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再嫁,摄政王撩夺凝脂美人》 第1章 小产后,被夫君一脚踹进雪地,弃妇咳血而死 “陆晚音,别再露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沦落至此,都是你自找的!” “像你这种不守妇道的贱女人,我留你一命,都算是客气的!” “拿着休书滚出裴家!” 啪的一声,一张休书迎面砸了过来,裴思恒狠狠啐了一口,表情阴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才小产过的陆晚音,上面流着泪,下面流着血,跪趴在裴府门口,边磕头边祈求夫君的宽恕,不要一纸休书将她逐出家门。 还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抱着裴思恒的腿,仰头流泪,一声夫君都没唤出,迎面狠狠一脚,正中胸口。 “来人,把大门关好!就是她跪死在外面,也不许放她进来!” 夫君冷冷吩咐,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大门嘭的一声,重重关上。 陆晚音像个皮球一样,骨碌碌地滚下了台阶。 从身下涌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雪地。 “夫人,呜呜呜!”小婵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哀求着周围围观的百姓可以帮帮她们。 可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助之手,甚至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好不要脸!明明是有夫之妇了,还红杏出墙,肚子里也不知揣了哪个野男人的种,被她婆婆发现后,还死鸭子嘴硬,瞧这脸被打的,呸,真是活该!” “一碗红花落了野种,算是客气的!要我说啊,这种贱货就该抓起来浸猪笼!” “什么国公府的养女?我呸!国公府压根就不承认她了!大家快拿烂菜叶来,砸死她,砸死她!” 无数烂菜叶,臭鸡蛋,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主仆二人身上。 寒冷的雪地里,陆晚音满身脏污,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和小婵蜷缩成一团,受尽了欺辱。 对外,她只是国公府的养女。 可只有陆晚音心里最清楚,她才是国公府的真千金。 只因国公夫人当年怀着身孕,露宿在了一家寺庙中,恰好遇见了山匪闯寺,受惊之下早产,在角落里生下了一名女婴。 还没来得及看那女婴一眼,就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被闯进来的山匪,杀的杀,伤的伤,血流满地。 山匪们本想把国公夫人和孩子一同截走,好换取赎金。 岂料寺庙外,国公爷闻讯带人杀了进来,山匪们不得已,只能先行撤退。 就在这慌乱的当口,同样夜宿寺庙的一名妇人,见国公夫人衣着不俗,像是个官夫人,旁边还放了个嗷嗷啼哭的小女婴,瞬间就生了坏心。 偷偷将两个孩子调包后,就抱着国公府的真千金离开了寺庙,在外四处漂泊,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直到病死之前,才终于说出了真相。 陆晚音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上京认了亲,可国公府上下根本不待见她,对外只称她是养女。 反而对假千金陆惜宁依旧疼宠有加。 雪越下越大。 围观的百姓们打骂累了,纷纷散去了。 遍体鳞伤的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 顶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国公府去。 除了国公府,她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可当陆晚音站在国公府门口,迎接她的,不是亲人心疼的目光,和温暖的怀抱,反而是她二哥冷若冰霜,布满了嫌恶的俊脸。 “陆晚音,你怎么还有脸回国公府?国公府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尽了!” “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被夫家休了,还回来作甚?不若去城外寻条河,一头扎进去淹死算了!” 陆晚音跪在地上,哭着祈求:“二哥,我,我好痛,好冷,求你,求你了,行行好,快放我和小婵进去罢。” 她的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二哥更无情的羞辱。 直至把她羞辱得体无完肤。 末了,二哥冷冰冰地道:“你想进门,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满身污秽,脏污不堪,根本不配进我家的大门!” “来人!去抬几个火炉子来,把烧红的碳火铺在雪地里!” 下人们照办,很快就在府门口,铺了一条足有十丈长的小道。 火炭烧得通红,底下的积雪很快就融化了,还滋滋滋的冒着白烟。 陆从文嗤笑一声,无情地说:“陆晚音,只要你能赤着脚走过去,我今日就放你进门,否则……” 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阴鸷,“你即刻就自刎谢罪,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语罢,一把匕首远远丢了过来,正扎在陆晚音的面前。 雪亮的刀锋映照在她脸上,跟死人一样惨白的嘴唇微微蠕动,裂开的血口,汩汩涌出热流。 陆晚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赤着脚走过去的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陆从文将主仆二人,暂且安排在了一间柴房里,不许看大夫,也不许任何下人过去伺候。 每日只给一餐饭,还都是残羹冷炙。 不仅如此,陆从文还让她二人做最下等的粗活,像是浣洗衣服,劈柴,或是刷恭桶。 如果不做,或者做得不让主人满意,不仅不给饭吃,还会饱受毒打。 陆晚音才小产过,根本还没休养好,就拖着病体起了身。 寒冬腊月的,把双手浸泡在结冰的水盆里,一边费力地洗衣服,一边承受恶婆子的毒打辱骂。 “贱骨头!还真当自己是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啦?我呸!你连大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要不是二公子看你可怜,把你放进府里当个粗使奴婢使唤,你这会儿只怕早就冻死在外头了!” “洗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啊?” 边说,便用柔韧的藤条,狠狠抽打着陆晚音的后背。 单薄的衣衫很快就被抽得血淋淋的。 最终陆晚音体力不支,眼前一黑就摔了下去,撞翻了木盆,冰冷的水淋了一身。 “要死了!都溅湿了老婆子的鞋袜!”恶婆子气得要命,啪的丢开了藤条,猛然扯住陆晚音的头发,不顾她的哀声求饶,操起洗衣服的棒槌,就噼里啪啦往她面颊上抽。 不过几下而已,就生生打掉了陆晚音的牙齿,打烂了她的脸。 下巴都被打碎了,大口大口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娇滴滴的声音,从柱子后面响了起来:“呦,这不是晚音姐姐么?怎么这样惨啊,居然沦落在此洗衣服?” “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来人就是陆晚音的假妹妹陆惜宁,穿着厚厚的雪白貂毛裙子,生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头上戴满了珠钗步摇,打扮得极其富贵娇艳。 缓步走了上前,还抬眼故作不悦地瞥了婆子一眼。 “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这个贱婢偷奸耍滑,奴婢不过是略施惩戒……” 婆子陪着笑脸道。 “哼,你先下去吧。” 等婆子走后,陆惜宁才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满脸是血的女人,冷笑道:“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惜,惜宁,救,救我……”陆晚音就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满嘴是血,说话都含糊不清了,“宁儿,看,看在你占了我的身份,那么多年的份上,求你……我,我想再见见母亲……” 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脚,正中她的胸口。 陆惜宁收起了方才娇滴滴的神情,面露阴狠:“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得可以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你该不会以为,你被休之后,依旧是国公府的千金吧?母亲本就记恨你夺了我的郎君,如今你又做出这等丑事,恨不得你立马去死才好,怎么可能还会见你?” “宁,宁儿……” “呸!实话告诉你吧,再过不久,我就要跟裴郎成亲了,裴郎爱慕我多年,痴心不改,如今又当上了尚书,前途无量啊。”陆惜宁冷冷一笑,“至于你嘛,已经没用了,去死吧!” 陆晚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陆惜宁吩咐下人,直接将她丢进了井里。 当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时,她脑海中走马观花,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不值得。 第2章 一重生就在爬男人的床 陆晚音从来都没有抢陆惜宁的夫君,也没有耍过手段。 之所以是她代替妹妹,嫁给了准妹夫,完全是阴差阳错,逼不得已。 那一年,出生寒门的裴思恒容貌俊美,才识过人,又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 当今圣上的胞妹——静和公主,对他一见钟情,扬言道,非裴思恒不嫁。 皇帝本想下旨赐婚,裴思恒却表明心意,说自己上香途中偶遇国公府千金陆惜宁,早已心有所属。并且不久后,还定下了亲事。 娇纵任性的静和公主气不过,在一次宫宴上,唆使几个世家贵女,将陆惜宁引到假山上,害她跌伤了腿。陆晚音察觉到事情有异,偷摸跟在后面,见陆惜宁被人欺负,下意识冲出来保护她。 结果被几个贵女联手推进了池塘里。 冬日的池水寒冷彻骨,她也不会游泳,很快就耗尽力气,沉进了水底。 岸上没人出声喊人,更没有人救她。 就连方才被陆晚音保护的陆惜宁,也只是跌坐在地,默默落泪。 就在陆晚音快要溺死时,赶来的裴思恒猛然跳了下去。在众目睽睽下,将她抱到岸边,然后才发现,自己救错了人。 可那时陆晚音意识模糊,衣衫不整。 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都不肯撒手,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她不知廉耻,主动对准妹夫投怀送抱。 想她本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陆惜宁不过是鸠占鹊巢,为何她卑躬屈膝,日日讨好,只想得到嫡出小姐应得的人生,却将日子过成了这样?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 “下贱东西,还不赶紧把人按住了?松什么手!” “要哭就让她哭!把最大的刷子拿来,好好给她刷一刷!那么脏,怎么给王爷侍寝?” 耳边传来不耐烦的叫骂声,陆晚音头痛欲裂,像是有人用锤子在她太阳穴上猛凿,疼得她死死咬牙,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紧紧按住。 一只粗长的硬毛刷子,冷冰冰的,悍然折磨着她脆弱的皮肉,她疼得清醒过来。 眼前光线明亮,人影晃动。 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就看见记忆中的一张老脸,正阴森森地怒瞪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根大号的药杵,上面已经涂满了厚厚一层脂膏。 见她睁眼了,婆子皮笑肉不笑道:“呦,还真是娇贵呢,寻常一夜传唤八次水,在房里叫嚷震天响都没事儿,怎么今个才刷了一遍就晕过去了?” 好疼。 也好刺耳。 陆晚音头脑昏沉,皮肉上传来的疼痛,刺激着她头皮上的神经。 等等,这不是孔婆子么? 往日去王府伺候,都是孔婆子带人给她洗刷干净的,每每都要上各种“刑具”,以确保她干净了,也足够湿润,能伺候得好王爷。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她,自己不是死了吗? 陆晚音悄悄掐了掐掌心,疼痛很快传来,这不是梦?!难道自己回到了从前? 不等她细细思索,身上实在太疼了! 她忍受不住,眼看着孔婆子还要继续动作,下意识反抗起来,一脚狠狠踢了过去。 孔婆子被踢了个正着,哎呦一声倒地不起,气得大叫:“来人!把她给我按住了!看我今个怎么教训她!” 陆晚音方清醒过来,手脚还是软的,方才那一脚,已经用尽了力气。 眼看着一群婢女涌了过来,她情急之下,竟大喊了一声:“救命!” 房外很快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男人低沉的嗓音:“今夜叫得倒是大声。” 陆晚音心中一悸,条件反射般,差点下意识跪了下来。 “都出去罢。”男人吩咐。 孔婆子恭顺地带着婢女们退下,临走前还狠狠剜了陆晚音一眼。 陆晚音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如针扎一般,让她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来人停顿片刻,然后才慢慢走了过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绣金的龙纹云靴,随着靴上的龙纹越来越清晰,陆晚音的心跳也不禁越来越快。 冰凉修长的手指,挑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向来人。 那是一张毋庸置疑的俊脸,鼻若悬胆,眉似利剑,本该缱绻的桃花眼,盛满了寒意。 此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麾下三十万大军所向披靡的大齐战神,当今圣上的四皇叔——摄政王卫慈光。 “久等了,裴夫人。”卫慈光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蔑的微笑,“这次,你又想求什么?” 说罢,挑住下巴的手指,轻轻往上,拨弄着陆晚音红润润的唇珠,在她开口说话之际,又狠狠地碾了上去,像是要捻碎一片花瓣一般。 “唔,妾身……”陆晚音忍住惊恐,轻声道,“妾身,只想求得王爷的庇佑。” 卫慈光的手指一顿,他看了一眼蜂腰翘臀,楚楚动人的陆晚音,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继而低笑出声:“求我的庇佑?是你求,还是你夫君求?” “是妾身在求。”陆晚音鼓起勇气,攀附上卫慈光的手臂,柔弱无骨般缠了上去,“求王爷宠宠妾身,方才那个婆子太凶了,妾身好痛。” “孔婆子不过是奉命行事,你倒是愈发矫情了。”卫慈光眼中闪过一抹看不清的情绪,“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替我宽衣吧……今夜,要劳累夫人了。” 不一会儿,红烛摇曳。 陆晚音的魂魄好像要飞出去一样,模模糊糊中,她回想起了开始的那日。 一场显而易见的诬陷,直接让裴思恒打入诏狱。 在婆母与小姑子的责骂迁怒中,为了救夫,陆晚音赶回娘家跪求父母兄长相助,可是父母拒见,兄长避谈。她没有办法,只好去求陆惜宁。 在陆惜宁的闺房里,她跪在地上,磕得额头都破了,梳妆的陆惜宁这才轻捻眉黛,背对着她凉凉道:“我一个闺阁女子,拿什么去救裴郎?姐姐,他不是你的夫君吗?又不是我的。” “宁宁,求求你了,你不是认识很多贵女吗?去托托人情,总会有法子吧?”陆晚音语无伦次道,“你……你和他不是两情相悦吗?难道你真的狠心让他身陷诏狱?” “你也知道我们两情相悦?!”砰的一声,陆惜宁把墨黛砸在地上,而后转过头,神情阴鸷,“那为什么还要和我抢裴郎,逼我喊他姐夫?” 第3章 催催催,催命啊催!不做!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过去的陆晚音只会哭泣着反驳。 “陆晚音,自打你回府,就没有过一件好事!挑拨爹娘与我的感情,嫉妒两位兄长对我好。丢国公府的脸也要抢我意中人!桩桩件件,都是你做的,现在又在这里装无辜?你可真不要脸!”陆惜宁一脸憎恶。 那时的陆晚音也以为是自己的错,是她执意回来认亲破坏了国公府的美满和谐。她一遍遍道歉,求陆惜宁想想办法。 “那日,裴郎从静和公主手下救了你,这条命,是你欠裴郎的。”陆惜宁冷静下来,继而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陆晚音,“此事是静和公主所为,她贵为公主,你想救裴思恒,就只有找一个身份地位比她更高的人,不然,绝无可能!” “我……我能找谁?”陆晚音呆住了。 “普天之下,能压制静和公主的,就只有皇上,还有——”陆惜宁转了回去,拿起一盒胭脂看了看,漫不经心道,“摄政王!” 摄政王?陆晚音颤抖了一下。 在她为数不多的赴宴经历中,曾有个不知死活的庶女,意图飞上枝头变凤凰,趁摄政王醉酒更衣时,悄悄溜进了房间。 等再见到她时,就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抬尸的木板经过时,风掀起白布,陆晚音站在人群后瞧得分明,那小姐的脖子被生生扭断,歪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那天之后,摄政王性情古怪,不近女色,嗜血残忍的名头,传得越发离谱。而自己,要去找摄政王? “我听说,摄政王正在诏狱审案,你若想救人,不如,去喊喊冤吧?”陆惜宁透过铜镜看着她,神色似笑非笑。 在诏狱门口徘徊了几个时辰,陆晚音犹豫纠结。结果当她看到摄政王的轿辇出现在眼前时,她比自己预想的更快地冲了出去,跪在路中间,拦住了对方。 当晚,她便是这样忍着剧痛,摇摇晃晃,整整一晚。 那日的身影,渐渐与今日重合。那日的痛,也与今日重合。一滴泪,从陆晚音眼角滑落。 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为何没有杀了她,反而食髓知味? 那是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终于,风雨初歇。 陆晚音累得几乎散架,卫慈光披上亵衣下床。 “王爷……”陆晚音哑着嗓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您答应过的……” 卫慈光回眸,眼眸深邃漆黑,像是能洞悉一切,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美人。 陆晚音嘴唇娇软,头发稠密如瀑,披散至盈盈一握的腰肢,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小鹿似的看向他,满是哀求。 欣赏片刻后,卫慈光收回目光,将腕上常年戴着的赤红佛珠取了下来,抛到了陆晚音雪白的酥胸上。 “若遇险境,派人送此物来,本王自会给你想要的庇护。” 回到裴府时,天色已晚。 陆晚音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小婵在门口守夜。 “夫人,您今夜怎么回来这样晚?水已经烧好了,奴婢扶您过去好好洗洗。” 小婵听到暗号后开门,扶住陆晚音的手腕,轻声问道。 陆晚音摇了摇头,累得只想倒头就睡。 从前她每次侍寝结束,就跟逃离魔窟般从王府离开,片刻也不肯多呆,今日她却好好清洗了一番,这才穿戴整齐回的府,自然晚了时辰。此刻浑身酸软,连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小婵还跟麻雀似的,喋喋不休: “夫人,大人晚膳后派人过来,说让夫人去碧华苑一趟,看着来势汹汹的,奴婢也不敢多问!” 多问会挨嘴巴子,小婵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每次脸肿得像过年桌上摆的猪头。 话到此处还咽了咽口水,小婵紧张兮兮地说,“今日又是十五了,夫人……” 大齐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平日里如何,初一十五,皇帝要宿在皇后宫中,王侯贵臣府中不管侍妾多少,又如何得宠,都得按规矩留宿正妻院里,给正妻一份应有的体面。 然而即使裴思恒没有妾侍,他也没遵从过这份规矩,从心底就没承认过陆晚音是他的妻子。 待她甚至不如府里的婢女老妈子。 过去的陆晚音,为了可怜的脸面,总是想法设法,用尽手段,让裴思恒全全表面功夫。 甚至不惜跪下来为他洗脚,可每每都会被裴思恒好一顿羞辱。 甚至有一次,陆晚音不知道哪句话招惹了夫君不快,竟被抓着头发,狠狠按在了洗脚盆里。 那一次,她呛得直咳嗽,头皮被抓得生疼,恍惚间与三年前溺水时的场景重叠了,耳边却满是夫君不堪入耳的侮辱。 听到小婵的提醒,陆晚音忽然想起来这一茬。 上辈子的她,不敢耽误时间,强撑着事后疲软的身体,去了碧华苑一趟。 结果才走到院门口,迎面就是一个火盆——夫君嫌弃她脏,特意命人放的。 陆晚音不敢反抗,提着裙子,迈开腿时,隐隐感觉到撕裂般的疼。 待进了房门,夫君也不准许她站着,没什么好气地让她跪下回话。 把摄政王的话转述给夫君,陆晚音就期期艾艾地提出,夜色太晚,今日又是十五,能不能让她在房里的榻上将就一晚。 声音越来越小,见夫君脸色难看,陆晚音连忙表示自己不占地方的,哪怕打个地铺也行! 结果被裴思恒一顿羞辱,说自己宁愿同最污糟的妓子共处,也不愿意与陆晚音同睡。 还提着她的后领,一脚把她踹出了房门。 当时院里的下人们,可都看着呢。 自那以后,陆晚音再没有奢望过,裴思恒会给自己正妻的颜面了。 每每初一十五,都装病意图蒙混过去,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到头来,她还是得放下身段,跪着求裴思恒可怜可怜她。 “不去。”陆晚音一口回绝,“如果明日有人来问,你就说夫人身体不适。”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反正去了也会被狠狠羞辱一顿,然后赶出来,第二天风言风语传遍整个裴府,婆母和小姑子知晓后,又要给我一顿难堪。”陆晚音很平静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白费心思了。” 小婵愣了愣,竟然觉得挺有道理的。 “小婵,你是我回国公府之前救下的孩子,我们同甘共苦,一起跋涉到京城。虽然入府后,名义上你是我丫鬟,但一来你没有签过身契,二来,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 陆晚音拍了拍小婵扶着自己的手背,边往房里走边道。 这丫头是个忠心的,一直陪着自己走到死亡,陆晚音感激地说,“以后,你抬起胸膛做人,不必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那……夫人也会吗?”小婵小声问道,“抬起胸膛……做人。” 不再像从前一样,奴颜婢膝,被人呼来喝去的,一点脸面都没有。 “我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陆晚音一字一顿,认真无比地说,“我不仅要活得好,还要越爬越高,让从前看不起我的所有人,都跪下来仰我鼻息苟活!” 第4章 眼皮浅的小姑子想讨我东西?没门! 一夜无话,陆晚音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中间小婵有来叫醒她,说是该去厨房准备早膳了。 陆晚音的婆婆——裴老夫人,是个会折磨人的。 裴家过去家道中落,如今随着裴思恒高中,又与国公府结亲,早已今非昔比了,结果从陆晚音嫁入裴府的第一天起,裴老夫人就要求她每日洗手做羹汤,为婆母亲自准备早膳,美其名曰,孝道为先。 陆晚音年岁小的时候,在外漂泊,什么苦没吃过?再加上她已经失去了裴思恒的宠爱,自然想讨好婆母和小姑子。 于是每日戌时就起,亲手做完早膳,再端去裴老夫人房里请安,风雨无阻,已经整整近三年了。 这一次,睡得迷迷糊糊的陆晚音只不耐烦道:“别催了,不做!没吃的就让那老虔婆吃猪泔水去好了!” 不知道小婵是惊到还是吓到,最后也没了声息,陆晚音便沉沉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还是自嫁到裴家后,她第一次起这么晚。 小婵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一副急得不成的模样,陆晚音宽慰道:“反正已经迟了,别想那么多,来,给我好好上个妆,今天我要化得好看一些。” “好的夫人。”小婵感觉自从夫人昨晚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梳好妆,陆晚音又换上了一身红色衣裙——自从嫁到裴家,她一直谨小慎微,既自卑自己当初嫁给裴思恒时的不光彩,又因为裴老夫人一直看不上她这个国公府“义女”身份,再加上小姑子向来爱穿红,怕撞了颜色,让小姑子不开心,她从不敢张扬,只穿一些暗淡的颜色,像老妈子一样。 如今她不想再讨好任何人了 ,自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夫人……”小婵面露担忧,犹豫道,“不然换上你常穿的那套褐色襦裙吧,您忘了?上回府上有客人来,就因为您穿了这套红裙,事后被老夫人训斥轻浮不稳重,不是贤妇的样子。” 陆晚音自然没忘,她记得非常清楚。 那时她不过想着,有客人来访,自己不能失了礼数,穿着得体一些,却不想被婆母狠狠训斥了一番。 就连小姑子也跟着数落她,说她尽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抢她的风头。她是裴府的千金,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义女,凭什么穿得比她更出色? 殊不知,陆晚音才是国公府真正的嫡女。 “一味看人眼色,日子如何才能过得顺心?” 陆晚音从首饰盒里,取出一支海棠步摇,斜挽在发间,望着镜中自己姿容胜雪,明艳动人的模样,脸上终于流露出可笑意。 当目光扫到手腕上的赤色佛珠时,笑容慢慢僵住了,下意识抿了抿唇,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摄政王的味道。 到裴老夫人处请安时,比起往日,已经晚了一个多时辰。 裴老夫人年过四十,保养得宜,穿着一身宝石蓝的华服,打扮得雍容华贵,身旁坐着一位穿着杏色衣裙,脸盘细长的少女,此刻正嘀嘀咕咕,跟裴老夫人说着什么。 听见丫鬟进来通传,说是夫人来了。 小姑子裴思吟哼了声,抱着母亲的手臂道:“可算来了,我还当她眼里没有母亲了呢。” 声音不高不低,陆晚音一进门就刚好听见。 但她脚步都不带停,盈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向婆母请安。 裴老夫人老神在在,端着架子不理,想要晾她片刻。 “母亲可吃过了?瞧着精神头似乎不太好?”陆晚音行完礼,见老夫人不说话,便自顾自起身坐了下来,嘴里关心道,“可要叫大夫入府瞧瞧?” 裴老夫人的三白眼往下一压,神情不悦。 裴思吟便立刻道:“到底不是嫡小姐出身,半点规矩都不懂,母亲可有叫你坐下?” “啊?”陆晚音故意装傻道,“母亲不说话,我以为没有吩咐了呢?母亲,你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儿媳。” 话虽这么说,陆晚音却连挪都不曾挪一下。 被问到了面前,裴老夫人也只好开口道:“陆氏,今日的早膳你不曾做,请安也误了时辰,哪家媳妇像你这样?今日就罚你把《女诫》抄上十遍,去祠堂跪一个时辰!以后不许再犯!” “罚这么轻,便宜你了!”裴思吟嘀嘀咕咕道。 “儿媳今日有事,怕是没空抄,也没空跪祠堂了。”陆晚音示意老夫人房里的丫鬟给自己上茶,一边漫不经心道,“等儿媳有空,一定补上。” “放肆!”裴思吟气得拍桌,“你能有什么事?连母亲的话都敢不听!” 裴老夫人也死死盯着陆晚音,只要她说不出缘由,便有雷霆手段等着她! “思吟。”陆晚音接过茶,抿了一口,有点烫,遂放下道,“我平日管着家,这里里外外,大小事务,哪处不操心?况且今日,我还要出玉佛寺礼佛,不是不听母亲的话,是实在没有空。” “你去玉佛寺做什么?”裴老夫人冷冷问道。 “母亲,您也知道,我只是国公府‘义女’。”陆晚音换了一副面孔,语带戚戚道,“今日是我生母冥诞,为人子女,自然要尽一份孝了。这件事,夫君也知道的。” 裴家全靠裴思恒一力支撑,陆晚音搬出他来,婆母小姑子两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不过等裴思恒下朝回府,就知道陆晚音在撒谎了。她去玉佛寺,自然不是去祭奠那位把她和陆惜宁掉包的刺客养母,而是想到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儿,想去为他点一盏长明灯,同时也想避开裴思恒,昨日没有去回话,今日下朝,这人一定会逼问自己,选官的事摄政王如何说的。她固然可以骗他,但却更愿意吊着他,让他亲自来玉佛寺追问,知道什么是时移世易。 “确实要去给你生母烧几柱高香!”裴思吟阴阳怪气道,“要不是她保佑,你怎么会被国公府认作义女,还使手段嫁给了我哥?!就是可怜惜宁姐姐,终日以泪洗面,连我哥都没了笑脸。” “思吟,慎言!”陆晚音脸色一变,斥责道,“夫君如今是惜宁妹妹的姐夫,两人已是一家人,你说这些话,让旁人听见,是想误会夫君对我妹妹有什么企图不成?” 裴思恒在外一向是君子形象,沉稳内敛,克己复礼,和陆晚音和离之前,不可能传出与陆惜宁有什么首尾。 如此反问,裴思吟也不好作答,还显得她心思脏,不如陆晚音坦荡。 “你!”裴思吟气得脸都红了,愤然揪紧了手帕。 “够了!说话给我仔细些!”裴老夫人喝道,“吟儿不过是因为你妹妹下了帖,邀她去赴宰相千金的春日宴,这会儿想到多提了两句,哪有你说的这些龌龊心思?你如此诬陷她,可有长嫂风范?” “就是!”裴思吟想到了什么,立刻跟上,“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两人一唱一和,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 陆晚音笑了笑,又喝了一口茶。 “赔礼道歉就算了。”果然,老夫人憋不住了,发话道,“吟儿前些日子新作了衣裳,就是缺了一副红宝石头面,我记得你库房里有,借给吟儿赴宴就行,到时候就还你。” 第5章 冤家路窄,遇见暗恋渣男夫君的疯婆子了 陆晚音心里冷笑。 虽说父母不喜欢她,但她本就是国公府的嫡女,国公府底子尚在,即使再偏心陆惜宁,也不好克扣她应有的嫁妆。所以成亲当日,她也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进来的。 再加上她十五岁之前,一直在江湖漂泊,商贾之事略通一二,所以这三年借着嫁妆,努力操持下,竟也赚了不少。 裴家家道中落她是知道的,可当时裴思恒已经考中状元,入朝为官,又得圣宠,应该是不差钱的,可嫁进来才知道,眼前的婆母与小姑子,眼皮子浅不说,又爱慕虚荣,喜好奢华,裴思恒的俸禄,哪里经得起她们折腾? 整个裴家就如同朽坏的老树,树根烂透了不说,连树身都空了。 陆晚音前世很傻,自认为嫁给裴思恒后,为报救命之恩,自该荣辱与共。 于是接了管家的差事,明里暗里用嫁妆各种贴补婆母和小姑子。大到农庄,农田,铺子,小到各种古玩,金银首饰,样样都价格不菲,她嫁到裴家还不足三年,百十抬的嫁妆,如今耗损过半,如今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讨要她的宝石头面? 真是好不要脸! 陆晚音冷冷一笑:“只怕不能如妹妹所愿了,前些日子,为了贴补公中,那副头面已经被我典当了。” “不可能!头面明明就在你库房里!”裴思吟立刻反驳道。 “哦?”陆晚音微微眯眼,慢条斯理道,“我放嫁妆的库房,妹妹也如此了解?” 裴思吟立马变了脸色。 可陆晚音却不肯放过她,继续道:“小姑子想谋夺嫂嫂的嫁妆?这话要是不小心传出去,裴家女子的脸,怕是要丢尽吧!整个大齐朝,谁还敢与裴家结亲?” “你!”裴思吟没料到一直逆来顺受的陆晚音,竟然敢威胁她,顿时怒火冲头道,“好啊!陆晚音,平日里装得温柔恭谨,今日不过问你要副头面,你就推三阻四撒大谎!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舔着我哥的一条狗罢了!你想讨我哥的欢心,就赶紧把头面交出来!” 陆晚音脸色一白,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上辈子的自己不过是一条没有尊严的狗。就在她自欺欺人的时候,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看她笑话…… “当了就是当了!妹妹想要,拿银子去赎吧!”陆晚音硬气道,这辈子,她要做人。 裴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好,当了便当了!” 裴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陆晚音,活像盯着一只小羊羔,“今日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分说分说,算算日子,你嫁到裴家也有三年了,三年无所出,莫说生个女儿,连个蛋都没有!若不是看你可怜,我早让我儿一纸休书,把你赶出府了!” 休妻? 陆晚音想了想,不行!绝对不行! 她可以死丈夫,也可以和离,但就是不能被休! 按照大齐律,被休掉的正妻,是没有权力拿回嫁妆的,甚至还会沦为笑柄,连娘家都不会待见。 运气好的,能回到娘家看人脸色过日子,运气不好的,没准要被发落至京郊的尼姑庵静修,可说是静修,往往不出三五年,病死的病死,吊死的吊死,发疯的发疯,没个好下场。 “裴家一脉单传,我就指着我儿开枝散叶!可你倒好,一天到晚拉着张死驴脸,害得我儿倒尽胃口,挨都不愿意往你那挨!正好,我新买了两个妙人,屁股大,好生养!保准能三年抱俩,给我生大胖孙子!” 前一世,陆晚音顶替陆惜宁嫁给裴思恒,心里对陆惜宁一直心怀亏欠,当陆惜宁求她不要与裴思恒同房,并让她想方设法阻止裴老夫人往裴思恒房里塞人时,她虽人微言轻,还是尽力照做,因此没少被婆母训斥责骂。 甚至被扣上善妒的帽子,给她上家法。 三指粗的木板子,往她身上狠狠招呼,不出十下就皮开肉绽了。 裴思恒从来不阻拦,也不心疼她,不是装聋作哑,就是袖手旁观。任凭她跟烂泥似的,被人糟践。 陆晚音看着裴老夫人刻薄的长脸,淡淡一笑:“一切听凭母亲安排。” 两个不够! 找十个,八个,一百个!就裴思恒那文弱书生样,不活活耗死他才怪! 大齐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夫君死后,妻子可以守寡,也可以改嫁,地位同和离的女子一般,不会受人歧视。 陆晚音现在巴不得自己的夫君早点死。 裴老夫人与裴思吟都愣了一下。 “婆母到底上了点年纪,挑人的眼光自然毒辣得很,婆母若说好,那定然就好极了。”陆晚音还提议,“若那两个丫鬟不得夫君喜欢,那婆母尽管多挑几个,我这边也留意些。” 裴老夫人和女儿互相对视一眼,不确定地问:“你当真愿意?” “愿意,媳妇儿愿意得很。一切听婆母安排。” 陆晚音装模做样地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玉佛寺山路遥远,儿媳先告辞了。” 再不走,裴思恒都要下朝了。 撞见了怪恶心人的。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后,陆晚音就吩咐小婵去套车。 “另外,暗暗打探一番,库房里的东西,究竟是谁告诉裴思吟的!真是好大的胆子!”陆晚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夫人,你是想……” “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敢胳膊肘往外拐,平日里我是太好说话了!等礼完佛,杀鸡给猴看!”陆晚音冷冷道。 赶在裴思恒回府前,马车摇摇晃晃的上路了,玉佛寺是京城有名的佛寺,也是皇家佛寺,香火一直十分旺盛。 一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 陆晚音一行挤在其中,走得并不快,等到日头渐高,才行到了半山腰。 小婵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嘴里通报道:“夫人快了,依我看,再过一刻钟就能下车了。太好了,还能赶上时辰吃斋饭呢!” “你就想着吃。”陆晚音笑了笑。 小婵吐了吐舌,刚要再说点什么,外面就突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附近的人马纷纷逃窜。 陆晚音的马车也受了惊,她和小婵在马车里滚成一团,马夫立刻紧拉缰绳,让马车避到了路边。 “让路让路!竟敢在此堵静和公主的辇车,都不想活了吗?” 一架黄顶马车正奔驰而来,路上的行人和马车纷纷闪避,生怕躲得慢些,就会被当场撞飞。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马车里的陆晚音扶了扶歪掉的发髻,唇角划过一丝冷笑:果然来了呢。 第6章 疯批***发癫,渣男夫君护不住我 静和公主娇纵任性,嚣张跋扈,一向视人命为草芥。 前年有贵女得罪了静和公主,京中举行花灯节时,静和公主竟然命歹人将人掳走。 任凭对方家里如何动作,就是找不到人。 翌日,那贵女的尸体,不着寸缕地倒在京中街道上,身上满是污浊,所有人都猜测,她是被歹人活活凌辱而死。 想到此处,陆晚音神情骤寒,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 待静和公主的马车经过时,陆晚音悄悄掀开一丝车帘,隐约可见明黄色的马车里,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打扮得珠光宝气,还浓妆艳抹,艳丽至极,美虽美,但五官颇显刻薄,尤其唇角下方长了一颗黑痣,显得十分不好惹。 陆晚音放下车帘,对小婵道:“若是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你能躲就躲,能避则避,千万要保全好自个儿。” “夫人?”小婵万分不解,“咱们不该立马调头回府吗,万一要是撞见了***,奴婢怕……” 陆晚音就是故意撞见的! 因为她知道,不仅***今日会来此,那个人也在。 而且,陆晚音已经提前跟婆母打好了招呼,到时候连夫君也会过来呢。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随着香客走了一段路,才得知佛寺的内院已经被静和公主的人封了起来,包围得水泄不通。 公主此刻正在内院潜心礼佛。 陆晚音和小婵一起上过香,拜过菩萨,又吃了斋饭,念了经文,再诚心实意向京中有名的高僧——广明大师求立长明灯,以此来祭奠她前世的孩儿。 办完这些事,陆晚音心中微定,见天色微沉,风雨欲来。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时辰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二人赶紧找地方避雨,刚好和静和公主撞个正着。 静和公主此时正站在屋檐下发脾气,让负责她出行事宜的宦官跪下掌嘴,一抬头,便见到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好啊,居然是你!”一瞬间,静和公主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来人,给我拿下她!” 而湿滑的山路上,骑着枣红马的白衣男子正挥舞着马鞭,冒雨赶来。 陆晚音面对左右涌上来的人,厉声呵斥:“我乃朝廷命官的家眷,你们岂敢动我?” “哼!不过区区一个侍郎夫人,本公主还不放在眼里!”静和公主不屑道,凤眸瞥见马夫竟敢阻拦,当即吩咐,“给本公主打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 马夫很快就被打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主仆二人被逼进了雨地里,陆晚音紧紧握住小婵冰冷的手,她自己的手也在抖。 “公主莫忘了,我母家可是沛国公府,父兄皆有官职在身,母亲还是二品诰命夫人!” “那又如何?莫说是国公府区区一个义女,就是你那个嫡出的妹妹今日在此,也得跪下向本公主认错!”静和公主不为所动,示意身边的奴才将小婵扯开。 小婵不肯,刚要反抗,就被陆晚音推开了,还冲着小婵摇了摇头。 两名宦官一左一右将陆晚音擒住,大雨很快就淋湿了她的衣裙。 陆晚音深吸口气,又道:“不知妾身何错之有?” 静和公主扬起细眉,傲慢无礼地道:“陆晚音,你见到本公主未曾主动下车行礼,方才还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是为不敬!”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陆晚音仰头,不卑不亢地道:“妾身此前不知公主在此,更何况公主不问缘由,就纵容身边奴仆伤人,是何道理?” 静和公主面色一寒,厉声道:“你还真是牙尖嘴利!来人,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啪啪两声,陆晚音粉白的娇容瞬间浮现出数道鲜红的指痕,一丝血色从唇角溢了出来。 静和公主盛气凌人地睥睨着她,语气轻蔑:“怎样?现在该明白如何向本公主回话了么?” 陆晚音脸上满是倔强之色,并未言语。 静和公主面色更寒,冷冷道:“看来还是不懂!陆晚音,给本公主跪下!” 陆晚音正色道:“妾身未曾有错,为何要跪?” “你——!”静和公主被激怒了,厉声冲着一旁吩咐,“来人!把她的腿打断!看她跪是不跪!” 嘭的一声。 陆晚音的膝弯被重力猛打,重重磕跪在地,精致的面容顿时疼得皱成一团,但她愣是没发出一声痛呼,反而极力保持冷静。 扬起发白的美艳面容,陆晚音一字一顿地道:“公主贵为大齐***,理应知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主如此纵奴行凶,还对妾身擅动私刑,已触犯大齐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公主想知法犯法?!” 静和公主身边的宦官听了,也怕公主因为一时冲动,惹下祸端。若传到圣上耳中,难免受些责骂,便附耳低语了几句。 岂料静和公主嚣张跋扈惯了的,不仅不听,反而一脚狠狠踹向宦官,怒骂:“本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何事做不得?!陆晚音胆敢顶撞本公主,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陆晚音心脏骤缩,知道静和公主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了。 这里地处偏僻,除了住在此地的僧人,里里外外都是静和公主身边的人,裴家,国公府,还有摄政王府,都远在京中,远水解不了近火,看来只能这样了—— “公主不惧律法,那可知此地乃佛门清净之地,如此作为,不怕佛祖责罚吗?” 说着,陆晚音扬起右手腕。 素白的衣袖滑落,露出一节青葱似的雪腕,赤红的佛珠从中跃了出来,鲜亮的颜色,在雨夜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深深刺痛了静和公主的眼眸。 凤眸骤然一寒,静和公主刻薄的脸上迸发出了气急败坏之色,很显然是认出来了,怒道:“这,这是……怎么会在你手上?!” 难不成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跟她的皇叔有什么纠缠? 不可能!皇叔不近女色天下皆知! “莫不是你手脚不干净偷来的罢?”静和公主冷笑,“待本公主剁了你的手,看你还怎么行窃!”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一马踏碎雨夜,冲入了寺庙之中,伴随马儿的嘶鸣声,裴思恒高呼一声:“住手!” 他动作迅速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见陆晚音被人按跪在地,原本娇艳的面容上,横着道道指痕。狼狈得像是一朵被人践踏后的海棠花,楚楚可怜得紧。 却偏偏眼神坚毅,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 先是一愣,旋即腾的一声,裴思恒心底的火气就翻涌上来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 第7章 渣男夫君窝囊,关键时刻还得靠情郎 裴思恒隐忍怒意,上前拱手行礼:“下官见过***,不知下官夫人何处得罪了公主,惹得公主如此大怒?” 静和公主在看见来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裴思恒,瞬间心花怒放,脸上闪过一丝娇羞。 可随即在听见这一声“夫人”时,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转而是满眼的怨毒。 “裴大人,你这夫人好生不知礼,见了本公主不仅不下车行礼,还在本公主面前出言不逊,我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静和公主开始颠倒黑白。 裴思恒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陆晚音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了,不可能是静和公主说的这样! 但他隐藏得很好,侧眸望了一眼陆晚音,眼神示意她向***磕头赔礼。 哪知陆晚音竟像看不见一般,甚至把目光凉凉瞥开了。 裴思恒心里蓦然一咯噔,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是在救她? 陆晚音不卑不亢道:“菩萨面前,妾身不敢言谎,今夜之事到底真相如何,***心知肚明!妾身不曾冒犯公主,更不曾出言不逊,若***执意污蔑妾身,那妾身就只能斗胆面见皇上,只求一证清白!” 当今皇帝虽娇纵***,但并非昏庸无道,也曾因***行事过分,而严厉惩诫过。 此番马夫和小婵皆是人证,纵然那些宦官都是公主身边的奴才,但总有怕死的,更何况欺君之罪,当株连九族。 “裴大人,你自己听听!你家夫人还真是牙尖嘴利呢,事已至此,还敢顶撞本公主!”静和公主眼神赤裸又大胆,直勾勾盯着白衣青年的俊脸,娇笑道,“本公主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裴大人以为如何?” 裴思恒眼底的厌恶加深了,站在雨地里,风雨将他身上素白的衣袍吹散,像是一层层怒盛的莲花花瓣。 藏在宽袖中的十指紧握成拳,隐隐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他倒是没料到,一向软弱可欺的陆晚音,居然也有坚韧的一面! 片刻后,裴思恒才再度拱手,语气愈沉:“***,我家夫人纵然有不对之处,眼下也吃足了教训,还望公主手下留情!” “那本公主若是不肯呢?”静和公主再度咄咄相逼,势必要逼得裴思恒向她低头。 雨水打湿了白玉冠束起的乌发,顺着裴思恒清俊的侧脸淌了下来。 这个疯女人! 陆晚音头脑昏涨,大雨很快将她全身浇透,如今正值初春,雨水来得急,入夜后山里更是气温骤降。 此刻如同穿了层冰衣,体温一点点流逝,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裴思恒还在同***僵持。 静和公主冷笑一声,凉嗖嗖地道:“看在裴大人的情面上,本公主可以高抬贵手,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裴思恒眉宇间的青筋乱跳,语气也冷了几分:“公主到底想如何?” “陆晚音既是你的夫人,那就该受你们裴家家规约束,今日她以下犯上,按裴家家规,该如何处置?”静和公主得意地问。 裴思恒牙齿紧咬,一字一顿往外吐:“当责二十板!” “那好!本公主就给你一次机会!”静和公主吩咐一旁的宦官,取来木板,交与裴思恒后,语气越发得意,“本公主听闻裴家家风严正,今日倒是要好好瞧瞧呢。” 裴思恒紧紧握住手里的木板,几乎要陷在掌心肉里,隐隐都能听见咯噔咯噔的骨节脆响声。 事已至此了,要怪就怪陆晚音运气不好,得罪了谁不好,偏偏得罪了***! 还连累他也受了一番羞辱! 就是这么一迟疑,静和公主的脸色越发阴沉,不悦道:“裴大人还不动手?莫不是心疼了,舍不得打?那好说,本公主身边有的是人代劳!” 裴思恒:“不劳***费心!” 就在木板即将落在陆晚音纤细的身躯上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裴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众人纷纷面色大变,奴才们立马跪倒在地,吓得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静和公主也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脸上满是惊慌之色,一边小声怒斥:“一群废物!皇叔在此,怎么不早告诉我?” 一边命人撑伞,提着裙摆,笑脸相迎,道:“皇,皇叔,静和不知皇叔在此,有失远迎了……” 伴随着训练有素的黑衣侍卫涌入,迅速将几人包围,偌大的庭院之中,很快就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卫慈光健步行来,身后侍卫面色冷峻,亦步亦趋为其撑伞,他看都不看一眼笑脸相迎的静和公主,幽深如晦的目光,落在了雨地里的女子身上,顿时深了许多。 “下官拜见摄政王!” 裴思恒丢开木板,迎上前拱手行礼,姿态恭谦。 卫慈光冷酷的俊脸上,不带一丝情绪,只不过微蹙的眉头,彰显主人此刻的不悦。 “衙门里公务繁沉,裴大人倒是有空来此躲个清闲。”目光扫视全场,摄政王不怒自威,散发出的凛然气势压迫的在场众人喘不过气来,“又在闹什么?” 裴思恒面色一凝,立马掀袍跪地,拱手道:“王爷恕罪!今夜之事乃下官之错,惊扰了摄政王!” “皇叔!并非裴大人之错!”静和公主一急,赶紧站出来道,“分明是陆晚音那个贱女人……呃。” 话音戛然而止,静和公主此前的嚣张气焰,瞬间如被一盆冰水浇灭了,面色都微微发白了。 卫慈光语气阴鸷:“本王面前,岂容你放肆?” 静和公主不敢顶撞,死死攥着衣袖,指尖都泛白了。 恰在此刻,陆晚音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来,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浇透了,柔弱得像是一株惨遭风吹雨打的兰草。 陆晚音耳边嗡鸣声不断,身上的热气极速消散,整个人跟掉进冰窟似的,冷得她止不住地抖。恍恍惚惚间,依稀听见了摄政王的声音。 她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看见摄政王织金的龙纹长靴,才意识到摄政王真的来了。 陆晚音咬紧牙关,当着裴思恒和公主的面,缓缓朝向摄政王爬了过去。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卫慈光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高大威猛的身躯屹立在雨地里,犹如天地之间的支柱,威风赫赫。 “王……王爷……”陆晚音喃喃道,在意识彻底断开的前一刻,悄悄伸手握住了摄政王滚烫的掌心,感觉到那只手有一丝颤动,便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救我……” 第8章 前世的她,寒冬腊月跪雪地 卫慈光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目光深深凝视着倚靠在自己腿上的柔弱女子。 裴思恒见状,刚想上前将陆晚音抱走,省得在此丢人现眼。 哪知摄政王却在他行动之前,命令侍卫将陆晚音及其侍女先行带走了。 “皇,皇叔!”静和公主慌了,提着裙子冲进雨地里,急忙解释,“是陆晚音先对我不敬,还出言不逊,我这才小惩大诫……” 卫慈光阴冷的目光,从裴思恒身上移开,慢慢钉在了妙龄女子的脸上,语气冷酷:“本王竟不知,你何时有资格对朝廷亲眷擅用私刑了。” “皇叔!”静和公主面色发白,再想狡辩几句,可卫慈光根本不给她机会。 “卫姝,你身为大齐***,竟敢在皇家寺院之中,纵恶奴行凶,罚你跪在佛堂前,反省三日。” 卫慈光且行且言,语气冰冷,“公主身边内侍,未尽劝阻之责,罪该万死,拖出寺庙,杖杀!” 与裴思恒擦肩而过之时,卫慈光冷眼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受人欺凌,还不敢咬人的狗一样! 杖杀奴才的惨叫声,很快在寺庙外的角落里响起,持续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消散。 雨依旧在下,静和公主心疼裴思恒,想唤他到廊下躲躲雨,哪知裴思恒竟置若罔闻,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气得静和公主直跺脚,怒骂裴思恒不知好歹! 陆晚音受伤陷入了昏迷,急须大夫诊治。 可寺庙中皆是僧人,哪里来的大夫? 卫慈光本是闲来无事,想着玉佛寺周围的山峦风景秀丽,空气也好,遂特意来散散心,身边未曾有军医随行。 偏生今夜下雨,山体滑坡堵住了路,一时半会儿道路清理不了。 卫慈光透过屏风,隐约能瞧见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压低声儿道:“迅速带人下山去请大夫,若是请不来,提头来见!” 侍卫应是,刚退下,外面又进来一名侍卫,单膝跪地来报:“王爷!裴大人在外求见,说他知道附近的下山小道!” 闻言,卫慈光浓眉微蹙,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晚音。 今夜若非他来得及时,只怕陆晚音伤得会更重,裴思恒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了,事后却在这里装模做样,简直废物一个! 卫慈光出了房门,站在廊下,束着手,居高临下地睥睨雨里的裴思恒。 他身上玄色的织金蟒袍在夜色下,闪烁着璀璨的流光,本该潋滟含情的一双桃花眼,此刻一片森然寒意。 而对方一身白衣被雨水浇透,眼神阴郁。 “王爷,今夜之事乃是下官管教不严的过错,还望王爷恕罪!”裴思恒拱手道。 他不敢指责***,又知陆晚音与摄政王之间不寻常的关系,遂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以求能平息这位煞星的怒火。 卫慈光唇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哪里会不明白裴思恒的花花肠子? “你既知错,那本王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待陆晚音悠悠醒转时,已经躺在了禅房里。 小婵正跪在床边,掩面哭泣,见她终于醒来了,立马破涕为笑,一边将陆晚音扶坐起来,一边喜道:“夫人!您总算醒了!小婵还以为……” 话到此处,她又落了两串泪。 眼眶红通通的,肿得像两颗核桃,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哭了多久。 陆晚音心尖一软,抬手为她拭泪,柔声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这次她本就是故意来寺庙上香的,一则,装晕偶遇摄政王,二则,想利用静和公主,来设计一场英雄救美。以此让摄政王待她上心些。 至于裴思恒,不过是工具人罢了。 陆晚音急忙询问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夫人,摄政王派人下山请了大夫。”话到此处,小婵向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儿道,“听说派的人就是大人!” 居然是裴思恒?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晚音心里冷笑,忽然想起从前的一桩事: 她小时候和刺客养母在外流浪,四处漂泊,过着吃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常常是饥寒交迫,食不果腹。 因此多多少少落了点病根,寻常时候还好,一入冬就格外畏寒,稍有不慎就会寒症发作,病得下不来床。 有一次就误了给婆母请安的时辰,寒冬腊月被几个粗使老妈子从床上拽了起来,拉着一身单衣的她到雪地里罚跪。 裴思吟当时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汤婆子站在廊下,言辞刻薄道:“哎呀,嫂嫂可千万别埋怨母亲,母亲可都是为了你好。听说啊,寒症就是得以毒攻毒才能好利索!” 说完,还命人往陆晚音身上浇水。 她那时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反抗,只能任凭婆母和小姑子的轮番折辱,寒冬腊月跪在雪地里,足足半个时辰,险些丧命。 后来高烧不退,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昏迷不醒时,陆晚音一直喃喃自语,喊着好冷,阿娘救我,我好疼,阿爹救救我。 可即便消息传到了国公府,也没人理会。 小婵急得要去请大夫,也被拦下了。 裴思吟站在门边,掐着腰,尖酸刻薄地骂陆晚音,说她装病,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啦? 要不是小婵跪着磕头阻拦,裴思吟就直接让人往床上泼开水了。 裴思恒回府时,得知此事后一脸厌恶,随手打发了个下人,让去请大夫来看看。 他人不曾踏进梨香院半步,甚至连陆晚音看大夫的诊费,以及药钱,都是从她嫁妆里挪的,裴家没有出过一厘一毫。 即便如此,小姑子还在陆晚音病好后,阴阳怪气地说:“一个养女罢了,还娇娇滴滴的,装模作样给谁看?吃的药里还有人参呢,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你又不是宁姐姐,你也配?呸,下流东西!” 就连裴老夫人也训斥她:“我儿一个月俸禄才多少?日常和朝中同僚走动,已然花费不少!你身为裴家的管家娘子,怎生这般大手大脚?莫不是以为我儿的俸禄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真是个败家娘们,我儿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如今回想起来,陆晚音心里阵阵发寒,只觉得从前种种如一场噩梦。 “夫人,我还听说,摄政王狠狠训斥了公主一顿,罚她跪在佛堂前,反省思过三日,还杖杀了那些恶奴!”小婵压低声道,语气里难掩喜色,“太好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陆晚音闻言,心尖暗暗一紧,倒不似小婵那般喜悦,反而心里隐隐多了几分忌惮。 摄政王喜怒无常,冷血无情,不近女色更是出了名的,虽与她夜夜缠绵恩爱,但她心知肚明,自己从未走进过摄政王的心里。 如今的“庇护”,不过是她对摄政王还有一些价值,一旦她连这点价值也没了,只怕下场不会比从前胆大包天,意图接近摄政王的贵女好上多少。 想到此处,陆晚音下意识往右手腕上摸索,摸到了熟悉的佛珠后,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摄政王想必已经知道她狐假虎威的事,但又不曾收回佛珠,想来并未动怒,可也不好说…… 陆晚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喝了小婵亲手喂的药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睡醒后,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小婵说她的腿伤并无大碍,只是微微伤了点骨头,幸得摄政王赐了良药,想必擦几日就能下地走了。 脸上的伤还未完全恢复,陆晚音不便回裴府,只好在玉佛寺中暂住。 听闻王爷也留在寺中,还曾派人来问,她伤势如何了,想来是有点雅兴,陆晚音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小心推辞。 午后,陆晚音倚在一张美人榻上,手里执一本佛经,这是她特意向广明大师借来的,正翻阅时,小婵煞白着脸,行色匆匆从外面进来了。 一进门,小婵就语无伦次地唤了几声“夫人”,清秀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惧之色,煞白得跟纸一样,眼眶也有点红。整个身子止不住发抖。 最终“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了,“夫人,怎么办?有人要杀夫人!” 第9章 往狗男人身上泼茶 陆晚音立马坐起身,招手唤小婵凑近些,一把握住她的手,温声细语道:“莫怕,有我在,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边安慰着,一边给小婵喂了杯茶水。 小婵饮下后,脸上才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原来,她去取些新鲜瓜果,却在后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僧人,小婵见他们形迹可疑,便偷摸跟了上去,然后就听到那僧人和人说什么走水,把人烧死之类的话。 小婵鼓起勇气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和那僧人说话的,正是静和公主身边的人。 小婵吓坏了,赶紧跑了回来。 “夫人!定是静和公主心生歹念,想要纵火活活烧死夫人!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小婵急得团团转,“要不要告诉大人?大人会信吗?” 陆晚音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惊慌,不说事情还没发生,就算发生了,告诉裴思恒也没用。 不过,玉佛寺乃皇家寺庙,静和公主若当真在此纵火,罪名可不小呢。 想不到静和公主都被摄政王下令跪省了,竟然还敢心生恶念。陆晚音迅速冷静下来,同小婵耳语几句。 是夜,裴思恒破天荒来了一趟。 他见陆晚音正在喝药,脸上的伤好了许多,只残留淡淡的绯红,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雪袖下露出的一截皓腕,细白孱弱,似乎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折断了。 他先是假模假样关切几句,陆晚音的反应都淡淡的,很快,裴思恒忍不住问道:“选官一事,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就按捺不住了?她当裴思恒有多大耐心呢。 陆晚音不慌不忙,慢慢饮下一口苦药,眼底沁出森然的冷意。 她就是要吊着裴思恒的胃口,像玩弄一条饥肠辘辘的小狗,把肉吊在狗面前,就是不让狗儿咬上一口。 “夫君急什么?摄政王说了,选官一事,他自有主意,夫君不必着急。”陆晚音笑容淡淡地说道。 这如何能不急? 裴思恒早就有内定的人选了,皆是有真才实学之辈,而且与他师出同门,来日同朝为官,自然可以互相帮衬。 为此,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万事俱备,只差摄政王点头了。 察觉到陆晚音的敷衍,裴思恒脸上的神情逐渐阴沉下来:“陆晚音,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当年又是谁救的你!若你不能继续为我所用,那我只能……” 话到此处,裴思恒眼里杀意毕现。 陆晚音丝毫不慌,闻言一碗药泼在裴思恒脸上,抢在他动怒前,愤然道:“我自然没忘!也望裴大人不要忘了,当初可不是我跪下来求你跳水救我,而是你错把我认成了陆惜宁,才误打误撞把我救上岸!” “陆晚音,你……!”裴思恒神情骤寒,顾不得脸上的药汤,抬手就要掐陆晚音的脖颈。 可在看见陆晚音故意露出的佛珠时,眸色一凝,手掌便僵停在了半空之中。 “裴大人,虽说当年之事不过误会一场,但我依旧感念大人的救命之恩。更何况你我如今还是名义上的夫妻,荣辱与共。”陆晚音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所以,我的好夫君,为了你的仕途一帆顺水,你我还得**协力,而不是内讧哦!” 现在还不能彻底撕破脸,万一把裴思恒被逼得狗急跳墙,一纸休书把她休了,那她的嫁妆可就拿不回来了。 “夫君如此着急,不若告诉我夫君中意的人选?趁摄政王人还在寺庙,我再去同他吹一吹枕边风呢?”陆晚音笑着给裴思恒喂了一颗定心丸。 言下之意,她要洗刷干净,再次送上门,任由摄政王玩弄了。 天底下不会有任何男人,听到自己的妻子,哪怕是名义上的夫人,说要与其他男人恩爱,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思恒强忍住把陆晚音活活掐死的冲动,快速吐出几个人名,而后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这个腌臜的禅房,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等人走后,陆晚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个窝囊费! 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的窝囊费! 枉她从前对裴思恒一片赤忱,如今看来真真是一颗真心错喂给了狗! 待陆晚音平复一番心情,便唤来小婵为她梳洗打扮。 小婵满眼担忧:“夫人,您真要主动去见摄政王?” 陆晚音和摄政王之间的隐秘,小婵也知道,但她不像裴思恒那样,认为陆晚音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反而打心底里心疼陆晚音。 甚至认为陆晚音为裴思恒做出的牺牲,根本就不值得。 只是平日里,都是摄政王相招,夫人才去的,夫人从没主动去过。 梳妆打扮的陆晚音望着镜中皱巴成一团的小脸,不禁莞尔:“你放心,我自有主意。”顿了顿,她又问小婵,“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婵信誓旦旦道:“夫人放心,夫人吩咐的事,奴婢已尽数办好了!” 陆晚音唇角一勾,望着镜子中姿容胜雪的美人面孔,浅浅一笑。 打扮好后,陆晚音便披上斗篷,戴着帷幔,由小婵搀扶着,主仆二人避开眼线,悄悄来到了摄政王下榻的禅房。 摄政王身边有不少亲信,形影不离的有两人,乃双生子,一人叫景行,一人叫景止,都有官位在身,也都认识陆晚音。 陆晚音并未强闯,走上前盈盈施礼,柔声道:“请大人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妾身有事求见王爷。”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景止拱手道:“那就劳烦夫人在此小候。”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人就出来了,恭敬地请陆晚音进去。 陆晚音再次行礼,轻轻拍了拍小婵的手背,示意她先行回去。 而后便脚下莲步,慢慢踏上了台阶。 身后房门关上。 入门后,迎面飘来一股淡淡的降真香气。 第10章 寺庙中,主动勾引摄政王 高大威猛的身影,此刻就坐在书案后面,手持一卷兵书,看得正入神。 听见动静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犹如一座界碑,阴寒冷酷,让人望而生畏。 陆晚音心尖发紧,暗暗给自己鼓劲。 她摘下帷幔,解开披风,露出一身绯红如朝阳般艳丽的纱裙,发间和耳朵上的配饰,都是同色的珊瑚珠子,以及制作精良的海棠步摇。 此外,她还别出心裁地套了一副臂钏,腰间缠绕的鹅黄色丝绸,伴随着走动,一点点滑落在地。 在距离摄政王仅仅三步之遥的地方,陆晚音驻足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卫慈光这才从兵书上移开目光,一双清寒森然的桃花眸里,先是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便化作两柄薄刃,无声审视着面前容貌娇艳,姿容胜雪的美妇。 在这种审视下,陆晚音不由自主发出战栗,指尖深深剜进掌心嫩肉。 摄政王并没有唤她起身,陆晚音便只能一直微蹲行礼。 渐渐的,本就受伤的腿脚开始酸胀起来。陆晚音体力不支,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在她身形摇晃,即将摔倒在地时,头顶才传来富有磁性的男音。 “起来吧。” “谢王爷。” 陆晚音暗暗松了口气,慢慢直起身来。 不管和摄政王缠绵多少次,每每独处时,陆晚音都抑制不住的紧张。 虽然说摄政王今年不过二十五六,正值年轻气盛,但陆晚音知道,今夜如果自己不主动,摄政王只怕会晾她一整晚。 于是,她走上前轻声道:“妾身漏夜前来,是想感谢摄政王当日出手相救。” 卫慈光依旧冷漠疏远,冷冷的嗯了一声。 陆晚音仰起一张刻意妆扮过的俏脸,盈盈美目如秋水般波光潋滟。 然而摄政王的目光,又回到了兵书上。 陆晚音轻咬嘴唇,故作情真意切:“无论如何,妾身感念王爷相救,只想结草衔环,以报王爷庇护之恩。” 说着,陆晚音走到书案边跪坐,亲手为摄政王斟茶。 上好的君山银针,茶如其名,形如银针,色泽金黄娇绿,外裹一层细密白毫,泡在水中,犹如金镶玉一般漂亮。 茶香四溢,丝丝缕缕弥漫在空气清寒的禅房之中,氤氲起的茶气,虚虚浮起,像是雪山清晨时的雾。 禅房光线昏暗,唯一燃着的烛火,便在卫慈光的右手边。 陆晚音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平添了几分妩媚,纤细修长的身形,显得极为娇弱,和摄政王强壮如巍峨高山的身影交错着,落在了身后的白墙上,格外缠绵暧昧。 “王爷,请用茶。”陆晚音低眉顺眼的,一派温柔款款。 卫慈光并未去接茶,反而紧扣住美人纤细孱弱的手腕,听见耳边传来的低声惊呼,他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 “感激本王?还是存心勾引本王?” 陆晚音的右手腕被紧握不放,犹如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住,她小心谨慎道:“王爷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妾身今夜来此,一为感谢王爷搭救之恩,二嘛……”话到此处,她微微低头,“王爷,妾身偶然得知一事,此事甚大,只能告知王爷。” 摄政王微微扬眉,不仅放开了手,语气也变得冰冷:“你且说来听听。” 陆晚音便一五一十将小婵撞破***雇凶杀人之事说了出来:“妾身知道***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非我这等妇人能比。可妾身并未冒犯公主,却引来杀身之祸,如今之计,只想恳请王爷再次搭救!” 闻言,卫慈光眼里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情绪,然后才幽幽开口:“光听你一面之词,可定不了堂堂大齐***的罪。” 陆晚音自然知道,她仰起头来,如花似玉的娇艳面容,摆出进献的姿态:“妾身明白,妾身……已经做好了安排。” 俗话说得好,抓贼抓赃,捉奸捉双。 陆晚音想来一手钓鱼执法,逼***露出马脚,她将自己的谋划,尽数向摄政王坦白,语罢,禅房陷入一片死寂。 今夜在此禅房留宿,卫慈光未曾穿着素日的玄色蟒袍,而是穿了一袭玉色锦袍,腰间围绕着一圈金银交错的络丝穗子,底下坠着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白玉,成色很好,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出晶莹的光泽。 比起平日来,少了几分冷肃,如此慵懒地倚坐在椅子上,倒有几分像是世家贵公子,一身清贵气。 此刻,他正饶有趣味地把玩着白玉,眼里的目光深邃如晦,整个人的气势,宛如一条蛰伏在阴暗处的巨蟒,随时可能窜出来,给敌人致命一击。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弃自家皇侄女不顾,偏帮你一个外臣之妻?” 陆晚音深吸一口气,隐隐能听见浑身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 她不是没有迟疑过是否要这么做,但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对上位者而言,唯有坦白才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于是,面对这个质问,她什么也没说,而是素手解下腰带,伴随着轻薄艳丽的纱裙,如雪片般落下,女子珠圆玉润的丰满娇躯,很快就暴露在了清冷的空气中。 卫慈光阴鸷的目光落在女子的酥胸上,隐约可见几日前侍寝时落下的咬痕,眼底闪过一抹欲望,忽然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裴夫人,佛门清净之地,你如此勾引本王……”卫慈光冷笑一声,拇指轻车熟路地按压住了陆晚音的唇,如一头捕猎的野兽,正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 修长白皙指腹,很快就染上了一抹唇红,卫慈光恶劣地弄花了陆晚音的妆容,看着女子羞红的脸,心里暗暗有些恼火,这个女人,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很快,禅房之中响起了女子闷闷的呻吟,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事后,摄政王看都没看衣不蔽体,鬓发散乱,瘫软在被褥中,香汗淋漓的美艳妇人,他只在门外交代了几句,便率先离开了。 陆晚音强忍身上的不适感,简单洗漱了一番。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第11章 巧言舌辩应对跋扈公主 裴思恒闻讯赶来,劈手夺过僧人手里的木桶,哗啦啦从头倒了下去,冲进火场准备将陆晚音救出来。 可他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最后只好暂且退了出来。 他站在上风口,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烟灰,目光阴沉沉地望着被大火吞没的禅房。 静和公主兴冲冲赶来查验战果,见心心念念的裴郎竟这番狼狈,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立马上前询问他是否受伤? 哪知裴思恒面色愈冷,侧身躲开公主的触碰:“多谢公主关心,下官无碍!” 静和公主扑了个空,精致的面容瞬间就扭曲起来,眼底满是怨毒,她刚要说什么,远处传来一声“摄政王到”,又赶紧把嘴闭上了。 静和公主摆出笑脸迎上去,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静和拜见皇叔!” 卫慈光先是看了眼被烧毁的禅房,然后又瞥了眼一身狼狈的裴思恒,最后才把目光落在静和公主身上:“本王罚你闭门思过,谁准许你出来的?” “皇叔……”静和公主面色一白,赶紧狡辩,“我只是听见外面有动静,担心皇叔安危,才……” 卫慈光厌恶侄女的心狠手辣,又嫌她蠢笨,招来一旁的侍卫,明知故问:“此处是何人所住?” “回王爷,此处是裴夫人的禅房!” 裴思恒暗暗攥紧拳头,狭长阴柔的眼眸,此刻满是隐忍的怒意。 他上前拱手道:“王爷!好端端的,怎么就此处禅房走水?还望王爷彻查此事,还下官夫人一个公道!” “可能是裴夫人身边的婢子一时疏忽,碰倒了烛台呢?”静和公主阴阳怪气道,“烧着自己倒也罢了,差点连累百年寺庙遭此火灾。” 卫慈光冷眼瞥向静和公主,眼神冷酷,没有一丝感情。 就在此刻,人群后面传来了女子轻柔清脆的声音:“发生何事了?” 人群迅速散出一条路,穿着一身素衣,姿容姣好的妇人,由婢女搀扶着,缓步行来。 正是本该待在禅房之中,被活活烧死的陆晚音! 见她还没死,静和公主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慌,美艳的面容瞬间就变得狰狞扭曲起来。 这怎么可能?! 陆晚音望着被烧毁的禅房,发出一声惊呼:“啊?!我的禅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和公主很快冷静下来,瞪着陆晚音,冷冷一笑:“裴夫人,这么晚了,你不在自己房里,穿身素衣素服,是去了哪儿?” 此话一出,裴思恒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陆晚音先是盈盈向摄政王施了一礼,这才柔声道:“妾身今夜在大悲殿中诵经祈福,方才听见外面动静太大,这才出来瞧瞧。” “一派胡言!”静和公主怒道,她早已派人盯着陆晚音的一举一动,明明确定人就在房中,这才泼油点火,怎么可能凭空去大悲殿诵经祈福,“莫不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拿诵经祈福当借口?!” 陆晚音不卑不亢:“妾身冤枉,妾身今夜确实在大悲殿中诵经,侍女小婵可以作证。” 静和公主冷冷一笑:“那是你的奴婢!自然事事听从于你!” “除了小婵,寺中的广明大师也能替妾身作证。”陆晚音眨了眨眼道。 “阿弥陀佛。”广明大师起手道,“陆施主所言句句属实,贫僧见其潜心礼佛,便准许她今夜留在大悲殿之中。殿内灯火通明,贫僧即便远在禅房之中,也隐隐能听见陆施主的诵经声。” 静和公主怒道:“只怕是你俩事先串通好的!” 就在这时,马夫扭着一名僧人过来,一脚把人踹跪在地,大声道:“此人在附近鬼鬼祟祟,手里还握着火石!” 说着就把火石丢在地上。 吓得僧人连忙喊道:“不是我,不是我!火不是我纵的!我只是,只是听见动静,恰好出来看看!这火石是我从路边捡来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不说假话啊!” 裴思恒的目光如寒刃一般,盯着僧人,刚想开口,陆晚音已率先出声:“哦?那你袖上的油污又该如何解释?” “是,是贫僧诵经时,犯瞌睡,不小心打翻了油台,遂才……”僧人狡辩道,惊恐的目光下意识往静和公主身边瞥。 “寺中所用灯油为茶油,品质纯净,澄清透明,而你衣袖间的油污发黑,只怕是煤油吧?”陆晚音笑了笑道。 不等僧人继续狡辩,陆晚音便曲膝行礼,请王爷下令查验。 “好一个出家人不打诳语!”等查验结果一出,裴思恒笑得寒气四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公主救我!”僧人吓得面色惨白,砰砰磕头,还跪行到静和公主面前,求她救命。 静和公主神情狠厉,一脚将僧人踹开,冷冷道:“本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你这种卑贱之人可以攀扯的?”更是在僧人说出更多之前,赶紧吩咐左右,“还不快把这个疯和尚拖走!” “是!” 身边的宦官刚要动手,岂料陆晚音就开口道:“公主且慢!凡事总得水落石出才好,若此人还有共犯留在寺庙之中,恐对王爷和公主不利!” “陆晚音!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是本公主吩咐此人纵火?”静和公主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皇叔和本公主面前放肆!” “妾身不敢怀疑公主,但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若不还公主清白,恐外面谣言四起。” 陆晚音扬起脸来,正色道,“据妾身所知,公主下榻的别院,远在寺中东面,距离妾身所住之处,远比摄政王所住禅院远上不止一倍。公主是如何在走水后,抢在摄政王前面,来到此地的?莫不是公主精通夜观天象之术,早就察觉今夜之事?” 这几乎是把蓄意纵火一事,拉到了明面上说。 静和公主心里暗惊,诧异陆晚音何时变得这般能言善辩了,当即便道:“自有宦官可为本公主作证!” 陆晚音道:“可公主此前也说了,贴身的奴婢事事听从自家主人,恐怕宦官所言,也不足为信呢。” “你……!” 静和公主就这么稀里糊涂踩中了陆晚音设下的圈套,瞬间恼羞成怒,竟一把抽出侍卫的腰剑,朝向陆晚音狠狠劈了过去,厉声道,“贱人!受死罢!” 第12章 皇叔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千钧一发之际,摄政王曲指一弹,铮的一声,长剑断成了两截。 静和公主往后踉跄几步,既惊又怒地唤了声:“皇叔!” “放肆!本王面前岂容你胡作非为!”摄政王面色阴鸷,寒声道,“大齐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在找死不成?” “皇叔,我,我错了!”静和公主赶紧跪下求饶,“静和再也不敢了!” 陆晚音面色发白,心有余悸地咬了咬下唇。 不知过了多久,卫慈光才冷眼睥睨着那名僧人:“此事究竟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人指使?” 僧人面色惨白如纸,僧袍底下一片濡湿,尿都吓了出来。 摄政王手段残忍,人人皆知,一旦落入摄政王手里,必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静和公主抓紧时机,厉声呵斥:“你这秃驴,可要想清楚了再回话!你若敢无故攀扯,污蔑本公主,纵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罪!” 僧人绝望地闭上了眼,哆嗦着认了罪,说是自己见色起意,所以才想纵火引起骚乱,趁机掳走裴夫人。 卫慈光也不多说,一声令下,就把人拖出寺庙就地正法了。 至于罪魁祸首,卫慈光也没放过,直接命人将静和公主送回府,罚她闭门反省三个月,抄写佛经百卷。 事已至此,陆晚音也不好多说什么。 今日这个结果已是最好了,除非……让静和公主,不再是公主! 与陆晚音擦肩而过时,静和公主满眼怨毒,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狠辣地说:“陆晚音,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婊子!本公主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晚音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端庄的浅淡笑容,压低声儿毫不客气地道:“那妾身倒是要拭目以待,到底是公主先死,还是妾身先死!” …… 被石块堵住的山道,已经被摄政王下令疏通了,裴思恒有公务在身,不方便在此逗留,连个信儿都没通,便先行离开了。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陆晚音闭门不出,日夜为自己前世早死的孩儿念经超度,闲暇时,还亲手做了几盏荷花灯,与长明灯一道儿供奉在祭台。还捐了许多香油钱。 等她回裴府时,已是十日之后了。 没有休息多久,婆母那边就派人来传,让陆晚音过去一趟。等人走后,小婵才面露担忧地道:“夫人,只怕是来者不善。” 陆晚音正对着铜镜梳妆,闻言给了小婵一记安抚的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婵似吃了颗定心丸,帮着自家夫人挽发,又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副宝石蓝的耳坠,在询问了夫人的意思后,便为夫人戴上。 镜中女子面若桃花,姿容胜雪,一身华丽又端庄的绯红华服,犹如牡丹花一般娇艳欲滴。 她带着小婵来到寿康院,裴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玉盏迎上前,说是大人从衙门里回来了,正在房里同老太太和大小姐说话,请夫人先挪步至偏房稍待。 不知在谈什么隐秘事,竟不让儿媳妇听。 陆晚音给小婵使了个眼色,小婵拉着玉盏走到一旁,见四下无人注意,飞快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笑着问:“好姐姐,夫人近来在玉佛寺吃斋念佛,不知府中的事,今日刚回府,便被老太太唤来,可为着什么事?” 玉盏捏了捏荷包里硬鼓鼓的碎银子,低声道:“请夫人尽管放心,这阵子府里没生什么事,只不过,昨儿个,老太太送到碧华苑的两个通房丫鬟不老实,有个叫春桃的,也不知怎的,竟惹恼了大人。半夜突然让管家找人牙子来远远发卖了。老夫人为了这个事,气得早膳都没怎么用,大人知晓后,一回府便来向老太太请安。” 小婵一五一十回禀,陆晚音端起茶杯,一眼就看出茶是青城雪芽,算不得什么好茶,还隐隐有点霉味,想必是去年的旧茶。 想她堂堂国公府嫡出小姐,嫁到裴家当正头娘子三年有余,兢兢业业做好妻子和儿媳的本分,如今来了婆母这儿,居然只配喝旧茶。 陆晚音嫌弃地把茶放下,闻言没什么起伏。 莫说裴思恒只是发卖了两个通房丫鬟,纵是同其他女人生儿育女了,她也丝毫不在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裴思恒从老太太房里出来了,神情明显不悦,看见陆晚音也在,眼底的烦躁加深了。 连声招呼都没打,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陆晚音估摸着他是吃瘪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又只有裴思恒这么一个独子,一直以来都期盼着早日抱上孙子。 如今成亲三载,依旧没影儿,自然着急上火。 侍奉老太太的刘妈妈请陆晚音进去。 房帘挑开,一袭水葱似的曼妙身影缓步踏进。 陆晚音一袭盛装,腰间压裙子的玉佩也非俗物,是极上等的青玉料子,被能工巧匠雕琢成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串上嫩黄色的缧络。 走起路来,配饰巍然不动,裙摆如同流水请摆,显得腰肢纤细,身量高挑。 只一眼,裴思吟就嫉妒得红了眼,暗戳戳狠狠绞着手里丝帕,恨不得把陆晚音所有好东西,通通抢过来。 “儿媳给母亲请安。”陆晚音上前行礼,不等老夫人发话,便起身寻了个位置落座。 裴老夫人满胸怒火没处发作,当即就斥责道:“出门十多日,连规矩都忘了?我没让你起身,谁允许你坐下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陆晚音不紧不慢道:“婆母有所不知,儿媳在玉佛寺,不小心崴了脚,大夫说不宜久站,此事夫君也知,所以格外小心了些。若母亲硬要责罚儿媳,那儿媳站着便是,只是怕落下什么病根……” “行了行了!可不敢劳动你这个精贵人儿!” 裴老夫人吃了个哑巴亏,皮笑肉不笑道,“你一去玉佛寺,就待了整整十日,府中大大小小的事,你也不管。我儿年轻气盛,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伺候,之前给他挑了两个通房丫鬟,他又不喜欢,竟发卖了去!正巧,我这儿新得了个方子,让人抓了两帖煎了来,你且喝下,要是再怀不上孕,莫怪我不客气!” 第13章 婆婆赐药,我往地上泼 丫鬟把药端了来,陆晚音看都没看一眼,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才道:“生儿育女不是儿媳一人之事,纵是再好的药方子,给个没病的人服用,也是暴殄天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都是我哥的错了?”裴思吟怒道,“明明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简直就是个光打鸣不下蛋的母鸡!” 陆晚音抬眸瞥了过去,见裴思吟的发间簪了一支赤金缠丝的玫瑰发钗,看起来十分名贵,素日从未见她戴过,不由多看了几眼。 “妹妹何必动怒?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生孩子?若是传扬出去了,莫不是让人说裴家的大小姐恨嫁?” “陆晚音!” 裴思吟拍桌站起,一脸怒容,裴老夫人将人拉坐下来,一脸不悦,冲陆晚音道:“好了!你赶紧把药喝了罢!一会儿你去碧华苑一趟,给恒儿送些茶点!” 陆晚音心里冷笑,瞥向了一旁的药。 旁人或许闻不出来,但她此前可是在江湖中四处漂泊,什么腌臜手段没见过? 有时男女欢好,无须动情,此药足以令人神魂颠倒,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般腌臜的东西,裴老夫人居然堂而皇之地端给她,还真是想要孙子想疯了! 陆晚音不动声色,在婆母的审视,以及小姑子不怀好意的注视下,端起了药碗,可就在送入口中时,故作烫手,啪的一声,让药碗碎了一地。 “哎呀!我的药!”裴老夫人气了个半死。 裴思吟怒火中烧:“陆晚音,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既不想为我哥生儿育女,当年又何必耍手段,死皮赖脸嫁到我裴家来?” 陆晚音不紧不慢地抽出手帕,轻拭指尖不小心溅到的药汁,闻言冷冷一笑:“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嫂嫂我啊,巴不得为裴家开枝散叶,最好是生个像妹妹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到时候,把我的嫁妆首饰都给她。” “你——!”裴思吟被噎住了,下意识去捂发间的金钗,很快又想到什么似的,放下手,理直气壮道,“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告诉你,药还有!到时候煎好了,你看你喝不喝!” “好啊!”陆晚音丝毫不惧,“那就等药煎好了,送到梨香院吧。” 三人相看两相厌,又坐了一会儿,陆晚音就告退了。回到梨香院,陆晚音立刻吩咐小婵将负责看管库房的管事娘子找来,顺便找出了嫁妆单子。 不一会儿,李瑞家的就来了,此人并非裴家家奴,而是陆晚音在嫁入裴家时,国公夫人从外面挑的奴仆,看着老实忠厚,卖身契也一并给了陆晚音捏着。 李瑞家的一进门就跪地行礼。 陆晚音没让她起来,而是细细查看嫁妆单子,她自小聪颖,学什么东西都快,管家以来,每月都会清查府中账本,以及清点库房。因此簿子上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片刻后,陆晚音如炬目光直直落在李瑞家脸上,她知道对方一直以来都老实本分,从未有过半点差错,但人心隔肚皮呀,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陆晚音唤来小婵,附耳低语,小婵退下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欠身道:“夫人,奴婢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夫人说的那支发钗!” 李瑞家的不明所以,听见房门被关上了,瞬间就有点惊慌,忙道:“夫人,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夫人示下!” 陆晚音又看了小婵一眼,小婵点点头,狠狠训斥道:“好你个李瑞家的!平日里看你老实本分,想不到你竟然监守自盗!” “冤枉啊,奴婢冤枉!”李瑞家的连忙喊冤,“夫人!奴婢的卖身契可都在您手里攥着呢,这三年来和家里男人一起为夫人看守库房尽心尽责,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笔记录都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监守自盗?!” “你还不承认?嫁妆里头明明有支赤金缠丝的玫瑰钗子,薄子上也记得清清楚楚,可我方才去库房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库房钥匙一把在夫人手里,一把在管事的手里,你说不是你拿的,那是谁拿的?”小婵逼问道。 李瑞家的还是喊冤,恨不得把头磕破,小婵见状,恶狠狠道:“好你个贱婢!还不肯承认!今日就把你发卖了!” “夫人饶命啊!倘若真是奴婢拿的,就让奴婢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李瑞家的面白如纸,涕泗横流地赌咒发誓,“再说了,夫人手里也有一把钥匙,莫不是夫人身边……” 陆晚音身边最亲信的丫鬟,只有小婵一人。而那把库房钥匙,她一直藏在抽屉里的木匣中,还专门上了锁,寻常人不可能触碰的到。 “不是我这边出了问题。”陆晚音正色道,“你也别喊冤了,发钗不会凭空消失,既不是你所为,那就自然另有他人。寻常可有谁出入过库房?” 李瑞家的暗暗思索起来,除了自家男人外,也没人往库房去,难道是自家男人?不,不可能,这要是真的,那自家可就是打死勿论了啊! 李瑞家的当即表示没有其他人,一定是小婵找漏了。 小婵啐道:“我呸!你当我和你一般老眼昏花么?” 陆晚音细细思忖,让小婵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暂且把李瑞家的看管起来,然后又把李瑞找来,分开盘问。 李瑞老实本分,嘴巴笨,胆子也小,陆晚音捏着他的奴契,终于找到了疑点。原来不止李瑞两夫妇进过库房,李瑞家的女儿铜钏也进过。 而且此前不知怎么的,大小姐丢了玉镯,大张旗鼓的找,竟然在铜钏身找到了。 裴思吟当场发作,要让人把铜钏拉出去剁手,铜钏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跪在大小姐面前连连磕头,百般哀求,裴思吟抓着了把柄,趁机将她收拢了。 事后便逼着铜钏偷盗,一来二去,李瑞也发现了,可事关自己女儿,而且东西已经丢失了,他不敢声张,只能尽力帮女儿遮掩,连婆子都瞒着。 “夫人饶命啊,奴才是逼不得已呀!”李瑞边磕头边哭道,“裴大小姐苦苦逼迫,前几天,非要让奴才偷套宝石头面出来,奴才不敢,只好随便拿了个金钗糊弄过去!这都是奴才一个人的错!求夫人高抬贵手,放了奴才的妻女啊!” 小婵趁机附耳低声道:“夫人,奴婢见过铜钏,是个九岁大的小丫头,人看着挺乖巧老实的,不像是手脚不干净的!” 陆晚音哪里还会不明白? 只怕是裴思吟贼喊捉贼,故意设的圈套。 陆晚音让小婵把李瑞家的带了出来,得知自家男人和女儿偷了夫人的东西后,李瑞家的先是气愤地捶了几拳,而后又涕泗横流地向夫人求情。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小婵在一旁气愤道,“真是可惜那支金钗!还有那些被偷的东西,可得拿回来才好!” 陆晚音自有主意,她问李瑞夫妻可愿戴罪立功,二人连连表示愿意,但凭夫人吩咐。 于是陆晚音就细细嘱咐了几句,便放二人去了。 第14章 设计擒贼 是夜,裴大小姐的杏林院小门处,两道人影鬼鬼祟祟,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你可听仔细了?大小姐要的那套宝石头面,确实在夫人的库房里?”裴思吟身边的二等丫鬟迎春,拉着一个半大的小丫头,堵在角落里盘问。 铜钏点点头,小声说:“迎春姐姐,我当真听仔细了,我爹娘说了,那套宝石头面夫人根本就没当,一直藏在库房里头!” “那你还等什么?不赶紧把宝石头面偷来?上回让你偷,结果你就只偷了支金钗出来!大小姐已经很不高兴了,这次要是还偷不出来,铁定没你这小蹄子好果子吃!”说着,迎春一指狠狠戳在铜钏的额间,没好气地训斥。 “迎春姐姐,不是我不肯往外偷,我根本就认不得大小姐说的什么宝石头面,万一要是偷错了,大小姐恐怕又要生气了,好姐姐你见多识广,要不然跟我一起去库房一趟吧?”铜钏挽着迎春的手臂央求。 迎春啐道“你这小蹄子!这是大小姐吩咐你的差事,你倒使唤起人来了!” “好姐姐,事成之后都是姐姐您的功劳,说不准大小姐一高兴,就把姐姐提升至一等丫鬟了呢!”铜钏讨好道。 迎春心里细细一琢磨,是这个理儿! “你个死丫头,就你机灵!”迎春谨慎地问,“你老子娘这会儿可睡下了?” “早睡下了!”铜钏打着包票,“我爹回来喝了点酒,然后就跟我娘进房里了。喏,库房的钥匙我也偷来了!” 迎春见状心里暗暗一喜,知这小蹄子的把柄还在大小姐手心里攥着呢,平时也算老实,便放心大胆地随她去了。 二人偷偷摸摸来到了库房,咔的一声,铜钏把库房的锁打开,迎春还是头一回进来,被库房里琳琅满目的嫁妆惊得挪不开眼,脸上写满了贪婪,直扑到箱子面前,抓起里面的珠宝,兴奋地试戴,浑然没注意铜钏已经悄悄离开了。 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动静:“抓贼了!有贼进府了,快来人啊!” 一时间惊动了整座裴府,满府上下灯火通明,等迎春意识到不对劲儿,慌忙要逃出库房时,早早被埋伏在库房门口的两个粗使婆子拿下了。 “我不是贼!快放开我,我是大小姐身边的迎春!别碰我!”迎春大喊大叫,剧烈反抗。 一旁的婆子不跟她客气,抡圆胳膊就是一记嘴巴,骂道:“凭你是谁!居然敢偷东西!等把你带到夫人面前,看你还怎么抵赖!” 说着就用麻绳将迎春捆了个结实。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老太太和大小姐耳中。 等俩人到时,陆晚音已经命人开始清点库房了,一人拿着嫁妆单子,一人拿着账簿,李瑞一家跪在地上,铜钏也在,各个低眉顺眼的。 而迎春被五花大绑,脸上一片红肿,唇角也见了血,一看见裴思吟,立马哭求:“大小姐救命!” “呀!”裴思吟发出一声惊呼,“谁把你打成了这样?” 裴老夫人由老妈子搀扶着,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落在陆晚音身上,不悦道:“大晚上的,这是在闹什么?!” “回婆母,今晚儿媳院里的两个老妈子,听见库房附近传来动静,走过去一瞧,抓到了一个小贼。”顿了顿,陆晚音望向了裴思吟,故作惊讶地问,“此人好似是妹妹院里的丫鬟呢。” “你胡说什么!我院里的丫鬟才不是什么小贼!”裴思吟怒道。 恰在此刻负责清点库房里老妈子上前禀告:“夫人,已经查点清楚了,统共缺了十三样东西,这是名单,请夫人过目!”说着就把单子交给了陆晚音。 陆晚音随意看了几眼,故意念了出来:“……翡翠玉如意一柄,珍珠一斛……呀,还丢了一支赤金缠丝的金钗呢!” 此话一出,裴思吟面色一白,赶紧趁人不注意,一把将发间的金钗拔了下来,刚要收回衣袖中,不料小婵就叫嚷开了:“呀,大家快看!大小姐头上簪的,也是赤金缠丝的金钗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刚好逮个正着! 裴思吟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故作镇定道:“那又如何?我堂堂裴家大小姐,难道还没一支赤金缠丝的金钗?” 还冲着小婵发难,“你这贱婢!竟敢当着老太太的面大声喧哗,反了你了,来人!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立马有老妈子冲了上前,却被梨香院的粗使婆子挡下了。 陆晚音笑了笑:“妹妹何必动怒?小婵也没说妹妹的任何不是呢。”然后又把矛头对准了迎春,冷冷一笑,“好你个贱婢,手脚竟不干不净的,还偷到我的库房里来了!丢了这些东西,你都藏哪儿了?!” 迎春面色发白,急忙叫冤:“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偷,还望夫人,老太太,大小姐还奴婢一个公道啊!” 第15章 处置偷窃库房的奴婢 面对迎春的哭求,裴思吟果断弃卒保帅,一脚将人踹开,恶狠狠地道:“好你个贱婢!竟行出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蠢事!” “好了,奴婢手脚不干净,是她自个儿下贱!”裴老夫人人精儿似的,看出了个大概,为了不牵连女儿下水,赶紧吩咐一旁的婆子,“把这贱婢嘴堵实了,找人牙子来,远远卖出去便是了!” 可梨香院的几个婆子把人堵得严实,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子压根碰不着迎春。 见状,裴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悦道:“陆晚音,你这是什么意思?婆母处置府里的下人,那是天经地义!” 陆晚音故作恭顺,语气却不卑不亢:“婆母处置犯了错的下人,确实在理,可凡事总得查个清清楚楚才好!这迎春是妹妹院里的丫鬟,平日里看着还算老实,竟想不到手脚不干不净的,今个既偷了我库房里的东西,说不准儿也偷了妹妹的东西呢!” 顿了顿,陆晚音又道:“依我看不如带人去查她的房间,看看被她偷的那些东西,都藏哪儿了!”说着就示意身旁的小婵。 小婵会意,立马领着几个粗使婆子要闯进大小姐的杏林院。 裴思吟怎么肯?立马出声阻拦,还厉声训斥:“你们凭什么搜我院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陆晚音正色道:“妹妹莫要误会,嫂嫂我啊,可不是让人搜妹妹的院子,而是搜偷东西小贼的房间。如此,也能还妹妹一个清白,省得日后传扬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授意的呢。” 小婵领的几个粗使婆子寻常做惯了脏活累活,一个个身形高大,孔武有力,卖身契又算攥在夫人手里,因此得了吩咐,就蛮牛似的往杏林院里冲。 裴老夫人见状怒不可遏,厉声训斥道:“好你个陆晚音!居然敢搜吟儿的院子!我还没死呢,裴家怎么都轮不到你做主!来人啊,快点来人……!” “婆母说哪里的话?婆母身体这般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不出片刻,小婵就带着人回来了,将搜出来的东西,一一呈给陆晚音看,小婵道:“夫人!东西都在这儿呢,唯独缺了那支金钗!” 陆晚音的嫁妆都是从国公府里带出来的宝贝,各个价值连城,她就笃定了裴思吟不舍得典当,再者,若是被人知晓裴家居然私底下拿好东西出来典当,不知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裴思吟气得面色铁青,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恰在此刻,裴思恒从外应酬回来,见府里这么大动静,便随意拦了个下人询问。 此刻才一露面,裴思吟就委委屈屈扑了过去,诉苦道:“哥哥!你看你这个好媳妇儿,居然差使一群贱婢搜我的院子!若是传扬出去,妹妹都没脸见人了!” 就连裴老夫人也咚咚咚捣着拐杖,怒斥陆晚音无法无天,眼里没了她这个婆母! 裴思恒面色发沉,不悦地扫了一眼陆晚音。 来时就打听清楚了,眼下见人赃并获,大致明白了几分,但好歹是自家亲妹妹,无论如何也会袒护,当即便道:“既是奴婢心存不轨,犯了盗窃罪,那便处置了便是!” 说着就吩咐身后的随从,将迎春拖下去打。 吓得迎春刚要大喊大叫求饶,已然被捂住了嘴,拽走了。很快远处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闷闷的哀嚎。 裴老夫人见有儿子撑腰,底气也足了,还要把李瑞家的,一道儿给发落了。裴思吟趁机还说出铜钏此前偷她镯子的事。 岂料陆晚音直接怼了回去,“李瑞一家是国公府随我陪嫁来的奴仆,就不劳婆母处置了。” “那小蹄子偷我手镯的事,你又要怎么说?”裴思吟恶狠狠瞪着陆晚音。 “偷你镯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呢。”陆晚音明知故问。 “就在三个月前!她偷了我的镯子,当时人赃并获,我院里好几个丫鬟都可以作证,由不得她抵赖!”裴思吟恶毒地道,“当时我念她年幼,没同她计较,既然今晚都处置了迎春,不若也把她处置了!来人,把那个贱婢拖下去打死!” 李瑞夫妻赶紧团团护住女儿,怎么都不肯撒手。 陆晚音语气骤然冷了三分:“妹妹说这话好没道理!三个月前发生的事,现在才拿出来说!且不提此事真假,是否有冤情,便说妹妹此前既已饶恕了她,如今又反悔,若是传扬出去了,只怕该说妹妹出尔反尔,连个半大的小丫鬟都容不下呢!” 气得裴思吟狠狠跺脚,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你也别得理不饶人!这事归根结底跟吟儿一点关系都没有!”裴老夫人不悦道,“东西既然都找到了,就赶紧散了吧!” 语罢,就握着裴思吟的手,要将人先带走。 哪知李瑞家的,突然大声说:“大小姐请留步!大小姐之前头上簪的金钗,要是奴婢没认错,就是库房里丢的那支!”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裴思吟身上。 裴思吟狠狠咬牙,气得一把将金钗砸向了李瑞家的,怒骂:“什么腌臜东西!本小姐才不稀罕!” 闹剧终于散场了,裴思恒临走之前,还若有所思地审视了陆晚音片刻。 等人都走后,陆晚音才对着跪在地上的李瑞一家,道:“这次算你们将功补过,若再有下次,莫怪我不留情面!”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李瑞夫妻赶紧按着铜钏砰砰磕头。 小婵把金钗捡了起来,仔细擦了擦,望着失而复得的东西,脸上扬起了笑。 陆晚音吩咐李瑞家的,务必把东西看管好,至于库房的钥匙,暂且由小婵保管。 “夫人,东西虽然都拿出来了,但奴婢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小婵在没人的地方,面露担忧地说,“总觉得大小姐和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晚音和煦一笑,拉着小婵的手,安抚道:“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若想斗,我便跟他们斗到底!” 第16章 恶毒小姑子想给她下毒 迎春被活活打死了,她娘老子抱着女儿的尸体,在小门边嚎。 一早小婵过来伺候陆晚音洗漱,神情有些凝重,簪发时,还不小心勾到了头发,忙不迭道:“对不起,夫人,奴婢不是有心的!” 小婵素来还算沉稳,想来是被昨夜之事惊吓到了。 陆晚音望着铜镜中,小婵些许发白的脸,柔声道:“小婵,你莫怕。我早便说过,与你情同姐妹,必不会让你落得个和迎春一样的下场。” 小婵低着头,抿唇道:“夫人,奴婢不是担心这个,只是……”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惊恐,语气也低了下去,“奴婢今早路过后院,远远瞥了几眼,迎春的死相凄惨极了,听说是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按在长凳上,用胳膊粗的木棍活活打死的!” “那动静忒大,惊来了她老子娘,咚咚咚一顿磕头,求大人饶她一命,大人都不曾理会,还,还说什么,再要有人胆敢忤逆背弃主子,下场就跟迎春一样!” 迎春替她的主子背了黑锅,因是个家生子,娘老子都是裴家的奴婢,按照大齐的律法,若是偷窃主家的财物,纵是被打死也不为过,若情节严重,且父母有包庇之责,一家老小通通处死都有可能。 裴思恒此举,明面上是处置迎春偷窃,实则是杀鸡给猴看,变相让陆晚音乖顺服从,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莫以为爬上了摄政王的床,就攀上高枝了,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要看看他裴思恒答不答应。 陆晚音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即就吩咐小婵,取二十两银子,让她一会儿私下给迎春的爹娘,只当是葬身钱。 “夫人,明明是迎春和大小姐蛇鼠一窝,偷了咱们的东西,才落得这般下场,夫人为什么还要给银子?” 还给了这么多! 要知道迎春在裴思吟身边伺候,不过是个二等丫鬟,一个月月钱才一两银子。 裴思吟刻薄刁蛮,不好伺候,打骂身边的奴婢是家常便饭,甚至还会扣人月钱。而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家三口吃穿不愁十来年了。 “迎春是裴家的家生子,做错了事,要打要杀,全凭裴家的主子说了算,纵然裴思恒昨夜让人下了狠手,她娘老子心里有怨,却也不敢声张。” 陆晚音边说边从首饰盒里,挑挑拣拣了一副珊瑚耳串,小婵见状,赶紧接手为夫人戴上。 “人心隔肚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兔子还会咬人呢!” 陆晚音言下之意,就是用这二十两银子,收买迎春的爹娘。 小婵不蠢,一点就透,当即就点头应了。 事后按照夫人的吩咐,拿了二十两银子,亲手交到了迎春娘的手里。 “啊,这……” 迎春娘哭得眼眶通红,因是奴婢,在裴家没地位,哪怕死了个女儿,也不敢明晃晃办什么丧事,再让主家觉得晦气。 女儿死得又不光彩,迎春娘厚着脸皮,去向大小姐讨点银钱,好安葬女儿,被狠狠一通咒骂,还挨了记窝心脚。 老两口在裴家矜矜业业干了大半辈子,生了一儿一女,临了了,就连葬女儿的钱,都是管旁人借的。儿子如今都十三岁了,大字不识一个,成天到晚在府里干杂活,天生的奴才命。 老两口原本还指望女儿争点气,爬上主子的床,当个通房丫鬟,若是肚子争气,揣上了金贵蛋,以后一家子都能跟着沾点光。 谁曾想主家一点情面都不讲,任凭老两口把头都磕破了,腕粗的棍,噼里啪啦往迎春身上砸。把人打得昏死过去,连个大夫都不准请,迎春哀嚎了一夜,天还没亮就断了气。 “夫人心善,知你们一家不容易,特意吩咐我送些银子来!”小婵见四下无人,将迎春娘拉到角落里,又道,“夫人昨夜是想让迎春自个儿交代清楚,谁曾想迎春死咬着牙,怎么都不肯交代!这不,动静一大就招来了大人,不等夫人开口,就把人给发落了!” “这些银子你拿好,好生把人安葬了,剩下的钱攒起来,以后总归用得到!”小婵边说,边把装了银子的荷包往迎春娘手里塞,“老两口以后守着儿子,好好过,在老夫人,大人,还有大小姐面前,千万别挂脸子,再招他们烦!” “谢谢姑娘,谢谢夫人!”迎春娘哽咽起来,长长叹了口气,“怪只怪那丫头手脚不干净,脑子一时糊涂竟敢去偷夫人库房里的嫁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 迎春胆儿再大,要是没有大小姐的怂恿,也万万不敢把手往夫人库房里伸! 昨夜分明就是替大小姐背了黑锅,死都死了,还被大小姐唾骂成“没用的贱蹄子”,“死了拉倒,没用的贱货”,搁谁谁不心寒? 当天夜里,裴思吟消了气,就派人把迎春的娘老子找来,先是把脏水一股脑泼在陆晚音头上,旋即咽了咽吐沫,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选了支最便宜的簪子,跟打发乞丐似的,随手丢在老两口面前。 “迎春这些年在我身边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喏,把这个拿去,给她多烧点纸钱,没准儿能沾沾我的贵气,下辈子投个好胎,不再做奴婢!” 裴思吟高高在上的姿态,再度引起老两口的怨恨,互相对视一样,可都敢怒不敢言。 末了,裴思吟才说出了真实目的,眼里满是狠厉:“陆晚音害死你们的闺女,莫说是当娘老子的,就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也咽不下这口气!” 说着,她丢了一包药过去,压低声儿道,“想办法混在陆晚音的饭食里,莫怕,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服用之后,就再也不能受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只要陆晚音失去当母亲的资格,看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裴家! 等哥哥把她休了,自己就能趁机霸占陆晚音的嫁妆了! 想到此处,裴思吟不禁笑出了声,殊不知老两口前脚才从她这出来,后脚就跑去给夫人通风报信了。 第17章 以牙还牙 陆晚音正在翻看账本,自从嫁到裴家以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在管。 上伺候婆母,下管理中馈,还要每天面对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丈夫,以及胸大无脑的刻薄小姑子,明明把裴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却始终得不到一句好话。 这不,眼皮子短浅的小姑子,又要作妖了。 迎春娘人还算老实,在底下那群裴家的奴婢中,算踏实肯干的,方死了闺女,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又被大小姐差使着害夫人,一五一十说清楚后,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陆晚音稍微晾了晾人,直等迎春娘自个儿按捺不住了,开始发誓赌咒,这都是大小姐的逼迫,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没办法。 说着说着,又想起她那惨死的女儿,眼泪紧跟着掉了下来,膝行着凑了过去,迎春娘砰砰磕头,满脸哀求:“夫人救命啊!大小姐这回下了死令,要是不把那腌臜东西混在夫人的饭菜里,就,就要把我那十来岁的小栓子,发卖到码头,给人扛沙包去!求夫人可怜可怜奴婢,才死了个闺女,要是连儿子也没了,奴婢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 裴思吟果真恶毒,明知小栓子是夫妻两人的命根子,竟拿他来要挟,怪不得迎春娘跟被地府里的无常勾了魂儿似的,慌里慌张就跑来了。 要知道下毒谋害正房夫人的罪名,远比偷窃要厉害多了,迎春不过是狐假虎威,仗着大小姐的势,想借花献佛,还没偷到手,就被裴思恒下令打死了,像是这种下毒之事,一旦暴露,莫说是迎春娘,就是她那无辜的小儿子,也甭想活命。 陆晚音放下账本,小婵赶紧从旁奉茶,接过后微微呷了一口,才把沉静的目光落在跪地的妇人身上,道:“那大小姐可有说,待事成之后,要如何处置你们一家?” “大小姐说了,要提携栓子他爹当个小管事!”顿了顿,迎春娘咽了口唾沫,“还说要出钱,供小栓子读书,等他再大些,就让他跟在大少爷身边,当个小厮!” 威逼利诱这一套,也是被裴思吟玩明白了。 只不过像这种口头许诺,最当不得真,尤其裴思吟惯爱出尔反尔,整个裴家没有不知道的。 更何况无缘无故就调了人接任管事,理由立不住脚不说,原先的管事定也不会答应,纵是表面服从,内心也是不高兴的,以后如何办得好差事? “夫人,奴婢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事情轻重!像是谋害人命这种事,就算给奴婢再多的好处,奴婢也万万不敢答应啊!”迎春娘还算机灵,把大小姐给的毒粉,以及打赏的簪子拿了出来,叩头道,“求夫人给出个主意!” 陆晚音已有主意,让迎春娘离近些,低声吩咐了几句,迎春娘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陆晚音深谙此道,并许诺道:“大小姐一计不成,怕是要怪责于你,事成之后,我会想个由头,将你们一家三口送去庄子上,纵当不成小管事,但起码日子过得清闲。”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迎春娘感激不尽,连连磕头。 陆晚音乏了,示意小婵将人送出去。 翌日,陆晚音没有去给婆母请安,而是借口说肚子疼,吩咐小婵去请个大夫来。 裴思吟早早派身边的丫鬟在梨香院附近守着,见状立马跑回去通风报信。 “好啊!” 裴思吟正在上妆,闻听此言立马喜上眉梢,铜镜中的娇俏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阴毒,让丫鬟凑近些,附耳低语了几句。 之后忙不迭跑去给老夫人请安,还故作姿态,一直捂着胸口,长吁短叹。 老夫人担心女儿,忙握了她的手,询问缘由。 不等裴思吟开口,身旁的丫鬟秋霞便道:“回老夫人,自从那天晚上,夫人派人搜了大小姐的院子,大小姐就彻夜睡不安稳了。昨夜醒来七、八回,每每醒来都胸闷气短,大小姐怕老夫人担心,就撑着不让说!” “你这孩子,自个儿身子不爽利,怎生不知请个大夫来看看?家里还能缺了这点银子?!” 裴老夫人既生气,又心疼,连忙吩咐身边的婆子去请个大夫来,秋霞见状,赶紧欠了个身,说自己腿脚快,便领了差事退下了。 裴思吟假模假样地捂着胸口,娇娇滴滴道:“母亲!女儿还不是被那个陆晚音给气的?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自己是国公府的义女,出嫁时得了些像样的嫁妆,就敢在咱们裴家耀武扬威的!我不过是看上她几样东西,她就敢耍手段,命人搜我院子,来日不得蹬鼻子上脸,把我赶出裴家?” 裴老夫人面色一沉,怒道:“有我老婆子一口气在,还能让她反了天不成?她敢欺负你,我剥了她的皮!”顺势拍了拍女儿的手,“你放心,她得意不了太久,再要是揣不上孩子,就让恒儿休了她!到时候她那些嫁妆全是你的!” 另一头秋霞故意带人挡住了小婵的去路,不由分说把大夫抢了来,让先去老夫人房里,给大小姐看病。 小婵假模假样拦了几回,秋霞随她家主子,在府中嚣张跋扈惯了的,直接将拦路的小婵推倒,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要是耽误了大小姐看病,没你好果子吃!” 等人走后,小婵才站了起来,对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贱蹄子!” 然后就赶紧回了梨香院。 陆晚音正好好坐在书案后面,手抄佛经。这些经文是要奉在寺庙中,为她前世的苦命孩儿超度的。 “夫人,奴婢已经照夫人的吩咐,提前买通了大夫!”小婵一脸兴奋,还吐了吐舌,狡黠地说,“大小姐这回可有苦头吃了!” 陆晚音莞尔:“这就叫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巧抄到一句“恶习结业,善习结果”,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罢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奉还。 第18章 设计让愚蠢小姑子吃鸡屎 老夫人房里,大夫正在为裴思吟诊脉,一脸凝重。 “大夫,我家女儿这是怎么了?可有大碍?”裴老夫人担忧地询问。 大夫收回手,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直摇头叹气,惊得裴思吟立马坐起身来,还当自己有什么隐疾,赶紧询问。 “大小姐胸闷气短倒不是什么大病,只须放宽心,好生休养便是,只不过……”话到此处,大夫又是一声长叹,面色看起来非常凝重,把裴老夫人和裴思吟吓得不轻。 人都说不怕大夫笑,就怕大夫叹气,裴思吟心里直咯噔,再次追问,裴老夫人当大夫是在故弄玄虚,没好气地说:“不差你那点银子!有什么话赶紧说,别吞吞吐吐的!” “大小姐近来,是不是易怒易燥,多梦易醒,头晕目眩,总觉得口干舌苦,吃什么都没滋味?”大夫问。 这些症状裴思吟都有,但她只当是被陆晚音气的,根本没当一回事,眼下被大夫指了出来,心尖蓦然一颤,忙问:“是又怎么样?” “此乃肝火旺盛所致,肝乃五脏之一,调理气机,藏血排污,疏泄养气,若肝火旺盛则导致气血不通,轻则口舌生疮,面色枯黄,容色暗沉,重则急火攻心,一命呜呼!”大夫夸大其词,瞬间把裴思吟吓得面色发白,对于女子而言,容貌何其重要? 更何况她还未出阁,若是容貌毁损,日后如何嫁得出去? 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了?! “大夫,这可有的治?”裴老夫人握住女儿的手,示意她冷静,压低声道,“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治好我女儿的病症,少不得你的好处!” 大夫道:“治倒也能治,从现在开始,大小姐足不出户,莫沾染外人的浊气,每日饮食清淡,忌荤腥油腻,不可发火动怒,以防肝火攻心,伤及心肺,若是可以,不妨日日抄写佛经,可凝神静气,养肝排毒,调理身心。” 足不出户,岂不是要她整日待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 还得忌荤腥油腻,手抄佛经,裴思吟正值豆蔻年华,被裴老夫人娇宠惯了的,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当即就摇晃着母亲的胳膊,让大夫再想想其他法子。 “好了,就听大夫的!”裴老夫人不为所动,要是女儿的容貌毁损,日后怎么找婆家? 本还想着给她说一门好亲事,日后能在仕途上帮帮她哥哥的忙,若是嫁不出去,岂不是成了京中的笑柄? 眼神示意身边的婆子,在给了赏钱之后,裴老夫人警告大夫:“此事务必保密,不可对外宣扬。” 京中贵女多以温婉可人,贤良淑德为人喜爱,若是被人知晓裴思吟易怒易燥,肝火旺盛致容貌有损,只怕会贻笑大方。 大夫连连应是,大手一挥写了药方子,刻意多加了几味苦药,分别是五灵脂,望月砂,鸡矢白,左盘龙,也就是所谓的老鼠屎,兔子屎,鸡屎,以及鸽子屎。 药煎好后,裴思吟光是闻着,就已经快恶心吐了,在裴老夫人的催促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灌,才灌了几口,就哇哇吐了一地,眼泪都呛出来了。 陆晚音得知此事时,已经抄录好了一册佛经,见小婵笑得都直不起腰了,就让她收敛着,可莫在人前露馅了。 “知道了,夫人!”小婵吐了吐舌。 陆晚音收起抄好的佛经,见天色已经不早了,裴思恒应该要下朝了,就示意小婵出去闹。 小婵不负所托,在前院闹开了,大哭大叫,说自家夫人都疼晕了,还扑到老夫人院子里,哀求大小姐行行好,快把大夫放出来。 裴思恒下朝方回府上,就得知了此事,原以为是自家母亲生了病,正急急往母亲房里钻,听了片刻才知,原来是陆晚音一早肚子疼,派丫鬟请了大夫来,没曾想被自家妹妹身边的丫鬟截胡了。 冷眼瞥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婵,裴思恒先是给母亲请安,之后才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面色红润,生龙活虎的亲妹妹。 裴思吟有些心虚,忙装胸口闷,躲到母亲身后。 裴老夫人这会儿也大致明白了几分,心里虽有点恼火女儿耍的小心眼,但想着自家女儿确实有病在身,便道:“行了!又不是什么娇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不就是肚子疼?又不是死了,哭嚎什么?!” 当即就让人把小婵往外赶。 裴思恒心里暗恼,摄政王对他提携上来的官员名单,态度不明,他几次试探都无果,又不敢当面质问,本想着今夜甜言蜜语哄一哄陆晚音,让她前往摄政王府,趁机打探摄政王的心意。 不料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当即就吩咐身边的小厮,赶紧去请大夫。 自己则是破天荒地往梨香院去,才一踏进房门,裴思恒就关切地问:“晚音,听说你肚子疼,好在可好些了?” 陆晚音松了发髻,故意用脂粉将面色抹得惨白,此刻静卧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对裴思恒的话置若罔闻。 裴思恒强忍着厌恶,走上前刚要再开口,小婵就将大夫拽了回来。 经过大夫的一番诊治,确定夫人只是有些体寒,没什么大碍,开了个药方就走了。 待房里空了,裴思恒假模假样走过去关切,陆晚音对他爱答不理的,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看着她这副形容,裴思恒知今夜是不可能去侍寝了,心里暗恼,正巧裴思吟过来看戏,还没走进房里,声音就飘了进来:“听说嫂嫂突然肚子疼,我特意过来瞧瞧……” 裴思恒恼火自家妹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生怕陆晚音再有什么差池,若是再不能去侍寝,选官一事只怕要泡汤了,索性就吩咐身边小厮,把人赶了回去,还吩咐下去,没有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过来打扰夫人休养。 气得裴思吟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当天夜里又喝了一帖药,又苦又恶心,吐了十来回,连晚饭都没吃下。 崩溃地在房里大哭大闹。 第19章 狗男人前来示好 陆晚音这一“病”,就“病”了好几日。 正好以怕给婆母过了病气为由,免了日常的晨昏定省。 小婵挑开门帘走了进来,幸灾乐祸地道:“大小姐最近喝药喝得食不下咽!老夫人不让她出门,就一天到晚憋在房里生闷气,摔摔砸砸的,闹得院子里乱糟糟的!” 把刚从前院拿来的新鲜瓜果摆放好,小婵抿着嘴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小蹄子,居然看出那药里的成分,私底下和其他丫鬟嚼舌根,正巧被秋霞听见了,把话传到了大小姐耳朵里,本想领个功劳,没曾想被大小姐狠狠赏了两巴掌!这不,方才我过来时,看见秋霞躲假山后面哭呢!” 陆晚音这才把目光从佛经上移开,扫了眼桌上的瓜果,问:“这是迎春家送的?” “是呢,夫人,迎春家在庄子上自在得很!依着夫人的吩咐,已经打点下去了,只要迎春家的老实本分,踏实肯干,明年就让她家栓子去附近学堂里读书,老两口感激不尽,直说夫人是活菩萨呢!” 对于迎春的惨死,本在陆晚音意料之外,虽非死于她手,但终归与她有关。 如今既算是除了个隐形的暗刀,也算是小小地弥补一下迎春一家。 陆晚音抄佛经抄得手酸,小婵见状赶紧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盒药膏,一边为夫人揉腕,一边望着抄好的佛经,不解地问:“夫人近来怎生老是抄录佛经?抄得手都酸了,奴婢看着心疼得紧!” “佛经可使人心静,以前就是心思太浮,常奢望得到旁人的真心,所以过得处处不如意。如今我潜心礼佛,反而脱胎换骨,知这世间万物,唯利是图,什么骨肉至亲,夫妻之情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人还是要待自己好些。” 顿了顿,陆晚音反握住小婵的手,笑了笑,“以后你我姐妹都要为自己好好活,有苦不吃,有罪不受,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小婵似懂非懂,觉得夫人跟从前不一样了,很开心夫人终于想通了,还笑着大力点头。 是夜,裴思恒再一次来到了梨香院,与前几日假模假样的关心不同,今夜显得怒气冲冲。 小婵见状赶紧上前阻拦,却被裴思恒身后的小厮拦住了。 哐的一声,房门重重关上。 裴思恒疾言厉色地质问:“陆晚音!你到底在摄政王面前说了什么?为何我此前拟定好的选官名额,摄政王竟一个都未曾采用?!” 陆晚音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此刻正倚靠在床头,喝着补药,闻言,她故作迷茫地仰头,“我都是按照夫君的吩咐行事,不成有过差池。” 可如今的局面就是,裴思恒处心积虑谋划了一场,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早已和那些同窗说定了,眼下计划有变,他不知该如何同那些人解释! 不等裴思恒再度发难,陆晚音就假装虚弱不堪地咳嗽了几声,“我自上回从寺庙回来,就未再去过摄政王府。本想着再去一趟,为夫君谈谈摄政王的口风,岂料几日前突然腹痛如绞,时至今日还未痊愈……” 提及此事,裴思恒更加恼火,但这个火气却不是冲着陆晚音,而是他的亲妹妹! 要不是那个蠢妹妹,无缘无故扣了大夫,怎么会让陆晚音缠绵病榻这么久? 裴思恒恨不得立马将裴思吟狠狠锤楚一番,但考虑到正事要紧,深呼口气,裴思恒缓和了语气,竟厚颜无耻坐在床边,温声细语道:“晚音,你知道的,这次选官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如今之计,只能由你去游说摄政王了。” 话到此处,裴思恒还假装深情,接过碗,亲自喂陆晚音喝药,柔声道:“我知上回是思吟的不是,回头定好好训斥她,让她当面给你赔个不是。你是她嫂嫂,自当宽宏大量些,莫同她计较。” 陆晚音心里冷笑,哪里不明白狗男人的花花肠子? 不就是想让她去吹摄政王的枕边风么? 那好—— “夫君哪里的话?纵然你心里一直以来只有我那妹妹,但好歹你我夫妻一场,我如何会不帮你?”说着,陆晚音不动声色拒绝了裴思恒的喂药,掀开被褥下地。 故作站立不稳,往裴思恒怀里跌,裴思恒的眼里立马流露出了嫌弃,可一闪而过,强忍着厌恶,小心翼翼搀扶着陆晚音,语气更柔:“晚音,我一直都知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待事成之后,我定会好好待你……”边说,边从腰间解下随身的玉佩,赠给了陆晚音,以示宽慰。 陆晚音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站稳后就喊来了小婵为自己梳妆打扮。 等裴思恒走后,陆晚音才冷冷一笑:“一会儿让人进来,把被褥床单都抱下去通通烧了!” 至于那块玉佩……陆晚音嫌弃地瞥了眼,心里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第20章 给摄政王侍寝 一辆乌顶马车穿过茫茫夜色,来到了摄政王府。 陆晚音此前为了夫君的仕途,来得很勤,因此,王府早有专门的侍卫给她留守着小门。 照例是赏了银子下去,陆晚音披着厚实的披风,戴着白纱织就的帷帽,由王府的侍女凑上前,搀扶着下了马车。 “夫人,小心脚下。” 侍女语气恭敬,在得了赏钱之后,还趁左右无人注意,压低声儿提醒,“王爷近几日心情烦躁,夫人伺候时,万般仔细些。” 陆晚音轻轻嗯了一声,走进寻常侍寝的院子里时,王婆子跟望夫石似的,伸长脖子观望,一看见熟悉的人影后,忙不迭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许久未见夫人了,今夜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夫人给盼来了。外面夜黑风高寒气重,夫人快请进……” 从前摄政王府的婆子丫鬟,待她不曾这般热络,可见实打实的银子赏下去,确实有用。 陆晚音也从侍女,婆子嘴里听出几分异状——摄政王近来似有什么烦心事,自己一会儿可得谨慎小心些,万不能火上浇油,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一进门,陆晚音就瞧见一道挺拔的熟悉身影,正站在屏风后面,贴身小厮正为他系腰带,一旁还站立两个丫鬟,捧着茶盏配饰,面色煞白一片,光是原地站着就抖个不停。 王爷似乎才从外回来,换上了一身玄黑绣金常服,素日的威严少了些,却也显得越发锋利阴寒。 搀扶陆晚音的侍女和王婆子,都很识相地守在门外。 陆晚音不着急解下披风和帷帽,而是径直走了上前,从一堆配饰中挑了一个荷包,主动系在摄政王腰间,可还没系上去,蓦然手腕一紧。 摄政王自幼习武,十三、四岁就随军出去打仗,年满十七后,就能独自领兵出征,这些年征战沙场,握惯了刀剑,掌间指腹略带薄茧,这般毫不怜惜地紧握她的手腕,姿态冷酷又疏远:“你今夜怎么来了?” 声音冰冷似霜,还清凌凌的,颇有几分冷肃意味,身边候着的丫鬟越发惊慌,连忙把头埋得更深了,瘦弱的身躯不停哆嗦,竟没捧住手里的托盘。 哐当一声,托盘落地,上面的配饰四下滚落。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两个侍女吓得面色更白,慌忙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卫慈光只是冷漠地瞥过一眼,眼底毫无波澜,一派冷血无情。再开口时,语气隐隐有几分不耐烦。 “没用的东西,来人,拖下去!” 屋外突然涌进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拽着侍女往下拖,侍女们都知道即将面临什么,瞬间面白如纸,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滚落下来,却不敢坏了规矩嚎啕大哭,双双向陆晚音投来哀求的眼神。 “王爷。”陆晚音的手此刻已经被放开了,藏在宽袖中,腕骨疼得隐隐发颤,斟酌着开了口,“丫鬟们年纪小,行事不够稳重,没能伺候好王爷,是她们的不是,但妾身常听人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这般如花似玉的人儿,死了倒也可惜。” 卫慈光冷冷一笑,再开口时,语气更冷,如同寒冬腊月里冷冽的北风。 “裴夫人此前去往玉佛寺拜了一回,倒是生出了几分菩萨心肠。” 陆晚音神情一凝,想起那夜的荒唐,娇容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 心里立马明白摄政王是嫌她寺庙之后,就再也没来侍寝,故作镇定地曲膝行礼,“妾身近来身子不适,请王爷恕罪。” 卫慈光深沉如炬的目光,这才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片刻后,抬了抬手,示意不相干的人通通退下。 再开口时,语气竟破天荒舒缓和气了些:“身子不适?何处不适?” 这分明就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 陆晚音强忍着羞耻,走上前继续为他系荷包,素白如削葱的手指,抚摸过荷包上以金线绣的并蒂莲时,还微微顿了一下,开口解释:“妾身回府后,又休养了几日,突发腹痛,适才……” 她垂着眉眼,忙着手里的活,没敢抬眸望向摄政王,头顶久久沉寂,房间冷清无声,沉默得让人感到一丝窒息。 陆晚音不知王爷信了,还是没信。 想着来此目的,一手慢慢抓着摄政王的腰带,一手去解系在下巴处的丝带,不待她摘下帷帽,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唰的一声,把帷帽拽下随手丢开了。 “你既然来侍寝,只怕身子已经好利索了。” 不等陆晚音发功,手腕就再次被紧握住,摄政王不由分说将她扔上了床榻。 疼得她微微蹙眉,一声吃痛的闷哼还没能发出,身上就蓦然压了个人,如一座高山,压得她心口发闷,竟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了。 “这次又来求什么?” 瞧摄政王这话问得,仿佛笃定她是有事相求。 实则确实有事,但这次并非“求”。 陆晚音稍稍喘匀了气,刚要开口,脖颈蓦然一痛,摄政王竟惩罚似的,低头不轻不重咬了一口,锋利的牙齿深深陷在那片娇嫩的皮肤中,疼得陆晚音整个人紧绷如拉紧的弓箭。 她觉得一定是被咬烂了,否则为何疼得这般尖锐? “王,王爷……” 卫慈光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哀求,似被取悦到了一般,慢慢松了口,“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句话就涵盖了过往两人之间的种种,话音未落,又是一口落了下来,比方才的力道还要重,不偏不倚正和之前的牙印纹丝合缝。 陆晚音下意识抓紧了摄政王玄金的衣袍,力道之大,连指尖都泛白了,却又像是抓不住一般,流水似的从她指间流泄。 “闭嘴,本王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 摄政王没有留情,动作粗暴地撕开了她的披风,连同绯红的纱裙,也一并伸手扬了。 红帐春宵,满地残红。 门外的侍卫见房间蓦然黑了下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就心照不宣地离远了些。 摄政王在床笫之欢上,一向不喜多话,今夜却反常得很,竟钳着陆晚音的下巴,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在耳畔响起—— “喊。” “……”喊,喊什么? 陆晚音被浑身上下炸开似的酸涩,疼得脑子有点迷糊,直到下巴处的力道更重了,才闷闷发出几声呜咽不明的鼻音。 “不好听,重新喊。” “……” 到底要她喊什么? 陆晚音无意识地抓紧身下的被褥,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终于福至心灵般地明白过来,声音颤得厉害:“王,王爷,求您怜惜妾身……” 话音刚落,方才令人窒息般的力道,竟不减反增,在陆晚音满心怨念,暗暗咒骂了无数声的狗男人中,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摄政王才终于大发慈悲饶过了她。 “说罢,这次你又想求什么?” 摄政王的语气舒缓了不少,看来这阵子心情不好,是被憋狠了。 陆晚音缓缓坐起身来,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感,将被褥往身上拢,堪堪遮掩住一身狼藉。 待摄政王穿戴齐整,回眸定定望向她时,陆晚音才一字一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妾身想同裴思恒和离,还望王爷助妾身达成所愿。” 第21章 陆晚音,记清楚你的身份! 此话一出,卫慈光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冷冷道:“陆晚音,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本王只答应救你夫君一条狗命,可没说要帮你同他和离!” 顿了顿,男人还嗤的笑了一声,“怎么,居然想要和离?难道当年不是你自己费尽心思,要嫁给裴思恒的?” 陆晚音就猜到会是这样,自己在摄政王眼中,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 兴致来了,摄政王会像逗弄猫啊狗啊的,逗一逗她。 若是没了兴致,她不过就是一双破鞋罢了。 就算死在摄政王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笑她此前还会错了意,本以为自己在摄政王眼中,多少还是有一丝不同的。 如今看来,还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闻言,陆晚音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当年嫁给裴思恒,并非妾身本意,实在是……” 有苦难言。 不等她说完,一只大手蓦然掐住了陆晚音的脖颈,将她剩下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陆晚音呼吸逐渐困难,但很识相地没有反抗。 深切明白,任何反抗在摄政王面前,都无异于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反而会受到更严酷的惩罚。 呼吸越来越急促,伴随着空气摄入量的大幅度减少,陆晚音逐渐开始呼吸困难,直至快要窒息而死,那手劲才突然松开。 她不受控制地倒在一旁,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头顶传来摄政王似嘲似讥的诡笑:“陆晚音,记清楚你的身份,别妄图攀附本王!就凭你的身份,连当本王的侍妾都没资格!” “妾身不敢。”陆晚音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红着眼睛,低眉顺眼地道,“妾身深知裴思恒无情无义,这才斗胆在王爷面前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求一条退路。” 房间烛火摇曳,气氛死寂。 卫慈光盯了她半晌儿,似在考究她此话真伪。 阴鸷的目光似乎要在陆晚音的脸上,狠狠燎出两个血窟窿。 许久之后,卫慈光才凉薄又残忍地落下一句:“你想全身而退?那本王就看你日后的表现!” 回到裴府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小婵早就备好了热水,搀扶着夫人下了马车,快手快脚脱下披风,见夫人里面的衣裙破烂不堪,还惊得微微张了张嘴。 到底没说什么,扶着夫人进木桶后,就麻利地取来新鲜花瓣,还有澡豆和手巾,仔仔细细为夫人清洗。 “小婵。”陆晚音累得厉害,坐在木桶里几乎都要睡着了,握住小婵的手,柔声道,“幸好我身边有你……” “夫人。”小婵轻咬下唇,眼里满是心疼,闻言,似下定了决心般,咬牙发誓,“夫人请放心,小婵永远都不会离开夫人!” 许是头天晚上折腾狠了,也或许是陆晚音想着今后要如何才能在摄政王面前好好表现,这一觉睡得不甚踏实,明明疲倦不堪,却总是惊醒。 好不容易睡下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待陆晚音起身时,小婵已经在旁边候着,贴心地送上了漱口的浓茶,又伺候着夫人洗漱穿衣,期间还说:“夫人,今个一早,大小姐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怕是有什么事。” 陆晚音宿醉似的,头隐隐有些疼,坐在桌前,抬手轻揉太阳穴,闻言便随口道:“还能有什么事?只怕是丞相千金做东张罗的春日宴快到了,她迫不及待想赶紧去出风头了。” 前世也是如此,哪哪都有裴思吟这个现眼包。 明明命比纸薄,却偏心比天高,不知惹下多少麻烦,每每还让她这个嫂嫂出面替善后。 “奴婢着人打听了,说是大小姐请了客人来,也不知是何人。” 小婵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动静。 梨香院里的小丫鬟急冲冲进了门来,开口就结结巴巴:“夫夫人……” “你好好说话!别跟急着投胎似的,再冲撞了夫人!”小婵训斥道,那小丫鬟这才缓过气来,连忙说,“是大小姐,邀请了国公府的嫡女入府做客,已经给老夫人请过安了,这会子正往咱这走,说是要来探病!” 陆晚音这几日闭门不出,就是声称病还没好。 她与陆惜宁这个假妹妹,关系一向表面平和,实则势同水火,陆惜宁暗地里没少嫌弃嘲讽她。 这会子来探什么病? 只怕就是来看热闹的。 小婵让小丫鬟先下去,担忧地道:“要不然奴婢出去拦一拦,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怕什么?我又不曾做什么亏心事,既然她敢来,我自然要好生招待我这金枝玉叶的宝贝妹妹。”顿了顿,陆晚音吩咐小婵,去把此前裴思恒随手留下的玉佩取来。 虽然嫌弃,但陆晚音还是系在了腰间最显眼的位置。 小婵明白了几分,揶揄道:“咱们家大小姐要是看见了,怕是要吃味了。” “就你聪明。”陆晚音笑骂,“去请人进来吧。” 小婵吐了吐舌,退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几个丫鬟簇拥着一道曼妙的鹅黄色身影,缓步行了进来。 来人生了张鹅蛋脸,杨柳细眉,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穿着京中最时兴的衣裙,发间戴着金灿灿的步摇,打扮得珠光宝气,烨然若神女,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 把身后的裴思吟衬得跟个得点脸的一等丫鬟似的。 更惹人注意的是,她手上戴着一对碧绿色的玉镯子,若是没记错,此镯是裴思恒送的。 “许久未来府上叨扰,妹妹听闻姐姐病了,方向裴老夫人请过安,就立马过来看你了,还望姐姐不要嫌妹妹来得迟。” 陆惜宁长相甜美可爱,又酷爱打扮得弱不禁风,声音更是甜糯绵软,像个天真烂漫,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可一开口就在挑拨事端。 “呦,嫂嫂看着红光满面的,哪里有病了的样子?”果不其然,裴思吟立马阴阳怪气起来,“到底不是国公府嫡出的女儿,就是比不得宁姐姐知书达理。” “吟妹妹。”陆惜宁故作姿态地为陆晚音说好话,“姐姐不是那种懒散不知礼数之人,定是这几日难受得紧,才未能去给老夫人请安。还望吟妹妹见谅,莫因此责怪姐姐了。” 顿了顿,她还很自来熟地落座,亲密地去拉陆晚音的手,语气更加温柔,“姐姐也莫恼,吟妹妹是有口无心的。” 话说得倒是好听,实则依旧在拱火。 陆晚音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臂,闻言,还笑了笑:“妹妹说得哪里的话?我这个当嫂嫂的,哪里会因为思吟几句玩笑话就恼了?” 边说边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将腰间悬挂的玉佩,显露出来。 裴思吟眼尖,嘴巴又快,立马惊道:“这,这不是我哥头几年从江南淘来的玉佩?一向不离身的,怎么会在你身上?” 此话一出,陆惜宁满脸的笑容,瞬间一僵,目光跟刀子似的,狠狠剜了过来。 第22章 贱人,哪哪都显着你了? 陆晚音微微一笑,顺势抬手挑起了那块玉佩,不急不缓地说,“原来是夫君从江南淘来的宝贝啊,我竟不知呢。只是几日前无心说了句这玉佩的成色好,夫君就随手扯下给了我。” 顿了顿,她的笑容越发温和柔情,主动挽着裴思吟的手臂,亲密地将人往身边拉,又道,“既然吟妹妹喜欢,那嫂嫂就将这玉佩转送给你好了,反正都是自家妹妹,纵然夫君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裴思吟一向嫉妒陆晚音好东西多,哪怕从骨子里就看不起陆晚音区区国公府养女的身份,但巴不得把她所有好东西都据为己有。 偏是个又当又立的性格,闻听此言自觉受了屈辱,立马甩开陆晚音的手,嗤笑:“谁稀罕了?不就是一块玉佩?我哥最疼我了,他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我,我才不要你戴过的东西!” “那可不是?吟妹妹是裴家的大小姐,又是夫君唯一的亲妹妹,自然什么好东西都该是吟妹妹的。”说着,陆晚音就佯装无意,提及了往事,“我记得,此前夫君偶然间得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听说极上等,捧在掌心触手生香,若是做成了滚轮,日日用其滚脸,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也可做成枕芯,夜夜枕着睡,还能提亮肤色呢。” 裴思吟不知此事,实则他哥待她一般,莫说是顶好的宝贝了,就连陆晚音现在戴的这块玉佩,她都讨要了不下于十遍,裴思恒都以她年纪小,戴不得这种好东西为由,直接拒绝了。 更莫说是未经雕琢的美玉,当即就动了心思,眼里流露出了贪婪,连忙追问那玉可还在。 “我记得后来夫君就着人寻来能工巧匠,把那块美玉精雕细琢成了一对玉镯,我见过一次,真是漂亮极了,颜色碧翠通透,浑然天成。”陆晚音边说,边说着好话哄裴思吟,“吟妹妹肤色白,容貌俏丽,正值豆蔻年华,若是戴了那对玉镯子,去参加丞相千金的春日宴,想必定能艳压群芳呢!” 经她这么一说,裴思吟瞬间就心动了,恨不得立马去向自家哥哥讨要。 眼尾余光一瞥,就看见陆惜宁遮遮掩掩的,恨不得把腕上招摇显眼的玉镯子,藏到衣袖里。 紧接着,陆晚音就跟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然后立马把话题岔开了。 就算再蠢的人,这会儿也该明白了几分,裴思吟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下来,连陆惜宁讨好地剥葡萄给她吃,也冷冷地推开了。 陆晚音把二人之间的矛盾看在眼里,心里冷冷一笑。 “不过是玉佩而已,这种东西我那多得很呢,若是吟妹妹喜欢,回头去我那随便挑,只要吟妹妹高兴就好。”陆惜宁为了讨裴思吟欢心,只得忍痛出出血了。 闻言,裴思吟这才转怒为喜,又搂着陆惜宁的手臂,亲亲热热地叫着宁姐姐。 “既然姐姐身体抱恙,那妹妹也不多加叨扰了。”陆惜宁起身告辞,说这话时,目光又瞥向了陆晚音腰间的玉佩,暗暗抠紧了掌心。 本想着过来炫耀一通,没成想竟吃了个瘪,换作任何人都笑不出来了。 陆晚音命小婵出去送客,还对她使了个眼色。 小婵会意,送走二人后,还偷偷跟了一段,果不其然,就看见陆惜宁从腕上摘下一只玉镯,戴在了裴思吟腕上。两人还窃窃私语了一通。 回来后,小婵一五一十告知了夫人,还担忧地说:“夫人,那俩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又走得这样近,奴婢真担心她们又出什么幺蛾子!” 小婵的担忧不无道理,当天晚上,裴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就过来通传,说是有客人在,硬让陆晚音出来接待。 陆晚音估摸着是场鸿门宴,但还是盛装打扮出席了。 裴思吟得了个玉镯,高兴得很,央着陆惜宁留在府中过夜,这正中陆惜宁下怀,午后就一直待在裴老夫人处,又是陪裴老太太玩叶子牌,又是亲手斟茶,巧舌莲花哄得裴老夫人开怀大笑。 仅仅一个下午,就讨得了裴老夫人的欢心。 待陆晚音去时,房里热闹得很,陆惜宁和裴思吟一左一右依偎在裴老夫人身边,好得跟对姐妹花似的。 见陆晚音来了,陆惜宁作势要起身,被裴老夫人一把捞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唤了一通,“宁儿聪慧又讨人喜欢,可恨我就一个儿子,要不然定要讨宁儿做个儿媳妇!” 这话分明是说给陆晚音听的,陆惜宁故作娇羞,挑衅似的望了陆晚音一眼,娇声道:“姐姐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不等陆晚音开口,裴老夫人立马变了脸色,冷哼:“她可是个精贵人儿!成天到晚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家哪里苛待了她!” 陆惜宁道:“老夫人莫恼,我这姐姐从前跟她的养母流落在外,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许是当时落了什么病根子,如今才……还望老夫人莫同她一般计较。”说着,她还假惺惺地冲着陆晚音道,“姐姐,还不赶紧跪下来,给老太太磕几个头?” 陆晚音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应声。 贱人! 怎么哪哪儿都显着你了? 第23章 夫君和妹妹当她的面你侬我侬 陆惜宁诚心当众为难人,见陆晚音一动不动,索性就起身,假模假样地说:“姐姐怕是病久了,脑子犯了糊涂,不若这样罢,就让我代姐姐向裴老夫人讨个饶,还望老夫人看在我的情面上,就原谅姐姐这一遭吧。” 说着就要曲膝行礼。 陆晚音才不吃她这套,早就趁机坐下了,还抿了几口茶,见状,这才抬眸瞥向了陆惜宁,目光中既无怯弱,又无愤怒,沉静中似隐隐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 陆惜宁原以为她会因自己的话,诚惶诚恐地跪下认错,像条哈巴狗,任由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岂料陆晚音竟跟变了个人似的,浑然没把她放在眼里,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还是得了陆惜宁好处的裴思吟,率先出声替她鸣不平。 “陆晚音!明明是你的错,怎的还让宁姐姐代你向母亲赔礼道歉?你怎么脸皮这样厚,害不害臊?” 陆晚音神情霜寒,明艳动人的面容下,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沉静如潭。 “吟妹妹说的哪里的话?从入门到现在,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呢,哪里就有什么错处了?” 不等其他人开口,她又继续说,“婆母心宽仁厚,不仅待吟妹妹好,待宁妹妹也视如己出,寻常在府中就跟庙里的菩萨似的,宅心仁厚,从不苛责下人,更莫说是我这个明媒正娶,三媒六聘才迎进府里的正头娘子了。寻常待我就极好呢。想是宁妹妹话本子看多了,只当这世间都是处处刁难媳妇儿的恶婆婆,殊不知咱们府上的老夫人,最是平易近人好相处不过了。” 如此一说,倘若裴老夫人因为儿媳妇病了几日,未能过来请安,就挂脸子,还让儿媳妇儿跪下请罪,反而显得刻薄恶毒。 若是传扬出去了,还真成了裴家上下欺负国公府的养女。 陆惜宁吃了瘪,瞬间胀得脸色通红。 这个礼行也不是,不行也不是。 正巧门外进来个丫鬟,行礼说大人回来了。 陆惜宁面色不由一喜,顺势就坐回了裴老夫人身边。 裴思恒才下值,听说国公府的嫡小姐来府中做客,连朝服都没来及换,就兴冲冲地过来了。 一入门,目光就在房里乱扫,待看见许久未见,还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后,裴思恒原本冷峻的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笑。 “恒儿回来的正好,还不见过你丈母娘家的妹妹?” 知子莫若母,裴老夫人早知自家儿子的心意,一直以来都极力撮合,纵然不能平白无故让儿子休了陆晚音这只光打鸣不下蛋的母鸡,那再娶了国公府的嫡小姐,做个平妻也是好的。 大齐民风淳朴,京中风气相对比较开放,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并非什么罕见之事。 就连公主招驸马,都会挑个地位较低的宗室女子,一同出嫁,也称媵妾。 “宁妹妹来了。”裴思恒努力按捺住激动的心,率先拱手行了一礼,可眼底的火热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恒哥哥。”陆惜宁面色酡红,起身盈盈施礼。 按理说,她应该唤裴思恒一声姐夫,但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她都是亲昵地叫一声恒哥哥,言语间就根本不把陆晚音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更是当着她的面,跟自己名义上的姐夫眉目传情。 陆晚音心里一阵反胃,连喝了几口茶,才总算把恶心感压了回去。 没空看狗男女当众调情,索性就借口说头风发作,就打算先溜了,再不出去好好透透气,都快被一屋子臭气熏晕过去了。 偏偏裴思吟不肯放她走,还嗤的冷笑了一声:“嫂嫂还真是个病西子呢,不是肚子疼,就是头风……我看啊,只怕是眼疾罢?” “妹妹说笑了,两位妹妹一个美若天仙,一个国色天香,真真是两朵含苞待放的娇花,我看了就心生欢喜,怎会发作什么眼疾?又不是看了什么脏东西,妹妹你说对吧?”陆晚音绵里藏刀,字字句句都在夸,实则毫不留情地正面硬刚。 把小姑子怼得说不出话来,你了半天,也楞是憋不出个屁……总不能反驳,要不然岂不是承认自己是脏东西了? “好了,既然头风发作就快下去吧!” 裴老夫人懒得多看自己这个不讨喜的儿媳妇一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着陆惜宁则换了一副慈祥的笑脸,还握着她的手,笑道,“宁儿难得来府上做客,我们吟儿过几日要去丞相府,参加丞相千金举办的春日宴,到时候宁儿可得看着我家吟儿些,莫让她出了什么差池才好!” 陆惜宁嘴甜地说:“吟妹妹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哪里会出什么差池?倒是我那新得了几套衣裙,回头拿来让吟妹妹挑一挑……”顿了顿,她瞥见陆晚音要走,忙问,“不知姐姐到时可要一同前去?” “她去做什么?”裴思吟立马变了脸色,不悦道,“春日宴邀请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嫡出小姐,她又不是嫡出,就算去了,也只会自讨没趣儿,谁愿意同她搭话?再说了,也不见得丞相千金就给她下了帖子,何必死皮赖脸往上贴?” 陆惜宁故作姿态道:“不妨事,若是姐姐也想去,到时坐我的马车前往便是,我去寻丞相千金告个罪,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晚音心里冷笑,春日宴的帖子,她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收到了,没有声张罢了。去或者不去,也不是这些人说了算的,得看她的心情。 闻言,陆晚音并没有生气,面色十分平静,说出的话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春日宴的帖子,我早已收到,本不打算去呢,既然宁妹妹这么想让我去,那姐姐到时也去凑个热闹。” 此话一出,陆惜宁立马变了脸色,像这种满是权贵聚集之地,她可不希望陆晚音参加。 裴思吟脸上藏不住事,语气瞬间尖锐起来:“怎么可能?!丞相千金好端端的,给你下帖子作甚?!” 第24章 拿我不要的垃圾当宝贝去吧! 陆晚音不答反问:“那你不若到时亲自去问问。” 语罢,她再也受不了这一屋子的烂人了,扶着小婵的手,就出了门去。 陆惜宁和裴思吟约好了时间,到时要一同前往丞相府赴宴。 这几日有事没事就往裴府跑,打着和裴思吟挑选首饰,衣服的旗号,实则就是跑来看姐夫的,而平时除了去衙门里办公,就甚少回府的裴思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时一个由头地往府里钻。 这些事都瞒不过陆晚音的耳朵,但她懒得去管。 既然对一个男人已经心死,那么他的一切自然牵动不了自己的喜怒哀乐。莫说是姐夫和小姨子私底下眉来眼去,就是裴思恒哪天吃错了药,醉里糊涂跑去逛了窑子,也跟陆晚音不相干,她甚至还能以此为借口,正大光明要求和离呢。 可裴思恒酒量过人,也算冷静自持,既不会醉里糊涂的,更不会放浪形骸,跑去逛劳什子的窑子。 一眨眼就到了春日宴那日。 小婵很兴奋,昨个一宿没睡,把压箱底的衣服都扒拉出来了,踌躇满志,说什么也要把自家夫人打扮得美若天仙,到时候艳压群芳,看那些贵女们,还有什么屁好放。 陆晚音听了此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傻小婵,那是丞相千金做东,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作甚?树大招风,少不得被人当活靶子呢。” 说这话时,小婵已经在帮她梳妆了。 “夫人说得是,可我就是见不得那些人夸陆惜宁漂亮,说我家夫人比不得她!”小婵忿忿不平道,“明明我家夫人才是貌美如花,国色天香!那什么京城第一美人,本该我家夫人莫属!陆惜宁凭什么?” 小婵也知真假千金之事,所以一直以来都暗暗为陆晚音鸣不平。 陆晚音轻轻握了握小婵的手,以示安抚。 末了,陆晚音余光一瞥,瞥见被小婵翻出来的,一套银红紫绣的琵琶襟长裙,上面绣着水纹和紫鹃,华丽且绣工精致。 这是陆晚音嫁人前,沛国公夫人请才放出宫的绣娘做的,料子还是十分昂贵的织金锦蜀绣,当时只做了两套,另外一套是月白色,绣着青莲碧叶,做好之后,国公夫人直接让人把衣服拿去给陆惜宁先挑。 陆惜宁两套都想要,就去找母亲撒娇,当时国公夫人虽不甚喜欢陆晚音这个真女儿,但明面上总该端端水。陆惜宁没讨成,又自诩清高,便挑了那套月牙白的,假意没端住茶,狠狠往剩下那套衣裙上,泼了一杯,弄得脏污不堪,才着人送给陆晚音。 陆晚音打小流落在外,别说过好日子了,就连吃饭都是问题,自然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得了套料子昂贵,做工精细的新衣服,高兴了好几天,根本不在意裙子被弄脏,仔细清洗过后,就一直小心翼翼藏在衣柜里,寻常不洗净手,都不敢碰,生怕把衣服弄脏。 她这样千般宝贝着,岂料陆惜宁只穿了一回,就嫌料子硬,磨得皮肤不舒服,就随手赏给了身边伺候的丫鬟。 偏还在一次京中贵女聚集的宴会上,陆晚音特意穿了母亲所赠的裙子,想着打扮好一点,出门在外总归不会丢了国公府的脸。 岂料和那丫鬟撞了个正着,陆惜宁还假模假样地起身告罪,说不知姐姐会穿这套,早知道的话,定不会让身边的丫鬟穿来。 那一次,陆晚音丢尽了脸,在一群贵女们嘲讽和异样的眼神注视下,根本抬不起头来。 事后,陆晚音把裙子换了下来,压在了箱底,就再也没碰过。这套衣服后来随她出嫁,一道儿抬来了裴家,想不到竟被小婵翻找出来了。 “对不起,夫人!奴婢不是有心的,这就把衣服……”小婵赶紧要把衣服藏起来。 陆晚音淡漠地把目光瞥开了,对着铜镜照了照,觉得嘴唇不够红,便捻起一张红纸,抿在唇间。 片刻后,才道:“既留着碍眼,不若早日处置了。” 该断不断,其心必乱。 什么国公府,什么母亲,又什么妹妹,不过都是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夫人想怎么处置?绞了,还是拿下去烧?”小婵没听出夫人的弦外之音,还抱着衣服傻乎乎地问。 陆晚音挑了几样精致华美,但又不过分招摇的发饰戴好,还特意挑了一对红宝石耳坠,算是点睛之笔,显得人气色好,正同眉心处的花钿相互辉映,妆容干净又明艳端庄。 “裴大小姐不是总想着从我手里捞便宜么,这蜀锦的衣服,想必能入得了她裴大小姐的眼。”铜镜里的美人,目光闪烁,唇角流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你再去库房里挑套和衣服般配的头面,假意往大小姐院子外绕一绕,看她贼心活不活!” 小婵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她不可惜这套曾经让夫人出丑的衣服,就是心疼一会儿要白搭出去的头面,闻言又高兴,又有点气。 陆晚音笑了笑:“傻小婵,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反正她底子厚,又颇通几分商贾之术,何愁挣不到银子?区区一套头面,若是能换来陆惜宁和裴思吟当众狗咬狗,那可太值了。 小婵这才高兴了,清脆地应了声“是”,就抱着裙子下去了,刚拿了头面从库房出来,就被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盯上了。小婵故意抱着衣服,在府里招摇,一遇见人,就夸道:“快瞧瞧,这可是蜀锦缎子呢,还是原先国公夫人差宫里的绣娘做的,整个京城就这一套!” “咱夫人要是穿上这身,今个去赴宴,定能艳压群芳!” 小婵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被裴思吟身边的丫鬟听个正着,立马脚下生风,跑去通知大小姐了。 裴思吟正在梳妆,满脸烦躁。 陆惜宁说好了,拿新衣服给她挑,结果拿来的几套都是去年的款式,甚至还有陆惜宁穿过的,裴思吟就算手头不宽裕,但好歹是裴家的嫡出大小姐,怎么能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再说了,今个赴宴,若是穿得太寒酸,到时只怕会让人耻笑! 昨个挑了整整一天,都没挑出心宜的,气得裴思吟都不想去赴宴了,后来还是裴老夫人从自己的嫁妆里,取了套翡翠头面,裴思吟才转怒为喜。 眼下听说陆晚音要穿套蜀锦的衣服,奔着艳压群芳去的,气得猛然一拍桌面,破口大骂起来了。 第25章 贱人堵路叫骂?撞过去! “她陆晚音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区区国公府养女,居然也敢拿腔作调的,给谁看呢?她想艳压群芳?我看分明就是骚狐狸劲儿犯了,想背着我哥在外勾引男人呢!” “呸!贱人!”裴思吟越想越气,索性吩咐身边的沉香,“去!把衣服和头面给我抢过来!” 沉香得了吩咐,立马带人去抢,小婵假模假样争了几下,就顺势松了手,往地上一坐,哭道:“你们这群土匪流氓!怎么能抢我家夫人的衣服?都被你们抢去了,我家夫人一会儿穿什么赴宴?” 沉香狗仗人势,狠狠啐了口:“你这个贱蹄子!再敢号丧就扯烂你的嘴!” 威胁过小婵之后,一群人耀武扬威地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小婵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裙上沾的灰,对着众人背影更狠地啐道:“下流的没脸东西!我家夫人不要的腌臜衣服,还当个宝儿似的!” “一辈子都捡别人不要的玩意儿!” 回到梨香院,陆晚音早已装扮好了,和小婵对视一笑。 “夫人,马车已经套好了,裴大小姐还在梳妆打扮呢,要不咱们先走?”小婵走过来搀扶,还俏皮地吐了吐舌。 主仆二人这边才上了马车,那边就看见国公府的马车行了过来,正好停在裴府门口,挡住了去路。 “瞎了狗眼了!没看见是国公府的马车,就上杆子往车上撞?要是撞坏了车,赔得起么?!”从马车里挤出了个丫鬟,掐着腰颐指气使地叫骂起来,正是陆惜宁身边的小环。 小婵气不过,立马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恼道:“你这条没主的狗,一大早的瞎叫唤什么?没看见夫人的马车要走,偏被你们拦了路!这路这么宽,你们挡哪儿不好,非挡别人车前!到底是哪个瞎了眼?” “呦,原来是小婵姐姐,我还当是谁呢。”小环佯装才发现挡的是陆晚音的马车,嘴上说的客气,可脸上满是轻蔑之色,浑然没把陆晚音放在眼里,还冲着马车夫指桑骂槐,“你的眼长狗身上了?要是惊着咱们大小姐,有你好受的!贱人就是贱人,上不得台面的狗奴才!” “你——!”小婵气得半死,脸都憋红了。 这时陆惜宁挑起车帘,故作无辜地说:“小环,不得无礼,还不快些向姐姐赔礼?” 小环这才曲膝行礼:“问夫人安。”旋即就狐假虎威地训斥马车夫,“你怎么驾车的?哪儿挤,哪儿脏,就往哪儿扎是不是?” 气得小婵又要开口骂回去,从马车里蓦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了握。 “夫人!”小婵气得轻轻咬唇。 陆晚音并未露面,平淡如水的声音,从马车里缓缓传来:“既然妹妹身边的丫鬟,嫌这儿的地脏了些,不妨下车来帮忙扫一扫,可别光嘴上干净,手脚却是个懒惰的,若是传扬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没有规矩,连身边的丫鬟都管教不好呢。” 陆惜宁暗暗咬牙,不肯嘴上吃亏,又道:“姐姐严重了,小环年幼无知,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姐姐。妹妹这便让她下车来,给姐姐磕头赔罪。” 这会儿天色大亮,两辆马车同时堵在裴家门口,自然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若是小环当真跪在陆晚音的马车前,又哭又嚎的,没得落人口实,说陆晚音刻薄跋扈,仗势欺人。 不等小环跳下车来,陆晚音直接同马夫低语了几句。 马夫不敢,又这又那的,陆晚音懒得听他婆婆妈妈,索性冷冷吐出一句:“驾车!” 她寻常看着温柔似水,又平易近人,可一旦冷起脸来,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凛然气势,马车夫不敢违背,立马抓紧马缰绳,往前驱车。 国公府的马车夫见状,赶忙也勒住马缰绳,往旁边躲避,小环一个没站稳,就从马车上摔了下来,顿时摔得哭爹喊娘,好不狼狈。 陆惜宁也被震得往一旁重重摔去,发间的步摇都歪了,好不容易坐稳了,怒掀帘子一看,陆晚音的马车已经行出好远了。 气得她狠狠咬牙,也顾不得和裴思吟约好了一起走,催促马夫务必赶在陆晚音之前,抵达丞相府。 小环摔得不轻,见马车调了个方向,也顾不得身上疼了,在一众人的嘲笑声中,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刚往车里钻,迎面就是狠狠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替我重新整理发髻!”陆惜宁恶狠狠的,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扭曲了,“陆晚音!你想出风头,我偏不如你意!” “夫人,国公府的马车跟野狗似的,追着咱们的车尾巴咬着不放呢!”小婵掀开车帘,探了个头出去,望了几眼后,又把头缩了回来。 陆晚音正闭目养神,闻言便道:“那就留心些,可别让他们追上来,脏了前面的路。” 小婵点点头,又钻出去跟马车夫吩咐了几句。 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前面马车行得并不算快,但每当后面的马车试图赶超时,就立马小幅度调整方向,以至于后面的马车不是撞了摊子,就是险些撞到了人。 气得陆惜宁狠狠拧着小环的手臂,不顾丫鬟眼泪哗哗流,不停地小声儿求饶,吩咐马夫,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在前面抵达丞相府! “大小姐,这路上行人太多了,路又窄,实在超不了车啊!不如这样,咱们从小道儿穿,定能赶到前面,只不过……” 不等马夫废话,陆惜宁就呵命道:“走小道儿!要是赶不上陆晚音,我就剥了你的皮!” 马车夫不敢怠慢,赶紧扬着马鞭,把车赶到了一旁的深巷。 越行人声越稀疏,陆惜宁刚放心来坐好,岂料猛然嗅到了一股恶臭,立马用手帕掩住口鼻,示意小环出去查探。 这一查探,吓得小环啊的一声,连滚带爬缩回了马车。 “大小姐!外面好多,好多乞丐啊!” 乞丐?! 陆惜宁又惊又怒,连忙质问马车夫。 “大小姐,这就是小道儿啊,打这走最快了,就有一样不好,这儿多是深巷,乞丐常常在这儿聚集,路面就脏臭了些!”马车夫道,一扬鞭子,驱赶左右涌来挡道儿的乞丐。 陆惜宁气得面色铁青,恨不得把两个不中用的东西,通通拖下去打死。 见小环傻楞楞的,索性一脚踹过去,怒道:“还不赶紧撒点碎银子,把乞丐打发走?!” 臭死了! 这全都要怪陆晚音! 第26章 你想艳压我?那我就抢你风头! “夫人,大小姐他们往深巷里去了!” 小婵把头缩进马车,惊讶又有点幸灾乐祸,“那里可是京城出了名的贫民窟啊,又脏又臭的!” “既入穷巷,还不知及时抽身。”陆晚音冷冷一笑,“蠢货!”看来她这个传闻中冰雪聪明的妹妹,也不过如此。 既然陆惜宁这么想赶在她前面入丞相府,那就随了她便,只要她有那个能耐。 陆晚音当即吩咐小婵,让她出去跟马夫说一声,不必太急,京中街头人多拥挤,万不能逞一时之气,若不小心撞了人,反而不好。 另一头裴思吟穿戴齐整后,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来国公府的人了,着人出去看了几回,才知陆惜宁竟提前走了。 气得裴思吟猛摔了茶杯,怒骂:“贱人!” “大小姐莫恼,大小姐今日妆容这般漂亮,万不能气花了妆!” 秋霞从旁劝道,裴思吟这才勉强压住了火,心想,一会儿见到陆惜宁了,可得趁机多讨点好东西来,否则自己岂不是白等这么久了? 丞相千金此次宴请的,多是一些未出阁的京中贵女,也有些许年轻夫人,裴老夫人年纪大了,去了反而不合适,便吩咐着秋霞,好好伺候着,万不能出了纰漏。 “吟儿,你记住!万不能得罪丞相千金,势必多结交些贵女!”顿了顿,裴老夫人有些放心不下儿媳妇,又道,“还有那个陆晚音!你看好她,若是她敢在外胡来,丢了咱们裴家的脸面,看我不活剥了她的皮!” 陆惜宁不顾马车会不会撞伤贫民窟里的乞丐,也顾不得路面上脏不脏,催促着马车夫快些驾车。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陆晚音前头,可一路上都途径贫民窟,以至于沛国公府的马车车轮上,满是淤泥,还隐隐散发着恶臭。 陆陆续续抵达府门口的其余马车,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沾了脏。 其中也有陆晚音的马车,她不急着下车,反而饶有趣味地掀开车帘,看着她那个标志得跟天仙似的漂亮妹妹,穿了一身极其华丽的雪青色衣裙,打扮得如神女一般,娇艳无双,衣服的料子更是名贵至极的月纱绫,一尺布足有千金之贵。 可见这次赴宴也是下了血本,势必要艳压群芳。 而此刻,陆惜宁强忍着臭气,由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面对着周围或惊艳,或好奇的目光,刚要倨傲地扬扬下巴,旋即就听见人堆里传来细微的议论“好臭!” 瞬间就垮下了脸,赶紧下了马车后,陆惜宁就回眸暗暗剜了一眼车夫。 车夫吓得一哆嗦,赶忙把马车驱远了,生怕碍了人眼。 “方才那个就是沛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吧?生得还真是美若天仙!” “听说她还有个姐姐,三年前嫁给了当今探花郎,不知今日可否会来。” “那谁知道呢,听说陆千金的那个姐姐,不过是国公府的义女,原先沦落在外,一身的穷酸气,最是上不得台面了!寻常都不怎么出来见人,只怕长得奇丑无比!” “妹妹是京城第一美人,姐姐却是京中第一笑柄!” 恰在此刻,不知是谁喊了声,“你们快瞧,那不就是裴府的马车?” 围观众人纷纷望了过去,就见挂着裴府旗号的马车,缓缓停在相府门口。 车帘掀开,先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探了出来,人人都凝神望去,却见出来一个穿粉衣的少女,生得虽说清秀,但与陆惜宁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群中立马响起了奚落声,众人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刚准备往府里进,岂料那粉衣少女,清脆地喊了声:“夫人,小心脚下!” 这一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就见一绝色女子,从马车里探了出来,生了张鹅蛋脸,眉飞入鬓如远山一般,樱口殷红,皮肤如三月柳絮一般滢白,更难得的是身段极佳,腰肢细得不足盈盈一握。 方一露面,就引起了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这就是那个陆晚音?!竟生得如此明艳,丝毫不差她妹妹!” “看着像……但从前似乎不长这个样!” “许是衣服好,佛要金装,人靠衣装,衣服一换,长得也就那样!”有人嫉妒地阴阳怪气起来。 可在场的人又不全是瞎子,陆晚音不过是穿了身较为寻常的烟青绫,上面的花样也素雅,不过是些银线勾勒出的海棠花,既不寒酸,也不打扮得过分出挑,可看起来就是美得不可方物。 “大小姐。”小环听见了身后动静,咬着牙轻轻唤了一声,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陆惜宁没有回头,狠狠抓着小环的手臂,恨不得把她的手骨都捏碎。 这个贱人! 居然敢抢她的风头! 陆晚音面色沉静,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以及议论声,由小婵搀扶着,下了马车。面对过来试探或示好的贵女,礼貌又得体地展露笑颜,看起来端庄又亲切,半点不似传闻中那般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 出示了请帖,陆晚音随着一群贵女,在相府家仆的引路下,行至了后院的花厅。 远远就看见陆惜宁已经到了,此刻正挨着一名穿着粉蓝色华裙,头戴飞鸾展翅双步摇的妙龄女子,不知低语着什么。 见到陆晚音来了,陆惜宁眼里闪过一丝恶毒,亲昵地挽着那女子的手臂,满脸无辜地柔声道:“秦姐姐,都是我的不是,晚音姐姐不是有心的。” 第27章 春日宴,白莲花妹妹刁难 此女名叫秦素,也就是当今丞相膝下唯一的女儿,一向备受宠爱。 陆晚音前世只同丞相千金见过几次,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掰扯清楚。 虽不能说熟悉,但据她所知丞相千金不似静和公主那般嚣张跋扈,也不似裴思吟胸大无脑,更不似陆惜宁那样佛口蛇心,在京中的名声不错。 更重要的是,前世陆晚音参加宫宴时,被陷害推进了湖中,在场众多贵女中,丞相千金是唯一一个吩咐侍卫,快些下去捞人的,而其他人多是在岸上看热闹。 “妾身来迟了,还望秦小姐见谅。” 陆晚音缓步上前,姿态盈盈地施了一礼,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纰漏,让人挑不出错来。 “许久不见,裴夫人倒真是风采依旧。”秦素生了一双颇为英气逼人的丹凤眼,上下打量了陆晚音一遭,便直接发难道,“想当初我第一次见裴夫人,还是在三年前的宫宴上,那时裴夫人瞧着怯弱得很,如弱柳扶风般惹人怜爱,怎的几年不见,倒也学了嚣张跋扈,仗势欺人那一套了?” 此话一出,众多贵女纷纷望了过来,有准备落井下石的,也有不明所以的,更多的还是纯粹看个热闹。 陆惜宁娇娇弱弱地攀着丞相千金的手臂,跟菟丝花一样柔弱,小声央求:“好姐姐,快别说了,就当妹妹求你了!” “你莫说话,一切有我给你主持公道!”秦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再转过脸时,隐隐带了几分怒容,“好你个陆晚音!我好心好意给你下帖子,请你来府上做客赏花,你非但不感激,反倒存了腌臜心思,处处刁难你妹妹,不许她来此赴宴!” “难道你不知,你妹妹也是我请来的贵客?” 陆晚音面上一派沉静,闻言又看见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小环,大致是明白了几分,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呢。 不要脸的货色! “不怪裴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小环故意露出脸上的伤痕,头发乱糟糟的,衣裙也皱皱巴巴,还沾了点脏,一看就知才在地上滚过,此刻诚惶诚恐的,不等陆晚音开口,就忙走上前,噗通一声跪下了,仓惶道,“奴婢不是有心冲撞夫人的,要打要罚,奴婢心甘情愿领受,还望夫人不要因此记恨上大小姐,大小姐对夫人这个姐姐,可是一直敬爱有加!” 说着就砰砰磕头,很快额头就红了一片。 聚集左右的贵女堆里,很快就传来议论声。 “这个陆晚音不过是国公府区区养女而已,怎么敢欺负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的?” “从前瞧着像个安分守己的,如今怕是嫁给了裴思恒,得意上了!这不,都不把陆惜宁放在眼里了!” “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她耍了手段,裴思恒怎么可能娶她?真是笑死人了!” “嘘,别出声,看她有什么话好说!” “夫人!” 面对着越来越难听的非议,小婵又气又恨,下意识抓了抓陆晚音的衣袖。 陆晚音冲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抚,再扬起头时,脸上显出几分困惑:“小环,你这脸上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夫人,奴婢知错了,这都是奴婢自个儿不当心,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 小环满脸哀求,都带了点哭音,看似认错,实则把脏水往陆晚音身上泼。 陆惜宁也趁机故作大度地说:“丫鬟不懂事,冲撞了姐姐。眼下既已知错,还望姐姐原谅。”说着,就眼神示意小环。 小环会意,赶紧跪行上去,作势去抱陆晚音的腿。 看这架势为了能坐实陆晚音嚣张跋扈,欺压嫡出妹妹的罪行,连脸面都不要了。 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主子不知廉耻,勾搭有妇之夫的姐夫,奴婢自然也能跟狗皮膏药似的,满地乱爬了。 陆晚音面色一沉,厉斥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你好歹是国公府的奴婢,如何能公然这般无礼?” 一番厉呵,吓愣住了小环。 陆晚音趁机又道:“今日之事,本是个误会,我既没有放在心上,又何谈求我饶你?” 顿了顿,她的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落在陆惜宁的脸上,“宁妹妹同吟妹妹约好了,要一道儿赴宴,可吟妹妹梳妆慢了些,我便先一步出了府,谁曾想宁妹妹的马车不偏不倚的,正好堵在了裴府门口。小环与我那马夫争了几句嘴,想也不是有心的,后来许是说话声音大了些,那马儿受了惊,这才让小环跌了一跤。” “我本想着,回头让身边的侍女去瞧一瞧的,谁想小环这丫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一上来就又跪又磕的。”陆晚音不慌不忙,微微弯腰,用手帕蒙住手,捏着小环的下巴抬了起来,故作诧异,“这脸肿成这样了,是摔地上了,还是撞马车上了?” 不等小环开口,陆晚音洞悉一切的目光,就直直落在了陆惜宁脸上,一字一顿道,“妹妹也真是的,既然身边丫鬟都受了伤,怎的还让她就这么出来了?若是被旁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打的呢。” 此话一出,陆惜宁瞬间就变了脸色,想不到陆晚音居然这般牙尖嘴利,明明从前往人前一站,双腿就直打软,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恨不得把头都埋胸口。这会儿倒是口齿伶俐了。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闻言仔细往小环脸上瞧了瞧,越看越觉得确实不像摔的碰的。 丞相千金心里生疑,当即就回眸望向了陆惜宁,眼底满是探究。 “我便说姐姐不是有心的,都怪小环这丫头,在秦姐姐面前多嘴多舌的……还不赶紧退下?”陆惜宁聪明就聪明在,凡事她都不出头,撺掇别人当出头鸟,就算暴露了,也能全身而退。 又生了一张无辜纯情的脸,哪怕做尽了恶事,旁人也当她是被人利用,无心之失。 因此,丞相千金只当是陆惜宁身边的丫鬟多嘴,而陆晚音也不是个善茬儿。 这事便轻轻揭过了。 陆惜宁心里恼恨极了,刚巧有个贵女恭维丞相千金,道:“这京中谁人不知,丞相千金喜欢花卉?这京中啊,除了皇宫,就属丞相府的名花最多最全。咱们今日有幸赴宴,沾了丞相千金的光,也能长长见识了。” “说起来,我母亲倒是钟爱西府海棠,只不过这花儿太娇贵了,不好养活。”陆惜宁娇声道,“府中的花娘笨手笨脚的,不是弄断了花枝,就是把花养得枯瘦。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经晚音姐姐妙手回春,那原本快枯死的海棠,竟神奇地复活了,母亲当时极是欢喜,还赠了姐姐一副海棠珠耳坠,妹妹我当时可是羡慕得紧呢。” 说此这事,陆晚音眼底闪过了一丝冷意。 有什么好羡慕的? 就是因为这一副耳坠,她受了不白之冤,还挨了她爹三个耳光,差点被赶出国公府。 第28章 是不是给你脸了,小贱人! 实则陆晚音并不钟爱花卉,只不过是因为生身母亲喜欢,为讨得母亲欢心,私底下才费了些心思。 那西府海棠确实精贵,常生长于四季长春的江南,京中气候偏干燥,不易存活,侍弄起来的确费力些。 陆晚音当初很傻,以为只要投其所好,就能得到母亲的关心和疼爱,私底下就去请教了不少京中擅长养花草的花匠,还翻阅了不少相关书籍。 在自己的院子里,开垦出了一片花圃,从挖坑,埋种子,到浇水施肥,甚至是除草,都亲力亲为,有时候小婵也会帮她,但小婵不擅长侍弄花草,陆晚音基本上只能自己动手。 女儿家的双手娇嫩,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自幼学习琴棋书画和女红,还要为以后嫁入高门做准备,提前学插花和点茶,自然更加注重手部保养。 可陆晚音为了尽快培养出漂亮的西府海棠,没日没夜守着那块花圃,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培育出了最完美的一株,可当她洗漱干净,捧着含苞待放的海棠,去寻母亲时。 不仅没得来母亲的欢心,反而被劈头盖脸好一通训斥。 训斥她身为国公府的养女,竟成天到晚抛头露面,也不知在外做什么呢。 还责怪她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丢了国公府的颜面,浑然没注意到陆晚音脸上的喜悦,逐渐褪去,直至低眉顺眼起来,委屈和难过,结成密集的大网,团团将她网住了。 偏偏陆惜宁还拱火道:“母亲莫恼,姐姐这么辛苦,定是为讨母亲欢心,母亲快瞧,那盆西府海棠多漂亮啊,可见姐姐非常用心呢。就连教书先生都夸了姐姐,说姐姐最近字写得有进步,假以时日,说不定都能赶上我了,姐姐真厉害!” “哼!哪个教你这样阿谀奉承的?!竟还打听起我的喜好来了!成天到晚弄得脏兮兮的,一点高门贵女的样子都没有!”国公夫人训斥道,“少捣鼓那些弯弯绕绕!多跟你妹妹好好学学,你纵然再不济,也是国公府名义上的养女,出门在外丢的可是国公府的颜面!” “算了,这次秋宴你也莫去了,省得出去丢人现眼!”国公夫人看都没看那盆西府海棠,就摆摆手,打发陆晚音出去。 “母亲,姐姐也是一番好意呢。”陆惜宁抱着国公夫人的手臂,亲亲热热地撒娇,“要不这样吧?母亲赏点什么给姐姐,要不然姐姐心里该难受了。” “好,就听你的!”国公夫人开怀大笑,“还是我们宁儿心眼最好!” 就跟打发什么乞丐一样,将那副海棠珠的耳坠,随手丢给了陆晚音,可笑她当时还宝贝得很。 错把鱼目当珍珠,恨不得把东西压在柜子底藏着,后来有一回,府上来了贵客,陆惜宁得知后,就假模假样过来寻陆晚音,让她好好打扮打扮,一会儿去见客人,千万别丢了国公府的脸。 陆晚音听信了,努力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千金小姐,还戴上了那副海棠珠耳饰,岂料所谓的贵客,竟是个外男! 陆惜宁把她骗到了会客厅,假意帮她整理发髻,实则偷偷摘了她的耳饰,趁她低头寻找之际,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撞翻了屏风,狼狈至极地倒在了爹爹,两个哥哥面前,而那个外男就是裴思恒! 国公爷怒不可遏,两个哥哥也非常嫌弃地怒瞪着陆晚音,仿佛摔倒在地的,不是女儿,也不是亲妹妹,而是一块破抹布,人人恨不得退避三尺,生怕沾了一点脏。 当时众人没有发作,大哥一边笑着,让裴思恒见谅,一边示意丫鬟把陆晚音赶紧带走。 可事后,陆晚音就被国公爷,也就是自己的亲爹爹,从饭桌上扯了起来,扬手就是一耳光,边打边骂她不知廉耻,败坏家风。 陆惜宁姗姗来迟,边哭边拱火,说自己不好,没能拦得住姐姐,还假惺惺让陆晚音跪下求爹爹饶恕。 那时陆晚音才知自己这个妹妹的丑陋嘴脸,一时气愤,竟推开了假模假样要扶她的陆惜宁。 这一幕刚好被闻声赶来劝阻的两个哥哥撞见,大哥一把搂住差点摔倒的陆惜宁,二哥则是劈头盖脸训斥:“好你个陆晚音!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死不悔改!宁儿好心好意劝阻你,你反倒狗咬吕洞宾!” 啪啪两声,不解气的国公爷又打了陆晚音两巴掌,把她打得口鼻喷血,瘫倒在地,满屋子都是亲人,竟没一个阻拦的。 唯有小婵哭着跪下磕头。 如今回想起来,以前的自己还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呢。 “晚音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竟这般入迷?秦姐姐在同你说话呢。”陆惜宁声音柔柔的,满脸笑意地从旁轻唤。 陆晚音这才被拉回了现实,暗暗绞紧了衣袖,提醒自己万不能再踏上了老路,今生今世,她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 陆惜宁又道:“秦姐姐说,既然晚音姐姐曾经侍弄过花草,想必对名花颇有几分见识,不若当众鉴赏一二,让我们也都开开眼界。” 顿了顿,樱唇一抿,心里的坏水又咕噜噜往上冒了,“光是鉴赏,也实在无趣了些,不若这样,姐姐根据每种名花,吟诗一首,只当是给姐妹们添个趣儿?” 陆晚音暗骂,是不是给你脸了,小贱人! 第29章 想打我?让你摔个狗啃泥! 这很明显就是在为难人! 谁人不知陆晚音才疏学浅,胸无点墨?竟还让她当众吟诗一首,纯属是公然扫她的颜面! 陆惜宁自然不能落个为难人的名号,又故作天真烂漫地说,“姐姐不必紧张,只是姐妹们之间玩乐。此前姐姐不在,也是秦姐姐做东,办了场流觞曲水宴,也是这般玩乐的。” 顿了顿,她故作无辜地掩唇,“啊,倒是妹妹忘了,姐姐甚少赴宴,也从未参加过流觞曲水宴,只怕不懂其中的礼数……都是我的不好,没事作甚要提这个,姐姐莫放在心上,就当妹妹是胡说的。” 其余贵女多是打算看热闹的,闻言纷纷附和。 “既来此地了,光是傻站着,有什么意思?我倒觉得陆小姐的提议不错呢。” “不过是认认花,吟吟诗句,这有什么难的?我此前就听闻国公府教女有方,既能教养出陆小姐这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想来府上的养女也不差什么,若没点本事和手段在身,又如何攀附得上国公府,还嫁得了当今探花郎?”这名贵女说话阴阳怪气的。 当年陆晚音嫁得本就不光彩,这京中谁人不知,裴思恒根本就不喜欢她,喜欢的是她的妹妹陆惜宁? 成亲当日,裴思恒虽说一身喜袍,但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哪里像是迎娶新娘,分明活像是在送葬! 那时的陆晚音不聋也不瞎,知道自己是全京城的笑柄,却只能暗暗把苦水混着委屈往肚子里咽。 如今居然又被当众提出来嘲笑,陆晚音不打算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了——别人是什么货色,她才是什么脸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这位妹妹瞧着眼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陆晚音抬眸望了过去,脸上一派沉静。 “我乃中郎将魏之槐的妹妹,魏玉容!” 少女非常得意,高高昂起了下巴,穿着身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披着镜花绫披帛,头戴溜银喜鹊珠花,耳上戴的是红翡翠滴珠耳环,明明只是个中郎将的妹妹,却打扮得如此珠光宝气。 只不过凡事过犹不及,人靠衣装不假,可衣服首饰也是要挑人的,不是说所有好的贵的,堆在一起就是对的。 如此打扮当真俗气至极。 陆晚音不动声色打量着魏玉容,见其脸上流露出了轻蔑之色,便淡淡一笑:“原来是魏中郎的妹妹,怪不得这般英姿飒爽,举止骁勇。” “哼,还用得着你说?我哥可是摄政王麾下的一员猛将!我又是我哥唯一的亲妹妹,自然飒爽骁勇!”魏玉容越发得意了,还当陆晚音是不敢得罪她,遂才在人前甜言蜜语褒奖她。 哪知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纷纷掩唇偷笑,陆惜宁也忍不住在心里,怒骂蠢货。 大齐的女子,不似草原上的姑娘,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京中女子多以养在深闺,足不出户为好,性格也贵在温婉柔顺,端庄自持。 骁勇二字一向是形容军中男儿的,若形容女子……难免让人联想到粗俗不堪的母夜叉。 魏玉容不明所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瞬间恼羞成怒,扑过去就要扯陆晚音的头发。 陆晚音早有防备,看似弱柳扶风,实则举止轻盈,脚下一挪,便让魏玉容扑了个空,触不及防扑倒在地,摔了个“五体投地”,头上的珠钗都掉了下来,好不狼狈。引得一群贵女掩唇偷笑,场面一度滑稽又混乱。 不等魏玉容开口叫骂,陆晚音已经故作姿态地道:“呀,妹妹!非亲非故的,何必要行如此大礼?地上凉,还不快起?” 嘴上如此说,却半点要搀扶魏玉容的意思都没有。 “陆晚音!你居然敢嘲笑我,还害我跌倒!!”魏玉容恼羞成怒,才由着丫鬟搀扶起来,鬓发都顾不得整理,就怒指陆晚音,“我哥可是摄政王麾下的将军!你竟敢得罪我?!” 陆晚音心中冷冷一笑,你哥是摄政王的部下,那我还是摄政王的女人呢! 自古以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不是正儿八经的摄政王妃,但也是摄政王唯一的女人。 莫说是你了,就连你哥见了我,少不得也得卑躬屈膝的,你算什么东西! “魏妹妹这话倒是没理,方才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曾碰妹妹分毫,妹妹平白无故冲上来打我,自己却摔了一跤,这也能怪得了我?” 陆晚音端庄一笑,“纵然你哥是摄政王麾下的小将领,又如何?摄政王为大齐江山鞠躬尽瘁,最是正直铁血。寻常更是日理万机,难道还管得了女儿家之间的小吵小闹?” 言下之意就是,魏玉容你太把自己当根葱了,谁拿你炝锅了? 气得魏玉容面色铁青,说也说不过,打又不能打,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这里的动静不小,很快声音就传到了不远处的凉亭之中。 一袭玄衣的摄政王,正同丞相下棋,闻听此声,瞬间就知是陆晚音。 想不到陆晚音今日也来了,竟还当众说他正直铁血,倒也有趣儿。不由唇角微微向上勾起。 丞相诚惶诚恐地起身赔罪:“王爷见谅,今日乃小女设宴,宴请京中贵女来府中做客,招待不周,闹了此番动静出来,下官这便让人过去说一声,命她们往后院去赏花。” “无妨。”摄政王执着黑子,镇定自若往棋盘上落了一子,语气淡淡的,“丞相大人再不专心,这局可又要输了。” 另一头,丞相千金不想事情闹大,便吩咐侍女先引魏小姐下去重新梳妆。 本想着认花吟诗,有些不妥,毕竟陆晚音可是出了名的草包,如今看来,陆晚音这般巧舌如簧,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便答应下来。 侧首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准备。 陆惜宁眼底暗暗流露出了嘲弄之色,只等着陆晚音一会儿出丑,自己好趁机救场,不仅能大出风头,还能狠狠踩她一脚! 第30章 白莲花柔弱不能自理?恶心! 小婵有些担忧,小声唤着夫人,陆晚音投以安抚的眼神,还微微一笑。 若让她当众作诗,倒也不难,只不过在场贵女之中,有几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兼备的? 没得就让人评头论足起来,尤其陆晚音的夫君还是出了名的才子,若是她做的诗句不够精妙,同样惹人非议。 如今只是吟诗,那问题就不大了。 不一会儿,十几个下人就人手抬了一盆花,陆续从外走来。在丞相千金的示意之下,一一站至了陆晚音面前。 陆晚音不慌不慌,从左手边的那盆杜鹃说起,侃侃而谈起来:“此为杜鹃花,又名映山红,花开时漫山遍野如火如荼,色如绚烂多彩的晚霞一般,繁花似锦,风姿绝艳,灿若云锦,美不胜收。亦有花中西施之称,热烈奔放,令人倾倒。” 她的一番言辞,字字清晰,所品所鉴都说到了点子上,让原本想看她笑话的众人,纷纷大吃一惊。 有人便道:“你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可会吟诗?” 陆晚音微微一笑,诗句张嘴就来:“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又见杜鹃花。” 为难她的贵女瞬间吃了个瘪,陆惜宁暗暗咬牙,陆晚音这个贱女人是什么水平,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八成只是运气好而已! 可接下来,陆晚音又认出了水仙,侃侃而谈一番之后,更是吟出了“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的千古名句,引得在场贵女们纷纷赞叹不绝,就连方才还看她处处不顺眼的丞相千金,也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眼看着风头全被陆晚音给抢去了,陆惜宁自然怒不可遏,偏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发作。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想到了个好主意,笑意吟吟地道:“姐姐好生厉害呢,一猜就对,吟的诗句也好,妹妹真是钦佩不已!” 顿了顿,陆惜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大家有所不知,我家晚音姐姐不仅熟知名花,还有一样嗅味识物的好本事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来了兴趣,在场目光再次聚集在了陆惜宁身上,丞相千金问:“什么叫作嗅味识物?你仔细说来听听。” “就是说啊,晚音姐姐就算蒙住眼睛,光是闻气味,就能立马分辨出是什么东西。”陆惜宁唇角流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意,又道,“还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呢,那时我钟爱的荼芜香荷包找不着了,急得要命。后来晚音姐姐嗅了嗅我寻常装荼芜香的盒子,竟从我屋里的角落里找出来了。” 闻言,贵女们的注意力,全被“荼芜香”三个字吸引过去了,要知道此香非常名贵,传闻来自于古老的异域国家,那时公主乘车出宫,把此香挂在车里,沿街一路都香了起来,据说就算把此香深埋地下,土石都会被熏染成香玉。 莫说是做成荷包了,寻常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不到陆惜宁竟有幸得了些荼芜香,引得众人惊羡。 陆晚音心里冷笑,说起那荼芜香,倒又勾起了她的一桩伤心事。 这荼芜香极其难得,一向是有价而无市,哪怕是皇室中人,也极其难得。 陆晚音的养母本是个恶名昭彰的刺客,后来金盆洗手之后,倒也不过那刀尖舔血的日子了,可带着个女婴行走在外,总得吃饭不是? 总不能一到饭点就把牙支起来。 除了杀人放火,那女刺客倒也没别的本领在身,索性就干起了挖坟掘墓的勾当,也不知从哪儿挖来了一块香玉,正是由那荼芜香浸泡而成的。 女刺客死后,那香玉自然也归了陆晚音。 后来陆晚音回到了国公府,陆惜宁得知了香玉的来历,找她撒娇痴缠,说什么都要讨到不可,刚开始陆晚音想着,到底和女刺客母女一场呢,留着这块香玉,只当是个念想。 无论陆惜宁说什么,就是不肯给。 陆惜宁也不知找大哥说了什么,大哥竟亲自过来讨要,言辞之间一直责怪陆晚音不懂事。 那时陆晚音才刚回家,生怕爹娘和两个哥哥讨厌自己,即便再不舍得,最终还是把香玉送给了陆惜宁。 后来那香玉就被陆惜宁请能工巧匠研磨成了粉末,又配了其他香料,制作成了一个荷包,一天到晚挂在腰间不离身的。 陆晚音看见了,心里难过,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本以为陆惜宁得了香玉,就能对自己这个姐姐亲近一些,岂料陆惜宁有一天居然哭着扑到国公夫人怀里,说自己的荷包不见了, 国公夫人见不得宝贝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就下令满府彻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把陆晚音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 而早在搜院子时,小婵就发现了那个荷包,慌里慌张趁乱又丢回陆惜宁房里了,还给陆晚音使了个眼色。 若非如此,陆晚音就会被诬陷成小偷了。 想不到时至今日,陆惜宁依旧心肠狠毒! 陆晚音暗暗攥紧了拳头,眼底一片冷意。 “既然裴夫人有这好本事,不如给咱们露一手?也让大伙开开眼界。” “就是说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陆小姐左一句夸,又一句赞的,把裴夫人夸得跟个神人似的,要是不拿点真本事出来,没的让人说陆小姐信口开河呢。” 陆惜宁故作为难,抬眼瞅了瞅陆晚音,怯怯央了声:“晚音姐姐……”还恰到好处地轻咬下唇,给人一种柔弱不能自理,需要人保护的可怜样。 仿佛陆晚音不答应,她就会当场委屈到哭出来一样! 恶心! 陆晚音心里冷笑,早就看透了这个假妹妹的虚伪面孔,闻听此言,一声不吭,静静端详着陆惜宁的脸,她想看看,这个白莲花妹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是不是一把杀猪刀劈过去,都不带见血的! “都是我的不对,好端端的,提那些个事作甚?”陆惜宁故作姿态,看似乖巧,实则以退为进,“既然晚音姐姐不愿意,倒也罢了,不如这样,我代替姐姐赋诗一首,给姐妹们助助兴如何?” 说着就示意身边的丫鬟去取文房四宝。 如此一来,反而显得陆惜宁心胸宽广,给自家上不得台面的姐姐擦屁股了。 第31章 贱人刁难?我应对自如! 果不其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嘲笑:“哎呀,陆家二位姑娘还真是姐妹情深呢。罢了罢了,既然裴夫人有自知之明,不愿自取其辱,那咱们何必咄咄逼人呢?” 如此一来,陆晚音明知有坑,还非得往里跳不可了,否则不知要被众人如何鄙夷奚落。 “对不起姐姐,我,我,都怪我多嘴,我只是想夸夸姐姐,没曾想……姐姐莫恼。” 陆惜宁假模假样地致歉,却连站起来都不愿。 在场贵女众多,或坐或站都姿态端庄,唯她一人跟菟丝花一般,依偎在丞相千金身侧。 偏偏丞相千金看不透她伪装的皮囊之下,是何等如恶鬼般的丑陋心肠,还把她当个年幼又天真烂漫的少女,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抚:“好了,不过是添个趣儿罢了,什么恼不恼的?若连这点心胸都没有,没的让人说是心胸狭隘。” 顿了顿,丞相千金作为东道主,须主持全场,并没有偏帮陆惜宁,又把目光落在陆晚音身上,“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玩乐,裴夫人莫当真,纵然猜错了也不打紧。我府中的花,都养在暖棚子里,那养花的盆用的都是香玉,多少也参杂了些异香呢。” 言下之意,香味很杂,就算猜错了花名也情有可原。 陆晚音是个识大体的,当即就颔首,还笑了笑,“既然秦小姐也有此雅兴,那我就献拙了,还望姐妹们勿怪。” 一旁的侍女送上一条锦带来,蒙住了陆晚音的眼眸。 小婵本想上前搀扶夫人,却被小环趁机撞开了,就是这么一耽搁,丞相府的侍女已经扶上了陆晚音的手臂,将她领到了一盆开得正盛的梅花面前。 陆晚音轻嗅片刻,莞尔一笑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好!”丞相千金率先赞道,其余人不敢得罪她,只好纷纷附和。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陆晚音语气轻灵,声音像百灵鸟一般清脆悦耳。 越飘越远,再一次飘进了凉亭里。 丞相赞道:“不知是谁家的千金小姐,竟对诗词如此精通,莫不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国公府家的嫡出千金?” 摄政王暗暗勾唇,心道有意思。 想不到一向唯唯诺诺,除了皮囊之外,一无是处的陆晚音,竟还吟得出这种绝妙诗句。 可只要想起,陆晚音的夫君是当今探花郎裴思恒,摄政王唇角的笑意,瞬间就泯然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寒刺骨的冷意。 丞相察觉到了这丝冷意,只当王爷觉得远处吵闹,便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刚曲膝退下,摄政王便不紧不慢地道:“倒也有趣儿。” “王爷是指这盘棋,还是?” 丞相不明所以,仔细端详摄政王的脸色,见无悲无喜的,也揣摩不透其心思,索性就命侍女奉茶来。 眼看着陆晚音果真能闻花香,辨花名,所吟诵的诗句,又恰到好处,可谓是在众人面前出尽了风头,陆惜宁如何能忍? 早已暗地里攥紧了拳头,指间的素白色绣着荷花的手帕,被拧巴得几乎快不成样子了。 因为太用力,指尖都泛起惨白来。 余光一瞥,恰好看见人群后面,一名侍女小心翼翼捧着的花,当即就对身后的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会意,趁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陆晚音身上时,走过去悄悄推了那侍女一把,侍女脚下一踉跄,险些撞到了陆晚音。 众人这才望见侍女手里捧着的鹅黄花朵。 这是一盆姚黄牡丹,一向只有皇室中人,才有资格养,而丞相千金因同当今皇后娘娘是表姐妹,因此得了一盆。 莫说是寻常百姓了,就连一些高门大户里的庶出,都没资格一见。 陆惜宁笃定陆晚音见识浅薄,绝对认不出这姚黄牡丹,就算她侥幸认出来了,可此花是皇后娘娘所赐,岂容一个小小的官夫人品头论足的? 无论如何,陆晚音都讨不着好! 丞相千金没打算让陆晚音去猜这盆姚黄牡丹,刚要开口中断游戏,哪知一旁的陆惜宁趁机打岔:“这花好生漂亮,雍容华贵极了,倒是异常罕见的品种,不知晚音姐姐,可嗅得出此为何花?” 还故作娇俏地说,“若姐姐这都猜得出来,妹妹我今日可算是彻底服了姐姐呢!” 陆晚音双眸被蒙,伏身轻轻一嗅,眉头瞬间蹙了起来,略一思忖,心中就有了答案。 暗暗冷笑,陆惜宁还真是贼心不死,时时刻刻都想把她踩在脚下! 这姚黄牡丹可是宫中之物,让她如何敢猜?! 丞相千金见状,心觉不妥。 旁人或许不知,可陆家妹妹明明心知肚明这姚黄牡丹的来历才是。 虽说是春日宴,众人聚集在一处赏花吟诗,添几分趣儿,算不得什么错,但若是陆晚音一会儿没认出这姚黄牡丹,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旦传到了皇后娘娘耳中,只怕会生出事端。 到时候自己这个做东的,自然也免不了被问责,心中难免就对陆惜宁生出了几分不悦。 可眼下众目睽睽的,贵女们之中有认出来的,也有没认出来的,都在等着陆晚音开口,甚至还有催促的。 这会儿若是叫停了,怕是更加惹人非议,一时倒有点骑虎难下。 第32章 渣男贱女,好不要脸! 陆晚音飞快思索一番,便想好了应对之策。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开了口:“此花我倒是第一次闻,细嗅之下,气味清香怡人,不是凡物。既然宁妹妹说此花华贵,想必定然端庄贵气,实乃罕见之至,莫不是神仙下凡亲自种花,否则,焉能得这般佳品?” 言语之间,尽数是对此花的赞叹,还毫不吝啬地把拥有此花的丞相千金,甚至是皇后娘娘都夸了一遍,根本让人挑不出错来。 丞相千金暗暗点头,倒是头一回认认真真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只见陆晚音穿着端庄贵气,举手投足间,哪里有半点畏畏缩缩? 远比在场好些高门大户家嫡出的贵女,更像千金小姐。 连素来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陆惜宁,也隐隐被比下去了,心里不由对陆晚音有了几分改观。 陆惜宁将丞相千金的反应,暗暗收入眼中,心里恨得不行,当即就对身后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一个贵女是她的狗腿子,其父兄都在国公爷手底下做事,寻常陆惜宁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当即就站了出来,语气轻蔑:“呦,我还当裴夫人有多大的能耐,原也不过如此,此花乃花中之王牡丹,在场诸人谁人不识?也无怪乎此了,裴夫人到底不是国公府的亲生女儿,见识短浅了些,也情有可原!” 牡丹分很多种,可姚黄牡丹却一向是正宫娘娘的象征。 此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么一说,反倒是显得自己愚蠢不堪,见识浅薄。 陆惜宁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暗恼这个蠢货没说到点子上,正欲开口,却被丞相千金及时打断:“好了,游戏就到此了,裴夫人果真聪慧,嗅觉又敏锐,想来寻常也是一把制香的好手。” 顿了顿,丞相千金又道:“既然裴夫人全都猜对了,吟的诗句也好,该赏才是。如意,去把我前些日子,新得的那盒千步香拿来。” 如意应是,很快就取了香来,小婵开心地接下了,小心翼翼捧在手中。 “竟是千步香!据说此香乃南郡的贡品,熏肌肤,气味入骨,可不生百病!”一名贵女惊呼道,满眼都是羡慕。 更甚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早知有这好彩头,当时就该参与才是,这下好了,平白无故让陆晚音讨了个天大的便宜! 陆惜宁气得面色隐隐发青,为了维系体面,一直非常克制自己,连指甲深陷在皮肉中,也丝毫不觉得痛。 丞相千金倒是出手阔绰,大方道:“今日我做东,宴请各位妹妹前来赏花,自是要开开心心的才好!”说着还冲着陆晚音点点头。 意思是玩乐罢了,让她莫往心里去。 陆晚音心里跟明镜似的,反正自己刚刚没吃一点亏,还得了一盒珍贵至极的千步香,纵然有气,这会儿也没气了。 尤其当她瞥见陆惜宁嫉妒又羡慕的眼神时,心情瞬间舒爽了不少。 其余人见状,就跟墙头草似的,纷纷应和,还有人夸赞陆晚音。 “这京中人人都道,国公府家的嫡出小姐才学过人,想不到连养女也这般精通诗书!” “还真是让咱们大开眼界!”几个贵女称赞道,只是赞美陆晚音时,少不得嘴里有点酸。 “借用别人的诗句,吟诵出来,谁不会啊?” 正巧这会儿魏玉容已经重新梳妆好了,一回来就听说众人夸赞陆晚音的才学,当即就毫不客气地道,“我记得去年赏花宴,裴夫人不曾来,陆小姐当时为丞相千金的一副《春日桃花图》题了一首诗呢。” 见同盟终于来了,陆惜宁又振作起来了,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可明面上却显得谦虚极了,柔声道:“魏姐姐,快别说了,我那时不过是在秦姐姐,和各家姐妹们面前献拙而已。幸得秦姐姐不弃,这才厚着脸皮题在了那副桃花图上。” 顿了顿,她还大肆吹捧起了丞相千金,“若说蕙质兰心,还当属秦姐姐。秦姐姐那一手丹青,可是自小得宫里的御用画师所传授,非一般人能比。” 紧接着就是一阵吹捧声。 陆晚音扯下了蒙眼的锦带,闻言脸上神情依旧沉静淡然,仿佛根本不在意旁人的褒奖或贬低。 已然有了几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之态,不由让丞相千金再度对她改观了几分。 魏玉容为了显得自己肚子里有点墨水,也为了巴结陆惜宁,又故意当众道:“陆妹妹自谦了,那诗可是连当今的探花郎都说好呢。” 京中谁人不知,探花郎裴思恒中意之人是陆惜宁,不料当年被陆晚音从中截胡,这才促成了一桩孽缘。 如此说来,不过是恶心陆晚音罢了。 甚至还当众将诗句吟诵出来:“春日融融万物苏,花开花落几时休。 风轻云淡柳丝舞,莺歌燕舞蝶影游。 流水悠悠情未尽,青山隐隐意难留。 惜春莫待春归去,且把芳华醉眼眸。” 话音未落,陆惜宁就故作羞赧,一头扎进了丞相千金怀里,一群贵女们笑着打趣儿,或恭维,或讨好。 “哎呀,魏姐姐,你,你怎么这样?快别念了,都羞死人了!”陆惜宁娇娇滴滴地道,脸蛋微红,如一朵徐徐绽放的牡丹花,别提多娇艳了。 魏玉容道:“有什么可羞的?陆家妹妹这般有才情,我这个当姐姐的羡慕得紧呢!” 唯独陆晚音心里冷得刺骨,好一个流水悠悠情未尽,青山隐隐意难留! 怪不得裴思恒见了会说好,这分明就是借诗传情! 渣男贱女,当真是好不要脸!! “怎么样?陆晚音,不若你也作一首诗来,让大家品鉴一二?”魏玉容双臂环胸,高昂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小婵方才已经狠狠替自家夫人捏了把冷汗了,闻言凑了过来,紧张又气愤,狠狠抿着唇,满眼担忧地望了过去。 “魏姐姐倒是为难人了!”一名贵女道,“裴夫人又不曾见过那桃花图,让她如何作诗?不若这样,正好两位陆家小姐都在,让二人以春日宴为题,同作一首,比一比谁做的诗更好!” 丞相千金觉得有趣儿,便同意了,还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那好!我那正好新得了一套文房四宝,还是皇后娘娘赏的,便拿出来作彩头罢!” 说着就吩咐侍女们下去准备文房四宝。 如此一来,陆晚音纵是想临阵脱逃,也不行了。 陆惜宁心思瞬间又活络起来,心道,你陆晚音不就多读了几本破书? 难道还比得过我这位京中鼎鼎有名的才女? 我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把你踩到烂泥里! 看你一会儿还怎么得意! 第33章 狗男人气不气?我作的诗比你心上人作得好! “夫人,要不然咱们还是……”小婵担忧极了,寻常虽说经常看见自家夫人看书写字,但从没见她作过什么诗啊? 从前在国公府时,夫人和大小姐一起在府中的私塾读书,那教书先生把陆惜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把她家夫人贬低得一无是处! 那时还经常打夫人手板,罚夫人抄书,每次抄的手指都被毛笔磨得又红又肿! 就连两位公子,也经常训斥她家夫人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因此小婵绞尽脑汁,只想到一个装肚子疼的好计谋。 陆晚音知她是好意,闻声冲着小婵微微一笑:“还不快去帮我研墨?” 如此,小婵只好把千步香收好后,战战兢兢研墨去了。 很快贵女们都围在一条长长的书桌前,纵然讨不着彩头,凑个趣儿也好。 陆惜宁自诩才女,不过是作首诗而已,有什么难的? 她七岁时就能作出七言律诗了,就连两个哥哥都夸好。 当即提笔,在面前摊平的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首。 相较于其他人的绞尽脑汁,陆晚音倒是显得不紧不慢的,略一思忖,便提起毛笔来,笔尖下落,在宣纸上落下了几行娟秀字迹。 她写得慢,也是最后一个写好的。 魏玉容有自知之明,借口说前几天闪到手腕了,根本不参加,可不妨碍她继续阴阳怪气,道:“呦,裴夫人是最后一个落笔的呢,不知题的什么大作,让妹妹我先瞧一瞧,如何?” 说着就走上前来,直接上手。 陆晚音才不惯着这种贱人,啪的一声,把毛笔丢回笔架,飞溅起的墨汁,险些落在魏玉容的衣裙上,惊得她哇哇乱叫,连忙往后退缩。 “妹妹当心些,莫要再摔着了呢。”陆晚音皮笑肉不笑地道,气得魏玉容狠狠瞪了她一眼。 丞相千金命侍女把所有诗句都收了上来,为了公平起见,所有宣纸上只有诗句,不曾题自己的名讳。 仔细地一一翻阅,前面几篇都有些乏味,直到看见陆惜宁所作,眼前瞬间一亮。 “好诗!果真精妙无双!”丞相千金曾让陆惜宁在她的丹青上题过诗句,认得她的字迹并不奇怪。 陆惜宁心知肚明,得意地笑了起来。 哪知丞相千金又翻了几页,突然声音拔高了几分:“妙啊!”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陆惜宁也跟着望了过去,却见丞相千金手里捧着的,并非自己所作诗句,当即面色狠狠一沉。 “大家作的诗句都是极好的,但我最中意这两首。”丞相千金把她中意的两首拿了出来,其余的宣纸一一排开。 而后照例是让大家一起评判,觉得好,便在相应的宣纸上,贴上一朵花钿。 票多者,即为最终的获胜者。 一番评判之下,那两首诗居然得了个平票。 陆惜宁恨得牙根痒痒,天知道这平票是如何来的! 她偷摸给自己投了一票,而陆晚音却把票投给了另外一个贵女。 得知平票后,陆晚音倒是挺淡然的——她并不知还可以投给自己,就算知道,也不会投的——毕竟没有陆惜宁那么厚的脸皮。 “两首诗都好,只不过我那文房四宝只有一套,给谁都不是。不若这样吧。”丞相千金提议道,“实不相瞒,今日除了在场各位姐妹,我父还邀请了一些朝中同僚入府,眼下只怕都在前厅。若能拿去给他们投选一番,或许就能分得出胜负了。” 见无人反对,便差人把那两首诗拿走。 刚好经过了凉亭,丞相唤道:“手里拿的何物?” “回老爷,是参加春日宴的贵女们,所作的诗句。大小姐说,想让前厅的客人们,评个高低出来。”侍女上前欠身。 “既如此,拿来给王爷也瞧一瞧。”丞相讨好地道,把两张宣纸摆放在棋盘之上,“下官听闻王爷酷爱诗词,还请王爷先行品鉴。” 卫慈光倒也没拒绝,垂眸漫不经心望了过去,很快就被右边的诗句吸引了,不由念出了声:“春光旖旎照人间,万物复苏景色妍。 花开蝶舞恋芳菲,草长莺飞醉碧天。 流水悠悠映日影,浮云淡淡伴风眠。 光阴荏苒须珍惜,莫待春回空留怜。” 字迹娟秀,字里行间都是对春天的赞美,以及对光阴流逝的淡淡愁苦,最后一句乃画龙点睛之笔,一瞬间就豁达起来,竟有一种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之感,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至于左边那首虽说也作得不错,但相较之下,写得有些儿女情长了。 “如何投票?”摄政王语气冷漠,却又不容置疑。 “只须在心仪的诗句上,贴上花钿即可。”侍女诚惶诚恐地答。 如此,卫慈光毫不犹豫,把花钿贴在了右边的宣纸上,而丞相自然也跟着贴了一张,还大肆夸赞了一番。 “此诗是何人所作?”丞相询问。 侍女答:“奴婢不知,待票选出来,才能知晓。” 丞相点点头,吩咐侍女等结果出来后,过来通禀一声。 侍女应是,带着两张宣纸,又往前厅行,那里早已聚集了不少朝廷官员,闻听侍女的解释,纷纷来了兴致。 裴思恒刚好也在其中,在同僚们的吹捧之下,拿起两张宣纸,一眼就认出哪一张是陆惜宁所作,当即就读了起来:“春日暖阳照九州,万物复苏展新绸。 柳丝轻舞随风摆,花影摇曳映碧流。 蜂蝶纷飞绕花枝,燕舞莺歌醉心间。 美景如画难留住,愿君常伴此间游。” 话音未落,人群里就响起一片赞美声。 裴思恒心里欢喜,这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所作的诗句,焉能不美,不好? 可当他看清另外一首时,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字迹有些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一旁的国公府二公子,陆从文从旁惊道:“这,这不是晚音的字迹么?” 也就是说,这首连裴思恒看了,都有些自愧不如的诗句,居然出至于陆晚音之手?! 这如何可能?! 那个草包! “原来是裴夫人所作诗句,无怪乎这般词藻华丽,意境深远!” “是啊,尤其最后一句,最是传神!” “先抑后扬,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人群中传来更激烈的赞美声,裴思恒的神情越发阴沉下来。 身为二哥,陆从文自然认得两个妹妹的字,再三比较之下,也觉得晚音所作的诗句更好,也更有意境。 而宁儿所作,有些矫揉造作了。 但私心让他选择了陆惜宁。 裴思恒不想落人口舌,便弃权了。 待侍女回返时,最终结果出来了。 丞相千金好奇又期待地举起手里的诗句,目光环顾全场:“这是哪位妹妹所作?” 待看见陆晚音站出来时,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第34章 贱人想挖坑害我?自证圈套我不跳! 魏玉容第一个发难,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陆晚音倒是落落大方,闻言拿眼扫了过去,冷冷一笑,“魏妹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我能在各位姐妹的眼皮子底下,动什么手脚?”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第一个提出这两首诗最好的,是丞相千金。 后来是众目睽睽之下公选出来的,就算后面拿去了前厅,也是由丞相千金身边得脸的侍女,亲自拿去的。 若说动了什么手脚,岂不是在打丞相千金的脸面? 再说了,若魏玉容说陆晚音作的诗句不好,那但凡夸好的,岂不是都成了睁眼瞎? 反而得罪更多人。 “魏家妹妹。”丞相千金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几分不悦,蹙着英气的细眉,语气发沉,“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魏玉容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但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自然听得出丞相千金话里的警告,当即赶紧欠身,赔了个笑脸道,“秦姐姐莫恼,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姐姐身边的侍女做事,自然公正又妥帖,妹妹不曾有丝毫怀疑,只不过啊……” 话锋一转,矛头又再次指向了陆晚音,“大家不觉得奇怪么?此前从未听说过,裴夫人精通诗词歌赋,却写得出这样精妙的诗句,莫不是此前做了什么准备?” 言下之意就是陆晚音提前猜到了可能有此环节,特意找人作了诗,以防不时之需。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不由纷纷涌起了疑云。 “魏姐姐,我相信晚音姐姐不会拿旁人作的诗句,来填充自己的脸面。”陆惜宁心里直夸魏玉容说得好,表面却假惺惺地为陆晚音说着好话,“晚音姐姐所作,确实更胜我一筹,妹妹输得心服口服呢。” 魏玉容阴阳怪气道:“哎呀,我的好妹妹,就属你最没心眼!陆晚音未出阁时,不是与你一同在国公府办的私塾里读书?她肚子里有几两墨水,旁人不知,你该清楚的啊?” “这……”陆惜宁故作为难,还抬眼扫了扫陆晚音,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犹豫了许久,她才故作姿态地同陆晚音道,“好姐姐,你莫不是私下用了功?怎么都不跟妹妹说?妹妹都不知道姐姐竟然这般才情过人。是经了哪位名师指点?妹妹也想找个日子,亲自登门拜会。”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场众人又没谁是傻子。 魏玉容瞬间就得意起来,高昂着下巴,颐指气使道:“既然陆晚音作弊,那她的成绩自然不能作数了,彩头是我们宁妹妹的了!” “我,我不能要的,之前秦姐姐可都说好的,如何能突然变卦?”陆惜宁故作焦灼,还主动走至陆晚音面前,亲热地挽她手臂,满脸无辜地说,“好姐姐,你莫恼,若你当真喜欢那套文房四宝,那就拿去吧。秦姐姐心胸宽广,出手又大方,定不会同你计较什么的。” 说着还转头望向了丞相千金,“秦姐姐,你说呢?” 丞相千金尚未开口,陆晚音轻灵的笑声,蓦然响起,在场众人不知她突然笑什么,纷纷望了过来。 魏玉容说话毫不客气:“陆晚音!你真是厚颜无耻!鬼把戏都被我拆穿了,居然还笑得出来!我若是你啊,都没脸继续待在这儿了,恨不得立马刨个坑把自己埋了才好!” “魏小姐这话好生奇怪,我又不曾做错什么,如何没脸在此待着?”陆晚音嫌陆惜宁脏,直接将手臂抽了回来。 陆惜宁故作委屈,眼眶瞬间就红了,怯生生地唤:“晚音姐姐……” 陆晚音懒得搭理这朵白莲花,直接无视了她,沉静的目光扫视全场,最终定在了魏玉容的脸上,反问:“你说我借用了旁人的诗句,可有什么证据?” “那还要什么证据?事实不早就摆在眼前了?”魏玉容双臂环胸,举止越发嚣张,“莫以为你会吟诗,就能证明你有几分才学了!不过是偷用了别人的诗句,算不得真本事!” “自古以来,无论是衙门还是民间,凡事都得拿出证据来,若无证据,就直接定案,岂不是要让人受不白之冤了?”稍微顿了顿,陆晚音又正色道,“想来你也不会有什么证据,既然如此,便是信口雌黄!” “你!”魏玉容放下手臂,怒道,“好你个陆晚音!当真是巧言舌辩!你既不肯承认,那倒是也拿出证据来,证明此诗是你所作!若是拿不出来,那就是你盗用旁人诗句,还恬不知耻,不敢承认!呸!” 自证圈套么? 陆晚音心里冷冷一笑,依旧不慌不慌地说:“这倒让我想到了一个典故,从前有一个婢女,被主人家污蔑偷吃糕点,为证清白,最终剖开了自己的肚子,虽证实了清白,却惨烈死去,平白无故搭上了性命。” “魏姑娘,今日纵然我自证了清白,也少不得落人口实,你当真是好恨我呢,我自认为没得罪过你,你此番却处处为难于我,莫不是想搅黄了春日宴?” 陆晚音语气骤冷,毫不客气地发难道。 直接一招祸水东引,看魏玉容怎么下台! 第35章 贱人太矫情,写首藏头诗骂一下出出气! 魏玉容神情一慌,下意识望向了丞相千金,见其面色难看,心里顿时打起了小鼓,已经隐隐有几分退怯之心了,偏偏陆惜宁不肯放过这绝妙的机会,忙道:“我相信姐姐不会说谎!也请姐姐不要生气,魏姐姐一向心直口快,实则没有坏心的。” 还走出来假意劝和,陆惜宁提议道:“不若这样吧?难得今日大家聚在一起赏花,就请秦姐姐作画,让晚音姐姐提诗,一来,可让大家再开开眼,二来,也让魏姐姐宽心。诸位意下如何?” 竟三言两语就又挖了个新坑。 倘若陆晚音接下来作不出来诗句,或者作出的水平远逊色方才那首,岂不就坐实了她借用旁人诗句的污名? 当真是绵里藏针,杀人于无形! 丞相千金虽对陆晚音有了几分改观,但听了魏玉容和陆惜宁的挑唆,到底心中存疑了。 索性就借此机会,再试探陆晚音一二。 丞相千金的丹青不仅意境美,落笔更是传神,无论是画飞鸟走兽,还是自然美景,都别具一格,栩栩如生,让人见了就如临其境,心旷神怡。 在众目睽睽之下,画了一副春日踏青图,画好之后,引得一众贵女追捧恭维。 陆晚音并不擅长作画,但也看得出此画布局巧妙,画功扎实,落笔传神,尤其是连绵不绝的群山,错落有致,犬牙参差,可见丞相千金心有一方天地,不似普通深门大院里的女子。 竟隐隐生出了一种见到知己的情绪。 但明面上却不显分毫,在魏玉容不怀好意的催促下,陆晚音走了上前,丞相千金道:“你也不必太紧张,左不过是姐妹们玩乐罢了。” 意思就是题得不好也无妨。 陆晚音对她投之笑容,提起毛笔来,略一思忖,便落了笔: 远望青山碧水连,离尘脱俗入云烟。 小桥流水花入锦,人醉春风笑语喧。 丞相千金不禁念出了声,直赞此诗精妙,可忽然眸色一凝,看出了点什么……这分明就是首藏头诗,每句首字连在一起,便是——远离小人! 心里顿时一惊,下意识望向了陆晚音,却见其脸上依旧一派沉稳和煦的笑容。 陆晚音道:“恕我献拙了,不知秦姑娘可还喜欢?” 丞相千金心里惊愕,如掀起了浪潮,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陆惜宁自然也看出来了,恨得脸色都铁青一片,指甲都深深陷在了掌心中。 “这不成!方才是七言律诗,这怎么提了首五言绝句?”魏玉容竟没看出来,还叫嚷着让陆晚音重新题诗。 陆晚音笑得意味深长:“好啊,让我题诗倒也不难,若我题的诗能入得了秦姑娘的眼,那魏姑娘又该如何?” “什么如何?你题得好与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魏玉容也不傻,自然不能拿自己当箭靶,但为了逼陆晚音一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手从发间拔了支珠钗,“若你题的律诗,连秦姑娘都说好,那这个便作彩头了!” 可哪有拿自己戴过的珠钗送人的? 同打发乞丐有什么区别? 陆晚音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挽起衣袖,又落了一首: 魏紫姚黄春日晖,家山何处不芳菲。 玉壶琼酿难相醉,容华若梦逐云飞。 蠢动微风拂柳绿,出尘清泉伴客归。 升腾紫气东来绕,天籁之音环翠微。 依旧是首藏头诗,藏的是“魏家玉容,蠢出升天”。 丞相千金实在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么一笑,气氛瞬间活跃了不少。 既然丞相千金开了金口,魏玉容便把珠钗当彩头,赏给了陆晚音,还一脸愤怒又轻蔑地瞪着她。 陆晚音接过后,笑着道了声谢,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珠钗插在了陆惜宁的发间,笑容恬静:“多谢妹妹方才多次为姐姐解围,这珠钗是魏姑娘所赠,自是名贵,姐姐我容色不如妹妹娇美,索性就借花献佛了。” 气得陆惜宁说不出话来,脸色顿时难看到像吃了苍蝇。 恨不得一巴掌将陆晚音这张假惺惺的漂亮脸蛋打烂! 再把这劳什子的破珠钗,能丢多远丢多远! 想她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嫡女,岂能佩戴旁人用过的东西?!传扬出去,只会惹人耻笑! 偏偏众目睽睽之下,还发作不得,陆惜宁只能强忍着,把火气往肚子里咽,眼底闪过一丝狠辣,皮笑肉不笑地说:“姐姐言重了,虽说你我并非同父同母所生,但一直以来,我都真心实意地把你当自个的亲姐姐对待呢。” 话说得倒是好听,实则不过是在挖苦恶心陆晚音而已,你再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出风头又怎样? 在人前,我依旧是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嫡女,而你不过只是区区养女,身份如此卑贱,如何能同我相提并论? 陆晚音如何听不出来,当即淡然一笑,未置一词。 如此一来,反而显得陆惜宁处处阴阳怪气,而她这个做姐姐的,心胸大度。 丞相千金趁机打了个圆场,还吩咐侍女将方才的画作拿下去裱了,侍女应是,捧起画后,曲膝告退。 来到凉亭中时,丞相拿过画来,细瞧几眼,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卫慈光自然也看得出这是两首藏头诗,不禁莞尔。 这个陆晚音,寻常看着端庄自持,想不到私底下倒也有狡黠活泼的一面。 另一头,魏玉容几次三番都没讨到便宜,正预备着找点由头再度发难,正巧远处传来脚步声,裴思吟姗姗来迟,一凑近就忙行礼道歉。 丞相千金看着眼前盛装打扮的少女,一时竟没认出是哪个,只听见“裴侍郎之妹”,才蓦然想起是裴家的大小姐。 当即笑着表示无妨,又吩咐侍女去准备新鲜的茶点来。 陆惜宁赶紧扬起笑脸,唤裴思吟过来坐,却被无视了,脸上笑容蓦然一僵,自知理亏,当即更加热络起来,夸赞道:“吟妹妹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呢,妆容也特别,快让姐姐好生瞧瞧。” 声音不低,刚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去,齐刷刷聚集在了裴思吟身上。 陆惜宁本想着,看在裴郎的情面上,和裴思吟打好关系,因此存了点讨好之心。 可当她看清楚裴思吟今日穿的衣裙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如同面具一般,贴在了脸上。 裴思吟没察觉到异样,还为自己今日的妆扮沾沾自喜,闻言还颇为得意地仰头道:“这可是织金锦蜀绣呢,今日受邀赴宴,我特意穿了来,这上面绣的紫鹃,也是我心爱之物。” 说着,还轻蔑又颇带几分炫耀意味地,拿眼瞅向了一旁的陆晚音。 笃定了陆晚音不敢说什么,就算打落牙齿,也必须往肚子里咽! 第36章 这盆脏水你泼过来,我再泼回去! 本来陆惜宁还没完全确定的,听闻此话,目光落在了裙摆上绣的水纹和紫鹃,当即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脑子转得快,立马想往上泼杯茶,借口让裴思吟下去换身衣服。 哪知陆晚音不给她这个机会,还笑了笑说:“是啊,这套银红紫绣的琵琶襟长裙,吟妹妹穿着确实漂亮,配套的头面也精致华贵,很衬妹妹的肤色。”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眼尖的贵女,立马就认出来了,口中道:“咦?我怎么瞧着,这衣服这般眼熟?” “我也觉得眼熟,总像是在哪儿见过。” “好像是前几年,裴夫人赴宴时,穿过的那身呢,我记得真真的,就是这个颜色,裙上绣的也是紫鹃!” 陆惜宁的脸色都白了几分,暗暗绞紧了衣袖,皮笑肉不笑地说:“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许是妹妹记错了呢。” “怎么可能会记错?当时裴夫人穿的就是这一身,还跟陆姑娘身边的丫鬟撞了衣服!”这名贵女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不依不饶起来,还偏过头质问陆晚音,“裴夫人,你说是也不是?” 无论陆晚音如何回答,都容易落人口实,索性缄默不语。 静静看着陆惜宁和裴思吟,怎么把这身早就被打上耻辱标记的衣服蒙混过去。 “你,你胡说!我,我堂堂裴家大小姐,怎么可能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还穿来赴宴?!”裴思吟恼羞成怒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那贵女也是个口齿伶俐的,“你想穿谁的衣服,就穿谁的衣服,关我什么事?我无非就是把事实说出来罢了,怎么着,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住我的嘴了?真话都不让人说,你倒是好大的派头呢。” 顿了顿,少女还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你哥是侍郎有什么了不得的?那我爹还是工部尚书呢!” 人群中很快就传来议论声,裴思吟又羞又气,偏又不敢得罪这位工部尚书家的千金,否则若被她哥哥和母亲知道了,少不得回去要动家法。 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中了陆晚音的圈套,裴思吟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恨不得把陆晚音生吞活剥了。 陆惜宁见状,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心思瞬间就活络起来了,忙起身去执裴思吟的手,温声细语道:“好了,吟妹妹莫恼呢,赵小姐性格纯善,又天真烂漫,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倒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边说,边悄悄捏了捏裴思吟的手,暗示她冷静,否则出门在外丢的可全是裴家的脸面。 裴思吟只好把火气往肚子里咽,不情不愿地道:“赵家姐姐与我说笑,我哪里能恼?” 如此说来,这事就能暂且蒙混过去了,回头只要裴思吟随便找个由头,把衣服换了便是。 偏偏这位赵小姐也不是个善茬儿,此前既没得到丞相千金所赠的千步香,又没讨来文房四宝,心里正窝着火,暗恼陆家姐妹行事过分招摇,竟把宴会的风头全抢了去,此刻不得借机狠狠出口恶气? 当即语气越发嘲弄:“哪个是你姐姐?哪个同你说笑了?我实话实说而已,这织金锦蜀绣确实难得,但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呢,穿在身上虽耀眼夺目,但布料一般,做成鞋面踩在脚下倒也罢了,哪里能上得了身?只有那种没见识的,才会做成衣服,也只能赏给手底下那群不识货的下人穿罢了。” “从前你家嫂嫂穿来,惹了一出耻笑,倒也罢了,毕竟她当年不过只是国公府区区养女,想也知道手上没什么好东西。偏你还当个宝贝似的,把她穿过的衣服,又穿出来招摇。莫不是根本没把丞相千金放在眼里?” 一番话可谓是毒辣,从陆惜宁,到裴思吟,甚至是陆晚音,一个都没有放过,非常公平地尽数冷嘲热讽了一通。 相比较另外两人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陆晚音就显得镇定自若许多,姿态也依旧端庄自持。 仿佛根本没听见赵小姐说什么,也或许听了,但半点不在意。 旁的不说,就说这处事不惊的态度,就远超在场诸人了,丞相千金不由对陆晚音有些刮目相看,静等着看她如何巧言舌辩。 “织金锦蜀绣原盛产于蜀地,后因已故的朝瑰***喜爱,才渐渐传入了京中。据我所知,朝瑰***当年,膝下有一爱女,如珠如宝似的宠爱着。***爱女心切,见那蜀绣精美华丽,就常命绣娘,为膝下爱女裁剪新衣。因此,后来蜀地的百姓,便将织金锦蜀绣制作成的衣裙,称作为惜花怜女裙,蕴含的便是如春水般温情的母爱。” 陆晚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场上瞬间一片寂静,稍微顿了顿,她才抬起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赵小姐,镇定道,“实不相瞒,当年我所穿的那身为人诟病的衣裙,便是我母亲,也就是国公夫人命绣娘所制,因此格外珍惜。却不曾想,宁妹妹居然把母亲所赠衣裙,送给了身边的侍女,还真是主仆情深呢。” 三言两语就把当年的真相解释清楚了,一来,彻底洗刷了当年之耻,二来,也揭露了陆惜宁虚伪的嘴脸。 她倒是要看看,陆惜宁这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小贱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37章 想推我进泥坑?抬腿就绊 陆惜宁狠狠咬牙,几乎快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赵小姐听罢,竟一时有点感同身受,她的母亲病逝得早,父亲早早就续弦了,虽说自己是工部尚书府的嫡出小姐,但寻常难免会被后母和后母所生的妹妹针对。 倘若不是因为陆晚音的出身,或许,她还有兴趣和陆晚音交个朋友呢。 如此一来,在场众人也都明白了陆晚音当年的苦衷,反而将问题的矛头,指向的陆惜宁。 “呦,我说呢,怪不得一个丫鬟就能穿上蜀锦,如今看来,只怕是陆小姐自持身份,不愿和裴夫人穿一样的料子呢。” “嘴上说得倒是好听,真心拿人当姐姐看待,想不到私底下居然这般做派,真是没得让人恶心!” 人群中传来奚落声,陆惜宁听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这个该死的陆晚音! 陆惜宁深吸口气,再抬起脸时,已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晚音姐姐,你只怕是误会妹妹了。当年母亲确实托人从外裁剪了两套来,送了你我各一套,只不过那时我恰好清减了许多,便穿不得那身衣服了。更何况你我当初年纪尚小,不说一天一个样,那一年时间,高了胖了,这都说不准的。我便想着,咱们大齐素来提倡勤俭,一食一饮,一丝一绸来之不易,自当珍惜,压在箱底也是糟蹋了母亲的心意。” 顿了顿,陆惜宁越发楚楚可怜地道,“晚音姐姐许是不知呢,春华虽名义上是我的丫鬟,实则与晚音姐姐一般,母亲心善,就收留了年幼还无家可归的春华为养女,养在国公府内。我待她自然亲厚了些。” 此话一出,在场的贵女们纷纷面露惊色,倒是不知这国公府到底有几个养女呢。 赵姑娘冷笑:“呦,那你这话当年怎么不说?平白无故让裴夫人受了这些年的不白之冤,可见你这个做妹妹的,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赵姐姐错怪我了。”陆惜宁早就想好了说辞,抬起一双微红的泪眸,柔声道,“我母亲心肠好,虽收了春华为养女,但春华自知出身卑微,不敢高攀国公府,还曾说只愿为奴为婢,伺候在母亲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反正春华如今人又不在此,就算事后有人面见国公夫人求证,国公夫人也不会揭自家女儿的短。 反倒是明里暗里指责起了陆晚音,同样都是养女,春华安分守己,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而她陆晚音却是个不安分的人。 “事情便是如此了。”陆惜宁满脸无辜地说,“再说了,那时各家姐姐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罢了,哪里就是什么不白之冤了?晚音姐姐心胸宽广,才不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又如何会记恨至今呢?” “对吧,晚音姐姐?”陆惜宁挑衅地望了过来,精致娇媚的面容底下,活像是藏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陆晚音倘若说是,就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了。 若说不是,那岂不是得落得个心胸狭隘的污名? 是与不是都是她吃亏,看来自己这个白莲花妹妹,确实手段高明,巧言舌辩。 片刻之后,陆晚音才微微一笑:“难为妹妹解释这么多,既是玩笑话,也望妹妹莫将方才几位姑娘的话放在心里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眼人此刻都看出来了,两人之间貌合神离,剑拔弩张。 裴思吟错穿衣服的事,也被陆惜宁几句话圆了过去,“吟妹妹这衣服,乍一看确实和晚音姐姐的那身衣服相像,可晚音姐姐一向心思缜密,如何会把自己穿旧的衣服,再送给吟妹妹呢。不过是两件衣服相像些罢了。” 话到此处,丞相千金站出来打起了圆场,说花厅里待着太闷,邀请众人移步后花园赏花。 众人纷纷起身,一路说笑着踏上了青石小路。 小婵搀扶着陆晚音的手,轻拍胸口,小声道:“吓死了,吓死了!我还以为夫人方才要吃亏了!” 要是动起手来,小婵绝对会上前拼命,可要是只动嘴皮子,她就不是陆惜宁等人的对手了。 陆晚音轻轻拍了拍小婵的手,以示安抚。 待过桥时,裴思吟记恨方才被当众羞辱之事,暗戳戳走在陆晚音身后,只等主仆二人走上桥正中央时,趁人不备,猛推向了陆晚音。 岂料陆晚音早有防备,不仅没被推下去,还在侧身躲闪时,果断伸出了腿。 裴思吟被绊住了腿脚,身形不稳往旁边一倒,恰好撞到了魏玉容,在魏姑娘尖酸刻薄的叫骂声中,两人跟麻花似的,你扯着我,我拽着你,谁都不肯率先撒手。 最终噗通一声,一头扎进了桥下的池塘,好在池塘水不深,里面种了许多荷花,不过如今时节,荷花还不曾盛开罢了。 因此,多是些淤泥。 两人这一摔,都把自己摔成了泥人,好不容易从池塘里爬起来,裴思吟赶紧呸了几口,滑稽又狼狈的模样,引得桥上诸人哄堂大笑。 “你这个小蹄子!居然敢推我!”魏玉容当众丢了颜面,气愤难忍,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你可知我哥哥是谁?!你这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看我不告诉我哥,让他剥了你的皮!” 裴思吟也不是什么善茬儿,闻言气恼地骂:“要不是你刚才拽着我不撒手,我怎么可能会掉到桥下来?我看你才是存心害我!” 两人站在淤泥里,你一言我一语地互骂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活像是两个泼妇! 陆惜宁方才瞧得真真的,是那裴思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蠢得都挂相,心思一转,她赶紧故作担忧地冲着桥下道:“吟妹妹,你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能掉到桥下去?有没有摔伤?来人啊,还不赶紧把两位姑娘扶上来,都傻站着作甚?” 经陆惜宁这么一提醒,裴思吟摔懵的脑袋,才逐渐清醒过来,瞬间勃然大怒。 “是你伸脚绊我!”裴思吟指着陆晚音的脸,怒骂道,“好你个陆晚音!居然害我当众出丑!” “吟妹妹,你这话是何意?嫂嫂我怎么听不懂?”陆晚音也学陆惜宁那般,故作无辜地道,“大家一起走得好好的,我几时绊你了?莫不是你摔糊涂了?一时说是魏姑娘害你,一时又说是我,只怕当真摔得不轻呢。” “来人,再去拿毯子披上,莫要着凉了才好!” 她嘴上关切,实则站在桥上一动不动,坐观全局。 唇角甚至噙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气得裴思吟立马提着裙摆,怒气冲冲要爬上岸来打她,不料脚下淤泥太厚实,啪叽又摔了一跤,一群人哄堂大笑,就连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魏玉容都敢嘲笑她是个泥蛤蟆,浑然忘了,自己此刻的模样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裴思吟几时受过这般屈辱? 竟抓起一块泥巴,啪的一声砸在了魏玉容脸上。 魏玉容瞬间就炸了,不管不顾扯着裴思吟打,场上立马乱成了一锅粥,众人生怕会被波及,如避蛇蝎一般躲闪,丞相千金一边握着手帕,掩盖鼻子,一边吩咐侍卫们快些下去捞人。 殊不知方才的那一幕,尽数被桥对岸的摄政王尽收眼底。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呢。 卫慈光捻着手里的白棋,玩味一笑。 这棋子是上好的暖玉精雕细琢而成,握在手里触手生香,但这暖玉香,却远远不如裴夫人身上香呢。 第38章 死娘了,还是死哥了?嚎什么丧? 裴思吟好不容易才上了岸,面对众人的耻笑和嫌弃,又羞又恨,气得眼眶都红了,偏又没有证据,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 陆惜宁示意身边的小环,带裴思吟下去换衣服,小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夫人,你说小环这贱蹄子,会不会在裴大小姐面前挑唆?”小婵压低声问。 这还要问? 丑人多作怪,老祖宗早就警示过后人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陆晚音从容且淡定,“不过是恶人作茧自缚罢了。” 偏房,小环取出陆惜宁多带出来的一身衣裙,与秋霞一道儿伺候裴思吟沐浴更衣。 裴思吟怒火中烧,沐浴时还不忘破口大骂陆晚音是个贱人。 小环趁机撺掇:“裴姑娘有所不知呢,今个我们姑娘早早套了车,来裴府门口等着,岂料陆晚音竟提前出来了,不仅纵容身边的丫鬟言语冲撞我们姑娘,更是让马车夫直接驾车撞过来!” “我们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连我也狠狠摔了一跤,这不,胳膊腿上都是伤呢。”小环颠倒黑白的本事,和她的主子一模一样,边捋起来给裴思吟看,边道,“我们姑娘当时脸都白了,头发也乱了,还说生怕裴姑娘知道了不高兴,这才提前走的,裴姑娘大度,可莫恼了咱们姑娘才好!” “岂有此理!这个陆晚音实在太过猖狂!看我回府后,怎么跟母亲和哥哥说!定要请家法来,狠狠惩治一番,否则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气!” 见裴思吟果真上当了,小环目的达到,恰好听见门外有丫鬟的声音传来:“还没找到吗?快加派人手去找!那猫儿是大小姐的心爱之物,若是有个闪失,看不活剥了你们的皮!” 小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个鬼点子瞬间冒了出来,附耳低语几句。 裴思吟听得眉头紧锁,有些犹豫地说:“我再如何厌恶陆晚音,也是我们裴家关起门来的家事,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丢的可不仅仅是她陆晚音的脸面!” “哎呀,我的裴大姑娘!陆晚音故意让你穿蜀绣的衣服来,方才还把你往湖里推,可曾顾及到你们裴家的颜面了?”小环挑拨离间道,“她那分明是想致你于死地!” 见裴思吟依旧犹豫不决,小环又道:“裴姑娘且放心,一切还有咱们姑娘在呢。那个陆晚音说到底了,不仅是裴家的媳妇儿,也是咱们国公府的人,真出了什么事,难道国公府还能逃得了干系?” 裴思吟有些意动了,就连秋霞也劝道:“姑娘,小环说得在理。那猫儿再如何是丞相千金的心爱之物,毕竟也是个畜生,总会不会闹得太大,让夫人长个教训也好,省得再坑害姑娘!” 裴思吟依旧犹豫不决,几次三番的交锋之下,她纵然再蠢,也明白过来,如今的陆晚音不好招惹。 恶狠狠地抓过毛巾,擦拭手臂上残留的淤泥,裴思吟恼怒又烦躁地骂,“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连自家主子都保不住,我养你有什么用?” 说着就把秋霞扯了过来,狠狠拧她的胳膊,直把秋霞拧得眼泪直流,却又不敢躲避。 好在如今还在丞相府,裴思吟有所收敛,若是换作平时,早就几个大嘴巴狠抽上去了。 见状小环心里咯噔了一下,恰好又听见隔壁传来动静,正是那位魏姑娘的声音,同样在打骂身边的丫鬟。 顿时又有了个好主意,小环再次贴在裴思吟耳边,一阵嘀咕。 “那好!”裴思吟眼底划过一丝狠意,“快些帮我穿衣服!” 另一头,众人正在花园里赏花,陆晚音看一盆兰花开得不错,就多看了几眼,丞相千金以为她喜欢,就非常大方地要送给她。 “这如何使得?”陆晚音道,“我今日得了秦姑娘的千步香和文房四宝,已经受宠若惊了,如何还能拿贵府的兰花?” “不过一盆兰花而已,算不得什么,再说了,千步香和文房四宝都是你该得的,旁人也说不得闲话。”顿了顿,丞相千金又道,“你虽嫁人得早,但我比你还略大个月份,不嫌弃的话,也可叫我一声秦姐姐。今日难得你过来赴宴,还发生了这些是非,莫影响了你的兴致才好。” 想不到丞相千金倒是个光明磊落之人,陆晚音听她此话不似虚伪作态,一时间倒是存了几分结交之心。 恰在此刻,秋霞急色匆匆地过来了,说什么她家大小姐在房里哭呢,请陆晚音过去瞧瞧。 闻听此言,陆晚音倒是觉得稀奇了。 这不死娘,不死哥的,青天白日嚎什么丧呢? 第39章 你娘生你的时候,落半拉脑袋在肚里了? “哦?可是摔伤了?那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我又不是大夫,我去看你两眼,就能把你的伤痛治好了,那我还神了呢。 “夫人!大小姐定是觉得有失身份,丢了裴家的颜面,这会儿伤心欲绝,还望夫人过去劝上一劝!”秋霞急道,“若是夫人不去,奴婢恐怕大小姐有个什么闪失!” 言下之意,裴思吟如果出事了,就全你是陆晚音的错。 陆晚音知她们凑一桌都憋不出半个好来,这要是真去了,岂不是主动往火坑里跳? 再说了,真要是知道有失身份,丢了家门颜面,那就索性一根麻绳静静悄悄把自己吊死得了。 陆晚音还能由衷称赞一句,品性刚烈呢。 “姐姐,你就去看看吟妹妹吧,不论你是否喜欢她,可她终归是你的小姑子,哪里能当真坐视不理?”陆惜宁闻声走了过来,从旁搭腔,还在陆晚音发难前,堵了她的话,“我素来同吟妹妹交好,她都不曾唤我去,想来此刻极是伤心,好姐姐你最会安慰人了,就去劝劝吟妹妹吧。” 陆晚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跟陆惜宁这种白莲花待久了,有时候真的想狠狠给她几嘴巴,当时怎么没把陆惜宁一道儿绊进淤泥里呢? 可惜了。 陆晚音此刻感到了后悔。 没能把两人的嘴都用泥巴糊上,确实是她的错,大错特错。 秋霞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瞬间疼出了泪,更是噗通一声跪下了。 大有一副陆晚音如果不去,就嗷嗷哭的架势,陆晚音估摸着,裴思吟没准还干得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蠢事,为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她就去瞧瞧好了。 看看丑人到底作的哪门子怪! 小婵害怕有坑,忙压低声阻拦。 陆晚音说了句至理名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待陆晚音去时,裴思吟竟一反常态,一下扑她怀里,张嘴就嚎:“嫂嫂!此前是我摔糊涂了,才错怪了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陆晚音不习惯和人触碰,尤其这死丫头身上还隐隐有一股清洗不干净的淤泥臭,让人恶心。 蓦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衣袖里,心尖瞬间一紧,但明面上不动声色。 “好妹妹,嫂嫂哪里能跟你一般见识?”陆晚音从善如流,伸手抚上了裴思吟的额头,“你啊,年纪轻轻的,别太死心眼儿了,没多大的事儿,何至于恼到不愿意出来了?裴家教养出的大小姐,自然举止落落大方,万不能让人耻笑了去,走,嫂嫂领你回去,接着赏花,接着乐!” 边说边将刚刚被塞进来的东西,偷偷塞回了裴思吟的衣袖。 裴思吟一无所知,还暗暗沾沾自喜,自己的计谋要得逞了,当即就借口说,自己头还有些晕,想再躺一会儿。 还说一会宴会散了,邀她一起坐车回去。 陆晚音心道,你不去不行,你若是不去,那我岂不是中了你的诡计? 便柔声道:“那嫂嫂就留下来陪陪你。” 看谁熬得过谁! 裴思吟哪里肯?赶紧劝陆晚音离开,偏偏陆晚音跟铁了心似的,坐在床边的板凳上,姿势端庄,巍然不动。 无可奈何之下,裴思吟只好起身,不情不愿又有些胆战心惊地跟着陆晚音一道儿出门。 还生怕一会儿波及到了自己,恨不得离陆晚音八丈远。 陆晚音暗暗勾唇一笑,故作不知。 几人行至青石小道儿,早就埋伏在暗处的魏玉容,远远看见陆晚音走来了,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然后看准时机,将脚边的笼子打开。 一团白影嗖的一声窜了出去,魏玉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恶狠狠地瞪着陆晚音,心道,抓烂,把这张漂亮的脸蛋,狠狠抓烂! 岂料那团白影,压根没往陆晚音身上扑,而是径直冲向了她身后的裴思吟!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东西!快滚开!” “打死你,打死你!” 尖叫声之大,瞬间把那群贵女引来,丞相千金才走上前,一眼就看见地上的那团毛茸东西,当即神情一变,忙上前将其抱了起来,嘴里惊呼:“松花!” 这居然是一只膘肥体壮的大猫! 此刻气息奄奄的,嘴巴和鼻子上还有血。 丞相千金瞬间勃然大怒道:“这是谁干的?居然敢伤我的爱宠?!”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向了一旁惊魂未经,面色煞白的裴思吟… “不是我,不是我!!” 裴思吟失声尖叫,“真的不是我!”余光瞥见一旁安然无恙的陆晚音,竟狗急跳墙到胡乱攀咬,“是她,是她干的!” “你当我们都是睁眼瞎不成?!” 丞相千金怒斥道,看着气息奄奄的爱宠,怒火宛如实质一般,几乎要从眼里喷出来了,见裴思吟不仅不肯承认,还公然把脏水往陆晚音身上泼,当即更怒,立马要吩咐侍女把裴思恒逐出丞相府! 这要是众目睽睽之下,当真被逐了出去,莫说给裴家脸面上抹黑,就连她哥哥也要受人耻笑!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冲了上来,抓着裴思吟的手臂,要往外拖。 秋霞慌里慌张冲了出来,却阻拦不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转头去求陆惜宁,惊慌失措道:“陆姑娘!你快替咱们家姑娘说句话啊!咱们姑娘心善,定不会无缘无故去伤丞相千金的猫儿,想来是受了什么无耻小人的陷害!” 说这话时,眼睛还光明正大地往陆晚音身上瞟。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陆晚音心里冷笑,暗骂裴思吟真是个蠢货,她娘生她的时候,是不是落了半个脑袋在肚子里?! 害人都害不利索,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第40章 我博学多闻,蠢货是害不到我的呢 但看在裴郎的情面上,陆惜宁还是佯装和事佬,上前劝道:“秦姐姐的爱宠受了伤,不怪秦姐姐着急上火。只不过啊,凡事都有个因果,这猫儿看着玉雪可爱,是个安分守己的乖宠,如何会平白无故往吟妹妹身上扑?可是受了什么惊吓?” 裴思吟闻听此言,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往陆晚音的方向望去,恰好撞上那双沉静淡漠的眼眸。 陆晚音姿态万千,唇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嘲弄,还故作不经意间,展了展自己的衣袖。 就是这个举动,让裴思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马伸手一摸,果然摸到袖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圆乎乎的东西。 此为薄荷草和竹条编织而成的小球,是那猫儿寻常最喜欢之物,秋霞偷听下人的对话,就趁人不备,偷偷把小球拿了来。 原本裴思吟是想塞到陆晚音衣袖间,等魏玉容把猫儿放出来后,让那猫儿狠狠扑过去,最好抓烂她的脸,看她往后还怎么神气! 岂料这小球居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你们快瞧!裴姑娘袖中藏了东西!”一名眼尖的贵女道。 裴思吟慌慌张张想藏也来不及了,一旁丞相府的侍女,立马上前把小球取了出来。 “这是松花最喜欢的小玩意儿!怎么会在你身上?”丞相千金质问。 裴思吟面色惨白一片,站在原地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惜宁暗骂了句废物,当即就走上前,挽着裴思吟的手臂,柔声道:“吟妹妹莫怕,大家都在这儿呢,没人再能伤了你去!” 顿了顿,她暗戳戳拧了一把裴思吟的手臂,又问,“对了,晚音姐姐不是去安慰你了么?怎么会在此遇见了秦姐姐的猫?” 裴思吟得了暗示,镇定了几分,闻言便怒道:“定是陆晚音方才塞我衣袖中的!是她害我!我本来说头疼,不想出来,是她非拽我出来的!” 陆晚音平静道:“吟妹妹,说话可要有证据,我都不曾见过这个小球,又如何放在你身上?再者,我并不知秦姑娘府里养了猫儿。” “就是你!你居然还不承认?!”裴思吟这会儿也找到了脑子,语气更怒,“我下去换了衣服,换好之后,就只有你过去见我,也只有你跟我亲近过,若不是你,难不成是我设计坑害自己?我疯了吗?我刚刚差一点就要被猫毁容了!” “你们快看!”她松开了紧紧捂住脖颈的手,上面俨然一片血痕,惊得众人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裴思吟尖叫,“我都被抓成这样了,我能撒谎吗?!” 一番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 陆惜宁见众人都起了疑云,忙又和稀泥,柔声道:“好了,吟妹妹莫气,许是晚音姐姐同你开的玩笑?左右不过是场误会,这样吧,秦姐姐,我认识一名兽医,医术高明,即刻让人去请了来,给松花瞧瞧,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不等丞相千金开口,陆晚音便毫不客气地道:“陆惜宁,我把你当亲妹妹看待,遂才多次忍让。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试图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是何道理?难道我在外受了不白之冤,丢的只是我自己的脸面,同国公府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姐姐,你误会妹妹了,我只是……” 陆晚音无视陆惜宁的装模作样,转过脸来定定凝视着裴思吟。 裴思吟被她这股无形的气势,压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很快就色厉内茬地质问:“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我只问你一句,你确定是我把这小球放进了你的衣袖中?” 不知道为什么,裴思吟突然有一种必须得好好思考,才能回答的错觉。 可事已至此了,这个锅只能甩给陆晚音背! “不错!” “那好!”陆晚音把脸转了回来,不卑不亢地道,“据我所知,衙门里在拷问过罪犯之后,都会让犯人在认罪文书上签字画押。除此之外,一些文书,字画,甚至是卖身契上,也会如此。这便叫作下手书,也叫画纸券。” “不错。”丞相千金接口道,“每个人的手指长短不一,骨节也有粗有细,高低不一。我曾听父兄提过,军营里闹出过一次失窃案,有人窃取了一个小将军的宝剑,但迟迟找不出真凶。后在小将军佩剑的剑套上,以一种很特别的纸,浸油后贴在上面,提取出了一些纹路。后来就依着这个纹路,找出了犯人。” 顿了顿,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裴夫人莫不是想用此法,来找寻犯人?” 陆晚音点了点头,真心赞扬道:“秦姑娘当真见多识广。” 只不过,那小球到底不是什么金属,或者玉石,提取起来只怕相当麻烦。 更何况,这种精细又特殊的技术,目前来说并没有普及。 陆晚音之所以知道,还是从前去王府侍寝时,偶然听府中的侍卫讨论起的。 眼下不过是吓一吓裴思吟而已,看她自乱阵脚! 果不其然,裴思吟听闻此话,又见丞相千金果真命人下去准备东西了,几乎吓得魂不附体,面色更是煞白一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绝对有问题。 眼看着就连陆惜宁也不帮自己说话了,裴思吟孤立无援,惊慌失措之下,头皮上的神经寸寸炸开,整个人现在原地摇摇欲坠。 陆晚音知道,以裴思吟的脑子,就是在树上吊个苹果,她都不知道踩着板凳拿的。 更何况那猫儿窜出来得及时,定是有帮手,可当时秋霞一直陪在裴思吟身侧,莫不是陆惜宁身边的小环? 陆晚音暗暗思忖,目光在秋霞,小环以及陆惜宁身上乱扫,眼尾余光忽瞥见人群后面的魏玉容,当即眸色一沉。 那魏玉容也是个外强中干的,眼神才一对上陆晚音,就立马心虚地飘开了,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 恰好平时负责照顾那猫儿的侍女被押了过来,噗通跪下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那猫儿早上吃了点食儿,就在走廊底下玩,奴婢就是打了个盹儿,那猫儿就跑没影了!不知怎的就跑来了这儿,还冲撞了姑娘们,奴婢知错了,求姑娘饶命啊!” 丞相千金摆了摆手,那侍女就被拖了下去,连猫儿也暂时被带下去治伤了,环顾全场,语气不善道:“那猫儿本是宫中之物,皇后娘娘见我喜欢,才送给了我!今日若是被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看我不剁了她的手!” 第41章 哎呀,好热闹,狗咬狗了呢! 此话一出,裴思吟和魏玉容双双打起了哆嗦,面色更是惨白如纸。 陆晚音的心里有了几分猜测,眼神示意小婵,小婵很机灵,趁无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在附近找了一圈,果真在一处草丛后面,发现了魏玉容关猫的竹笼子。 但小婵没有声张,更没有去触碰那笼子,而是躲到草丛里,见有人过来了,就捡起地上的石头,往猫笼子附近一砸。 等那下人发现了猫笼后,才悄无声息又溜了回去。 “姑娘,奴婢在那边的草丛里,发现了这个!”丞相府的侍女提着竹笼上前。 丞相千金寻常不会把猫关进笼子里,更何况这竹笼子这么脏,里面还残留着一片鸡毛,倒像是后厨的鸡笼子。立马吩咐侍女下去查,有哪个往后厨去过。 此话一出,魏玉容当场花容失色! 她听信了裴思吟身边丫鬟的蛊惑,跟裴思吟一同设下此局,换好衣服后,就尾随府里的厨娘,往后厨去了。 当时有不少人看见了她,她便谎称迷路了,趁人不备随手拿了个笼子,哪里想得到居然会被拆穿? 当即面色更加惨白,恰好之前下去取东西的侍女回来了,在丞相千金的眼神示意之下,一名侍女戴着手套,小心翼翼提取小球上的纹路,看样子还挺有经验的,其他两名侍女,则是分别走到陆晚音和裴思吟面前,先是曲膝行了一礼,随后请二位伸出双手来。 陆晚音没做亏心事,自然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地伸出了双手,但裴思吟做贼心虚,无论如何也不肯伸。 “请裴姑娘把手伸出来。”那名侍女恭声催促。 “不,不是我,不是我!”裴思吟哪里肯? 一旦证据确凿,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即把双手背到身后,往后不断躲避。 赵姑娘见状,嘲弄地笑道:“呦,这莫不是做贼心虚了罢?倘若不是你所为,大大方方把手伸出来任人检查便是了,何必这般畏畏缩缩的,平白让人耻笑!” “就是说啊,裴姑娘这番举止,很难不让人想歪。莫不是心里依旧记恨着自家嫂嫂,遂才设下这等恶计?”另一名贵女道。 “我此前听说,裴夫人自小就怕猫,一见到猫儿,就躲得远远的,如今看来,莫不是这裴姑娘想吓一吓自家嫂嫂,岂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一名贵女语气奚落,掩唇偷笑起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面对越来越多的非议声,陆惜宁脸色越发难看,生怕裴思吟狗急跳墙,再把自己也招供出来了,忙上前打起了圆场:“想来是场误会,吟妹妹年纪尚小,又一向天真烂漫,被裴侍郎保护得极好。断然不可能想出那种害人的计谋。更何况她脖子上都受了伤,女儿家的皮肤娇贵,千万别留疤了才好。依我看啊,不如让人先带吟妹妹下去处理伤势,此事稍后再做定夺,不知秦姐姐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纵然是裴思吟作的恶,但她年幼无知,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如今已经吃足了教训,请丞相千金卖裴侍郎一个薄面,切莫在明面上弄得太难看。 不仅如此,还暗指裴思吟是被陆晚音设计坑害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思吟没什么脑子。 丞相千金尚未开口,陆晚音便截了话头,正色道:“宁妹妹此言差矣,秦姑娘此举,一则是为爱宠讨个公道,二则也是证实我和吟儿的清白呢。我也相信吟儿绝不会做出这种恶毒之事,必是有人背后捣鬼。” 顿了顿,陆晚音转头望向了裴思吟,笑了笑,“你说是不是啊,吟妹妹?” 裴思吟纵然再蠢,也听明白了,倘若自己抵死不认,今个肯定讨不着好! 心思瞬间就活络起来,反正那猫儿既不是自己抓的,也不是自己放的,要怪就怪魏玉容太蠢,连证物都落下了,到时只要找出了人证,一切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真到了那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晚了! 不若把这盆脏水,全泼到魏玉容身上! 如此一想,裴思吟心里发狠,暗暗扣紧掌心,伸手一指人群后面神情凝重的魏玉容,怒道:“好啊,我知道了,定是你害我!” “你我当时一同失足掉进了池塘,又一同下去换衣服,还在隔间!定是你怀恨在心害得我!” “你胡说!”魏玉容怒斥道,还让那侍女赶紧拉了裴思吟,去查验她的指纹。 刚好有丞相府的下人站出来指认,说确实见过魏姑娘往后厨去,还撞见她提着一个竹笼,在附近鬼鬼祟祟的。 魏玉容见事情败露了,也赶紧把脏水往裴思吟身上泼。 裴思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竟当众和魏玉容互相攀咬。 陆晚音坐山观“犬”斗,静静看着面前这一出闹剧。 狗咬狗真是有意思呵。 但这还远远不够! 刚要开口,把陆惜宁这朵白莲花也拉下场开撕,哪知面前一晃,魏玉容竟然暴怒着扑了过来,挥舞着手臂,尖叫道:“都是你这个贱人的错!!!” 陆晚音没料到她居然这么沉不住气,一时没能躲闪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大手挡在她面前,握住了打向她的手,紧接着头顶传来熟悉又阴沉至极的男音:“你好大的胆子!” “摄政王!是摄政王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丞相千金第一个缓过神来,面色也隐隐白了几分,上前行礼道:“臣女拜见王爷。” 其余人也纷纷跟着行礼。 卫慈光嫌弃地一把甩开了魏玉容的手,半点不曾怜香惜玉,任由她站立不稳,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头上的珠钗落地,发髻也乱了。 也不曾望向那群贵女,而是垂眸冷漠地睥睨了陆晚音一眼,见她惊魂未定似的,神情愣怔,竟一时间忘记行礼,却别有一番很特别的娇憨之态。 眼底不由闪出一丝柔情,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妾身拜见王爷!” 陆晚音后知后觉,赶紧曲膝行了一礼。 恰在此刻,前厅那些官员们正好在对岸赏花,听见动静后,便寻了过来。 裴思恒一眼就看见了人堆里的陆惜宁,当即面色一喜,可还没喜上眉梢,余光瞥见了陆晚音,以及陆晚音身边的摄政王时,顿时狠狠沉了下去。 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货! 居然当众和摄政王靠得这么近! 第42章 贱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宁儿,晚音?” 陆从文站在人群前面,下意识唤了两个妹妹,随即在看见摄政王居然也在此后,立马同其他官员一起,诚惶诚恐地拱手行礼。 卫慈光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这才把目光从陆晚音身上移开。 在外,他是大齐战功显赫的摄政王,而陆晚音只不过是区区一个裴侍郎的夫人而已。 本不该有什么交集的。 只不过他方才经过时,听闻了动静,意外撞见了那一幕,等他再缓过神时,就已经挡在了陆晚音面前。 不过区区一个女人而已。 并不值得自己费心思,但无论如何,陆晚音是他的人,旁人便动、不、得! “王爷,王爷,臣女是王爷麾下魏小将军的妹妹!” 魏玉容顾不得手上的擦伤,忙不迭跪了起来,哭诉道,“臣女是冤枉的!都是陆晚音!是她害我,定是她害得我!还望王爷替臣女讨个公道啊!”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和此前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 倘若不知晓她是个什么货色,定要生出几分怜惜之情了。 陆晚音不动声色离摄政王更远了些,察觉到了人群中传来的一道异样目光,眼尾余光一瞥,见裴思恒居然也在此。 不过想想也是,裴思恒精于算计,处处想着往上爬,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丝机会呢。 她直接无视了狗男人阴沉的目光,仿佛对方是什么脏东西,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 闻听魏玉容此言,陆晚音表面依旧端庄自持,俨然一副知礼明仪的样子。 实则早就悄悄翻了个白眼—— 下贱坯子!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吟儿,你这是怎么弄的?!” 裴思恒见陆晚音不看自己,心里更恼,余光瞥见自家妹妹,一身狼狈地站在一旁,衣裙乱了,鬓发松了,就连妆容也花了,脖子上还沾着血,顿时浓眉紧锁,大步流星走了上前。 “哥哥!”裴思吟见靠山来了,立马扑了过去,哽咽出声,“哥哥定要为吟儿做主,都是那个魏玉容害得我!” “吟儿莫怕!”裴思恒脱下外袍,包裹在妹妹身上,又低声安抚了几句,还剜了魏玉容几眼,这才才上前拱手道,“舍妹年幼,性格纯良,还望王爷莫听此女的一面之词!” 陆晚音听见这句“性格纯良”,差点就笑出声了。 你妹妹若是个纯良人,那天底下就没有恶人了! 这个词用你妹妹身上,都脏了! “王爷!请容臣女诉冤!” 魏玉容一向自傲身份,觉得自家兄长在摄政王麾下得脸,自己这个妹妹自然就水涨船高。 摄政王一向惜才,想来会看在她兄长的薄面上,对自己稍加庇护。 当即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还哭着说:“都是裴思吟的主意!她说裴夫人怕猫,我就想着,把猫儿放出来,吓唬吓唬裴夫人!” “只是吓唬?”丞相千金冷冷一笑,“你明知裴夫人怕猫,还存心放猫出来,我看你分明心思歹毒!” “再歹毒也歹毒不过裴思吟!”魏玉容哭着说,“我可不知那小球到底哪儿来的!想是裴思吟自己害人不成,反被猫儿所伤!如今倒怪我头上来了!” 说着,她就大着胆子去抱摄政王的腿,可还没触碰到衣袍,就被摄政王身边的侍卫,一脚踹开了,怒斥:“大胆!摄政王岂是你能冒犯的?!” 摄政王身边的亲信,自然也知摄政王和陆晚音之间的关系。 虽还不太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潜意识站在了陆晚音那一边,自然对意图谋害陆晚音的坏女人,没什么好脸色! 可怜魏玉容是个女子,娇娇弱弱的,被连推带踹的,此刻狼狈不堪地趴伏在地。 卫慈光凝眸不语,目光扫视全场。 如此拙劣的小把戏,他一眼就能看透了。 想不到阴谋诡计,不仅出现在朝廷上,连闺阁中的女子,也这般明争暗斗! 他本以为陆晚音是团软面,谁都能捏一下,拧一把的,如今看来,她竟不是个容易吃亏的主儿! 有意思。 卫慈光眼底隐隐流露出了一丝欣赏,他对女儿家之间的争锋相对没兴趣,也不想断什么案,但既然事关陆晚音,就顺手帮一把便是。 当即就吩咐下去,彻查此事。 很快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裴思吟吓了个半死,几乎快要蜷缩成了一团,整个人哆哆嗦嗦,跟风中的黄叶一般。 好几次眼神示意陆惜宁,都被其无视了。心里暗暗恨得不行,正欲开口把陆惜宁也扯出来,岂料下一刻,面颊一疼,一记雷霆耳光,蓦然抽了过来。 瞬间将裴思吟打得眼冒金星,往后倒退,要不是丫鬟搀扶着,只怕也要摔地上去。 “胡闹!”裴思恒冷着脸,怒斥道,“你寻常同你嫂嫂玩闹,倒也罢了!怎生今日这般不分场合?!” 说着,又冲着摄政王拱手道,“王爷息怒,都是下官管教不严之失,还望王爷恕罪!” 卫慈光勾唇冷笑:“此事与本王何干?” 此话一出,裴思恒暗暗咬紧牙关,又拱手向丞相千金赔礼,还拉着裴思吟一道。 “日后我定严加管教妹妹,还望秦姑娘宽宏大量,原谅舍妹一回,至于给那猫儿医治的费用,裴某愿一力承担!” 如此一来,丞相千金也不好多加追究,只不过魏玉容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自然要承受丞相千金的怒火,丞相千金冷着脸道:“你既有害人之心,我便不能饶你!就罚你回府抄写《女德》和《女训》百遍!” 魏玉容暗暗松了口气,刚要道谢,岂料摄政王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像你这般的毒妇,在京中也是少见。纵是抄写千万遍,只怕也洗不尽心里的腌臜!” “来人,将这毒妇拖下去,关进城郊的清心庵,好好清一清心里的污秽!” 第43章 亲哥问责,施舍糕点,呸!谁稀罕? 一场好好的春日宴,以这般闹剧收场了。 陆从文先是去跟陆惜宁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走向了陆晚音,开口就是一句问责:“你到底怎么回事?出来赴宴,还闹出这般事端!” 陆晚音抬眸,静静凝视着面前男人的脸,久久地不说话。 陆从文被她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越发不悦地道:“算了,我也懒得过问你的事!只不过母亲前几日还提起过你,你也真是够不孝顺的,都多久没回来看母亲了?” 陆晚音不由笑出了声,眼底满是嘲弄。 自从嫁给裴思恒后,她就成了两边喊打的过街老鼠了,不仅在裴家如履薄冰看人脸色,回了娘家也受尽了委屈。 不是被两个哥哥轮流训斥,就是被爹扇耳光,就连母亲都要说些戳心窝子的话,让她安分守己,少生些歪心思。 好像不管陆晚音怎么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些亲人,到最后总会弄得一团糟,哪怕她把心都掏出来,给那些人吃,也得不到一句好。 “此前我染了风寒,卧病在床许久。”陆晚音淡淡道,态度非常疏远。 “那你不是还去玉佛寺上了香?我还听说,你在寺中待了许久!” “是啊,我病好后,便去寺庙中拜一拜,去去病晦,岂料崴伤了脚,又养了许久。”顿了顿,陆晚音嘲弄一笑,“二哥消息灵通,却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陆从文平时根本不关心真妹妹,这些事自然是假妹妹向他提及的,倒是不知生病崴脚一事。 当即面色缓和了几分,又道:“晚音,下个月二十,是母亲的寿辰,到时候你总得回来看看母亲罢。” 竟没问一问,陆晚音身子可好些了? 陆晚音一点都不难过,为了白眼狼难过,根本不值得。闻言就搪塞了几句,正待要去跟丞相千金告辞。 陆从文拦道:“你没看见秦姑娘正和宁儿说话?何必厚着脸皮非凑进去?岂不是自讨没趣儿?” 还自顾自地吩咐一旁的小厮,“去把车上的糕点拿一盒下来。” 他对陆晚音说:“那是杏香楼的榛子酥,宁儿最是喜欢,你也拿一盒回去尝尝。” “……” 可是,陆晚音从小就吃不得榛子,一吃就上吐下泻呢。刚要开口,陆从文就不耐烦起来,“行了,你赶紧回去罢!” 陆晚音深吸口气,毫不客气地道:“陆二公子,客人离开,自当同主人家告辞,这是基本的礼仪。” “什么?!”陆从文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二!我不吃榛子酥!”陆晚音一字一顿地说,“我连闻一闻,都觉得恶心!” “你!”陆从文刚要发火,一旁就传来了女声,“裴夫人,今日真是招待不周了。” 丞相千金虽然耳根子软了点,但是个明事理的人,晓得今日屡次让陆晚音受委屈了,心里多少有些歉意。 便挽着陆晚音的手,亲亲热热的。 陆从文无比尴尬,竟不知这俩人关系居然这般要好。 陆惜宁都没这个福气,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过相比于丞相千金的冷落,陆惜宁此刻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裴郎,趁无人注意,她悄悄凑了过去,娇弱地唤了声:“裴郎。” 待裴思恒转过身来望着她时,陆惜宁暗暗一掐大腿,瞬间红了眼眶,余光瞥见裴思吟被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脸上愈发显出无辜之色,柔声道:“裴郎,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吟妹妹,你会不会怪我?” 裴思恒原本满心怒火,此刻再瞧见心上人后,瞬间消了大半,闻言左右环顾一番,见没外人瞧见,便上前一步,软了语气:“好宁宁,我如何会怪你?今日的事,待我回去再好好问一问吟儿,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这般胆大之人,只怕还是受了什么人挑唆!” 陆惜宁心里暗暗一咯噔,不由自主狠狠绞着衣袖,长睫一颤,眼泪就出来了,裴思恒见状,自然心疼不已。将人引到无人的角落里后,用官服的袖子,轻轻替她拭泪,更温柔地说:“宁宁莫哭,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若被我知晓,都是那陆晚音私底下耍的手段,我必不会叫她有好日子过!” “裴郎,你爱惜我,我知道,可无论如何,在外人看见,你终究是晚音姐姐的夫君,也是我名义上的姐夫。我我,我不能破坏你和晚音姐姐的感情,你只当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善待晚音姐姐,便当宁儿求你了。” 陆惜宁边说,边哭。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纵然再如何铁石心肠,也要被她哭得柔肠百转。 更何况是痴恋她的裴思恒? 当即恨不得立马一纸休书,将陆晚音那个不知廉耻,心狠手辣的贱女人休掉! 然后再风风光光迎娶他的好宁儿。 可思及陆晚音还有利用价值,裴思恒不得不甜言蜜语,先哄着心上人,道:“宁儿,我对你的心,堪比天上明月,不曾被陆晚音那个贱货沾染分毫!我的心里只有你,待时机成熟,定会休了陆晚音,让你当裴夫人。” 说着,已经紧紧握住了陆惜宁的手。 陆惜宁心里欢喜,但又担心裴思吟那个蠢货会在裴郎面前乱说话,便故作姿态地道:“裴郎,我知你的心意,一定会等你的。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说到底还是怪我不好,明知晚音姐姐处处提防着我,还同她一起出席春日宴,是我不好,她打骂我身边的丫鬟,还吩咐马车夫撞过来,这些事我都不想计较了,只盼着裴郎不要变心,否则我……” 话到此处,竟又落了几行泪。 裴思恒越听越恼火,想不到陆晚音私底下居然这般对付他的宁儿! 平时看着倒是安分守己的,想必是自认为攀上了摄政王的高枝! 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忘了! 裴思恒暂时隐忍不发,又安抚了陆惜宁几句,亲自将她搀扶着,送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望着马车的影子,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裴思恒冷冷地问:“那个女人在何处?” “回大人,夫人还没出来。”小厮恭恭敬敬地道,“大人是想先回府,还是等夫人一起?” 裴思恒面色越发难看。 陆晚音那个贱女人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莫不是跟摄政王在一起? 想到此处,裴思恒面色铁青起来,一挥衣袖,抬腿上了马车。 “吩咐下去,等夫人回来,罚她在院子里,跪一个时辰!” 第44章 掌掴渣男:当绿毛王八是你活该! 另一头,陆晚音刚从丞相千金那里出来,由秦姑娘身边得脸的丫鬟,亲自相送,走至半路,眼尾余光瞥见假山处的一片黑影,瞬间心思就活络起来。 随口和那丫鬟客套几句,小婵很有眼力见,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丫鬟手里了。 丫鬟喜笑颜开,欢欢喜喜退下了,小婵对着陆晚音点点头,随后找了个草丛,钻进去帮忙望风。 “王爷。”陆晚音走至假山,曲膝行礼,“方才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妾身在此拜谢王爷。” 卫慈光一身玄衣,束手站在假山后面,望着眼前的一片池塘,眸色阴沉晦涩。 闻言,连眼尾余光都不曾瞥过去,勾唇嘲弄一笑:“裴夫人误会了,本王并未偏帮于你,只不过是见不得,有人倚着本王的势,在外耀武扬威!” 陆晚音表面依旧恭敬,缓缓起了身,低眉顺眼道:“王爷教训的是,妾身往后一定更加谨言慎行。” 正当陆晚音要提出告辞时,摄政王嗤得笑了一声,“你谢人就这个态度?” 那请问,要不然呢? 给你买几捆黄纸,好好烧一烧? 陆晚音重生后,就一个态度,谁对我好,我才对谁好。 她的心思很活络,但终归从骨子里,畏惧着摄政王,只好悄悄腹诽,表面上依旧装得乖顺至极。 殊不知,摄政王早就看破了她的伪装,当即玩味一笑。 忽然伸出手臂,一把环住了陆晚音的纤腰,将她挟进了假山里面。 陆晚音一惊,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旋即被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 “裴夫人,小点声儿,这里可不是摄政王府。”卫慈光的声音冷冷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森之感,犹如一条湿哒哒的毒蛇,此刻已然盯上了中意的猎物。 陆晚音不由自主颤了一下,耳边很快就传来了过往下人的脚步声。 当即不由屏息凝气起来。 回到裴府时天色已晚。 小婵搀扶着陆晚音下了马车。 也不知摄政王又发什么邪风,竟有那雅兴,在假山后面…… 陆晚音纵然不甚情愿,又不得不假意屈从,狠狠折腾了几番后,衣裙都乱了,赶紧整理了一番,急匆匆地坐上了马车。 “夫人,小心脚下。” 小婵心疼得很,小心翼翼搀扶着陆晚音。 陆晚音生怕被人发现端倪,一直强撑着走路。 后背一片濡湿,此刻黏粘腻腻的难受。 忽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嘴里道:“夫人,大人吩咐,让夫人在自个院子里,跪满一个时辰,以示惩戒!” 惩戒? 陆晚音本来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炸开,人也清醒了几分。 裴思恒凭什么惩戒她,她又没做错什么! 小婵实在气不过,刚要开口,陆晚音已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就和小婵回了院子。 反正都是自己的院子,跪不跪,谁又知道呢? 陆晚音才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听从裴思恒的吩咐,今夜她累了,没精力再跟狗男人斗,等她睡一觉的。 小婵命人去烧了热水,熟练地伺候着陆晚音沐浴更衣。 酸涩疲倦的身躯,浸泡在热水中,说不出的舒适。不知不觉中,陆晚音就小憩了一会儿。 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房门咚的一声,从外踹开,裴思恒怒气冲冲闯了进来:“陆晚音!你竟敢……” 下一瞬,声音戛然而止。 满室氤氲的水雾,美人浸泡在浴桶中,香肩半露,皮肤如珠玉一般莹白,乌发浓密顺滑,像极好的绸缎,有几丝沾了水汽,粘在脖颈上,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夫君深夜来此,只怕不是特意过来看妾身沐浴的罢?”陆晚音不慌不忙,拿起一条手巾,披在了肩上。 狗男人多看她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裴思恒愣了愣,竟没曾想陆晚音居然在洗澡,方才猝不及防,竟瞥了几眼春色。 一时间竟生出一种诡异又莫名的情绪——陆晚音几时生得这般美貌了? 等等! 一回来就洗澡,莫不是在外跟摄政王……? 裴思恒眉宇间的火气乱窜,吩咐侍女们退下,小婵不肯,方才阻拦时,还被踹了一脚,这会儿疼得都直不起腰来。 陆晚音看在眼里,紧张在心里。 眼神安抚小婵,示意她先退下,看自己怎么给小婵报仇!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陆晚音已经披上了衣裙,唯独发丝还湿漉漉的。 “陆晚音,吟儿已经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了,你今日处处加害她和宁儿,到底存了什么居心!”裴思恒率先发难,冷言冷语质问道。 陆晚音就猜到裴思吟会恶人先告状,当即就毫不客气地回呛道:“今日种种,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也是丞相千金和摄政王亲自断的案!夫君此前不是也在场?当时怎么不说这些?” “你心知肚明!”裴思恒怒声道,“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做事无所不用其极!莫不是觉得,你如今爬上了摄政王的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自然没忘!我是国公府的小姐,也是你裴侍郎明媒正娶的夫人!”陆晚音笑了笑,“想当初,要不是我爬了摄政王的床,夫君此刻只怕坟头的草都有腰深了呢!” “你……!”裴思恒怒极,立马扬起了手掌。 陆晚音不仅不躲,反而挺胸抬头,厉声道:“你敢!摄政王明夜召我侍寝,若见我脸上有伤,动起怒来,让你裴家满门不得安宁!” “陆、晚、音!”裴思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唤她名字。 可回答他的,却是陆晚音用尽全力的一耳光,“裴思恒!你无耻!当了绿头王八,是你祖上没积德,你活该!” 第45章 刁奴敢放肆?直接巴掌招呼! 这一耳光打得太过用力,陆晚音身形不稳,险些摔一跤。 从指尖到小臂弯,跟电流涌过一般,又疼又麻。 这个狗男人的脸皮是真厚,只怕千刀万剐都不一定能见血。 裴思恒怔住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陆晚音这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大胆子,待脸上的痛感,像迎面泼来的滚油,一点一点撑开了皮肉,完全在左脸上炸开时,才终于清醒过来。 眼底迅速涌上了一抹腥红,宛如一头受伤了豹子,咆哮出声:“陆晚音!你这个贱人!” 与此同时,迅速伸出了手,作势一把狠狠掐住陆晚音细长白皙的脖颈。 却在看清她抬起的手腕上,那串晃荡的赤色佛珠时,猛然一顿,脸上浮现出了畏惧又恼恨的神色。 “你敢!”陆晚音毫不畏惧,再次扯出了摄政王的虎皮,“我现在可不仅是你裴思恒的妻子,也是摄政王的女人!摄政王今日在丞相府,可是如同神兵天降,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我呢,裴侍郎自个儿心里可要掂量清楚,要是没了我在摄政王面前吹枕边风,裴侍郎的仕途,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你怕不是骄奢淫逸惯了,过够了好日子,浑然把没攀附上摄政王之前,如何被静和公主羞辱,被朝中同僚处处打压,跟牛马,跟狗畜般,点头哈腰,处处陪着笑脸地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 “别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好的事!” 陆晚音才不怕他! 畏惧只会成为她的弱点,一旦被狗东西抓住了她的弱点,就会大肆加以利用,到时候她就是别人手里的面团,任人揉捏了! 她再也不要过那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裴思恒脸上的神情飞速变幻,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红的,被陆晚音三言两语羞辱得体无完肤。 几乎是把他作为男人的尊严,狠狠撕扯下来,丢在脚下狠狠践踏! 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分明恨不得活活把陆晚音掐死,再把尸体剁碎了喂狗,省得待在裴家,脏了他裴家的地儿,污了他裴家的门楣! 但思及陆晚音还有用,不得不暂且隐忍着,见其面色霜寒,只怕明日去摄政王跟前侍寝,会让王爷生疑,若是怀疑他对王爷不忠,可就不妙了。 “陆晚音。”深吸口气,裴思恒极力克制住对陆晚音的厌恶,沉声道,“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裴侍郎说错了吧?应该是棋子,而不是妻子!”陆晚音嘴角流露出嘲弄,冷冷一笑,“我可是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呢!” 裴思恒被她屡次三番夹枪带棒的羞辱,此刻已经濒临爆发点,闻言浓眉狠狠蹙了起来,眼底一片阴鸷,寒声道:“陆晚音!你再要这般不知好歹,大不了就鱼死网破!莫以为摄政王碰了你,就是心里有你!殊不知你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玩物罢了!” 话音未落,陆晚音直接操起一旁的烛台,冲着裴思恒狠狠砸了过去。 饶是裴思恒躲避及时,身上的官服还是被火油淋了个透,面色当即更加阴寒,怒斥:“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泼妇!”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陆晚音立马回击。 最终闹得不欢而散,气得裴思恒一甩衣袖,扬长而去,连官帽歪了,都忘了扶正。 “夫人!”小婵从外面跑了进来,赶紧拿过床上的薄毯,往自家夫人身上披。 “你怎么样了?肚子还疼不疼?我让人现在就去请大夫!”陆晚音忙握住小婵冰冷的手,眼里满是心疼,又急忙去唤外面的丫鬟。 小婵摇了摇头,面色还有点白,道:“夫人放心!我躲得快,那一脚没踢实,这会儿好多了!”顿了顿,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幸灾乐祸地说,“夫人是没瞧见,刚刚大人出去时,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脸上还肿了那么一大片!身上脏兮兮的,跟从地沟里刚捞出的耗子一样!” 见小婵没事,陆晚音也就放心了,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末了,她拉着小婵的手,真心嘱咐道:“下回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你能躲就躲,若实在躲不了,就想法子先保全自个儿。” “夫人……”小婵感动地狠狠抿了抿唇。 主仆二人抱在了一起。 不知是被摄政王折腾狠了,还是被裴思恒这么一闹,扰了睡意,陆晚音一夜没睡好,翌日一早,老太太就派了身上的老妈子过来,说是不用她去请安了,丢下《女德》和《女训》,让陆晚音抄写百遍,再呈给老夫人过目。 “平白无故的,老夫人为何让我抄这些?”陆晚音正在梳妆,对着铜镜见气色不太好,就拿起一盒胭脂,往脸上涂抹。 她得漂漂亮亮去侍寝才是,省得色衰爱弛,被摄政王厌弃。 老妈子皮笑肉不笑道:“老夫人说了,夫人犯了什么事,自个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女德》和《女训》,夫人抄也得抄,不抄也得抄!” 态度蛮横,无礼至极。 小婵脾气快,立马狠狠啐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夫人面前放肆!” “奴婢是裴家的奴婢,伺候老太太大半辈子了,年轻那会儿,大少爷还吃过奴婢的奶水,说句没规矩的话,都算夫人半个长辈,你一个贱婢,敢骂我是什么东西!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贱蹄子!”说着就冲上去,扬手就要打小婵。 陆晚音见状,狠狠摔了手里的胭脂盒,冷斥道:“不必与这刁婆子客气!” 小婵到底年轻力壮的,比那婆子灵敏许多,不仅避开了,还趁机一脚绊了过去,等那婆子哎呦一声,往柱子上歪时,立马噼里啪啦狠狠给了那婆子两巴掌。 “这两巴掌是小婵代我打的,打的就是你目中无人,不分尊卑!”陆晚音起身,冷眼瞥了过去,“大人小时候吃你两口奶水,那是你作为奴婢的本分!竟还想挟恩图报,真是好大的胆子!” 语罢,还顺手拿过桌上的两本书,往婆子脸上一砸。 “滚!别脏了我这片地!” 第46章 婆母发癫,我跑去王府躲清闲 裴思恒昨夜挨了一巴掌,回到院子里,把衣服一脱,胸口上被火油烫出了一圈水泡。 今日上朝时,他脸上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又被同僚打趣儿了几句,问他,昨晚是不是去烟花柳巷风流去了,怎么脸上还落了个“美人印”? 裴思恒听得满腹火气,却又不好七情上脸,敷衍了两三句,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结果一下朝回府,他就被老夫人找了去。 裴老夫人坐在榻上,捶腿痛骂:“你看你娶回来的好媳妇!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悍妇!从前还装得有几分乖巧,现在装不下去了,连你奶娘都敢打!” 奶娘站在一旁哭哭啼啼。 裴思恒这才发现,奶娘脸上红了一片,当即心里怒火更盛。 这个夜叉星,是反了天不成? “今日连你奶娘都敢打,明日指不定,还要骑在我这个婆母头上!再这么下去,裴家就是她陆晚音的了!” 裴老夫人一边哐哐哐地拍打桌面,一边向儿子哭诉,“恒儿啊,你是她男人!平时怎么不好好管束管束?昨日在丞相府,陆晚音坑害吟儿,把她害得这么惨!回了府,你还对你妹妹没个好脸色!这不,吟儿现在不吃不喝,躺在床上怄气,她身子骨弱,这样下去,哪里熬得住?自打那个女人进了我裴家门,三年了,连个蛋都没生出来,还闹出了这么多事端!现在连吟儿,都被她害成这样!” “要是吟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住?我还不如……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 说着,裴老夫人起身就往床柱上撞。 身边的婆子丫鬟见状,纷纷扑过去阻拦,一时间满屋子乱乱糟糟的。 “别拦我,就让我撞死算了!” “那个扫把星在府上一日,就克我儿一日啊!” “与其被个不孝顺的东西气死,还不如我撞死!” 裴思恒焦头烂额,连忙上前搀扶住母亲,顺势跪地道:“母亲消消气,为了区区一个陆晚音,不值得如此!” “恒儿,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但你那媳妇儿,实在太厉害!年纪不大,心思歹毒!要是留这种毒蝎在府上,定然闹得家宅不宁啊!” 裴老夫人稍微顺了顺气,示意身边的丫鬟婆子退下,之后握着儿子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以久婚无子,把那贱女人休了!” 裴思恒心里暗惊,下意识呼道:“母亲!” 休了陆晚音,那自己的仕途怎么办? “我儿不必惊慌,我已替你私底下问过了,宁儿是个好姑娘,这些年来,对你死心塌地,又是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嫡出千金,为人心善又孝顺,更难得的是,你也喜欢她,何不休了陆晚音,把宁儿娶了?” 裴思恒倒是想呢。 只不过他有自己的顾虑,又不好跟母亲实话实说,只能尽量搪塞。 几番安抚后,总算暂时把母亲哄住了。 又绕路去看了一趟妹妹,见妹妹哭哭啼啼的,一直在咒骂陆晚音,心里便越发烦躁。 好不容易把母亲和妹妹安抚住,裴思恒只觉得疲倦非常,早知道府里乱成这样,还不如留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好了,起码清静。 稍微定了定神,裴思恒差人把陆晚音喊来,母亲说的没错,自己平日是对她缺乏管教了,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女人! “回大人,夫人一早就命人套车,出府去了!” 裴思恒眉宇间黑丝乱窜,冷冷道:“可有说去哪儿了?” “没说呢,要不然,小的这就派人把夫人找回来?”小厮低头询问。 裴思恒道了句:“不必了。” 他猜,陆晚音应该是去摄政王府了。 好你个陆晚音! 晚上去王府侍寝,倒也罢了,如今青天白日的,还上杆子扑过去!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内,门口候着的两个小丫鬟,窃窃私语道:“王爷今日兴致真好,也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个女人,这不,进去半天了,还没出来,方才都叫了五回水了!” “那谁知道呢?外界都说,咱们王爷不近女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人,居然能入王爷的法眼,真想见识见识!”小丫鬟羡慕地说。 “你以为谁都有资格进咱们王府?这京中有多少女子,想攀上王府这根高枝?我瞧着,不过是王爷图一时新鲜!”另一个小丫鬟嘴里酸得狠。 “说得也是,等王爷腻味了,很快就一脚踢开了!” 两个丫鬟歪着头,躲角落里正嘀嘀咕咕说着呢,冷不丁耳朵被狠狠一拧。 王婆子破口大骂:“两个乱嚼舌根的小贱蹄子!连主子的闲话都敢说,反了天了!给我过来!” 拧着两人的耳朵,直接扯了下去。 房里,陆晚音卧在床榻上,露出锦被的手,白皙纤长,手腕上套着一串佛珠,旁边还印着一口不深不浅的牙印。 “裴夫人如今真是胆大,青天白日就敢来王府侍寝,怎么,是裴侍郎的吩咐不成?” 卫慈光没着急起身,半倚在床头,俊美的面庞上,满是嘲弄又阴森的笑。 “能伺候王爷是妾身的福气,何须旁人耳提面命的?” 陆晚音表着衷心。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陆晚音不以为意,反而柔顺地依偎在男人怀里:“怎么,王爷难道不喜欢妾身过来伺候?” 摄政王望着陆晚音耳后的红痣,久久不说话。 她皮肤雪白干净,红痣卧在耳后,像一颗圆润有光泽的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只不过,他们两人的关系,从开始就立身不正,红豆能不能常常采撷,也是做不得准的事。 “我知道你今日来,定是有所求。到这个时辰还不开口,是觉得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卫慈光眼里闪过一丝暗光道。 第47章 跟王爷告状,讨几个暗卫看大门 传唤侍女,送了第十次水后,摄政王约莫终于尽兴了。 起身下床穿戴衣服。 卫慈光吃得饕足意满,刀锋般锐薄的唇角,噙着一丝寒意。 依旧是冷言冷语询问陆晚音这次想讨要什么,每一次都是如此,这个女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连续两天都这么主动,一定是憋了个大事。 身后迟迟未传来声音,卫慈光是个没耐心的,哪怕两人才刚刚缠绵恩爱过,依旧不会对陆晚音有半点怜香惜玉。 当即浓眉一蹙,脸色再次寒了下来,眼尾余光往后一瞥,就见那女人此刻歪倒在床榻上,露出锦被外的玉臂上,还残留着青青紫紫的暧昧斑驳,此刻美眸微阖,酡红的娇容上,显出了几分困倦之色。 似乎极累,累到连摄政王的问话都敢不回了。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陆晚音神智发懵,浑然没留意摄政王的问话,直到那只熟悉的有力大手,再次狠狠钳住了她的下巴。 陆晚音发出吃痛的闷哼,尾音慵懒沙哑,神情妩媚,就连细眉蹙起的弧度,都给人一种楚楚可怜,又我见犹怜之感,宛如一只小奶猫,轻轻用爪子抓了抓卫慈光的心尖,顿时让人生出一丝麻酥酥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卫慈光本能地排斥,竟下意识加重了手里的力道,试图将乱他心神的美艳尤物,狠狠摧毁掉。 狐狸精! 卫慈光浓眉紧锁,冷冷盯着掌心中娇艳的面容。 “疼……”陆晚音没有反抗,实际上也没有力气,依旧趴伏在床榻上,裹在身上的锦被滑落,露出的肩背似凝脂一般滑腻,见摄政王不为所动,她又似嗔似怒地嘟囔了声,“王爷,妾身好疼……” 还柔弱无骨般往男人身上倒。 卫慈光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垂眸居高临下,深深凝视着掌心的美人面孔。 明明这般妩媚娇弱,犹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任人随意采撷赏玩。可私底下却又尖牙利齿能言善辩,还惯会耍些小手段。 每每看似要倒大霉了,却又一次次被她轻松化解,不仅如此,还懂得随机应变,将计就计,将意图害她的人,一网打尽,倒也聪慧机敏。 比起面团似的,任人揉捏,还不知反抗的蠢女人,自然是这种牙尖嘴利的小野猫更有意思。 片刻后,卫慈光才松开了手,望着美人面颊处,落下的发红指痕,竟隐隐有一种征服欲被满足的舒畅。 “本王在问你,你这次来,又想讨什么赏?” 陆晚音裹了裹被褥,下巴处有些钝疼,她悄悄活动了几下,才斟酌着用词,低声道:“王爷那日公然在人前保护妾身,恰好被妾身的夫君裴侍郎撞见。裴思恒因此心生怨念,一回府就对妾身百般刁难,罚妾身跪在庭院中反省,还深夜闯入妾身的院子里,踹伤妾身身边的丫鬟,今天一早,婆母更是让身边的老妈子,盯着妾身抄写《女德》和《女训》。” 别以为只有裴思吟和陆惜宁会跟背后的靠山告状,陆晚音也会! 她不仅告状,还趁机攀上了摄政王的手臂,如同一条美人蛇,姿态妖娆地缠上了摄政王强壮的身躯。 “王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陆晚音故作姿态,眼泪说流就流,看起来楚楚可怜得紧,哽咽道,“旁人不知我是王爷的女人,倒也罢了,可裴思恒心知肚明,还非要这般刁难折辱妾身,妾身百思不得其解,这莫不是他对摄政王心生怨言,又不敢冒犯王爷,所以才这般欺负妾身?” 卫慈光生平不近女色,更不近男色,寻常就厌恶与人触碰。 这么多年以来,身边连一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唯独这个陆晚音当年不知廉耻,主动爬上了他的床。 但他对她只有肉体上的欲望,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女人不过就是个玩物,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可不知为何,陆晚音这么一反常态地缠着他,又跟他诉苦,又求他做主的,他竟没觉得厌烦,甚至没有将人一把推搡开,反而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女人是在跟他撒娇? 何时变得这般不懂规矩了? 是恃宠生娇? 卫慈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明明觉得陆晚音蹬鼻子上脸,一开口却道:“哦?裴夫人在府中的日子,看来委实不好过。” “所以妾身才处处想求摄政王的庇护,若是可以,还望摄政王能安排几个护卫,时刻保护妾身的安危!”陆晚音故作委屈,像是个受尽欺辱的小媳妇儿一样,还抬手擦了擦泪,明明心里暗骂摄政王是狗男人,可嘴一张就是甜言蜜语,“王爷,妾身多希望能时时刻刻,陪伴在王爷左右!” 卫慈光勾唇冷笑:“你想让本王娶你?” “妾身并非此意。”陆晚音别的优点或许不明显,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才不会上杆子犯贱,低声道,“妾身只是想求王爷,助妾身与裴思恒和离。” 卫慈光眸色一凝,薄唇微抿,显得格外凉薄。 沉默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将被缠住的手臂抽了回来,什么也没说,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陆晚音这个女人,居然存了和离的心思? 一旦逃出了裴家,那她就是自由身了,自然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热情似火,主动往他床上爬了! 陆晚音望着摄政王离去的背影,心里又骂了句狗男人。 穿好衣服,坐上马车准备回去。 一掀车帘,就看见满满当当一堆东西。 “夫人,这些都是王爷赏的!”小婵凑近身,小声道,“夫人的脸色看着不太好。” 陆晚音冲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她打开了一个红布包着的锦盒,望着里面的千年人参,心里忽然又有了主意。 第48章 她曾真心付出,可处处受人白眼 这么多好东西,自然不能往裴府带。 一则,不好解释来历,二则,也不好让人看见,否则传到婆母和小姑子耳中,只怕又要挖空心思夺她的好东西了。 好在陆晚音的名下,有一间当铺,她索性就带着小婵,暂且把这些东西存放在当铺的秘库中,只留了一匹红布,以及那株人参。 顺便查查账,看手下这群人,有没有中饱私囊。 看了会儿后,陆晚音一抬头,就见小婵一直盯着架子上的一只碧绿色玉蝉发愣,不禁莞尔,把账本还给门房,顺便把这只玉蝉带了回去。 走路上就送给了小婵。 “可是夫人,这个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小婵使劲摇头,脸都有点红了。 “有什么不敢收的?不过是一只玉蝉,你喜欢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我若有,定会取来送你。”陆晚音把玉蝉挂在了小婵的脖子上,看见小婵笑得这样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待忠心耿耿的小婵,陆晚音从来都不会吝啬。 又吩咐马夫调头去城东的玉食坊,小婵特别爱吃那里卖的干杏和玫瑰酥酪。 前世陆晚音活得小心翼翼,被休弃之后,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国公府,过着受人白眼的日子。和小婵主仆二人抱头蜷缩在角落里苟且偷生,一直听小婵说,想吃玫瑰酥酪,可临到死了,也没能带小婵一起过去尝尝,难得今日有空闲。 小婵一听说要吃玫瑰酥酪,自然高兴得很。 一路上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二人在外面吃吃喝喝,四处闲逛,等回府时,府上一片风声鹤唳。 小婵抱着点心,原本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住了,下意识唤了声夫人。 陆晚音才不管裴府发生了什么,闭着眼睛想想就知道,不是婆母一哭二闹三上吊,让裴思恒休了自己,就是小姑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让裴思恒惩处自己。 裴思恒要是有那个胆子,昨晚就不会挨个大嘴巴了。 摄政王的虎皮果真好用。 “咱们乐咱们的,何必把别人的棺材往自己院里抬?”陆晚音才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她现在巴不得赶紧和离! 裴思恒一得知陆晚音回来,就立马过来兴师问罪,才一靠近梨香院的院门,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名黑衣侍卫,提剑拦住了他的路。 此人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裴思恒认得,名叫景行。不仅如此,此人甚至还有官职在身,相当于皇宫里的御前侍卫。 就连裴思恒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唤一声“景大人”。 “不知景大人夜闯我裴府,所为何事?”裴思恒强忍怒气地问。 “我奉王爷之命,前来看守裴夫人的院子。”景行双臂环剑,冷冷道,根本半点都不把裴思恒放在眼里。 裴思恒暗暗咬牙,果然! 这个贱女人白天当真去了摄政王府!定是在王爷面前,吹了什么枕边风,否则王爷怎么会派侍卫过来?! 纵然有气,裴思恒也不敢发作。 只好唤来丫鬟进去通传,说自己有要事找夫人商议,谁曾想吃了个闭门羹,气得面色铁青,一甩衣袖回了自己的院子。 想喝口茶,还被笨手笨脚的丫鬟泼了一身,气得他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怒骂:“贱人!” 下月二十是国公夫人的寿辰,作为国公府名义上的养女,陆晚音自然要出席。 她打算用王爷赏的那匹红布,在上面绣一百种“福”字,给母亲祝寿。 挑选用来绣字的丝线时,小婵一直闷闷不乐的。 陆晚音故意逗她:“怎么啦?是不是玫瑰酥酪没吃够?又想得慌了?” “哎呀,夫人!”小婵嗔道,“夫人就别打趣小婵了!我只是,只是……”她狠狠抿了抿唇,跟下定决心似的,道,“夫人,小婵说句没有规矩的话,夫人这些年对国公府上下,那是掏心掏肺得好,可那些人却偏信陆惜宁那个贱人,处处欺负冷落夫人。夫人何必还上杆子去找不痛快?” 其实不怪小婵为她打抱不平。 陆晚音没有因为误会,嫁给裴思恒前,整个沛国公府就都喜欢陆惜宁。 老爷夫人更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对陆晚音不仅没有半点亲情,反而十分嫌弃。连丫鬟婆子都敢苛待陆晚音,连冬日里都不肯给她炭火。 陆惜宁表面对她客客气气,一口一声甜甜地叫她姐姐,可私底下却对她百般羞辱,就连两个哥哥也厌恶陆晚音,觉得是她的到来让宁宁难过了。 陆晚音一一忍了下来,心想自己只要和陆惜宁一样优秀,那爹娘就能像疼陆惜宁一样疼她了。而两个哥哥慢慢也会接纳她。 所以私底下非常刻苦,旁的千金从七、八岁就开始学起的东西,她十二岁才开始学,比别人晚了好几年,学起来自然很费劲。 但她不怕吃苦,为了练出一手好字,夜里都熬油点灯,写得手臂酸麻,抖得都不成样子了,也不肯停。 为了弹一曲母亲喜欢的《高山流水》,更是磨得十指血肉模糊,鲜血浸透了琴弦。 父亲寿辰,她提前几个月就开始为父亲赶制一套新衣,从裁剪缝纫到绣花,丝毫不假手他人,可当陆晚音满怀欣喜地将衣服献上时,只得来父亲一句训斥:“少做这些没用的事!有时间就多跟你妹妹好好学学!” 连看都没看陆晚音做的衣服,也没注意到她两只手密密麻麻,被针扎满的血洞。 反而捧着陆惜宁亲手做的一双靴子夸赞有加。 一大家子人把陆惜宁当绝世珍宝似的围在中间,大哥甚至当众就毫不客气地嘲讽陆晚音是东施效颦。 二哥也说她心思深,惯会抢宁宁风头,手段下作。 陆晚音知道父母不喜欢自己,可总是心怀希冀,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所以爹娘才会只疼妹妹。 她努力学规矩,私底下打听两个哥哥的喜好,各种讨好他们,可得到的却只有无尽的羞辱和冷漠。 大哥嫌弃陆晚音肚子里没墨水,写得文章狗屁不通,还不如七八岁孩子。 二哥嫌弃她矫揉造作,扭捏作态,不如宁宁落落大方,讨人喜欢。 甚至把陆晚音的忍让当成理所当然,根本不把她当妹妹看待,甚至待她不如房里的婢女…… 这些小婵全部都看在眼里,一直替夫人感到不值。 陆晚音笑了笑,望着手里的红布,胸有成竹地说:“小婵,你放心,这次不是我要上杆子找不痛快,而是我要让他们自讨没趣!” 第49章 前世,她被父亲鞭打,全家人冷眼旁观 陆晚音晚上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过去。 又是在宫宴上落水,父母和两个哥哥嫌她丢人,连衣服都不肯让人给她披一件,就忙吩咐府上的下人,把她赶紧带下去。 寒冬腊月,陆晚音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从御花园到宫门,那么长一段路,都不能坐车。 被寒风一吹,头脑就昏沉起来,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在六棱石子路上。幸亏及时伸手挡了一下。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撞到了墙面,额头和掌心都被粗砺的墙面擦出了血,眼前的景物都开始重影了。 陆晚音满脸哀求地低声道:“劳烦李妈妈,搀我一下,我腿脚当真没力气了……” 当时疼得厉害,又因为在殿前失仪,犯了大错,心中惊惧不安,竟腿脚软到没有一丝力气。 送她出宫的老妈子,不仅不搀扶她,反而满脸厌恶和不耐烦,冷言冷语道:“呦,连路都走不好了?真把自己当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了?我呸!下贱坯子!” 还直接伸手,狠狠推搡陆晚音。 这一推就直接将她推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下流东西!” “混市井的破烂货!不管怎么抬举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滚起来!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能背得动你不成?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满口的污言秽语,甚至还上脚踢踹,浑然没把陆晚音当国公府的小姐,甚至都没把她当个人。 陆晚音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强撑着,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宫门口。 没人搀扶她上马车,她就只能拖着一身泥水,湿湿嗒嗒往马车上爬。 一路颠簸几乎震碎了她浑身的骨头。 好不容易回到了国公府,竟体力不支,眼前一黑就摔倒在地。 等醒来后,陆晚音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婵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停地抹眼泪。 都不等她开口说点什么,下人就过来传她过去。 等陆晚音强撑着,挪到了前厅时。 陆惜宁早就哭成了泪人,被沛国公夫人抱在怀里安慰,两个哥哥一左一右伏身哄着。 沛国公呵斥陆晚音跪下,不等她开口,扬手就是重重的两耳光,怒斥道:“陆晚音!你到底要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跟一个外男拉拉扯扯!国公府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来人,传家法来!” 陆晚音落水后染了风寒,烧得头晕目眩,挨了两耳光后,就直接跌趴在地,根本就起不来身。 一记记鞭子毫不留情朝她身上打来,她疼得把自己蜷缩起来,无助地哭泣求饶,一声声哀求,爹爹饶命。 “打得好!”陆从文怒道,“这种心思歹毒的女子,本就不配进我陆家大门,打死了倒干净!” 陆晚音哭着说:“哥哥,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我只有宁宁一个妹妹!”陆从文冷冷道。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陆从武,也语气冷硬地说:“陆晚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当我们的妹妹?我且告诉你,你最好祈祷静和公主那边不会发难,否则若是牵连到了宁宁,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陆晚音满身是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落在母亲的身上。 挣扎着,在血窝里匍匐,向自己的亲生母亲伸出了手。 岂料母亲却说:“本来是宁宁央求着我们,一定要带你一起入宫,看你平日里还算乖巧,怎么就出言惹恼了几位贵女?还害得宁宁摔伤了腿,万一落下什么病根,那如何得了?” “娘!”陆从文更气,“我早就说了,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心思歹毒!裴思恒跟宁宁两情相悦,又郎才女貌,般配极了,本以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可好了,陆晚音非要从中横插一脚,众目睽睽之下,做那不要脸的事,那往后让宁宁怎么办?” 陆惜宁哭着说:“晚音姐姐,我平日里待你真心实意,一直把你当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看待,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让我,让我往后情何以堪啊!” “混账!” 国公爷越听越气,两抹花白的胡须都气得一抖一抖的,下手越发不留情面,劈头盖脸往在血窝里苦苦挣扎的少女身上抽打,浑然不顾半点父女情分。 仿佛陆晚音身上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血! 就算打死了,也是罪有应得的! 那时陆晚音才明白过来,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 不管她多么努力,始终比不得陆惜宁分毫。 她的父母,她的两个哥哥,都爱陆惜宁如命,陆惜宁说什么他们都肯信。 后来陆晚音就被打昏过去,又被关进了房里,浑浑噩噩病了好几日,期间没有一个人探望她。 梦里,陆晚音缠绵病榻,整个人如同陷在了泥潭里,周围又冷又湿,耳边充斥着谩骂声。 “不要!” 陆晚音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身上的玉色绸衣,竟不知何时被冷汗打湿,昏暗的房间里,原本娇艳的面容上一片惨白。 “夫人!”小婵就在隔壁的小床上守夜,闻声赶紧提着油灯过来了。 见夫人这番形容,着实吓了一跳。 把油灯放下后,就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夫人的后背,小婵满脸关切地问,“夫人是不是做了噩梦?奴婢去给夫人煮一碗安神茶来吧?” 陆晚音缓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恢复平静。 摇了摇头,她紧紧握住了小婵的手。 前世被亲人们厌弃,终究是她的一块心病。 心病需要心药医,这个国公府她是非回去一趟不可! 她不仅要回去,还得风风光光地回去! 第50章 渣男夫君自作多情 自从春日宴后,陆惜宁就没再往裴府挨。 从二哥口中得知,母亲寿辰那日,陆晚音也会回来贺寿,心思瞬间又活络起来。 当即就写了封信,吩咐丫鬟送到裴家,请裴大姑娘亲自过目。 想了想,陆惜宁还随手从首饰盒里,挑了只不喜欢的金镯子,一并送了去。 裴思吟原本还对陆惜宁当日的不作为,感到气愤。 收到信和金镯子后,也就消了几分气。 信上说,想拜托裴思吟打听看看陆晚音打算送什么贺礼。 这事倒也不难,裴思吟立马吩咐丫鬟们悄悄下去打探。 另一头,陆晚音早就吩咐好了小婵,让小婵“暗地里”寻几名京中有名的绣娘入府,关在梨香院里,弄得神神秘秘的。 一连很多天都是如此。 裴思吟身边的秋霞,在打探了几天之后,找准时机趁着绣娘们出府时,赶紧拦住一个,往无人的角落里一拉,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就塞了过去,压低声儿问:“向你打听点事儿,这些日子夫人找你们来,到底在捣鼓什么?” 绣娘掂了掂荷包,脸上立马流露出了笑容,道:“不就是夫人说,想裁剪几套新衣服!” 秋霞可不是那么好蒙的,见无法贿赂,索性就来横的,威胁道:“你收了我的银子,还不肯说实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来,说你偷了我东西,看府上下人不把你拿了,剁掉贼手!” 吓得那绣娘赶紧把什么话都说了。 待消息传到陆惜宁耳中时,她正在烦躁,到底要送母亲什么礼物,才能艳惊四座。 看见从裴府传来的小字条,姣好的面容上瞬间就浮现出了阴毒,冷哼道:“陆晚音啊陆晚音,你还真是花样百出!只怕这回不能如你所愿了!” 转眼就到了国公夫人寿辰那日。 陆晚音换上了一套新衣裙,料子是极为名贵的燕羽觞,她找了京中有名的绣娘裁剪,日夜不休赶制了小半个月才完成。 不仅精美华贵,表面闪光,走动间如浮云流水一般。 上面的花样也别出心裁,乃是陆晚音亲手所绘,还加了一些小设计。 也就是说,这套裙子放眼整个京城,不会出现第二套。 小婵认认真真替自家夫人梳妆打扮,还取出了压箱底的贵重首饰,小心翼翼替夫人佩戴上。 望着镜中美艳无比,国色天香的美人面容,不由发出了惊叹:“夫人,您今日可真美啊。” 陆晚音浅浅一笑。 马车早已经套好了,在小婵的搀扶之下,陆晚音带着贺礼,以及满心的复仇火焰,在车轮的轱辘声中,向那处熟悉又陌生的国公府驶去。 国公府门口早已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陆家两位公子早早就换上吉服,招待前来的贵宾。 “都这个时辰了,晚音怎么还不来?”陆长公子忙里抽空地偏头询问自家二弟。 陆从文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母亲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她爱来不来!” “二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晚音也是你我的妹妹。”陆长公子蹙眉道,可说这话时,声音压得特别低,似乎说出来很耻辱。 “大哥说这话可是真心的?”陆从文不悦地挑了挑眉,睨过来一眼,“大哥莫不是忘了?去年陆晚音过来参加母亲的寿辰,打扮得那般寒酸,丢脸不说,还在饭桌上公然跟裴思恒调|情,宁宁委屈地藏起来直哭,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可把母亲心疼坏了,最终闹得大家都不开心。真搞不懂今年还喊她回来做什么?” 陆长公子道:“无论如何,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恰好有下人急匆匆赶来,附耳几句,陆长公子神情一变,赶紧道:“二弟,前院来了贵客,我先去招待,这里便交给你了!” 语罢匆匆离开。 陆从文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略一思忖,还是觉得不让陆晚音和宁宁见面为好,就吩咐下去,陆晚音若是来了,就赶紧过来通传,暂且不要把人往老夫人跟前带。 之后,陆从文听说裴思恒来了,便往府门口挪了步子。 两人同在朝为官,本就有点交情,正站在府门口寒暄,陆从文抬眼往后一扫,没见到陆晚音,便象征性问了一句。 “我是直接从衙门过来的,喏,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换。”裴思恒笑容和煦,此话不过是托词,他怎么可能和那个贱女人同坐一辆马车? 陆从文心里多少明白几分,并未追问,伸手作出请的动作。 恰在此刻,裴家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口,下车的人是小婵。 那马车里坐着的,岂不就是陆晚音了? 裴思恒阖了阖眸,眼底满是厌恶,假装没看见,先行踏进了府中。 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陆晚音一定又穿那种老气横秋的颜色,不是什么石青就是石绿的,成天到晚打扮得跟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般,让人看了心烦。 一同出现在重要场合,真是丢尽了他的脸! 陆从文也觉得陆晚音上不得台面,当即就吩咐一旁的下人,赶紧把人先引去偏房。 随后就跟着裴思恒进去了。 哪知两人才走了没几步,身后骤然响起一片嘈杂声,甚至还有人惊呼“此女究竟是何人?竟生得这般美若天仙?” 两个厌恶陆晚音的男人,下意识同时回眸,就见一袭绯色身影,由丫鬟搀扶着,姿态轻盈地踏下了马车。 每往前走一步,脚下都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 微风一吹,千步香的幽香丝丝缕缕蔓延开来,竟让在场围观众人,面露痴迷,如同喝醉了一般,神情有些恍惚。 裴思恒微微怔住,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美人,心脏居然罕见地剧烈跳动起来。 连呼吸都猛然一滞—— 这个陆晚音何时竟这般明艳动人了? 这身衣裙和佩戴的首饰,从前也没见过。 陆晚音目不斜视,姿态万千,行走时发间金光灿灿的步摇,竟不曾有一丝晃动。她径直往前行去,原本脸上神情淡漠,可在越来越靠近裴思恒时,慢慢泛起了笑容。 那一瞬间,就如同天边浮现的朝阳,霞光万道,绚烂无比。 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竟美得有些不真实了。 裴思恒第一次见陆晚音这样盛装打扮。 也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般灿烂。 下意识转回身来,驻足,等她靠近。 哪知陆晚音却同他擦肩而过,如同根本没看见他一般。 裴思恒错愕地追随着她而回眸,就看见摄政王不知何时,正站在走廊下,在一群达官显贵的簇拥和恭维声中,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第51章 国公府敢怠慢我?不怕,我有好闺蜜! “这是谁家的千金小姐?气度倒是不凡。” “你不知么?此人就是裴侍郎的夫人,沛国公府的养女陆晚音!” “哦,我想起来了,上回在丞相府,就是她写了一首七言律诗,让在场同僚们都赞不绝口!” “原来就是她啊!” 人群中传来议论声。 卫慈光只是遥遥睨了陆晚音几眼,而后便风轻云淡地撇开了目光。 长腿一抬,拾级而上,身后的陆长公子见状,赶紧把目光从陆晚音身上挪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恭谨的笑容。 裴思恒暗暗攥紧拳头,深吸口气,而后也赶紧追随着摄政王的脚步去了。 陆从文蹙眉,望着盛装打扮的陆晚音,心里不悦地想,看来陆晚音在裴家的日子过得倒是逍遥,穿戴得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 打扮得这样明艳动人,只怕是冲着挑衅宁宁来了,还真是心机深沉! 当即就不悦地甩甩衣袖,就去招呼其他的宾客了。 “裴夫人,二公子请您先去偏房等候。” 下人及时冒了出来,挡住了陆晚音的去路。 是偏房,而不是国公夫人所住的菡萏别院,看来是不想把她往国公夫人跟前引呢,居然这般怠慢她! 陆晚音心里跟明镜似的,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看来国公府上下,根本就没人欢迎她呢。 恰在此刻,丞相千金也受邀前来赴宴,才踏进府门就看见了陆晚音,当即笑着唤了声:“晚音!” “秦姑娘。” 陆晚音刚回眸,丞相千金已经行了过来,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目光上下打量一圈,不由眼前一亮,笑道,“你今日的妆容倒是漂亮,这裙子的花样也特别,我以前倒是没见过呢。” 陆晚音和煦一笑:“是我自己闲来无事画的花样,秦姑娘若是喜欢,回头我派人把花样送到丞相府。” “那就多谢你了。” 自从上回春日宴,俩人就建立了几分交情。 丞相千金性格开朗,当即就挽着陆晚音的手臂,两人如同一对闺中密友,笑道,“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陆晚音站着不动,只是凝眸望向拦她路的下人。 此人她认得的,就是二哥身边很得脸的小厮,还是书童,从小伺候在二哥身边,俩人一道儿长大的。 丞相千金见状,似明白了几分,当即就微微蹙眉,不悦道:“怎么,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仅凭一句话,就让小厮立马让开了,还诚惶诚恐为二人引路。 “你今日熏的可是我那日送你的千步香?”丞相千金笑问。 陆晚音大大方方地点头,同样笑着回道:“是呢,这千步香名贵,又是秦姑娘所赠,我一直不舍得用。今日是母亲寿辰,遂才用了一些,气味果真特别。” 两人有说有笑的,在小厮的引路下,一路穿花过径,来到了国公夫人所在的菡萏别院。 屋里早就热热闹闹,挤满了一屋子人。 作为今日的寿星,国公夫人坐在主位上,穿了身湘妃色的华服。虽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宜,看着也算是风韵犹存。 与陆晚音到底是亲生的母女,眉眼有那么几分相似。 陆惜宁则是穿了身秋香色的裙子,发间斜簪了三支一模一样的金簪,耳垂上戴着红宝石耳坠,尤其眉心处的水仙花钿,如点睛之笔般,让整副妆容看起来既精致,又俏皮。 此刻依偎在国公夫人怀里,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国公夫人开怀大笑,抱着她一叠声儿地唤着心肝儿。 俨然就是一幅母慈女孝的画像,让人好不羡慕。 也不知人群中谁说了一声陆晚音来了,原本热闹的房间瞬间如散退的潮水般熄了声。 “啊,是晚音姐姐来了!” 陆惜宁假模假样地唤了一声,根本就不曾起身,挑衅的目光顺着人群睨了过去,却不曾想陆晚音居然是同丞相千金一道儿来的。 眼底不由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这个陆晚音真是诡计多端,居然这么快就攀上了丞相千金的高枝! 她不得不起身,赶紧迎了上前,亲热地挽着丞相千金的手,甜甜一笑:“秦姐姐,你总算来了,我刚刚还跟母亲提及你呢,说秦姐姐人美心善,品性出众,还精通画艺,可是京中贵女的表率!” 说着就把人往国公夫人身边引,其余人也纷纷把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无形地将陆晚音排挤在外。 陆晚音神情沉静又淡然。 早就看透了这些所谓亲人的凉薄嘴脸,望着自己曾经百般讨好的母亲,此刻一手拉着陆惜宁,一手拉着丞相千金,脸上满是笑意。 陆惜宁惯会说甜言蜜语,哄人开心,很快房里就再度热闹起来了。 国公夫人拉着俩人说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另外一个女儿来,脸上瞬间就失去了笑容。 目光往陆晚音身上扫了眼,见她今日穿得倒是华丽,没有给国公府丢脸,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道:“听你二哥说,你此前身子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母亲关怀,现在已经好多了。” 陆晚音缓步上前,盈盈施礼,声音清脆悦耳,举止端庄,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位千金小姐,同从前的唯唯诺诺截然不同。 国公夫人有些不习惯陆晚音突然之间的冷漠和疏远,若是换作从前,陆晚音一定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眼巴巴地偷偷望过来。 仔仔细细端详着陆晚音的面容,国公夫人道:“你瞧着似清减了几分。” 不等陆晚音再度开口,陆惜宁就截了话茬儿,挽着母亲的手,声音甜甜的。 “母亲有所不知呢,晚音姐姐此前去了一趟玉佛寺诵经祈福,在寺中待了许多,许是那时吃久了素斋,故而瘦了好些!”顿了顿,陆惜宁开始挖坑了,笑着说,“我记得玉佛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了,只不过我尚未出阁,不好抛头露面的,不知晚音姐姐在寺中待了有十天之久,有没有给母亲求道平安符?” 第52章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我的脸上 陆惜宁真是心思歹毒! 字字句句都在挖坑害人! 在大齐不管是未出阁,还是已经嫁人的女子,都不能随便外出。讲究的是出嫁前从父,嫁人后从夫,夫死后从子。 即便只是去寺庙烧香拜佛,也得先征求夫家人的同意,还不得夜不归宿,否则就会被视作为“不守妇道”。 此前陆晚音一则是为了替前世惨死的可怜孩儿超度,二则是因为养伤,自然待得久了。 这些裴思恒心知肚明,可外人却是不知,想不到陆惜宁的消息这般灵通,连她待了几天都知道。 不用想陆晚音也猜得到,定是裴思吟泄的密! 这么一来,直接给陆晚音扣了一顶“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的帽子,倘若她再回答,不曾为国公夫人求道平安符,岂不是又坐实了不孝顺的罪名了? 还真是茶艺高明! 陆晚音不慌不忙地道:“我那时去得不巧,本是想着当天折返,岂料傍晚时下了场大雨,冲断了山路,不得不暂且留在寺庙中。夫君那时担心我的安危,冒雨骑马赶至寺庙。” 话到此处,她抬眼睨向了陆惜宁,赌得就是连泄密的裴思吟都不知道这事! 果不其然,陆惜宁原本还满是灿烂笑意的精致面容,瞬间就僵住了,扬起的唇角也慢慢放了下来。 很显然,陆惜宁当真不知此事! 陆晚音的唇角代替她缓缓上扬,学她的样子,故作无辜地说:“我身子弱,山中湿气重,竟染了风寒,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夫君唯恐我烧出个好歹来,不顾外面大雨滂沱,孤身骑马下山请来了大夫。” 此话一出,陆惜宁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手指不由自主就扣紧了国公夫人的手臂。 国公夫人心疼这个假女儿,当即就板着脸不悦地道:“行了,痊愈了就好,你如今到底嫁了人,无论何种原因,都不得在外逗留太久!否则传扬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沛国公府教女不严!” 陆晚音心里冷笑,你几时把我当亲生的女儿看待了? 我在你眼里,只怕还不如陆惜宁的一根手指头重要呢。 闻言,陆晚音得体端庄地应了声:“母亲教导得是!” 这茬儿也就被轻轻揭了过去,没人再关注什么平安符不平安符了。 没人招呼陆晚音落座,她就自己找了个位置,才一落座,丞相千金就凑了过来。 原本不想给她奉茶的侍女见状,忙不迭上前伺候,还端来了精致的糕点。 俩人志趣相投,又闲聊了几句,期间陆惜宁一直想法子和丞相千金搭话,可丞相千金都只是随口应付几句,陆惜宁恨得暗暗咬紧了一口银牙。 因为裴思吟和丞相千金此前闹了点不愉快,今日便没敢往国公府挨。 陆惜宁少了一只鹰犬,方才又吃了个暗亏,一时没再敢轻举妄动。 不多时,众人移步大堂,陆家两位公子上前,满脸笑意地拱手,嘴里说着吉祥话。 陆惜宁人美嘴甜,又妙语连珠,一番贺寿词说得天花乱坠,又不失趣味儿,逗得国公夫人喜笑颜开,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陆长公子,也展露笑颜,望着陆惜宁的目光,满是宠溺的意味。 “今日是母亲寿辰,女儿特意为母亲准备了一份贺礼!” 陆惜宁眼神示意身边的丫鬟,没一会儿,就由两个下人抬了上来,用鲜艳的红布包着,显得神神秘秘的。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陆惜宁走过去,掀开了那红布,露出了一幅约莫八尺长,六尺宽的贺寿图! “这幅贺寿图是女儿亲手所绣,用金线绣了一百种福字,汇聚成一片东海,又用银线绣了一百种寿字,连贯成一座南山,祝愿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在场众人第一次见到构思如此精妙的贺寿图,不由眼前一亮,纷纷发出赞叹声。 “陆千金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啊!” “想不到连女红也这般娴熟!” “都是国公府的女儿,不知道另一个送的是什么贺礼?”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正中陆惜宁的下怀。 “我这不过是微末技艺,若说女红还是晚音姐姐最为擅长呢。”陆惜宁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颜,“不知晚音姐姐送的是什么贺礼?可否拿出来给妹妹开开眼?” 她先是自谦,然后又吹捧了一番陆晚音,只等着陆晚音拿出同样的贺寿图出来,谁的构思精妙,谁的绣工娴熟,立马就高低立辨了。 陆晚音暗暗勾唇,明面上却故作为难地说:“妹妹心灵手巧,姐姐我自然是望尘莫及,哪里敢同妹妹相比?” “晚音姐姐谦虚了!从前姐姐未出阁时,可是经常给母亲亲手做抹额,还给哥哥们做护膝呢,那绣工妹妹见了都自愧不如!”顿了顿,陆惜宁又道,“再说了,只要是姐姐用了心,费了心思的,不管送的什么贺礼,母亲都会喜欢!” 话已至此,陆晚音若是再要推托,反而显得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了。 小婵会意,走了上前,双手捧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盒。 陆惜宁愣了愣,心道,怎生把贺寿图装在了锦盒里? 这个陆晚音居然裱都不裱,看来确实对自己的绣工不够自信呢。 “母亲昔日在庙中产女,风寒入体,这些年吃着药膳调理,可一直没好利索,一到阴雨天,母亲的头疾就会发作,我心疼母亲的身子,本想亲手做副抹额,但想着无论是抹额,还是衣服,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遂私下花了重金,托人五湖四海搜寻,终于得了此物。特在今日送给母亲,聊表孝心。” 说着,陆晚音就示意小婵打开锦盒,入眼的竟不是什么贺寿图,而是一株人参! 一株堪比萝卜大小的人参! 观这大小和品相,只怕是千年人参,价值黄金万两! 此物一出,满场轩然。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陆晚音居然能寻到这种价值连城的宝贝,更没想到她出手如此阔绰! 陆惜宁瞬间变了脸色,眼底满是浓烈的怨毒。 不可能! 陆晚音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东西? 第53章 我的东西,你花钱也买不来! 陆从文发出惊呼:“这,这莫不是千年人参?” 下意识上前细瞧,果真是千年人参,而且品相上乘! 只怕放眼整个大齐,也找不出比这株更好的。 当即就满眼不敢置信地望向了陆晚音。 比起众人的惊讶,或羡慕,或嫉妒,陆晚音依旧一派从容不迫,道:“这是女儿的小小心意,还望母亲喜欢。女儿在此祝愿母亲福寿安康。” “晚音有心了。”国公夫人从惊讶中缓过了神,望向陆晚音的眼神,也温和了几分。 还示意陆晚音走上前来,轻轻握了握这个真女儿的手。 一握之下,竟惊觉女儿的手微微有些凉意,可当国公夫人想再握得紧一些时,陆晚音已经不动声色把手挣开了。 举止端庄有礼,却也生分疏远。 仿佛握着她的,并不是生身母亲,而是一个年迈且身份尊贵,出于礼节,不得不应付的长辈! 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心里空空落落的。 竟一时间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众目睽睽之下,国公夫人强挤笑容—— 生平第一次,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被亲生的女儿冷落了! 听着周围人对陆晚音的夸赞,陆惜宁气得几乎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连指甲深陷掌心都毫无察觉。 可恶的陆晚音,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压了她一头! 还有裴思吟那个蠢货,居然胆敢给她传递假消息,事后定饶不了她! “晚音姐姐这贺礼实在贵重,妹妹我当真自愧不如。只不过,不知姐姐是从何寻来的这株人参?”陆惜宁皮笑肉不笑地说,“待母亲用完了,妹妹也买一株来孝敬母亲。” “呦,听陆小姐的意思,莫不是在怀疑这株人参的来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凌厉又尖锐的女声,众人闻声望去。 就见那女子穿着身织锦缎,虽是素地纹样,绣以梅兰,但看着光亮细腻,色彩绚烂耀眼,还挽了个灵蛇髻,满头的珠钗点翠,打扮得好生华贵。 正是上回春日宴,当众为难过陆惜宁的赵姑娘,也就是工部尚书的嫡出女儿,赵嫣然。 今日是国公夫人过寿,赵嫣然的继母带着同父异母的妹妹过来了,方才跟国公夫人有说有笑的,她那个妹妹惯会装样子,甜言蜜语讨人欢心,让人讨厌得紧。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见陆惜宁又在兴风作浪,一时忍不住出言嘲讽。 陆惜宁暗暗扣紧掌心,努力维持脸上甜美无辜的笑容,柔声道:“赵姐姐误会了,妹妹并无此意呢。” “上回在丞相府,你也是这般派头呢,故而出声问一问。”言下之意就是,上回在丞相府,你也是这么为难你姐姐的。 在场众人又不是什么傻子,自然听得明白。 国公夫人闻言,脸上就流露出了不悦之色,一旁的夫人见状,忙起身道:“好了,嫣然,今日是国公夫人的寿辰,大家过来祝寿都开开心心的,何必说那种话,平白无故扰了大家伙儿的兴致。你若是觉得在这儿待着闷了,我让身边的丫鬟带你出去透透气!” 此人便是工部尚书的续弦,也是赵嫣然的后母姜氏。 话到此处,姜氏还故作姿态地道:“国公夫人莫怪,嫣然就是这个脾气,也是有口无心的呢。” “姐姐寻常在家里也是这样。”姜氏身边的一个圆脸少女,见缝插针地说,“宁姐姐千万别误会,嫣然姐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 “赵嫣华,你闭嘴!”赵嫣然怒道。 赵嫣华瞬间跟被吓到似的,面色一白,忙缩着身子,往姜氏怀里一藏,只露出半张娇媚的小脸,泫然欲泣地说,“姐姐别气,妹妹不说了。” 俨然一副受气包的可怜样! 人群中立马传来非议声,赵嫣然的脸色也难看下来。 陆惜宁看了看赵嫣然,又看了看姜氏和赵嫣华,瞬间就物色好了新的鹰犬。 当即还语气柔柔地说:“都是我的不好,方才多嘴问了一句,若是晚音姐姐不方便在人前说,那事后再偷偷跟妹妹说一声便是了。” 她用的是“偷偷”二字,仿佛陆晚音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连送的贺礼都来历不明。 丞相千金自然也听出了其中深意,当即微微蹙了蹙眉,望向陆晚音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担忧。 陆晚音回以笑容,看起来镇定自若,她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反讽道:“妹妹说哪里的话?寻常人参百年份就已属不易了,更何况我这株人参,已有千年份,自然是世间稀少之物。哪里能说买就买得来?再者说了,今日是母亲寿辰,我这个做女儿的,送份贺礼聊表孝心,本就不是金钱此等俗物能够衡量的呢。” 言下之意有二,我送的贺礼极其珍贵,就是你有钱也买不来! 二则,送贺礼表的是对母亲的孝心,金银就忒俗了,你还用金线银丝绣劳什子的贺寿图,实在是俗上加俗! 一招四两拨千斤就将让陆惜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带着那幅方才还被人人称赞的贺寿图,也成了证明她俗气的铁证! 恨得陆惜宁更用力地咬紧牙关,险些维系不住脸上的甜美笑容了。 好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憋出了几句,“姐姐说得是呢,倒是妹妹眼界窄了些。姐姐至善至孝,诚心自然能感动上苍,希望母亲服用了这人参后,旧疾能解,也不枉费姐姐如此费尽心机了!” 陆晚音浅浅一笑,原本就明艳的面容,此刻像是一朵徐徐绽放的海棠花,美艳绝伦,毫不客气地反击道:“妹妹也费心费力了,亲手绣了这么一幅贺寿图,只怕没少点灯熬油呢,我瞧着妹妹印堂微微有些发黑,可要调理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呢。” 点灯熬油伤的是眼,她偏说陆惜宁是印堂发黑,言下之意就是说她一脸衰相! 国公夫人顿觉不悦,当即脸色狠狠一沉。 第54章 又一个不知死活向王爷献媚的女人 恰在此刻,国公爷和摄政王入了场。 众人见状,纷纷曲膝行礼。 卫慈光神情冰冷,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陆晚音,却只作不熟,目光很快就移开了,在看见小婵手里捧的锦盒,以及锦盒中的千年人参时,眉宇不由一蹙——这不是此前,自己赏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陆晚音这个女人,居然胆大包天到,拿他赏赐的东西出来炫耀? 想到此处,卫慈光眼底隐隐闪过一丝不悦,极厌恶恃宠生娇的女人! “都免礼吧,今日是国公夫人的寿辰,不必多礼。” 卫慈光发了话,众人这才敢起身。 可却没一个人敢放肆,一个个规规矩矩立在原地,原本热闹的大堂也变得鸦雀无声。 陆惜宁暗暗咬了咬唇,见自己心心念念的裴郎,也随着摄政王来了,此刻如炬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 心里窃喜,却又因陆晚音此前的话,而暗生恼怒。 故而明明欢喜,却紧绷着一张俏脸,故意不去看裴郎投来的热烈滚烫的目光。 因为摄政王入席,方才的小插曲也被轻轻揭过了。 国公夫人忙收起方才的冷脸,笑着起身同摄政王寒暄。 陆晚音每每看见摄政王,不知为何,总觉得一阵皮肉发紧,尤其是胸口红痣的部位,更是像被细长的针猛然扎了一样,发出尖锐的疼。 双腿也跟不听使唤一样,隐隐打着颤。 尤其她方才看清了摄政王眼底一闪而过的厌烦,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身体的反应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她只是摄政王床榻间的禁脔,掌心的玩意儿罢了。 想到此处,陆晚音快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一众贵女之中。 殊不知不管她如何躲藏,都逃不开摄政王的眼睛。 卫慈光越发不悦,方才不是还挺能言善辩的? 一张巧嘴真是尖牙利齿的,他还没踏进大厅,就全听见了,这会儿倒是装得人畜无害的。 这个陆晚音变脸如翻书,真不知美艳动人的面孔下,到底掩藏着什么。 真是越来越有趣儿了呢。 “想不到连摄政王也来了,今个倒是热闹得紧。” 丞相千金懒得跟那群恭维巴结自己的贵女们同坐,反而挺喜欢陆晚音这种人狠话不多的。 当即就入了席,目光扫过赵嫣然时,还压低声提醒陆晚音当心些。 陆晚音礼貌道谢,实则对付赵嫣然那种人,倒是很容易,最难对付的,还属佛口蛇心的蛇蝎美人。 尤其是陆惜宁那种,天生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子,哪怕犯下了弥天大祸,也能三言两语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旁人不仅不怨恨她,反而会觉得她很无辜,很可怜。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多谢秦姑娘提醒,我会仔细些的。” “你虽早早嫁了人,但我比你虚长几月,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秦姐姐好了。”丞相千金颇有胸襟,此前的那些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了,还执着陆晚音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晚音,我瞧得出来,你是个玲珑心窍的人,不似那些人惯会巴结恭维我。难得身边有个敢说真话的知心人,往后你我可得多走动。” 陆晚音前世没有朋友,更没有什么知心人。 她的夫君,只是名义上的,表面看着相敬如宾,实则相敬如“冰”,恨不得榨干她浑身上下最后一点价值。 她的情夫,只是肉体上的,除了泄欲之外,摄政王从来没对她动过一丝真情,哪怕日夜耳鬓厮磨,缠绵恩爱,也不曾给予过半点关心。 每每事后都会命人给她送一碗避子汤来。 唯一知冷知热还真心待她的人,只有小婵。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大家闺秀,千金嫡女,说要跟她做朋友,陆晚音第一反应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警惕提防。 前世种种凄惨遭遇,让她无法对任何人随意敞开心扉。 仔仔细细端详着秦姑娘的神情,见不似作伪,陆晚音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既不要轻信于人,也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即挤出了和煦温柔的笑容来,陆晚音轻轻唤了声“秦姐姐”,还在陆惜宁嫉妒又憎恨的目光注视下,公然回握住了丞相千金的手。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和丞相千金交好。 晚宴开始。 如流水般的美味佳肴,珍馐美馔由一个个侍女端了上来。 今日来此的宾客众多,男女宾客分席而坐。 中间以山水屏风作为遮掩,隐隐能看见屏风后的人影。 酒过三巡后,为了添趣儿,就有官员提议,让自家妹妹出来献技,为的就是讨好摄政王。 屏风从中间撤下。 很快,一名穿着水红色衣裙的少女,怀抱着琵琶走上了场中央,曲艺倒是高超,只不过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别有所图,竟弹错了调子,发出了“铮”一声,颇为刺耳。 卫慈光本无心听什么曲子,整个晚宴间,神情都一派冷肃,周围的官员包括陆家两位公子和裴思恒,都小心翼翼陪侍着。 生怕有半句话说错了,就招惹了摄政王不悦。 骤然听见错音,卫慈光的眉头当即就拧了起来。 “王爷恕罪!”那女子抱着琵琶,慌忙跪地认错。 卫慈光冷冷淡淡地开了口:“你方才弹奏的是《广陵散》?” “回王爷,正是《广陵散》,臣女此前听闻,王爷精通音律,尤其爱这一曲《广陵散》,遂私下勤加苦练,但臣女实在愚笨不堪,只学了个皮毛。方才斗胆在王爷面前献拙了,还望王爷宽宏大量,饶恕臣女无心之失。” 这女子生得美貌无比,声音娇娇柔柔的,说这话时,脸上不仅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反而扬起脸来,故作羞怯地抿了抿唇,然后飞快垂下头来,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语气更加柔媚,“曲有误,周郎顾。” “哼,狐媚子手段!”丞相千金嗤之以鼻,低声同陆晚音道,“又是一个上杆子巴结王爷的女人,真是不知死活!” 第55章 狐媚子献媚失败,白莲花拿我挡刀 陆晚音闻听此言,心里不由暗暗苦笑一声。 倘若秦姑娘知道,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向摄政王献媚的,不知该如何作想? 想她当年听信了陆惜宁的谗言,私底下不顾礼义廉耻,宛如一名舞姬,穿着妖艳又轻薄的纱裙,为摄政王献舞。 一边卖力跳舞,一边将身上的纱裙一件件脱下,直到最后,仅着一件赤色的鸳鸯肚兜,跪在摄政王面前,求王爷垂怜。 一夜红烛残云,几乎要被王爷折断了满身骨头,才终于换回了夫君的命。 如今回想起来,再看一看台上献媚的女子,陆晚音隐隐在对方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熟悉,却又陌生。 但此女与她不同。 她当初是情非得已,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而此女分明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攀附权贵罢了。 陆晚音默不作声,慢慢抿了一口茶水。 神情淡漠又从容,仿佛根本不在意摄政王会不会有其他新宠。 反而是裴思恒暗暗捏了一把汗,倘若摄政王新得了个美人,那陆晚音岂不是要“失宠”了? 一旦陆晚音失宠,那自己的仕途将来靠谁来提携? 想到此处,裴思恒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倘若陆晚音当真没用了,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死无葬身之地! 他绝不可能留一个败坏裴家门风,毁自己一身清誉的贱人苟活于世! 卫慈光神情依旧阴寒,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不由望而生畏。 他饮了口杯中酒,辛辣刺激的酒水让他的眼底慢慢升腾出一丝血色,极冷冽霜寒地道,“你把本王比作了东吴名将周瑜?” “传闻中,周瑜军功赫赫,乃旷世奇才。身材高大,模样俊美又精通音律,王爷貌比潘安,丰神俊朗,且气度不凡。小女子久闻王爷威名,如今一见才知,王爷更胜那周郎许多。”少女低眉顺眼地道,语气里难掩对王爷的巴结和讨好。 卫慈光嗤的笑出了声,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酒杯,慢慢在掌心转动。 目光不动声色瞥了眼陆晚音的方向,见她神情平淡,也不知道心思都飞哪儿去了,竟半点都不注意这边的动静。 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悦。 片刻后,卫慈光才又开了口:“抬起头来。” 那女子闻声面露欢喜,赶紧扬起了精心装扮过的脸,眼里还闪过一丝娇羞,柔声道:“王爷,臣女名叫绾柔。” “哪两个字?” “回王爷,绾是长发绾君心的绾,柔是柔风细雨的柔。” “绾柔……倒是人如其名,模样秀美,名字倒也别致。”卫慈光说这话时,眼尾余光不由自主注视着陆晚音,却不曾想这个女人依旧没有看过来。 反而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吃着金丝枣。 那金丝枣竟比本王还重要? 莫不是在玩一出欲擒故纵? 卫慈光心里冷笑不已,漫不经心地对一旁的官员道:“你倒是教养出了个好妹妹。” “王爷廖赞了,绾柔本是下官此前在外偶遇的孤女,下官见她身世可怜,便将她收留在府中,派人教她诗书礼乐,想不到她倒是聪慧勤勉,拙劣乐技若能讨得王爷欢心,那就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官员陪着笑脸,阿谀奉承道,本以为当众献妹十拿九稳了。 不料卫慈光下面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狠狠捏了把冷汗。 “既知乐技拙劣,也敢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当真是不知死活!”卫慈光的语气骤冷,“那周瑜虽是吴国名将,但心高气傲,被诸葛亮耍得团团转。后来不过而立之年就被活活气死了,你居然敢拿本王比作周瑜,莫不是在诅咒本王早死?” “王爷恕罪!臣女并非此意!”绾柔大惊失色,慌忙叩首求饶。 “方才听你说得头头是道,想必对周郎的典故颇为熟知,这时又说你并非此意,怕不是在愚弄本王?”卫慈光的一番话,吓得绾柔几乎要当场晕倒了。 就连那官员也赶紧起身,跪地求饶。 陆晚音被男席的动静惊得如梦初醒,下意识望了过去,恰好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霜寒眼眸,如同深渊一般,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点点吞噬殆尽。 胸口的红痣便越发灼热疼痛,仿佛摄政王正在狠狠用力撕咬那块皮肉一般,陆晚音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紧紧攥着拳头,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虽有当小乔之意,但本王可不是周瑜!”摄政王冷冷吩咐,“来人,把这个不知廉耻,胆敢媚上的贱女人拖下去,关进教坊司!” 两名侍卫立马上前,将绾柔毫不留情地拽了下去。 全场鸦雀无声,气氛死寂。 陆从文尝试着打个圆场,活跃一下气氛,可话到嘴边,却不敢往外吐——谁也摸不清楚摄政王的脾气。 就在此刻,陆惜宁大着胆子,轻声道:“王爷息怒,今日是家母的寿辰,承蒙王爷不弃,大驾光临,国公府真是蓬荜生辉。万不好伤了和气,再扰了摄政王的雅兴,不若这样罢?” 话锋一转,陆惜宁的笑容越发甜美了,“说起《广陵散》,我家姐姐也会弹奏呢。” “哦?竟有此事?”卫慈光这才公然把目光投向了陆晚音,如炬一般,牢牢锁定在了远处的那抹绯色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儿,勾唇冷笑,“本王素来爱听些小曲儿,一向又赏罚分明,奏得好有赏,可若是奏得不好……哼。” 话没有说完,可在场众人都听得明白。 若奏得不好,下场只怕不会比方才的绾柔要好上多少! 第56章 摄政王居然公然袒护我??? 国公府诸人自然也心知肚明。 国公夫人原本有些埋怨陆惜宁强出头,可转念一想,若是今日惹了王爷不快,只怕会落个招待不周的罪名,万一再连累两个儿子的仕途,可就不妙了。 再者,陆晚音确实精通几分琴技,让她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想来就算弹奏得不好,摄政王看在今日是国公夫人的寿辰宴,也不会太过追究。 陆晚音闻听此言,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冷冽刺骨的目光,唰的一下,直冲挑事的陆惜宁而去,而陆惜宁正向她投来甜美无辜的笑容,可笑容却未达眼底,仿佛在说“姐姐,你就自求多福罢!” 陆晚音确实精通几分琴技,但她从前学琴,只为了讨国公爷的欢心,惯会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像《广陵散》这种曲子,虽也弹过,却不能算是精通。 只能装个样子骗一骗不通音律之人,一旦遇见了真行家,就会立马露馅! 今日来国公府赴宴的宾客众多,又多是达官显贵,少不得有精通音律之人,陆晚音心惊肉跳,但表面不显分毫。 刚要硬着头皮起身,想要推托。 岂料陆惜宁就笑意吟吟地吩咐身边的侍女,道:“还傻愣着作甚?快些将我素日最心爱的古琴取来!” 还笑容满面地望向了陆晚音,精致漂亮的皮囊之下,犹如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晚音姐姐,可莫要辜负妹妹的琴呢。” 陆晚音暗暗扣紧了掌心,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侍女就把古琴取来了,看样子陆惜宁是有备而来! 众目睽睽之下,陆晚音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走上了场中央。 戴好指套后,深呼口气,在全场的注视之下,纤细手指捻着琴弦,信手弹了起来。 曲音悠扬婉转,极其清脆悦耳,将《广陵散》的古韵完美地弹奏出来,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身临其境般陶醉其中。 蓦然,就听“铮”的一声,琴弦断了。 陆晚音发出了细微的吃痛声,都顾不得被断弦割伤了的手指,连忙起身跪地,恭声道:“妾乃无心之失,扰了王爷的雅兴,还望王爷恕罪!” 有了绾柔的血泪教训,此刻陆晚音还如此这般,无异于是“东施效颦”,偏偏绾柔还是个假西施! 如此一来,倒显得陆晚音更加蠢笨不堪! 在场诸人神情各异。 国公府几人生怕惹恼了王爷,除了陆惜宁露出了虚假的关切神情之外,其余人多是嫌弃,陆从文甚至暗地里还骂了句蠢货! 裴思恒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无论如何,陆晚音出门在外,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当真丢了颜面,连裴家也颜面扫地! 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率先开口,生怕当了出头鸟,再小命不保了。 陆惜宁望着跪在台上的陆晚音,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陆晚音低眉顺眼,做出恭敬状。 既没显得惊慌失措,也没有再开口求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卫慈光居高临下俯视她良久,脸上一派冷冽阴寒,犹如嗜血的野兽。 即便只是远远盯着陆晚音看,陆晚音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只觉得头顶像是有一把无形的斧头,正高悬着,随时都可能让她人头落地! 就在国公爷实在按捺不住,想为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真女儿,说几句好话求求情时,却见一向不苟言笑,冷血无情的摄政王,竟破天荒地抚掌。 伴随着清脆的掌声,雄浑低沉的男音,响彻全场。 “裴夫人果真琴技高超,本王今日算是有幸见识了。” 卫慈光勾唇,唇角流露出似笑非笑,似嘲似讽的笑意,眼眸深邃幽深,如一汪洪潭,让人一眼望不见底。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情大变,还是头一次见摄政王这般反常,就连丞相千金都不由暗叹,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惜宁满脸不敢置信,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摄政王对弹错音的绾柔,手段相当残忍。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 不过就是供达官显贵寻欢作乐的场所,良家女子进去了,同妓女有什么分别? 岂料对弹断琴弦的陆晚音却赞叹有加,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正当陆惜宁暗暗思忖,陆晚音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居然勾引得摄政王对其手下留情。 下一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凛然寒意直冲自己而来。 陆惜宁剧烈哆嗦了一下,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摄政王冷冰冰的目光,吓得慌慌张张起身跪地。 “方才的主意是你出的,琴也是你让人抱上来的,眼下那琴弦竟然被弹断了,你怎么说?”卫慈光嗤的冷笑一声,直接发难。 “臣女,臣女……”陆惜宁吓了个够呛,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忙把求救的目光,往爹娘,还有两个哥哥身上扫。 国公爷心疼女儿,忙起身拱手赔罪:“王爷息怒,小女宁儿年幼无知,方才言行莽撞了些,臣日后定严加管教!” 卫慈光不吃这套,语气更冷:“国公爷是老糊涂了,怕是没听清,本王问的是她陆惜宁。”顿了顿,眼神又冷了三分,“怎么,方才还能言善道,此刻却闭口不言,莫不是不想回话,才在本王面前装聋作哑?” 此话一出,陆惜宁吓得很厉害了,万万没想到摄政王性情这般喜怒无常! 明明弹断琴弦的是陆晚音,偏偏要问罪于她,却不敢出言顶撞,只好一个劲儿地叩头求饶。 裴思恒原本还有点埋怨陆惜宁,见状紧张地唰的一下,从坐席上站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在场中人也没谁是瞎子,自然看得分明! 陆晚音垂首跪地,心里暗暗冷笑不止。 同时也颇为惊讶,想不到一向视她为禁脔,只在床榻间给予微薄疼宠的摄政王,居然有朝一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维护她呢。 想必是不久前的侍寝起了作用,亦或者,摄政王对她不曾腻味厌倦。 无论如何,陆晚音这局没输,反而是陆惜宁聪明反被聪明误! “王爷,小妹原不过是献计讨王爷欢心,却不曾想居然弄巧成拙!” 陆从文实在心疼妹妹,赶紧出来求情,硬着头皮说道,还用眼神示意陆晚音,赶紧说几句。 若是换作从前,陆晚音一定会看在二哥的情面上,把罪责都往自己揽,可这一回,她却坐视不理…… 第57章 有外男鬼鬼祟祟,直接拿花瓶砸 见陆晚音居然跟“死人”一样,冷眼旁观,陆从文眼底闪过一丝薄怒,再次拱手向摄政王求情。 就连国公夫人和国公爷也起了身,老夫妻诚惶诚恐地给摄政王赔不是,国公爷还请求王爷看在自己的薄面上,饶了自家年幼无知的小女儿。 卫慈光今日来此,本就是来参加寿辰的,自然不好过分苛责。 将在场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卫慈光心里明了——看来这个陆晚音寻常在国公府,半点不受待见呢。 一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把她吞吃活剥了。 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摄政王才终于松了口:“都起来罢,今日是国公夫人的寿宴,本王也不想扰了诸位的雅兴,只不过本王眼底容不得半点沙子,再要有人胆敢兴风作浪,本王必不会轻饶!” 陆惜宁暗暗松了口气,咬紧了一口银牙。 想不到摄政王竟洞若观火,任何手段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陆晚音当真是运气好,又侥幸逃了一遭,可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陆惜宁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姐姐啊姐姐,你占了我的位置,还死赖着不动,就别怪妹妹我心狠手辣! 待陆晚音起身退下场时,后背早就被冷汗浸透。 相千金关切地望了过去,见她手上有伤,便让她快些下去处理。 陆晚音点点头,便由小婵搀扶着,前往偏房。 “夫人!刚刚真是吓坏奴婢了,奴婢还以为王爷会发落夫人!”小婵把房门掩上,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脸色苍白,唇瓣都在哆嗦,“吓死了,摄政王果真跟传闻中一样喜怒无常!” 陆晚音同样心有余悸,当时并没有期许摄政王会对她有什么不同。 也暗暗做了最坏的打算,谁能想到,摄政王喜怒无常,上一刻才因为绾柔弹错了音,就将人发落至了教坊司,下一刻就对弹断了琴弦的陆晚音轻拿轻放,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琴弦好端端的,怎么那么容易就断了?还割伤了夫人的手!”小婵小心翼翼为她处理手上的伤,满脸心疼道,“女儿家的手最是精贵了,更何况夫人擅抚琴,怎么想也觉得那琴肯定有问题!” 小婵的猜想没有错。 陆晚音旁的本事或许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既有了绾柔这个前车之鉴,就断然不可能故意弹断琴弦,吸引摄政王的目光。 那琴定是提前被人动了手脚。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好在伤口不算深,血很快就止住了。 只不过衣袖上沾了不少的血,实在不适合见客。 “小婵,你现在就去马车上,把我准备的另外一套裙子和首饰拿来。” 小婵应是,刚准备退下,余光恰好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顿时吓了一跳。 急忙同自家夫人对视一眼。 陆晚音也看见了,像是个男人,没见过,也不像国公府的下人,看着贼眉鼠眼的,但她没声张,还眼神示意小婵。 小婵会意,将计就计高声应道:“是,夫人!奴婢去去就来!” 待她出门后,把房门关好,目光快速在周围扫了一圈后,就脚下匆匆往外去了。 才穿过一道小门,小婵就停了下来,见四下无人,便随手摘了一片竹叶吹了起来,发出了清脆嘹亮的声响——这是夫人此前和摄政王派来的暗卫约定好的。 只要听见竹叶声,就会立马现身相救。 唰的一声。 一道玄色身影从远处飞来,几个跳跃间,就踩着院墙,一跃而下,落至小婵身后。 还吓了小婵一跳,顾不得请求暗卫大人,下次能不能不要跳到她身后,太吓人了。 小婵急急忙忙地说:“夫人有危险了!” 与此同时,陆晚音已经抱起一个花瓶,躲在了屏风后面。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陆晚音屏息凝气,悄悄望了过去,就见一根细长的竹管,捅破了窗户纸,很快一股白烟就飘了进来。 到底从小流落江湖,陆晚音自然猜得到这是迷烟,当即一把捂住了口鼻,还伸脚把旁边的矮凳踢翻,假装自己中了迷烟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低不可闻的声音。 “事情做漂亮些,待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是小环的声音! “好说好说,事情交给我办,定办得漂漂亮亮的,只不过方才跑出去那丫鬟?”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嗓子也粗。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拦住她!事不宜迟,你快些动手,至多一炷香时间,别磨蹭!” “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吱哇一声,房门从外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边搓手,边满屋子找人,嘴里嘟囔着:“小娘子,哥哥来咯。” 陆晚音心里一阵犯恶心,瞬间就明白了陆惜宁的意图。 看来这个恶毒妹妹还真是贼心不死,胆大包天! 居然敢在国公府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意图毁掉她的清白! 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众多,还多是一些高门贵女,若是一旦奸计得逞了,陆晚音的名声可就毁得半点不剩! 到时候别说裴家留不得她,就连国公府也会为了保全名声,一碗毒酒送她上西天! 想来摄政王也不会再保她这么个残花败柳了。 陆惜宁当真是好狠的心,竟然至她于死地! 陆晚音心里发狠,生等着那男人靠近了,突然举起手里的花瓶,狠狠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花瓶碎了,男人满头是血地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陆晚音气喘吁吁,方才那一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会儿觉得胳膊都是麻的。 看来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既然陆惜宁做得了初一,那就别怪她做十五了! 正当陆晚音暗暗思索,怎么样才能让陆惜宁掉进自己设下的陷阱里,自寻死路。 却没发现地上的男人还醒着,竟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 第58章 求王爷救救妾身吧 陆晚音触不及防,发出了一声惊呼。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扑去,正好撞倒了屏风,手掌下意识撑地时,不料扯到了伤口,鲜血很快就润透了白布,滴落在地,显得触目惊心。 “好,好你个贱女人!居然敢拿花瓶砸我!” 男人满脸都是血,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此刻匍匐在地,犹如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面目狰狞地嘶吼,“看我不刮花你的脸!” 说着,抓了一把地上的碎瓷片,狠狠朝陆晚音脸上划了过去。 陆晚音惊惧交加,感觉心脏一瞬间就猛提到了嗓子眼! 求生的本能,迫使她胡乱抓过身旁的东西,往男人身上狠狠砸去,也顾不得这里的动静太大,会不会引来下人。 心里暗暗祈祷着,小婵,快带人来救她! “贱人!看你还往哪里跑!” 男人恼羞成怒,竟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直往陆晚音身上扑。 陆晚音惊慌失措,慌忙之间,从头上拔了支发簪来,胡乱在身前挥舞。 伴随着撕拉一声,男人的右臂至手背,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他瞬间怒目圆睁,一脚踹开了地上的屏风,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 宴上杯觥交错,场上换了一波歌舞,十几个训练有序的舞姬,身穿彩衣翩翩起舞,臂弯间挽着披帛,犹如飞天神女一般,舞姿婀娜。 一旁还有管弦丝竹吹奏,场上气氛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还曾剑拔弩张过。 暗卫悄无声息地入席,附耳低语。 卫慈光听得眉头紧蹙,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酒盏。 与此同时,陆晚音已经被男人逼到了绝境!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往她面前一撒,她竟浑身发软,气息急促起来。 “贱人!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老子的姓就倒过来写!” 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伸手往陆晚音脖颈上掐去。 陆晚音一下被扼住了喉咙,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意识模糊不清,小婵迟迟没带人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她几乎有点绝望地闭上了眼。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咚的一声,从外踹开。 一袭玄色身影,大步流星踏了进来。 陆晚音一见摄政王,原本死灰般的心,瞬间活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呆愣的男人,手脚并用向摄政王爬了过去,发出虚弱的求救声:“王爷,救,救妾身……” “王爷?你是王爷?!” 男人大惊失色,慌不择路想要逃跑,却被卫慈光毫不留情一掌打了过去,瞬间血流一地,哀嚎不止。 那男人很快就没了气息。 “王,王爷……”这时陆晚音已经爬到了摄政王的脚边,伸手奋力地抓住他的衣袍,仿佛抓着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酡红的娇颜上,满是哀求之色,“求王爷,救,救救我……” 卫慈光浓眉紧锁,望着在自己脚边匍匐挣扎的女人,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恰在此刻,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隐隐还能听见说话声。 “晚音姐姐去了那样久,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都是我的不是,本想着晚音姐姐琴技高超,定能一曲艳惊四座,给国公府长长脸,却没想到居然会弹断了琴弦。” “幸好王爷不曾怪罪,我一会儿定会好好跟姐姐赔礼道歉。” “母亲慢些,当心脚下。” 来人是陆惜宁! 听这话,居然连国公夫人都来了。 卫慈光凝视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女人,弯下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自窗户一跃而出,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我和母亲过来看你了,你的手伤如何了?要不要紧?”陆惜宁边推开房门,边道。 哪知下一刻,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瞬间逼得她倒退出房门,入眼就见满地的血污,一个男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呀!”陆惜宁吓得面色发白,连忙搀扶着国公夫人后退。 国公夫人虽是妇道人家,但到底年纪大,见过不少世面,立马吩咐身后的丫鬟去叫人来。 陆惜宁就是过来抓人的,早就计划好,要让陆晚音身败名裂,好让裴思恒休了她。 可此招太险,一旦公诸于世,不仅是陆晚音身败名裂,就连国公府也颜面无存。 自己是国公府名义上的千金大小姐,与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敢家丑外扬,因此只敢小范围的让人知晓。 陆惜宁忙收敛心神,道:“母亲!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好声张!要不然还是差人悄悄把二哥喊来,再做定夺也不迟!” 国公夫人觉得有理,镇了镇心神,吩咐身后的丫鬟们不许声张,赶紧差人去请陆从文来。 …… 卫慈光将她抱离了案发现场,趁着夜幕降临,悄无声息把人藏在了假山后面。 将人放在一块较为光滑的大石头上,卫慈光才一松手,陆晚音就跟无骨的美人蛇般,缠上了他的手臂,倚靠在他的身上。 “陆晚音!”卫慈光蹙眉,下意识想将人狠狠挣开,可在看见陆晚音异样的神情后,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中了药。 想不到偌大的国公府,居然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真是腌臜! “醒醒,陆晚音,陆、晚、音!”卫慈光一手扶她的肩膀,一手轻轻拍了拍陆晚音的面颊。 女人的脸庞滚烫无比,宛如烧红了的火炭。 任凭卫慈光如何呼喊,陆晚音依旧置若罔闻。 整个人如同一只无骨的猫儿,楚楚可怜地依偎在他怀中,瘦弱的身子不停颤抖,似乎极为难受。 陆晚音在摄政王的怀里,发出了无助又可怜的啜泣:“我,我好难受,救救我,王爷,王爷……” 一声比一声哽咽。 卫慈光望向女人发红的耳垂,蓝宝石耳坠在脖间慢慢晃荡,像是月光在跳舞。 卫慈光大掌一托,抓起了女人的下巴。 陆晚音则主动把脸伸进了他的掌心。 那双秋水般澄澈明亮的眼眸看着卫慈光,眼睫一颤颤的,娇弱得如同蝶翼。 第59章 姐夫,姐姐不会出什么事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从文来到偏房,望着人群中脸色煞白的母亲和妹妹,神情一凝,快步走了上前,压低了声,唤了句:“宁宁?” “二哥!” 陆惜宁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伸开双臂就扑进了陆从文怀里,小声啜泣道,“二哥,你总算来了,我好怕,二哥!” “宁宁不怕,有二哥在,就算天塌下来了,都有二哥顶着,伤不到你分毫!” 陆从文语气温和,将妹妹揽在怀里,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询问后才得知,原来宁宁见陆晚音下去处理伤口,却迟迟没回来,担心她是不是因为此前的事,闹了别扭,便借口离席换衣服,岂料才与母亲等人推开房门,就见里面倒了个陌生男人,浑身上下血淋淋的。 周围一片狼藉,花瓶碎瓷遍地都是。 俨然就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下人大着胆子过去一探究竟,发现这男人已经断气了,立马吓得几乎魂不附体,连滚带爬蹿出了房门。 今日乃国公夫人的寿辰,来来往往都是京中的达官显贵,更何况还有摄政王在此,发生了命案,自然不敢大肆宣扬,更何况—— “晚音姐姐到现在还没找到,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陆惜宁哭得梨花带雨,把脸埋在陆从文怀里,哽咽道,“二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晚音姐姐找回来才行啊!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陆从文额间的青筋狠狠跳了跳,当即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陆晚音在这里处理伤口,可眼下却下落不明,独留一个血溅当场的男人,满地狼藉像战场,这些信息连起来,显得既诡异,又离奇。 陆从文安慰了陆惜宁几句,而后就示意一旁的丫鬟,伺候好老夫人和大小姐。 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陆从文吩咐身后的小厮,把院门关起来,守住了,连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走进房里,迎面飘来浓郁黏腻的血腥气,陆从文恶心地蹙紧了眉,还隐隐嗅到了一丝从未闻过的异香,不太像女儿家寻常涂抹的胭脂水粉。 上前半蹲下来细瞧。 透过厚厚的一层血污,陆从文仔细端详片刻,倒是认出了此人,不过是今年新晋的一名进士,出身寒门,虽有几分才学,但好高骛远,总想着攀附权贵,迎娶高门贵女,一朝飞上枝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流东西。 今日寿辰宴,陆从文不记得国公府有给此人下过帖子,想来是厚着脸皮蹭了旁人的。连席位都没资格上,也不知道怎么溜进了这里来,还没让下人发现赶出去的。 死因是正中天灵盖的一掌,附近的骨头尽碎,脑浆都崩裂出来,跟鲜血一道儿淌了满地,红的红,白的白,让人瞧了胃里直恶心,怪不得把宁宁吓成了那样! 另外让人怀疑的是,此人衣衫不整,眼底猩红,右手背上还残留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看着是被什么利刃划破的。 陆从文目光四下逡巡,最终在柜子底下,发现了一支发簪。 捡起来一看,尾端还残留着些许血迹。 若是他没认错的话,这发簪就是今日陆晚音头上戴的那支! 居然掉到了这里,可想而知,事发当时,陆晚音必然也在房中! 想到此处,陆从文下意识往门外望去,就见宁宁站在房门口,一副紧张又胆怯的模样,身后的母亲一直紧紧拉着她,不让她进来,再脏了眼睛。 陆惜宁一直絮絮念着,姐姐怎么办,姐姐怎么样了。 似乎认定此事和陆晚音有关。 国公夫人不悦道:“她一个大活人,又是在国公府里,能出什么事?宁儿听话,这里太过腌臜,不适合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待,快随母亲一道儿下去,喝杯浓茶压压惊!” 略一思忖,陆从文把发簪悄悄藏在了衣袖间。 走出房门,他对两人道:“此事暂且不宜声张,我已吩咐下去,把国公府的大门小门,通通守住了,一旦发现了可疑人,立马擒住,宁可错抓,不能放过!” “那晚音姐姐怎么办?”陆惜宁一边落泪,一边仰头询问,“晚音姐姐会不会出什么事?二哥,我好害怕,要不然还是把这事告诉姐夫一声吧?” 陆从文摇头,深知裴思恒一向厌恶陆晚音,此事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个节骨眼上,倘若被裴思恒知道了,只怕会惹出祸端来。 到时候丢人现眼的,可就不止陆晚音一人,连同整个国公府上下,也要跟着蒙羞! “宁宁,你是闺阁中的小姐,不好沾染此事,恐对你的名声不利,你听话,现在就随母亲一道儿回菡萏别院,换身干净衣服,再补补脸上的妆,就立马回到宴席上,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若是父亲和大哥问起,你就说,说我去接待几个同窗好友!” 陆惜宁轻咬下唇:“那倘若问起的是晚音姐姐呢?” “不会!”陆从文非常肯定道,“父亲最不待见的就是她!若是问起,就说,就说她不胜酒力,回房醒酒去了!” “可是……” “好了,宁儿,你就听你二哥的话,这里的事就交给他来办,你先随母亲回去!”国公夫人拉住陆惜宁的手,依旧心有余悸地喃喃,“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好端端的寿辰宴,居然见了血……阿弥陀佛,我得回去拜拜菩萨才是!” 竟浑然不在乎陆晚音此刻还下落不明,挽着陆惜宁的手就要走。 陆惜宁暗暗咬紧了牙,既怕事情闹得太大,又怕事情闹不大,刚行至院门口,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呀,姐夫,你怎么过来了?” 裴思恒大步流星走了上前,拱手对国公夫人拜了拜,而后目光才落在了陆惜宁脸上,见她面色苍白,目光躲闪,声线还发颤,再望向她身后,半掩不掩的院门,以及下人们如临大敌的神情,立马察觉出了异样。 “方才侍女笨手笨脚,碰翻了酒盏,我下来换身衣服,恰好瞧见陆二公子身边的小厮,行色匆匆地跑出去,恐出了什么事,特意过来瞧瞧。” 话到此处,裴思恒已经嗅到了一丝血腥气,当即眉头一拧,又问,“到底发生何事了?怎么会有血?” 陆惜宁心里暗暗一喜,看来就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虽然不知陆晚音那个女人,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中了那种东西,除非和男人交.欢,否则必死无疑! 说不准陆晚音此刻,正倒在哪个角落里,很野男人狂欢呢。 只要一想到,裴思恒会亲眼撞破,陆惜宁就越发欢喜。 裴夫人的位置,她陆晚音算是彻底坐到头了! 第60章 王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摄政王吃得饕足意满,姿态慵懒地抱紧她,靠在身后冰冷坚硬的假山石壁上,素日冰冷阴森的面容,此刻柔和了几分,薄如冷刃的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讥笑。 正漫不经心地用修长的食指,挑起陆晚音的一缕乌发,在指尖盘着圈的把玩。 更要命的是,陆晚音看得真真切切的,摄政王的唇角居然染上了一抹胭脂色! 而这颜色不就是自己今日涂抹的口脂? 难道她中了药后,神志不清之下,居然抱着摄政王一阵乱亲乱啃? 天杀的! 摄政王居然没有当场把她的骨头,一根根捏断,捏碎,捏成烂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晚音惊恐万分,又羞愤欲死,恨不得原地挖个坑,钻进去把自己活埋了。 不敢让摄政王发现,自己已经清醒了,索性依旧黏黏腻腻,又迷迷糊糊地依偎在摄政王怀里。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通红濡湿的侧脸,贴在摄政王的胸膛,能清晰听见一声比一声有力的心跳,咚咚咚的,像是击鼓鸣冤一样,又沉又重,震得陆晚音的耳膜隐隐有些作痛。 不仅是心跳,摄政王的额间的青筋暴起,似乎天生就比寻常人粗壮许多,尤其脖颈处横着的那根,如同遒劲有力的树根,在白净的皮肤下,高高鼓了起来。 却丝毫不显得狰狞可怖,反而非常有力量感,让人望而生畏。 陆晚音的春.药解了,可她的脸却越来越红,身子也再度发烫起来,很快就如同一只煮红的虾子。 饶是她再怎么努力克制,清瘦娇弱的身子,还是抑制不住地在摄政王怀里,瑟瑟发抖起来。 宛如春风细雨中,一株柔弱可怜的兰草,惹人怜爱得紧。 突然,摄政王发出“嗤”的一声冷笑,把嘴里的玉佩吐了出来,啪的一声,砸落在女人的胸口。 把玩她发丝的大手随之落下,一把钳住了她的脸,滚.烫的拇指不轻不重揉捏着她的唇瓣,仿佛要把那点殷红如血的皮肉,狠狠搓烂一般,毫不怜香惜玉! 陆晚音吃痛,忍不住发出了呻.吟,眼睛同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醒了。”这分明是肯定的语气,不等陆晚音开口,摄政王俊美近妖的面容,就突然靠近,仿佛一条蛰伏已久的巨蟒,终于对到嘴的猎物,亮出了血淋淋的大口,阴恻恻地道,“陆晚音,你方才的表现,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陆晚音根本不记得自己方才是什么表现! 她那时意识不清,欲.火焚身,被折磨得快要死掉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紧紧抓住摄政王这根救命稻草! 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摄政王恶意满满的引导之下,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淫.话——但都不是她有心如此的! 眼下却被摄政王这般粗.暴的对待,陆晚音秀气的眉毛,都拧了起来,原本娇艳欲滴的俏脸,也爬上了痛苦之色。 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卫慈光饶有趣味审视着面前的女人,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以及事后脸上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潮.红,甚至是脖颈,酥胸,甚至是腹部残留的指痕和牙印,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手劲突然就松了许多。 “陆晚音,本王这次又帮了你呢。”卫慈光勾唇,脸上满是凉薄的笑容,“你说你该如何报答本王?” 报答? 堂堂摄政王难道还需要她一个弱女子的报答? 再者,她与摄政王之间,本就是皮肉关系,全然把这回当成例行侍寝好了,还何谈报答? 这只是陆晚音的想法,但她万万没胆往外乱吐一个字,生怕摄政王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细长的脖颈掐断了,甚至会把衣衫不整的她,直接丢出去。 如果是这样,那陆晚音真就是名声尽毁了。 强忍着身上的不适,陆晚音尽量稳住声线,不要抖得不成样子,柔柔地说:“妾身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不是这句。”卫慈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重说。” 陆晚音稍微琢磨了一下,才又开了口:“王爷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若日后……” 话音未落,再一次被卫慈光打断了,冷冷道:“无趣儿!”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 完全没有方才意识不清时的娇憨可爱,柔媚热情。 与此同时,他放开了陆晚音,将人从怀里推出去时,陆晚音忍不住疼,发出了一声惊呼,似体力不支,差点一头撞到身后石头的尖角。 卫慈光手快,立马一把将人捞了回来,不悦地冷笑:“无用!” 等人坐稳了,才很嫌弃似的,把手抽回来。 径直起身穿戴齐整后,卫慈光站在假山洞口,回眸瞥了陆晚音一眼,似乎在等她开口说点什么。 “王爷。”陆晚音忍着疼,把衣服穿戴好了,再一抬起脸时,脸上的红晕已经消散了不少,镇定道,“王爷,后院此刻只怕都闹翻了,我现在出去,恐遭人怀疑。王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还望王爷垂怜妾身,再帮一帮妾身!” …… 后院,陆从文已经派人,暗暗满府去寻陆晚音了,就差掘地三尺了,依旧没找到陆晚音的踪影。 倘若不是前面宴会还不曾散,陆从文就命人把府里的那处小池塘的水给抽.干,看看陆晚音那个麻烦女人,是不是死里头了! 第61章 你这逆女,还不跪下? “妹夫莫急,晚音不会有事的!” 陆从文安抚道,可事发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人,连他自己都觉得,陆晚音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搞不好还真毁了清白! 就算没有,可有个陌生男人死在房里,旁边还遗落下了一支簪子,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陆从文发狠地想,倘若对国公府的名声不利,他会毫不留情,直接一条白绫,亲手送陆晚音上西天! 省得丢人现眼! 裴思恒脸色同样难看至极,望着房里被白布盖住的男人尸体,眼神阴沉沉的。 这个陆晚音还真是不知廉耻,四处招蜂引蝶! 不过是来国公府参加寿辰宴,就惹出这般多的是非!她自己丢人现眼倒也罢了,但凡敢连累到裴家,定叫她好看! 闻听此言,裴思恒嗯了一声,心里同样火急火燎的,吩咐下去寻人的小厮,这会儿终于回来了。 却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裴思恒一阵火大,忍不住怒斥起来:“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本官养你们有何用?!居然连个人都找不回来!废物!” 这很明显是在指桑骂槐。 陆从文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心里暗暗将陆晚音骂了个狗血淋头,明面上还不得不暂且安抚住裴思恒这个名义上的妹夫。 两人正为陆晚音的事头疼无比时,陆惜宁竟去而复返,一进门就抹泪道:“二哥,晚音姐姐还没回来吗?她到底哪儿去了?母亲担心得很,这会儿也没心思回宴席上,正在别院里等消息呢!” “宁宁,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好好陪着母亲?” 陆从文走上前去,轻轻握了握自家妹妹的手,惊觉这手冰凉一片,面色越发不悦,忙斥责身后的丫鬟无用,居然没伺候好大小姐。 又让人去把自己的披风取来,亲自披在陆惜宁身上,边系好细带,边柔声安抚,让她回母亲身边去。 “可是二哥,我真的好担心晚音姐姐,万一姐姐真出了点什么事,我,我……”话到此处,她又落了几滴眼泪,语气也越发哽咽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提出让姐姐为摄政王献技,姐姐也不会不小心弹断琴弦,更不会受伤,也就不会来此了……” “这如何能怪得了你?要怪就怪她自己无用,大庭广众之下,笨手笨脚的,连个琴都弹不好,险些惹怒了王爷!”陆从文见不得自家宝贝妹妹哭,直言不讳地说,“再者,在国公府内,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定是那陆晚音老毛病犯了,又……” 话音未落,院门外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又怎么了?”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下落不明”的陆晚音,正仪态万千地踏进院门,缓步走了进来。 身旁之人正是丞相千金! “啊,姐,姐姐,你怎么会……?”陆惜宁大惊失色,连在两个男人面前装哭都忘了,睁着一双美目,不敢置信地望了过来。 怎么可能? 陆晚音不是中了春|药? 怎么可能会和丞相千金在一起?! 陆晚音只是冷眼瞥了陆惜宁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陆从文,淡淡一笑:“二哥方才说谁的老毛病又犯了?” 陆从文眉头紧锁,见丞相千金也在此,反而不好开口训斥了,沉声问:“你方才去了哪里?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我在宴上小酌了几杯,觉得房里待着闷,索性就在府里四处转转,看见府里的红花树,就想起我昔日还没出阁时,在自己的院子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所以就顺道过去瞧一瞧。” 说着,陆晚音还向众人展示了她方才摘的一朵颜色鲜红的牡丹花,连丞相千金手里也握着一朵。 丞相千金道:“那院子虽长久不住人了,但院里的花圃,还有秋千都还在,可见从前裴夫人打理得好。” 话到此处,陆晚音故作迷茫,望了一眼几人,轻声道:“外面风大,怎么都聚在这里,不如去屋里坐一坐?” 还故意当着陆惜宁的面,走上前去,亲昵地揽住了裴思恒的手臂,柔声道:“夫君看着脸色不太好,可是方才吃醉了酒?我这就让人去煮醒酒汤来,二哥也一道儿喝些罢。” 裴思恒触不及防被挽住了胳膊,下意识要将人甩开——这种水性杨花,到处爬男人床的贱女人,同青楼里的妓女有什么区别? 就是碰他一下,他都觉得脏! 更何况宁宁在场! 偏偏丞相千金也在,其父可是当朝丞相,文官中的***,裴思恒巴结还来不及呢。 此刻见丞相千金和陆晚音走得颇近,一时不好动手。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陆惜宁眼里,无异于是拿刀子往她心窝里戳! 裴郎何时和陆晚音这般亲近了? 裴郎是她一个人的,陆晚音这种贱货,凭什么勾搭她的裴郎? “姐姐没事就好,方才真是吓坏妹妹了呢。”陆惜宁依偎在二哥怀里,暗暗扣紧掌心,声音细细弱弱的,还隐隐带点哭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晚音心里暗暗冷笑,既然你陆惜宁如此不顾及国公府的颜面,在爹娘和哥哥们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那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妹妹这话好生奇怪,我在自己家里,又不曾往外跑,怎生还会吓坏妹妹?”陆晚音皮笑肉不笑地反问,“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呢,妹妹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连丞相千金也被惊动了,陆从文为了防止事情进一步扩大,也为了“遮丑”,便暗暗抓着陆惜宁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说话。 还作出请的动作,声音朗朗道:“这院子简陋,恐不能待客。纵是要喝醒酒汤,也请移步至别的院子罢。” 还暗暗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赶紧把藏尸的房门掩上了。 陆晚音见状,思忖事情真要是闹开了,自己和摄政王的奸|情被戳破,索性就卖二哥一个薄面。 待宴会散了,宾客们纷纷离席告辞。 国公爷,还有两位公子都去送客了,裴思恒作为姑爷,自然也跟着去了。 陆晚音跟个犯人似的,被带进了国公夫人的房里,才一踏进房门,一只茶杯迎面砸了过来,正中她脚边。 “你这个逆女!还不给我跪下!” 第62章 冷血二哥要给她上家法 陆晚音脚下一顿,垂眸望着地上的碎瓷,心里冷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前每一次,她被陆惜宁陷害后,才一踏进母亲的房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茶杯,有时会是花瓶,枕头,或者随手拿的什么东西。 以及母亲厉声呵斥的一声“跪下”。 前世的她蠢到骨子里了,母亲一让她跪下,她就真跪了。 浑然不顾地上的碎瓷,即便被扎得双膝血流不止,也不敢有丝毫的违抗。 而此刻,她再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揉捏的面团了。 不仅没有听从,反而抬腿从碎瓷上跨了过去,这么一跨,似乎横跨了两世,从黑暗的深渊一下跨进了阳光明媚的人间。 她缓步走进房里,迎面的烛火微光,撒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容貌越发娇媚动人。 “女儿见过母亲。”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 陆晚音姿态端庄极了,面色上不显丝毫不悦,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不等母亲唤她起身,她已经起了。 扬起头来,陆晚音毫无畏惧之色,沉静地问:“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母亲动怒了,还望母亲指示。” “你心里清楚!”国公夫人怒火中烧,猛一拍桌面,厉声呵斥,“说!你房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陆晚音佯装迷茫,问:“什么男人?女儿房里几时有过男人了?” “你还在装蒜!那房间只有你待过,平白无故死了个男人在里头,你说不是你招来的,又会是谁?”国公夫人满脸恨铁不成钢,斥责道,“你啊你!怎么就是死性不改?当年你使了腌臜手段,抢了你妹妹的心上人,眼下你又作哪门子的妖?是不是要把国公府的颜面丢光了,你才甘心?” 说着,国公夫人气得咚咚咚捶着胸口,陆惜宁赶紧过去搀扶,一边给母亲揉胸口,一边劝道,“母亲息怒,姐姐想来只是一时糊涂,好在那人只是个寒门子弟,没什么靠山,回头让二哥好好想个法子,想必能蒙混过去,总不能让姐姐杀人偿命!” 陆惜宁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那男人的真正死因。 还当是陆晚音挣扎时,一花瓶把人砸死的呢。 “至于姐夫那里,母亲也请放心,姐夫深明大义,想来不会因此责怪姐姐的。”话到此处,陆惜宁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但为了证明姐姐的清白,还请姐姐见谅,让府里的老妈子验上一验!” 此计不可谓不歹毒! 陆惜宁相信裴思恒对她的心,知道成亲三年,裴思恒从来没碰过陆晚音。 那么,陆晚音自然还是处子之身,一旦被验出已非完璧之身,岂不是要坐实了她红杏出墙? 就以陆晚音对这个妹妹的了解,纵然验出她是“处子之身”,也会提前买通验身的老妈子,趁着检查时,破了她的身子,佯装她的“不洁”。 更何况她此刻满身狼藉,根本没来得及清洗。 无论如何,一旦验了身子,陆晚音铁定没好果子吃! 心里明了,陆晚音冷冷一笑:“我倒是不明白了,母亲和妹妹此话到底何意?什么男人,什么清白?我今夜不过就是旧地重游,待的时间长了些,难道还犯了什么国法家规了不成?” “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门外传来一道男音,陆从文黑着脸,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将此前在案发现场捡到的发簪,遥遥丢在了陆晚音脚边,寒声道,“这个你作何解释?” 陆晚音醒来时,就已经检查过了,当时就发现丢了支发簪,摄政王说不曾见过,她便料到遗落在了房里,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这,这不是我的发簪吗?怎么会在二哥手里?”她佯装无辜地说,“实不相瞒,我从宴上离席后,才发现发簪丢了,便吩咐小婵别声张,四处找一找,想不到竟在二哥手上。” 说起小婵,陆惜宁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小婵那丫头,现在只怕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躺着呢。 岂料下一刻,小婵就从门外进来了,嘴里告饶:“夫人,奴婢无能,到处都找过了,连草丛都翻过了,就是找不着那支发簪,哎?”她目光往地上一扫,忙弯腰去捡,惊道,“居然在这里!夫人,奴婢找到发簪了!” 小婵的衣裙有些褶皱,发间还粘着零碎的杂草,脸和手上也有点脏,看样子确实像是在草丛里爬过。 陆惜宁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 这怎么可能? 小婵明明被打昏了,丢在了草丛里,还由专门的人盯着,怎么可能好生生站在这里? 而自己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陆晚音,你到底还想装到什么时候?莫以为你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我就会相信了,我还没瞎!”陆从文斥责道,“这发簪上的血迹,和死者手背上的划痕一模一样,你要作何解释?” 陆晚音镇定道:“二哥说这话才奇怪,一来,我不知道什么死者,也没见过,自然不知死者身上有什么伤了。二来,我的发簪丢了,我怎知被什么人捡去,又做了什么坏事?若照二哥这般说,天底下的铸剑师傅铸造出的刀剑,一旦被旁人买去,又沾了人命,那他们就该死罪了。” “你倒是牙尖嘴利!” 陆从文冷冷道,“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我狠狠掌她的嘴,看她说是不说!” 身边立马冲出两名孔武有力的老妈子,一左一右要上前拿人。 小婵见状,拼死挡住。 就在耳光即将落在陆晚音脸上之际,门外骤然传来裴思恒焦急万分的声音:“住手!” 第63章 正面硬刚全家人 “妹夫?你怎么来了?” 见到裴思恒来了,陆从文的神情有片刻惊慌,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冲着两个老妈子使了个眼色。 老妈子退下。 陆从文深吸口气,冷冷道:“妹夫莫怪,实在是我这妹妹牙尖嘴利,字字句句都在顶撞我这个兄长,我才让人出手教训她一二!” “晚音性子确实急了些,但并无恶意,还望二哥看在我的情面上,饶她一回!” 裴思恒急急忙忙冲进来拦人,见陆晚音平安无事,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衣服不知不觉中,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是王爷的女人,要是出了什么闪失,自己万万担当不起! 这时国公爷和陆长公子也走了进来。 国公爷先是满屋子望了一圈,这才把目光落在陆晚音身上,绷着一张古板的脸,边落座边道:“你不常回国公府,难得今日你母亲寿辰,你回来了,还惹出这般多的事端!无怪乎你二哥恼你!” 陆晚音暗暗捏着衣袖,心里明了,定是摄政王在背后出的力。 果不其然,大哥打起了圆场,正色道:“好了,不过是一场误会,那个穷酸秀才,不知蹭了谁的请帖,溜进了国公府。因身份卑微入不得席,就想着顺手牵羊,偷咱们府上的宝贝,恰好被摄政王身边的侍卫撞见了,误以为是什么小毛贼,出手就重了些。” 顿了顿,他把目光落在了陆晚音身上,虽说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妹妹,但也断然不会让她蒙受不白之冤。 还象征性安抚了一句“晚音你受委屈了”,可话锋一转,又习惯性地训斥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是你自己行事没规矩,才惹了误会,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了,何必闹成这样?” 陆长公子说这话时,早就把地上的狼藉,以及母亲余怒未消的面容,尽收眼底了,当即蹙眉不悦道,“你近来脾气见长,不过说你几句就横眉冷眼的,当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任性胡闹?不怪老二要打你。”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就把陆晚音的“委屈”揭了过去,还给她扣上了一顶黑帽。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哪怕她被二哥狠狠掌嘴,也是她自己活该! 闻听此言,陆惜宁终于从震惊中缓过了神,阴阳怪气地道:“晚音姐姐莫恼,母亲方才也是关心则乱,语气重了些,可无论如何,母亲是真心实意关心姐姐的,姐姐可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同母亲母女离心啊,到底是一家子骨肉。” 在“母女”二字上,咬得极重。 仿佛在嘲笑陆晚音,你是母亲亲生的女儿,又怎样? 终归不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心里从来都没有你呢。 陆晚音心里冷笑不止,暗暗攥紧了拳头。 什么母女离心? 从来都没有一条心过! 她战战兢兢在国公府待了这么多年,一心一意讨好身边每一个亲人,可到头来,他们还是把她当外人! 也只把她当外人! “好了,误会解开便是了!” 裴思恒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摄政王对陆晚音有几分兴趣,他怎么可能公然袒护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照他看来,定是陆晚音招蜂引蝶,才惹到了登徒子尾随,倘若不是得王爷身边的侍卫搭救,说不准儿这会儿已经没了清白! 不过由此看来,陆晚音在摄政王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日后待他好好利用一番。 想到此处,裴思恒虚伪地道:“晚音今日受委屈了,好在平安无事,不过大哥方才说得也在理,无论如何,你不该言语顶撞,还不快些跪下,向岳母大人和二哥赔礼道歉?” 一改往日的冷言冷语,今日倒是温柔得紧。 说这话时,竟不似责备,反而像是在哄劝小孩子,听得陆惜宁几乎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眼底隐藏不住的嫉妒和憎恶。 陆晚音听了,恶心得都快吐出来了。 她是什么很卑贱的人么,你也让我跪,他也让我跪! 合着你们一大屋子的人坐的坐,站的站,就拿我一个无辜受冤的可怜虫开涮? 天底下可没有这种道理! 见陆晚音迟迟不动,裴思恒心底的厌恶加深了,脚下一挪,走至陆晚音身旁,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陆晚音,我给你台阶了,你若是再不下,就休怪我……” 话音未落,陆晚音就发出了一声冷笑:“那你就想怎样?今日我还就不跪下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国公爷先是一愣,随即震怒,一掌拍向桌面,厉声道:“混账东西!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陆晚音知道摄政王暗暗帮着自己,心里也有了点底,当即仰起头来,连胸膛都挺直了,不卑不亢道,“今日是母亲的寿辰,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都开开心心的。我处处陪着笑脸,还特意送上了价值千金的千年人参,作为贺礼,祝愿母亲长寿安康。这本是我的一番孝心,偏偏陆惜宁处处恶心我,当众质疑我这人参的来历!” “质疑来历便罢,宴席上,摄政王也在场。摄政王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天潢贵胄,在大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何等尊贵?一言不慎,只怕都会得罪摄政王,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陆惜宁明明清楚,却偏把我当个祭品似的,推到台面上献技!” “还故意让人给我取一把动了手脚的琴,就没有想过,我也是国公府的女儿,一旦我在人前颜面尽失,难道国公府的脸面就好看了?” 陆晚音一口气,把今日受的委屈,尽数吐了出来。 有些脏东西藏在心里,只会腐烂发臭,吐出来后,反而轻松多了。 目光环顾一周。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她曾经最熟悉,最亲近的人,她一直把这些人放在自己的心尖上,如今看来,一个个道貌岸然的皮囊之下,居然都是青面獠牙,还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陆晚音的声音越发霜寒,接着道:“你们口口声声说,都是误会,让我受委屈了。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设身处地为我着想过!还处处指责我的不是!” 话到此处,她讥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亲人?” 第64章 有摄政王撑腰,大胆告状 “你,你这个逆女!算国公府白养你这么多年!” 国公夫人气得咚咚咚捶着胸口,脸都涨红了,恸道,“冤家!真是个冤家!早知道你是这般品性,当初就不该把你认回来!不若让你死在外面!”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陆晚音原本以为,自己听见后,多少会有一点伤怀,可如今真的亲耳听见母亲说这般绝情的话,反而隐隐觉得有些轻松。 就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要把陈年旧疴彻底清除了一样。 长痛不如短痛,她早就不该对亲情抱有任何幻想的。 “娘!” 陆惜宁闻听此言,吓了一跳,生怕国公夫人情绪激动,再把当初错换嫡出女儿的事,给抖落出来了。 赶紧扑到国公夫人怀里,边哭边说,“都是我的错,都是宁儿的错!阿娘莫气,千万别气伤了身子!” “陆晚音!”陆从文怒道,“这些年来,国公府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把你当个千金小姐宠着,难道还不够?你怎么说得出这么没良心的话?倘若不是母亲当年可怜你,让你住在府上,你早就不知道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陆晚音深吸口气,暗暗掐着自己的手背,努力把委屈的眼泪往肚子里咽。 满眼失望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有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不等她开口,陆惜宁就发难道:“母亲身子本就不好,姐姐就算要生妹妹的气,要打要骂都随了姐姐,何必在母亲寿辰当日,这么顶撞母亲?” “逆女!来人,把这个逆女给我拖下去,关到柴房里!”国公爷雷霆大怒,指着陆晚音的脸唾骂。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裴思恒生怕陆晚音当真出了什么事,再耽误了伺候摄政王,闻言,即便心里也恨不得把陆晚音狠狠打一顿,明面上却不得不拱手为她求情。 “姐夫疼宠姐姐是好事,但也不能这般娇纵了姐姐!”陆惜宁嫉妒到快要发狂了,说这话时,一双美眸浸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又含情脉脉地望向了裴思恒。 裴思恒一时语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神情。 陆从文见状,怒骂陆晚音:“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可别忘了,当年是你使了腌臜手段,才把裴思恒从宁宁身边抢走的!” 陆晚音心头一痛,有些呼吸不畅了。 小婵害怕到瑟瑟发抖,可还是老母鸡护崽一样,紧紧把自家夫人护在身后,脸色都白了。 “父亲何必动如此大怒?女儿说得不过是实话罢了。”陆晚音也怕,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 与其窝窝囊囊被人欺负死,不如破罐子破摔! “父亲要责罚女儿,女儿不敢不从,但凡事都要讲个理,说出来人也不委屈!就这么不明不白责罚女儿,女儿不服!” “哼,凭你牙尖嘴利,巧言舌辩!先关上几天,饿一饿你,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国公爷发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逆女给我绑了!” 两个老妈子不知从哪儿拿的麻绳,立马冲了过来。 国公府众人没一个替陆晚音求情,都认为她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裴思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狠狠攥紧拳头,刚要再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与此同时,一道洪亮又阴沉的男音响起:“国公爷真是好大的威风!” “王爷!” 国公爷哪里想得到摄政王居然去而复返,赶紧收敛怒容,边正衣冠,边起身迎了上前,恭恭敬敬道,“下官府宅不宁,让王爷见笑了!” 其余人也纷纷行礼。 卫慈光径直走到主位落座,一身玄色蟒袍,发束金冠,面如冠玉,看起来威风凛凛,仪表堂堂。 目光随意扫视全场,边把玩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边嗤的冷笑道:“这闹得是哪一出啊?”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率先开口。 陆晚音见到靠山来了,眼睛瞬间一亮,底气也空前绝后地足了。 当即就上前曲膝行礼,正色道:“妾身有冤屈,还望王爷为妾身做主!” “哦?那你且说来听听。”卫慈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儿,满脸阴鸷,看起来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裴思恒唯恐陆晚音乱说话,刚要开口训斥,陆从文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陆晚音!王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此话一出,卫慈光眼底本就不多的笑意,瞬间消弭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凛然杀意。 “大胆!王爷在上,岂容你口出无状?!”摄政王身边的侍卫,立马厉声训斥,还唰的一声,拔出了腰剑。 雪亮的剑锋照在了陆从文脸上,吓得他立马跪地告罪。 卫慈光冷睨了他一眼,薄唇轻启:“你在找死。” “王爷恕罪!下官方才是无心之失!”陆从文跪地叩首,声线发颤。 卫慈光懒得理他,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陆晚音身上,望着人群中,楚楚动人的美人,唇角不由微微向上勾起,吐出一句:“有何冤屈,说来听听?” 陆晚音深吸口气,这才娓娓道来:“妾身有冤。三年前,宫宴上。妾身因不胜酒力,离席醒酒,忽闻假山后面传来了求救声,离近一看,就见几个贵女把妾身的妹妹陆惜宁堵在角落里欺辱。陆惜宁当时还崴伤了脚,妾身心急如焚,便冲上前制止,不料慌乱间,不知被谁推下了池塘!” 顿了顿,双膝噗通一声跪地,陆晚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请王爷为妾身做主,寻出当年罪魁祸首,严惩不贷,还妾身一个清白!” 此话一出,陆惜宁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万万没想到,陆晚音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大,敢在摄政王面前诉冤! 要知道,当年那几个贵女可是受了静和公主的指使。 而静和公主乃皇室中人! 这个陆晚音是疯了不成? 第65章 求王爷替妾身做主啊 卫慈光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冷冷道:“竟然有此事?那么,三年前宫宴上,裴夫人为何不说?” 陆晚音惝然道:“回王爷,妾身当年本就有几分醉态,骤然被人推下了池塘,还不通水性,呛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被人救上了岸,神志不清,耳边嗡鸣,根本就看不清,也听不见。稀里糊涂就被人带出了宫。根本来不及解释!” 这是实话,话到此处,陆晚音暗暗绞紧了衣袖,仰头平静又冷漠地望向了陆从文。 自己这位同父同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嫡亲二哥哥,说出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委屈。 “二哥,这三年来,你每每看见我,都要疾言厉色重申一遍当年的事,一遍遍往我的伤口处撒盐。我实则三年前就曾解释过了,可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今日王爷在此,我不敢言谎,当年我确确实实,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也确确实实,是为了救你那个好妹妹,才被人推下了池塘!” 顿了顿,陆晚音隐隐涌出泪光的一双漂亮眸子,极轻描淡写地瞥了眼一旁站着的裴思恒,语气越发冰冷,“而我一直以来,被人百般诟病,说是我不知廉耻,抢走了妹妹的心上人!可平心而论,当时那种情况,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抓着能救我命的一根稻草罢了。蝼蚁尚且偷生,我如何不能?” 她把裴思恒比作一根救命稻草,眼下之意,就算救她的是别人,她也会在意识不清之下,紧紧拉住对方的衣袍。 这跟面前之人到底是谁,毫无关系。 自然不能说是处心积虑了。 “至于你,裴思恒,你当年舍身救我,我一直心存感激,这些年来,为你管理中馈,操持家事,孝敬婆母,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可你平心而论,是否曾待我有一丝丝真情?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你当时为了救人,也不曾顾虑太多,可既然你救了我,又为何纵然旁人处处诋毁我,还不曾为我辩解一言半句?纵然我不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如此凉薄,如此翻脸无情,实在有违孔孟之道,依我看,也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呢。” 一番“肺腑之言”,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裴思恒是个货真价实的真男人,被自己名义上的夫人,如此当众责难,自然脸面无光,当即就想呵斥她住口。 可头顶两束冰冷的目光,无情审视着他,宛如厚厚的乌云,无形地笼罩在他周身,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只好暂且按压住火气,裴思恒攥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晚音,王爷面前不得放肆!” 陆晚音冷冷一笑,晓得自己是戳中了裴思恒的痛点了。 这些年不都是这样么? 裴思恒以恩挟报,处处利用她,操纵她。 用得上她的时候,给点好脸色,好言好语哄着,一旦用不上她了,浑然把她当个糟污不堪的妓女,恨不得一脚踢开! 就连身边人也是这般觉得的,认为她陆晚音欠了他裴思恒的,一生一世都偿还不起! 可是凭什么? 她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了青春,失去了清白,操心劳力,钱财散尽,连腹中的胎儿都保不住,还被一纸休书赶下了堂,沦为人人嗤笑,人人厌恶的残花败柳,无耻荡|妇,最终惨死在无人问津的破落庭院里! 这些已经足够了! 今生今世,她不再亏欠任何人的! 陆晚音并不理会裴思恒眼底的警告和哀求,反而径直把火力冲向了蜷缩在国公夫人怀里,装小可怜的陆惜宁身上,冷冷问她:“陆惜宁,你怎么不说话?当年真相如何,你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我,我……” “大胆!王爷面前,岂容你这般没有规矩!”王爷身边的侍卫,立马厉声呵斥,“还不跪下向王爷回话?” 摄政王身份高贵,乃大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摄政王,就连当今天子也要敬他三分,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国公府的千金? 陆惜宁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被侍卫这般疾言厉色地训斥,下意识轻咬下唇,往国公夫人的方向望去。 就见国公夫人早她一步,噗通跪了下去,姿态诚惶诚恐的,见她还傻站着,立马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跪下。 “王爷恕罪!小女年幼无知,并非存心冒犯王爷,还望王爷宽宏大量,饶恕小女一遭!”说着,国公夫人姿态更加谦卑,生怕触怒了摄政王。 “冒犯王爷,论罪当责二十杖!”侍卫冷冷地道,丝毫不留情面。 此话一出,陆惜宁的面色更白了,赶紧叩头求饶。 卫慈光抬了抬手,示意侍卫退下,指尖的扳指呈幽深的漆黑色,在反复把玩之下,竟透出一丝猩红,像是放在火炉子焚烧的铁块一般。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震慑全场了。 “本王只问你一句,当年的事,是否像裴夫人说的那样?她为了救你,被人推下了水,而你却见死不救,装聋作哑?” “臣女,臣女……” 陆惜宁早就面无人色,目光向在场每一个人或许能救她的人扫去,可没一个人敢冒死站出来的。 偌大的房间里,一群人或跪或站,只有摄政王一人稳坐高位,周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仿佛天生就掌控着对世人的生杀大权,让人望而生畏,根本连半句谎话都扯不出来。 陆从文心疼妹妹,刚要硬着头皮开口求情,岂料下一刻,一把锋利的刀刃就横在了他的喉咙上。 那侍卫冷酷无情地道:“欺瞒王爷,论罪当诛!” 陆晚音趁机扯住了摄政王的虎皮,再度高声道:“妾身不敢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还请王爷为妾身做主!” 第66章 白莲花装晕?那我就泼水浇醒 气氛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陆惜宁整个人抖得跟风中残烛一般,好几次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裴思恒,可裴思恒就跟看不见似的。 关键时刻,这些人竟一个都靠不住! 陆惜宁心里暗暗发狠,面对摄政王的审视,以及陆晚音的咄咄相逼,索性眼睛一翻,当场装晕过去。 “啊,宁儿,宁儿,我的宝贝女儿!快醒醒!”国公夫人大惊失色,慌忙将人抱在怀里,着急万分地喊,“宁儿,你别吓娘!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啊! 国公爷赶紧喊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场上瞬间乱作了一团,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突然昏厥的陆惜宁。 陆从文趁机拱手道:“王爷有所不知,我家妹妹自幼体弱多病,常年汤药不离口,大夫说了,切忌大喜大悲,否则恐伤元气,还望王爷恕罪!” 卫慈光征战沙场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像陆惜宁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骗一骗旁人倒也罢了,自然骗不过他的法眼,闻言唇角就流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 尚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陆晚音突然请缨道:“王爷,妾身有一法子,可将人唤醒!” “哦?你竟有法子?”那倒是很有趣儿呢,卫慈光瞬间来了点兴致,眸色幽深地望向了陆晚音,薄唇轻轻吐出一句,“那你就试试看好了。” 有了王爷的允许,陆晚音起了身,径直走到桌前,随手提起了茶壶,在众人惊疑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了陆惜宁面前。 “你,你想对宁儿做什么?不许你胡来!”国公夫人气急败坏地怒斥,“陆晚音,我告诉你,你今日但凡敢伤了我宁儿分毫,我就只当从来没认过你这个女儿!” “母亲说哪里的话?我只是好心好意,要救一救妹妹!”陆晚音冷冷一笑,国公夫人不认她这个女儿,那她还不认国公夫人这个母亲呢! 当即就不顾众人的阻挠,直接将那壶尚有七分烫的茶水,从陆惜宁头顶浇了下去。 裴思恒看得目眦尽裂,刚想伸手将人推开,可面前立马涌来一名侍卫,将他挡住。 国公夫人心疼地用手去挡茶水,陆晚音也不是个善茬儿,你挡,我就胡乱浇,看你怎么挡! 一壶茶水尽数浇在陆惜宁头上,很快就浇了她满头满脸。 茶水堵住了她的口鼻,如同溺水一般难受,片刻后,陆惜宁终于装不下去了,一边剧烈咳嗽,一边伸手推搡陆晚音,还哇的一声,扑倒在国公夫人怀里哭泣,一声声叫着娘。 母女两人很快就抱成了一团。 陆晚音狠狠泄了泄火,嘭的一声,把茶壶丢开,居高临下盯着陆惜宁,冷冷道:“宁妹妹,王爷面前,岂容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速速向王爷回话?” “陆晚音!你,你这是存心要害死你妹妹不可!”国公夫人恸道,“宁儿三年前才几岁?不过就是个孩子!她是我一手教养长大的,是什么脾性我一清二楚!宁儿一向心肠好,耳根子又软,没什么坏心思!由得你胡乱编排了去?” 说着,还抱着陆惜宁向王爷求情,哪还有素日端庄雍容的模样,可见国公夫人疼陆惜宁疼到了骨子里,为了这个假女儿,连身份体统都不顾了! 在场众人没谁是瞎子,经陆晚音刚刚一闹,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个陆惜宁方才是在装晕! 就连裴思恒心里都涌起了疑云——难不成陆晚音说的都是真的? 那自己当年真的错怪了陆晚音不成? 陆从文心里也暗暗打着小鼓,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确实委屈了亲妹妹。可无论如何,当两个妹妹站在天平两端时,他的心还是再一次向假妹妹靠拢。 当即再次出声训斥起了陆晚音。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已经有些过分了。 卫慈光不想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了答案,当即见好就收。 起身拂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同国公爷道:“本王不过是忘了送贺礼,特意折身回来,想不到就碰上了这事。” 说着,卫慈光示意身边的侍卫,将贺礼送上。 乃是一株雪莲,同千年人参一样价值连城,而且,两物都是昔日卫慈光领兵打仗时,攻破了敌国城池,缴下的战利品。 “倒是本王唐突了,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国公大人笑纳。” 国公爷诚惶诚恐,连忙陪着笑脸。 “至于裴夫人当年的冤情,本王看在今日是国公夫人的寿辰宴,就卖你一个情面,即刻派人调查此事,一旦调查清楚了,自当还你一个公道!” 陆晚音曲膝行礼:“多谢王爷。” 卫慈光又睨了她几眼,对国公爷道了声“你有个好女儿”,之后便扬长而去,身后的侍卫训练有素,也纷纷退场。 房间很快就空了许多。 陆惜宁还在哭,哭个没完没了。 陆从文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母亲和妹妹一道儿搀扶起来,低声安抚了几句后,目光一扫陆晚音,冷冷道:“看你干得好事!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可你倒好,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到底是什么居心?” 陆晚音直接来了一招四两拨千斤,凉飕飕地反问:“原来二哥哥也认为陆惜宁当年陷害我,实乃是家丑啊?” “你!” “好了!都嫌闹得还不够难看?!”国公爷训斥道,“幸好王爷没怪罪下来,否则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当众丢了回脸面,国公爷脸上挂不住了,听着耳边传来的啜泣声,只觉得愈发烦躁,生平第一次冲着陆惜宁发火,“哭哭哭,哭什么哭?国公府的颜面,都快被你们丢光了!” “爹!你骂宁宁做什么?明明是……” 陆从文不服气,还要再说,直接被国公爷打断了,吹胡子瞪眼道,“你给我闭嘴!就是你平日里太娇纵你妹妹,才让她做事没轻没重的!来人,把大小姐带回去,罚她禁足半个月!”还冲着陆从文道,“你也滚回自己院子里去!” “还有你!”国公爷怒火中烧,训斥陆晚音,“也给我滚!” 陆晚音求之不得,这个破地,她多站一刻都嫌脏! 第67章 让渣男跟狗一样,跪她脚下! 打了一次“胜仗”,离开国公府时,陆晚音长长呼了口气,感觉积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似乎消失了,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太好了,总算是狠狠出了口恶气!”小婵搀扶着自家夫人,脸上满是欢喜,压低声儿道,“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再害人了!” 陆晚音勾唇一笑:“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要我说啊,就该以牙还牙才对!让那个可恶的陆惜宁也尝一尝被人陷害的滋味!”小婵还有点不甘心,忿忿不平道,“要不是王爷赶来及时,夫人可就真被害了去,想想就来气!” 陆晚音安慰道:“无妨,这个仇我先记下了,待咱们日后连本带利向陆惜宁讨回来!” 说到这里,主仆二人走出了府门口,摄政王的马车已经先行离开了。 独留裴家的马车,马车夫神情有些异样,见到二人出来,忙不迭把脚凳搬了出来,一边说着“夫人小心脚下”,一边用眼神示意陆晚音,马车上有人。 果不其然,陆晚音一掀车帘,入眼就是一身藏青色官服的裴思恒,他竟早一步出了国公府,还厚颜无耻地坐上了陆晚音的马车。 “我来时骑的马,这会儿尚有几分醉意,就让人先把马牵回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要和你一起乘马车回府。 还真是稀奇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知道换作从前,裴思恒莫说是和她同乘一辆马车,就是离她十丈之内,都一脸厌恶。 似乎陆晚音浑身都是脏病,稍微挨近些就会口舌生疮。 既然裴思恒在马车里坐着,小婵就只能下车跟着了,还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家夫人。 陆晚音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跟眼里没裴思恒这个人似的,径直坐进了马车,方扯过一条薄毯披在腿上,裴思恒就开门见山地道:“晚音,我知道你嫁给我,并非本意,这三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陆晚音心里冷笑,毫不留情地反问:“裴大人是早知我委屈,还是今夜才知?” 裴思恒一噎,缓了缓神色,又道:“晚音,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何必同我闹得这般生分?” “裴大人才高八斗,就该听说过另外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陆晚音一点情面都不给,脸上满是嘲弄和奚落。 裴思恒的心头火,腾的一下又窜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可很快他就收敛住心头的嫌恶,好言好语道,“今夜你在摄政王面前,对宁儿咄咄相逼,实属不该。说到底了,宁儿是你妹妹,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做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裴大人说这话好生奇怪呢,我如何就成了咄咄相逼?”陆晚音冷冷道,“我不过是替自己洗清冤屈罢了,省得你们一直揪着当年的事情不放!还一遍遍拿刀子往我心窝里戳!” “陆晚音!”裴思恒险些抑制不住火气,暗暗攥紧了拳头,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要再说这种任性的话!就算当年是我们误会了你,可如今你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话到此处,他强忍恶心,竟主动伸手去握陆晚音的手,柔声道,“这些年是我亏待了你,如今我既知你的委屈,便不会再坐视不理。” 陆晚音一动不动,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车轮子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马车里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放着的一盏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面前男人的脸,却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无法看清。 只能清晰听见裴思恒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柔情似水地说:“好晚音,别再同为夫置气了,我知晓你的心意,也知你对我并非无情。这些年我确实冷落了你许多,但你放心,待事成之后,我一定给你个孩子,好不好?” 事成之后? 陆晚音平静地问:“裴大人指的事成之后,到底是什么事?” “自然是我荣升尚书之日。”裴思恒握着她的手,甜言蜜语哄着她,“如今我只是区区一个侍郎,在朝中官位低微,处处受人冷眼,倘若我当上了尚书,就能平步青云了。到时候我再向圣上请命,给你求个诰命夫人可好?” 这是陆晚音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和夫君裴思恒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夫君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官运鸿通。 自己也能仰仗着夫君,活得体体面面。 可这一切不过就是谎言而已,像是纸糊的窗户,外表看着光鲜,实则一戳就破了。 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听着面前男人的谎言。 “如今王爷待你似乎有几分真情,你不妨就利用这点,帮我在王爷面前多美言几句。” 裴思恒见她不吭声,以为她听进去了,又自顾自地说,“上回选官一事,是我不好,误会了你,想来你定也尽心尽力了。王爷性情反复无常,本就让人难以捉摸。这样吧,往后你往王府跑得勤一些,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生得这般明艳动人,王爷亦为你倾倒。” 看来今夜摄政王处处袒护陆晚音,还公然替她做主,给了裴思恒一种错觉——认为摄政王心里是有陆晚音的。 可只有陆晚音最清楚,她在摄政王跟前,从始至终不过一个玩物罢了。 但这并不影响陆晚音扯住摄政王的虎皮,闻听此言,陆晚音唇角又流露出了轻蔑的笑,心道,裴思恒啊裴思恒,想不到你还有求我的一天呢! 这还远远不够。 她要让裴思恒跪在她脚下,如狗一般仰她鼻息而活! 第68章 待事成之后,我给你一个孩子! 回到裴府时,夜色已深。 裴思恒一路上甜言蜜语,百般哄着陆晚音,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母亲着急抱孙子,这阵子又耳提面命地催促,你前些时候身子一直不适,初一,十五,也不曾来过碧华苑,母亲心里都有数。只怕回头抽着空了,又要寻你过去问话。” 裴思恒图穷匕见,越发柔情似水地说,“晚音,母亲年事已高,有时难免犯点糊涂,你是晚辈,又是儿媳妇,多担着些。不如今夜你就来碧华苑宿一晚,我让人在外间给你铺张小床,可好?” 若是换作从前,陆晚音早就感动得恨不得五体投地了,如今听了此话,她竟觉得无比恶心。 纵然裴思恒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房夫人。 成亲三年,两人不仅没圆房,甚至陆晚音连留宿在夫君房里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支张小床就打发她了,不觉得很可笑么? “夫君若当真为婆母考虑,不若你我今夜就圆房可好?”陆晚音故意试探他,说这话时,还伸手慢慢抚上了裴思恒官服上的束带。 眼波流转间,含情脉脉。 偏又生了张娇媚动人的脸,莞尔一笑的模样竟让裴思恒有片刻的恍惚。 望着面前自己明明最厌恶,最痛恨,也最嫌弃的女子,竟愣愣怔怔起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心底再次涌起了更深的厌恶。 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狐媚手段,竟这般不知廉耻! 想来寻常在摄政王面前,便是这副轻佻样子,实在令人作呕! “晚音,你,你当真要与我……”圆房二字似乎很烫嘴,裴思恒竟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夜色下,俊脸都微微有些憋红了,暗暗攥紧拳头,顿了顿,他又道,“不是我不愿同你圆房,只不过今日在国公府待了一天,想来你也累了。时辰不早了,就早点就寝可好?” 陆晚音哪里不知道裴思恒厌恶她,厌恶到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开。 这么做,不过就是要试探裴思恒的底线,看一看在他心里,到底是功名利禄重要,还是为心上人守身如玉更重要! “婆母着急抱孙子。我嫁到裴家三年,一无所出,婆母明里暗里不知责怪了我多少回呢。” 陆晚音故作委屈地道,“难得今夜夫君留我在碧华苑过夜,我想着不如趁热打铁,今夜就把房圆了,待我真正成了夫君的夫人,自当和夫君**协力,哪怕付出所有,也要助夫君达成所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思恒若是再推三阻四的,陆晚音就能借口和他大吵一架,顺便再翻翻旧账,随手扇他两巴掌玩一玩。 虽然每次都会打得手疼好几天,但陆晚音好像爱上了这种感觉,一天不狠狠抽狗男人的脸,就觉得手有点痒痒呢。 裴思恒强忍不悦,皮笑肉不笑地道:“晚音,你明知我心里一直以来都有你妹妹……” “可夫君方才还说,待事成之后,要向圣上给我求请诰命夫人呢。现在又说舍不下陆惜宁,难不成夫君有纳陆惜宁为妾的心思?” 陆晚音故作惊讶,还伸手掩唇,发出惊呼,“夫君万万不可,我妹妹心高气傲,断然是不肯做妾的呢。” 不等裴思恒开口,陆晚音又勾起了唇角,“不过也说不定呢,那要看她有多爱夫君你了。” 裴思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张了合,合了张,厌烦几乎都快挂到脸面上了。 思及摄政王如今对陆晚音颇为上心,只得忍了又忍。 可他的一次次忍让,却换来陆晚音的蹬鼻子上脸,竟连愿意让陆惜宁当妾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陆惜宁是谁? 那可是裴思恒的白月光,朱砂痣,岂能容许旁人诋毁? 唰的一下,裴思恒的脸色就变得阴沉沉的,薄唇紧抿,冷冷盯着陆晚音。 陆晚音见好就收,借口说想先回梨香苑洗漱,让夫君在碧华苑稍等。 然后就和小婵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裴思恒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了碧华苑。 吩咐丫鬟过来帮他宽衣,结果那丫鬟是老夫人挑的,给他当通房丫鬟,伺候他的,竟穿了身颜色和陆晚音今日所穿差不多的裙子,还娇娇妖妖地伸手抚摸他腰间的带子。 羞愤交加的裴思恒,再也压制不住火气,一记窝心脚踹了过去,那丫鬟哎呦一声,跌倒在地,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贱婢!”裴思恒冷冷斥责,“毛手毛脚的,还不赶紧滚下去!” 待丫鬟走后,小厮就抬着小榻进来了,正忙前忙后铺床。 裴思恒越看越闹心,为了逃避“圆房”,索性大步流星走到院子里,打了几桶井水,从头浇下,小厮拦都拦不住的。 这边正闹着呢,另一头陆晚音已经梳洗好,还换上了柔软的玉色绸衫。 小婵给她拿了消肿止疼的药膏,陆晚音不好意思让小婵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就把床帐子放下,自己偷偷摸摸躲在床上涂抹。 摄政王年轻力壮,正值气血方刚,又常年征战沙场,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儿,也从不知何为怜香惜玉。 每每事后,陆晚音都得养伤。 有时是三五天,有时是十天半个月,久而久之,她对床上的事,就产生了恐惧。 望着雪白皮肤上,还残留着明显的鲜红牙印。 陆晚音抿了抿唇,暗暗骂了句,真像条狼狗! 裴思恒浇了井水,很快就发起了热。 躺床上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陆晚音来,差人一问才知,梨香苑早就熄了灯,夫人已经睡下了! 得知此事后,裴思恒气得摔了床边的花瓶,嘭的一声,碎了一地残渣。 这个女人,莫不是在把他当狗耍? 简直岂有此理! 不到后半夜,裴思恒就发起了高烧,担忧会惊扰母亲,遂没让人去请大夫。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大夫才请进府里。 陆晚音得到消息时,已至日上三竿,她磨蹭了好一会儿,过了午后才去探的病。 前脚才踏进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裴老夫人的声音:“后个儿啊,你远房的姨母要带你小表妹入京来,到时候你看着安排安排,带他们在京中好好逛一逛!” “哪一个姨母?” “还能是哪一个?就是你萧姨母啊,去年她不是还带着你表弟来过咱们家,你都忘了?” 陆晚音脚下一顿,神情立马变了。 惨痛的血泪记忆,也再次浮现出来。 手心蓦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第69章 小姑子恼羞成怒要打人 裴思恒的这位远房姨母,同裴老夫人原是本家,后来祖上分了房就各自搞起了营生。 后来裴老夫人远嫁了漳州,嫁给了当时只是个穷酸秀才的裴老爷,日子过得拮据,逢年过节走亲戚串门子,一清二白就差写脸上了。 更倒霉的是,裴老爷是个文弱书生,体弱多病,不等金榜题名,就病死在了漳州老宅,可怜裴老夫人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将一儿一女艰难拉扯长大。 如今儿子不仅高中探花,还在朝为官,当了个礼部侍郎,狠狠给裴老夫人长了脸,连带着整个裴家都水涨船高。 人怕出名猪怕壮,昔日看不起他们家的亲戚们,立马换了副嘴脸,上杆子送礼巴结。 而这位远房姨母,就是其中一个,夫家在蓟州苦寒之地,当个小小的县令,膝下一儿一女,在当地也算富贵人家。 就是儿子太不争气了,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没少在蓟州当地惹是生非。 前年中秋时,随他母亲来过一次京城,初见陆晚音就对她十分无礼,一双绿豆大的眼睛,贼溜溜在她身上乱瞟。 私底下更是阻拦陆晚音的去路,把她堵在凉亭里,又是夸她美貌,又是说她腰细,还问她京中贵女是不是都是如此弱柳扶风的,丝毫不避讳,极为下流! 可怜陆晚音当时被调戏了,也不敢声张,不仅打落牙齿混血吞,还做贼心虚似的,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了。 事后还是被裴思恒得知了,裴思恒不仅没有替陆晚音讨公道,甚至还怒斥她不要脸,居然公然勾引自家表弟! 陆晚音当时想解释,可裴思恒一点机会都不给。 还在她扑过去,试图请求夫君别生气时,一把将她狠狠推开,肚子重重磕在了桌角,当场就吐了血。 事后在床头躺了好几天,根本下不来床。 说起这个萧姨母,陆晚音还想起了一桩事。 萧县令官虽小,但好歹是地方县太爷,府中妻妾成全,除了萧姨母生的嫡子嫡女外,底下还有一堆庶出的子女。 有个庶出的大女儿,是个不受宠的妾室所生,叫萧昭儿,人生得清秀可爱,性情也好,每每见了陆晚音,总是一口一声表嫂地叫着,还曾经亲手为陆晚音绣了一只水粉色的荷包,上面是陆晚音喜欢的竹兰图案。 头两年就嫁给了地方知府当填房。 嫁过去没多久,就怀上的,可惜是个福薄的,生孩子时难产,那知府选了保小。 结果就是一尸两命,大人孩子都没救过来。 当时萧姨母哭天抢地,跑去知府府上闹了好几天,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陆晚音偷听到裴老夫人和裴思恒谈话,说是那萧昭儿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哪知是个不安分的,竟在知府大人来府中做客时,趁知府醉酒,偷摸爬上了知府大人的床。 一夜之后,没了清白,知府大人这才勉强纳了她为妾,名义上虽是个贵妾,实则在府里的地位,还不如个得宠些的通房丫鬟。 性格又软,好拿捏,上被正房夫人立规矩,下被府中的奴仆们欺压,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哪怕有了身子,天寒地冻的,还要亲手帮主母浣洗衣物。 “下流的贱胚子!” “若这事出在咱们府上,我定一条白绫把她活活吊死!” “现世东西!” “那知府大人年过花甲,比她爹年纪都大,真是不要脸,谁知道肚子里揣的是谁的野种?” “死了倒也干净!” 裴老夫人当时毫不留情地咒骂惨死的萧昭儿,和惨死在她腹中的孩儿。 仿佛萧昭儿是个罪大恶极之人,死不足惜。 可陆晚音心里清楚,萧昭儿并不是旁人说的那样。 萧昭儿当时不过才十六岁,那知府比她大了好几轮,甚至比她爹年纪还大,她是被萧姨母陷害,往她的茶里加了药,然后将她送上了知府大人的床。 为的不过就是萧县令的仕途,这些事都是萧昭儿生前,给陆晚音写的信里,隐晦提及的。 信上还说,如果有下辈子,她不想再投胎为人了,想当一只蝴蝶,自由自在地飞。 在她死前,最后给陆晚音寄的信上,只有短短两行字:表嫂,你能不能救救我。 还有一句,我死后,你别忘了我。 陆晚音当时自身都难保,可还是想着能救救萧昭儿就好了,于是她第一个找到了裴思恒。 可裴思恒不仅不相信她,还将那些信放在烛台上,烧了个干干净净。 至今为止,陆晚音还记得裴思恒冷酷无情的话语:“陆晚音,记住你的身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救谁?” 还有一句话,更让陆晚音刻骨铭心:“她死是她的命,同你有什么相干?” 三日后,陆晚音就得知了萧昭儿的死讯。 在萧昭儿死后,知府大人觉得晦气,连生下的死胎都不曾看一眼,就命人寻条草席来,草草裹了丢乱葬岗去,事后赔了萧家黄金万两,才平息了此事。 那时陆晚音就隐隐预料到,自己将来的下场,不会比萧昭儿好到哪儿去。 一想到裴老夫人的那些话,就把嘴巴闭得死紧。 她那时太蠢,也太痴,太傻。 总以为裴思恒面冷心热,他们夫妻多年,她为他殚心竭虑,操持家务,总该有那么几分情分在。 可到头来不过就是陆晚音的一厢情愿罢了,她的下场果然比萧昭儿更惨呢。 “夫人,夫人?”小婵的声音将陆晚音从过去的惨痛记忆中唤醒,担忧地问,“夫人,您的脸色看着不太好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今日还是先回去罢?” 陆晚音勉强挤出了一丝笑,伸手抚上了小婵的手背,摇了摇头。 恰好门帘从里扯开,裴思吟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丫鬟秋霞,一看见陆晚音,脸色骤然难看起来,阴阳怪气地道:“呦,这不是我那身娇肉贵的嫂嫂嘛,今个是什么风儿啊,竟把您给吹出来了,还真是活久见!” “许久未见,吟妹妹还是这般口齿伶俐呢。” 陆晚音绵里藏刀,笑容未至眼底,“难为妹妹了,离我的院子那么远,还能知晓我要送国公夫人什么贺礼,只可惜啊,我临时改了主意呢,但此事陆惜宁却是不知,只怕这会儿啊,心里还记恨着妹妹给她传递假消息呢。” 此话一出,裴思吟瞬间变了脸色。 怪不得她昨个儿派秋霞出去打探风声,没听说陆晚音当众出什么丑,昨晚写了封信,差人送去国公府,这会儿还没收到回信,想来陆惜宁定是恼了她! 想到此处,裴思吟立马意识到,又着了陆晚音的道儿,瞬间勃然大怒,猛扬起手来,作势往陆晚音脸上打去。 第70章 你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陆晚音压根就不惯着她,一把握住了裴思吟的手,大力将她往旁边一甩。 裴思吟脚下踉踉跄跄,要不是秋霞忙搀扶住,定要摔到门框上,顿时更恼了:“陆晚音!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青天白日的,妹妹是没睡醒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何曾对妹妹动手?反而是妹妹一言不合就对自家嫂嫂动粗,没个规矩,若是传扬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寻常就是这般嚣张跋扈呢。” 陆晚音冷冷一笑,浑然没把小姑子放在眼里。 裴老夫人听闻动静出来,裴思吟立马叫了声娘,委屈地往母亲怀里扑,还恶人先告状。 哪知裴老夫人这回并没有偏帮裴思吟,反而道:“行了!闹什么闹?还嫌家里不够乱?你哥才解了你的禁足,就消停些!” “娘!”裴思吟忿忿不平,却也不敢再多言。 裴老夫人又冲陆晚音,不耐烦地训斥:“你也是!当嫂嫂的就不能让让你妹妹?恒儿昨夜受了风寒,你也不闻不问的,这么晚才来,真把自己当个祖宗了?还不赶紧进去伺候恒儿!” 陆晚音不卑不亢地道:“既然夫君染了风寒,那我就不方便进去了呢,过了病气给我倒也罢了,只不过丞相千金约我近日去府上做客,我已经答应下来了,也不敢带着病气去。” 裴老夫人蹙眉,很显然并不相信,冷冷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丞相千金身份贵重,又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表亲,如何会跟你结交!你怕不是痴人说梦!” “就是就是!”裴思吟趁机挤兑,“八成是你厚着脸皮硬贴上去的!我可告诉你,少在外面扯我哥的虎皮,尽干那丢人现眼的事!我裴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陆晚音笑容不减,道:“说起来,昨个秦家姐姐还让我给妹妹带句话,说她养的猫儿已经没事了,让妹妹不必挂心了,她已经把先前的事都忘了。” 此话一出,裴思吟面色羞红,气得狠狠咬牙。 “好了!就你精贵!使唤不动你!”裴老夫人不悦道,“反正恒儿看你不顺眼,你待他这儿,他心里也不爽利,病好得就慢!正好过几日你萧姨母要带着她那小女儿来府上做客,你提前吩咐下去,把房间收拾干净了,家具都换成新的,再用鲜花好好熏一熏,别有霉味儿,茶具也要上等的白瓷,莫怠慢了客人!” 陆晚音道:“婆母放心,儿媳妇自有分寸。” 每每那个萧姨母过来,府里都乌烟瘴气的。 仗着自个儿是裴老夫人娘家的亲戚,在陆晚音面前充大称长辈,各种刁难训责不说,还处处铺张浪费,不是嫌屋里家具旧了,就是嫌茶不好,处处挑毛病,连燕窝都只吃血燕,稍微有点杂碎,都要板着脸训斥陆晚音怠慢长辈。 裴老夫人为人吝啬又好面子,自然不愿在娘家妹子面前丢了份儿,就找陆晚音的不痛快,斥责她不会做事,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 可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往外掏钱。 陆晚音不得不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一来二去的,库房里就空了不少,饶是如此,还得不到一句话,到头来还被责怪不会管家。 等走远了,小婵气呼呼地说:“每次那个萧姨母来,就专逮着夫人刁难!上回从夫人手里捞了不少好东西,连夫人库房里的那套红木家具都命人用车拉走了,真是不要脸!” “还有她那个女儿,我都不想说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陆晚音心知肚明,此前的她不敢反抗,遂才处处忍让。 如今有了摄政王做靠山,自然不用再忍气吞声了。 就吩咐下人,随便清理出两间客房来。 想起惨死的萧昭儿,陆晚音心里暗暗发紧。 略一思忖,就吩咐小婵让人套车。 “夫人想去哪儿?”小婵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才低语道,“又去王府?”最近是不是去得太勤了些? 陆晚音笑着点点头,五指慢慢收紧了。 …… 王府内,翻云覆雨之后,陆晚音筋疲力尽,软绵绵卧在温热的锦被里。 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臂,亲昵地环着摄政王精壮的腰肢。 “说罢,这次又为了什么?” 卫慈光眼底的猩红还没完全散褪,此刻半倚在床头,修长指尖把玩着陆晚音濡湿的一缕乌发,垂眸望着怀里香汗淋漓的美人,喉咙不由自主收紧了。 语气却依旧冷冰冰的。 “王爷可识蓟州的知府?”陆晚音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听起来很是妩媚。 “蓟州知府左规全?”卫慈光嗤的笑了一声,“怎么,你夫君的手竟伸得这样长?连蓟州知府都想着巴结一二?” 陆晚音没吭声,慢慢抬起上半身,小心翼翼将酡红娇艳的脸,轻轻贴在了摄政王的胸膛,柔声道:“王爷有所不知,我夫君有个远房表妹,曾是那左知府府中的贵妾,因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卫慈光微微蹙眉,唇角划过一丝冷意,猛一把钳住陆晚音的下巴,迫她同自己对视,脸上满是讥讽:“你连自个儿都保护不了,还想替旁人出头?” 明明自己都深陷水深火热之中,居然还有闲情逸致为旁人鸣不平! 这个陆晚音到底在想什么?卫慈光突然间有点捉摸不透了。 第71章 她本就对王爷没有一丝真情 “王爷,妾身知晓自己人微言轻,也知自己在王爷跟前是个什么身份。只不过,妾身听闻,那左知府都到了花甲之年,府中却一堆十几岁的妙龄女子,其中不乏他用手段强抢的,还夜夜笙歌,极其荒淫无度。” 陆晚音忍着下巴上传来的疼,眼里很快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耳边恍惚间,似乎又响起了萧昭儿怯生生的一声表嫂,暗暗扣紧掌心,柔情似水地央求,“王爷素来铁面无私,想来定不会容忍这种蛀虫残害当地无辜女子,还望王爷……开,开恩,替那些可怜的女子,还有我那……那惨死的表妹做主啊。” 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到了最后几乎再也发不出半个音了,钳她下巴的手劲儿越来越重,就在陆晚音觉得,自己的下巴一定要被活活捏碎时,摄政王终于大发慈悲松了手。 冷冷一笑,似在嘲弄她的自不量力。 卫慈光将人随手推开——说是随手推开,实则只是很轻地将人推倒在被褥上。 凭他的真实手劲儿,一掌下去,就能生生打碎一个活人的天灵盖,陆晚音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呢。 她捂着被掐疼的下巴,老老实实趴在被褥上,跟兔子一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眼尾余光却悄悄跟随着摄政王,看着摄政王默不作声下了床,随意穿上了靴子,刚要拿起屏风上的干净袍子时,卫慈光手突然一顿,冷冷的目光横扫而来。 骇得陆晚音赶紧收回目光,低眉顺眼地盯着枕头上的鸳鸯戏水图案看,心里暗暗苦笑,自己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呢。 原以为能通过伺候王爷,来换取利益,如今看来,王爷已经不吃这一套了,难道是腻味了? 或是厌倦了。 王府最近添了新人,还是王爷身边又有了别的女人? 陆晚音不受控制思索起来,倒不是因为吃醋——她对摄政王只有依靠以及隐晦的利用,根本没有一丝感情。 不过是暗暗担心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被别人所取代。 如果真是那样,她就成了一颗废棋了。 而等待她的下场,只怕就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陆晚音暗暗咬了咬牙,连衣服都不曾穿好,就强撑着下了床。 主动取下屏风上的衣服,低眉顺眼地说:“王爷,就让妾身伺候您穿衣罢?” 卫慈光微微扬眉,有些惊诧,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了。 垂眸审视着面前的美人,看着她温婉柔顺地为自己穿衣,修长白皙的小手很是灵巧,像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在厚重的玄色蟒袍中穿梭,系细带时,小拇指微微往上翘着,指甲修剪齐整,似乎气血不足,指甲盖呈淡淡的粉色。 陆晚音全程屏息凝气,还是第一次伺候摄政王穿衣。 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谨慎,生怕一着不慎就惹恼了王爷,她可是亲眼见过的呢,只因伺候王爷穿衣的婢女,不小心勾到了王爷的头发,就挨了一记窝心脚,倒在地上吐了好大一口血。 还曾见过,摄政王只因茶水凉了那么一分,就直接摔了茶杯。 吓得奉茶丫鬟噗通一声跪在碎瓷片上,愣是跪了半个时辰,摄政王才开口让人滚下去。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不怕都不行。 “王爷今日想用哪一条束带?” 替王爷穿好衣服后,陆晚音望着托盘里摆放的十几条束带犯了难。 生怕挑错了颜色和款式,摄政王再翻脸无情。 头顶迟迟没有回应,陆晚音下意识仰头望去,恰好撞见一双阴沉深邃的眼眸,如同蛰伏在密林深处的蟒蛇,带着浓烈审视意味地凝视着她。 仅仅这么一眼,陆晚音就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后背唰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快些,本王还有公务在身,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耗在你身上。”摄政王语气冰冷。 在陆晚音的耳畔响起,她几乎幻视一条大蟒蛇,正盘缠在她周身,嘶嘶地吐着湿漉漉的殷红蛇信子,阴冷腥潮的气味,扑面而来,陆晚音突然畏惧地往一旁躲闪。 可是下一刻,手臂被由上而下一股大力,紧紧攥住了。 嘭的一声,她就被拉进了摄政王怀里。 等她再缓过神时,纤腰被一条滚烫有力的手臂,紧紧勒住了。 她快不能呼吸了! “裴夫人既有事求本王,那就拿出诚意来,让本王好好看看。”卫慈光的呼吸灼热,喷吐在陆晚音的脸上,有些痒痒,“来,取悦本王。” …… 裴府内。 裴思恒告了病假,在府中休养。 浑浑噩噩睡了一觉,梦里全是陆晚音和摄政王苟且的画面。 “裴思恒,你这个窝囊废,真不像个男人!” “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跟嫁了个没家伙事的太监有什么分别?” “还是摄政王好……摄政王哪哪都比你好。” 在梦里,陆晚音趴伏在摄政王怀里,满脸嘲弄,讥讽着裴思恒的无能。 而裴思恒只能跟活死人一样,跪在床边一声不吭。 待裴思恒惊醒时,屋里黑漆漆,冷冰冰的,才意识到方才不过是个噩梦,可梦醒后,心口还堵着一股闷气。 这口闷气不清不快,裴思恒唤来小厮,让去梨香苑传话,让夫人过来侍疾。 “大人,夫人午后让人套了车,就出门去了!去哪儿也没说,这会儿只怕还没回来呢。”小厮道。 裴思恒一阵咳嗽,暗暗怀疑陆晚音是不是又去了王府,便吩咐小厮,等夫人一回来,立马来碧华苑一趟。 …… 天色已晚。 陆晚音颤着腿回了裴府,虽然受了一番磋磨,但也不虚此行了。 摄政王给了她一句准话,原话是:“若事实如你所言,那左知府年过花甲,也是时候入土为安了。” 虽没能救得了萧昭儿,那替她报个仇也好。 才踏进府门,一旁就窜出个人影来。 “夫人可算回来了!大人请夫人去碧华苑一趟呢,这都问了十多遍了,夫人快过去瞧一瞧罢!” 第72章 心机表妹赠送子观音恶心人 陆晚音本不想去,奈何小厮催促得急,略一思忖,便去了一趟。 一脚才踏进院门,就看见门口跪着两名肿脸的小丫鬟,脸上还挂着泪,却不敢哭出声来。 房里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以及男人沙哑的训斥声:“废物!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连个药都煎不好!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滚下去重新煎来!” 裴思恒素来看着温润如玉,实则不过是表象而已。 骨子里同他母亲,妹子一样,暴戾恣睢,稍有不顺心就关起院门来,责打下人,只不过今日火气似乎比寻常更大呢。 房门从里推开,一个小厮端着托盘冲了出来,头上脸上满是乌黑的药汁,一见到陆晚音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忙不迭地道:“夫人,您总算回来了,大人一直在等您呢,快些进去吧!” 陆晚音厌恶地蹙了蹙眉,示意小婵在院里等候。 便踏着略有些拖沓的步子,直接推门而入。 迎面就是一个枕头砸了过来,裴思恒怒斥道:“滚出去!” 陆晚音侧身躲开,目光随意扫了眼屋里的狼藉,笑容浅淡地问:“夫君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动这样大的怒?” “哼,你还知道回来!”裴思恒冷冷道,望着面容娇媚,肤白胜雪的陆晚音,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梦里的场景,顿时发难道,“你是不是去了王府?” 陆晚音坦诚道:“没错,我方才的确是从王府回来呢,摄政王近来对我颇为宠爱,我记着夫君昨夜的话,就想着好好伺候王爷,多吹吹枕边风,好让王爷为夫君保驾护航,早日坐上尚书之位。” 裴思恒面色愈冷,皮笑肉不笑地道:“是么,难为你这么替我着想了,只不过你大白天就往王府钻,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那我还不是想让夫君早日达成所愿?夫君怎么还像是责怪我一样?”陆晚音故意恶心他,还走上前,漫不经心地向他展示了脖颈处残留的殷红,那是用胭脂水粉也遮盖不住的。 果不其然,裴思恒看见后,被气得面色铁青,猛烈咳嗽不止。 陆晚音心里暗暗冷笑,还假模假样去倒了杯茶水,亲手奉到裴思恒面前,柔声道:“夫君快喝口茶,润一润喉咙吧?” 裴思恒心里恼火,厌恶地恨不得一把推开。 可不等他碰到那杯茶,茶就打翻了,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身。 陆晚音故作惊慌地道:“夫君莫恼,我并非存心的,只是这手啊,突然不知怎么的,没了力气,许是太过疲累了……要不然我去唤个侍女进来伺候?” “不必了!” 裴思恒有气无处撒,暗暗后悔为何唤陆晚音过来。 不仅没出掉恶气,反而又被狠狠气了一顿,索性就挥手让她出去。 多看她一眼,他都可能被活活气死! 裴思恒这一病,就病了几日。 在他病的这几日里,裴老夫人刁难她,命她寸步不移候在碧华苑伺候她儿。 实则陆晚音私底下骗了裴思恒,假意说想伺候夫君,可奈何王府又来了信,传唤她过去呢。 裴思恒本来病中就烦躁,各种不适,听闻此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晚音往摄政王府跑,着急上火到嘴上都起了燎泡。 偏偏陆晚音还非要伺候他喝药,一勺子药吹都不知道吹,直接灌他脸上,裴思恒有苦难言,一直憋屈到萧姨母带着小表妹萧瑶儿入府。 裴老夫人拉着萧姨母寒暄,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萧瑶儿越看越喜欢。 萧姨母趁机笑道:“我家瑶儿一直挂念着姐姐呢,听说要来京城,早早就备了礼物。” 说着就对萧瑶儿使了个眼色。 萧瑶儿会意,起身从身后侍女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捧到裴老夫人面前,满脸乖巧地说:“这是瑶儿的一点心意,还望姨母莫要嫌弃。” 裴老夫人打开锦盒,见里面竟是一副抹额,做工极其精细不说,面料也极上等,最为难得的是抹额上绣了一百多颗粉色珍珠,正中间的一颗,足有鸽子蛋那么大,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好好好,瑶儿有心了!”裴老夫人喜笑颜开,“这绣工真是好啊,到底还是妹妹会调教人,光是这绣工,就不知比我家吟儿好上多少!” “姐姐说哪里的话?我家瑶儿哪里比得上吟儿?”萧姨母陪着笑脸,“吟儿落落大方,生得又标志可人,还有个才高八斗在朝为官的好哥哥。妹妹我是真羡慕姐姐啊,生了这么一双好儿女!” 裴老夫人越发欢喜,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得意,道:“我家恒儿确实有出息,又肯上进,如今正得圣宠呢。” “说到恒哥儿,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下值?”萧姨母顺嘴问了一句。 裴老夫人道:“这几日恒儿病着呢,衙门里怕是堆了不少公务,等他晚上一回来,就让他过来见见人!”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陆晚音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对这种寒暄话没什么兴趣,坐了一会儿刚准备走。 一旁的萧瑶儿就道:“对了,我还给吟姐姐和表嫂准备了礼物呢,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说着就取出了礼物。 送了裴思吟一对赤金镶玛瑙的耳饰,也算投其所好了,裴思吟眼皮子浅,高兴得合不拢嘴。 至于送陆晚音的,则是一樽观音,送子观音。 “表哥表嫂成亲三载,至今未有身孕,我听闻附近的寺庙颇为灵验,就托人买了这樽开过光的观音像送给表嫂,还望表嫂不要嫌弃瑶儿的一番心意。” 萧瑶儿露出甜甜的笑容,言行上让人挑不出错来。 可她此番明为送礼,实则还是有意羞辱陆晚音。 正常女子成婚至多两年,就能诞下麟儿,陆晚音都成亲三年了,肚子里还没个动静,早就受人诟病了。 果不其然,裴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裴思吟心不直,但嘴巴快,当即就把玩着耳饰,阴阳怪气道:“瑶儿真是有心了,真希望这送子观音灵验呢。” 第7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萧姨母一听,趁机道:“按理说恒哥媳妇儿正值年轻,素日看着也身强力健的,都成亲三年了,肚子里也没个动静,可有找大夫过来瞧瞧?” 她这话看似询问陆晚音,实则还是在同裴老夫人说话。 从进屋子到现在,连个正眼都没往陆晚音身上瞥,浑然把她当成了透明人。 “哪能没瞧?日前我还特意找人寻了个药方子,说是对助孕最是有用,不惜花了高价,买了几十帖药来,让她先喝着呢。” 说起那坐胎药,裴老夫人冷眼瞥向了陆晚音,“我问你,那药你可有按时喝?每日早晚,一顿都不能少!” 那自然是没喝,一滴都没喝。 什么坐胎药? 不过就是江湖郎中的骗术罢了,专门骗这种抱孙心切的老妇人! 再说了,就算要怀,陆晚音怀的也绝不可能是裴思恒的种,要怀也是摄政王的。 算起来,前世大概是在三个月后,她才怀上的。 寻常她去王府侍寝,事后总会被送上一碗避子汤,有专门的老妈子盯着她喝,就是怕她私怀王爷的种。 陆晚音从前胆儿小,自然老老实实一碗不落地喝着,就有一回,她许是头天晚上着了风寒,第二天强撑着去侍寝,避子汤气味酸涩,喝在嘴里苦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整根吐出来。 想来是那会儿不小心把才喝下的避子汤吐了出来,后来才误打误撞揣上了王爷的种。 如今回想起避子汤的气味,陆晚音就忍不住一阵阵发怵,闻听此言,她慢慢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婆母耳提面命的事,儿媳妇自然听从,那药确实一碗不落地喝下了。” “那就奇怪了,按理说姐姐寻来的方子,定不会有错,莫不是已经怀上了,恒哥媳妇儿年轻,自个儿不知道?”萧姨母问她,“这个月月信来了没有?” 不等陆晚音开口,裴老夫人就询问一旁的老妈子:“这个月夫人院里有没有去库房领温经散寒汤的药材?” “回老夫人,还不曾呢。” 女子来月信身子多有不适,陆晚音更是如此。 只因幼年时流浪在外,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身子骨一直比旁的女子弱一些,后来又被裴老夫人罚跪雪地,往身上浇过冰水,体质就更寒了。 每每来月信时,总是腹痛如绞。 后来就找大夫开了个方子,这才缓解许多。 陆晚音执掌中馈,管理着裴府上下。 毕竟已经嫁给了裴思恒,吃穿用度多数还是从公账,哪怕只是寻常的饮食,甚至是喝的药。 一查就能查到。 而且像大户人家的妻妾,每个月夫君留宿的日子,次数,还有月信都会被专门的侍女一一记录下来,为的就是查有依据,以防一些妻妾不安分,红杏出墙怀了野男人的种。 因此,陆晚音并没有太过惊讶,依旧气定神闲,倒是要看看这几个女人想玩什么花招! 萧姨母假意关心道:“恒哥媳妇儿身材纤瘦,若是月份太小,头两月倒也看不出来的,不若找个大夫进府瞧瞧?若是怀上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呵呵,那也无妨,他们小两口都年轻着呢,让大夫过来瞧瞧,总归心里安生些。” 裴老夫人假意为难:“这要是诊断出什么来,若是传扬出去,没得让人戳脊梁骨!” 萧姨母道:“哎呀,我的好姐姐!有钱能使鬼推磨!待事后给笔银钱封住大夫的嘴,不就行了?” “这,这一时半会儿让我上哪儿找个可靠的大夫来?” “实不相瞒,姐姐此前给我写的信上,提过一嘴,妹妹我呀,就记下了!这不,这回入京,就特意把蓟州当地有名的医科圣手给带来了。这会儿就在偏房候着呢,不若现在就喊来,给恒哥儿媳妇儿瞧瞧?” 陆晚音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这两个贼婆娘一唱一和的,想玩的是这一出啊! 一旦证实了是她身体的问题,裴老夫人只怕会毫不留情,逼着裴思恒一纸休书,把她逐出裴家呢。 而且,这大夫还是萧姨母找来的,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就算空口白牙,咬死了说陆晚音不能生养,裴老夫人定会立马发作,丝毫不会给陆晚音留情面的。 想明白后,陆晚音眸色一冷,唇角流露出了一丝冷笑。 裴老夫人在裴家一手遮天,仗着年纪大,成天到晚倚老卖老,连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萧姨母,也是一路货色呢。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裴老夫人最在意的,不就是她那个宝贝侍郎儿子? 陆晚音不慌不忙,给小婵使了个眼色,小婵会意,神不知鬼不觉溜了出去。 一口气就跑到了碧华苑。 结果小厮拦着她,不让进,还说:“小婵姑娘莫恼,不是我不肯放你进去,实在是大人吩咐了,今个谁都不见!大人这会儿在房里休息!你也知道大人的脾气,真被惹恼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呸!我来自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小婵才不听小厮的解释,一面往院子里冲,一面高声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出事了,大人!” 裴思恒睡梦中,依稀听见外面传来动静,瞬间醒转,招人一问才知,来人是小婵。 本想着是不是那个陆晚音又回心转意,过来求他垂怜,谁曾想竟得知萧姨母从外带来个医科圣手! 这会儿正要给陆晚音检查! 腾的一下,裴思恒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管检查结果如何,很明显对他都十分不妙! 若检查出陆晚音身体强健适合生养,那既然问题不出在鸡身上,不就出在蛋身上了? 往后岂不是人人都议论他裴思恒无能? 若检查出陆晚音不能生养,按母亲的脾气,定要逼他写休书。如此一来,如何还能利用陆晚音,继续巴结摄政王? 退一步来说,是不是处子之身,大夫一探便知,陆晚音自然不是完璧之身了。若传到了陆惜宁耳中,定要误会他,跟他哭闹的,裴思恒想想就头疼。 裴思恒瞬间从床上跃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走。 看见小厮居然还在拦着小婵,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脚,裴思恒冷脸训斥:“混账东西!险些误了正事!” 然后还挺和气地对小婵说:“快些带路!” 小婵暗暗吐了吐舌,心道,夫人好聪明,大人果然一听就急了呢。 第74章 渣男公然袒护我 “请夫人伸手,容老夫替夫人把脉。” 大夫捋着花白胡子,隔着一方帕子,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陆晚音不动,继续品茶。 萧姨母见状,立马阴阳怪气的:“哎呦呦,恒哥儿媳妇儿这是怎么了?好心给你带个大夫来,你倒像是不乐意呢。” “管她乐不乐意!来人,把陆晚音给我按住了,今个非得里里外外检查个通透不可!” 裴老夫人吩咐道,身旁的丫鬟老妈子,瞬间就涌了上来。 奶娘趁机暗暗拧陆晚音的腰,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恕老婆子得罪了!” 陆晚音触不及防,被拧了一把,瞬间疼得面色发白。 但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当即就把茶水迎面泼了过去,怒斥道:“你这刁奴,好大的胆子!” 下一刻,胳膊腿就全被按住了。 大夫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搭上,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嘭的一声,门帘从外摔开,裴思恒大步流星闯进房中,一眼就看见了给陆晚音把脉的大夫,当即眸色一戾。 几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一脚踹开老大夫,奶娘试图阻拦,也狠狠挨了一记窝心脚,其余丫鬟见状,吓得赶紧松手往后躲闪。 裴思恒握着陆晚音的手腕,将她猛拽起来,一把护在了身后。 “母亲如此这般,莫不是在打儿子的脸面?” “啊,恒儿来了!” 裴老夫人哪里见过自家儿子这么急躁的时候,当即神情一变,还下意识站起了身,忙道,“恒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娘只不过是想早点抱上孙子,正好你姨母带了个大夫来,就让大夫给陆晚音瞧瞧,难不成娘还能害你不成?” 这不就是在害他嘛! 不管大夫怎么回答,最终的结果都对裴思恒非常不利! “恒哥儿莫恼,这事说到底了,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想着恒哥儿媳妇儿,成亲都三年了,肚子里还没个动静,你母亲就你一个儿子,自然想早点抱上大胖孙子,我这才自作主张从蓟州请了个大夫来!”萧姨母神情惊慌,赶紧起身把错往这儿身上揽。 就连裴思吟和萧瑶儿,也被裴思恒突如其来的冷厉吓到了。 裴思吟搀扶着裴老夫人,不悦道:“哥!你这是做什么?娘不过就是想让大夫给嫂嫂把把脉,又不是在害她,看把你急的!” “你闭嘴!”裴思恒面色阴沉,冷声斥道。 说这话时,还冷眼睨着地上的大夫,大夫吓得赶紧起身就跑了,其余丫鬟们也很有眼色,纷纷退出了房门。 奶娘倒在地上,哀声不断,裴思恒听着心烦,摆摆手让小厮把人拖出去了。 很快偌大的房里,就剩他们这几个人了。 “表,表哥不要生气了。”萧瑶儿怯生生的,怀里依旧抱着那樽送子观音,娇俏的小脸隐隐有点发白,抿唇道,“裴姨也是为了表哥着想呢。” 话音未落,裴思恒一挥衣袖,那樽刺目的送子观音,就啪的一声摔到地上,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萧瑶儿哪里见过这样阴沉的表哥,当即吓得转头扑萧姨母怀里了。 裴老夫人望着碎掉的送子观音,捶胸恸道:“逆子,逆子,真是个逆子啊!” “想我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妹俩长大!好不容易等你有出息了,留任在京中当值,还娶了个媳妇儿回来!就想着能为裴家延续香火!” “谁能想到你竟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回来!” “三年了,成亲都三年了!莫说是个大胖孙子,就连个丫头片子都没瞧见,我这个当娘的怎能不急?” “你现在打碎了送子观音,莫不是想断了我裴家的香火啊,你这个逆子!” 裴老夫人声泪俱下,咚咚咚捶着胸口。 裴思恒定了定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冲动,见状一掀衣袍,噗通一声跪下了,叩首道:“母亲恕罪!孩儿方才只是一时情急!” “那你且说说看!你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回来,到底想作甚?!”裴老夫人质问,“真要是绝了我裴家的后,我就是以后两腿一蹬闭眼了,也没脸去地下见你爹!” “母亲此话言重了!”裴思恒硬着头皮道,“孩儿年纪尚轻,如今只想忠君报国,好好闯出一番事业来,也不辜负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至于子嗣……” 他暗暗咬了咬牙,又道,“有些事乃天意,强求不得,不如就顺其自然!” 裴老夫人怒道:“你年轻,你能等!但老婆子今年多大了?说不准哪天就蹬腿了!等你们顺其自然,那还要等多少个三年?!今个,你必须给我个准信!” “母亲!”裴思恒感到非常为难,这如何让他给个准信? “你知你心里想什么,若你实在不愿和陆晚音生,那就收两个可心的通房丫鬟!”裴老夫人想抱孙子都想疯魔了,毫不避讳地道,“不管是哪个女人,只要身家清白,生的是我裴家的血脉,就算是个奴婢,我也认了!” 裴思恒面皮滚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大脑皮层,暗暗快要咬碎后槽牙了。 闻言,他只能暂且搪塞道:“母亲想让儿子收通房丫鬟,倒也不是什么事,只不过晚音她是儿子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过门的,就是儿子的妻子!还望母亲看在孩儿的薄面上,善待晚音!” 说着就重重叩首,裴老夫人又气又痛,直呼冤孽。 陆晚音站在裴思恒身后,居高临下冷冷盯着跪在婆母面前的夫君。 闻听此言,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甚至有点想笑。 第75章 粗鄙姨娘教唆 男人的嘴果真是骗人的鬼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裴思恒有多爱她呢。 原不过就是看在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除了陆晚音之外,其余人都各怀心思。 裴思恒差人把陆晚音送回梨香苑,之后又私下好生安抚了一番母亲。 等他走后,裴老夫人又让人请了萧姨母来,恸道:“自从我儿娶了陆晚音过门,就日日家宅不宁!这个扫把星一日不滚出裴家,我心里一日不安啊。” 萧姨母道:“此前恒哥儿看着没那么喜欢陆晚音,现在莫不是转性了?” “那谁知道!孩子大了,心思多了,当娘的有时候也猜不准了。”裴老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临了了,能不能抱一抱大胖孙子呢,我这个逆子,真是要活活气煞我也!他但凡娶的是瑶儿那般乖巧可人疼的,独宠便独宠了,偏娶回来个夜叉星!扰得我是日夜不安生啊!” 此话一出,萧姨母的心思瞬间就活络了,又安抚了一阵,才回到自己房里,把女儿往身边一拉,窃窃私语了一番。 萧瑶儿又羞又怕,担忧地问:“娘,真的能成吗?表哥看着,看着好凶啊,女儿怕……” “你怕什么啊,傻闺女?那恒哥儿可是你正儿八经的表哥,他再凶再骇人,也不是豺狼虎豹,猛鬼夜叉,还能活活吃了你不成?” 萧姨母一手拉着女儿柔嫩的小手,一手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额头,压低声儿道,“莫不是你不喜欢恒哥儿?” “表哥一表人才,学富五车,又在朝为官,我,我自然是喜欢的,只不过……”萧瑶儿抿了抿红唇,微微垂下了头,“表哥今日说了那般话,可见这些日子以来,表嫂已经慢慢走进他心里去了,我若是横插一脚,岂不是惹了表哥厌烦?” “我的傻女儿呦,那恒哥儿哪里是喜欢那陆晚音?我瞧着倒像是另有隐情!”萧姨母道,“你裴姨都跟我透过底了,一年到头恒哥儿都待在自己院里,老实得吓人!既不肯跟陆晚音同房,也不肯留个暖床丫鬟,只怕心里住着人呢。” “谁?”萧瑶儿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莫不是……陆晚音的那个妹妹,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陆惜宁?” 她人不在京城,但多少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恒哥儿看着是个长情的!我瞧着约莫他是看在陆千金的情面上,所以才肯善待那陆晚音!”萧姨母话到此处,脸上闪过一丝阴毒,“那陆晚音原先看着是团面疙瘩,如此仗了她妹妹的势硬气起来了,撑破天了,不过是个纸老虎!” 她拉着萧瑶儿的手,游说道:“你爹快当了一辈子的县令,原本我还想着,把萧昭儿推给知府大人,能为你爹谋个好前程,岂料那贱蹄子那么没用!” “眼看着你爹升官无望,偏你哥哥又是个没出息的!” “娘现在可全指望你了,若是能嫁到裴家来,一来裴老夫人喜欢你,一家子亲戚知根知底的,不生分!二来,恒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往后没准还能往上升!到时候你吹吹枕边风,让他带带你哥哥,咱家的势可不就起来了?” 萧瑶儿心里冷笑,说来说去,母亲为的还是她那不争气的哥哥! 不过,她心里确实挺喜欢表哥的,清俊贵气,品貌兼优,若真能嫁给表哥,倒也是个好归宿。 只不过…… “可是阿娘!表哥纵然只是看在陆千金的情面上,才善待陆晚音,但陆晚音终归是表哥的正头娘子!”萧瑶儿不太情愿地说,“我好歹也是县令大人的嫡女,哪里比那个国公府的养女差了?难不成让我当表哥的妾室?那我可不干!” “什么妾室不妾室的?”萧姨母道,“你娘我当初不就是从妾室的位置爬上来的?” “只要你表哥心里有你,疼宠着你,纵然刚开始只是个妾,但日久天长有了情分了,那陆晚音还算个屁!”萧姨母阴恻恻地说,“若你日后怀上了裴家的种,那裴家上下还不得把你当樽菩萨供着?” 萧瑶儿狠狠咬了咬牙,片刻后才低声问:“那依阿娘看,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把耳朵贴过来,娘跟你细说!” ……… 是夜,陆晚音坐在床边,正熬油点灯赶制一条束带。 只因那日,摄政王命她取悦他,而她有求于摄政王,只能大着胆子,佯装镇定地解下腰间的软带,往摄政王脖颈上缠绕,再轻轻一拉,踮起脚尖吻上了摄政王冰冷薄削的唇。 这点取悦手段,还是前世摄政王嫌弃她在床上木讷呆板,吩咐王婆子好生调|教她时学来的。 陆晚音那时被逼无奈,实则内心非常抗拒。 又因王婆子把她当个扬州瘦马来调教,更加不情不愿,因此只学了一些皮毛。 只不过没想到,就是这点皮毛还派上了用场。 摄政王搂着她的腰,将她拽进了暖池里,一番恩爱缠绵之后,摄政王心满意足了,却在临走前,让陆晚音为他亲手绣一条束带,只因陆晚音在为摄政王宽衣时,不小心选错了束带。 陆晚音颇为擅长女红,只不过还是头一回给男人绣束带。 尤其她不知王爷的喜好,那天愣愣怔怔的,也忘了问——实则也没胆儿问。 因此,她都做废了好几条,总觉得不够满意。 连她都不满意,更莫说是摄政王了。 “夫人,要不然您歇一歇吧?别熬坏了眼睛,明个再做也不迟啊。”小婵心疼地道,还特意多挪了一盏灯过来。 陆晚音头也不抬地说:“我还不累,再绣一会儿。” 谁知王爷会不会突然招她侍寝?万一问起了,她还没绣好,岂不是又要惹摄政王不悦? “那奴婢就去小厨房给夫人端碗燕窝吧?”顿了顿,小婵突然气呼呼地道,“那萧姨母过分得很,一时嫌屋子小了,一时嫌家具旧了,连夫人寻常吃的血燕都恨不得一口全吞了。偏那厨娘不敢怠慢萧姨母,上杆子巴结,还分走了小半锅!” 陆晚音微微一笑,血燕虽名贵,但她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她的东西就算放坏了,拿去喂狗,也断然不会便宜了萧姨母。 “她既然那么喜欢我的东西,就让她知道,我的东西也不是好拿的。”陆晚音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婵越听眼睛越亮,立马点点头。 然后开开心心下去端燕窝了。 哪知才走到小厨房,远远就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 小婵警觉地躲了起来,定睛一瞧,就看见萧瑶儿正在厨房里一阵捣弄,还东张西望,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悄悄混在了茶水和点心里。 小婵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立马尾随过去了。 第76章 表姑娘主动勾引 就见那萧瑶儿深更半夜不睡觉,端着混了不知什么药的茶点,往碧华苑去了。 小婵赶紧跑回梨香苑通风报信。 陆晚音闻言,神情微微变了变,还险些被手里捏的绣花针刺伤了手指。 “夫人!依我看啊,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个表小姐黑灯瞎火不睡觉,居然往大人院里去!纵然是表兄妹,但毕竟寡男寡女的……”小婵的眼睛黑黝黝的,像两颗葡萄,此刻脸上满是凝重之色,压低声儿道,“还有那药粉,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晚音被她这副苦大仇深的神情逗笑了,收起了绣了一半的束带,与针线一道儿放进了竹篮里,这才轻轻笑道:“她若真有此心,倒是贬低了她自个儿。” “夫人!” 小婵有点被自家夫人这种人淡如菊,波澜不惊的态度惊到了,咬了咬牙,恨恨地道,“那表小姐从前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不过那时年纪还小,倒是没瞧出来。如今又大了些,眼看着就要把手伸到大人身上了,就算夫人不在意大人,那总该,总该在意自个儿吧?” “万一大人真跟那表小姐有点什么,再把她抬成了贵妾,那往后在这个裴府,哪里还有夫人的立足之地啊?” 小婵满脸担忧,急切地说。 言辞间,完全没有让自家夫人和大人冰释前嫌的意思,反而生怕裴思恒引来的红颜祸水会波及到陆晚音了。 陆晚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不过啊,若裴思恒当真对小表妹有意,纵然陆晚音从中作梗,也是徒劳,总不能像静和公主那般,一言不合就让谁从这个世间“消失”。 若能让这个萧瑶儿和陆惜宁狗咬狗,倒也是极好的。 陆晚音略一思忖,打算先试探试探裴思恒的心意,于是乎就对着小婵耳语几句。 小婵连连点头。 …… 碧华苑。 “表小姐,大人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吩咐过了,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搅,还望表姑娘勿怪!” 守门的下人恭敬地阻拦道。 萧瑶儿道:“我不过是想着,表哥公务繁忙,实在辛苦,就特意亲手做了这些茶点来,想让表哥尝一尝。不会耽搁太久,送进去我便出来了。” 说着就要往院子里闯。 “表小姐恕罪!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不然这样,茶点由小的送进去,还请表小姐先回去休息。” 萧瑶儿暗暗骂这奴才多事,表面却不显分毫,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站在院门口,冲着书房唤了几声表哥。 隐约能瞧见书房的门窗上,映着一道修长人影。 裴思恒正在处理公务,听闻外面的动静,眉心不由一蹙。 得知是小表妹,就想着今日自己一时气愤,打碎了小表妹好心好意送的玉观音,便心生了几分愧疚。 “让表小姐进来吧。” 下人应是,出去放行。 不一会儿,一袭水粉色裙子的萧瑶儿,就亭亭玉立地站在了裴思恒面前,娇娇地唤了声:“表哥。” “是表妹啊。”裴思恒抬头,俊脸上隐隐还残留着一丝病气,显得有些疲倦,淡淡道,“今日让你受惊了,是表哥的不好,你莫放在心上。” “表哥言重了,瑶儿知道表哥此前是无心之举,要怪就怪瑶儿不好,居然送劳什子的送子观音,竟惹了表嫂不悦,连带着表哥都发了脾气。幸而表哥宽厚,没同瑶儿一般计较,该是瑶儿向表哥赔礼才对。” 萧瑶儿口吐莲花,声音娇娇滴滴的,却一点都不显得矫揉造作,反而有些娇憨妩媚。 说这话时,她已经走至了书桌前,将手里捧的茶点,小心翼翼放在裴思恒面前。 “这是瑶儿亲手做的,只当是向表哥赔礼,还望表哥不嫌弃,尝一尝瑶儿的手艺。” 裴思恒不好推辞,便随手捏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味道虽好,但远远不如陆晚音的手艺,不过还是象征性赞道:“表妹好手艺,这糕点香而不腻,入口即化,竟比我此前在宫宴上吃的,也不差什么。” “表哥谬赞了,瑶儿这粗劣手艺,不值一提,只要表哥不嫌弃就好。来,表哥,再尝一尝这茶,可是瑶儿亲手泡的碧螺春。” 裴思恒着急处理公务,没太多闲空应付小表妹。 就想着,赶紧应付应付了事。 于是毫无防备,直接就饮下了小表妹递来的茶。 刚准备开口,让小表妹回去罢,裴思恒骤然神情一变,竟一瞬间身上滚烫起来,血管里的血液,也似煮沸的开水。 等他意识到茶点有问题时,小表妹已经主动贴了过来,抱着他的手臂,柔柔弱弱地道:“表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好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女身上独有的芬芳,以及青涩柔软的身体,就像浑身发腥的鱼儿,狠狠刺激着寻味追来的猫儿。 裴思恒强忍着身体如火蛇燎过的灼热,紧锁眉头,咬牙一把将表妹推了出去,冷冷道:“你竟敢对我下——药!” “什么药?表哥,我怎么听不懂。”萧瑶儿被推开后,迅速贴了回去,两只雪白柔软的小手,慢慢摸上了裴思恒的胸膛,“是不是房里太闷?表哥热得慌,那瑶儿现在就帮表哥宽衣解带,可好?” 第77章 夫君对我妹妹真是一往情深呢 “不……”裴思恒在艰难地挣扎着。 “表哥莫不是嫌弃瑶儿笨手笨脚的?”萧瑶儿故作委屈地说,“寻常在家时,我也常帮父兄整理衣袍,定能伺候得好表哥。” “伺候”二字,用娇媚的语调说出,显得颇具深意。 表哥又喊得柔肠百转,再是如何铁石心肠的人,被娇娇弱弱的小表妹这般殷勤伺候着,都会不由自主软了几分心肠。 偏裴思恒早就心有所属,当即再次将人推开,厉声呵斥:“住手!你休得无礼!” 这一回推得实在用力,萧瑶儿本就是柔弱的闺阁小姐,身形如弱柳扶风,哪里惊得住这么大的力道? 嘭的一声,身子往后摔去,不小心撞翻了茶盏,碎了一地瓷渣。 她也险些扑到地上,当即既惊恐,又委屈,哽咽着唤了声“表哥”。 “你,你先出去!” 裴思恒隐忍得非常辛苦,额上的青筋暴起,几乎要透过一层雪白的皮炸出来了,就连太阳穴都剧烈跳动起来。 一双眼眸此刻隐隐染上了一层猩红的血色——欲。 见萧瑶儿还不肯退下,裴思恒面色更沉,余光瞥见一旁的书架上,悬挂着一把装饰用的长剑,竟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 唰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一剑指向了萧瑶儿发白的俏脸,毫无半点感情地冷冷道:“我念在你年幼无知,还是我表妹的份上,今个就饶你一次,还不滚?” 萧瑶儿羞愤欲死,豆大的眼泪从美目中滚落而出,被表哥拿着剑这般羞辱,纵有城墙厚的脸皮,此刻也不敢再放肆。 转身就踉跄着往门外逃去。 碧华苑的小厮丫鬟们,都很懂规矩,不敢靠近书房。 只远远守在走廊下面。夜色又深,自然没人注意到萧瑶儿满脸的眼泪,和脸上的惊慌失措。 待院里的小厮过去提醒大人,夜色已深该歇息时,还没踏进房里,就听见里面传来粗沉的男音。 屋里一片狼藉,裴思恒倒在角落里,面色酡红,气息滚烫,衣衫也凌乱不堪,此刻一手正藏在衣袍底下。 见到有人进来,裴思恒神色大变,立马呵斥一句:“滚出去!” 随手把长剑掷了过去,铮的一声,摇摇晃晃扎在了房门上,吓得小厮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另一头,小婵躲在碧华苑外,眼睁睁瞅见萧瑶儿哭着跑了出来,赶紧回去通风报信了。 闻言,陆晚音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 想不到像裴思恒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伪君子,对陆惜宁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脑海中一套计划已经形成了。 翌日一早,裴思吟就发了通脾气。 原因是她寻常爱吃的燕窝粥里,居然用的是普通的白燕! 虽说自从陆晚音改了脾性之后,她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吃多少吃多少,反正没有了,就软硬兼施逼着陆晚音掏出嫁妆钱买来。 但身为裴家的嫡出大小姐,三五日吃上那么一回,也不算什么难事。 她吃的是府里的公费,也不是陆晚音的! “什么叫作只有白燕了?我这都多少天没吃过燕窝粥了?”裴思吟一边对着铜镜梳妆,一边不悦地细眉乱扬,恰好为她梳妆的婢女不小心,勾疼了她的头皮,顿时气得扬手就是一耳光。 丫鬟吓得赶紧噗通跪下了,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哭,你还敢哭!笨手笨脚的,弄疼了大小姐,居然还委屈上了!”秋霞见状,立马上前左右开弓狠狠打丫鬟耳光,边打边啐道,“下贱胚子!让你哭,让你哭,连大小姐都伺候不好,要你还有何用!”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参杂着丫鬟的小声抽噎,响彻了房间。 “行了!一大清早就惹人心烦!”裴思吟啪的一声,重重摔上了首饰盒。 这些之前都戴过了,虽然名贵,但到底少了些新鲜感。 自打跟陆晚音闹过之后,她多久没从陆晚音手里搜刮宝贝了? 再这么下去,往后她出门参加宴会,都会被其他京中贵女笑话的! 没有好看的首饰,连口喜欢的血燕都没得吃,裴思吟恨恨地咒骂:“陆晚音这个扫把星,贱女人!活该成亲三年肚子里都没个动静!” “大小姐!”秋霞连忙出声,用眼神制止,生怕这不知轻重的话,再传到了老太太和大人耳朵里。 到时候又要责罚大小姐,连带着他们这些奴婢也跟着受罪! “怕什么?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好她个陆晚音,如今竟然敢如此苛待我,看我不去找母亲告状!”说着裴思吟就站起身来。 方才那丫鬟见状,这才怯怯地继续说:“大,大小姐,这事怪不得夫人,那血燕原先是有的,这个月夫人差府里负责采购的管事买了好些来。按照以往的惯例,五成往老夫人房里送,夫人,大小姐和大人,各一成,剩下两成留着招待贵客。可,可…” 话到此处,丫鬟支支吾吾起来。 “可是什么?还不赶紧说!”秋霞训斥道。 “可萧姨母带着表姑娘入了府,头天晚上就说了,表姑娘身子弱,嘴也精贵,饮食上务必万般精细才行,就,就让小厨房送了好些血燕过去,给表姑娘补补身子。” 小丫鬟艰难吞咽口水,不敢仰头望大小姐,生怕也被甩几个耳刮子,当即就蜷缩在地,吓得战战兢兢的。 “底下的人怕怠慢了萧姨母和表姑娘,除了老太太房里,日常要送的血燕之外,就先紧着二位贵客了。” “那怎么不从陆晚音的手里克扣?偏生要动了我的那一成?”裴思吟恼怒道,“哪个下去办的事?看我不活扒了他的皮!” “回大小姐的话,夫人的那份,一早就拿出来了。” “胡说!”秋霞骂道,“我昨个还看见梨香苑的小婵,端了一大盅回去!怎么夫人有的吃,却偏缺了我们大小姐这一口?莫不是被你们这些贱骨头贪了去!” “秋霞姐姐误会了,夫人现在吃的,全是她自个儿从嫁妆里拿出来贴补的,不是咱府上的!” 如此说来,事情就很明了了。 裴思吟气得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萧姨母!不过就是咱们裴家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上杆子打秋风来了!居然敢贪我的血燕!就那个萧瑶儿也配?” 第78章 摄政王又得新宠 说着,裴思吟就吩咐秋霞,去把一干人等都喊过来,她要狠狠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瞧瞧。 “大小姐,万万不可啊!那萧姨母怎么说也是老太太同宗同族的妹妹,嫁的还是个县令,大小也算个官夫人。如今在咱们府上做客,就是客人,若是闹得太难看,一则,老太太,大人那里会怪罪大小姐不懂事,二则,传扬出去了,不知道的人该说大小姐眼皮子浅,把一点血燕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秋霞还不算太蠢,赶紧分析了一番利弊,暂且把裴思吟劝了下来。 裴思吟心有不甘,狠狠咬牙:“算了,看在那个萧瑶儿送了我耳坠子的份上,暂且容忍她几日,反正她很快就要回去了!” 见时辰不算早了,该去老太太房里请安。 秋霞赶紧接过手,替自家大小姐梳头打扮。 主仆二人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在必经之路上,隐隐听见假山后面,传来嘀嘀咕咕的议论声。 裴思吟本就因为燕窝的事心里烦躁,此刻一听,细眉瞬间扬了起来,刚准备发作,就被秋霞拦了下来。 “大小姐,你听,她们说的是不是表姑娘?” 裴思吟惊疑,下意识屏息凝气,留神细听,果然听见什么“表姑娘”,“夫人”,当即就跟秋霞对视一眼,主仆二人悄悄靠近,躲在一旁暗自偷听。 “表姑娘年纪虽小,但生得貌美如花,瞧着不比夫人长相差!这两年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乖巧听话嘴巴又甜,怪不得老太太喜欢!” “那可不是?这样青葱似的水灵人,谁瞧了不喜欢?我偷偷跟你说,你千万把嘴闭紧了,可别往外宣扬,昨个夜里啊,我就瞧见表姑娘去了大人的院子里呢!” “当真?这种话可不能瞎讲的!” “我两只眼睛看得真真儿的!表姑娘端了茶点去,在碧华苑待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出来,也不知怎的,明明进去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出来时还抹着泪呢!” “嘶,居然有这样的事?” “我还听碧华苑的丫鬟说,昨个夜里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满屋子砸得稀巴烂!不敢叫老太太知道,把院门从里锁住了,半个字都不让往外透!”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嘛。”那丫鬟悻悻然地低声道,“我瞧着那表姑娘似乎对咱们大人有意呢,那戏楼里不是常唱什么,表兄表妹天生就是一对?” 声音越来越低,两个丫鬟很快就走远了。 “贱人!”裴思吟怒不可遏,满脸怒容地低声咒骂,“抢我的血燕吃还不够,居然敢把主意打我哥头上!” “下流的贱胚子!不过就是个小小县令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她那副贱样,我都够!” “大小姐,低声些,低声些!”秋霞左右环顾,赶紧从旁劝说,“这种事又算不得光彩,不好随口往外讲!” “哼!想爬上我哥的床,也得先问我愿不愿意!”裴思吟面露阴狠,一甩衣袖往自己院里走,赶紧回去给陆惜宁通风报信了。 一个是县令的女儿,处处跟自己抢东西。 另一个是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处处讨好自己,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小婵躲在暗处,眼看着裴思吟果然中计了,心里一喜,立马屁颠颠地跑回去禀告。 陆晚音神情沉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早早就派人去老太太房里告了病,裴老夫人有萧姨母和萧瑶儿作陪,哪里顾得上整治儿媳妇儿? 骂了句“真是个百无用处的扫把星”之后,也就不再过问陆晚音了。 陆晚音就趁这机会,早早起身把昨夜绣了一半的束带拿了出来。 睡了一觉,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想着摄政王征战沙场多年,又身份贵重,什么样的好东西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 不如绣一些寓意好的东西,算是个好兆头,想来就算不出彩,也不至于惹王爷动怒。 于是陆晚音就特意用金线绣了麦穗,又用银线勾勒出了长刀的轮廓,还精心绣上了祥云和蟒纹。 等终于完工了,天色也暗了。 陆晚音吩咐套车,把小婵留了下来,负责应对府里的突发状况,然后就换好衣服,悄悄溜出了裴府。 一路车轮滚滚,来到了摄政王府。 陆晚音按规矩,只能从小门进。 可才一踏进去,就隐隐察觉气氛不对,寻常负责接应她的王婆子,今个居然不在,另派了个面生的婆子来。 陆晚音随手从腕上捋下个玉镯子,悄悄塞那婆子手里,微笑着道:“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 “奴婢夫家姓刘,裴夫人叫奴婢刘妈妈便是了!” 刘妈妈看见玉镯子,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恭恭敬敬请她先去偏房里静心等候,还压低声道:“王爷这会儿只怕还在柳美人房里,不知何时才会出来,裴夫人莫急,容奴婢过去禀告一声。” 柳美人? 陆晚音心神一晃,暗暗拧了拧眉。 那刘妈妈收了镯子,悄悄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那个柳美人是今个王爷回府时,一道儿带回来的,听说是当今圣上赏赐的,生得花容月貌不说,还能歌善舞。一回府王爷就吩咐王婆子带人下去梳洗检查,这会儿大概已经洗刷干净了。” 话到此处,刘妈妈已经把人带至了偏房,吩咐丫鬟好生伺候着,就先行退下了。 陆晚音独自坐冷板凳,悄悄捏了捏袖中的束带。 隐约能听见房门外候着的两个丫鬟窃窃私语。 “那个柳美人生得真是标志,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那么美的女人!” “王爷似乎很喜欢那个柳美人呢,今夜也不知要叫几次水!” “低声些,别让房里的这位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她又不是咱们的主子,怕什么?”小丫鬟不屑地哼哼,“真要是失宠了,以后在王府说不准还不如咱们呢!” 第79章 摄政王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这些声音一字一句,尽数落在了陆晚音耳朵里。 陆晚音神情未变,却暗暗攥紧了掌心,连那块皮肉被指尖掐得泛白,也毫无察觉。 时间像房檐上融化的冰棱,一点一滴过去了。 屋外的声音早就消停了,两个小丫鬟又累又困,依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双双打起了盹儿。 不知又过了多久,方才的刘妈妈又过来了,一看见两个丫鬟挤成一团睡觉,就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拧着丫鬟的耳朵,狂抽巴掌,怒骂:“要死了!下流的贱蹄子!让你们过来守门,你俩可倒好,自己跑去睡下了!” “妈妈饶命!再也不敢了啊!” “呜呜。” 门外的动静,很快就传进了房里。 陆晚音枯坐了一晚,一动都不曾动过,袖里藏的那条自己精心绣了一晚上的束带,此刻在她的掌心饱受摧残,都被香汗润得微微有些湿润。 金色的麦穗颜色愈发深了。 教训完了两个不懂规矩的婢女,刘妈妈推开房门,陪着笑脸道:“夫人见谅,王爷还在柳美人房里,今夜怕是不会过来了!天色已晚,不若这样吧,夫人今晚先回去,明个儿再过来,说不定王爷就有空召见夫人了呢?” 闻言,陆晚音的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冷意。 她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只为了亲手把绣好的束带送给王爷,岂料摄政王居然如此凉薄寡情,有了新欢立马忘了旧宠。 前世,陆晚音不曾像现在这样来得勤快,一心一意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从不过问王爷身边到底有什么人。 自然也不知什么柳美人,杨美人的。 “多谢刘妈妈提点。” 陆晚音面上不显怒意,缓缓站起身来,坐得太久了,腿都发麻了,骤然一站起身,还有些头重脚轻的,不受控制往旁边晃荡了一下。 “哎呦,夫人小心些!”刘妈妈收了玉镯子,这会儿拿人正手短呢,忙不迭殷勤地搀扶着陆晚音,笑着安抚,“夫人莫恼,纵然传闻咱们王爷不近女色,但王爷到底是个货真价实的真男人,自然也爱那美色!” “那个柳美人确实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又是圣上所赐,咱们王爷一时兴起,宠幸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刘妈妈毕竟上了年纪,吃过的米比陆晚音吃过的菜都咸,自然摸得清楚这普天之下男人都是什么样子。 当即就搀扶着陆晚音往门外走,边走边劝。 陆晚音踏出房门,眼尾余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肿脸丫鬟,便出声请柳妈妈停一停。 “夫人还有什么事?”刘妈妈疑惑地问。 就看见陆晚音不紧不慢,从耳朵上摘下了一对耳坠子,随手丢在了两个丫鬟面前,跟打发乞丐一样,语气平淡:“夜深露重,劳烦你二人守门了。” 刘妈妈定睛一看,这耳坠上居然还镶嵌着红宝石,顿时老脸上绽放出了贪婪之色,啧吧啧吧嘴,暗道夫人出手还真是阔绰。 两个小丫鬟你望望我,我瞅瞅你,根本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别的先不说,光是这耳坠子就远远高出她俩的卖身钱了。 在刘妈妈的训斥下,赶紧冲着陆晚音砰砰磕头,嘴里道:“多谢夫人的赏!” 陆晚音收回目光,懒得再看两人一眼。 她知道,这两个丫鬟都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说那种难听话,可见王府上下,没几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此举不过就是杀鸡给猴看——即便凭空冒出了个柳美人,我受了王爷的冷落,但也不是你们这种卑贱的奴婢可以非议的。 刘妈妈一路把人送到了小门,再次得了一笔赏钱,高兴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陆晚音坐在马车上,一路车轮轱辘轱辘滚动,却没了来时的紧张忐忑。 此刻神情倒是有些沉凝。 方靠在车厢上,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手习惯性往袖子里一伸,却摸了个空,她攥了一晚上的束带居然不翼而飞了! 想来是方才起身时,歪倒的那一下,不小心把束带落在了房里。 陆晚音心尖一紧,刚想吩咐马夫调头,可旋即想起摄政王此刻,只怕还在柳美人房里寻欢作乐。 面色不由一冷,便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与此同时,王府内的一处偏院里。 摄政王姿态慵懒,歪在榻上自斟自酌,台下乌泱泱挤满了人。 乐师跪在两旁,吹奏着手里的管弦丝竹。 场中央几名身披薄纱的女子,正卖力跳舞,一个个容貌秀美,杨柳细腰,尤其站在最中间大鼓上的女子,容貌最美。 只不过此刻面色苍白,神情诡异,似乎正饱受什么折磨,眼眶里浸满了泪水,却一滴都不敢往下落。 伴随着鼓点声,强撑着翩翩起舞。 殷红的血水,早就浸透了衣裙,又顺着雪腻的长腿蜿蜒流下,她脚下的鼓面雪白,如同宣纸一般。 很快就淋上了鲜血,远远一瞧,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红梅怵目惊心! 嘭的一声。 柳美人脚下一个踉跄,竟从足有半人高的鼓面上,重重摔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惊呼。其余舞姬也惊得纷纷后退。 乐声戛然而止。 摄政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神情依旧阴鸷,看不出一丝喜怒,薄唇轻启,凉凉吐出一句:“爬上去,接着乐,接着舞。” “王爷,妾,妾知道错了,妾以后再也不敢了,王爷!” 柳美人起身跪倒,砰砰砰给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磕头,一边磕一边求饶,“求王爷大发慈悲,就饶了妾罢!” “你在御前献舞时,不是很有能耐么?”摄政王语气冷冰,“圣上将你赐给本王,也无非是让你取悦本王,怎么这会儿又求本王饶你了?” 第80章 王爷捡到了束带 今日,他入宫面圣,为的就是陆晚音此前提到的,那个知府大人左规全,他已命人暗中调查,果真查到了蛛丝马迹。 那个左规全不仅仗势欺人,还结党营私,私收贿赂,朝中有这种毒瘤,只会助长不良风气,危害大齐的江山社稷。 身为摄政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想连根拔起,来一招釜底抽薪。 便向皇帝求请,以探访民情为由,想亲自前往蓟州,干票大的,将一干人等通通处置了。 岂料一向处处唯命是从的小皇帝,居然跟他打起了太极。 还邀请他一同欣赏歌舞。 这个柳美人公然在御前搔首弄姿,对着摄政王百般勾引,这一幕不禁让摄政王回想起三年前,陆晚音也是这般,穿着漂亮的舞衣,假扮成送来王府表演的舞姬,卖力在他面前献舞。 那惊艳的身影,至今在他脑中还清晰无比,似发生在昨日。 不由一时思绪翩飞。 小皇帝见状,误以为摄政王看中了那舞姬,顺势将其赐给了他。 无非就是在他身边安插个眼线罢了。 摄政王不好推辞,又知小皇帝的心思,便顺势而为,将人带入了王府。 可他嫌这位柳美人腌臜,早早让人把王婆子传唤来,好好把柳美人洗刷干净。 王婆子是个手脚麻利的,领命后,立马吩咐下去,抬来了火盆,让柳美人跨过去。 之后将人带进暗房里,吩咐柳美人躺到床上去,把腿分——开,她要仔细检查,千万别让人带了脏病进来。 那柳美人刚开始仗着自己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女人,怎么都不肯。 狠狠挨了两耳光后才老实,被丫鬟们按住了,强行检查了一通,惨叫声隔着院门都能听见。 后又让她带伤站在大鼓上跳舞。 这已经是今晚第六次跌下鼓面了,柳美人浑身湿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几乎快把头埋进了地底,一叠声求着王爷饶命,王爷开恩! 摄政王听着心里越发烦躁。 他当时真是疯了,居然会在看这个女人跳舞时,恍惚间想起了陆晚音! 纵然他并未将陆晚音放在心上,但也不是这种卑贱之人,可以比得上的! “无趣!” 摄政王推翻酒盏,起身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往外走,冷冷落下一句,“柳美人伺候不周,罚竹板二十,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踏出别院半步!” 踏出骚狐狸精的院门,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摄政王径直往书房去,心念着,不知陆晚音那个女人,把束带做好了没有。 她曾试探着询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花纹。 他不曾告诉她,还半威胁半戏谑地说了句:“绣得好有赏,绣不好可要罚了呢。” 也不知陆晚音绣的到底是什么花样。 早就听说过,陆晚音的女红不错,还曾听说,陆晚音对她那个夫君百般讨好迎合,在府中处处小心,陪着笑脸,经常为夫君做一些绣品。 大到衣服鞋子,小到荷包香囊手帕。 可摄政王却从未收到过,他并不稀罕区区一条束带,只不过有那么一丝丝好奇而已。 还未踏至书房,隐隐就听见有侍女在暗处嚼舌根。 “王爷此前宠幸的那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呢,出手好生阔绰!” “听说赏了刘妈妈一只成色很好的玉镯子,还赏了小红小翠每人一只耳坠子,还是红宝石的呢。” “要是赏给我那该多好啊,现在大家都打破了头,恨不得排着队过去伺候呢!” 卫慈光眉头微蹙,顿时有些不悦。 他宠幸陆晚音一事,隐藏得很紧,府中人只知他有个“禁脔”,却不知那人的真实身份。 想不到这些侍女越来越没规矩了,私底下竟敢议论。 不等他发作,又骤然听了几句,才知陆晚音今夜居然来过! 卫慈光微微吃惊,竟不知此事。 忙派人去传了王婆子来,一问才知,原来今晚王婆子去检查柳美人的身子,就特意安排了刘妈妈守在小门处,若是裴夫人来了,就赶紧伺候着。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奴婢当时请夫人进偏房里小坐,就赶紧去禀告王爷了,可那时王爷在柳美人处,还吩咐不许外人打扰,奴婢,奴婢也没法子啊!” 卫慈光当时确实吩咐过。 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婆子退下。 鬼使神差的,他来到了陆晚音今晚待过的偏房,还在角落里捡到了一条束带。 修长苍白的手指,抚摸着上面绣的金色麦穗,隐隐还能感受到一丝余温。 卫慈光情不自禁,低头嗅了嗅。 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脂粉香,以及陆晚音身上独有的清冽雪意。 …… 回到裴府时,已过子时。 小婵还没睡下,见到夫人回来了,就立马迎了上去,满脸兴奋地说:“夫人,夫人!府里出事儿了!大小姐今晚闯进了表姑娘房里,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闻听此言,陆晚音一扫方才的郁闷,眼睛也有了光彩,一边落坐,一边道:“别急,慢慢说。” 小婵给自家夫人倒了杯茶水,然后就眉飞色舞将今晚发生的事,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原来,晚上裴思吟在去裴老夫人请安时,恰好撞见裴老夫人抱着萧瑶儿哄,一边哄还一边说什么,瑶儿真是乖巧可人疼啊,像是她嫡出的女儿一样! 让本就对萧瑶儿不满的裴思吟,再度憋了点火。 后来回到自己个儿院里,怎么想怎么气,秋霞便去小厨房,打算给大小姐熬点冰糖雪梨,好好润一润肺。 恰好就遇见了表姑娘身边的丫鬟桃红,不知怎的,就斗了几句嘴,桃红扯着秋霞的头发,把人掼到了地上,还骑她身上狠狠打了几下。 秋霞吃了亏,忙不迭跑回去跟大小姐告状。 裴思吟脾气大,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再加上秋霞从旁煽风点火,就认为是萧瑶儿授意的,气势汹汹就冲进了萧瑶儿的院子里,抓着她的头发就打。 满院子闹闹哄哄的,后来还是裴思恒回府时,闻讯赶来制止。 “那表姑娘哭得是梨花带雨,连滚带爬扑到大人脚边,抱着大人的腿,一叠声叫着表哥!”小婵描述得绘声绘色,可见她偷偷跑去看了热闹,“夫人是没瞧见啊,当时大人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第81章 勾引王爷?还是另寻靠山? 陆晚音笑容浅淡,静静听着小婵欢快地向她描述当时的场面。 “幸好夫人早早告了病,老夫人才没派人来请夫人出面,不过要我说啊,出了这种丑事,老夫人也没脸喊夫人过去瞧呢。” 小婵有点幸灾乐祸,话到这还俏皮得吐了吐舌,“那萧瑶儿被打了几巴掌,头发也被扯了几把,倒也没伤到哪儿去,哭得比死了亲娘还惨!萧姨母心疼女儿,自然不依不饶的,可老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儿!” “大小姐还到处嚷嚷,说萧瑶儿处处抢她东西,心思不轨,不是个好货!” “大人约莫是不耐烦了,最后就说让大小姐跪一夜祠堂!” “这下可好了,看萧姨母还有什么脸在裴府待!”小婵狠狠啐了一口,“贪嘴馋舌的老婆子,再想挪用咱夫人的血燕,可是不能了!” 经这一事,萧姨母和裴老夫人算是生了一些龃龉,只怕短时间内,萧姨母就要带着萧瑶儿离开京城。 小婵见自家夫人神情厌倦,以为她今晚累坏了。 每回夫人侍寝后回来,都累得特别厉害,摄政王正值年轻,身强体健的,又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每每都把她家夫人折腾得死去活来。 小婵看着就心疼,忙要去准备热水,让夫人舒舒服服泡一个澡,再换上干净衣服,好好睡一觉。 陆晚音没有解释,心里还念着远在摄政王府的那个柳美人。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倾国之色,居然能让一向不近女色的摄政王动了心思。 此事断然不能让裴思恒晓得,否则陆晚音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可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裴思恒早晚还是会知道的,如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夺回摄政王的注意力,或是另寻靠山…… 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难如登天。 普天之下,能比摄政王还厉害的靠山,怕是只有当今天子了。 …… 沛国公府内。 陆惜宁收到了裴思吟命人送来的信,知晓了裴家最近来了位千娇百媚的表姑娘,这个表姑娘还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处处勾引她的裴郎! 气得猛然一拍桌面,怒骂:“好个下贱东西!区区一个穷酸县令的女儿,也敢跟我抢人!” 手里的信纸被她攥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 陆惜宁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冲过去,会一会那个表姑娘,偏生自己最近一直在被禁足,莫说是国公府了,她连自己的院子都踏不出去! 为此,她哭过,求过,也闹过,国公夫人和两个哥哥虽然心疼她,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出院子透透气。 但国公爷畏惧摄政王的威势,生怕消息传到了摄政王耳朵里,即便也心疼女儿,却始终不肯松口放她出来。 陆惜宁无计可施,生怕裴郎当真被那个骚狐狸精给迷住了,深知裴思吟是株墙头草,根本靠不住的,索性就命人去寻陆二公子来,就谎称自己身体不适想哥哥了。 果不其然,陆从文得知后,立马急匆匆地赶来了。 一脚才踏进房门,着急又关切的声音,立马传来:“宁宁!我听说你身子不适,到底怎么了,可有找大夫过来瞧过?” “二哥!”陆惜宁娇娇弱弱地扑进了陆从文怀里,眼眶红彤彤的,跟小兔子一样,哽咽着求,“二哥,你一向最疼宁宁了,这次可一定要帮宁宁啊!” “发生了何事?你别急,先坐下来慢慢说,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二哥替你撑着!” 陆从文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搀扶着她落座。 听着妹妹带着哭腔地解释,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到了最后,怒道:“好他个裴思恒!一个陆晚音还没处理干净,就又招惹了什么小表妹!把我家宁宁到底置于何地?” “二哥,我相信裴郎对我的心意,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万一那位表姑娘手段高明,花言巧语骗了裴老太太欢心,只要裴老太太向裴郎施压,我,我怕……”说着就簌簌滚落出泪水来,陆惜宁楚楚可怜地说,“我是真的很喜欢裴郎,我等了他这么多年,若他最终辜负了我,那我还不如……” “宁宁!不许说傻话!”陆从文赶紧出声打断,还握了握妹妹的手,宽慰道,“宁宁,你且放宽心,纵然裴思恒招架不住裴老夫人的施压,但不是还有个陆晚音在中间夹着?” “那位表姑娘只怕万万不会甘心只作裴思恒的妾,再不济也得是个贵妾,若纳贵妾,就得正房夫人点头答应,只要陆晚音不肯答应,如此不就行了?” 陆惜宁也是这个想法。 坏人恶人都留给陆晚音去做,如此一来,裴思恒忠义礼孝全都能保住了。 可陆晚音最近跟变了个人一样,不仅不再对她言听计从,反而还纵容裴老夫人往裴思恒院子里塞人! 之前塞几个通房丫鬟,倒也罢了。 身份低贱,想来裴郎也看不上。 但表姑娘不一样了,不仅身份不低,还沾着亲呢,这如何让陆惜宁不着急? 当即又委屈地落了几行眼泪。 可把陆从文心疼得不行,一边为妹妹擦泪,一边哄道:“好宁宁,快别哭了,这事有什么难的?既然你如今出不得府,那二哥就亲自替你跑这一趟,保管把事情办妥。” “那就多谢二哥了!” 陆惜宁破涕为笑,歪在陆从文怀里一叠声叫着好哥哥,还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荷包,拿了出来,道:“这是我亲手绣给裴郎的,劳烦二哥替我交给他,再捎一句话,就说……” 她附耳上去低语。 陆从文接过荷包,虽觉得有些不妥,但爱妹心切,也顾不得许多了。 翌日早朝后,陆从文快步追到了裴思恒,把人拉到角落里问话。 裴思恒微微一惊,想不到国公府的消息居然如此灵通! 当即不由暗暗蹙眉,定是陆晚音告的密! 这个女人还真是吃里爬外! 第82章 王爷吃了一点闲醋 “宁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让我给你捎句话。” 陆从文把荷包递出去,正色道,“海上明月生,咫尺天涯心。你可莫要辜负宁宁对你的一番痴情,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裴思恒小心翼翼托着这枚荷包,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陆惜宁甜美的笑脸,心尖一热,温声道:“自然,我今生今世,绝不辜负宁儿,否则定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陆从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与他聊了几句。 裴思恒拧着眉头道:“我成亲至今,已是第三个年头了,膝下却无一儿半女,母亲自然心急,还望体谅一二。” 陆从文能理解,不管换作谁,都会急的。 顿了顿,他又道:“晚音竟没在裴老夫人面前说些什么?” 一提到陆晚音,裴思恒就怒从心头起,脸色瞬间就变了,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陆从文心里有了几分计较,与裴思恒在宫门口分别后,就派人去裴府传个信,约陆晚音在京城西区的四喜堂见面。 陆晚音收到口信时,正站在书案后面抄写经文。 每每心绪不宁时,她就会抄上那么几卷。 暗暗思索着,今夜到底还去不去王府。 去,万一又坐了一宿的冷板凳,岂不是彻底失了宠? 她还没胆公然从柳美人房里,把摄政王拽出来。 不去,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靠山成为了别人的靠山? 一时间愁绪如云,层层积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小婵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能察觉到夫人的异样,很识趣儿地候在一旁,不多言不多语的。 听了陆从文的口信,陆晚音笔尖一顿。 尤其在听见四喜堂时,思绪一瞬间就飘回了过去。 那时,她才刚认了亲,在沛国公府偏僻的别院里住着。 一来,人生地不熟的,二来,她性格怯弱,不知该如何跟亲人们相处,还经常好心办坏事,闹出笑话来,惹人嫌弃。 索性就成天到晚待在院子里,哪儿都不去。 也很少见到两个哥哥。 不久后,迎来了陆惜宁的生辰,往年都是大办特办,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 可今年不同,多了个不速之客。 陆晚音长这么大,从来没过过生辰,寻常能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就算不错了。 得知此事后,心里还隐隐生出期待,想着自己和陆惜宁同天所生,或许亲人们也能顺道儿帮她庆生呢? 可结果让她大失所望。 她只不过是国公府名义上的养女而已,为不惹怀疑,自然不能让人知晓,她和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同日所生,也自然不会替她庆生了。 陆晚音那时怯生生的,纵然有点失落和委屈,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陪着笑脸,看着一大家子人,把陆惜宁众星捧月拥在人群中。 她却逐渐被挤出了人群。 陆惜宁说,要分一半礼物给她,全家人都夸她乖巧懂事。 可事后却随手丢了几样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跟打发乞丐一样,还神情冷冷地说:“别以为你如今住在府里,就是府上的小姐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哪点像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分明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 陆晚音只能咬碎牙齿,混着血吞。 失魂落魄回去时,恰好被二哥撞见。 二哥见她跟丧家之犬一样可怜巴巴的,就说带她去四喜堂逛一逛,说那里的点心不错。 陆晚音高兴又胆怯地跟去了,二哥也确实给她买了好吃的点心。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巧遇见了二哥的几位同窗好友。 那些人误把她当成了陆惜宁,还夸她漂亮。 陆从文吩咐下人,先带她回去。 陆晚音乖乖巧巧应了,钻进马车时,看见了二哥落下的披风,想着外面风大,就抱着衣服折身回去。 却正巧听见那些人的对话。 “好你个陆从文!居然有这么个天仙儿似的妹妹!怪不得那么宝贝呢!” 陆从文语气不耐烦地道:“她不过是我爹娘新认的养女罢了,上不得台面,跟宁宁没法比……算了,不提了。” 一句不提了,就把陆晚音的身份抹得干干净净。 如今陆从文居然还敢邀她去四喜堂见面,真是好大的脸! 陆晚音闭着眼睛都猜得到他找自己所为何事。 正巧自己心里堵得慌,对待这种上杆子找骂的人,她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索性就慢慢悠悠换衣服梳妆,好一番磨蹭之后,才套车出了门。 四喜堂的雅间,陆从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派小厮出去看了好几回。 好不容易等来了人,陆从文险些没压住火。 “你怎么来得这样迟?”陆从文不悦道,“从裴府到四喜堂,坐马车至多半个时辰,我却足足等了你三个时辰!” 陆晚音冷冷瞥他一眼,还没落座。闻言淡淡道:“二哥此话好生奇怪,谁也不是闲人一个,岂能凭二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若二哥嫌我来得迟,那索性当我今日就不曾来过。” 语罢,转身就要走。 陆从文这次是有事请她帮忙,哪里能让她走? “晚音,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嘴,也没责怪你什么,来都来了,不坐下喝杯茶再走?”陆从文吩咐小厮去泡一壶新茶,再端几样新做的糕点,还道,“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带你来这里,你很是开心,一路上跟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我走一步,你跟一步,怯生生叫我二哥哥呢。” 怎么越大反而越冷漠了,还不如小时候讨人喜欢。 陆晚音落座,唇角划过一丝冷意,生分道:“难得二哥还记得。” 陆从文被她这副冷淡态度,噎得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战术性抿了口茶,等茶点端上来后,示意其余人都出去等着。 小婵也在陆晚音的点头下,退了出去。 方一退出房门,眼尾余光往楼下大堂一瞥,忽然看见一抹玄色的身影,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卫,当即就惊得微微张嘴“王,王爷?” 摄政王耳力过人,立马侧眸睨来。 恰好就看见陆晚音身边的丫鬟,往角落里躲闪,门外还候着几名小厮。 眸色瞬间就沉了。 陆晚音还真是好雅兴,这个时辰还陪她夫君来此!!! 第83章 亲人靠不住,还得抱王爷大腿 陆从文说是请陆晚音帮忙,实则还是颐指气使地吩咐。 末了,他还大言不惭地道:“晚音,你记住了,这是你欠宁宁的,纵然你再委屈也抵赖不得。” 陆晚音冷冷道:“我欠她的?我欠了她什么?难道她抢了本属于我的身份,我还得倒过来感谢她?” “晚音……” “陆二公子,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今日之所以赴约,原不过就是还心存一丝侥幸,认为你我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能顾念着那点骨肉之情,我也能看在这点情分上,明面上和和气气的,莫闹得人尽皆知,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可我的一再忍让,却换来你们的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 陆晚音冷言冷语道:“你也有脸带我来这里,我可没忘记,多年之前,第一次来这里时,陆二公子在几个同窗面前是怎么说的。” “你,你那时都听见了?”陆从文大吃一惊,他那时明明让陆晚音先回去的。 “是啊,都听见了。可笑我那时去而复返,还是怕你着凉,为你送衣服的呢。” 陆晚音自嘲一笑,早就不对这个二哥有什么指望了。 今日来此,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出来透透气罢了。 另外,她也在思索,若是自己当真被摄政王抛弃了,如今的国公府,能否成为她的避风港,哪怕仅仅是暂时的。 如今看来,就算没有流产,丑事也没被揭露,她依旧是裴思恒名义上的妻子,国公府也是万万靠不住的。 到头来,她还是得处处讨好摄政王,万不能失去摄政王这棵大树,否则只怕会万劫不复! 彻底想清楚之后,陆晚音暗暗叹了口气。 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缓慢地往喉咙里咽,只要一想到摄政王阴鸷森寒的俊美面容,就忍不住腿脚发软。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你我还小,几句玩笑话,如何当得了真?”陆从文拧着眉头道,“宁宁自幼在国公府长大,从小就乖巧懂事,讨人喜欢。我,我如何忍心看她伤心失意?” “所以,你就忍心看我伤心失意?” 陆晚音放下茶杯,脸上一派沉静之色,看不出悲喜,可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戳人肺管子,“陆从文,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当知一句话,溺子如杀子。如今你这般无底线地纵然陆惜宁,只会让她越发肆无忌惮。早晚有一日会闯下弥天大祸,到时候就是你哭都来不及了。” 陆从文不以为意,甚至觉得陆晚音就是在嫉妒,当即拧着眉头,不悦道:“陆晚音,你少危言耸听!我今日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裴思恒心里根本没有你,他只喜欢宁宁!你这回若主动站出来帮他处理这桩棘手事,他或许能念着你点好,看在宁宁的情面上,来日客客气气跟你和离,你俩一拍两散,往后婚嫁自由。” “若你执迷不悟,非要从中使绊子,惹恼了裴思恒,来日被一纸休书赶出裴府。国公府可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这就露出真面目来了! 陆晚音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依旧正襟危坐,甚至听到最后,还笑了出来,她这么一笑,陆从文竟有一种受人轻视之感,瞬间恼羞成怒地质问:“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明明生了一副聪明相,却处处被人当枪使!”陆晚音收敛笑容,一字一顿地道,“裴思恒若有想休我的心思,早就休了,何必等到今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陆从文惊问。 陆晚音不慌不忙地道:“同为男人,想必陆二公子更能了解裴思恒的想法。这天底下的男人,就跟猫儿一样,试问一下,猫儿哪有不偷腥的?” 纵是连一向不近女色的摄政王,竟都被凭空冒出来的柳美人勾去了眼睛,更莫说是裴思恒了。 男人都一样贱! 她此番就是在“挑拨离间”,意图让几人互生嫌隙,说话也故意说一半。 还长长一叹:“那位表姑娘,今年不过才十五、六岁,生得国色天香,可是连京中都少有的美人呢。” 陆从文浓眉紧锁,瞬间心里生出几分疑云。 兄妹二人闹得不欢而散,临走之前,陆从文还回眸,冷冷望了陆晚音一眼,恰好陆晚音抬手整理衣袖,微垂着脸,长睫浓密漆黑,如同鸦羽。 以陆从文的角度望去,刚好能看清陆晚音粉白的侧脸,秀长的眉,高挺的鼻梁,殷红如血的唇,以及修长的玉颈。 他竟有些错愕,头一回发现陆晚音的侧脸,居然与他们的母亲颇为相像!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亲人与亲人之间,血管里流淌着相似的血液,陆从文不合时宜,也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小时候陆晚音每每受了委屈,就会狠狠抿着嘴唇,忍着泪,一副要哭不哭的倔强模样。 同自己小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陆晚音才是他真正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而陆惜宁只不过是刺客生下的,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小野种。 偏偏这个小野种,那么乖巧可爱,陆从文很难不喜欢,不疼宠。 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陆晚音回眸瞥了眼,嗤笑道:“陆二公子,我的脸上是有花呢?” “哼。”陆从文收回心神,黑着脸,一甩衣袖,大步流星下了楼,边走边吩咐身后的小厮,“来都来了,去买些四喜堂的糕点,一份带回国公府,另一份……咳,拿给裴夫人,她爱要不要!” 反正他已经尽量一碗水端平了。 结果就是陆晚音还真不要。 不仅不要,还蹙紧秀气的细眉,一副很嫌弃的样子,道:“谁也不差这口吃的,提回去告诉你们公子,他今日所言,恕难从命!” 话传到了马车里,陆从文气得面色更青了。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陆晚音像母亲! “拿去喂狗!”陆从文冷声吩咐。 小厮望着手里提的糕点,又望了望马车里一模一样的糕点盒子,面露难色,但也不敢说什么。 雅间。 小婵见二公子带人走了,才敢进来,小心问:“夫人,您怎么样了?没事罢?” 陆晚音摇了摇头,冲她挤出了笑。 已经打定主意,今夜就去摄政王府侍寝,无论如何,哪怕是用尽手段,她也非得把摄政王从柳美人的院子里,勾引出来不可! 第84章 登徒子调戏?王爷大发雷霆 “夫人,咱们要不就回去罢?” “也好,出来这么久了,是该回去了。” 小婵把怀里的披风披在夫人肩上,见夫人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倦怠,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夫人,摄政王眼下也在四喜堂。 主仆二人才出雅间,还未下楼去,隔间的门就从里撞开了,一名穿着锦罗绸缎的男人,左拥右抱,还提着酒壶,醉醺醺地出来了。 险些撞到了二人,不仅不赔礼道歉,反而还借着酒劲儿调戏起了陆晚音。 “呦,这是谁家的姑娘,竟生得这般标志?脸嫩得跟豆腐块似的,快让小爷我好好摸一摸!” 小婵眼疾手快,立马将陆晚音护在身后,狠狠啐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家夫人可是官太太,可不是你这种人能言语冒犯的!识相的就赶紧滚远些,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官太太?什么官太太?小爷我可是堂堂广平候世子!谁见了我,不得客客气气的?你算什么个东西!” 男人嘭的一声,把酒壶摔了,吓得两名女子花容失色,双双往旁边躲闪。 这里动静一大,立马引来了其他客人围观。 陆晚音到底是个女子,不好随意抛头露面。 今日出门时,天色已晚,又是与兄长见面,也未戴什么帷帽。 此刻见那男子自称广平候世子,还不依不饶的,立马眉头一拧,反抓着小婵的手,示意先行离开。 同这样的醉鬼讲不清楚道理,待事后再讨回公道也不迟! 小婵会意,刚准备护着夫人离开。 哪知那男子竟呵了声:“得罪了小爷还想跑?来人,给我拦住他们!”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便衣随从,迅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堵住了主仆二人的去路。 偏偏陆晚音出门时,只带了小婵,还有一个车夫,正在外面候着,陆从文一行人也离开了。 眼下竟被困在了此地! “小美人,你是哪家的夫人啊,怎么以前倒是没见过?”广平候世子,笑眯眯地凑近,调戏道,“生得还真是花容月貌啊,莫不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妾?把你家大人的名讳官职说出来听见,没准儿我一高兴,日后还能提携一二!” 好生猖狂!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居然会有如此蛮横无理,目中无人之徒! 陆晚音不识此人,倒是曾听说过广平候,乃三朝元老,在朝中说话颇有分量,只不过年事已高,头几年就留任在了封地,按理说,其世子不该在京中。 不等陆晚音思索,一只男人的大手就肆无忌惮伸了过来。 “来,小美人,让小爷我摸上一摸!” 小婵试图阻拦,却被一旁的随从按住了肩膀,又急又怕之下,面色一白,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夫人! 陆晚音同样心尖一紧,侧身躲闪的同时,迅速从发间拔下珠钗,正准备狠狠刺过去时。 那只伸过来的男人手,蓦然被远处袭来的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嘭的一声,骨头发出了咔嚓的声响,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声,广平候世子抱着断腕,往后踉跄几步,跌入随从们怀里,咆哮道:“啊啊啊啊啊啊,是谁?!到底是谁?居然敢放暗器伤本世子!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声音之大,响彻整座四喜堂。 “是本王!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熟悉又阴沉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众人纷纷避让,飞速散开了一条道。 摄政王束手,大步流星走了上前,身后的一群侍卫火速向两边涌去,迅速把在场所有人都包围得水泄不通。 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是摄政王”还噗通跪下参拜,其余人也如梦惊醒般,纷纷跪下。 很快就跪了一地的人,各个都战战兢兢,面无人色。 “摄,摄政王怎么会在这里?”广平候世子一改方才的不可一世,忙捂着断腕跪下,瑟瑟发抖地求饶,“王爷恕罪,方才我并非有心冒犯王爷!” 余光瞥了眼往摄政王身后躲藏的女人,广平候世子顿时误会了,面色唰得一下,变得惨白无比,惊呼,“王爷,我,我不知此人是王爷府上的侍妾!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我一回!” 摄政王浓眉一蹙,薄唇微微抿了起来,显得越发凉薄寡情了。 他没有开口,竟罕见地不觉得厌烦,仿佛本就该如此,陆晚音确确实实是他的女人,也是他的侍妾。 陆晚音哪里敢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当即便怒斥道:“放肆!事到如今了,还敢口出狂言!我乃当今裴侍郎的正妻,国公府的女儿!岂容你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摄政王眼底顿时流露出一丝隐晦的恼怒,还冷冷睨了陆晚音一眼。 陆晚音察觉到了王爷森寒的目光,还当是因为自己下意识的靠近,惹王爷厌烦了——毕竟王爷在人前,总是以“不近女色”的面目视人。 也或许不想跟她有半点牵扯。 当即就挪动着步子,悄悄离摄政王远了些。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摄政王尽收眼底——怎么,就这么不情愿待在本王身边?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处心积虑,往本王的床榻上爬?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你竟这般骄横无礼,猖狂放肆!来人,把他给本王绑起来,关押监牢,听候发落!” 王爷一声令下,侍卫们齐刷刷应是,不顾广平候世子搬出了自己的爹,直接将人五花大绑拽了下去。 其余人则是跪在地上,依旧瑟瑟发抖,没一个人敢多嘴多舌的。 “今日之事,本王不想声张,若你们当中有谁,管不住自己的舌头,那么……”话到此处,摄政王冷冷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铁血杀意,“就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铮的一声,拔出侍卫腰刀,直扎在大堂正中央! 第85章 回府的路上遇袭 摄政王派了身边的侍卫,护送陆晚音回府。 全程连眼尾余光都不曾往陆晚音身上瞥。 众目睽睽之下,陆晚音也不好往摄政王跟前挨,只能顺从地扶着小婵的手,暂且退出四喜堂。 跪了满地的客人,没一个敢再抬眼瞧的。 殊不知在二楼拐角处,一间偏僻的雅间里,静和公主透过半掩的房门,正满眼阴鸷地盯着往楼下走去的主仆二人,恶狠狠地咬牙:“好你个陆晚音!还真是有几分能耐,居然能让皇叔一而再再而三维护于你!” “简直岂有此理!” “公主莫恼。”身后传来温柔缠绵的男音,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男子,举止娇弱扭捏地贴了上来,不屑地往外瞥了一眼,娇哼道,“公主金枝玉叶,出身高贵,何必同那种不三不四的卑贱女子一般见识?来,咱们再饮几杯……” 此人并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净过身的小太监,因眉眼处与裴思恒有那么几分相像,就被静和公主讨要了来,寻常就贴身伺候着。 自从上回在寺庙中,狠狠吃了回亏,事后还被皇叔责罚禁足,消息传到宫里,皇帝竟也不管不问。 倘若不是太后最近身体不适,心念着静和公主这个女儿,皇帝才不会这么早放她出来。 想到这阵子以来,被禁足的诸多烦闷,再瞥一眼小太监的脸,静和公主眉梢眼角怒意更浓—— 凭什么区区一个国公府的养女,就能嫁给当今的探花郎? 而自己贵为大齐公主,却只能寻个阉人做裴思恒的的替身? “哼!”一把拂开小太监贴过来的手臂,静和公主翻脸无情地呵斥道,“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谁准许你冒犯本公主的?还不赶紧滚下去!” 骇得小太监面色一白,忙躬身退下了,头垂下的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憎恶。 静和公主招来内侍,贴耳低语了几句。 再抬起脸时,眼底染上了一抹猩红的杀意。 坐上马车后,陆晚音还心有余悸,面色微微有点泛白。 不知为何,方才总觉得被什么人盯上了,心口莫名觉得很不痛快。 “吓死我了,幸好遇见了王爷,要不然保不齐真被那什么什么世子给欺负了去!” 小婵脸色同样发白,坐上马车之后,就大力拍了拍胸脯,深呼了好几口长气。 “夫人,奴婢本来想提醒夫人的,夫人跟二公子坐在雅间谈话时,王爷进了四喜堂,可奴婢见夫人出来后脸色不太好,所以就没敢说。” 话到此处,小婵抿了抿唇,突然又开心起来,“夫人,你说王爷这么护着咱们,是不是心里有了夫人啊?否则作甚要得罪广平候世子?听名号就感觉不是好惹的!” 陆晚音暗暗苦笑一声,心道,傻小婵,摄政王的心里几时有过她?对她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 如今方得了个圣上所赐的柳美人,只怕很快就会将她抛之脑后。 到时候她就沦为一枚弃子了。 但这种话,陆晚音暂且不会告诉小婵。 一则,不愿让小婵跟她一样日夜提心吊胆的。 二则,她有信心可以从柳美人手里,把摄政王抢回来! 男人什么的,陆晚音实则并不在意,她所在意的,就只有是否能借助到摄政王的势! 一路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驶离了繁华的京城街道,不快不慢地向裴府的方向行去。 小婵晕车,倚靠在角落里打起了瞌睡。 陆晚音怀有心事,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还暗暗扣紧掌心,娇嫩的皮肉上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她此刻还活着。 思绪就像错综复杂的麻绳,乱成了一团。 无论她怎么理,就是无法调理清楚。 忽然,马车外面传来一声马鸣,马车夫吁了一声,让马车停了下来。 小婵被这动静惊醒了,起身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边嘟嘟囔囔:“怎么回事?到了么?” “夫人,前面倒了个人,容小的过去瞧一瞧!”马夫应了一声,然后收起马鞭跳下车去。 走到那人影面前,弯腰伸手,轻轻推了推,嘴里呵道:“喂,喂!醒醒,快醒醒!你挡着咱们的道儿了,快醒……呃。” 下一瞬,那人影晃动,飞速转过身来,一道雪亮的光芒骤然划过夜空,就听咔嚓一声,极低极细的声响,马车夫的瞳孔瞬间放大,从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大量的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往后踉跄几步,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噗通倒下,血流满地。 负责护送陆晚音回府的侍卫,惊闻动静,从黑暗中一跃而出,唰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配剑,与不知来历的刺客缠斗起来。 刀光剑影声,传进了马车里。 小婵瞬间就吓醒了,连滚带爬扑到了陆晚音面前,明明自己抖得跟筛糠一样,还挡在她面前,顺手操起角落里的矮桌,牙齿在嘴里咯咯打架,惊道:“夫,夫人莫怕!奴婢一定誓死保护夫人!” 陆晚音既感动,又有点好笑。 立马拉开车帘,就见两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打斗,刺客蒙着面,穿着黑衣,手持一把短刀,身形极为矫健灵敏,竟一时间同王府的侍卫打得有来有回,还不落下风! 虽然陆晚音不会武功,但她还是能判断出,刺客身手不凡,那侍卫恐不是对手。 她迅速左右逡巡,想寻几个帮手,可莫说是个人了,就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夜色已深,寒风吹得车帘鼓了起来,发出簌簌的响声,小婵害怕得面色苍白如纸,眼睛都闭起来了,抖得跟风中残烛一样! “别怕!这里距离宫门口不远,只要动静一大,引来负责巡逻的卫兵,我们就有救了!” 陆晚音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还轻轻拍了拍小婵的后背,示意她也冷静一些。 小婵虽然没有瞥见马夫的惨状,但她清晰嗅到了外面浓郁的血腥气,她寻常连杀鸡都不敢,更莫说是撞见杀人现场了。 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夫人,我们会死吗,夫人?奴婢还不想死……” 语无伦次起来,几乎快被吓傻了。 “不会死!”陆晚音猛然提了个音,罕见地严肃起来,厉声道,“小婵,你给我听好了,今晚你我都不会死!” 她毫不犹豫,生平第一次扬手打了身边最衷心的小婵。 啪的一声,耳光落在了小婵惨白的小脸上,陆晚音声音更冷,“清醒了没有?现在不是你害怕的时候!” 第86章 摄政王神兵天降救了她 小婵挨了一耳光,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含泪望着面前神情镇定的夫人,大力点头,道:“清醒了!奴婢一切都听夫人的!” “那好,这个你拿着,攥紧了!”陆晚音迅速从发间,拔下一支最长最锋利的发簪,快速塞到了小婵手里,然后又飞快扯过角落里的薄毯,裹在了小婵头上,嘴里吩咐得很快,“刺客或许不止一个,一会儿万一有刺客扑进来,这个就是你的武器,你见人就扎,见人就刺,不要留情!” “把头包好,万一等会儿马车翻了,尽量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陆晚音吩咐完之后,就迅速调头,身子一矮,掀开车帘就钻了出去,伸手拉过马缰绳,生疏地猛然一拉,嘴里娇呵了声:“驾!” 与此同时,抓过马鞭,朝着马屁股狠狠一抽。 这一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马儿吃痛得猛然扬起了前蹄,在一阵狂躁的嘶鸣声中,往宫门口猛冲过去。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她得想办法保住自己和小婵的命才行! 马儿撒腿狂奔,很快就将打斗声甩在了后面。 就在陆晚音暗松一口气时,头顶猛传来唰的一声响,一名黑衣刺客,犹如一道闪电,倒着执剑,飞掠而下,一剑破开了车顶,直冲马车里的小婵刺去。 陆晚音心里猛然一咯噔,突然意识到,这次刺杀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想必刺客误以为自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万不会自己出来驾车,就误把藏在马车里的小婵当成她了! 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婵送命! 猛扬起马鞭,狠狠冲那刺客抽去,陆晚音大喊一声:“我才是裴夫人!” 那刺客的剑猛然一顿,被蒙住面容的脸上,一双眼眸充斥着狠辣的杀意。 小婵也不傻,立马明白了什么,当即大喊一声:“她不是,我才是!” 生死关头,那么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小婵,居然肯用自己的命,来换取自家夫人的一线生机! 刺客冷冷一笑:“我管你们谁是!主人有命,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陆晚音暂且不知刺客口中所说的主人到底是谁,虎口猛然一麻,手里的鞭子就被长剑卷起,从她掌心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连同长剑一齐钉在了马车上。 刺客从腰间拔出匕首来,高高扬了起来,这回冲的是陆晚音! 小婵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见状猛然扑了过去,就像夫人说的那样,攥紧发簪,见人就扎,见人就狠刺。 陆晚音也没有被吓软腿,见状,就抓起角落里的油灯,往刺客身上砸去。 马车还在飞快行驶,颠簸不已。 刺客哪里想得到,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如蛮牛一般同他硬碰硬,再加上车身颠簸,没了油灯照明,马车里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那刺客被灯油泼了满脸,视线受阻,暴怒之下,一记肘击也不知打中了谁,耳边传来女人的吃痛声。 顺着吃痛声,此刻摸索到了对方的方位,一匕首就狠狠刺了过去。 雪亮的刀锋,映照在陆晚音的脸上,显得无比惨白。她紧紧护住小婵,浑然不顾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了匕首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铮的一声,匕首在距离陆晚音的后背,仅仅半寸之遥时,被什么东西击飞出去。 陆晚音的目光下意识追随过去,在头顶熹微的月色之下,一支箭羽扎在马车上,尾端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卫”。 卫? 卫慈光? 是摄政王! 陆晚音眼底瞬间流露出了狂喜,深知有救了,抱着小婵大喊了一声:“王爷,我在这里!” “王爷救我!” 刺客闻声,神情大变。 剑和匕首双双脱手,一抹眼睛上的灯油,看清位置后,一掌就狠狠劈了下去。 陆晚音再也没有力气反抗了,紧紧抱着小婵,下意识闭上了眼。 可疼痛并没有传来,耳边响起了骨骼断裂的声音,剑气拂过面前时,皮肤微微发出刺痛。 很快,鼻尖就灌满了更浓郁的血腥气。 大量滚烫的血液,喷洒在了陆晚音的脸上,像火油一样,她怕得狠狠抖了起来。 马车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陆晚音跟吓傻了一样,依旧紧紧闭着眼睛。 直到车帘从外掀开,马蹄落地的哒哒哒声,由远及近,一直响彻在了耳畔才堪堪停下。 “裴夫人,你还真是多灾多难。” 熟悉的冰冷男音响起,陆晚音愣愣怔怔的,慢慢睁开了眼睛,在一片火光和人影幢幢间,她看清了坐在马背上的男人。 男人俊美又阴沉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不仅没有柔和,反而越发冷肃可怖。 连声音都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怎么,被吓傻了?见到本王也不知下车行礼?”摄政王不悦地蹙了蹙眉,随手把弓箭抛给了一旁的侍卫。 目光从陆晚音脸上淡淡扫过,扫向了马车里,被一箭穿透胸口,血流如注的刺客,眉头当即蹙得更紧了。 刚侧眸示意侍卫上前查看,陆晚音就头一歪,晕倒在了马车里。 摄政王眸色顿深,嘴里发出轻不可闻的“啧”。 似鄙夷,似嘲弄,似哭笑不得,也似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王爷!另一名刺客已经抓住,可那刺客提前服下了毒药,眼下已经毒发身亡!”侍卫跑过来,拱手回禀。 看来是两名死士。 在大齐的权贵人家,府上偷摸养几个死士,不足为奇。 摄政王府里养的死士,就多达三千人,不说各个能以一敌百,但也都是一些骁勇善战之辈。 竟能与王府的侍卫打成平手,看来来历不简单。 但无论如何,敢动他的女人,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第87章 皇帝怒斥跋扈公主 守宫门的御林军很快赶来,同摄政王诸人汇合。 摄政王命令御林军加强兵力巡逻,又吩咐手下侍卫,迅速通知各处守城门的士兵,放下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 在京畿重地,天子脚下。 官夫人深夜遇袭不是小事,消息很快就如插翅一般,传遍了京中大街小巷,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皇宫中,皇帝得知此事后,略一思忖,便猜出是何人所为,迅速派人传唤了***来。 静和公主一早得了消息,听闻自己派出的死士,被摄政王撞见了,不仅没杀成陆晚音,反惨死在摄政王手上。 顿时心神大乱,生怕皇叔猜到是自己所为,在公主府急得团团转。 身边的小太监端了茶来,请公主殿下稍安勿躁,静和公主耐着性子,接过茶猛灌了一口,不料茶水太烫,竟烫出了一嘴燎泡,气得把剩下的茶直接泼小太监脸上。 然后摔了茶杯,静和公主横眉冷眼地怒斥:“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死太监!连本公主都伺候不好,留你还有何用?” 小太监惊恐交加,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双膝恰好压在碎瓷片上,猩红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脸上更是被茶水烫得一片红肿,愣是不敢顶撞半句,边砰砰磕头,边求***恕罪。 “死太监,臭太监!下贱的狗东西!贱骨头!” “要不是看你的眉眼生得有几分像裴侍郎,本公主岂能将你留在身边伺候?” “你连裴侍郎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静和公主一边辱骂,一边肆意踢踹。 浑然不把面前的小太监当人看,一脚一脚,胡乱往人心窝上踢,那小太监连连求饶,却根本不敢躲一下。 跪趴在地,苦苦承受着静和公主的怒火。 就在此时,宫里派了人来。 为首的太监总管甩着拂尘,一进门就刚好听见了那句“死太监”,眼底立马闪过一丝厌恶,踏进门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尖声尖气道:“皇上有命,传***入宫面圣!” 静和公主这才停止了踢踹,面色微微有些发白,试探着上前询问:“公公可知皇帝传唤,所为何事?” “圣意难测,岂是奴才可以妄自揣度的?”太监总管道,“请罢,***,莫让皇上等急了。” “哼!”静和公主面色一沉,不悦地翻了一眼。 见狗奴才不为所动,索性暗暗一咬牙,随众人入了宫去。 反正她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又是太后膝下唯一的女儿,总该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治她的罪。 静和公主坐着马车入了宫,却被太监总管吩咐,从小门进去。 “本公主可是堂堂大齐的嫡出***!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入宫就跟回自己家一般,岂能纡尊降贵走小门?” 太监总管道:“公主请息怒,这都是皇上的吩咐,若是不从这小门进,马车就得从玄德门进,穿过正阳门,再经过一条长巷,一路上怕是得遇见不少散朝的官员,还有一些做事的宫人。皇上的意思是,尽量不让旁人看见公主入宫。还望公主多担待。” 静和公主狠狠抿了抿唇,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晾他一个老太监,也不敢假传圣旨。 既然是皇帝的吩咐,她就只能遵从。 啪的一声,就把车帘摔上了。 皇帝还没下早朝,暂且吩咐静和公主,在御书房跪候。 静和公主一听是“跪候”,瞬间就怒了:“本公主又不曾做错什么,何故要跪候?” 说着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太监总管连忙带人阻拦,皮笑肉不笑地道:“***请见谅,这都是皇上的吩咐,奴才不过是谨遵圣命,还望***莫为难奴才们。” 静和公主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些狗奴才一个个都剁碎了喂狗。 眼下不得不暂且收敛脾气,待宫人们都退出了御书房,这才不情不愿跪了下来。 一跪就跪了一个多时辰。 皇帝下了早朝后,就径直来到了御书房,才一踏进房门,就一甩衣袖冷哼一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身后的宫人颇有眼色,忙将房门关上,宫人们都在外头候着。 “皇上这是何意?”静和公主装傻,目光跟随着皇帝,委屈道,“我又不曾做错什么,何故发这么大的火?母后还病着呢,若是知晓了,只怕又要忧心了。” “你若真顾念着母后的凤体,就该收敛些,不要一天到晚惹事生非!” 年轻的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带九珠鎏金冕冠,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一双略显狭长的凤眸,此刻隐隐翻涌着怒火,话到此时,已经走到了书案后面,掀开龙袍落座。 居高临下冷眼睨着静和公主,看起来不怒自威。 “此前你去玉佛寺,说是去那替母后祈福,可你做了什么?招摇过市,惹百姓注目不说,还肆意阻拦官夫人的路,仗势欺人,吩咐身边内侍对朝廷命官的家眷动用私刑!” “被皇叔撞了个正着!皇叔训斥了你几句,你非但不知悔改,竟还事后让人在寺庙后院纵火!”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是看在你也是皇叔亲眼看着长大的份上,皇叔岂能那么轻易饶你?” 静和公主不服气地顶撞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那时不过一时糊涂罢了,再说了,皇叔都已经罚过了,我也知道错了,还提这做什么?” “做什么。呵。”小皇帝冷冷一笑,“自然是你昨夜又做了好事!朕与你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抓起桌上的奏折,啪的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自己看!”小皇帝怒道,“昨晚皇叔就把奏折送到了朕的面前!” 静和公主吓了一跳,还抖了一下。 低头捡起奏折,翻开一看,上面写着京中昨夜出现刺客,请奏陛下关闭城门,直至抓到幕后真凶为止。 “上面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王府的公印,你不会认不得罢?” “认,认得。”顿了一下,静和公主又扬起头来,依旧死鸭子嘴硬,“京城闹刺客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虽然有些,有些骇人听闻,但死的那两名刺客,跟我有什么关系?” “与你没关系?那你怎么知道死了两个刺客?”小皇帝满脸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皇叔只说遇见了刺客,可没说有几个刺客!这奏折上也不曾写!你倒是比旁人消息灵通些!” “我,我……真不是我!”静和公主死不承认。 下一刻,小皇帝就猛拍桌面,怒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让人抓到证据,摔在你面前,让你无可抵赖,你才肯承认?!” 第88章 本王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卫姝!朕且告诉你,今日秘密传你入宫,就是朕看在你与朕一母同胞的份上,才想着庇佑于你,你再这般死性不改,冥顽不灵,就是母后求情,也保不住你!” 此话一出,静和公主瞬间就害怕了,忙跪行过去,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皇兄,皇兄!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啊,我,我本来只是想派人教训教训那个贱女人……不过皇兄放心,那派去的两人是公主府的死士,还从没出过任务,临去前,我让人送了毒丹,盯着他们服下,不管事成与否,我都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皇叔那里,应该,应该也查不出什么的!” “果然是你!” 小皇帝实则根本没从摄政王那里,看到什么证据。 方才静和公主说漏了嘴,也不算什么确凿证据,不过是诈一诈她。 结果还真诈出来了。 恰好静和公主已经爬到了他的脚下,还扯着龙袍撒娇。 急火攻心的小皇帝,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抽了过去,更怒:“荒唐!你岂能做出这样的事?” 静和公主被一耳光打懵了,趴伏在地,久久起不来声。 委屈和气愤让她的眼泪瞬间淌了出来,咬着牙说:“皇兄!莫说我没能得手,就算真杀了,又如何?我可是大齐的***,杀个人怎么了?难道皇兄还要因为这个,就治我死罪?那皇叔这些年来,杀了多少人,手上又沾了多少血,皇兄怎么不治他的罪?” “你还敢顶嘴!真是死性不改!”小皇帝怒不可遏,霍然站起身来,扬手又要打。 吓得静和公主瞬间就收了声,跌坐在地,捂着脸直哭。 小皇帝没下去手,指着静和公主的脸,问:“朕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错?” “皇兄,我,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静和公主暗暗咬紧牙关,口服心不服地说,“我以后一定听皇兄的话,还望皇兄看在母后的情面上,饶静和一次。” 皇帝深吸口气,冷冷睨了她半晌儿。 片刻后才道:“罢了,你既知错就好,皇叔那里,朕会想办法替你搪塞过去,替罪羊朕也替你找好。就说你一直待在母后宫里侍疾,不曾出宫过。这阵子你哪儿都不要去,等风头过了再说。” “那,那皇叔能相信么?”静和公主挺担忧的,“既然皇兄都能猜到,那皇叔想必……皇叔可不是好糊弄的,皇兄你要救静和。” “朕怎么知道他信不信?”小皇帝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火气,再次腾的一下窜了起来,眉头拧成了川字,“你最好祈祷,皇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谁都保不了你!” 皇帝今年不过弱冠,上位至今,已有十一年。 先帝驾崩时,他尚且年幼,先帝便将他托付给了当时的晋王卫慈光。 当时朝廷动荡不安,各路藩王拥兵自重,欺他年幼,都蠢蠢欲动,意图谋反,取而代之。 是卫慈光率兵护在宫门口,将年幼的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还保他坐稳了皇位。 如今皇帝羽翼逐渐丰满,但对摄政王打心底里还是畏惧的。 吩咐完不省心的胞妹之后,皇帝刚要摆手示意她出去,殿外冷不丁就传来了宫人的声音:“摄政王到——” 吓得静和公主瞬间面色苍白,忙扑了过去,躲皇帝身后。 “你先去帘子后面躲好,千万别发出声音!” 小皇帝道。 这边才一躲好,脚步声就从外传来。 一身玄色蟒袍,脚踏蟠龙织金玄靴,发束着紫金冠的摄政王走了进来,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小皇帝飞快调整好,扬起笑脸迎了上前,道:“皇叔这会儿怎么过来了?来人,快些赐座!上茶!” “皇帝不知本王因何来此么?” 摄政王面色阴沉,早在昨夜就猜出此事与静和公主有脱不了的关系,就派了侍卫蹲守在公主宅附近,监视着静和公主的一举一动。 自然知晓静和公主被皇帝秘密接入皇宫,眼下过来就是兴师问罪的! 小皇帝神情一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可很快又恭恭敬敬地道:“皇叔昨夜差人递过来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居然有刺客夜袭朝廷命官的家眷,还冲撞了皇叔,实在胆大包天,罪无可恕!” “朕已经命诏狱的常大人彻查此事,一旦抓到幕后黑手,定斩不饶!” 闻言,摄政王勾唇,无视小太监抬来的座椅,语气冷冰冰的:“执掌诏狱的常大人么?本王此前倒是听过他的名号,素有铁面无私恶修罗之称,纵是铁齿铜牙,也能让他生生撬开。” “不错,正是那位常大人。”小皇帝暗暗捏着一把冷汗,同样深知皇叔不好糊弄,还旁敲侧击地询问,“不知皇叔可有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此话一出,躲在帘子后面的静和公主,下意识狠狠攥紧鞭子,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心脏咚咚乱跳。 她生怕惊动了皇叔,努力克制自己屏息凝气。 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瑟瑟发抖,牙齿发出低不可闻的咯咯声。 摄政王是习武之人,六识过人,也异常机敏。 这御书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不动声色逡巡一周,他便发现了静和公主的藏身之处。 面色瞬间就跟冻住一样冰冷。 第89章 板子不打自己身上是不会痛的 摄政王没有将人直接揪出来,反而好整以暇地盯着面前的小皇帝,目光似具有穿透力,看得小皇帝不受控制慢慢垂下了头,攥着拳头低低唤着皇叔。 摄政王不应他,脚下慢慢在御书房内踱步。 玄色蟠龙靴子落地时,发出轻微又沉闷的响声,如同鼓点一般,狠狠敲击在皇帝和公主心头。 房里的空气似乎都被冻住了,小皇帝连呼吸声都不受控制压得极低。 在这一刻,他竟不像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反而像是在长辈面前做贼心虚的孩子。 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 “本王此前不曾对皇帝详细言明,昨夜那刺客,实则来了两人。一人被本王一箭直接穿胸而过,碎心血尽而死,另一人被本王身边的护卫生擒。” 一听到“生擒”二字,皇帝瞬间就变了脸色。 静和公主本就做贼心虚,闻听此言,差点没吓得噗通跪倒在地,忙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那刺客看来是死士,来前已服用了毒药,幸好本王身边的护卫机敏,直接卸了刺客的下巴,还往他口中灌了解毒丹。” 摄政王已经走至了帘子附近,只要他伸伸手,就能直接把罪魁祸首,从帘子面后拽出来了。 但他没动。 声音不高不低,也不冷不热,却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如同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夺魂摄魄之音,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连鼻口中呼出的气息,都一派森寒冰冷。 小皇帝暗暗攥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闻言本就悬起来的心,瞬间拔起。 眼睛死死盯着帘子后面,微微晃动的人影,牙齿咬得太过用力,牙根都泛酸起来。 “皇,皇叔……” “皇帝不必紧张,那刺客没死成。”摄政王勾唇,冷冷一笑,目光如炬般,落在了帘子上。 仿佛能透过帘子,直直刺穿帘子后面藏着的人。 “死士就是死士,嘴确实如刀斧般硬,可再如何嘴硬,身子骨总还是血肉之躯。想死很容易,但想痛痛快快地死,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本王府中,有一水牢,水里满是无毒的蛊虫,喜食生肉,见血发狂。从人的口鼻中钻入,直至五脏六腑,从里到外,慢慢掏空。等把人完全掏空后,会剩下一张完整的皮。远比剥皮,凌迟,车裂,要痛苦百倍。” “除此之外,还有上千种酷刑,那刺客不堪折磨,哭嚎着求本王杀了他,最后,把一切都交代了呢。”他轻蔑地低笑了一声,“本王还当他有多硬的骨头,原来不过如此。” 语罢,整个御书房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吓得静和公主抖个不停,竟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花瓶,嘭的一声,花瓶落地。 碎了一地残渣,公主再也承受不住了,扑跪在地,从帘子后面爬了出来,话一出口,眼泪就争先恐后落了下来。 “皇叔,皇叔!不关静和的事!静和并不认识什么刺客,也没有派人去杀陆晚音!” “什么陆晚音?”摄政王居高临下睥睨着跪在他脚下的静和公主,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森然的狠意,“本王从始至终,只说遇袭的是一名朝廷命官的家眷,可不曾提过陆晚音!” 此法和皇帝之前诈静和公主不谋而合。 静和公主连续被诈了两次,又惊又怒,暗道自己居然大意了,连续犯了两次蠢! 可眼下覆水难收,她只好硬着头皮去抱皇叔的腿,哽咽着道:“皇叔!静和当真是无辜的,定是被无耻小人陷害,静和自从解了禁足后,就一直待在皇宫里,不曾踏出去半步!这点皇兄也可作证!” 皇帝暗骂这个皇妹真是个蠢货! 但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还是站出来道:“皇叔,静和自从上回被皇叔责罚之后,一直安分守己,朕都派人盯着呢。想来这事有什么误会……” “皇帝的意思是说,本王已经糊涂到,会冤枉自己的皇侄女?”摄政王语气骤寒。 小皇帝神情一紧,忙垂首道:“皇叔息怒,朕并非此意!” 事已至此,若再不狠狠惩治静和,只怕皇叔不会善罢甘休了! 如今世道太平,皆因有皇叔在大齐坐镇。 各路藩王当初杀的杀,逐的逐,如今所剩几个叔叔伯伯,堂哥堂弟都畏惧于摄政王,才在封地安分度日。 更莫说朝中了,有一多半的官员,都依附于摄政王。 若想稳住自己的皇位,如今还不能跟摄政王撕破脸! 想到此处,小皇帝心一狠,直接怒斥起了皇妹:“你居然如此糊涂,定是听信了身边内侍的谗言,才犯下了如此大罪!来人,传朕的旨意,将公主身边亲近的内侍,全部仗杀,以儆效尤!” “皇兄!” 静和公主瞬间就急了,她身边的几个内侍,都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纵然她再如何嚣张跋扈,但也不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 自然也有几分私情。 当即就要扑到皇兄面前求情。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皇帝冷冷打断了:“留那些蛇蝎在身边,无怪乎你近来行事,越发荒唐!” 他此举乃是弃卒保帅,杀了几个内侍,无关痛痒的,反而能保住真正的“罪魁祸首”。 摄政王焉能不明白? 暗道,昔日处处仪仗他,凡事对他言听计从的小皇帝,终究还是长大了,也开始工于心计了。 “皇叔。”小皇帝稍微定了定神,行至摄政王面前,为静和公主求情,“皇妹此番行事,确实荒唐,朕也惩治了她身边的亲信,还望皇叔能看在母后凤体抱恙的份上,饶皇妹一次,谅她以后不敢再犯!” 摄政王不答反问:“皇帝可曾记得,你幼年时,在文渊殿读书,当时负责教你的太傅为了能督促你勤学善思,就让自己的儿子,当你的伴读。” “皇叔!” 皇帝面色一变,不明白皇叔为何提及此事,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是先皇还在世,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又是嫡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了太子,身份贵不可言。 三岁认字,五岁就启蒙了,早也用功,晚也用功。 父皇母后,还有太傅和身边的近臣,日日耳提面命。 “你刚入学那会儿,年纪尚小,正是贪玩的时候,每每你完不成课业,或者上课时走了神,太傅问责,都是由伴读替你承罪。久而久之,你便越发肆无忌惮,竟还敢装病逃学。” 摄政王缓缓道,“本王前去探望你,一眼就发现了端倪。可你竟不知错,还口口声声说你是太子,要让伴读替你受过。本王那时可不曾纵着你,直接把你从床上拽了下来,命宫人责了你二十板。事后又去面见你父皇,请他下旨,放那伴读出宫,还请皇上下令,太子犯错,皆由太子承受,任何人不得代为受罚。” “从那往后,你在课业上,再不敢随意松懈。”话到此处,摄政王冷眼睨向了躲在皇帝身后的静和公主,沉声道,“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这点皇帝心里也该清楚。” 第90章 ***恶有恶报,惨遭鞭打 此话一出,静和公主更害怕了,立马抓进皇帝的龙袍,着急地唤了声“皇兄!” 皇帝脸色难看起来。 藏在宽袖中的大手,早就紧握成拳。 好半晌儿后,他依旧替皇妹求了个情,“皇叔,静和毕竟是个女儿家,尚且年幼不知事,好在并未真的伤到那个陆晚音,皇叔……” 话还没说完,就被摄政王打断了。 “本王不会冤枉无辜,卫姝屡次三番仗势欺人,本王都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实在是忍无可忍!” 摄政王趁机说出三年前,静和公主私下吩咐几名贵女,把陆惜宁堵在假山后面欺负,还推陆晚音下水的事。 “本王早已派人调查清楚,当年那几个贵女,分别是御史台陈大人之妹陈玲珑,内阁学士吴大人的嫡次女,吴泳梅……她们已经认了罪,还让本王一一把人提了来,与你这位大齐***当面对质?” “皇,皇叔!” 静和公主万万没想到,皇叔居然私底下调查了此事! 更没想到,陆晚音居然有能耐,让皇叔替她做主! 当即面色一白,静和公主也不是太蠢,明白木已成舟,自己的罪证已经捏在了皇叔手中,立马哭求道:“皇兄,快救救静和,皇兄!” 皇帝的脸色此刻不比吃了苍蝇好看多少,垂眸睨着皇妹哭花了妆的脸,不仅不觉可怜,只觉得无比可恶,可憎,可恨! 这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面对着咄咄相逼的摄政王,皇帝深呼口气,忽然大力震开了静和公主,厉声吩咐:“来人!把朕的鞭子取来!” 太监总管闻声赶紧取了鞭子,交到皇帝手中时,很懂规矩地低眉垂眼,不敢多言多看,送到后就匆匆退下了。 摄政王这才落座,端起宫人此前上的茶,打开盖子轻轻荡了荡。 是上好的碧螺春,茶香四溢,清香扑鼻,茶温也刚刚好。 微微抿了一口,见眼前迟迟没动静,摄政王这才抬眸,嗤的冷笑一声:“怎么,需要本王亲自动手?” 只这么一句话,静和公主瞬间面如死灰。 皇帝攥紧鞭子,暗暗咬紧牙关,狠狠一鞭就冲着静和公主的后背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 长鞭由颈至腰,横跨了整个背部,瞬间抽碎了衣裙,泛起了一层殷红。 “啊……!!!” 静和公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何曾受过这种苦? 仅仅一鞭,就让她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尊贵和体面,犹如一条丧家之犬,满地乱爬。 “朕让你再嚣张跋扈!” “啪!” “再仗势欺人!” “嗖啪——!” “再敢草菅人命!” “嗖啪,嗖啪……” …… 皇帝每斥责一句,鞭子就会狠狠落在静和公主身上,毫不留情! 不过片刻,就血流一地。 静和公主从刚开始的凄厉惨叫,慢慢变成了低声呜咽,到了最后匍匐在血窝里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整个人血淋淋的,像是被剥了皮的小兽。 皇帝急火攻心,下手也毫无章法,二十来鞭之后,望着皇妹的惨状,才终于清醒了几分,有心想放放水,可皇叔亲自盯刑。 咬紧牙关,又噼里啪啦抽了十几鞭后,皇帝才出来求情道:“皇叔,静和,静和想必已经吃足了教训……” “草菅人命,知法犯法,皇城之中,宫门之外,纵奴行凶,还冲撞了本王,无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重罪。受此鞭打,不过是小惩大诫。” 摄政王放下茶杯,冷睨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的静和公主,起身一甩衣袖,往殿门口行去,落下一句,“若要再犯,本王必不会轻饶!” …… 与此同时,陆晚音终于从昏迷中清醒。 一醒来就大喊了一声“小婵!” 身边候着的丫鬟见状,赶紧过去搀扶夫人,喜道:“夫人,您终于醒了!” 陆晚音看清面前的丫鬟是自己院里的,忙抓着丫鬟的手腕,急问:“小婵呢?小婵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夫人别急,小婵姐姐没事,眼下正在自己房里休息,大夫说,只是受了点外伤,喝几帖药,再好好躺几天就能痊愈了。”丫鬟边说,边把夫人扶坐下,又连忙去倒了茶来。 陆晚音喝了一杯温茶,心总算安定了几分。 刚要再开口,外面就响起嘈杂声。 “大小姐见谅,咱们夫人还昏迷着,不宜见人,还请大小姐先行回去,若是夫人醒了,定立马派人通知老夫人,大人,还有大小姐。” “大夫不是过来看过了?连大夫都说没事,不过是受了点惊吓罢了,怎么可能还昏迷不醒?”裴思吟冷哼一声,“莫不是你们这些贱婢,故意拦着我不让进!” “大小姐误会了,奴婢不敢阻拦大小姐,只不过夫人还不曾醒来,恐惊扰了夫人,还望大小姐恕罪!” 陆晚音院子里的老妈子,带着一群丫鬟堵在院门口,任凭裴思吟如何,就是不肯放人进来。 外面吵吵闹闹的,扰得陆晚音不得安生,连太阳穴都隐隐痛了起来。 这个蠢东西,看来皮又痒了! 第91章 恶毒小姑子骂人,众人撞见 陆晚音忍不可忍,便同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出去说一声,把大小姐放进来吧。” 这一个“放”字,说得极为慵懒散漫,仿佛从心底把裴思吟当成一条没牙的恶犬。 小丫鬟面露担忧,抬眸望了望夫人,见夫人方醒来,虽说面色尚且有些苍白,但气定神闲的。 顿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感染了一般,欠了个身道:“夫人,那奴婢先帮夫人重新梳个发髻罢?” 说着就取来了干净的外衣,披在了陆晚音肩上。 陆晚音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了外衣的细带,轻声道:“去罢,省得咱们大小姐吵吵闹闹的,整个院子的人都不得安生。” 如此,小丫鬟这才退下了。 陆晚音就趁这会儿空,随意整理了一番睡乱的头发。 裴思吟示意秋霞在房门口候着,一脚才踏进房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呦,嫂嫂可算是醒了呢,快让妹妹好好瞧瞧。” 就是这么一瞧,原本脸上的嘲弄之色,瞬间就僵住了。 就见陆晚音披着一件鹅黄色的外裳,长发如上好的黑缎子,层层铺在清瘦的肩背上,薄薄得一片,真真如弱柳扶风般,惹人怜爱。 因才从昏迷中醒来,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发间并未簪任何珠钗,面上也未施粉黛,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清水出芙蓉之感,让人眼睛豁然一亮。 犹如从狭窄阴暗的山洞中,突然闯进了世外桃源。 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也因为有陆晚音静坐在床榻上,而骤然明亮起来。 连烛火的微光撒在陆晚音的脸上,也似神龛上供奉的金色油灯,似在她本就美貌绝色的面容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裴思吟本以为,她看见的会是一个惊恐万分,心有余悸到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双手捂着耳朵,念念有词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的疯婆子。 岂料看见的,是与寻常不同,却依旧肤白若雪,骨肉匀称且清丽动人的陆晚音! 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呦,嫂嫂的气色看着还不错,想来也不曾受到什么惊吓呢,枉费妹妹如此担心嫂嫂。” 裴思吟走进房里,上下打量着陆晚音,意图从她身上揪出一点狼狈。 可是没有。 陆晚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破绽,沉静得如同一眼清泉,似能包容这世间所有的不公。 裴思吟暗暗咬了咬牙,话锋一转,又道:“说起来也是巧了,这里可是京城,又不是荒郊野岭,好端端的,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莫不是嫂嫂在外惹了什么是非,这才招来这般杀身之祸?” 陆晚音此前根本来不及思索,就惊得晕倒了。 眼下被裴思吟这么一提醒,她才重新开始思索——她的仇人并不少,陆惜宁,裴思恒都算,或许暗地里也有许多贵女看她不顺眼。 就连面前的裴思吟,包括那位还不曾露面的表姑娘都算。 可敢在宫门口派刺客行凶,定不是等闲之辈。 谅以上这些人有多看她不顺眼,想必也是没那个能耐的。 在四喜堂误打误撞招惹上的广平候世子,倒是有这个能耐,可不是已经被摄政王派人抓了,关进了天牢? 纵然想报复陆晚音,想必也不会这么快。 有一个人倒是可以……但她不是被摄政王罚禁足了么? “陆晚音,你还真是好运气呢,居然在半道儿上遇见了摄政王,倘若不是摄政王出手相救,你此刻只怕早就惨死在了刺客手上!” 裴思吟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陆晚音,阴阳怪气道,“说来也是奇了,你此前不是说你身子不适在院里休息?怎么一眨眼的空儿,就跑四喜堂了?那么晚了才回来,无怪乎会遇见贼人。” “还偏生就这么巧的,遇刺时被摄政王撞见,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也未免太巧合了。莫不是你那天晚上,就是和摄政王在四喜堂幽会?” 陆晚音神情冷静,闻听此言,还抬眸冷睨了裴思吟一眼。 丝毫不露怯地淡淡道:“妹妹嘴上可要有个把门的,莫以为这里是裴府,又是我的院子,就敢肆意口出狂言。我是你嫂嫂自然不会把你这种不过脑子的蠢话,放在心里。可万一被谁不小心偷听到了,再嚼舌根传了出去,被摄政王知晓了,只怕没你好果子吃!” “呸!好你个陆晚音,居然敢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你?”裴思吟瞬间就撕破了伪善的嘴脸,语气阴狠地道,“陆晚音,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罢!” “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行的端,坐的正,有什么好心虚的?”话到此处,陆晚音还微微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未至眼底,还满是讥讽的意味,“妹妹今日来此,只怕不是特意来探望嫂嫂我的呢。你方才那些话,莫不是老太太的意思?特意派你过来拷问我的?” 裴思吟自然不能承认。 毕竟哥哥近来也不知怎么的,动不动就维护陆晚音,裴老夫人吃了几回闷亏后,就不愿意自己出面继续当这个“恶人”了,便派她过来试探。 就算最后陆晚音跑去裴思恒面前告状,裴老夫人也能装装样子,假模假样从中劝一嘴,这事也就了了。 “哼,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个儿心里清楚!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鬼!” 陆晚音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也很想知道,我心里到底藏了什么鬼呢。” “你与我哥成亲这么久了,至今为止还一无所出,只怕是另有隐情罢!” 话到此处,裴思吟还上前几步,冷眼睨着陆晚音。 殊不知陆从文得知消息后,带着陆惜宁来到裴府探望,此刻正和裴思恒一道儿,走进了梨香院。 守在院门口的婆子丫鬟们看见了,一边拦人,一边忙要进去禀告夫人。 陆惜宁见状,误以为陆晚音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陆晚音这些年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容色不说如九天玄女下凡,但也足以称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莫说男人了,就连女人见了,也不免多看几眼。 且不说刺客的来历,谁知道大晚上的,陆晚音一个柔弱女子,路遇贼人,那贼人会不会见色起意,对她动手动脚的? 此刻把院门掩着,还派丫鬟婆子们守得这么严实,一看就有古怪。 “不必通知了,再惊扰了晚音姐姐,我看我们还是直接进去好了。”陆惜宁边说,边对身后的侍女们使了个眼色。 侍女们会意,立马上前拦住梨香院的女使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进了院门。 秋霞原本在房门口守得都快打起了瞌睡,一见众人来了,吓得赶紧窜起身来。 岂料蹲坐久了,腿脚都麻了。 一窜之下,居然身子不稳,噗通一声,摔下了台阶,顿时摔得眼冒金星,头昏眼花。 还好死不死的,这一跤直接就摔在了众人面前。 裴思恒见脚下的奴婢,居然是妹妹房里的丫鬟,立马便知妹妹在陆晚音房里,刚要开口,就听见房里传来“啪”的一声,花瓶摔地的声响。 紧接着就是裴思吟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你个陆晚音!事到如今你还敢死鸭子嘴硬!信不信我现在就告到母亲面前去,看不撕烂你的嘴!” 此话一出,门外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秋霞总算缓过神来,刚想大喊一声,好提醒大小姐,岂料陆从文手疾眼快,屈指一颗石头飞了过去,封住了秋霞的口,压低声儿,冷冷道:“任何人都不许发出声音!我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个事儿!” 这又是派人守门,又是摔花瓶骂人,还要告到裴老夫人那里,撕烂他妹妹的嘴?! 他倒是要好好听听,他的亲妹妹做错了什么事,居然要被裴家的小姑子如此指着鼻子欺负! 第92章 你敢动我妹妹一下,就试试看! 陆晚音心平气和,看起来依旧气定神清的,望了一眼被摔碎的花瓶,细眉微微蹙了起来。 语气很轻:“吟妹妹,何必动那么大怒?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有气,只管冲嫂嫂我发作便是,何故要拿我房里的东西撒气?这花瓶可不是你院里的盆栽,任你随意摔,随意砸,不值几个钱,你也不心疼。我这花瓶还是我出嫁时,我二哥所送,乃上等的彩釉,经能工巧匠烧制了足足十天才成。且不说价值几何,单是这送礼的心意,就千金难买,你今日却把它摔了,该如何赔我?” “赔?我呸!什么破花瓶,你也有脸拿出来炫耀!我告诉你,陆晚音,像这种成色的花瓶,我裴家要多少有多少!寻常我都是拿来当夜壶的,偏你还当个宝贝!” 此话一出,门外的陆从文瞬间面色阴沉下来。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送过陆晚音花瓶了,就算有,也不会是陆晚音说的这样价值连城——他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头一个就献给宝贝妹妹陆惜宁了。 除非陆惜宁看不上,他才会考虑要不要随手赏给陆晚音。 可不管如何,光听陆晚音方才所言,陆从文的心里就很难不起波澜。 原来自己随手送的一个花瓶,在陆晚音心里,竟是千金难买的热忱心意? 原来,不久前还对他冷言冷语的亲妹妹,打心底里这么在意他这个亲二哥的? 陆从文的心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与此同时,怒火在胸膛里翻涌。 这个裴思吟居然敢这么欺负他妹妹? 原来晚音在裴家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殊不知,陆晚音方才所言,不过就是吓唬吓唬裴思吟罢了。 花瓶确实是陆从文送的,也确实挺名贵的,只不过陆晚音手里好东西多——这么久以来,每每她侍寝过后,王爷就跟打赏青楼里的女子一般,赏赐她许多珍宝。 她自己名下,有百十来间铺子,还有两处农庄。 一年到头少说也能挣个黄金百两。 之所以把这个花瓶特意拿出来,摆放在床头,原因有二: 一则,时刻能提醒她,不许原谅任何人曾经伤害过她,愧对于她的人,哪怕是血亲! 二则,她房里缺个废纸篓。 陆晚音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是裴思吟气得够呛,在她屋里好一通乱砸之后,还指着她的脸,大吼大叫:“好啊,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还敢把脏水往我哥哥身上泼!什么叫做没有孩子让我去问我哥?难道是我哥的问题不成?” 陆晚音道:“吟妹妹,这话可是你说的呢,我可不曾说是你哥的问题。” “你少含沙射影!”裴思吟一气之下,把什么事都嚷嚷出来了,“自从你嫁到裴家来,我娘可没少让人给你送坐胎药,还找了那么多大夫,又是扎针,又是开药方,花了那么多冤枉钱,可你肚子还是没个动静!” “我哥厌恶你,不肯跟你同房,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会稍微松口。你就跟个下九流的妓女一样,打扮得妖里妖气,往他床上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闹得那死动静,恨不得满府都知道!” 陆晚音心里冷笑。 从前她是会在每月初一十五,想方设法留宿在碧华苑,只为了让自己第二天,能不受裴老夫人的斥责羞辱。 至于闹出动静……还真是错怪她了,那不过是裴思恒不愿让她留宿,每每都劈头盖脸训斥她,甚至动手将她拖拽出去的动静罢了。 怎么这话从裴思吟嘴里说出来,就跟她不知廉耻,缠着裴思恒在床上恩爱似的。 门外的裴思恒面如锅底。 陆惜宁泪水涟涟,竟再也听不下去,调头就跑了。 “宁儿!”裴思恒刚要追出去,就被陆从文从旁阻拦住了。 下一刻,嘭的一声,房门就从外踹开。 陆从文拽着裴思恒,大步流星闯了进来。 满屋狼藉,几乎没有下脚之地。 他的亲妹妹,此刻披散着长发,面色苍白地坐在床榻上,而一旁的裴思吟怒气冲冲,还冲着她高高扬起了手。 “住手!”陆从文面色阴沉,厉声呵斥,“你敢动我妹妹一下,你就试试看!” 第93章 二哥罕见替她出头 这骤然响起的一声暴怒,惊得屋里的两人双双寻声望去,就见陆从文俊脸阴沉沉的,活像是吃了死孩子一样难看。 大步流星冲了进来,一挥手就将裴思吟狠狠推开了。 “你好恶毒的心肠!居然趁我妹妹身体虚弱,闯上门来欺辱她!” “我此生从不打女人!倘若不是看在你是个女子的份上,我今日定不会手下留情!” 身后的裴思恒终于回转过神,刚想上前阻拦,却被迎面撞过来的裴思吟扑了个满怀。 顿时撞得胸口发闷,揽着人连连后退几步。 这位陆二公子,虽说是个文官,但从小跟在他大哥身后,也是学过一些武艺的,身形又高大威猛,玉树临风,这般用力狠狠一推,纵是个成年男人都有点吃不消。 更莫说是区区一个深闺小姐了。 可怜裴思吟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骤然失去了方向感,脚下踉踉跄跄的,发间的步摇都飞了出去,头发也有些散乱,要不是裴思恒紧紧搂住她,只怕早就狼狈地跌趴在地。 “晚音,你怎么样了?那个女人方才有没有伤着你?”陆从文飞快从床里扯过一条薄毯,生疏却又毫不含糊地往陆晚音肩胛上一披,急切地问,“怎么不说话?吓傻了?” 陆晚音:“……” 陆晚音:“???” 陆晚音:“!!!” 等等,这是怎么个事? 她悄悄把刚才准备挥回去,但又没来得及挥出去的大巴掌,不动声色收了回来,藏在温热的被褥里。 她扬起头来,震惊,迷茫,愕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瞬间布满了苍白的面容上,唯独缺少本该有却没有的喜悦。 眨了眨眼睛,陆晚音疏远地问:“陆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这里可是我的房间,你一个大男人青天白日的,一脚把门踹开了,这合适么? “什么陆二公子?!我是你哥!”陆从文怒气冲冲地道,“我能不来吗?你在外面遇袭,差点死了!爹娘知晓后,派我过来看看你!” 顿了顿,他又转头怒视着裴思吟,冷冷道,“只是我来得不巧了,碍着裴大小姐耍威风了!我倒是要好好问一问裴千金,我妹妹死里逃生,方从昏迷中醒来,你身为小姑子,不说安慰关心她几句倒也罢了,何故闯进她的院子,抬手就打?你莫不是以为我沛国公府是好欺负的?!” 一番话疾言厉色的,俨然就是在替妹妹主持公道。 还真有那么几分当哥哥的样子。 陆晚音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仰头,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脑海中关于前世的记忆,又逐渐浮现在了眼前。 “陆晚音,你要不要脸?身为人妇,居然如此不知廉耻,水性杨花,背着自己的夫君暗地里爬上了别的男人的床!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哭!你还有脸哭!倘若我是你,即刻就扯条白绫,一口气把自己吊死算了,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你还有脸跪在国公府的门口哭!想让全京城的百姓都来看国公府的笑话是不是?” “所有人都听好了,不许放她进来!她就算跪死在雪地里,也是她咎由自取!” 这些话还历历在耳,就算是死去活来一回,陆晚音依旧无法释怀。 陆从文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寒意,鬼使神差地垂眸望了过去,恰好撞上了一双冷漠空洞,又无比黯然神伤的眼眸。 透过这双漂亮得如秋水蒹葭般的眼眸,他似乎望见了难以融化的连绵雪山,连呼吸都快要被冻住了。 而铺成这座雪山的原料,叫作“失望”。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像是沉重厚实的乌云,铺天盖地般积压在陆晚音的头顶,终有一日,这些乌云在陆晚音委屈又痛苦的眼泪中,慢慢凝结成了霜雪,在独属于她的天地中,雪飘一年又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一日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在飘雪,终有一日,雪厚如毯,铺盖成了一望无际的茫茫雪海。 横跨两世的苍凉感,并不需要用眼泪,或者语言来表述。 它是无形的,会透过陆晚音的每一丝神情变幻,每一次眼睫颤动,甚至每一次呼吸,悄悄地溜出来,无声无息的。 当终被人发觉时,才会蓦然发现,陆晚音的心已被寒冬冻住,哪怕是洒尽热血,也再不能融化一星半点了。 “晚音,你……” 陆从文仅仅是发现了“冰山一角”,却足以透过一叶而知秋,竟头一回对这个亲妹妹,产生了一丝愧疚感,语气也不知不觉中,柔和了许多。 可当他想再说点什么时,裴思吟尖锐的叫嚷声,立马响彻了整间房。 “我,我几时打她了?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再说了,是她先出言不逊的,我才气不过…都是她的错!” “裴姑娘还真是能恶人先告状!方才在房门口,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不仅打砸我妹妹的房间,摔坏她心爱的花瓶,言语羞辱于她,甚至要动手打她!真当我是聋子瞎子不成?!” 陆从文怒气难消,在他看来纵然他不喜欢,也从来不肯承认陆晚音这个妹妹,但他们终究血浓于水。 无论如何,陆晚音是国公府的人,裴家大小姐肆意欺辱陆晚音,就是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这让他如何能忍? “裴思恒!看你妹妹做得好事!”陆从文拿眼扫了满地的狼藉,语气越发不善,“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第94章 恶毒小姑子栽赃她幽会野男人 事情闹大了,到底还是惊动了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正跟萧姨母,还有萧瑶儿在一处闲聊,听说梨香院出事了,本懒得管,可一听说事关大小姐,忙不迭让下人说清楚。 那下人急急忙慌说了一遍,裴老夫人也没甚听懂,大致就知道自家女儿又犯蠢了,生怕再生什么是非,赶紧儿起身去看看情况。 一伙人乌泱泱地聚集在梨香院。 陆晚音已经起了身,随意梳理了一番,不至于蓬头垢面见不得人。 此刻正坐在陆从文身边的椅子上,小婵原本还在休养,听闻动静硬撑着起了身,此刻正站在陆晚音身后,面色微白,精神倒是不错。 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灵大眼睛,左瞧瞧,右瞅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你们这又是闹什么?”裴老夫人由萧瑶儿搀扶着,走了进来,满脸不悦地道,“一天到晚的,满府不得安生!我还没咽气,就快要被你们活活气死了!” “娘!” 裴思吟原本躲在她哥身后,被陆从文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此刻一见裴老夫人,立马觉得靠山来了。 赶紧跑了过去,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吟儿莫哭!有为娘在,任何人都欺负不了你!” 裴老夫人握住裴思吟的手,安抚了几句,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裴思吟哭哭啼啼,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她还要恶人先告状,狠狠咬陆晚音一口:“是嫂嫂先出言不逊,我才生的气!本就是吓唬吓唬她,没成想被误会了,娘,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话音未落,陆从文便黑着脸,冷冷道:“裴姑娘颠倒黑白,避重就轻的本事,还真是一绝!莫不是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我可是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自从我妹妹嫁到你们裴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他想一想就觉得生气! 陆晚音纵然再难登大雅之堂,也是好人家的清白姑娘,如何能被这么一大家子人糟践? 再者,他此前一直以为,裴思恒对他家宁儿情深义重,虽说阴差阳错娶错了人,但看在宁儿和国公府的情面上,纵然不能跟陆晚音真正成为夫妻,起码表面上要装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来。 如此两家脸面上都好看! 岂料,这个裴思恒居然早就跟陆晚音有了“夫妻之实”! 如此这般,把他家宁儿置于何地? 难不成还让他家宁儿接手陆晚音睡过的男人? 简直岂有此理! 裴思恒此刻一心都是方才哭着跑走的陆惜宁,哪有心思管眼前的事。 恨不得立马生出翅膀飞出去! “恒儿他小舅子这话说得倒奇了!自打你妹妹嫁到咱裴家来,到底哪点对不住她了?”裴老夫人不悦道,“是缺她吃还是短她喝了?咱们裴家虽不如你们国公府家大业大,但也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难不成还得把你妹妹当樽菩萨供起来不成?” 话到此处,她狠狠剜了一眼端坐着的陆晚音,越发阴阳怪气,“反而是你家妹妹肚子不争气!嫁给我儿都多久了?莫说为我裴家传宗接代了,就连个蛋都没揣上!要不是我儿瞧她可怜,早一纸休书把她赶出裴家了!” “娘!你又提这个作甚?” 裴思恒蹙紧眉头,上前搀扶着母亲落座,还冲着裴思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偏偏裴思吟看不懂眼色,还自认为占了理,瞬间就嚣张起来,冷哼道:“就是!本来我也没说错什么,裴家已经对她足够留情面了,是她自个儿给脸不要!不说旁的,就单说这次遇袭,我就奇了,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在京道儿上,遇见什么刺客?我看八成是陆晚音在外头抛头露面,才惹出的事!” 战火再次烧到了陆晚音的脚边,只见她不慌不忙饮了口茶,稍微润了润嗓子。 这才抬眸望向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沉静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正好大家都在,不妨评一评理。” “说就说!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裴思吟扬起头来,大声道,“我且问你,你好端端的,去四喜堂作甚?还神神秘秘的,只带了一个马车夫,还有贴身丫鬟去!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有人亲眼看见你独自走进一间包房,里面还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变。 陆晚音暗暗勾唇,心道,真是蠢货呢。 当即又往火堆里泼了油,她不解释,反而接着拱火道:“我是你裴家的正房夫人,不是你裴家的奴婢,我想去什么地方,难道还要处处向你报备不成?” “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裴思吟恶狠狠地道,“我早就派人盯着你了!你日常出行的马车,每隔不到三月,就要因为磨损换车轮,必是经常出府所致!谁知道你做什么去了?我看啊,只怕是在外偷了野男人罢,心思都不在我哥身上,又怎么能怀上我哥的孩子?!” 陆晚音微微有些惊讶,她日常去王府侍寝,做得可隐秘了。 说是来去无踪都不为过,身边有暗卫远远保护,若是被谁跟踪,定早早就发现了。 想不到裴思吟居然另辟蹊径,抓到了她的一点“把柄”,顿时让陆晚音有些哭笑不得。 闻听此言倒也不慌不忙,陆晚音嘲弄一笑:“吟妹妹还真是关心嫂嫂我呢,连我的马车换了几次车轮,你都晓得。你有这般玲珑心思,若是用在正途上,不知该有多好,怎么偏偏爱搞这种邪门歪道?” “你少东拉西扯的!”裴思吟不悦道,又转头跟裴老夫人说,“娘!千真万确!女儿绝不会冤枉了她陆晚音!那天在四喜堂,她必定是幽会情人了!” 此话一出,裴思恒的脸色骤变。 生怕摄政王和陆晚音之间的丑事,被自家妹妹抖落出来,立马出言训斥:“住口!没有真凭实据,不许胡说!” “哥!事到如今,你还护着陆晚音作甚?她都给你戴绿帽子了!”裴思吟气得跺脚道,“谁说我没证据?我有人证!即刻派人去四喜堂,拉个小二一问便知!” 裴思恒面色瞬间黑如锅底。 “我看就不必这么麻烦了!”陆从文冷笑一声,主动站了出来,“那日在四喜堂的雅间,与晚音见面的人是我!” “我约见自家妹子,犯了哪门子律法?竟要被你们这些人说三道四!岂有此理!” 第95章 本王来得不巧了呢 “你胡说!如果跟陆晚音见面的人是你,那,那她为什么要鬼鬼祟祟,东躲西藏的?之前我问她的时候,她又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裴思吟怒道,狠狠跺了跺脚,“我看就是你们兄妹俩串通好的!你是她哥哥,自然处处帮她说话!” 陆从文寒声道:“她如何行事鬼祟了?我看真正鬼鬼祟祟,居心不良之人,是裴姑娘自己罢?不过是马车换个车轮,裴姑娘都一清二楚,可见我家妹子在裴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与其处处看人脸色,受尽委屈,还不若今日我就做主了,你们夫妻夫人合离便是!” 此话一出,在场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陆晚音自是欢喜的那方,合离就代表着她能带着嫁妆,全须全尾地回到国公府,也依旧还是国公府名义上的养女。 以后不管再嫁与否,总归不落人口舌,也不招惹旁人说闲话。 但她心里同时清楚得很,裴思恒定不会轻易答应。 果不其然,裴思恒神情一慌,立马上前拱手道:“陆家二哥息怒,这事原不过就是场误会,我家妹子年幼无知,又被母亲娇纵坏了,说话做事不知轻重。我即刻就让她向晚音赔礼道歉!” 说着,他就起身,横眉冷对裴思吟,逼迫道:“思吟,还不赶紧向你嫂嫂道歉?” “凭什么要我道歉?我又没说错什么!”裴思吟死鸭子嘴硬,躲藏在裴老夫人身后,依旧气焰嚣张,“就算这次和陆晚音见面的人是她二哥,那她耗损严重的马车车轮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车轮平白无故的,能自己乱跑?我看定是她心里有鬼!” 陆晚音不冷不热地道:“我竟不知吟妹妹对这方面还有研究呢,莫说只是换车轮勤快些,纵然是换马车,我也换得起。” “你!”裴思吟怒瞪着她。 “无凭无据的,就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陆晚音一点都不让着她,言之凿凿地道,“你说我此前不解释,那我试问一下,你何曾给过我解释的机会?我方从昏迷中醒来,连口茶水都不曾润过嘴皮子,你就气势汹汹带人闯了院子,一进门就阴阳怪气,对我百般指责,还砸我屋里的东西,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冤枉了你?” “我……我!”裴思吟被堵了话头,竟憋红了脸,也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晚音冷眼瞥着她,趁机又道:“你看,让你平日里多读书,你非是不听,事到临头了,竟你啊我啊的,结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呢。” “陆晚音!”气得裴思吟立马要冲上前去,揪着陆晚音的头发打。 陆从文直接拍桌而起,怒斥:“我看你敢动她!” 就是这么一声怒呵,吓得裴思吟面色煞白,跟老鼠见了猫儿一样,又一溜烟缩回了裴老夫人身后。 裴老夫人心疼女儿,哪怕晓得女儿又在犯蠢,但还是出面指责起了陆晚音的不是,阴阳怪气道:“好了!不就是一点误会?何至于闹这么难看?说什么合离不合离的!陆家公子,你要晓得,你妹妹当年是因何才嫁到我裴家来的,这成亲以来,一直没能为我儿延续裴家的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你妹子肚子不争气,怪得了谁?” 话到此处,裴老夫人还狠狠剜了一眼陆晚音,言语越发刻薄,“想合离?那是门都没有!只能是我儿休妻!” “婆母此话说得好不公道!明明是裴思吟无事生非,闯进我的院子里乱砸一通,怎么还把错处都推到了我身上?” 陆晚音面色霜寒,也不怕正面把脸撕破了,直言不讳地道,“婆母想延续香火,身为儿媳妇也尽心尽责了,这些年坐胎药没少喝,大夫也没少看,可不曾有一个大夫说是儿媳妇儿的问题!” “至于当年为何会嫁到你裴家来,裴思恒一清二楚!”事到如今,陆晚音也是豁出去了,撕破脸就撕破脸,她才不怕! 当即不管裴思恒的呵斥,以及陆从文的阻拦,高声道,“当初,我为救落难的陆惜宁,才被人蓄意推入水中,并非是我处心积虑谋划!裴思恒虽奋不顾身救我不假,但他不过就是把我错认成了陆惜宁!” “陆晚音!你住口!”裴思恒羞愤难当,厉声呵斥。 “我为何要住口?难道这不是事实么?”陆晚音唇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毫不留情地嘲弄着裴思恒,“当年之事,本就是阴阳差错,误打误撞!我承你救命之恩,嫁给你后,日夜为你操持家务,管理中馈,孝顺母亲,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明里暗里不知贴了多少嫁妆出去。自认为问心无愧,也不欠你什么了!” 裴老夫人听得此话,瞬间神色一变。 用儿媳妇儿嫁妆这事,竟被陆晚音直接抖落出来了,若是传扬出去,不知要被如何非议! 当即立马矢口否认:“一派胡言!我裴家何曾用过你的嫁妆?你少含血喷人!” “婆母此话是不想承认了?”陆晚音拿眼冷睨着她,嗤笑一声说,“婆母日常吃的血燕,喝的药膳,逢年过节置办的衣服头面,走亲访友送的礼,甚至是府里每月发给下人们的月钱,方方面面,我哪一样没贴补?这一笔一笔的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一钱一厘都不差!再加上你此前从我手里拿走的铺子和庄稼地,如今算起来,少说也得有上百万两雪花银了!” 这一笔一笔的账,陆晚音早就想连本带利拿回来了! 此话一出,裴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急火攻心之下,捂着胸口唉声叹气,恸道:“好好好!就你精明,就你会算账!哎呦,哎呦,你要活活气死我这个老婆子了!” 说着就装腔作势地嚎了起来,一声声逼着裴思恒休妻。 “娘!娘,你没事吧?”裴思吟搀扶着裴老夫人,怒气冲冲地指责道,“陆晚音!看你干得好事!把母亲气成了这样!母亲身子本就不好,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你就是拿命赔都不够!” “恒哥媳妇儿啊,姨母我啊,在这都听了半天了,这本是你们裴家的家事,按理儿我是个远房亲戚,本不该插手,可见裴家姐姐都气成这样了,我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萧姨母开始和稀泥了,“你心里纵然再委屈,再有怨言,到底也是个小辈。怎么好跟婆婆这么说话?看把人气成什么样了!那金银本就是身外之物,你看得这般重,真真是钻进了钱眼里!” 陆晚音笑了,本来没萧姨母什么事的,结果这老贼婆非要多嘴多舌,那她可就有话讲了。 “这话有旁人说的份,能有你说的份?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你不过就是萧县令的妾室,待正房夫人离世了,才抬举你当了续弦。那正房命苦,不曾留下一儿半女,但却是个和善人,待府中妾室,庶出子女都不错。可你倒好,不仅没学得她半点菩萨心肠,反而苛待庶出子女,还将庶出的长姑娘,设计嫁给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知府大人!” “你胡说!简直一派胡言!”萧姨母怒斥,“我几时苛待过庶女?我看你就是得了失心疯,逮谁咬谁!” “有没有苛待庶女,你心里最是清楚。更何况,我头几年和萧昭儿书信来往频繁,现如今她写给我的信,还一封不少的被我藏了起来呢,那上面白纸黑字写下的可都是你的罪行!” 陆晚音猛拔高了几个音,“你说旁人爱财,你自己又何尝不是?那萧昭儿一尸两命,你哭哭啼啼跑到知府府上大闹一场,百两黄金一到手,立马喜笑颜开!真真是视财如命,蛇蝎心肠!” “你,你胡说!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养的东西!”萧姨母气急败坏,伸手指着陆晚音怒斥,却又不敢往前冲。 陆从文凶神恶煞地往那一站,把陆晚音挡在了身后,甭管他是否真心袒护陆晚音,光是这个气势,就没人敢放肆。 见萧姨母手指都快戳人脸上了,陆从文怒道:“什么萧姨母?你算哪门子姨母!不知打哪儿拔出的老葱,也敢当着我的面,辱骂我妹妹?” 旁人只当陆晚音是国公府的养女,却不知她是真正的千金,这一句谩骂,算是摸到了老虎屁股。 陆从文当即吩咐身后的随从,寒声道:“来人!去给我掌那老骨头的嘴!” 啪啪两声。 随从毫不含糊,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狠狠打了萧姨母两耳光。 萧姨母狼狈地扑倒在地,口鼻齐齐喷血,疼得呜哇乱叫,萧瑶儿急得扑过去阻拦,却根本拦不住,跟她娘抱成了一团,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陆晚音心里暗觉痛快,第一次瞧陆从文这么顺眼。 但并不会因此就原谅他分毫。 “陆晚音,你到底闹够了没有?是不是要把裴家掀个天翻地覆,你才肯甘心?” 裴思恒彻底坐不住了,这一家子老小,哭的哭,嚎的嚎,连远房的姨母都被当众责打了,毫不疑问就是狠狠打他的脸面! 瞬间面色黑如锅底,迅速上前,刚要去拉陆晚音的手臂,门外就突然传来一道男音:“好热闹啊,看来本王来得不巧了。” 第96章 王爷为她出头 “下官拜见王爷!”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大屋子人齐刷刷跪下,以头叩地。 陆晚音也跟着起身叩首,心里暗暗打起了嘀咕,王爷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都起身罢。” 摄政王语气平淡,大步流星跨进了房门,早有懂事的下人去抬了椅子来,请王爷上座。 丫鬟们得了大人的眼色,忙不迭下去泡茶了。 原本杂乱吵闹的房间,瞬间鸦雀无声。 摄政王掀袍落座,垂眸望着人群中的陆晚音,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身形纤瘦,衣衫单薄,竟连发髻都没有梳,脸上也不曾施妆。 少了几分素日的明艳动人,反倒平添了几分温婉柔和。 摄政王头一回觉得,浓妆淡抹总相宜,能在一个女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风轻云淡扫了几眼,摄政王就故作漫不经心地挪开了目光。 见众人低眉顺眼,如临大敌的模样,勾唇冷冷一笑:“继续啊,接着吵,接着闹,本王倒是想听听看,裴侍郎府中有什么稀奇事。” “王爷!”裴思恒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让王爷见笑了,不过是妇道人家的几句口角罢了。这里实在脏乱,恐惊了王爷尊驾,请移步正厅。” 摄政王单手支着额头,一身玄色蟒袍,发冠金光灿灿,璀璨夺目,身形高大又威武,哪怕此刻坐着,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威风凛凛之感。 闻言,摄政王嗤笑道:“不必了,本王倒是觉得这里好极了。” 他还是第一次踏进陆晚音的院子,与他想象中倒是有诸多不同,本以为像陆晚音这般木讷呆板又无趣的女子,院子里一定布置的中规中矩,岂料方才进来时,倒是有种眼前一亮之感。 假山流水并不稀奇,重要的是排布得别具一格。 院子里还有一片花圃,花香怡人,姹紫嫣红。 院子虽不大,倒也干净明亮。 和陆晚音这个人一样,看起来干干净净,纯澈清透。 “王爷!”萧姨母见来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立马连滚带爬,哭着扑了过去,跪地叩首道,“王爷,请为命妇做主啊!” “哦?”摄政王扬了扬眉,脸上流露出一丝玩味,“你有何冤屈,说来听听?” “命妇乃蓟州县令,萧宝山的夫人,来京城本是探亲的,也是裴家老夫人的妹子。今日头一回见着国公府的二公子,也不知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他竟纵奴仆行凶,上来就打了命妇耳刮子!”萧姨母边说边哭,“求王爷为命妇做主啊!” “求王爷开恩,为我母亲做主!” 萧瑶儿见男人居然是传说中的摄政王,又这般年轻俊美,远比自家表哥强多了,心思瞬间就活络起来,立马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陆从文见状,拱手道:“王爷,休听这老婆子胡说!明明是她言语冒犯我妹妹在先,我一时气不过才……还望王爷明察秋毫!” 竟有此事? 陆晚音被言语冒犯了? 摄政王眼底瞬间就露出了一丝不悦,下意识瞥了陆晚音一眼。 却见陆晚音姿态端庄,站在人群中如明珠一般耀眼,却又平静得如一眼湖泊。 “王爷,纵然我母亲一时失言,说错了话,冒犯了表嫂,可我母亲毕竟是朝廷命官的家眷,来京中探亲做客,居然被国公府的二公子如此打骂羞辱,实在是欺人太甚!,”萧瑶儿恃美行凶,真真是我见犹怜的。 只怕天底下任何男人瞧见了,都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偏偏摄政王不为所动,甚至连眼尾余光都不曾瞥过去一眼,浑然不把这位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的裴府表姑娘当回事。 闻听此言,甚至觉得此女实在聒噪,影响他欣赏窥探陆晚音的美貌了。 当即就阴沉沉地剜了萧瑶儿一眼。 唬得萧瑶儿立马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弱了几分。 片刻后,摄政王才又开口道:“本王今日为了两件事而来。一则,昨夜裴夫人在宫门附近遇袭,刺客已经就地诛杀,至于是否有人指使……” 陆晚音下意识屏息凝气,暗暗攥紧了拳头。 忍不住抬眼望向了摄政王。 “此事说起来,还与当年裴夫人落水有关。日前在国公府,裴夫人跪求本王追查当年一事,本王已经调查清楚,也知那几名贵女的身份。此次裴夫人遇刺,恰是那几名贵女慌了神,意图买通刺客,来封住裴夫人的嘴。本王已经上奏了皇帝,要求严惩那几名贵女,祸及其夫家,不日后就昭告天下,还裴夫人一个清白,不知裴夫人可还满意?” 那自然是万分高兴! 若能由皇上下旨昭告,远比陆晚音磨破嘴皮子说一千遍,一万遍有用! 当即难掩喜色,忙上前行礼道:“妾身多谢王爷!” 只不过心底隐隐有些疑云,最要紧的是罪魁祸首静和公主还逍遥法外! 摄政王唇角不由向上弯起,自己不过小恩小惠,居然就能让陆晚音如此开心了。 若是他再公开惩处了静和,只怕陆晚音能高兴到飞扑到他怀里吧? 只不过,静和公主到底是皇室中人,摄政王不得不顾虑着几分太后的颜面。 不过他已把静和公主关进了公主宅,若再敢惹是生非,必会数罪并罚,以儆效尤! “至于第二件事,说起来倒是与你二人有关。”摄政王话锋一转,垂眸审视着萧姨母和萧瑶儿,唇角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本王近来派人明察暗访,收罗到了不少朝中官员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罪证,其中就有蓟州当地的官员名单,也包括那什么区区县令呢。” 此话一出,母女二人瞬间神情大变,萧瑶儿更是满目惊恐。 倘若她爹被定罪了,那她可就是罪臣之女了! 本来表哥就看不上她,一旦沦为了罪臣之女,搞不好还要被发落至教坊司! 第97章 这个女人是害怕了? 想到此处,萧瑶儿腿都软了,噗通一声就跌坐在地。 一张巴掌大的俏脸雪白雪白的,蠕动的嘴唇上也毫无血色,完全没了方才向摄政王暗戳戳抛媚的劲儿,此刻像是被人活生生抽去了魂儿。 萧姨母在恍惚了片刻后,才“嗷”的一声,发出了崩溃又尖锐的哭叫声:“不可能!我家老爷清正廉明,两袖清风,在蓟州当地可是出了名的好官啊!他,他寻常连衣服破了,都不舍得换身新的,补丁一打再打能凑合个三五年,都不肯换下来,怎么可能贪污受贿,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 摄政王浓眉紧蹙,素日就不喜妇道人家或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的狡辩,或言辞粗鄙,大吼大叫。 偏萧家母女两个都占了,方才还那般指责陆晚音,岂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不动声色,侧眸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寻常寸步不移地跟在王爷身边,一个个都跟人精儿似的,哪里会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当即就疾言厉色怒斥:“大胆!王爷面前,岂容你无的放矢,大喊大叫?” 说着,就走上前去,扬手用尽全力打向了萧姨母! 陆从文身边的随从,不过就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书童,看起来清清瘦瘦,弱不禁风的。 跟王爷身边的侍卫站在一起,腰都没人家的胳膊粗。更莫说是手劲儿了,寻常拿惯了刀剑斧枪,跟在王爷身边征战沙场的侍卫,不过一耳光抡过去,就生生打落了萧姨母两颗门牙! 她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来来,就吐了一大口血,白眼一翻,人就晕死过去。 飞出来的牙齿混着血。溅到了萧瑶儿的脸上,吓得她瞬间跟见了鬼一样,下意识要厉声尖叫,可旋即在看见侍卫凶神恶煞怒视着自己后,到嘴的惨叫声,硬生生被她自己用手紧紧捂了回去。 萧瑶儿不敢发出尖叫,也不敢扯着嗓子叫几声娘,甚至连哭都不敢,跪坐在地,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满屋子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裴思吟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此刻早已吓白了脸。 跟老鼠一样,神情惊恐,畏畏缩缩地躲藏在她哥身后,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王爷会瞥见她,顺手把她也一道儿发落了。 屋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神情各异。 陆晚音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嘴鲜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萧姨母,心里隐隐生出一丝痛快又厌恨的情绪来。 这种恶婆子留着也是个祸害,但倘若就让她这么轻松地死了,反而便宜她了。 萧昭儿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萧姨母能自食其果,恶有恶报! 不由微微抿着薄唇,秀眉也蹙了起来。 陆晚音嫌脏,生怕鲜血会溅自己身上,再脏了这一身的绫罗绸缎,当即还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数被摄政王收入眼底。 怎么,是害怕了? 这般胆儿小的么?不过就是打人一巴掌,轻轻打落了两颗牙齿罢了,不痛不痒的,流了那么一点点血,还不够浇花的,有什么好怕的? 寻常在军营里,摄政王一旦发怒,那必然血流满地。 断胳膊断腿的都是轻的,活剥人皮,抽掉骨头,再湿哒哒,血淋淋地吊在军营门口的高楼上,也是常有的事。 为的不过就是杀鸡儆猴。 若是遇见战时,被抓住的逃兵下场更惨,砍头就跟割韭菜一样,手起刀落,人头血淋淋的满地滚,就跟大红灯笼似的,远远一看挺喜庆的。 这还只是对待“自己人”,倘若抓住的是敌方将领,有用的,得了摄政王赏识的,那自然是软硬兼施之后,收之麾下。 可若是没什么用,也不得王爷赏识,且“罪孽深重”的,那下场不能用惨来形容了。 什么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是过时的招数,看着肉沫横飞,惨不忍睹,实则不过都是过家家,算不得什么。 摄政王比较喜欢创新,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都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又瘆人的小把戏。 他会命人先在地上挖个洞,把活人埋进去后,先剃头,剃好后用锋利的钝器,在头顶凿出个酒盏大的窟窿,再往里种上一株芍药。 有了人血作为养分,这样开出的芍药艳丽无比,香气扑鼻。 整个过程中,还不会让受刑人死掉。 等花根慢慢扎进头颅里,再从眼睛,鼻子,耳朵里钻出来,最终头颅里的养分被完全吸干,人也会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死去。 约莫要耗时一到三个月,基本上很少有人能挺过三个月。 摄政王还别出心裁,给这种刑罚起了个很贴切的名字,叫作“人颅花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刑罚,各种各样,五花八门,无一不令人闻风丧胆。 摄政王不动声色欣赏着陆晚音害怕的可怜样,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爽快,可在看见她面色有一些苍白后,眉宇还是不由沉了下来,不悦地扫了一旁的侍卫。 侍卫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忙示意其他侍卫,将萧姨母先行拖下去了。 拖,真的是拖,仿佛手里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条没人管没人问的流浪狗。 萧瑶儿不敢怒也不敢言,扑过去意图阻拦时,还被侍卫无情地推开了,她哭着,把求助的目光落在裴老夫人,还有表哥的身上。 却发现这些人就跟没看见一样,各个紧绷着脸,裴老夫人甚至还把眼睛闭上了,一面盘着手里的佛珠,一边低声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表嫂!”萧瑶儿心里暗恨,最终还是挑了个“心肠软”的,扑过去就砰砰磕头,哭得梨花带雨,“表嫂,先前都是我和母亲的不是,不该冒犯表嫂的!可,可我母亲毕竟是表嫂的长辈,年纪又这么大了,可是经不住折腾的,求表嫂行行好,向王爷求求情!” 陆晚音心里暗暗冷笑,垂眸瞥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小表妹,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倘若不是摄政王赶到的及时,就以萧家母女的性子,只怕不仅不会从中劝阻,反而会火上浇油! 那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求饶的人,可就是自己了。 一想起一尸两命的萧昭儿,陆晚音眼底就涌出了寒意来,闻言便淡淡道:“表妹,非是表嫂不肯帮你,表嫂只是个妇道人家,王爷面前,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衣袖。 倘若不是眼下大家都看着呢,她恨不得立马把这截衣袖绞下来! 第98章 敢瞪她,眼珠子不想要了? “你……!”萧瑶儿彻底说不出话来,满眼怨毒地狠狠瞪了陆晚音一眼,然后就忙追她母亲去了。 等人拖下去后,地面上残留着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摄政王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晚音的脸看,低低一笑:“抱歉了,裴夫人,本王的人下手没个轻重,方才吓到裴夫人了。” 目光往地上瞥了眼,见地毯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想着陆晚音不管是在国公府,还是在裴府,日子都过得如履薄冰的,只怕手头上也紧。 这地毯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到底是铺在了陆晚音的房间里。 略一思忖,摄政王便偏头吩咐了侍卫一声,等侍卫退下了,才又道:“弄脏了裴夫人房里的地毯,本王深感歉意,正好不久前,邻国皇室送了本王十条异域风情十足的波斯地毯,便算作是本王赔偿你的。” 此话一出,满屋子人神情大变。 要知道摄政王冷血残忍,杀伐果决的名头,那可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 何时也没见摄政王这般通情达理,还要赔什么地毯! 哪个敢让他赔?就算被打断了双腿,都得爬着向摄政王道一句“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再说了,邻国皇室的赠礼,不论价值几何,总该意义非凡,既能入得了摄政王的眼,想必不是什么等闲之物。只怕皇宫里也不一定有。 却这般轻描淡写地送给了陆晚音,说是从天上掉了金子都毫不为过! 陆从文惊讶极了,下意识望了陆晚音一眼,就见她也有点惊讶似的,还愣愣地仰头直视摄政王,当即心里一紧,暗暗猛提口气,生怕陆晚音失礼,再得罪了王爷,赶紧压低声儿提醒:“晚音!还不拜谢王爷?” 陆晚音这才缓过神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裴老夫人就笑得一脸谄媚,奉承道:“王爷实在是太客气了,王爷身份尊贵,能纡尊降贵来咱们府上做客,就是咱们裴家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多谢王爷的赏赐,这儿脏乱,还请王爷挪步正厅,老身这就吩咐下去,让厨房做些拿手好菜招待王爷!” 喜笑颜开的,似浑然忘了不久前,萧姨母的惨状。 甚至还厚着脸皮,壮着胆子,邀请王爷留下来用顿晚饭。 裴思恒眉宇间的青筋都在跳动,见自家母亲如此不知体统,忙上前道:“母亲,王爷公务繁忙,岂能在此耽搁?” 然后又拱手拜道:“今日下官府中生了是非,未曾远迎,有失礼数,招待不周望王爷见谅!” 摄政王暗暗勾唇,漫不经心地道:“今日难得来裴侍郎的家中,正巧本王也有些事要同裴侍郎和陆二公子商议,那就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老身这就吩咐下人们去准备!”裴老夫人立马欢天喜地的,还当是自家儿子深受摄政王的器重,一面吩咐下人,一面暗暗冲陆晚音使了个眼色,不悦道,“你还傻站这儿作甚?还不赶紧下去换身得体的衣服!” 陆晚音没吭声,沉静又冷漠的目光,扫向了躲躲藏藏的裴思吟。 萧姨母处置了,可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呢。 裴思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见陆晚音死死盯着自己,瞬间有种被捕兽笼狠狠夹住的错觉,当即就色厉内茬的,狠狠瞪了陆晚音一眼。 这一幕又恰好被摄政王看个清清楚楚。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居然敢瞪陆晚音? 眼珠子不想要了? 摄政王脸色骤然染上了一丝怒容,不悦道:“本王此前听闻,裴侍郎家风严谨,家中注重规矩,虽早些年家道中落了,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今日一见,倒是让本王有些吃惊呢。” 他没有直接点明,一则,身份有别,不屑于参和后院女人之间的争锋。 二则,他也不愿让旁人发现,他对陆晚音有些许的不同。 裴思恒哪里还听不明白? 当即就吩咐下去,罚裴思吟跪祠堂,裴思吟哪里肯? 祠堂那么可怕,跪一夜膝盖都青了,她早就吃够了苦头,当即就要开口求饶。 裴思恒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还冷冷道:“你口出无状,冒犯你嫂嫂,惹出这些事端来,念你尚且年幼,只罚你跪一晚祠堂,再禁足三个月,若是再犯,定不会再轻饶!” 语罢,就示意下人赶紧把人带走。 恰好,王府的侍卫把东西送来了。 陆惜宁跑出去半天了,迟迟没等到裴思恒追过来,在外头生了好久的闷气,躲在假山后面,使劲蹂躏着一方手帕,还对着一株兰草,又踩又碾的。 听见外头动静大,一时好奇,就随着侍卫们回到了陆晚音的院子里。 躲在房门口,就见那些侍卫扛着足有半人高的樟木箱子,径直踏进了房门。 箱子打开一看,明晃晃金灿灿的珠宝瞬间亮瞎了在场众人的眼睛! 原来这波斯地毯上,竟还堆满了名贵夺目的珠宝! 裴老夫人本来还有点心疼女儿,此刻瞬间被箱子里的东西,亮瞎了双眼。脸上立马流露出了贪婪,忙不迭地向王爷道谢。 俨然一副要把所有好东西,尽数收入囊中的架势。 甚至还光明正大地吩咐下人,要把整个箱子都抬进库房里。 生怕稍微慢一慢,东西就不见了一样! 陆惜宁不敢置信地望着箱子里的东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饶是她乃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竟也没见过成色那么好玉石,那夜明珠颗颗圆润,一颗堪比鸽子蛋大,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宝贝? 第99章 让让她吧,她都半截入土了 眼见着裴老夫人身边的人,要连箱子带宝贝,全部抬走,陆晚音心里暗骂,这老不要脸的贼婆子,又想贪她的东西了,可真是老奸巨猾! 摄政王冰冷刺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裴老夫人很喜欢这樟木箱子?” 裴老夫人喜笑颜开:“喜欢,当然喜欢!王爷所赐那可就是咱裴家上下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老身多谢王爷厚爱,多谢多谢!” 还忙不迭吩咐下人们动作轻点,手脚麻利点,万万别磕着碰着了。一张常年保养,只有些许皱纹的面庞,此刻皱巴成了一团,像是一朵雏菊一样,高兴地都快合不拢嘴了。 陆晚音见不得裴老夫人这般粗俗又轻狂的模样,当即暗暗冷笑一声,纵然自己不稀罕摄政王的“小恩小惠”,但赏她的东西,就是她的,她就算不喜欢,不想要,当个破烂玩意儿随手一丢,或者是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都无所谓,就是不能平白无故便宜了老贼婆! 方才想说的话被打断了。 陆晚音暗暗掐紧掌心,看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正抬着樟木箱子往外挪,眼瞅着这么多的宝贝就要掉到裴老夫人的口袋里了,深呼口气,她刚上前一步,才准备欠身一礼,摄政王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似乎眼里压根就没她这个人儿。 “这樟木箱子,也是邻国皇室所赠,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乍一看倒是挺精妙的,听说制作此箱的木材,乃是樟木,却又非普通的樟木,而是在树只有小儿高时,种在风水极好的宝地,用琼浆玉液灌溉长成。一年要种死八万棵,才能得这一棵。” 是不是宝贝暂且不提,他说的琼浆玉液,实则指的是人头和鲜血。 凶煞到了极致,也就成了镇煞之宝。 但也要看是谁拿到的了。 话到此处,摄政王故意顿了一下,目光玩味地瞥了眼陆晚音,就看见这个女人红唇紧抿,长飞如鬓的细眉微蹙,眉梢眼角间都渗着一股子森然的寒意。 这股寒意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征战沙场,对杀意极为敏感。 在场任何人的神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眸。 他姿态闲散,坐在高位上,高高在上,尊贵无比。 与身俱来的压迫感,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精神,全程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生怕会得罪了面前这位煞神。 摄政王眼底的玩味更深了,就是故意要吊一吊陆晚音的胃口。 看着这个屡次同自己有过床笫之欢,无数个夜晚恩爱缠绵的美人,此刻敢怒却不敢言的小模样,只觉得分外有趣儿。 裴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望着那口樟木箱子,眼神赤裸裸的,满是贪婪之色。 要是一头贪得无厌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连箱子带宝物,直接吞进肚子里。 就在那口樟木箱子在陆晚音的眼皮子底下,即将被抬走时,摄政王终于“大发慈悲”,也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慢。” 声音轻轻的,还略有些慵懒低沉的沙哑。 但那几个抬箱子的小厮,跟被下达了圣旨一样,立马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垂着头,静静等待王爷的吩咐。 “你们急什么?本王还没说完。” 摄政王嗤的笑了一声,极其轻蔑,也极其嘲弄。 也就是这么一笑,顿时让裴思恒面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只觉得一股难以忍受的怒火,从胸口迸发出来。 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俊脸瞬间胀得通红,宽袖下紧紧攥着的拳头,都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此前本王还觉得,这箱子太像棺材了,不吉利,还打算让下人扛下去劈了当柴烧,想不到裴老夫人居然喜欢。” 话到此处,摄政王勾唇冷笑,“来人,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取出来,交给裴夫人院里的下人,至于那空箱子,就送给老夫人罢。” “老夫人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想来这东西对你而言更有用。” 此话一出,原本还笑得合不拢嘴,一张老脸皱成菊花的裴老夫人,瞬间笑容僵住了。 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王府的侍卫走上前去,举止强硬地将那几个小厮推开,然后将樟木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取了出来,连颗黄豆大小的珍珠都没留,末了,才把空荡荡的樟木箱子,往裴老夫人面前一推。 “这是王爷赏你的,还不赶紧跪下谢恩?” 凶神恶煞! 吓得裴老夫人差点跌跪在地! 裴老夫人面色白了红,红了又白,最后铁青一片,像是抹了锅底灰一样。 一瞬间好似苍老了二十岁,连胳膊腿都跟腐烂的木头一样,在原地摇摇晃晃,强撑着行了一礼。 摄政王不去看裴老夫人了,这种老泼皮,看多了晚上是要做噩梦的。 他再度把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了陆晚音身上。 预料之中,他本该看见陆晚音转忧为喜的漂亮脸蛋。 也该看见陆晚音甜甜的笑容,姿态婀娜地向他行礼道谢。 可是没有。 通通都没有。 陆晚音既没有转忧为喜,也没有冲他甜甜的一笑,仿佛把他当成了空气一样。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摄政王瞬间怒从心头起,脸色也沉了几分。 陆从文发觉了摄政王的不悦,赶紧又从旁低声道:“晚音,还不赶紧谢王爷?” 陆晚音这才如梦初醒般,姿态端庄也客气生疏地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到听不出喜怒来:“多谢王爷赏赐。” 摄政王顿时就更不高兴了。 反应如此平淡,是因为不喜欢他赏的东西? 换作其他人,不是该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地立马跪下谢赏? 怎么陆晚音这般冷淡的? 到底是因为不喜欢他赏的东西,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人?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摄政王就没缘由地觉得一阵烦躁。 他只是把陆晚音当个玩意儿罢了,就跟猫儿狗儿是一样的。 兴趣来了,就赏点吃的喝的,摸摸头,顺顺毛,不过是图个有趣儿罢了。若是没了兴致,自然没个好脸色,若是那狗儿猫儿还不识趣儿,上杆子凑过来,没准儿还得挨一脚。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近来居然格外注意陆晚音的情绪。 也在不知不觉中,被陆晚音的情绪所左右。 这不是一件好事。 摄政王按捺住火气,忽然起身,一甩衣袖往屋外踏去,且行且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裴夫人喜欢便好。” 一句“裴夫人”,喊得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似乎每一个字音,都在齿间分割成了上百个音节,一点一丝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晚音没由来地猛然打了个寒颤。 突然觉得即将入夏的天气,冷嗖嗖的,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浑身都不自在了。 第100章 这个女人以前可怜,现在可恶 因为摄政王突然起的雅兴,要留在裴府用饭。 可把裴府上下忙得热火朝天的,厨娘们更是打起万分精神,撸起衣袖,系上围裙,打算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生怕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摄政王,会因为菜品不佳而动怒。 到时候他们的脑袋只怕会跟皮球一样满地乱滚。 同其他人的忙碌紧张,甚至如临大敌相比,陆晚音反而是淡定许多。 小婵已经没事了,甚至还很有精神地带着婆子丫鬟们,清点摄政王赏的宝物。 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清点好了,小婵已经命人抬去了库房,还刻意多落了一把铜锁。 而钥匙就只有一把,小婵交给了陆晚音亲自保管。 “夫人,夫人,那波斯地毯可真漂亮啊,上面的花纹很古怪,配色浓艳极了,奴婢刚刚还摸了一下,感觉滑滑的,很柔软,也不知用的是什么线,在夜色下还有点发光呢。” 小婵非常兴奋,跟小麻雀一样,喋喋不休地向陆晚音汇报工作,还很夸张地说,“夜明珠也好大颗啊,奴婢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夜明珠!一颗就足有鸡蛋那么大!” 陆晚音本来还有些心事,闻听此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哪有你说得这般夸张?至多不过鸽子蛋大小。” 顿了顿,她拉住了小婵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你个傻丫头,真要是这么喜欢,回头那些夜明珠都是你的。” “啊?可是,可是那很多啊!”小婵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就要一颗,就一颗,谢谢夫人的赏!” “都是你的,你镶在发簪上也好,缝在衣服领口上也好,就算是当个琉璃球弹着玩也都随你。” 陆晚音感念小婵那天晚上的不离不弃,有了好东西,自然头一个想和小婵分享。 原本今晚她不打算露面了,想着让小婵去前面传个口信,就说自己身子不适不宜出来见客。 摄政王白日时,那眼神,就跟蟒蛇一样,感觉能活吃人。 陆晚音方从刺客行刺中苏醒过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自然想多休息一会儿。 再者,她现在只要一看见摄政王,脑海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天晚上,摄政王一身玄衣,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弓箭,一箭将刺客射了个透心凉。 冲天的火光映照下,摄政王俊美至极的面庞半明半昧的,半张肆意张扬,半张暗沉阴森,有一种很强烈的非人感,又阴又湿,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靠近。 可小婵很快就去而复返,摇摇头道:“夫人,大人说了,今晚一定要夫人出来,还说,还说……”她咬了咬牙,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还说让夫人务必陪好摄政王,否则,否则就要把奴婢发卖了去!” 陆晚音正坐在梳妆台前,闻听此言,啪的一声,怒道:“他发卖你?他有什么资格发卖你?你是我的人,可不是裴家的奴婢!他想发卖你,也得有那个资格才行!” 即便知晓,这只是裴思恒的威胁。 而裴思恒根本不敢拿她身边亲近的人怎样,但陆晚音还是动了怒,既然你裴思恒不知廉耻,意图当着大舅子的面,公然向摄政王“献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待陆晚音梳妆打扮好,出现在会客厅时,摄政王早已等候多时了。 裴思恒为了讨好巴结他,就紧赶慢赶着吩咐下去,从京中有名的红袖坊,请了十几名歌舞姬,此刻正穿着艳丽的薄纱,在台下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可摄政王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上面,他只是想知道,陆晚音近来怎么不来王府侍寝了? 怎么突然待他这样冷淡? 从前人前人后,明里暗里的,还暗戳戳地对他抛媚眼,或是暗送秋波的,现在怎么连眼尾余光都不曾扫过来? 那天在四喜堂,原来是见她二哥哥。 摄政王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他不计较陆晚音那么晚了,出来私会外男——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兄妹,那陆从文自然就是外男。 他也不再恼火陆晚音那天晚上的“不告而别”,至于那条束带,此刻就藏在摄政王的衣袖里。 很多次,他都想试戴一下,可是又觉得,他这么做太娇纵陆晚音了。 没得让这个女人恃宠而骄,他生平厌恶娇纵任性的女子! 烦闷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辛辣的酒水入喉,对摄政王来说,不过就是牛饮白水,算不得什么。 全程阴沉着脸,裴思恒,陆从文小心翼翼的陪侍着,连大气都不敢喘,气氛低沉得吓人。 在摄政王今晚第一百二十次,不动声色往门口瞥时,陆晚音总算姗姗来迟了。 换了身粉蓝色的裙子,梳着简单又雅致的发髻,发间珠翠不算多,但既不显得过分奢华,也不显得寒酸,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不过让摄政王不高兴的是,陆晚音这漂亮的发髻,居然是妇人髻,这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陆晚音早就嫁给别人了,如今是别的男人正儿八经的正房夫人。 他其实更喜欢陆晚音未出阁时的样子。 穿着身梨花白的小裙子,发髻不知叫个什么名,看起来像,像什么呢? 就像是兔子耷拉下来的大长耳朵! 对,就是这样。 那时候的陆晚音怯生生的,还娇娇弱弱,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可摄政王还是在三年前的宫宴上,注意到了她。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她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藏在角落里,悄悄偷了点吃的,小心翼翼地啃,一边啃还一边警惕地注意四周,似乎生怕会被人训斥一般。 那时的陆晚音,有点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意思,而现在的…… 摄政王收敛着笑容,刻意地冷冷瞥她,嗤的冷笑。 现在的陆晚音,毫无疑问,是可恶的,可恨的,让人恨不得活活掐死算了的! 第101章 摄政王觉得暗爽 陆晚音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像是有电流穿梭过一样,麻麻酥酥的,舌头含在涂抹了嫣红口脂的唇瓣里,竟一片冰凉。 感觉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了一样。 她不敢对望过去,甚至不敢表现出任何一丝异样来,生怕在人前显露出了端倪。 在小婵的搀扶之下,陆晚音悄无声息地踏进了房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寻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近乎有些蹑手蹑脚地落了座。 整个过程,她都能清晰感受到,不下于三双眼睛,正明里暗里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或审视,或轻蔑,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嫉妒。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来自于主位。 而主位上坐着的人,自然就是摄政王了。 “夫人,您,您在抖,是不是冷?”小婵小声询问,说话时牙齿咯咯打起了轻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抖,只觉得头顶冷嗖嗖的,整个席宴似设在了冰窟窿里,冻得人牙花子都疼。 陆晚音佯装镇定地摇摇头,落座之后,她就忙给自己倒了杯果酒,快速灌进嘴里。 辛辣刺激的酒水,从唇齿间慢慢流进了喉咙里,又从喉管一路蔓延至了胃,如同一把火,从里到外生出了一股灼热来。 她借酒壮壮胆。 再抬起头时,陆晚音已经恢复了几分镇定。 恰好那歌舞结束了,台上很快又换了一批新的。 就在换人的空挡,陆晚音不小心对视上了摄政王阴冷幽深的目光,一瞬间,她就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她清楚地看见,摄政王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那笑容很诡异,也很晦涩难懂,目光更是赤裸裸的,带点审视的意味,似乎在说,裴夫人,你今晚的衣裙真好看。 也似乎在说,裴夫人,你打扮得这般漂亮,是在取悦本王么? 陆晚音忙不迭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她的逃避,她的目光躲闪,以及下意识地抿紧红唇,这一连串动作落在摄政王眼中,就好似掉进自己的陷阱里的兔子,在惊恐地瑟瑟发抖。 摄政王没由来的,心底涌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爽。 像是突然抓到了很有意思的猎物。 裴思恒小心翼翼从旁陪侍,自然注意到了二人的动静。 顿时心头腾的一下,冒出怒火来。 当他是个死人? 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送秋波? 他就好似民间情.色话本里,常写的那样,无能的丈夫,胆小且怂,年轻貌美的妻子不够安分,红杏出墙,当着丈夫的面同情郎恩恩爱爱! 气得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就猛然灌了一口。 喝进嘴里的明明是酒,可他却喝出了比胆汁还苦的味道。 浑然忘了,明明是他自己“命令”陆晚音务必出来陪客的。 酒过三巡,歌舞都看腻味了。 摄政王曲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修长的手指上,还戴着一枚红色的玛瑙扳指,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的,淡淡道:“都是普通的歌舞,倒是没什么意思,裴侍郎既然宴请本王,总该准备些有趣儿的节目助助兴。” 裴思恒起身,冲着王爷拱手,硬着头皮道:“王爷恕罪,都是下官办事不力,怠慢了王爷。”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估摸着王爷只怕是小饮几杯后,有了些许醉意,眼下看见陆晚音如此“盛装打扮”,就起了几分酒后兴致。 即便心里不悦被公然扣上绿帽子,但他还是隐忍着,向王爷献了一计,“王爷,这些歌舞姬是下官派人从京中有名的红袖坊请来的,平日里就常出席于朝臣家中的宴席上,想必王爷也看腻了。不如这样……” 顿了顿,裴思恒的目光下意识往陆晚音的方向一瞥,图穷匕见地说:“下官的夫人,早先年时曾经沦落在外,学了些舞技,若王爷不嫌弃,就让内子为王爷表演一段舞剑,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情各异。 裴老夫人是妇道人家,又上了年纪,自然不愿意让儿媳妇抛头露面,尤其还是在摄政王面前出尽风头,有这种好事,她早就留给自家女儿了。 陆从文同陆惜宁坐在一处,心思浑然都在妹妹身上,见妹妹一直蔫蔫巴巴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既心疼,又担忧,一直悄悄地安抚着。 眼下一听裴思恒的提议,瞬间浓眉紧锁。 还很不悦地望向了裴思恒。 怎么,居然把我妹妹当成了歌舞姬?! 陆惜宁的心思全在裴思恒身上,满脑子都是,裴郎为什么要跟陆晚音那个贱女人圆房? 裴郎是不是不爱我了,为什么看我哭了,还不追过来? 脑子里乱乱糟糟的,此刻猛的一愣,有些震惊地仰头望去。 在听清楚裴思恒左一句“下官的夫人”,又一句“内子”,瞬间又被气得眼眶发红。 恶狠狠地瞪着陆晚音的同时,还狠狠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陆晚音暗暗哭笑不得。 她都尽量往角落里藏了,怎么还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舞剑倒是不难。 她打小为了糊口,要过饭,唱过小曲儿,也学过杂耍。 虽然许久不曾舞过剑了,但糊弄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 她冷眼望向了裴思恒,又看了看陆惜宁满是憎恶的脸,突然之间不受控制地生出了恶意。 “哦,是么?想不到裴夫人居然还会舞剑,这在宫中都不常见,不知本王是否有这个殊荣,可以看到裴夫人舞剑?” 摄政王笑着转过头来,一双原本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却满是玩味和审视,笑容也未至眼底。 “王爷若是有兴致,那妾身就献丑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晚音索性也不费那劲儿反抗了,直接起身盈盈施了一礼,轻声细语道,“只不过,舞剑的精髓在于剑,妾身斗胆向王爷讨一柄长剑。” 看她不趁乱随机扎向一个倒霉蛋! “晚音!”裴思恒立马出言训斥,“不得无礼!让你舞剑不过就是助个兴罢了,如何能在王爷面前动刀动剑?” 然后,又向摄政王拱手道,“王爷恕罪,内子方才是无心冒犯。”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既是在裴家宴饮,就不必拘束那些繁琐规矩了。”摄政王淡淡道,稍微顿了一下,就侧眸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立马取下腰间配剑,双手捧着,献给陆晚音。 岂料陆晚音只是握了一下,就故作为难地拧了拧细眉,柔声道:“王爷,此剑太沉,妾身体弱力微,只怕是……” 陆惜宁见状,心里狠狠骂了句,狐媚子! 陆从文暗暗捏了把冷汗,目光在陆晚音和摄政王身上来回游走,生怕摄政王发怒。 就连裴老夫人都暗骂陆晚音矫情,倘若开罪了王爷,影响了恒儿的官途,看不把陆晚音休了,逐出裴家! 摄政王心里暗暗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爽意。 这个陆晚音还真是恃宠而骄!在人前就敢搞这种花样! “既然裴夫人提不起这把剑,倒也罢了。”众人本以为摄政王是打消了看舞剑的念头,哪知他话锋一转,勾唇冷笑,“那就用本王的配剑,如何?” 在众人或惊愕,或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之下。 摄政王随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剑刃雪亮,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散发着幽幽的寒光,这寒光同摄政王脸上的笑容相互融合,竟显得越发阴湿冷酷,雪白到几乎缺血的面庞上,流露出了愈发难以捉摸的笑容。 “不知裴夫人觉得本王的剑如何?” 第102章 摄政王听见了女主的谎言 陆晚音并不算太吃惊。 好歹她也侍奉过摄政王许久,自然知王爷腰间时常缠绕着一把软剑,但她还是略微愕然——方才不过是故意在裴思恒面前,小小地向摄政王撒个娇,示个弱。 摄政王虽然一向把她当禁脔,甚至当个自荐枕席的青楼烟花,但在人前还是颇为“客气”的。 这种客气一般体现在,她无伤大雅的时候,顺着他的意,就好像是柔顺的小猫,轻轻蹭蹭主人的裤腿,主人一旦来了兴致,就会俯下身摸一摸一样。 “王爷的东西自然是极,极好的。”陆晚音说话有点磕绊。 望着侍卫双手呈上来的软剑,暗暗吞咽了一下。 阖眸深呼口气,再睁开眼眸时,眼底满是坚毅沉静。 她一把抓住剑柄,按照记忆里的技巧,在人前舞起了剑。 心中却满是对裴思恒的怨恨,对陆惜宁的憎恶,以及对陆从文的心寒。 她越舞越快,越舞越快,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然起舞。 手里的软剑很轻,但又很重,她只有紧紧攥着才不至于脱手飞出去。 不知不觉中,她又回想起了前世种种,手里的剑就跟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不受控制地往裴思恒的方向刺了过去。 场上立马发出了惊呼声,以及桌椅挪动的声音。 裴思恒的瞳孔骤缩,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剑朝自己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嘭的一声。 一片树叶猛然袭来,撞上了软剑。 软剑剧烈摇晃,那一剑错了方位,竟摇摇晃晃地擦着裴思恒的耳畔刺了过去,唰的一声,挑飞了他身后的灯笼。 啪的一声,灯笼里的火苗炸开了。 陆晚音脚下踉跄,已经稳不住剑身了,在一片人影憧憧,光影浮动间,跌跌撞撞往地上扑去。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席卷全身。 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快到如闪电一般,迅速将她拉稳了。 等众人再缓过神时,陆晚音已经站在裴思恒的身侧,面色微微发白,距离摄政王不过三步远,可摄政王依旧慢条斯理地饮着杯中酒。 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个错觉。 气氛有片刻的死寂。 直到摄政王放下酒盏,抚掌道:“裴侍郎所言非虚,本王今日算是领教到了。” 裴思恒面色阴沉,闻言拱了拱手。 在外人看来,陆晚音只是体力不支,不小心倒了下去,虽然挑飞了灯笼,但好在有惊无险。 可只有裴思恒心里最清楚,方才陆晚音那一剑,分明就是故意往他身上刺来! 陆晚音的心脏怦怦乱跳,根本不知自己是怎么把剑还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席位上的。 她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把后背都浸透了。整个人湿湿嗒嗒,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索性就借口下去换身衣裙。 陆惜宁见主仆二人退下了,也忙不迭跟陆从文说,她也要下去补个妆容。 实则就是故意跑过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拦住了陆晚音的去路。 “陆晚音啊陆晚音,从前倒是我小瞧你了,想不到你如今学了一身狐媚子手段,勾引了裴郎不说,方才还借着舞剑在摄政王面前卖弄风骚,你真是好不要脸!” 陆晚音心有余悸,闻听此言,倒觉得可笑,反问道:“陆惜宁,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与裴思恒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与他同房,又有何不对?反倒是你,明明还未出阁,就对着自己的姐夫一口一声裴郎,我看不要脸的人,应该是你吧?” “陆晚音!”陆惜宁恼羞成怒,狠狠剜着陆晚音,越发尖酸刻薄,“你居然敢骂我!莫以为你现在成了官夫人,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我可告诉你,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没那么容易!你永远都只配跪在我面前苟延残喘!” 陆晚音不让着她,还冷冷笑了一声:“我何必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本来就是凤凰!陆惜宁,你才莫要忘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陆千金!你不过就是个跑江湖的女刺客,不知同哪个野男人无媒苟合生下来的野种罢了!倘若不是你的生身母亲,当年狸猫换太子,如今的你,还不知道在哪条大街上抛头露面地卖艺!怎么有脸警告我?你也配?” “哼。那又怎样?”陆惜宁恶狠狠地瞪着她,“又有谁知道呢?我纵然是假千金,可爹娘和哥哥们就是疼爱我,宠着我,什么好东西都愿意给我呢,不像你,哪怕跟狗一样卑躬屈膝讨好他们,他们也不屑一顾!” 说这话时,她走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陆晚音几眼,语气恶毒,“陆晚音,你一定很嫉妒我罢?居然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不过你要怨就怨他们都瞎了眼,宁可疼宠我这个刺客的女儿,也不愿意分一星半点的关爱给你呢。” 这种话对从前的陆晚音来说,那是字字句句都跟钢刀一样直戳心窝子。 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痛不痒的,甚至还觉得很可笑…… 别人爱不爱她,已经不重要了,她很爱自己就足够了。 “陆惜宁,我有时候真的很可怜你。”陆晚音平静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处处抢我的,争我的,可到头来,你的心上人还不是阴差阳错娶了我?纵然你不愿意承认,可这么久以来,不愿意和离的人,可是裴思恒呢。” 顿了顿,她还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还真别说,相处久了,就是养条狗都会有点感情,我现在还真就有些喜欢裴思恒呢。” “你!” 陆惜宁勃然大怒,立马要抬手狠狠打过去。 哪知下一瞬,她细细的手腕,就从后被一把握住了,骤然一回眸,就撞见一双阴沉冷酷的眼眸。 是摄政王。 陆晚音心里蓦然一咯噔。 完了,摄政王怎么也跟出来了,方才都听见了? “王,王爷!”陆惜宁面色瞬间煞白一片,原本精致漂亮的俏脸,也扭曲起来。 被攥住的手腕疼得钻心刻骨,还发出一阵细微的骨节错位声,疼得她涌出了泪,却又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只能泪眼汪汪地望着摄政王,意图用自己貌美如花的容貌,来博取摄政王的一丝垂怜。 可摄政王似乎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 完全无视了她的疼痛,她的楚楚可怜,紧攥她手腕不放的大手,如同钢筋铁骨一般,就在陆惜宁觉得,自己的手骨头一定要被活生生捏碎,或者在捏碎之前,自己就要先疼晕时,那手终于松开了—— 可松开时,却还有一个动作。 那就是推——不,准确来说是丢,是抛,是甩! 似乎把她当个不值钱的物件一样,随手搡到了一旁。 啪的一声,陆惜宁就摔倒在地,顿时发髻散乱,珠钗落地,一身狼狈。 摄政王看都不看地上的女子一眼,如炬目光阴阴深深的,如同化作了实质一般,似能穿透陆晚音的皮囊,骨骼,筋络,以及血管,然后狠狠钉穿她的心脏。 她的头皮麻了,舌头一片冰凉,手脚也冒出了冷汗来,天与地之间似乎都在旋转,甚至都忘记了该如何呼吸,如何眨眼。 陆晚音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惊慌,仔细琢磨一下,方才也没说什么……不,她好像说了什么。 同房。 她说,她与裴思恒同过房了。 而且,她还说她有点喜欢裴思恒。 这一字一句,都清楚地落到了摄政王的耳朵里。 第103章 受了冷落 过去的记忆,像是被针挑开的疤痕,再度血淋淋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她自荐枕席,脱下了衣裙,只穿了一件水粉色的肚兜,学着青楼烟花的样子,跪着从床脚慢慢钻进了被褥里。因为姿势笨拙,她还在被褥里迷失了方向,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不是撞到了男人的胸膛,就是撞到了男人精壮有力的手臂。 摄政王还笑她愚蠢,语气里满是轻蔑和嘲弄。后来就把她捞了出来,按在床榻间,毫不惜力地翻云覆雨。 事后,雪白的床单上,映上了一抹红。 是处子血,那是陆晚音的第一次,她想不到居然会那样疼。 摄政王扬眉,惊讶又奇怪地问:“怎么,裴夫人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 陆晚音那时半条命都快没了,感觉腰部以下都不是自己的了,疼得浑浑噩噩,羞于启齿,也没力气说什么。 只听见摄政王又问她,“裴侍郎是有什么隐疾不成?放着这般如花似玉,肤白胜雪的美人不碰,装什么清高圣人?” 陆晚音哪里能说什么? 她又哪里敢说什么? 她不过就是一件漂亮却不值钱的礼物,被男人们迎来送往的,一点自己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明明她不是什么菟丝花,却又碍于种种原因,不得不依附于父兄,依附于夫君,可这些人从没把她放在心上过,待她不过尔尔。 听到这种露骨又尖锐的问题,她只能打落牙齿混着血吞。 总不能说,自己的夫君厌恶她如青楼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子,宁可睡书房,也断然不肯沾染她分毫吧? 那时的陆晚音被一种叫作“自尊”的东西,层层叠叠裹挟着。 似乎只有隐藏住什么,才能挣得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也是后来她惨死在雪地里,才终于幡然醒悟,她的一生中,唯一有过尊严的时候,就是她嫁给裴思恒时,十里红妆,端坐在马车里。 那时的她虽然饱受误会和责骂,但对未来存有希冀和憧憬。眼里还是有光的。 摄政王似乎很满意她的“清白”,还用命令的口气警告她:“从今日起,本王就是你唯一的男人。” 唯一的意思就是说,陆晚音不能再跟其他男人,甚至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欢好。 可眼下,她却为了泄愤,而“说谎”。 陆晚音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陆从文和裴思恒也跟了来,方才也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前者既震惊于假妹妹人前人后不同的面孔,而后者则是铁青着一张脸,似乎被方才二女之间的对话,深深惊到了。 原来,陆晚音才是国公府真正的千金?! “看来,国公府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摄政王冷冷道,脸上再也没有了任何笑意,“真假千金……呵,真是有意思呢。” 他不再看向陆晚音,也不再给陆晚音出头了,说完这句话,便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离开了裴府。 只留下了各怀鬼胎的四人。 “二哥!”陆惜宁立马哭了起来,装可怜道,“二哥!方才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我,我只是太生气了,一时冲动才……二哥,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陆从文狠狠压了压眉,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毫无疑问都刷新了他此前对两个妹妹的看法。 闻听此言,他看了看楚楚可怜的假妹妹,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发白,却面无表情的真妹妹,末了,他到底还是同陆晚音说了句:“晚音,宁儿……” “滚。”陆晚音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冷冷道,“现在就滚,从今往后,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陆晚音一直心神不宁的。 夜里总是会做噩梦,而噩梦的内容都一模一样。 她躺在床榻上,不着寸缕的,被摄政王紧紧箍着腰肢索取无度,生生将她耗死为止。 每每醒来,总是满头满脸的大汗。 她知道自己那时无心之下,得罪了摄政王。 裴思恒近日来,对她的态度要稍微好一些——毕竟,他已经得知,陆晚音才是国公府真正的千金小姐了。 也比从前更会甜言蜜语地哄人。 “晚音,从前都是我错怪你了,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般离奇坎坷的身世。” “既然你对我并非无情,我也不是那般铁石心肠之人,只要你助我当上了尚书,那我就跟你好好过日子。” “你一直都想与我同房,我心里明白,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孩子。” “晚音,让我们重新开始。” 一字一句都在骗。 没有一句是真心实意的。 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是重生后的陆晚音? 她只是假意被感动了,假意要与裴思恒冰释前嫌,实则不过是缓兵之计。 裴思恒趁机还道:“晚音,有空的话,你再去摄政王府里走动走动,近来我听闻有朝廷官员,想方设法往王府里塞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有,此前皇上也赏了一名美人,据说叫什么柳如玉……现如今可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听说王爷还带她一同去京郊骑马……” 字里行间都是在提醒陆晚音,你的位置随时都有可能比你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子取代。 “晚音。”裴思恒柔情似水地轻轻握了握陆晚音的手,故作深情地说,“还有静和公主,你也知道,公主她对我势在必得,虽说近日来,公主不知何故闭门不出,但我听闻,公主身边多了个与我面容相似的内侍,皇上纵着她,对她养面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怕……” 他怕什么,陆晚音心知肚明。 不就是怕静和公主把他也当个面首豢养了呗? 陆晚音心事重重。 有好几次,她都已经梳妆打扮好,坐上马车偷偷来到王府,可每一回都会扑个空。 王爷不是入宫了,就是去了哪位官员府上,亦或者是心情不悦,不肯见客。 王府里的下人各个都趋炎附势,眼看着陆晚音失宠了,而柳美人恩宠正盛,一个个都赶紧巴结去了。 陆晚音在王府受了冷落,回来面对裴思恒的试探,还得想方设法周旋。 本就头疼不已,再加上小姑子被禁足后,日夜在院子里闹腾,把咒骂她的话当歌唱,也不知道嘴皮子磨得疼不疼的,骂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陆晚音不胜其扰,索性就暗中吩咐小厨房,在给大小姐送的饭菜里,多放点油盐酱醋,把嘴巴糊一糊。果然就消停了不少。 但仅仅只是消停了几日,老毛病就又犯了,也不知打哪儿搞来的毒蛇,命下人深更半夜地出来,偷摸放在了梨香院。 那毒蛇足有十条之多,身上五彩斑斓,吐着嫣红的蛇信子,倒三角的脸,让人看着浑身都毛骨悚然的。 幸好日常负责暗中看守梨香院的暗卫及时发现,一把揪住了房间里游的毒蛇,小婵刚好打水给夫人洗脸,吓得面色一白,手里的水盆也立马飞了出去。 那暗卫手疾眼快,一手攥着毒蛇的同时,还能飞快接住水盆。 工夫好得真是没话说,愣是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不必害怕,这毒蛇不算太毒,不会致命。”暗卫将水盆交还给小婵,瞥了眼房里屏风后微微晃动的人影,心知非礼勿视,忙将眼睛挪开了,语气更低,“毒蛇就尽数交给我,你进去同夫人说一声,让夫人不必惊慌,另外,询问夫人,该如何处置这些毒蛇。” 此人不愧是摄政王身边的亲信,办事非常麻利。 很快就用一个网兜子,把所有毒蛇尽数抓了起来。 陆晚音在得知这些毒蛇的来历后,怒拍桌面,寒声道:“好你个裴思吟!竟如此心思歹毒,用这种腌臜东西来害我!” 第104章 恶毒小姑子吓疯了 “吓死我了,幸好暗卫大哥及时出现,要不然那蛇只怕早就……”小婵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面色微微有些泛白,话到此处,她还抿了抿唇,气愤地说,“真是卑鄙!夫人,咱们不能再轻饶了她!” 陆晚音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自然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当即就让暗卫,把毒蛇原封不动地放回裴思吟的院子里。 暗卫应是,照做了。 夜半三更,裴思吟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裴府,等裴思恒从睡梦中惊醒,忙不迭起身赶去查看时,就见她的妹妹正蜷缩在床榻上,满屋子的地上爬满了蛇! 婆子丫鬟们都害怕,拿扫帚的拿鸡毛掸子的,还有抱着花盆的,一个个围堵在门口,压根就不敢进去。 至于那些小厮,自然也不能随便进去,否则非礼勿视,岂不是要被大小姐记恨上了? 到时候挖了眼珠子都是轻的! “吟儿!”裴思恒面色一沉,劈手夺过婆子手里的扫帚,边快步冲进去,边吩咐,“快去找雄黄粉!” “大人,府里没有雄黄粉啊!”婆子嚷嚷道。 “那就找雄黄酒,去拿火油来,快!”裴思恒厉声吩咐,挥舞着扫帚,将爬在床头的毒蛇抡飞。 “哥!”裴思吟吓得面色苍白,猛然扑了过来,抖得跟风中残烛一样,“救救我,快救救我!啊,别咬我,别咬我了,我好怕,哥哥救命!” “吟儿莫怕,哥哥在!” 裴思恒连忙安抚她,可下一刻,就瞥见了裴思吟手腕上的两个血洞,正往外流着乌血。 本能地想凑过去,把毒吸出来,可理智却操纵着他的躯体,不肯轻易冒这个险。 整个院子乱乱糟糟的。 大夫是在半个时辰后请来的,一番诊治包扎,还往裴思吟的嘴里灌了解蛇毒的药水后,摸着花白的胡子道:“好在这些蛇毒性不重,要是竹叶青,姑娘可要一命呜呼了。” 饶是如此,裴思吟也不好受。 被吓惨了,把自己蒙在被褥里,一时抖个不停,哭着喊哥哥救我,母亲救我,一时又冷不丁掀开被褥,边跳脚边哭嚎,说有蛇咬她。 陆晚音姗姗来迟,一副刚从床上下来的样子。 身上穿着寝衣,只披了件藏青色的披风,故作姿态地问:“这是怎么了?我听说吟儿院里出了事特意过来瞧一瞧。” 裴思恒见到陆晚音,第一反应是她过来落井下石的,可听见她居然叫的是吟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脸色温和了几分,道:“也不知打哪儿游来的蛇,咬伤了吟儿,还把她吓成了这样。” 顿了顿,他还吩咐身边的下人,暂且不许告知老夫人。 陆晚音故作惊恐,忙说自己最怕蛇了,还吩咐下人,务必要把蛇抓干净,之后假模假样要了两罐子雄黄酒,说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洒一洒。 待裴老夫人得知此事后,裴思吟已经吓疯了,不是哭就是笑,披头散发的,连人都认不得了。 “哎呦,我的女儿啊!”裴老夫人痛得捶胸顿足,哭道,“我好好的女儿啊,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这是要叫老婆子心疼死啊!” 哭着哭着,余光瞥见一旁站着的,面无表情的陆晚音,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边指着她的脸,边训斥道,“你你你!肯定是你暗地里报复我家吟儿!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居然把我的吟儿吓成了这样!我定不会饶你!” 陆晚音冷冷一笑:“婆母说这话可要有证据,可别空口白牙的,就坏了我的清白。我几时报复过吟妹妹了?我巴不得她比任何人都活得好呢。” 裴老夫人没有证据,自然不好发落人,但她有的是手段惩治儿媳妇,当即又道:“吟儿成了这副模样,也是你这个嫂嫂没有照顾好!从今日开始你就留在吟儿的院子里,好好照顾吟儿,她若是再出了什么差错,就唯你是问!” 陆晚音自然不愿意伺候一个疯婆子,当即就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沉静又冷漠地说,“婆母,非是我不愿意照顾吟妹妹,只不过啊,我一过去,她就怕得躲起来呢,你瞧……” 她走上前去,裴思吟瞬间吓得蜷缩成一团,抱头哭嚎,“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害人了!呜呜呜,不要咬我,不要咬,哥哥,娘,呜呜呜,谁能来救救我!” 第105章 这个女人又在勾引本王! 裴老夫人闻听此言,大概是明白了几分。 虽暗暗恼怒自家女儿蠢笨不堪,但见她如此疯样,也实在是心疼。 担忧陆晚音会惊吓到裴思吟,索性就让她赶紧离开。 陆晚音求之不得,跟打了胜仗一样,大大方方地转身离开。 在此期间,摄政王还干了几票大的,先后处理了此前在四喜堂调戏陆晚音的世子,直接上奏皇帝,褫夺了世子的尊位,后又快刀斩乱麻,发落了不少贪污受贿的官员,其中也包括害死萧昭儿的知府大人,以及那个唯利是图,连女儿都可以舍弃的无耻父亲,萧县令! 萧姨母挨了打后,落了两颗牙,脸也肿了,在裴家哭哭啼啼好几天,寻死觅活的。那萧瑶儿年纪虽小,倒是有几分机灵,赶紧趁着父亲没被定罪前,催促着她母亲买通了牢狱的看守,一通软硬兼施之下,拿到了和离书,与萧瑶儿侥幸逃过了一劫。 萧瑶儿没了父亲作倚靠,想撺掇母亲偷摸转移家财,可摄政王早一步让人把萧家打上了封条,如今一门心思想当裴思恒的贵妾,知晓裴思恒心里有陆晚音,就一天到晚处处讨好着陆晚音,一口一声表嫂叫得亲热。 连同萧姨母都开始卑躬屈膝起来,看样子安分守己多了。 陆晚音暂且抽不出空来料理这对老奸巨猾的母女。 一门心思都是怎么才能见到摄政王。 她试图买通摄政王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可那暗卫效忠于王爷,根本不受贿赂,似乎钱财在他眼中不过是粪土而已。 并不肯告知陆晚音一丝一毫关于王爷的事。 陆晚音愁眉不展,心绪郁结了好几日。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撞见小婵跟暗卫在小门口见面,小婵不知同暗卫说了什么,后来还飞快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就羞羞答答地跑开了。 陆晚音见到这一幕,突然有种自家白菜长了腿,开始拱猪的错觉。 眉宇间的青筋狠狠跳了三跳,当天晚上,陆晚音就握着小婵的手,好言相劝:“小婵,你名义上是我的婢女,可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实不相瞒,我从前也为你的未来考虑过,念着你既是我妹妹,就不能往低了嫁,断然不会把你配给小厮门房。” “夫,夫人?”小婵有些疑惑,仰头望向了自家夫人。 陆晚音深呼口气,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一心一意向着我,处处想为我排忧解难,见我这几日茶饭不思,愁眉不展,你也时时煎熬着,但是小婵,我希望你能平安喜乐,我不想你为了我,就,就……” 话到此处,小婵也听明白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哎了一声,羞道:“原来夫人你都看见了,我其实只是感谢暗卫大哥,那天晚上帮咱们抓毒蛇,不为旁的!” 她生怕陆晚音不信似的,还赶紧又道,“夫人,真的真的,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陆晚音仔仔细细端详小婵的神情,见她不似说谎,暗暗松了口气。 抬手轻轻抚摸着小婵的脸。 在她看来,小婵很好,比京城里的任何一位大家闺秀都要好。 小婵配得上世间所有好男人,陆晚音并不会因一己之私,就把小婵推出去换取消息,更不会觉得,自己是王爷的禁脔,那小婵是她的侍女,就该是王爷身边侍卫的禁脔。 从骨子里就反对劳什子的“配平”! 就算有一天,小婵飞上枝头变凤凰,比陆晚音的身份还高,那陆晚音也不会觉得有丝毫芥蒂。 “夫人,暗卫大哥效忠王爷,只怕想问出王爷的消息,难如登天啊。我倒是有个法子。”小婵眨了眨眼睛,对着陆晚音贴耳,小声念了几句。 陆晚音觉得主意虽好,但实在有些冒险。 一旦被摄政发起火来,只怕吃不消。 可思及目前的处境,陆晚音到底还是铤而走险了,翌日,她就告诉暗卫,自己子时会前往王府侍寝,还绞下了一截留了很久的指甲,包在手帕里,托他把东西转交给王爷。 暗卫照做了。 把东西原封不动交给了王爷。 摄政王正心烦意乱。 他这几日就是故意冷落陆晚音的,也是故意不见她的。 本想着以此来狠狠惩罚陆晚音的阳奉阴违,可到头来他却发现,备受煎熬的人,似乎是自己! 他睡觉的时候,会想起陆晚音温柔似水的伺候。 吃饭喝水时,会想起陆晚音唇上口脂的香气,就连洗澡穿衣,同样会不受控制的想起。 那条束带近来成为了他发泄的工具,每每都会被他死死抓着往上缠,还会把束带想象成是陆晚音雪白修长又柔软的小手。 他一夜夜睡不安稳,一日日茶饭不思。 明明他并不爱陆晚音,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才玩一玩罢了。 可却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日久生情,也可能是他没玩腻呢,亦或者是,他头一回被女人背叛……总而言之,摄政王很不爽! 他的不爽,体现在克制自己,不许招陆晚音侍寝! 不许再吃陆晚音送来的点心! 也不许再见陆晚音! 甚至,他还要冷酷无情,宠幸新人,冷落陆晚音这个旧人! 此刻接过手帕,摄政王打开一瞧,见里面包着的,居然是一截青葱似的长指甲,也不知那个女人留了多久,定是精心侍弄的,否则不可能这样漂亮。 京中的女子,多会留着青葱似的指甲为美,寻常不仅会涂抹鲜艳的蔻丹,还会用鎏金镶宝石的指套护着,以十指不沾阳春水为贵,想不到陆晚音那个女人,竟也舍得把这样好看的指甲绞下来。 这就同女子绞下一缕长发,送给情郎作为定情之物,有何区别? 勾引,赤裸裸的勾引! 摄政王的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扭曲又阴暗的得意来。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在暗爽! 嘴上依旧冷酷无情,甚至还有些嘲弄,“这般下三滥的调情手段,也不知是同哪个青楼女子学的,她竟敢有胆子往本王身上使?” 暗卫低眉顺眼。 有些话主子能说,但当奴才的,却不能应声。 这点本分他还是懂的。 “好你的个陆晚音,勾引本王的花样倒是多了,许是她那夫君近来在朝堂上,被本王逼急了,回去后同她说了什么罢。” 摄政王低声自言自语,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陆晚音那个女人,在裴思恒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跟兔子一样,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 不管裴思恒说什么,她都哐哐点头跟小鸡啄米一样,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软弱还愚笨无能。 这样的女人只配给他当个暖床的工具,根本不配让他记挂在心。 “真是可笑!”摄政王说这话时,随手把东西丢在了桌面上,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回去告诉陆晚音一声,让她少做这种没用的事。” “是,王爷。” 等暗卫前脚一走,摄政王的目光就再度落在了桌上的手帕上。 他看了一眼,淡淡地瞥开了目光,又看了一眼,再次瞥开目光,还嗤的笑了一声,暗暗对此嗤之以鼻,还不屑一顾。 等第三眼瞥过去时,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伸长手臂,连手帕带指甲,一道儿攥紧了。 暗暗想着,既然陆晚音这么努力,那自己就大发慈悲的,收下她的示好。 但这并不意味着,此事就能轻拿轻放了。 他宠幸过的女人,纵然玩腻味了,不要了,连一眼都懒得看,也断然不可能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卡擦一声。 摄政王打开装着夜明珠的小匣子,啪的一下,把足有鸡蛋大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随手丢开。 把手帕和陆晚音的指甲,放进了小匣子里。 再啪嗒一声,落了锁。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蠢女人!”摄政王嘲讽一笑,把小匣子丢到了抽屉里,“本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来人,备马!” 第106章 本王还当是哪只小老鼠 等暗卫悄无声息回到了裴府,才发现陆晚音不在府上。 陆晚音铤而走险,虚报了时辰,提前一个时辰就去了王府。 小婵偷摸在王府门口蹲点,此刻跟陆晚音汇合,压低声说,“夫人,王爷今个下午回来后,就一直没见出来,方才王爷身边的随从牵了马来,看样子是要出门!” 陆晚音暗暗绞紧了衣袖,同小婵一道儿躲藏在角落里。 自己明明已经派人去王府说了,今晚子时会来,可摄政王却偏偏要出门,这不摆明了是想让陆晚音今晚再扑一个空? 话到此处,王府的大门从里打开了。 一道玄色身影大步流星走了出来,摄政王神情阴沉,接过随从递上来的马鞭,利索地翻身上马,一扯马缰绳,马蹄就嘚嘚嘚地往长街上行去了。 “哎呀,夫人!王爷真的出门了,现在该怎么办?”小婵压低声急道,还满脸担忧地望向了陆晚音。 陆晚音咬紧牙关,见摄政王孤身一人,竟没让随从跟着,暗暗心一横,就拉着小婵上了马车,让马车夫远远跟着。 车轮轱辘轱辘,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知不觉就出了城门,一路碾过崎岖的小道儿,越走越是偏僻。 小婵掀开车帘,往外看了几眼,坐回去时,脸上更加忧愁了,“夫人,也不知道王爷深更半夜的,出城作甚,这周围黑漆漆的,怪吓人的!” 恰好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小婵翻身起来,弓着腰边往外挪,边问:“怎么停下来啦?是不是跟丢了……呃。” 话音戛然而止。 小婵身子一软,竟猝然倒地不起。 陆晚音心里一惊,忙上前去查探小婵的状况,还急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好在小婵只是晕了过去,没有大碍,才刚刚松了口气。 下一刻,刷拉一声,漆黑的马鞭交叠着,从外面挑起了车帘,夜色如墨,月色朦胧,摄政王骑在一匹银白色的高头大马上,正笑容诡异地注视着她。 而马车夫早已歪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本王总觉得有只小老鼠,在偷偷摸摸跟着本王,还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不想活了么?原来是裴夫人啊!” 裴夫人三个字,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夜色下,男人的面容阴沉森然,露出的一口白牙,像是锋利的犬牙,散发着诡异的光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猛然扑过来,一口狠狠咬断陆晚音的脖子! 陆晚音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心脏怦怦乱跳。 好半晌儿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爷对妾身的侍女做了什么?” “哼,本王不过是让她小睡一觉,裴夫人竟就这般紧张?看来这奴婢对裴夫人而言,很是重要。” 话锋一转,摄政王的语气骤然恶劣了几分,手里的马鞭啪的一声,甩了出去,鞭尾在半空中舒展开来,轻轻勾住了陆晚音的腰肢,都不等陆晚音反应过来,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狠狠拽出了马车。 径直跌入了男人精壮有力的胸膛! “啊,王爷!” 陆晚音惊慌失措,才发出了一声惊呼,就被一支冰冷修长的手指,抵住了红唇。 摄政王讥诮地说:“你这般处心积虑接近本王,求的不就是这个?” “再敢发出任何声音,本王不介意让裴夫人的奴婢,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嚯的一声,陆晚音的心脏被狠狠提了起来, 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死死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出,像个柔顺乖巧的兔子,老老实实俯趴在王爷滚烫的胸口。 隔着一身玄衣,她清楚听见了一声比一声有力的心跳。 摄政王嗤笑一声,突然朝马屁股上狠狠挥鞭,一手搂紧陆晚音的细腰,策马在夜色下飞奔而去。 很快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时为仲夏,可早晚还是冷的。 郊外道路崎岖,寒风呼啸,迎面吹来的雨点,打落在陆晚音身上,冷意在身体上蔓延。 她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招惹了摄政王不悦,本能地往温暖的地方靠拢。 第107章 和王爷一起雨夜骑马 陆晚音不知道摄政王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她也不敢问。 山道崎岖颠簸,马儿的铁蹄哒哒哒地踩着被雨水灌满的小水洼,发出叽哇叽哇的黏稠泥泞水声。 头顶男人的呼吸声,在雨夜中依旧清晰可闻。 陆晚音坐在马鞍上,为讨摄政王欢心,而特意穿的衣裙轻薄又素雅,此刻被雨淋得微微有些湿潮,她坐在马鞍上,细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以至于她被颠簸的臀腿都有些发麻了,却连稍微挪动位置,调整姿势都办不到。 又不敢发出动静,生怕火上浇油,让原本就阴晴不定的男人,越发怒火中烧。 只能强忍着不适感。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裴夫人,你倒当真能忍。” 风雨声簌簌作响,陆晚音听不太清,下意识微微侧了侧耳,埋在男人怀里的脸,也慢慢调整了个位置。 她侧头,摄政王垂首。 就是这般阴差阳错,误打误撞,摄政王冰冷滑腻的,如同生鱼片一样,隐隐散发着森然寒意的唇瓣,就这般不偏不倚地擦过了陆晚音因为羞耻,而血色上涌的滚烫耳朵。 冰与火在此刻发生了狠狠碰撞。 陆晚音从嗓子底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如同受惊了的兔子,急急忙忙地往地洞里躲。 可马背上是没有地洞的,她的躲避,她的本能反抗,到头来都无异于是蜉蝣撼树,横在腰间的手臂突然越发用力了。 如同被钢筋铁骨狠狠夹住了,要把她拦腰斩断。 陆晚音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嗓子底持续发出类似小兽般楚楚可怜的呜咽声。 柔顺又乖觉,她依旧趴伏在摄政王的怀里。 “裴夫人,你怎么抖得这样厉害?在你夫君面前,也是如此么?” 摄政王冷冷一笑,语气里满是鄙夷不屑。 仿佛看不见陆晚音害怕一样,甩着鞭子,继续在雨夜中策马飞奔。 可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却不动声色悄悄抬了起来。 遮掩在陆晚音的头顶。 这么美的一头乌发,若是淋湿倒也可惜。 摄政王寻常最爱把玩陆晚音的头发,会揪出一缕长发,先是放在鼻尖轻嗅,嗅上面事后两人的汗水和脂粉气,混合在一起的浓郁甜腻香气。 然后再用食中两指,卷着那缕乌发,从尾端往上缠绕,缠绕到发根处,再慢慢松开。之后继续缠。 每每不小心手重了,挣断了陆晚音的头发,她会疼得微微蹙起细眉,目光闪动着动人的微波,像是仲夏时节江南风景秀丽的湖泊。 在烛火的映照下,唇红齿白,娇艳无比。 迟迟等不到陆晚音的回话,摄政王使坏的,猛然拉紧了马缰绳,马儿发出呜的一声鸣叫,骤然停下脚步,前蹄高高扬起,嘶鸣声响彻整个雨夜。 陆晚音“啊”了一声,由于惯性,猛往后扑了过去。 此刻她是面对面同王爷相拥的,这般一扑,竟直接坐在了摄政王的怀里,不仅如此,她求生的本能,让她把摄政王当成了救命稻草,修长笔直的双腿,不知何时就缠在了王爷的腿! “裴夫人,你怕什么?怎么,寻常裴侍郎没有教你骑马?”摄政王又是冷冷一笑。 他以为陆晚音是故意不回话的,这次为了逼她开口,就直接抬手钳住了她的下巴,迫她仰头直视自己的同时,松了松马缰绳。 马儿的前蹄落下了,可陆晚音依旧以一种极其暧昧,又极其不雅的姿势,坐在摄政王的怀里。 甚至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摄政王在冲她慢慢抬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陆晚音的脸,唰的一下,瞬间胀得无比通红,手足无措之下,本能地紧紧抓住摄政王的衣袍。 好似在阻止王爷,不要在这里胡作非为。 也好似在引诱王爷,做更多过分的事。 下巴处传来的钝疼,让陆晚音的眼眶里,很快就浸满了眼泪。 她不敢真的落泪,更不敢哭出声来,只好用一双会说话似的,有灵气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摄政王。 眼底满是讨好和祈求,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这丝冷漠即便隐藏得再好,依旧被洞若观火的摄政王窥探的一清二楚。 怎么,这个陆晚音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寻常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己一次次出手救她,又一次次地同她“做交易”,助她达成心愿。 知道女儿家都喜欢金银珠宝,漂亮衣服还有各种名贵首饰,摄政王每每事后都会赏她一些……难道这还不算偏爱? 这个陆晚音到底怎么敢的? 居然敢阳奉阴违,跟裴思恒同房! 摄政王此刻只要一想到,夜夜让自己沉沦着迷的漂亮身躯,也曾被别的男人碰过。 他吻过的红唇,被别的男人吻过,他咬过的锁骨,也被其他男人咬过,甚至他把玩过的头发,也被其他男人缠绕在指间,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摄政王就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陆晚音,更没有办法当所有事都没发生过! 望着面前这么美的一张脸,摄政王眼神愈发凶狠,钳着她的脸,迫她仰头暴露在雨夜里。 冰冷的雨水冲刷在陆晚音的脸上,把脸上的胭脂水粉冲刷成了混浊的水,慢慢淌过面颊。 摄政王恶劣又轻蔑地想,淋花了妆容,你陆晚音还有哪里能勾引到男人? 可他失策了。 陆晚音的妆容被冲刷干净后,露出了一张清丽到了极致的面容,犹如清水出芙蓉一般,美得让人心生怜悯,不敢轻易冒犯。 摄政王微微看得痴迷了,直到他鬼使神差吻上了陆晚音的唇时,才如梦初醒一般,迅速恢复了神智,竟头一回这样狼狈又惊慌,恼羞成怒到破口大骂:“陆晚音!像你这般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残花败柳,本王见多了!你以为你现在装可怜,本王就能中你的计?” 陆晚音耳边嗡嗡的,依稀听见王爷说什么,花啊柳啊的,别的也没听清。 寻思着,花和柳都是文雅的字眼,花多美啊,柳多秀长啊,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为花和柳题诗作对呢。 莫说是爱美的姑娘家了,就连男人的衣服或者折扇上,也会有花和柳的图案。 有句话叫作折柳相送,这是好意头。 夜色深,陆晚音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看不清摄政王此刻的神情,她只觉得冷,下巴又疼,本能往温暖的方向靠拢的同时,还小心翼翼向摄政王示弱。 而她示弱的方式,就仅仅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往摄政王的胸口一戳,然后慢慢往下移动。 摄政王当场倒抽了口冷气,也不知该先欢喜陆晚音的主动,还是该恼怒她的胆大妄为。 “唔,王爷……”陆晚音磕磕绊绊的,很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眼,红艳艳的唇瓣,在雨水的淋浇下,如同雨后的海棠,越发丰盈了。 摄政王的喉咙瞬间就绞紧了,抿着如刃的薄唇,一言不发。 “王爷,妾冷。” 陆晚音没撒谎,她是真的觉得很冷。 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肌理往里钻,边说边抖。 可她一抖,摄政王的处境就变得很不好过了。 他到底是个正常男人,又常年习武,身强体健,还正值气血方刚的年纪,哪里受得了一个娇娇弱弱的美人,坐在怀里发抖? “不许动!” 摄政王厉声呵斥。 声音听起来已经沙哑得像是含了半嘴的沙子,混沌不清,没什么威慑力。 陆晚音也没听清,见自己的手指没有被打开,反复越发胆大起来,慢慢摸到王爷的腰带,轻轻一扯。 腰带松开了,她犹如一条没了骨头的美人蛇,直接钻进了摄政王的蟒袍里。 象征性王爷身份的蟒袍上,四爪大蟒,威风凛凛。 寻常陆晚音是一眼都不敢看,生怕那蟒蛇会随时化作实体,一口把她活活吞吃入腹,此刻却在寒冷的逼迫下,把自己揉进了摄政王的怀中。 “冷……”她又低声念了句,已经利索又厚脸皮的,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埋在了摄政王的衣服里。 第108章 真想掐死她 她的个子比王爷矮小许多,哪怕此刻两人坐在马背上,也矮了一个头。 又因为冷而故意弓着身子。越发显得陆晚音柔弱得像只小兔子了。 摄政王真想掐死她! 立马掐死她! 毫不留情地掐上她的脖子,再咔哒一声,直接扭断! 厚颜无耻胆大包天的女人,摄政王不是没见过,可像陆晚音这种被骂了水性杨花,残花败柳,居然不生气,还变本加厉往跟前凑的,属实没几个。 若是换作寻常青楼女子,摄政王定觉得是那女子本身不知羞耻,直接手起剑落了。 可面对的是陆晚音,再思及陆晚音可怜的身世,以及目前的处境,摄政王又不受控制地暗中替她找补了。 哪有人天生那么贱的?更何况陆晚音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千金! 明明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不在意“水性杨花”,“残花败柳”这种羞辱? 势必就是寻常就被人这般辱骂,已经麻木了,所以才这般镇定坦然。 想到此处,摄政王眼里的杀意淡了许多,慢慢松开了手。 看着陆晚音捂着喉咙,咳嗽得眼睛都红了,鼻子嘴唇更是跟涂满了胭脂一样,竟没由来的,身体燥热起来。 摄政王呵斥陆晚音闭嘴。 不许咳嗽,不许喊冷,更不许叫王爷! 可陆晚音闭不了嘴,她已经冻得牙齿咯咯打颤,再要是不找个避雨的地方,她只怕要冻晕过去不可! “真是没用!” 摄政王没好气地道,索性就抱着陆晚音翻下了马,也不管马儿会不会乱跑,打横将人包在衣服里,寻了个山洞钻了进去。 洞里有块大石头,摄政王才将人放上去,陆晚音就发出一声惊呼:“王爷,好冷!” “娇气!”摄政王不悦地训斥,目光左右逡巡,见角落里有些许干草,想来不久前有什么人,也在这里待过一点时间。 他嫌干草脏,也不知被什么阿猫阿狗躺过,就脱下自己的外衣,看似随意,却又仔细地铺好后,这才把怀里娇气又弱不禁风的美人,往简易的床铺上放。 陆晚音才落地,刚松手,就蓦然觉得头皮一痛,竟不小心一缕乌发挂到了王爷的衣袍上,她吃痛之下,立马伸出长臂,一手勾住王爷的脖颈,一手去解头发,嘴里还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你这个女人!”摄政王面色一沉,因为牙齿咬得太紧,两边的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却并不显得狰狞可怕,反而有种别样的力量感,语气冷硬,“还真是色胆包天!”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伏身就压了下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寒风卷杂着雨水,簌簌飞落至山洞里,沾湿了地上的一小片草铺。 陆晚音浑浑噩噩间,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感觉到自己好像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间艰险地飘荡,时起时浮,捉摸不定。 也依稀听见,耳边有人问话。 “裴夫人,方才不让你叫,你偏要大喊大叫,现在让你叫了,你又不声不响的。” “是你夫君厉害,还是本王厉害?”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哼,你求本王的事,本王可是件件不落地帮了你,可你倒好,居然敢阳奉阴违……说!你寻常也是这样伺候裴侍郎的?” 说……啥? 陆晚音就只听见这一个字,其他声音就都被风雨声遮盖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里的动静消停了。 摄政王起身,给陆晚音盖好衣服,又取出火石,简单生了个火堆,待把二人的衣服一件件烤干之后,回眸见陆晚音居然还没醒,睡得真熟啊……外面打雷了,也只是简单蹙个眉头,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摄政王本想直接把她一个人丢这里算了。 被野狼吃掉也好,被路过的野男人弄死也罢,这种没心肝的女人,根本不值得自己有丝毫的垂怜。 他在伏身,把烤干的衣服,穿回陆晚音身上时,听见她一张一合的嘴唇里,竟然发出了可怜的哭音,摄政王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