍:「……大人说笑了。既然话都说开了,还请您离开,日后莫再来了。我如今尚在孝期,谈婚论嫁是大不孝。」心里鼓励自己只要是正妻,嫁谁都可以。但真听到谢凌昭这样说,她还是怂了。 见姚妍缩在椅子里,大眼睛乌溜溜转着却又躲闪,如一只被吓到的小猫。他怕吓到她,心里叹气,到底还是退了一步。「不论两年三年甚至十年,我都等你。」 说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只留姚妍呆愣在那里。上辈子,他宠她,却并不爱,为何这辈子突然执着? 可在谢凌昭这里,他接受不了其他女人,只想抱着自己的猫儿共度余生。他离开姚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势在必得。 景元进了屋子,见姐姐缩在椅子里发呆,轻声问道:「姐,没事吧?」刚刚一直仔细听着,并未听到任何动静,只有小声话语。 姚妍听到弟弟声音方回神:「能有什么大事,谢大人是问救安王的一些细节,估计也是上面有人关心。」没影子的事情,她并不想让弟弟为此劳神。 景元不信,一看姐姐便是在撒谎。 姚妍笑道:「如今咱们是救了安王的红人,谢凌昭再强,也总不能动安王的人。对了,李夫子还需要安置,你快快过去服侍,莫让夫子以为你不尊师重道。日后只要你出人头地,姐姐还能没有好日子过?」 出人头地哪里有平安好,可姚妍却还是要给弟弟施加压力。她生死都无所谓,本来就是偷来的一生,可希望弟弟能过得更好一些。 小孩子总要有人领路。就如小时候她并不喜欢弹奏,总觉得手指疼,想撒娇耍赖不学,还是被娘亲逼着才不得不学会。现在大了才领会到,学到任何本领都不亏,至少没有人陪着的时候,弹琴好歹能解闷了。 景元虽比同龄人稳重,却终究还小。她想督促着他,至少这姐姐当的问心无愧。 至于自己,至于谢凌昭,都是将来之事了。说不得谢凌昭等不得,或者皇上等不得,就给他赐婚了,就如上辈子一样。 第19章 人活得累,不过是因为没活明白。姚妍经历过,犹豫过,如今看开了,便只觉一切不过如此。 正如许多人一心想要嫁个好人家,等真正成婚发现不过如此,可能就会降低期待。没有期待,便不会折腾自己和旁人。 即使谢凌昭隔几天就要出现一回,每次不久呆,只是送来一筐子时令水果,或是不值钱小玩意儿,略坐一会便走,有时候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姚妍也不推辞,转手就赏给下人。只要不是威逼利诱,甚至到了霸王硬上弓地步,姚妍都能忍。 活着就好,有什么不能忍? 谢凌昭却被她这态度打击到没脾气。自己拥有一切,权势和地位,长相自认也不差,为何她就是不喜欢?不过想想可以理解,谁让他上辈子犯浑,没能保护好她。 西北之行他收获颇丰,却也让身体伤了元气,需好生静养几个月。本来皇上已经下了命令,让他就在京城呆着,可他却还是请求来了江南。 至于皇上那不忍的表情和语气,谢凌昭并不想看。若真疼爱一个人,怎会舍得让他到西北虎狼之地。 石家在西北盘根错节,不冒生命危险就无法打破其中利益纠葛。皇上明知如此,却还是派了他,一个是信任,一个也是可以冒险牺牲掉罢了。 这两世,能给他温暖的唯有一人,可惜他辜负了。 江南因有林家坐镇,又有安王杀了一批又一批官员,其实已经归于风平浪静。而皇上派人来,无非就是怕林家成为另一个石家罢了。 毕竟江南鱼米之乡,历来税收重地。特别是近年来出海收益暴增,这块肉骨头皇上怎么可能再交给旁人。 谢凌昭来了,明着是整顿军务,暗里则是监控江南局面。为了安皇上心,谢凌昭时不时给林大人找点事情,实则一心一意只想寻回媳妇。 只是无论他怎么表现,姚妍那里始终不冷不热。想提亲,她一句话挡回去:尚在孝期不易谈婚论嫁,等两年后请官媒上门即可。 明明是接受,其实拒人千里之外。他要的是当初温柔可爱的小猫咪,而不是现在这个冷冰冰的女人。 可他能怪谁? 谢凌昭在江南深感无力,安王在京城则是彻头彻尾的水深火热。 他一路装病弱,被舅父所派的千人队伍护送归京。他们趁着夜色悄悄进了京城,本想着在府邸养伤,却被母妃派来的人直接抬进了皇宫。 还未到景宸宫,他便听到一女人呜咽哭声传来,竟然是母妃一路哭着迎了上来。 「儿呀,我的儿呀,那些个杀千刀的这是要逼死咱们娘俩呀。」搂住安王,一声肉一声心肝的哭着,「恶人自有恶报,晋王那个庶人一命抵一命死透了。可我儿你不知道,你不在京城这些日子,那些个小鱼小虾都敢来母妃这里耀武扬威。不就是有儿子,不就是肚子揣块肉,有什么了不起?」 安王:「……」母妃这哭得有点假了。要真是得知儿子生而复还,绝不是这种一边哭一边指桑骂槐那种。不过谁让母妃一向跋扈,且时不时抛下温柔假面撒泼,大家应该也都习惯了。 「母妃,好母妃,儿子也想您了。若不是挂念您和父皇,儿子都撑不下去。」安王也挤了几滴眼泪。 掌宫姑姑劝道:「娘娘,王爷,夜里露水重,咱们回宫再说。」 一行人且哭且走,招摇得后宫人人皆知:安王终于回来了,全须全尾活着回来了! 一些人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没生出儿子。一些人则气得恨不能掐断指甲,明明大好局势,怎么这该死的安王就活了呢。 进了景宸宫内殿,掌宫姑姑挥退众人,只留林贵妃娘俩叙话。 林贵妃一甩脸子,揪住儿子耳朵:「竟敢连老娘也骗!要不是你舅舅传来信,老娘差点哭死。」得知儿子失踪第一天,她哭得晕死过去,连报仇的力气都没有。好在第二天大嫂便进了宫,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杀了皇后和大皇子,甚至想杀死皇上的心也有了。 后来闹皇后,不过就是故意折腾给人看,心里却是安稳的。不过一天不见到儿子,终究还是挂念,如今见了活生生的人,反而很想拿起鞭子抽一顿。 安王疼得直吸气:「母妃,母妃轻点,儿子也是怕人多眼杂走漏消息,哪里有舅舅那边妥当。再者受伤是真,总要养个七七八八才能回京。」 林贵妃急道:「当真受伤了?你舅母说只是掩人耳目轻伤而已。」说着扒了儿子衣服就要检查。 只见内殿突然闪了一道亮光,林贵妃心里就是一紧,有人来了。 果真,皇上正巧就踏着点走了进来,还不让通传。 林贵妃心中冷笑,口口声声说疼爱她,疼爱浩儿,却还是想来个突然袭击。这皇家呀,哪里有什么情情爱爱。 第20章 皇上急匆匆走了进来,「浩儿,你总算回来了。」抱住儿子,拍了拍肩膀。 安王「哎哟」一声,埋怨道:「父皇,您能不能下手轻点。我没被炸死、砍死,倒被您这亲爹给拍死了。」 林贵妃拍他脑袋一下:「怎么跟你父皇说话的,没大没小。」一边终于放心解开儿子上衣,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泪如雨下。刚刚是装的,此时却是真的心疼死。 虽然已经过去好久,可伤口还是新伤摞旧伤,有些皮肉还往外翻着,甚是吓人。特别是前胸处有一处长长伤疤,若是稍微一偏,命都没了。 林贵妃捂着嘴,想忍住却始终忍不住。这是她养大的儿子,却被亲兄弟害到如此地步,而一切不过为了那个皇位罢了。 看母妃哭到喘气都困难,安王赶紧拍拍母妃后背:「莫哭了,莫哭了,儿子福大命大,这不就活着回来了?如今这些伤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事情都没有,不信我站起来蹦跶一下。」说着就要站起来,却疼出冷汗,跌倒在榻上。 皇上一看这样,赶紧劝住:「别乱动。」又抱住贵妃:「梅儿莫难受了,咱儿子回来了,此后我一定护着咱儿子,再不让他受一丝委屈。你放心,等百年之后,这个位子一定是浩儿来坐。」 林贵妃怒道:「若当初不是您强迫妾身进宫,我们娘俩又何至于活得如此狼狈。但凡是亲娘,宁愿不要自己命也要保住儿子的命,至于那劳什子皇位,当我们娘俩稀罕。浩儿,咱们有骨气一些,你到西南边陲要块封地当个养老王爷,娘亲跟着你享福去。」 安王点头:「好,不过母妃,儿臣想到江南,即使封地小点也无所谓,最好是在苏州府。」 皇上:「……一把年纪了还谈这个,当年朕也是太过情深,才不得不委屈了你。浩儿你也是,你母妃闹就罢了,你掺和个什么劲儿。」 安王撇嘴:「儿子可是经过两次生死之人,尤其这一次真真死里逃生,哪里稀罕那些功名利禄。父皇,母妃,儿子甚至连王爷都不想当,就想到江南带着媳妇游山玩水。」 林贵妃瞬间抓住重点:「你有心上人了?」 皇上:「……」这个要紧吗?要紧的是儿子好像当真对皇权无所谓了!当年就吊儿郎当不求进取,但好歹对权势有几分喜欢,现在怎么连王爷也不想当了?真的假的?只是儿子越不想要,他反而更想给了! 安王脸红了,小声道:「嗯。」 一看儿子竟然会脸红了,皇上和林贵妃都深感稀奇,这厚脸皮儿子可从小到大没脸红过。俩人同时问:「谁家姑娘?」 见无人再紧盯着他的伤口,安王松了一口气。伤口有真有假,他也怕万一穿帮露馅。还好,母妃神助攻。 安王一脸羞涩大姑娘模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儿子想下江南陪着她过日子去。」 皇上贵妃恍然大悟:「哦,姚家姑娘呀。」 林贵妃想了一下:「那姑娘母妃未见过,但能救了你的命就是好的。不过听你舅舅提了一嘴,好像是商户出身,而且无爹无娘?不过只要你喜欢,母妃赏她做侧妃。」在她看来,一个商户女做侧妃,简直天大的恩典了。 皇上附和:「这出身有点苦呀,父皇看中了刘尚书家嫡女和陈将军家嫡次女,正想着一正妃一侧妃给你赐婚。不过可以两个侧妃,你若喜欢娶了便是。」之前并不想给儿子找一强有力支持,如今想开了,又看不上穷出身了。 林贵妃点头:「刘尚书家姑娘我见过,是个温柔贤淑的。不过陈将军家,武将出身,听说有点泼辣?」 皇上深深看了贵妃一眼,心道你倒是文臣家出身,后宫再没有比你更泼辣的了。到了自己儿子,就喜欢温柔贤淑了? 见这二人一唱一和,安王翻了一个白眼:「别介,儿子受不起。父皇您要敢赐婚,我就敢推辞,反正我现在破罐子破摔,您要看不惯就把我扔出去。母妃您也是,别乱点鸳鸯谱,听我的没错。」 林贵妃还想骂儿子,安王却哭诉:「母妃,您是要累死我吗?一路奔波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 林贵妃:「……」对不起亲儿子。赶紧招呼人伺候汤汤水水,哪里还顾得上说其他。 皇上看到想看的,也没再多待,留了地方给母子二人。 等忙乱过去,安王悄悄握住母妃的袖子:「母妃,告诉您个事儿,您可一定要挺住。」 林贵妃一惊:「何事?」 安王垂头丧气:「母妃,儿子不能娶名门贵女,不然一切都瞒不下去,将来不好收场。儿子,儿子身子受了一些影响,子孙上可能有些困难。」 林贵妃:「!」晕了过去。 窗外黑夜如墨,林贵妃的心则痛到只觉暗无天日,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缓了好久,林贵妃方能开口:「儿呀,你莫吓自己,咱们请太医来看看如何?」 第21章 安王凉凉道:「母妃,您要让父皇知道我的隐疾?您要咱们娘俩成为整个后宫的笑话?您要永远屈服在别的女人面前?」 不,林贵妃哪里甘心。她忍了这么久,最恨的就是妾室身份,她想要当老大很久了。若是儿子隐疾暴露,从此与皇位无缘,而她也永远成不了太后。若真如此,她承受不住。 「那咱们找民间大夫,悄悄医治如何?你这么年轻总有办法,只要有良方,这点毛病不算大事。」林贵妃心存侥幸。 安王点头:「日后之事谁说得清楚,就算有良方,也不是现在能寻,也不敢寻。父皇那里暗探如云,您觉得他当真察觉不到?咱们如今办法,唯有儿子塑造为情深义重,只认定了姚姑娘一人,总比娶了高门贵女之后露馅强,您觉得呢?」 林贵妃想想京城这些贵女,全部都是娇养长大,若儿子娶进门却一直不碰,是隐瞒不住。想想就头疼!「可那姚姑娘出身也太差了,母妃怕委屈了你。」 安王看了母妃一眼,又看了自己那里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林贵妃见儿子这副模样,心软成一团,也意识到自己太过苛责了。权势虽好,可谁想嫁给太监呢。啊呸呸呸,自己儿子才不是太监,只要给时间一定会变好! 虽然一再自我安慰,林贵妃还是睡不着,自己儿子呀,小时候伤寒都能让她难过几天,现在竟然遭到这样打击。日夜受折磨,两天下来消瘦憔悴了好几分。她现在只想把大皇子的尸骨挖出来鞭尸,把皇后一家子给弄个五马分尸才能解心中之痛。 皇上见了,只心疼爱妃,以为是浩儿伤得太重才让爱妃如此煎熬。为此也不敢多刺激贵妃,只吩咐太医用最好的药把儿子的伤给治疗好。 阴差阳错,安王这一身伤顺顺当当瞒了过去。 因他毕竟成年了,不好总呆在后宫,三天后还是回了安王府邸。等他进府,才发现家中多出来唐云正一家人!没人告诉他这情况。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安王内心想着很该把这厮给赶出去,让石家干掉,自己还省的惹一身骚。只是想到这厮在江南表现,明明知道有生命危险还是跳下激流救他,安王就有点下不去手。 等听说唐云正母亲瘫痪在床,安王心想这婆子欺辱心上人的仇算是报了。且要不是这刁钻老婆子,说不得唐姚两家婚事都定下来了。 他该感谢唐家老太婆才是! 本来都已经原谅唐云正一家子了,安王却发现小唐每天都在埋头抄抄写写。安王以为他在忙政事,没想到竟然是给四书五经作注。一个状元干这事,很有些不合理。 安王试探:「唐状元这是厌弃了官场,想要回家乡教书?」 唐云正看了安王一眼:「非也,帮一小友准备。」 安王:「……」一猜就是!这厮竟然还惦记着妍儿!「唐兄,你知道做人什么最重要吗?」 唐云正懒得搭理他,等将一篇注释完成才回答:「贵在知难而退,贵在有自知之明,对吗?」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看开了,王爷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了。 安王:「……原来你都懂。」 唐云正放下笔,正色道:「我原来就配不上她,只不过一心爱慕想争取一番。后来发生这许多事,我脸皮再厚也不忍心她嫁进门受苦受累。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任何妄想,只是想默默帮助而已。只是王爷,您觉得自己就合适吗?您想过她的想法吗?」若非为她考虑,他不会就此放心。 安王只觉心被重击,这姓唐的说话真不讨喜。若以后有机会,就将这人远远调离京城,永不相见。「你放心,本王看中的就一定能护得住,不劳操心。」 唐云正冷笑:「是吗?谢凌昭大人去了江南,到了苏州府附近整顿军务,不知道您是否清楚。」 安王急道:「怎么可能?他不是刚从西北归来养伤?言言」 唐云正摊手:「那谁知道。所以王爷您现在不要盯着卑职,毕竟卑职早已退出战场。」说来心酸,连竞争的机会都被自家人作没了,而他却谁都怪不得。 安王再一次觉得,人生最不可信赖的就是兄弟这种东西了!特别是谢凌昭,这可是一同长大的玩伴,抢起他女人来毫不手软! 被兄弟想一刀捅死的谢凌昭,此时日子却并不好过。他无论做什么,姚妍全部无视,当他是死人一般。 景元捧书苦读,一上午并不言语。而谢凌昭坐在他对面,听得要昏睡过去。他来是为了见心上人,可谁料姚宅太大,内外院分得清清楚楚,他被隔在外面不得见。 到了中午,景元按时用餐,谢凌昭提醒:「你就一个姐姐,不和她一起用餐,你姐会不会孤单?」 景元并不看谢凌昭,不过还是回答:「不会,我姐嘱咐我要一心一意用功读书,希望不要在无谓事情上浪费时间。倒是谢大人您日理万机,何况来看我一个小学子读书。」 第22章 谢凌昭:「……」他疯了才想看小舅子读书。「我虽是武将出身,但自小也是用功读书。看你如今无法去书院,想帮你一把。若遇到不解之处,尽管问我便是。」 景元才不信他,随便翻了一篇文章给谢凌昭,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武夫竟然很有见解。 景元面上装作无所谓,心里其实备受打击。他以为自己天资还算聪颖,没想到是个人都比他强,也不知未来科考之路能走多远。 谢凌昭笑道:「我以后每隔一日来和你一同读书,如何?」 景元笑道:「不必,我唐大哥让人捎来许多书,够我消化几个月了。且若真有难题,写信给唐大哥便是。他是状元之才,我信他。」关键时刻只能拿唐大哥背锅了。 谢凌昭气得吐血,却也只能忍住。若是常人敢这样明晃晃讽刺他,直接下了打牢让他懂事,可谁让这是心上人的亲兄弟,惹不得。 想前世姚妍是为了这一弟弟才跟了他,偶有请求也全是为了这个弟弟,谢凌昭明白景元在姚妍心中地位,是以并不敢如何,只能转身离开。 景元冷笑,还想见他姐,没门。 若必须在这几人里做选择,安王和谢凌昭都不是好人选,比唐大哥还不如。说来婆婆厉害,但凭着姐姐手段,再加上娘家撑腰,不怕日子过不下去。 可皇家与谢家,那真是龙潭虎穴,进去就真由人揉搓了,连合离都无法提出。 谢凌昭在这里受了挫,很想半夜翻墙找姚妍一聚,可他怕自己见到她在床上会忍不住,要真做了错事,那才是无可挽回。 无法,只能趁着姚妍给父母上香时候将人拦截。 姚妍刚一出门便见谢凌昭高头大马等在那里,腰中竟然没佩戴绣春刀,也很是难得了。难不成她说害怕绣春刀,他放到心上了?不过要是被他跟一路,那姚家又要再次被送上风口浪尖了。 姚妍叹了一口气:「谢大人,您是想让全城百姓都知道,民女刚刚被安王抛弃,又引来谢大人这样大红人吗?」 世人多爱看旁人热闹,姚家当初因安王火了一时,后来又被踩到脚底。再后来峰回路转安王活着回了京城,姚家又好过一些。 但近日见安王并未派人来接姚妍进京,城里人又悄悄议论起来,是不是姚家女儿失宠了? 明明当初对外说的是安王喜欢景元这才与姚家有了交集,可世人对兄弟情谊并不稀罕,最爱传的还是绯闻。尤其姚妍姿色出众,天然有当小妾优势。 不过大家爱八卦,却没人说到他们面前。姚妍知道这些还是拜大伯母所赐。 这大伯母三五天来游说一回,想让姚妍主动北上投奔安王。理由很强大,「为了景元,为了姚家光宗耀祖,给人当妾室又如何?何况只要得了宠,说不得就成为侧妃了!」在大伯母眼里,侧妃真的很荣耀。 要不是安王看不上姚媛,且姚媛也有了人家,大伯母能把亲闺女打包送给安王。 听姚妍说这种话,谢凌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你答应,我今日就让官媒先来提亲。哪怕先过了明路,就算因守孝无法走完三媒六聘程序,旁人也再说不出什么。等你一出孝,我就求皇上赐婚,如何?」 见他说得十分真诚,姚妍被堵得说不出话,将帘子一放再不搭理此人。也罢,名声算什么东西,只要自己过得好就是了。 景元心疼姐姐,「姐,你莫听别人乱嚼舌头。等我日后出息了,咱们到外地生活,什么样的好姐夫找不到?」 姚妍见弟弟真着急,笑道:「等你长大我都老了,难不成嫁给鳏夫?你若真有心,日后过继一个孩子给我,姐姐就不用成婚了。明明大好日子,为何要围着男人过日子,还要天天受婆婆气。」 景元一开始觉得不嫁人怎么可以,世俗压力太大,可想想姐姐说得也很有道理,承诺道:「姐你放心,我日后有了儿子你随便挑。嫁人是为了有个依靠,以后有我依靠,不成婚又如何?我支持姐。」看看姐姐,他觉得女人真不容易。日后他要娶个贤惠媳妇,对她好,让她对姐更好。 姚妍点头:「很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谢凌昭:「……」人生好艰难。 入冬之后,江南湿冷,偶尔还会下一点薄雪,姚妍更加不想出门。 每日关在家中制花茶、做点心、做针线,偶尔琴棋书画陶冶一下,姚妍觉得一天天过得很快很轻松。 这一日姚妍正在准备明日用的腊八食材:「嬷嬷,往日里都是这青菜、芋头、蚕豆这几种蔬菜,今年要不要换个花样,学京城人用红豆、红枣、薏米、糯米这些食材,也让家里下人换个口味好不好?」两辈子在京城呆了也不过两三年,口味却真变了。 刘嬷嬷哪里会在这些小事上坚持,自然是姑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今年尤其是多事之秋,姑娘虽然面上不显,但刘嬷嬷听了外面说法,她都气得不成,姑娘怎么可能不计较。为此刘嬷嬷恨不能每天换着法子给姑娘做好吃的好玩的。 第23章 下人正忙活着,便听前院婆子来报:「禀姑娘,巡抚林大人家有人来访,说是林夫人陪房。」 姚妍和刘嬷嬷几个对视一眼,都心里没底,不过还是赶紧将人请了过来。别说林夫人陪房,就是个三等仆妇,姚家都要高接远送,谁让人家出自高门。 很快一个穿着灰鼠皮大氅,头戴白玉簪的婆子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绿衣青裙的小丫鬟,可见确实是林府里有些头脸的。 姚妍亲自迎了出来,笑道:「不知林夫人有何指教,竟劳烦嬷嬷亲自前来。」 那嬷嬷满脸是笑:「姑娘莫笑话奴婢,奴婢姓徐,从小跟着我们夫人。只要夫人看中的人,奴婢都抢着来伺候。」 这人自我介绍,更明指出林夫人对姚妍的重视。 姚妍忍不住眼角一跳,总觉得突然这样,像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嬷嬷说笑了,林夫人若有吩咐,我们姚家肯定全力以赴。」 见姚妍不接招,却将自身替换为姚家,徐嬷嬷反而心中点头。看来贵妃娘娘说的没错,这孩子估计是真不想攀龙附凤,他们这边还要多做些文章才行。 徐嬷嬷笑道:「姑娘是安王救命恩人,就是我们林府大恩人。要不是姚少爷要守孝,我们老爷早就推荐少爷到书院读书了。不过我们老爷说了,贵公子是个聪颖的,要是有困难尽管找他就是。不过这次来倒是为了姑娘,我们夫人极喜欢您的品格,想腊八这天请您过去一聚呢。」 姚妍:「……」思量片刻,她还是笑着拒绝:「真真多谢林大人和林夫人了,不过奴婢出身商户,实在礼仪不周,怕是让人笑话。况且您也知道,我们如今尚在孝中,怕冲撞了贵人。」 徐嬷嬷叹气:「您不知道,我们夫人来自京城,并不太习惯南边这风俗。因知道您在京城住过,她真的很想和您聊一聊京城风土人情。姑娘莫要推辞了,全当小辈哄哄长辈呢,您觉得呢?」 人家悲情牌都出来了,姚妍还能如何? 第二日刚用过早饭,徐嬷嬷就带人来接了,还是林府专用马车,相当招摇过市了。 巷子里有些人家看到,回头立刻将这消息禀报主人家:谁说姚家在安王那里失宠了,林府可是专门来人接了! 姚妍倒不管这些,大树底下好乘凉,名声不值钱,自己又没做亏心事,总比被人随意欺负死的强。 进了林府二门,林夫人带着两个儿媳竟然亲自迎接,「姚姑娘可真是好看,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生出漂亮闺女,一看到你就喜欢。」 姚妍心中很是生疑,如此高贵身份的夫人这样热情,没有问题才怪。「夫人说笑了,多少人羡慕您有两个好儿子。」少说少错,她并不打算太多甜言蜜语哄人。 林夫人笑道:「两个臭小子除了淘气没旁的本事,不过你这两个嫂嫂倒是好的。虽比你都大几岁,却都是爱玩爱闹的性子,日后闲了多来找她们玩。」 姚妍笑着答应:「十分荣幸,也请两位嫂嫂日后多多关照。」 两位少夫人一位姓方,一位姓王,都笑得十分真诚,不过话却不多,但每一句都说得让人觉得体贴温暖。 姚妍心想,这两位少夫人要么是性子天生如此温和,要么是林家家风如此。且林家仆妇也都是规规矩矩之人,并未有任何眼睛长在头顶上行为。也由此看出,林夫人治家有方。 林夫人拉着姚妍的手,亲亲热热进了暖房,几个人坐下来说说话。林夫人笑道:「南边天气还是暖和,稍微有点炭火就能养活鲜花,这点比北方要强。不过我还是喜欢京城,路也宽阔,天也空旷,不像这江南,房子院子虽然精致却有些逼仄了。听说妍儿在京城住过大半年,应该也喜欢京城吧?」 姚妍叹气:「不怕夫人笑话,我是随遇而安之人,哪里都能适应,不过人嘛总是觉得家乡最好。我爹娘亲人都在苏州府,即使这里千不好万不好,我依然觉得好呀。至于京城,终归人生地不熟,且还是伤心之地。夫人可能不知道,我爹爹是被京中亲戚所害,那里是我家伤心地,想起京城就有些难过呀。」 林夫人心中咯噔一声,贵妃娘娘还说让她考察一番。说什么虽然浩儿喜欢,总要确保是个好孩子,别是那种一味攀附权势的女人,进了门搅和得不安生。 可现在一看,人家闺女压根就不想进京! 「人生很长,过去的事情就莫在压在心头,爹娘总是盼着孩子能过上好日子。你这样人才,我真心喜欢,想让你当干女儿,将来一起进京如何?」 见姚妍要开口,林夫人接着说道:「你先别说其他,你只为了弟弟考虑一下,是不是这样日子更好?」女人家都会为了娘家考虑,她不信姚妍不动心。 姚妍笑道:「多谢夫人看得上,只不过我们一介商户,怕给夫人惹麻烦。至于我那弟弟,年纪虽小心气却高,最不愿意的就是靠着亲戚过日子。不过若是夫人愿意,莫说是干女儿,便是当丫鬟我也心甘情愿。」 第24章 像林夫人这样品级的能让她当干女儿,虽然是为了强化林家与皇家关系,但也确实容不得她拒绝。但该表态还是要表态,他们姚家儿女可不是故意高攀。 见姚妍终究答应,林夫人笑道:「可真是好孩子。」从手腕上褪下一支玲珑剔透白玉手镯,再帮姚妍戴上,「这是给女儿的见面礼,日后母亲要将你养在身边,圆一下我这想养闺女的梦想。」 两个儿媳笑道:「母亲这是有了女儿不要儿子了,咱们可不依。」 林夫人将两个人也搂过来,拍拍她们肩膀:「都是好孩子。母亲年纪大了难免照顾不周,你们日后可要将妍儿和景元当亲弟弟妹妹多加照顾才行,不然我和你爹不依。」 两位少夫人各自笑着从头上拿下钗簪,皆是白玉制作而成,插在姚妍头上。大少夫人笑道:「母亲放心,我和弟妹二人相处如何您也知道,日后我们二人定会将妍儿妹妹照顾妥当。」 二少夫人跟着点头:「我们姑嫂三人定投脾气。原来都是大嫂照顾我,现在来了小妹,终于也让我有照顾人机会。」 林夫人很是满意。林家虽不敢自称世家,但家风确实是正。尤其是林家有规矩,四十岁无子方可纳妾,虽然也有个别养丫头的,到底省了太多肮脏事情。 姚妍连连道谢,心里也想着,林家虽然有些功利,但总归照顾她的心情。看这首饰材质,便知是顾着她守孝之事了。 林家放低身段,姚妍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两好合一好,相谈甚欢。 林夫人是想着直接把姚妍接近林府,好好相处培养感情,明年好送姚妍进京。但姚妍自然是拒绝,后来只好定下小年那一日,姚妍和景元一同到林府相聚,也算是将干亲正式认下。 直到傍晚,林夫人才将人放回去。徐嬷嬷接,同样也是她送,路上服侍十分到位。进了林府二门,林家马车方自转回。 姚妍正要往内院走,便见谢凌昭从大树后面闪身而出。她看了留守在家的文慧一样,文慧摇摇头,刚刚林家人在此,她哪里敢提醒,省得让两边人都为难。 谢凌昭盯着姚妍:「林府请你过去作何?」 姚妍回道:「谢大人若是问案,民女自当好好作答。若只是私人八卦,民女为何要告诉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谢凌昭:「……我奉命来江南整顿军务,自然要和林家打交道,需要注意他家一言一行,还请姚姑娘配合。」 姚妍笑了:「那您该刚才就拦住林家马车,问问林家人到底如何做想。我只知道是请我做客,毕竟我是安王救命恩人,至于林家人怎么想,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谢凌昭:「……」前世多乖巧的小猫咪,现在怎么每次说话都噎死人。「你变了,你原来不是这样。」他觉得有点委屈。 姚妍:「……」杀人如麻大魔头突然扮可怜,还真是不适应。「大人说笑了,自从父母去世,民女便知道世上唯有自己最可靠。英武候府如何没的,大人应该有数吧?」若她是小乖猫,这会子英武候还嚣张着呢。 这男人要想娶她,就好好娶她这个人,而不是前世那个小可怜。活明白了才发现,这世上再没有男人值得她迎合。 谢凌昭自然知道京城发生一切。也对,这女人若还是前世那样良善,估计又是被人生吞活剥的命。 他以为自己喜欢前世的她,可见到如今的她,依旧离不开,也不想离开。 抛下谢凌昭,一行人速速进了内院。姚妍将自己抛在榻上,一句话都懒得说,浑身力气如抽去一般。 刘嬷嬷见状,挥退文慧几个伺候的小丫头,自个儿端着一盏花胶燕窝羹走了过来:「姑娘,这一天也没见您用多少吃食,好歹用了这个垫垫肚子。」 见姚妍不动,刘嬷嬷将杯盏放在床头,将姑娘给抱在怀里:「可不能任性,不论如何,不能委屈自己,生病了可不是小事。」一小勺一小勺喂起了姑娘。 喝完燕窝,姚妍觉得肚子暖了,身子也舒坦许多,方叹气道:「嬷嬷,看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林大人一家之前虽然也送了一车礼物,却从未有后院之人露面,也是不想和咱们有牵扯之意。现在突然如此热情,还认了干亲,可见是宫里娘娘传了信过来。」 若只是安王有意思,他们还不会陪着胡闹,毕竟姚妍商户出身,了不起封一个侧妃。林家家大业大,犯不着巴结一个女人。 刘嬷嬷点头:「林家嫡支没有女儿,认您当了干女儿,若是安王顺利登基,那也是外戚了。他们尝到了外戚甜头,这是不想放弃了。」 姚妍有些不解:「就我这样的,最多是个侧妃,他们何至于呢。」 刘嬷嬷想了片刻,眼睛一亮:「难不成想推您为正妃?高门贵女人家自有爹娘和背后强势家族,日后定然不会看顾林家。可您不一样,除了依靠他们互惠互利,还真没有其他背景。只是……」只是没有强势娘家的正妻,不好当。 第25章 姚妍苦笑摇头:「罢了,管她正妃侧妃,咱们都不稀罕。我觉得难,毕竟听人说林贵妃极其要面子,什么都要最好,她能让我为正妃,可真真不敢想。」 主仆二人无法,毕竟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弱势群体,可能死还多少能由着自己,活着却处处仰别人鼻息,真真悲凉。 而林家那边,林夫人也正在和林大人商议。「姚姑娘心思倒是个正的,在咱们府上一天,一句都未提到安王。两个儿媳有时候试探,她也并不接话,可见真不是那种为了往上爬脸都不要的孩子。」 之前其实林夫人怀疑姚妍与安王已经有了首尾。毕竟血气方刚小伙见到娇媚女子动心也是常有,若再有了床榻之乐,那一时半会是忘不了。尤其自家外甥之前又是个没开窍的,一开窍可不就跟老房子着火一般势不可挡。 可今日真见了姚妍,方知自己小瞧了人。 之前因着林贵妃来信让她将姚妍认了干女儿,一个是为了抬高姚妍身份,一个也是为了林家将来继续能在后宫说上话。 古往今来为何有联姻一说,为何一众臣子想方设法送女儿进宫,还不就是因为枕头风实在厉害。林贵妃希望自家娘家能一直好,这个法子也不为过。 但林家是清流世家,林夫人自己也是出身名门,很看不上这种手段。虽然有贵妃的命令不得不认姚妍为干女儿,可是不是真心又是另一回事。 「我见这孩子举止稳重,言语顺耳,并不是那种轻浮张狂之人,当女儿养着不亏。只是这孩子并不是十分热络,也不知养不养得熟。」林夫人觉得姚妍为人还是有些寡淡,骨子里有些拒人千里之外感觉。 林大人笑道:「人和人相处就看缘分,也看是否真心,你若是喜欢就真心待她,日子久了总会好些。再者也是贵妃娘娘多思了,咱们林家向来识时务,若真安王上位,咱们反而不好事事出头,能维持如今体面就很难得了。安王不是软性子,大事小事都不会人人揉搓,咱们也不做那种钻营之事,好好做事就是。」 有的外戚仗着自家身份张狂,林家万不能如此,不然最后哪里有一个有好下场。 林夫人从小耳濡目染,也明白其中道理。「好,日后就当门亲戚处着,也不想那些杂七杂八了。不过贵妃娘娘之前可是发话非顶级世家女不娶,怎么突然降低到这样?」在她眼里,姚妍人才是一等一的好,但家世实在不够看。 林大人摇摇头,笑道:「这不是咱们考虑的,只依着娘娘吩咐办事就是。不过既然姚姑娘成了咱们干女儿,嫁妆上你可要操心一些,莫让人看了笑话。」 林夫人白了夫君一眼:「我是那等小气的人?」既然结交就下血本,抠抠搜搜有什么意思。莫说林家因为与海政有很大关系,因此得了不少实惠,就她娘家当年陪嫁随便拿出几样,那也很够看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不再纠结这一话题。 姚妍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这一天过得太累,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晌午在旁人家歇息又不可能睡着,天一黑便累的睡着了。 只到了半夜,她突然惊醒,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一睁眼,差点就叫了出来,嘴一瞬间被堵上。 谢凌昭小声道:「莫叫,是我。」要是叫来人就惨了,里子面子都没了。 姚妍:「……」去死吧,说得好像二人早就约好,有了奸情一般。瞪着谢凌昭,生气了。 谢凌昭早来了半个时辰,见到的是乖乖蜷缩在床上睡觉的姚妍。月光照耀下,睫毛阴影特别长,鼻子一呼一吸,小嘴嘟嘟着,比小猫还要可爱乖巧。 这才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是那个只会躲在他怀中喵喵叫的女人。 谢凌昭心道,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竟然由上辈子鹌鹑性子,成了如今这样强势。一言不合就开怼,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在京城,那两个侯府之人虽然不是她直接弄死,却是她的手笔。 不止性子大变样,甚至样貌也有些变了。上辈子全是柔媚,悲戚之时让人怜惜。而这辈子明明还是那张妩媚动人之脸,眼神却变得凌厉许多。尤其是望着他时,上辈子都是爱慕和敬慕,这辈子从一开始的害怕厌恶到现在的无所谓,还真是扎人心。 明明好似不是同一个女人,可谢凌昭却还是放不下。且上辈子说不上喜欢更多还是怜惜更多,这辈子却真真是喜欢更多了。 当然,也有上辈子没照顾好她的愧疚。 姚妍趁她愣神功夫,将他的手给打开:「谢大人可真是出息了,竟然钻女人闺房,不知道朝中人知道了,会不会大吃一惊?」 谢凌昭:「……」脸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何这样疯狂。 「白天没能说上话,我心中着急。夜里来是想告诉你,等我一个月好不好?安王真不是好选择。先不说有成王虎视眈眈,下面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小皇子盯着,争夺皇位向来都是一条血淋淋的路。陪着他,若是胜利了还好,若是失败了就会把命赔上。再者,就算成功上位,后宫妃嫔其实那样好当的?没有娘家支持,皇上的宠爱不过是一时罢了,一辈子困在宫中,你甘心吗?」 第26章 姚妍冷笑:「安王宠爱只是一时,那你就靠得住一辈子?」都不是好男人,还有脸笑话旁人。 谢凌昭:「……」他就是犯贱,非得来找堵!可谁让他喜欢。「后宫佳丽三千,皇上面对诱惑太多,而我发誓今生只有你一个。」上辈子算是吃了后院女人大亏,不管表面如何,吃起醋来干得全是要人命的事情。 上辈子没护着姚妍,这辈子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受任何伤害。 姚妍此生不会再相信男人一时头脑发热说出的话,笑道:「可我信安王。至于没有娘家支持,我现在可是林家干女儿。且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大不了认你当兄长,日后也为我撑腰。」 姚妍心道,有本事你就答应呀。不是说喜欢,那最高境界就是默默付出了。 谢凌昭:「你!」 姚妍盯着他冷笑:「如何?若不答应,就请立刻出去。」滚! 看姚妍满眼全是嫌弃,谢凌昭心似刀割:「好好好,你若非要如此,莫怪我。」转身离去。 姚妍呵呵笑了两声,轻声骂道:「伪君子。」说是喜欢,其实不过是想占有,当她还是年幼无知小女孩呢。 谢凌昭飞到院子外,在巷子伫立良久。明明是夫妻,却偏偏成了仇人一般。若他上辈子不那么冷血,如今绝非这种局面。 在他离开后,巷子里闪出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对另一人吩咐:「赶快将此消息送往京城,我看这姓谢的快等不及,怕是要不好。」 这两人皆知谢凌昭身份,怕他先请了皇上赐婚,那可就不妙了。 等安王收到消息时,他还在和皇上抗争。 皇上想要为儿子娶一强有力后援,便想将长公主的独生女儿陵阳郡主赐给儿子,顺便指了陈将军庶女为侧妃,这样勋贵、武将自然有一部分势力站在儿子身边。 而林家本来就是清流代表,各方力量加起来不容小觑。 皇上觉得自己如今是真为儿子考虑了,可谁料儿子却坚决不要,说什么并不想与这些势力牵涉太深,只想娶心爱女人潇潇洒洒过一生,当一富贵王爷足以。 儿子太有上进心了,皇上心累;儿子突然想开对皇位没兴趣了,皇上心更累。养儿子干啥,都是作孽哟。 皇上想让贵妃劝一劝,毕竟贵妃一度嫌弃妾室身份,对太后位子应该很感兴趣才对。 谁料林贵妃叹气:「皇上,妾身已近不惑之年,当初那点小心思,如今全部看开了。活着什么最重要?姓名最重要。只要我儿能安稳活着,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皇上:「……」你们都逗我玩呢! 这几日京城越发冷了,刚进十月便开始下起了大雪。因没有防备,乡下一些茅草房被压塌,甚至还死了几个人。 不知何时起,京城里悄悄有了传言,说是突降大雪乃老天爷警示,定然是某些人杀伐太过,血腥冲天,扰了天庭安宁。 传来传去,到了皇上耳中时,便是安王在江南杀戮过重,请替上天责罚。 有几个言官说得信誓旦旦,从古说到今,总之就是江南官员即使有错,也有错大错小,不该一律死罪。安王这次受伤差点死掉,就是上天示警。 说什么皇上本该冷落安王,谁料却比往日更加宠爱,甚至有培养为储君之意,老天这才不得不再次示警。 言官一通话之后,甚至有好些人附和着点头。 皇上登基多年,见惯了这种互相倾轧,心里其实很有些不满。可是老祖宗规矩,言官不可杀,他也只能忍着。心里却明白,无风不起浪,为了皇位大家都疯了。 皇上年近五十,身子本来还算硬朗,但今年夏日在西苑避暑时突然从马上摔下来,身子就大不如从前。天刚一冷又伤风一次,足有十天才好转。 看来这是有人急了,能蹦跶的都出来蹦跶了。 皇上有些烦躁,生气儿子们和他们背后势力一个个不省心,也生气自己身子越来越糟糕。 退朝后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景宸宫。 皇上不想让人通传,径直去了内殿,想给林贵妃一个惊喜。 还没进门,便听安王委委屈屈撒娇:「母妃,您看看那些人嘴脸多恶心,这是看我死里逃生,想办法整死我呢。说什么老天示警,我算哪根葱呀,轮得着示警我?要示警也是示警父皇。」 林贵妃赶紧捂住他的嘴:「哎呀熊孩子,委屈就委屈,带上你父皇干什么。这些日子你父皇为了你操碎了心,知道你身子弱恨不能将私库里所有好药材补品找出来让你强身健体。还天天想着给你娶几个身份高贵正妃侧妃,还不是为了给你寻一个依靠。要是旁人早感恩戴德了,你竟然还埋怨,母妃打死你。」 安王翻了一个白眼:「母妃,父皇那是我亲爹,为我着急不是应该?小时候还天天抱我呢,撒尿在他身上,父皇也是笑嘻嘻的,不舍得揍我。打小我就知道这世上最可以信赖的,对我无条件好的就是爹娘。可这亲爹也是,就会坑我,要不是他让我娶高门贵女的心思传出去了,能引来那几家子的嫉妒,然后就下雪这点事诋毁我?」 第27章 林贵妃拍了安王脑袋几下子:「越说越来劲了,你父皇还不是为你好,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安王大笑:「我要是狼心狗肺,我父皇就是狼,母妃你就是狗吧,要不然咋生出我这个玩意儿呢。」 气得林贵妃又气又笑,打又不舍得真打,只能捏上几把。门外皇上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过终究还是欣慰多一些,至少安王打小就当他爹,而不是像旁人那样供着他,敬着他,没意思的很 笑过之后,安王叹息道:「母妃,我是真的厌倦了这种生活,亲人不是亲人,甚至比仇人关系还要恶劣,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经过这次生死,我是彻底醒悟了。父皇母后是我最爱之人,只要有父皇,我就好好潇洒。等真到那一天,我就带着母妃和心爱女人远离京城,过普通人日子吧。母妃,您难道不想像普通人家一样亲亲热热生活?」 说到最后,母子二人都忍不住哽咽起来。 等房中平静下来,皇上方推开门进去。林贵妃眼中还有泪,赶紧擦了笑道:「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倒让妾身没有准备。」 皇上笑:「爱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老三又气你了?」 林贵妃柳眉一竖:「可不就是,咱们两个辛辛苦苦给他找了几个人选,这熊孩子竟然一个都看不上,非要娶了那个救命恩人。也罢也罢,由着他去吧。皇上,孩子大了,自己有想法了,咱们就宠他一次,别难为他了好不好?」 被贵妃揪着袖子,两眼泪汪汪撒娇,皇上想要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心里想,孩子这是真的被吓怕了呀。 不过也是,只要有他这个父皇,就算老三娶个商户女又如何?历史上娶贱民的都有,好歹老三相中的是正经人家闺女。难不成皇子身后势力强大就是好?天大地大,还是皇权最大。 安王见皇上犹豫,也抱住他胳膊:「父皇,您倒是答应呀。我不管,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去做和尚去,好歹能一辈子清清静静。」 皇上一听急了,林家出过一个和尚,自己儿子可不能受他外家影响。「成吧,不过男人只宠爱一个女人可不是好兆头。」爱美人不爱江山,日后容易犯错。 林贵妃冷笑:「可不呢,怎么也应该学你父皇,三宫六院几百个妃嫔,还有那上万宫女,这才叫齐人之福其乐融融呢。」 看爱妃酸气冲天,皇上赶紧哄道:「我对你可向来一心一意,旁的女人不过摆设。再者朕后宫总共几十个人,还得了一个不好色的好名声,怎么到你这里就几百上万女人了呢。」 林贵妃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好色还能让刘嫔怀上。这女人自从英武侯府没了,整天神神道道的,几次拿着肚子冒险,都让太医和嬷嬷们给管住了。你惹得祸,自己收拾不了,还得天天让我盯着,可真是厚脸皮。得了,在儿子面前我就不揭你老底,等他走了再和你算账。」 安王撇嘴:「老夫老妻了还天天吃干醋,儿子我都倒牙了。不过还是要谢谢父皇,好人做到底,给赐个婚呗。」 皇上指着他:「你这个臭小子,赶紧滚。朕专门给你写个圣旨,等会让内侍给你送府上,可行了吧。」 安王乐得不行,磕了几个头蹦蹦跶跶就跑了,路上还大声笑:「本王就要娶媳妇喽!」 林贵妃嗔道:「皇上您也由着他胡闹,这一个月差点把妾身缠磨死,可我开不了这个口。 皇上不以为然:「这又如何,皇家媳妇不拘泥这些小节。」 林贵妃心道,还真是皇权在上,当初可不就是不顾她的意愿,硬让她进了宫! 「成吧,大不了先成婚,等女方孝期满后再圆房。」重点是为了将儿子那里不成的事情掩盖过去,不然总有人会拿着孩子说事。 皇上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点头道:「随你安排,只要你们娘俩高兴就好。」 林贵妃叹气:「我高兴不高兴都是小事,终归是要儿子喜欢。您儿子多,不懂我这当娘的心情,就这一个孩子,还不都是掏心掏肺为他一人。只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日后享受不到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也怪不得旁人。」 自家贵妃一向神采飞扬,突然这样消沉,皇上有些心疼,将她搂在怀里:「莫怕,有朕保护你们。」临到老了,方才发现女人多孩子多有什么用,终归还是贴心的那个最好。 林贵妃也抱住皇上,闷闷道:「嗯,您护住我们一天,我们就嚣张一天,总比窝窝囊囊过日子强。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我一根绳子随您去了,让浩儿带他媳妇去南洋西洋。」 皇上拍着贵妃后背:「说什么傻话呢。」 林贵妃心中冷笑,求人不如求己,他们娘俩的谁都拿不掉。 等谢凌昭日夜兼程进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到皇宫求见皇上,没想到在东华门便被安王拦住。 安王抱胸而立,被阳光照耀得更加耀眼。见谢凌昭走进了,挑眉笑道:「谢兄,别来无恙啊?」 第28章 谢凌昭这是记起上辈子事情后第一次与安王正面相见。两辈子都是从小一起长大,这厮就从来不是好东西! 除了济南那次是真的被刺杀,之后一系列刺杀事件和谣言中伤之类竟然全部是安王自己所为。有些是经过他之手,有些则是暗卫来办,背后消息网庞大无比。 外人谁能想到一个嚣张肆意的王爷竟然处心积虑筹谋了十年,可见从刚懂事便冲着皇位去了。 见谢凌昭望着自己,眼神有些奇怪。安王又笑;「不认识本王了,去了一趟江南就失忆了?」 谢凌昭反应过来,回道:「几个月未见,王爷好似又威猛了一些,微臣感到好奇。不过今儿是有正事,等觐见皇上后再请王爷一聚。」 安王笑得得意:「好兄弟是该一聚。说来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豆#豆#网。我这才长了个子。」 听见这一句,谢凌昭心中大动:「哦,王爷有何好事?」 安王笑得欠揍:「半个月前父皇给我赐婚,内侍带着圣旨往苏州府去了,你没碰到?不过京城谁不知道你对女人毫不敢兴趣,你自然体谅不出我心中喜悦。」 谢凌昭:「谁,王爷和谁联姻?」他尚不死心。 安王笑道:「说来你也认识,就是姚姑娘,两次救了本王。」 谢凌昭追问:「侍妾,还是侧妃?」不甘心,这样好女人则能当妾!上辈子成为妾室足以可怜,这辈子只能是他的正妻。 安王:「你想什么呢?既然两次救我,自然只会是正妃!怎么,你有意见?」 谢凌昭苦笑:「不敢,恭喜。」他这一路风雨无阻,为的就是要快些要到赐婚旨意,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明明是他的女人,为何这辈子大变样了?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现在赶快出宫。若是他硬着头皮去求皇上,姚妍可能最后唯有一死。 耳朵听不到旁人说什么,谢凌昭一步一步走出皇宫,走到大街上,又走到安阳巷子,蹲在大门口,捂住了脸。 夜深无月,姚妍静静靠在窗前,望着天上群星。星星一眨一眨,也不知道哪两颗是爹和娘。 今日一切有些意外,但其实又早有预兆,姚妍心里依然有些悲凉。 京中内侍水路南行,受了安王嘱托,这一路上除了必须补给,船只几乎没有停留,不过半月便到了苏州府。 因是册封王妃,这是大好事,内侍便没瞒着掖着。进了苏州府,地方官员便远远接着,就怕哪里不周到。 大家忙着打听圣旨内容,可李公公是个鸡贼的,只笑眯眯说是天大好事,却并不提内容,只让人带路往姚宅去。 大家一听是到姚家,且内侍满面笑容,这些人心中有数了,这是要册封姚姑娘为侧妃了!大皇子已死,二皇子娘家出身太差,下面几个小的年纪小不说,家世也不显赫,如今安王确实是异常突出了。 姚家女子如今只是侧妃,但是等日后可是很有可能成为宠妃。普通人家嫡庶分别明显,但唯有皇家完全打破这一禁忌。只要有皇上宠爱,二婚或妓子都能一飞冲天,何况姚家是清清白白人家! 到那时,他们苏州府都能跟着得利,毕竟后宫有人好说话。 不过大家心里都仔细回忆,有没有对不起姚家之事?不然适得其反。还好,当初欺负姚家的都死的死贬的贬,在位这些就算没交好姚家,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好之事,谢天谢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姚家,姚家众人也是大吃一惊,尤其是仆妇们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前面传信婆子一路飞奔,连礼都忘了行,气喘吁吁道:「姑娘,快快准备,宫里公公来传圣旨啦。」老天爷呀,她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这等大场面,感觉现在立即死了也值当。 姚妍和刘嬷嬷对视一眼,皆苦笑。也罢,该来的总是会来。 沐浴焚香来不及,只穿戴整整齐齐便匆匆去了前院。 李公公一见到姚妍,心道怪不得安王死皮赖脸要娶她为正妃,这模样、这身段一等一的好,至少京中无人能及,连他这半个男人都觉得惊艳,何况安王血气方刚男人。就连年轻时期艳冠群芳的贵妃,也比姚姑娘略逊一两分了,也不知这婆媳如此美,会不会互相嫉妒。得了,这不是自己一个太监该操心的事情,真真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姚妍一脸肃穆,跪下接旨,其他人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等听到侧妃姚家好女为正妃时,众人心里都大吃一惊。正妃呀,这可真是厉害了,姚家走大运了! 众人心中与姚家打好关系的小九九更上一层次。 姚妍不悲不喜,恭恭敬敬跪接圣旨。 李公公见姚妍态度,更加坚定这女人是干大事的。要是一般女人接到这样圣旨,知道自己给炙手可热的安王当正妃,定然是喜极而泣不知所措。可看这女人,神情里可没见到任何惊喜之意。 第29章 安王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替安王将来默默点了一个哀,李公公笑道:「恭喜准王妃,贺喜准王妃。」 姚妍有了笑脸:「劳烦公公千里迢迢,还请在家中住上些日子再返程。」一个眼神过去,刘嬷嬷立即塞给李公公一个荷包,里面银票五百两。银钱虽多,但谈不上巴结,不多不少正正好。 李公公笑道:「咱家得了皇上的命令,且安王还惦记着您这边,咱家还需快快回去复命才是。」姚妍适时红了脸低头,装作羞涩不知道如何回话。 一直未开口的林大人笑道:「难得李公公前来,我和家中夫人都惦记着,还是到我们那里住几日才是。」 李公公自然无不从,他也带着林贵妃任务,需要和林家接上头,交代一些事情才可以。 等李公公走了,众人也呼啦啦跟着去了。不过接着却是官场上有头有脸的家眷都送了求见帖子,随之送了无数好礼。 生为商户,向来只给上位者送礼,这还真是头一次被送礼,姚家人都有些不适应了。 刘嬷嬷也没见过这种阵势,只能问姚妍如何办才好。 姚妍想了片刻:「礼物留下,帖子一个不回。」她将来是安王妃,自然行事路数应该随着安王才是。 刘嬷嬷忐忑:「不会让人说咱们傲慢无礼吧?」 姚妍笑笑:「无妨,照办就是。」安王不爱也不能和官员有太多纠葛,她也不可以。若是她八面玲珑,反而给安王惹了麻烦,容易招人眼。 而她留下礼物,贪财就成了她的缺点。人若是毫无缺点的完人,才真的可怕,让人处处防备。 众位女眷看到这情形,心里都有些没底,这是有意交往还是无意呀?好在众人一分析,既然礼物留下来,就说明至少不厌恶他们,不然哪里会收下,这就足够了。 不过各位家眷心里还是偷笑,果真商户人家出身,还是有些贪财了。也罢,只要爱财,日后真有事求到门上,拿银子砸应该能砸开门,对自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白天热闹了一整天,姚妍虽连帖子都懒得看,心情却还是受到影响,于是趴在窗户边上数星星。 刘嬷嬷本来应该睡了,不放心自家姑娘,还是过来看一看。「姑娘,这样大了还淘气,如今都年底了,夜里风冷得很,别吹坏了身子。杏儿也是,本该她当值的,这会子又偷懒。」 姚妍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嬷嬷,是我让她去歇着的。家里太热闹,想一个人静静。」 刘嬷嬷叹了一口气,搂过姚妍拍着她:「别想了,嫁人都是如此。老奴看着您从小不点开始变大,越大心里越惊。因为姑娘您太过美貌,若是嫁给普通人家,未必是好事,是不是?」 姚妍点头。她曾十分单纯,可自从爹娘去世便经历太多,懂了人间世事,也听了无数悲惨之事。美貌能护得住是好事,护不住便成了罪恶。 当年在谢府为妾,她见识到好几个官员为了升职,竟然将妻子送给上峰,真真恶心人。 「安王虽性子有些稚嫩,但好歹心地不错,何况您是救命恩人,即使将来恩宠少了,面子依旧还在,后来的人总归不会超过您。可谢凌昭不同,那人阴森森的,看人眼神就如夜枭一般瘆人。老奴听说谢府家事复杂,还真没有安王那边干净利索。您是正妃,在王府后院就是老大,林贵妃手再长也有限,反正也不住在一起。」 姚妍点头,若是只能二选一,她自然选择安王。面对安王,她心情放松许多,可一见谢凌昭,心里发毛,自己如沦为猎物一般。 命运如此,她没有旁的选择,只能接受。放平了心态,日子过得也就如此。 林家那边,李公公与林大人在书房密谈。 林大人问:「对于安王婚事,皇上到底作何想?姚家底子还是太薄了。」即使安王认准了姚家女,皇上也不该这样由着他,难不成是想继续打压安王? 李公公笑道:「皇上如何想,咱家哪里知道。不过皇上指了几家贵女,一心想给王爷找几门好亲。只是安王一心要娶,林贵妃又由着他,二人就劝下了皇上。」 林大人心里骂自己妹妹糊涂,好好的贵亲给放下了,可他毕竟只是舅舅,还不能干涉到皇子婚事。且妹妹来信殷殷嘱咐自己一家照顾好姚妍,让自家认了姚家女为干女儿,他又能怎样呢? 李公公一开始把姚家想成了破落户,今儿见到姚宅景象,反而觉得还不错。虽然不贵气,但富商底子还在。给他那一荷包,里面五百两银子,那老嬷嬷却好似并不看在眼里,一点肉疼感觉没有,可见平日里富惯了的。 虽然背后没有强势娘家,可宫妃嘛,只要真得宠,娘家都不重要。 李公公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安王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一定要送到您手中的。说是请您照着做,莫有其他想法。」 第30章 林大人并不放在心上,毕竟李公公虽然算自己人,却毕竟不是最亲信,能让他带的东西,至少说明不需要太过机密。 可等李公公走了,林大人将信封拆开,差点气乐了。 林大人将信封里东西交给夫人:「看看咱们好外甥,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没本事、长相多丑找不到媳妇呢,这样上赶着,我都替他丢脸。」 林夫人看完却乐了:「两个庄子千亩良田,两个西市大街好铺子,外带金银财宝无数,这些还罢了,竟然送了庆余堂的干股。妾身往日里小瞧了安王,以为是个没心没肺不会疼人的,没想到竟然这样贴心贴肺。你觉得丢脸,我却只羡慕,若妍儿真是我亲闺女,有安王这样一女婿,我做梦都能笑醒。当年你若送我这些财物,我能幸福死。」 林大人:「……至于么?再说我要真送过去,老丈人能用拐杖打死我。」自家夫人出身名贵,出嫁时十里红妆,可不用羡慕旁人。 「不过安王小瞧了姚家女儿,这位手里不仅有姚家当初银子,还参与了海上生意,已经进了两次货物。这些西洋玩意儿在内陆稀罕得很,价钱都贵的很,她可真不缺这些。」 林夫人白了他一眼:「你们男人懂什么,不在于缺不缺,而是看心意。我看安王比你强许多,至少人家懂得疼媳妇。」哼,虽说林家不许纳妾,可相公年轻时候至少去过数次花楼,当她不知道呢。 林大人:「……」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为这个闹起来!都怪安王这个不靠谱的傻缺! 前后两世第三次进京,姚妍深感万事皆大不同,全因权势所为。 姚妍想起前辈子进京,处处小心翼翼,事事唯英武侯府之人为重,每一句话都要三想四想才敢出口。可即使如此,也被侯府仆人明里暗里笑话是乡下来的,一路上过得十分憋屈,也越发小家子气。 第二次进京,姚妍处心积虑救了安王,狠狠惩治了侯府恶仆,手中又有银子,一路还算顺风顺水。 但与这一次相比,上一次进京就无法看了。 赐婚旨意来得急,婚期更急,竟然就在第二年秋日,连出了孝期都等不及。父三年孝实则两年零七个月,母一年孝。寻常人要是孝期内婚丧嫁娶等绝不允许,甚至会被族人除族。若有孝期科考的,被发现后资格也会取消,官员不论职务高低都需辞官回乡守孝。总之,守孝制度十分严苛。 但只要与皇家相关,一切都可以不遵守规则。如采选民间女子,并不管是否在孝期。弱者如皇上确实需要之官员,夺情不允辞官的也不在少数。 接到圣旨,距离婚期还有八个月,听着是长,其实转眼就到,因为要准备的实在多。因此甫一开春,姚妍一行便只好回京。 一路上,有皇家派来接引之人,更有安王派来的私家护卫,还有江苏府衙派出的护送人员,可谓浩浩荡荡。 因这次带着嫁妆,所以船只足有十几艘才将将满足。到了通县码头,众人一看船只打着安王旗号,便明白了几分。 只见穿上走下一绿衫女子,脸上有薄薄面纱,春风一吹露出嘴唇和下巴,白皙肌肤红艳唇儿,只这影影绰绰一角便让人觉得应是美人。 姚妍一下了船便上了安王府准备的马车,一般人哪里能见到真容。不过后面一船船东西转移到马车上,足有几十辆马车货物,让人看花了眼。 有那好事的打听这里面都是什么,姚家仆人十分自豪笑道:「自然是我家姑娘嫁妆。虽然我主家不是名门贵族,但在苏州府也十分富裕,家中夫人也是出自侯门,留给我家姑娘诸多好东西。」 虽然姑娘嫁给王爷算是高攀,可刘嬷嬷发话了,大家都踏踏实实昂首挺胸做人,谁也不许丢了姑娘的面子。 看着一车车箱子往马车上装,甚至还有无法装箱的只能用红布蒙住,这里面好东西可真真不少,看得这群看热闹的人眼睛都直了。 谁再说安王妃是乡下破落户,他们能跟人急,见过这么富裕的破落户?要这是破落户,京城也没几家能看的了。 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往京城去了,自然也引起众多人关注,一传十十传百,当天该知道想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这一天,安王也是跟烧了屁股一样,恨不能早早出宫见一见心上人。不过先是被皇上问政事,好不容易结束冗长对话,又被母妃叫了过去。 见儿子用膳都心不在焉,林贵妃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得劲儿,一股子醋味:「母妃养了你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你这模样。原来说给你娶媳妇,可看看你办的都是什么事儿,不是祸害人家兄弟,就是直接上门劝人家姑娘长相一般就莫要攀高枝,吓得京城贵女都不敢嫁进来。现在可好,听说姚姑娘心里看不上你,你倒是上赶着了。」 安王见母妃这样,笑嘻嘻道:「母妃您该好好想通才行,养儿子可不就是上辈子欠债,不然早该养个乖巧听话的闺女了。想当年儿子不想成婚,是不想给您娶一个不孝媳妇。现在这个人女本分,能帮着我一起尽孝呢。」 第31章 林贵妃白了儿子一眼:「我要是让你媳妇伺候我,教导她为人媳的道理,你舍得?」 安王竖起了大拇指:「必须的,母妃是婆母,交给儿媳妇规矩天经地义。别说只是伺候您,就是您一天三顿打她,我都不带心疼的。」 看儿子这言不由衷模样,林贵妃懒得理他,挥挥手:「赶紧滚,婚前别闹出笑话来。」 安王委屈的低头看看自己那里,「哦,我倒是想呢,可也得有这本事,走了,母妃太伤人了!」说完飞速跑了。 林贵妃:「……」恨不能打自己几个耳光,怎么老是忘了自家儿子有这不能人道的毛病呢。刚刚还吃儿媳妇的醋,觉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成了别人的。现在则想着一定要哄住儿媳妇,不能让她因为无法圆房怨怼儿子。 哄,现在就哄。 林贵妃翻起自己私库,红珊瑚盆景不错,喜庆;白玉金雀十八盘不错,儿媳妇请客的时候拿出来有面子;金寿青龙石世间少有,听说儿媳妇书画不错,可以当镇纸或刻章…… 看着主子选了两箱子东西还不罢手,从小服侍的掌宫林姑姑笑着劝道:「贵妃娘娘,您直接把私库全搬到姚家得了。日后王妃总要时不时进宫,您赏赐的机会少不了,细水长流才是正经。」 林姑姑并非林家家生子,只是五岁便被卖到林府,因为手脚利索,模样又清秀,被选到林贵妃院子里,兢兢业业从三等小丫头熬到心腹,后来又跟进宫。林姑姑原来只有一个很土气的名字,连姓氏都没有,还是林贵妃看不过去给赐了姓名。两人虽是主仆,但几十年情感,尤其在宫中相依为命,早成了姐妹。 见林姑姑这样劝,林贵妃也笑起来:「这不都是为了浩儿。听说那个姚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就怕浩儿笼络不住。」 林姑姑笑道:「咱们三皇子可不是一般人,我看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三皇子莫看有时候性子跳脱,心里却有谱,若姚姑娘不是好的,您觉得他能看得上?不信您想想之前他挑剔的那几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家里或本人有瑕疵?」 儿子再不好,也希望旁人夸,何况林姑姑句句都在理上,林贵妃也放下心来。 安王可顾不上母妃了,他都半年没见姚妍了,心里想得慌。要不是为了长远考虑,他恨不能亲迎心上人进京。 一路快马进了安阳巷子,看着姚宅两个字就在眼前,安王反而不敢立即上前了。近乡情更怯,见了心上人更是如此。 而一门之隔,姚妍觉得不敢认自家院子了。「这是谁弄的?」京中信里可是完全没提。 本来只是不大的姚宅,如今却是将左右两边院子都买了下来,改成了五进带着东西两个跨院的大宅子。 留守的看门人跪下求道:「姑娘,老奴实在无法。皇上刚下了赐婚旨意,安王就派人过来改宅子。说王妃不能受任何委屈,必须住的舒舒服服才可以。还说少爷将来是要结婚生子的人,万一生十个八个孩子,原先的宅子可不够用,不如趁这一次,把院子好好改造一番。」 「……」姚景元脸都黑了,当他是猪呢,一生一堆崽子! 这一路上,他脸色就没好看过。梦中姐姐为了他成了妾室,他曾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姐姐幸福。可结果呢,一纸赐婚圣旨,姐姐便嫁给了安王。 当然了,比起梦中为妾,姐姐如今好歹是正妃,可姐姐并不喜欢安王呀。 这一切姚景元谁都不怪,只怪自己无能护不住姐姐。 这会子看到安王这厮竟然连宅子都给改了,虽然明明是好事,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让姐姐住得好穿得好吃得好明明是他的责任,怎么就成了安王来弄? 意识到姐姐很快就真的成了皇家人,姚景元心塞得很。 姚妍笑着摇了摇头,安王果真还是个缺心眼的,谁家用夫家给盖房子呢。这要是讲究人家,根本不会感激,只会觉得折了面子。 一路累得很,姚妍也没工夫介意这些,只让老仆人起来,「罚你半年月钱,日后不可再如此。」也怪不得这人,但罚还是要罚,不然日后谁都不听话了。 老仆人感恩戴德磕了几个头。不是他不想拦着,可他拦不住呀!且送信啥的,都被安王的人拦得死死的,说什么给姑娘惊喜。不过还真没看出来姑娘有什么喜。 进了内院,姚妍忍不住揉了揉头。原本房间清清爽爽的,不过一副屏风,两幅画,简简单单家具摆设。 可再看现在,可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清一色黄花梨家具,博古架上更是金银玉器琳琅满目,关键是墙上有六幅画,不知道的以为是古玩店呢。 这样没有品,姚妍觉得她可以重新设计安王府了,不然可怎么住呢。 简单梳洗,都顾不上用膳,姚妍就睡了过去。临睡着前还想,好在床还是那个床,位置还是那个位置,不然她真睡不着。 第32章 而安王站在前院,足足等了几个时辰,到了夜里也没见到姚妍。 姚景元木着脸陪着,忍不住哈欠连连。他还只是半大孩子,一路虽然被好好伺候着,那也很累的。好不容易刚睡了两刻钟,便被小厮叫了起来,陪着安王东拉西扯。 景元觉得安王不该投胎到皇家,应该成为媒婆之类才对,啰里啰嗦唠唠叨叨,恨不能将姐姐在苏州府都做了什么都打听清楚,就连一顿饭吃几个菜几碗饭都要问到。 见小舅子累成这样,安王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便提出明日再来。 姚景元笑道:「多谢王爷体谅。姐姐劳累了半个月,可能要多歇息几日,王爷过一段日子再来也是好的。」婚前一年最好不要见面,这老规矩他都懂,安王却不当回事,可真真烦人。 安王:「……」小舅子太难缠,到底怎么才能讨好到呢。 站在巷子里,安王心里还是很得意的。这里面好东西都是他一一精心挑选的,当嫁妆很实惠的,妍儿定是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因两位小主子皆长途奔波十分劳累,姚府很快陷入平静。 望着数百盏灯火最后只剩下点点星光,安王才不得不回自家府中。他其实犹豫很久,很想趁着夜色偷偷溜到姚妍床头,一诉相思之苦。可他觉得心上人未必能理解他这种急切心情,甚至会埋怨他,只能忍住。 姚妍对他,远还不到心心相印地步,这点自觉安王还是有的。 于是他转身离去。小陶还十分没有眼力见的问道:「王爷,如此良辰美景,您何不进去和王妃说上几句?」小陶觉得王爷布置这宅子可是下了大功夫的,王妃绝对和给面子。 安王:「……」真真哪壶不开提哪壶。「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母妃盯着,不好这时候给你们王妃添乱。」 小陶:「……也是。」嘿,王爷要是懂啥叫男女授受不亲,那可真是笑话了。不过奴才也不好拆台,只好敷衍两句。 姚妍本还想着能过几天清净日子,缓一缓再面对京城局面,没料到第二日便有宫里人来。 姚妍不敢怠慢,一听到消息立刻到二门处迎接。来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宫装嬷嬷,上身青色夹袄,下面是赭色马面裙,裙角是银色丝线五福花纹,面和手的保养也十分精心,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贵妇人。 只看穿戴便知是林贵妃面前体面人,姚妍更加不好怠慢,却有不知道如何称呼,正犹豫该如何开口。 这位嬷嬷先笑道:「给姑娘请安,老奴是景宸宫掌宫姑姑林氏,今日奉贵妃之命前来,扰了姑娘清净,真是失礼了。」说着当真行了一礼。 姚妍赶紧将人搀扶一把,哪里敢真让她行礼。 知道是得力嬷嬷,没想到是林贵妃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姚妍只觉头疼,未来婆母身边红人,那可真不敢得罪了。笑道:「姑姑可真是客气,我是小辈,能让姑姑亲自前来探望是福气。」 林姑姑将带来的赏赐先给姚妍,方笑道:「您是王妃,老奴可担不起。这些都是贵妃娘娘累年积攒下来最爱之物,一心想给儿媳妇,这才让老奴先带过来。贵妃娘娘知道您长途劳累,想三日后再请您宫中一聚。」 两人简简单单聊了几句,姚妍客客气气请林姑姑到正堂喝茶,却被婉拒:「贵妃娘娘喜欢王妃,这才着急忙慌让我送来这几件首饰,若是我敢倚老卖老让您辛苦,回头贵妃可要埋怨我累了她儿媳妇。」 姚妍装作害羞,也不好强留人,只让刘嬷嬷给了一个红封。 林姑姑坚决不要:「王妃莫客气,贵妃娘娘要知道我敢拿这些,回头要笑话我这张老脸呢。这宫里人多呢,哪里能都打点得过来,王妃您身份高贵,不用管这些小事。」虽然宫里诸多人想蹦跶,可贵妃娘娘不是吃素的,容不得自己儿媳妇还要打点奴才。当年就敢和皇后打擂台,如今对手都没了,更无所畏惧。 姚妍点头笑道:「谢谢贵妃娘娘教诲,我记得了。不过这是头一次见面,还请姑姑手下,日后定不会客气。」虽说林姑姑真心不要,可她毕竟是小辈,也不能真不把长辈面前红人放在眼里,该低头还是要低一下。 林姑姑最终还是笑着收下了,心里其实还是满意的,安王是个目中无人的,有个圆滑一些的王妃在后面调停,能帮着缓和好些关系。 等送走林姑姑,刘嬷嬷叹气:「刚刚见了林姑姑,老奴方知同样是仆人,可那份能耐可真真天差地别。林姑姑笑得明明十分和气,却总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姑娘,老奴觉得自己镇不住王府后院那帮子人呢。」 姚妍安慰道:「谁都一样,我不也是对宫中事务一窍不通。估计去宫中见贵妃娘娘,会赏赐我们两个宫中嬷嬷教导礼仪。您和文慧文琪也一并学习,日后总要面对。」刘嬷嬷在英武侯府都被吃得死死的,何况后宫呢。可仆人最重要的是忠心,能力倒是其次,总能培养起几分。 第33章 刘嬷嬷一想也是,心里也有了底,便好好收拾起贵妃赏赐之物来。江南富庶,姚家当年更是一等一的有钱,可真正好东西见识也有限,她只连连赞叹:「贵妃娘娘有心了,姑娘您将来日子不会难过了。」她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婆媳关系重要性。 姚妍自认有些见识,但见到这一件件也知道稀罕物,心里便放下几分,自我安慰道未来婆母虽厉害,但至少不排斥她,甚至还能为她做几分面子。 男人可能觉得有宠爱就好了,婆媳关系都是小事。可姚妍却知道,婆母因身份在那里,要想拿捏住儿媳妇那就太简单了。 她听多了林贵妃强势厉害的事例,心里其实一直有些怕。以为这婚事是安王自己在皇上那里挣来的,林贵妃是不得不答应,心里不定怎么看不上她。要说以林贵妃的心气,即使知道她是救命恩人,能给了侧妃位子就不错了。 现在看来,林贵妃竟然主动示好。那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宫中林贵妃听了林姑姑回话,心里也放下几分。「只要是个安分性子就好,样貌如何都是其次。」就怕是个心比天高或是泼辣的,那可对将来不利。 林姑姑笑道:「样貌老奴都无法形容,倒是有您当年七八分样子。您还不知咱们安王,若是个普通人,他能上心?」 林贵妃想想自己儿子那德行,也笑了起来。 等三日后见到真人,林贵妃方知自己这老姐妹是没讲真话。哪是她当年七八分,可比她容貌最盛时还要强上好些。 有人说美人相轻,可恰恰林贵妃是个爱美色之人。只看这后宫,但凡真长相出色的,她多少给几分面子,连林姑姑都劝不住。 当年林姑姑还发愁,人家都是打压美的,捧着丑的,好歹更有利于自己争宠,当年皇后就是这样做的。可林贵妃当真是只要美人,即使只是草包美人,她都不忍心多为难。 就因为林贵妃如此行事,反而让皇上高看几分,还以为贵妃是真心实意为他挑选美人,实则林贵妃只为自己养眼。后宫了无生趣,男人也不过如此,再不多看看美人,岂不是烦死? 于是这一见到姚妍,林贵妃笑容从端庄变成了热情,主动从贵妃宝座上走下来,握住准儿媳妇的小手,摸了几把才道:「可真是个天仙下凡,我儿眼光不错。」 「……贵妃娘娘说笑了,在您这盛世牡丹一般相貌面前,谁敢自称天仙。」这要不是自己婆母,姚妍能将手抽出来,实在没见过如此热情的女人,摸起小手来就如男人调戏女子一样,怪瘆人! 林贵妃笑道:「人美不说,小嘴还甜,来陪母妃坐着说说话儿。」恨不能拉着姚妍到宝座上一起坐。反正宽敞,两个人丝毫不拥挤。 看姚妍快要吓坏了,林姑姑赶紧将小凳子搬近了,「请姑娘上座。」多年没遇上比贵妃娘娘更美的,她都快忘了自家娘娘性子,看把人家孩子给吓得,以为遇到登徒子了。 姚妍十分感激得道谢,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和婆母并坐。 林贵妃摇头笑道:「咱们虽然只是婆媳关系,可我没有女儿,日后只会当你是亲生的,何必拘谨。」要是自己能生这样漂亮小公主,那做梦也是要笑醒的。 姚妍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林贵妃真心实意情感,便也调整心态,交流起来也多了一丝真心。 婆媳二人互相聊一些家长里短,林贵妃喜欢聊聊儿子小时候怎么胡闹,也愿意问姚妍小时候一些事情,倒没谈一句时局和后宫。 家长里短容易让人亲近,大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临走时,林贵妃指派了两位宫嬷嬷跟着去了王府。还拉着姚妍小手解释:「母妃派她们去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着让你熟悉一下京城各世家族谱还有宫中事务。等你上手了,母妃就把她们撤回来。」 原先只是因为儿子关系,想要维持面子情,这会子林贵妃是一心想多和儿媳妇亲近。于是原先指派好的宫嬷嬷也不用了,无他,那四个嬷嬷里有两个性子稍有些严厉。 她本来是想着接着宫嬷嬷之手好好调教儿媳妇,并不是为了显示婆母权威,而是真心为了儿子将来后院考虑。 可如今喜欢儿媳,自然还是慢慢来吧。林贵妃觉得自己还年轻,完全可以等儿子媳妇成婚之后,自己亲自教导嘛。旁人哪里有自己教导来的用心! 姚妍很是感激:「多谢贵妃娘娘教导,妍儿定认真学,争取不给娘娘丢脸。」 林贵妃嗔道:「叫什么贵妃,很该改口叫母妃。」 姚妍脸一红,她可不敢。见小孩子脸皮薄,林贵妃也不强求,反正总归是一家子,天长日久相处便是。 虽然她爱美人,其实也有底线。这大半日相处,她是真心喜欢姚妍为人,不卑不亢又知进退,实在是个好儿媳人选。 至于商户出身,林贵妃觉得这都不是事儿。之前不喜欢这身份,也是怕娶进一个斤斤计较的小气女子。 第34章 儿子就是有眼光,看中的儿媳妇是个好的。 这一天姚妍觉得有些累,毕竟婆母再热情那也是婆母,必须小心翼翼对待。不过心终于落地,贵妃娘娘明明很好相处呀,世人所言并非都准。 一路想着,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一声声马鞭声想起。不等姚妍多想,自家马车就被抽了一鞭子,马受了惊,差点将她们甩了出去。 何人如此嚣张! 敢在京城街道上纵马狂欢的,非顶级权贵莫属。 要不是车夫乃安王府中人,要不是身边还跟着八位护卫,绝非只是马匹被马鞭尾扫到这样简单,说不得这会姚妍一行就要命丧马蹄之下。 车厢乱了片刻,文慧文琪脑袋皆被撞痛,也唯有姚妍因为被杏儿搂在怀中,还能保持体面。 车厢外,护卫首领一手抓住马鞭,怒道:「来者何人,竟然在西市大街纵马,可知是牢狱之罪?」这要王妃真出了事,他们百条命都不够陪的,谁不知道车里这位是王爷心尖尖。 对面一女声冷哼:「哪条狗在叫?律法是我家定的,有本事你让我进一进牢狱试试。」 护卫首领:「……你!速速让开,这里面可是我们准王妃。」他乃安王府护卫头目之一,并非私家护卫,而是正儿八经七品武将,被一个女人称作「狗」,心情可想而知。可他认识眼前这女人,所以只能隐忍,等主子来为他们做主。 女人哈哈冷笑:「准王妃是个什么级别?我可是正儿八经郡主,是不是应该出来行礼问安?」 护卫首领能来护卫姚妍,自然是安王亲信,也冷声道:「郡主是对我们安王不满?郡主虽是长公主之女,可我们王爷是正经皇子,曲家正统。」 轮到陵阳郡主气得说不出话,这一个小小狗子竟然嘲笑她并非正儿八经皇族! 姚妍脸色冷了下来,心道竟然是这个不讲理的玩意儿,可真是倒霉。若说京城贵女虽多清高,但多数十分有教养,绝不会在明面上让人挑出一个不好,总之注重名声得很。可也有几人骄纵无礼名声在外,其中最臭的便是陵阳郡主。 姚妍挑开帘子,此时脸上已经不带愠色,温声笑道:「倒是不知对面是哪家郡主,还能给朝廷制定律法了,真真佩服。」 京城百姓都身经百战,权贵纵马时不时发生,他们躲得及时,但看热闹也及时。 一边是纵马不讲理的郡主,一边是笑语吟吟的安王妃,百姓的心先偏了,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人笑声小,一群人加在一起便大得很,听在陵阳郡主耳中便很不得劲。 陵阳郡主峨眉扬到鬓角,两眼略上挑,长相说是漂亮,不如说有些英气,配上一身飒爽红衣,骑在白马上,若不是五官扭曲,称得上中性美人。只不过脸扭曲了,便成了凌厉吓人。 而反观姚妍,银衣青裙,让娇美动人脸色少了一丝妩媚,多了一丝柔弱,十分惹人怜爱。 只看长相,众人的心便偏了,何况道理本就在姚妍这边。 被挑衅了,陵阳郡主气得咬牙:「不过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穿上龙袍就当自己太子了。」 姚妍正色道:「郡主慎言,这种话脱口而出,是要逼死安王?本以为你只是年纪小不懂事,这才冲撞马车,谁料竟然是刻意来栽赃陷害,故意杀人。我一小小乡下女子,自然不敢哭诉,咱们现在就回皇宫伸冤,让皇上和贵妃娘娘评评理。车夫何在,立即返回宫中。」说完将车帘甩下。 众人:「……」一言不合就告状,好主意。 要是旁的女子,姚妍不会这样不留面子怼回去,可这位陵阳郡主,她上辈子就有些厌恶,何况今生又主动过来挑衅。 陵阳郡主乃大长公主唯一女儿,因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个女儿,大长公主便十分溺爱,就算郡主做出再过分之事,也都极力兜着,越发让女儿性子骄纵。 大长公主身份高贵,但并非皇上亲姐,却是皇上养母也就是后来太后之女。当年皇上能上位,太后出了大力,所以今上对这位姐姐向来十分纵容。 特别是太后在时,大长公主时常进宫,权力高涨。只是随着太后去世多年,恩情也就越来越淡,但在皇上面前依然很有面子就是了。 至于这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陵阳郡主,当年在宫中比众位皇子还受宠爱,皇上也喜欢她性子,觉得真实、可爱。 可实际上,这位郡主从小就蛮横不讲理,小时候打杀仆人,长大了则爱好特殊,十分喜欢美男子,特别是有才气的美男子。 上辈子这位郡主从十四岁开始,便囚禁了好几位美男子,不过自从遇到唐云正,便一门心思扑在唐云正身上。因为遭受拒绝,便想再次用邪门歪道逼迫唐云正就范。好在安王出手,这才保住了唐云正小命。 这辈子是否还有这种爱好,姚妍不得而知,可就看这脾气,依旧是那个暴戾样子。 陵阳郡主虽骄纵,可并非智障。对上一般权贵,皇上即使为了显示自己是孝子,也依然会维护长姐家女儿。可安王是得宠皇子,林贵妃又是个护犊子的,就算不喜欢姚妍,为了安王面子,不撕下她一块肉来也决不罢休。 第35章 可让陵阳郡主认错,她又下不来台,从小到大她还真没认过错!只能先让马一横,拦住回宫之路。 护卫首领心里翻个白眼,「还请郡主让开,莫耽误我们赶路。」 陵阳公主道:「宫中其实那样好进的?即使是正经王妃,也需要宫里对牌才能进去,何况还未进门呢。」 杏儿探出头来,笑嘻嘻道:「贵妃娘娘喜欢准王妃,今日送了一个对牌,随时可以进宫呢。听说长公主当年也有一块,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 陵阳郡主:「……」好气。自从太后去了,对牌虽未让归还,却是换了新的一批,她们公主府的这一副便成了废物。这小贱人专挑人软肋插! 杏儿还不罢休:「杏儿原出自安王府,听说只要有了赐婚圣旨,即使还未成婚也视同皇家之人。那么我们准王妃可就不是普通乡下人,则是比您高两个级别的皇家人啦。听说郡主向来懂规矩,是不是该向我们准王妃行礼谢罪?」 陵阳郡主:「你大胆。」 杏儿嘻嘻笑:「多谢郡主夸奖,我就是因为大胆,才有幸被安王安排着伺候准王妃。」 陵阳郡主:「……贱人。」 车内几人憋着笑,有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就是可乐。文琪文慧刚刚还头晕脑胀,这会子也不觉得疼了。文琪还小声嘟囔:「要是我有杏儿妹妹这个厉害嘴就好了。」挺羡慕的。 文慧跟着点头,深觉没能维护主子是很大罪过,也想着该与时俱进增长能耐,姑娘可不再是当初的普通商户女,她们当丫头的也该拿出气势来。 姚妍笑道:「若你们都跟她似的皮猴模样,我不得需要天天跟别人屁股后面赔礼道歉?各有各的好,做好自己事情就好。」 主仆说笑完,姚妍正要掀开帘子,想看看陵阳郡主是否气得扭曲了脸,也想等着接受赔礼道歉,毕竟谁愿意别欺负。 便听一男人开口:「这个丫头说得对,准王妃是皇上亲自赐婚,皇家正妃,而郡主虽是大长公主之女,却始终是外姓人。无论从品级还是从身份,陵阳郡主都造次了。若您不下马磕头赔罪,本官可是要就要在朝堂上弹劾驸马了。」 姚妍白了一眼,竟然又是谢凌昭这个阴魂不散的。不过这男人说的话,她喜欢。为避嫌,将掀帘子的手退了回来。 谢凌昭一直紧盯着马车,自然也注意到这小动作,心里为自己叹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此生再无缘了。 陵阳郡主一向嚣张,可若说有几个害怕的人,谢凌昭便是一个。无他,这人连王爷郡王都曾扳倒过几个,大皇子晋王也是这人弄死的。她身份再高贵,也不敢和皇子相比。 陵阳郡主并非蠢笨,反而面对危险很是识时务,赶紧将白马掉头,想要溜。 谢凌昭却将绣春刀一抽,直接将白马脑袋砍了下来!陵阳郡主哪里能想到这人竟然一言不合就砍了马头,叽里咕噜从马身子上滚了下来,一直滚到人堆里,狼狈万分。 众人哗然惊呼,吓得后腿十几步,不敢再看热闹。乖乖,不愧是谢魔王,一出手就是狠辣! 而姚妍也忍不住掀开了帘子,要不是她性子坚毅许多,见到一地马血,这会子该吐出来。 谢凌昭拱手行礼:「抱歉,惊扰了准王妃。本官这就派人护送准王妃回府。至于郡主纵马伤人事件,本官明日定启奏皇上,求皇上出手整治这帮子纨绔子弟。」一挥手,马夫也不得不听,赶紧赶车离开,而谢凌昭自己则直接跟随着。 姚妍:「……」不是派人护送?这人也不知道避嫌。 而陵阳郡主则想破口大骂,可看着阳光下明晃晃闪耀的绣春刀,终究还是闭了嘴。心里却想,今日之仇一定要报! 走了不远,安王也赶了过来。 安王往日里过得随心所欲,朝政多是父皇带着大皇子、二皇子处理。可自从他从江南回来,老头子就跟吃错了药一般,天天拉着他讨论政事。 他还年轻,媳妇都没娶,有陪一群老头扯七扯八连续几天议而不决的功夫,陪娘子玩多好。 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因为西疆并不安稳,可这些老臣还在研究研究研究打着嘴炮,并没有多少实际行动,他能不气么。 刚一结束,便有人将西市大街上的情况传给他。自己媳妇竟然受一个破落户郡主欺负,能忍才怪。 可等他一路打马奔到地方,除了还有一匹死马没人敢动,王妃竟然回家了,还是谢魔头护送着。 安王这心都快气疯了,谢凌昭狼子野心实在过分。如今妍儿都是他王妃了,这小贼竟然还敢惦记。 等安王奔到姚府,只见姚妍马车未停直接往二院而去,而谢凌昭则被看门人拦住。从始至终,妍儿都未搭理过谢凌昭。安王这心立刻便平静下来,心道妍儿果真心里只有他一人,视其他男人为粪土! 第36章 谢凌昭立在姚府门口并不想走。想当年他来过无数次,甚至还翻过一次墙,虽然最后并未成功。可现在却反而难得一来了,竟然有些怀念当初时光。 正在他怀念之时,肩膀被安王狠狠拍了一下:「谢兄,多谢对内子相助,改天请你喝酒。」安王说的咬牙切齿。 谢凌昭笑道:「保护良民职责所在,不过王爷这次做的不对了,竟然由着一个小小郡主踩到姚姑娘头上,是不是有些……」丢人? 然后抛下一个鄙视眼神,打马而去。 安王:「……」气死!可这厮说得竟然让他无法反驳。 谢凌昭说走就走,安王心里却还是醋劲十足。打马跟了上去,语重心长道:「小谢呀,咱们好歹是一同长大的,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谢凌昭:「……」踏娘的到底谁欺负谁的妻?妍儿明明是他的女人,怎么就落到如今被本该不相关的男人来数落他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可世间美人如此多,难不成你见一个就要爱一个?做人要讲原则,不能冲兄弟妻子下手是最基本原则。」这要是其他男人敢觊觎他心上人,早一刀捅死拉倒,谁让是一同长大,又一同冲锋陷阵过的兄弟,这才耐着性子分析。 谢凌昭横了安王一眼:「不好意思,我认识姚姑娘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婚约,且一点成婚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若没有皇上赐婚,你们能这样顺利走到现在?不过你放心,我今天只是守护良民,而不是有其他想法,今后也不会有。」 安王:「……」扎心了,可妍儿还没接受他这是事实,不过嘴上不能承认。「嗯,我信你,再者说了,我就算不信你,也会信妍儿的,她看不上你这样的。」 谢凌昭深呼吸三口气,方才压下拔出绣春刀大干一场的冲动。「王爷有空在这里叽叽歪歪,不如好好安慰姚姑娘,毕竟受惊的是她。」说完将马鞭一甩,扬长而去。有的人就不能搭理,不然能气死自己。 「用你教,我懂怎么哄娘子!」望着谢凌昭远去,安王摇摇头,不再多想。谢凌昭这人手段狠辣,但却不是一个伪君子,说过不再纠缠,那就不会不要脸,这点他还是信的。只不过,被旁的男人惦记自己娘子,心里滋味很怪就是了。 安王太明白姚妍了,这女人不用人哄,因为她就是个没心的女人。上门哄人之前,他得先帮娘子到长公主府要礼物去。 安王带着几十个护卫奔向公主府,到了门前,门房还想拦着去通报一声,安王叫人拿下便闯了进去。 正院里,陵阳郡主哭哭啼啼诉苦。她不仅没讨到面子,还被当众羞辱,从马上跌到了地上。巧得是,她正好跌进了卖石雕摊子上,身子被石头膈得疼到想死。最惨的是,门牙还磕掉半截。 不想活了。 见女儿寻死觅活,大长公主又心疼又生气。「江南女人多是狐媚子,一个个就知道当狐狸精勾引男人。就这样下三滥出身,还敢欺负我闺女。当初我都和皇上透过风了,要将你嫁给安王,日后就是稳稳的皇后之位,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么个不要脸妖精来。」 大长公主深感失策呀,当年因为局势不明朗,她这才犹犹豫豫没敢定下将闺女嫁给哪个皇子。如今终于明朗,却被安王给拒绝了。 若非如此,她又何必冒险和别人结盟。 陵阳郡主哼唧道:「娘,那女人实在太嚣张了,我不过就是半路拦着她问个话,竟然让谢凌昭那个大魔头用刀砍我。娘呀,谢凌昭那个男人多冷血,京中闺女谁都不敢招惹,谁都入不了他的眼,今儿竟然为了一个狐狸精出手,可见有奸、情。」 「江南有那种专门训练女主的地方,叫什么瘦马,那都是千人骑万人枕的玩意儿。谢凌昭去过江南,说不定二人瞒着安王都睡过了,娘这就进宫找皇上要说法,让那个女人拿命来赔偿。」 大长公主话音刚一落下,一粒石子打进她的嘴里,门牙掉了一颗,混着石子一起噎进嗓子里,血呼啦差不说,还差点噎死。 仆妇们急了:「谁,是谁这样大胆?」 安王施施然走进来,看了看大长公主和陵阳郡主:「哟,今日是怎么了,姑母和表妹怎么都一脸伤?莫不是刚才你们二人抢肉吃打起来了?」这俩女人嘴上无德,活该被揍没牙。 大长公主用食指指着他,想骂却骂不出来。 安王点头:「嗯嗯,我明白姑母的意思,原来是陵阳表妹不孝,为了讨要银子养面首,这才把您给打的!这还了得,咱们历来讲究以孝治天下,莫说是小小郡主,便是皇上也要讲究笑道。何况郡主表妹年纪大了,也该找人家了。表妹养面首这名声传出去,谁家敢娶呀。姑母放心,我这就替您教训表妹。来人呀,将陵阳郡主打上三十大板。」 就这样无德女人,还敢肖想嫁给他,恶心人呢。 第37章 大长公主一着急,直接噎死过去。 陵阳郡主反应过来:「表哥,不是我呀,是姚妍那个女人气得母亲,表哥你可不要被外貌蒙蔽双眼。」 安王冷笑:「不孝就是不孝,还推卸责任让旁人背锅。我媳妇和姑母认识?怎么可能打了姑母。来人呀,五十大板伺候。」 不等陵阳郡主反抗,几个护卫直接将人拿下,帕子一塞,不过还不敢下手:「主子,我们从没打过女人……」一群大老爷们打了人女人,日后没法在军营里混了。 安王拍拍自己脑袋:「可真是糊涂了,今儿应该带几个婆子过来的。走,拿麻袋装上,咱们到姚府去找婆子。」 护卫得令:「好嘞。」只要不逼他们打女人就成,别人打了和他们不相干。 安王走时还吩咐呢,「快去宫里请个御医,万一姑母真被表妹给弄死,这皇家也跟着丢脸呀。所以说呀,养儿不能过于溺爱,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众仆妇:「……」去死! 陵阳郡主这辈子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做尸体一般用马驼着。想当年她为了取乐,曾经让人把不屈服于她的男人绑在马尾巴上拖着玩耍。当时只觉得游戏好笑,能让她多吃几口饭。且经历过她手段的男人,只要还活着,没有人能再敢拒绝她。 可今日呢,她也受到了这样待遇。她发誓,只要活着,今日之仇一定会报。 安王让小陶驮着陵阳郡主一起进了姚府。 姚妍听到安王来了的消息,心想这男人不来才怪。 等见到面,安王仔细看了几眼姚妍,发现没有受惊迹象这才放心,歉疚道:「这事是我的不对,给你派的护卫太少,日后至少带上五六十人出门才可以。」 姚妍笑:「不至于,王爷派的都是精锐,今儿我可没吃亏。我知道王爷这性子,可别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大事。」夫妻一体,她可不想最后被人斗死了,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忍一时海阔天空嘛。 安王手一挥,让小陶把麻袋往地上一扔,「成,咱们不是惹事的人,今天就只让陵阳给你道歉就完事,绝不闹大了。」 「……」姚妍这才发现麻袋里还有一个女人。人都被弄得没个人样了,这还不是惹事的人! 陵阳郡主此时已经被折腾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想骂人却不敢,只闭眼装死。 安王瞅了一眼,纷纷小陶:「去谢大人那里讨要一罐子蛇,放到麻袋里让郡主清醒一下。」 姚妍彻底无语了,这男人是要作死呀。大长公主仗着是太后所出,可真不是善茬子,见到自己闺女这样,肯定善了不得。 陵阳郡主今日吃了大亏,一听有蛇自然不敢再装死,睁开眼只见姚妍笑吟吟望着她,心里骂道两口子都是狠人,竟然还有脸笑。可形势不由人,郡主挤出一滴眼泪:「给王妃嫂嫂请罪,今日实在是小孩子心性,被人一撺掇便没了脑子,还往王妃嫂嫂莫生我的气了。」 姚妍笑:「好好好,原来郡主挺会说人话,不过我和安王尚未成婚,这句嫂嫂我可不敢受。既然已经道歉,就快快回家去吧,改日我再请你喝茶赏花。」 陵阳郡主被气死,却不能多说什么,只用企盼眼神望着安王,她觉得做主的还是自己这位狠表哥。 安王站到姚妍一旁,笑嘻嘻道:「今日都是我的错,咱们进去说一会话,我也好好给你赔罪如何?」至于郡主一个大肿脸还想抛媚眼,他只觉得想吐了。 姚妍点点头,也不再理郡主,两人往书房走去。 留下众人有些懵,这到底怎么处理呢,将人赶出去的意思吧? 刘嬷嬷笑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劳烦郡主先行回府,我们姑娘改日再请您。」虽然笑着,却连搀扶都懒得搀扶。 陵阳郡主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忍着,使劲撑着想要爬起来,却一个趔趄又趴到在地。 最后还是刘嬷嬷心善,和小陶商量:「要不怎么带过来的,再怎么带回去?」总不能让人留在这里吹夜风吧。 小陶应了下来,将陵阳郡主往麻袋里一推,扛在肩膀上,到了外面往马背上一驮,又将人送了回去。 这一日,陵阳郡主恨不能重来一回。她干嘛要想不开给姚妍下马威,就算欺负也该暗里来,不然哪里会受这么多罪。真想死,更想安王和姚妍死。想到以后,她决定忍下一口气。 而姚妍刚刚虽然顺着安王,毕竟这是为她出气。可私下里却有些着急:「大长公主与皇上感情甚好,会不会对你有影响?」记得前世这位大长公主可是能一定程度上左右朝政的。 安王笑道:「这是担心我呢。」心里美滋滋。 「就因为感情好,被背叛了会更让人难受。我这位姑母可不是安居后宅的,这些年没少掺和官场上的事情。近来更是疯狂,竟然和成王联合起来,想要夺权篡位。你觉得,父皇能原谅这个?等着吧,明天且有得闹腾。」 第38章 本来要不是陵阳郡主找事,安王不会这样早揭穿,毕竟成王那边证据还不够,且他对父皇也没多少感情,让父皇受罪好像对自己没坏处。 可现在既然对方惹到门上来,那就早点撕破脸,也没什么大不了。 阳春三月,斜阳撒在地上,带着一点点凉。 见安王没有离开之意,姚妍劝道:「按照风俗,成婚前你不该来,日后莫这样了,不然让旁人笑话,不过今天还是多谢你。」要没有安王撑腰,她想要在京城立足很难。 经过上辈子,姚妍知道京城贵女都有自己的骄傲,并不会因她成了王妃便放下鄙视和偏见,明里暗里少不了讽刺。但因为安王雷霆手段,连一向自居京城贵女之首的陵阳郡主都折腾得不成人样,日后至少没有人敢明着为难她了。 见心上人赶自己走,安王觉得委屈:「你当真不想我?」 姚妍:「……」就这样整天脑子里塞满奇奇怪怪想法的男人,最后怎么登基上位的,肯定是因为皇上没其他成器儿子了吧! 「想的,不过大局为重,为了咱们将来,忍一忍又何妨。」男人面子不好不给,姚妍装作娇羞道。 一听心上人也想自己,安王心情好了一些,「嗯,你放心。那日后你多进宫探望母妃,她真心喜欢你呢。」 姚妍深觉奇怪,良心讲,林贵妃口碑向来不算多好,跋扈嚣张,喜怒无常,且野心不小,怎就看上她这个乡下来的?不是妄自菲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安王大言不惭:「你这样好看,谁能不喜欢?」 姚妍才不信,若说男人还能看脸,可能因女人美貌便昏了头。但林贵妃是女人,且是因美艳而宠冠后宫的女人,不可能喜欢同款女子。「讲真话!我这人宁愿被真相伤害,也不想被欺瞒。」 安王扭扭捏捏,终于还是说道:「我受过伤,身体没那么好。」 姚妍上上下下打量安王,真没觉得这厮哪里不好了,看上去十分生龙活虎嘛。 安王被打量得不自在,哼了一句:「不许多看,不许多想,先走了。」迈着傲娇的大步子走了,走着走着直接飞奔起来…… 姚妍:「……什么毛病。」转身回屋,突然想到身体不好的一种可能,脸刷得红了。有过两辈子经历的人,脑子就是容易多想,丢脸! 怪不得林贵妃对她好,原来是因为自己儿子不成了。不知为何,想到安王身子不行了,姚妍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其实对男人没有期待,如果不用做那种羞人事情,而是单纯过日子,那就太好了! 安王跑到府里之后,靠在大树上狠狠喘了一口气,深觉自己找的借口丢脸。可为了顺利成婚,认了。 正巧唐状元出来见到:「王爷被疯狗撵了?」 安王气道:「你怎么还在本王府中?石家已经强弩之末,从哪里来的滚哪里去。」这厮到现在还天天伏案整理读书笔记,然后巴巴拿给姚景元,美其名曰只是为小友尽力。明明就是贼心不死,贼心不死呀! 唐状元也不恼,「我家房子烧毁了,钱财也没有了,王爷要不要接济一下,好歹也是救命恩人。」他现在难受着呢,并不想当差,还想装着养伤好好疗一疗心伤。 小陶插嘴:「状元爷,咱们王爷给您在城南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您和老夫人两个人足够住了。就算日后娶妻生子,也很宽敞的。再说了,我们王爷还有半年就成婚了,您总是在这里呆着也说不过去,外人还以为我们王爷有什么特殊癖好呢。」什么救命恩人,脸怎么那么大。 唐状元:「……哦。」这么快就成婚了。要不是自己被安王耍手段弄到南边,他定会亲自安排官媒求娶,姚妍此时就是自己娘子了!想到这里就想一刀捅死自己算了。至于对安王,他倒是没那么恨,可也想留在这里碍眼。 小陶:「好来,唐状元答应要走啦?三日后宜搬家,小的这就安排去。」不想走,没门! 安王笑道:「虽然不舍得唐兄,可不能耽误你的前程。这几日已经在操作,下月初你就可以到御史台正式做官了。这个位置十分重要,希望唐兄能好好发挥自己才能。」 翰林院清贵,御史台打嘴炮,唐状元并不觉得打嘴炮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可若一直呆在翰林院,确实会让人丧失斗志。 见唐云正不开口,安王一本正经拍着他肩膀:「唐兄,翰林院呆两年便足够了,若一直待下去,人才会废掉的。如今正是关键时期,希望唐兄到御史台,为正义力量多发声,为天下百姓多尽力才好。」 唐云正:「好。」心里却道,别拿天下百姓说事,不就是为安王多尽力,别说那些虚的。不过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不尽力也不成。 第二日,大长公主进宫求见皇兄。但因为是女眷,只能递帖子到景宸宫林贵妃处。 第39章 林贵妃虽然没有皇后名分,却掌权六宫,想给谁没脸十分简单。听说大长公主求见,冷冷道:「咱们这位长公主就是太目中无人了,当年太后在时,整个后宫都要看她脸色。后来太后去了,她便只看得上皇后,对我们这些妃嫔十分看不上。如今呀,我可不敢让这位大姑姐降了身份,让她回去吧。」 林姑姑笑道:「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娘娘还记着呢。」 林贵妃哼道:「哪里多少年了,前几年还笑话我们浩儿不成器呢。就他们驸马府脏成那样,男的女的没几个干净的。就她闺女那丢人事办的,谁家黄花大闺女能干得出来,还敢笑话我家浩儿。后来大皇子死了,便想起我们浩儿来了。就那样的闺女还敢肖想我儿子,恶不恶心。现在倒好,竟然还敢跑到街上欺负我儿媳妇,简直找死。」 贵妃娘娘一向爱计较又护短,林姑姑笑了笑也不在意:「成,我让人将大长公主劝回去。娘娘,大长公主在咱们这里讨不了好,转头就到成王哪里结盟。成王和贤妃都是低调人,此时也急了呀。」 会咬人的狗不叫。贤妃不过是小官之女,在后宫属于最底层被人踩那种。可她硬是靠着一分温柔贤淑慢慢往上混,阴风点火弄死当年欺负她的妃嫔,且在皇上哪里说话多少有点分量。 原来皇后和大皇子在时,这两人旁观皇后与林贵妃斗法。等皇后没了,林贵妃势头冲天无人能阻拦,贤妃这才坐不住了。 不仅结交学子,甚至联姻路子也铺平了。安王不要的亲事,成王全部想接手巩固势力,不过陈将军等人不回应,只大长公主靠了上来。 林贵妃挥挥手:「不说这些玩意儿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给两个孩子办一个盛世婚礼。至于外面那些事,我相信浩儿能办妥。至于贤妃,咱们的人盯紧了,必要时候点点火,逼急他们最好。」 而大长公主在宫外等了半晌,最后却只等来一句话:贵妃娘娘昨晚没休息好,今天不接见外命妇,改天再请大长公主进宫一见。 大长公主如今已经四十多岁,比林贵妃大了十几岁,却被这样驳回来,面子上先受不了。可她连宫都进不了,连到皇上那里诉苦都不成。 想了想,大长公主到了成王府,等成王回府后商议大事。可她哪里知道,成王此时恨不能与公主府完全没有关系。 朝堂上,本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原则,大家本以为今天又是走过场应付一屁股无聊杂事的一天。 可谁想,安王突然就发飙了,直指大长公主府陵阳郡主当街想装死他家准王妃,还一再给准王妃没脸,求皇上做主。 皇上那里暂时还未收到这样消息,主要他对女人家这些破事也不关心。自家儿子突然提起,皇上愣怔了一会方道:「陵阳欺负姚姑娘?陵阳一向是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怎么突然为难姚姑娘了?」 众人:「……」陵阳郡主可爱乖巧?皇上这是说笑吧? 安王拿出一个折子读起来,一串三十几个人名。「父皇,这些书生的名字您听过吗?」 皇上再次纳闷,怎么又突然提起学子了? 安王也不卖关子:「这些男子多是地方上苦读十几载才有幸进京赶考的学子,也有几个是京郊小秀才,都是咱们将来栋梁之才,可却都被陵阳郡主囚禁在府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玩弄起男人来手段十分狠辣。这样女人,父皇说她可爱乖巧?她侮辱了这样美好的词语!」 皇上:「……」他知道陵阳有时候稍微任性了那么一点,可谁家孩子不任性呢,没想到竟然这样一言难尽。「当真?」 安王:「父皇若不信儿子说的,您问问谢凌昭谢大人,他们锦衣卫是否知道。您若再不信,问问这满朝文武,谁能昧着良心说不知道。最后你还可以问问我二哥,听说他和陵阳郡主正在议亲,迟迟没能真正定下来,肯定也是听了陵阳郡主的臭名吧?」 谢凌昭拱手行礼:「听是听过,不过毕竟郡主是大长公主唯一孩子。再者男人养小妾的很是正常,女人养面首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不是国家大事,臣等不好上报。」 众人:没想到谢大人如此……开明? 皇上:「……老二,你说呢?」 成王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当然知道陵阳是个什么德行,可他不在意,只要有了权势,将来换个女人当妻子还不简单!可若明知道女人是这个样子还求娶,那就是自找绿帽子戴,男人尊严都不要了,哪里还有脸争皇位。 「回父皇,儿臣并不清楚。父皇一向喜爱陵阳,陵阳在宫中也确实懂事明理,当真不像安王所言。」不是他识人不明,皇上不也如此? 安王笑得十分真诚:「我原来以为二哥怎么如此心大,竟然喜欢上一个宠爱过几十个男人的女子,这必然是真爱了。现在才知道二哥是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好在这次揭露出来,不然以陵阳那性子,二哥日后可是会时不时头顶草原呀。」 第40章 成王也笑:「那可真是多谢三弟了!」我谢你祖宗十八代。不对,两人竟然是同一个祖宗,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大殿上,除了这几人外几乎无人发言。陵阳郡主是皇上外甥女,两位皇子是皇上亲子,他们之间纠葛完全可以内部解决,如今放到朝堂上讨论本身就不寻常。 两边战线皆未提前收到信儿,本着多说多错的本能,此时只能闭嘴不言。 皇上心里其实也大舒坦,本来只不过女人之间争风吃醋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现在却不得不辩出一个是非曲直。 看安王一脸我有理我自豪的样子,皇上恨不能扇他一个耳光。这熊孩子,从小就受不得委屈,如今就算是为了护自己媳妇也过分了些,好歹陵阳郡主是半个皇家人。 可皇上总不能说陵阳郡主大街上纵马撞准王妃是对的,强迫男人充当玩物养面首是对的,只能下令拘禁陵阳郡主到慈安堂三个月,并好好向姚姑娘赔礼道歉。 慈安堂乃是皇族惩罚女子地方,谁进去过就很难好生生出来,即使出来也是颜面尽失。 安王还有些不满,他本意是弄死陵阳郡主拉倒,省得这女人祸害人。可谁让皇上护短,于是一脸隐忍憋屈模样不再发言。 这副熊模样差点气死皇上,怎地还不满意?! 等散朝后,皇上单独留下谢凌昭。挥退伺候的众人,皇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省心,今天老三实在是不给皇姐面子,若是太后还在世,该怨怼朕了。」 谢凌昭笑道:「安王从小就是这个性子,一言不合就开打,京城谁不知道呢?不过安王也就这点最好,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全在脸上,倒是不会往心里去。」 皇上也笑:「从小被他母妃惯坏了,见了朕也是如此,一不高兴就甩脸子。朕辛辛苦苦维持太平盛世,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孩子能撑起这份担子。昭儿,以后不论谁上位,你可要好好辅佐,莫让朕在地下还不安宁。」 谢凌昭赶紧跪下:「皇您圣体安康万寿无疆,何必说这样让人伤心的话。臣不过是卑微身份,也不敢妄想其他,只要能活着有口饭就万幸了。至于安王也好,其他皇子也好,都是孝顺孩子,您看中谁就是谁,旁人也不敢多言一句。」 见谢凌昭眼中含泪,皇上将他搀扶起来,紧紧握着手:「是朕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母亲。当年太后跋扈,朕也没有办法。」 谢凌昭流泪点头:「微臣母亲从未怪过您。」这个男人没有担当,却将罪过都推到太后身上,可真是够恶心人。 「不过太后娘娘当年是过于跋扈了,把握朝政十多年。大长公主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这么多年欺辱驸马是小事,竟然买官卖官,当曲家天下为自己掌中物。先是和皇后勾结,如今又和成王勾结,野心实在够大。皇上,长公主一个女人不足为惧。可陵阳郡主实在不能成为王妃,皇家不能冒险,万一孩子不是皇家的呢?」谢凌昭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将陵阳郡主置于死地。 皇上惊道:「她不可能那样大胆。」 谢凌昭苦笑:「皇上要不派内侍到郡主京西庄子上看一看吧,青楼都没有她会玩,这样女人很可能是贾南风第二,您怕不怕?」 皇上:「……」那还是怕的。历史上贾南风当了皇后之后不仅把持朝政,还喜欢养面首,甚至和大臣私下不干不净……皇家脸都掉地下了。 成王母子二人因出身问题,本身性子就不够强硬。大长公主又不是个好惹的,京中经营多年,势力不小。若真把天下给了成王,那日后可真不好说会不会改天换日。 不过,他也没想要传位给成王,瞎担心什么呢!「不说这个了,你自从江南回来,便情绪不好,可是遇到难事?」 难事?简直就是要命的难事!谢凌昭心里苦,却有苦难言。看皇上盯着他,最后还是叹道:「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原先看着很好的人为了权势都变了模样,甚至还威逼利诱微臣牵扯进去。可微臣始终只忠于皇上一人,岂是其他人能拉拢动的,可是微臣怕趟不起这趟浑水,将来粉身碎骨。」 皇上追问:「竟然找到你那里去了,都有谁?」 谢凌昭苦笑:「皇上莫逼微臣了,总之微臣不会偏帮任何一人,全听皇上吩咐。」 谢凌昭虽不说,但皇上也清楚,最近老二三番两次与昭儿找机会交往。至于老三,本就从小和昭儿交好,这阵子反而交往少了一些。当年昭儿身份不明,所有人都想欺负他,也只有老三拉他一把。 皇上好奇:「你和老三一起长大,朕怎么感觉这阵子总是互相看不过眼?」 谢凌昭被噎了一下,脸渐渐变红,小声道:「皇上,您别问了,不过是私事上有点小矛盾,过上一年半载就好了。」 难得见昭儿脸红,皇上更加好奇了,乐道:「你俩从小就是打了好,好了打,怎么这次气性这么长?要是老三欺负你就告诉朕,朕骂他一顿。」 第41章 谢凌昭抿唇:「是微臣对不住他……哎呀都是儿女情长小事情,皇上您就别问了。要是皇上没有其他事情,微臣就此告退。」说完跟有人追他一般跑了。 皇上:「……」难得见谢凌昭小儿女模样,哈哈哈大笑起来。 吩咐人进来,皇上问起李公公是否听说谢凌昭和安王闹矛盾之事。 李公公笑道:「奴婢还真听了一耳朵,这还得从安王妃头上说起。说来安王回京后担心王妃在苏州府受委屈,特意嘱托谢大人帮衬一二。您也知道谢大人那性子,从来就没对哪个女人好脸色过,何况他还嫌弃安王妃配不上自家好兄弟,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因为谢大人不作为,导致安王妃在苏州府受了一点委屈。因为这个,安王恨死谢大人了,所以才闹掰了。」 皇上大笑起来,「昭儿那性子是做得出来,朕还真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好脸过。这都二十出头了,还没娶妻也是愁死人。安王也是,就这么点小事,至于翻脸吗。」 李公公点头:「就是,就是。不过您也不能笑话安王,皇上当年不也这样,为了贵妃娘娘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皇上想起当年自己干的那些事情,甚至听说贵妃娘娘有个青梅竹马表哥后,将那个男人发配到西南边陲,好像现在还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不过儿女双全,听说过得还不错。 当年吃醋的心思,如今全都淡了。皇上叹气道:「朕这么多年对不住贵妃了。」 李公公笑:「贵妃娘娘虽然现在没有后印,可也是执掌后宫了,世间有几个女人有这福分,皇上可没对不住贵妃娘娘。」 皇上陷入沉思,封后呀,其实当年被窝里真的发誓要将石皇后给废了,让贵妃上位的。可是后来孩子们大了,皇上为了摆平各方势力始终没有轻举妄动。到了现在,若是封贵妃为后,老三可就是正儿八经嫡子,和封为太子也没有差别了…… 虽然这些儿子里最喜欢老三,可自己还是壮年,并不想哪个儿子独大…… 李公公见皇上皱眉思量,头也不敢抬了。高位者心思,他不懂,也不敢懂。只是贵妃娘娘的心思这次又要落空了。 姚妍这里,时间过得很慢。嫁妆之类不用操心,自有皇家内务府负责,她只要学好规矩即可。 只是这规矩并非常人可以承受。两个宫中嬷嬷得了贵妃命令,已经很是放松尺度,可从说话到点头再到走路都有规范,学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见准王妃累了,两位宫嬷嬷还主动提出可以休息,但姚妍却不敢松懈。规矩很讨厌,但学好了是对自己的保护,不能让人拿了把柄。 虽然活了两辈子,却当真没和高门大户夫人多交流,更别提皇家了,姚妍这真是从头开始了。 刘嬷嬷看着姑娘这样拼命,她心疼道:「先学个大面就好,日后您就是王府当家人,谁敢挑剔您这个。」 姚妍笑:「京中多少人笑话我是乡下来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贵妃娘娘现在心疼我,可若是我丢脸次数多了,她会如何?」说是当亲闺女,可哪个婆婆真会把儿媳妇当女儿呢?正如哪个儿媳妇会当婆婆为亲娘呢?一样的道理,谁都没有错。 对这次出嫁,姚妍心里谈不上高兴。虽然是正妃,可若是一直生不出孩子来,让人笑话的唯有她。 即使林贵妃知道是安王身子不行,可之所以答应娶她,不过是找一个替罪羊罢了。等几年未孕,京城定会传出她无子还善妒的流言来。 想到这些,姚妍叹了口气。 刘嬷嬷瞧着姑娘神色不好,安慰道:「姑娘莫担心了,虽然是高嫁,可只要王爷心里只有您一个,还怕日子过不好?」她其实还挺满意的,正妃呀,谁敢想呢。即使老爷夫人尚在人士,也不能为姑娘找到更好更登对的亲事了!至于日后安王会不会娶侧妃,只要夫人生下儿子,地位就稳固得很,还怕这些? 两人想得不是一码事,姚妍也不能把安王不算男人了的事情说出来,只笑一笑便过去。 女儿大了想嫁人,可真到嫁人了又惆怅,这是常事,大家也不放在心上。不过两个宫嬷嬷受贵妃命令而来,自然会将姚妍状态一一上报。 林贵妃听说儿媳妇肯努力肯吃苦,心里更加满意了。不过听说姚妍偶尔有惆怅神色,心里便不安稳。 儿子是儿媳妇救回来的,当初给儿子诊治结果,儿媳妇也知道了吧?不行,必须好好稳住儿媳妇情绪,她这个婆婆要继续助力。 于是,林贵妃三天两头赏赐准王妃,对儿媳妇十分满意的消息传遍京城。 一时间,姚妍成为人人羡慕之人。 安王每天都在算日子,一天一天慢得如蜗牛爬一般,不知何时才能成婚,愁得他恨不能逼着钦天监找个借口往前提日子。 但姚妍却觉得时间飞逝,感觉什么都未准备到位便到了成婚时候。 第42章 林夫人提前一个月来到京城,作为干娘帮着筹备一番,总不能让姚妍自己筹备成婚事宜。本来按照林贵妃和林家意思,想让姚妍到林府出嫁,也算是为姚妍撑腰了。但姚妍却十分坚持,毕竟自己有弟弟有娘家,为了弟弟面子她也不能这样干。 林夫人为了与安王持续打好关系,自然从姚妍处下手,处处依着她,不会为了小事纠结。于是她直接住进了姚宅,日日十分上心帮着打理。 看到姚妍嫁妆单子,林夫人即使当年也是十里红妆也忍不住咂舌,这也太多了。 庄子、铺子、宅子,各种珍贵器具林林总总,竟然出来二百多抬嫁妆,比正妃最高一百六十抬嫁妆规格还要高上许多。 林夫人发愁,与姚妍商量:「妍儿,虽然现在规矩不那么严格,但我怕咱们嫁妆太多,让其他人眼红。你也知道有些守旧老古董,他们旁的本事没有,就爱揪着一些小事无休无止,恨不能顺着这个揪出人家祖宗十八代来说事,没得惹一身骚。你觉得咱们如何取舍才好?」 姚妍想了想:「每一抬再挤一挤?」 林夫人扶额叹道:「这已经是挤无可挤的情况了,再挤箱子都要破了。我看这样,不如留下一些给景元?」她觉得这些估计是姚家全部了,都给姐姐带走,弟弟日后捉襟见肘可也不行。 虽然林夫人是一切为了和姚妍交好,但都是人,这阵子相处下来有了些许真感情。她是想着有个娘家依靠比什么都强,如今姚妍多支持弟弟一些,将来就算来了弟妹,也不至于离心。 姚景元先不同意:「这些东西除了王爷给的,再就是我母亲当年一半嫁妆,该我的早都留下。至于其他都是我姐姐后来自己赚下的,我一个大男人昧下日后可没脸见人。我看不如把一些大件提前悄悄送到王府,只要嫁妆单子是对的,其他都好商量。」 作为弟弟,本就怕委屈了姐姐,恨不能把家底子掏空了给姐姐当嫁妆,好让皇家和京城人都看看,自家姐姐可不是穷苦孤女。可姐姐不依,硬是给他留下许多。景元觉得自己占足了便宜,哪里还能再多占。 姚妍也笑:「委屈不到景元。」她当姐姐的虽然带走大半,但给弟弟也留下了足够多,何况还有干股。她不是不舍得给弟弟多留,只是日后用钱地方太多,也是没办法。 听完后,林夫人心里就是一惊,没想到这样多竟然是姚妍自己赚下!她也知道姚家在京城开了首饰铺子和洋货铺子,在苏州府也有分号,还参与了海上贸易,钱肯定是赚了不少,没想到这样多。毕竟除了嫁妆,还有数十万两压箱底银子。 姚妍心里却明白,海上贸易和洋货铺子虽赚钱,若不是安王罩着,她这生意早被瓜分完了。这次家中银子几乎被她带走,日后助安王一臂之力,也是助自己了。安王好,她和景元才能好,这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真真夫妻一体了,与情情爱爱无关。 林夫人见姐弟二人都坚持,也不再多言,毕竟是姚家家事,她也不好多掺和。至于安王那边,自然是姚妍怎么愿意怎么来,就算他将安王府拆了重建,安王也觉得甚好。 只要能顺顺当当成婚,其他一切都是小事。 不过成婚前三日,林夫人还是特意进宫一趟,将姚宅见闻说一说。重点是说道嫁妆,「我们在江浙呆了这两年,很是知道江南富庶,莫说姚家这样当过皇商的,就算是私商也十分富裕。若是和海上贸易相关,银子更是数不胜数。我还以为姚家没落了,但看妍儿嫁妆,便知底子还在。安王娶她,不算太过将就了。」 林贵妃有些不信:「听人说姚家十分低调,吃穿住用虽精致却不奢华,真有你说得这样夸张?」她派去的宫嬷嬷每月一来汇报,每次都是夸赞姚妍规规矩矩,家中仆人做事也都规规矩矩,是个讲规矩有底线的人家。这对于她来说,有这样儿媳妇就足够了,没成想竟然是个钱袋子。 林夫人笑着将嫁妆单子拿出一份:「娘娘看看,咱们当年可有这样?越是低调,说明这孩子心理越是有谱,日后娘娘省心了。」他们这些清贵人家,再看中姑娘,也不过拿出一百二十抬嫁妆,即使勋贵人家,再多也有限。 林贵妃拿过长长单子粗一过目,也叹道:「底子是够厚,不过这里有兔崽子给他媳妇添置的吧?」 林夫人捂嘴笑:「娘娘眼神就是好。可就算剔除这些,那也足够惊人了。再者说,咱们做长辈的不就盼着儿女幸福平顺,安王待他媳妇好这是应当的。若是两个凑成怨偶,娘娘您还不得跟着日日操心。」 见自家嫂嫂替姚妍说了诸多好话,林贵妃心里对姚妍更是满意几分。无他,她这位嫂嫂是个和善人,但若真让她评价人是好是坏,那可真难。能车轱辘似的说这样多,其实也是真心有几分喜欢姚妍。 「也是,小夫妻的日子自己过,咱们也不掺和,免得让人嫌弃我这当婆婆的多事。当年我刚进宫,可是受够了太后娘娘无事也要搅和三分的苦。兔崽子好不容易开窍,我这当娘的还能挑剔?日后嫂嫂也多来京中走动,咱们嫡支不够昌盛,还指望兄嫂支撑呢。」林贵妃对整个林家都颇多照顾,但心里最惦记的自然还是亲兄长。 第43章 可惜呀,自家兄长没有女儿,不然就是最好联姻对象。哪怕是庶女呢,封为侧妃,日后成为高位妃嫔,对娘家也是一大助力。不过万事不能强求,哪里有十全十美。 林夫人点头:「娘娘也莫多顾着咱们林家,顾好自己就好。咱们女人本来就辛苦,家族昌盛最终还是靠男人得力。只不过这日日相处,我也真心喜欢妍儿为人。特别是盼了多少年也没有盼来闺女,有个干女儿也是疼的。儿媳妇也是旁人家女儿,贵妃娘娘既然吃过婆婆的苦,日后可要好好疼爱孩子们才是。」 林贵妃指指自家嫂子:「嫂嫂这是怕我对妍儿发脾气呢。原来还说最疼我,现在有了妍儿就开始挤兑我。」 林夫人白了自家小姑子一眼:「自己什么性子自己不清楚?当年京中贵女有几个没被你挤兑过?」因比小姑子大十几岁,当年婆母又早去了,所以她就把小姑子当女儿养大一般,说起来十分随意。当年许多嫉妒小姑子长相美艳的,一开始还说些酸话,后来硬是被小姑子挤兑得想跳河。 林贵妃却是有苦难言,她脾气再大,现在也不敢随意发了。谁让自家儿子身子受损,不能人事了呢!莫说姚妍带着大笔嫁妆进府,就算是一文不拿,她也只能哄着。再说了,进宫多年什么脾气都能被磨光三分,哪里还像未出嫁时候张扬。 念着儿媳妇的好,到了夜里,林贵妃又到皇上那里使使劲,让皇上给赐了两抬嫁妆充充面子。有皇上认可,日后姚妍就算有点小差错,旁人一般也不敢多言。 杂事一堆,很快也就到了出嫁正日子。 姚妍感觉刚一睡着,就被人给晃醒了。她特意看了看天,月亮弯弯眯着眼睛挂在树梢,夜空黑漆漆一团。又看看时辰,果真刚过凌晨。 被人拉着穿上喜服,然后就是描眉画眼梳妆打扮。 姚妍面前是一张西洋镜,镜中自己大红色七凤宫装十分耀眼。多少年了,她头一次有穿正红色机会。 恍惚想起前世,自从爹娘去世便是孝服,即使被送进谢府为妾那一日也只是一身粉衣,之后虽不缺各种颜色衣衫,却始终没有过正红色。 即使谢凌昭不计较,甚至赏过她几匹红衣料子,可她也始终谨记妾室身份不敢穿在身上。那种处处做小伏低的苦,之后过来人才知道。 再看看镜中这大红色便十分不真实。姚妍忍不住摸上衣服,凤凰冲天乃一针一线绣制而成,摸在手中便十分真实。 虽然这次嫁人也是稀里糊涂,但姚妍此时还是笑了。终于是正妻,终于不再如偷天度日的老鼠一般没脸出门。即使日后安王身边可能无数女人出现,也只能立在她面前守着规矩了。 见姚妍一笑,喜娘乐道:「王妃这一笑当真倾国倾城,月亮也羞于出现了。奴婢当了几十年喜娘,您是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姚妍只是笑笑,知道她们不仅靠手艺吃饭,更是靠着一张巧嘴,这句话可能每次都会一提,并不能当真。但听人夸,依然欢喜就是了。 她也算明白了,其实重活一世并未聪明,只是冷静许多,现实许多而已。她的优势可能只是一张脸,若没有这张脸,凭什么让男人喜欢呢?说什么贤惠淑女让人爱,可没成婚前,谁知道你贤惠不贤惠,淑女不淑女。 父母安排的婚事多看家世是否相当,而自己却只能靠脸和投机取巧罢了。 这场婚事,不论她是否满意,她都无法选择,也必须承认这是她的最好结果。想明白了,姚妍也便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既然夫妻已经一体,那便装作一心吧。也许装得久了,自己也就习惯了。 前朝时期皇子必须成婚后才可以出宫建府。但本朝□□因看不惯男娃娇生惯养,于是规定皇子三岁就需离开生母到皇子所长大,十五岁便可以出宫建府并领差事,二十出头成婚的不在少数。 如大皇子晋王当年为了和皇后娘家石家联系更紧密,十六便娶了石家嫡女为正妃。而成王和安王则因各有心思,一直未娶正妻。 不过成王好歹有母妃赏赐的两个侍妾,虽未娶妻却早就享受齐人之福。安王则多年未开荤,突如其来老房子着火,激动心情可想而知。 因为婚事,皇上终于良心发现给安王放了三天假,不再拉着他在朝堂上当木头人。这三天安王当真是度日如年挠心挠肺,恨不能夜里偷偷溜进心上人房中,只见见面拉拉小手就满足。 终于盼到了掀开盖头这一日,安王只觉得自己手都打了哆嗦。盼了太久终于娶到美娇娘,此时像是假的一般,太不真实了。 走完冗长迎娶仪式,此时姚妍已经累的不想动了,只想坐在床上歇一歇腿。她以为自己应该不会紧张,但隔着红盖头一个暗影走过来时,她也忍不住心砰砰砰跳起来。 不过从红盖头底下扫到安王,看他手指紧紧抓着袖子,手想伸过来却不敢伸的样子,姚妍突然想笑。 第44章 两个人一坐一站足有一刻钟还未掀开盖头,喜娘暗示了几次都没催促成功,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好时辰不等人,您不着急,老奴都替新娘子着急了。要不这样,老奴替您掀开盖头得了。」 旁边站着的几个皇家婶子嫂子的也噗嗤笑了起来。这几个女眷是得了贵妃娘娘的意思来充门面的,但平日里女眷们与安王接触不多,只知道这是个混不吝的,没事别惹他就是了。不过今日见他这样可爱呆子模样,心里便亲近了几分。 延庆王妃笑道:「喜娘莫催,我们还在看好戏,等他们今晚到底能不能洞房呢。要是安王迟迟因为不敢掀盖头没能成功洞房,日后咱就有大笑话可以看了。」 另外几个上了年纪的也跟着大笑:「就是,催什么催,随他们吧,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在这里坐着看戏挺好。」 两个年轻的媳妇虽然没好意思跟着笑话,却也笑得快坐不住。谁能想到,安王竟然这样怂呢!回家告诉可以告诉相公,其实安王是天底下第一胆小之人了。 安王:「……」刚才只顾着紧张了,倒是忘了房里还有外人!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拱拱手求道:「多谢各位皇婶皇嫂前来相助,天色已晚还请早早回府,改日我一定前去致谢。」快滚呀,他还等着洞房呢! 延庆王妃几个是来帮忙的,见安王一脸想要洞房的模样,都是过来人谁不懂呢,便也笑着离开了。临踏出房门前,延庆王妃还笑:「大侄子,大男人该上就得上,太怂了让人笑话。」 安王正要掀盖头,一听这话差点摔倒。怂,这是不可能的! 他用一杆秤将盖头掀开,只见姚妍明眸天籁娇艳如花,脸红的像刚刚长熟的红苹果,正在抿着唇微微笑。很可口美味的滋味,安王突然很想咬一口。 想起当年见姚妍,就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后来她很少给自己好脸色,即使笑也多是假假的,今日虽只是抿唇笑,却是真笑! 可见,心上人也很想嫁给自己呀。安王自信心突然大增。「妍儿,妍儿……」 姚妍听着这人跟老和尚念经一样,心道估计是身子不行所以不好意思了,于是笑道:「嗯,我在。天色不早了,咱们睡吧。」 安王心中一朵烟花炸了:妍儿竟然主动邀请他睡了,睡了,睡…… 又听:「不过我习惯了一个人独睡,更喜欢在床边榻上歇息,王爷一人在床上吧。」姚妍自认男人都好面子,尤其安王更是天下第一好面子的人。她主动提出到榻上睡,给他一个台阶,也省的让他夜里难堪。 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嘛,姚妍自认还算善良人。 安王:「……」他耳朵没毛病吧?新婚之夜妻子却要分居而眠,这是看不上他?!刚刚心里炸起的烟花此时成了一团灰,风一吹能糊他一脸。 姚妍见安王楞着没反应,以为他是装傻,笑笑不再多言,站起来往外面榻上走去。好在她提前吩咐杏儿准备好了被褥,不然这会子再让王府下人多准备一套,会让人多想。维护相公的面子,她还是要做的。 见姚妍施施然站起身来,一身大红色婚服明明是宽大无形,却依然让她走出袅袅娜娜韵味,看得安王气血往上翻腾。 都是自己娘子了,不能怂!安王一把将人搂到自己怀中,闷声道:「你想走?」胭脂香粉淡淡体香,一股奇妙香味冲他扑面而来。安王只觉丹田气满,于是便成了真正男人了…… 姚妍被他搂着,心里本还想着明明只是名义夫妻,做什么还要非困在一张床上。她都这样懂事的先退让了,这人还不撒手。难不成像传言里说的,有些太监明明自己是男人,偏偏要逞强要脸,不仅娶媳妇,还要用尽手段折磨女人。 遇到这样的半个男人,那可就太吓人。突然之间,姚妍觉得前途暗淡,她可不想一辈子和一个变态捆绑在一起。现在想想,上辈子她死之前安王都没有娶妻,即使登基为帝也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见是真的不行了。 正在想着,便觉好像哪里不对,安王竟然有了反应! 姚妍:「……」她这辈子清清白白,可上辈子与人为妾,这档子事情还是懂的,一脸不可思议,出口就是:「你不是身子不行?」 安王愣了,他怎么就不行了?再一反应,脸都变绿了,咬牙切齿:「谁说我不行!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行不行!」男人最恨旁人说自己不行,尤其是娘子这样说,那简直就是人生奇耻大辱,必须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行! 姚妍还没反应过来,嫁衣已经被扯开扔在一旁,里衣也成了碎布条,散落一地…… 安王本想一雪耻辱,他这三天可是搜罗了无数好图好书,宫里宫外,委婉一些的,粗俗一些的,他自认学的十分到位。 等真真付诸实践,才发现一切都是空谈,遇到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温暖与柔软,这种感觉难以描述,只可惜不过三下五除二……自然不至于这么快,可也没多少便败下阵来。 第45章 安王:「……」用被子捂住脸,不活了! 他虽未经人事,可与兵油子打过无数教导,听过太多荤段子了,什么一夜七女,什么一战到天明,什么三天三夜大战二十回合等等。他当初自认这些都是毛毛雨小意思,甚至曾想过新婚三天不出门,可现在看来实在高估了自己。 姚妍本在懵中,因为她认为不行的人竟然还不错,至少本钱还是大大有的。至于时间长短那都因人而异,并非越长越好。何况过来人也知道,真正头一次接触女人,个个都是快如撒尿,成婚时间长了才能百战不殆。 可她一个女人,总也不好主动安慰男人:不是你不行,是次数太少所致,咱们多来几次也就好了。那她就是自寻死路了…… 可见安王埋在被窝里不敢露面,心里却笑翻,纯洁的小男生真不赖,还挺招人疼的。心里也叹气,有经验的女人太可怕,说来还是她赚了呀。 不过上辈子都烟消云散了,如今她重头再来,只是安王的正妃。遇到他其实还是幸运的,日后要好好为家里操持,将来也要管理好了后院,莫让那些侧妃妾室之流打起来。 一个想着丢脸丢到大街上,整个人都不想活了。一个想着既然嫁了就好好当大妇,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才可以。殊途同归,都有些失眠了,好不容易才睡下。 第二日,宫中嬷嬷前来收帕子,见白帕子上竟然有红色血迹,心里落了一个大石头。毕竟来前林姑姑千叮万嘱,万一没有落红便临机应变,千万不可传出笑话。 这位嬷嬷是林贵妃心腹,多少知道一点内幕,本来以为任务艰巨,袖口里都塞了鱼泡鸡血了,突然便用不上了,真真不赖。一脸老褶子笑成一团:「恭喜王爷王妃,贺喜王爷王妃,老奴这便去宫里复命。来前贵妃娘娘嘱咐了,王爷王妃不必着急前往宫中,正午前赶到就是。」 安王冷着脸:「知道了。」不再多言,心情不爽。 姚妍脸上带笑,让刘嬷嬷给了一个荷包:「多谢嬷嬷,我与安王用过早膳便会过去。」 这位嬷嬷满脸带笑离开王府,但一坐上马车便脸色凝重。见了贵妃娘娘,将装着帕子的盒子交了上去,也算是交差了。 林贵妃看到落红,问道:「这是?」 嬷嬷点头:「这是大好事。不过,老奴走时,王爷好像不是特别开心,脸色也不如意。」实在不像春风得意的模样呀。 林贵妃心里却想,难不成这是安王为了面子作假?忍不住叹气,只要努力万事皆会成功,她儿子将来一定会成功。 姚妍其实有些不太理解,不就是时间短促了一些,至于这样忌讳?见安王想蹭过来,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不懂了。不是应该越挫越勇扳回一局,为何他这样呢?难不成觉得男女之事不过如此,不太热衷。也好,其实她也不太热衷呢。 她哪里知道,这一夜安王跟烙饼一样,特别想靠近,恨不能再来十遍八遍,可又怕每次都丢脸。一次丢脸可以说是失误,几次都如此那就无力翻身了! 呜呼哀哉。 姚妍睡到自然醒,窗外日头已经穿过窗棂照射进来。望着红彤彤扑面而来的床幔,还有满屋的正红色装饰,她方才彻底醒了过来,明白自己已经为人妇了。 转头望着安王,只见一双含水般凤眼盯着她,眼珠都不带动的。 姚妍:「……」安王这眼神有点像深闺怨妇,又有些像饥不择食的野狼,总之有些怪。「相公,你醒了?」温婉一笑。 安王脸瞬间就红了。相公呀,多亲切的称呼,还有甜甜的笑,谁能想到大清早一睁眼就能收获这样好的待遇,心都飘了。 姚妍看他呆呆的,将一条帕子铺在他眼睛上,然后到床尾找衣服。昨儿夜里这厮别的能耐不咋地,撕衣服的能耐挺大的。 安王悄悄将帕子拿下来,偷偷看着在动来动去的姚妍,他觉得自己不能好了,那该死的家伙又要蠢蠢欲动了。 好不容易顺顺当当起了床,姚妍安排早膳。刘嬷嬷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先向安王行了礼,之后再道:「王妃快快起吧,宫里贵妃娘娘还等着您去请安呢。」 安王道:「宫里嬷嬷不是说了不着急?你们王妃累了,睡一个回笼觉也很应该。」 刘嬷嬷:「……是。」欲言又止,看了看安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心里却是不赞同,姑娘本就出身不显,若再不努力挣个贤惠名声,日后可靠什么立足呢。 不过姚妍却并不想委屈自己,装一时简单,装一辈子太难,有这装贤惠功夫,她还不如享受这好日子。 等刘嬷嬷退下去,安王拉着姚妍手:「莫在乎他人看法,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姚妍一笑:「都听夫君的。」小拇指勾一勾安王大手,逗一逗他。 被调戏了的安王又脸红了…… 第46章 看着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安王原来这样纯情可爱,姚妍只觉得好笑。每日里闲来无事逗少年,也还不错。 用过早膳,二人乘车往宫里去了。 出门时,姚妍神清气爽走在前面,美艳娇贵,仪态万方,端庄雍容。而安王明明是并行,却总觉得气势弱了一些,像是退了半步一般。 上车时,杏儿习惯性搀扶住姚妍,却被安王用眼瞪了回去。娘子现在可是有相公的人,用得着丫鬟摸娘子胳膊? 安王亲自扶着姚妍,一起上了马车。 看着这一切,王府下人皆明白了如今府中局势,王妃地位不可撼动呀。有那些本来瞧不上王妃出身的,或者有上位心思的,一看王爷王妃这做派,也暂时歇了心思。 尤其那些头一次见到王妃真容的奴仆,总算明白了为何王爷放着无数门当户对的京城名门贵女不娶,非要娶这位江南女子了。除了传说中的什么救命恩人,关键还是靠脸呀!若是王妃是个大丑女,就算救上十回八回,王爷也未必会娶回家! 姚妍不知道王府众人心思,且她现在也顾不上管。后院事情她做主,前院事情自有王府官员打理。如今后院就她和王爷两个主子,不像大家族那样复杂,处理起来应是不难。 坐在马车里,姚妍靠着车窗微眯着眼。每次见到贵妃娘娘,虽然对方十分热情,却还是让她心生警惕。先后两辈子,没见过真正和善婆婆,她不信自己这样命好。 见姚妍叹息一声,安王心就一哆嗦,想着是不是娘子对自己不满意! 无能的男人没地位,亘古不变的真理呀,安王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无法翻身了。 到了景宸宫,姚妍自觉退后安王一步远,低头垂目贤惠小媳妇模样。 林姑姑亲自迎了出来,满脸是笑:「王爷王妃来得时候刚刚好,贵妃娘娘刚刚用完早膳,刚念叨了一句,两位主子便来了。」 姚妍心想林姑姑真真会办事,明明他们来得不早了,却先找了理由让他们心里舒坦。 贵妃娘娘见到儿子儿媳模样,心里先满意了。虽然同是女人,且也喜欢姚妍好颜色,但往往是自己如何嚣张另说,可身为婆婆还是都愿意看到儿子为大,儿媳懂事,像姚妍这样小媳妇样子很得她心。 只走近了一看,儿子眼底带着青色,不是那种纵欲过度的,而是郁郁不得欢那种,这就大发了! 再看儿媳妇,行动间并无不适,脸上虽娇羞却并不劳累。 一般新婚夫妻,除非感情不合,夜里都会欢喜几个回合。第二日男人得意洋洋,女人娇羞体累,光从面相和行动上便能看出来。 可再看自己儿子儿媳妇,绝对不是那种大战几个回合那种。想想宫嬷嬷带回来的帕子,那上面的红莫不是儿子为了面子造假了? 本来还有一些婆婆范儿的贵妃娘娘,瞬间压下心里疑惑和难过,面上带上欢喜笑颜,撇开儿子拉着儿媳妇的双手:「好孩子,辛苦你了。昨儿母妃本是想出宫参加你们婚事,只可惜皇上最终没有松口。母妃心里觉得对不住你,日后定将你当亲闺女好好补偿。若是浩儿有什么不妥当,母妃告诉我,母妃定打得他不敢欺负你一点。」 说完还搂着姚妍拍了拍她后背,真像是闺女回门一般了。 姚妍抿嘴笑道:「母妃说笑了,王爷他很好,很是体恤儿媳,是个好人。」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林贵妃:「……」哪个当娘的希望儿子在床上体恤儿媳呢。儿子无能,她这当娘的腰杆子也硬不起来,恨不能弯成了软虾。 安王却并未多想,只觉得母妃和媳妇相处甚好,他就不必有左右为难之时了,心里还略得意。 林贵妃喝了儿媳妇敬的茶,又赏赐了自己最爱首饰,这才坐下来正正经经聊起来。林贵妃本就觉得儿媳妇哪里都好看,觉得性子也好,再加上自己儿子挺不起来,她这当娘的自然愈发和善。 而姚妍对林贵妃虽怕,毕竟这位婆婆名头很大,在后宫谁都敢怼,甚至听说年轻时候还曾和皇上闹气,差点卷了包袱回娘家那种。摊上这样的厉害婆婆,谁不怕。 可自接触以来,婆婆从未对她发过飙,还处处维护。再者她既然嫁人,也知道除了丈夫,依靠的还是婆婆。所以姚妍也十分愿意捧一捧婆婆。 两个都是有心人,聊天自然欢欢喜喜,从首饰胭脂到了吃食衣衫,竟然发觉诸多相同爱好,倒是让安王觉得自己是上门的女婿。 几人正聊着,林姑姑进来提醒:「娘娘,时辰不早了,要不要奴婢送王爷王妃到皇上那里?」 林贵妃点头:「那是自然,新妇总要见见公婆,母妃陪你们一同去。」 三人一同去了正殿,皇上也早已得了信。这阵子因为身体越来越虚弱,皇上难免有些脆弱。想想自己快五十岁了,膝下儿子有几个,活着的孙子却没有一个,孙女有三个也被关在皇陵。 第47章 想起儿孙稀少,皇上又恨起了已经死去的石皇后。若不是这个悍妇太过嫉妒,将那些怀孕的小妃嫔要么弄死,要么弄得流产,他何至于如今成年的孩子只有这样少。 要不是贤妃万般讨好皇后,贵妃娘家显贵,老二老三也未必能生下来。后来大皇子成年了,皇后也认命自己生不出儿子这一事实,这才放松对后宫女人管控。 正想着,林贵妃带着儿子儿媳走了进来。 望着三十几岁依旧美貌的贵妃,皇上心里舒坦几分。人比人无法比,同样出身高贵,同样性子不好惹,可至少贵妃从未对其他女人的孩子动手。 就如现在后宫还有三个女人有了身子,这都是贵妃心慈手软的结果了。 林规范一进门便见皇上面上带笑,她也笑起来,娇声道:「皇上笑什么呢?难不成是见了儿子儿媳,笑话妾身也成了老婆婆?」 皇上赶快摇头:「不敢不敢,贵妃永远年轻貌美,朕可不敢笑话。守着孩子你就别如此,莫让小辈笑话。」 林贵妃哼了一声:「还说妾身不老,这不就是明晃晃嫌弃我老而不尊。」 皇上大笑:「你呀,无理也要闹三分。来来来,浩儿带着你媳妇过来,让父皇看看你们两口子。」 姚妍虽低着头,心里却想着,自己段位还是太低。看看自家婆婆,年纪不小了却想撒娇就撒娇,哄男人很有一套。 若说贵妃爱皇上,姚妍是不信的。不说上辈子贵妃娘娘在皇上死后的表现,只说常理,若是爱上皇上,女人绝不会活得这样幸福随意。只要爱了,哪个女人不善妒? 夫妇二人拜了父皇,安王笑嘻嘻道:「父皇,即便是农家儿子娶媳妇了,老子也会给好处。父皇打算给儿子房子还是庄子呀?」 皇上本来还震惊于儿媳妇美貌,忽听儿子讨要好处,笑骂道:「朕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儿子。往日里给你好处还少了,还有脸要东西了。」 林贵妃笑道:「谁还嫌好东西多呢。妾身给了儿媳妇好些首饰,件件都是稀罕玩意儿。您是一国之君,难不成还比妾身小气了?看您这样,儿子还好说,儿媳妇能笑话死您。」 皇上被贵妃娘娘怼了却不气恼,笑道:「说不过你们。好好好,你们小两口想要什么好处?」 安王笑的得意:「我跟媳妇说了,趁着父皇母妃年轻,我俩要游历大江南北去,最好是下西洋长见识去。」冲着姚妍笑:「是吧,媳妇?」 姚妍娇羞一笑,轻声道:「一切都听夫君的。」 皇上:「……」儿子可真有福气,媳妇长得好不说,还这样听话,他咋就没这好命。只是小两口越是想出去走走,他还偏不放人了,一定要压担子才成。 人越老越喜欢年轻时候的感觉。比如皇上,年轻时候一心想要真正掌权,想摆脱太后桎梏,后来又要对付石家等诸多大世家,总之每日忙于朝政,在后宫用的心思并不是很多。 曾经后宫女人不过十几个,其余皆是这十年间进宫的新人。男人越老越喜欢年轻美人,越想一展雄风。自己皮肤松弛,唯有搂着娇嫩滑润美人才舒坦,像是妖精吸食对方活力一般。 面对年轻女人,皇上习惯了显示自己能力,即使对方是自己儿媳妇也如此。当然了,皇上这人虽不算明君,但绝非那种乌七八糟之人,对小辈也没有任何龌龊想法,不像史上有些人乱了人伦还理直气壮,他只不过习惯使然而已。 「浩儿是个懒惯了的,朕不给他压担子他就懒得只会吃喝玩乐。既然你也成婚了,是该收收性子了,朕决定让你先到户部历练一番,等你生下长子……」 正说着,便听外面太监来报:「禀皇上,贤妃娘娘带着二皇子过来了,说都是一家人想亲近亲近。」 林贵妃柳眉一竖,这个贤妃可真是会挑时候,眼看皇上就要封太子的感觉了,她来插一杠子,一会怼不死她。 皇上却没多想,年纪大了总是喜欢热闹,便让人传了进来。 只见一白色上衣藕荷色宫裙的女人走了进来,谈不上美艳,但五官清丽,很是和蔼可亲。姚妍觉得,宫里多美人,皇上吃多了大餐,偶尔想换换清粥小菜也可以理解。只是一把年纪了还穿藕荷色衣裳,也太过装嫩了。当然,贤妃寡淡脸色很衬这身衣裳就是了。 后面跟着一白衣男子,书生气很足。若论相貌,这人比安王差许多,若论文气,这人比唐云正差许多,总之就是放普通人里出色,在优秀人中便很平庸了。 姚妍只看了几眼,便微低下头,这两人不值得她多上心。 高贤妃见了皇上眼睛一亮,刚要开口便被林贵妃截了话头。林贵妃笑道:「贤妃妹妹怎么出来了?前阵子听说你为了先皇后之死很是伤心难过了一阵子,有半个月下不来床?」 皇后因病封宫,年前一场风寒要了性命。一般小妃嫔还唏嘘,只说大皇子之事给皇后打击太大,这才因心病而病入膏肓。高贤妃自然知道是何原因,不过是皇上想让石皇后死,便只能死了而已。 第48章 不过因为往日里紧紧攀附石皇后,贤妃是个好面子之人,不想做的太难看,让人笑话她忘恩负义,只能装模作样滴了几滴眼泪。 没想到林贵妃竟然抓住这点不放,惊得高贤妃赶紧反驳:「妾身……」 林贵妃笑吟吟堵住她的嘴:「贤妃妹妹向来是个好的。当年皇后在世时,贤妃妹妹每日里仔仔细细服侍皇后娘娘,二人感情亲如姐妹,堪称大妇与小妾相处典范。只不过本宫还是劝一劝贤妃,旁的小妃嫔不知道内情便罢了,你作为四妃之一难不成不知道到底何事?这石家吞了几百万兵饷,杀了上千良民充作敌人头颅,更不说在西北差一步就称帝。这样的大事,就算贤妃妹妹不知道,成王也很该明白,劝一劝贤妃明白实非才是。」 高贤妃和成王:「……」这个贱人真阴,想要反驳却插不进话去。 林贵妃嘴皮子向来利索,不带喘气继续道:「咱们后宫女人不懂事也是正常,可贤妃娘娘日日见自己儿子,成王却不劝娘娘识大体懂大局,实在不应该。难不成成王竟然也看不明白大局势,还以为石家所作所为很是正常?哎呀皇上呀,这可就是您不对了,自己儿子长歪了可怨不了旁人,谁让圣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成王不懂事,根子全在您了。」 本来皇上还听得皱眉,听到最后自己都被赖上了,大笑道:「你呀你,老二自己不懂事,是他自己笨,怎么就成了朕的错?」 成王:「……」父皇竟然随随便便给他扣个笨的帽子,他明明就是学问最好的那一个!「父皇,儿臣并没有糊涂,儿臣只是……」 林贵妃冷笑:「成王不糊涂,却还是站在石家那一边,难不成是故意而为,这更可怕。之前见你被陵阳郡主耍得团团转,还以为你是被骗得带了一堆绿帽子。现在看来,难不成是成王明知道陵阳郡主德行而主动上赶着成婚,可见肚子里有鬼。可你也不想想,娶妻不是你一人之事,是咱们整个皇家的脸面。」 高贤妃母子急的一脸汗,噗通跪下:「皇上,贵妃娘娘今日这是作何,难不成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故意陷害我们娘俩?」 皇上觉得林贵妃今日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但说的好像又是实情…… 见皇上脸色,姚妍貌似小声道:「母妃,相公,我好怕,刚刚他狠狠盯了我一眼,样子好吓人。我在外面见过他,好像是和一群文人谈笑风生,并没有这样凶。」语气里十足十的委屈,手指还颤颤巍巍指着成王。 林贵妃:「……好孩子莫怕莫怕,有母妃护着你们,就算他再厉害,还有你父皇护着咱们呢。」 被可怜兮兮的儿媳妇一打岔,皇上忘了刚刚林贵妃盛世凌人模样,只挥手让成王退下:「滚下去,好好的差事不当,天天惦记有的没的,朕还活着呢。」 成王:「父皇,儿臣没有。」然后一不留神瞪了姚妍一眼,这个黑心女人和她婆婆一个德行,都该死。 姚妍将头埋进安王怀里,小声讨教:「相公,我怕~这个人在外面结交友人的时候特别温和,人称文公子,京城十分有名呢,可近看为何这样吓人。」 安王憋着笑,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有相公呢。」 皇上觉得一个江南来的女子都知道老二文公子的名头,可见这个儿子多会收买人心,在清流里有一定影响力。他见姚妍娇滴滴模样,自然不会多想,只会觉得老二不是个好的。 林贵妃笑道:「我们儿媳妇就是个胆小的,娘家没什么人撑腰,可不就是这样。不过你现在已经是安王妃了,可不能丢了咱们皇家脸。对了,贤妃和成王怎么跪在这里?是不是今天闯了祸,这才来求情的。皇上,咱们儿媳妇也来认了了熟脸,我们也不在这里挡着贤妃娘娘办事了。」 贤妃:「……」去你的闯了祸,她今天明明是趁机来刷个脸熟的。因为后宫新进了三个异族美人,身段妖娆不说,性子还颇为大胆,据说床上更是厉害。弄得皇上除了还到林贵妃那里,她们这些老人早就失宠了。 贤妃不怕失宠,反正也没有多得宠过,不过仗着是老人能和皇上说说知心话。可如今皇上突然不爱说话了,只爱在床上胡闹,她这样寡淡的自然也就失了地位。她无所谓,可为了儿子却不能坐以待毙。 同样有成年儿子,林贵妃得意洋洋,她却只能装贤惠。要像小妃嫔那样花园偶遇,月下拦人,堂堂贤妃实在做不出来,今日接着安王新婚团圆的名头,她倒是可以拉着儿子露露脸。 谁成想,脸没露成,先丢光了。 也不知道林贵妃吃了什么呛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皇上见林贵妃带着儿子儿媳妇要走,本来还想说几句话的,这会也只能让太监将赏赐之物拿来,训诫安王两句:「成家立业,如今成家了再不能胡闹,日后好好当差才是。」 又笑着对姚妍道:「若是浩儿欺负你,告诉你母妃也成,直接告到朕这里也成,莫将委屈憋在心里。」 第49章 姚妍低头小声道:「谢谢父皇,儿媳将父皇母妃当做亲爹娘一般,哪里会受委屈。」 皇上心里熨帖,多乖巧多美的孩子,要是自家公主也长得这样漂亮就好了。他这样想着,却忘了平日里他可未将闺女放在眼里,不过娇养着罢了。 林贵妃带着一对新人走了,顺便还踱步道高贤妃面前笑吟吟道:「好妹妹,有错就好好认罪,莫惹恼了咱们皇上。不是我说妹妹,一把年纪了还天天穿成这样,也不怕一帮子小妃嫔笑话。人家小姑娘那叫娇俏可爱,您眼角褶子一堆了,很该穿得隆重一些才是。」 高贤妃差点撕裂了指甲,她虽是妹妹,实则比林贵妃大了近十岁,最恨别人笑话她老! 皇上这才认真看了贤妃一眼,心道果真一脸褶子了,粉也太重了一些,嘴角也垂了。忍不住叹道:「岁月不饶人呀,咱们都老了。」长长一叹,他也不想老呀。 贤妃:「……」心被扎成了筛子!不想说话了,只想回到自己地盘摔盘子摔碗去! 成王劝道:「父皇还年轻着呢,听说儿臣很快就要有几个弟弟妹妹了,儿臣心里欢喜。」 皇上对此也很得意:「是呀,男人还是老得慢一些。不过这两年你母妃是老了许多,你这当儿子的要好好表现,不能老给你母妃添乱子,让她跟着操心。罢了,朕忙活一上午也累了,你们没要紧的事情就先退下吧。」 成王:「……是。」他怎么就胡闹了!林贵妃母子原来虽然嚣张,但从来不怎么主动给人挖坑,怎么性子变化如此大。 成王和高贤妃两人扶持着,恍恍惚惚浑浑噩噩走出正殿。被太阳一晒,贤妃醒了过来,问道:「是不是咱们做的事情,那对贱人母子发现了?」 京中曾有传言安王性子太过暴戾,杀人过多,才惹得上天不满,这些都是他们这里出去的。包括安王在江南多经受的灾难,除了大皇子那里,也有小半是来自成王。 没办法,谁不想登基为帝,兄弟天生就是仇人。 成王咬牙:「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咱们没有退路。只是父皇太过偏心了,咱们这条路不好走呀。」 高贤妃冷笑:「林贵妃最看不起身份低微之人,咱们这次就让她吃个大亏。」 这边母子二人合计着速战速决,林贵妃母子婆媳三人却其乐融融,甚至还劝儿媳妇:「妍儿呀,咱们女人虽然柔弱,可也不能让人白白欺负。遇到那不要脸的,该骂就要骂回去。做人要是天天想着为了长久之计忍耐,最后大事不一定成,自己先憋屈死。像高贤妃那样伏低做小二三十年,到头来就算真上位,大半生也就过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姚妍明白,上辈子她不就是小心翼翼,恨不能讨好每一个人,可谁知她的好。没有权势地位,一切讨好都只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让人更看不上罢了。 怼人不一定有好处,但绝对很爽。 秋高气爽,暖阳高照,正是京城最美时节。 林贵妃带着儿子媳妇出了正殿,望着天空笑道:「钦天监选了个好日子,这几天天气实在是好,妍儿要不要去御花园走一走?」 姚妍:「……也挺好。」老百姓都以为皇宫除了金砖碧瓦宫殿,更有精美别致园林,景致定然极好。可懂的都知道,皇宫里各大主殿不允许有一棵大树,就算花圃也有限,目的是为了皇宫安全,防止刺客藏匿。所以金碧辉煌是真,自然景致完全没有。 唯一的花园子也并不是多大,不过就是些花花草草和一些不太高大的景观树,不然哪里就会妃嫔们一逛御花园就容易扎堆遇到呢。真正美景是在皇宫后侧的园子,从地理位置上看与北苑相距不远。而到了暑热时候,皇上更是会带着得宠的妃嫔到西郊避暑,那里才是真正美景如画。 姚妍来自苏州,能稀罕皇宫里这个中规中矩的园子?可林贵妃都发话了,她不好不从。也罢,难得进来一趟,逛一逛也不错。 安王见姚妍好似并不很看得上御花园,忙拦着:「昨儿大婚我们都累了,逛什么御花园,不如到前面凉亭处坐一坐便出宫。」 林贵妃见自家儿子那叫一个维护媳妇,心里有一点点酸,但想到儿子硬气不起来,也不敢多说一句,笑着说:「很是很是。」 等林姑姑引着姚妍往前面走了,林贵妃赶紧拉住儿子小声问道:「儿呀,昨夜如何?」 安王被问得一头雾水:「挺好呀。」 林贵妃见儿子还逞强,恨不能眼泪都流出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塞到儿子手里:「夜里服下一粒,说不定就能成事了。」一脸你懂得的意思。 安王:「……母妃这是春……」 没说完,被林贵妃瞪了一眼:「自己知道就得了,嚷嚷什么。这个不算虎狼之药,偶尔为之不会伤身体。儿子呀,该对自己狠就狠点,不然日后你这日子如何是好。」被女人瞧不起,夫纲不振,儿子也是难做人。 第50章 安王觉得自己虽然没想象中那么好,但不至于用药。可当初撒下谎,如今就必须圆,「母妃,昨天其实我用了一点,哎,不提也罢。母妃我们先回去歇息了,这些日后再说。」 林贵妃觉得这天气哪里是暖阳高照,简直就是寒风凛冽呀!儿子昨夜用了药都不能成事,她这心要凉透了。本想着用几次生下个一男半女也是好的,可如今这个愿望也难以实现。 林贵妃想着儿子即使成功登基,日后还要认养宗室儿子,辛辛苦苦最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只觉得前途暗淡。原先还想着面子,多少装一装贤惠人,如今她可顾不得了,怎么爽怎么来吧。就如往日总会给高贤妃几分面子,今日可是句句往地上踩她脸面。 回府路上,姚妍也并不多问林贵妃悄悄说了什么。安王也不想说话,只静静看着姚妍,侧面看完正面看,怎么看怎么美。想起昨日夜里光滑如水肌肤,安王忍不住蠢蠢欲动。他往前蹭了蹭,蹭到娘子身边,轻轻勾住小手,小声道:「娘子,咱们回去先休息吧。」 「嗯。」姚妍觉得这男人跟狼盯上肉一般,眼神太过炽烈,但也懒得理他。这几天太累,只想歪到床上好好睡上一大觉。 等进了府,姚妍感觉到气氛更加不同。 昨日近身伺候的都是自己带来的人,可今日自下了马车落地开始,几个王府丫鬟和婆子便围了上来请安,从院门都正堂路上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 一个绿衣丫鬟笑道:「王妃辛苦了,厨房上一直炖着养生汤,不知道王妃是喜甜还是喜咸。」 文慧笑道:「麻烦姐姐了,不过王妃口味多变,日后王妃吃食交给文琪便好。」看那丫鬟脸色略变,文慧又道:「至于王爷王妃内室,刘嬷嬷掌管着便好。等几位姐姐熟悉了王妃性子和爱好,再上手不迟。」 王府原有的几个丫头皆变了颜色,这是明晃晃受到排斥了,王妃果真没有面上那样和善。 文慧心中冷笑,昨日要个热水还推三阻四,拿着京城规矩和习俗说事。今天看王爷被王妃笼络住了,就凑上脸来讨好了,想得美。 文琪一直在家守着,悄悄笑:「昨天那几个还说新婚前几天少用水才好,今天几个婆子跪在地上洗地呢。」看王妃是南边小户人家出身就想欺负上来,想得美。 丫鬟们的举动,姚妍全当没有看在眼里。管束下人也是一门学问,一味仁慈只会让他们觉得主子好欺负,一有机会便欺上头来,先严后宽反而更容易让人感恩戴德。至于为难几个下人,她倒是没想过,没得掉了身份。 安王随着姚妍一起进了内室,将人拥在怀里:「府里你是女主人,所有大事小事都由你做主便是。其实原先我这里都是小厮和粗使婆子伺候,只是成婚前按照皇家惯例,内务府才给拨来这些人。你若用不惯,让她们到洒扫等处伺候也是一样。」 姚妍:「……」她刚刚仅仅一打眼便发现这四个大丫鬟眉眼十分俊俏,毕竟是采选进去的宫女,模样身段自然一等一的好。这样娇滴滴的丫鬟打发到洒扫上,没几天就传出安王妃善妒的流言了,且她还舍不得呢,日后还有其他用处。 「这个不急,能干的该留下还是要留下,正好缺人手。至于那偷奸耍滑的,该怎么惩罚就怎么罚。倒不是我这人善妒,只是不知根知底的不敢多用。咱们现在步步惊心战战兢兢,万一从小事上不注意让人逮住把柄,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娘子说得很是。」见自己娘子撇清一下,安王心花怒放,心道这是在意他才不放心将人放在后院。实则真心冤枉,他看着那些妖妖娆娆走路都要扭三扭的女人也心烦。 见姚妍脱了外衣歪在床上,安王蹭了过去,将头歪在姚妍肩窝处撒娇:「娘子,一同睡。」刚刚路上他很是□□,觉得自己这次可能会翻身,于是便想试试。 姚妍累得很,想将他推走,但在安王眼里这便是欲迎还拒……男人一旦脑子里只有这档子事,任何困难都挡不住。 等被温暖包裹,安王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找到了家一般。此时脑子里也不想着时候长短,全程都是兴奋愉悦感。等彻底停歇下来,安王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以了! 再不是传说中的三次完事,更不是软脚枪,他是彻彻底底男子汉了。 而姚妍刚刚如小舟入了大海,沉沉浮浮颠颠簸簸,一个浪又一个浪打过来,只觉得小船儿都快散架了。明明昨夜还是小少男,这会子却突然进化成汪洋大海,也是够人受的。好在昨日已经适应,今儿觉得渐入佳境了。 姚妍觉得自己也是疯了,竟然觉得这种滋味还不赖。她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不要脸了,羞得钻进被窝不敢出来。 安王见娘子羞得像个小猫咪一样蜷缩到被窝里,得意的无声笑了起来:终于扬眉吐气了!从此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当然,至于是否翻身成功,谁在上谁在下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两口子被窝里凭实力决定,不过日子确实越发蜜里调油了。 第51章 姚妍当年不懂蜜里调油是个什么意思,只以为是富足安逸日子,现在彻底懂了方方面面的意思,羞。 刘嬷嬷几人看着自家姑娘面容越发娇嫩,心里也都放心许多。虽说大家都觉得自家手中有大把银子,应该昂头挺胸。可见识到了皇家规矩和气派,她们其实还是底气不足。见到姑娘姑爷感情这样好,公婆又和普通人家不同,至少贵妃不会天天盯着自家姑娘,小日子能不好过才怪。 三朝回门,安王正经把没成年的小舅子当做岳家走动,回门礼都是精心准备。 姚妍这辈子唯一亲人就是弟弟,即使仅三天不见也想念得紧,一见到弟弟便拉着心疼道:「怎就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难不成胃口不好?」 安王:「……」恕他眼拙,没看出小舅子哪里瘦了,三天而已,能有什么变化。 姚景元也恨不能眼里含泪:「姐姐也瘦了,难不成王府厨娘做的饭菜不合胃口,看眼窝都深了。」说着还瞥了姐夫一眼,有点埋怨姐夫没照顾好姐姐的意思。 安王:「……」怎么又关他的事? 姚妍笑道:「我还好,这几天一直是文琪带着几个人准备饭菜,和在家用的一样。偶尔用一下王府厨娘准备的京中饭菜,滋味也还不错,回头你也去尝尝。我不在家这几日,有没有用功读书?原来只觉时间很慢,可现在想想,没多久你就该下场考试,还是要底子厚才可以。」 姚景元一边陪着姐姐走进正堂,一边笑道:「每天都读书呢。唐大哥给我制定了一个计划,每天学什么,每月学多少,总之十分详尽。原来我觉得自己学得还不错,但总有一条线理不顺。按唐大哥这个计划,突然发现事半功倍,十分明了。虽然日后未必有唐大哥这样成就,但前面几场考试应该能顺顺当当。」 姚妍拍拍弟弟肩膀:「实在是好,日后也多请教唐大哥。不过唐大哥也是有差事之人,也莫太过麻烦他,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安王一听「唐大哥」三个字就心里一颤,暗恨唐云正不地道。如今妍儿都是自己娘子了,这人怎么还在景元这里刷好感。不过转念一想,他唐云正再努力又如何,妍儿还不是嫁给自己,日后连见一面都十分困难。 「景元读书有天分,又有贵人相助,妍儿就不用太过操心了。我前阵子打听到百味书院一位袁老先生要退下来,说是年纪大了长时间教书有些吃不消,想回老家休息。因我门下一人和这位老先生是同乡,又有相助之谊,经他牵线,那位老先生答应可以缓两年再走,教一教景元读书。」安王为了小舅子也很拼的,把京城好夫子挨着数了一遍,然后想办法搭上线,总之也是很废了一番功夫。 姚景元眼睛一亮:「可是浙江府出身的袁先生?」 安王笑道:「正是。」 姚景元十分高兴,那位夫子他听过,在百味书院便十分有名,虽然面上严肃了一点,不过学问十分好,且是方正之人,很得院长信任和学子喜欢。 姚妍看景元很是欢喜,心里也十分高兴,便冲着安王笑了一下。 安王得了奖励性质一笑,心里更加欢喜,心道果真讨好了小舅子便能得了美人心。虽然这几日娘子待他也亲热,但他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二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纱。 不过一层纱而已,他不怕,相信自己总有揭开那一日。 歇过午觉,姚妍一行人方依依不舍离开娘家。看着张灯结彩满园喜色的王府,姚妍总觉得不够真实,心道自己怎么一眨眼就嫁给安王呢? 上辈子安王顺利登基,但始终没有娶妻。那这辈子娶了自己,会不会不一定能登基呢?想到失败下场,姚妍吓得一哆嗦。不,她不能接受这种结局。惨死过一次,她不敢承受第二次。 安王见姚妍一抖,以为她受凉了,关切道:「可是傍晚有些凉?进了屋为夫帮你泡一泡热汤。」 姚妍却握住安王的手:「我只是心里不知为何紧张,夜里也睡不踏实,总觉得这几日有事情要发生。你和母妃都要小心一些,莫着了别人的道。那一日高贤妃看着咱们那眼神我永忘不了,这人才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我只怕咱们如今烈火烹油,总怕有人见不得好。」 姚妍只恨上辈子一直关在小院子里,因为自己只是妾室,羞得不敢出去走动,也不想出去结交,只看眼前那一亩三分地。现在看来,若是她当年多关注京中大事,不会两眼一抹黑了。 不过她记得影影绰绰,好像宫里一个妃嫔犯了欺君大罪,娘家九族都被诛了。虽然记不清是不是贤妃,但好像位分确实不低。至于成王,好似在狩猎时运气不好撞上狼群,然后葬身狼腹。 当时只听下人议论一耳朵,当时还想一个皇子本来应该一辈子锦衣玉食,运气却如此不好,下场如此凄惨真是可惜。现在想想,皇家狩猎都是仔仔细细清场过的,不可能出现一只危险猎物,怎么可能出现狼群,定然就是有人故意设计。 第52章 其中种种她不懂,可也知道定然是你死我活争斗结果。 见娘子一口一个「咱们」,且眼神那样炽烈,安王心里热乎乎的,终于有一家人的感觉了。 安王反握住姚妍小手,安慰道:「你莫怕,我既然娶了你,自然会将你好好护住,不会让你跟着受委屈。贤妃那里自有母后,母后宫中二十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坑了。」 姚妍想着也是,若母妃是个单纯女子,哪里能到如今地位,这样年纪还能圣宠不衰。等二人进了内室,姚妍挥退众人悄声道:「若母妃能成为皇后娘娘就好了,如今终究不够名正言顺。我不求大富大贵,就是有些担心你和母妃。」 见小小年纪的娘子竟然还操心起这个,安王觉得很好玩,同时心里也很暖。若非是真正一家人,哪里会谈这个。安王也不是那种认为女人就不该操心政事的那种男人,便将局势掰开了分析一下,「二哥打的好主意,四处想着拉拢关系,可功勋世家和权臣都不是傻的,不会无缘无故掺和,毕竟成了事业不会更富贵,一旦失败确实万劫不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父皇年纪大了,身体又越发不好,疑心病一天比一天重。」 两人正说着,便听刘嬷嬷在外面叩了几下门,小声道:「王爷王妃,前面书房来人说是有急事,想求见王爷。」 能这个时辰来找安王,定然是大事,姚妍自然赶快催他过去。 安王迈门槛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回头道:「娘子和我一同过去听听吧,省的你挂念。」 姚妍心里一暖,可真没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因为他们往往觉得女人就是暖床的而已,大事宁愿和幕僚说,也不会和女人说。「我去又不帮不上忙,不过就是替你着急。快快去吧,要是能讲就回来告诉我。豆#豆#网。」 姚妍不想像上辈子一样,一心只当一个老老实实的贤惠人。既然进了皇家,必须要掌握更多才能活得更好。但她也不敢在人前如此,不然就成了现成的被人攻击的靶子了。 半个时辰后,安王便回到内院。姚妍帮着换了衣衫,两人又用了晚膳,挥退了众人方才说起外面事情来。 两人下午还说二皇子成王四处拉拢关系,竟然真叫他成了,只不过手段有些卑劣! 「左相秦大人你知道吧?成元四十六年状元,后来有幸娶了当时一位郡主,算来是咱们老姑奶奶辈了,从此青云直上。当然了,关键还是秦相自己有手段,不然娶公主郡主的官员多了去,有几个有大出息的。」安王说道。 姚妍点头:「据说秦相一生只娶郡主一人,一辈子恩恩爱爱,连个通房都没有。只不过子嗣艰难,代代单传,听说这一辈只有一个孙女,目前还没有孙子?」秦家权势大不说,名声也实在好,是读书人领袖了。至于林家,只能位列其后。 安王撇嘴:「秦相一生一世只爱妻子一人是真,可到了他儿子可不是这么回事了。明面上也只娶了一个妻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实际上在外面养了七八个女人,儿子都生了四五个了。秦相知不知道不好说,但秦老夫人肯定知道,只不过为了名声一直用被子捂着不让人知道罢了。」谢凌昭那里早就把这些女人和孩子掌握得一清二楚,不过因无用没什么作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并不去招惹罢了。 姚妍虽喜欢听这些八卦,可也不明白秦家和今日之事有何关系,一脸雾水。 安王笑叹道:「我那个好二哥可真是厉害。今日秦相孙女陪着她祖母和母亲上香,下山路上马受惊,差点跌到山沟里。不过据说千钧一发之时,老二冲了过来,将秦相孙女抱在怀里。英雄救美人,且这君子还将美人抱了好一会,差点蹿到城门。这样搂搂抱抱的,不成婚就说不过去了。」 姚妍惊讶,这样巧合?「二哥也喜欢上山烧香?这事不会已经传出去了吧?」 安王刮了她鼻子一下:「明明知道是他设计的,还装什么惊讶,看上去太假。」老二既然做了,自然要让人知道了才有用。不出两天,这事定然传遍京城。 姚妍吐舌不好意思了,很是娇俏模样。 安王一见香舌儿,哪里还能说什么正经事,一心只想将人哄到床上。成婚才三天,香滋味还没吃够呢!一天不吃上三回,浑身难受。 姚妍故意不依,就要好好吊吊这人胃口。一个想要,一个欲迎还拒,这一夜熬得红烛由粗变细,烛液留了一池…… 等到第二日姚妍醒来,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真想踹一脚旁边男人,一点都不知道节制。当然她全然忘了自己昨夜也有些欢喜,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更加充实。 只往旁边一看,床上竟然没人,且被褥都是凉的。 掀开床幔往外一看,日光已经照到屏风上,可见已经日头高照了。 成婚这几日有些胡闹了,姚妍有些暗恼,心道从今天开始要好好了解王府内务,不能再稀里糊涂让人哄了去。 第53章 刘嬷嬷听到动静,赶紧带着文慧几个进来,笑道:「王妃醒了?王爷天刚蒙蒙亮便上朝去了,嘱咐我们千万别早叫您。」 姚妍知道了,皇上是个抠门的,只给了三天假期,从今日起安王便要日日上工了。挺好,省的在家缠磨人! 皇宫朝堂上,今日貌似一片安静祥和,实则大家都知道了昨日秦相和成王两家子的事情,都想着能不能看上热闹。 而秦相从始至终面容像往常一样端正严肃,并无一丝异样,让好些想排挤他的人都无从开口。没有人好主动提,虽然里面牵扯到政事和局势,可归根结底男婚女嫁这等事情毕竟属于私事,关心多了显得自己好像是八婆一般。 一直到朝堂结束,成王才留了下来,还主动走到秦相面前笑道:「秦相大人,今日我有一事求父皇做主,您也留下来听听。」 众人一听这话,耳朵都竖了起来,想听听秦相这一老狐狸如何反应。 而秦相则只是笑笑,「若不是朝堂大事,自然就是皇家内部私事,老夫也不好掺和。」 成王心里不满,看出秦相这是故意逃避,却还是笑道:「说是私事,却与秦府相关。」 秦相一笑不再说话,却也没有再走。 昨日之事皇上也听说了。他虽然不算勤政,但对儿子们的一举一动越发关心了,每个人身边还不知道放了多少眼线。见老二性急成这样,心里其实多少有些不满。 秦相的孙女,皇上曾经属意给安王为妃,当然京城让他留意过的不少。这样好助力,旁人求之不得,谁料老三那小子就是个情种,竟然一点不想借助秦相势力。 也罢,文臣武将家的女儿孙女都被皇上惦记过,可老三就是铁了心娶个江南商户女,皇上也无话可说。不过也充分说明傻小子至少不是那么惦记他这个位子,想到这里心里舒坦不少。 再看老二这副样子,皇上心里其实有些膈应。都是亲儿子,虽说因为林贵妃之故略偏心老三一些,可他自认对老二也是真好,也是精心挑选过好亲事。可也是奇怪,每次想赐婚都出一点事情,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前阵子刚把陵阳郡主那茬子事情压住,又来一个秦家孙女。秦家孙女是好,可人家前阵子还打算和表哥议亲呢,也不知道进展到什么地步。 皇家总不好直接截胡抢亲! 没了外人,成王跪下求道:「父皇,昨日儿臣为母妃到百塔寺烧香,路遇秦相孙女陷入险境,情急之下将人救了下来,一不留神有了肌肤相亲……父皇,咱们皇家最讲责任担当,儿臣必须娶了秦家女,方能不让人笑话。」 秦相:「……」好不要脸,那是一不留神?差点抱到城门口去,护卫围追堵截才将人拦下,不然就直接冲进城上大街上遛一遛了。 皇上询问秦相:「左相如何想?」 秦相深深叹了一口气:「多谢成王出手相助,不过王爷所救女子并非老夫孙女,而是老夫儿媳妇一穷亲戚家女儿。本来那孩子回家后还羞得寻死觅活,今日王爷有担当想娶了他,老夫立即将这好消息传回去。老夫孙女上个月已经和靖安侯府订婚,自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昨日之人怎么可能是她。」 成王:「……不可能!」绝不可能,这可是他花了极大力气才打探出来的行程,且自己抱了秦家女一路,能认不出她这人来?秦雨萱名满京城,样貌才气皆为上上品,无数贵族世家子弟都知,他不可能认错人。 以成王自己喜好,他也爱极秦雨萱这样女子,只是这女人心高气傲看不上他。转而求其次,他才勾搭上了陵阳郡主。 且当时也是想着陵阳郡主毕竟是大长公主唯一孩子,助力会更强一些。可后来被老三搅和了好事,他才使劲法子与秦家扯上关系。 现在这老头竟然不认,绝不允许。 傍晚听了秦家故事,夜里便做了噩梦,像是将前世生活再来一遍。 秦相孙女秦聘婷穿着正红色喜服站在姚妍面前,让姚妍匍匐跪在她面前。她明明一句话都未开口,却让姚妍深觉云泥之别,自己只是被踩在地上的烂泥。 作为毫无地位的妾室,姚妍端着茶水跪在秦聘婷面前,直到挺直的背俯在地面,直到手中的茶因双臂颤抖无力洒在地上。 秦聘婷慢慢踱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淬着毒:「你就是相公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模样身条是真好,一看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命。」 姚妍将头埋在地上,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不,她不是愿意低下身段伺候男人,她没有第二个选择。可她是妾室,在大妇面前连一句硬话都不敢反驳。 她也不想招惹谢凌昭,也盼望他每夜都到大妇房中。可她说了求了,他只是冷冷看她几眼,却还是将她扑倒在床上,动也不动秦聘婷。 一次,两次,秦聘婷再也无法忍下去。可能她也想过两人相敬如宾就好,可谢凌昭如此不给她脸面,不给秦家脸面,她忍不了。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