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忙着一统,没心思做舔狗》 第1章 给朕狠狠地抽她! “陛下,说好的送给我娘家三百万两,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 李彦浑浑噩噩醒来,耳边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呵斥声。 他茫然地看过去,看见一个华衣丽服的女子带着另一个宫娥打扮的女子大步走来。 “娘娘,陛下身体不好,在歇息……”门口的内侍(宦官)正要劝阻,被那女子旁边的侍女推开。 侍女呵斥道:“下贱的奴婢,滚开!答应我家娘娘的事敢懈怠,信不信我家娘娘再也不理他了!” “还有十万大军,之前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们娘娘的吗!” 衣着华丽的女子带着她的侍女大步走进来,气势汹汹。 “什么十万大军?”李彦从床上坐起来,浑浑噩噩。 “陛下是要食言么?”宫娥打扮的女子嘴巴一歪,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陛下可是一国之君!” 李彦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有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古装,不是之前的。 他记得自己在跟高管们开会,公司产品迭代,他召集高管们连夜加班已经一个月,终于完成。 只要一上市,必然引起轰动,成为科技界的新星。 但现在显然不是在公司。 他扫视一转周围,快速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一样! 捏了一下自己,有疼痛感,不是做梦? “陛下,还在犹豫什么呢?” 李彦却仿佛没听到,心里想着,难道穿越了? 而且看样子,我还穿越成了皇帝? 浑浑噩噩,记忆呢? “我……朕最近不太舒服,你说的十万大军和三百万两是指,朕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陛下不愿意给就算了,何必装?”衣着华丽的女子没有开口,旁边的侍女继续用嘲讽的语气说着。 李彦心头顿时浮现一股不爽,这个女人说话的语气有点欠抽啊! 还从来没有女人敢在自己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 李彦的目光落到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身上,看来这位是正主,可能是妃子?或者皇后? 可惜现在还没什么记忆浮现。 李彦的目光又落到了刚才那个内侍身上,招了招手:“过来。” 内侍立刻小跑过来:“陛下。” “他刚才说的三百万两和十万大军是怎么回事?” “陛下最近国事繁忙可能忘了,您之前答应皇后娘娘,给魏国三百万两白银,再借十万大军的。” 李彦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操作? 魏国? 哪个魏国? 难道我在成都? 不对啊,季汉也不会给魏国十万大军啊,还白银?三国时代根本没有用白银做货币。 莫非是南北朝? 也不对啊!白银正是作为货币,是张居正一条鞭法之后,之前都是用铜钱做货币。 看来是异世界啊! 李彦心头一沉,若是穿越到正统王朝,他丰富的历史知识,说不定还能做什么。 这异世界? “陛下……您是不是要食言?”侍女再一次问道。 李彦却不看她,而是看着内侍:“朕昨天可能感了风寒,头有点晕,你叫什么来着?” “陛下,奴婢是王元吉啊!要不要奴婢现在为您找御医?” “不用不用,王元吉,朕问你啊,你如实回答朕。” “陛下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她是谁?”李彦指着刚才一直说话的侍女问道。 “她……她是皇后娘娘的侍女王楚然,您真的没事吧?” 哦,看来是皇后和她的贴身宫女! 李彦这下明白了。 前身答应给三百万两,十万兵马? 李彦揉了揉脑袋,他不知道前身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个听起来非常不正常的承诺,但显然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她是宫女,是吗?”李彦再确认了一遍。 “是的。” 王楚然皱起眉头道:“陛下,您若是不给,娘娘可是再也不理你了。” 李彦又一愣,这是什么话? 这话听起来,怎么朕像条没有尊严的舔狗一样? 这是一个侍女跟皇帝说的话? “王元吉。” “奴婢在,陛下您吩咐。” 李彦左看右看,看到案上的镇纸,随手就拿起来,递给王元吉,说道:“抽她。” 王元吉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皇后和王楚然也没反应过来。 “抽她啊!”李彦又强调了一句。 王元吉这才接过来,又看了看李彦。 “抽她,把她嘴抽烂,不抽烂不准停下来。” “李彦,你要干什么,你敢伤害楚然。”衣着华丽的女子护在王楚然面前。 “娘娘,您看吧,我早就说过,这种男的很差劲。”王楚然躲在皇后后面说道。 李彦更加吃惊,他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殿门口,有披甲的禁卫军。 如果不是这些,他都怀疑自己这个皇帝是假的。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王楚然是个脑残。 就是那种仗着自己有点姿色,男人让她几分,她就觉得自己跟对方的关系是平等的。 如果再让几分,她就觉得自己可以踩在对方头上了。 这种基本上是欺软怕硬的货。 “她是皇后?”李彦看着王元吉,再确认了一遍。 “是啊!” “来人!” 禁卫军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把皇后拉到一边,她要是敢多说一句话,连她一起抽。” 皇后面色陡变:“李彦,你敢这样对我说……” 不等皇后说完,李彦一巴掌抽在皇后脸上,然后对禁卫军说道:“看到了哈,她要是再敢说一句,像这样抽。” 禁卫军有些错愕,但立刻道:“是!” 皇后愣住了,全身都在发抖。 王元吉拿着镇纸就朝王楚然的嘴巴抽去。 啪的一下,王楚然的嘴巴顿时开始冒血。 她惊恐地喊道:“陛下,奴婢错了……” “朕允许你认错了吗?继续抽。”李彦淡淡说道。 李彦心里想着,自己可能是个傀儡。 但就算是傀儡,也不至于被一个宫女欺负。 历史上哪个傀儡皇帝沦落到被宫女欺负的? 皇后在一边看得愤怒不已,但她不敢说话,她用震惊的眼神看着皇帝,仿佛第一次认识皇帝。 “娘娘救我……” 王楚然已经被抽得满嘴是血,牙齿都掉了几颗。 再抽一会儿,已经昏死过去。 “抽出去喂狗。”李彦转身坐下来,淡淡地说道。 王楚然被拖出去,皇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 “把皇后带回她的寝宫,没有朕的允许,她一步都不准离开。” 皇后被带下去。 可记忆还是没有来啊! 皇后今天来要十万大军…… 等等! 她说娘家? 好家伙! 这个皇后莫非是魏国的公主? 这也正常,不同国家,也许为了联盟,嫁公主到邻国。 也许为了停战。 这都正常。 可看皇后要的东西,还有侍女的语气,就不正常! 莫非自己真的是个傀儡? 这下就麻烦了! 第2章 朕要住狗笼子?不!朕要干票大的! “陛下,京畿总督魏铭是皇后的亲弟弟,今日这事皇后娘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京畿总督?”李彦又是一愣。 而且还是皇后弟弟? 这又是什么操作? “王元吉啊,皇后嫁给朕几年了?” “快……快五年了。” “你也知道快五年了,五年还敢唆使侍女这样跟朕说话。” 李彦表面装的很淡定,心里却直呼卧槽! 五年时间? 还有个亲弟弟也来了? 历史上楚国和秦国故事的改编版? 芈月带着她同母异父的弟弟魏冉嫁到了秦国,魏冉还成了秦国丞相。 而王元吉说的这个魏铭是京畿总督,虽不是丞相,可听起来,似乎有兵权? 看来穿越是件风险很高的事啊,就算穿越成皇帝,也不能高枕无忧。 李彦突然感到一阵炫目,一些记忆碎片开始浮现出来。 “陛下,您没事吧?” “朕没事。” 李彦话刚说完,顿时跳了起来。 没错,他是跳起来的! 卧槽? 原来我不是傀儡,我他么是条舔狗! 不对,应该说前身是一条舔狗! 自己所在的这个国家叫大夏,前身是大夏皇帝,五年前继位。 前身他爹是当世雄主,立国之后,多次北伐,击败魏军。 朝堂上下人才辈出,奈何不会生儿子,只生了前身这一个。 既然只有一个,当然不能带上战场,于是便请了学问高深的大儒来教太子。 太子性格温和,对人非常好,天下儒生无不推崇,认为他将来一定是明君。 六年前夏魏两国在边境商谈互市一事,派的就是这个太子。 魏国派的是公主魏芸。 夏国太子对魏国公主一见钟情。 魏国公主在这位太子面前生动地描述了自己是如何被父亲冷落,被哥哥弟弟欺负,被周围人瞧不起的。 这简直是打蛇打七寸。 我们这位爱心泛滥的圣母一样的太子立刻对这位身世凄惨的公主产生了怜悯,并心生爱意。 差点当场充值十万两! 依依不舍离别之后,回去就跟自己的父亲说要迎娶这位魏国公主。 当时夏魏双方都已经打疲倦了,皇帝和大臣一听,可以啊! 两国和平嘛! 前身他爹在五年前突然病逝,前身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下继位,按照自己的安排,娶了这位公主。 娶回来后,这位公主开始在前身耳旁吹风。 又用各种手段陷害一些忠臣良将,该罢免的罢免,该贬官的贬官。 再数年时间,发展自己的党羽,慢慢提拔自己的弟弟为京畿总督。 每次提要求,前身若不答应,这位皇后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最后只能妥协。 结果就是越妥协,她越得寸进尺。 大夏国力快速下滑,魏国在休整中快速改制,如日中天。 李彦无奈叹了口气,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三年,大夏必亡。 朕的下场? 挂歪脖子树? 去北方住五星级茅房? 还是被毒死? 按照前身这尿性,可能是被俘虏到北方住狗笼子! 李彦揉了揉脑袋。 当务之急还不是想办法快速把大夏的国力提振起来,那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牵涉到财政、吏治、军政、经济、金融等等多方面领域。 而且还需要时间。 目前急需要解决的是如何收拾跟皇后撕破脸后,引发的政治动荡。 你想想啊,之前要啥给啥的舔狗突然有一天不舔了,不给了,还抽了你几巴掌,造反了,你什么心情? 你手里人还挺多,实力强硬,你咽的下这口气? 必须几闷棍把觉醒的舔狗打回原型! 李彦反复在前身的记忆里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人。 “王元吉,去把韩世忠找回来,朕没记错的话,他就在京畿,在六合县。” 根据原身的记忆,大夏有定海神针,而且不止一个。 韩世忠是军方的定海神针,只不过被前身罢免,贬为庶民。 这个名字居然跟宋朝名将韩世忠一样。 先捞过来搞事情! “愣着作甚?”李彦道,“还不快去!” “是是,奴婢这就去!” 当晚,李彦就见到了韩世忠。 “草民参见陛下。” “韩帅总算来了!”李彦搀扶起韩世忠,语气温和地说道。 “不敢,草民早已解甲归田。” “以前的事很复杂,朕以后再跟你解释,我们时间不多,朕问卿,以卿的威望,还能在禁军叫动多少人?” “陛下想要杀草民,草民愿意将这颗头颅给陛下。” “朕杀你作甚!朕说了,以前的事有些复杂,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回答朕,还能叫动多少?” 韩世忠说道:“应该还能叫到一半。” 李彦又是一愣,好家伙,都被罢免两年半了,还能叫动一半! 这都没反? 看来是真的忠臣啊! 李彦长舒了一口气。 难怪皇后和他弟弟不敢直接把前身给废了。 毕竟废皇帝也得讲时机。 这一点曹操父子就可以证明。 当然,贸然杀死一个威望极高的军中统帅,也会快速被反噬。 这一点王允也可以证明。 看来局面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虽然魏铭有京畿禁军的兵权,可皇宫禁卫军的兵权还在自己手里。 再加上有眼前这位,只要魏铭能进宫,事情就能成。 李彦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很简单的计划:魏铭进宫,动手,而且是当众动手! 韩世忠大感震惊,皇帝陛下要动皇后姐弟?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韩世忠还是道:“魏铭未必会进宫。” “魏铭一定会进宫。”李彦断定道。 每个月拿三千块的上班族,突然继承了三亿。 会继续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生活吗? 当然不会! 他会先买一辆自己喜欢的豪车,再把自己的行装换了,如果可以,把老板也换了。 在过去,他看到那些有好几个女朋友的人,会非常不齿地说一句渣男混蛋,现在他还会说吗? 人不是在膨胀的路上,就是在消沉的路上,保持平静,也就事后那么一点点时间。 魏铭作为魏国皇子,魏国曾经被大夏击败过多次,现在魏国强大了,他自己又是大夏京畿总督。 他还会事事小心吗? 手握大权却能克己复礼的人是李世民,历史上有几个李世民? 而且李世民的克己复礼,也是因为杨广膨胀的教训在前。 所以,李彦断定,魏铭一定会进宫,不仅会进宫,而且非常嚣张。 “明天早上看朕的眼神行事。”李彦说道。 第二日早朝,天尚未亮,百官在宫门口等候。 “陛下实在不像话!”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官员,叫王愙,礼部郎中,“皇后仁德,陛下竟然随意打杀她的侍女,这传出去后,成何体统,还不闹出大笑话来!陛下今天必须给皇后娘娘道歉!” 第3章 朕杀的,你想怎样? 其他官员都私底下窃窃私语。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这个年轻人竟然穿着一身甲胄,腰间还配带刀。 “哎哟,魏总督!”王愙一看到魏铭,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大步走过去,“魏总督,您这一大早的怎么也来了!” “听说我姐姐被人欺负了!”魏铭面色阴冷,目光森然,“我来要一个公道!” 王愙讨好似的笑道:“何必劳烦您亲自来,我们听说皇后娘娘被人欺负,自会讨要公道!” “我倒是要看看哪个狗杂种敢欺负我姐姐,稍后我让他见血!”魏铭拔出刀,周围的人都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不多时,百官接到通告。 随后入宫,再进太极殿等候。 再过片刻,李彦着龙袍入殿。 群臣礼毕后,李彦扫视一转,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互视一眼,王愙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李彦一看是礼部郎中王愙,心里顿时乐了。 在前身的记忆中,这个礼部郎中是一个标准的谄媚小人,礼部的头号狗腿子,有事没事,就拿着圣人典籍里的那些屁话来说事。 看来儆猴的第一只鸡自己就这么跳出来了! “哦,王卿,何事啊?”李彦温和地询问道,脸上甚至带着关切的微笑。 “陛下,臣听闻昨日陛下与皇后娘娘有争吵,娘娘的一位侍女被无缘无故杀害。” 王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皇帝一脸和善,便继续说下去。 “这实在是人间惨剧啊!”王愙的语气瞬间提高,“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极大的影响,朝堂上下,民间都在讨论这件事,陛下一定要严肃处理,否则人心不服!” “哦,要朕如何处理?”李彦保持着专业的微笑,语气是那么的温和。 “当然是捉拿凶手,严惩!并且陛下还要向皇后道歉!” “向皇后道歉?” “是的!”王愙一副十分强硬的样子。 “为何?” “因为皇后的侍女惨遭人害死。” “是被害死的吗?” “是的!” “那凶手是谁?”李彦问道。 “凶手是谁,陛下您比我们更清楚!”王愙看了一眼李彦身边的王元吉,“陛下,这样的人跟在您的身边,不仅仅会坏了国家大事,对您本身的安全也会造成巨大的隐患!臣建议立刻捉拿此獠,就地正法!” 李彦看着王元吉说道:“你听听,人家今天一上来,就要弄死你。” 王元吉立刻道:“陛下,是奴婢一人所……” 李彦打断了王元吉,继续微笑地问王愙:“礼部郎中?” “臣是礼部郎中。” “是朕命令王元吉杀的宫女王楚然,你有异议?” “臣有异议!”王愙不退让,“陛下随意打杀无辜,不仅仅有伤天和,还会使天下人不服!” “这个天下人包括你吗?” “自然包括臣,臣身为礼部郎中,职责便在于扞卫圣人的礼制!天子怎能随意打杀他人!” 王愙表现得非常强势,他知道皇帝就是个软蛋,这大夏有一半已经掌握在皇后娘娘手里。 大夏亡国是迟早的事,最快明年,最晚也就三年。 王愙之所以敢站出来,就是想在魏铭面前表现自己,以后好在魏国捞个高一点的官。 王愙的心思,李彦心里非常清楚。 这只鸡这么着急,朕不弄死你,都对不起你! “朕就杀了,你要如何?” 第4章 这么贱的要求,朕不满足你都对不起你! 王愙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一脸微笑的皇帝。 嘿!这小皇帝有点叛逆了啊! 王愙语气提高,直视李彦:“陛下要不干脆连臣也一起杀了!” “众卿都听到了,这是他要求的!” 不等王愙反应过来,李彦对王元吉说道:“去,弄死他!” 王元吉愣了一下,很害怕,但还是走下去,对着大殿内的禁卫军道:“都听到了吧,拿下!” 两个禁卫军立刻走过来,将王愙扣下。 群臣顿时哗然。 “陛下……” 礼部尚书曹谦德想要说话,被王愙的叫声打断:“陛下,臣是为了大夏!臣是忠臣!陛下若要臣死,何须这些爪牙动手,臣自己就撞死在这大殿的柱子上!以死明志!” “说得好!”李彦立刻道,“放开他,让他自己来!” 禁卫军放开王愙。 王愙顿时又有些懵。 什么情况? 我他妈的是个文官! 我最厉害的是耍嘴皮子! 我说我要撞死,只是说说,你身为皇帝,应该拦着啊! 你这么配合是怎么回事? “陛下……” 礼部尚书又准备说话,被李彦打断:“曹卿,不要打断人家,这样不礼貌,有什么话等王愙撞死之后再说!” 曹谦德还是痛惜道:“陛下,这里是太极殿,是天子与群臣议政之地,怎么能让大臣撞死在这里,若传出去,朝廷威严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朕的威严可不是你们说的算,你们说不在就不在?” “陛下……老臣……” 李彦却不理会曹谦德,而是道:“王愙,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今日跳出来想干什么!想在朕的京畿总督面前好好表现,以后在魏国谋取个好差事,是不是?” 皇帝此话一出,群臣面色大变。 一直沉默的魏铭说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胡言,王愙饱读圣贤之书,只是见不惯宫中有人滥杀无辜,才站出来仗义执言,这样的直臣、忠臣,陛下不但不重用,不仅要撞死他,还要诬陷臣,臣不知哪里做错了,陛下若对臣有戒心,臣辞去这京畿总督便是!” “好!今日这账就一笔笔算!” 面对魏铭的迂回牌,李彦选择打直球。 不是他不知道政治里面的借力打力,或者立道德高标,而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魏铭能披甲执锐上殿,已经说明了一切。 今天他就是准备用武力来摊牌的,恐怕京师的禁军,有不少已经行动起来。 今日这场早朝,就是魏氏兄妹摊牌的时候。 既然双方都要摊牌了,那朕还装什么! “魏总督,你先在一边待着,朕知道你心里很急,但你不要急,朕先满足王愙的要求,再跟你好好谈谈!” 不等其他大臣说话,李彦赶紧道:“王元吉,王愙是文弱书生,他可能力气不够,你帮他一把!快!” 王元吉还是很害怕,但他有一个优点,执行力非常强。 他立刻让禁卫军配合,将王愙拖到柱子旁边。 “陛下,臣只是说说……”王愙高呼。 但他没机会了,王元吉摁住王愙的脑袋,就往柱子上撞。 顿时砰砰作响,惨叫连连。 看得出,王元吉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才几下,王愙就被撞得头破血流。 那些想要联合起来出面给皇帝施压的大臣,见状这般情况,显然被震慑住,一时间竟然犹豫起来。 这就是李彦要的效果,在其他大臣们站出来之前,快速弄死一个人,达到威慑的作用。 免得其他人都跳出来,形成了群臣与皇帝的对立。 那个时候,矛头就彻底集中了。 “陛下,王愙已死。”王元吉深吸了几口气。 “拖出去。” “是!” 王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撞死,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 魏铭见状,心中不但不害怕,反而更加得意。 不知为何,这狗皇帝今日性情大变,但却不通晓权术。 你在大殿杀了人,我只需要再稍微挑拨,今日这些大臣就会与你对抗到底! 李彦扫视一眼,心里想着,这些人果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落在自己身上,不会拼命。 最后,李彦的目光落到魏铭身上。 擒贼先擒王! 魏铭接下来肯定就会借王愙之死,在大殿内挑拨气氛,带动大臣们集体反对自己这个皇帝了。 “陛下,王愙是忠臣。”魏铭用忠臣的语气痛心疾首地说道。 “王愙是不是忠臣,不是你说的算,是朕这个皇帝说的算。” “是是,但他只是仗义执言,陛下就杀了他……” “魏卿认为他是仗义执言?” “难道不是吗?” “朕在问你,你反而问朕?是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魏铭微微一怔,他隐约之间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不是暴力带来的,而是智力。 “臣认为他是在仗义执言。” “为谁仗义执言?”李彦直直盯着魏铭,“为一个对朕大不敬的宫女仗义执言?” “那个宫女没有对陛下大不敬。” “你在现场?” “臣不在。” “你不在现场,你跟朕讨论这个问题?这就是你这个京畿总督的行事作风?” “臣……” “你往日处理公事,也是不在现场,甚至不了解情况,就随意定论吗?” “陛下,臣……” “正面回答朕的问题。” 魏铭一时间语塞,其他大臣心头也一震。 只感觉今日这大殿上的皇帝异常陌生。 “陛下……” 礼部尚书曹谦德又准备说话,却被李彦打断:“你住嘴,朕问你话了吗!” “陛下,老臣只是觉得……” “朕不要你觉得!” 李彦目光落到魏铭身上:“回答朕的问题!” “臣不会随意下定论。” “那你怎么知道王愙是忠臣,怎么知道他在仗义执言?” 魏铭更加语塞,这个昏君怎么突然变得伶牙俐齿了? 但魏铭依然不怕,因为他早就暗自调动了京师的禁军! 今日他就要在群臣面前摊牌,把这个昏君最后那点颜面给他扒干净! 第5章 朕摊牌了 “陛下,王愙就是在仗义执言,今日大殿内所有大臣都知道王愙是在仗义执言,陛下今日杀了一位忠臣,陛下要向所有人给出一个交代。” “魏总督是准备拿着你京畿总督的兵权,来颠倒黑白,威胁朕?” “臣不敢,臣也是为了大夏,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 “朕再次强调一遍,是不是为了大夏的江山,也不是你说得算。张楚然公然冒犯朕,对朕出言不逊,视为大逆不道,王愙身为礼部郎中,为大逆不道者说话,是为同谋!朕不仅要杀他,还要抄他的家!” “陛下!您若再执迷不悟,臣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只能帮助陛下改正了!” 魏铭此话一出,大殿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群臣们都低着头,大家都知道魏铭可能要来强的了。 “魏卿这就要取代朕了?” “臣不敢!” “你口口声声不敢,但每一句话都在威胁朕!是不是准备把京畿的禁军调到宫里来,给朕的禁卫军换个防?” “臣是为了陛下的安全,陛下被小人蛊惑,对皇后不敬,又擅杀忠臣,于国不利,的确应该换一批禁卫军!” “曹尚书!” 曹谦德愣了一下,应道:“臣在!” 魏铭道:“陛下,曹尚书也是大夏的忠臣,您问他,他也会觉得王愙是冤死的,他也是支持臣的。” “朕不是问他王愙的问题。” 李彦对曹谦德道:“你来说说,是谁给了魏铭胆子披甲上殿,又是谁给了他胆子,胆敢当真满朝文武的面,说要撤换掉朕的禁卫军的?” 李彦:等等,这个问题好像有问题,难道不是前身那死舔狗给的他胆子吗! 是我自己给的他胆子? 不管了! 李彦直勾勾盯着曹谦德。 曹谦德面色一变,心里嘀咕着,陛下,不是你给的他胆子吗? 但这话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了。 而且曹谦德心里还忍不住要吐槽,陛下啊,朝堂上说话没必要如此直接,这些可都是权术操作,权术操作讲究的是体面的干脏活。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就算直接说出来,也没用了啊! 反而死得更快,何必呢? 曹谦德沉默。 魏铭面带冷笑,其他大臣都沉默。 “曹卿刚才不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哑巴了!” “臣愚钝!” “你可不愚钝,你是想保住你的乌纱帽。”李彦道,“那让朕来说说,是谁 给魏铭胆子的!” “这宫里的禁卫军还在朕手里,大殿上还有跟着先帝一起南征北战的勋贵,朕没记错吧,徐国公!” 徐国公刘文静出列道:“臣在,陛下说的是!” 跟着先帝征战的不是刘文静,是他的父亲刘仲卿。 刘文静继承了刘仲卿的爵位,不过刘文静十几岁的时候,也入伍打过仗,算是武将。 而且他还是京畿禁军的指挥使军职。 “那为何魏铭还敢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要撤换掉朕的禁卫军?” 大殿内一片死寂。 刘文静也没有说话。 刘文静也怕。 勋贵在这几年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些老勋贵被弄死了,其他的虽然都恨铁不成钢,但迫于魏氏姐弟的淫威,他们敢怒不敢言。 这大殿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魏氏姐弟的人,但忠于大夏的人,也选择了沉默。 毕竟求生,是人的本能。 “因为魏铭掌握了近一半的京师禁军,而且最近他已经开始想办法清理另一半了,徐国公,朕说得对吗?” 刘文静犹豫了一下,依然选择沉默,他就是要被清扫出去的那一批。 李彦却平静地看着刘文静:“朕说的是清理,徐国公认为,魏铭会饶了刘家?当年你的父亲,可是在战场上杀了魏国一位亲王的!” 刘文静面色陡变,皇帝的话无疑说到他的心坎儿上。 刘家非常痛苦,大夏皇帝昏聩,但刘家的基本盘又在大夏,刘家要投降魏国都难。 “魏氏姐弟是魏国派来亡我大夏的!”刘文静突然跪在了地上,语气沉重,情绪明显激动起来,“陛下!” 昨日皇帝与皇后争吵,杀死皇后侍女一事,在京师传开,勋贵们感到震惊。 但勋贵们却并不敢发声,因为皇帝这些年的行为,早已堵住了所有想要振兴大夏的人的嘴巴。 万一皇帝只是一时的情绪,误杀了皇后的侍女呢? 哪怕今早大殿上,皇帝说了这些话,勋贵们依然不敢站出来表态。 万一这些都只是皇帝被魏氏姐弟唆使,配合演的一场戏呢? 政治游戏,真真假假,谁能拍胸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刘文静是被逼到刀口上来说,或者说他一下子情绪上头了。 人群中还是有人心里感叹:刘文静还是太年轻啊!王愙被杀,就能完全说明皇帝想要清理皇后吗?死一个礼部郎中,把其他沉默的人都引出来,一网打尽,这个回报之丰厚,那些黑心商人听了都摇头! 刘文静有些颤抖,他把额头贴在木地板上,还隐约发出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这种情绪,似乎已经强忍在心中很久。 刘文静的家族也有荣耀的过去。 三百年前,天下的共主,周天子和他的元帅在玉门关外自尽,东方大陆那个强大无比的帝国在异族的呼啸声中崩溃。 从此,群雄并起。 三百年来,无数英雄豪杰登上舞台。 南方先后出现了盛极一时的楚国、吴国。 北方晋国曾经强势崛起,一度有统一北方,俯瞰南方的气概。 后晋国衰弱,被韩魏赵瓜分大半领土,一百年前,赵国一跃成为当世强国。 韩国在赵国无边无际的钢铁洪流中湮灭,魏国被打到只剩下一隅之地。 后来赵国君主被儿子所杀,陷入内乱,魏国趁机反攻,一举灭赵,成为当世第一强国。 接下来数十年,魏国北驱契丹,南征吴楚,先后灭楚伐吴,有统一天下之势。 二十年前,魏军主力南下,冲破吴国淮阴防线后,围住吴都姑苏城,吴国太后抱着幼主从摘星楼上一跃而下,吴国灭亡。 就在魏军准备对东南残余势力展开无差别屠戮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 这个人就是吴国禁军指挥使,原楚国皇帝私生子,李恪! 纵观大周王朝崩塌后的三百年,无数英杰之士,为了一统天下,纷纷登上权力的舞台。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李恪这样,为战争而生。 有人说,他是上天派来阻止魏国的。 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大周王朝的血脉,三百年前周天子自刎于玉门关外,帝国占星师降下惊世预言,三百年后,会有天纵之子横空出世,重新一统六合,他的军队将再一次西出玉门,踏上周天子没有踏上的征程。 而这个人,在十几年前,一度被认为是李恪。 当时吴国国都沦陷,李恪带着他的军队,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将魏军逼到淮阴战线,随后收复吴国五州之地。 吴国灭亡的一年后,他在江宁称帝,国号大夏。 接下来十几年,大夏发起数次北伐,夏军势如破竹,魏国一度被他打得差点要灭国。 他的麾下,名将如云,良臣如雨。 可惜,五年前,李恪病逝。 魏国趁机使用美人计,攻入大夏内部。 勋贵功臣逐渐被清算,大夏十州之地如今仅剩五州。 曾经李恪麾下第一名将韩世忠黯然隐退,令人闻风丧胆的背嵬军再也没能出现在战场上。 徐国公刘仲卿在李恪死后的第二年,因为大夏皇帝迎娶魏国公主魏芸,而忧郁致死。 其他勋贵良臣,在接下来数年,先后被罢官、杀害。 这段触目惊心的历史,刘文静倒背如流,他曾经亲眼看见他最好的朋友,被皇后抄家灭族。 “陛下!臣心中有千言万语!”刘文静又哽咽了一句,“若陛下真能幡然醒悟,臣虽死无悔!” 第6章 大国博弈 李彦大声道:“起来,哭哭啼啼,传出去让人笑话!” “陛下……” “让朕告诉你,魏铭准备清洗另一半的禁军,他当然觉得自己有资格披甲上殿,更有资格更换朕的禁卫军!” 李彦的目光一瞬间如剑一样落到魏铭的身上。 大殿内依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是不是,朕的京畿总督?” “既然陛下说是,那就是了。”魏铭突然笑起来,“陛下既然对现在的局势认知非常清晰,那就该本分一些,何必逼迫臣呢?” “朕逼迫你又如何,朕今日就是来逼迫你的!” “陛下既然不想体面,那就不要怪臣了!”魏铭拔出刀。 他的行为,让周围的禁卫军瞬间警惕起来。 面对周围的禁卫军,魏铭却并不紧张,他说道:“陛下认为就凭这些禁卫军,还能保住您吗?” “你以为你还能更换京师的禁军?”李彦笑道。 “陛下昨日派人召回韩世忠,打算利用韩世忠的威信,来号召京畿的禁军,臣没说错吧?” 魏铭此话一出,大殿内大臣神色大变。 “韩世忠回来了?”有人惊呼。 “韩世忠在何处,他为何突然回来了!” “……” 刘文静也震惊地抬着头,陛下召回了韩世忠? 这一切……这一切并非演戏,陛下真的要动魏氏姐弟了! “看来总督在皇宫内的眼线也不少啊!”李彦不但不害怕,反而很轻松地说着,“朕的确召回了韩世忠,既然你都提起他了,那朕就宣召他过来。” 李彦看着王元吉道:“传韩世忠!” 传唤的声音传出去,不多时,厚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进来。 “臣韩世忠,参见陛下,吾皇圣安!” “圣躬安。”李彦道,“皇宫大门守好了吗?” “陛下放心,皇宫所有大门都已经锁死,没有臣的命令,谁都不会开门!” 韩世忠此话一出,大臣们立刻意识到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今日皇帝莫非要…… 魏铭却笑道:“哈哈哈,陛下觉得这样,就能抓臣了吗?” “不能吗?” “能吗?” “你觉得魏国强大,朕抓了你,魏国就会兴兵而来,所以朕不敢动你,是吗?” “陛下并不蠢。”魏铭淡定地说着,面对李彦的威胁,他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如同闲庭漫步一样惬意,“既然陛下都知道,那现在把皇宫禁卫军的调兵权交出来,再当众处死韩世忠,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陛下依然能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 “如果朕不按照你说的做呢?” “那就让臣来告诉陛下,大魏在宋州驻扎了十万大军,徐州战线以运河接通汴州,以大魏的实力,一个月之内还能再调集二十万大军输送到南线,而大夏呢?” 魏铭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思维清晰。 看得出来,这些局势早已在他脑海当中模拟了无数遍。 “大夏边疆有三镇总督,都是我的人,只要我被抓起来,魏国大军一到,他们立刻投降魏国,甚至不需要魏国大费周章再集结二十万,只需要动用十万边防军,三镇总督就会都投降大魏。” 魏铭说得更加风轻云淡,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有万钧之力,压得在场所有人心头发堵。 李彦却没有阻止他说下去。 “当年大魏用了不到三个月,兵临吴国的姑苏城,若我今日少了一根毫毛,大魏也只需要三个月,就能兵临江宁城!你们所有人都得死!你们全家,从上到下,全都得死!” “徐国公,听到了吗?”李彦问刘文静。 刘文静道:“臣……臣听到了,但现在韩帅回来了,我们有韩帅!” “韩世忠?”魏铭哈哈哈大笑起来,“有韩世忠又能如何,大势已成!” 李彦道:“大势已成?” “没错,大势已成,你现在乖乖听话,我只是撤换你的禁卫军,处死韩世忠,将刘家夷族,去给我姐姐磕头认错,你依然还可以在后宫享受荣华!至少不会马上体会到灭国的痛苦!至于以后,我保你一个侯爵,就成为大魏的违命侯!” “把他的刀夺过来!”李彦突然道。 刘文静正要动手,魏铭却自己把刀往地上一扔,道:“何必夺,我自己扔了!” 说完,他还开始卸甲:“这甲胄也沉,没必要穿着!” 等卸完甲后,魏铭道:“我不佩刀,不着甲,我今日当着所有大臣们的面,要撤换你的禁卫军,杀掉你大夏的名将,将你大夏勋贵功臣夷族抄家!这是我给你的机会,你应该好好珍惜!” 所有人都面色大变,有大臣跪下来道:“陛下,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您就给赵国公道个歉,再给皇后道个歉吧!”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曹谦德。 礼部尚书此话一出,立刻有许多大臣纷纷道:“陛下,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 “好!好得很!”李彦站起来,不但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果然都是朕的忠臣啊!” 他从台上走下来,走到魏铭的面前,仔细地看着魏铭。 魏铭是魏国皇子,客观来说,他是一个非常有能力有野心的人。 只要在熬一两年,大夏彻底崩塌,他和他的姐姐就成了兵不血刃灭夏的最大功臣。 到时候回到魏国,他就有资格与魏国太子一争高下。 而且从现在看来,魏铭不仅仅有能力有野心,还非常有胆识。 皇宫内,都是大夏皇帝的禁卫军,他却敢在这个时候上朝。 抛开敌对来说,这份气魄,不得不服。 但敌对终究是敌对,敌对就是你死我活! “你刚才说大势已成?” “没错,大势已成!” “既然大势已成,为何魏国现在不发兵,难道魏国仁慈?” “大魏皇帝陛下体恤天下苍生,不愿意再看到生灵涂炭,所以才不发兵,希望你能认清自己,不要再做无谓的对抗!” “是体恤天下苍生,还是害怕我大夏那二十万曾经令魏国闻风丧胆的精锐将士!” “二十万?”魏铭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哪里还有二十万,这些年,那些精锐早已被你这个昏君、败家子送得七七八八,夏国哪里还有二十万!” “有没有二十万,不是你说得算!” “就算有二十万,大魏有百万雄兵!” “那就让百万雄兵南下,到江宁城来找朕!” “你以为大魏不敢!” “大魏要是敢,还需要你和你姐姐那个贱人在这里五年!你以为朕不知道,辽国三番五次在幽州兴兵?” 魏铭顿时面色一惊。 “魏国甚至不必发兵百万,发兵三十万好了,就在宋州集结,朕举全国之力与你三十万大军打一仗,魏国敢不敢?” “有何不敢?” “你现在写信,朕派人送到汴州给魏帝,让他发三十万大军,双方约定宋州决战!” 魏铭面色再变。 这信他肯定不敢写,因为魏帝可能不会轻易发三十万大军在宋州决战。 如果他写了,这行为就是太愚蠢了,这么愚蠢的行为,在魏帝心中大打折扣,以后还怎么争夺皇位?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 “陛下……”曹谦德快哭了。 那样子仿佛在说:您就别刺激魏铭了! 第7章 所有人在后面排队 战争不是儿戏。 大夏不是吴国,吴国当年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心。 大夏内部,却还有一批有能力且忠于大夏的人分布在朝堂上下。 魏国现在的实力当然比大夏要强很多,但魏国面临的却不仅仅是还有能力垂死挣扎的大夏。 魏国更要面对虎视眈眈的契丹人。 契丹人当年夺取幽州之后,便犹如在中土的头上悬了一柄利剑。 魏帝一心想统一天下。 他为什么赞同魏芸的温水煮蛙策略? 就是因为魏国面临的敌人不止有大夏。 魏国有大量的骑兵,辽国何尝不是? 辽国的铁林军是当世最精锐的重装铁骑,而且辽国继承了当年大周帝国的制度,拥有一套完善的帝国体制,能充分调动大量的资源为战争所用。 魏铭刚才一系列的陈述,其目的在于不动兵戈,将大夏皇帝的内心防御击溃,将大夏臣子内心的防御击溃。 让他们直接放弃最后的抵抗,倒戈来降。 这是上兵伐谋,也是魏芸想要达到的效果,更是魏帝想要的。 如果换做是前身在这里,魏铭百分之百可以得逞。 魏国将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大夏。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前身。 上一世的李彦,好歹也是一个从社会底层一路厮杀上去的。 他的人生宗旨很简单:抓住一切机会,击败对手,一路往前! 只要还有一线机会,放弃是不可能的。 魏铭强作镇定,一系列的威慑,只将大臣们吓趴了,对这个皇帝却没有丝毫作用。 他感到疑惑,这怎么可能呢? 这家伙之前在自己姐姐面前,就是一条毫无骨气的舔狗。 这样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强硬了? 魏铭甚至在李彦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他父亲才有的那股气魄。 短暂的思考后,魏铭断定李彦在强撑。 因为无论从哪一点分析,大夏现在都大魏面前,毫无优势可言。 “陛下,你这是何必呢?”魏铭脸上再一次浮现出笑容来,“你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能改变现实吗?” “我是一个仁慈的人,我并没有因为你对我姐姐不敬,就要杀你,我只是想换掉你的禁卫军,再处死一些阻碍我们一家人和睦的外人,这有错吗?这没错吧!” 随即,魏铭脸色一沉:“只要你现在处死韩世忠,将刘家夷族,再跪在我姐姐面前认错,我保证没人动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李彦却不再废话,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剑。 大臣们吓了一大跳。 “陛下要杀了臣?”魏铭冷笑起来,甚至将脖子伸出来,“来,陛下,你只需要朝这里砍一剑,臣就死了,就没有人逼你撤换禁卫军了,就这里!” “陛下,不能啊!”曹谦德沙哑着嗓子说道,“赵国公今日若是死在这里,我们都得死,陛下您也会死!” “陛下……”众臣齐呼。 魏铭仰天大笑起来:“别拦他,让他来砍死我!他今日很有种!我看他到底多有种!砍不死我,就乖乖撤换……” 魏铭话音未落,李彦一剑挥来,锋利的剑刃一瞬间砍在了魏铭的胳膊上。 鲜血快速染红衣衫。 大臣们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魏铭紧皱眉头,他是没想到李彦真的敢砍他。 “陛下,臣说的是脖子,您怎么砍胳膊了?”魏铭脸色阴沉得可怕,脸上的笑容更可怕,“是怕吗?” 一边的韩世忠心中叹了口气,陛下啊,到了这个时候,您要么直接杀了他,要么就按照他说的做。 是没有中间选项的。 您也不可能通过砍伤他来威慑住他,从而达到目的。 只有两个选择,没有中间选项了。 韩世忠注视着李彦,他想说点什么,但暂时选择沉默。 陛下还是太年轻! “你看,你又着急了。”李彦淡淡地说道,“朕有说只砍你的胳膊吗?” “那陛下再补一剑?”魏铭指着自己的脖子,呵呵呵地笑。 他的笑容让人头皮发麻。 “陛下,不能啊!”曹谦德立刻跳出来高呼。 “哦,曹尚书,来,你过来。” “臣……” “快过来。” 曹谦德颤颤兢兢。 “过来,朕又不砍你。” 曹谦德这才小心翼翼过去。 “来,剑给你,你砍他,砍他一剑。” 李彦将剑扔给曹谦德,然后快速走到韩世忠后面。 曹谦德懵了。 李彦对曹谦德说道:“这是朕赐给你的机会。” “陛下,老臣……” “你不砍,那就和魏铭是犯上作乱的同谋,那朕只能让人现在砍了你,哦,拖出去砍,免得脏了这太极殿!” 卧槽!陛下,你现在知道会脏了太极殿了? 曹谦德那张老脸凝固得像老树皮一样难看,握着剑的手在发抖。 “来人,将曹谦德拖出去……” 李彦命令还没有下,曹谦德一剑砍在了魏铭的手臂上,魏铭惨叫一声,本能地一脚踹在曹谦德腹部,将曹谦德踹飞出去。 “快,扣下这个乱臣贼子!”李彦指着魏铭,对禁卫军高呼。 刘文静第一个冲过去,一把将魏铭扑倒在地上,其他几个禁卫军上来,将身材魁梧的魏铭扣押。 “狗皇帝!你要是再敢动我一下,我大魏天兵必踏碎你江宁城,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魏铭终于无法再保持淡定,他像一头受伤的狮子,愤怒地咆哮起来。 “刘文静,扣紧一些!”李彦站在韩世忠后面。 “陛下放心,臣在家中每日勤学苦练,这贼子……” 刘文静话未说完,被魏铭甩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转,滚到李彦脚边。 “陛下,臣今早忘吃早饭了!”说完,刘文静连滚带爬再次扑向魏铭,压在魏铭身上。 又来了几个勋贵,才将受伤的魏铭擒住。 足见魏铭的强悍。 不过李彦并不担心,因为韩世忠在这里。 韩世忠比魏铭还要高出半个头,体格更宽,个人武力更强悍。 魏铭被扣押,双手被捆绑,无法再动弹。 “曹尚书呢?” “陛下,臣在这里。”曹谦德趴在地上,满脸痛苦和委屈。 “还不快把朕的忠臣搀扶起来。” 周围几个官员立刻将曹谦德搀扶起来,曹谦德双腿发软,几欲呕吐,强忍住了。 “来!今日每人给魏铭一剑!所有人,在后面排队!” 第8章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皇帝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连不苟言笑的韩世忠面色都变了。 还能这么玩? 魏铭一听,气得暴跳如雷:“狗皇帝,你敢!” 大臣们明显不敢,他们都面露难色。 今天真的给了魏铭一剑,岂不是把自己的路彻底走死了? 以后还怎么投降魏国? 这个时候有一个官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陛下,既然曹尚书都砍了这个乱臣贼子一剑,臣也想砍一剑!而且臣以为,今日大殿内,所有人都应该且必须给这个贼子一剑,凡是不给的,都与他是同谋,陛下应该诛杀他的同谋!” 李彦定眼看去,是一个很年轻的官员,穿着蓝色的官服,属于中间层的官员。 见皇帝没说话,这个年轻官员立刻意会过来:“臣杨宁,监察御史,早已对魏铭这个乱臣贼子深恶痛绝!” 说着,他走过去,捡起曹谦德落下的剑,然后走到曹谦德面前,竟然一剑扎在了魏铭的小腿上。 魏铭痛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剧烈挣扎,都无济于事。 “好,朕早就关注杨宁了,这个官员虽然年轻,但很会投机……哦不,很忠诚!杨宁!” “臣在!” “你站在一边记录,谁没有动手,你就把名字记下来!” “是!陛下放心,臣不会漏掉一个人,一定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陛下,臣先来!”刘文静跳出来,准备接过杨宁手里的剑。 “没吃早饭的人退下!” 李彦摆了摆手,然后指着户部尚书王云山:“来,王尚书,接剑!” 王云山愣了一下,道:“陛下,臣是读圣贤书的,是为了辅佐陛下治理天下,不会杀……” 不等王云山说完话,杨宁立刻道:“陛下,这人私通魏国,与魏铭一伙的!臣建议陛下立刻处死,以免泄露国家机密!” “有道理,拖出去砍了!” 立刻又上了几个禁卫军,将王云山扣押。 “陛下!您不能这样,这样与暴君有何异?”王云山怒斥道,“这会让朝堂上下都不服,是失德,失去人心,会毁了祖宗的江山……” 杨宁立刻道:“陛下,臣这里有王云山贪污受贿,鱼肉百姓,勾结魏贼的所有证据!” 卧槽!这个杨宁挺会啊! 不仅仅是个投机者,还是个有实力的投机者!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杨宁心中狂喜,这次赌对了! 我杨宁的机会终于来了! 杨宁从小出生在最底层的家庭,就是那种吃一顿饿三顿的那种。 他能站到朝堂上来,几乎全凭他个人的实力。 在他的眼里,他要往上爬。 至于爬到魏国的朝堂上,是没有机会了。 像王云山、曹谦德这种夏国朝堂大佬掌握的资格和人脉更多,魏国会重点招揽。 而自己这种底层人士,凭着考试上来,这一路付出了太多,却还只是一个监察御史。 自己这种对魏国是不具备统战价值的。 想要再往上爬,就只能抓住大夏皇帝。 现在,就是一次机会! “杨宁,你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你敢……”王云山大怒。 “我虽然只是小小的监察御史,但我忠心为国,我忠于陛下!现在国难当头,我哪怕身死,也要站出来检举你这种吃里扒外的老匹夫!” “你……” 李彦大手一挥:“难怪不愿意砍魏铭,果然是一伙的,拖出去砍了!” 王云山被架起来往外拖。 “陛下,您要是这样,朝廷威严何在!江山社稷不保啊!陛下……昏君!你不能杀忠臣!暴君,你草菅人命……陛下,把剑给臣,臣这就砍魏铭,不!臣捅死他……” 声音渐行渐远。 不多时,一个内侍在殿门口道:“陛下,已经砍了。” “人头提进来,让朕的忠臣们都看看背叛他们的人,是什么下场!” 不多时,王云山的人头被提了进来,滴了一地的血。 浓浓的血腥味在殿内四散开,周围许多人面色陡变。 刚才还非常不情愿的大臣们,突然之间义正辞严地高呼:“陛下!杀得好啊!这种乱臣贼子,早就该杀了!臣这就砍魏铭!” 大臣们争先恐后。 大殿内,虽然有王云山血淋淋的脑袋和被砍得血肉模糊、连连哀嚎的魏铭,但却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四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直到最后一个人砍完,魏铭的四肢已经血肉模糊,瘫在那里,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魏铭还没有死去,眼神中终于全是恐惧,沙哑的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留我一命,留我一命。” 李彦摆了摆手,那些大臣都退到两边,他们脸上也充满了恐惧,甚至有人在发抖。 李彦依然站在韩世忠后面,他并没有因为魏铭重伤,就跑到魏铭前面去嘲笑。 “魏卿,你说什么,大点声,朕听不到。” “留我一命,陛下!”魏铭用尽全力喊出来,声音在颤抖。。 “啊?”李彦大吃一惊,至少看起来挺震惊的,“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不牛逼了? “陛下,臣实在是愚钝……” “等等,卿愚钝与否,朕并不关心,朕关心的是卿之前,极其渴望朕用剑砍你的脖子,渴望到甚至自己伸出脖子来了,虽然朕不知道为什么卿会有这么扭曲的需求,但卿多次强调,朕不满足,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陛下,让臣结果了这个贼子!”刘文静立刻跳出来义正辞严地高呼。 “没吃早饭的下去!” “陛下!饶了臣!臣保证魏国不发兵!”魏铭的语气已经变成了哀求。 李彦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他朝杨宁招了招手。 杨宁大步走过来:“陛下。” “满足他的要求。”李彦淡淡说道。 杨宁快速反应过来,他从最后那个官员手中接过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两步就走到了魏铭面前。 在魏铭求饶之前,杨宁一剑刺中了魏铭的咽喉,而且是对穿过去。 “没事的,深呼吸。”杨宁轻轻说道,“头晕是正常的,很快就结束了。” 魏铭顿时眼睛瞪得大大的,想用手去抓住杨宁,但他的双臂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大量的鲜血从嘴里涌出来,嘴巴动了几下,想要说点什么,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中的光芒慢慢消散,嘴巴也不动了,抽搐的身体停下来。 第9章 收兵权! 大殿内一片死寂,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大臣们面如死灰。 “不能杀呀!”礼部尚书曹谦德带着哭腔高呼出来。 这几乎是一大半人的心声。 但显然已经晚了。 “陛下,现在魏铭死了,魏国知道后肯定会暴怒,立刻发兵!”曹谦德痛哭出来。 如果说这里每一个人都砍了一剑魏铭,已经彻底断绝了投降的后路,那么杨宁杀死魏铭,等同于直接断绝了两国最后的谈判可能。 “曹卿,你怎么还没有听清楚呢?”李彦慢条斯理地说着,“之前朕跟魏铭说了那么半天,谈的都是两国交战的问题呀!” “陛下,我们现在没有兵力,也没有实力去对抗魏国,我们……” “好了好了,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 “请陛下将杨宁交出来!”曹谦德嘶声高呼。 他此话一出,其他大臣立刻准备响应。 “要不要朕把这里每一个人都交出去啊?”李彦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来回走动,“这里每一个人都砍了魏铭一剑,他的死,每一个人都有份!” 大殿内瞬间又安静下来。 站在那里的杨宁心中微微一缓,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赌对了,跟对人了。 “魏国现在要打,那就打,他们要发多少兵,是他们的事,他们要打多久也是他们的事,兵力和时间都交给他们!他们要打多久,就打多久!打到他们想要停战为止!” 李彦的声音不大,但极其具有震慑感,在大殿内回响。 “陛下,臣只是提一个臣认为合理的意见。”曹谦德又道。 “不杀魏铭,魏帝就不会发兵?” “至少有谈判的可能。” “战场上拿不到的,你还想在谈判桌上拿到?”李彦呵呵地笑了一声。 曹谦德顿时无话可说了,其他人本来也想说,被皇帝这句话直接堵了回去。 魏国对大夏的策略分两种: 一是直接发兵强攻,就跟当年灭吴国一样。 这种策略下,魏国有实力灭大夏,但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至于是付出多少代价,没有人说得清楚,因为战争也是瞬息万变的,很多时候也与双方的主帅有关。 韩世忠还活着,魏国想要强势灭夏,必然会让大夏内部强势派砸桌子,推韩世忠出来。 那样魏国即便胜,也会脱几层皮下来。 魏帝担忧北边的辽国趁机南下。 二是温水煮青蛙,也就是魏芸和魏铭两个人正在做的。 所谓的温水煮青蛙,就是控制大夏皇帝,在不断的政治博弈中,一边掏空大夏的资源,一边给大夏的强硬派们制造一种还有机会的错觉,将大夏拖入政治疲软和资源枯竭的陷阱中。 作为穿越者,李彦熟读历史,历史上大多数强大的帝国,并非被外敌灭亡,而是从内部崩溃的。 魏国对付大夏的第二套策略,就是从大夏内部瓦解大夏。 无论是哪种策略,魏国的目的就是灭掉大夏。 这是这个时代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宿命。 征战、掠夺、消灭、兼并。 三百年来,无数强者先后登场,立志一统天下。 他们尽情地施展自己的才能,调动了无数资源,组建规模庞大的军队,在山川、河道、平原之间,相互厮杀,攻城略地。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 也许智慧者会做一时的妥协,但面对敌人的刀剑,想要生存,并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终将直面所有困难! 且必须用比钢铁还要坚韧的意志和非同寻常的智慧,去对敌人展开全方位的反击。 就像此时此刻李彦所面临的局面。 大夏对强大的魏国,几乎已无胜算。 可人生许多事,从来不是看到机会才去做,而是去做了,去勇往直前,行走在黑暗中的山谷,才能听到风声,登上山顶,在破晓之时,才能见到一线光明。 大殿内,所有人都从年轻的皇帝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坚韧的气魄。 “韩世忠!” “臣在!”韩世忠单膝跪地道。 “先帝的遗愿是什么?” “先帝的遗愿是北伐!”韩世忠用浑厚而苍劲的声音说道。 “好,朕现在恢复你的爵位,蕲国公,恢复你的官职,京畿总督,再加徐州总督,领京师禁军,三镇重兵,加兵部尚书衔,魏国若有动静,你可全权决定!” “臣领旨!” “杨宁!” “臣在!” “从现在开始,你是都御史,督察院你说的算!” “臣愿赴汤蹈火!”杨宁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他大声高呼。 说完,李彦转身就走:“将魏铭的人头悬于京城北门示众!” “是!” 皇帝大步离开了太极殿,留下群臣鸦雀无声。 韩世忠到皇宫城楼上,外面有很多禁军,那是魏铭调动过来的禁军。 “我是韩世忠!” 他的声音在周围回荡,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在大夏军中,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这是魏铭的人头。”韩世忠将魏铭的人头抛下去,“他已经死了,被陛下斩杀,你们都是大夏的人,生长在这里,你们的父母和孩子也在这里。放下你们的武器,不要再让自己人流血了!我保证你们的平安!” “不要放下武器!”一个武将大声道,“皇宫内兵力不多,我们攻进去……” 他话没说完,韩世忠一箭射来,直接射中了他的眉心。 那武将倒地毙命。 其余人见状,面面相觑,有人开始放下武器,其他人也跟着开始放下武器。 一场京师的兵变,短时间内被平息下来。 魏铭谋逆的罪名也很快公布出去,在江宁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魏铭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皇帝的小舅子,京畿总督,权倾朝野,这是人尽皆知的。 当然,民间其实也早就有传闻,魏氏姐弟过来,就是为了掏空大夏。 魏铭谋反,并不出乎人的预料。 但魏铭突然被杀,才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奸臣被扫除,没有让人变得高兴。 巨大的阴影却开始在江宁城的上空扩散。 魏铭的死,一定会引来魏国可怕的报复。 战争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而且这一次的战争,只会比以往任何一次大,因为这必然是一场针对大夏的灭国之战。 民间多有疑惑,皇帝以前对皇后宠爱有加,且从来不过问政事。 这一次不但杀了皇后的亲弟弟,还召回了韩世忠这样的人,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已经说明了皇帝对魏国的强硬态度。 此时,坤宁宫里的魏芸则在写信,她是给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魏国皇帝写信。 她在信中表示,最近那条舔狗有点不一样,居然开始反抗了。 不过父皇您不必担心,我和弟弟都会好好教训他,让他乖乖在宫里当一条狗。 第10章 得让皇后大姨妈不调! 最多一年,我们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夏国! 想起昨天,李彦命王元吉杀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王楚然,魏芸气得抓狂。 但一想到,今天自己的弟弟会在朝堂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羞辱他,夺走他最后一点兵权,她就高兴得忍不住大笑。 “等完全控制了江宁的所有禁军,就动手杀掉那些最后拥戴李家的勋贵,再兵不血刃解除地方上一些将领的职位,到时候灭掉夏国,将那个狗皇帝关进狗笼子里!天天让她在本宫门口蹲着,按时学狗叫!” 魏芸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在宣泄昨日的不满。 在五年前,大夏还非常强大的时候,魏芸对夏国的太子是非常尊重的,认为身为强国的太子,将来掌握一个强大的国家,是无上的强者。 但自从这个太子开始舔她,她就觉得这个人索然无味,甚至感到恶心。 她最瞧不起的就是李彦这种舔狗! 现在更让她恶心的是,这条舔狗居然还想开始咬人了。 得好好教训! 舔狗永远只能是狗! 虽然恶心,但也必须继续舔! “娘娘,这是今日的早膳。” 一个宫女带着人,按照往常的惯例,将魏芸的早膳送来。 只不过,今天带人过来的不是张楚然。 “那条舔狗什么时候过来跟本宫道歉?”魏芸看着这些前来送早膳的宫女问道。 以前她不会在皇宫内称呼舔狗,但自从经历了昨天的事,她对李彦痛恨到了极点。 宫女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道:“回禀娘娘,奴婢暂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一群废物!还不快去打听!” 魏芸话音刚落,王元吉就带着人大步走进来了。 王元吉后面的内侍手里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放着东西,被黑布盖着。 “皇后娘娘。” “你还敢来见本宫!”魏芸看见王元吉,更加生气。 “奴婢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给皇后娘娘看一样东西。 “本宫不想看,他现在知道错了,以为拿东西来道歉就完了?”魏芸冷笑道,“晚了!让他亲自滚过来跪在本宫面前!” “娘娘何必如此心急,陛下说您一定对这个礼物很感兴趣。” 说完,王元吉让人将东西送上来。 魏芸微微蹙眉,因为她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这是……” 王元吉掀开上面的布,魏铭的人头呈现在了魏芸的面前。 魏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还保持着死之前的痛苦表情。 看到自己弟弟的人头,魏芸当场吓得愣在原地,面色唰的一下苍白如纸。 “啊……” 魏芸怪叫一声,后退好几步,跌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面挪动已经瘫软的身体。 “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他不怕我大魏百万雄兵吗!”魏芸面目狰狞地咆哮出来,“我大魏有百万雄兵!百万雄兵!” “陛下有旨,以后皇后每日两碗粥,不得踏出坤宁宫半步。” 王元吉看了那些早膳一眼。 “这些全部拿走!” 那些宫女面面相觑。 “还愣着作甚,你们都要抗旨吗?” “是!” 魏芸的早膳被拿走,王元吉转身对魏芸说道:“娘娘,陛下让奴婢带个话,娘娘放心,陛下不会杀您的,您毕竟是皇后,是陛下最心爱的女人。” “啊啊啊啊……” 魏芸嘶声尖叫。 王元吉却带着人,将魏铭的人头带走。 至于为什么现在不杀魏芸,难道李彦真的喜欢魏芸? 那是前身那个舔狗的事,不是现在穿越者的事。 不杀是因为,魏芸还有政治价值。 魏芸比她弟弟魏铭的政治价值高得多。 魏国这些年吞了大夏许多资源,最大的功劳是魏芸的。 魏帝对这个女儿是非常宠爱的。 而且据说魏芸在魏国有青梅竹马,还是魏国将门豪族。 就等着完成任务后,回去团聚。 这能让她得逞? 首先得让她营养不良,至少大姨妈不规律才行! 杀了实在便宜她了! 早朝结束后,李彦就回寝宫去歇息,补了个觉。 直到辰时下四刻才醒来,醒来后还好好吃了一顿。 在动筷子之前,他看着王元吉,又看了看菜。 “陛下放心,御厨一直都是奴婢精挑细选的。” 李彦点了点头。 魏芸应该是动过下毒的念头,但这又牵涉到了政治平衡的问题。 如果大夏皇帝被毒死,魏国不但不可能快速拿下大夏,大夏内部的军头强硬派还可能打着为皇帝报仇的理由,发兵到江宁。 魏国当年灭吴国的时候,就吃了这个亏。 吴国太后和幼主自尽后,魏国上下已经开始庆祝,结果吴国军方出了个李恪。 吴国太后和幼主的死,还激怒了吴国内部的主战派,李恪借此快速凝聚各方势力。 差点给魏国来了个反杀。 这件事告诉魏国,留一个虚弱的国主,比直接杀了他更有用。 也正是有这个前车之鉴,魏芸的温水煮青蛙策略才得到了魏帝大力的支持。 但他们没想到,这个已经被驯化好的虚弱国主,突然反水。 “宫内的一些内侍、宫女,都仔细筛选,更换一批。”李彦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吩咐道。 “陛下放心,奴婢这就着手换人。对了,您让奴婢给皇后带的话,奴婢都带到了。” “嗯。” “不过皇后一直说魏国有百万雄兵……”王元吉欲言又止。 “百万雄兵能将她从朕的皇宫偷回去?” 王元吉愣了一下,笑道:“自然不能。” “禁军处理得如何了?” “围攻皇城的禁军已经全部缴械,韩帅提议全部赦免,他说现在许多人是惊弓之鸟,不宜在军中杀戮,以免引起误会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按照他说的去做便是。”李彦淡淡道,“他人呢?” “在京畿总督衙门。” “去召他来见朕,还有那个杨宁,哦,还有刘文静,都叫来。” “是。” 并不是杀完魏铭就完了的。 实际上,杀魏铭不难。 难就难在,杀了魏铭,再抵抗住魏国的进攻。 现在才只是开始而已。 第11章 朕的皇后?信不信朕扒干净你? “陛下!” 韩世忠、杨宁和刘文静都到了。 “不出五天,魏铭之死的消息就会传到魏帝的耳朵里。”李彦说道,“我们要做好魏国随时发兵的准备。”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杀人是杀的很爽,但后果却很严重。 “放心,陛下,我们有韩帅!”刘文静拍了拍胸脯,露出一口大白牙。 李彦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刘文静,你他妈的在逗朕? 韩世忠说道:“陛下,臣上午去兵部查阅过,边关已经欠军饷一年之久,将士们不可能没有怨言,臣认为最先要解决的是军饷一事!” “竟然欠了一年!”李彦大吃一惊。 舔狗处理完后,又翻开了明末的剧本? 难道朕要挂歪脖子树? 这问题就严重了。 “陛下,咱们有韩帅,不怕!”刘文静又开始在一边沸腾,“只要……” “刘文静你闭嘴!” 目前的问题可以说非常全面,全面到到处都是问题。 大问题、小问题。 战略问题、战术问题。 财政问题、吏治问题、军政问题。 大明至少有够厚的底子,只要猥琐发育,后期有浪的资本。 大夏有个毛啊! 毛都没有! 只有刘文静,和一群比刘文静更刘文静的刘文静! “现在最先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李彦问道。 刘文静忍不住道:“当然是立刻把三镇总督全部砍了,换上咱们自己的人!” 韩世忠道:“三镇总督都是魏铭安排的不假,但未必全部心向魏铭。” “此话怎讲?” “不瞒陛下,两个月前,徐州总督陆康给臣写过信,并且在信中详细陈述了目前徐州的情况,军饷拖欠、兵力匮乏,他希望臣能站出来,联合各镇兵马举事,入京勤王!” “会不会是假的?”刘文静说道,“陆康可是三镇总督中第一个投靠魏铭的,我认为他是故意给你写信,魏铭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不,我了解陆康。”韩世忠眼神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韩帅,这陆康不是个好东西,老阴逼一个,他杀起人来,连人家家里的狗都要剁碎了喂另一条狗,我跟您说……”刘文静开始绘声绘色地谈论起来。 “韩帅说的有道理。”李彦打断了刘文静的话,“朕现在就发一封诏令,召陆康回京,他若愿意回来,便是忠臣,他若不回来……” “那秦州总督呢?”刘文静再一次说道,“秦州总督韦眘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狗东西!许家就是被他害死的,先帝对他不薄,他……” “可能韩卿现在要走一趟秦州,而且是立刻前往。” “臣今日便从京畿出发,但兵部之事,以及后勤……” “后勤朕来盯着,卿且急去。” “是!” 李彦点了点头:“数日之后,魏主便会得知自己的儿子死在了江宁。魏国内部商讨对夏策略,主战派抬头。” “不过魏主第一件事要做的不是增加更多兵力,而是先派人快速策反三镇总督,若让魏国得逞。我们的边关将不攻自破,这个过程十日之内就能完成。” 刘文静又说道:“边关还有一部分统领、副将和参将,都是忠于朝廷的,他们想要煽动全部投降,也没有那么容易。” “对于魏主来说,不投降也没关系,只要三镇发生混乱,军心崩溃,魏军一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我们的防线。”李彦说道,“但他的好女儿还在我们手里,即便他拿到三镇,也不会直接发兵,而是派使者,再以武力威吓,再以放人作为撤兵的条件,最后我们放人了,他再出尔反尔,大军南下!” 李彦大脑飞速转动着:“所以这一局,是我们和魏国赶时间,谁先动手,谁赢。” “朕现在就发一道敕令,召陆康回京面圣。”李彦看着韩世忠,“我们必须在魏国联络三镇之前动手,甚至魏国可能没有联络三镇,他们当中有人听说魏铭死了,就会叛变!所以我们要快!” 韩世忠先离去。 “陛下,宋州总督周衍如何处理?”刘文静又问道,“此獠可是极其阴险狡诈之徒!” “你去宋州!” “臣?” “对,你去!” “臣不行!” “你可是刘仲卿的儿子,你不行?” “臣不太擅长练兵,其实也不太擅长打仗!”刘文静颇为尴尬,“陛下恕罪!” 李彦深吸了一口气:“刘文静你一个名将之子,领着武将的勋爵,你跟朕说你不会打仗?” “臣真的不会打仗,虽然以前跟着父亲上过战场,主要负责的后勤。” “你现在必须去了。” “周衍是极其狡诈的人,臣担心臣……” 李彦说道:“过去快刀斩乱麻。” “臣给陛下引荐……” “不,朕只相信你!”李彦取出自己的佩剑,交给刘文静,“朕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力,把战线撤退剑门关。” 刘文静迫于无奈只能接受,并问道:“睢阳城不要了吗?” “不要了,把人都迁移过来,只要人还在,城以后会夺回来的,中线要打防守,要保存实力。” “臣不太明白!” “以后你就明白了!” 交代完后,李彦转身就去找魏芸。 听说皇帝来了,魏芸顿时像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李彦!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魏芸大声呵斥道,“只要你放了我,我给我父亲写一封信,让他对你网开一面……” 不等魏芸说完话,李彦一把掐住魏芸的脖子,冷笑道:“信不信朕每天给你来一百遍?” 魏芸立刻打了个寒颤,道:“李彦,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吗?” “对啊,喜欢你,每天一百遍,让你下床都困难,这才能体现出朕喜欢你啊!”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要尊重她吗?” “朕喜欢你,关你屁事,朕每天来一百遍,就是朕喜欢你的方式!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李彦凑过去闻了闻,“还挺香啊!” “你变态啊?” 李彦开始上手脱衣服。 “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 “你不要乱来!” “你是朕的皇后,朕此举怎么能是乱来?” “我……陛下,求求你不要乱来。” 李彦掐住魏芸脖子的那只手更用力:“不想让朕乱来也可以,写一封信给你父亲,让他不要乱来,不然朕可是每天来一百遍,让你下不了床的!” 第12章 没有没可能,朕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魏芸写完信后给李彦,但她还是嘴硬道:“李彦,你知道我父亲有多少兵马吗?” “多少?” “百万雄兵,你现在放了我,然后发布诏令认错,一切都来得及,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在我父亲面前为你求情。” “如此说来,朕要感谢你?” “你要认清现实,现在的大夏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夏,国与国之间竞争就是如此残酷,你何必做无用的坚持呢!没用的!只要大魏的百万雄兵南下,最慢三个月打到江宁城!” 李彦却没有理会她,离开了坤宁宫,后面还传来魏芸的声音:“你很快就会后悔!” 大夏太康五年三月初一,魏国,梁京城。 魏国皇帝魏崇延端坐在最上面,他扫视一转群臣,意气风发,说道:“前线传来消息,契丹人十日前攻打易县,掳走了三万多人,契丹人最近两年越来越嚣张!朕想对契丹用兵,诸位怎么看?” “陛下,臣以为现在用兵的时机尚未到。”一个青年男子站出来,他穿着一身玄色官袍,面容俊朗,举止得体。 “契丹人三番五次叩关,越发肆无忌惮!朕若再忍让,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 “契丹兵力强悍,想要击败契丹并非易事,需要时间,从全局来看,先南后北,才能一统天下!”青年男子说道。 “信陵君,此言差矣!”另一个人站了出来,“南面的夏国,已经苟延残喘,陛下现在就算发兵讨伐契丹人,夏国不但不会发兵,还会再给我们十万兵马,这件事公主不是已经发来情报了么!还有三百万两!” 这个说话的男子大约五十出头,身姿挺拔,面容威严,声音不怒自威。 他说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哄笑。 笑的自然不是他,而是愿意给魏国三百万两和十万大军的李彦。 “右相这话说得有点早了。“信陵君魏无忌淡淡笑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关键时刻万一出了问题呢?夏国内部还有一批主战派潜伏。” “哈哈哈,难道夏国还能翻盘?”右相贾政道笑出声来。 “右相说得对!是时候发兵教训教训契丹人了!”魏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一个胜利者该有的笑容,“夏国已经被掏得千疮百孔,剩下一具空壳,夏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魏帝话音刚落,殿外隐约传来声音:“陛下……报,急报……急报……” 大臣们不约而同望出去,脸上露出了疑惑。 “难道契丹人再次叩关!” 有大臣说道。 “来得正好,我朝正好可以发兵!” “……” 不多时,传令兵已经飞奔到殿门口。 内侍赶紧去殿门口准备接过急报,但传令兵却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江宁急报,五皇子他……五皇子被夏国国主斩首示众!”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大殿内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传令兵的回声。 “什么!”魏帝一声怒吼,内侍赶紧将急报接过来,转身快速走过去。 “五皇子被夏国国主斩首示众!” 传令兵重复了一次。 这一次殿内的大臣们才回过神来,顿时一片哗然,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是谁给他的胆子!传朕命令,立刻调集南线所有兵力,朕要将夏国夷为平地!” 信陵君站出来道:“主上不可怒而兴师!” “朕的儿子,你的侄子,死了!” “臣知道,臣也很难过,但愤怒不能解决问题。” 群臣也道:“请陛下息怒!” 魏帝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拳头,盯着信陵君,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坐下来,闭上眼睛,片刻后沉下心来。 “陛下,是否情报有误?”贾政道说道。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在所有魏国君臣眼里,夏主是一只让人瞧不起的舔狗。 卑微的舔狗,舔都来不及,怎么还动手杀人了咧? “情报不会有误。”魏无忌面色凝重地说道,“如此重大的事情,更不会有误。” 魏无忌话音刚落,外面又突然传来声音:“报!公主殿下书信!” “快拿进来!” 魏崇延看到了魏芸的信,心头一震。 什么他妈的叫魏铭该死? 难道我女儿已经背叛了大魏? 还让朕不要插手夏国的事务,更不要发兵。 魏无忌看完后,说道:“这信肯定夏主逼迫她写的,至少说明公主殿下还活着,我们要想办法救人。” 魏崇延想了一会儿说道:“都下去,右相和信陵君留下。” “臣等告退。” 等大臣们离开,魏帝对魏无忌说道:“朕记得之前芸儿之前的情报说,夏国三镇总督已经全部投靠我们?” “是的,徐州总督陆康,宋州总督周衍,秦州总督韦眘。” “这就好办,其余各州无需增加兵马,宋州现在十万大军足矣。”魏崇延冷笑道,“第一步先联络这三个人,快速瓦解夏国江北边防。第二步在宋州剑门渡口以水师封锁江道。第三步使者抵达江宁,再谈判,要回人!第四步,发兵灭夏!” “若夏国不放人呢?”魏无忌问道。 “不放人就发兵!朕不信那只舔狗敢动芸儿!” “陛下圣明!”贾政道立刻道。 “信陵君。” “臣在。” “你派人去联络夏国三镇总督,虽然这三个人已经表态,但下面的人未必,意味着这三个人可能随时反水,所以务必要快!只要他们带兵投诚,无论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全部答应,朕要兵不血刃瓦解夏国所有防御!” “是!” 魏崇延看着贾政道说道:“你现在赶往宋州,主持那十万大军,拿下睢阳城,朕要你半个月之内掌握剑门关!” “臣领命!” 也是在太康五年三月初一,在魏国君臣商议的时候,刘文静赶到了宋州睢阳城。 魏铭被杀的消息在两日前就送到了睢阳城,投靠魏铭的周衍得知后,非常恐慌。 得知刘文静到来,原本已经在谋划投降魏国的周衍精神更充足。 刘文静作为大夏的徐国公,含金量非常充足,当年他爹刘仲卿杀了魏国皇帝的亲弟弟,若将他的人头带到梁京,必有重赏。 为了不让刘文静起疑心,顺利骗进城内,周衍带着人亲自去迎接刘文静。 见到刘文静后,周衍热情地上前,脸上挂满了笑容。 见到周衍后,刘文静热情地上前,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两人相谈甚欢,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 “哎呀,周总督,现在的时局您应该知道吧?”话题一转,刘文静进入正题。 “听说了,魏铭这种人早就该死了,祸乱朝纲!”周衍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只恨当时自己没在场,要不然我一定剁碎那个狗杂种!” 第13章 朕岂不是可以到处抄家暴富? “周总督大义!” “徐国公请进城!” 周衍看着刘文静,他越看越觉得对方是个草包。 如果不是沾了他爹的恩荫,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刘文静左看右看,然后小声说道:“周总督,我跟你说,现在京师有大事发生,如果现在那啥,就是绝佳的机会啊!” “嗯?” “绝佳的机会!” 周衍走进来两步,耳朵凑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绝佳的机会!”刘文静脸上挂着笑容。 周衍愣了一下,看着刘文静:“什么绝佳的机会?”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捅死你绝佳的机会。” “嗯?” 周衍还没反应过来,刘文静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然后朝周衍的腹部快速刺了几下。 刘文静不擅长打仗,但他可是出身将门,又有一个严厉的父亲,他个人身手是没话说的,只是胆子小了一点。 “你在干什么?”周衍看了看刘文静手里的刀,又看了看自己渗出血的腹部。 “捅你啊!”说完,刘文静又捅了几刀。 动作又快又轻松。 “为什么要捅我?”周衍继续发懵。 刘文静也有懵,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甚至额头在冒汗,他说道:“陛下让我快刀斩乱麻。” 周衍后退了几步,看着同样也发懵的手下,很委屈地说道:“他捅我!” 手下反应过来后,拔刀就朝刘文静冲过来。 禁卫军同样拔刀,将刘文静团团护在身后。 周衍这才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用力捂住腹部,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快救我……医师……” 刘文静心脏跳得很快,他大脑有些空白,等听到周衍的喊叫,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大声高呼:“天子圣剑在此,我奉命前来诛杀反贼周衍,投降者一律既往不咎!” 他这一声吼,刚动手的那些人停下来,看向他。 “杀了他……”周衍面色苍白,被人搀扶着,语气虚弱,“杀了……” 话未说完,周衍脑袋一垂,没了气息。 众人见周衍已死,心态瞬间崩了。 “都放下武器,既往不咎!既往不咎!”刘文静捂着头,大声喊道,“你们都是被他蒙蔽的!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孩子!” “我是徐国公刘文静,我父亲是刘仲卿,我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诛杀叛贼周衍,其余人一律赦免!” 众人犹豫了片刻,有人开始扔掉手里的刀,随后更多人扔下手里的刀。 刘仲卿是大夏曾经仅次于韩世忠的名将,也是上上任宋州总督。 这也是李彦一定要刘文静来的原因,因为他比任何一个人都适合。 当刘文静进入睢阳城的时候,无数士兵前来欢呼,他们饱含着泪水,大声喊着:“我们曾经跟随徐国公征战四方,徐国公终于回来了,不,徐国公的儿子回来了,我们还能拿起武器,保护我们的家园!” 原本很害怕的刘文静也没想到自己进城后,那些士兵会用这样的方式迎接他。 他也流下了眼泪。 三月初三,江宁城像往常一样繁华。 只是街头的气氛不太一样,一些人脸上可以看出凝重之色。 不知何时,魏国百万大军要南下的消息,在街头传开,在江宁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恐慌的情绪在悄然蔓延。 几乎每天,王元吉都会向李彦汇报目前江宁民间的情况。 对城内的恐慌,李彦一清二楚,也表示理解,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正常不代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果放任这样的恐惧继续蔓延,甚至发酵,恐怕迟早有一天会出大问题。 用完午膳后,像前几天一样,李彦再翻阅户部的账本。 李彦现在最缺的有两样东西: 一是人才,忠于自己的人才。 二是钱,前线打仗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没有钱,寸步难行! 而这几天,他疯狂地翻阅户部的账本。 户部的账不说乱七八糟,简直是又癫又疯。 在他抄魏铭的家之前,国库基本上是空的。 他记得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隐约还听见魏芸说要给她娘家三百万两!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快速翻阅了一下,好家伙,这钱是找百姓借的? 完犊子了! 户部为了满足这舔狗,到底“借”了多少钱? 这岂不是意味着,民生的压力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会不会出现大夏版李自成? 这可比大明朝的局势还严峻啊! 鞑清好歹在关外,地盘小人少。 自己面临的魏国,却占据了整个中州世界最富饶的地盘,而且面积比大夏要大两倍以上。 要不朕一头撞死,说不定可以穿越回去了? 李彦深吸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嘛! 大臣们借机敛财,钱都到了权贵那里,而军队禁军现在在朕手里? 只要韩世忠、刘文静搞定西线和中线,问题就不大了。 当然,如果陆康敢来京师,说明三镇问题都不大。 到时候朕把门一关,杀猪放血,钱不就来了! 这思忖之间,王元吉在外面道:“陛下,徐州总督陆康求见!” 卧槽? 真来了! 看来韩世忠没说错啊! 稳定了! 第14章 徐州总督 “快,宣召入宫!” 陆康刚进宫,被拦下来,要求卸下佩刀。 他也不犹豫,将武器都交了出来,心中冷笑道:呵呵,昏君,再给你留点面子!我倒要看看你想作什么妖! 陆康入殿。 李彦端坐在中间,将户部的账本放在一边,目光落到了进来的这个人身上。 陆康大约三十出头,按照李彦那个世界的身高来算,他足有一米八。 身姿挺拔,一身素衣,气质沉稳不凡。 陆氏出身苏州姑苏,是吴国皇室。 陆康这一支是吴国皇室旁支,一直在西线的江陵行伍中,中等官职。 当年姑苏城被攻破,吴国快速灭亡,李恪召集秦州兵马南渡汉江,吴国西线地方武装云集响应。 陆康的父亲陆寻跟随李恪快速崭露头角,军功卓着,李恪在江宁称帝建元,赐陆寻吴国公爵位。 陆寻六年前因病去世,陆康承袭爵位,是这一代的吴国公。 四年前,陆康鲜明旗帜地投靠魏铭,成为魏铭麾下第一爪牙。 有人说他刽子手、屠夫,处死了很多忠于大夏的军官,并且连通他们的家人也一起送到了地下。 不仅夏人怕他,魏军也怕他。 虽然夏魏成了亲家,但私下也发生过许多次小的军事摩擦。 其中以徐州最多,而凡是越界的魏军,据说都被他剁成碎肉去喂狗去了。 他的军中养了很多狗,一只只都长得膘肥健壮。 这么一个人,应该是凶神恶煞才对。 但偏偏他生得容貌清秀,全身上下,充满了书生气。 如果不报名字,不了解他的身份,人们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 “臣参见陛下!”陆康行了一个礼,语气有些清冷。 这多多少少是有些无礼的,但李彦并不在乎。 真正的强者,不会在这上面去消耗心神。 况且,陆康蔑视的是前身,而不是自己。 “不必多礼,赐座。” 陆康落座。 “听说陛下处死了魏铭?” “是的。” “陛下知道臣是魏铭的人,所以召臣回京,准备一起杀掉,是吗?” 陆康的语气很平静。 李彦的语气更加平静:“为何要杀你?” “臣是魏铭的人!” “谁说的?”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很多人是谁?” “满朝文武。” “满朝文武也有搞错的时候。” 陆康瞳孔微微一缩,他仔细看着眼前的皇帝。 没错,是这张脸! 但这个人好像不是过去那个皇帝? “你是在怀疑朕的身份?” 陆康沉默。 “实话告诉你,魏铭是朕要杀的!”李彦拿起案上的茶杯,目光明亮,语气铿锵有力,“过去数年,朕也有难言之隐。” 陆康还是沉默,而且平静地看着李彦,仿佛在说:陛下,您继续编,臣听着。 “朕还是太子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魏芸,那个贱人给朕下了毒药,只有她有解药,这些年朕是为了保命,才不得已!” 陆康依然沉默。 “朕这一忍就是五年,整整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朕是怎么过的吗?”李彦风轻云淡地说着,“要不要茶?” “谢陛下赐茶。” “这五年,朕饱受折磨,身心的折磨,朕知道朕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伤害大夏,但朕也没有办法!当初先帝身体已经江河日下,朕作为大夏未来的皇帝,肩负着北伐重任,朕不能死!” 陆康一直看着李彦的眼睛,他试图从李彦眼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例如不安,再例如回避。 这是人在说谎的时候的正常反应。 但他在李彦眼中什么都没有找到,李彦的目光是如此清澈,如此明亮,如此干净。 这一切都在告诉倾听者,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陆康竟然从刚才的质疑,到现在的有一些相信了。 李彦看着陆康,继续说道:“朕得忍着,就像陆卿你在四年前投靠魏铭,也得忍着一样!” 陆康心头微微一颤。 “陛下怎知道臣在忍呢?” “韩世忠跟朕说的。” “陛下相信他的话?” “连他都不相信,朕还能相信谁?” “魏铭真的是陛下要杀的?” “魏铭应该死一百次,可惜他只有一条命。”李彦放下茶杯,用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落在案上的糕点的碎末。 “那陛下知不知道杀了他的后果呢?” “知道。” “那还杀?” “那以陆卿来看,朕杀错了?” “应该囚禁,作为筹码。”陆康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他现在确认李彦刚才说的是真的,他被魏芸下毒药威胁。 否则同一个人,前后不可能相差如此之大。 但他认为李彦资质平庸,即便现在有心振作,也没有机会了。 就现在的局面,只有韩世忠能够掌握大局,效仿当年李恪,从秦州起事。 而陆康也想好了,韩世忠从秦州起事,自己则稳居徐州,等待韩世忠到来,东西接应。 李彦笑着摇了摇头:“朕听闻陆卿乃是当世人杰,怎么也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哦,还请陛下赐教。”陆康表面温和,但却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作为君主,李彦前身这几年的所做所为,威严早已扫地。 作为臣子,手握徐州兵权,又有韩世忠的支持,本身能力出众,陆康有高傲的资本。 “这朝堂上下,不知有多少人表面忠君爱国,实则早已投靠魏铭,这一点,陆卿不会不知道吧?” “嗯。” “既然如此,若不杀魏铭,如何断了那些大臣投降的念头?” “杀了魏铭,就能断他们降魏的念头?” “一人一剑,足矣!” “一人一剑?”陆康疑惑。 李彦便将当日发生简单说了一遍。 “这……”陆康一直板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陛下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我们都在水下了,不能让他们在岸上,你说呢?” 陆康心中更加诧异,这真的是那个昏君? “杀了魏铭,魏国马上就会发兵,陛下有考虑到这一点吗?” “考虑到了,而且还考虑到了御敌之策,所以召见陆卿回京。” 第15章 抗魏之策 陆康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种笑容就像一个成年人听到一个五岁小孩说自己能搬起三十斤的石头一样。 不是嘲讽,也不是轻蔑,就是觉得对方是单纯的不知天高地厚。 “陆卿不信吗?” “陛下打过仗吗?” “没有。” “知道前线是怎么打仗的吗?” “不知道。” “听到过斧头劈开人头骨的声音吗?” “没听过。” 陆康轻轻吸了口气,然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玩弄起来,也不再看李彦。 “陛下,若您要挡住魏军,就不要想太多,甚至不要开口说话,把局势交给韩帅,您可以在宫里好好享受。”陆康低垂双目,淡淡地说道,“当然,臣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请允许臣列一份清单,拿着这份清单,将魏铭的余孽全部清干净,保证战时不要有人在后面乱来。” 陆康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 清干净只是三个字,但至少可能是一两万人的命,甚至还包括很多妇孺。 “京师有朕在,卿就不必担心有人乱来了。” “那更应该多虑。” “陆卿如此顶撞朕,不怕朕杀了你?”李彦笑道。 “臣如果怕死,就不会来了。” 看来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啊! 这种人就是刺头,但能力极强。 做大领导的,绝对不能因为刺头顶撞自己就要搞人,那样的领导能成什么大气候? 驭下,尤其是很强的下属,不谈情绪,要谈价值。 强者都看重价值,强者不需要情绪安慰,情绪对他们来说是廉价的,不值一提的。 他们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不需要别人安抚。 只有弱者,整天无病痛吟,四处宣泄。 很显然,陆康是强者。 陆康的目标是保住夏国,或者说保住汉江以南,抵挡住魏国。 要搞定陆康,就要跟他的目标达成一致,甚至说服他按照自己的策略来。 这一次对抗魏,陆康是关键人物! “好!朕现在要的就是你这种人!”李彦突然将茶杯用力地放在案上,发出一声响,目光坚定,“若魏军集结主力攻打徐州,卿能守多久?” “看来陛下也有自己的策略?” “是的,朕有自己的策略。” “不行的,陛下,您连仗都没有打过,您的策略都停留在了纸上。” “朕问你,若魏军集结主力攻打徐州,你能守多久?” “魏军过不了徐州防线!” “若魏国主力尽出,攻打徐州,你能守多久?” “多少主力?” “三十万!” “陛下认为魏国会以三十万主力攻打徐州?” “会!” “为何不是中线的宋州或者西线的秦州?”陆康问道,“击破宋州,渡江而下就是京畿,而且汴河连通汴州梁京和宋州睢阳,又南下入汉江,魏军只需要发兵击破宋州,便可从国内源源不断运输粮草和兵力。” “汴河入汉江,有剑门关,剑门关易守难攻,魏军的粮草无法过剑门入江。”李彦说道,“打中线,魏军就只能攻破睢阳,却无法越过剑门关,最后只能在宋州南部、汉江以北修建堡垒城池,对剑门展开围困,我军可水师增援剑门,扼守防线。魏军打宋州这不是上策。” 陆康微微一惊,再看李彦的眼神,有些变化了,刚才的轻蔑也少了几分。 其实陆康根本就不打算听李彦谈论边防问题的,他认为那都是浪费时间,所以他才直接提要求让李彦将权力交给韩世忠,自己在皇宫里喝酒睡女人就够了。 但没想到李彦居然还能分析出中线的利弊来。 “那以陛下来看,何为上策?”陆康来了兴趣。 “若我是魏主,用三路齐发,但主力会打徐州。” “为什么不打西线的秦州?”陆康又问道。 “秦州虽然是我朝西大门,秦州一破,魏军可顺江而下,避开剑门关,直接兵临京畿,但魏军在秦州没有水师,若他攻破秦州,我军可调度战船到南岸渡口,秦州战场会陷入持久战中。” 说到这里,李彦目光直视陆康的眼睛:“魏军强大,且国力充沛,但你知道魏主在此次南下中最怕什么吗?” 陆康也直视着李彦的眼睛,他心里越来越震惊。 这真的是那个昏君说出来的话? “最怕什么?”陆康忍不住问道。 “最怕的就是持久战,而且是陷入西线的持久战,所以一定会主力打东线,因为那样更快!” 陆康故作镇定地问道:“臣愚钝,不慎理解。” “陆卿可是名将出身,怎么可能不理解朕的这句话?” “请陛下赐教。”陆康严肃起来。 “从徐州南下后,便是常州,常州沿河道抵达姑苏,姑苏以及太湖周围,是我朝东部赋税重地,除了田赋,商税也非常充足。魏军若击垮我大夏东南,控制常州和苏州,这仗就不用再打下去了!” “陛下说只要控制常州和苏州,就不用再打了?” “是的,没钱了。这比打西线要快得多!” “西线有我朝精锐。”陆康道:“魏国当年快速攻破姑苏,东线全部沦陷,先帝从秦州起兵东征,一路势如破竹,常州和苏州丢失,先帝一样击退了魏军!” “先帝当年在夺回太湖之后,才真正反转局面,在太湖之战前,先帝的兵马随时可能失败。” “太湖之战前,先帝六战六捷,何谈失败?” “六战六捷,钱粮却已经损耗殆尽,太湖一战,是破釜沉舟之战,夺得太湖区域,魏军在苏州主力丧失殆尽,我军拿回苏州,快速补充了钱粮,开始真正对魏军的反攻!可这一次,谁能说再复刻太湖之战?” 陆康整个人都被震惊住了。 如果说前面都还有纸上谈兵的嫌疑,到分析当年李恪的太湖之战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一般人谈到太湖之战,只会谈到五万夏军是如何以少胜多,击溃二十万魏军的。 说什么太湖之战是大夏的立国之战,决定打太湖是太祖的英明决策。 但实际上,当时魏军主力云集太湖周边,构造了钢铁一样的防线。 打太湖是夏军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从空间纵深和时间来看,不立刻拿回苏州,夏军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了。 “陛下,韩帅跟您说了很多啊!” “这些不是韩帅跟朕说的,韩帅也还不知道朕的抗魏策略。朕之所以还没有跟他说,是因为这个策略里,你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朕得先跟你确认!” “臣?” “没错!” 第16章 争夺战场主动权 “陛下认为魏军主力会进攻东线,让臣守住东线,是吗?” “是,也不是!” 陆康第一次遇到说话比自己还端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揍人。 “陛下是认为,臣守住徐州,就能保住常州、苏州这两个我朝最富裕的州,国库的收入,钱和粮都能保住,前线就能有源源不断的补充?” “是,但东线很难守住!”李彦说道。 “是的,臣也赞同陛下所言,魏军主力会打东线,常州、苏州乃是我朝赋税重地,绝不可失。所以臣这次回京,是要找陛下要兵的,请陛下将京畿的禁军全部调派往东线,再抽调宋州兵马和秦州兵马到徐州,臣需要的总兵力至少要在十五万以上!” “恐怕不行。” “陛下都说了要保住徐州,却不愿意给兵马?” “朕说要保住常州和苏州,没说要保住徐州。” 陆康的眼神里有三分震惊,三分懵逼,三分迷茫和一分卧槽! 陆康:你他妈什么意思? “陛下这是何意?” “如果将主战场放在徐州,徐州防线必破!”李彦很肯定地说道。 “所以臣需要增兵!” “增兵你也打不赢!” 陆康面色又变了,这绝对是他人生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粗暴直接地瞧不起他。 陆康是大夏公认的天才人物,当年的李恪最喜欢的就是陆康。 “陛下连战场都没去过……” “朕的确没去过,但如果将战场集中在徐州,魏国可以沿着东运河不断且快速增兵,二十万不行就再加二十万,加到总兵力五十万!” 李彦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柔和,而是变得锋利,直直盯着陆康。 “臣依然能打赢,臣现在的五万精锐都是跟着陛下北伐过的,是刀里来火里去的,这些年魏芸那个贱人可动不了他们!陛下只需要再给臣加十万兵马!” “不行!” “不行?” “不行!” “为什么?” “以少胜多的战场终究运气成分更大,朕赌不起,而且就算你击败了五十万魏军,自身损伤惨重,到时候魏国只需要再增兵哪怕一万,顺便筹集一些民兵,也能轻易揉碎残破不堪的徐州。别忘了,魏国的优势不仅仅是兵力强壮,而且兵力众多!” 陆康一时间竟然没有反驳。 李彦继续说道:“一旦徐州被彻底撕碎,魏军南下,常州和苏州守不住!魏军占领常州和苏州,必然在太湖构建强悍的防线,并且会吸取二十年前的教训,面对我们的进攻,魏军只需要做防守。到那个时候,战局再进入持久战,失去徐州、常州和苏州,持久战对我们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按照陛下所言,我们只能坐以待毙?”陆康的语气明显冷下来,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给臣十五万兵马,韩帅在秦州,可以再分魏军一些兵马,魏军想要再增援几乎不可能!就算再增援,韩帅可从秦州顺江而下,立刻驰援徐州!” “朕说了,不能将主战场放在徐州!那样一定会输!” “现在不是我们想将主战场放在徐州,是魏军!”陆康语气也变快,他的眼神也变了,冷冷盯着李彦,他还是不相信一个从来没有去过战场的人能有好的战略,“我们没有决定权,至少现在没有!” “那我们就把决定权拿回来!”李彦也变冷了,眼神冷酷,整个人都沉下来,语气也冰冷无比。 陆康就像一头荒原上的头狼,而李彦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更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像一条正值青壮的龙。 陆康冷声道:“拿得回来吗!” “拿得回来!你听好,别到时候别说朕没说清楚。”李彦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然后拔出剑,指着徐州所在的地方。 “魏主现在知道他的儿子被朕杀了,非常生气,但他们觉得三镇总督都已经投靠了魏铭。所以说,第一步,魏主不会倾兵南下,最多让宋州驻扎的魏军精锐造势,私下再派人联络三镇总督,希望通过三镇总督让三镇防御不攻自破。” “第二步,魏主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女儿,因为这牵涉到他在魏国树立起来的威信,所以他会派使者到江宁来。到时候三镇易手,我大夏北线防御丢失,魏军精锐在剑门关附近集结,声势浩大。到江宁的使者有强大的魏军撑腰,必然在朝堂上耀武扬威,然后再扬言给我们一个机会,只要我们放了魏芸,魏军就还我们三镇。那个时候,朝堂上一大群酒囊饭袋和蠢猪都会跪求朕赶紧议和!” “这是魏主这个阶段的策略。朕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在朕这里行不通,朕已经派韩世忠去秦州取韦眘的人头,朕还让人把边关将士过去一年的俸禄全部补上。” “另外,抚恤金过去是三十两一个人,朕提升到六十两一个人!月军饷也翻倍!” 李彦这一席话快速说完,陆康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因为李彦关于魏主接下来的行动推断,几乎无懈可击。 甚至陆康也是这么想的,而这个一直被他认为是废物的人,居然完美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陆康深吸了一口气,这肯定也是韩世忠告诉他的吧? 陆康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陛下没有那么多钱,打仗不是纸上谈兵。” “朕有的是钱,这一点陆卿就不多为朕操心了!” 陆康不想在钱上讨论,他又问道:“韩帅接管秦州,陛下让臣死守徐州,那中线的宋州呢?” “刘文静去了宋州。” 陆康差点笑出声来。 “陛下不懂识人,刘文静是个废物!” “他不是。” “他是,我跟他一起长大,他小时候错字连篇,从来不读书,长大了跟随他父亲打仗,一塌糊涂。这些年天天在家里装死,没事的时候就去青楼把女人一个个睡一遍!陛下用他,等于将睢阳城拱手让给魏军!” “朕本身就不准备要睢阳了!” “陛下是认真的?” “认真的!” “为什么?” “中线的宋州只能打防守,守在剑门关即可,如此一来朕前期就可以不在宋州投入过多兵力,朕要将主要的兵力投到东西两线!” “那不还是要给臣加兵马吗?”陆康笑起来,“陛下准备给臣加多少禁军?” “一个也不加。” “陛下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朕的意思是,你自己在徐州想办法招募,能招募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朕要你在徐州挡住魏军的精锐,从开战开始,至少要挡住一个月!” 第17章 加钱加钱,朕有的是钱! “其余兵力放到西线的秦州?” “是的。” “陛下说徐州拱卫常州和苏州,陛下还说常州和苏州不可失,但陛下现在却要将主力禁军给到秦州,陛下没觉得这话前后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因为朕要让韩世忠在秦州招募五十万大军,兴兵伐魏!” “陛下是在跟臣说笑吗?” “朕很严肃。” “那陛下更应该在宫里饮酒作乐,什么都不要管了!”陆康的语气有点急了。 “朕是认真的,韩世忠在秦州造势。”李彦用剑指着秦州的方向,“魏主不敢不派兵对付韩世忠。” “陛下是要分魏国的兵?” “是的,而且是分魏国的主力!不,应该说是吸引魏国的主力!魏主想要在徐州决战,然后南下拿常州和苏州,朕偏偏要在秦州放置大部分精锐!他敢主力攻打徐州,朕就让韩世忠攻打魏国在秦州的城池,魏国在秦州的城池一旦破了,魏主必然会调集徐州主力回援!” “也可以不调,魏军击破徐州,我军击破秦州,我军进入魏国境内,魏军进入我军境内,魏军必要的时候还能从梁京增派援军挡住韩帅,拖延时间,而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说的对。”李彦肯定道。 从这些谈论就可以看出陆康是实战主义者,而不是纸上谈兵,各种换家这么简单。 空间换时间,时间换空间。 魏国兵力储备比大夏多,战略纵深也更广。 简单的换家最后还是大夏输! 怎么看怎么想,这似乎都是必输局面? “但别忘了,秦州乃是三战之地,不仅仅有我们和魏国的诸多城池,还有晋国的。若韩世忠攻破魏国防线,我军攻入魏国境内,即便最后魏主调集梁京援军,而不动徐州主力。晋国若是趁着我们两败俱伤而发兵,魏国西线还能坚持住吗?” 陆康微微一怔,再一次无言。 “若你是魏主,你还敢视西线不顾吗?”李彦用双手杵着剑柄,“而且当年以武将身份太祖起于秦州,现在韩世忠在秦州,魏主会不会担心韩世忠重现太祖之风?” “只要陛下还在世,韩帅不会背叛。” “朕知道,但魏主不会这么想。” 陆康深吸了一口气,他再看李彦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需要臣在徐州坚持一个月?” “也有可能更久,魏主南下,会三路齐发,以韩帅之能,只要发兵,在秦州半个月便会有成果,足以震动魏国朝堂,但魏国不会立刻改变主力攻势,他们还能再坚持,你要挺到他们坚持不住!” 陆康完全被李彦的战略震撼住了。 他努力平复内心,问道:“若魏主从徐州调集主力到秦州,我们就能赢?” “魏主从徐州调集主力到秦州,我们就已经赢了。”李彦说道,“我们保住了东线,赋税重地保住了,魏夏将进入持久战状态,而这恰恰是魏国最害怕的。因为辽国在幽州一直虎视眈眈,如果魏国陷入跟我们的持久战泥潭中,辽国可能伺机而动。即便魏国能在幽州一带挡住辽国铁骑,双线开战,一旦再陷双线泥潭,晋国可能会增兵对付魏国!” “如此说来,我们要联合晋国和辽国?” “没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魏国乃是当世第一强国无疑,辽国一直有南下的野心,晋国想着自保,对他们来说,魏国是最大的威胁。” 陆康沉默了很久,早已没有刚见到李彦时候的傲气。 “如何,陆卿?” “东线有五万白袍军,可以打!”陆康沉声说道,“但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一战,必须加钱!” “你要多少?” “五万白袍军,按照陛下所言,一人抚恤金六十两。臣再招募二十万青壮做预备,按照大夏规定,临时征召的预备抚恤金是十五两,陛下说翻倍,那就是三十两!一共900万两的抚恤金,再算两个月的俸禄60万两。总共是960万两!” “960万两不够!”李彦摇了摇头。 “不够?” “不够!朕听说过去一年的俸禄都没给,朕要再给五万白袍军加一年的俸禄,按照新的标准加,一个月二两!一年就是120万两。俸禄和抚恤金朕给你1080万两!粮草在接下来两个月的消耗朕给你算100万两!” “臣该如何才能相信陛下?” “你只能相信朕,正如朕现在也只能相信你。” 君臣二人对视无言。 片刻之后,陆康才起身,行了一个臣子礼:“前线紧急,臣要回徐州了。” “快去吧,徐州就交给卿了,后方交给朕!” 陆康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李彦的声音:“卿刚才所算,徐州要全部战死吗?” 陆康止住脚步,侧身道:“难道不应该吗?” 沉默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包括臣!” 陆康离去之后,李彦深感疲惫地坐下。 无论是目前的大局,还是制定的战略,还是接下来要操作的战术,以及财政、吏治等问题,都如同山岳压在肩上一样。 但他悬着的一颗心也稍微放下来了,陆康这个人虽然傲慢,但有事他是真的上! 东线要砸一千多万两,西线恐怕要砸两千多万两了! 所以啊,战争胜负从来不是简单的前线指挥。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大汉立国,刘邦认为萧何功劳第一,韩信第二。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打的是综合实力。 李彦并不在乎局部的输赢,他要的是整个战局按照自己的计划往前推进! 只有那样,才能在这个阶段,抗住魏国的攻势。 抗住了魏国的攻势,将局面拉入对峙阶段,才能整顿内部。 接下来一个很核心的任务:搞钱! 搞钱也分两种形式: 一是搞快钱。 二是布局产业,改革税制,这是让未来的收入更加充盈,且持续充盈。 如果只知道搞快钱,是长久不了的。 如果搞不到快钱,眼前的局面就会崩。 “王元吉。” 王元吉殿外快速走进来:“奴婢在。” “前几天跟你说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陛下,奴婢糊涂,不知道是哪件事?” “纺织机!” “哦哦,已经按照陛下的要求改了一台,现在就在纹绣院!” “哦,出来了?” “出来了,奴婢不是太懂,陛下如此关注纺织机作甚?”王元吉满头问号。 “什么纺织机,那是朕的印钞机!”李彦站起来就往外面走,“之一!” 第18章 合纵结盟 纹绣院隶属于内侍省。 所谓的内侍省,就是掌管宫廷内部事务的衙署,由宫女和宦官组成。 其中纹绣院是专门负责织造的,例如宫中需要的服饰,都出自纹绣院。 李彦很快就到了纹绣院。 “东西呢?” “在前面。”王元吉招呼着一群宫女跟上去。 走进前面的织坊,里面就摆着一台木制的纺织机。 李彦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面前,仔细观察细节。 “陛下,小心。”王元吉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李彦摆了摆手,示意王元吉不要多管闲事。 王元吉急道:“陛下,这些都是粗活,您是至尊圣体,这些事您吩咐一下,下面的人就做好了!” “嘘……”李彦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蹙眉,问道:“这里的……梳子,是谁做的?” 沉默了一会儿,王元吉说道:“是造作局的陈凌制作的。” “陈凌人呢?” “臣在这里。” 陈凌从人群中走出,顿时就紧张起来。 听说皇帝陛下前几天连杀三个大臣,还抄家,最近京师闹得沸沸扬扬,自己今日该不会也被杀吧? “陛下恕罪,造作局之前没有造过纺车,臣从民间找了几个工匠,臣也是第一次做,请陛下开恩……” “朕没有要责怪你,你看这里的罗拉……哦不,是梳子,你看它们,这能把原料梳开吗?” 李彦指着那个地方。 用21世纪的话术,那叫罗拉喂入技术,是英国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时候完善的。 象征性的产品就是珍妮纺纱机。 “这……”陈凌顿时脑袋问号。 他心里苦啊,之前的纺织机都是一个纱锭,陛下您现在在上面搞出八个纱锭来,根本运作不了,你又问臣这个梳子的问题,臣…… “你试试。”李彦示意了一下。 陈凌便让几个宫女将纱的原料取过来,开始操作。 陈凌用手摇了几下,上面有两个梳子,其中一个先动起来,带动另一个动。 纺纱的纤维原料在梳子那里被梳理出来,然后进入纺纱的区域。 这种技术叫罗拉喂入技术。 那两个梳子在珍妮机中叫罗拉。 但梳着梳着,两个梳子突然卡住了。 “发生什么了吗?”李彦问道。 “间隙不对,这里还是松动的。”陈凌愣了一下,指着固定梳子的地方。 “梳子做的还不够精细,而且入口的梳子和出口的梳子是差不多快的,你看梳理出来的纱。”李彦抓住纱,递给陈凌。 “的确,有一些比较粗糙。”陈凌似乎反应过来,“这两把梳子的作用不仅仅是梳理,还有牵引拉伸?” “没错!入口的梳子一定要比出口的慢,这样对纱线有拉伸,能让纱线更加精细。” “臣明白了!”陈凌兴奋地说道,“陛下圣明!” 其他人都非常惊讶,好家伙!陛下这是要转行了? “现在就改。”李彦也激动起来。 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并不算低,已经到了宋朝那个程度,纺织技术可以做到很精细。 不仅仅纺织业,种植业和农业都有一定的高度了。 之所以第一个选纺织业,是因为衣食住行这种刚需里面,衣这个商业模式,可以规模化、易储存运输,且周期短,回报快。 例如粮食,需要地里长出来,这个周期是比较长的,而且运输途中不宜储存,有保质期。 住就更不必说,在这个时代,至少眼下这种生产力,想要搞地产,还不太现实。 行也是。 所以,蒸汽机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但珍妮纺纱机却拉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 纺织业的发展,带动的不仅仅是服装业的崛起,而是一套产业链的兴起。 当然,对于现在的李彦来说,靠纺纱机赚钱太慢了。 他的目的还不是靠纺纱机赚钱,而是靠它搞外交。 把纱巾和丝绸规模化、批量化、产业化,不仅仅可以带动产业链的形成,还可以把价格打下来。 “陛下,您先回宫歇息,奴婢在这里看着。”王元吉说道,“等好了,奴婢给您拿过去。” “不必了,朕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李彦坐下来,放松下来。 周围的人都很好奇,皇帝陛下以前不是只喜欢皇后的吗,怎么现在对纺织感兴趣了? 过了一会儿,王元吉过来:“陛下,杨大夫在外面求见。” “让他进来,不,朕出去找他。” 想到这里人多,李彦站起来走出去,禁卫军紧随其后。 “你们在这里做调整,待会朕再来找你们。” “是。” 出了纹绣院,穿过前面的长廊,李彦走到一处凉亭。 “臣参见陛下。”杨宁大步走过来。 “不必多礼。”李彦看了一眼杨宁,又看了一眼站在杨宁旁边的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行礼:“临安县县尉赵禹参见陛下,恭祝吾皇圣安。” “圣躬安,杨宁说你从小精通纵横之术?” “臣略微读了一些。” “那好,你跟朕说说,当今局势如何?” 赵禹道:“当今局势,魏有虎吞天下之势。” “不可乱说……” 杨宁立刻提醒,但被李彦打断了:“但说无妨。” 赵禹道:“魏国自魏无忌改制以来,国富民强,又有闻渊那样的当世名将坐镇,北驱契丹,西镇晋国,带甲之士号称百万。夏则国贫民弱,想要抗魏,无异于当臂挡车。” 杨宁吓得连忙道:“陛下,赵禹他初来京师,口不择言,还请恕罪!” “不!他说的对!”李彦笑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继续说,无论说什么,朕不会怪罪你。” “如今陛下有两条路可以走。” “哪两条?” “一是联合晋国共同抗魏,二是效仿魏国改制,富国强兵。” “嗯,你说的这两点,朕都是认可的,朕让杨宁找你来,就是想让你走一趟晋国。”李彦直言不讳地说道,“朕想联晋抗魏,但晋国上下老派官僚把持朝政,不思进取,朕想以利益巩固与晋国的关系。” “仅仅是唇亡齿寒,已经足以让晋国深思熟虑,若陛下还有其他的妙策,便是更好!” “我大夏盛产几样东西:一是丝绸,二是茶叶。过去的千百年,南方和北方都有紧密的贸易往来,但这一次,朕想扩大规模。” “恐怕不行。”赵禹说道,“晋国也有丝绸,魏国也有丝绸,魏国的青州盛产丝绸,号称衣被天下,魏晋虽有打仗,私下在太行山也有贸易。至于茶叶,太行山下,无论是晋国还是魏国,都有茶园。” “魏国一匹丝绸多少钱?” “二两银子。” “晋国呢?” “也是二两银子。” “纱呢?” “一匹纱大约在六百文上下。” “那我们一匹丝绸卖一两银子,纱卖三百文,如何?” 第19章 钱到账! “陛下,这恐怕不行。”赵禹愣了一下,“如今大夏国力不支,还亏本买卖,无疑雪上加霜,晋国到时候还未必会出兵,我们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点卿便不必担心了,你去晋国后,只需要如实报价。” “既然陛下坚持,臣照办便是。”赵禹道。 “魏国必然也会派使者去晋国许诺,此去甚是凶险,你要多保重。”李彦道。 赵禹一听皇帝竟然如此关心自己这个小小的县尉,顿时有几分感动,他很庄重地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辜负您的众望!” 杨宁说道:“陛下,赵禹现在只是临安县尉,既然要出使晋国……” “朕现在升你为礼部郎中,稍后朕让王元吉去通知右相,另外,给你一些禁卫军,确保你的安全!” “臣多谢陛下!此事紧急,臣收拾一番便出发。” “朕在江宁等你的好消息!” 李彦这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足以让杨宁和赵禹两人深受感动了。 杨宁和赵禹都出身底层,他们有才能,有抱负,但缺了机会。 赵禹能走到一个县尉的位置,已经遭受了无数白眼,现在一下子突然得到了皇帝的召见,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这样的男人,最渴望的就是有机会一展自己的才能。 “臣告退!” 赵禹先行离去,杨宁掏出一份汇报。 李彦接过来一看,震惊道:“仅仅魏铭家里就搜出五百万两!” “这只是现银。”杨宁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臣仔细查阅过,没有遗漏,都在这里。如果再算上那些字画、珠宝、玉石等等,臣估算还能再查抄出一百万两!另外,赵国公府这座宅院价值五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京师一个普通的吏员一个月的俸禄大概是二两银子。 如果不吃不喝,大概要2084年才能买得起魏铭的府邸。 更别说一般的农民。 “另外,户部尚书王云山家中抄出一百万两,字画、古董等等,有五十万两,宅院价值一万两。王愙家中抄出五十万两,琦珍玉石等等有十五万两,宅院价值五千两。目前现银一共六百五十万两!” 杨宁很仔细地在算着,他一边算,一边还拿出笔和本在记录。 “如果将古董字画房产都卖掉,一共有大约817万两现银,在售卖的过程中有折旧,臣预估最后有800万两。” “好,你做的很好。” 李彦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狂喜。 最后那几十万两是不是杨宁拿了已经不重要。 他记得跟陆抗说,要给陆抗1180万两。 现在已经解决了一大半。 “那些奇珍异宝、住宅家产,尽快处理掉,至于现银650万两,先拨500万两到徐州。” “徐州?”杨宁有些诧异。 “是的。” “但这些钱,要记录在户部的。”杨宁说道,“臣是都御史,无法安排。” 李彦唤来王元吉:“王元吉,陆康应该还没有离开京师,你去通知户部,将这笔钱给陆康,让他带着人运回徐州。就说后面的钱,都会陆续到!” “是!” 王元吉刚出去安排人,又急忙回来了。 “陛下,徐国公传来急报。” “哦,这么快就传来消息了。” 李彦一听是刘文静传来的消息,赶紧拿过来打开看,看完后问王元吉:“人头呢?” “在外面,陛下要看吗?” “能确认是周衍吗?” “确实是周衍,奴婢见过周衍,而且这书信是徐国公的字迹。”王元吉回答道。 李彦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看来刘文静只是满嘴跑火车而已,真要办事还是靠得住的。 “把周衍的家抄了。”李彦回头对杨宁说道。 杨宁愣了一下,连忙道:“是!” “等等,这个周衍的罪名得走一遍朝廷的规章流程,该有的文牒都得有,该有的印章都得有,兵部和吏部的章,朕都要看到,督察院的自然也不能少。” “是!”杨宁应了一声,他知道皇帝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大臣专权。 杨宁也不敢乱来,他虽然刚做了都御史,但根基不稳,事事都非常小心。 安排了这一切,李彦心中又有些发紧了。 虽然弄了一笔钱出来了,但对于东线来说,也才只是一半,更别说中线和西线都还需要军费。 似乎看出了李彦的想法,杨宁问道:“陛下,臣这里还有曹谦德贪污的证据。” “曹尚书也贪污了吗?”李彦故作吃惊道。 “他不仅贪污,还给魏铭送了不少钱。” “朕知道了,稍后把证据交上来。” “是!” “剩下的一百五十万两,送到宋州,按照朕新定的军饷发放!” “是!” 中线放弃睢阳,退守剑门关,将多余的兵力调集到西线秦州,一百五十万两是能够解决的。 中线麻烦的是退守的人。 宋州总人口大约在一百八十万左右,放弃睢阳,其他府必然也闻风而逃,大量难民南迁。 另外,难民渡江后的安置也是问题。 京畿良田早就被分配完,资产配比固定,那些难民过来后,局部肯定会有混乱。 不过这些比起东线和西线,就算得上什么了。 京畿与宋州之间,官方船只、民间船只都非常充足。 只要刘文静在剑门关老老实实待着,魏军就不敢过来。 陆康已经表态,眼下急需要解决的还是西线的问题。 西线有两个问题:一是联合晋国的问题,二是秦州招募兵马的问题。 西线有韩世忠坐镇,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韩世忠缺军粮和军费。 最后还是落到了产业布局的商业结盟和钱上面来了。 朕缺一个得力的户部尚书啊! “回头尽快把曹谦德贪污受贿的证据交上来。” “是。” 说完,李彦转身回到纹绣院。 回去的时候,陈凌已经安排人把纺纱机做好了,并且测试了好几次。 陈凌表现得非常兴奋,他对李彦说道:“陛下,这一共有八个锭,同样的时间,产出的纱,是过去纺纱机的八倍。” “丝绸呢,能纺织吗?” “按理说可以,但要调整一下锭,因为丝绸更加光滑,这里的加捻附件也需要做调整。” 第20章 三镇剧变! “那就尽快做调整!纹绣院所有的纺织机全部换成这种八锭的!” 李彦看着陈凌。 陈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丝绸的质地可能不会太好。” “无妨,朕要的是数量。” 在商业化面前,质量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折扣的。 要那么好的质量干什么? 穿一辈子? 那朕还怎么赚钱? 用规模化来拉低边际成本,把丝绸的价格打下来,购买频次增加,可以大大增加收入。 “一个月之内加三百台,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但是……” “没有但是,缺钱找户部,户部不给就找王元吉,地方不够就找一个大一些地方。” 站在一边的王元吉微微一颤。 李彦转过身对王元吉说道:“这事盯紧一些,不要出岔子,尤其是原料的供应。” 王元吉立刻说道:“是,若遇到任何问题,奴婢会及时跟陛下汇报!” “ 离开了纹绣院后,李彦就回去休息去了。 他算过一笔账,在过去,一个传统的纺织女工,要纺织一匹纱需要至少七天的时间。 这种八锭的珍妮纺纱机,是传统纺纱机效率的八倍。 也就是说,一天一匹纱是没有问题的。 过去一匹纱600文,利润大概500文。 一个手艺熟悉的女织工需要七天才能赚500文,一个月辛辛苦苦赚二两。 假设一个民间商人雇佣有100个女工,一个月共赚200两。 按照李彦的逻辑,现在一匹纱卖300文,一匹纱赚200文,但是现在一个女织工一天一匹纱。 100个女工一天织100匹,一天可以赚文,也就是20两,一个月就能赚600两。 一匹纱的售价降低了一半,但收入却增加了3倍! 这就是生产力提升的作用! 而且还不仅仅是生产力,作为一名穿越者,产业链的概念肯定是知道的吧? 分工协作的流水线、标准化,知道这些也很正常吧? 这些全部都是20世纪开始崛起的产物,它们快速形成了产业群,使得人类商业模式可以像病毒一样复制。 如果这种八锭的纺纱机开工,下一步就是大规模采购原材料,然后将纹绣院的生产模式彻底改变。 如此一来,既可以对内低价出售纱巾、丝绸,甚至布匹,还能够以低价的商品去晋国权力阶层找代理商,拉拢晋国的势力。 前世在商业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李彦深知,利益关系才是最可靠的关系。 商业讲究的是共赢。 三月初五,刘文静开始在睢阳悄悄地安排撤退的事情。 到了三月初六,陆康快马加鞭回到徐州的彭城。 陆康刚回去,秦路就来了,并且将情况汇报了一遍。 “人在何处?” “下官已经安排好。” “把人带过来见我。” “不杀掉吗?”秦路疑惑道。 “杀掉作甚?”陆康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下官这就去叫人。”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了彭城总督府。 “在下孙惠,参见陆总督。” “不必多礼,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陆总督还是风采依旧。” “孙兄也是一样。” “五皇子死了,您应该知道吧?”孙惠突然话题一转,神色也阴沉下来。 “我听说了。”陆康叹了口气,“可惜我在徐州,无法救他。” “陛下非常愤怒,准备兴百万大军南下伐夏!”孙惠板着脸说道,他看陆康的眼神也变了,仿佛有些不善。 “需要我做什么?”陆康立刻热情起来。 “也没什么,五皇子死了,灭夏要提上日程了,陛下一直听说您的威名,希望您能够旗帜鲜明地投靠过来,一同创建不世伟业!” 陆康却犹豫起来。 “陆总督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是我要花时间说服下面的人。” “陆总督,只要您愿意投诚,大魏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是您的!” 陆康端起酒杯笑起来:“下面的人问题不大,你回去禀报陛下,容我好好处理。” 孙惠站起来道:“陆总督爽快,我这就回去复命。” “我已经备好酒宴。” “不必不必,事态紧急。” “大夏已经如同朽木,何来紧急,孙兄喝完酒再走,我还安排了一些细皮嫩肉的女子。” “陆总督,下次一定!” “孙兄不给面子啊!” “不是不给面子,如果三日之内我还不能复命,小命不保。” “哦,原来如此,那我送送孙兄。” “不必了不必了,告辞!” 孙惠走之后,秦路道:“军门,我们真要投降魏国?” “我这里只有战死,没有投降!”陆康饮完酒,神色平静,“我答应他,是猜测魏国接下来会有先遣部队南下,而南下的前提是徐州投降。” “为什么?” “因为陛下已经派人去接管宋州,宋州不会投降,魏军无法过剑门关。如果魏军认为我也不投降,就会快速动员大军。” 秦路立刻明白了:“所以军门假装投降,拖延时间,让魏军只用有限的兵力对付宋州?” “是的。” 陆康想起了李彦所说,只要魏主认为大夏三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是不会调集更多兵马的。 最多也就徐州一带的十万魏军出来威吓,或者攻打睢阳,然后派使者去江宁叫嚣。 既然如此,那就配合陛下所说的。 三月初八,宋州魏国楚丘城。 信陵君看着汇报。 “陆康愿意投降?” “愿意。” “如何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孙惠小心翼翼回答道:“陆康这些年在夏国杀了不少夏人,其中不乏权贵高官,夏国上下都知道他是五皇子的人,他没有选择。” “嗯。”信陵君点了点头,又问道:“宋州呢?” 一边的一个胖子站出来说道:“启禀信陵君,宋州情况不妙。” “如何说?” “周衍已经被杀了。” “什么!”信陵君微微一惊,瞳孔收缩,“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五日前,听说是夏国的徐国公刘文静到睢阳,杀掉的周衍。” “徐国公……”信陵君的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刘文静在魏国人眼里是不折不扣的草包,但徐国公在魏人眼中未必。 主要是上一代的徐国公刘仲卿杀了魏帝的弟弟,当年魏国最能打宗室名将魏崇云。 “看来宋州一战,不可避免了。”信陵君沉思片刻才感慨了一句。 第21章 魏帝的助攻! 信陵君其实不希望打宋州之战。 从政治斗争方面来看,目前是贾政道掌握魏国在宋州的十万精锐。 一旦宋州不投降,双方开战,贾政道对南线的军队渗透就会进一步加强。 太子在北线的影响已经在扩大,如果贾政道把手伸到南线,那太子党的势力就会更大。 实际上,魏铭的死,也给信陵君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魏铭在魏国诸多皇子中属于非常优秀的那种,信陵君一直在扶持魏铭,与太子做对抗。 现在魏铭死了,贾政道又拿到了宋州兵权,信陵君感受到了危机。 从整个大局来看,魏国在南下的兵马本身就不多,主要集中在宋州的下邑城一带,如果打宋州,即便占领了睢阳,也无法继续南下过剑门关。 这种战术层面的胜利,不仅仅无法改变大局,反而给了韩世忠反应的时间。 而以魏无忌对贾政道的了解,贾政道现在知道周衍被杀,必然会调集精锐南下攻打睢阳。 现在最好的操作是将主力调集到徐州,收编陆抗的兵马,再从徐州南下,迅速占领常州和苏州,不给韩世忠任何反应时间。 想到这里,魏无忌深吸了一口气。 “秦州有消息吗?” “秦州路途遥远,估计还需要十日才会有消息传来。”刚才那个胖子章俊说道。 “宋州有变,说明韩世忠早已先于我们行动,秦州恐怕也派人去了,盯紧一些。” “是!” 三月初十,周衍被杀的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魏帝的面前。 当然,也带了一封奏疏。 这封信是贾政道的奏疏。 贾政道在奏疏里提到了周衍被杀,宋州局势突变一事,并且提出了他对目前局势的见解和请求。 正如魏无忌所料,贾政道在奏疏里大肆宣扬要出兵攻打睢阳城。 他的理由十分具备说服力,周衍被杀,说明江宁方面对宋州已经开始布局,增兵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不立刻出兵拿下睢阳,等夏军的援军到了,就麻烦了。 魏崇延看完后,深以为然。 站在魏国的角度,严密地来分析,周衍被杀,的确说明江宁对宋州的重视,且必然已经开始增加援军。 如果不快速发兵,等援军一到,魏国在南下的主力很可能会陷入宋州战场。 而现在若是发兵,可以在江宁援军到之前,对睢阳形成绝对优势,扫除宋州可能存在的威胁。 但接下来,魏无忌的奏疏也来了。 魏无忌的想法就跟贾政道完全不一样了,在奏疏里,魏无忌提到一个关键信息:陆康投魏了! 看到这个消息,魏崇延大喜。 但魏无忌的想法却和贾政道相反。 首先,魏国在南线最多能快速拉出十万精锐,这是极限。 这也是这些年,魏国对夏国采取温水煮青蛙战略的军事外向化。 怎么理解? 假设你靠自己的女儿,把敌人忽悠的团团转,你一定会警惕对方是在装傻,可能随时给你一刀。 但你靠自己的女儿,把敌人忽悠的五年,这个敌人五年里,钱、粮、城池和人口,给你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会怎么办? 你要知道,你手里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你已经五十岁,你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你会把资源投向何处? 没错,西线、北线。 拿了云中,驱逐了契丹。 这些都需要大量精锐和钱财。 而南边那个废物在你每次害怕的时候,都双手再送上如山一样的白银和粮食。 你的害怕马上就消失了,甚至还笑道:他比我亲儿子还亲! 久而久之,南线的兵力该调走的,自然都调走,去防御契丹,去云中驻扎准备对付晋国。 既然南线立刻响应的兵力有限,那就要合理化利用。 贾政道认为该打宋州睢阳,魏无忌却认为要将精锐调到徐州,收编陆康的兵马,然后快速南下占领常州和苏州。 魏无忌也给出了十足的理由:韩世忠夺权,夏国内部强硬派抬头,必然想办法对付陆康,并且在常州与徐州的汉江河道设立防御。 这个目的是为了保住常州和苏州。 但这个防御的建立需要时间,那么现在出兵东线,就是上上策。 可以毫无阻拦地渡江,拿下常州。 只要拿下了常州,取苏州如探囊取物,这两个地方拿到手,快速构建防线,切断夏国赋税,战争就赢了一大半了。 在魏无忌的策略里,拿下苏州和常州,再找江宁要人,也更好谈。 两份奏疏摆在面前,魏崇延来回走动。 似乎都有道理耶! 但在魏崇延看来,魏无忌的策略有一个致命点:视宋州夏军为无物! 你把宋州的魏军都调到徐州了,夏军在睢阳一带快速增援,直接反杀过来怎么办? 南线本来就空虚。 所以,魏崇延只是犹豫了片刻,就下了一道命令,给贾政道下的命令:以报仇的名义,发兵攻打睢阳! 至于魏无忌,魏崇延也要给安抚的。 他给魏无忌的批示是:既然陆康已经投降,徐州就全部在我们手中了,命陆康快速南渡汉江,抢占渡口,为我军主力后续抵达做准备。 与此同时,魏崇延还安抚魏无忌:秦州局面你也不必多虑,即便秦州韦眘和周衍一样被杀,以秦州之远,江宁无法把控,必生错乱。而且我们伐夏的主线路一定是徐州,秦州不足为虑。 除非……除非韩世忠亲自过去,否则没有人能搞定秦州的局面。 无忌啊!你就放心吧,朕心中有数! 站在魏帝的角度,这么安排实在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魏帝的安排,是应对正常策略下的夏国边防。 魏帝兵力砸到宋州,李彦却早就提前开始撤离。 魏军注定没有实际斩获。 与此同时,给了陆康充足的时间去招募兵马,变相助攻了李彦的战略落地。 给贾政道和魏无忌批复完,魏崇延还催促了送敕令的人必须加快速度。 就在魏夏局势进一步变化的时候,魏国派出来的使者,也抵达了江宁。 第22章 使者?砍了! 午后,李彦睡醒后便开始查看杨宁最新给过来的文书。 他越看越惊讶,来回反复看了几次。 好家伙,这是礼部尚书曹谦德贪污受贿的证据。 上面给谁多少钱,收了谁多少钱,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震惊,杨宁是如何找到这些的? 或者说是编的? 回头得问问啊! “陛下!陛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王元吉急切的声音。 “何事如此慌张?” 李彦放下笔,有些不悦。 朕现在可是在看朕的礼部尚书的战绩,你竟然如此蛮横地打断朕? 曹谦德那个狗东西非常狡猾,这事不能打草惊蛇,得立刻派人去他府邸,把宅院围起来。 不能让人跑了! “陛下,魏国派使者过来了,已经到了江宁,现在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礼部尚书在外面求见,想要见您?” “曹谦德吗?” “是的。” “快!快让他来见朕!” “陛下,奴婢提醒一下,曹尚书代表了很多官员,他们的意向是陛下您要好好安抚魏国使者……” “快去叫曹谦德!” “是是!” 不多时,曹谦德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胸膛也挺直了。 自从半个月前,在朝堂上被李彦吓到,曹谦德一直比较低调,走路说话那都是小心翼翼的。 但此时不同了,魏国派使者过来了。 我,大夏右相兼礼部尚书,曹谦德! 我现在可以恐吓……哦不对,是劝谏陛下了,好好给这个小皇帝上上课! “臣参见陛下!” “曹卿,你来的正好,朕恰好有事找你。” “陛下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 “严重,非常严重!” “那陛下准备怎么办?”曹谦德得意地问道,“魏国使者现在非常愤怒……” “朕也不知道怎么办,朕也很迷茫啊!” “陛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来来来,曹卿自己看看。” 李彦将桌案上的那些文书抓起来,随手扔过去:“自己先看看。” “嗯?” “捡起来看啊!” 曹谦德有些莫名其妙,都到这个时候了,魏国使者都来了,陛下您还装逼呢! 曹谦德捡起来,准备看看小皇帝又闹什么幺蛾子,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 “陛下!有人要害臣!有人要害臣呐!这是对臣的污蔑!这是对臣赤裸裸地污蔑!” 曹谦德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再也没有刚才的得意和桀骜。 李彦却不说话,曹谦德更加着急:“陛下,臣一直克忠职守,这些都是一些奸人对臣的诽谤啊!” “没事,为了还卿一个清白,朕派人去你府中搜一搜就可以了!”李彦笑了笑,很温和地说道,“若卿真是清白的,朕一定杀了这个污蔑卿的人。当然,让朕发现了什么,可是要夷族的哦。” 曹谦德全身打了个寒颤,立刻支支吾吾起来:“陛下,现在魏使来了,应该以国家大事为重……” “这两件事不排斥,先夷族,再见使者也可以。” “陛下!”曹谦德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陛下,臣是冤枉的!” 李彦不说话了,保持沉默。 曹谦德跪在地上,额头开始冒冷汗。 抄家这种事,他相信皇帝肯定干得出来。 夷族这种事,恐怕也会。 “朕当然相信曹尚书是忠臣,可他们不信,非要查,朕也没办法啊!” “陛下,臣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了一些家当,如今国库紧张,臣愿意全部捐献出来,虽然不多,也算是臣为陛下进献的一点绵薄之力。臣说这话并非是想要抵过,臣完全是被陛下的圣明仁德所感动了啊!” 说到这里,曹谦德老泪纵横。 已经完全将群臣们委托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哎呀,曹尚书果真是忠君体国啊!朕深受感动,不过听说你还热衷于买地?” “一并捐献给国库。” “还有奇珍异宝。” “只要陛下需要,那些都是国库的。” 李彦不动声色。 杨宁在朝堂上属于孤军奋战,那怎么行? 曹谦德这个老东西,是有利用价值的。 “对了,你刚才说魏使很愤怒?” “魏使在外面叫嚣。”曹谦德立刻变了一副嘴脸,“臣来之前,就面斥了魏使!” “那卿来见朕是为何?” “是前来禀报,让陛下不必担心!” “你不是代表其他官员,来逼朕在魏使面前低头的?” “绝对不是!”曹谦德立刻激动起来,“就算给臣一百个胆子,臣都不敢!臣是陛下的臣子,魏使如此跋扈,别说陛下了,臣都想过去抽他几耳光!” “这可是你说的。” 听皇帝这么一说,曹谦德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王元吉,你带着一百禁卫军,去曹尚书家里,把曹尚书家里的钱和值钱的,都搬到国库。满足满足曹尚书忠君体国的赤诚之心!” 王元吉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是!” 曹谦德则面部抽搐了几下,心里暗骂:这狗皇帝啊,真他妈的不是人! “看卿的表情,似乎在心里骂朕不是人?” “不不,臣绝对不敢!” “好好,以后的事情好好办,你今日捐献的,朕以后还给你便是,朕只有一个要求,把事情办好一点!” 这意思就是,以后你跟朕听话一点。 要知道,大夏的问题,可不只是朝堂上的问题,还有地方上的问题。 杨宁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呢? “是!” “对了,魏使来江宁,大臣们都什么态度?” “不瞒陛下,他们都希望陛下能把皇后娘娘放了……” “胡说什么,皇后是朕的妻子,在朕身边住得好好的,什么叫放了!” “他们说希望陛下能将皇后送到魏国,然后……” “你去,去把魏使的人头挂在城头上!” “啊?” “没听到?” “听到了!” “那还不去办?” “陛下,现在江宁城到处都在传言说魏军很快就会打过来,人心惶惶,若是现在杀魏使……” “让你去你就去!” “是是是!” “等等!”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当年魏军攻破吴国姑苏,做了什么?” 曹谦德愣了一下,说道:“屠城!” “还有呢?” “三日不封刀!” “看来你们也都知道。” “臣……臣都知道。” “百姓知道吗?” “这些事也都在民间流传,耳熟能详,北国南下,屠城无数,南国北上,白骨累累!百姓们其实也害怕魏军。” “他们不怕,他们害怕我们害怕!”李彦站起来,微微蹙眉,看着殿外,沉声说道,“你是礼部尚书,对民间发邸报,就说朕誓死保卫江宁,与全体民众共存亡。” 第23章 魏使:容我死之前,再作一下! “王公,礼部已经打好招呼,礼部尚书已经进宫劝说。” 江宁城,一辆豪华的马车上,坐着两名男子。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玄色衣服,华丽庄重,约莫五十出头,一脸肃然,看起来非常威严。 另一个则穿着大夏的官服,脸上堆着笑容。 “听说夏主突然变了性子,非常猖狂,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这一次陛下非常愤怒!五皇子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你们居然把他杀了!” “不不不,王公,在下可没有参与!” “我怎么听说,你们每人砍了五皇子一剑?”王儒冷笑起来。 礼部郎中刘允立刻解释道:“在下没有动手,在下当时在人群里,绝没有动手!” 王儒说道:“你有没有动手已经不重要,大魏百万天兵已经开始集结,现在宋州、徐州一带,就有三十万大军,只要吾皇一声令下,就动手了!除非夏主今日亲自跪在我面前,向大魏道歉!” “王公放心,现在所有大臣都已经联合起来!左相兼礼部尚书曹谦德,已经进宫,他代表了朝堂上下所有人,小皇帝这一次不敢再乱来了!他一定道歉!” “最好当着所有人的面,还有你们,一个都逃不过!” “王公救我,王公救我!”刘允紧张起来。 王儒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刘允谄媚地说道:“王公,在下这里有一万两汇票,算是见面礼,只要王公能够在魏主面前为在下美言几句,在下感激不尽,以后一定为王公赴汤蹈火!” “当我是什么人了!”王儒冷哼道,“不过看你态度好,我暂时收下。” 王儒刚将汇票放在袖口,马车突然猛地颤抖了一下,两人身体一歪,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王儒扶了扶幞头,愤怒地呵斥道。 外面的马夫喊道:“不长眼,连我们的马车也敢拦着!找死啊!” 说着,马夫从马车上跳下来,举起鞭子就朝前面的人抽去。 那是一对母子,女子大约二十几岁,小孩约莫五六岁,是男孩儿。 鞭子本来是抽在男孩儿身上,却被母亲侧身挡住。 那鞭子撕开了布衣的一条口子,里面快速出现一条印记,然后变红,鲜血流出来。 女子闷哼一声,抱住自己的孩儿。 “下贱的东西!看看这是谁的马车!”马夫大骂道,周围还有一些身材健壮的护卫,纷纷向那女子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女子连忙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外面发生了什么!”刘允用力拉开帘子,愤怒地质问,“你如何驭马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马夫连忙变了一副嘴脸道:“上官饶命,不是小人的错,都是这下贱之人挡了我们的路!” “吓了你的狗眼!我打死你这个贱婢!” 那马夫又朝女子抽了一鞭子,只不过这一次被人接了下来。 “为何打人!” 呵斥的是一个男子,他体格健壮,手里握着鞭子,用力搅动了几下,那马夫被拖拽倒地,怪叫一声。 这男子也没有什么特别,长得路人模样,穿着布衣。 周围还有其他的人也凑了过来,非常不善地看着马夫,还有刘允,以及周围的护卫。 马夫狼狈地爬起来,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里面坐的是谁吗!” “是谁都不能撞了人,还要打人!”刚才那男子骂道,“哪有如此不讲理的!” 一边另一个人说道:“对!就是!我们刚才都看到了,就是这辆马车,在道路上横冲直撞,赶去投胎啊!” “分明就是你们差点撞到这对母子,现在却还要打人……” 马夫见对方人多,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刘允却怒火中烧,指着那些人就骂道:“刁民!这可是大魏使者的马车,都滚开!让使者不高兴了,砍了你们!” 说话间,马车周围的护卫已经拔出刀,将马车团团护住。 “大魏使者了不起吗!大魏使者就能在我们江宁城伤人吗!”人群中有人不服地喊道,“伤人了就伤人了,伤人了要认错,要赔偿!” “对!伤人了要认错!要赔偿!” “……” 这时,王儒从马车里走出来,他面色铁青地看着那些人,说道:“你们这些刁民,知道我这一次从梁京过来干什么的吗!我是来接受你们的国主的道歉的,他要跪在我面前道歉,然后赔偿我大魏一千万两!再割让五十座城池!否则……” 说到这里,王儒冷笑了两声:“我大魏已经在边境陈兵百万!他若照做,就屠了江宁城!就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一群粗野下贱的刁民!本官的马车撞了她又如何!那是她的荣幸!打她也是她的荣幸,打死她,更是她的荣幸!” “就是!就是!”刘允立刻开始附和。 “来人!”王儒一声令喝,“开道,凡是敢阻拦我马车的,全部当街打死,现在你夏国满朝文武都跪着求我,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再拦我!” 他一声令下,那些护卫立刻齐呼一声,握着刀,就朝人群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大夏的江宁城,还轮不到你们魏国人撒野!” “跟他们拼了!” 有人高呼。 那些护卫身手都非常好,第一个护卫一过去,一刀就砍在刚才那个替女子当鞭子的男子肩膀上。 咔嚓一声,像樵夫劈砍柴一样,刀刃砍进了骨头里。 刀刃快速拔出,鲜血喷涌。 “魏人胆敢在我们江宁城杀人,跟他们拼了!” 旁边的人一声高呼,本来都是路人,一听都涌了过来。 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刘允发声了。 “放肆!都滚开!”刘允大声呵斥,同时拉扯自己的官服,“看到了吧,本官是礼部郎中!你们这些刁民,有没有软肋!有没有家人!本官倒是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手!谁动手了,本官让他后悔生孩子!” 他这么一说,刚才那些还很勇敢的人,立刻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衙差的制服。 “发生了什么?”年轻人冷声道。 一看衙差来了,而且来的还不少,护卫们才停下手。 “官人,这些人当街伤人!” 其中一个人将那受伤的男子托着,刚才那个小男孩被吓得哭了出来,女子在不断地安抚。 “这马车撞到人后,还打人!” 年轻人走过去道:“如果他们说的属实,还请跟我们回江宁府衙门一趟。” “你什么东西?”刘允冷笑起来,“什么官职?” “江宁府县尉公孙弘,今日刚好出来巡视,若他们所说……” “所说什么啊!”刘允蛮横地打断了公孙弘的话,“知道本官是谁吗!礼部郎中!左相是我的老师!知道他是谁吗?大魏使者!” 第24章 道完歉就死去吧 “你一个小小的县尉,拦在这里,你拦的不是我们的路,是你的前程,是你全家的生路!滚!” 公孙弘却面色阴沉起来:“今天谁来了都必须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哟呵,你找死啊!”刘允撸起袖子来,向公孙弘走过去。 这时,刚好周围又路过一些官员。 “哎哟,大魏使者原来在这里,我们找了好苦啊,我们都是来迎接您的!” 另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旁边还有好几个同样穿着官服的男子。 “在下吏部郎中袁术,我们去过舍馆,没人,听说大魏使者来了,我们都非常很高兴,左相已经进宫,陛下也非常重视,之前那事都是韩世忠那个奸臣干的……” 王儒嘴角露出笑容,脑袋差点扬到天上去。 他很享受这些夏国官员的吹捧,看来这一次过来,还真是美差啊! 刘允跟来的几个同僚打完招呼,用手指搓了搓公孙弘:“看到了吧,这里随便一个官,就能踩死你!让你滚就滚!” “对不起,今天必须跟我回去一趟!” “找死是吧!”刘允一声吼。 其他官员不了解情况,但一看架势,能猜出个大概。 “弄死他!敢拦大魏使者的路!”吏部郎中袁术说道。 “快处理掉,今日有大事,陛下都很重视,陛下还要在太极殿召见魏使,左相已经……”兵部郎中汪缘不耐烦地说道。 “难道诸位已经曲直不分了吗!”公孙弘怒道,“他们伤了人,诸位都是朝廷命官,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包庇凶手……” “你他妈的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刘允一巴掌抽过去,抽在公孙弘脸上,愤怒地咆哮道,“你算个屁,他们算个屁!算个屁!” “他算个屁,那你算什么!”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人群快速分开,一队骑士走过来,骑士中间簇拥着一个衣着明黄色圆领长袍的青年。 青年面容俊朗,目光有神,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旁边骑着马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子,面容和善,总是挂着微笑。 刘允顿时懵了,连忙行大礼:“臣参见陛下!” 袁术、汪缘等人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皇帝,连忙走过去:“臣等参见陛下!” 李彦的目光却没有看这些大臣,而是在其他人身上扫过。 那些民众见状,也纷纷行礼:“陛下圣安!” 李彦翻身下马,走到那个被砍伤的男子面前。 “怎么回事?” 另一个男子将刚才所发生的都说了一遍。 李彦走到那个小男孩面前,小男孩依偎在母亲怀里。 李彦蹲下来,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小男孩,然后用袖口帮小男孩擦了擦眼泪。 小男孩惊恐地闪躲,小男孩的母亲连忙安抚他。 “有没有受伤?”李彦问道。 小男孩摇了摇头。 周围的民众看见皇帝陛下如此关心一个小男孩,顿时感动起来。 “陛下!这个魏使来我们江宁城,说什么要把我们全部打死!” 有人指着王儒说道。 王儒冷哼一声,下巴抬起来,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刘允立刻跳出来道:“陛下,魏使来这里,是来谈夏魏议和之事,我们应该礼待……” “礼待?”李彦打断了他的话,“在大街上公然伤人,让朕如何礼待他?” “陛下,大局为重!”袁术上前说道。 “忘记自己砍到魏铭何处了?” “陛下……” “曹尚书!” “臣在!” “这个人在大街上公然伤人,你说怎么办?” 曹谦德一脸正义凛然地说道:“臣建议杀了!” 他此话一出,袁术、刘允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一样。 不对啊!曹尚书,咱们之前可不是这么商量的! 之前说好大家联合起来…… “陛下,魏贼狼子野心,此人过来名义是要议和,其实是拖延时间,魏军已经发兵,所以臣认为,现在没有必要再谈下去。” 这一刻,曹谦德左脸一个正,右脸一个义,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正义的气息。 “当然,陛下是圣德仁君,若此人不伤人,不谈也该放回去,但现在,臣坚定地认为,该杀,以谢罪在场伤者。” “曹尚书……”刘允张大嘴巴。 “你敢为此獠求情?” “下官……” 王儒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主已经陈兵百万于边境,我来是给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珍惜,却还要杀我,你们敢吗!来!脖子在这里,砍了他!砍啊!” 刘允却快哭了:求你别这样了,魏铭当时也这么挑,现在他的骨头都被不知道哪条狗拉出来了。 “曹尚书说得好,来人,把这个魏使拖下去……哦不,就地处决!” “你敢!” “还愣着干什么!”李彦呵斥道。 几个禁卫军立刻站出来,王儒的护卫立刻将王儒护住。 “谁敢反抗,一律杀无赦!” 那些护卫都不敢乱动,禁卫军将王儒拖拉下来。 “我主已经陈列百万大军……我错了!饶我一命……我错……” 话没说完,一刀下去,王儒的脑袋在地上打滚,然后被人提起来。 李彦向刘允摆了摆手:“过来!” “陛下……” “你刚才说谁算个屁?”李彦看着刘允问道。 “臣……”刘允支支吾吾。 “说啊,继续说,朕听着。” “臣没说什么……” “朕让你说!”李彦突然愤怒地吼道。 刘允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偷瞄了一眼被提着的王儒的人头,脖颈处还在哗啦啦流血,王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还保持着死前的恐惧。 “陛下,臣错了,臣说错了,臣道歉。”刘允不停用前额撞击地面,撞出血来。 袁术和汪缘也吓得不轻,也都跪下来了,大气不敢出一个。 “道歉?” “对对,道歉!是臣错了!” “知道错了?”李彦温和地笑出来, “知道了!”刘允吓得满头大汗,看见皇帝脸上露出笑容,心头一缓。 看来命是保住了。 李彦淡淡说道:“知道了就死去吧。” 第25章 魏夏之战爆发! 说完,李彦摆了摆手。 禁卫军又过来了,将刘允拖到一边。 “陛下,饶……” 话没说完,刘允的脑袋在地上滚动了几下,脖颈喷了一地的血。 曹谦德问道:“你们两个也来迎接魏使了?” 袁术和汪缘心头一紧,袁术立刻道:“曹尚书,这件事不是你……” “陛下,这两个人也串通魏使,臣认为也该杀!” “准!” 袁术和汪缘的人头也落地了。 李彦再蹲下来,对小男孩说道:“没事了!不要怕!你看啊,这些大人,他们都站出来保护了你,你的母亲也保护了你,不会有事的。” 说完,李彦站起来,他拔出剑,看着周围,神色肃然地说道:“朕相信,这江宁城有很多人的亲属,曾经死于魏贼之手,可能是父母,可能是祖父母!” “朕这些年为了两国和平,一直忍气吞声,朕不希望兵戈再加身于百姓,若上苍要惩罚世人,惩罚朕一人就好!朕一人受着!” “魏贼安分了几年,但现在,魏贼得寸进尺,亡我之心不死!朕决定不忍了,朕不仅仅杀了魏国五皇子,还杀了魏使!” “朕决定和魏贼不死不休!” 说完,李彦举起剑。 周围的民众都懵了。 原来陛下这几年不问朝政,不断给魏国送礼,是为了两国和平? “陛下!我们没有怕魏贼的!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都入伍,为陛下而战!”刚才那个受伤的男子说道。 “不,不是为朕而战,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父母,还有妻与子,就像刚才你们站出来,保卫这个小孩一样!我们必须保护他们,不要让二十五年前的浩劫再重演了!” 皇帝的话,快速触动人心。 在大周帝国崩溃后的三百年多里,中州世界经历过无数次大战。 每一次都尸骨如山。 就说最近的,当年灭吴之战,百万魏军浩浩荡荡渡江而下,为了永平后患,魏军在汉江以南的繁华州府城池之间,展开前所未有的大屠杀。 其范围东起苏州,西至洪州,北起徐州,南至越州,方圆数千里。 恐怖的魏国铁骑在阡陌之间,如同钢铁洪流一样,碾压一切,留下来的是满目疮痍。 繁荣的江南各州,在魏军的铁蹄下挣扎、哭泣。 原本有意投降的西部的一些州,听闻魏军残暴行为后,无不震惊,纷纷举兵。 当时,李恪正领兵从秦州渡江南下,各州听说李恪来了,纷纷响应。 各路群豪自发筹钱、运输粮草,很快便有数十万人,在西线囤积,形成了惊人的反抗之势。 后来,大夏立国,李恪开始轻薄徭役,休养生息之策,民力在十五六年的时间内慢慢开始恢复。 但是,这千里的州府,数千万夏人,哪一个会如此快忘记二十年前的事? 这五年来,李彦的前身不断给魏国送东西。 朝堂上下都有意见,但的确也有人说魏夏两国再也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 五年时间,人们生活的很平静。 可只有五年,人们不可能忘记战争的。 天空飘起了小雨,李彦就站在雨中,细细的雨丝轻轻地落在他身上。 战争的消息自魏铭死的那一天就在江宁城流传,很多人都知道要打仗了,江宁城甚至有些压抑。 因为皇帝过去五年的表现实在太差劲。 可现在,他们见到了皇帝本人,见到了皇帝是如何保护民众的,听到皇帝说的话,他们改变了过去的固定印象。 “陛下,如果要开战,只要您有需要,我们随时上战场,为了您而战,也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孩子!” “保卫家园!” “……” 人群中传来高呼声,声音快速开始传播。 李彦在人群中,感受着这些欢呼。 他发现,这个世界,与正史的古代还不太一样。 这个世界,已经诞生了国家意识。 诞生的原因是大周帝国崩溃后,快速分裂,战争变得极其频繁,人们为了自保,开始做更加精细化的动员。 在动员的这个过程中,动员者会接住更加高效且直击人心的宣传口号:保卫我们自己的家园! 这个口号的意思是,这里是你们的家园,联合起来一起保护他,对每一个人都有好处。 一旦诞生了国家意识,动员能力会暴增。 参考正史上,欧洲三十年战争后诞生的国家意识。 最明显的就是法国大革命时期,各国动员人数达到巅峰状态。 动则数十万大军大纵深作战。 这些都是在长久的战争中锤炼出来的。 王儒、刘允、袁术和汪缘等人的人头被悬挂起来。 今日之事快速在江宁城传播。 本来今日李彦打算去曹尚书家中数一数银子的,这事之后,也没什么兴趣了,便准备回宫。 傍晚的时候,李彦召见了公孙弘。 “你是江宁府衙门县尉?” “臣是县尉。”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了。” “臣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请陛下指出来。” “你没做错,你做的很对,从现在开始,你是江宁府府尹!” 公孙弘愣了一下,说道:“陛下,臣人微言轻,资历尚浅……” “朕看了,你的父亲公孙泰是前户部尚书,你是名门之后,资历不浅。” “但家父早已仙逝多年。” “朕现在需要人才,你先前也听到魏使说的了,魏国要陈百万大军南下,到时候江宁必生大乱,朕需要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来维持江宁民生格局!朕需要你!” “陛下如此器重臣,臣感激涕零,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李彦将公孙弘搀扶起来,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兄长,之前做户部郎中?” “是的,但已经被罢官。” “朕缺户部的人才啊!朕会让人找他回来的!” 三月十二日,就在魏国使者被杀的第二天清晨,宋州魏国境内,下邑城的魏军大营开始异动。 这里有五万魏军,加上东面丰县一带还有五万,南线十万精锐。 一大早,大量骑兵如龙一样涌出。 铁蹄声震碎了清晨的宁静,魏军前锋骑兵接到了命令,快速越过夏魏边境,目标是睢阳府。 至此,太康年间的夏魏第一次战争爆发。 魏国右相贾政道准备对睢阳展开闪电打击。 此时,东线的陆康已经开始加紧锣密鼓地招募兵马,韩世忠也穿越山岭,渡过汉江,北上秦州。 被派往晋国的赵禹尚在路上。 而随着魏使的被杀,加速了双方撕开虚伪的面妆,双方内部的全面动员必然加速来临。 第26章 家书抵万金 实际上,早在刘文静杀死周衍之后,就开始在睢阳陆续调离人力和物资。 但这一次双方战争来的太快,许多人接到睢阳撤离的命令的时候,根本不相信。 他们依然像往常一样,在清晨背着农具,沿着阡陌,相互讨论着谁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 到田里后,将饭菜放在一边,就开始一天的劳作。 虽然汗流浃背,但脸上也有幸福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只要勤勤恳恳,就能每天吃上饭。 这样的日子多么安逸啊! 但在他们刚忙碌不久,轰隆的铁蹄声打破了原野的宁静,远处惊起了一大片飞鸟。 田野中的人们惊恐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那一片黑色的洪流,正快速朝这边涌来。 杀戮开始了,首当其冲的是睢阳以北的安县。 三月十三日开始,大量魏军铁骑涌入大夏境内,对那里的村落、市集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屠戮。 无数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战争已经开始。 他们有的被砍下脑袋,有的被刺穿身体,还有很多人被骑兵群碾压过,身体变形,血肉混在泥土里。 三月的细雨像往年一样滋润着泥土,但今年泥土的颜色却是红色的。 消息快速传到睢阳,睢阳震动。 这个时候,睢阳还有一万夏军没有撤退。 刘文静还在睢阳,他本来在和几个肤白貌美的妹子深入讨论一些愉快的问题,突然被人打断,然后被告知魏军铁骑来了。 刘文静吓得从床上蹦起来,然后快速穿衣服,穿好后就跑。 但跑着跑着,他才意识到这一次来这里的任务是调离睢阳的人和物资,退守剑门关。 “人呢!王元!” 徐州长史王元急匆匆跑来:“徐国公!下官在这里!” 刘文静擦了擦汗,瞪大眼睛看着王元:“我找你干什么来着?” “徐国公大概是想问魏军打到哪里了。” “对对对,魏军打到哪里了?” “昨日在安县。” “安县距离我们这里多远?” “四百里。” “骑兵多久能到?” “最快四天到!” “四天就到!”刘文静差点跳了起来,愤怒地咆哮,“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要快点撤,你们一个个这几天想方设法拖延,现在好了,敌军来了!” 面对刘文静的愤怒,王元很平静,甚至脸上还带着微笑。 这时,徐州统领张文泽疾步跑来。 “徐国公!徐国公!” “老张,你来的正好啊!赶紧召集所有兵马,带着物资,我们跑……哦不,是撤离!” “徐国公,快请出城吧!” “好好好,老张啊,你终于要配合我了,我跟你说,这个计划是陛下亲自……” “徐国公,前线告急,不要多说了,立刻动手,王长史已经安排各级官员,城内一批兵马也配合,该撤离已经开始撤离!” “嗯嗯嗯,好好好,你们看你们看,还是得听我的吧!对了,记得屋里那几个妹子给我带上,我要带回京!” “是。” “老张,你也去收拾一下,咱们好歹也认识了二十几年了,这几年真的是辛苦你了,现在魏铭已经倒台,朝堂上下一片清朗,我们回京好好喝几杯!” “徐国公,别说了,快走吧!” 刘文静收拾好后,在一众军队的簇拥下,出了城。 往日繁荣的睢阳城,现在也已经彻底乱了。 许多人拖家带口,涌出城外,跟着军队往南面撤。 刘文静回头观望人群,心中不禁有些发沉:真的要打仗了吗! “张统领呢?”刘文静突然问道。 “张统领在城北调集兵马!”王元说道。 “在城北调集什么兵马啊,现在都到城南来了!” “他说他要调集兵马,让徐国公先走。” “不不不,我要跟他一起走,有他在我安心。” 这时,张文泽骑着马飞奔而来。 “老张啊,你终于来了,走吧,快走吧,怎么变得这么磨蹭!” “你走吧。”张文泽看着刘文静。 “什么意思?” “我不走了,你走吧,前几天你说要撤离睢阳,我当时就决定不走了。” “你不走,你留在睢阳干什么?” “和它一起共存亡!” “你疯了!”刘文静大吃一惊,翻身下马,将张文泽也拉下马来,“你下来!下来!” “徐国公有什么事,当面说!” “你下来!” “当面说!” “撤退是陛下的意思!” “我知道!” “那你还不听从?” “我从来没有听从过陛下的命令!” 刘文静急了,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死在这里?” “我知道!” “那你还……” 张文泽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父亲的爵位温良伯,和你父亲差了两级,因为他一辈子温和,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只是在后勤做事。” “你说什么狗屁话,我从小都没有瞧不起你过!” “我知道,可我一直瞧不起我父亲,他为什么不能上战场杀敌?”张文泽目光泪目,“我以前一直瞧不起他!我希望他能成为你父亲那样的名将!直到他临终前跟我说,他只是不希望我和我弟弟失去父亲,所以他不愿意去前线!他承认自己是懦夫!但他却给了我选择,让我自己去选择自己的道路!” “你什么狗屁道路,从小一大堆的狗屁道理,现在是陛下的命令,撤退!” “我撤退了,他们怎么办!睢阳百万百姓怎么办!睢阳附近的民众怎么办!魏军前锋骑兵四天之后就会过来!他们根本来不及撤退!” 张文泽突然提高音量。 “那你想干什么!”刘文静脸色也变了,使出一股狠劲,愤怒地质问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这个时候不需要你去前线!” “那谁去?” “他们有的是人!” “如果人人都这样想呢?” “他们本来就应该去前线……” “你父亲也本来应该吗?” 刘文静瞬间如遭雷击。 其实刘文静和他父亲也有矛盾,刘仲卿从小对这个儿子非常严厉,但刘文静并不喜欢打仗。 双方多次争吵。 刘文静沉默片刻,才苦笑起来:“我对不起他,我有辱徐国公的威名!” 张文泽道:“呵呵,他以前到我们家的时候,都夸你,说你是他的骄傲。” “是吗?” “是的,他说大夏开国第一功臣萧璟就是做后勤的,他其实自己也反思了很多。” 细雨落在他们的头上,打湿了他们的头发,从脸颊滑落下来。 “行吧,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你在这里?” “神卫军第一营和第二营都在!” 刘文静微微一怔,诧异道:“难道这两年没有被周衍撤换掉吗?” “周衍敢撤换文职,但他哪里敢动我们行伍出身的!”张文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和一口大白牙,“儿郎们都在!我们一定会挡住魏军,为你们争取撤退的时间!对了,我们都写过家书,你帮我们带回去,交给家里人,就说我们是在保卫家园!” 说着说着,刘文静擦了擦眼睛:“我在江宁摆好酒宴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第27章 西线的传奇! 三月十四日,距离魏军前锋骑兵抵达睢阳城还有三日,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魏铭被处死的消息在韩世忠到秦州之前,送到秦州,放在了秦州总督韦眘的桌案上。 得知魏铭被杀,韦眘立刻察觉到不妙,他开始加速夺权,准备将秦州内部不服从他的将领快速清洗掉,然后彻底掌握秦州大权后,等待魏军的到来。 他甚至已经主动给魏无忌写了信,向魏无忌陈明了目前的局势,并且向魏无忌保证可以快速控制秦州。 实际上,韦眘的确有手段。 他借着检阅军队的时机挑刺,抓了好几个高级将领。 当然,他们表面上说是要好好找他们谈谈,是关于军纪的问题。 这件事在军中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应,总督找统领谈话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仅仅两天之后,两个统领被宣布私通魏国,被判死刑,斩立决。 这一举动震惊了秦州各军。 这两个统领分别是罗成和姚崇。 罗成的父亲罗芸是江陵侯,是荆州人,韩世忠的老部将。 姚崇的父亲姚广源则是华阳侯,秦州本地人,也是韩世忠的老部将。 他们都是大夏军中的强硬派,也是将门之后,实权派。 罗家在荆州江陵郡是郡望,姚家在秦州商洛郡也是郡望。 韦眘虽然已经来秦州三年有余,也扶持了自己的势力,但却始终不敢跟罗成和姚崇翻脸。 但这一次,却翻脸了。 罗成和姚崇根本来不及反应,韦眘快速罗列了罪名,并且将罪名宣告全军。 准备在三月十四日这一天,当着三军的面,斩了罗成和姚崇。 与此同时,韦眘还快速控制了罗成和姚崇下面的一批中级军官。 最主要的是对不知情的士兵大肆宣扬了罗成和姚崇是如何通敌的。 秦州兵,不说全部,至少有六七成跟魏国是有血海深仇的。 韦眘的办法是先搞掉统领,再撤换掉中级将领,最后快速肢解各军各营,将这些原本抱团的势力打散。 这一套操作下来,也就基本上完了。 而趁着现在所有人都震惊无法回过神的时候,韦眘准备当场处决罗成和姚崇。 甚至他的人开始在一边呐喊助威。 但很快,另一批人开始喊冤,要求韦眘再仔细调查,明确表示一定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甚至两批人打了起来。 在韦眘监斩罗成和姚崇的前一个时辰,韩世忠抵达商洛驿。 那里的守卫非常森严,但负责守卫的指挥使在认出韩世忠后,激动地飞奔下去,跪在了韩世忠的面前。 “韩帅!真的是你吗?” “你认识我?” “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我们这里的人都认识你,我们当年也跟随您一起击败过魏军,我们是背嵬军的儿郎啊!末将是第一军第二营的指挥使张厝!” “你们是背嵬军的儿郎?”韩世忠大吃一惊。 “韩帅!”张厝额头用力撞在地面,大哭起来,“自从您走之后,我们纷纷被调离,只能在这里守个闲官。” “赫连戎呢?” “赫连统领被调到岐山县去了。” “解闵呢?” “解统领在风陵渡!” “那背嵬军其他儿郎呢?” “各自都被分配,有的在这里,有的去了各县地方做衙差,还有的留在军中,但被分配到各军各营,一些人得到罗成和姚崇统领的保护,活了下来。还有一些人,唉……” “对了,韩帅,前两天秦川城传来消息,说罗成和姚崇统领勾结魏人,已经被关押起来。” 韩世忠注视着前方,他说道:“看来韦眘行动很快!走!我们快速赶往秦川!” “张厝!” “末将在!我现在回来重新接管秦州各路兵马,我命你召集你知道的所有背嵬军儿郎,到秦川城见我!” 张厝顿时热泪盈眶:“末将领命!” 韩世忠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 他通过了好几个关卡,他每到一个关卡,关卡很快就为他而开。 关卡里,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全部飞奔而出,前来参见他。 并且还有军官整顿了士兵,一路跟随韩世忠前往秦川城。 当韩世忠渡过汉江,进入秦州的时候,只有五百骑。 等他午时之前抵达秦川城的时候,已经有两千骑,后面还有一万步兵已经收拾好,跟随而来。 这个时候,韦眘命人将罗成和姚崇押上来,开始宣读罪名,有人来报:“韦军门!韦军门!韩帅!韩帅来了!” “哪个韩帅?”韦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韩世忠,韩元帅!韩元帅回来了!” 韦眘霍然而起,面色铁青,周围的人则一片哗然。 “是假的,快派人去捉拿,是魏国细作,就地处决!” 韦眘这话却没有什么用,因为韩世忠没有做任何事,已经顺利进入秦川城。 哪怕是韦眘这个地方,都能听到城门口传来山洪海啸一样的欢呼:“韩帅回来了!元帅回来了!元帅回来了!元帅带领我们去打魏贼……” 不仅仅韦眘听到了,校场的很多士兵也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动容。 “元帅回来了!元帅回来了!” 士兵们不顾军纪,一片哗然。 韦眘大怒:“都肃静!” 这时,罗成大吼一声:“儿郎们,勾结魏贼的是韦眘,还等什么,我们去迎接元帅!” 他一声吼,便有士兵开始往校场门口跑。 其他士兵见状也跟上去。 “都不准动,否则军法处置……” 没有人听从韦眘的,尤其是那些为罗成鸣冤的士兵和军官。 他们当中很多都是以前背嵬军的人。 背嵬军是韩世忠的亲卫牙兵,是嫡系兵马。 他们曾经令魏国闻风丧胆,着名的太湖之战,就是背嵬军打的先锋。 背嵬军的背嵬意思是背着山岳,这支军队有钢铁一样的意志,是战场上真正的钢铁洪流。 但随着韩世忠的离去,他们黯然退出了舞台。 而现在韩世忠回来了,他们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荣光。 这一日,整个秦川城沸腾! 韩世忠不费吹灰之力,拿回了秦州的控制权! 第28章 夏魏舆论战 “杀了他们!”韦眘对着刽子手大声呵斥。 看着罗成和姚崇,刽子手却犹豫起来。 “这是命令!”再一次强调。 “元帅已经回来了,你要杀我们,是不是要请示一下元帅?”罗成淡定地说道。 “这里我是总督!我说得算!”韦眘面色铁青。 姚崇大笑道:“那你让他们回来,你给那些士兵下命令,让他们回来,看他们回不回来?” 刽子手一听这话,直接把刀放下了。 其实这是一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谋害,不仅仅秦州军中的高级将领知道,连士兵都知道。 当然,刽子手也知道。 韦眘想一手遮天,手段快如雷霆,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一致沉默。 但沉默不代表没有情绪。 事实上,情绪在积累,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会爆发。 韩世忠回来,就是情绪导火索。 现在不仅仅是韩世忠原本的部将了,连其他人都纷纷向外面跑去。 情绪开始空间爆发,如同山洪海啸。 在无数人的簇拥下,韩世忠直接到了校场。 韦眘带着人走过去,他感受到了周围人群的愤怒,是对他的愤怒。 韦眘硬着头皮说道:“韩世忠,你不是已经被陛下贬为平民了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韩世忠淡淡说道,“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接管秦州。” “胡说!” “我不需要胡说。”韩世忠接过一边的人递过来的圣旨,“自己看!” 随后,韩世忠又取出了他的元帅印。 韦眘面色陡变,却依然嘴硬:“这是假的!韩世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圣旨!” “韦眘,魏铭已经被陛下处死,我这一次来秦州,一是接管秦州各军,二是奉命将你处斩!” “我是秦州总督!你一个刁民想杀我!” “你现在不是了!”韩世忠冷声道,“韦眘勾结魏贼,谋害我大夏忠良!来人,拿下,斩立决!” “谁敢!” 刚被松绑的罗成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韦眘的衣领,便将他肥硕的身躯扯了过来,像拖拽一头挣扎的猪一样,将韦眘拖过去。 刚才那个刽子手连忙将刀递给罗成。 “你们敢……” 韦眘话未说完,罗成一刀挥砍过去,韦眘的脑袋瞬间飞滚下来,脖颈喷涌大片鲜血。 肥硕的无头尸体歪倒在地上。 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几转才停下来,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罗成。 接下来,韦眘的心腹,全部被免职,接受调查。 皇帝承诺补发过去一年俸禄的消息,也被传达下去。 压抑已久的秦州各军,如同久旱迎甘露。 太康五年三月十六日,魏军骑兵进入宋州的消息传到了江宁城,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与此同时,大量关于百万魏军南下的消息,开始在江宁传播。 逃跑的声音快速出现,并且如同瘟疫一样流动起来。 太康五年三月十七日一大早,李彦一身便装,坐在紫薇城河对面朱雀大街旁早餐铺吃着馒头。 “郎君,咱们一大早来这里作甚?”王元吉好奇地问道。 “看热闹。”李彦一边吃一边说道。 “郎君,昨日魏军骑兵进入宋州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宁,我派人在江宁城打听过,现在很多人很恐慌。” 王元吉脸上有些担心:“似乎有人在故意传播。” 李彦说道:“把似乎俩字去掉。” “陛……郎君知道?” “如果我是魏人,我也会安排一些细作,潜伏在江宁城,在这个时候,一定会放出许多不实的消息,制造恐慌,引发混乱,瓦解人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元吉忍不住问了一句。 “看热闹。” “看……”王元吉苦笑起来,“郎君,我不是很明白。” “别说话,你待会就明白了,你别吃那么多,给曹公留一些。” 曹谦德尴尬地笑了笑:“臣……我吃不了多少。” 曹谦德心里苦啊,上次被皇帝搞走了一百万两银子,家里面值钱的全部搬走了。 最后皇帝心善,把房子留下了。 曹谦德还得感恩戴德哭泣一番。 从现在开始,曹谦德几乎已经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只能跟着李彦把这艘船开下去。 过了一会儿,对面几个小孩跑出来,手里捧着东西,跑到桥上开始吆喝起来:“快来!快来!大消息!重大消息!魏军南下攻打宋州,十万王师云集剑门!韩元帅集结五十万大军欲北上伐魏!” 王元吉愣了一下,说道:“郎君,他们那是在乱说。” “你才在乱说。”李彦说道。 “他们……” “别多管闲事。”李彦继续吃着早餐。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问曹谦德:“对了,安排了多少?” “安排了三十三个报童,报纸数量充足,前两天印刷了一万份。” “好好,今天若是全部卖出去,整个江宁都知道朝廷在秦州安排了五十万大军!”李彦放下筷子,很满意地笑了。 曹谦德问道:“秦州真的要征召五十万大军吗?” “不要多问,管好你的报社。” “是。” 江宁城的第一家报社在今天开业了。 报童们拿着报纸,四处奔跑起来。 “诶,小孩,你说什么,朝廷在秦州安排了多少兵力?” 桥上有人问道。 “你自己看。” “这是什么?” “报纸!” “我看看。” “一文钱一张。” “还要钱啊!我不要了!” “我要,给我一份!” “我也要!” “……” 众人涌过去开始抢。 一天之内,朝廷在秦州布置五十万大军的消息就传开了。 可以确定的是,宋州还有十万大军。 虽然有些人认为这消息不实,但绝大多数人还是相信了。 恐慌的情绪明显在减弱。 与此同时,关于这些消息,也被有心之人收集起来,往魏国送。 李彦为什么要在如此紧要关头办一个报社? 正是因为现在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才更应该办一个报社。 报社的作用就是掌控舆论,舆论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魏国还没有真正发主力,就开始在江宁城内散播恐慌言论,足见魏国的情报衙门里面是有高人坐镇的。 要反制这种情报,就必须用更强大且更高明的情报手段。 第29章 睢阳保卫战 三月十七日,距离魏军前锋骑兵抵达睢阳仅有一天时间。 这一天除了江宁城的舆论战拉开序幕,东线徐州的募兵消息开始在各郡县快速发酵。 陆康募兵的口号非常粗暴简单:死了,给你家里三十两!没死一个月二两俸禄! 这个口号发到萧郡的时候,立刻在萧郡各县各村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按照徐州当地的生活水平,一户之家一年省吃俭用,可能最多只能积攒下不到一两。 三十两,一户之家要积攒30年! 相当于21世纪,一户之家省吃俭用一个月积攒接近4000元,要积攒150万买一套房子,需要30年一样。 一个普通人,有几个30年? 而且不死,入伍每月就有二两俸禄,完全超过了家里所有人一年的积攒。 这对于徐州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有非常大的吸引力的。 短短数日,发到各郡、县、村,无数人收拾好行囊,与父母、妻儿、兄弟道别,踏上了前往彭城的路。 用萧郡宜县王家村一个普通农民的话来说:三十两,只要官府真的给,我这条命就可以交出去,留给我的孩子! 为了让更多人相信,陆康甚至在彭城设立了敢死营,只要加入,立刻现场给15两,剩余的15两等死了之后再给! 这无疑让更多人心动。 陆康在徐州如此高调地招募兵马,自然是躲不过魏国的情报系统,这些事很快就快马加鞭往梁京送。 当然,陆康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无法避开魏无忌的监视,于是他提前给魏无忌写了一封信,表明了自己此举的目的:为南下做准备! 三月,似乎整个魏夏边境都变得非常不安分起来。 终于在三月十八日这一天,魏国的前锋骑兵杀到了睢阳城下。 一大早,睢阳城的钟声响起,还在熟睡的大头兵被惊醒。 有人探出脑袋,惊呼:“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原本平静的军营立刻热闹起来,年轻的小伙子们快速穿好衣服,带上自己的武器。 “快!列队!” 外面传来军官的声音。 此时,睢阳城内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守卫这支城的军队,一共一万人。 而且主力步兵是驻扎在城外的。 这支军队的番号是神卫军,第一任神卫军总督是刘仲卿。 神卫军以耐苦战着称,当年刘仲卿率领这支兵马,连夜行军,三天之内行军两百五十里,绕道魏军后面,击溃了魏军援军,他自己还斩杀了魏国的一位亲王。 从那以后,神卫军名声大噪。 “快!列阵!列阵!”张文泽骑在马上大声喊道。 魏军骑兵正在快速靠近,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支驻扎在城外的夏军。 率领这支魏军骑兵的是魏军宋州驻军的副统领,叫袁益,他是魏军中有名的悍将。 据说他擅长骑兵,曾经跟随魏国名将慕容云击败过强大的契丹骑兵,又拿到了晋国的云州。 袁益得知睢阳城外有一支夏军,立刻兴奋起来,他已经从北线被调过来两年多,早就想南下,上面却迟迟不愿意动手。 现在机会来了,他岂会放过? 袁益立刻行动起来,他也不再去屠戮周围的村落,而是带着骑兵快速往睢阳城下挺进。 等他到的时候,张文泽的神卫军已经列阵好。 一边是大魏的骑兵,一边是大夏曾经的精锐步兵。 实际上,大夏这几年军备有些飞驰,毕竟好几年没打仗了。 虽然其中还有三千重步兵,他们是这支军队的中坚力量,但也都有些生疏。 而袁益则是从北线调来的悍将。 魏军骑兵没有犹豫多久,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往夏军的军阵推进,他们发出肆意的喧嚣。 铁蹄震动大地,大约有三千骑兵,在平原上铺开,如同一大片滚动的洪流,气势汹汹。 他们采取的战术非常霸道:两翼包抄,且几乎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弓箭,直接冲两翼! 当然,宋州夏军废弛,魏军也差不多。 魏国这些年虽然在扩张,但南线的兵马其实处于闲置状态,而且这里的骑兵在魏国,只能算第三梯队的骑兵。 魏国内部诸多名将都嘲笑南线骑兵,是一群只会骑马的步兵而已,根本不懂骑兵的精髓。 至于袁益被分配过来,据说是给袁益涨了三倍俸禄,他才愿意过来的,不然北线没有一个愿意过来。 现在这群三流骑兵杀完平民,遇到了松弛的夏军。 三流魏军骑兵的领头人是悍将,他的治军方式就是纵容下属屠杀平民,唤起士兵们的兽性。 松弛夏军的统领张文泽是一个死板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变。 双方其实都没有怎么准备,就在今天遇到了。 魏军战术拉胯,但屠过村后,状态凶悍。 夏军松弛,但在张文泽的统率下,他们都有必死的信念。 而且李彦补发过去一年俸禄的承诺,以及抚恤金翻倍,也稳定了军心。 “杀……杀……” 铁蹄声中,混杂着魏军的嘶吼。 骑兵快速拉近,等进入一百米以内,夏军的弩箭手开始对魏军射击,密集的箭雨横空而出。 瞬间便有十几骑栽倒在地上,骑兵摔得全身扭曲。 其他的骑兵疯狂往前面冲。 夏军在战场上的切换明显不熟练了,这波弩箭射完之后,就匆忙退回去,没有第二波了。 倒是在骑兵快速拉近到五十米以内,重步兵后面的弓箭手开始弯弓吊射。 这一波吊射也狙击了一批魏军骑兵,效果依然有限。 战场的那种死亡危机感,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幕,快速遮盖了一切,让所有人窒息。 无数人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看到骑兵铺天盖地冲击过来。 随后,战马遭到了无数长枪的威胁,被迫减速。 但袁益却在后面那一批开始动员死亡冲击! 当第一批骑兵迂回回去,不少骑兵因为生疏,在迂回中失败,甚至坠马,可第二批骑兵却没有迂回,而是直接撞了上去。 第30章 李彦曾经的未婚妻? 这是袁益的打法,也是慕容云一贯的作风。 袁益是慕容云带出来的,自然沿袭了他那种血腥残忍的战术。 只不过南线的骑兵本身战力素质不行,从阵前迂回就能看出来。 但三流的士兵,在一流的将领手里,也能发挥出可怕的威力。 魏军大量骑兵冲撞上去,直接冲击在长枪上。 马腹被捅穿,鲜血喷洒在夏军的铁甲上、脸上,战马发出哀鸣声。 最前面的战马巨大的惯性,猛烈压在夏军身上,直接将前面一批夏军碾压在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 夏军的前线防御被强行撞出凹痕来! 下面那些士兵有的还没有死透,千斤重的战马碾压变形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他们发出绝望的惨叫声。 另外一些则已经惨死,破碎的铁甲嵌入血肉里,有一些连骨头都被碾断了。 魏军骑兵也很惨,从上面被甩飞下来后,被夏军长枪刺穿身体,挂在空中,还活着。 同样也发出了惨烈的哀嚎:“我想回家!” 前面的惨烈明显让后面的战马都不敢再继续,只会再次迂回。 张文泽在中军的正中央一带,他站在高台上,面色冷静地盯着左翼,他看到了左翼的惨烈,但他冷静得让人害怕。 等魏军骑兵退回去后,袁益又开始对骑兵展开动员。 他用掠夺式的奖励给士兵们强行灌输,同时用惩罚式的方式,威逼士兵们抛弃恐惧。 惩罚的方式很简单,如果不冲锋,他就会用手段去报复士兵的家人。 奖励的方式更直接,击败夏军后,三天不封刀,洗劫睢阳郡! 这让他的士兵充满了狼一样的血性。 接下来,魏军再一次对夏军展开了数次疯狂冲击。 夏军前面的重步兵已经被全部撕开,士兵们被冲击成一堆堆烂肉,被战马碾压,堆积在那里。 张文泽骑着马,亲自带着一批人过去增援,将左翼的缺口补上。 这个时候,双方猛烈快打,以及拼死防御,造成了双方的气势的巨大亏损。 袁益震惊地发现,这支夏军虽然已经松动,但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崩溃。 “若我带的是北线的骁骑营,还轮得到你们这些杂鱼挡道!”袁益愤怒地冲着夏军叫骂。 再仔细点了一下,已经损失了快百余骑了。 一个骑兵的成本可是一个步兵的十六倍,就算袁益是宋州副统领,他也不敢在这里乱来。 再说了,高超的军事素质,也不会允许他乱来了。 这一次他的任务其实是用高举高打的战术,快速冲击夏军的气势。 真正要击败夏军主力,还得靠后面的主力部队。 袁益快速停止冲击,他开始命令骑兵将夏军四周封死,准备困住这支夏军,等待贾政道的主力过来再动手。 至于张文泽,他的任务是掩护睢阳的民众和资源调离。 (守城无法掩护民众撤退) 如果他没有出来,挡住袁益,袁益的骑兵能够一口气击穿宋州,直接打到剑门关,引发空前的恐慌。 三月二十日,徐州彭城的陆康接到了最新的消息。 陆康有些诧异:“神卫军主力没有撤走?” “是的。”秦路说道,“这是斥候快马加鞭送来的!” 陆康看完后,用力将书信拍在桌上,面色有些阴沉:“张文泽那头蠢猪!他以为就凭他就能挡住十万魏军!” “军门何必如此动气,他又不是我们的人!” “你不知道,我跟他也算从小相识,虽然关系比较淡,可我了解他这个人!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秦路却突然道:“军门,您难道不也是吗?” “我也是。” “军门,您平时总是一副凶残的脾气,但对很多人,还是很……” “闭上你的嘴!但愿张文泽能挺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呢?” “半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跟魏无忌摊牌了,魏国南线的主力就会调头来打徐州,阻止我们募兵!” “现在不行吗?” “现在不行,如果现在摊牌,吸引魏国主力过来,我们将无法完成数十万新兵的招募,这样会影响后面的大局!” 秦路叹了口气:“看来这一次,必须有很多人要死啊,我也写封家书回去吧。” 三月二十一日,就在宋州开始被战云遮蔽的时候,赵禹穿越秦州夏国地界,进入到了晋国地界,并且一路北上,抵达晋国的曲京。 “欧阳兄,我们好久不见了。”赵禹非常热情地上前行礼。 “赵兄,上次一别,就是五年,听说你现在在夏国临安做县尉?”走过来的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是啊,在临安做县尉。” “以你的才能,在临安做县尉,太屈才了,你不如来我这里,我引荐你,至少是礼部郎中,三年内升礼部侍郎,六年之内礼部尚书,可入台阁。” “多谢欧阳兄赏识,我本是江南人,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家也在那里。” 欧阳烨叹了口气:“家在江南,一个家,困住了多少英雄男儿。” “但它也给了多少英雄男儿支撑!” “是啊,好像我们许多时候,都是为了保卫它。” “欧阳兄,这一次我来,可不是来叙旧了。” 欧阳烨笑了笑,说道:“你是来说服我们出兵增援夏国的。” “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 “不管对不对,这一次我都要引荐你见我们的公主殿下,但是你千万不要提增援夏国。” “为什么?” “因为她不允许别人在她面前提起夏国皇帝。” “还是因为那件事吗?” “是啊,当年李恪派人来提亲,我皇帝陛下答应了,公主也答应了,奈何当时还是太子的李彦,居然死皮赖脸地悔婚,娶了魏芸,这些年魏芸在你们夏国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 “我们的公主殿下,可是当今公认的文武全才!”欧阳烨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你们那个国主,太烂了!夏国亡国,是他咎由自取!” “公主殿下自然是举世无双,那便更要聊一聊这一次的危局了,我主也带来了一些好消息,我相信她愿意听。” 第31章 晋国公主的策略 “别,最好不要提,相信我。” 赵禹突然说道:“欧阳兄,大夏和大晋一直有贸易往来吧?” 欧阳烨看了一眼赵禹,有些好奇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有,但民间自行往来,我们没干预。” “丝绸多少钱一匹?” “二两银子。” “纱呢?” 欧阳烨又道:“六百文一匹。” “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们的丝绸一两银子卖给你,如何?” “一两银子?” “对,一两银子!” “不可能!”欧阳烨笑了笑,“赵兄,你是直爽的人,怎么也开始跟我说这种偷奸耍滑的话了?” “我说的是真的,一两银子一匹,而且直接卖给你!” “直接卖给我?” “是的。” “为什么?”欧阳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因为让你赚钱啊,你拿到丝绸,转手一两五百文卖出去,每一匹赚五百文,卖十万匹丝绸,就能赚五万两银子。” “别说了,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你们要是一两银子给我,你们赚什么?” “我们赚什么,你就不必操心了。” “那也不可能,你们给我一百匹,我也没得赚。” “第一批,给你十万匹。” “真的假的?” “你我多年老友,我有骗过你?” “通过这种方式给我好处,让我帮你说服公主殿下?” “不不,这是一笔长期的买卖,并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一匹纱的价格我可以压到三百文。” “三百文?” “是的,而且这是目前的价格,以后还会更低。” “你为了救夏国,连我这个多年的老友都骗?” “你第一天认识我?” “认识了很多年了。” “那我可曾有骗过人?” “没有。”欧阳烨感到震惊,“就算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会骗人。但这怎么可能呢。算上原料、人工,再算上路途运输的费用,你们是亏本的。” “欧阳兄愿不愿意做这笔买卖?” “我不想做这笔买卖,我不愿意私人去赚这笔钱,但这倒是说服公主殿下的一个契机。” “那就对了,晋国有钱当然愿意赚。” 赵禹跟着欧阳烨一路进了公主府。 进入公主府,赵禹看到有不少官署,还有许多吏员捧着文书往里面走。 赵禹心里想着,晋国果然还是老格局,公主和右相分领中枢。 很快,赵禹见到了晋国公主姬清颜。 “在下大夏礼部郎中赵禹,参见公主殿下。” 坐在前面的是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身青衣,面容秀美中带着一股英气。 魏芸那种是属于长相娇柔型的美女,像美丽娇嫩的花儿。 而眼前的姬清颜则更像一轮皓月,洁白中有一股庄严的美。 “上一次听欧阳烨提起过先生,他跟我说,你并无官职。” 姬清颜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也很特别,温柔中带着几分清脆和利落,极其有磁性。 “这几年在临安谋了一份县尉的官,前不久承蒙我主器重,召至江宁,升任礼部郎中。” “是让你出使我大晋,才给的官职吧?” “是的。” “是来求援的?” “是的。”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曲京,为我大晋效命;二是回江宁等死。” “公主不愿意出兵吗?” “不愿意。” “公主殿下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我知道。” “我主当年的确做错了事,辜负了殿下……” 赵禹说到这里的时候,姬清颜的面色瞬间变了,呵斥道:“此事休要再提!” “既然公主殿下不愿意出兵,那在下至少要清楚原因,此事关乎两国亿万生灵,关乎天下苍生!” 眼看局面有些生硬,欧阳烨立刻道:“殿下,此乃国事。” “我知道!” 欧阳烨说道:“那殿下就应该以国事的处理方式去处理它,而不是以私人恩怨去处理它。” “我知道!” “那殿下为何要拒绝赵禹?” “因为夏国在半年之内就会灭亡,我不想浪费我大晋好男儿的生命,去做一场无意义的事情。” 这下欧阳烨无话可说了。 欧阳烨是谏官、直臣,姬清颜向来非常器重他,欧阳烨有任何话都直来直往,包括怎么教姬清颜做事。 但这一次是真的无话可说。 “殿下认为我大夏必亡?” “必亡!” “为何?” “你知道魏无忌改制之下的魏国有多强大了吗?”姬清颜目光平静地说着。 “均田制和府兵制吗?” “是的,这两个制度,正在重新塑造魏国。它至少帮助魏国解决了三个顽疾:一是对地方士族的削弱,加强了魏廷对各州的控制;二是大大充盈了国库;三是大大增加了兵源。我们做过测算,魏国如果彻底实现均田制和府兵制,要使出全部的力量去动员兵力,加上后勤人员,可以动员出不下于百万大军。而且魏军在前线战死,魏国还能通过这个制度,迅速在地方补充兵源!” 赵禹心中惊讶,他惊讶的不是魏国实力的强大,而是惊讶晋国这位公主殿下对敌人的了解程度,以及对敌国新政的剖析。 “不瞒殿下,韩世忠到了秦川。” “我知道。” “既然殿下知道……” “魏国已经不是二十几年前那个强大的魏国,而是更加强大的魏国,现在就算李恪重生,也不是魏国的对手了。” 说到这里,姬清颜眼中露出了一丝少有的忧虑。 “时代要变了,魏无忌这个人太难对付了,魏崇延又老而不昏,魏国这些年名将如云。” “难道殿下就这样放弃了?” “我当然没有放弃。” “那为何不出援军,共同抗魏?” “不需要。”姬清颜淡淡说道,“魏国主力南下,一定是先打常州和苏州,主战场在东线,因为西线有韩世忠。魏国打东线,再西进攻打夏国的江宁,韩世忠调兵东去勤王,双方在江宁僵持。而我们则渡江取荆州,我会在荆州快速布防,并且亲自去荆州坐镇。” “公主殿下这是要与魏国瓜分我大夏啊!” 第32章 连晋抗魏 姬清颜说道:“乘势而为,保住我大晋,在荆州开辟新战场抗魏。” “公主殿下既然认为魏国如此强大,难道觉得仅凭晋国,就能抗魏?” “那也总比和一头蠢猪联盟更好。” 欧阳烨咳嗽了一下,他第一次听到公主殿下用如此粗俗的语言。 “我已经跟韩世忠写信,给他留一条后路,只要他愿意来大晋,他还是三军元帅,我承诺为大夏复仇。” “公主殿下恐怕也不能随意任命三军元帅吧?” “我会如实上奏吾皇。” “那右相呢?”赵禹又问道,“右相会答应吗?” “吾皇准许即可。” “真的吗?”赵禹反问道,“听闻右相兼任吏部尚书。” 这意思是,人事权在右相,虽然公主殿下有军权,可未必就能为所欲为啊! 当然,军队的人事权一定更加复杂。 不过赵禹打蛇打七寸,直接问到了姬清颜的痛处。 晋国的右相林良沅大权在握,是老派贵族推出来的强势人物。 林家是大周帝国时代就已经崭露头角的地方豪族,大周帝国崩溃后,林家拥戴姬家立国,有开国之功,成为晋国实力最强的豪门世家。 晋国曾经统一过汉江以北,只不过太行山以东的领地,在一百多年前被韩魏赵三家瓜分,晋国只剩下太行山以西的地盘。 从那时候起,晋国已经快如坠落,失去了一统天下的资格。 这一百多年来,晋国始终被困在太行山以西,汉江以北。 反而是太行山以东的魏赵韩三家相互厮杀,最终诞生了魏国这样的超级强国。 晋国则早已被老旧贵族把持,百年来越来越虚弱。 姬清颜是皇室,也是一个有理想和抱负的人,当年她之所以答应嫁给李彦,其实是想借助夏国的力量来对付晋国的旧派。 当年的李恪可是公认的能灭魏的人。 可惜李恪病逝,他儿子一上来直接把局面玩崩塌了。 至于姬清颜,她非常痛苦,她很羡慕魏国的均田制和府兵制,很希望能推行,却一直无法推行下去。 即便她掌握了边防军的军权。 “我很敬佩韩世忠,我会亲自去找他。”姬清颜说道。 “没必要,在下这里有一条路子,风险小,收益高,能帮助公主殿下大忙,至于公主殿下打算袖手旁观,也无妨,与我这条路子不冲突。” “你且说来听听。” 赵禹将之前与欧阳烨说的陈述了一遍,最后做了一个总结:“晋国之难,不仅仅难在旧派把持朝野,更难在公主殿下这样的人,没有稳定的钱财收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户部掌握在林良沅手里,你公主殿下的军队发工资,还得去户部走流程,这就是牵制姬清颜最大的一点。 “夏国如何做到低价给我们丝绸和纱?” “我们自然有办法,殿下就不必多问了。” “十万匹丝绸和十万匹纱,后续还有?” “还有,并且后续的价格还能再谈。” “能再谈,是能再低?” “没错!” “此话当真!”姬清颜站起来,眼中露出了感兴趣神色。 “用商贸来联合我,这个策略倒是有用,像你这样的人才,更应该留在我大晋,等夏国灭亡后,记得来我这里。” “公主殿下,这个策略是我主提的。” 欧阳烨一听到赵禹又提到李彦,立刻寒毛倒竖。 “是那个蠢猪?” “请公主殿下客气一些,各为其主!” “好!我尊敬你,但你说是他的策略,我不信。魏国的主力在北线,韩世忠到了秦川,想要反攻,魏国很快就会得知消息,必然会从北线快速集结主力南下。夏主还有三四个月可以吃喝玩乐,让他抓时间享受!至于你刚才说的买卖,只要你们能抽齐,我可以出兵,配合韩世忠攻打魏国在秦州的城池。” “多谢殿下!” “但你要记住,你有临时变卦的可能,我就有随时撤兵的可能!” “在下能够理解殿下的顾虑。” 三月二十二日,贾政道的主力兵马越过了魏夏边界,向睢阳城快速挺进。 按照步兵行军速度,他的主力将在八日之后抵达睢阳。 只不过,他可能没有机会了。 因为大夏的战略防御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三月二十二日午时,首先是魏国使者王儒的人头在梁京被人发现,并且快速送到了皇宫。 刚休息完,心情格外好的魏帝,突然看到了自己使者的人头,气得直接把桌子掀了。 “那个小兔崽子他连我的使者也敢杀!”魏崇延气得来回走动,不停咆哮,眉头都挤在一起了,“他是真的嫩头青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不懂吗!” 说完,又一脚踹飞了旁边的内侍。 “信陵君呢?” “今日刚回从宋州回京,现在在家中。” “赶紧让他来见朕,立刻!” 不多时,信陵君来了。 “参见陛下。” “使者被杀了,威胁的机会没有了。” 信陵君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使者被杀了,这不是激怒我大魏吗? 站在夏国的角度,夏国这不是明智之举啊! “威胁谈判的机会没有了,就只能发兵灭夏了!”魏崇延苦着脸道。 显然,他之前的决定错了。 他让贾政道率领南线精锐打睢阳,南线精锐即便打下睢阳,也过不了剑门,无法灭夏。 “陛下,尽快撤回攻打睢阳的兵马吧!”信陵君道,“现在从徐州南下,还来得及!” “不用从北线调精锐?” “不用!”信陵君摇了摇头,“有陆康的兵马,再加上我南下十万大军,趁着夏军还没有布防,拿下常州和苏州不在话下!” “陆康真的投靠我们了?” “陆康这些年在夏国杀了不少人,就算他心里不愿意投靠,他实际行动已经投靠,他回不去了!” “能不能让贾政道打宋州,再从北线调集兵马从徐州南下?” “不行,现在夏国一定在布防常州和苏州,我们必须抢在前面,兵贵神速!” 魏崇延来回走动:“给贾政道下达命令,让他撤回,去徐州收编陆康的兵马!” “臣弟亲自走一趟徐州去接应陆康吧。” “不不,前线凶险,朕不能让你去冒险。”魏崇延说道,“另外,江宁城的局势,你要随时盯着。” “臣已经让人在江宁城散播我百万大军南下的谣言,只要右相从东线走的快,我们灭夏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第33章 商业产能的建立 三月二十三日一大早,李彦吃完早餐,就去了纹绣院。 “陛下,现在江宁城很多人都相信朝廷在西线布置了五十万大军。”王元吉说道,“不过还有一部分人拼命地否认,这些人似乎很卖力,要不要把这些人抓起来?” “不用,抓不完的。” “奴婢是担心他们再乱嚼舌头,恐怕会露馅。” “公孙弘来了没有?”李彦转移了话题。 刚提到公孙弘,公孙弘就沿着长廊一路走过来。 跟他来的还有一个男子,约莫近四十岁,看起来与公孙弘有几分相似,但更显得沉稳。 “臣公孙弘参见陛下。” “草民公孙赞参见陛下。” 李彦走过去,一把搀扶住公孙赞,说道:“你终于来了。” 公孙赞是前户部侍郎,他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父亲公孙泰是李恪时代的户部尚书,他自己三十几岁就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大夏朝堂上下的账目,他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明明白白。 当年大夏第一名臣萧璟还在的时候,公孙泰是萧璟的得力助手,后来公孙泰走了,公孙赞又成了萧璟的得力助手。 “陛下,草民……” “之前罢了你的官,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 “臣不敢。” 公孙赞心中颇为震惊。 这人是皇帝? 这个人真的是他熟悉的那个皇帝? 为何行为举止,说话语气,完全不一样了? 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难道真的是现在外面传言的那样,陛下是为了和平,才一直忍着魏芸的? “朕今日找你们兄弟二人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跟朕过来。” 公孙弘和公孙赞跟着李彦一路走向纹绣院。 陈凌早已在纹绣院门口等候。 “陛下。” “如何?” “已经赶工做出来了,一共三百台。” “比朕料想的还要快,原料都准备充足了吗?”李彦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 陈凌小心翼翼说道:“臣准备了一些原料,但恐怕不充足,一是原先的原料要用于宫廷服饰的制作,二是户部说他们没钱了。” 李彦转身看着王元吉,王元吉连忙说道:“户部的确没钱了,前几天又送了一百万去徐州,还有两百万送到秦州,最后五十万两送到了宋州,现在空了。” 说到这里,王元吉还小声补充了一句:“徐州还有五百万要给,陆康派人来催了,不过上一次勾结魏国使者的那几个官员,超出三百五十万两,但徐国公说宋州还缺一百万两,而且催的急。” “你大点声说。”李彦对王元吉说道,“现在还有多少钱?” 王元吉说道:“一共还有三百五十万两,宋州缺一百万两,徐州还缺五百万两。” “公孙赞。” “草民在。” “听到了吗?” “听到了。” “你怎么看?” “魏军南下,韩帅到了西线,西线自然是重中之重,中线有剑门关,草民认为中线的可以先放着,把钱给到东线和西线。” “听到了吗?”李彦看着王元吉。 “听到了。” 李彦道:“就按照公孙赞说的这样办。” 公孙赞微微一怔,连忙说道:“陛下,草民对前线一无所知,只是说了一下草民的愚见,绝不敢……” “朕看过你以前做过的账本,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做的更好,萧璟夸赞的人,朕无条件的相信。可惜萧老太师走了,不然朕亲自去把他抬回来!” “陛下若是缺人,何不找萧老太师的学生到京师来?” “学生?” “宋濂,萧老太师的学生。” “怎么以前没听过?” “隐士。” “哦,王元吉。” “奴婢在。” “派人去把这个宋濂找到京师来。” “是!” “走吧,跟朕进去,朕给你们看看朕这段时间潜心制作的好东西。” 公孙弘和公孙赞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到底是什么,需要让江宁府尹过来? 而且还要把前户部侍郎叫来? 尚未进去,众人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络绎不绝的纺织声。 原本被亡国危机包裹的李彦,听到这样的声音,立刻舒缓了下来。 等进来后,众人看到作坊内摆放着整齐的纺纱机,每一个纺纱机都在快速运作,有纱从上面快速流出来。 那些纺织的宫娥停下来准备行礼,被李彦叫住:“你们忙你们的。” “陛下,这是……” “这是朕最新做的纺纱机,一天一匹纱!” “一天一匹纱?”公孙弘懵了。 等等,您可是皇帝!您关注这个作甚? 李彦看见公孙弘这反应,知道他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便解释了一遍。 听完后的公孙弘懵了,公孙赞也懵了。 一边的陈凌则热血沸腾。 “陛下是要去卖纱?” “不仅仅是纱,还有丝绸,把价格打下来!” 这是暴利!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产能拉起来后,价格下来,几乎可以降维打击。 英国佬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首先带动起来的就是纺织业。 这种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刚需。 如果把丝绸价格再拉低,不仅仅可以拉动上游的养蚕业和种植业,还能让更多普通人穿得起丝绸。 这绝不是做善事,而是普通人的基数足够大。 以前一年丝绸卖十万匹,一匹丝绸二两,收入是20万两,去掉所有成本,净利润6万两。 以后一年丝绸卖1000万匹,一匹丝绸500文,收入500万两,去掉所有成本,100万两。 纱巾就更不必说! 设立一个商社,以先发的产能优势,做成最大的纺织贸易商社。 每年源源不断利润进来。 这还只是纺织业。 “陛下,您身为九五之尊,做这些作甚?”公孙弘不解道,“您应该召集大臣,商议国事。” “这就是国事!” “这?” “陛下,草民知道了!”公孙赞立刻说道,他明显兴奋起来,“这种不仅仅是一天能纺织一匹纱这么简单,操作也更简单。草民刚才观察了,每一个作坊里有十名女工,只要增加作坊,就能增加数量,草民注意到,他们的操作几乎都一模一样。只要增加这样的作坊数量,就能增加产量!” 公孙赞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而且是源源不断!” 第34章 魏军羊入虎口? “你说的没错,就是可以源源不断,但也要有源源不断的丝绸、纱巾原料。” “这并不难,在常州、苏州和洪州一带,有大量的桑园,有很多农户都种植了桑树。”公孙赞说道,“而且苏州有专门的商人在各地收集蚕丝。” “他们是如何降低运输成本的?”李彦好奇地问道。 社会有专业的分工可以提高效率没错,例如苏州有大量桑园,这些桑园养了很多蚕,每年能产出很多蚕丝。 可是这些蚕丝如何快速被收集整理,集中供应呢? 在李彦前世在的21世纪,有发达的交通,可以大大降低运输成本,加快收集时间,提高供应链的效率。 这个世界呢? 公孙赞说道:“是河运,苏州以太湖为中心,四周有密集的河运网,收集丝绸并不难。” “如果朕现在需要丝绸,可以买到多少?” “陛下要多少就有多少,不存在缺货,苏常两州桑园密布。”公孙赞也激动起来,“而且纱的原料,也有很多!” 李彦心头一喜,这特么最上游的供应端岂不是直接就解决了? 他还在想着以后要花时间去颁布政令扩充桑园一类的。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商业本身相对发达,只是不具备规模化和分工体系。 这就简单了。 只要资源丰富,那接下来可操作空间就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现在还是要保住前线,只有保住了前线,后面才能做更多操作。 当然了,现在的这些,也是为前线服务,是为了联合晋国。 也是为以后倾销晋国和魏国打好基础。 “如果朕让卿去调集丝绸和苎麻,如何?” “草民吗?” “不,是朕的户部尚书!”李彦快人快语,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公孙赞,“以后朕就把户部交给你了。” 前户部尚书王云山,在杀魏铭那天就杀掉了。 朝堂上下一大堆的烂账,地方税务体系也混乱不堪。 李彦急需要一个管钱的财务。 “陛下……” “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时,你可不要拒绝朕!” “承蒙陛下垂怜,臣必当全力以赴!” “那就这样说定了,这里有三百台,一天就三百匹纱,一个月是九千匹纱,三个月两万七千匹纱。这是远远不够的!朕要增加到三万台!”李彦自信满满地说道,“翻一百倍!” “那就是两百万多匹纱?” “是的!但要招募人手,要搭建场地,这些都需要时间,所以一百万匹,可以吗?” “若是集中制造出如此多,则需要大量的原料,臣要召苏州的几个大商人来京一趟。” “朕不干预你,朕只要结果。结果有两点:一是纱和丝绸;二是产业链。” “产业链?”公孙赞默念了一下这三个字,觉得这三个字来形容,简直精准到极点。 “臣可以办到!” “那便这样办,你先去安排钱,到前线,把各军的账目记好了,战死者的抚恤金也要记好了!” “臣领命!” 李彦又对陈凌说道:“三万台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 “对了,军备的制作是谁在负责?”李彦突然转移了一个话题。 “军备?”陈凌愣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自己,“军备的制作不就是臣在负责吗?” “你负责?” “是的。” “那你怎么来造纺织机了?” 陈凌委屈地看着王元吉,王元吉连忙说道:“陈郎中是一个非常有责任且办事周全的人,陛下如此器重此物,奴婢便让他来了。” “好好,都很重要,这些纺织机做好了,不比军备差。对了,弩箭的作坊在何处?” “在东坊,陛下为何对弩箭感兴趣?” “魏国多骑兵,我们还是得多准备一些弩箭。” “这个陛下放心,我朝弩箭数量充足,别说京师,宋州、徐州、秦州,都有大量弩箭制作坊。” “弩箭的类型呢?” “就是平时所用,还能有什么呢?”陈凌疑惑起来,“陛下要去查探一番吗?” “改天吧,朕这里有一个东西需要你去办,并不难。” “请陛下示下。” “这里有一个配方,你拿上,按照配方去做。” 陈凌接过来,看到配方,念道:“一硝二磺三木炭!” 从纹绣院离开后,李彦又准备回去睡一觉。 刚躺下,王元吉就来了。 “陛下,前线发来了急信,是徐国公发来的。” “刘文静发来的?” 李彦打开看,刘文静在信中急着要援军,说神卫军在睢阳已经坚持了数日,眼下魏军主力即将抵达。 李彦坐起来就开始给刘文静写信,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派人已经把魏国使者的人头送回去。 魏主靠南线兵力施压,再派人谈判要人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失败。 打下睢阳没有任何战略价值,魏主必然会调集大军走东线,你老老实实带剑门待着别动。 至于东线,陆康早就磨刀霍霍等着他们了。 写完信,李彦又呼呼大睡了。 他现在正在等另一个重要的消息:晋国的答复。 如果晋国同意出兵了,那接下来许多事情就好操作了。 三月二十五日,已经被魏军骑兵围困数日之久的神卫军,疲态已显,再加上贾政道主力即将抵达。 睢阳城危在旦夕。 袁益带着骑兵,一边围困神卫军,一边在周围乡野扫荡。 下午的时候,距离睢阳城只有五十里的贾政道,在休息完后,开始下达行军的命令。 “明日就到睢阳城了,攻克睢阳,你们都有大功!”贾政道对在场的诸位将领说道。 “我等跟着右相南下,拿下睢阳,功劳自然是右相的。” 贾政道哈哈哈大笑:“好,启程,攻下睢阳城,三日不封刀!” 就在贾政道准备动身的时候,后方快马加鞭的命令送来了。 贾政道看完后,面色微变:“去徐州?” “右相,发生了何事?”魏国宋州总督魏合问道。 “殿下,陛下刚发命令,让我们放弃攻打宋州,去徐州,收编陆康的兵马,渡汉江南下,去常州和苏州。” “这怎么行!”魏合第一个反对,“我们已经到了宋州,又去徐州,如此折腾,儿郎们恐怕会有怨言。而且我主力撤走,万一宋州夏军突袭我们后方,怎么办?” “可以留一万兵马在睢阳,困住睢阳,其他兵马去徐州。”统领刘延说道。 “殿下,去徐州未必是坏事。”贾政道突然说道,“陆康现在是我们的人了,我们南渡汉江,常州和苏州可是最富饶的地方,殿下若是能取到这两州,功劳不小!难道殿下要把这个功劳让给闻放?” 魏合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道理,若一切进展顺利,那我不就成了灭夏的头号功臣了吗! “那个陆康可是名将,这几年东线的人都怕他。”魏合说道。 “他现在是我们的人,放心好了。” 第35章 魏军入局 贾政道心中非常激动,他兴奋的不是去徐州,而是魏帝让他带兵去徐州,这是一种表态。 为什么这么说? 众所周知,魏无忌在魏国朝堂上地位绝不比他这个宰相差。 不仅仅北线一众猛将都敬佩魏无忌,南下的,几乎都认他。 但这一次却没有安排魏无忌统兵,而是让贾政道过来,魏国朝堂上下都清楚这个安排背后的意思。 五皇子魏铭死在了江宁城,魏帝不想再为太子树敌了,太子党贾政道得到了新的权力,担任的灭夏的最高统帅。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 这其实是一场权力的重新划定。 贾政道自己非常清楚。 他之前之所以说服魏帝打宋州而不是徐州,就是因为他知道徐州投诚过来的陆康是魏无忌的人。 如果走徐州伐夏,魏无忌肯定会借机参与进来。 而现在,关于宋州和徐州主力战线的调移棋子落下来了,结果就是魏帝继续让他统兵,并且打徐州。 也就是说,陆康得听我贾政道的了! 我把陆康部收编后,南渡汉江,拿下常州和苏州,那里的地方势力还不都被我先收服? 在贾政道的推断下,他认为接下来的局势,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 等魏帝百年以后,太子继位,第一个弄死魏无忌! 到时候,就可以独断朝纲! 为了能尽快转移到更好的战场,贾政道连夜给袁益写信,调他回来。 但袁益却回信表示睢阳城的夏军已经被他围困得精疲力竭,只需要再过两日必土崩瓦解。 一句话:功劳就在眼前,我不想撤! 气得贾政道立刻给袁益写了三封信,每一封信都有同一句话:你要是不滚回来,就滚回京城去!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贾政道便起床开始收拾。 他的心腹刘伸过来了。 “右相,您找下官?” 贾政道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一边喝着热汤,一边说道:“我已经连夜三封信调袁益回来,你去睢阳取代他的位置。” “下官去?” “是的!” “下官没打过仗啊!”刘伸愣了愣。 “这不就是机会吗!”贾政道立刻板起脸说道,“睢阳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夏人该逃的都逃了,我是在给你捡功劳的机会,你猪脑子啊!” “可是夏军主力尚未损耗。” 贾政道一巴掌拍在刘伸的后脑扫:“主力主力!夏军那几个歪瓜裂枣,早就今非昔比!哪里来的主力!” “但袁益这种北线名将,都未能快速击败……” “蠢猪!袁益那厮一边围着夏军,一边到处抢劫,他给我汇报的,都是他精心编造的,你以为他真的无法攻破夏军啊!他现在已经抢的盆满钵满!” 刘伸一听可以抢劫,立刻就来了兴趣。 这特么的,我岂不是可以把几个村的妹子都抢了? “右相英明,下官一定不负右相重托!” “把睢阳的事处理好后,我会调你南下去苏州的!” “多谢右相栽培,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上午的时候,袁益回来了,刘伸代替他到了睢阳。 贾政道并不知道,他今天的这个决定,给后面埋了一个坑。 三月二十九日,徐州彭城。 “军门!军门!”秦路急匆匆赶进来,“斥候来报,贾政道果然改道,从宋州往徐州来了!” 陆康正坐在那里喝茶,他一身素衣,面容清瘦,目光明亮有神,看起来像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我先派人去迎接他们,你带人去萧郡离县,那里有一片丘陵,在那里设下伏兵,埋了这批魏军。” “埋了这批魏军,魏无忌会不会就知道我们是假意投降魏国的?” “会怀疑,无所谓,我们不要他的信任,我们要的是时间,怀疑到确认,是需要时间的。”陆康淡淡地说道,“我现在给陛下奏疏,南线魏军很快就会被埋掉,魏帝必然震怒,从北线调集主力大军,战争才刚刚开始。” 三月三十日,梁京。 “不可能!”魏帝看完这份从西线送来的情报,“你说韩世忠在秦州,还杀了韦眘,掌管了秦州?” “是的。” “可信度多高?” “十成!” “韩世忠在西线?” “是的!” “那江宁坐镇的是谁?” “恐怕是夏国皇帝。” “就那个蠢猪,他能坐镇江宁?”魏帝不怒反笑,“韩世忠放心他在江宁?” “只能是这一点,否则没有其他人了,萧璟已经死了,萧璟的几个儿子不具备治国的能力,陆康是我们的人,刘文静是个草包。帮李恪开国的那批大臣死的死,隐退的隐退。” “那好办啊!”魏崇延反而开心起来,“有那头蠢猪在江宁指挥,这仗更好打!” “陛下,臣有两个疑惑。”魏无忌突然提到。 “叫皇兄。” “是,皇兄,这第一个疑点,韩世忠为何去西线,难道他不知道常州和苏州才是最重要的吗?” “很简单,去解决韦眘,他想要效仿当年的李恪。” “可是李恪是拿回了苏州和常州,才真正站稳的,李恪是其余秦州没错,但如果让李恪选,他未必会选秦州,而是选常州,常州距离江宁不算远,又有苏州做支撑,人力、物力都有。” “他就是想效仿李恪,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宋州的情报显示,我们的兵马在南下,尚未进入宋州的时候,夏军已经开始撤退,并没有增兵。” “此事当真?”魏帝愣了一下,隐约之间捕捉到了什么。 “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已经提前开始撤离!尤其是一些军备和钱粮。” “那为何贾政道的回报,袁益还在睢阳城打了好几天?” “臣认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袁益抵达睢阳的时候,睢阳很多人已经离开了,这必定是提前做了准备的。” “你的意思,夏国主动放弃了睢阳?” “是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睢阳郡可是宋州最大的一个郡,有富饶的土地,人口众多,就算那头蠢猪再蠢,他这个时候也不会放弃睢阳了!” 第36章 利好大夏 如果换做以前还是舔狗的时候,把睢阳送过来,魏崇延觉得正常。 但李彦把他儿子杀了,使者也杀了,再放弃睢阳,这特么怎么想都不正常。 “陛下,多份情报不会说谎。” “那你说他为何放弃睢阳?” “为了用有限的兵力死守剑门!” “死守剑门,不愿意把物资投在睢阳?” “应该说是把更多的人力和物力撤走,撤到别处去。” “哪里?” 魏无忌也沉默下来。 哪里呢? “韩世忠那里?” “只有这一个可能。但这个问题延伸出了另一个问题。”魏无忌又说道。 “什么问题?” “韩世忠肯定知道陆康叛变,为何不解决陆康?”魏无忌说道,“就算陆康在徐州,韩世忠无法立刻动他,但至少要调兵重点防备。可臣并未收到任何关于江宁出兵防备陆康的情报。” 魏帝又是一怔:“你这个问题说到了最关键上,若韩世忠在江宁,他自然不怕陆康杀过汉江,他可以随时去东线控制局面。但现在韩世忠到了秦州,距离徐州数千里,他是完全放弃了对付陆康?” 两人都陷入到沉思中。 沉默片刻后,魏无忌突然震惊道:“难道陆康并未真的投靠我们?” “不可能的。”魏崇延愣了一下,大笑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弟弟,手指不停地发抖,“你瞎说什么,陆康这几年杀了那么多夏国官员,这些可都是你的情报!” “人是会掩饰的。”魏无忌很严肃地说道。 “你是说,陆康为了让我们以为他投靠了我们,在夏国杀了很多他自己的人?” “那些人他不杀,五皇子也会想办法杀,他只需要认为自己是在帮他们减少痛苦,他就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魏帝摸了摸脑袋,一脸错愕,我滴个妈耶!还能这么玩啊! 卧槽!卧槽!卧槽! 两个人同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调贾政道去徐州与陆康会师! “从京师送急信去徐州多久?” “若是在我们境地,驿站换快马,三日可到,但出了我们的境地,就难说了。” “快!现在给贾政道发敕令,让他原路返回!” “我们现在无法确认,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想。” 魏帝道:“猜想也不能去徐州了!否则被偷袭,就……” 魏帝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四月初一,公孙赞向李彦汇报了关于苏州几个大商人提供的苎麻、蚕丝的问题。 第一批提供的苎麻数量,可以纺织一百万匹纱。 蚕丝的数量能够纺织出三十万匹丝绸。 李彦不由得大感震惊,看来这个世界的苏州,比想象中的还要富裕,难怪当年李恪要决战太湖。 同时,他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因为公孙赞的确非常有才能,就说这件事,就处理得及时且有条理,户部的一些账目也在梳理中。 李彦看了,他梳理得也非常条理。 “陛下,陛下!”王元吉急匆匆赶来。 “何事?” “陆总督送来急报。” “陆康?”李彦拿过来说道,“他又来要钱了?跟他说让他等一个月……咦?不是要钱的,魏国右相贾政道带宋州魏军进入徐州!” 读完后,李彦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大喜。 “好啊!骗过来了!” 只要这支魏军被吃掉,魏帝第一步的威逼恐吓计划就完全落空了,魏国就不得不从北线调集大量的主力南下。 夏魏将正式进入全面战争的局面。 看来很快魏主要震怒了! 李彦刚读完陆康的奏疏,转身韩世忠的奏疏也来了。 “韦眘死了!” “是的,人头也送来了。”王元吉说道。 “传首前线。” “是!” 王元吉刚出去,不多时又回来了。 “陛下,陛下!” “何事?” “赵禹送了急报回来!” “赵禹?”李彦反应过来,“快!给朕看看!” 李彦急忙打开,顿时更高兴:“好!好啊!晋国已经同意发兵!” “晋国公主会同意?”王元吉震惊道。 “怎么不同意?” “陛下不是悔婚了吗?” 悔婚? 李彦愣了一下,自己想了想,才突然想起,原身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一段。 好家伙!好家伙! 晋国公主不娶,娶魏芸那个赔钱货! “三公主识大体,不会跟朕计较的。”李彦哈哈大笑,厚着脸皮说道,“朕下次再去提亲!” 有了晋国的承诺,那西线稳了。 到时候魏帝不想把主力扔到西线都不行了! “对了,王元吉。” “陛下,奴婢在。” “京畿禁卫军还有多少人?” “还有五万兵马。” “京畿总督的位置一直空着的,朕找谁呢?” 李彦发愁起来。 总不能一直空着吧? “找哥舒星啊!”王元吉突然说道。 “哥舒星?” “陛下忘了?” “忘了!” “他曾经也是先帝麾下猛将,有一次不听命令,杀了很多魏军俘虏,先帝罢免了他的所有职位,后来他就消失了,不过最近两年听说他在钟山脚下耕种。” “朕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陛下当时还是储君,天天在宫里读圣贤书。”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圣贤书读多了会把人读傻。去传召哥舒星回京见朕!” “恐怕不行。” “不行?”李彦诧异地看着王元吉。 “哥舒星不会给陛下面子的,他不会回来。” “朕可是皇帝。” “陛下可以一试。” 看着王元吉如此笃定,李彦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陆康狂傲目无君父,但愿意为自己认可的事和人,随时去死。 韩世忠一片忠诚似明月。 刘文静蠢是蠢了点,但很真诚。 杨宁有才能,有手段,就是城府太深了一些。 这个哥舒星,恐怕也是一个脑袋仰上天的人! 罢了罢了,谁让朕刚穿越,就穿越到一条死舔狗身上,把国家玩成了这个样子! 四月初二,徐州离县。 “你是陆康派来的?” “是的。” “你有什么事?” “陆总督让在下转告您,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接受你的安排。” 第37章 火烧魏营 “陆康为什么没过来?”贾政道面色不悦地质问道。 “陆总督公务繁忙,没能来迎接右相,还请右相息怒!” “哼!陆康能有什么可忙的!”贾政道更加不悦,“难道他还能比本相更忙!没有一点眼力见,不知道以后该靠谁?” “是是,在下回去便将右相的指点悉数转告给陆总督!对了,外面有一些小礼,是陆总督的一点心意,还望右相笑纳。” “算他识趣,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把粮草和钱财都准备好,王师要南渡汉江!” “是!” 使者离开后片刻,袁益进来了。 “右相。” “你有何事?” “前面是一片丘陵,我们不能从那里过。” “为何?” “因为一旦中了夏军埋伏,我们会全军覆没。” 贾政道微微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 “右相何故而笑?”袁益一脸疑惑。 贾政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抿了一口茶,才淡淡说道:“我笑你只知冲锋陷阵,不懂权力制衡和大势所趋!” 袁益更加疑惑,甚至露出了一丝怀疑人生的表情。 “陆康现在是我们的人了,谁会埋伏我们?” “兵不厌诈,万一夏军中有人……” “更加不必担心,夏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大军就按照目前的行军线路走,不会有问题,我说的!” “可是右相……” “你在质疑我?” “末将不敢!” 次日,午时。 正坐在地上吃午餐的秦路接到了消息。 “魏军来了?” “来了!” “全部都来了?” “全来了!” 秦路三两口吃完,拿起佩刀,便兴奋地大声吼起来:“儿郎们,魏军来了,该干正事了!” 初夏的阳光格外明媚,照耀在葱葱树林,落下无数斑驳影子,风一吹,便动了起来。 行军半日的魏军在树荫下暂时歇脚。 贾政道坐在营帐前,他的厨师给他准备了专门午餐,精美的烤羊肉,还有去周围刚抓的鱼。 另外,一些青梅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右相还是一个雅致的人,有随身携带的娇嫩女子为他带酒、捏肩。 他的一些幕僚则分坐在两边,也享受着美食。 “你们看。”贾政道用筷子指着四周,“这一片是丘陵,还有茂密的树林,“若我是陆康,我就埋伏一支兵马在这里,用火攻,引火而来,我们必不得抽身,他可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击败。可惜陆康现在不会这么做,知道为什么吗?” 贾政道最器重的幕僚高贺说道:“因为陆康已经臣服于大魏。” “没错!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什么才是智者?”贾政道一口酒下去,意气风发,“智者与只会冲锋陷阵的莽夫不同,智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右相英明,这一次灭夏,右相必然首功,下官等能跟随右相,那是下官等三生有幸……” 幕僚们话音刚落,忽然四周传来一阵阵鼓声。 声音如雷霆,魏军瞬间惊恐地朝周围看。 “何事?”贾政道怒道。 还没有人回答他,只见山上丛林间,无数密集的箭矢齐刷刷飞下来。 那箭矢上带着火星! 钉在树木上,开始熊熊燃烧。 贾政道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随即还看到更加密集的箭雨带着火星,覆盖而来。 这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 丛林间的大火很快窜起来,魏军如同惊弓之鸟,四处乱窜。 很快便出现自己人推自己人,踩死自己人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贾政道嘶声吼道。 没有人回答他,许多人惊恐地起身,转身就跑。 “右相,敌袭!” “快,护送右相离开!骑兵开道!挡者杀无赦!” 火势在风中快速蔓延,越来越大,九万魏军在山林里乱窜。 无数人葬身火海。 慌乱中,贾政道怒骂道:陆康,卧槽泥马! 等生还的人出去的时候,吃饱喝足休息好的夏军,在路口等待他们。 四月初五,伏击成功的消息被连夜送到了陆康面前。 陆康只是瞥了一眼,就命令人送到京师,然后转身对面前那些人说道:“你们是敢死队!敢死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你们过来就是去死的!这些银子,我一分不少你们,谁敢乱动你们的银子,我杀他全家!” 四月初六,秦州秦川城。 韩世忠接到了从江宁发来的最新的敕令,看完之后,他感到震惊。 这份敕令里面写的就是李彦的全盘计划。 李彦需要韩世忠在秦州招募五十万大军,随时伐魏,逼迫魏军主力到西线。 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秦州六镇,上上下下,正规军、后勤军,加上民兵,勉强二十五万。 但韩世忠还是给了李彦一定完成的承诺。 接下来,韩世忠便开始在秦州紧锣密鼓地召集旧部,整顿兵马,一步步清除掉韦眘留下的遗毒。 并且对外开始高调募兵。 以韩世忠的威名,要募兵并不难。 四月初八,江宁城。 李彦接到陆康的信,得知贾政道的主力全部完蛋,原本还想摆烂几天的他,感受到了压力。 接下来魏主必然会抓狂,然后调集北线的主力魏军。 山洪海啸,终于要来了吗? 这一日,李彦的御驾出了江宁城,一路向钟山脚下行去,最后到了一户农舍门口。 农舍里,一个男子正在劈柴。 王元吉先走进去,露出笑容来:“哥舒总督,我们好久不见了。” “王元吉啊,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这里来了?” “陛下来了。” “哦。” “你不去迎接圣驾?”王元吉道。 “不必了,朕自己走进来了。” 李彦走进来,然后自己就坐在了一个小板凳上。 哥舒星依然在那里劈柴,连看都没有看李彦一眼。 李彦叹了口气道:“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朕可是皇帝,你们怎么都狂得跟朕的爷爷似的!” “我这一斧头过去,皇帝一样会死。”哥舒星淡淡道。 “朕把刘让的妻儿带来了。”李彦突然说道。 哥舒星的斧头这才停下来。 第38章 朕的京畿总督 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人走进来。 年轻人对哥舒星作揖,行了一个跪拜礼:“阿伯!” 哥舒星问道:“你们是谁?” “别装了,你觉得如今这局面,朕能杀了你们不成?”李彦手肘撑在大腿,叹了口气,“魏军百万大军即将南下,届时我们都会死,包括他们。” 说到这里,李彦指着刘让的妻儿。 “哥舒星为给自己最好的朋友报仇,把俘虏都杀了,并且拒绝执行先帝的调令。先帝念你有功,网开一面。” 哥舒星不砍柴了,而是拿起斧头,走到了李彦面前。 按照21世纪的标准,哥舒星足有一米九的身高,肩膀宽阔,全身脂包肌遍布,如同一头猛虎。 他只是往别人面前一站,就能给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李恪麾下第一名将自然是韩世忠,统帅三军,纵深作战,都不在话下。 可论起第一猛将,非哥舒星莫属。 当年在太湖之战中,哥舒星的神武军以步兵硬刚了魏军王牌铁骑虎纹军,在最关键的时候,保住了左路的防线,才让韩世忠带骑兵反杀魏军。 王元吉吓了一大跳,连忙挡在李彦面前:“哥舒将军,陛下没有别的意思。” “王元吉,你让开。”李彦依然坐在那里,淡淡道。 “陛下……” “让开!” 王元吉这才退到一边。 哥舒翰俯视李彦,那双眼睛冰冷如霜。 “刘让是你的发小,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入伍,一起战斗,出生入死。”李彦继续淡淡地说着,“七年前,在徐州永县之战中,作为前锋的刘让遭遇埋伏投降,你得知后,提兵前去增援,可是刘让和他的前锋儿郎们已经全部被杀了。” 哥舒星的目光瞬间更加冰冷,握住斧头的那只手更加用力。 “你快速击败对方,然后给了对方投降的机会,对方投降后,你把他们全处死了!” 哥舒星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盯着李彦。 一边的王元吉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处了。 不是!陛下,这可是人家的伤疤,你刚来,就揭人家伤疤! 而且对方比你高了快一个脑袋,手里还有斧头。 “当然,先帝罢免你徐州统领职位还不仅仅是你杀降,是你需要在三日之内抵达曹县与刘仲卿会师,合围魏军。但因为刘让一事,你没有按照原计划,而是去救刘让。刘让死了,你把投降的魏军全杀了。为此耽误了一天,就是那一天,魏军大量主力渡过了成河,刘仲卿没能合围魏军,反而被魏军合围。” 李彦的语气很平静。 这些事都是记录在皇家史册上的,他来找哥舒星前,一一翻过。 可以说不仅仅这件事,哥舒星记载的过去,他都看过。 哥舒星是一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人。 他的性格就像火药一样烈。 “好在刘仲卿部作战能力非常强悍,那一天神卫军与魏军血战一天,成河为之停流。第二天早上,你赶到了,一口气杀穿了魏军的主力,赢得了那一战!” “但先帝罢免了你的徐州统领的职位。” 说到这里,李彦站起来,直视着哥舒星冰冷的眼神。 “这世间没有几个敢正面与你部硬刚作战,韩世忠能调度数十万大军,从容不迫,各军协调不乱。而你哥舒星,能打最凶险的仗,你曾跟先帝说,给你三年,你能打到梁京城下!” “但后来你走了,离开了朝堂,离开了那个舞台,离开了儿郎们,也离开了沙场,你消失在人海中。可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在救济刘让的妻儿。” “因为,你小时候差点饿死,是刘让的母亲给了你一口饭吃,你活了下来。刘让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你带着他在军中,你一路高升,从来不忘记那个朋友……” “够了,别说了。”哥舒星怒道。 “你从来不忘记朋友,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所有人都在骂他投降,你没有!因为就算他投降,你也要救回他!就算杀了所有人,你也要救回……” 一瞬间,那斧头的刃飞来,距离李彦的脖子只有三寸距离,停了下来。 在这初夏的天气里,李彦明显感受一阵寒风吹过脖颈。 “当年你没做错!换做朕,朕也是那样做!你重情重义,你的士兵是最勇敢的,他们彼此都是生死之交!先帝起兵于秦州,当时魏军强势,第一场与魏军的决战,前锋就是你打的!你打出了军威,才使后来我军敢正面与魏军交手!” “先帝也没错!杀降会增加我朝北伐以后的难度,使更多本可以不死的儿郎战死。前线大将关键时刻贻误战机,按军规应当斩首!先帝没杀你,你离开之后,他把你的画像挂在了凌烟阁。他时常对朕说,他当时冲动了,不应该赶你走!” “先帝真的这么说?” “他时常跟朕说,在荆州之战,他应该已经死了,是你带着三百好儿郎,在魏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将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些年,他经常私下派人接济刘让的妻儿,他知道刘让是你最好的朋友。” 刘让的儿子立刻说道:“阿伯,这些年的确有不愿意透露名字的人接济我们,还帮了我们不少,我读书也得到了很多帮助。” 哥舒星沉默了很久,扔掉了斧头。 “陛下来找草民,有何事呢?” “先帝在世的时候,年年征战,虽然在边疆战果累累,但国库繁重,民不聊生。朕登基以后,想与民休息,不得已停战。但奈何魏国狼子野心,得寸进尺!好在经历了这些年,我朝也慢慢恢复。前段时间,朕杀魏铭,与魏国决裂!现在魏主要发兵百万,韩世忠已经前往秦州,陆康坐镇徐州,刘文静在剑门。” “朕的京畿缺一个总督!” “臣是一个罪人!” “先帝已经对你的罪进行了惩罚,六年,整整六年!”李彦抬头看着天空,“你不在的这六年,儿郎们都很想你,跟朕回去,我们一起再杀魏贼,保卫我们的家园。” 第39章 后勤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好,有了你,接下来的仗朕不怕!” 哥舒星进屋收拾一番。 李彦把手伸到王元吉面前,王元吉愣了一下,才注意到李彦后脑勺下面已经被冷汗打湿。 王元吉连忙搀扶李彦走出去,上了马车。 不多时,哥舒星出来了。 “陛下。” “为朕的京畿总督备马!” 很快,一匹上等的好马牵过来,哥舒星翻身上马。 “哥舒卿,朕有一件事,需要你这几天就办。” “何事?” “朕在江宁开设了一个讲武堂,是专门培养军中高级将领的,第一期的主讲人,朕希望是你,把你的心得,经验写成书,教下去。” “陛下是想要以此来培养更多优秀的将领吗?” “是的,这几年停战,军中上下颇有些飞驰,朕决心好好整顿军务,还请卿务必助朕!” “臣知道了,就由臣来主讲这第一期吧!” 四月初的魏夏战线出现了一个黑天鹅事件:魏军南线主力几乎全军覆没。 这件事在四月初九登上了江宁城报纸头条,在江宁城广泛传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没想到初战即大捷! 当然,江宁城也出现了不少质疑的声音,认为这是前线有人为了邀功,谎报军情。 想想都不可能嘛! 怎么可能! 假的! 一定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在江宁城无法得到验证,但在梁京皇宫却被验证了。 四月十四日,魏崇延正在皇家狩猎场狩猎,突然接到了贾政道发来的急报。 看完后的魏崇延那张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气火攻心,从马上摔下来。 还好旁边的内侍反应快,接住了魏崇延。 “陛下!陛下……快!快叫御医!” 贾政道兵败的消息,起初是被压制住的,但当天天黑的时候,就传了出来,在一些高官之间流传。 傍晚,魏无忌紧急入宫。 “皇兄!” “贾政道兵败,我们被陆康骗了!” “都是臣的错!” “这事不能怪你,陆康杀了那么多大夏官员,他连和他陆家关系不错的人都杀了,正常人都不会怀疑他了。” 魏帝躺在床上,面色难看。 “招贾政道回来,朕需要你现在亲自去前线坐镇,朕已经给闻渊下敕令,命他即刻从北线调集二十万大军回来。” “不需要二十万大军,只需要十万,再从京师调集十万,从民间招募二十万做后勤,四十万走徐州,能击败陆康,过汉江拿常州和苏州!” “不,朕要三路伐夏,韩世忠在秦州,不可忽略。” “三路伐夏,战线太长,需要从北线抽调的兵力太多,万一契丹发难,我们……” “你不要再说了,我大魏兵强马壮,朕要趁着这口气,彻底灭了夏国!” 说完,魏崇延开始咳嗽,咳嗽的非常剧烈。 “皇兄,保重身体!” 四月十六日,从江宁沿着汉江逆流而上运过去的钱,在风陵渡口登陆。 大量的银子被运输到秦川城,上午操练完后,各级将领接到通知:发俸禄! 当天,秦川城空前盛况,无数士兵欢呼雀跃。 李彦不仅仅在秦州撒钱,他承诺给晋国的丝绸和纱在第二天在江宁城的玄武渡口被装上船,沿着内城河一路出城,进入汉江。 那是乘载了联晋扛魏的希望,也是对未来布局的第一步。 四月十七日,紫宸殿。 “陛下,这是荆州刺史今日回复臣的书信。”公孙赞呈递上来。 李彦接过来看起来。 “荆州已经开始着手收夏税,但下面上报,今年的行情并不乐观。”公孙赞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荆州只能收三百万石了。” “三百万石?”李彦诧异道,“往年不是有六百万石吗?” “今年有旱情,下面上报说地方上不少百姓都迁移,逃荒去了。” “地方没有存粮?” “地方这两年并未有存粮。” “三百万石,运输到秦州,还剩一百五十万石,五十万大军,一人三石,只能吃三个月?”李彦道。 “秦州还有两百万石,一共可以吃五个月,再加上秦州有不少屯田,还可以解决三个月的粮草问题。” “一共八个月?” “是的。” “不行,太少了,完全无法抵御各种变故。魏军攻打秦州,至少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万一魏军来势汹汹,在秦州跟我们打持久战,打好几个月也未必不可能,我们至少要准备一年的粮草。” “一千二百万石粮草吗?” (一石=120斤,没有去壳,按平均消耗算) “是的,西线至少要准备这么多,有备无患,因为战场上一定会浪费不少粮食。” “但洪州今年收的赋税也不乐观,比往年也少了一半。” “也是干旱?” “说是这么说。”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李彦也没有下过地方,以前户部账目乱七八糟,李恪时代的户部账目倒是完整,却与现在的对不上。 李彦突然发现坐在一边的礼部尚书曹谦德眼神闪躲,他知道曹谦德肯定有话说,但又不敢说了。 “曹卿,你有何高论?” “陛下,臣并无高论。” “当真不说?” “陛下,臣……” “你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你的。” “陛下还记得抄……没收臣的家产的时候,发现了五十万亩良田的地契?” “记得。” “臣的田算少的。” “嗯?” “臣是说,这朝堂上下,还有地方大族,手中都有很多田,其实这是吴国留下来的问题。” 李彦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这不就相当于土地兼并问题么? 这个世界也如此严重? 转念一想,这生产力,田依然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源。 从上到下,肯定要把握好这样的东西。 问题又来了! “陛下,臣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复杂,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不如花钱从民间买粮食。”曹谦德说道。 “国库现在是空的。”公孙赞说道。 李彦来回走动起来,这买也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这里面必然存在着官僚的腐败。 第40章 盐引法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李彦突然问道:“这几个月盐卖了多少钱?” 他记得这个世界也是盐铁专卖,这也许是生产力相当的帝制王朝必然的一种手段。 公孙赞说道:“盐的收入有一百万两,但这一次战线太长,而且陛下提高了军队的俸禄和抚恤金,还要补发去年一年的俸禄,一百万两也是杯水车薪。” 李彦觉得肯定是不止一百万的,这中间不知道又有多少油水被抽走。 不过贪腐问题还不是现在的核心问题。 现在的核心问题是如何更加高效地将粮草送到前线。 花钱买,运输过去,损耗大,中间贪污的多。 “你看这样如何?”李彦说道,“以前是官府向民间卖盐,现在把盐交给民间自营,但盐商必须在官府这里买一种盐的引子才能经营。” “引子?”公孙赞微微一怔。 “没错,就是凭证。” 公孙赞蹙眉思索起来,思索了片刻,他突然恍然大悟:“对啊!臣怎么没想到!现在朝廷自己卖盐,又要制造,又要运输,还要卖,极其复杂,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官吏从中谋取私利,而且往往民间发现了盐池,不准私自开采,必须上报。如此,有的地方即便发现盐池,不开采,也不上报,白白浪费了盐池资源。” “若朝廷只掌管准入的规则,将准入资格化作凭证售卖,民间自负盈亏,一可以完全放宽民间开采盐池的限制,增加盐的产量,二是朝廷本身摆脱卖盐的繁琐,将中间隐形的那些全部变成自己的利润。” 说完,公孙赞对李彦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彦倒没觉得什么。 这只不过是历史上的盐引法,他补充道:“若是让商人运输粮食到边疆,在边疆领相应的盐引,就可以解决边疆粮食问题了。” 公孙赞再一次愣住了,甚至当场跪下了,激动地说道:“陛下圣明!” 连一边的曹谦德都震惊了。 还能这么玩? 当然可以! 李彦心里想着,这些人没想到这么玩也正常,毕竟这是宋朝才出现的,汉唐都没有这么玩过。 盐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商人为了得到盐引,当然愿意费尽心思运输粮食。 例如运输一百万石粮食过去,获得价值两百万石粮食的盐引,路上亏损的那一部分也赚回来了,转手卖出去,又赚一笔。 盐商可以赚钱,朝廷可以得到粮食。 总结下来:把盐这个资源,变现成粮食,这个变现的场景是边疆军粮。 而且朝廷专卖,盐价只会更高,让不同的盐商去卖,至少还有相互竞争。 只要朝廷控制好盐引和粮食兑换价格即可。 “左相以为如何?”李彦看着曹谦德。 曹谦德是左相兼礼部尚书,左相的任务是审批政策,有驳回的权限。 礼部尚书又是六部之首,管理官员品德考核,权力极大。 但曹谦德这个左相显然是个老油条,用手一搓,能剐好几层油下来的那种。 “陛下圣明,这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既然左相都同意了,那就这么办。” “不过……”曹谦德又为难道。 “不过百官未必会同意,陛下您是知道的,政策您和宰相可以拍定,但还需要官员去执行,例如这个政策,户部和兵部肯定需要……” “谁不同意让他来找朕!就这么办,不要浪费时间了,政事堂今日草拟!” “是!” 盐引只能说临时解决了边疆的粮草问题,往后的问题,还需要从根本上去解决。 但临时问题得以解决,已经符合李彦的预期。 到了四月十八日,魏国第一名将闻渊抵达梁京,见到了魏帝。 在场的还有魏无忌,以及狼狈而回的贾政道,还有兵部和户部的几个官员。 贾政道的面色非常难看,苍白无神,憔悴乏力。 “臣参见陛下。” “你终于回来了!”魏崇延打算从塌上站起来,却非常吃力。 “陛下还请多多歇息,有什么吩咐,但请示下。” “朕的南线精锐,尽数覆没!”魏崇延心痛无比。 说到这里,贾政道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站出来说道:“卿陛下责怪臣,是臣疏忽大意。” “此事不能怪你,你也不知道陆康是假投降。”魏崇延摆了摆手道。 贾政道心里想着:不怪我,那就是魏无忌的锅咯? 丫的!魏无忌你搞情报的,陆康也是你派人一手策反,现在老子被陆康阴了,不怪你怪谁? 但这话贾政道肯定不会当面说出来的。 贾政道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打仗,但玩的最菜的也是打仗。 简称有才又爱玩! 经常拿自己跟历史上出将入相的名将做对比,但自己的战绩拉出来,没一个能看的。 本来以为这一次南线可以完虐夏军,结果被陆康一把火差点没烧成烤鸡! “此事不提了,南线还有数万守备军在原地,夏军想要攻城拔寨,没那么容易的。”魏崇延声音沙哑地说道。 “闻渊回来了,太子朕没叫回来,是因为北线并不安定,需要有人镇守。” “陛下圣明。” “好了,我们讨论讨论,接下来如何灭夏?” 说到这里,魏帝那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他又想起了当年。 那是他刚登基的第一年,年轻而志得意满的魏崇延集结百万大军,全面南下,犹如泰山压顶,直接击溃了吴国防线。 曾经的大周帝国东南那座最繁荣、最浪漫的大都市,也是吴国的国都,姑苏城,在一望无际的魏军重重围攻下,被攻破。 有着大周帝国皇室血统的吴国太后李毓带着吴国幼主,在无数魏军眼前从摘星楼一跃而下。 当魏帝魏崇延认为自己将一统天下,成为三百年前大周帝国占星师惊世预言中的天纵之子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他是吴国军界第一人,当时被安排到驻守三国要地秦州。 魏军率先攻破淮阴战线,长驱直下,面对数十万魏军的重重包围,姑苏城内的吴国大臣们选择了开城投降。 国都已经丢失,魏人以为南方尽在手中。 岂料李恪从秦州带了一部分兵力,南下汉阳,一路向东杀来。 十三战,十三捷! 原本锐意强势的魏军,被杀得节节败退。 吴国各州纷纷举兵响应李恪,新的力量快速冲破魏国的锁链。 地方上,上自公卿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奔走相告,喜迎以李恪为首的秦州军。 太湖一战,魏军更是损失惨重,连魏帝的虎纹军都折损了近一半。 第41章 魏国主力 魏崇延不得不下令退守汉江以北,但他不知道,他的噩梦刚刚开始。 李恪在江宁称帝后,便开启了北伐之路。 魏军在汉江以北的防御,被李恪打崩,战线一度推进到淮河以北。 若不是六年前的最后一次北伐,李恪突然病倒,恐怕夏军已经打到魏国国都。 这一切,在场的魏国君臣都亲身经历过。 “陛下,三路主力齐发!”最爱打仗的右相贾政道率先发言,“泰山压顶之势灭夏。” “朕知道,朕问的是如何去实现。” 这下就把贾政道问懵逼了。 我贾政道纸上谈兵,从千里战略转移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能跟你说三天三夜! 但你要是问我如何操作,那对不起,我不是不会啊,我是瞧不上那种雕虫小技! “三路齐发,主力打徐州!”魏无忌说道。 魏崇延看了一眼闻渊,问道:“闻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打东线的目的是为断夏国的赋税,但听闻韩世忠在秦州,若将主力放到东线,恐有不妥。” “对!朕也是这样想的!” 显然魏崇延心里还有李恪带来的阴影。 当年的局面,吴国内部崩塌,主幼国弱,大臣一盘散沙。 刚登基的魏崇延何等意气风发,发百万之兵南下,摧枯拉朽。 当时,姑苏城所有的吴国大臣都跪在城门外,迎接他。 各地大儒已经争先恐后为他魏崇延开始写书注经, 谁曾想到,秦州的那个人,竟然能彻底翻盘,甚至反攻。 “韩世忠在秦州,我们主力若打徐州,会给韩世忠充分的准备时间,这不妥!”魏崇延继续说道,“若能消灭韩世忠,夏国将士气大跌,取徐州如探囊取物。” “但秦州很难打。”魏无忌说道,“不仅仅有韩世忠坐镇,秦州的风陵渡号称天堑,击败我们击败了秦州所有夏军,夏军只需要退守南岸,以水师防守,我军将无计可施。” “那就在北岸铸造船坞,与夏军水上作战!”魏帝说道。 “我们不擅长水战。”魏无忌坚持道。 “不擅长可以招募擅长的,我们都占领了秦州,秦州自然有擅长水性的人。”魏帝继续坚持道,“闻渊,你说是不是?” “臣之所以坚持主力打秦州,除了韩世忠在秦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秦州是汉江的上游,拿下秦州,我军可顺江而下,直达夏国的江宁,攻克江宁,夏国亡。” “说得对!”魏帝拍案而起,“说得对!” “但秦州不仅仅有夏军,还有晋军,臣担心必要的时候,晋国会出手。”魏无忌再一次反驳。 “晋军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魏帝毫不掩饰地说道,“卿大不可必担忧。” “但听闻晋国三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几年,秦州晋军被她训练得井井有条,太行晋军这两年战力也在明显增加。” “一个女人罢了!”魏帝冷哼一声。 “臣……” 魏无忌还想坚持说,被魏帝打断:“朕知道你急着想打东线,你的理由真不是反对,朕只是担心韩世忠。” “既然陛下如此担忧,那就增加兵力。”闻渊突然说道,“主力两线作战,东西同时攻打!” “可行?”魏帝问魏无忌。 “可行!”贾政道先抢答,“请陛下给臣一支精锐,臣去徐州取陆康人头!” “右相此次劳累过度,就不要再奔波了。”魏崇延淡淡道。 “可行,陛下。”魏无忌道。 “那就这么定了,若两线出击,闻渊领三十万大军,东线放置二十万大军如何?” “臣觉得东线必须放三十万以上。”魏无忌说道。 “为何?” “一旦从徐州渡过汉江,快速占领常州和苏州,必须要有大量兵力,否则会快速摊薄,被夏军集中兵力攻打,就不好了。”魏无忌仔细地分析,“若是不占领苏州和常州,就无法切断夏国的粮草。” 魏崇延点了点头,看向闻渊,闻渊说道:“臣只需要十五万精锐!” “那就这么办,西线十五万,东线三十五万!” “还有一件事。”魏无忌说道。 “还有何事?” “江宁城的斥候发回来的消息称,夏国在秦州召集五十万大军,是韩世忠亲自召集。”魏无忌如实地说道。 “五十万?”魏帝愣了一下。 “但这就和我们的人在江宁宣称我们发兵百万一样。”魏无忌补充道。 “那就是假的?” “绝对是假的,他们越是如此,必然越希望我们的主力去西线,我们不能上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夏人再多的计谋,都是徒劳。”魏帝自信满满地说着。 “但江宁的报纸的确很有意思啊!”魏无忌拿出一张来递给魏帝。 “这是?” “报纸。” 魏无忌将报纸介绍了一遍,魏帝大为震惊,他说道:“此物若用好了,岂不是朝廷的命令,可以上传下达,更加快速?” “是的,还可以不停向百姓宣导朝廷的意图。” “这是印刷上去的?” “是的,每天可以印刷很多份。” “夏国有的,我大魏也要有,信陵君,大魏的报社,交给你去办!” “是!” 四月二十日,驻留在睢阳的魏军先后开始撤退,睢阳危机暂时化解。 接下来的半个月,魏夏边境呈现出一种非常宁静的状态。 甚至连平时总喜欢去夏国溜达的小狗崽子们,最近也趴在村口老实下来。 有人说这是风暴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这个时候,李彦的盐引法已经正式颁布,并且快速发往各州。 盐引法一经推出,立刻在各州郡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许多商人在短时间内快速向京师涌去,想要打通人脉关系,为自己拿到办盐引的资格。 一时间,各州刺史都大忙起来。 本就快到收麦子的季节,粮商们在各地大肆收集粮草,现在又看到了盐买卖的放宽松,立刻便有人行动起来。 盐引法有没有效果? 效果非常明显,短短数日,先是京畿的商人闻风而动,到江宁府衙门拜见府尹公孙弘,希望能立刻拿到盐引。 第42章 全面战争爆发! 作为李彦从基层一手提拔上来的江宁府尹,公孙弘没有任何理由阻止盐引法的推行。 这位新的江宁府尹短短数日之内,便精挑细选了一批靠得住的大商人,开始了盐引法在京畿的试点。 四月底,京畿第一批商人开始调运粮食到前线。 这里的前线不是徐州,也不是秦州,是宋州。 京畿入汉江的文河船只明显多了起来,大批大批粮食在文河各个渡口被搬运上船。 到了五月初一,一个夏雨倾盆的上午,第一批由盐引法推动的军粮在剑门关南面的白马渡登岸。 随后,这批粮食进入剑门郡,由户部尚书公孙赞安排的户部官员亲自做了验收后,发行了大夏的第一张盐引。 没有人知道,太康五年五月初一的这张盐引,是拉开一个新时代序幕的船票。 盐引的本质是一种由官府用权力做背书的一种兑票。 例如商人拿到两盐引,相当于获得了兑现价值一万两的盐的凭证,至于后续这拿货价一万两的盐,商人卖多少钱,那就交给市场了。 李彦并不担心盐价交给商人去卖后价格暴涨。 他所在的世界里的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盐的价格价格交给民间,反而更低。 就说唐朝天宝年间,官府没有干预盐,盐价是一斗10钱。 等到安史之乱后,大唐为了筹集军费,开始盐专卖,盐价快速涨到一斗110钱。 在封建时代,民间多头竞争中,无形的手,总是比官府垄断要便宜。 否则布匹的价格岂不是涨上天? 至于为什么刚推出的盐引法是新时代的一个序幕? 因为这其实与金融置换有一点点类似。 朝廷把资源货品打个包,定价以凭证的形式卖给商人,商人再拿出兑换实物资产售卖。 这里面的资产打包,以凭证出售,就有点金融雏形的味道。 虽然这个意识尚未在大夏萌发,但盐引法的运作,却已经隐隐打下了一个模板。 当然,除了京畿的商人行动起来,苏州和常州的商人也行动了起来。 五月初五,户部尚书公孙赞亲自走了一趟苏州的姑苏城。 前去迎接他的都是姑苏的一些顶级富豪。 那已经是晚上,但所有人都没有回去睡觉的意思,拉着公孙弘仔细询问。 经过彻夜长谈后,这些商人完全理解了盐引法的操作和精髓。 苏州首富沈彬用一句话概括:“苏州不缺粮,只要朝廷能够兑现盐的诺言,前线要多少我们就运多少。” 得到了这个承诺之后,第二天,公孙弘就写信,并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师。 五月多暴雨,汉江以南的诸多州郡笼罩在云雾和雨幕之间。 密集的河道不但没有休息,反而出现了大量的船只。 当在徐州的陆康得知了盐引法的颁布后,不由得愣了一下,感慨道:陛下似乎在某一刻开智了。 除了给前线供应大量的粮食,李彦还在五月对宋州各州郡下达了命令:迁移人口南下! 但各郡太守送上来的奏疏却直接否定了皇帝的命令。 原因很简单:几乎一半以上的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 李彦看到奏疏后大怒,他一口气要罢免四个郡太守,但曹谦德不急不缓地对他说道:“陛下,他们只是在守卫自己的家园。” “现在活命最重要!” “家园就是他们立身之本。” “朕不听这些,你去给吏部下命令,朕要罢免这四个太守。” “吏部可以执行,但无论陛下换多少太守都没用,如果他们愿意离开,很多人早就到了更加繁荣的京畿和苏州一带。” “死他们不怕?” “臣害怕,但他们不怕。” 这完全出乎李彦的意料,他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州人口的战略性转移看来是无法执行下去了! 李彦坐下来,他看了一眼哥舒星,哥舒星只是淡淡说道:“保卫家园,是每一个男儿最基本的责任,陛下有什么要怀疑的吗?” “没有。” 李彦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世界的战争,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 实际上,不仅仅是大夏在准备,魏国已经开始大规模动员。 大量北线魏军精锐快速调离南下。 与此同时,从梁京发布出去的命令,各州郡府兵开始陆续被征调入伍。 这就是府兵制的优势。 府兵农忙时节是农民,不忙了要接受训练,由折冲府的折冲校尉来训练府兵。 战时要随时听候征调。 府兵的家庭可以免征税赋。 其实这些年李彦的前身送给魏国很多资源,并不是魏国强大的根本原因,魏国强大的根本原因就是均田制和府兵制的推行。 当然,这个制度,在魏无忌的指导下,其实才推行了三个州。 但也足以动员出数十万大军来。 魏国的战争机器全面运作起来,时隔五年,魏国再一次以主力兵团对付南面的夏国。 到了五月下旬,秦州的募兵也彻底爆发了。 在韩世忠的号召下,无数人离开了家,向秦川汇聚。 与此同时,分散各地的背嵬军,也开始在秦川城重新集结。 他们再一次喊出了那句曾经的名言:北伐!北伐!北伐! 这个消息快速传到晋国,再迅速送往曲京,引起了晋国朝野的极大轰动。 晋国三公主姬清颜说道:“背嵬军重现秦州,秦州必然迎来尸山血海的大战!” 消息也在秦州的魏国诸城引起了轰动,并快速向魏国都城梁京送去,并在五月的最后一天送到了梁京。 魏国的反应比晋国还要强烈。 当年从秦州出来的夏军,打穿了半个江南,并将战线推到淮河以北,这些都是魏人亲身经历。 现在,背嵬军在秦州重新集结,这预示着,接下来的战争,魏国面对的不再是这五年来那个不断示弱的大夏。 而是李恪时代全盛的那支军队。 为此,魏国朝堂快速分化出两派。 一派认为魏国应该将所有主力放到西线,重点对付韩世忠,因为这个人打仗实在太厉害了。 另一派则认为以闻渊的实力,足以对抗韩世忠,只需要拖住韩世忠,不让韩世忠从秦州脱身,主力击穿东线,韩世忠就会陷入被动的泥潭里。 并且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闻渊已经完全可以击败韩世忠,毕竟魏国骑兵连强大的契丹人都退避三舍。 时代早就变了! 事实上,认为闻渊可以击败韩世忠的人,绝不是张口就来。 当年的太湖之战,魏帝的虎纹军被韩世忠和哥舒星二人合力击败,魏军数十万大军崩溃。 那个时候,还是参军的闻渊,领着一千铁骑,就敢冲击夏军主力步兵。 并且在短短的半日,这支铁骑一连九次击穿夏军主力步兵。 韩世忠是综合实力很强的统帅级别的人物,哥舒星是野战能力超群的名将。 刘仲卿是喜欢出奇兵的名将。 而闻渊则是当今公认的骑兵战术第一人。 辽国的重装铁骑铁林军遇到他的骑兵,都得谨慎对待。 经过这二十年的成长,闻渊对骑兵的运用已经登峰造极! 六月初五,魏军前锋从兖州南下,兵指宋州西部。 大量的魏军骑兵精锐如同黑色的洪流,涌进了宋州西部。 第43章 夏人之勇 这一次和贾政道领着南线魏军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北线的魏军常年跟契丹人、晋军作战,实力彪悍。 再加上这些年魏国国力不断上升,北线魏军的军备极其精良。 魏国骑兵分三种: 一是虎纹军,也是皇帝的禁卫军,属于重装骑兵,他们统一着虎纹甲,全身上下防御。 二是黑骧军,黑骧军是魏国骑兵的中流砥柱,属于中型骑兵。他们最擅长打奔袭战,在战场上快如闪电。 黑骧军其实是闻渊一手建立的,当年在太湖之战,他击穿夏军主力的那支军队番号就叫黑骧军。 后来魏帝为了表彰他的功劳,便用黑骧军来代称魏国所有中型骑兵。 魏国的黑骧军到底有多强大? 晋国在云中有五万骑兵建制,常年与草原胡人作战,可以说战力强悍。 三年前,闻渊统帅三万黑骧军,进入云中。 晋国调动了云中五万云骑兵,以及十万主力步兵,其中不乏晋国的王牌步兵流云军。 但在云城一战中,晋国王牌步兵流云军侧翼被黑骧军击穿了六次。 黑骧军如同驰骋在大地上的剑气,摧枯拉朽,锐不可当! 那一战,晋军差点被打得全军覆没,好在姬清颜及时赶到,挡住了魏军的追击。 两年前,黑骧军在幽州击溃了契丹五万铁骑。 再说六年前,黑骧军差点让大夏名将刘仲卿饮恨成河。 黑骧军已经不是一个番号,而是魏国中型骑兵的泛称。 这样的精锐铁骑现在进入了防御空白的宋州。 大半个宋州都被裹挟在了黑骧军那恐怖的军威之下。 六月初六宋州西部青阳郡清阳城,无数民众聚集在城内。 他们拦住了太守的去路。 太守的护卫被愤怒的民众群殴致死,太守王勇被拉下马车。 “撤退是陛下下达的命令!不是我!” 王勇抱着头,惊恐地喊道。 有民众愤怒地质问:“你是我们的太守,你平时不是说是我们的父母官的吗!现在魏贼来了,岂有父母抛弃孩儿的!” “本官上个月就让你们离开,你们不离开,怪我吗!” “我们绝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我们生在这里,我们的祖坟在这里!我们世世代代都在这里!当年魏军南下灭吴,我们的父母也在这前线,在两军交战的中心,他们没有离开!” 民众激动起来,有人拔出刀。 “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们让我走!”太守哭喊道。 “你这个孬种,你平日里高高在上,耍了官威,欺负百姓,现在却怂了!你平日的官威呢!” “我……我要回京去复命,陛下召我回京!” “你今日要是敢走,我这把刀就敢劈了你的脑袋!” “对!你要是敢走,我们就杀了你!” “……” 太守只能向大家保证不走了。 接下来的清阳城开始全部动员起来,十二岁以上的男子排队在大街上领武器。 武器不够的就用菜刀、锄头。 郡府的武器库被搬空。 除了青阳郡城,其他各县城也都开始动员起来。 尤其是一些有威望的大家族,他们培养出了大量有才能的子弟,这些人在这一次动员中,属于中坚力量。 战争来了,人们不但没有迁移,反而相互团结。 甚至连乡里也开始组织,许多读书人也纷纷加入进去。 人们放下了往日的成见,相互鼓励,相互帮助。 男子操练,妇女运输粮食,孩子协助。 然而,这一切在魏军面前,似乎都是徒劳。 进入宋州的黑骧军,立刻就展露出了他们恐怖的一面。 他们最先进攻乡野。 那些乡野民兵团,在黑骧军的铁蹄下,脆弱不堪。 仅仅用了一天,青阳郡城外十乡被夷为平地。 无数人倒在了魏军的铁蹄之下。 黑骧军并未在青阳郡停留,而是快速西进,一路血流成河。 乡野里民众组织起来的抵抗,如同纸糊的一样脆弱。 军情如同雪花片一样向睢阳送去,但此时的睢阳神卫军,已经接到了后方命令开始撤退,并且准备调移到徐州去增援徐州。 张文泽听闻魏军主力已经进入青阳郡,他让王元带一半的神卫军去徐州增援陆康。 “增援徐州是陛下的命令。”王元对张文泽说道。 “所以你去,算是没有违抗君命!” “好吧,你保重。”王元做了最简短的道别。 “也是你。” 两人分开,两人都知道,以后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六月初九,黑骧军进入宋州临山郡,再一次对乡野的民兵团展开了摧枯拉朽般的进攻。 短短三四日,宋州两郡防线破了一半。 黑骧军如同一柄锋利的长刃,轻轻地撕开了宋州脆弱的边防。 到六月初十,魏军步兵主力也进入到宋州。 一望无际的魏军主力军团平铺在大地上,无数脚步声如同海浪一样回响在天地间。 六月十一日,魏军主力军团抵达青阳郡城,并开始进攻青阳郡城。 一座座云梯架到城头,无数魏军密集地攀附上去。 青阳郡城群情激奋,民众虽然没有经验,但展开了对魏军顽强的抵抗。 六月十三日,抵抗了三天的青阳郡城告破。 城门被魏军用巨木撞崩塌,无数魏军铁甲步兵涌进城内。 城内早已站满了人,等魏军一进来,双方展开了最惨烈的搏杀。 那些民兵的武器劈在魏军的铁甲上,只留下一道道痕迹。 但魏军每一下,就能杀一个人。 魏军锋利的刀用力地挥砍,砍了一上午,很多人刀都砍翻卷过来。 对这座反抗顽强的郡城,魏军的这支主将魏合下达了三日不封刀的命令。 六月十四日,更多魏军主力步兵军团进入宋州西部。 一封又一封情报,快马加鞭,连夜送往江宁城。 六月十六日,宋州的基本情况摆在了李彦的面前。 “神卫军为何还要西行!”李彦一把掀翻了桌案,“张文泽是一而再再而三违抗朕的命令!” “陛下,张文泽是去救青阳郡。”哥舒星说道。 “他是违抗君命!” “陛下,臣看到的是,前线的军心在魏军的压迫下,反而更加牢固,三军之勇气被打出来了!神卫军也没有全部西行,一部分东进!前线现在需要有人敢正面迎战魏军主力!” “就张文泽那点兵力,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那也必须去!宋州各郡百姓现在团结抵抗,王师若不去,岂不是要寒心!” 李彦怒道:“打仗不仅仅是靠勇!有组织有纪律地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赢得战争!” “但如果勇都没有了,先帝当初就无法反攻魏军了!”哥舒星很严肃地说道。 第44章 宋州战场 李彦快步走到大殿门口,看见殿外那笼罩在磅礴大雨中的一重又一重的楼宇。 他心绪万千,心中如有重石。 前线不听调令,他开始焦虑陆康到时候是不是也会不听调令。 如果东线有变,魏军渡河南下,切断苏常,洪州基本上就是魏军砧板上的肉了,京畿将直接变成前线。 他这个皇帝要么战死,要么退到荆州,再晚一点战死。 按照魏帝现在对他的痛恨,还不会轻易让他死。 看出李彦的焦虑,哥舒星道:“陛下若是担心,就让臣领三万京畿禁军北上宋州!” “不准!” 李彦虽然焦虑,但大脑在飞速运转。 魏军不动则已,动如雷霆,魏帝动用王牌,目的是扳回贾政道在徐州的那一局。 “魏军要先拿宋州开刀,目的有两个:一是宋州薄弱,魏军想打出气势,打出军威。二是吸引我们北上增援,利用骑兵优势,在宋州做大纵深的长线穿插战术!” 李彦拔出剑,指着地图对哥舒星说道。 “我军步兵居多,宋州多为平原,我军现在北上无任何优势!” “臣能挡住魏军!” “朕相信你能!但现在没有必要,中线现在的策略的收缩,收缩的目的是为了蓄势,等时机成熟后,使出更磅礴的力量出击!” 哥舒星被李彦的话所震撼,哥舒星是一个战术名将,但他绝不算战略名将。 他的临阵指挥,三军士气,阵型调度,全部是顶尖。 但战略和战术却完全不同。 哥舒星又问道:“何时出击?” “魏军这支主力现在是在打宋州,但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秦州,朕说了,打宋州,他们是为了在气势上压倒我们,然后吸引我们的援军,利用骑兵的大纵深战术做围城打援。我们现在不出兵,过不了多久,魏军就只能去秦州。魏军既然出动了如此多的兵力,说明魏帝不敢无视秦州的韩世忠。” 李彦的目光落到秦州。 东西横向数千里的汉江贯穿了大半个中州世界,而在秦州所在的地方,不仅仅有汉江,还有南北纵向伸展下来的八百里太行。 太行山如同天地间的一条怒龙,最南端直接延展到了汉江之畔。 古语有云:二龙分天下! 意思是太行山将整个中州大陆东西分开,汉江则将中州大陆南北分开。 它们又在秦州汇聚。 于是,秦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徐州后方有苏常,那是经济层面的战略核心。 而秦州,则是地理位置上决定的战略核心。 秦州的重要性,关乎大夏之存亡。 汉江以北,太行以西,是晋国。 晋国掌握秦州西北一带,在这里修建了纵深四百里的众多城池,号称驻扎五十万大军,俯瞰汉江,兵指江南。 大夏掌握秦州南部,在那里有着名的秦川城,又以秦川城为中心,修建了二十座堡垒要塞。 夏国精锐云集于秦州。 魏国则掌握了秦州东北部,同样在那里有着难以逾越的雄关。 对于大夏来说,秦川城就是西线的命脉,秦川城一旦被攻破,敌人可顺江而下,宋州军镇的后勤会被截断,敌军水师直达汉江江宁段。 再沿着京河直入江宁城! 与此同时,徐州后勤也会被截断,江宁直接成为最前线。 这是对大夏最便捷的斩首战术。 所以秦州是大夏的西大门。 当然,对于其他两国来说,那里也都是不可或缺的要冲。 正如李彦所言,魏帝不敢轻视秦州。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放任韩世忠在秦州不管,更不敢给韩世忠更多的时间。魏国打秦州的战术,必然是速战,但未必是速决!” “如此说来,魏国在西线布下重兵?” 一边一直不说话的杨宁开口道。 “未必,速战而不速决,是为了拖住韩世忠,不让韩世忠对其他战场有机会增援,魏国这一次的主力肯定是打徐州无疑!” 说到这里,李彦看着缩在一边像是要睡着了的曹谦德:“曹卿。” 曹谦德猛地回过神道:“陛下,臣在,臣在!” “你明日一大早,在报纸上刊登,就说京畿现在盐引全部到秦州去领,让京畿的商人把粮食运往秦州,朕要给秦州调运一千万石军粮!” “陛下,一千万石恐怕不太可能。” “是否可能以后再说,朕要让潜伏在江宁城的魏国细作看到,把这个消息传回魏国,让魏主知道。” 曹谦德立刻反应过来:“陛下是想让魏主通过我们的粮草调运来推断我们在秦州的兵力?” “没错。” “让魏主知道了,岂不是不好?” “朕就是要让魏主知道朕在秦州不断增加兵力和粮草,快去办!” 接下来的半个月,魏军就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往宋州西部各郡输送兵力。 没有人知道到底来了多少魏军,村口的人只看到田野间小路上,如同长龙一样的队伍,没有尽头。 根本就没有尽头。 更让各郡绝望的是,魏军对各郡采取了最残酷的屠戮。 骑兵碾压过后,鲜血和碎肉将大地涂抹成一片红色。 步兵则精准地劫掠乡里。 短短半个月,宋州西面的青阳郡、临山郡、高乐郡,三郡十八县各乡里,惨遭魏军冲击。 青阳郡城更如同人间炼狱。 据说魏国宋州总督、魏国四皇子魏合,在青阳郡城外筑京观,人头堆成了小山丘。 六月生长出来的草地,都被鲜血泡得发软。 六月二十日,魏军主力几乎已经全部进入大夏宋州境内。 统帅闻渊在高乐郡,以骑兵为主,一共有三万铁骑。 副统帅魏合在青阳郡,统率步兵主力,他的任务是攻城,给江宁城施压,逼迫江宁城发援军。 这是闻渊的计策。 当然,闻渊不可能一直在宋州待着,因为他真正的敌人是韩世忠。 时间拖的越久,韩世忠准备就越充分。 闻渊虽然狂傲,却绝不敢轻视韩世忠。 就在闻渊下命令让主力西行的时候,魏合突然接到斥候的情报:夏军的援军到了! 第45章 西线魏军被分兵 到六月中旬,韩世忠在秦州已经召集了总兵力多达二十万。 当然,这二十万是算上了后勤兵马的。 不过在秦州声势浩大,甚至多处传言韩世忠打算主动进攻魏国在秦州的城池。 风起云涌之际,大量情报捕风捉影般在魏国的边防城池流传。 到了六月十八日,魏国秦州总督魏尹竟然派了一支万人规模的魏军,主动向大夏边境要塞灵川城发起了进攻。 实际上,闻渊主力的南下,并且快速西进的消息在六月上旬就传到秦州。 厉兵秣马、战云密布的秦州魏军,早已按捺不住。 尤其是五皇子魏铭死在江宁城,魏国的几个皇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二皇子魏尹掌握秦州兵权,他有独立的派系。 此时魏夏全面战争的爆发,秦州是两国战略冲要,他立功的机会可以说是最大的。 又有闻渊这样的当世名将前来助阵,这位二皇子自然觉得自己行了。 他想打个大阵,给夏军一个下马威。 结果这一万魏军去灵川城,打了三天,不但没有把灵川城攻下来,在第四天还被夏军给合围反杀了。 前锋诸将王束狼狈地逃回来。 这个结果着实把兴奋过度的魏军震惊了一把。 事后魏尹才通过情报人员得知镇守灵川城的是秦州名将姚崇,驻军是赫赫有名的神策军。 魏国这五年来,一直压着大夏,并且对外扩张武德充沛,魏军极其自信。 秦州魏军虽然很久没有跟夏军打了,但跟晋军是打过的,而且不知打过一两次。 秦州魏军无论是兵源,还是军备,底子都非常好。 原本以为首战就是大捷,没想到首战直接被打崩了。 这下魏尹也懵了。 夏军都飞驰了五年了,还这么能打? 魏尹把王束臭骂了一顿后,不服输,提着十万大军从郾城出发,剑指灵川城。 六月二十二日一大早,魏尹刚整顿好兵马,闻渊派的人来了。 “殿下,闻帅有令,先不要轻举妄动。”闻渊的幕僚张荣说道。 “为何?” “韩世忠不是一般人,秦州夏军战力强悍,闻帅要集结所有兵力,再与韩世忠一决雌雄。” “闻帅不相信我能击败夏军?” “不是不相信殿下,是韩世忠现在已经集结了过去夏军的所有精锐,殿下现在出兵,与朝廷主力脱节,乃是兵家大忌。” “既然闻帅也认为韩世忠非一般人,那更要快速出兵,如果再拖延,韩世忠招募更多兵马,秦川城更难打!” “殿下所言,闻帅考虑到了。” “闻帅此时在何处?” “还在高乐郡。” “为何还在高乐郡?”魏尹不满地质问道,“发兵半个月,为何还在宋州?” “闻帅是想等着宋州夏军过来增援,顺手收拾掉宋州夏军。” “宋州一块芝麻他也要捡?” 张荣很客气地笑道:“并非如此,闻帅只是担心宋州夏军增援后,对我秦州主战场有威胁,所以想尽可能清理掉宋州夏军。” “你自己看!”魏尹拿起一张纸,上面写的白纸黑字。 “这是?” “秦川城发行的报纸,报纸上公开写着韩世忠要在秦州招募五十万大军!闻帅再不来,韩世忠的兵力会不断壮大!” 张荣看到这份报纸,大吃了一惊。 “下官这就回去禀报!” 六月二十四日一大早,闻渊接到了两份情报。 第一份是宋州总督,也就是四皇子魏合发来的。 魏合发现了夏军援军,他向闻渊请示,希望闻渊能给他几日时间清理掉这支夏军援军。 第二份则是张荣的回报,以及秦川城的报纸。 闻渊立刻意识到了不妙,韩世忠在秦州的动作,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当天,他就给魏合下了命令,让魏合速速到高乐郡,大军必须立刻挺进秦州,为下个月的秦州主战场做准备。 六月二十五日傍晚,魏合接到命令后,却没有立刻执行。 因为斥候正在向他汇报夏军援军的情况。 “多少援军不知道?” “长阳县传闻是五万大军。” “居然来了五万,不错啊!”魏合大笑起来,“就在长阳县?” “是的!” “殿下,闻帅派人来催促,让我们尽快跟上前军。”魏合的幕僚周浚说道,“秦州才是主战场,我们在宋州停留了近半个月,该清理的后方也都清理了。” “清理了吗?”魏合面色冷淡地质问道,“那为何夏军还敢派援军过来?” “这……” “说明夏军还没有被我们打怕!如果我现在去秦州,夏军在宋州站稳脚,集结各郡民众,声势浩大,进攻我赵州,切断京畿与秦州的联络,怎么办?” “可是闻帅……” “闻帅只想着跟韩世忠打,他是个战争狂,一辈子都想着要再跟韩世忠打一次,打赢韩世忠。他完全被自己的执念蒙蔽了双眼,我作为陛下的儿子,大魏的皇子,宋州总督,我必须要全面考虑问题!” “帅命不可违啊!” “怎么,他还敢战了我不成!我可是南线的,我陛下的儿子,信陵君是我叔叔,我跟他混的!” 一听到信陵君,周浚似乎也安定下来。 闻渊自然是大魏第一名将,幽州总督领兵部尚书衔,燕国公、太子太保,连右相贾政道都要礼让他。 可信陵君是主导魏国改制的核心人物,是和贾政道一个级别的,甚至压过贾政道一筹。 信陵君魏无忌的威望,除了魏帝,没有人能抵得过。 即便是闻渊,对信陵君也尊敬有加。 毕竟闻渊的兵马,有一部分是从府兵过来的,他自己非常清楚府兵制对军队战力的提升有多可怕。 “殿下是要留在宋州?” “你让魏勋领七万兵马去秦州,我拿五万兵马在宋州,我也不占夏军便宜,五万对五万!” 周浚愣了愣。 “还不快去!” “是!” “精锐留在我这里!”魏合强调了一遍。 “是!” “对了,跟闻帅说,我最多五日收拾完夏军就过去,让他不必担忧。” 第46章 决战之前 闻渊看完魏合的信后,眉头微蹙。 “四皇子不听调令,闻帅可斩四皇子于三军前!”黑骧军统领何唯愤慨地说道。 “不可!”幕僚张荣道,“四皇子毕竟是陛下之子,而且跟信陵君走的非常近,若杀了他,闻帅就算打赢了,后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闻帅一生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 “不要说了!”张荣打断了何唯的话,眼睛扫了扫营帐外。 魏帝对武将是非常忌惮的,这几乎是不争的事实。 而实际上,魏帝不仅仅对武将忌惮,对文臣也同样充满了戒备。 贾政道不是治国之能,却能成为掌握中枢的右相。 信陵君有安邦之才,却时刻被防备。 如果之前南线交给信陵君,陆康未必能得逞,局面是完全不一样的。 “闻帅,四皇子性格向来桀骜不服管教,此次公然抗命,杀是不能杀的,应该罢免兵权,另择他人,但他是皇子,按照我朝规定,只有陛下本人能罢免皇子兵权,所以还需要上奏朝廷!” “嗯,本帅现在就奏疏一封到梁京!前军兵马按照原定计划,立刻挺进秦州!” “是!” 六月二十七日傍晚,在长阳县的张文泽接到了斥候最新的情报。 “确定来了数万兵马?”张文泽大喜。 “确定!”参军文扬说道,“五日之后便能到长阳县。” “好!通知下去,尽快把粮食搬进来,方圆百里的麦子,该收割的收割,该烧毁的烧毁。” “要烧毁吗?” “是的!” “可方圆百里还有很多百姓。” “他们应该知道魏贼来了,双腿长在他们身上,是留还是走,也是他们自己做决定,我们不要干涉了。我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驻守长阳县。我们要把叛军的主力吸引过来,打一场持久的战争,为宋州各郡百姓撤离争取最后的时间。” “以青阳郡的情况来看,很多人似乎不愿意离开啊!”文扬叹了口气。 “我说过,我们负责拖住魏军,选择权在他们自己手里。” “是!” 文扬正准备下去安排,突然想起什么,然后对张文泽说道:“我在京师的朋友传了急信给我,现在朝堂上有不少官员在弹劾你。那些文官你是知道的,他们什么都不会,但搞人他们是一流的。” “他们弹劾他们的,我们守我们的。” “你两次违抗君命,我担心陛下……” “陛下要如何处置我,也是战争结束以后的事,无非就是一死,我不在乎他的处置!” 张文泽的语气很平淡,他就站在城头,平静地看着前方,整个人就像一块石头一样。 从高乐郡到梁京,有一千多里,魏军传令兵在第四天,将闻渊的奏疏送到了魏帝面前。 “混账东西!”魏崇延看完后大怒,“那个逆子,这才发兵半个月,就敢不听调令了!” “陛下息怒,身体要紧,臣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一边的贾政道立刻说道。 “他竟然敢擅作主张,私自在宋州停留!现在西线告急,韩世忠在西线集结精锐,闻渊有意与韩世忠速战速决,这个逆子他竟然敢……” “陛下,臣以为四皇子的决定并不算错。”贾政道说道,“宋州虽然夏军兵力不足,但毕竟也是去往秦州的要道,若宋州的夏军不清理干净,万一与秦州夏军合围我军,岂不是会有危险。即便不合围,北上赵州,断我军后路,岂不是更加危险。” 外行贾政道一板一眼地分析着。 魏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再说了,四皇子还给了闻渊七万步兵,肯定都是精锐,闻渊手里尚有三万骑兵。秦州又有十万边防军,闻渊手中可是有二十万大军。所以臣认为,闻渊身为前线主帅,在这个时候,为了这点小事把奏疏送到陛下这里,要么是小题大做,要么是别有用心。” “什么用心?”魏帝问道。 “将四皇子踢出去,他就能完全掌握一部分兵权,臣猜测,他去秦州后,还会对付二皇子魏尹。” “右相这话就言重了!”魏帝面色一变,“闻渊对大魏忠心耿耿,绝不会做这种事。” “是是,陛下说的是,是臣多心了,臣有罪。” “你说这话,也是为了大魏着想,朕不怪你。” “陛下圣明。” “你给闻渊写信,就说宋州乃是腹地,不可无兵。” “是是,臣这就以臣的名义给闻渊写信。”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王戎大步走进来:“陛下,信陵君送来了一些情报,是关于江宁城的。” “江宁城的?”魏崇延疑惑地接过来,“是那个小狗崽子知道怕了?夏主命韩世忠在秦州集结五十万大军?呵呵,假的!什么?粮草都在往秦州调集!” 读到这句话,魏崇延就站了起来,脸色变了。 “那岂不是更好,资源往秦州调集,徐州空虚!”贾政道说道,“陛下不必担心,闻渊已经前往秦州,韩世忠已经老了,闻渊才是第一名将!” 魏帝合上信,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七月初一,就在闻渊的精锐一路进入秦州的时候,魏无忌的东路大军也穿过齐州,进入徐州。 魏军主力南下的消息早已在徐州各郡传开。 战争的阴云密布长空。 七月初三傍晚,江宁城的天空是红色的,就像被血染了一样。 有经验的老人说,这是大战前的预兆。 当年太湖之战前夕,江宁城的天空也是这样的。 结果太湖之战,死伤的人数超过百万。 徐州的情报送到李彦手中的时候,李彦正在检阅禁卫军。 在哥舒星的肃整下,禁卫军的军纪快速被立了起来。 他们身披玄甲,列阵在京河之畔,晚风吹拂着红缨。 “陛下!”王元吉急匆匆赶来,“徐州急报,魏军主力已经进入徐州。” 李彦接过来看完后,递给哥舒星。 哥舒星道:“陛下,是否需要臣前往增援?” “不用,等徐州之战结束后,魏军要么撤离徐州增援秦州,要么击穿徐州南下常州。” 傍晚的风吹拂着李彦的长衣,他眺望着前方的天幕。 “如果东路魏军撤离增援秦州,禁卫军立刻北上在宋州拦截魏军东路!如果徐州北击穿,禁卫军立刻前往常州作战!” “徐州会被击穿?” “陆康也是人,也会死!我们应该做好万全之策!” 第47章 朕不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 就在这时,左相兼任礼部尚书曹谦德骑着马,急匆匆赶来。 “曹卿如此晚了,还来这里找朕,有何事?” “陛下,今日有二十名官员集体请辞!” 曹谦德呈递上来二十份奏疏,都是辞呈。 “哦,因何原因请辞?” 李彦看都没有看那些辞呈。 这些辞呈能写什么呢? 身体抱恙? 老家有事? “他们的理由是身体抱恙。” “二十个人都病倒了?” “呃,陛下,他们真正的理由是与陛下政见不合,希望陛下以后开心快乐,他们要回家种田。” 李彦这才接过那二十份辞呈,但随即就扔了出去,洒落一地:“朕还要感谢他们关心朕咯!把实话说出来!” “这……” “说啊!” “他们是觉得我们一定不是魏国的对手,认为魏国一个月之内就能兵临江宁城,所以先……先……” “先跑是吗?” “是!” “有这种想法的官员有多少?” “一大半!” “准奏!朕同意他们的辞呈!” 曹谦德心头一惊,哟呵,这狗皇帝怎么突然如此体谅人了? “王元吉,通知杨宁,这二十个官员,要辞官,朕没有意见,但辞官之前,把他们所有的账目全部审查一遍!没问题的,朕给他们路费回家!有问题的,一个都别想跑!” 王元吉愣了一下。 “快去啊!” “是是!” 朕这段时间可是没找你们的麻烦,朕就想好好抗抗魏,你们倒是好啊! 不让朕好过!大家都别好过! 曹谦德在一边为了二十个官员捏了一把冷汗。 我就说呢! 我就说这狗皇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曹卿,看你那样子,心里在议论朕?” “没有!绝对没有,臣在觉得陛下圣明!就应该这样!不过臣听说不仅仅京畿一些官员想跑,地方上一些官员其实想陛下议和。” “议和?” “是的!议和!” “哪里的官员?” “常州、苏州、洪州都有。” 李彦亲切地笑道:“名单有吗?” “名单臣这里没有,臣也只是道听途说。” 李彦也不继续追问,他翻身上马,到了三军面前。 “儿郎们!魏铭死了!皇后也被朕软禁了!韦眘和周衍的脑袋也送到了京师!韩帅去了秦州,徐国公去了宋州!” 皇帝的声音在京河之畔回荡,极其有穿透力。 “前线已经开始打仗了!魏主要发百万大军南下,他要踏平汉江以南,要杀了朕,要杀光我们所有人!包括我们的父母和孩子!” 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目光肃然地注视着他们的皇帝。 “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声音从中间开始,快速向周围传播,如同巨浪一样,在河畔此起彼伏。 连城中的人都能听到,人们忍不住向那个方向望去。 当天晚上,江宁城还在讨论河边的喊声的时候,都御史杨宁却已经带着御史台的人,开始按照名单拿人。 哦不,应该是按照名单走离职流程。 当夜,二十名官员先后被请到了御史台。 为了节省时间,杨宁把吏部和礼部的官员也请到了御史台。 三部门联合为这二十名官员走离职流程。 不知为何,这流程走着走着,其中一环就走到御史台的人去家里查账去了。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御史台的人把账目一本本搬过来。 杨宁一本本翻完后,对在场的二十个官员说了一句话:“对不起,诸位,本官非常理解你们归心似箭的心情,不是本官不让你们辞官回家,是这些账目让你们没法回去了!” 天亮之后,二十名官员从走离职流程,快速变成了走律法流程。 这件事在江宁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再也没有人因为想念家乡,想回去看看了。 而李彦,也开始在报纸上加强宣传抗魏。 太康五年六月,太康年间的第一次魏夏战争爆发。 魏军分两路主力,一路攻打秦州,一路攻打徐州。 西路主力在徐州之时,四皇子魏合不听调令,前往长阳县围攻夏军。 他不知道,他的这一举动,将影响整个大局。 七月初四,在闻渊气势如虹般进入秦州,魏无忌大军强势入驻徐州之时,魏合也带着他的五万精锐魏军抵达了长阳县。 长阳县的城楼只有不到五米高,是宋州临山郡南部的一个小县。 “仔细探查了吗?”魏合放下酒杯问道。 “仔细探查了,这个长阳县,根本不可能装下五万人!更何况是军队!”周浚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情报有误?” “情报有一些出路,夏军援军可能比想象中的少。” 魏合放下筷子,只是思考了短短的片刻,便道:“从现在开始,长阳有五万夏军,而且还是精锐,我军要与这五万夏军精锐浴血奋战!明白了吗?” 周浚愣了一下,立刻意会过来:“是!” 魏合心中狂喜。 他妈的,兵力少,意味着老子打的更轻松! 这不得砍五万颗脑袋作为斩首之功? 当天中午,魏合就开始动员魏军,对长阳县展开进攻。 先是弓箭手。 魏军到底动员了多少弓箭手,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看到,午后的长阳县城外,大地上,腾起了一大片黑云。 移动的黑云升起的时候,遮蔽了太阳。 那是无数密集的箭矢,它们狂风暴雨一样冲击向城头。 第一波下去后,城头、地面,插满了箭矢。 魏军无差别、饱和式覆盖,第一波结束后就来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直到冲击完第十波,魏军才停下来。 见城头没有动静,正在喝着小酒的魏合下令攻城。 号角声中,魏军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嘶吼着、呐喊着,发出聒噪刺耳的声音,如同洪流一样,向城墙涌来。 数十支云梯靠在城墙上,魏军刚开始爬,城头突然出现了夏军的身影,木头、石头如雨般滚落。 魏合一看,顿时更加来了兴趣:居然还敢反抗!用人堆,把这座城给我推平了! 第48章 全面爆发 城下刚爬上云梯的魏军,被石头砸中滚落,撞到下面的魏军,一起坠落了一下,发出痛苦的惨叫。 后面的魏军没有退缩,而是趁着空隙,快速往上爬,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但刚爬了不到一半,又被石头砸了下来,下面还没有上来的魏军仓促之间举起盾牌,蹲下去,不敢再往上。 “弓箭手掩护!”魏合一把砸了酒杯,兴奋起来,“射死那些夏狗!射死夏狗!” 传令兵骑在马上,带着令旗,快速奔赴前面。 在令旗的召唤下,魏军的弓箭手再一次行动,他们推进到前锋步兵的后面,朝城头疯狂地射击箭矢。 一些夏军被射中,有的被射中要害当场倒地当场身亡,有的重伤。 城楼下的魏军压力骤减,快速往上爬。 等魏军短时间内爬了一半,后面的弓箭手纷纷停下来,不敢再乱射击。 毕竟前锋魏军距离夏军已经非常近,很有可能魏军前锋刚爬上去,被自己人射中。 弓箭手的这一波掩护效果非常好,几个眨眼的功夫,第一个魏军大吼一声,往上一窜,人快速到了城头,举起斧头下去。 一斧头劈砍在了面前这个夏军的肩膀上。 斧刃砸在铁甲上,一声闷响,铁甲被砸凹陷下去,巨力倾斜而下,灌入肩骨里。 那个夏军半边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肩骨裂开,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来不及惨叫,那个魏军翻滚上来,进入了夏军的人群中。 周围的夏军快速朝那个魏军涌来,斧头、铁锤一起上! 只听到铁器与铁器之间的碰撞,那个魏军被砸得脑袋都凹陷了一块下去。 但也只是在几个眨眼的时间,后面的魏军竟然接踵而至,登上了城楼,与城头的夏军厮杀起来。 城头到处是嘶吼声和杀戮声。 魏合见状大喜,大声道:“擂鼓!” 魏军的战鼓声瞬间动起来,响彻四野。 弓箭手快速撤下,为后面的步兵让路,覆盖更加宽阔的魏军队伍如同海浪一样向城墙涌去。 脚步声震动大地,云梯下面的轮子嘎吱嘎吱响。 “杀!杀!杀……” 呼喊声响彻云霄,惊动四野。 村落尚未离开,或者泥巴墙后面的人们听到那样的喊杀声,无不震惊。 孩子们躲在父母的怀中,老人们泪流满面:“当年魏军南下也是如此!我们在劫难逃了!” “给连敬下死命令,无论多少人,今天一定要破城!”魏合接过旁边一个侍女递过来的酒,一口喝完。 他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他在南线待了好几年,南线根本没有仗打。 但五皇子魏铭却可以在江宁城刷功劳,连太子都可以随时到北线,甚至到西线。 二皇子在秦州,也比他在宋州强一百倍。 魏合不服,他心中一万个不服! 他觉得自己的才能不比魏铭差,更在太子之上,他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储君! 传令兵将魏合的命令传到了前线的统领连敬那里。 更多的魏军被调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云梯。 不多时,城墙就如同一块爬满蚂蚁的方糖块一样。 城头的厮杀进入惨烈的环节。 这些魏军都是从北线调度过来的精锐,虽然不是最强的那一列,但战力绝对拿得出手。 刚开始上去的时候,他们以雷霆之势,碎开夏军的防御,甚至有魏军一度占领了城头的一处。 但很快,夏军在如此惨烈的厮杀中也被激发了血性,他们不顾一切地反杀了回去。 无数人拿着铁锤和斧头,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往前面砸。 竟然把占领处的魏军又硬生生砸了回去。 大量魏军从城头如雨般坠落下去,砸到下面的人身上,堆起了一大片尸体堆。 云梯上面的魏军却还没有退缩,而是继续疯狂地往上涌。 在有一处,一个夏军用长钩撬开云梯,往前一推,上面的魏军便一串串落了下去。 这样的鏖战,持续到下午,城头已经堆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城墙壁。 张文泽亲自带着铁甲步兵,在城头砍杀,他的斧头砍翻卷过来,翻卷的地方沾满了碎肉和骨渣。 要知道,这支神卫军可是当年刘仲卿带出来的,是夏军中的精锐。 他们不是不会打仗,只不过好几年没有打过仗了。 真要让他们重新回到这种鏖战的战场,他们是可以快速恢复当年的那种状态的。 又持续了半个时辰,魏军终于扛不住,纷纷退下。 魏合从一开始的春风得意,到现在的面色铁青。 这不符合常理啊! 夏军不是一个个蠢猪么! 怎么突然这么能打了? 很快,连敬狼狈回来。 “殿下……” “你不是幽州的虎将吗!”魏合丝毫不留情面,对着连敬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痛骂,“夏军都是一群猪!你连猪都打不过!” “殿下恕罪,夏军极其顽强,您也看到了!” 连敬一肚子火,老子是幽州的统领,老子在幽州跟契丹人打的时候,你他妈的还在玩泥巴! 魏合愤怒地质问道:“夏军守将是何人!” “启禀殿下,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夏军守将是何人。”周浚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魏合来回走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喊道:“全军休整,从今日起,把长阳县给我围起来,围里三层外三层!” “我要是不把这座城踏平,我不回梁京!” 七月初八,徐州。 十万魏军中军精锐率先抵达了魏国徐州的边防重镇泗水郡。 七月初九,魏军的左翼抵达泗水军东面的海昌郡。 当天傍晚,右翼也先后抵达了泗水军西面的夏丘郡。 魏无忌统率的东军,兵分三路进入徐州,共计三十五万大军。 至此,整个徐州被战云笼罩。 当天,无数封急报如同雪花片一样送到陆抗的桌案前。 在过去的五年里,夏魏停战,魏军主要兵力投到北线,在北线强势无比。 其实,就算是韩世忠来了,同样的兵力正面对决,夏军也未必是魏军的对手。 五年不打仗,那种敢打敢拼的状态回来的快,可颓废的身体,不是说回来就回来的。 第49章 空间换时间! 彭城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各郡各县,要撤的,已经撤了,没有撤留下来的,都已经进入战争状态。 就连村子都被泥巴墙糊起来,村民们拿着武器,日夜在附近巡逻。 但是,魏军主力抵达魏军边境重镇后,却没有行动,只是驻扎。 这也足以让东线的整个气氛绷紧起来。 东线的消息大概是七月十二日快马送达江宁城的。 李彦一边看着陆康和东线各个文职官员写的汇报,一边让王元吉念西线发来的汇报。 他大脑快速转动,将每一个字都听到耳朵里,看在眼睛里,融入心里。 “东线主帅是何人?” “是魏无忌。” “魏无忌?”李彦诧异道,“就是在魏国推行均田制和府兵制的那个人?” “是的。” 李彦更加诧异,均田制和府兵制在这个世界,还属于新政,属于数年前开创的,还在探索中。 但作为穿越者,李彦却非常清楚这两个制度的可怕性。 历史上的府兵是宇文泰创立的,大唐的强盛,就是建立在贯彻均田和府兵的基础上的。 目前魏无忌仅仅只是推行了一部分,魏军的兵源就已经源源不断,且战力比过去明显有所提升。 就是因为府兵制,农闲的时候,是要训练的。 不过府兵制也不算最优,府兵制最大的痛点是对户口以及租庸调的统计,是一套非常繁琐、复杂的资产分配、税务、户籍联合制度。 它对官僚的行政水平要求非常高。 李彦也准备在大夏内部推行新政,不过他不打算选择均田制和府兵制。 至于他要推行的新政,现在为时尚早,没有必要如此心急。 眼下最急迫的还是抗魏。 目前大夏内部的矛盾其实已经到了要爆炸的前夜。 魏国军事施压造成的内部恐惧和混乱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曹谦德之前说各州都有官员希望皇帝向魏国议和,那绝不是空穴来风。 李彦让杨宁去查过,各州畏惧魏军如虎。 只要前线有一处兵败,很可能会在内部引起一连串的问题,甚至有人举兵割据,或者私通魏军。 当然,现在有人私通魏军,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朝堂上下,那更是惊恐绝望一片。 之所以尚未陷入混乱,是因为有禁卫军驻守。 也就是说,现在大夏其实内部就是个火药桶,外部的魏军则在疯狂地煽风点火。 更让人窒息的是,魏军不仅仅战力强悍,数量也是夏军是好几倍。 当然,如果你跟一个外行说了这些,外行会说:干就完了! 但内行还会感到绝望,因为魏军的强大,只是魏国强大的外部显化之一,它内部那套新政和行政的运作,才是强大的根本。 也就是说,就算这一次双方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魏帝只要愿意,还可以在国内继续征集兵力南下。 这才是李彦心中一直悬着的。 这一局,能打到哪一步,谁都说不准! “魏无忌乃是天下知名的俊杰之士。”这时,杨宁说话了,“他的书《问道》臣看过,他崇尚道家,但其实臣在他的书里却看到了法家的影子。” 这个世界,曾经也诞生过百家争鸣的轴心时代。 人们也推崇着先哲们留下来的经典。 这些经典虽然在一些细节上,与李彦的那个世界有冲突,但整体的思想其实很像。 “魏无忌一边认为应该让百姓休养生息,一边又推行严密的法度,将百姓锁在固定的位置,不准随意流动。并且,他对商人是没有好感的,魏国的商人收到了很多限制,几乎全部依附于魏国官府。” 杨宁这样说着。 “相反,我朝对商人就宽容得多,就连吴国时期,官吏腐败,官员经常从商人身上榨取钱财,但也知道不去干涉商人做事。” 李彦问道:“魏国的后勤是何处处理的?” “这个问题,赵禹知道,他不是回来了么?”杨宁道。 说到赵禹,他已经到了殿外,李彦立刻传召他进来。 “陛下,臣回来迟了,不敢欺瞒陛下,晋国的朋友盛情难却,臣又需要他们日后去帮我们推动一些事,所以停留了一些时日。” “朕知道,朕理解,朕不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你,晋国调兵了吗?” “姬清颜先到太行山去巡视,她已经安排好了太行山的防御,她担心一旦两国结盟抗魏,魏国以此为借口进攻晋国太行山关塞。所以要亲自去巡视一遍。等巡视完,就南下秦州!” “这个女人做事倒是缜密。”李彦感慨道,“晋国有她这样的人,是晋主的福报。对了,我们的货你在秦州看到了吗?” “臣都看到了,是没有问题的,晋人肯定接受,陛下放心,这一次的联盟不会有问题。晋国内部的问题,三公主自己会摆平!” 李彦心中更加感慨:哎呀呀,这么好的女人,前身居然没要? “魏国后勤是如何解决的?” “魏国吗?这臣倒是听说一二,魏国有一种官职叫转运使,与州刺史一个级别,专门负责地方税务和军粮的调度。” 原来是转运使制度,如此说来,魏军的后勤大概率是没有问题的。 “对了,公孙赞。” “臣在!” “禁卫军新的甲胄,军器监作的如何了?” “已经动员了京畿所有的工匠,两个月新造了一万副,但这件事却影响到了京畿铁的价格,民间不少铁器涨价了。” “铁器涨价是小事,粮食是否有涨?” “也涨了,大量粮食运输到前线,粮食明显减少,而且很多人不愿意卖了,因为大家都担心打仗,要留着粮食自己吃。” 曹谦德立刻说道:“陛下,如果这样拖下去,魏军尚未打过来,可能京畿自己先乱了。” 李彦又问公孙赞:“苏州和常州还能调集粮食吗?” “能,但非常贵,现在粮商都将粮食运到前线,其他的粮商收不到太多粮食,百姓在囤粮!” “京畿的粮食能支持几个月?” “无法确定。” “要想办法再支撑半年,哪怕是贵,也要从其他地方调度粮食过来平稳粮价!否则必生事端!朕现在就给韩世忠发信,西线必须速战速决!要抓紧每一天,给魏军施压!” “我们现在在用空间换时间,这一仗拖不得!” 否则大夏内部会被拖垮掉! 只要魏军主力被调移到西线,战局就会稳定,东线压力解除,两国就可能进入综合性的持久状态。 第50章 宋州的硬骨头 这一仗拖不得的意思是,要尽快调动魏军主力去西线。 只有把主战场换到西线,两国之间才会进入新的局面——持久战。 七月十三日,刚进入秦州的闻渊得到了梁京的回信。 “闻帅,陛下没有罢免四皇子的意思。”张荣说道,“下官去一趟宋州,说服四皇子,让他尽快西进。” “不必你去,随便派一个文职过去即可。” “下官担心他们无法说服四皇子。” “现在没时间了,你必须留在秦州。”闻渊皱起眉头说道。 这种事,他其实也习惯了。 在这些年,无论跟皇子合作,还是跟那位太子合作,中途都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更何况,此次秦州情况紧急,拖不得。 “但虎贲军全部在四皇子那里,他们可是我军步兵精锐啊!” “从长阳县步兵行军过来,至少要半个月,到之后,还需要休整数日。现在过去说服他,还需要七八日,一个月就过去了。” 闻渊闭上眼睛,淡然地说道:“如果再多给韩世忠一个月,局面无法想象,我们没有必要等他了。派一个文职过去,你留在秦州。” 张荣感慨道:“若是公主殿下还在就好了,毕竟她会站在您这边。” 闻渊的儿子闻放和魏芸青梅竹马,两家其实已经订过娃娃亲。 只不过当初,为了国家大计,闻家牺牲了,让出了魏芸。 但魏帝承诺,只要魏芸回来,立刻主持大婚。 七月十四日,长阳县。 魏合一把将桌案掀翻,呵斥道:“蠢猪!蠢猪!攻了十天,连个小小的长阳县都拿不下!都是蠢猪!” 连敬站在一边非常的狼狈。 “殿下,这支夏军非常顽强!”参将刘立说道,“我们每天都能攻上城,但每次都被打下来!” 魏合面色铁青地走过来,指着刘立的胸口道:“你带的可是大夏的精锐!” “攻城我军有弱势!” 这个时候幕僚周浚连忙出来缓和气氛:“殿下,我们已经在长阳县待了十日之久,现在闻帅可能到了秦州,要不我们放弃长阳,尽快赶往秦州吧!” “不,若我连一个小小的长阳都攻不下,岂不是被人笑话?” “殿下,万一西线缺了……” “去西线的是闻帅!你的意思是闻帅还缺我们这点人?” “下官的意思是万一……” “我二哥还在西线,他手下不是也有十万兵马吗!闻帅可以有二十万大军!你们就不必操心了!攻城车修好了没?” “殿下,两百架攻城车都已经修好了!” “明日可以发主力攻城了?”魏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有些扭曲。 “可以!明日可以发主力!” “好!我要把这座城推平!把所有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他们的尸体剁碎喂狗,你去给我找一千条狗来!去!” “啊?” “啊什么啊!不想活了?” 七月十五日清晨,薄雾中响起的号角声,唤醒了沉睡的长阳县。 大量的魏军,就像是从土里复苏的蚁群,在长阳县外汇聚,平铺开。 一望无际! 长阳城内的号角声也响起来了。 张文泽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了城头,他这段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面色苍白。 “张统领,今日的魏军比过去的任何一天都多!” “通知下去,全城戒备,与魏军决一死战!” 大量的夏军拿着武器,整齐地走上城头,弓箭手也全部准备就位。 不多时,两百多架攻城车先后被推上来,就像两百台怪兽一样,跟着魏军主力朝城头逼近。 战鼓声倏然震动四野,魏军再一次发动了最野蛮的进攻。 等弓箭手掩护好之后,攻城车慢慢地靠近城墙,随后在无数聒噪声中,大量的魏军主力涌上了城头。 依然是鏖战,而且鏖战了一天,城下已经发愁的尸体上面又堆了一层尸体起来。 长阳城依然伫立在那里,没有被攻克! 原本斗志昂扬的魏军,都像爽打的茄子。 夕阳下,那座不太高的城池,就像一个无底洞,正在不断吞噬魏军。 魏合坐在那里,他的脸阴沉得可怕。 今日已经动用了主力,却依然没能拿下这座城。 他的拳头捏得很紧,甚至嘎吱作响。 “殿下,我们放弃吧,不要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了。”周浚急匆匆赶来。 沉默片刻,魏合压低声音道:“把这座城围起来,断绝所有的粮食和水,我要活活饿死他们,然后再把他们的尸体拖出来砸碎!” 他双眼通红,像一头野兽。 此时落日沉入地平线,大地被余辉染成赤红,城内的人终于可以休息片刻。 张文泽开始巡视城内的伤员。 在前面的道路上,他看到一个小女孩正靠在父亲怀里哭,不由得好奇地走过去。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小女孩的父亲连忙道。 “爹爹,我饿。”小女孩哭得更加委屈。 “等一等,待会天黑了,睡着了就不饿了。”父亲安慰道。 张文泽从怀里掏出半块饼递给小女孩:“吃吧,我这里还有半张饼。”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张文泽。 “吃吧,我刚吃过了,我已经吃饱了。” “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小女孩单纯无邪地说道。 “我只是走了一天路而已,待会睡一觉就好了,这个饼给你吃。” 张文泽突然想到自己的小女儿,应该也是这么大了吧。 小女孩小心翼翼接过来吃了一口,然后突然问道:“你是军官吗?” “是的。” “我有一个问题。” 小女孩的父亲连忙拉着小女孩,向张文泽道谢:“谢谢长官,小女不懂事,不打扰您了!” “没事,问吧。” “仗什么时候打完呀?” 张文泽愣了一下,他蹲下来,轻轻抚摸小女孩的面颊。 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面被触动了。 也许在江宁城那些高官眼中,这些人只是一串串数字,但只有身在此处,才能感受到,他们也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快了,再过几天,敌人就走了!” “走了我可以每天吃两顿饭了吗?我以前每天都可以吃两顿饭的。” “走了就可以了!”张文泽笑道。 “我能出城去河边找小汪玩了吗?” “可以的,只要敌人走了,就能像以前那样的!” “那爹爹能带我去捉泥鳅了?” “你要捉多少就捉多少。” 第51章 铁血秦州 小女孩从墙角摘了一朵花,递给张文泽:“送给你,多谢你的饼。” 张文泽接过来,看着那美丽的花儿,笑道:“谢谢。” “那些人都怎么了,怎么都躺在地上,还有的被抬起来?” “他们都累了。” “是打仗累的吗?” “是的,打仗很累。” “不必担心了。”小女孩模仿张文泽的语气,“敌人很快就走了。” 张文泽起身回到军营,洗了一把脸。 “我们没有援军。”文扬说道,“要不请援吧,向京师请援!” “陛下是想我们去徐州增援陆康,我们现在向陛下请援,你认为可能吗?” “那就找徐国公!”文扬又道,“他跟你关系好,他在剑门。” “不行,他的兵力也不多,守剑门刚刚好。” “你认为魏军会撤兵?” “不会。” “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只要我们抗住战争结束,魏军就会退兵!” “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 文扬叹了口气,张文泽说道:“坚持才有希望,如果最后没有希望,就算了。” 七月中旬,汉江两岸进入雨季。 连绵数日的大雨并没有能阻止魏军的行军。 从七月十六日开始,魏军主力军团先后进入秦州,秦州的局势快速变得紧张。 闻渊不想给韩世忠准备的时间,所以在郾城快速整顿备战。 等到七月十八日的时候,算上魏国原本的边防军,闻渊在魏国秦州地界集结二十万大军,号称五十万,悍然发动了对大夏秦州的进攻。 闻渊的进攻非常简单粗暴,他兵分两路。 左路由他亲自统率,攻打南线的灵川城,也就是魏军之前过去找场子,被教做人的地方。 右路由二皇子魏尹统率,攻打北线的岐山城。 大夏在秦州有城池二十座,纵深数百里。 灵川城和岐山城是东线的要塞,岐山城是北线的要塞。 击穿这两座城池,魏军就能快速进入腹地,逼迫大夏决战。 闻渊也的确是这个打算。 为此,他准备了许多投石机和攻城车。 甚至,他做好了骑兵暂时用不上的准备。 七月二十三日,魏军的左路十万大军快速越过夏魏边境,朝灵川城杀去。 夏魏秦州之战正式开始。 魏军有二十万精锐,夏军只有不到十万能打的,实际上只有七万多人。 这五年多,因为财政问题,夏军军费不足,已经减员很多。 留下来的,还是当年那些老部将和老兵。 这些老兵,也已经五年没有上过战场。 而跟随闻渊过来的,则是魏国在北线的精锐之师。 就这么说吧,以闻渊手下这种步骑配合的实力,一万大军在他的指挥下,可以击溃目前实力的五万夏军不在话下。 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上。 即便是韩世忠来了,可他短短两个多月,不可能把荒废数年的夏军强行拔高。 这注定是一场血战。 当然,在韩世忠的招募下,夏军的总兵力其实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韩世忠本人就是秦州人,秦州人谁不敬佩韩世忠。 韩世忠只需要振臂一呼,秦州六郡良家子弟,无不云集响应。 即便许多人知道会战死,依然奔赴而来。 而韩世忠则在秦州多次强调,夏军必须跟魏军正面作战,不得守城,不得拖延,各军都必须正面打硬仗。 并且跟各军统领下达了死命令,据守不出者,斩立决! 甚至连军中文职官员也都发配了武器。 那些文职官员都是京师派来的,对韩世忠号召武将和士兵誓死抵抗自然称赞不已。 但等到韩世忠给他们发武器,要求他们也必须上前线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向李彦写奏疏了。 陛下啊!韩世忠他不是个东西啊!他居然让臣这把老骨头上前线! 狗皇帝……哦不,尊敬的陛下啊!臣要弹劾韩世忠!您不要被他骗了,他是个奸贼!他来秦州就没干活,天天偷看隔壁寡妇洗澡,还跑去欺负村里的狗子!随地吐痰!不讲卫生,不利于文明和谐!素质差…… 在一片弹劾和叫骂声中,这些文职官员看到背嵬军拿着一把把明晃晃的刀来找他们的时候,突然之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们可是夏人! 这个时候,我们还推三阻四,那还是人吗! 我们要报效国家!都别拦我!都别拦我啊! 整体来说,在韩世忠个人的影响下,秦州夏军士气已经提升了一大截。 七月二十五日,闻渊统率十万大军抵达灵川城。 准备攻城的闻渊,却发现夏军已经在城外列阵。 是姚崇的神策军! 有一万精锐! 闻渊在十年前就跟神策军交过手,那时候的神策军在姚镰的统率下,是大夏的精锐之师。 当天午后,又开始下雨,而且是一场大雨。 姚崇没有收兵,闻渊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韩世忠想加快战争节奏,尽快逼迫魏军东线西行。 闻渊也想速战速决,快速拿下秦州后,顺江而下! 他与信陵君其实在争夺灭夏之功。 雨中,魏军骑兵开始集结,步兵也列阵开。 大雨冲击在黑骧军的铁甲上,溅起无数浪花。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黑骧军开始在雨中前行,快速朝夏军侧翼包抄。 这是黑骧军最擅长的战术:迂回包抄! 这个战术,在闻渊手中被应用得炉火纯青。 在黑骧军冲击过来之前,姚崇亲自坐镇,他多次鼓动士气。 但没有用!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已经很多不上战场的军队,在这种久经沙场的强悍骑兵面前,勇气变成了送死的最快方式。 事实上,夏军的确践行了这一点。 大量的黑骧军在冲击侧翼的时候,轻而易举便撕开了神策军的方向,如同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 摧枯拉朽! 血肉横飞! 无论夏军多么勇猛,无论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多么不怕死,在黑骧军恐怖的冲击下,都纷纷倒地,被无数铁蹄踩踏成肉泥,与大雨中的泥泞混在一起。 那不可一世的切割战术,在短时间内直接将神策军击穿! 第52章 烽火连城 当年的晋国王牌步兵就是这样被击穿的。 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争中,闻渊已经将黑骧军锤炼到了骑兵的巅峰。 这种骑兵,每骑配备三匹马,而且都是良种马。 士兵披的铁甲重量大约在二十五斤到三十斤。 这种重量,骑兵既有很好的防御,又不算太重,对于骑兵和战马来说都比较友好,更利于战马的奔袭,和骑兵灵巧地杀敌。 与此同时,还配置了顶尖的武器。 例如黑骧军的佩刀,采取了魏国最新的覆土煅烧技术,这种技术是最近这些年出现在魏国的,是当今最先进的锻造技术。 在这种工艺的加持下,魏军其他的武器质量也有一个整体的提升。 除了配置优良的刀具,铁骨朵、斧头也是黑骧军的标配。 这些钝器是用来破甲的,在骑兵高速冲击的时候,敲击在敌人的铁甲上,瞬间击破铁甲,爆发出来的力量直接野蛮地灌入人体内。 别说血肉,骨头都能震碎。 所以重步兵的军阵一旦松散,被黑骧军冲击,一样无法抵抗。 此时的神策军,被击穿后,首尾的军阵尚且没有动摇,但中间却有一道弯曲的血痕。 触目惊心。 无数人倒在那血痕之中,支离破碎。 更可怕的是,击穿夏军军阵之后的黑骧军,并没有停下来。 他们快速划出一个弧度,完成了迂回,几乎没有停顿地再一次冲击夏军的军阵。 夏军军阵中最前面的弩箭和中间的弓箭如雨般冲出来,冲击向魏军骑兵身上,根本无法阻止魏军的暴走。 魏军再一次冲击进去,一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中,无数人被掀飞起来。 这样的战场,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夏军军阵松动、溃散,魏军的主力步兵快速向前。 大约进入傍晚的时候,战争结束了。 灵川城外血流成河。 在闻渊强势的冲击下,灵川城连一天都没有坚持住。 要知道,这还是秦州的精锐兵马神策军。 统领姚崇在亲卫牙兵的誓死护卫下逃走。 为了威慑夏军,魏军将所有战死的夏军的人头砍下来,铸造成京观。 人头堆得像一座小山丘一样。 与此同时,整个灵川城也遭到了魏军的洗劫。 按照魏军的传统,三日不封刀。 男子杀掉,女子取了自用。 不过因为军情紧急,魏军杀了一天一夜,大半个灵川城几乎成了人间炼狱。 灵川城失守的消息在快速传回去,一时间各郡震动。 所有人都没料到,由神策军镇守的灵川城,居然一天都没有扛住。 七月二十七日,很多人开始劝韩世忠不要逼迫各镇出城作战了。 夏军本身多年没有打仗,又缺骑兵,与魏军野战没有任何优势。 神策军就是最好的说明。 例如秦州刺史虞文融是这样对韩世忠说的:“如果命令各郡防守,以秦州之纵深,魏军必须逐个破城。守城有天然优势,可以大大消耗魏军!” 他的这个观点代表了很多人。 之前秦州夏军高层之所以没有反对韩世忠提出来的出城野战,是因为在他们心中,韩世忠是真正的军神。 当时人们的斗志还在高亢的状态,认为只要是韩世忠下达的命令,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灵川这一战,直接把秦川城给震惊了。 无论是军职将领,还是文职官员,都懵了。 神策军的战力仅次于背嵬军,即便如此也被魏军轻松击败,那秦川城的主力兵马就能挡住魏军吗? 背嵬军一共有八千人,八千背嵬军能挡住数十万魏军吗? 刚刚激发的斗志,被泼了一盆冷水。 而面对虞文融的提议,韩世忠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连韩世忠的心腹部将赫连戎也说道:“守城的确是上策。” 韩世忠这才解释道:“魏军的主力并不在秦州,而是在徐州。如果秦州战场无法快速重创魏军主力,徐州肯定保不住!” 神武军统领解闵说道:“所以我们的任务,是要重创魏军,逼迫魏军主力西进增援?” “是的!这是陛下的意思!此次之战,不仅在于秦州,更在于徐州,最后的决胜却还在秦州!” 众将听完后,心头一震。 “陛下深谋远虑,非我们所能猜度。”虞文融说道,“既然如此,还是全凭元帅安排吧!” “我知道诸位认为我们正面作战不是魏军的对手,这一战至关重要,不是我们想用什么策略就用什么策略!” 七月二十八日,魏尹的右路军抵达岐山城。 镇守岐山城的是龙卫军统领罗成。 魏尹的秦州兵没有闻渊的幽州军强悍,对上了罗成,即便魏军有大量骑兵,也没能击败罗成。 反而,魏军在岐山城挨了一闷棍。 北线大门没有被打开,可闻渊的大军已经进入秦州腹地,大半个秦州的战火彻底燃烧起来。 八月初一,秦州晋国地界,绛城。 “殿下,这是所有的账目。”欧阳烨呈递上来一份文书。 姬清颜仔细地翻阅之后,有些诧异:“那个狗皇帝居然真的给了。” “是真的给,和赵禹说的一样。” “你觉得这种能持续吗?” “至少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夏国都需要我们,哪怕夏主是赔钱的,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拉拢我们。”欧阳烨说道,“殿下现在缺钱,而且本身我们也不愿意让魏军灭夏。下官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再多虑的。” “我不是多虑,我只是突然好奇,那个狗皇帝……哦,夏主,怎么突然变了一样,还知道用这种方式来拉拢我们了。” 姬清颜微微蹙眉柳叶眉,十分疑惑。 就在这时,外面的人传来了秦州最新的情报。 “殿下!闻渊的主力击败了灵川的神策军!竟然只用了一天不到!” 听到闻渊的名字,姬清颜心头一震。 她是领略过闻渊的可怕的。 “看来这一战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激烈,不知道韩世忠会如何应对。” “背嵬军会是黑骧军的对手吗?”欧阳烨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 “我们何时发兵?”欧阳烨又问道。 第53章 秦川决战! “不急,韩世忠还没有出手,等韩世忠出手,我们先看戏。” 姬清颜拿起一匹丝绸抚摸起来。 “不知道那个昏君现在如何看到魏芸?” 提到李彦,姬清颜冷笑起来,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殿下似乎还一直过不去这个坎?” “你想多了,我要庆幸当初没有嫁给他!” 接下来数天,魏军再一次在夏军面前展露出了他们的可怕。 八月初二,武川郡两万夏军在魏军铁蹄的咆哮下全部阵亡。 据说魏军的铁骨朵都捶弯了。 但这还没完,八月初四,经城被攻破。 八月初五,灵宝被攻破。 八月初六,会川被攻破。 五天之内,十万夏军崩溃。 魏军骑兵如同钢铁洪流,在秦州六郡驰骋,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其兵锋之盛,无人能挡! 那一封封急报快速送到秦川城,夏军高层震动。 局势危如累卵,曾经名将辈出,决定了整个中州大陆命运的秦州六郡,岌岌可危。 情报同样八百里加急传到绛城,送到姬清颜面前。 连姬清颜都感慨道:“闻渊恐怖如斯!” “殿下,我们要不要提前出兵,万一夏军支撑不住了怎么办?” “不,在秦川城的可是韩世忠!”姬清颜冷静地说道,“其实这两天我仔细思考过,昏君派韩世忠过来,那东线怎么办?昏君到底打算如何破这场局?” “殿下,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是考虑如何救秦川的时候!” “不,这才是至关重要的,秦州只是战争一隅,关键的战场,我对其他战场反而更感兴趣。我军不要动,你传令下去,该吃好的吃好,该喝好的喝好,每天的蹴鞠比赛不能停!” “都这个时候了……” “嗯?” “是!” 姬清颜带兵有一个特点:她很会搞氛围。 她的军队,气氛非常好,军中衣食住行,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的士兵,都发自真心愿意为她卖命。 所以她带兵,从来不考虑兵力的臃肿。 晋帝曾经问她需要多少兵马解围云中,她说道:多多益善! 如果说韩世忠是夏国的帅才级别名将,闻渊是魏国的帅才级别名将,那姬清颜也一定是晋国的帅才级别名将。 她考虑问题是全面的,且切中要害的。 在所有的恐慌情绪在秦州上空蔓延的时候,她反而不那么担心,她有预感,秦川之战,韩世忠能遏制住闻渊。 太康五年,八月初八。 魏国第一名将闻渊统率十万精锐,抵达打下西北重镇秦川城! 当天清晨,夏军便出城列阵。 一共有三十万夏军。 但实际上,过往的正规军也就十万,能打的只有五万。 其余二十万,都是临时征召的六郡良家子弟。 这些人虽然不具备杀敌的技巧,却勇于敢战,年少热血不怕死。 大雨过后的清晨,秦川外面田野间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朦胧的白色里染着青色和绿色,如同一幅宁静的画。 只不过这份宁静很快被号角声打破。 大量披甲的夏军,源源不断地从城里出来。 城外军营,也早已开始汇聚人群。 军阵从秦川城北面十几里,延展到秦川城南面十几里,加上城池的长度。 整个军阵足足有南北数十里长。 分出了左中右三路大军。 如果站在高大的秦川城上眺望过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人群,仿佛没有尽头。 这是秦州所有能快速调集起来的年轻战力。 之前的节节败退,已经给秦川极大的压力。 但韩世忠一大早就带着人,出现在了中军。 随后他快速检阅其他两路。 到上午辰时的时候,白雾淡下去,黑色的轮廓在前面慢慢浮现。 天地间的脚步声如同海浪一样席卷而来。 那是魏军主力过来了。 空气中混杂着战马的嘶鸣和臭味。 原本宁静小道被魏军的身影填满,更多的魏军则从田野间穿越过来。 秋天刚成熟的水稻已经呈现出一片又一片的金黄,大量魏军穿梭在里面,铺天盖地一样涌向前面的秦川城。 到了中午,韩世忠才收到更多详细的情报,魏军在前面列阵完毕。 这个速度已经非常快。 要知道,魏军有十万兵马,刚行进过来,便开始列阵。 在士兵略有疲惫的状态下,能快速整合,需要大量的传令兵高效地配合,并且要保证各军和各营的军官拥有非常高的军事素质。 他们在上传下达的时候,必须拥有铁一样的纪律! 这样的军队,就是强军! 如果再配置精良的军备,那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午后,魏军骑兵率先出动,他们从两侧快速进入到夏军所在的范围。 这种平原上的,纵深数十里的作战,最适合骑兵。 骑兵能够高效地穿梭其间,以高机动性作战方式,对各个不同地方的军团展开压倒式的突击。 尤其是魏军这种精锐铁甲骑兵。 闻渊的确是准备打纵深突击战,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强大的迂回闪电突袭能力,击溃夏军左右两路造成大崩溃,从而影响夏军整个士气。 他知道韩世忠必然会将精锐放在中路。 韩世忠的背嵬军赫赫有名,他想领教,但没必要硬碰硬。 一个合格的战术指导者,一定能够快速找到敌人最虚弱的地方,然后全力一击,随后再全面绞杀。 为了达到这个战术目标,闻渊在左右路各放置了五千精锐骑兵,又各配置了两万步兵。 中路安排五万大军,一旦夏军恐慌情绪传染,他就会快速发动中路主力进攻,对夏军重新上演前些人那令人绝望的碾压。 当然,这种级别的战争,不可能一天之内完成战术部署和战术打击。 当魏军全部部署完,骑兵对夏军的布防也展开了几轮探查后,秋天的太阳慢慢地沉入地平线。 但余晖却将地面染成了一片红色,仿佛鲜血浇灌的一样。 这一夜,非常安静。 安静得有些窒息。 但等到第二天清晨,天刚刚亮,魏军骑兵突然行动了。 沉睡的大地如同落下了一道惊雷,震动四野! 第54章 毁灭你,与你无关! “闻帅,我们不等二皇子了吗?”幕僚张荣急匆匆赶来。 “不等了!”闻渊意气风发,整个人如同一尊威慑四方的雄狮,“不能再给韩世忠时间了!” 此时,夏军也行动起来。 三十万大军,就像密集的蚁群,在清晨的阔野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移动,形成整齐的军阵。 原本种庄稼的土地成为了战场,孩童玩耍的地方,站满披坚执锐的士兵。 田地里还有几个小木马狼狈地倒在那里。 夏军的各级军官在各军、各营、各队面前肃整队形。 年轻稚嫩的小伙子们挺起胸膛,保持着肃然,他们目视前方。 紧张和害怕,以及激动和热血的情绪,在这些队伍里同时出现。 不多时,他们隐约听到前方的阔野传来号角声,声音在青色的早晨里回荡。 仿佛在那里有一头巨兽慢慢苏醒,在长啸。 左路最先动的是闻渊的精锐骑兵黑骧军。 由黑骧军头领何唯亲自统率,他们全身披着黑甲,连面容都遮蔽了一半,只露出嘴巴、鼻子和眼睛的地方。 那些战马喷吐出热气,上面的骑兵眼神冷漠,铠甲摩擦,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这支军队的战绩不需要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他们西败晋军,北击契丹,横扫四方。 他们动如雷霆,快如闪电! 更何况,此时还是闻渊的心腹爱将何唯亲自统率。 黑骧军如同一片黑色的洪流,在平原上流淌。 等太阳露出地平线,霞光万千的时候,将那一片铁甲骑兵沐浴在朝阳中。 铁甲骑兵洪流便泛起森冷的光泽,似钢铁海浪一样,一浪又一浪朝前面推进,气势如虹。 夏军已经严阵以待。 右路军是以神武军为核心的混编军队,足足有十万人,纵深十数里。 仅仅弓箭手就有近万人,无论的以前在编的,还是民间弓手都拉进来了。 在弓箭军团前面,则是由两万人组成的战车军团,仅仅战车就有四千辆,横陈在大地上。 显然,闻渊是打算先冲击夏军的右路,将右路击溃后,以更多的骑兵逼迫崩溃的右路大军往中军奔逃,进一步影响整个战场。 老规矩,骑兵冲击侧翼,步兵正面压阵,将夏军整个军阵压崩塌,然后骑兵驱赶溃败者。 黑骧军快速逼近夏军侧翼,等拉近到两百多米的时候,骑兵开始加速。 铁蹄声顿时如雷霆一样震动大地。 那一片的夏军步兵感觉到仿佛有巨浪排山倒海一样压来,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但黑骧军没有直接冲击夏军,而是在拉近三十米距离的时候,快速弯弓射击。 骑射对于黑骧军来说非常熟练。 五千骑兵伸展出了弯月行装,爆发出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如黑云般冲向夏军。 夏军军阵里立刻举起盾牌。 密集的箭雨冲击在铁甲和盾牌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夏军没有行动,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有士兵中箭闷哼倒地,队形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前面两千黑骧军呼啸而过,完成第一次迂回骑射后,在两里之外重新汇聚。 但后面的三千黑骧军,却趁着前面用弓箭压住夏军,开始冲锋了! 黑骧军来的非常迅猛,根本无惧夏军的步兵军阵,从斜角直接对冲了上去。 前面的战马快速翻倒,但巨大的惯性,直接掀飞了一大片夏军。 军阵立刻出现了致命的缺口。 后面那些黑骧军就仿佛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开始疯狂地朝那个缺口冲击。 “快拦住他们!” “所有人不许退!” “稳住阵地!” 夏军中,军官们大声喊着,声音淹没在铁蹄声中。 士兵们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恐之色。 虽然他们是六郡良家子,热血豪情,敢于上战场,但他们也是人。 他们有喜怒哀乐,也有恐惧和害怕。 而且魏军的可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就像在宋州战场,那些人誓死不走,魏军却很快就破开了青阳郡城,三日不封刀般屠戮了城中大部分人。 魏军的强势,就仿佛正常人遇到了一头猛虎。 完全挡不住! “杀啊!杀啊……”有人大声喊着,“誓死不退……”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握着长枪,双脚踏着地面,用长枪刺对面的战马。 枪头刺在铁甲上,枪身被压弯、绷断,巨大的冲击力如同山岳般压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 后面的年轻人则用尽全力推着前面人的身体,再后面的也是。 如此这般,无数士兵挤在一起,形成坚固的防线。 黑骧铁骑则疯狂地冲击,就像一把巨大无比的黑剑从地面的尽头飞驰而来,击中一个巨人。 这个巨人的身体颤抖了几下,开始摇晃,开始震动。 秋风中,无数的呐喊声下,这个巨人终于在摇晃中倒下。 终于,那个小小的缺口随着更多年轻生命的倒下,迸溅起无数碎肉和鲜血,快速扩大! 这个时候,这柄“黑色的巨剑”才展露出它真正恐怖的地方。 当它刺进去后,那防御崩塌,然后摧枯拉朽般搅碎一切上来企图阻挡它的存在。 所有的血肉之躯都崩碎、飘散在秋日的干土上。 终于,后面的人没有办法再阻挡了。 不仅仅铁甲被魏军的铁骨朵砸碎,连骨头都被战马撞断。 身体在空中翻转,飘落在地上的时候,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经扭曲错位三百六十度。 那巨剑挣开枷锁后,便一路冲进去,开始了它的屠杀! 在这片防御的后面,是夏军十万右路。 从侧翼被击穿,是根本无法防御的。 毕竟军队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当一群人都朝西的时候,你在南面击穿了军阵,他们没办法集体同时朝南快速部署出防御来。 所以才有骑兵一旦击穿侧翼,这支军队就危在旦夕了。 “快!快拦住他们……” 地上的人用力地爬行,口中还在喊着。 “救救我,阿娘……我要阿娘……我的阿娘还在家里等我……” “快拉我一把,我还有孩……” “誓死拦住他们……保卫家园……” 所有的绝望和不甘,在强大的铁骑面前,都被踩得粉碎。 毁灭你,与你无关! ps:今天有事,就一章啦,明天给你们补上! 第55章 韩世忠的战术掣肘 侧翼防线崩溃后,整个右路暴露在魏军的铁蹄之下。 缺口已经完全被打开,后面的黑骧军蜂拥而至。 从最开始的“箭头”形状的队伍,快速扩大冲击面,卷起了一片又一片的人群后,彻底击穿右路的侧翼防御! 此时,整个黑骧军的士气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铁蹄的咆哮中,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尤其是统领何唯,他举起沾满了粘稠鲜血和碎肉的斧头,长啸道:“继续冲!杀光这些夏狗!” 其他夏军骑兵也肆意长吼。 但很快何唯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夏军侧翼的防御竟然没有纵深! 他眺望过去,前面大概两里以外,才有夏军。 关于为什么夏军的阵型是这样布置的这个问题,何唯没有想。 因为现在整个黑骧军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肾上腺素爆棚。 一旦进入战场厮杀,人是不可能有理智去思考的。 因为这个时候理智思考会要人命! 何唯想都没有想,继续往前冲,黑骧军继续往前冲。 铺天盖地的黑骧军,越过了那个血淋淋的缺口,快速平铺开,卷起满天的尘埃。 铁蹄声震动大地,卷起惊雷,呼喊声和嘶吼声向四周扩散。 这个距离对于高速冲锋的骑兵来说,也就一分多钟。 还是第一波骑兵先骑射,压制夏军,第二波扯面切开。 但这一次不一样! 当冲锋到近距离的时候,最前面的黑骧军才看到夏军军阵前面有陷马坑! 陷马坑里全部都是突刺! 来不及了! 最前面那一批骑兵快速崩塌下去。 一瞬间,战马发出了嘶鸣,上面的骑兵倒栽进去,铁甲连线处被扎开,身体被扎了个对穿。 何唯顿时头皮发麻,猛力拉动缰绳,战马在马坑的边缘停下来。 他调转马头飞快奔逃。 骑兵最忌讳遇到陷马坑! 这个时候,夏军开始朝这边掷长枪,立刻刺中几个魏军。 即便没有刺穿铁甲,也将魏军怼下战马,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夏军军阵中飞起了无数箭矢,快速冲击黑骧骑兵。 何唯侧身匍匐在马背上,快速奔走离开这一片区域。 一般来说,骑兵在冲击步兵的时候,会先派骑兵斥候去打探,没有陷马坑才会发起冲锋。 所以简单的陷马坑战术并不能克制骑兵。 如果只是挖个坑就能打败骑兵,那骑兵这个兵种早就退出战争舞台了。 后面大量的骑兵群见势开始快速迂回。 这个时候,骑兵的精锐之处就体现出来了。 一般的骑兵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但黑骧军不同,他们反应非常快,见到前面减速,便快速迂回,相互配合得行云流水,没有因为前面受阻就变得混乱。 不过在夏军大量箭矢饱和式的覆盖下,还是有数十骑坠马。 未对魏军造成大规模杀伤,但魏军却改变了方向,他们无法再冲击夏军军阵。 至少在这一片无法再冲击。 何唯脱离夏军的射程后,冷静地扫视周围。 他必须快速作出决定,因为此时黑骧军在夏军的军阵里面。 如果时间稍微一拖长,数千骑兵的军心将受到影响,被夏军包饺子。 同时,他也必须绝对保持冷静。 事实上,跟随闻渊多年征战,他的确很冷静。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之前破开的那道夏军防线,位于至少两里之外,有大量的旌旗遮蔽了他们的视野。 外层的夏军没有挖陷马坑,但里层的夏军却挖了陷马坑。 这显然是为了迷惑他们。 第一层没有陷马坑,魏军强势击穿后,是不可能停下来派人去刺探第二层防御的。 人在战场上快速击穿敌人后,是勇往直前的冲杀。 想要突然停下来保持理性去刺探,那是违反人性的。 何唯这才震惊夏军统帅战术布防的精妙,这比他打过的晋军和契丹人都狡诈。 现在何唯有两个选择: 一、返回! 外层夏军被撕开一条口子,但没有完全崩溃,还有一些夏军驻留在阵地上。 他返回去突杀出去。 也就是撤出战场。 撤离战场意味着这一次冲锋的失败,魏军左路主力步兵将无法推进过来。 二、沿着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的空地快速奔袭,找到没有陷马坑的地方,继续对夏军进行冲锋。 如果找到没有陷马坑的地方,破开夏军更多的防线,然后在纵深十数里的大战场上对夏军进行大切割,能够彻底动摇夏军右路的军心。 到时候,魏军左路步兵推进上来,可以轻易击溃整个夏军右路。 只要夏军右路被击溃,黑骧军就可以利用高机动性,将溃败的十万夏军驱赶往中路。 大量溃败右路夏军恐慌地进入夏军中路地界,会对中路的军心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创。 那个时候,恐惧将会蔓延到夏军全军。 全线溃败也就成了不可挽回的大势所趋。 最后,闻渊发动全线进攻,在这场溃败中彻底消灭夏军的有生力量。 韩世忠就无法再重新集结兵马,秦州就会彻底掌握在魏国手里。 这听起来似乎很顺利? 的确! 有最强悍的骑兵和步兵,指哪儿打哪儿,魏国打晋国就是这么顺利,打契丹费点力,但也能做这样的战术推演。 这种级别的战术就是建立在强悍的军队上的。 闻渊当然敢这样,只要何唯今日能击穿右路十万夏军。 何唯稍作犹豫,他选择了第二方案,沿着第一层和第二层的空间快速游走,寻找夏军的突破口。 何唯做第二个方案的选择是必然。 这也是韩世忠认为的必然,因为魏军本身强悍,在轻易突破曾以第一层防御后,士气大涨。 即便在第二层防御遇到了一点点阻碍,却依然自信能掌握战场主动权。 而且站在何唯的角度,这个时候占据完全的优势下撤兵,不仅仅对士气有影响,回去后也无法交代! 毕竟黑骧军是打头阵的精锐之师,岂有刚把士气打起来就撤退的理由? 再说了,接下来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再撤退也不晚,骑兵的优势就是来去如风! 所以,何唯统率黑骧军,在夏军的军阵中开始奔走。 第56章 背嵬军! 夏军是昨天清晨开始行动,到中午的时候才列出基本的阵型。 如果要挖陷马坑,只能昨天下午和晚上挖。 若是晚上挖,必然有灯火,逃不过魏军斥候的眼睛。 这种细节性的情报一定会上报,肯定瞒不过闻渊的分析。 事实上,昨晚斥候给的情报是夏军一切都很安静。 也就是说,这陷马坑是昨天下午根据各军所在位置挖出来的。 何唯不相信夏军能在短短的半日之内,各军各个阵型都挖出陷马坑。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陷马坑不仅仅会阻止魏军,还会影响到夏军的临时变动。 没有一个统帅会把自己的各军用陷马坑包裹住。 那样魏军不用打,只需要在外面等着,夏军就败了。 任何一个战术都不能单独拿出来乱套。 果然,何唯很快就发现西北面有一处夏军的军阵没有陷马坑。 并且他派斥候去周围都查探过,没有陷马坑。 这里依然属于夏军右路靠南边的地带,也就是说还没有到右路的主力核心地带。 何唯就选定了这一带做突击,并且果断采取行动。 黑骧军再一次爆发出他们可怕的战斗力,没有任何悬念地破开了这一带的防御,大量夏军被冲击得崩散。 不仅如此,何唯一连击穿了五个军阵。 无数夏军惨死在这样的铁蹄洪流之下。 黑骧军如同一样在这片战场疯狂地绞杀一切企图挡住他们的夏军。 一篇篇捷报快速送到闻渊那里,魏军的高层激动不已。 “看来夏军右路今日可破。”张荣松了口气,“闻帅,韩世忠老了,就算他回到战场,如今的夏军已经不是过去的夏军。” 其他人也一致这样认为。 但闻渊却始终不敢放松警惕,他经历过太多。 当年魏军灭吴的时候,是何等的气吞万里,结果被李恪反杀。 这才哪到哪儿。 “我要中路最新的情报!”闻渊突然说道。 “报闻帅,中路尚未有最新情报,中路夏军没有行动!” “陷马坑呢?” 从右路的汇报中得知了陷马坑,闻渊不敢掉以轻心。 “我们没有探到陷马坑。” “里面也没有吗?” “我们全面探查过,没有陷马坑!” 闻渊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疑惑。 韩世忠不动,他想耗着吗? 右路再一次传来一些好消息,夏军右路至少已经被击穿三分之一。 “传令左路步兵全线出击!”闻渊下达了这个命令。 已经到中午了,魏军的左路步兵补充了一些干粮后,便开始往前推进。 但他们并不知道,何唯此时即将遇到大麻烦。 甚至连何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一连击穿多个夏军军阵,杀得血流成河的黑骧军,已经赢麻了! 他们以为会像之前击败云中晋军那些脆弱的防线一样,击穿眼前夏军的防线。 直到何唯抵达右路中间一带,他恍惚间看到了前面一处军阵,全副武装。 当然,也只是在大混乱中恍惚间看到了。 黑骧军带着如虹般的气势,向前面冲去。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黑骧军最前面的那一排骑兵,就像是瞬间踢到了铁板! 马蹄踏在高大的盾牌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长枪刺在盾牌上,在盾牌上留下了划痕。 但是,战马的马腹却被夏军的长枪刺穿,大量热腾腾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盾牌。 战马们发出凄惨的哀鸣,歪倒在地上。 当战马们要向夏军砸下来的时候,那些夏军竟然熟练地退避,就像流水一样变了形状。 然而,那样却依然不影响他们的防御。 那一支支坚固的长枪笔直往前,如同密集的铁刺森林。 后面的魏军接踵而至,巨大的冲击力野蛮地冲到夏军的防线上,更多战马发出哀鸣。 再后面的也冲击了过来,将最前面的一些夏军压倒在地上,借着惯性碾压,冲散了一些。 可并没有出现缺口,而且那防线坚如磐石。 要命的是,之前魏军打的太顺利了,骑兵是毫无防备地冲锋,以为这一次也像之前那样可以冲开。 结果更多骑兵上来,陷入泥潭的越来越多,相互挤压在一起,甚至前面停下来的,被后面冲上来的撞倒。 至少有数百骑被硬生生拦了下来,何唯自己也差点深陷其中。 他带着人快速迂回,经验的惯性并没有让他完全察觉到危机,而是换了一个突破点冲锋。 结果还是如此。 根本无法突破进去! 大量的骑兵狂潮,用弓箭、冲锋的方式,都不能击溃这支夏军军阵,反而不少深陷其中,被披着重甲的夏军,用长斧头斩断马腿。 骑兵也从战马上坠下来,被钝器砸得面目全非。 “锤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来啊!” 一个夏军步兵铠甲全身是血,脸上也沾满了血,手中的斧头上黏着爆碎的眼球粘稠液。 他一边嘶吼,一边疯狂地砸在一个已经头颅爆碎的魏军骑兵。 这支夏军看见前面太多友军被击穿,显然已经挤压了非常深的怒火。 前来跟踪查探情况的魏军斥候,原本还想偷懒,快速记录草草回去禀报,结果那一幕看到后傻眼了。 何唯也懵了。 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可怕的步兵。 再一看,才发现细节,那些步兵披的铁甲不是一般的铁甲。 那种铁甲至少有六七十斤重,全副武装,如同铁人一样! 是夏军中最着名的玄铁甲! 是背嵬军! 何唯脑瓜子瞬间炸了! 情报说的是神武军! 为何背嵬军会出现在右路! 在何唯懵逼的时候,背嵬军开始主动合围上来,以熟练地操作,开始反包陷入泥潭中的黑骧军! 失去机动空间的黑骧军,连步兵都不如,只能在封锁在马背上,成为高调的靶子。 事实也是如此! 背嵬军发出震人心魂的喊杀声,快速合围过来,抡起斧头就砸。 那一匹匹战马,被砸得歪倒在地上,上面的黑骧军骑兵坠落下来,准备用长枪刺过去,却被无数钝器砸得全身骨头断开。 连铠甲都被砸凹陷下去。 第57章 精锐对精锐! 至少有近千名黑骧军骑兵被封锁在那一片,失去骑兵的高机动性。 剩余的黑骧军快速撤离,但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在远处重新集结,发起了熟练的冲锋。 “我们北击契丹,西败晋国!征战无数,不曾畏惧!” 何唯满脸是血,高举着长枪,盾牌在腰间,整个人仿佛都在燃烧。 背嵬军的可怕并没有吓到他们,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我们是大魏的长矛!为了陛下一统天下,为了天下从此不再有战争!我们绝不能撤退!” 何唯面目坚毅,如同一头野性十足的狼,声音铿锵有力。 他的战马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壮志,发出了阵阵嘶鸣。 在肆意喧哗的大战场里,黑骧军的骑兵们未必都能听到他的话。 但当他们看到他挥舞的长枪,奔走在大军前面,那坚定有力的身姿的时候,他们热血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受阻而冷却。 反而熊熊燃烧! “血战到底!绝不退缩!” “血战到底!绝不退缩!” “血战到底!绝不退缩!” “……” 黑骧军发出阵阵怒吼,声音震慑四方。 其他各地的军阵听闻,无不向这边投过来震惊的眼神。 只见那些黑骧军铁骑在远处如同河流一般开始重新汇聚,开始重新列阵。 旌旗还在风中飘舞,森冷的铁甲也在秋阳下流动着光泽。 长枪重新竖立起来,战马重新进入战斗状态。 尘埃卷起后,调整之后的黑骧军直面背嵬军! “背嵬军的儿郎们!秦州六郡没有怕死的!” 背嵬军第一军参将周先举起他手中的斧头,发出猛虎一般的怒吼。 站在他身后的是全身披着玄铁甲的背嵬军。 每一个背嵬军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体重超过一百八十斤。 他们戴着头盔,几乎护住了大半边脸。 看不见表情,却能从那沉静、冷漠的双眼中看到每一个人如同钢铁一样的意志。 这是一支曾经名震天下的精锐! 他们挽大厦之将倾,扶狂澜于既倒! 他们被解散了三年。 他们当中很多人被发配到了边远之地。 数年饮冰,但难凉热血! “死战不退!” 刚突杀了一批黑骧军后的背嵬军开始重新列阵。 他们明明披着六十七斤的铁甲,但动作却轻快如燕,行云流水。 “死战不退!” 更多人高呼出来,声音威慑近半个战场。 后面的背嵬军如同流水般涌来,齐整地伫立住,快速形成了新的方阵。 骑兵是不会随意冲锋步兵方阵的,今日黑骧军快速撕开夏军右路,并在纵深十里的大阵里奔袭,就已经证明了黑骧军的强势。 面对背嵬军的强势,他们也不退却。 四千黑骧铁骑,对三千背嵬玄铁步兵。 战场上无论多么花哨的技巧,最后都是勇者与勇者的对决,胜利属于更强大的一方! 黑骧军采取了弯月式骑射战术,待靠近的时候,快速迂回,用密集的箭雨冲击背嵬军的军心。 如此往复数次,黑骧军的箭矢几乎用完。 这种程度的骑射对背嵬军显然作用不大。 在最后一次迂回的时候,黑骧军快速进入到背嵬军东北角落。 在那里,这四千黑骧军再一次集结。 像是在蓄力,等待了片刻后,他们竟然开始冲锋。 这一次,他们收起弓箭,手持长枪,速度明显比之前要快。 等接近两百米的时候,突然开始提速,战马四蹄如飞,惊雷滚滚。 最前排的背嵬军士兵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仿佛在下沉。 那一刻,一切声音仿佛都没有了,只剩下秋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 也是在那一刻,前面仿佛有万顷海浪压来。 背嵬军的军阵不动如山! 当战马靠近长枪阵的时候,露出了恐惧,却被骑兵野蛮地驱使,撞了上去。 马腹被长枪洞穿,鲜血喷洒出来。 只是一个呼吸间,便有数十骑强行冲撞了背嵬军方阵的东北角。 这是切斜战术,是方阵最薄弱的地方。 一千斤的战马歪倒在地上,压住背嵬军士兵,更多的战马崩塌,悲壮地往前滑行。 那场面,就像咆哮的洪流冲击堤坝! 上面的士兵坠马后,挤在了那片狭小的空间,铁甲嵌入血肉里,身体被压缩、扭曲。 后面的骑兵快速迂回出更大的冲击面,也视死如归般冲击过去! 最前面的背嵬军防御终于缺了一块! 但整个军阵却依然坚如磐石,沉稳如山一样! 这一次的冲击可以说是失败了,但黑骧军不甘心! 骑兵很贵,一个骑兵的军费等于十六个步兵。 黑骧军更贵。 但何唯却认为,在背嵬军面前,可以付出代价! 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后面的迂回而走,却没有任何停留,再一次冲击而来。 有些黑骧军骑兵脸上已经露出了恐惧,甚至眼睛红了。 他们也想起了家中的妻儿,但他们必须冲锋! 这是决定魏军能否击垮夏军右路的决定性时刻。 背嵬军已经有数十人被战马碾压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昨天早上还有很多人在吃早饭的时候相互有说有笑,回顾着这几年的生活。 但此时,他们已经看到对方死在了面前。 他们没有时间去悲伤,因为战场不允许悲伤! 他们必须如同钢铁一样,才能战胜敌人! 黑骧军的冲锋接近疯狂! 可以说,何唯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仗。 他是黑骧军统领,他了解一个黑骧军骑兵有多么宝贵。 但他更知道背嵬军的可怕,如果现在不趁机摧毁背嵬军,魏军根本不可能击溃夏军右路。 三年没有打过仗,因为韩世忠的一句话,从各地重新回来的背嵬军,一来就面临了敌人最精锐的铁骑。 这支击败晋军精锐,令契丹人也胆寒的骑兵,同样也遇到了他们的劲敌。 鹿死谁手尚不知! 就在黑骧军不要命地发起下一次进攻的时候,在东边方向,倏然有满天的箭雨扑来。 一队队银色铠甲的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到了这片战场。 神武军来了! 第58章 韩世忠的反杀魏军! 箭雨如同一张巨掌从天而降,拍在黑骧军头上。 箭头无差别冲击铁甲,顿时响起了如珍珠落玉盘一般密集的响声。 瞬间便有数十骑坍塌,其他战马各自受惊。 更可怕的是,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弩箭横空而来,对距离最近的黑骧军展开了饱和式的冲击。 原本在冲锋的黑骧军,遭受了来自另一侧的袭扰,顿时出现了混乱。 神武军以弓弩见长,配有大量的弓箭手和弩箭手。 这下何唯慌了,被两线精锐夹击,骑兵的伸展空间快速减小。 这意味着骑兵最擅长的高机动性突袭优势没有了。 这就不是在跟背嵬军一个换一个了,而是可能被围剿! 何唯脑瓜子里只有一个字:撤! 他立刻调转马头,亲卫牙兵紧随其后,其他骑兵追随军旗快速撤退。 没有来得及撤的,纷纷坠马,背嵬军快速追击上去,抡起斧头就往脑袋和腰子上砸。 何唯不敢停留了,其他的方阵也不敢冲锋了。 他无法预料这右路大军中有多少背嵬军。 战场不是靠肉眼可以看清楚全貌的。 然而,何唯刚出了夏军右路军阵,却看见魏军的步兵已经突杀过来,甚至把第一排的夏军杀穿。 就想黑骧军之前那样士气如虹。 甚至许多魏军脸上流露出财富自由的笑容。 何唯脑瓜子一嗡,全身都麻了。 “快!鸣金收兵!快!”何唯愤怒地吼道。 魏军快速鸣金收兵,甚至还是挥舞起收兵的旗帜,奈何两万步兵人数太多。 船大难掉头! 等魏军都接到命令,准备撤兵的时候,背嵬军和神武军已经杀了过来。 何唯一看这情况,更加卧槽!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带着骑兵重新进入战场,朝背嵬军的方向突杀过去。 这个时候的何唯,已经没有心思跟背嵬军一个换一个了。 他的目的是为了掩护主力步兵撤退。 他领略到了背嵬军的强大,步兵没有骑兵的掩护杀进去,遇到背嵬军凶多吉少。 更何况右路的夏军还有数万人马,哪怕他的黑骧军和步兵打配合,只要夏军动员其他军阵拖住黑骧军,魏军步兵也很容易被背嵬军击败。 已经受挫的何唯赌不起! 如果魏军左路败了,那他妈的今天这仗就没法打了。 说不定韩世忠也准备了骑兵,驱赶他们溃败的左路大军到中路,引起大混乱。 所以何唯这个时候做的决定是非常果断的。 剩余的两千多黑骧军在那片数里方圆的地方快速朝背嵬军冲锋。 背嵬军虽然强悍,但他们绝不会在移动的时候去正面对抗骑兵。 众所周知,步兵防御骑兵,都是要列阵防御。 步兵在移动的时候,军阵无法保持密集和固定性,有一定的空隙和松散度,很容易被骑兵冲散。 所以背嵬军快速停下来,开始组建起新的防御。 包括与背嵬军打配合的神武军也是如此。 即便神武军朝黑骧军再一次发动了密集的弩箭进攻,双方也不再用那种盛气凌人的攻势去冲锋了,而是各自坚守阵地。 见魏军主力大量退出战场,何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望着两里之外的背嵬军军阵,仍然心有余悸。 他准备撤回去做调整, 但马上,一条消息让他陷入到崩溃中。 在左路魏军撤出去的时候,遭到了一支夏军骑兵的冲击。 “这怎么可能!哪里来的骑兵!”何唯愤怒地咆哮出来。 “是从南面杀过来的,来的非常突然!” “为何斥候从来没有汇报过!” 没有人回答何唯的问题。 不仅仅何唯的斥候没有汇报,闻渊的斥候也没有汇报。 因为韩世忠将这支骑兵藏在秦川城南面百里之外。 韩世忠精密地推测过,如果魏军打夏军的右路,有神武军和背嵬军在右路,战局至少可以维持到下午。 按照骑兵正常的行军速度,一天行军一百里。 如果配置三匹马,做强行行军,一天可以行驶一百九十里。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蒙古骑兵征讨俄罗斯的时候,每天行军一百九十里。 如果再提高速度,战马是无法承受的。 不过,这是长线行军。 如果是短线行军,骑兵可以在短时间内压榨战马,使战马快速行动。 只要时间不长,对战马是损伤不大,通过休息后可以恢复。 此时韩世忠面临的就是这个问题,夏军的骑兵,在半天之内连续突进了一百里。 一共是一千骑兵,每一骑兵配置两匹马,换着骑。 在魏军退兵的过程中,夏军骑兵进入了这片战场,对魏军正在撤退的魏军展开了全力冲锋。 撤退的步兵,没有军阵,没有合力,更没有防御,连军心都没有。 再精锐的步兵在撤退的时候,都可以说是一盘散沙。 当那些魏军看到奔袭而来的夏军骑兵的时候,都露出了惊恐和茫然。 夏军骑兵如同钢叉一样刺进魏军中,开始犁庭扫穴,无数魏军被战马撞飞,被夏军的长枪挑飞。 惨叫声不绝于耳。 两万魏军步兵就这样迎来了大溃败,如同没有了方向的蚁群,散落在平原上。 往菜地里跑,往村子里钻,往稻田里爬。 很快,斥候将情报送到了中路。 中路魏军高层们以为送来了大捷,甚至张荣肯定地说道:“闻帅,大局已定!” “报!闻帅,我左路大军遭遇夏军突袭,已经全线溃败!” 中路主帅闻渊等来的不是左路的大捷,而是溃败的消息。 顿时,所有人都傻了。 包括闻渊也愣住了。 “你说什么!”张荣回过神来,一把抢过情报,“这不可能!” 在魏军高层看来,这的确不可能。 黑骧军的战力毋庸置疑,左路步兵也都是精锐。 夏军数年没有打过仗了,就算背嵬军再能打,背嵬军总数一共只有八千,而且主力背嵬军肯定在中路。 但接下来,一封又一封战败的消息,如同雪花片一样落到了闻渊这里。 太阳已经垂落到西边的天幕,大地也被染成了红色。 看来何唯的回报,闻渊发出了感慨:“韩世忠用兵如神也!” 第59章 李彦:哟,这么快就有投降派啦? 八月初九,也就是韩世忠击败魏军左路的这一天晚上,灯火通明的江宁城陷入一种诡异的紧张气氛。 李彦已经在读第五封从秦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情报。 每一封情报都在告诉他,秦州夏军节节败退,魏军势不可挡! “陛下,臣派人调查过,是西城一个叫张三的队正最先得到的消息,他把这些战败的情报散播出来的。” 紫宸殿内,杨宁说道。 “送情报的人臣也调查过,是那个张三拦住了他,强行打开了封蜡。至于张三,臣已经把人扣下在审问,这个人嘴很硬。” 李彦问道:“什么都问不出来吗?” “他只是说前些天有一个年轻人出了一百两,让他打听秦州过来的情报。” 这种情报,一般都是机密,直接送到皇宫或者宰相面前,绝不会如此快速传播出去。 这对江宁城的人心影响非常大。 秦州接连失利,宋州已残破不堪,徐州敌军压境。 眼下江南各州风声鹤唳,恐慌情绪快速蔓延。 人们仿佛又回想起了二十一年前魏军南下的时候,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沿着这个人继续审问就是了。”李彦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秦州情报的泄露,明显是魏国细作所为。 至于那个张三是不是魏国细作,其实不重要,他毕竟只是一个小角色。 重要的是能否从他这里拉出上线来。 如果拉不出来,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但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魏国细作在江宁城有一套完整体系,他们能快速捕获到许多关键信息。 甚至有可能,江宁城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 看来那个信陵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 王元吉说道:“陛下您也不必担忧,之前您在杀魏国使者的时候,江宁城可是万众一心。” “人心如水。”李彦说道,“说是一回事,真正要做,是另一回事,更何况眼下魏军泰山压境!” 人的行为始终难以保持前后一致。 例如一个酒鬼,你劝他戒酒,因为喝酒对身体伤害很大。 他会告诉你,人这辈子很短,喝得差不多,死了算了! 但当他真正检查得了肝癌的时候,他会倾尽所有家产去治疗。 再例如,一个听到这个例子的人听完后笑了,表示如果是自己得了癌症,就找个地方死了算了。 但是当他真的得了癌症,他会哭天喊地要求治疗。 作为21世纪的穿越者,对人类行为学还是有所了解的。 人在说话的时候,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所以很容易在情绪上来的时候说出豪言壮语。 但真正面临生命危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彦太清楚,人们的话语、行为,会受到某些特定环境的影响,让他们的自我认知出现偏差。 杨宁说道:“秦州数次兵败,在京师的确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不仅仅是民间,朝堂上下,议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希望陛下给皇后娘娘道歉的也越来越多。” “臣今日去巡视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在拖家带口出城。”江宁府尹公孙弘说道,“如果再任由这种传闻下去,离开的人会越来越多。” “陛下,要不要臣明日在报纸上刊登王师在秦州大捷的消息?”曹谦德道。 “没必要如此,没有大捷,欺骗民众,能暂时有效果,可一旦被揭穿,反噬是你无法承受的。”李彦淡然地说道,“不必担心,这件事的舆论效果对我们的确有影响,但还没有到至关重要的地步,这些不是这场战役的关键因素,西线的情况也绝不是现在我们看的这么糟糕。” “陛下放心,就算魏贼打到京师来,臣等一定誓死守卫!”公孙弘说道。 “你不必宽慰朕,朕也不是在宽慰你们。”李彦依然显得气定神闲,“只要韩世忠能遏制住魏军,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韩世忠是想要消耗魏军,如果他能做到击溃一路精锐魏军,局面至少会回来一大半!” 公孙弘的道:“陛下,臣愚钝……” 众人也都疑惑地看着李彦。 李彦说道:“此次攻打秦州的主力是从幽州调度过来的,幽州的主帅自然想要拿这个灭夏之功,所以一开始会打的非常卖力。可一旦遇到挫折,他们就会考虑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保存自己的实力!”这个时候哥舒星说道。 “没有啊,人家又不是秦州兵,是幽州兵,根基在幽州,以后还要回幽州打契丹人的。如果顺风局,秦州好打,自然大家都愿意打,越打越顺,可万一不好打,还会拼命打吗?” “陛下的意思是,魏贼会撤兵?” “不是,会叫增援。所以秦州目前的状况,诸位大可不必担心,魏军看似强大,其实是有很多破绽的。” 众人恍然大悟。 “陛下,但眼下这股我们必败的意识必须要尽快得到遏制。”公孙赞出列说道,“臣最近得到徐州的汇报,原定在前些日送到徐州的一批粮草,没有送到,粮草不见了。臣派人核查过,粮草在徐州渡口登记后,就消失了,没有出现在我军军粮囤积点。” “你的意思是有人私吞军粮?”杨宁问道。 李彦面色阴沉道:“私吞军粮倒还好说,公孙赞怀疑有人借着从苏常运输粮食到前线的名义,把粮食转运给魏军。” “这怎么可能,粮食给魏军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他们认为我们必败,提前给那边打招呼。”李彦用剑指着徐州方向,“徐州魏军主帅是魏无忌,这个人最擅长从内部去瓦解敌人。魏芸和魏铭就是他派遣过来的。他现在打右路,半个多月前就已经到了徐州,却迟迟不动手。朕怀疑他一边派人在做陆康的思想工作,一边在联络江南有意投诚的一些商人或者望族。” “所以最近传闻陆康私下与魏军买卖一事,也是魏无忌故意放进来的风声吗?” “必然无疑!越是到这个时候,很多人越发不坚定!”李彦眼神慢慢冷下来,“公孙赞。” “臣在!” “这批粮食是何人调运的能查到吗?” “能查到,但不能查到去何处了,原本是说北上令盐引的。” “有两种可能,一是给了魏军,做个投名状;二是囤积起来了,等我们缺粮的时候,抬高价格。杨宁!” “臣在!” “公孙赞提供名单,你派人去查。” 第60章 东线局势 “是!” “朕不是要一两个,朕要你好好查,放心查,大胆的查!不要怕,哥舒将军在这里,哪个牛鬼神蛇敢跳起来!” 李彦给杨宁保证,意思是你放心去查,谁敢乱动,朕直接让禁军过去杀他全家! 当局面真正变得紧张的时候,牛鬼神蛇们就都冒出来了。 其实这些事也在李彦的预料之中。 一些人想提前给投名状嘛! 就跟之前朝堂上的官员巴结魏铭,后来又巴结魏使一样。 无所谓,现在不必着急,慢慢查线索,等三镇的边防稳定后,再一个个收拾。 不过这件事也在提醒李彦,他得加快对情报部门的建立了。 毕竟对手中有一个情报高手。 “陛下放心,臣一定好好查办!” “对了,给魏主的信,送到了吗?”李彦突然问道。 “应该要到梁京了,慢则还有五日,快的话,三天就能送到。” 李彦说道:“好好,希望魏主看到朕的信了,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及时做出调整来。” 这话在几位臣子听来就非常奇怪。 陛下这是在写信教训魏主? 他妈的魏主都陈兵百万了,你现在写信教训人家? 陛下!你脑子瓦特啦? 杨宁突然说道:“对了,徐州一直没有动静,听说陆康没事就在军中当着大家的面念魏无忌给他写的招降信。” “陆康他那哪是念给诸将听的,他分明是念给朕听的,也是难为他了!王元吉!” “奴婢在!” “你派人去把这把剑送给陆康,就说没事别瞎念了,好好干活!” “是!” 大臣们各有心思,从皇帝这隐晦的话中可以听出皇帝的表态,绝对相信他陆康。 “魏无忌无非就是想要兵不血刃的渡江,他想最小的伤亡!他倒是为魏国劳心劳神!” “为何?”曹谦德问道。 “因为契丹人。” 夜色已深,泗水郡。 魏无忌正端坐案前阅读军中文书。 “大王,明远发来请战书!希望现在发兵!” “不准!”魏无忌看都没看便拒绝了。 “大王,现在军中都在议论,我军已经到徐州半个多月,却没有任何动静,都在说大王害怕夏军。” 说话的是一个精瘦的老者,须发皆白,但精神抖擞。 “黎先生也觉得我在害怕夏军?”魏无忌问道。 “老朽不这么认为,但老朽有点想不明白,我军有兵力优势,为何迟迟不动手?” “那你来看这些。”魏无忌从案前取来一些文书递给黎原。 “这些事?” “这些是江南的一些士族或者官员,或者富商给我写的信。”魏无忌淡淡地说道,“这里面有姑苏郡的太守张文道,还有常州第一富商朱长鸣,洪州宣府的高成志赫然在列!” “就是那个以造纸闻名于世的高成志?” “没错,宣纸闻名天下,这几百年,江南的君主仅仅靠宣纸的贸易,就赚了北方多少钱?” 黎原面色诧异,难怪信陵君这段时间一直不动手。 “大王是觉得,这些人已经投诚我们,所以可以从内部瓦解他们是吗?” “我仔细研究过夏主推行的盐引法,这个策略精妙无穷,对夏军的后勤有极大的帮助。现在夏军是不缺粮食的。我很好奇是谁为夏主出的这个策略。不过我更关注这场战争,要兵不血刃地渡过汉江。” 信陵君站起来,走到床边,夜风吹拂着他那素雅的长衣。 他的目光明亮有神,整个人的气质沉静、淡雅。 “大王还是担心北边吗?” “是的,这一次我们从幽州抽调了一大半的兵力南下,契丹人肯定已经有所察觉,他们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 魏无忌眼神当中充满了焦虑。 当所有人都认为大魏天下无敌的时候,信陵君却看到了潜在的危机。 大魏一共有十五州之地,虽然良田千里,但却三面受敌。 即便他推行了府兵制,对内部产生了极大的积极作用,可府兵制却只推行了五州。 且这五州都还有很大的问题。 黎原说道:“契丹人要打下来对付我们的边军,集结兵力至少要两个月,北线兵力尚且还能抵抗契丹人,只要稳扎稳打。等南部夏国问题解决,大军快速北上,可以做到承接。” “所以我才想兵不血刃拿下江南。” “但时间恐怕不允许了。” “来得及,契丹人要南下,未必会大规模发兵,现在已经八月,契丹人集结大量兵力,至少十月下旬发兵,那时候已经天寒地冻,不是打仗的时机。” 幽州之地,一旦入冬,天寒地冻。 生活在苦寒之地的契丹人虽然能在冬天打仗,但要对付强大的魏军,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大王是想要保全兵力,做到万无一失吗?” 魏无忌摇了摇头,说道:“盐引法虽好,但这些人都已经写信愿意投靠我大魏,说明盐引法徒有其表,商人们或士族,送粮食北上徐州,给的可就未必是陆康了。” 说到这里,魏无忌又取出一些文书。 黎原看完后震惊:“竟然已经调运过来十万石粮食!” “是的。” “如此,不可能瞒过夏人的眼睛。” “无所谓,现在陆康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们自己的人都不愿意帮他了,他可能很快就会没有粮食。” “夏主恐怕也会知道。” “夏主昏聩,他处理不了如此复杂的问题,更不敢对那些人动刀子。” 说到这里,魏无忌强调道:“再次传令那三个统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是!” 徐州无战事,但西线却不同。 白天,两军左右路较量,以魏军惨败告终。 若不是闻渊及时调度骑兵前去拦截夏军的骑兵,魏军左路很可能会一泻千里的溃败,甚至蔓延到中路来。 “闻帅,何统领回来了!” “让他进来!” 何唯快速进了营帐,摘掉沾满血的头盔:“末将有罪,请闻帅责罚!” “罪不在你,韩世忠用兵诡诈,连我都没想到。” “闻帅,末将来的路上仔细想了,夏军右路的背嵬军人数应该不多,韩世忠不可能全部放在右路,末将认为,今日我军败原因有几点。一是我骑兵轻敌,在突杀顺利后,认为胜在眼前。二是骑兵与步兵脱节。明日一大早,我军可再次发兵!这一次步骑配合推进,末将认为明日必可战胜夏军!” “你能想到的,韩世忠也想到了。”闻渊叹了口气。 第61章 魏军的坑货扎堆了 “那我军在左路增加精锐!”何唯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我军虽败,却也击破了夏军多个军阵,夏军疲惫!明日我军再攻夏军右路,在右路决一胜负!” 见闻渊沉默,何唯有些着急:“闻帅,末将虽然败了,但末将不服,夏军能打的其实不多!” 闻渊这才点了点头,今日小败,他并不在意。 此次他一共统帅三万黑骧铁骑抵达秦州,今日才不过小试牛刀而已。 “闻帅,下官有话要说。”一边的幕僚张荣突然开口。 “说吧。” “诚如何统领所言,今日虽小败,但无伤大雅,明日再战,说不定能击败夏军右路。但下官却看到了夏军强势的一面,若一味正面较量,对闻帅您未必有好处。” “此话怎讲?”闻渊疑惑地问道。 “我部即便战胜韩世忠,必然也损失惨重。”张荣说道,“闻帅您是幽州总督,不是秦州总督,您既要几百秦州夏军,以后也还要对抗契丹人和晋军。不是这一次打完仗,就结束了。北线的危险甚于南线!” 闻渊是武将,打仗在行,但玩政治就未必了。 张荣是他的幕僚,这种关键时刻,张荣必然就要站出来为他分析利弊了。 意思是,闻帅啊,您得保存实力啊! 闻渊却说道:“此灭夏之关键时期,即便损失惨重,也不能退缩!” “对!不能退缩!”何唯也肯定地说道。 另一个统领喻承也说道:“灭夏关键一战,岂能有退缩之意!” 看得出来他们还是很尊重张荣的,张荣这些年出谋划策,安排文书工作,都井井有条。 张荣说道:“下官并非要退缩,而且奉劝闻帅全局考虑,下官也并非劝阻闻帅击败夏军,而是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方式?”何唯疑惑道。 “没错,若四皇子没有中途擅作主张留在宋州,我部步兵有三万虎贲军,明日只需黑骧军与虎贲军配合,夏军右路必败无疑!” 说到这件事,张荣语气中颇有几分恼怒。 四皇子魏合在关键时刻不听调令,皇帝居然不问责。 “但虎贲军全部被四皇子留在了宋州,明日与夏军精锐硬碰硬,我军步兵未必是对手。所以需要二皇子从北面出奇兵,突袭夏军左路!打夏军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众人忽然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二皇子魏尹。 他的十万大军此时在岐山城。 “二皇子在岐山城待了半个月,没有任何进展,秦州军都是吃屎的!”何唯怒道,“他们靠不住!” “但二皇子尚有八千骑兵,若这个时候快速南下,加入战场,攻击夏军左路,必然给夏军一个措手不及!韩世忠必救左路,届时我军再增精锐攻打夏军右路,使韩世忠左右不能相顾!” 张荣滔滔不绝。 “如此,我军可以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击败夏军,才有充足的兵力顺江东进,兵临江宁!” 说到这里,张荣才总结了核心思想:“我军不是只打秦州就算了,我们要的是江宁城!是在信陵君之前,拿下江宁城!” 这下两个统领都沉默了,都觉得张荣说的有道理。 不是打不过夏军,事实上魏军虽然兵力少,但战力强悍,骑兵也多。 但夏军展露出来的实力,显然是超出魏军高层之前的想象的。 加上四皇子魏合那个坑货把虎贲军全部留在他那里了,如此,闻渊要击败夏军,至少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而二皇子魏尹的秦州军就在岐山城,眼下显然让魏尹派兵过来,才是上策! 其实正如李彦所料,闻渊部一旦遇到挫折,就会有其他的想法。 这不是闻渊本人的问题,闻渊本人是一个纯粹的军人。 这是背后其实有政治的巨大惯性思维。 例如闻渊的部将们肯定是不愿意在秦州死战的,毕竟他们是幽州边军,以后还有打契丹和晋国的任务。 而魏国的秦州兵马此时却不在秦川城,大家遇到一点阻力了,自然想想办法让秦州兵马出来顶着。 当天晚上,闻渊就给二皇子魏尹发了一道军令。 八百里加急地往北面的岐山城送。 这里不是魏国地界,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有驿站中途换马,所以两天之后这封军令才送到岐山城外的魏军大营。 这两日,秦川的魏军都停战在休整,并且加强了防御。 夏军也没有行动。 魏军骑兵数量众多,韩世忠显然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至于岐山城的魏军就不一样了。 二皇子魏尹在岐山城待的快要原地刨狗坑了。 我他妈的攻打岐山城攻了半个月没攻打下来,老子早就想放弃了! 这打仗可真不是人干的事。 老子在郾城的时候,每天换不同的女人睡觉。 现在,只能勉强三天换一个!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还有天理吗! 还有人道主义吗! 正当魏尹抓狂的时候,闻渊的军令来了。 闻渊命他领三千骑兵,在夏军斥候汇报给韩世忠之前赶到秦川城的战场,对夏军左路发起进攻。 魏尹接到这份命令后,立刻就兴奋得原地跳起来。 当天,他就钦点了所有骑兵,一共八千,非常高调地南下。 没错!八千! 一骑都不能少! 我魏尹要南下干一票大的! 岐山城我早就不想待了,我要去秦川城把韩世忠摁在地上摩擦! 闻渊那老小子终于知道自己不是韩世忠的对手了,还得我亲自上啊! 低调? 呵呵,那不可能! 现在秦州地界的夏军都跟死鱼一样,我就算一路莽过去,他们也只敢把脑袋捂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两天后,韩世忠的桌案上多了一份情报。 “岐山城的魏军骑兵南下,显然是要突袭我军左路。命姚崇领三千步兵去武原丘这一带的山丘埋伏就够了。” 八月十四日,在左路的姚崇接到命令后,连夜赶往武原丘,为魏尹准备惊喜。 岐山城距离秦川城有五百里,骑兵赶路至少要五天。 而武原丘就位于秦川城北面百里,左路就在秦川城北面五十里,也就是说姚崇赶往武原丘只需要一天时间。 八月十五日和十六日忙了两天,姚崇为魏尹准备得非常充分。 八月十七日,魏尹的八千骑兵抵达了武原丘。 第62章 关键一战! 八月十七日,魏尹的八千骑兵在武原丘遭遇夏军伏击。 那是一条狭长的道路。 说狭窄其实也不狭窄,狭窄是相对于八千骑兵来说的。 八千骑兵铺在平原上,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就是闻渊要魏尹低调地领三千骑兵过来的原因。 三千骑兵也已经不少,但比起八千,还是要少很多。 而且人少,动静小,队伍好带,赶路也快。 闻渊现在要的就是快! 他推算过,韩世忠的斥候得到消息,然后汇报给韩世忠,韩世忠做伏击安排,需要大概三天左右的时间。 而魏延从得到命令到南下,这个举动被韩世忠的斥候捕捉到,然后送到韩世忠桌案上,至少需要两天以上的时间。 也就是说,只要魏尹在八月十五日抵达秦川,就可以完全避开任何风险的。 魏尹是八月十一日早上接到了消息,骑兵集结非常快。 从十一日到十五日,五天时间,穿越五百里,是骑兵正常的行军速度。 三千骑兵,在军情紧急的时候,甚至可以做到一天行军一百二十里以上。 也就是说,八月十四日下午,魏尹就能抵达秦川城。 这是闻渊的推算。 可惜闻渊在北线待久了,他对这位二皇子不太了解。 或者说,这个世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由粉饰的消息组成的。 如果说四皇子魏合是一个有野心但能力稍微一般的皇子,那么二皇子魏尹,基本上就是一个在秦州吃喝嫖赌的皇家纨绔子弟。 这个人有几个特点:懒,贪心,遇到挫折立刻就逃避,还喜欢做白日梦,梦想脚踩韩世忠,床睡姬清颜,有朝一日登基,一统万里江山。 魏尹在梁京的时候,就喜欢到处找女人。 但三年前,他来秦州当总督,摇身一变,突然就开始在秦州变成了军事天才。 各种军功上报,朝廷上下无不对他称赞。 总所周知,这种人,杀了一只兔子,他也要跟梁京说今天把晋国的一个团给灭了。 至于有人告发,魏崇延当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这种人设一摆在这里,两耳不闻朝中事,一心只在北疆御敌的闻渊当然以为他还是不错的人。 这一次,闻渊的推算,不准确! 魏尹带着八千人,等到八月十七日才到。 这可害惨了姚崇,姚崇精心布置了一天,人没来! 于是再精心布置了一天。 本来姚崇只是想着击溃这支魏军,结果布置过于充分,不仅杀了几百骑,还俘虏了两千多骑。 最后魏尹带着剩余的数千骑兵骂骂咧咧跑了:闻渊!你个骗子!你明明知道夏军埋伏,还让我来!我要去父皇那里弹劾你! 这件事,是十七日傍晚送到韩世忠的桌案上的。 连韩世忠也感到震惊,甚至有些不相信。 为什么会如此顺利? 难道敌人主将是头猪不成? 会不会有诈啊! 至于闻渊,十八日才接到魏尹的信。 闻渊还没生气,张荣恼怒了:“二皇子可真是一头蠢猪啊!明明有好几条路,他非要走武原丘,走武原丘也不是不可以,按照骑兵行军速度,他完全可以避开夏军的埋伏!这头蠢猪居然能把所有正确的决策全部避开!他……” “行了,别说了。” 闻渊沉吟片刻道:“准备一番,明日决战!” “可……” “只能如此,我军即便伤亡大,也必须如此!灭夏是陛下的命令,北线的事以后再说,兵额可以再征调,军队可以再训练。但这一次灭夏,必须灭!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得灭!” 众人道:“是!” 实际上,闻渊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之前兵分两路,就是要从两线扫除夏军,在秦川城会师,以免在秦川决战的时候,其他地方的夏军突然进入战场搞突袭。 可魏尹连岐山城都拿不下来,更别说会师了。 现在魏军深入已经坚壁清野的秦州六郡,他们距离后勤补给数百里。 这数百里,韩世忠可以每天安排人去路上盯梢。 所以闻渊无法在秦州战场打持久战。 八月十九日一大早,魏军全军都行动起来。 这一次,闻渊没有攻击夏军的左路或者右路,企图用左右路的崩溃引发全军崩溃,而是直接三路齐发。 这些天,他已经探查到韩世忠的主力就在中路。 既然在中路,他亲自坐镇中路。 清晨所有的准备结束后,魏军的骑兵便开始躁动起来,快速越过平原。 左右两翼骑兵,如同一对巨大的翅膀,朝夏军中路的侧翼伸展过去。 两翼各有一万骑兵,在纵深大战场上奔驰。 与此同时,魏军的步兵也开始行动。 中路有四万步兵,以方阵的形式,在平原上形成一个个整齐的方块,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往前推进。 得知魏军主力倾巢而出,韩世忠立刻下令全军备战。 等到大量黑骧军进入战场,快速拉近距离,夏军的主力爆发出了恐怖的箭雨。 那一片片升腾而起的箭矢,如同突然从地面飘起来的一块一块黑云,朝魏军骑兵压过去。 一瞬间,便发出无数金属冲击的声音。 一匹又一匹战马中箭倒地。 但那无法阻止黑骧军的冲击。 而且左翼是闻渊亲自统率,就如同一支蓄势已久的惊虹。 他们仿佛要把大地踏碎! 夏军中路左右两翼各有两千背嵬军,那是韩世忠用来保护侧翼的。 不过背嵬军在第二层防御,这也是韩世忠最喜欢用的战术。 当魏军左翼黑骧军铺天盖地冲击过来,就像一大片洪流如同拍打在堤岸上。 堤岸快速出现一些塌陷,那些“泥土”被冲击得往后推起来。 但依然挡住了这股“洪流”。 一片片战马倒在地上,巨大的惯性冲击,推起了夏军侧翼的防御。 那是推起了一片人肉组成的山丘! 魏军用野蛮的方式,快速击穿第一层防御。 因为骑兵数量的众多,魏军快速形成了一片海潮般的推进攻势。 由击穿变成了全线碾压! 第一层防御不是被击穿,而是被完全碾压,并且以更可怕的冲势到第二层。 但是,当无坚不摧的黑骧军一到第二层,最前面那一片,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坍塌! 第63章 背嵬军vs黑骧骑兵 那种坍塌的速度非常快。 战马的哀鸣此起彼伏,歪倒在地上,身体继续往前冲击,骑兵随身携带的武器刺入战马的身体里。 铁甲在巨力之下崩成无数小碎片,四处飞溅,冲击到夏军的倒在地上的盾牌上、铁甲上,射击进入人的眼球。 眼睛爆碎的液体跟随鲜血一起在空中飞舞。 那是野蛮的、无序的杀戮,是相互毁灭。 魏军是视死如归的,夏军也是视死如归的! “为了一统天下!为了不再有战争!” 大量魏军骑兵中,喊出了这样的口号。 他们也发自内心的相信。 他们入伍,除了可以免除赋税,他们本人是真切的想要去做一些事。 这是许多男儿到了一定的年龄,萌生出来的想法。 这种想法充满了浪漫情怀,热血、豪情。 魏帝多次检阅这支战无不胜的骑兵的时候,都喟然泪下地感慨苍生之多艰。 并且告知黑骧军,天下征战三百年,生灵涂炭,吾辈男儿应当站出来,结束这乱世。 为此,我们要付出一切代价! 魏军心中是有自己的信念的,否则他们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力? 骑兵正面冲锋步兵冲来都是大忌,但对于黑骧军来说却不是。 黑骧军之所以是天下闻名的精锐骑兵,就在于他们敢打最硬的仗! 这其实跟他们的主帅打仗风格分不开。 二十年前闻渊一千骑兵就敢在太湖之战中冲击夏军主力步兵。 更别说现在有三万黑骧军! 而夏军,尤其是秦州六郡的夏军,他们心中也有自己的信念。 背嵬军几乎全部是秦州六郡子弟,这支军队当年诞生的时候,是魏国摧枯拉朽般灭吴的时候。 当年魏国战火燃烧大半个江南,魏帝号称要不惜一切代价快速镇压所有可能存在的反抗,彻底平息南北之间三百年的冲突。 可惜战争的失控,往往是人无法控制的,皇帝也不行。 魏军在江南各州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引起了公怒。 当时的秦州发生过分歧,认为其他诸州遭受战火,秦州没必要搭进去。 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最后以韩世忠为首的年轻一辈站了出来,鼎力支持李恪。 所以,这支军队诞生的初心就是保卫家园! 这就是他们的信念! 现在,魏军再一次将战火燃烧过来,秦州六郡岌岌可危。 韩世忠临危受命,被解散的背嵬军,又回来了。 当年很多站出来的人战死了,后来重新进来的人也老去,又有新的年轻人进来。 无论当年第一批人还剩多少,这支军队的初心始终没有变。 此时的他们,在面临魏军那可怕的铁蹄洪流的时候,没有退缩! 他们也害怕!他们也不想死!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是自己孩子的榜样和守护者。 他们也有温馨的家庭。 可在这战争年代,想要守护住家庭,就必须有人站出来! 当年,在各州被魏军铁蹄蹂躏的时候,他们站出来了! 这一次,他们又站出来了! 那可怕的钢铁洪流,已经将最前面那一片背嵬军淹没。 那些战马被锋利的长斧砍断了腿,堆积在血肉山丘中等待死去。 后续的黑骧军几乎是没有任何顿挫地扑来,整个攻击线就如同巨大的羽翼在平地上挥舞,横扫向夏军。 “我们不能退!” “坚守阵……” “杀了这些魏……” 一声声愤怒而不甘的怒吼淹没在这样的冲击狂潮里。 血肉山丘下面,一双双被染红的手,用力地、疯狂地抓,到处抓! 抓到什么,都疯狂地撕扯,然后用尽全力近乎癫狂地撕扯。 抓不到东西,就疯狂地刨地面。 最后停下来,手指僵硬住。 “报!元帅,背嵬军第一团阵亡!” “报!元帅,背嵬军第二团阵亡!” “报!元帅,背嵬军第三团请求增援!” “……” 一封封战报送到韩世忠的面前,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的面色却坚硬如铁。 “赫连戎呢?” “报!赫连统领亲自上了右翼!” “解闵的神武军呢!” 韩世忠站在帅台上,主力步兵军团的情况,他都看到了。 那一个个崩塌的阵线,就是一个个曾经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好男儿的阵亡。 那不是冰冷的阵线,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韩世忠不能悲伤,如果他悲伤了,这仗就打不下去了。 他刚问出解闵神武军这话,就看到中军右翼的不远处,出现了一片银色的轮廓。 那是神武军! 神武军的编制一共有一万,前些日何唯突杀夏军右路,那里配置了三千神武军。 还有五千神武军在中路,另外两千神武军在左路。 此时,带兵过来的正是神武军统领解闵。 “传令解闵!”韩世忠斩钉截铁道,“立刻封锁敌人骑兵后方,我不要听到他的阵亡数字,我要魏军骑兵没有地方迂回!” “是!” 魏军骑兵虽然已经冲垮了一些背嵬军的防御,但魏军骑兵也遭遇了有史以来最惨重的损失。 无数骑兵倒在了那长长的阵线前面,冲击起来,堆积成山后,后面的骑兵视死如归般的冲锋只能跃上去。 那里的尸体堆还在继续堆高! 更要命的是,在这种极端情况下,魏军也开始出现误伤,自己的人被自己的人扳倒。 终于,在一定的程度后,魏军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打击空间。 他们开始跟随旗帜做调整。 这个时候,解闵的神武军抵达战场后,开始用密集的弩弓展开了对魏军的射击。 神武军的阵型很密集,这是为了防止魏军发动突袭。 但很快解闵接到了一个命令:封锁魏军! 解闵听后吓了一大跳,封锁魏军? 这不等于自杀吗! “这是韩帅的命令!他不要阵亡数字!” 解闵一听,脾气就上来了:“你回去跟元帅说,若我做不到,就提头去见他!” 说干就干,解闵亲自带着他的牙兵,快速越过前面的空地。 刚才还呈现出纵深的神武军,竟然开始如同流水一样变成一条长河,并且越来越细窄。 士兵们一边配合着阵型的变化,一边朝魏军射击弩箭! 第64章 抗魏大战略成功落地 魏军显然发现了这支临时过来增援的夏军的动机,并且快速展开突击。 闻渊很快意识到不妙! 他向周围扫视一圈,虽然看不到附近的完整场景,但他却感受到了韩世忠的天罗地网。 这个战术一定是这样的:用背嵬军挡住黑骧军的继续向前,再用神武军来锁住迂回空间。最后,其他各军阵纷纷向这边推进,用人海战术,将骑兵彻底合围在里面。 最最关键的是,刚才对背嵬军的长线冲锋,引发了连锁反应,至少有数千骑兵已经埋在了这纵深六七里的战场上。 对背嵬军的冲锋其实已经失去了正面冲击的空间。 按照标准的骑兵战术,需要迂回切割。 至于那数千骑兵,闻渊认为是值得的,因为背嵬军死伤也非常惨重。 可现在韩世忠却是在布网,且准备开始收网。 一旦骑兵全被埋在了这里,那魏军基本上就完蛋了。 魏军在整体的战力上占优势,但在人数上却占据了绝对劣势! 意识到不妙,闻渊当机立断,快速带着亲卫牙兵突破了神武军的围攻,向来的方向冲锋。 其余的黑骧军紧随其后。 目前来看,魏军的兵力还是非常充足的,并且在这十数里的大战场上如同巨大的碾磨在碾压大地。 但魏军也有一个弊端:船大难掉头! 魏军骑兵突然大转向,却没有那么好转向了。 此时更多的夏军已经在前来封锁的路上,甚至有好几个军已经到了。 闻渊不敢有丝毫迟疑,带着骑兵全力冲锋。 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再去碰背嵬军了。 背嵬军就是韩世忠留在那里的靶子,吸引魏军过来,并且黏住魏军,最后给其他各军争取时间。 等其他的骑兵跟随主力迂回的时候,被夏军其他的步兵合围上来,双方再一次展开了大较量。 恐怖的冲锋离开了一条又一条的血路,那些魏军骑兵仿佛战无不胜的战神。 可夏军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中路的十万大军,如同一个巨型的大阵,看似在缓慢的移动,里面却隐隐有磅礴之力。 更让魏军难受的是,指挥如此大军团,夏军上下军令迅速,各军团配合得相得益彰。 这种级别的指挥,简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如果说闻渊是那种骑兵大纵深战术的顶级名将,哥舒星是那种阵地战的顶级名将,那么韩世忠就是大军团指挥的第一人。 十万大军,哪怕是两个月前招募过来的新人,经过他在军中的系统化的培训后,也配合得如此恰到好处。 即便这些新人战力不行,甚至怯场,但已经足够了。 魏军骑兵仿佛永远杀不完。 那些铁骨朵都锤弯了,那些斧头都砍翻卷了过来。 数不完的夏军三五成群过来,他们总会有人砍中战马,刺中上面的骑兵。 一匹又一匹战马在人海中崩溃,骑兵坠落。 这种对决一直厮杀到午后,魏军步兵才赶到。 原本的计划是魏军骑兵对夏军做多路切割,魏军步兵冲击松散的夏军军阵,做到碾压。 现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战场却已经彻底混乱。 魏军步兵快如推进过来,进入了步兵与步兵近距离的精准厮杀中。 战场仿佛是巨大的磨盘,开始搅动乾坤。 被碾压碎掉后,流出来粘稠的鲜血。 中路的大规模鏖战,直接带动了左右路。 下午的时候,其实闻渊带着人好几次大迂回冲击韩世忠的主帅所在地。 甚至冲杀到了最核心的地方,逼得韩世忠披铁甲亲自上阵,双方在主帅所在的位置前面厮杀了半个多时辰。 闻渊才风卷云残般带着骑兵呼啸而去。 这样的乱杀,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到黄昏的时候,才稍微安定下来。 数十里的大战场,沐浴在血色的夕阳下。 人头漂浮在血洼之中,仰望着青色的天幕。 没有赢家。 夏军损失惨重,多个军团崩溃,甚至大溃败,一泻千里。 魏军的骑兵几乎折算了一半以上,因为被多个军团合围,有一部分骑兵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溃败的夏军人海挤压崩溃掉的。 无数的正值年少的男子被埋在了这个秋风微凉的傍晚。 残阳是血色的,活着的人也是血色的。 秋风吹过来,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血雾。 闻渊带着一些骑兵一路劈山开海般杀出去。 闻渊的铁甲已经被厚厚的血痂覆盖住,他脸上也被血痂覆盖,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锋利无比。 没有人会怀疑他还能再打一天一夜。 但作为主帅,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里毕竟是韩世忠的主战场,主战场意味着韩世忠还能挖地三尺地做兵源补给。 反观魏军,骑兵折损了一大半,步兵也被埋在了那滚滚的人海中。 闻渊必须立刻调集魏尹的大军南下,趁着韩世忠元气恢复之前,对秦川再来一次彻底的血洗! 他带着大军回到了魏军驻扎的军营。 “闻帅!闻帅……”张荣立刻带着人出来迎接。 张荣还不忘记大骂:“此战届时二皇子和四皇子之无能,若四皇子不擅自带着虎贲军,夏军早已全线崩溃,若二皇子……” “不必再说,传我命令,立刻调令岐山县兵马南下,违令者斩!” “是!” 闻渊又道:“立刻奏疏梁京,陈明秦州军报!” “如何写?” “如实写!”闻渊言简意赅,“此战非同小可,让陛下立刻派使者去晋国,希望晋国不要参与进来!” “恐怕对闻帅不利……” “此时不是讨论个人利弊的时候!如实写!” “是!” 闻渊并不知道,早在数日前,秦州晋国地界,曲城的姬清颜已经得到二皇子魏尹带骑兵南下的情报。 她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等攻不下岐山城,改道南下的魏军。 她没想到,魏国二皇子魏尹居然蠢到把骑兵全部带走,留了一群步兵在岐山城。 要知道,岐山城内可是夏军的精锐龙卫军。 姬清颜没有任何犹豫,当天她就在曲城全面动员。 早已准备多日的晋军,出动的非常快,风风火火朝岐山县的魏军杀去。 第65章 魏尹:狗皇帝,你看我再给你个助攻! 八月二十日,遭遇埋伏从秦川郡狼狈逃窜的魏尹,已经回到了岐山城的魏军大营。 回去后,愤怒的魏尹先来了几个妹子,然后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骂闻渊。 还一边让旁边的幕僚给魏帝写弹劾闻渊的奏疏。 “殿下,闻帅毕竟是主帅,他……”幕僚高喜支支吾吾,手里拿着小本本和笔,但眼睛一直在那几个妹子身上溜达。 “他什么他!他陷害我!”魏尹一边卖力,一边愤怒地吼叫,“他想故意害死我,然后掌握秦州的整个兵权!他就是个意图谋反的反贼!写!不写我弄死你!” “是是是!” “写完立刻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知道吗!” “知道,下官现在就在写!” “出去写!” “是是是!” “出去啊!” “是是是!” 魏尹一边摇晃着,一边拿起鞋子就朝高喜砸过去。 高喜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的首席幕僚王楚就跑进来了。 王楚看到里面的画面也不感到惊奇,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殿下!” “何事?” “我们已经在岐山城待了大半个月,我们的任务是应该配合主力去攻打秦川,现在闻帅就在秦川,下官觉得应该放弃岐山城,南下秦川,只要我们将夏军主力击……” “放屁!闻渊他想害我,你还敢让我去秦川,你是想让我死吗!” “不敢不敢,下官的意思是……” “我不要你的意思!我要我的意思!啊……” 魏尹怪叫了几声,然后粗暴地拉过来另一个妹子,又换了一个站立的地方。 “我跟你说,现在我就留在岐山城,我要把岐山城围死,夏军不出来,我就围他几个月,看他们喝什么吃什么!我哪里都不去!记住了吗?我哪里都不……”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急报。 “报!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曲城晋军突然来犯!十万大军!十万大军……” 魏尹吓了一个哆嗦就塌了下去,整个人都瘫软靠在椅子上,惊恐道:“什么!十万大军!晋军……” “殿下不必担心!”王楚镇定地说道,“这必然是假消息,晋军都是一群软蛋怂货!闻渊闻帅亲自统率大军到秦州,就算给晋军一百个胆……” 王楚话音未落,远处似有呼啸声传来。 魏尹面色一怔,面色苍白:“是骑兵?” “报!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晋军突然来犯,晋国三公主亲自统率大军前来……” “啊!是那个她来了!快!快跑!我要离开岐山城!快!”魏尹连滚带爬地穿好衣服就往外跑。 如果是其他晋军将领来了,魏尹还不怕,毕竟他手下有十万大军。 可那个女人来了,他就怕了。 怕的两腿哆嗦。 那个女人可是能在闻渊的大军下为晋军垫后,使晋军从容撤退的。 这些年,魏国与晋国的战争,凡是遇到姬清颜的,就没有真正的打赢过。 “殿下不必惊慌,闻帅就在秦川郡,我们现在禀报……”王楚拿着小本子跟着跑出来。 “去你妈的!”魏尹一脚踹开王楚,“备马!备马!我的骑兵呢,快护送我回郾城!” “我是皇子!让我先走!” 还在岐山城里检阅今日兵马的罗成听到有人汇报魏军军营里面的动静,立刻下令严格布防。 岐山城里面的人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岂料片刻之后,城外有人自称是晋国使者。 罗成很快见到了晋国使者。 “三公主发兵了?” 罗成早就知道江宁方面派人到了晋国,当时赵禹从晋国回来路过秦川郡的时候,罗成就在秦川郡。 这事夏军高层都知道。 “没错,发十万大军,我们是来收拾魏军的,请贵国务必配合!” “一定配合!”罗成大喜。 他一直守着岐山城,不出城作战,就是在等晋军。 听说晋军来了,魏军的将领们立刻开始组织兵马迎战。 可当他们知道他们的总督魏尹已经带着亲卫兵岂全军而逃的时候,都懵逼了。 一时间,魏军军心大落。 原本魏尹带着八千骑兵南下,狼狈回来,就已经打击到了魏军的信心。 现在倒好,还没开战,总督就跑了。 这种事其实在李彦那个世界的历史上也发生过,例如北宋末年的三军统帅童贯听闻金军来了,就扔下大军,跑回了东京城。 对于魏尹来说,打赢打输都不重要,保命最重要。 他是皇子,他可以做人上人一辈子,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一辈子。 他比谁都怕死! 就算弃全军跑了,魏帝也不会真要他的命,最多找几个背锅侠出来。 可他的逃跑,的确在魏军上下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恐慌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在魏军军中蔓延。 如果论战力,秦州魏军比不上幽州魏军,毕竟幽州是常年血战之地。 但秦州魏军也多次与晋军作战,在姬清颜不在的时候,秦州魏军是可以占据上风的。 魏军不仅仅骑兵众多,因为综合国力的大幅度提升,军备也更加强悍。 只要魏尹能够坐镇,只要他当时不一口气带走八千骑兵,只要他…… 只要他哪怕在军中当一头猪,魏军的局面不至于如此被动。 可他跑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最前线的士兵的耳朵里,士兵们都懵了。 皇帝的儿子弃我们逃跑? 这仗谁爱打谁打去! 历史上被童贯丢弃的北宋河北边军,连跟金军打都没有打,闻风而散。 魏军此时也基本上差不多了。 要知道,打仗之前,士兵们的情绪都是紧绷的。 着名的营啸就是这么来的。 在所有人神经紧绷的时候,主帅跑了? 散了!散了! 魏军的统领们听说士兵们要散,立刻下达死命令,谁敢跑就斩了谁! 起初一炷香的时间还有效果。 可不安全感在人群中发酵! 在一个无法确定的时间,魏军整个团突然在恐惧中崩溃,士兵们不顾三军前因逃跑被砍下来的那些人头,他们疯狂的吼叫,然后朝前面狂冲。 第66章 受到层层伤害的魏帝 罗成自己给自己打了好几碗鸡血之后,准备带着人出去和晋军来一场对魏军的合围。 甚至姬清颜也信誓旦旦地准备先用她亲自训练的云罗骑兵来一场对魏军的突袭。 结果呢? 结果他们先后收到了情报:魏军崩溃了! 没错,魏军崩溃了! 近乎九万大军,说崩就崩。 而且据说魏军的崩溃是从中军第一军第一团开始的。 这种崩溃就如同瘟疫一样快速传播,每到一处,魏军的军阵就如同崩塌的河堤一样。 姬清颜起初还有些不信,等好几次确认后,她立刻带着云罗铁骑快速朝魏军的军阵狂奔。 罗成的骑兵不多,只有三百,但他的步兵多,而且距离魏军近。 所以夏军全线出击! 太康五年八月二十日,秦州战场,魏军右路全军溃败。 晋军和夏军联合突杀魏军,大获全胜。 八月二十三日,已经退守到秦川城东面百里之外扎营的闻渊突然接到了岐山城兵败的消息。 他大感震惊,悲痛道:“我出师不利,愧对吾皇,本应该回京请罪,但此时前线紧张,我现在给陛下书信一封,带平定夏寇,再回京!” 这个消息无疑对闻渊的兵马士气也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八月二十七日,梁京,早朝。 魏帝魏崇延坐在上面,看了一眼大殿里的大臣们,说道:“信陵君在奏疏里说,东线已经是囊中之物!” “陛下,臣有话要说!”贾政道站出来。 “说!” “信陵君到了东线一个多月了,却不动兵戈,臣以为这不妥!” “为什么?” “这不是给陆康更多准备的时间吗?” 魏崇延却笑道:“卿之意是陆康只要有准备的时间,就能击败我军?” “臣并非此意,臣是认为信陵君故意如此。” “为何?” “他一直想要说服陆康投诚,之前他被陆康骗了,现在他还不死心,这是执迷不悟,这样会耽误大局!” 魏帝听后微微蹙眉,认为贾政道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无妨,朕会给他书信一封,让他尽快动手!对了,契丹可有动向?” “回禀陛下,契丹人有一小撮兵马袭扰我边疆,暂无大的动向。” “嗯,盯紧一些,最慢也就两三个月,夏国就没了。”魏崇延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 臣子们立刻趁机开始高呼:“陛下圣明,陛下必然能一统天下,名垂青史!” “哈哈哈,还有一件事朕差点忘了,跟晋国打个招呼,这一次朕要灭的是夏国,跟他晋国无关,他们要是敢乱动,朕灭完夏国,转头就灭他晋国!” 臣子们又高呼:“陛下圣明!” 臣子们的话音刚落,门口却又传来了一份情报。 “报!陛下,江宁城传来文书,说是夏主亲笔所写,赠与陛下您!” 大殿内的大臣们立刻诧异地看着殿外。 “哈哈哈,那个舔狗害怕了,给朕写投降书了!”魏崇延大笑起来,“呈进来!” 贾政道立刻亲自去拿,拿了然后小心翼翼呈递给魏崇延。 魏崇延志得意满地翻开看,第一行就看到几个字:魏老头,赶紧去西线救火吧! 魏崇延眉头一皱,有些失望,但继续看下去。 可越来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又不屑一顾地大笑起来。 “夏主疯了,他说他在秦州布置了五十万大军,说朕的秦州兵马会溃败,朕只能调动东线兵马去秦州,否则夏军就攻破我秦州三郡,北上赵州!” 魏帝说完,继续大笑。 大殿内的臣子们也都笑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个舔狗现在无计可施,居然说这样的白痴话!” 大殿内一片嘲笑声。 可就在这一片嘲笑声中,殿外突然又传来了声音。 这一次的声音非常紧急。 “报!报!急报!秦州急报!秦州急报!” “陛下!我秦州军在岐山城溃败!” 传令兵用尽全力喊道。 大殿内原本还在大笑的魏帝和大臣们突然就愣住了,连笑容都凝固在脸上。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得可怕,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内侍慌忙去取过来情报,魏帝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夺过来开始阅读。 这不看还好,一看面色铁青。 “蠢猪!蠢猪!那个蠢猪!他敢弃……蠢猪!”魏崇延立刻捂着胸口,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 贾政道连忙上前去搀扶:“陛下,保重圣体啊!” “朕没事!朕没事!”魏崇延扶着旁边的柱子,强行站稳,“秦州兵马遇到了一点意外,被夏军和晋军合围遭至崩溃,但闻渊的主力还在秦川郡,不会有事。” 礼部尚书刘言出列道:“晋国胆敢对我们发兵,等陛下灭夏之后,便有理由发兵灭晋了!” “对!朕也是这么想的!” 可魏帝话音刚落,殿外又传来了急报。 “报!报!急报!秦州急报!” 第三个传令兵喊完之后,看着前两个,三个人都怔了怔。 仿佛在说:嘿,哥几个,你们也是来送坏消息的啊! 魏帝的面色再次变了变。 “陛下!秦州急报,闻帅主力与韩世忠血战,我军损伤惨重,闻帅请求增援!” 这下,大殿内再一次陷入到死静,大臣们都惊恐地面面相觑。 魏帝的面色直接变成了猪肝色。 但他还是强行笑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内侍又屁颠屁颠去拿汇报呈递过来。 魏帝僵硬着脸看完汇报,然后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喷了一口血,就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 魏崇延昏迷了足足一天,等到傍晚才醒来,醒来之后好半天,才召见了几个重要的大臣。 “快!从东线调集十万兵马去增援秦州!快去!” 魏崇延下达了这个命令,没有人反对。 但局势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在梁京接到西线情报的时候,东线的战争开始了。 而且,李彦也接到了来自秦州的八百里加急快报,他连夜召集了哥舒星:中线的战争也可以拉开序幕了! 第67章 徐州会战 早在魏帝接到西线消息之前,东线的局面就已经不安稳起来。 魏无忌想要兵不血刃渡过汉江,但不代表其他两路军的主将也像如此。 无论是右路的统领明远,还是左路统领吕着,都是幽州和云中的悍将。 这些人属于北疆系,虽然尊重魏无忌的贤名,但到战场上未必就对魏无忌言听计从。 在他们看来,现在魏军占据绝对优势,根本不需要犹豫。 八月二十五日的时候,右路统领明远多次收到斥候传来的情报,他们在南面三百里的余城一带发现了夏军主力。 据多方情报推测,余城周围的夏军至少有十万之众。 据说营帐都驻扎到余城的十数里之外。 实际上,来徐州的这一个月,明远一边积极响应魏无忌的沉稳策略,一边却派遣大量的斥候在打探夏军主力所在的位置。 可以确定的是彭城肯定有夏军的主力,毕竟彭城是大夏在徐州的治所。 但魏军上下都知道,夏军的主力不可能只在彭城。 八月二十六日,明远行动起来。 他的右路有八万大军,其中有三万能征善战的精锐。 二十六日这一天,明远三万精锐倾巢而出,留下的五万基本上都是后勤兵。 徐州战火正式燃烧起来。 八月二十六日晚上,明远擅自行动的消息传到了魏无忌那里。 魏无忌立刻派人去拦截明远。 八月二十七日早上,魏无忌的人到了明远的军营,但他却无法见到明远,只能骂骂咧咧回去复命。 魏无忌听完后,面色阴沉:“大魏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边军骄横!” 黎原道:“大王不必动怒,明远要打,就让他去打,他若胜了,还好说,他若出任何问题,大王可找理由斩了他!正好好好整顿整顿军政!” 魏无忌来回走动,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 这时,外面传来情报。 “报,宋州情报!” “宋州?”魏无忌微微一怔。 黎原立刻取了送进来,魏无忌一看,叹了口气,道:“四皇子找我求援的信。” “四皇子?”黎原疑惑道,“他不是跟随闻帅去秦州了吗?” “他没去!”魏无忌面色苍白,“他擅自留在宋州,闻渊的人弹劾他的书信送到了陛下面前。” “那按照陛下的性情,是绝不会责怪四皇子的。” 魏无忌揉了揉头,魏国边军问题,一直是他的心头之患。 “大王也不必过虑,闻帅的骑兵天下无敌。” “但对面的可是韩世忠,而且晋国随时可能出兵。”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韩世忠就算再能打,夏军已经不是当年的夏军。” “但愿西线不会出问题,你替我给四皇子回一封信,让他在宋州不要乱动了,围城就围城,不要贪功冒进,更不要想着去剑门或者渡河,他要的增援是没有的。” “是!” 没有一个省心的! 八月二十七日傍晚,彭城。 “什么!”陆康从塌上蹦了起来,“魏军发兵了!” “是的!” “终于发兵了!”陆康兴奋起来。 “军门之前不是说魏无忌在海昌郡一带修建战船,打算从东线以水路封锁汉江出海口吗?” “对啊!海昌郡有消息?”陆康道。 “但下官并没有听到出海口有紧急情报送来!”秦路疑惑道,“莫非魏军已经行动了?” “不可能,如果魏军对出海口用兵,我们肯定比魏无忌先知道,因为我们距离出海口更近。” “那军门之前推测的魏无忌表面说服我们,其实想要修战船先绕道封锁汉江,断我们在江边的防御的策略,岂不是不正确?” 陆康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说道:“我心里也疑惑,魏无忌在海昌郡修建船坞,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而且用战船入江断我们后路才是上策,怎么突然夏丘郡的兵马先行动了?” 陆康的疑惑 不是没有道理,魏无忌的策略更是顶级策略。 魏无忌的策略是绝密,因为担心泄露。 魏无忌的本意的确是兵不血刃,但兵不血刃过于理想化,他一边试图说服陆康,一边命人在海昌郡秘密制造战船。 战船下海南下百里就是汉江的入海口,从入海口进入汉江抵达徐州段,可直接掌握汉江的控制权。 如果不掌握汉江的控制权,即便在徐州击败了陆康兵马,陆康一旦退缩战线到汉江边,在汉江做防御,魏军也是非常头疼的。 那样也可以打赢,但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魏无忌是打蛇打七寸。 但陆康是非常狡猾的一个人,一旦被陆康察觉到蛛丝马迹,陆康必然会反制。 要知道,这些年徐州的魏军可是被陆康吊起来打的。 陆康的反制就会逼迫魏无忌正面跟夏军硬刚,并且还要想办法渡过汉江,那样魏军必然会付出代价。 这是魏无忌不想看到的。 “军门,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陆康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当然是按照原先的策略行事!” 八月二十七日,余城夏军接到魏军南下的情报,全军都动员起来。 陆康在左路的余城布置了十万大军,这两个多月,他命人天天在余城训练,并且吃香喝辣。 因为余城招募了十万之众,造成了一个现象,每一个士兵一大早起来去校场,都可以听到其他校场练兵的声音。 这反而增加了士兵们的安全感。 至于余城十万兵马的后勤是如何保证的? 这对于陆康来说不是难题。 徐州三十万兵马的粮草主要来源于两个地方: 一是徐州本身,徐州是大平原,既可以种植麦子,也可以种植水稻。 二是从苏常运来的,也就是李彦现在推行的盐引法,的确调运过来大量的粮食。 当然,要保证这些粮食分配到军中也是个技术活。 要知道,十万人,你稍微敢让其中几百上千人饿肚子,他们就会上蹿下跳。 其他的士兵的情绪被带动起来,分分钟就引起一场不小的哗变。 所以治军的第一要素是保证军粮。 那陆康是如何保证的呢? 第68章 余城的年轻士兵们 据说上个月有一个后勤的营指挥使运到余城的粮食迟到了三天,到了之后他连连道歉。 他的上级也很礼貌地表示没关系。 第二天,他的脑袋就出现在了三军面前。 他的上级军官语重心长地对他的人头说:真的没关系,下辈子注意点就行。 陆康的军队,从上到下,军纪都像铁一样。 徐州的监察队全都是陆康的人,这些家伙一个个全都是六亲不认的人,以秦路为代表。 他们温和而亲切地抹那些脖子。 有陆康这种人坐镇徐州,徐州的每一个环节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徐州军队的内压是非常大的。 士兵也是人,长期把士兵当成零部件,士兵肯定会报复性地崩溃。 所以陆康的士兵在平时,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以此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用张文泽的话来说:陆康自己是个屠夫,他的士兵能好到哪里去? 此时此刻,余城的十万大军,又在一天美好的吃喝时光度过。 训练完后,一些士兵还会拿着发下来的钱去周围的村落去找女人。 如果你走在余城附近的村落或者集市,你会频繁地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等声音结束后,就会有一男一女走出来,脸上带着和谐的笑容。 那种笑容仿佛是在赞美世界的和平、人类的真善美。 但是,一些监察队的人就骑着马到处召集:“全都他妈的回营!” 于是,那些人拔腿就往营地里跑,生怕跑慢了。 等士兵们回营后,才知道敌军已经在来的路上。 左路的统领裴元已经召集了各军的参将议事,各军、各营和各团都已经开始集结。 整个营地都肃静下来。 当天晚上,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大家都在回顾白天那些细皮嫩肉的姑娘中进入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大家也像往常一样集结。 似乎军官们说敌人来了,好像并不存在。 甚至有几个士兵私下还交谈。 李昌盛说道:“上面该不会骗我们吧,哪里来的敌人,我们可是有十万大军!” 周青说道:“我也觉得上面是骗我们的,让我们紧张,更严格地训练!想想都知道,我们可是有十万大军,魏贼要是敢来,我们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刘野说道:“昨天我还跟小红说了这事,现在民间百姓都对我们信心十足,百姓也愿意支持我们,我们可是王师!小红还说等打完仗,就跟我回家,给我生个崽!” 周青笑道:“哎哟哟,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喝几杯啊!” 刘野嘿嘿笑起来:“放心,现在俸禄那么多足,酒随便喝!” “万一魏贼真的来了怎么办?” “切,魏贼真的来了,我们的斧头可是能劈死人的!” “……” 几人私下聊的时候,军官骑着马过来,人群的小声议论立刻停止。 “往前走!跟我走!” 军官的声音粗犷有力。 周围的人列队整齐,跟着一起走。 刘野四处打量,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周青小声道:“我敢打赌,又是去前面的坡地,没有新意,今天又在那里站一天。” “肯定无疑,没新意,看来今天是没法去找小红了!” 李昌盛说道:“魏贼什么时候来,怎么还不来,快点来,打完我还要去找女人耍,我前两天认识了一个新的女人!” 不多时,在军阵前的骑士多起来。 这些大家也习惯了,这些骑士手里拿着令旗,各个军阵要根据他们手里的令旗做出变化。 这些在这两个多月,训练过无数次。 大家似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了。 周青看到前面那些旌旗在风中飘扬,心中燃烧起一团火焰,他其实还挺盼望魏贼过来的。 也许自己这种很小就开始干农活,一直到十五六岁都没离开过天的人,也可以通过军功一步步往上走。 他盯着那个骑在战马上的军官身上的皮甲,非常向往。 还有骑在战马上的样子,都是儿时幻想的英雄的样子。 我一定可以成为他那样的! 就在这时,前面隐约传来阵阵轰鸣声,军阵依然保持完整。 周青这样的新兵也很镇定,因为平时的训练,总会有一队队骑兵在远方朝这边冲击,引发阵阵轰鸣。 刚开始那半个月,很不习惯,听到这样的轰鸣,心里会恐惧,慢慢恐惧消失了。 轰鸣声越来越近,旁边的刘野忍不住小声道:“什么时候我也能骑战马!” 突然,前面隐约传来喧闹声、叫喊声。 周青看了一眼刘野,眼中露出疑惑:怎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今天换新花样了? 喧闹声和喊叫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坚守阵地!” 旁边突然传来军官的怒吼声。 所有人心头一紧。 站在第一排的周青分明看到一片黑色的洪流,快速冲破了前面那片严密的军阵。 那些军阵里的人,就像被撞破的院墙的砖头一样飞了出去,洒落在地上。 其他军阵顿时惊恐得变形。 周青亲眼看到一些人惊恐、绝望地咆哮,调头不顾一切地跑。 但他来不及多去留意,因为那片洪流已经朝这边冲来。 顿时,风变得有些滚烫了,混杂着浓浓的马臭味和血腥味。 发黄的碎草从耳边飞过,那是田地里泥土的气味,是周青和刘野他们都很熟悉的味道。 那是他们从小生活的味道。 但这种味道,很快就被血腥味淹没。 地面开始颤抖!在下沉! 有些士兵已经双腿发软,站立不稳。 甚至很多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大哭。 有人想跑! 但双腿发软不听使唤了! 周青、刘野、李昌盛都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黑色的骑兵,已经到了前面。 战马嘶鸣,身姿雄健,却令人感到恐惧。 长枪快速刺来,刺进了周青的咽喉。 他死死扣住怀里的银子,那是他准备留给母亲买一件冬天的新衣服的。 他想发出声来,但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了。 他更加用力抓住银子,仿佛抓住了母亲的手。 第69章 袭营! 周青的咽喉被长枪绞烂了一半。 那个骑兵从他身旁快速越过。 他用左手握住气管已经暴露出来的脖子,紧紧捏住,不想让鲜血流出来,另一只手握住口袋里的银子。 眼泪流出来,从他的嘴型可以判断出他在呼唤自己的母亲。 人在父母那里得到安全感和归宿感,在面临终极恐惧的时候,总希望自己的父母在身边。 周青倒下去。 旁边的刘野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壳被一把斧头掀开,也倒了下去,脑浆就像豆花一样洒了一地。 在死之前的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小红,想起两人的温柔细语,为有女人愿意给自己生娃感到兴奋。 一直抱怨魏军为什么还不来的李昌盛被战马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肋骨摔断了几根。 他还来不及感觉到疼,后面无数战马呼啸而至,从他身上踩踏而过。 他感觉身体仿佛被无数把铁锤快速、密切地捶打。 李海昌也死了。 他们身边很多人在骑兵的冲击下都死了。 就像被一把巨大的镰刀横切下去的草,都落在了秋日的荒田里。 旌旗也一片片歪倒下去。 接下来,是一片又一片的箭雨从后面的军阵冲击过来,空中到处是密集的黑点、黑线。 有的射击到自己人身上,有的射中魏军骑兵的铁甲上被弹开。 还有的射中了战马,战马吃疼,哀鸣地减慢了速度。 被射中多箭的战马倒在地上,撞飞了好几个人。 到处都是无力的叫声和慌乱的身影。 人就像脆弱的西红柿被拍烂在荒野之中,形成一块块黏糊的酱。 又过了半个时辰,空中的箭矢已经少得可怜,很快就再也没有箭矢。 清晨还迎风招展的旌旗,也横七竖八倒下去。 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到处都是逃命的人,远远看去,就像是黑色的墨水在金黄色的大地上慢慢铺开了。 随着黑色缓慢移动,里面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红色小微点。 微点很快相互靠拢,形成红色的斑驳,红色的斑驳再相互靠拢。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最后一张巨大的红色地毯平铺在这片刚收割完秋粮的土地上。 太康五年九月初一,余城之战,夏军左路全线崩溃。 没有人统计到底死了多少人。 后来来收拾战场的人看到那堆积如山的人头,经过秋雨的冲刷,已经腐烂、苍白。 当天明远接到前锋的捷报,以及步兵的大捷,他志得意满地说道:“我早就说了,魏无忌一介书生,他治国才能有一些,但论起打仗,他就不行了!” 明远的一众幕僚、文职官员,以及亲卫纷纷表示:“夏军如此不堪一击,早就该打下来了,却被某些人拖了两个月!妨碍我们建立军功!” 明远当即下令主力往东十里扎营。 当天晚上,他与众人打开酒庆功。 他的幕僚张让对他说道:“统领,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敌人的地界,虽然今日胜利了,但不能掉以轻心,小酌即可,不宜大饮!” 明远愣了一下,立刻放下酒坛,对众人说道:“都听到了吧,我们虽然打赢了,但也不能如此胡乱,把酒都收起来!等彻底灭掉夏国,我们在痛饮三天三夜!” 这些人都是在北疆多年征战的老手,刀里来火里去的,自然不会像魏国皇子一样骄奢。 而且闻渊素以军纪严明着称,他们纷纷放下酒坛,让人把酒带了下去。 “都早些歇息,这里距离彭城不过两百里,明日早上,剑指彭城!”明远拍了拍桌案对众人道,“此战不灭夏绝不回师!” 众人道:“建功立业在此一举!” “不!是平定战争,吾皇多次教诲,灭夏伐晋,天下便再无战争,苍生可安居!吾辈所行之事,乃大德!” 明远并不知道,早在他抵达余城的前一天,陆康就已经调兵。 魏军的斥候的确日夜盯着彭城不假。 但陆康所调的兵,并不在彭城,而是在余城南一百里外一座叫留县的小地方。 而且就在县城里面,只有三千人。 因为这个县城实在太小,勉强能容纳数千人。 至于县城的原住民,早就在三个月前被迁走。 这些人被迁走,也没有引起魏军斥候的注意,因为当时徐州有相当一部分百姓在南下。 这三千人这两个多月,一直在这个小县城里操练。 当天晚上,魏军在军营休息,斥候们在外面巡视。 不时还会有士兵进入军营里。 那是今天白天上战场杀敌的魏军后军,他们处理完战场后,很晚才赶往军营。 所有人都非常疲惫,进入营帐后倒头就睡。 等到下半夜,魏军处于沉睡状态的时候,突然在西南角传来动静。 巡视的斥候,起初是把那些人当成魏军了。 毕竟大晚上的,看不太清楚,而且夏军还伪装了。 问题是这个时候夏军拿出了弓箭。 巡逻兵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 夏军的统领刘智回答道:“射月亮!” 巡逻兵抬头看着天空,秋月格外明亮。 其他人也拿出弓箭。 巡逻兵又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也在射月亮!” 巡逻兵抬头看去,然后再看回去,发现这些人在箭头上点火。 “你们在干什么?” “点火射月亮。” “你们……” 不等巡逻兵问完,火箭齐刷刷地飞起来,朝营帐内冲去。 巡逻兵大叫:“你们疯啦!” 后面的火箭接踵而至,落到营地里,落到木头上、营帐上。 顿时火苗腾起,快速扩大。 “敌袭……” 等巡逻兵反应过来,刘智快速过来,一刀就捅在了那个巡逻兵脖子上。 “儿郎们,上斧头!” 刘智大吼一声。 外面那些巡逻兵立刻向这边冲。 夏军一个个抡起斧头,上去就开始砍。 刘智第一个砍中,一斧头劈在一个魏军的天灵盖上,发出一声木材被劈开的声音。 这些夏军就像狼群一样,杀了这些没有准备的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里面传来呼喊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数十把斧头劈砍在营寨的大门上,三两下,大门就被这些体格强壮的夏军移开了。 他们露出了狼一样的眼神。 第70章 东线剧变 里面火已经燃烧起来。 已经熟睡的魏军醒来顿时如惊弓之鸟。 军官们快速开始组织士兵,但已经晚了。 军队这个东西,它是玩组织的。 不仅要组织,还要动员,要准备。 所以打仗不是单挑,不是武侠世界高手们突然醒来翻身出去就是干。 除了这些,军队还讲士气,名将们经常谈军心。 此时魏军不但没法有效的组织,也没有士气,更谈不上军心。 一个字:乱七八糟。 夏军快速冲进来后,就像狼群冲到了羊圈里一样。 一斧头一个。 只听砰砰砰的声音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夏军来的人其实不多,也就三千人。 三千人对三万人,实在太少,可夜袭却绰绰有余。 而且夏军进去后,杀了一片不杀了,继续射火箭。 射完后,也不前进,而是退了出去。 就像某些人射完后就跑是一个道理。 魏军驻扎的地方是稻田,稻子上个月收割完,田里还堆了不少草,地上还有稻草根。 再加上秋天晚上有风。 这些都为火烧连营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火势在某一刻突然腾起来,向里面蔓延。 那些营帐一碰就着,里面传来叫喊声,士兵们冲出去,发现周围已经成了火海。 明远被远处的叫喊声惊醒,他陡然坐起来,外面传来声音:“统领,大事不妙,夏军袭营!” 明远瞬间跳起来,冲出去,看到那满天的火光,整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明远拔出刀,愤怒地大吼道:“召集所有兵马,剁了那些杂碎!” “统领,来不及,快上马!” “召集所有人!” “统领,来不及了!”张让劝道,“先撤吧!” 的确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火势已经蔓延到这边。 明远只能无奈选择放弃,带着他的牙兵骑上马匆匆离去。 很快,魏军大营被火海吞没。 看着那照亮夜幕的大火,逃出来的明远崩溃大哭起来。 他打了十几年的仗,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这个陆康可真狠啊!”一边的张让胆寒地感慨,“昨日那些兵马都是他用来吸引我们的,让我们杀个痛快,解除我们的戒备心,并且让劳累的我军在此安营扎寨,他好安排人夜晚突袭!这种人已经不是人了,他是恶魔!” “不可能的!”明远压低声音道,“我们的斥候都侦查过,方圆五十里根本没有夏军其他兵马!” 五十里作为军队打仗侦查的最大范围是有依据的。 步兵行军,一天大概也就是五十里。 至于骑兵袭营,魏军营寨是有防御的,骑兵袭营有一定的困难。 而且夏军缺骑兵。 “所以下官才说陆康狠毒,夏军余城主力大败,只要是余城的兵马,必然军心涣散不可能再战,今晚袭营的不是余城兵马,而是从别出来的。这就都能说通昨天那些人,是陆康送给我们杀的!” 明远也懵了。 “你是说陆康给我们送大几万人让我们杀?” “准确的来说是十万人!” 明远沉下心来仔细想起来,最后他面色铁青:“陆康他不怕夏主夷他全族?” “陆康这些年诈降,在夏国杀了不少夏国高官,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人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惜一切手段的!” 明远觉得自己已经够狠了,这些年打仗,动不动就筑京官。 但和眼前陆康一比,自己仁慈得像个大善人。 “唉,我来给信陵君写信吧,一切责任我来承担就是了。”明远骑上马,垂头丧气带着牙兵尽快远离这一带。 看着火势吞没了魏营,刘智才说道:“走吧,回去复命!” 九月初二一大早,信陵君就接到了明远的捷报。 没看错,是捷报! 是昨天大破夏军的捷报! “看来夏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弱。”黎原说道。 信陵君看着一边暗部的孙惠。 孙惠说道:“我们得到的情报,陆康在左路放了十万兵马,这两个多月来日夜操练!” “都是新兵?” “应该大部分都是新兵。”孙惠说道,“现在看来,我们的情报是没问题的,陆康没有耍诈,更没有设局欺骗我们。” 信陵君却疑惑道:“这与那个隐忍了几年跟我们翻脸的那个陆康是同一个人吗?” “大王,您不能因为被陆康骗过一次,就过分高估此人。”孙惠说道,“我多次与他打交道,他其实没有大不了的,一般般吧。” 信陵君点了点头,捷报都放在面前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看来之前是我太谨慎了。”信陵君叹了口气。 “报!京师急报!”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黎原走出去,将急报取进来。 “大概是陛下催促大王发兵。”孙惠说道。 但信陵君打开后一看,面色就变了,震惊道:“闻渊在西线损失惨重!” 屋内两个人都震惊住了。 “这不可能啊!”孙惠道,“这怎么可能,闻帅怎么可能在西线损失惨重,我们都仔细调查过,西线很多夏军和东线的一样,都是新兵!明远能一天之内击溃十万夏军,闻帅就更不必说了,这……” “但那是秦州啊,秦州六郡之地!”黎原脸色严肃起来,“当年我大魏差点就一统江南,就是这些秦州六郡的人阻止了我们!而且陆康练兵,怎么比得上韩世忠?” “那现在岂不是……” “陛下想从东线抽调十万兵马去增援西线!” 孙惠不满意道:“为何不让宋州的四皇子去西线?” 信陵君道:“抽调就抽调吧,明远这一次不是大捷吗?将他的兵马调过去,他本就是闻帅的部将,配合得必然更加密切。我们还剩二十八万兵力,现在看来,打陆康绰绰有余!” 就在信陵君准备做安排的时候,又有情报送来了。 “报!大王,前线急报!” “嗯?” 黎原再一次出去,将军报取进来。 “还是明远的。” “明远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写情报了?”信陵君笑了笑,“知道他打了胜仗,也不至于如此兴奋,该给的功劳,我都会给他。” 信陵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情报。 第71章 御驾亲征 看到那份情报,魏无忌的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 魏无忌看了一眼黎原,说道:“明远全军溃败,就在昨晚。” 明远和孙惠都懵了。 “这怎么可能,昨天白天还击溃了夏军,这怎么可能?” “被突袭了!” “夏军整体被击溃,夏军如何做到晚上突袭……”黎原说到一半,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原因,“莫非是还有一支夏军隐藏了?” “只有这个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陛下要从东线抽调十万兵马,明远却战败了!”孙惠问道。 魏无忌闭上眼沉思起来,过了片刻,才说道:“我跟陛下写信,陈明现在的局势,让他调四皇子去秦州,东线不能再调人了。” 陆康比魏无忌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什么人会先送十万兵马过去给敌人砍,等敌人砍累了休息了,自己再快速夜袭火攻? 这是人想出来的策略吗? 这简直连他妈的禽兽都不如啊! “孙惠!” “下官在!” 魏无忌说道:“你去把夏军左路全军覆没的消息散播出去,让徐州、常州、苏州,还有江宁所有人都知道!” “大王是想要通过传言来影响夏国的人心吗?” “是的。” “但这一次我们也败了。” 一边的黎原说道:“我们也败了是事实,但我们只需要在夏国宣传夏国大败,就可以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是,下官这就去办。” “另外,中军和左路都要做好宣导,就说右路与夏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夏军全军覆没,我军也遭受到了一些伤害。” 魏无忌擅长的手段之一就是对舆论的把控。 对舆论的把控其实就是对人心的把控。 如果官方不提前宣导,等魏军大败的消息在中军和左路军传播的时候,就可以是魏军全军覆没了。 舆论的山头,你不去占领,对手就去占领了。 这个道理李彦也知道,所以从八月开始,李彦就安排人在徐州兴办了《徐州战时报纸》,由专门的人编写文章在徐州各地进行占据推演。 只不过暂时没有广泛传开。 毕竟这年头识字率不高,信息的传播需要先进入知识分子,再由各地的知识分子下沉到民间。 可进入到九月的时候,由于很多信息的叠加,引发了一些舆论爆点,开始在民间和军中传播。 例如九月初,《徐州战时报纸》就开始刊登皇帝陛下要御驾亲征的消息,这在徐州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与此同时,京畿的《江宁日报》也数日连版秦州大捷,民间是一片沸腾,无数人奔走相告。 每日报纸的头条轮番报道韩世忠、解闵、赫连戎、罗成、姚崇等西线将领。 其他的板块则报道西线将士在战场是如何英勇杀敌的。 江宁城的说书先生们最近赚的那是盆满钵满。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秦州大捷的。 至少还有一半的人对这个消息保持怀疑的态度。 按照他们的逻辑推断,魏军是无敌的,韩世忠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如此快就击败魏军。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韩世忠谎报军情!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民间大有人在,朝堂上的官员也数不胜数。 从韩世忠的捷报来了到现在,各层官员,连夜奏疏弹劾以韩世忠为首的秦州军。 官员弹劾韩世忠的理由也很简单,秦州战死者已经高达三十万! 在一些官员的口中,秦州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既然如此,怎么可能是大捷呢? 有战死三十万的大捷吗? 甚至有些官员的弹劾奏疏里,韩世忠本人其实已经兵败,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大捷,韩世忠的捷报是他编的。 为了掩人耳目,韩世忠已经带着残兵败将逃到了晋国避难。 总之,这个时间段的江宁城,出现了许多割裂的事情。 到了九月初七的时候,江宁城的报纸刚刊登上从徐州发来的捷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声:徐州也已经兵败! 李彦一边拿着陆康发来的捷报,一边看着王元吉从民间收集过来的消息。 捷报和消息截然相反。 “陛下,他们越传越离谱了。”王元吉担忧地说道,“甚至还有人传魏军已经准备渡河,南下江宁!” “是不是还有人说朕准备跑了?” “是!” 李彦伸展双臂,侍女为他披了甲胄,穿好披风。 他拿起剑,扔掉那些汇报,往大殿门口走,一边走的飞快,一边说道:“让他们去说吧,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们说朕要逃跑也行,说前线大败也行,说朕要亡国也可以!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说完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大殿。 哥舒星就在大殿外等候他:“陛下!” “知道吗?”李彦看着哥舒星,平静地说道,“朕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朕这几个月做了很多事,都只有一个目的,抗魏!但魏国很强大,从他们的军队,到他们的民生,甚至到他们对舆论的掌控,都超出朕的预料。他们的情报细作已经渗透到江宁,存在于官员、乡绅、富豪、士人之间!否则秦州的捷报不可能传出现在这个样子!” “朕再告诉你,陆康在徐州发来了捷报,都是真的,但我军在徐州战死者多达七万人!魏军在徐州战死者近三万,都是精锐!城中却都说徐州防线已经被破!” “陛下息怒,那些人……” “无妨,朕没有生气。”李彦快速走下台阶。 他周围都是披着铁甲的禁卫军,哥舒星在他旁边,距离他非常近。 “我们应该去承认敌人的强大,才能正确的面对它,并做出正确的御敌之策。”李彦继续说道,“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而不是真相。此次战争不仅在于前线,也在于人心,现在人心涣散,皆认为魏军必胜无疑。所以我们的报纸在很多人眼里,沦为了笑柄,但没关系!” “我们现在就渡河,你不是一直想跟魏军打吗?这次我们就打他个痛快,他们想打多久,我们就陪他们打多久!” 哥舒星从李彦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坚韧,听出了不甘,听出了宁死不屈! “大夏,也需要一场全面的大捷,来振奋人心,让那些魑魅魍魉全部闭嘴!” 第72章 约战狗皇帝? 当天,江宁城依然像往常一样,繁华的商贸下,人们对战局感到深深的担忧。 甚至许多人公然在大街上悲呼,认为大夏在未来三个月就要亡国了。 不过,等到辰时的时候,从皇宫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批批身着铁甲的禁卫军。 他们迈着节奏相同的步伐,目光肃然,一路向城门小跑。 这样的禁卫军源源不断,肃杀之气快速弥散整个街头。 围观的人群为之一振。 很快,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开。 很多人亲眼看到御驾带着一队队骑兵出了城门。 太康年间的第一次夏魏之战到九月的时候,整个战局进入到第一次僵持状态。 魏国不仅仅重兵六十万南下,还在江宁城,以及江南各地掀起了舆论攻势。 这些舆论攻势让更多原本就认为一定打不过魏国的人,更加坚定地选择了私下联络魏国。 虽说魏军在西线损兵折将,但从整体来看,依然占据绝对的优势。 不过,并不是魏军占据绝对优势,魏国就很轻松。 实际上,现在不仅仅西线的闻渊压力非常大,东线的魏无忌同样如此。 但和魏帝比起来,他们都还不算什么。 九月初八,魏无忌的奏疏送到了梁京。 当魏帝得知明远的右路精锐被一把大火烧了之后,差点一口气没有顺过来提前隔屁。 明远手中虽然有八万大军,可真正能征善战的就是那三万。 魏崇延还指望从东线抽调一批人去西线,现在看来东线的局势绝不是之前想的那样泰山压顶。 他不敢再有任何怠慢,立刻给他的儿子魏合写信,命令魏合立刻带着虎贲军去西线,一切听从闻渊的调遣。 之前魏崇延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局势一片大好,在他的认知里,哪怕魏合擅作主张也没关系,夏国已经摇摇欲坠,没必要把自己的儿子逼得太严。 但现在不同了。 魏崇延感受到了李彦强烈的反抗,似乎就要挣脱开了一样。 九月十一日,剑门郡剑门关。 皇帝渡河北上,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传来,剑门关无不欢呼。 一大早,刘文静就带着剑门郡的所有官员去迎接圣驾。 再一次见到李彦,刘文静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臣在宋州日夜想念陛下!” “是吗?” “是啊,臣每天都想,睡觉想,醒来想,吃饭也想。” “但朕看你好像又长胖了?看来你在剑门关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啊!” “臣只能化思念为食欲。” “魏军动向如何?” “宋州除了长阳还有一支精锐魏军,其他地方并没有留太多兵马!” “就是你在奏疏里说的张文泽去的长阳?” “是的!” “尚未攻破?” “尚未攻破!” “看来这个张文泽是个厉害的人啊!”李彦笑起来。 “臣在这里为张文泽求个情,之前张文泽未听从陛下的安排,他是为了……” “算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朕能理解,非常时期行非常之计,也要用非常之人!对了,宋州的军粮如何?” “前两个月还比较充足,进入到九月,突然变少了。” “突然变少了?” “是的,突然变少了,过来的船只也少了。” 李彦明知故问:“为何?” 刘文静犹豫了起来。 “有什么话就说。” “臣听一些人说,南边的商人、士子都觉得大夏要亡了,盐引可能要失效了,所以商人们也不愿意来了。” 李彦笑了笑说道:“整理兵马,今日就跟朕出发!” “陛下要去何处?” “当然是去救长阳县!” “何须陛下亲自去,陛下只需要给臣十万兵马,臣去就行!”刘文静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少废话,去整顿整顿,前线军情紧急!” “是!” “对了,让斥候们,细作们,都散出去,就说朕御驾亲征,朕统率了二十万大军,要北伐!让魏主把脖子洗干净了!” “陛下,万万不可……” “闭嘴,快去!” “是!” 九月十三日,长阳县,魏军大营。 魏合先是接到了魏无忌的回信,魏无忌在信中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的求援,表示援军没有,待在原地别乱动,小心被夏军突袭。 紧接着,魏合就接到了来自梁京的八百里加急的命令,是魏崇延的命令,命他立刻放弃长阳县,火速去西线增援闻渊。 魏合当场把营帐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拔出剑来愤怒地到处乱砍。 魏合整个人谁都不服,他只服魏无忌,魏无忌不给他兵,他也不敢有意见,只能无能狂怒。 而现在,他爹给他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让他去西线,他只能照做。 就当魏合准备放弃长阳县启程去秦州的时候,斥候这个时候突然发来一份急报:夏国国主亲征北上,以及进入宋州地界。 看到这个消息,魏合一瞬间头晕目眩,快速将他老子的命令扔到九霄云外,把魏无忌的叮嘱也扔到一边。 “这消息保真?”魏合问道。 “现在整个剑门郡已经传遍了!绝不会有假!” “带了多少兵马?” “这个暂时无法打探到!” 一边的周浚连忙说道:“殿下,夏主亲征,必然带了精锐,我们不能正面交锋,您还是遵从陛下的命令去秦州吧!” “去,去秦州,当然要去秦州,你现在带着一万人出发,对了,挑选后勤的过去!” 周浚愣了一下:“我?” “是的,你!” “殿下,可是……” “没有可是,夏主亲征,如此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错过!” “但夏主带的兵马绝非……” “夏军不堪一击,朽木而已!休要再言!” 魏合很快就开始集结大军,他放弃了长阳县,而是非常高调地向剑门郡挺进。 在出发之前,他给李彦写了一封挑战书,相约剑门郡长平会战。 魏合有魏合的底气,并非他用兵如神,而是他所统率的虎贲军是魏国的步兵翘楚。 魏国骑兵有黑骧军,步兵有虎贲军。 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魏合手中有三千黑骧军,三万虎贲军,在长阳县攻城这两个多月,折损了虎贲军三千。 但实力依然强悍! 九月十五日,李彦进入安县,此地距离长平仅有百里的距离,在这里,他收到了魏合的挑战书。 同时,他也看到了令他印象深刻的一幕:尸横遍野! 第73章 分化敌人,各个击破 “臣多次打探过,魏合在长阳县的魏军都是精锐,可能是虎贲军。”刘文静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虎贲军很强吗?”李彦问道。 “虎贲军很强。” 这个时候,沉默寡言的哥舒星开口了。 “虎贲军是魏国上军之一,步有虎贲,骑有黑骧,为魏国征战四方。”哥舒星似乎在回顾什么,“准确地来说,虎贲军是魏崇延的祖父魏云山创立的。当年赵国的骑兵天下无敌,灭韩攻魏,魏国有亡国之危,可惜后来赵国内部出了问题。魏云山趁机反攻,其中在汴州一战中,击溃赵军铁骑的恰恰就是虎贲军。” “是重步兵吗?”李彦问道。 “铁甲重量五十斤,比背嵬军轻了二十斤,但却已经足够对付背嵬军之下的兵种。” 卧槽? 第一次御驾亲征就遇到硬茬了! “禁卫军遇到虎贲军如何?”李彦问哥舒星。 “经过陛下这段时间的整顿,军备来看,与虎贲军不相上下。” “朕问的是能打赢吗?” 哥舒星淡淡道:“臣以前跟虎贲军交过手,手中有数不清的人命。” 李彦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哥舒星。 哥舒星目光平和,看起来就像一个邻家刚砍完柴回来的大叔。 一边的刘文静开始附和起来:“对啊,哥舒军门当年可没少跟魏军精锐打,连魏帝的虎纹军都摁在地上捶过,更别说虎贲军!虎贲军要是赶来,哥舒军门一只手捏死他们!” 哥舒星没有理会刘文静,眼中甚至还有几分厌恶:刘仲卿怎么生出了这么个满嘴跑马车的儿子? 李彦也没有理会刘文静,而是在思考问题。 刘文静见李彦似乎有心事,便说道:“陛下完全不用担心,我们有哥舒军门!魏合想要打,我们就陪他打,正好可以趁机重创魏军士气!” “恐怕没这么简单!”李彦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又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魏无忌在徐州兵力充足,他要是知道朕到了宋州,就会有其他的心思了。” “陛下的意思是?” “比起苏州和常州,朕这个皇帝对魏无忌的诱惑更大。朕的意思是把魏无忌逼急了,他随时可以撤出徐州,来宋州找朕!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敌人可能不止魏合!战场瞬息万变,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哥舒星看李彦的眼神更加欣赏。 刘文静心里却害怕起来,狗日的,原来局面是这样啊! 早知道打死老子都跟着狗皇帝来这里了,老子待在剑门吃香喝辣玩女人岂不快哉! “那现在怎么办?”刘文静打了个哆嗦。 “地图拿过来!” “啊?” “地图!” 刘文静赶紧让人拿来地图。 李彦翻身下马,盯着地图仔细看,看完又来回走。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策略,臣与魏军打攻坚战也可以,若魏无忌前来增援,我们再退回剑门关。”哥舒星说道,“并非一定要与魏军主力死战,陛下是天子,天子关乎天下,不可莽撞。” 李彦还是不说话,他只是来回走,走了一会儿又盯着地图看。 他看的很出神,似乎将各郡的每一个城池,每一条河流都印在了脑海中一样。 “也不是没有办法!”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彦才说道。 “敌人若强大,就将敌人分兵,敌人若弱小,就集结优势兵力快速击溃!” 刘文静一脸懵,哥舒星也皱了皱眉头。 “先分魏合的兵!” “如何分?”哥舒星问道。 “以汴河为分兵之界!”李彦指着汴河,然后又指着汴河以东的睢阳,“我们先去这个地方!” 刘文静更加疑惑:“去睢阳干什么?” “去陪着魏合玩玩捉迷藏!” 刘文静还是一脸懵逼,但哥舒星却似乎知道李彦要做什么了。 九月十五日,已经快到长平的夏军突然转向,快速向东面的忠县推进。 原本即将抵达长平的魏合听到斥候汇报夏军往东,大笑起来:“夏主害怕了!连敬!” “末将在!我给你两千骑兵,你去拦截夏主!” “末将领命!” 当天晚上,李彦下令连夜行军。 晚上行军速度自然大打折扣,但李彦亲自带着人来回巡视,时不时还跟士兵们聊几句。 整支军队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好在恰逢十五,明月高悬,大地像是铺上了一层白纱,路倒是看得很清楚,这也给行军带来了一些便利。 九月十六日一大早,李彦就起来了。 夏军昨晚只休息了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赶路, 原本距离魏军有两百里,现在距离魏军已经两百五十几里,并且距离还在加快。 李彦说道:“魏军一定会派骑兵拦截我们,我们必须在九月十九日中午的时候渡过汴河!” 刘文静问道:“来得及吗?” “来得及!” “可是汴河很宽,并不好……” “现在是深秋,汴河水退了很多,尤其是这一带。”哥舒星指着飞虎渡口,“当年我在这里渡过河,大半天全军都可以过去。” “我们渡过汴河去干什么?”刘文静还是不明白,“我们去东边去作甚,难道我们要去徐州?” “我们去睢阳。” “去睢阳作甚?” “不要多问!”李彦道。 为了提高整体的行军速度,李彦当天又跟哥舒星商量,标准化宣传士兵的步子尺寸和节奏。 关于这一点,李彦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一个观点:胜利是建立在行军的基础之上的。 哥舒星当天就严格地贯彻了皇帝的这一想法。 第一天执行,效果尚不明显,等到第二天,整支队伍的速度有了明显的提升。 一般的军队一天行军五六十里,李彦这几天强行将速度提升到八十几里。 当然,这样做对士兵的体能消耗也非常大。 不过眼下就是要兵贵神速! 因为李彦知道魏合 到九月十九日早上,夏军抵达飞虎渡,总行程为三百多里,平均每天大概八十里左右。 这个时候,魏军的骑兵已经距离夏军只有六七十里。 连敬得到最新的情报,确认夏军准备渡汴河,立刻下令急行军。 第74章 魏军各路围剿狗皇帝? 西线的闻渊已经被韩世忠遏制住,东线的陆康一上来就出邪招干掉了三万魏军精锐。 可以说,这两个狠人,完美地执行了李彦的战略。 但这个战略还需要加一把火,就是彻底断掉魏无忌的希望,让他乖乖去调兵遣将去秦州。 只要这一次李彦能干掉魏合的兵马,魏无忌就几乎无计可施了。 当然,魏无忌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往宋州赶,倾尽全力捉拿李彦。 不过这是后话。 眼下连敬眼睁睁看着夏军渡河,只能在对面仰天长啸。 到了九月二十日,李彦命人开始在平原郡各县散播消息:皇帝要北伐魏国! 与此同时,李彦继续快速北上。 九月二十一日,李彦不再疯狂行军,而是让士兵们在平原郡好好休整了两天。 直到九月二十三日,斥候送来消息说魏合的魏军已经抵达汴河之畔,才又开始行军。 “陛下,魏军在渡河,我们何不趁他们渡河去射杀他们。”刘文静立刻来了精神。 “不可,魏军兵马并非数千,分批拉长线路渡河,可以相互掩护,到时候我军不但无法有效袭扰魏军,反而被魏军拖在了汴河之畔。” “那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朕说了,分敌人的兵力。” 等到九月二十四日,魏合渡过汴河,夏军已经离开平原郡,抵达睢阳郡。 刚渡河的魏合原地暴跳,指着前面破口大骂:“狗皇帝,我看你还怎么逃!” 他立刻派出多路斥候疯狂地在平原郡掘地三尺式的寻找夏军的踪迹。 据说斥候们都非常敬业,到处询问,连村头正在打盹的狗都被扇了几巴掌,被掐住脖子问了一通。 最后,狗子们什么都没答出来,斥候大怒,把狗子扔到一边翻身上马,骂骂咧咧地走了:没用的狗东西! 经过两三天的搜索,魏合得到的情报只有一条:大夏皇帝已经北上,要攻打魏国! 原本因为追不到李彦而愤怒的魏合立刻又兴奋了起来:“狗皇帝脑子不好使,胆子倒是不小啊!走走走!我们必须加快,万一驻守在睢阳的守军夺了我们的军功就不好了!快快快!” 魏合像打了鸡血一样,带着魏军提着刀子一路北上开始疯狂地追杀李彦。 当然,老伎俩先行,派骑兵去追击。 等九月二十六日,连敬的骑兵追到清河一带的时候,夏军已经渡过了清河。 向来沉稳的连敬当场破口大骂:傻逼魏合!追你妈啊!追追追! 转身连敬回去汇报:“殿下,末将无能,夏军已经渡过了清河!” “我说吧,这狗皇帝就是要去睢阳,然后从睢阳再发兵北上攻打我们的楚丘城!” 幕僚王远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殿下,夏军实力远弱于我们,狗皇帝连跟我们正面撄锋的胆量都没有,他怎么敢打我们的重镇楚丘城?” “这你就不懂了,当年赵魏韩三家都还在的时候,我大魏去攻打赵国邯郸,赵国向韩国求援,韩国没有去邯郸,而是到了我大魏的梁京,导致我们退兵。这叫围魏救赵!狗皇帝是想要效仿!” 众人一听,立刻把大拇指竖了起来:“殿下英明啊!”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立刻全力追击,不能把军功拱手让人!”魏合大笑起来。 九月二十八日,接到海昌郡的汇报,魏军在海昌郡船坞已经完成了二十艘战船的建造。 魏无忌大喜,他立刻把刚给陆抗写的劝降书撕碎,对黎原说道:“调令水师立刻南下进入汉江,封锁徐州段,我要让陆康知道我魏无忌也不是一个只会说好话的人!” “是!” 就在魏无忌刚觉得自己可以的时候,宋州的消息传来了。 “你说什么!四皇子没去秦州?” “是的!四皇子不但没有去秦州,还在追击夏军!” “哪里来的夏军?”魏无忌面色一沉,“都到了这种时候,魏合还在任性,如此胡来!你再传我的话,立刻传过去,如果他再不动身,以后他闯了什么祸,休要再来找我!” “但大王,四皇子现在在追击的夏军是夏主亲自统率的。” “谁?” “夏主!” “夏主?”魏无忌整个人都愣住了,“夏主到宋州了?” “是的!” “这消息保真吗?” “千真万确,我们仔细去核对过?”孙惠说道,“江宁也已经传来消息,夏主亲自北上,此时就在宋州!” 魏无忌再愣一下,随即沉默下来。 “大王,现在还要给四皇子传话吗?” “夏主带了多少人?”魏无忌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号称二十万,要北伐。” “北伐?” “是的,要攻打我们的楚丘。” “呵呵。”魏无忌忍不住笑出声来,“夏主脑子不好,胆子却不小,他拿什么打我们的楚丘!” 黎原提醒道:“大王,现在水师发兵在即,徐州决战在即,但陛下明确指出秦州需要援军,不能放着秦州局势不管。” “无妨,闻帅还能坚持,韩世忠能打,但秦州夏军不可能没有伤亡,让秦州先坚持一段时间!” “四皇子那边?” “四皇子现在有多少兵力?” “原本有八万,攻打长阳折损了数千。” “那可以忽略不计,明远呢?” “在外面的校场!” “让他来见我!” 不多时,明远进来了,魏无忌将宋州的局势陈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再给你三千骑兵,你去协助四皇子围剿夏主,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明远一听夏国皇帝跑到了宋州,整个人都来精神了。 他立刻激动地说道:“大王放心,我就算把整个宋州的土挖三尺出来,我都把夏主擒住!” 李彦亲征的消息当然也传到了彭城。 原本侦查到海昌魏军水师已经行动起来,陆康也真的忙碌起来,这个时候却听说李彦亲征了。 陆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开始大骂:“蠢猪!他以为他是谁,战场是他能来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仗还怎么打!” “军门,注意一下您的言辞,那是陛下……” “陛什么下!”陆康暴怒,“死了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人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大夏,他现在如此胡来,那些人死的他妈的一文不值!” 第75章 四渡汴水 “但陛下恐怕有必须亲征的理由。”秦路感慨道,“宋州已经被打烂了,人心低迷,我东路又面临魏国主力,若宋州没有制衡恐怕不行。” “但他是皇帝,他不能有事。” “如果前线都烂了,我们都死了,皇帝还能是皇帝吗?” 陆康深深看了一眼秦路,这才回过神来说道:“陛下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勇敢!” 九月二十八日下午,睢阳驻扎的魏军突然得知夏军主力来了,顿时大惊。 要知道,睢阳只驻扎了不到两千魏军。 傍晚的时候,魏合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他更加自豪地跟下属们说:“看吧,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明日继续追,睢阳就是狗皇帝人头落地之处!” 九月二十九日夜。 “陛下,臣真的搞不懂,前面就是睢阳,为何现在要渡过汴河往西?”刘文静哭丧着脸,“不如我们跟魏军主力决战吧!” 李彦淡定地说道:“不要着急,明日魏合知道我们又返回河对岸,一定会暴跳如雷。” 当天,夏军连夜渡过汴河。 渡河之后,夏军便开始休息。 等到天亮之后,夏军开始向西边的方向行军,也就是说青阳郡的方向行军。 夏军渡过汴河离开睢阳的消息中午传到睢阳城的时候,魏军军官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虚惊一场。 可传到魏合那里就不一样了。 魏合听完后懵了。 “确定夏军渡过汴河朝西边去了吗?”魏合死死盯着斥候,仿佛只要斥候说是,他就一刀砍死斥候。 “殿下,千真万确!” “狗皇帝到底想干什么?”魏合满头问号。 这个时候,明远的三千铁骑已经从徐州出发,正在赶来的路上。 魏合也接到了魏无忌的信,他得知魏无忌再给自己增加了三千骑兵,顿时大喜。 与此同时,魏无忌将目前宋州和徐州的情况都向梁京汇报,阐明现在的主要任务不是支援秦州,而是在宋州擒拿夏主。 不管李彦想干什么,得知自己有援军的魏合更加卖力。 当天,他也不再往北,而是开始西进渡河,继续追击李彦。 就这样,在东线战场魏无忌的切断汉江策略开始实施的时候,宋州魏夏两军却展开了纵深数百里的你追我赶。 等到十月初一中午,魏合的魏军在宛县渡过汴河后,便急不可耐地开始全速追击。 十月初二中午,魏合便又接到最新的情报,他又懵逼了! 他提着那个斥候的衣领,愤怒地咆哮:“你是说,夏军又渡过汴河,返回了睢阳郡?” “是……是的殿下!” “你他妈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殿下,卑职等都是如实禀报!” 魏合的脸色铁青。 连敬说道:“殿下,看来还是跟之前殿下所预料的一样,夏军的目的是北伐,他们故意如此,就是甩掉我们,然后快速北上突袭楚丘!” “返回去!”魏合咆哮道,“等我抓住那个狗皇帝,我要把他关在狗笼子里!” 夏军完成了三次渡河,魏军只能跟。 十月初三,夏军没有再急行军,而是在休整。 “陛下,咱们一直在汴河转也不是办法。”刘文静又来了。 这一次连哥舒星也感到困惑。 “放心,最快两三天之后就能开打了。”李彦淡淡说道。 哥舒星和刘文静都疑惑起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陛下,现在魏无忌恐怕已经知道您北上了。”哥舒星提醒道,“他肯定会派遣援军来增援魏合。” “朕知道。”李彦说道,“这里距离彭城有一千六百里,就算是骑兵,也要大半个月才能赶到,现在魏合的情绪已经被我们调到了暴怒的状态,他不会等着援军过来的。” 十月初三中午,魏军完成了第三次渡河。 此时夏军在睢阳郡,距离睢阳城只有六十里,魏军在夏军的正南方两百五十里的距离。 正是这两百五十里,魏合眼睛都要望穿了。 他暗暗发誓,等抓到李彦后,一定用脚狠狠踩他的脸! 再一次渡河汴河,魏军休整半日,十月初四,魏合一大早起床,便开始动员魏军。 “儿郎们,夏主就在北面二百五十里之地,只要抓住夏主,我们就能灭掉夏国了,谁若是能擒拿夏主,封夏侯!” 魏合的话立刻开始在魏军各军营传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魏军顿时士气大涨。 十月初五,魏合刚走了一天,却又传来了一份让他彻底崩溃的消息:夏军第四次渡过了汴水!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然我把你剁碎了喂狗!”魏合是这样威胁斥候的。 但随后多份情报都在证实这一点。 “这狗皇帝到底在干什么?”魏合彻底懵了,“渡河,去追击狗皇帝!” “殿下,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我们被夏军耍得团团转,我们必须分兵!”张远说道。 “分兵?”魏合愣了一下,“对啊!分兵啊!分兵!一路去汴河以西,一路在汴河以东,这下我看狗皇帝还如何上蹿下跳!” 魏合立刻开始分兵,当天就开始分兵。 他自己亲自统率四万向西,准备渡过汴河,去追击李彦。 如果李彦再玩东渡汴河的把戏,汴河东岸的刘立还有三万魏军可以拦截。 连敬突然说道:“殿下,此地距离汴河尚有七十里,我们要渡过汴河也是后天的事了,狗皇帝会不会在对岸等我们?” “狗皇帝在北面一百七十里,他要到西面等我们,要南下走五天。”魏合否定了他的想法,“想象都不可能,除非夏军一天能走八十里!” “殿下,末将总觉得有蹊跷!”连敬疑惑起来。 谁没事在汴水转圈圈玩? 谁他妈的没事天天渡河? 此时,李彦叫来哥舒星:“魏军已经知道我们第四次渡过汴水,魏合这一次肯定要分兵渡过,两边拦截我们了。你现在带着五千人沿着汴河快速南下,注意掌握魏军渡河的时机。” 一边的刘文静听后,差点原地跳起来:原来是这样啊!这狗皇帝真他妈的阴险! 第76章 皇帝的汴河猎杀 哥舒星将信将疑,但还是带着兵快速南下。 “陛下,五千兵马够吗?”刘文静忍不住问道。 “魏军渡河的时候突袭,完全够了,五千兵马轻装上阵,按照我们之前的急行军是完全可以赶在魏军渡河之前发现魏军的。” “而且那可是哥舒星!”李彦加了一句。 接下来,他便让主力在前面的郧县休整,不再急行军。 十月初七,魏合带着魏军抵达汴河任县段,魏合打算从这里渡河。 在这里休整了一夜之后,十月初八中午,魏合让人强征了一部分当地留守的百姓协助魏军搭建木桥。 这个季节,汴河的水已经退了很多,也就两米多深。 魏合是让一些熟悉水性的当地人在河里面打的木桩,然后铺木板。 李彦渡河其实也是如此,否则不可能带着大军和辎重来去自如。 这也归功于这个季节的汴河水量少。 十月初八傍晚,刚结束急行军的哥舒星突然接到了斥候的来报,发现了魏军的踪迹。 而且魏军居然就在前面四十里汴河段。 这一夜,哥舒星没有像李彦那样变态般的急行军,而是让士兵们好好休息,并且让斥候密切地关注。 哥舒星一夜没有睡,他每时每刻都在等斥候的消息。 他是担心魏军半夜渡河。 所幸的是,魏军没有半夜渡河。 以魏合的尿性,他也不可能打这么辛苦的仗。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夏军就开始行军,但哥舒星是控制着速度的。 大概在辰时的时候,魏军开始渡河。 四万魏军想要带着辎重全部渡过河,至少要半天时间。 “军门!”斥候飞奔到哥舒星面前,“魏军已经开始渡河了!” “军门!”禁卫军第一军统领常瑜说道,“我们现在发兵吧!让末将带一千骑兵去打头阵!” “不急,你的骑兵半个时辰就赶过去了,魏军才渡了一小半,被你这么一惊,剩下的全跑了。”哥舒星冷笑道,“陛下这局布得如此巧妙,我们当然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至少要把魏军全部打废吧!” “万一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魏军刚渡河,沉住气!而且我们这片树林相对隐蔽了!” 辰时过后,魏军已经渡过了一大半,魏合也过去了。 魏军的辎重都堆积在一块固定的地方,后勤士兵正在整理。 渡过河的其他各军各营,在指定的地方休整。 这个时候,哥舒星才对常瑜说:“我们全军只有三千骑兵,陛下给了我两千,我都给你带过去杀敌,等我的步兵到的时候,我希望看到魏军已经乱成一团。” “末将绝不辱使命! 常瑜领着两千骑兵,从那片树林里出来。 夏军不再掩饰,而是露出了他们锋利的刀刃。 他们沿着汴河,快速朝南边挺进。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正躺在竹椅上吃东西的魏合突然接到了一份情报:发现了夏军骑兵。 魏合当时的表情仿佛听到自己的妻子跟隔壁老王学了一天一夜的舞蹈一样震惊。 他蹦了起来,盯着斥候问道:“来了多少夏军骑兵?” 肯定不多,应该是斥候队,这很正常!绝对是斥候队! “大约两千左右!” 斥候刚说完,魏合就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殿下,快备战吧,好在来的只是骑兵!”连敬立刻察觉到不妙,“骑兵两日从北面一百多里赶过来是正常的!” 连敬说的好在只是骑兵的意思是,骑兵的冲锋,主要是冲散敌人军阵。 骑兵无法真正大规模有效杀伤敌人主力,除非是大规模的骑兵军团。 例如闻渊那种数万骑兵,可以在冲散敌人大军团后,以数量形成恐怖的冲势达到惊人的杀伤范围。 可两千夏军骑兵,对上四万魏军,就不可能了。 因为四万魏军相对还是有足够的纵深的,而且魏军也有骑兵。 但是! 但是魏军刚下令准备整顿,夏军的骑兵已经到了! 还在原地休息的魏军,突然听到了北面传来铁蹄的轰鸣声。 最外面一层看的很清楚,尘埃扬起,铁骑咆哮。 那些魏军士兵愣了一下,军官大声喊道:“敌袭!快!准备迎战!” 魏军士兵立刻爬起来,但却慌作一团! 迎战? 拿什么迎战? 手里除了刀和枪,铁甲都没有! 士兵行军不可能带着二三十斤重的铁甲行军,铁甲都是放在辎重队的车上。 否则这支队伍不用行军了,先把自己累个半死,然后等着敌人过来一顿砍。 所以打仗,最害怕突袭。 哪怕提前知道敌人来了,也得下达命令领甲胄,准备武器,然后列阵。 “杀杀……” 夏军骑兵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更是惊得魏军六魂差点少了五魂。 常瑜带着禁卫军骑兵直接就冲到了还是一盘散沙的魏军人群中。 手里的刀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快速在魏军的身上掠过,顿时惨叫连连,鲜血四溅。 “不准跑……” 军官们大喊,但声音刚落,就淹没在夏军的铁蹄之下。 那可怕的冲势,就像一片洪流往前推进,碾压了一层又一层。 这支号称是魏军精锐之师的虎贲军,失去了铁甲,没有军阵,被突袭后,仓促之间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更多的魏军站起来后原本想反抗,但一看那势头,调头就跑。 “不准跑!” 更多的军官怒喝,但没有人听。 魏军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 也有一部分人手持长枪,仓促之间组成阵,但却轻易被夏军撕开。 夏军不是乌合之众,老禁卫军都是当年跟着李恪上阵杀敌的狠角色,他们只不过好几年没有上战场了而已。 等突杀了片刻,他们全身热血沸腾,那种熟悉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魏军接下来所有的抵抗都被粉碎。 惨叫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崩溃在上演。 “殿下,快走!”连敬翻身上马,他的亲卫军跟着翻身上马。 魏合的牙兵带着魏合也匆匆上马。 几个来回,魏军被击穿了三次。 这个时候,哥舒星带领的三千步兵到了战场。 一场屠杀开始了! 第77章 李彦:朕要赢两场! 骑兵之所以无法有效杀敌,是因为骑兵依靠加速冲锋来攻击敌人。 骑兵在敌军里面是不能够停下来的,一旦停下来,在拥挤的环境下将很难重新提速。 不能提速的骑兵,还不如步兵。 毕竟在相对静止的情况下,站着的人比马更灵活。 所以在李彦原先那个世界的历史上,名将们都会用骑兵做切割,用步兵杀敌。 李世民是这样,耶律家族和完颜家族的那些悍将也是如此。 夏军的几个冲锋后,哥舒星带着精锐步兵登场,向溃散的魏军杀去。 毫无准备的魏军,哪怕是精锐,也成了待宰羔羊。 哥舒星本人简直如同杀神降世,他手持一支重达三十斤的长枪,长枪横扫过去,魏军倒一片。 第一个被砸中的魏军,肋骨绷断,内脏碎开。 有几个体格强壮的魏军企图冲上来围攻他,被他三两招干掉。 其余魏军也不反抗了,手里的武器,能扔的全部扔,就恨爹妈没有多生两条腿出来。 杀戮一直持续到傍晚,汴河里面堆积起了尸体,差点断流,河水变成红色。 魏铭本人带着牙兵仓皇遁走。 当天半夜,刘文静拿着刚送来的捷报屁颠屁颠跑到李彦的营帐前,高呼道:“陛下,捷报!陛下!捷报来了!” 李彦看完捷报,表现得十分淡定,但内心却欣喜若狂。 这算是穿越过来第一次亲自指挥打仗,而且打赢了。 哥舒星果然给力啊! 不枉朕当时放低身段去请你回来! “陛下,我们赢了!”刘文静手舞足蹈。 “淡定,只是一场小胜而已。” “歼敌数万,这已经是大胜了!” “传令,连夜渡河!”李彦突然站起来,立刻来了精神。 “啊?现在吗?” “是的,现在!” “现在渡河作甚?” “当然是收拾东岸的魏军!”李彦开始穿衣服,“哥舒星的汇报里说魏合就在今日被击溃的这一路魏军里。魏合亲自带着魏军渡河而来,自然会将精锐都带在身边!” “精锐?”刘文静愣了一下,“陛下的意思是,今日我们杀的都是精锐?” “虎贲军!” 刘文静当场就跳了起来:“虎贲军就这样被我们杀了?” “一部分而已,但其他的虎贲军肯定已经不在南线的战场上了,河对岸的魏军,大概率都是后勤或者一部分战力比较次的兵马。现在过去,在魏军援军到之前,干掉他们,让魏军骑兵失去步兵的配合!” 刘文静脑瓜子有点跟不上李彦的思路了。 “陛下怎么知道魏军来的一定是骑兵?” “步兵从徐州到宋州要走一个多月,魏无忌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派步兵过来增援兵力本就充足的魏合。别废话,快去传令,全军渡河!” “对了,立刻派人连夜给哥舒星送信,让他也渡河,两路突杀魏军!” 下半夜,夏军开始渡河。 “军中如何说?”李彦问刘文静。 “没什么说的,这些都是先帝的嫡系,先帝当年打仗也是不分昼夜,经常急行军。”刘文静嘿嘿笑道,“陛下,等我们把对面的魏军干掉,就去徐州,给魏无忌那小子一个惊喜!” “不去徐州!” “陛下,臣觉得一定要去徐州,魏无忌那小子别提多嚣张了,得好好教训他!” “徐州战场交给陆康就可以,我们直接去打魏国在宋州的城池,突破宋州,进入兖州!” 刘文静又跳起来了:“陛下,这可使不得啊!兖州北面就是汴州,把魏主逼急了,他会派他的近卫旅南下的!” “岂不是更好?”李彦笑起来,“最好魏崇延亲征,朕的禁卫军对他的近卫旅!怎么,你这个禁军指挥使不敢?” 刘文静撸起袖子道:“只要陛下让臣上战场,臣立刻就去活捉几只魏主的近卫旅回来给陛下助助兴!” 天微微亮的时候,夏军才全部完成渡河。 夏军的动向,没有瞒过魏军在这附近的斥候。 大概中午的时候,魏军统领刘立接到了情报,得知夏军主力来了。 刘立立刻兴奋起来,殿下啊殿下,您跑到汴河西岸,啥也没有捞到,这军功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 “统领,我们要不要等一等殿下?”幕僚席廉说道,“两军合围夏军,胜算更高一点。” “哈哈哈,夏军都是一群数年不上战场的废物,我们可是从北疆下来的,杀夏军和杀鸡有什么区别?”刘立得意道,“这种事怎么能劳烦殿下呢!再说了,这种功劳,我们多拿一点,不会少你的!” “传令全军备战!” 刘立这一路魏军距离睢阳城不远,也就是说,李彦只要渡过河,往东大概三十里就能遇到刘立这支魏军。 这也是魏合兵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的原因。 下午的时候,刚休整得差不多的李彦突然接到了一份挑战书。 挑战书就是刘立写的:我已经摆好军阵,来啊! 李彦一看,乐了,他还以为这支魏军会跑,没想到不但不跑,还下挑战书。 “哥舒星渡河了吗?”李彦问道。 “刚传回来消息,已经渡河,今日休整。” “让他出骑兵,明天上午赶到睢阳战场突袭这支魏军后方。”李彦道,“朕会在正面与他呼应的!” “是!” 一边的刘文静心里道:卧槽!陛下又要玩阴的! 午后,魏合也渡过了汴河。 魏合的状态非常糟糕,虎贲军可是魏军精锐的精锐,两万虎贲军全丢在汴河了,另外还有一万多精锐也都扔在了这里。 连敬走过来说道:“殿下,现在应该立刻派人去通知刘立,将实情告知他,让他做好准备,如果夏军再渡河,叮嘱他一定不要与夏军正面撄锋。” “知道了知道了!夏军已经赢了一场,怎么可能还会渡河!”魏合非常不耐烦,他正在想如何甩锅,如何跟自己的父亲解释。 要知道这批虎贲军可是北疆的精锐,是要跟着闻渊去秦州战场灭韩世忠的。 居然他妈的扔在了这里! 第78章 该朕反杀了! 十月初十下午,李彦又让整支队伍往东面推进了十里才驻扎下来。 驻扎下来后,李彦反复检查了军营的防御,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放下心来。 此时的哥舒星正北上往睢阳郡。 哥舒星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他所率领的禁卫军这两天睡眠时间都很少,所有人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直到深夜的时候,哥舒星才睡了两个时辰,又开始赶路。 如果不趁夜急行军,是不可能在明日上午赶到睢阳的战场的。 十月十一日,刘立一大早就兴奋地爬起来,开始动员魏军士兵。 “刘统领,要不要等等殿下?”席廉再一次劝道。 “虽然虎贲军被四皇子带走了,但这些儿郎也都是北疆的战场滚过刀的!”刘立大手一挥,翻身上马。 刘立心中其实是有气的。 之前攻打长阳县,魏合派他打前锋,十几次都被夏军赶下城头,魏合臭骂了他好几顿。 他现在要向魏合证明一下自己。 他是北疆的时候,算不上名将,但也能跻身到一流将领之中,结果此次南下,跟着魏合,连他妈的一个长阳县都打不下来。 见刘立执意要打,席廉也不好再继续劝阻。 刚吃完早餐的李彦就接到了魏军整装列阵的消息,他拿起饼,端起碗,快速往主将台上行去。 登上去后,他看到数里之外,已经有魏军在列阵。 “好啊!”李彦喝完汤后,将碗扔给刘文静,“哥舒星到何处了?” “启禀陛下,一炷香前得到的情报,哥舒总督已经进入睢阳郡。” “那还等什么,列阵!”李彦手里的饼也扔给了刘文静。 “陛下,这就要打了吗?”刘文静立刻紧张起来,“陛下,臣忘记吃早餐了,可能上不了前……” “只列阵,没说要打!你刚才说什么,你上不了前线?” “不不,臣随时做好了为陛下冲锋陷阵的准备!” “好,等待会哥舒星冲散了魏军的军阵,你带着人打头阵!” “陛下,臣……” “嗯?” 刘文静呵呵笑道:“赴汤蹈火啊!陛下!” 夏军也开始列阵。 刘立从斥候那里得知夏军列阵,不以为然,他骑在马上,开始对下面的人做动员。 “儿郎们,夏主就在对面,还记得殿下说的话吗?谁若擒住夏主,封夏侯!” 魏军正准备沸腾,还来不及沸腾,斥候突然飞奔而来:“报!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已经率先沸腾的刘立定眼看去,斥候大声道:“统领,我们发现了一支夏军骑兵,正朝我军后方奔来!” 斥候话音刚落,刘立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忽然听闻后方有阵阵铁蹄声传来。 他再定眼看眼前的斥候,本能地问道:“来了多少?” “肯定有两千!” 对话间,铁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军阵后面的了望台上响起号角声,那是在提醒有敌袭。 刘立怔了怔,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此时哥舒星已经统率两千禁卫军骑兵如同闪电般划过平原,攻击了魏军的后方。 没有任何悬念,禁卫军骑兵直接撕开了魏军后方薄弱的防御,像一把锋利的铁犁犁了进去,顿时鲜血横飞。 哥舒星本人冲在最前面,他如同一头猛虎,无人可挡! 要说这支步兵是虎贲军,可能接下来是一场血战。 但这支魏军只能算是二流的,与虎贲军配置在一起,是为了为虎贲军打助攻。 哪里挡得住哥舒星这样的冲锋。 刘立顿时大声怒吼道:“敌袭!快列阵!” 列阵? 怎么列? 在哪里列? 防御对象是谁? 这一切都没有明确的指示,一支由三万人组成的军队如何在短时间内变换阵型? “快列阵!快防御!”刘立只能愤怒地咆哮。 他话音刚落,倏然之间,前面的魏军被杀穿了,一个身着玄甲的英武男子骑着一匹壮硕的战马冲了出来,震飞了好几个魏军。 只听他一声怒吼,手中那支三十斤的玄铁长枪猛地刺中刘立的咽喉,从后背穿出来,刺破铁甲。 随即,哥舒星一抬手,竟然将刘立挑了起来。 由于重力的原因,刘立的身体快速下滑。 那长枪被染红,刘立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死透了。 哥舒星驱马向前,在魏军面前将刘立的尸体甩了出去,后面的夏军骑兵紧随而来,击穿了魏军军阵。 魏军看到这一幕,吓得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打,一哄而散。 李彦看见前方魏军军阵已经散了,便对刘文静道:“带着人去!” “陛下……” “快去啊!”李彦给了刘文静一脚。 “是是!” 刘文静不情不愿地披了甲胄,带着前锋往魏军方向赶去。 他对左右的士兵说道:“待会你们好好保护我,如果我少了一根头发,你们死定了,我要是活着回江宁,请你们在春花楼玩三天三夜!” 刘文静心惊胆颤地杀了进去,却发现根本没有魏军攻击他。 咦?再来一刀! 再来一刀? 再来! 呵呵,我一刀一个! 我刘文静成名将了! 爹啊!你在下面睁开眼睛看看,你儿子一刀一个魏军!牛不牛逼! 正当刘文静杀的开心的时候,两个魏军不知怎么撞了过来。 刘文静被撞倒大呼:“大哥,我请你们去春花楼!” 没动静。 刘文静仔细一看,原来已经死了。 “马德!敢拦我徐国公刘文静的路!儿郎们,给我杀!” 在主将台上观战的李彦终于松了一口气。 干掉了宋州的魏军,长阳之围解除了,最关键的是,接下来北上,可以给魏崇延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当然,李彦不是真的要跟魏崇延的近卫旅打一场,他只是震慑魏崇延,给魏崇延施压,让魏崇延跳脚。 让魏崇延赶紧强迫魏无忌从东线撤兵。 说到底,李彦费那么大劲说服陆康,又派韩世忠在秦州打那么惨烈的战争,都是为了保住苏常。 只有保住苏常,他的钱袋子才保住。 有了钱,以后什么都好说。 但魏无忌是个难缠的家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退兵的。 第79章 夏魏之战的转折 大概大夏的史官们在记录太康年间第一次夏魏之战的时候,会这样描写:太康五年,魏贼犯边,举国震动,宋、徐十郡百县沦丧,苍生曝尸,血染千里,山河破碎。京畿惊恐,言败者仓皇遁逃。帝大怒,御驾北上,于汴河之畔,连败魏贼,杀敌七万,虎贲尽殁,贼胆俱裂! 无论史官们如何拍马屁,李彦都不敢掉以轻心。 的确打赢了,而且赢了两场。 但战争的天平依然没有倾斜,甚至资源、战略和战术层面,大夏依然全面落后。 不过,汴河大捷,却对战略天平的倾斜起到了加速的作用。 李彦没有在睢阳郡停留,而是快速北上。 哥舒星在汴河西岸击败魏军主力,截获了三千匹马,还有两万具铁甲,武器无数。 在汴河东岸对刘立大军的胜利,截获了五万石粮食。 一石粮食可以供一个人吃两个月,五万石粮食可以供五万人吃两个月。 李彦总兵力就在五万,不过他没有要这五万石粮食。 刘文静有些舍不得地说道:“陛下,两个月的粮草啊,咱们是不是可以取一点?” “去兖州必然是一场速战,没有必要带太多粮草。”李彦说道,“让平原郡的太守派人来取粮食便是,我们休整后北上!朕不仅仅要让魏崇延流泪痛哭,朕还要让他跳脚大骂!” 十月十三日,夏军从睢阳郡出发,快速北上。 十月十五日,当明远带着三千骑兵进入宋州地界的时候,宋州战场已经结束。 夏军大捷的消息在平原郡和睢阳郡各县传播,一时间人心震动,留守各城的百姓听闻后无不欢呼。 原本大家听闻皇帝御驾亲征,都不怎么看好。 因为皇帝这几年的昏聩,把自己的声望已经败完了,没想到刚北上,真的击败了魏军,而是全歼敌军。 明远抵达平原郡,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人都傻了。 他立刻派人去核实,并且自己亲自带兵去汴河之畔,在宛县的汴河段,他看到了战场的遗迹。 那里还有民众在清理战场,大火正在熊熊燃烧。 一个老人还在对年轻人喊着:“快点,晚了尸体腐烂,就有瘟疫了!” 明远带着人冲过去,村民们看到是魏军来了,都吓得调头就跑。 村长很快被抓到。 明远冷声道:“我问你,你们在干什么?” “回军爷的话,我们在收尸。”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都是……”村长犹犹豫豫。 一边一个少年道:“都是魏军!” “胡说!”明远大怒。 “军爷饶了他,他还小,不懂事。” 明远没有为难那个少年,但面色铁青:“真的都是魏军?” “千真万确,是皇帝陛下带着他的禁卫军到了这里,与魏军大战,那里都有魏军的衣服,你们可以自己看。” 那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满眼的痛快。 魏军收拾了一些衣物到明远面前,明远这才确定魏军兵败是真的。 而且他从刀具上还看到了“虎贲”二字,再看这刀,上等的质地,只有精锐中的精锐才有资格拿这种刀。 “夏主去何处了?”明远目光落到那少年身上。 “陛下已经北上。” “当真?” 少年傲气道:“陛下北上之前,在各县都发话了,王师二十万,现在北上去兖州,目标是汴州!” “小子,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杀了我!我之前就要追随陛下,他们说十四岁不要!”少年张开双臂坦然地说道,“我不怕死!” 旁边一个魏军军官拔出刀就要动手,被明远制止。 明远笑起来:“年轻人,我们南下不是为了单纯的杀人,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为了结束数百年的战争,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说完,又转身对手下说:“立刻传八百里加急到徐州,告知信陵君宋州的情况。” “要不要给京师发急报?” “我们没有权限直接给京师发急报,幸存者应该已经发了。” 明远带着人快速北上。 韩世忠的确让闻渊快速攻占秦州的计划折戟沉沙,但魏军却还可以调动宋州的虎贲军西进,魏无忌能咬着牙对徐州展开全面围剿。 但汴河之战,虎贲军的覆灭,大夏禁卫军的北上,不仅仅让魏国在西线变得孤立无援,中线的局面瞬间危机重重。 可以说,汴河大捷是太康年间第一次魏夏之战的转折。 就在中线被李彦打穿的时候,魏无忌终于开始行动了。 十月十七日这一天,二十艘大型战船出现在了汉江入海口,没有遇到任何阻挡,快速进入汉江,向徐州段挺进。 魏军的战船上有大型投石机、床弩,还有大量的弓箭手和熟悉水性的士兵。 十月十八日,魏军战船抵达徐州广陵郡,与那里的夏军战船展开了对峙。 魏军战船的突然到来,震惊了常州和徐州,尤其是常州丹阳郡,听闻魏军抵达,诸多富户人家连夜带着行囊南下奔逃。 十月十八日傍晚,彭城,陆康同时接到了三份八百里急报。 一个是广陵郡发来的,是魏军水师到来的消息。 一个是泗水郡发来的消息,魏军主力快速向彭城郡挺进。 一个是海昌郡发来的消息,魏军左路也行动了起来,快速南下,向东海郡挺进。 三路合围,水陆同时发起进攻! “要决战了!”陆康站起来说道。 魏无忌不动则已,动则惊四方。 十月十九日,魏军二十万主力挺进彭城郡留县。 大军在平原上行走,如同一望无际的海洋,看不到尽头。 夏军在彭城郡北面设立的第一道防线留城,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魏军攻破。 魏无忌给了留城夏军投降的机会,但留城夏军拒绝了他的劝降。 魏军前锋进入留城,当天,留城夏军全部战死殉国。 初战的胜利并没有让魏无忌掉以轻心,相反,他对陆康格外谨慎。 十月二十日,魏无忌开始兵分对彭城郡各城展开了闪电般打击。 当天,留县南面的昌县破,魏军攻入城内,以压倒性优势展开了血腥屠戮。 第80章 白袍军的意志! 一万夏军全部战死殉国。 与此同时,东海郡魏军也一路势如破竹,兵锋不可挡! 要知道,徐州的夏军与秦州的战术不一样,秦州是为了最大程度消耗魏军,但徐州的任务是挡住魏军。 也就是说,徐州夏军几乎都在守城。 便如此,魏军还是如此轻易就攻破了那些城池。 这些从北线调过来的魏军,不仅仅骑兵作战强悍,步兵作战同样强悍。 奔袭战、阵地战、攻城战,几乎全部是顶尖。 陆康已经在徐州招募三十万人,并且训练了数月,饶是如此,真的到了战场,不堪一击。 十月二十二日,魏无忌的主力距离彭城仅五十里,他身后的四座城池,在六日之内,被魏军分兵血洗。 冬季的雨雾变成了红色。 战争一旦爆发,就开始往失控的方向快速演变。 即便魏无忌在进入彭城郡之前多次嘱咐不可滥杀,但散出去的魏军还是快速失控。 魏军虎豹军第一军统领曹岩看见下面的士兵用夏国普通人的人头当做球玩雏菊游戏,他就知道杀戮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他感慨道:战场让人变成了野兽。 这些人也有自己的孩子,有父母和妻子,他们回到家里后,会疼爱孩儿,尊敬妻子,孝敬父母,甚至友爱邻居。 但他们到夏人这里,对无冤无仇的人,展开了最残忍的屠戮。 魏军每路过一个县,拿下城池后,就会去乡村里烧杀抢掠。 各级军官会训斥这种行为,但绝不会真的强力去阻止。 因为都知道上战场的士兵,心理压力是非常大的。 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产生的报复性杀人行为,如果被强行压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这样,彭城郡、东海郡诸县变成了血海,村里变成了炼狱。 十月二十二日,不仅仅魏无忌主力兵临彭城,魏军在汉江广陵郡段展开了对南北岸夏军的攻势。 主要是南岸的夏军防御,那是陆康在南岸的布防,一旦彭城沦陷,夏军就会撤退到汉江岸边,以汉江为屏障防御魏军。 魏军的水师重点进攻的就是这里,双方在这一带展开了连续数日惨烈的争夺战。 魏军不能快速拿下丹阳郡的水师防御,但夏军也损失惨重。 十月二十二日傍晚,陆康接到了魏无忌的信。 魏无忌表示这是他给陆康写的最后一封劝降信。 魏无忌声称自己是一个惜才之人,只要陆康投降,保陆康在大魏朝堂上同样位极人臣。 陆康相信魏无忌说的是真的,但他也很认真的回了魏无忌一封信:各为其主。 十月二十三日清晨,站在城头的夏军看到远处平原上的薄雾中浮现出一长条黑色的轮廓。 彭城城头回荡起了号角声。 “军门!敌人来了!”秦路大步跑进总督府。 “我听到了。”陆康披上铁甲,走出大门。 外面的大街上早已站满了同样披着铁甲的士兵,他们在长长的街头排列,身姿挺直,蓄势待发。 “魏贼犯我疆土,戮我百姓,陛下已经亲征,吾等身为七尺男儿,国难当头,不可退缩!”陆康扫视一转,“某不才,这些年承蒙诸君信任,今日死战彭城,望死后与诸君一同长眠于此!” 众人目光激动起来。 陆康翻身上马,将一根白带系在头上。 周围所有人都将一根白带系在自己头上。 白袍军来源于当年卫国战争(魏灭吴)中的江陵之战。 魏军虎吞万里,从苏州打到荆州,当时李恪还在秦州招募兵马。 为了拖住魏军北上秦州的步伐,江陵指挥使陆源带着荆州兵马,在江陵府与魏军血战三十日。 最后三万荆州兵,杀到只剩下陆源一个人。 陆源在魏军十万魏军的包围下自尽殉国。 陆源之子陆寻当时在秦州,听闻父亲战死,悲痛交加。 李恪快速南下荆州,陆寻头系白带,身着麻衣,披白袍,在守丧期间作战,异常勇猛。 他的兵马从此都会头系一根白色的带子,那是为了纪念当年誓死拖住魏军步伐的陆源。 后来因为长袍不利于杀敌,便不再披长袍,只系白色长带。 陆康拔出刀,高举起来,严肃地高呼:“吾皇万岁!大夏万岁!” 众人一齐高呼:“吾皇万岁!大夏万岁!” 陆康是这些人里面,身姿最单薄的,他的容颜俊秀,气质斯文,应该说与周围格格不入。 但他骑上战马,所有人都对他投来崇敬的目光。 只要有他在,所有人都充满了斗志。 等登上城头后,夏军看到的是朝霞中,那一望无际的钢铁海洋。 旌旗如云,刀枪如林,人山人海。 大地仿佛在魏军的脚步下颤抖,彭城城墙似乎随时要崩塌了一样。 二十万大军,此时此刻,聚集到了彭城之下,这个夏国在徐州最后的一个重镇。 魏无忌骑在马上,他抬头望向城头,脸上是从容与淡定。 他似乎在寻找陆康的身影,但离的有些远,看不清楚。 魏无忌眼神变幻不定,最后只是淡淡道:“攻城。” 魏军的号角声响起,前锋大军开始行动起来。 那一刻,仿佛一个巨人在慢慢地苏醒。 最先出现的是弓箭手。 随着魏军这些弓箭手的发力,一片黑色的云朵腾空而起后,如同一道巨大的手掌,拍向了城头。 箭头快速冲击到各个地方。 接下来却不是黑云了,而是暴雨,由于连续的射击,魏军的进攻已经化成了黑色的暴雨。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支箭。 城垛上厚厚的木板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夏军都隐藏在后面。 箭雨越过城头冲击向里面,地上也插满了箭矢。 足足过去半个时辰,魏军才停止了弓箭的进攻。 无论是城墙,还是城内,都插满了密集的箭。 这样的进攻,已经足够给敌人极大的威慑。 接下来是数十座抛石车接连不断往城内抛巨石,城墙被砸出一个个浅坑,城内的房屋被砸崩塌。 连城垛上的木板也被砸崩塌,后面的士兵被掀飞起来。 等到这一轮抛石车的威慑结束后,数百台登城车,魏军的精锐步兵登场了。 那密密麻麻的人,像海浪拍打过来一样。 “杀!杀!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淹没了一切。 就在魏军攻城的时候,明远的斥候一路快马加鞭,进入了彭城郡。 第81章 铁与血的燃烧 别说到城下,仅仅站在城头望过去,看那没有尽头的魏军,双腿就已经发软。 这时,夏军的军鼓也响起来了,震天动地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冲破一切声音,震散所有恐惧。 夏军开始疯狂地射箭,空中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黑线。 箭簇冲击在下面魏军的铁甲上,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一些魏军被射中面部倒地,但更多的魏军却冒着箭雨往前,他们大声喊出来,情绪高涨。 夏军的那些箭,相对于如汪洋大海一样的魏军,显得单薄无力。 就像是一些蚂蚁在大象的背上,在给大象挠痒痒一样。 但即便如此,夏军还是全力以赴地射击。 等到魏军推着登城车,到了城楼下,石头、木桩从城头倾泻而下。 有些登城车上的木桩被砸断开,里面的魏军被砸中,发出痛苦的叫声。 更多登城车被魏军强行推到城下,里面的魏军拉动绳索,云梯便从里面快速升起来,往城头靠拢。 “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第一个爬出登城车的魏军士兵大吼一声,手脚并用,沿着梯子快速往上爬。 才爬了几下,就被一颗石头砸了下去,摔在城脚,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后面的魏军接踵而至。 “让你们爬!砸死你们!砸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城头的夏军愤怒地嘶吼着,手里的石头用力地往下砸,“来啊!上来啊!砸死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支箭矢快速冲来,射中左眼,箭矢进入脑部,冲击脑髓。 身体一怔,石头脱手,后退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想抬起手去摸那支箭矢,但只是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周围没有人理会他,因为像他这样死去的不少。 魏军的前锋中尚未登上登城车的,在用弓箭掩护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 夏军压力非常大。 等到越来越多魏军开始沿着梯子爬上去,石头击落的已经跟不上爬上来的,魏军便开始顺利地爬上去。 数百台登城车,密密麻麻地靠在城墙上,远远看去,无数魏军攀附在城墙上,如同蚁群爬满了方糖块。 下面更是有源源不断没有尽头的魏军在等着往上。 等第一批魏军即将爬上城头的时候,早已准备好的夏军猛地挥动斧头,劈砍了企图第一个登上城的魏军的脸。 鲜血喷洒了夏军一脸,那个魏军甚至叫都没有叫一声就坠落下去。 第二个、第三个…… 靠近多少,就被劈砍多少。 直到下面的魏军开始往上大量扔铁痢疾,砸到魏夏的脸上,刺穿面部,夏军的攻势遭受到了一定的遏制。 在这样的空隙中,有身手敏捷的魏军扑上城头,快速拿出腰间的铁骨朵就砸。 砰砰砰…… 刚砸到一个夏军,他自己被旁边两个夏军的斧头劈开了脖子,脑袋一歪,挂在了脖子上。 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喷涌出来,喷得周围的人铁甲上到处都是。 夏军的反击是如此的简单粗暴,魏军的攻击又是如此的强势。 就算攻上去的一个又一个魏军被劈砍得面目全非扔下来,下面依然有源源不断地魏军爬上来。 他们不知疲倦,也不知恐惧。 他们嘶吼着,如同铺天盖地的浪潮。 终于,在这样猛烈的进攻下,第一批魏军登上了城头,开始和城头的夏军近身搏杀。 双方都披铁甲,都用钝器。 并且杀敌的方式非常简单,斧头劈砍,铁锤或者铁骨朵猛砸。 经过一轮短暂的残酷鏖战后,第一批魏军快速被清理下去。 第二批很快上来,又被清理下去。 第三批上来,再被清理下去。 第四批,第五批…… 源源不断,似乎没有尽头。 夏军损失惨重,那些体格健壮的战士,铁甲被砍破碎,里面露出了森森白骨。 还有的人手臂被砍断,只剩下一些血肉和皮连着,但他们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只是在疯狂地挥砍着。 等下一个魏军上来的时候,干脆冲过去,抱着魏军跳下去,狠狠摔在下面。 其余人斧头砍翻卷过来,上面沾满了骨渣和粘稠的血肉。 不知杀了多久,城头一会儿被魏军占领,一会儿又被夏军夺回来,尸体越堆越多。 魏军是轮番上阵的,夏军也是轮番上阵的。 等到下午的时候,城墙上已经没有地方落脚。 夏军只能在仓促之间把同袍的尸体往城内的下面扔,快速挪出空间来。 下面则有人专门收拾。 城内主干街道,一队又一队铁甲士兵伫立,中午的时候,他们原地吃了一个饼,然后原地等待召唤。 城头死了一批,另一批就跟着上去,过一段时间,他们的尸体被扔下来,再轮到下一批。 未时下四刻(下午三点),魏军推动巨大的牛车向城门靠近。 这个巨大的牛车是用木头制作的,看起来像一头巨牛,需要大几十人才能推动。 当靠近城门的时候,巨牛的速度加快,推动它的魏军发出整齐的呼喝,额头上暴出一根根青筋,开始用尽全力。 巨牛轰在城门上,城楼都似乎颤抖了一下。 “快!拉回来继续撞!”魏军一个队长背负着粗绳,大声怒吼道。 巨牛被缓慢地拉回来,然后再一次加速。 如此反复,撞击了数十下,牛车的头部已经严重受损,城门也终于出现了裂痕。 再撞数次,城门崩裂。 后面却迎来了夏军疯狂的弩箭,一瞬间便将那些用巨牛撞击城门的魏军冲击得稀巴烂。 “报!大王,虎豹军第一军第一营全体阵亡!” “报!大王,铁山军第二军第三营全体阵亡!” “报!大王,铁足军第第一军第一营、第二营全体阵亡!” “报……” 一封又一封战报送到魏无忌面前。 魏无忌心头大震,他没想到徐州的夏军如此强硬。 难道他们的骨头是铁打的不成? “报!大王,城门已经破开!” 最新的情报传来了。 魏无忌心中虽然震惊,但面色却十分从容,他说道:“铁足军第三营呢!我听说第三营是最精锐的硬军!派去城门口,把城内的夏军夷平!” 第82章 铁打的彭城 铁足军第三营是标准的重步兵,仅仅铁甲的重量就达到了五十斤。 他们披完甲后,快速朝城门口冲去。 城头还在厮杀,但魏军的气势已经被压下去了,下面还没有上去的魏军惶恐不安。 魏无忌只能将希望放在铁足军对城门的进攻。 当铁足军靠近城门的时候,最前面的竖立起盾牌,城内的弩箭冲击在盾牌上发出金属冲击的声音。 铁足军的盾牌竟然是铁质的。 铁质盾牌并不多,因为更加重,对士兵要求非常高。 铁足军往前推进的不快,尤其是当进入城门洞后,他们举着盾牌一步步靠近。 之前那些推动巨牛的魏军士兵已经全部被密集的弩箭射死,城门还有一大半没有撞开。 这些铁足军首要的任务是撞开城门。 他们的身体比之前那些魏军更加强壮,即便是身着五十斤的铁甲,依然能使出极大的力气。 轰轰轰…… 冒着夏军的箭雨,魏军再一次开始冲撞城门。 原本已经脆弱不堪的城门在魏军撞击数次之后,彻底崩塌。 更多的弩箭冲击过来,击杀三名铁足军后,后面的铁足军反应过来用盾牌护着,然后嘶吼着快速往前冲。 等冲进来之后,后面的铁足军立刻朝周围分散,扩大攻击面。 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斧头,就像一片钢铁洪流,快速地朝夏军涌过去。 周围还有很多为自己战友收尸的夏军,此刻都停了下来。 双方在城门口处近身搏杀,拥挤在一起,愤怒地后脚,用斧头将对方的头盔砸凹陷进去,把对方的骨头砸烂。 铁足军不愧是魏军步兵中与虎贲军齐名的精锐,尤其是第三营,他们的攻势非常强悍。 白袍军已经非常强硬,但很快还是被铁足军压着打。 铁足军的斧头挥砍得更快、更猛,一个个白袍军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坚守阵地!” “第三队上去增援!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 城门口,人们呼喊着,奋力地厮杀着。 一个又一个年轻人倒下去。 那些铁足军仿佛钢铁铸造的一样,他们劈山开石,一步步往前推。 白袍军的战线被一步步粉碎,铁足军硬生生往前推进了百米。 魏无忌接到情报后,开始疯狂地动员下一批魏军去城门口。 危急关头,陆康带着他的亲卫牙兵来了。 白袍军第三军第一营,曾经在荆州之战中鏖战一个月,挡住了魏军铁骑对夏军左路的疯狂冲击。 等这支精锐到场,铁足军的攻势快速被遏制住。 两股钢铁洪流在街头对撞,魏军后续前进的步伐被迫停住。 双方的斧头砍翻卷后,快速上铁骨朵,铁骨朵砸弯后,再上铁锤。 直到进城的所有魏军都被砸死,城门洞处的魏军不再进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残阳沉入地平线,西方的天空赤红如血。 魏无忌只能下令撤兵。 铁足军统领杨志心有不甘地看着彭城:“陆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虎豹军的统领贾宋忍不住开骂了:“他妈的陆康这个屠夫、恶魔!” 上午还气势汹汹的魏军,此时如同潮水一样退回去。 城墙下面堆满了尸体,有魏军的,有夏军的,城墙壁被鲜血染红。 双方的军官和士兵都杀得双眼发红,等退兵后,双方还无法冷静,许多人都在颤抖。 天黑之后,黎原进来汇报了伤亡数字。 “第一天就战死了七千人吗!”魏无忌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了。 七千人与七千兵马是两个概念。 这里的七千,都是正规军,且都是精锐。 七千兵马则可能只有三千正规军,四千后勤。 七千精锐,可能需要一万后勤来养着。 而且培养这七千精锐,需要数年时间。 “夏军伤亡如何?” “预估在五千左右,毕竟他们是守城方。”黎原说道。 攻城与守城,打到这个战损比,说明魏军的战力的确足够强悍,也说明今日魏军从上到下的指挥官都非常强硬。 要知道,魏合带着七万兵马,其中两万虎贲军,没有拿下长阳县。 若换做他来彭城,陆康做梦都会笑醒。 “去,再给陆康送信,只要他投降,大魏直接给夏国公爵位,加兵部侍郎,太子少保!” 魏无忌平静的表面之下,已经忍不住焦虑起来。 今日这仗已经把魏军前几天积攒起来的士气打落了一半下去。 而且魏无忌本就不想打消耗战,他的初衷是兵不血刃。 哪曾想一个彭城,居然仿佛铁打的一样坚固。 “是!” 信送出去了,但回来的却是使者的人头。 魏无忌大怒,他忍不住道:“我再而三给陆康机会,他居然杀我的使者!” “这也是向大王表最后的态,他要与彭城共存亡啊!”黎原叹了口气,“若我大魏有陆康这样的将领,何尝不能一统天下!” 魏无忌来回走动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 “大王也不必着急,我军兵力优势,破彭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嗯,我当然知道破彭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如在彭城放置十万兵马,另外十万南下?”黎原提议道,“夏军在汉江的防线已经被我们压制,现在要渡江也是可行的!” “陆康能把必输的战局打到这个局面,留十万在这里,我不放心。” “还有沈冲统帅的左路军在东海郡。” “不不,不能分兵,陆康再打明远部的时候的战术,简直不是人想出来的,他这种人,为了赢,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能分兵!” “那就围困吧,将彭城彻底围困起来,断绝一切与外部的联络。”黎原也叹了口气,今日之前,魏军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从上到下,都认为彭城一日必破。 十日之内就能抵达汉江,十一月就能进入苏常。 谁曾想,第一天就在彭城踢到了铁板。 魏无忌无奈地说道:“只能如此!” 也就是在魏无忌决定围困彭城的时候,明远的信送到了他面前。 第83章 李彦:魏老头,开心吗? 魏无忌面色铁青,一字不发,握着明远书信的那只手在轻微颤抖。 黎原从未见过魏无忌如此失态,看来这份书信上的内容是很糟糕的消息。 魏无忌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四皇子战败,几乎全军覆没。” 黎原面色也是一变,压低声音道:“这怎么可能,四皇子手里可是有两万虎贲军,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就算不是夏主的对手,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就全军覆没。” “明远亲自确认过。”魏无忌苦涩地说着。 这个局面是完全出乎魏无忌的预料的。 他知道夏主的禁卫军肯定不是一般的军队,他做好了魏合可能打不过的准备,所以快速调遣了三千精锐骑兵过去增援。 要知道,魏无忌的看似很多,但骑兵总数一共就两万。 这和魏无忌要进入的苏常地形息息相关,苏常两州地处东南,河网密布,根本不适合大型骑兵军团长线奔袭作战。 魏无忌没想到,魏合在自己的援军到之前,就已经彻底败了,还是全军覆没的那种。 哪怕只是败退也好,偏偏是全军覆没。 局面直接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大王,立刻调集沈冲的兵马去秦州吧。”黎原快速回过神来提醒道,“宋州战场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不是我们能干预的了,交给京师去安排。之前陛下给您的任务是调集一支兵马去秦州。夏主抓不到,局势的危机再一次向秦州倾斜。” 魏无忌却保持沉默,来回走动。 “大王是在想,闻渊坐镇秦州,就算秦州局势不顺利,却也足以支撑,没必要调援军过去?” 魏无忌叹了口气道:“毕竟数千里,没那么好增援的。” “但这一次的情报显示,晋军也参与进来了,晋国那位三公主亲自到了秦州,她可是一个狠角色。”黎原提醒道,“下官是担心韩世忠拖住闻帅,而姬清颜则趁机攻打我秦州三郡,一旦秦州三郡被攻破,晋军长驱直入赵州,您是知道的,赵州田亩最多,人丁最多,还有铁矿,是您推行均田制和府兵制,除了京畿以外,最核心的一个州。” “从徐州到秦州要多久?”魏无忌问道。 “徐州到秦州近三千里,行军需要两个月。”黎原回答道,“闻帅手中还有相当部分骑兵,可以灵活拖延韩世忠和姬清颜,使姬清颜不敢轻易攻打我秦州三郡,但一旦韩帅在秦州待久了,下官担心后勤不支,局面就会陷入两难之境。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若是四皇子在宋州有建树,哪怕能拖住夏主,我们的确不必增援秦州,因为整个战场的中心会转移到宋州。但宋州局势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我们不能再干预宋州,更不能坐视秦州不管,也不能指望京畿调兵增援秦州,只能从东线调兵了。” 魏无忌叹了口气,说道:“立刻给沈冲下达调兵的命令吧。” “或者建议京畿的守卫去增援秦州,沈冲调到兖州,防御夏主继续北上。”黎原说道。 “不行,这个时间衔接太难了,京畿的守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随意乱动的,陛下也不会轻易调动。” 黎原也不再多说,他知道魏无忌说的是对的,这里面不仅仅牵涉到军事战略层面的问题,更牵涉到政治层面的问题。 京畿的守卫调到西南区,万一东南的信陵君带着自己的亲信杀回了京师怎么办? 魏帝很信任这个弟弟,但还没有到完全信任的地步。 魏崇延本身就是一个疑心病非常重的人。 “沈冲的八万兵马全部调过去吗?”黎原确认性地问了一句。 “全部调过去,秦州现在需要大量增援。”魏无忌说道,“我知道你还想着让沈冲留一部分兵马南下先渡河,但中线已经出现了危机,西线的确需要绝对的支持,你之前说的是对。” “大王英明,下官立刻写。” 黎原很快写好,魏无忌签字盖章后,便加急送往东海郡。 第二天,魏军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开始围城。 不是围三缺一的那种,而是锁死整座城。 十月二十四日,当魏无忌开始对彭城展开锁城战术的时候,从宋州睢阳郡仓皇逃到楚丘郡的魏合,终于得到了最后的确认:刘立的兵马也全军覆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魏合不但没有愤怒和害怕,反而开心起来。 好了,看吧,不是我一个人打不过夏主,刘立也打不过。 他可是北疆调过来的! 他在北疆的时候战绩很算牛逼,还不是被打得全军覆没。 不是我无能,是狗皇帝太狡猾! 他立刻开始给魏崇延写第二封信。 而此时,李彦的兵马却已经兵临楚丘城。 楚丘有两万魏军,不算精锐,甚至很多人只是临时调过来的三等府兵。 魏国在这场战役里,就没想过打防守。 两路精锐,强势南下,那是要以摧枯拉朽之势撕碎夏军一切防御的。 所以徐州的楚丘城防备很弱。 当然,魏崇延和他的大臣们讨论战略的时候,也设想过夏军从宋州发兵北上。 用贾政道的话来说:就算夏军发兵从防备空虚的宋州北上,对大局也丝毫没有影响,我大魏两路精锐攻破夏军,剩下的宋州夏军北上又如何,那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事实上,十天前,李彦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到梁京的时候,梁京既惊讶,又觉得好笑。 魏崇延甚至哈哈大笑,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他对大臣们说道:“夏主脑子不好使,但胆子却不小!正好让魏合擒拿他!” 之前说好的让魏合去西线这事,魏崇延也不提了。 显然,捉拿李彦,比增援西线更重要。 他和魏无忌之前的想法一样,只要抓住夏主,夏国基本上就灭亡了。 但就在梁京认为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甚至魏崇延已经命人给李彦打造好皇帝级别的狗笼子的时候,魏合的第一封信终于传到了梁京,放到了魏崇延的面前。 第84章 皇帝的新武器? 魏崇延一把掀翻了桌案,案上的笔墨和果盘洒落下去。 周围的内侍和宫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原本在殿内汇报政务的礼部尚书刘言见魏帝突然发狂,吓了一个哆嗦。 “陛下息怒……” 刘言还没有说完,魏崇延取下旁边的剑,拔出来就开始挥砍。 刘言吓得连退好几步,整个人都懵了。 那些内侍更是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个。 魏崇延愤怒地嘶吼着,朝桌案劈砍,砍得木屑横飞。 “陛下……” 魏崇延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一样,开始吼叫:“朕的虎贲军!朕的虎贲军!” 吼完后,扫视一转,提着剑朝周围砍。 刘言见势不妙,立刻问魏崇延的贴身内侍王振:“太子殿下是不是今日回京了?” 王振显然也被吓到了,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快去请太子殿下来宏德殿,快去!” “是是是……” 太子东宫距离宏德殿很近,很快,太子魏程便到了宏德殿。 “父亲!”魏程进来后,不顾魏崇延的挥砍便冲了过去,挡在一个宫女的面前。 魏崇延双目充满血丝,当看到太子的时候,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才连忙缓过来。 “父亲息怒……”魏程伸出手,慢慢拿过剑,“父亲息怒,父亲,程儿今日回来了,刚换了一身行装,未来得及第一时间来看您,请您恕罪。” 魏崇延慢慢抱住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你没事吧,父亲刚才没有看到是你。” “父亲,程儿无妨,您不要这样动怒了,身体要紧。” 魏程搀扶魏崇延重新落座,一边的刘言和王振也缓了一口气。 周围的内侍和宫女更是都缓了一口气。 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皇帝如此动怒了。 “父亲,您因何如此生气?” “你自己看吧。”魏崇延将情报递给了太子。 太子看完后,说道:“父亲,此事有确认过吗?” “这是你弟弟的笔迹,化成灰朕都认得出来!” “父亲,四弟平安就好,现在最要紧的是增派楚丘郡的防御,遏制住夏主。”魏程非常耐心地说道,“对于灭夏大局来说,四弟的这一次战败,不算什么,我们依然占据优势,最重要的是您不能乱,您若是乱了,大局就乱了。” “对对,我儿说的对。”魏崇延连连点头,看着刘言笑道,“朕最骄傲的就是朕的太子。” “父亲,立刻宣召右相来吧,此事非同小可。” “快去叫贾政道过来。” “是。” 不多时,贾政道就来了,贾政道了解了情况后,看了一眼太子,然后说道:“此事很简单,太子殿下既然回来了,陛下可以给太子殿下两万禁卫旅去楚丘郡阻拦夏主。” 魏程说道:“禁卫旅是皇帝亲军,我虽为太子,但不能轻易统率。” “就这么办。”魏崇延看着魏程说道,“程儿,你长大了,不仅仅要学习政务,军事也要尽快上手,我派你去北边,也是想磨炼你。夏主胆敢自己送上门来,这是你的一次机会。” “儿领命,绝不辜负父亲的重托!” “去吧,把夏主活捉回来!” “遵命!” 十月二十五日一大早,夏军兵临楚丘城下。 楚丘城的守将是魏国宋州刺史陈泰,陈泰是一个文官,但能在边境做刺史,肯定是通晓一些兵事的。 魏合兵败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毕竟当时传信的斥候在楚丘城停留过。 能击败虎贲军,说明这支夏军不简单。 无论李彦派多少人在城下问候陈泰的全家,陈泰就是不出来,而且开始积极在城内动员,并加强城头的防守。 “陛下,要不要强攻?”刘文静端着热腾腾的肉汤过来呈递给李彦。 “没必要,攻下来也守不住。”李彦接过热汤来,“我们是来弄一下就走了,逼迫魏崇延和魏无忌赶紧从东线加快调兵。” “魏国有多少兵力?”李彦突然回头看着哥舒星问道。 “臣隐退好些年,对魏国并不了解,只是之前刚回京的时候询问过兵部的人,有说六十万的,有说八十万的,还有说一百万的。陛下问这个作甚,眼下是攻打楚丘城,与魏国总兵力关系不大。若陛下实在想北上吓唬吓唬魏主,臣派人强攻便是。” “现在能打的士兵,对我们来说太宝贵了,强行攻城的伤亡率很高,秦州已经死了很多,恐怕徐州也是一片炼狱,禁卫军不能再如此了,而且楚丘不值得我们死太多人。” “那要不我们回去?”刘文静立刻说道。 “回去作甚,来都来了。”李彦给哥舒星递了一块饼,“朕是有办法快速攻破楚丘城的,只是有一些顾虑,这其中牵涉到魏军的总兵力部署极限。” “哦?”哥舒星倒是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陛下有何妙策?” “有一种抛石车,能够砸烂城墙。”李彦说道。 “砸烂城墙?” “是的。” “不可能,陛下是在说笑。”刘文静热汤也不喝了,摆了摆手,“臣虽然不会打仗,但好歹跟着父亲混了十来年,也看过一些书籍,从来没有听说抛石车可以砸烂城墙的。” “那是因为你见识少。”李彦说道。 “臣也没听说过。”哥舒星说道。 一边没有说完的常瑜颇有些尴尬,说了一句:“陛下恕罪,臣也没听说过。” 其他几个文职官员也纷纷露出疑惑,也表示没有听说过。 李彦也不怪他们说话直接,他甚至认为这是好事,有话直说就行,不存在攻击性和欺骗性,都是没问题的。 只要大家坐在一起,是在认真的讨论问题。 “没听过没关系,朕最担心这种武器出来后,被魏国掌握,魏国兵力比我们多,军队战力也比我们强。就目前,甚至未来数年,这种武器,在他们手里发挥的作用,比我们强。所以朕才问你们魏国有多少兵力。” “原来如此,陛下考虑问题缜密,臣自愧不如啊!”刘文静连忙说道。 一边的赵禹说道:“这种武器可以保密。” “保密太难,因为它的改良很简单。” 第85章 夏魏争霸的综合势力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皇帝说的这些似乎有些荒诞,但也没有人真的去跟皇帝抬杠。 “臣倒是对目前魏国有些了解。”赵禹接过话来继续说道,“魏国毕竟雄踞天下最富裕的土地,在大周时期,那片土地人丁最旺盛的时候达到了两亿,三百年的征战,现在恐怕也就八千万了吧。” 李彦心头一动,魏国居然有这么庞大的人口? 穿越的这半年多,他读完了夏国所有的官方文献,大夏的总人口也就才三千多万。 当然,吴国时期,总人口一度达到七千万,二十年前魏灭吴之战,那场浩劫无数人丧命。 看来这个对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啊! 在这种时代,人就是最大的资源。 制度是利用资源的一种手段,偏偏魏国不仅仅人多,土地广袤肥沃,制度也在进行前所未有的改革。 相比之下,现在的大夏,不仅仅边关破碎,内部更是乌烟瘴气。 总人口连魏国的一半都不到,与北方的广袤平原相比,南方还多山。 这以后打持久战,也没想象的那么好打! 李彦理清了一下思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是推断魏国极限状态下到底能动员多少兵力。 李彦看了赵禹,说道:“八千万,按照一千二百万户来推算。兵户可能在一百万左右,不过魏无忌在魏国推行府兵制,解除了一些兵户,但府兵制比世兵制更灵活。如果魏国全国上下都施行府兵制,魏国在极限下动员,是可以让五分之一户上战场的,每户出一人。” 李彦之所以得出这个数据,其实是根据历史上唐初的数据推演出来的。 唐初贞观年间,在籍户数大概300左右,府兵人数60万。 这就是府兵制最大的优势。 这种制度,相当于全民皆兵。 朝廷从税收中做出退让,给府兵免除一定的税,来换取兵力。 “那魏国岂不是能动员出两百万兵力?”刘文静惊讶地说道。 “目前还无法动员那么多,听说魏无忌的改制,才刚刚开始,并且没那么顺利,朕推测,大概为魏国减少了十万世兵制的兵户,扩充了二十万户府兵。” “臣斗胆,陛下这个数值是如何推测出来的?”赵禹问道。 “任何改制,都是循序渐进,魏国若有一百二十万户兵户,若一口气全部取消,魏国将无兵可用。若取消一半,魏国实力大减。改制的第一步不是要看到成效,而是要测试新政是否可行,相关的数值是否增加,增加的不多也没关系。而且最重要的是看过去的官僚贵胄,是否反对。” 李彦如此一说,不仅仅赵禹,哥舒星也颇有些诧异。 皇帝陛下如此年轻,将国家制度的变更也理解得如此透彻? “十万是最安全是一个数额,取消十万兵户,让地方每一个公卿贵胄拿出一点名额出来,大家均摊一下,那便不多了。若你把拔一千支鹅毛,最好不要在十只鹅身上拔,而是要在一百支鹅身上各拔十支。” “魏无忌能这样拔出来,也算是有本事了。”赵禹感慨道。 要知道,世兵制,那可是地方官僚公卿的私兵。 人家私人养的兵,籍贯在私人手里,怎么可能把这些兵户转换成朝廷下面的正常户籍呢? 李彦心里道:这也不是没办法,魏无忌还有另一个厉害的点是情报网,他在大夏布置了完整的情报网,在魏国内部必然也有。那些官僚和公卿有什么把柄,他八成手里都有证据。等要那些公卿把部分私兵转出来的时候,他们不敢不转。 当然,魏无忌也不敢太过分,否则就会鱼死网破。 “如此说来,现在的魏国,在极限的动员下,是可以动员出一百三十万人来的?” 李彦把话题转了回来。 “是的,应该可以。”赵禹说道。 “此次魏国已经发兵五十万南下,秦州魏国有十五万兵马,原本的宋州有十万兵马,这就已经七十五万兵马了。北线和西线,朕就算他还有二十万兵马,这就九十五万兵马了。魏主的近卫旅有多少兵马呢?” “看样子,可能在十五万左右。”赵禹回答道。 “若这一次魏军撤退,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呢?”李彦又问道。 “下一步……下一步应该会重新部署兵力了,毕竟魏国在南线的兵力,这些年都抽调到了北线和西线。” “是啊!魏国重新部署兵力,会在南线部署多少?” 赵禹说道:“南线三十万,北线和西线三十万,近卫旅十五万,剩下的数十万,分散在地方,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这是臣的猜测,未必准确。” “差不多,魏主只能如此部署,不过兵力会随着府兵制的推广增多。”李彦说道,“也就是说,若今年我们击退了魏军,接下来三镇会面临三十万到四十万的魏军。至于魏国何时能增加多少兵力,取决于魏无忌的府兵制的推行。如此看来,这个武器倒也不是不可以提前问世,即便到时候魏军掌握了,也无法利用兵力和资源优势快速对我们进行打击。” 听皇帝终于说回来了,众人更好奇到底是什么武器。 “诸位先去忙,容朕想想。” 众人吃完早饭起身:“臣等告退。” “王元吉。” 王元吉从营帐外急匆匆进来:“陛下,奴婢在。” “把陈凌找来。” “是。” 不多时,陈凌就急匆匆赶来了。 “臣参见陛下,陛下要的火药,现在暂时还没有头绪,请陛下恕罪。” “无妨,朕不是说火药一事。”李彦摆了摆手,火药还不是一硝二硫三木碳那么粗暴简单就能配置出来的。 一硝二硫三木碳是一个参考,具体的比例,需要不断去尝试。 李彦并不着急。 而且就算尝试出来,火药所需要的原材料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去开采。 就说硝,这可是比黄金还贵的。 “陈凌,朕这里有一张图,你看一看,今天安排人给朕造一台出来。” 陈凌心中叫苦,自从上一次自己造出了那个新的纺织机,皇帝就格外器重自己了,代价就是隔三差五有新花样就扔过来。 这一次怕是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陈凌拿过来仔细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抛石车而已,简单! 但陈凌还有疑惑道:“陛下,咱们有抛石车,为何还要造?” “不一样,你仔细看看。” 陈凌再看一眼,还真不一样啊! 第86章 重炮轰城! 陈凌倒是造的快,毕竟军中有不少工匠。 下午的时候,他跑来找李彦说造好了,李彦有些不相信,结果一去看,还真造好了。 李彦立刻召集将领们过来,让人亲自在他们面前测试了一番。 这不测试不知道,一测试,连哥舒星都吓了一大跳。 七八十斤的石头,竟然能抛射到百丈之外! 百丈差不多三百多米。 李彦立刻让陈凌批量制造,连夜赶工。 第二天,夏军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楚丘城外休整。 第三天,夏军还是什么都没做,继续休整。 倒是楚丘刺史陈泰疑惑起来,夏军来了这里,不攻城是什么意思? 这一天,从南边逃回来的魏合抵达了楚丘。 到楚丘的时候,魏合惊恐地发现夏军也在,他立刻带着人到北门。 北门没有夏军,魏合狂喜。 “下官参见殿下!”得知四皇子过来了,陈泰马上亲自去迎接。 “夏军攻城了吗?” “没有。” “求援了吗?” “求援了,而且下官在半个时辰前接到了京师八百里加急的信报。” “京师说什么?” “太子殿下亲率近卫旅南下征讨夏主。” 魏合微微一怔:“太子要来,他不是在云中吗!” “是京师传来的信,做不得假。” “不管了不管了,准备酒菜!” “是是,殿下这边请。” “楚丘的防御如何?” “殿下放心,就算夏军再生两条腿出来,也打不进来。” 陈泰话音刚落,南城方向传来一阵微弱的闷响。 “什么声音?”魏合惊恐地问道。 “没什么声音,下官没听见什么声音。” 魏合问连敬:“你听到了吗?” “末将也没听到。” “殿下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快请休息吧。” “朝廷援军何时抵达?”魏合又问道。 “下官刚给太子回了信,汇报了这里的情况,相信他很快就会带兵前来。” 魏合这才放下心来,总算逃离了夏境。 “你确定夏主打不进来?”魏合再一次问道。 “殿下放心好了,城中有三万兵马,半年的粮草。” “那就好,那我就先不赶路了,好好休息!” 接下来,魏合被带到刺史衙门,吃好喝好,午后便美美地睡去。 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抓到了狗皇帝李彦,把李彦关进了狗笼子里。 但他不知道,此时的南城门,已经有五十座巨型重炮对准了楚丘城。 楚丘城是魏国在南线的重镇,城高九米,里外两层,外面还有二十米宽的护城河。 但此时在楚丘城外的重炮不是别的,正是李彦那个时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回回炮。 蒙古大军久攻襄阳城不下,最后用回回炮把襄阳城的城墙砸崩塌了。 要知道,襄阳城的护城河开始有一百多米宽。 “队正,快看那边!”城头一个魏军喊道,“那些抛石车……” “放心,没用的,那么远抛不过来,不会有事……” 队正话音刚落,脑袋被一颗突然飞来的石头砸中,顿时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破碎,红的白的溅得旁边那个魏军一脸。 周围的人都懵了,尚未反应过来,空中快速出现了数十颗石炮! 更可怕的是,砸死队正的那颗石炮继续以恐怖的威力犁飞了两个人,最后溅了几下,掉下城墙,重重地砸在了城内。 “快看!”有人回过神,指着天空。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那一刻,都愣在原地。 在这场战争中生还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被这些重炮支配的恐惧。 回回炮的每一颗石炮都是属于超重型石炮,重达三百斤。 这种重量和历史上蒙古人攻打襄阳的时候的重量几乎一样。 回回炮是配重型投石车,在发射的那一瞬间,依靠下放的重物加杠杆,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魏军哪里曾见识过这种武器。 不给他们任何反应,那数十颗超重石炮暴雨般落下。 城头在颤抖,被砸中的人当场血肉模糊。 只见有十几颗在城头弹跳、爆碎,然后冲进城内,城下的人立时遭到了这可怕的冲击。 几个魏军士兵来不及闪躲,被冲击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另外还有二十来颗直接越过了城头,砸进里面,有的砸在泥土地里,直接砸出了半米的坑。 说半米那都是轻了,蒙古人当年那三百斤的石炮砸下去,能在地上留一个大坑。 要知道,襄阳城可是固若金汤的,都被这玩意儿给砸崩了。 更可怕的是,还有十几颗不是直接砸在地面,而是砸在了一支魏军小队。 那些人就像立着的保龄球一样被砸倒了一大片,骨骼绷断。 带着模糊的血肉,石炮在地上滚动了二十几米才停下来,在街头拉出一条条长长的血痕。 沉闷的震动声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仅仅魏军被震慑住,连夏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传统的抛石车射程最多也就百米,这重炮不仅仅炮弹重量远超传统抛石机,连射程都是传统抛石机的三倍以上。 赵禹愣了半天突然说道:“臣终于知道为什么陛下有所顾虑了,这种武器若是被魏军掌握,我们所有的城池都会如同虚设,战争规则将直接改变。” “是啊,你想想,如果信陵君掌握了这种石炮,此时徐州战场会是什么样的?”李彦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焦虑。 这种武器,对自己当然是好的,可它的结构真的不复杂,就是在传统的投石机上加了配重,然后把整个结构做大一些。 而且这玩意儿一旦拖到战场,也掩饰住都难,地方的侦察兵很容易侦查清楚。 接下来,夏军几乎不停地往城头送重炮,楚丘城的城墙不停地颤抖。 所有魏军都被威慑住了。 魏军立刻将这件事汇报给陈泰。 “不可能!”陈泰不相信有抛石车威力如此大,但他也听到了城头传来的阵阵闷响。 不仅仅是他,城内不少人都听到了。 人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南城门,那里不断传来“砰砰砰”的闷响。 仿佛有一个远古巨人在用他的拳头砸着城墙。 第87章 李彦:魏国皇子?先给朕打一顿再问话! 李彦心里想着,这座城总部该不会比历史上的襄阳城还坚固吧? 正这样想的时候,城墙开始松动。 有一处已经被砸出无数小坑的地方,出现数道裂痕,随着接下来几颗石炮下去,城墙开始崩塌。 周围的魏军惊恐万分,来不及逃走,坠落下去。 轰隆声响起,顿时尘埃满天,至少有七八人被埋在了下面。 周围的魏军吓得肝胆俱裂,活了十几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城墙崩塌的。 城内的魏军也同样如此,所有人都傻了。 李彦爬上主将台上,看到上面的魏军连滚带爬地往楼道口冲,再也不敢站在城墙上。 这种内心的冲击,就仿佛一个现代人看到一颗核弹在远处爆炸了一样。 他又想起了坚守了襄阳城六年的宋军,在这种回回炮砸崩塌襄阳城的时候,宋军的意志力崩溃,不战而降。 此时的魏军大概也是如此吧。 新式武器在第一次问世并投入战场的时候,敌人对它完全陌生,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新式武器带来的冲击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赵禹在下面喊道:“陛下,魏军似乎已经崩溃,可以让人攻城了!” “哥舒星!” “臣在!” “你带着骑兵去把其他城门等候,重要的人物可别放跑了。” “陛下为何不让臣带着人去攻城?”哥舒星不解地问道。 “让刘文静去就可以了。” 站在下面的刘文静心头一跳,特么的,怎么又让我去打前锋! 刘文静正准备找推辞,李彦的目光已经向他扫来:“领三千步兵进城!不投降者一律杀无赦!” “陛下,臣突然肚子疼。”刘文静捂着腹部,做痛苦模样,“想来是昨日吃坏了肚子……” “要拉屎进城啦,贻误了军机,朕可是要拿你的脑袋祭三军的!” 刘文静立刻一脸的视死如归:“臣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哥舒星也没说什么,其他人也没说什么。 是头猪都能看出来皇帝陛下对刘文静的偏爱。 每当战场已经进入到放几头猪冲过去都能赢的时候,皇帝陛下就会让徐国公领兵过去杀敌了。 捡功劳的时候,陛下总是会优先让刘文静去的。 其他人心里也没啥怨言,毕竟都是受过提拔的。 哥舒星更不会跟刘文静一番计较,他领着骑兵便出发,向其他城门快速过去。 刘文静则带着三千精锐从倒塌的缺口进城。 城内的魏军早就一片大乱。 有人甚至抱着头疾呼:“城墙崩塌,天公发怒,快跑啊!” “夏军来了!来了百万之众,城墙都被他们推倒了!” “快逃命啊!南城来了巨人!一脚把城墙踢塌了……” “娘啊!快救我……” “……” 恐慌快速从南城门蔓延。 “都不许动!全部集结!”陈泰带着牙兵快速奔来,他想要稳定人心。 但此时刘文静已经带着夏军进来了。 轰塌城墙后,夏军士气本就呈现出暴涨的状态,此时进来如虎狼一样,看见人就砍。 斧头砍在人身上,像劈柴一样。 陈泰好不容易刚集结起来一部分人,大家还在颤颤巍巍做心理建设,再看夏军已经披着铁甲,拿着斧头杀来,顿时一哄而散。 任由陈泰如何呼唤也无济于事。 连敬正在城北的军营里巡视喂马的情况,听闻夏军攻破城门后大惊,他立刻招呼手底下的士兵赶往南城门去增援。 岂料刚走一段距离,却见城中黑压压的人群朝这边涌来,那是惊恐不知所措的魏军以及城内民众。 连敬一看这状况,还增援个锤子! 他打算撤走,但突然想起魏合还在刺史府,赶紧带着人绕着小道往刺史府赶。 可很快连敬绝望地发现,到处都是惊慌四散的人,街道已经被填满了,想要往南已经不现实。 连敬只能放弃,带着人一路朝城北,而且丰富的作战经验告诉他,现在夏军的骑兵一定已经在封城的路上,他要是再不撤,就跑不了了。 于是连敬带着他的亲卫牙兵急急忙忙撤出北门,骑着马朝北面逃走。 攻入城内的刘文静拿着斧头,砍累了,停下来歇一会儿。 两个士兵给他端了水过来。 “这么周到?”刘文静诧异道。 “徐国公,您上次说回江宁城要带兄弟们去春花楼的,可别忘啦!” “你他娘的记性倒是好!”刘文静喝完水,顿时豪气干云。 我刘文静两次冲锋杀得魏军仓皇而逃,我岂不是大夏战神? 卧槽! 爹啊!原来我是有打仗天赋的! 午后,更多夏军陆续进城,开始封锁城内,开始清除一切反抗者。 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凡是反抗的,一律杀无赦。 据说楚丘城内街道两边的下水道里都飘着人头。 魏合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惊醒,正要发怒,几个夏军冲了进来。 其中几个手里拿着沾满骨头渣的斧头,如同恶狼一样向他走来。 魏合当场就懵了。 “我是大魏四皇子,我投降!” 其实魏合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搂着两个妹子。 但看到对方这样,他本能地就喊了出来。 果然,他这个喊还是很有用的。 “队正,这个人不能杀,得交上去。” “别杀,交上去!” 到傍晚的时候,魏合被送到了李彦的面前。 李彦正坐在那里吃晚餐,是正儿八经的烤羊肉,他用刀子熟练地切割着,还不忘记撒胡椒,津津有味地问王元吉:“胡椒还剩多少?” “没多少了,还够吃一个月。” “哦,回头让人从西边的商道再买一些回来。” “是。” “陛下,有人自称是魏国四皇子魏合。”刘文静神采飞扬地走过来,眼神中满是得意。 “带上来!” 魏合被拎了上来,跪在面前,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 “你是魏合?”李彦问道。 “我是大魏四皇子魏合,你是何人?” “不对啊,你怎么在楚丘城,你该不会是假的吧?”李彦颇有些好奇。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何人?” 李彦头也不抬地说道:“哟,这么嚣张,看来的确是魏国皇子,先打一顿吧。” 第88章 朕是一个和善的人! “我是魏国皇子,你们敢打我!” “魏国皇子?”李彦不屑地笑道,“朕又不是没杀过。” 魏合一听这话,愣住了,脱口而出:“你是狗皇帝……” 随即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道:“原来是夏主,我是魏合……” “还愣着干什么?”李彦匕首往桌案上一拍,“先打一顿!” “夏主,我是魏合,我爹啊魏国皇帝,我……哎哟!” 却是刘文静上来就给了魏合一脚,然后对周围的禁卫军说道:“你们几个,过来摁住这小子,看你刘爷爷今天不好好收拾一顿!” 几个禁卫军立刻就上来摁住了魏合,魏合惊恐地怪叫起来:“家父魏帝!家父魏帝!” “揍的就是你!让魏崇延那老小子过来,你刘爷爷连他一起揍!” 刘文静抬起脚就开始踹,踹的那叫一个开心。 “夏主饶命,夏主饶命,哦不,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魏合的脸被踩在草地里吃土,刘文静用脚一边碾压一边道:“继续喊啊!继续喊!” “刘文静,你先一边休息。”李彦放下匕首,用丝巾擦了擦嘴,然后又招了招手。 王元吉呈递过来一杯白开水,李彦喝完之后,王元吉又呈递上来一份茶。 “陛下,让臣再收拾收拾这个小瘪三……” “不要那么粗鲁,我们大夏是礼仪之邦。” “小子,陛下发话了,我先饶你一命。” 一边也在吃着羊肉的赵禹和陈凌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咱们这位陛下,有时候还真是…… 禁卫军也松开魏合,魏合狼狈地爬起来,一脸的土,连忙吐出嘴巴里的土,大口大口呼吸。 “老子……”魏合瞬间意识到不妙,嘴巴打了个颤,“多谢陛下饶我一命!多谢陛下饶我一命!” “魏合。” “在!” “怎么证明你就是魏合呢?不能说我叫你魏合,你答应了,你就是魏合吧?” “我爹魏崇延,大魏皇帝,我二哥魏尹,秦州总督,我三哥魏程,大魏太子,我五弟魏铭,被您杀了,我六弟……” “行了行了,这些别人也能背出来。”李彦说道,“说几个能证明的,不然只能杀了你了。” “我此次跟随闻渊南下,本打算去征讨秦州,因为在宋州发现了夏军踪迹,我一时间贪功,就留在了宋州,在长阳县待了一段时间,没有攻下来。后来听说您来宋州了,我觉得机会来了……” 李彦打断了他的话:“这些魏合身边的心腹也能背出来。” “楚丘刺史可以证明!” “陈泰啊?他死了,人头现在挂在城头上。” “我三哥要来了,带着近卫旅南下!”魏合立刻想起这件事,“这是京师发来的急报,而且是今天刚发来的!” “还是不能证明。” “魏无忌从徐州调了三千骑兵到宋州增援我。”魏合突然说道。 这个时候,李彦才严肃起来,他看了一眼赵禹,赵禹点了点头。 这些天的情报的确证实了这一点,有一支魏军骑兵一直跟在后面,但李彦一直不能确定对方具体兵力。 “魏无忌在徐州,忙得很,怎么还有空增援你?” “他认为抓住陛下您是最重要的。” “他怎么这么小气,才给三千骑兵?”李彦啧啧道。 “不是小气,东线一共只有两万骑兵。” “哦。”李彦一直观察着魏合。 “那西线呢?” “闻帅麾下有三万骑兵!原本有两万虎贲军跟随进入秦州,带我留在了身边。” 从他的神态,以及前后说的诸多不同的话,串起来看,这人的确是魏国四皇子。 李彦拿起桌上的玉佩,还有一些随身携带的名贵物品。 这些都是禁卫军刚才送过来的。 看来不是有人代替。 “朕问你,你怎么在这楚丘城的?” “前些日兵败,去找了刘立,发现刘立也败了,然后就北上,想回梁京。” “你不知道朕也北上了?” “知道!知道!”魏合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 “知道你还敢到楚丘城来?” “其实小人是故意来楚丘等陛下的。” “哦?”李彦有些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魏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小。 刘文静却狠狠拍了魏合脑袋一巴掌:“你他妈的是不是没被打服,还故意来这里等我们!怎么?还想再来一次全军覆没?” “不不不,其实小人在楚丘城等陛下,是想见陛下的尊容,早就听闻陛下乃是当世雄主,小人败在陛下手里,是小人的荣幸。” 刘文静一听更来气,又踹了魏合一脚。 你他妈的敢跟我的陛下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告诉你魏合,只有我刘文静,才能用跟陛下说这些话! “刘文静,你一边待着去!” “陛下,这厮不是好人呐!” 李彦却不理会刘文静,而是对其他人说道:“诸位先退下,朕与魏合单独聊聊。” 众人起身道:“臣等告退。” “刘文静,你留下。” 刘文静这货虽然怕死怕得要命,但这厮的的确确是个练家子,从小被他爹逼着练武。 其他人走后,刘文静说道:“陛下,臣再教训教训这厮……” “不得无礼!”李彦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魏合,哦不,四皇子,刚才都是误会,你先坐下。” 魏合一看李彦态度转变得如此快,有些不适应,犹豫起来。 “坐下,没吃晚饭吧?” “嗯嗯!” “那里还有羊肉,我们一边吃一边聊,放心,朕不会随便杀人的,尤其是尊敬的魏国皇子。” 李彦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亲切。 魏合犹豫了一下便到一边坐下,盯着羊肉,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陛下,他……” “刘文静,你也累了,坐下来吃点。” 刘文静不知道李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多问,就坐下来开始大口吃。 “朕问你,你三哥,也就是你们大魏的太子,这个人怎么样啊?”李彦冷不丁问了一句出来。 “为人谦和,尊老爱幼,礼贤下士,克己复礼,吾辈楷模。”魏合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 第89章 狗皇帝是真的狗啊! “比起四皇子你,如何?”李彦继续问道。 “我比不过他。”魏合撸了撸袖子,眼睛在桌案上扫荡,最后落到一杯酒上,“酒我可以喝吗?” “想喝多少喝多少!” 魏合拿起酒就往嘴里灌,咕嘟咕嘟喝完再倒。 “唉唉唉……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啊!”刘文静放下手里的羊腿,指着魏合呵斥道。 李彦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 魏合瞥了一眼刘文静,眼中隐约有一丝不屑,浑然忘记刚才被刘文静踩在地上吃土的场景。 李彦说道:“看来四皇子很尊重自己这位兄长啊!” “呵,我不尊重他。”魏合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也不喜欢他。” “哦?”李彦却故作惊讶,“你的兄长为人谦和,尊老爱幼,礼贤下士,克己复礼,是你等楷模。这样的人,你不尊重他,更不喜欢他?” “陛下!”魏合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李彦问道,“您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吗?” “有啊!”刘文静在一边插嘴道,“江宁城国子监里就有。” “你如何判定他是这种人?”魏合道,“或者说,你如何判断,他是否只是在一些特定的人面前是这种人?” 刘文静立刻就明白魏合说的话了:“你的意思是我三个是装的?” 魏合犹豫了一下,才感慨道:“不知道,这些年,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也许他真的是这种人。” 李彦拿起酒杯道:“我们先喝一杯。” 魏合端起道:“陛下突然对我如此亲切,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李彦喝完酒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说的是真心话。” 此时,李彦的语气、神态,听起来、看起来,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你的三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朕不清楚,但从你对他的判断,朕可以看出,你不被世俗的看法所左右,你有你自己的判断,这很难得。” 魏合愣了一下,这话听起来似乎经得起推敲啊! 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得意。 “其实你此次留在宋州这个决定并不算错,从整体看来,甚至是一步妙棋。” “陛下此话怎讲?” 魏合立刻就来了精神。 这件事现在是他心中的痛,两万虎贲军扔在了汴河边,另外五万兵马全扔了。 他开始后悔没有听闻渊的调令,甚至不知道回梁京该如何交代。 可现在有一个人突然对他说:你是对的!你没错!你很高明! 他怎么想? 他恨不得把耳朵拧下来好好洗一洗,然后贴近了把每一个字都听清楚,甚至那个小本本把每一个句读都记下来回去慢慢品味。 “知道朕为何敢御驾亲征吗?”李彦突然问道。 “陛下睿智非凡,麾下猛将如云。” “呵呵,你我都是聪明,这些好听的假话还是不必说了。”李彦一脸真诚的样子,“朕此次之所以敢御驾亲征,是因为闻渊在西线被韩世忠击败,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不是说双方势均力敌吗?” 果然,这小子是收到过西线情报的。 “其实已经算败了。” “难怪我爹让我去增援秦州。” “是吧,如果真的势均力敌,会让你从宋州大老远去秦州吗?” “陛下说这话是何意呢,我不甚理解。” “如果闻渊没有战败,朕不敢御驾亲征。要知道,闻渊若胜了,他随时可能以骑兵急行军抵达宋州,朕拿什么去抵挡他的黑骧铁骑?” 魏合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 “所以啊,你被击败,不是你的问题,你虽然有两万虎贲军,但朕却有二十万大军,朕的禁军你们魏国以前就体会过。” 李彦说的是李恪时代,大夏禁军是非常强悍的。 魏合越听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若闻帅赢了,陛下就不会北上宋州吗?” “是啊!朕也怕他啊!还有魏无忌,他可是在徐州已经丢了七万精锐啊!要不然他知道朕在宋州,早就派更多兵马来宋州了!怎么会只给你三千骑兵呢?” 魏合脑瓜子一炸,对啊!这狗皇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耶! “而且朕告诉你,你留在宋州这步棋,就是要堵死朕,岂料闻渊和魏无忌没有配合到你,所以朕觉得你挺怨的。” 魏合立刻端起酒杯道:“陛下!您真是我的知己啊!” 李彦举起酒杯感慨道:“唉,所以啊!你!四皇子,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刘文静在一边都懵了,魏合明明是头蠢猪,怎么听皇帝陛下一席话,魏合好像变成魏国的支柱? “而现在,因为闻渊和魏无忌犯的错,却让你来承担后果,此时你的三哥带着近卫旅南下,还美其名曰是帮你收拾残局!这对你公平吗?公平吗!” 李彦的目光突然转到刘文静,正在啃羊腿的刘文静立刻吐了出来:“不公平!而且我们抓到四皇子,也不是四皇子的问题,而是楚丘刺史的问题,是他没守好城门!” “陛下!”魏合突然泪流满面,兵败这些天受到的委屈,顿时爆发了,“陛下,您真的是我的知己啊!” “唉,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朕一定重用你啊!”李彦一脸的遗憾。 “陛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 “陛下若能帮助我登上魏国的皇帝位,我以后必报答陛下!” “这……”李彦顿时为难起来,“可是你不是太子啊!” “我早就看我三哥不爽了,不瞒陛下,魏无忌也看他不爽!” 哈哈,这些话终于慢慢撬开了! 看来魏国内部的局势,比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这是为何?”李彦疑惑道。 他表面看起很镇定,镇定中带着真诚的疑惑。 “陛下还记得您杀的魏铭吗?” “记得啊!” “他跟魏无忌关系很不错,魏无忌一直扶持着他,魏芸嫁到夏国一年后,魏铭也过去了,魏铭能在夏国爬到禁军总督,不仅仅是陛下您授予,其实是魏无忌动用了江宁所有的情报网。魏无忌是打算将魏铭扶持起来,对抗太子的。” “为何?”李彦这次是真的疑惑,“魏无忌有贤名,你三哥听起来也是一个贤德之人,这两个人为何走向了对立的局面?” “我不知道。”魏合摇了摇头,“可能传闻我三哥不赞成府兵制和均田制。” 李彦立刻就捕捉到了关键,看来这个太子,是地方世家的代言人啊! 第90章 渗透魏国,从皇子开始 “既然魏无忌与你三哥不合,现在不就是你的机会了么?”李彦继续说道,“魏铭已经死了。” “魏无忌这个人心气高,眼界高,他未必看得上。”魏合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其实我挺佩服他,也很敬重他。” “你刚才说,让朕帮你登上皇帝位?”李彦话题又突然转了回来。 “是的,只要陛下能帮我,以后我必然好好报答陛下。” “我们是敌人,朕为何要帮你?” “我做魏国的皇帝,比我三哥做魏国的皇帝,对陛下更有好处。” “朕就说四皇子是聪明人!”李彦的目光又落向刘文静。 刘文静很多时候,其实和魏合有点像。 打仗不行,但搞政治是一把好手。 听到这里,刘文静大概已经知道皇帝的真实目的了。 魏无忌在江宁城遍布眼线,在大夏内部搞情报渗透。 看来咱们的皇帝陛下,也打算向魏国搞情报渗透了,而且直接从对方的皇子开始。 魏合其实真的不蠢,但他真的不适合打仗。 “朕无法保证四皇子能登上国主之位,但你我今日聊的投缘,而且诚如你所言,你登上皇位,对我们都好,我们都厌倦了打仗,魏国势力强大,朕不曾想灭魏,既然无法灭魏,不如停战,大家一起发财,享受生活。” 这话还是在继续忽悠魏合。 不灭魏? 不灭魏朕睡得着觉? 哪怕魏崇延死了,魏国还有魏无忌这种人,如此有才能有雄心的人,会不想着一统天下? 可魏合却被皇帝位蒙蔽了双眼,而且夏国此时的确羸弱,他认为李彦的确没有灭魏的资本,议和停战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李彦又说无法保证帮他登上皇位,这话听起来很真诚,其实是立人设。 如果说的太满,魏合反而会觉得不真实。 “如何发财?”魏合疑惑道。 “朕这里有一批货,可以都给你。” 魏合一脸疑惑起来。 “丝绸。” “大魏虽然没有夏国产丝绸多,但也并不缺丝绸。”魏合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李彦有什么惊天密谋。 “如果我把丝绸价格一匹一两银子给到阁下,阁下是否有兴趣呢?” “一两银子?”魏合微微一怔。 “没错,一两银子!” “陛下可知一匹丝绸的市面价多少钱?”魏合问道。 “至少二两!”李彦道。 “最差的是二两,上等的数十两都有,陛下确定要一两银子一匹给我?” “朕像是在骗人吗?” “陛下为何如此?” “因为朕也不想打了,朕可以给你大量的丝绸,换两国和平。” “陛下认为丝绸就能换两国和平?” “纱巾和布匹都可以给,低价给。” 反正再怎么低价,朕都赚。 “那也不行。”魏合摇了摇头,“大魏不会因为丝绸就停战。” “那如果一年一百万匹丝绸都按照这个价格给你呢?” 魏合顿时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道:“当真?” “朕现在说了你未必相信,你回去可以等着,朕安排人以这个价格送给你,但你先不要声张,等朕真的把货给你,你交了钱,你就知道了。” 魏合脑瓜子里快速计算起来,一年一百万匹,每匹哪怕赚500文,一年能赚50万两! 大魏朝堂一年的税收大概在1200万两。 魏合依靠丝绸赚的财富就能到国家税收的4%,这谁听了不心动? 而且一年一百万匹,是绝对无法满足魏国这种超级大国的。 魏国现在官方统计的人口就多达八千万,世家还隐藏了很多户籍,是官方无法统计到的。 当然,按照社会等级,不可能都穿得起丝绸,且魏国也不允许身份低微的人穿丝绸。 可庞大的人口基数,必然铸就庞大的特权阶层,哪怕是1%的人,数量也足够庞大。 这群人对丝绸的需求绝不是几件换着穿这么简单。 说到底,在这种时代,定期更换衣服对平民刚需,平民一件布衣可能穿十几二十年。 但对于贵族公卿,丝绸衣服一年可能准备数十件,来年再准备一匹新的。 底层人认为贵族的丝绸穿久了是要洗的,但可能他们穿了一段时间就扔了。 “对了,布匹的价格朕也可以给低,丝绸你卖给官僚公卿,布匹你卖给平民百姓。” “如此说来,陛下不杀我了?” “为何要杀你?” “多谢陛下!” “朕到时候派人如何联络到你呢?” “陛下只需要让人来找我,说是做丝绸买卖的,我会交代下面的人留意。”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刘文静,你安排几匹马,再给一点干粮,再派人送四皇子一程。” “是!” 魏合走了,楚丘城被夏军占领,魏军的反抗已经全部被粉碎。 回来后,刘文静疑惑道:“陛下为何不杀魏合,他可是敌国的皇子。” “他的人头只是暂时在他的脖子上,在人头落地之前,他还有价值,我们要充分地发挥他的价值。” 李彦是玩政治的,不是侠客一怒杀人。 玩政治要讲究利益最大化,不是情绪化做事。 而且,情绪化是领导者最应该克制的。 历史上多少人一手好牌,因为自己的情绪化而打的稀烂? “是赚钱吗?”刘文静问道,“这倒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但我们不可能有那么多便宜的丝绸。” 李彦笑了笑,不说话,改良纺织机的时候,刘文静已经到了宋州,他不知道很合理。 “放走魏合有三点:一、需要让他成为我们在魏国的代理人;二、我们的丝绸需要更广袤的市场,为我们赚更多的钱;三、制衡魏国的主战派,以及有能力的敌人。” “仅凭买卖吗?”刘文静更加疑惑。 “买卖是第一步,只要魏合愿意跟我们合作买卖,以后很多事都可以一步步加进去,直到我们手中掌握他为我们提供重要情报的证据为止。” “到时候他不为我们继续提供重要情报,我们就在魏国揭穿他,以此来威胁他?” “没错,有一个如此好的切入点,我们为何不好好利用呢?” “他难道不知道跟我们合作很危险吗?”刘文静又问道。 “魏合不听闻渊的调令,擅自在宋州行动,听闻朕来了,还狂妄地给朕写挑战书,刚才朕试探性问了魏国太子,他的反应是不屑,他不服太子,后来公然跟朕说只要朕帮助他登上帝位,他愿意报答朕。这说明魏合是一个自诩能力出众的人。他有野心!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有野心的人,这种人会为了利益去冒险。” 第91章 朕就是要狠狠刺激魏主! 刘文静又是一愣,顿时感觉皇帝看问题的角度还真不一般。 原来刚才问魏合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 “接下来也需要有人在魏国朝廷推动两国议和之事,而且朕预感到魏国这个太子不简单,我们得壮大一下他内部的对手。” “那个有礼貌讲品德的太子?”刘文静打了个哈哈,“陛下多虑了,这种讲品德懂礼貌的都是废物,他们喜欢把自己锁起来。” 李彦看了一眼刘文静,突然问道:“大周以前的帝位继承制度是怎样的?” “嫡长子继位,陛下问这个作甚?” “魏国以前呢?” “也遵照了大周的制度,不仅仅魏国,以前的赵国、韩国,包括晋国,楚国、吴国,还有我们大夏,都是如此。” “那为何魏国现在是老三做太子?”李彦看着刘文静。 “因为据说魏国的大皇子十年前死了。” “死了是不是应该由嫡长孙接位呢?” “是,可能还太小。” “如果还太小,按照年龄顺序,则是立二皇子为储君。” “那就说明老二不太行。”刘文静说道。 李彦道:“所以老三就行了?” 刘文静愣了愣,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这些,皇帝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奇怪。 “陛下的意思是?” “魏崇延是一个什么人?” “据说有雄心壮志,但那老东西水平一般。”刘文静打了个哈哈。 “一般?”李彦摇了摇头,“一般会在短时间内将大魏的国力提升起来。” “当年他率百万大军南下灭吴,被先帝打得落荒而逃。”刘文静坚持道,“换做我都比他强。” “你知道一个真正的强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李彦突然目光有神地看着刘文静问道。 “是什么?” “是摔倒了,还能重新站起来,并且再创新高。”李彦虽然写信嘲讽魏崇延,但他绝不会轻视这个对手。 更不会觉得这样的人选出来的太子是个只会谈礼制和品德的废物。 “这样说来,这个太子不简单啊!”刘文静反应过来,“我们刚才是不是应该拿魏合做人质,让魏国这个太子忌惮?” “没必要,这样只会让我们跟魏合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联系快速崩塌,后续魏合对我们有大用。” “陛下。”赵禹站在远处。 李彦招呼赵禹过来,并将刚才与魏合谈的都告知给赵禹。 “价格与你跟姬清颜谈的不相上下。” “陛下,如此大数量的贸易,恐怕逃不过魏国官方的眼线。” “朕本意是让魏合去推动这件事。” “陛下是想与魏合做买卖,还是与魏国官方做买卖?” “都要做,与魏合做买卖,将他变成我们的线人。与魏国官方做买卖,用贸易壮大官方的主和派,为我们接下来自身发展赢得时间。” “臣明白了,臣在魏国倒是认识一些人,在边贸上也认识一些,陛下放心,交给臣便是。” 李彦又道:“把哥舒星找来。” 片刻之后,哥舒星来了。 “陛下。” “魏国的近卫旅要来了,朕很想跟魏崇延的禁卫旅打一仗,更何况是魏崇延的太子统率的,若是活捉魏国太子,必然震动魏国,但活捉魏太子,就必须跟近卫旅正面打。朕很想,可不能打。” “为何不能打?”哥舒星道,“难道陛下担心臣不是对手?” “不,朕不担心,我们此次来魏国的目的不是击败禁卫旅,而是逼迫魏崇延立刻给魏无忌发更多的调兵令,最好是十二道金牌把魏无忌的主力从东线抽调回来。如果我们跟近卫旅打,你认为会让魏崇延发命令召回魏无忌的主力吗?” “不会。”哥舒星叹了口气,“我们与近卫旅打,必然是一场苦战,即便我们险胜,魏崇延会增派兵力,而我们却已经是强弩之末。” “是啊,卿能认识到这一点,朕心甚慰!我们必须面对真实的战场,不能被几场胜利冲昏了头。”李彦很冷静地说道,“所以接下来,我们必须用一种让魏崇延听到后直接跳脚的战术来刺激他。” “可魏太子来势汹汹,我们如何刺激?”刘文静疑惑道。 “主力留在楚丘,骑兵进入兖州,以骑兵的高机动性,在兖州打纵深奔袭战!” 众人微微一惊,不禁面面相觑。 “由哥舒星统率。”李彦继续说道,“刘文静你跟着去,你先别急着说肚子痛,让你去是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 “骑兵进入兖州,是无法攻城的,但可以在乡里对魏国地方世家庄园进行打击,朕要你把世家的钱财全部拿出来!” “这好说啊,保证完成任务!”一听说拿钱,刘文静立刻兴奋起来。 “把这些钱分给百姓。” “分给百姓?” “是的。” “分给哪个百姓?” “当然是兖州的百姓。” “他们是魏国人啊,分给他们作甚!” “他们首先是穷苦的底层人,其次才是魏国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臣不理解,白花花的银子呀!” “魏崇延对他的将军和士兵们说,他发起战争是为了一统天下,让以后没有战争。”李彦说道,“但要用实际行动告诉魏国的百姓,朕发起战争,是为了保护夏人,也为了保护魏人。” “臣还是不懂啊,他们是敌人。” “敌人是魏国公卿贵胄,不是魏国普通百姓。” “那那些魏军呢?他们可是杀了我们很多人的!” “杀了,不投降的都杀了!”李彦指着楚丘城,“去筑京观!” “这不是和陛下说的相矛盾吗?” “不矛盾,军队在战场上是来杀敌的,既然是来杀敌的,就要做好被敌人杀的准备。朕之所以这么做,是要告诉魏国百姓,我大夏军队才是真正的王师。” “他们会支持我们吗?” “以后会的!有一天人们会盼望王师北上的,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凭什么盼望我们北上?凭什么帮我们?” “臣大概明白了!”刘文静抱拳道,“臣知道该如何做,陛下放心。” 一边的赵禹心绪万千,他在李彦身上看到了真正的王者风范。 以前那些君王,说着最好听的话,屠杀着最底层的无辜百姓。 “哥舒星,你记住,能击穿兖州,打到魏国京畿就打过去,但更要记住,不要跟魏军硬刚,朕派你北上不是真的去消灭魏军的,是让地方世家给魏崇延上奏疏施压,逼迫魏无忌调回主力的!这才是关键!” 第92章 给大魏朝堂一点小小的震撼! 汴河兖州曹郡段,大量船沿着汴河南下,船上载满了军粮、士兵和军备。 魏程站在地图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 “太子殿下在想什么呢?”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胖胖的、矮矮的,一双倒三角眼,稀疏的眉毛,黝黑的皮肤,却穿着一件粉色的丝绸长衣。 明明是很名贵的丝绸,不知道为何,穿在他身上,感觉像抹布裹在身上一样。 而站在地图前的魏程就不同了,身姿挺拔,面目俊朗,气质卓越。 “我在想,捉住夏主后,韩世忠必然会从秦州南下荆州,快速东进。”魏程说道,“届时会不会再一次上演当年李恪旧事?” “不会。”男子很肯定地说道。 “南宫先生如此笃定?” “信陵君现在在徐州,有绝对的优势,太子殿下若捉住夏主,韩世忠决定南下,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两个月。两个月时间足够信陵君南下苏常。”南宫旬说道,“按照这种推断,韩世忠明年正月南下,当他赶到苏常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下旬,一切都晚了,更别说闻帅还在秦州。韩世忠无法动弹!” “那问题又来了,既然局面对于夏主如此糟糕,他为何敢御驾亲征?” “他是把哥舒星请回来了。” “请回哥舒星,他就能御驾亲征?” 南宫旬思忖片刻说道:“下官愚见,夏主是想快速北上,在中线给我们施压,强迫信陵君从东线调回主力。” 魏程点了点头:“说得通了,他的勇气可嘉。” “这是留给太子殿下一个绝佳的机会,之前魏铭姐弟在夏国把局势搅到那一步,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若夏国真的被他们姐弟给灭了,魏铭回来,还真有实力与殿下您一较高下了。夏主帮了您大忙啊!” 说到这里,南宫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的大黄牙:“这夏主帮您除掉一个大患,现在又击败了四皇子,还亲自送上门来给您抓,如此看来,天命在您!” 魏程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夏主的一顿操作,仿佛是专门定向给自己助攻的。 “夏主现在必然还在楚丘城,陈泰只需要守住城,等我们到,夏主逃不了!”南宫旬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外面却忽然传来声音:“报,太子殿下,楚丘传来急报,楚丘城被夏军攻破!” 魏程陡然一惊,一边的南宫旬也愣了一下。 “这不可能!”南宫旬道,“这才几日,夏主怎么可能攻破楚丘!这绝对不可能!” 他立刻将急报取进来,快速看完,面色陡变。 魏程的眉头也紧锁起来。 “局势出乎预料啊!”魏程突然冷声道。 “的确出乎预料,但殿下也不必担忧,夏军如此快攻城,必然是强行夺下,损失必然惨重,我主力南下,可快速击破夏军。无论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大局,优势在我们!”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转眼已经进入十一月,夏魏两国东西线局势纷纷进入僵持阶段。 闻渊在秦州重新整顿了兵马后,便开始陆陆续续将兵力调到灵川城以东的魏夏边境驻扎。 在这里,他能够依靠后方魏国的城池有效补给粮草。 如果继续待在秦川城,别说粮草很难持续获得,恐怕姬清颜会趁着他与韩世忠对峙,去打郾城。 到时候闻渊必然进退两难,就算他击败了韩世忠,也回不去了。 可以说,韩世忠挡住闻渊最猛烈的进攻的那一天,就给了姬清颜加入战场的绝佳机会。 而从姬清颜加入战场的那一天,魏国在西线已经很难再前进分毫。 西线战场大局已定,魏国只剩增兵一条路。 至于东线战场,明远的右路军被陆康派人夜里突袭,一把火烧掉之后,魏无忌依然有绝对的兵力优势来掌控整个东线大局。 但魏合在宋州的失败,逼迫魏无忌不得不调走沈冲的左路军,最后东线只剩下魏无忌的中路军。 当然,中路军也有二十万,这依然占有巨大的优势。 十一月的徐州已经开始飘雪。 这些天,魏无忌除了锁城,也会派人从城门口攻城,但都陆续被夏军杀了回来。 彭城内的夏军一点点被消耗掉,严寒开始折磨着他们,但无论魏军采用怎样激烈的手段,最后都铩羽而归。 彭城就像一个深渊,吸食着冲进去的魏军。 东西线的情报也在密集地往魏国首都梁京送,而且是定期汇报。 这使得魏国朝堂上下并不太平。 从十月底,许多言官已经开始把矛头指向二皇子和四皇子。 但到了十一月初,梁京的风向陡变,弹劾的矛头突然指向了闻渊。 有人说这一次南下的局面之所以打成这样,闻渊要负主要责任。 甚至魏国督察院的都御史赵仁公开建议魏帝将闻渊撤换掉,并紧急从云中召慕容云回来,让慕容云去顶替闻渊。 被弹劾的人并没有到闻渊这里就戛然而止,十月初二开始,督察院就把目标锁定到了明远、袁益等人,然后委婉地提了一下魏无忌。 当然,除了弹劾该弹劾的,赞美声也少不了。 尤其是太子领近卫旅南下开始,梁京城一大群文人骚客和京官都如同冬眠过后的虫子们开始复苏了,他们相互传唱。 梁京上下在这种传唱下,快速达成一个共识:这一次灭夏的可能不是闻渊部,也不是信陵君部,而是太子所统率的近卫旅。 至于太子如何灭夏? 方式很简单:捉拿夏主! 至少,从十一月初,梁京的舆论风向快速往这个方向转,从三公六部九卿,到基层衙门,再到梁京的贩夫走卒,都开始津津乐道。 仿佛太子殿下已经终结了这场战争,仿佛统一江南触手可及。 但是,到了十一月初十这一天,从兖州东阳郡传来的一条消息,震惊了大魏朝廷。 夏军骑兵突然出现在兖州东阳郡,并屠灭了东阳郡当地两大望族! 第93章 跨国灭世家? 兖州在大魏京畿的南面,南接宋州,东临徐州,是大魏的腹地! 兖州有十郡八十县,三十姓郡望。 大魏右相贾政道出自兖州济阴郡。 大魏朝堂上下,不少高官都来自兖州。 现在突然来了一封急报,说夏军的骑兵出现在了兖州东阳郡,还灭了两个望族。 这相当于告诉一些魏国官员,敌人拿着刀来了,你隔壁有两个平时大家都很熟的家伙已经被做掉了。 这相当于戳了一下魏国某些官员的肺管子。 当然,最震惊的还是魏崇延。 因为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和劲爆,魏崇延和大臣们是不相信的。 按照正常的情报进度,夏军此时应该在宋州的楚丘郡,夏军的骑兵怎么可能出现在兖州呢? 用魏崇延自己的话说:夏军虽然在局部有获得胜利,但整体都是被我们压着打,招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发骑兵深入兖州? 魏国君臣连夜展开了紧急讨论,最后得出一个比较简单的结论:这有可能是误传,需要再派人去仔细探清楚。 这个结论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 但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开会讨论的时候,哥舒星已经从东阳郡进入了东平郡。 兖州的州郡兵是地方常规预备队,其实就是一些乡勇,也包括一部分新设立的府兵,只不过大多数府兵已经被抽调南下。 这些州郡兵根本不是夏军禁军骑兵的对手。 例如在进入东平郡荣县的时候,东平郡勉强征召了一千乡勇,结果半个时辰都没有坚持到,就被夏军铁骑砍成了碎片。 夏军骑兵突然到来的消息,快速在各县传开,一时间整个东平郡都懵了。 在他们的记忆里,上一次夏军打过来是八年前! 那个时候是李恪在位,夏军如日中天,梁京方面快速反应,调集八万精锐在东平郡集结。 当时夏军是因为深入敌境,对峙没多久就撤了。 这些年,魏国内部改革,推陈出新,再加上南面夏国混乱,兖州已经许久不知战争。 更何况,这两年一直在传闻夏国在亡国边缘,大魏与夏国的争霸,大魏取得了全面优势。 总之,每年都赢。 不是小赢,也不是中赢,而是大赢! 甚至每年还要赢好几次,双赢都是小瞧了大魏,是多赢! 既然大魏大赢,为什么夏军跑到了兖州? 东平郡的郡望陈氏家主陈显发出了疑惑:“朝廷发兵六十万南下,如泰山压顶般讨伐夏国,有一战定乾坤之势!为何夏军却打到兖州来了?” 不仅仅陈氏懵逼,另一个地方郡望刘氏也仓皇不知所措,因为夏军的铁蹄已经杀到了刘氏的庄园。 据说在大周王朝立国之前是维持了五百多年的南北对峙,当时地方郡望林立,豪门修建重重坞堡,私兵如云。 地方政权任命太守不是根据考试,也不是举孝廉,而是看哪一家的坞堡大,私兵多。 那是世家豪强的黄金时代,后来大周王朝的开国君主一统天下后,开始推行科举,并且严格控制世家豪强的部曲私兵。 大周三百年,世家豪强的实力被削弱了不少。 时代再一次进入混战之中,世家豪强又一次获得了壮大的机会。 但各国君主从大周王朝继承来的制度,已经具备了遏制地方豪强的能力,高耸的坞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是庄园。 这是强盛的君主权力对地方的一次胜利,意味着地方的防御被削弱,京师对地方的管制加强。 无论是豪强掌握的户籍、田亩,都相对透明了一点点,至少朝廷派过来的官员,不必在面对坞堡上站立的那一排排铁甲兵。 甚至有豪强不服,朝廷的兵马也不必再艰难地攻克坚固的坞堡,到了之后就可以开杀平乱。 只是这样的局面也有弊端,当敌国的军队入境的时候,这些世家豪强的防御力也被削减了。 就如此时此刻,哥舒星的骑兵在各地庄园,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香火延绵、锦衣玉食的世家豪门,各个惊恐万分。 陈氏派出家族杰出的青年才俊前去拜访哥舒星,打算说服哥舒星退兵,甚至礼品和钱财都准备好了。 奈何人刚去,报了性命,下面的话就没机会说了,因为直接被捅死了。 不是哥舒星捅的,是刘文静捅的。 刘文静捅人的动作非常熟练,又快又轻松。 捅完之后,夏军就在路边打听了去陈家的路,然后飞奔至陈家。 陈家家主陈显带着人出来,自报身份,并且拿出先祖曾经在大周王朝就开始担任太守的名头,企图威慑夏军。 毕竟从古至今都是讲血统和门第的,世家豪族只和世家豪族联姻。 寒门即便有高官,但若门第衰弱,那也得礼让三分。 可惜夏国的开国皇帝李恪从小在姑苏城外替大户人家喂马,一身的匪气,他集结起来的那些名将,陆康家族的门第是最高的。 但苏州陆氏和兖州这些世家高门相比,就是乡野之人。 也就是说,李恪的开国团队,几乎全部是底层出身。 陈氏跟刘文静谈门第,搬弄祖籍,说什么先祖在大周王朝担任太守,还有人担任过宫廷史官。 刘文静不认啊! 刘文静这种人认什么? 他认妹子……哦不,认刀子! 不等陈显说完,刘文静走过去就是一刀,众目睽睽之下捅穿了陈显的腹部。 陈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文静快速拔出来,再捅。 刘文静突然想起之前杨宁捅死魏铭的话,他对陈显关切地说道:“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下,刘文静大声道:“杀无赦!” 陈家被灭。 当天,陈家宅院所有的财务被清理出来,刘文静大手一挥,分给了下面的士兵们。 然后把陈家的田契全部烧了,转身派人去乡里去发通告,振臂高呼:奉大夏皇帝陛下昭命,大家分田! 乡民们听后都觉得不可思议,起初不相信,后来有人去陈家宅院去了一趟回来被证实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 陈家这种即便只是大魏的三等郡望(地方望族),可良田是实打实的多啊! 现在成了无主之田了! 干什么? 抢啊! 第94章 魏国懵了! 十一月十三日,魏程部进入楚丘郡,在汴河楚丘城段停下来。 当天,魏军登陆后,收拾行装,整理队形和军备。 大量斥候形成一张密集的网,将所有的情报快速汇聚到魏程手中。 但接下来几日,魏程没有急着去找李彦,而是在楚丘城驻扎,并传召楚丘郡各县县令前来。 他详细地询问了每一个县令各地民生情况。 得知各地百姓因为战争而遭受了高粮价,甚至心惊胆颤,可能流离失所,魏程痛心不已地对县令们说:“民生一定是第一位,如果无法保证民生,即便我们灭了夏国,又有何意义?” 县令们仔细聆听了太子殿下的指示,对太子殿下一心为民的大无私钦佩不已,并向太子殿下保证一定落到实处。 魏程不仅仅把精力放在召见县令身上,他命人为楚丘城战死的魏军收拾。 当魏军看到楚丘城那高高耸立起来的京观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被震惊到了,同时怒火也在心中燃烧。 近卫军统领陈礼节当场表示要出兵与夏国残忍的暴君决一死战! 魏程则在京观前痛哭,表示都怪自己无能,来晚了,才害得他们惨死。 众将士听后,无不感动太子殿下的仁德。 当天,魏程惩罚自己,一天不食。 据说这件事快速传遍全军,士兵们无不称赞太子殿下,表示愿意为太子殿下抛头颅洒热血。 而且各军都在传言,大魏有这样的储君是大魏之幸。 十一月二十日,楚丘郡宜城县。 傍晚正飘着小雪,夏军军营升起了火堆。 李彦坐在营帐内正在写着什么,赵禹在外面唤道:“陛下。” “进来。” 赵禹走进去。 “陛下,已经打探到了,魏太子还在楚丘,没有发兵,在整理民生。” “整理民生?” “是的,好几个县都传开了,说太子殿下来楚丘郡,紧急召见各县县令,要求各县县令以民生为重。” “哦。” “陛下,看来这个魏太子倒是有几分贤名。”赵禹说道。 “那县令如何做的有查到吗?” “离我们最近的邱县说是要采取一些措施鼓舞民心。” “什么措施?” “暂时不得而知。” 李彦来回走了几转,突然摇了摇头。 “陛下,可有想到什么?”赵禹好奇道。 李彦很严肃地说道:“这个太子……难怪魏无忌不喜欢他,要扶持其他人。” “这样何关联?” 李彦说道:“朕问你,你是如何知道邱县要采取一些措施鼓舞民心的?” 赵禹微微一怔,说道:“这件事在民间传,很容易打探到。” “这种事为何会在民间传?” “这种鼓舞民心的事,自然会在民间传开。” “可这并不能鼓舞民心。”李彦说道,“真正鼓舞民心,是宣布楚丘郡各县来年赋税全免。” “魏程虽然是太子,但他似乎还不具备这种权力。” “既然他不具备,就不要发出鼓舞民心的话,但他说了,实际上他又做不了什么,那他……” “陛下是认为他在故意为自己博取贤名?” 李彦突然话题一转说道:“魏无忌是魏国新政的主导者,这种人都是干实事的人,这种人最讨厌一种人。” “假仁德?” “假不假仁德我们不知道,也许这位太子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的确做了很多仁德之事。”李彦放下笔,“但他一定是非常在乎自己贤名的那种人,为此在做事的时候,首要的不是解决问题本身,而是维护自己的贤名。例如此时,我们能快速知道这些,不是我们的情报有多厉害,而是这位太子殿下的宣传很厉害。” 赵禹顿时恍然大悟。 “臣就说这事怎么感觉奇怪,哪里奇怪臣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觉得完美,却觉得空洞,是吗?” “对对,陛下说的对!” “哎呀呀,原来魏崇延看重儿子的品德,魏无忌可真是为魏国操碎了心啊!” 李彦觉得魏国这局势越来越有意思了。 “陛下是觉得这位太子虚有其表吗?” “不不,这位太子绝不是虚有其表,但魏无忌绝对是有远大理想的人,只不过他认为这位太子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 “臣愚钝。” “你感到空洞,魏无忌一定也会有你这种感觉,但这位太子未必在任何一件事上都会让人感觉空洞,只不过道不相同。” “陛下,我们接下来如何应对?”赵禹如实说道,“我们探查到魏军军大营就在楚丘城外不远处。” “我们等着。”李彦说道。 “等着?” “是的,等着。” “等魏军来?” “嗯,只要魏军行动,我们就行动。”李彦说道,“你最近多调一些斥候到北边去侦查,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汇报给朕。” “是,但臣心中还是有疑惑,我军刚攻下楚丘城不久,这些日又得到了大量补给,士气正盛,为何不杀向楚丘?” “魏太子不急,我们就不能急,朕之所以让你留意北边,是因为魏太子可能表面在楚丘坐镇指挥各县安抚民心,实际上已经派遣骑兵从北边迂回。” 李彦站起来走到地图前, 指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我们此时在宋州和赵州交界之处,魏程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必然担心我们会北上赵州,所以他一边在楚丘休整,可能一边派人绕道我们后方,想要夹击我们。” 经过李彦这么一说,赵禹才猛地意识到这一点。 “陛下料事如神,臣远远不如。” “留意好北面的蛛丝马迹。” “是!” 就在李彦和魏程在楚丘郡对峙的时候,梁京派到兖州的调查有了结果。 这个结果在十一月二十一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梁京。 而且兖州其他郡的太守,听到风声,经过调查后也确认了,并且纷纷发急奏到梁京。 这下魏国朝堂不是炸锅了,而是沸腾。 是集体沸腾! 尤其是右相贾政道,他是兖州济阴郡人,济阴郡就在东平郡旁边。 贾政道几乎是一蹦一跳进的宫,哭丧着要求皇帝陛下立刻发兵到兖州。 不仅仅大臣们一个接一个给魏崇延奏疏要求他发兵,兖州各郡的太守、县令,在奏疏里大有一副大魏要完的架势。 这下,梁京也不再传太子是灭大夏的最佳人选了。 都老实了。 第95章 李彦:诱敌深入! “到底哪里来的夏军骑兵啊!” 魏崇延在殿内急得跺脚,脸都挤成一团了。 “陛下,快点发兵吧!” 礼部尚书陈源悲痛地哀求道。 陈源是济阴郡陈氏,与东平郡陈氏在很久以前是一家。 济阴郡就在东平郡隔壁,夏军的兵锋已经到家门口,陈源的妻子儿女虽然在梁京,可他的本族在济阴郡。 右相贾政道悲痛道:“陛下!现在夏狗已经打到我们家里来了,若再不发兵,恐怕会影响陛下的威信啊!” “不是朕不发兵,总要搞清楚,到底哪里来的夏军,来了多少嘛!” “陛下,只可能是夏主的兵马!” 魏崇延道:“胡说,太子上报,夏军主力仍在楚丘。” “肯定是只发了骑兵,夏主是想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陈源急切地说道。 大臣们都很着急,楚丘城被破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小轰动,现在夏军直接打到了兖州。 下一步该不会打到京畿汴州来吧? “那只舔狗没那个本事!” “可是前些传来的楚丘郡城被攻破,就是夏主所为,陛下,我们不能再小瞧夏主了!” 魏崇延的脸色更加难看,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没错! 二十一年前,就是二十一年前! 当年他刚登基不久,意气风发,发兵百万南下灭吴,气吞万里! 就在他以为江南必然俯首之时,那个男人带着秦州兵马出现了。 起初,魏军认为那不过是当臂挡车。 结果那个男人接下来十三战十三胜! 这一次伐夏,他调动了六十万大军。 他最有才能弟弟和最能打的将帅同时南下。 而对手,已经换了人,那个男人早就已经离世,他的儿子不过是个废物、舔狗,那个男人留下来的开国精英也先后调令。 对手的行政、财政、军政,都被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祸害得七七八八。 一个内部已经被掏空一大半,行政坏死一半,国库已经空虚,边防危机重重的国家,和一根朽木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魏崇延想不通,他想不通明明摧枯拉朽般必胜的局面,怎么就被那只舔狗给打到了家里来了! 真他妈的…… “现在近卫旅还有多少兵马?”魏崇延转身问京畿总督魏崇越。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带走了两万近卫旅,又挑选了第二梯队四万兵马作为后勤。京畿还剩九万近卫旅,其中有精锐四万,第二梯队五万。” “骑兵还有多少?” “黑骧军有一万,虎纹军有一万。” “你调一万黑骧军速速南下阻击夏军!一定要快速平定这场闹剧!” “是!” 但贾政道却担忧道:“陛下,万一无法快速平定呢?” “不可能……” “陛下要不要考虑从魏无忌那里调度兵马回援?”贾政道连忙道。 “已经从信陵君那里抽调了八万兵马,不能再抽调了。”魏崇延否定了这个提议,“东线现在是关键时刻,打破夏军东线防御,我军南下,那只舔狗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关键时刻,魏崇延沉住了气。 魏崇越当天就回去准备了一番,开始召集汴州的黑骧骑兵,准备向兖州杀去。 十一月二十五日,楚丘郡宜城县。 李彦正在看从江宁发来的奏疏,是杨宁的奏疏,杨宁在奏疏里陈述了目前朝堂上下的情况。 以及,他查到的地方上勾结魏军的一些证据。 目前江南各州,不说全部投了魏国,至少有一半! 局势对于魏崇延来说很蛋疼,就像吃肉猛地一口,结果咬到了里面的一块硬骨头,硌得牙疼。 而对于李彦来说,却是边疆战线已经被魏军冲烂了,内部地方已经暗地里投了。 朝堂上那些大臣,有的之所以没有投,还是当初自己逼迫他们砍魏铭,不然他们比谁都投的快。 这样的局面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后勤会越来越弱,到最后,民间商人都不会再拿盐引法当一回事儿,甚至钱都不要了。 因为他们要帮助魏军灭夏。 李彦这半年多以来,都如履薄冰,他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穿越到了这么个坑货身上,帮他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 好在杨宁这个人确实给力,从杨宁的字里行间,看不出丝毫放弃,甚至杨宁还在奏疏里保证,要不惜一切代价彻查! 李彦提笔想了很久,才给杨宁回了一封信:卿可全权处置。 这时,赵禹到了营帐外:“陛下。” “进来。” 赵禹激动地进来,呈递上一份斥候的情报。 “陛下,斥候的确在北面的信阳郡发现了魏军骑兵的踪迹。” 李彦立刻站起来,目光落到地图上。 “信阳郡离我们这里有四百里,魏军骑兵从那里迂回,是臣万万没有想到的。” 赵禹越发感觉到小皇帝的睿智。 这偌大的烂摊子,他是真的把全局都盘活了,在局部战争中,也算得精准无误。 这逆风局打的,赵禹都差点以为李恪重生了。 李彦指着宜城县说道:“朕就是故意把大军驻扎在这里,让这位太子认为朕可能会北上赵州,他看到这个位置后,大概率会迂回,从后方拦截我们。” “我们现在怎么做?” “我们去楚丘!”李彦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去楚丘与魏军决战吗?”赵禹知道会如此,但还是有些紧张起来。 总算进入关键时期。 “不,不在楚丘打,我们南下!”李彦指着睢阳郡的方向。 “去睢阳吗?” “不一定。” “这是为何?”赵禹完全懵了。 “因为走为上策!” 赵禹更懵,为什么叫走为上策? 这些话越听越懵。 “魏太子此次南下,败我之心,如魏合一般急切,他故意在楚丘不动而是安抚民心,其实是给我们看的,背地里却出动奇兵。若朕现在突然杀到往楚丘方向,他必惊喜,出战的意愿达到极点。这个时候朕不战而南撤,他肯定以为朕发现了他的奇兵,想要南逃,一定会追上来!” 第96章 狗皇帝的计中计! 当天,李彦便下令拔营启程,快速向东边的楚丘挺进。 在宜城县休整了半个月的夏军,再一次行动起来。 听闻夏国皇帝带着他的流氓……哦不,带着他的王师离开,宜城县的那些大家族一个个都送来了最真挚的祝福,以及不舍。 陛下啊,您怎么要走了咧? 不多留几天吗! 您上次要的三千只羊,我们虽然还差三只没交上去,但已经在找隔壁县去借了。 还有十万石粮食,虽然还有一千石,但我们也已经在找隔壁县去借了。 我们不是故意拖延啊,我们是真心想要为大夏尽绵薄之力。 还记得有一次您派一千个屠夫……不对,是正直勇敢的王师过来找我们借……钱的时候,我们当场就激动得落泪了。 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仁德的人呢! 能为您伟大的事业尽上那么一点点力气,我们做梦都流下幸福的泪水。 您要不要再留几天? 对了,隔壁的邱县羊比我们多! 等李彦的夏军一离开宜城县,宜城县那些往日的大家族,拿出鞭炮,挂上灯笼,请来敲锣的、打鼓的、唱戏的。 总之,张灯结彩! 在很多年以后,宜城县活下来的一些人想起当年皇帝陛下带着他那披着铁甲的王师们,拿着斧头,在寒冬季节到处敲门送温暖的时候,都会流下感恩的泪水。 没办法,我们就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 据说史官们还会记载,宜城县的人为庆祝王师大捷,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足见当时民心向着陛下的。 啊呀呀,陛下真是天命所归呢! 十一月二十八日,在楚丘的魏程接到李彦东进的情报,他大吃一惊。 李彦的行踪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无不谨慎地对南宫旬说道:“莫非我们的奇兵被他发现,他打算趁着我们的兵马绕道后方之前,突杀我们在楚丘的主力?” “必然是了!”南宫旬非常严肃地开始分析,“从连敬汇报上来的汴水之战来看,这个狗皇帝非常的狡猾!” “无妨,虽然已经派出去三千骑兵,但我们依然还有两千骑兵,还有一万五千精锐步兵,足够应付夏主!” “殿下想清楚了,还跟夏主正面对垒?” “想清楚了。” “若是有什么闪失,对殿下的威信可是有影响的。”南宫旬突然说道,“陛下是一个最看重皇子个人品德的人,殿下您的贤名天下人有目共睹,其实也不必非要亲手灭夏,只要一直保持您的贤名,不会有人拿走您的储君之位。” “陛下是这么想,可有一个总是与我不对付的叔叔啊!”魏程叹了口气,“他在东线打穿夏军防御是迟早的事,若他有灭夏之功,以后我将更加难办了。” “那就打!一战活捉夏主!” “传令,全军准备!” 就在魏程刚准备下令的时候,一份从梁京传来的情报送来了。 看完后,魏程大惊失色:“夏军骑兵出现在了兖州!” “啊?”南宫旬差点跳起来,“殿下在说笑吗?” “这是陛下发来的手谕。” “这……这……这怎么可能!” “陛下让我们仔细侦查夏主的兵马,夏主应该没有骑兵了。”魏程微微蹙眉。 “这夏主胆子也太大了,这种局势,他敢分兵?”南宫旬脑瓜子差点没有被冲击爆炸,“他现在又主动朝我们挺进,看来他很有自信。” “现在兖州各郡官员、世家大族都在给陛下发急报,朝廷已经调一批黑骧军去兖州阻击夏军骑兵。” “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我们施压,让陛下调回信陵君的主力!”南宫旬说道,“但他的兵力不够,近卫旅就足够应付他了,根本不需要信陵君的主力回来。” 魏程来回走了两转,说道:“既然他想用这种方式逼迫陛下调回信陵君的主力,那只要我们这一路稳扎稳打,兖州的事情由陛下派人去解决,只要我们稳住楚丘局势,拖延时间,不跟夏主正面交锋,信陵君的主力就能东线继续围困彭城。如此对我大魏才有利。” “殿下的意思是,不跟夏主打?” “对,不跟夏主打,他就是想跟我们打,只要击败我们,陛下就真的只能从东线调兵马回来了!陛下京畿的近卫旅不可能全部调走的!” 南宫旬忍不住点头:“殿下的才智在下官之上,下官敬佩不已!” “不不,这些都是先生教的。” 魏程决定防守,决定避而不战,决定拖住李彦,把整个局势稳住。 不得不说,魏程比魏合和魏尹要强一百倍! 但他面对的是非常狡诈的李彦。 十一月三十日,魏程突然接到一条消息:在魏夏边境发现了夏军主力! 当时魏程正在巡视军营,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几秒钟,然后快速地翻看了这份情报的每一个字。 “什么叫夏军的主力在魏夏边境?”魏程很严肃地问斥候队长。 “我们仔细侦查过,之前侦查到的夏军,并非主力。” “什么叫并非主力?” “大多都是夏军在当地临时招募的一些乡民举着旗帜,还有一部分是夏军后勤兵马,旌旗太多,误导了我们的视野。” 这种靠增加旌旗来迷惑敌人的方式,是非常常见且有效的。 魏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顿时铁青,他看向南宫旬,南宫旬也看向他。 狗皇帝哪是要来打我们楚丘啊! 他是在玩金蝉脱壳! 他要跑了! 魏程立刻带着人回到主帅营。 “先生,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魏程脑子有些乱。 “狗皇帝把骑兵派代兖州,他想在兖州闹出大动静来,逼迫陛下从东线调主力回来,他现在手里没骑兵了,又发现了我们的奇兵准备绕道他后方,所以他现在打算撤兵!” 南宫旬快速串联起这些天所有的信息,得出了这个结论。 魏程几乎没有反驳,因为他找到任何理由去反驳。 “夏主要跑了!” 魏程死死盯着地图。 南宫旬没有说话,因为魏程已经决定打防守战。 可夏主要跑啦! “发兵!”魏程只是犹豫了片刻,就下达了这道命令。 此时,在夏魏边境的李彦,正在喝热腾腾的羊肉汤。 “陛下,我们就这样回去,魏太子真的会追来吗?” 李彦笑道:“当他发现他之前侦查到的那支兵马是疑兵的时候,就会下令追上来了。” “为什么?” “因为朕已经告诉他,朕要金蝉脱壳了。” 第97章 运动战 赵禹似乎明白过来。 “魏太子是想拖住我们,他识破了我们的目的,所以到楚丘郡后,哪怕看到楚丘被我们攻破,魏军被我们杀死,他也只是驻扎在楚丘。” 李彦点了点头,赵禹的脑子比刘文静要好使太多。 刘文静在前线,除了喝酒睡女人,就是肚子疼。 “应该说,我们在楚丘,他就用奇兵对付我们。我们若离开楚丘,他就原地防御,不会像魏合那样贸然与我们打。他的这一策略是从全局出发去分析的,他要保证中线不再出问题,确保魏国不用从魏无忌那里再抽调兵力。” 李彦言简意赅地说出了魏程的意图。 秦州的魏尹无知、冲动,自我感觉良好。 宋州的魏合有野心,有能力,但能力不在军事上,一意孤行,心气浮躁。 但楚丘的魏程就完全不一样了,来之后第一件事,先安抚人心,哪怕只是临时的,无法兑现的,也先把好听的话说出来,并且加大力度宣传下去。 与此同时,制定了比较稳妥的两套战术来与李彦对峙。 “从魏程的举动来看,魏崇延的确还是有识人之明的。”李彦感慨道。 两天之后,赵禹又急匆匆过来,此时李彦和常瑜正在按照地形做兵力部署。 “陛下,魏军真的追来了!” “来了多少?”李彦眼睛瞬间亮起来。 “应该都来了,可能的总兵力人数在六万左右,除了魏程之前派出去的奇兵。” “来得好。”李彦道。 “我军也有近五万,可以与之一战!”常瑜也激动起来。 “我军现在缺骑兵,在这里跟魏军打,没有优势,若魏程派出去绕道的那支奇兵赶到,趁着我们与魏程主力对峙的时候,突袭我们,我们必损失惨重!”李彦否定了常瑜的提议。 “陛下,我们已经到睢阳郡了,难道还要继续南下?” “继续南下!”李彦盯着地图,“而且从今天开始,加速行军,这样魏程更会判定我们在逃离。” 赵禹和常瑜对视一眼,都不太明白皇帝要干什么。 “对了,前两天张文泽汇报,他有多少兵马来着?”李彦又问道。 “还剩三千神卫军,现在还在青阳郡长阳县。” 李彦看着地图,睢阳郡与青阳郡只隔了一条汴河。 “神卫军的战力如何?”李彦看向常瑜。 常瑜是镇远侯,他爹常威曾经是神卫军的统领。 “神卫军是当年刘仲卿一手带出来的,是能打苦战的军队,虽然是步兵,但也曾经长线迂回到魏军后方击败过魏军主力。”常瑜激动地说道,“虽然这些年没有再打仗,可这一次,张文泽带着五千神卫军在长阳县驻守,挡住了数万魏军的进攻,就已经说明了这支兵马已经回来了!” “好!”李彦看向赵禹,“立刻给张文泽写信,用到他的时候到了!” “陛下是要张统领带着三千神卫军突袭魏军主力后方吗?” “没错!”李彦说道,“但这个策略的执行难度非常大,需要斥候保持情报的连续,以及神卫军的快速响应!” “陛下放心,其他人可能还有疑惑,但张文泽这个人是一定没有问题的,他的意志力远超臣等。” “看来你们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啊,连刘文静也欣赏他。” “他是臣见过的最执着的人。”常瑜苦笑道,“魏合遇到他,其实也算是运气不好。” “行了,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传令加速行军!” “是!” 十二月初二,魏程带着魏军已经进入魏夏边境,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夏军留下来的火堆。 “殿下,这里,连很多锅都没带走。”近卫旅第三军统领魏雍指着前面那些说道,“夏军显然是仓促撤走,一路上,丢掉了不少物资,粮食都不少。连粮食都不要了,看来夏主急着回剑门!” 赶紧加速追击! 这几乎是魏军上下的共识! 十二月的宋州连续多日大雪,给双方行军都带来了困难,但并没有阻止双方的行动。 十月初八,夏军穿过睢阳郡,进入平原郡。 魏军高层曾经有人提议停止追击,毕竟已深入敌境,没必要进行下去。 可是魏军一路追下来,发现的夏军的锅碗瓢盆越来越多。 甚至一些羊群也被丢弃。 一只羊在市面上价值三十两,就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要知道,陆康在徐州发的买命钱就是三十两。 这也说明了世家大族与泥腿子们之间的差别。 世家大族吃的一只羊,在平时都比泥腿子的命值钱。 而就是这种羊,现在被丢弃了。 魏军捕捉到这些,会得出什么结论呢? 夏军仓皇而逃,连如此珍贵的粮食都不要了! 夏主到底惊慌到什么程度了? “殿下,我们之前派出去的骑兵,现在到宜城县了。”南宫旬向魏程汇报道,“要不要等一等他们?” 魏雍说道:“殿下,这里距离宜城县有七百里,至少要十天才能赶来,十天时间,夏主早就躲在剑门睡大觉了!” “夏主如此仓皇退走,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机会。”魏程说道,“不要等后面的了,赶紧追击。” 南宫旬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直到十二月十三日,夏军抵达平原郡与剑门郡的交界处,到了长平,魏军终于追上了夏军。 这支魏军的突然南下,以及夏军的突然撤回,其实在民间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的。 皇帝撤兵的消息,在乡里传开。 有人说大夏皇帝已经死了,也有人说还没死,只是败了。 不然怎么会匆忙撤回来,后面还跟着魏军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恐慌的消息这段时间,在睢阳郡、平原郡各县疯狂传播,然后传到剑门郡。 到了这一天,连剑门关都收到了大夏禁军主力撤退的消息。 这个消息顿时如同炸弹一样在剑门炸开了锅。 要知道那可是皇帝陛下亲征,结果却是仓皇退回。 剑门关停留的商船与剑门的官员都是有利益往来的,商人对风险总是比一般人敏感,风声骤紧,商人闻风而逃。 消息在半日内就过江,抵达京畿渡口。 第98章 把魏军骗进来杀! 人们总是有更动力去传播负面消息,因为这牵涉到个人的生命安全。 就例如此时,李彦的兵马刚抵达长平的时候,京畿的渡口却已经在传言皇帝陛下驾崩了。 当然,有人在辟谣啊! 有人说皇帝陛下是凯旋。 可从传播学的角度来看,皇帝陛下凯旋哪有皇帝陛下驾崩更具备传播动力? 于是,李彦人还在长平,京畿很多人都差点给皇帝陛下办酒席了! 说话,李彦到了长平之后,得到消息,张文泽已经动身,并且就在汴河西侧,正在快速南下。 按照最新消息,两日内张文泽的神卫军就能抵达战场。 而且张文泽在呈递上来的奏疏里明确提到,他做了迂回! 神卫军的迂回是从青阳郡长阳县发兵南下,但线路不是直线,而是一个巨大的弧线,这是为了尽量避开魏军的斥候。 李彦大为吃惊,看来大夏军中这些将领,一个比一个靠谱啊! 除了刘文静! 难怪魏芸被那只舔狗舔到那么离谱了也不能完全掌握军队。 为了配合张文泽,十二月十四日,李彦继续南下,他没有进城长平城。 十二月十五日傍晚,魏军抵达长平城北。 “殿下,夏军就在前面五十里。”魏雍激动地赶来说道。 南宫旬说道:“陛下,我们还有两千骑兵,可以出动一千骑兵去袭扰夏军,拖慢夏军的行军,明日应该可以追上。” “嗯,有道理。”魏程松了一口气,追了那么多天,终于追上来了。 抬头看着深青色的天幕,魏程一时间有些激动起来。 身为太子,从今年才开始到边疆接触军事,说起来,还从来没有立过军功。 这一次活捉夏主,朝中应该再也没有反对派了吧! 十二月十六日,魏军一千骑兵快速往前推进,并且在午后追上了夏军。 李彦立刻派出仅存的八百骑兵去拦截,主力则继续前进。 其实李彦这一次出征,一共只带了三千骑兵,全部给了哥舒星。 不过之前击败魏合,俘获了数千战马,在数万人的军中精挑细选出了八百能骑马的人,这两个月天天练。 也算是临时抱佛脚了。 很快,前方的情报汇报到了魏程那里。 “再发一千骑兵去阻拦!”魏程下令道,“要快!” 南宫旬道:“殿下,我们也只剩一千骑兵了,剩下的那三千,还在后方没有跟上来,没有骑兵,大军侧翼无法得到保护,若敌人突袭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夏主仓皇遁走,哪里还有什么兵力突袭我们?”魏程深吸了一口气,他目视着前方,眼中满是贪婪。 这种贪婪就像进入股市的股民,看到一支股票连续涨停好几日,自己一直迟迟不下手,导致错过了多次机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谁都拦不住了! 而且他不断提醒自己,就买一天,明天就走! 就像魏程此时,就这一次机会,今天就可以追上去,彻底拦住夏主,击败夏主,自己就立了最大的功劳了! 以后谁都不会再对自己的储君位有质疑! 人生哪有那么多机会,摆在眼前的不要,就没有了! 所以,现在的魏程,已经无法再克制自己。 他的后续一千骑兵快速往前。 当李彦从斥候那里得知魏军第二批骑兵来了,他知道魏程已经失去了理智。 于是夏军“被迫”停下来防御。 这个停下来可不是突然就停下来,这个过程是夏军的斥候先“发现”魏军的骑兵,然后夏军“被迫”停下来。 再然后,辎重部队开始准备军备,例如铁甲、武器等等。 士兵们领了自己的铁甲和武器,开始列阵。 仅仅这个过程,就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毕竟是近五万大军,大军在行军的过程中不可能列好方阵整齐地往前行军。 大军行军的队形是几条长龙,有少部分骑兵在大军侧翼做掩护。 这种长龙的长度大概有好几里,甚至十来里。 这种行军队形是为了方便灵活调动一些特殊的兵种。 例如辎重队和前锋军的配合。 当侦察兵侦查到敌人来了,首先辎重队要立刻把铁甲和武器送过去,这种队形就能很灵活地出列,及时调配。 一般还有后军,后军是为了防止敌人突袭大军后方。 试想想,大军行军中队列如此长,敌人突袭后方,等后方都被杀翻卷过来,中间的才反应过来。 即便反应过来,还要找辎重那铁甲和武器,还要列队。 等一切就位,阎王爷问话都问得不耐烦了。 所以,后军是标配。 如果后军的后方被突袭,后军的斥候会飞奔到中军和前军,中军和前军便有时间做准备。 不过,中军和前军还是最怕敌人绕开后军,直接进攻侧翼。 所以通常会用骑兵掩护侧翼。 但现在李彦没有骑兵掩护侧翼了,他只能下令列阵,做好战斗准备。 当斥候汇报魏军骑兵到来,夏军停下来,足足半个时辰,魏军骑兵才过来。 魏军出动了最后一千骑兵,一千骑兵的规模已经非常宏大。 不过一千骑兵在近五万大军面前,就显得没那么多了。 禁军已经有条不紊地从辎重队那里拿到铁甲和武器,批完甲并且列完阵。 魏军骑兵做了几次尝试性袭扰,又用弓箭骑射打压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毕竟这支夏军可是京畿的禁军,而不是陆康临时招募的那些民兵散勇。 魏军骑兵却没有离开,而是在数里之外徘徊,显然是在拖延时间,准备等后续主力过来。 魏程的主力的确行动非常快,属于急行军的那种,他深怕李彦再次跑了。 可就在魏程距离李彦的兵马仅有不到十里的时候,魏程突然接到斥候的消息,有一支夏军从西边向这边快速奔袭而来。 不是骑兵,但这足以让魏程当场跳起来。 不过魏程依然保持着淡定,他从容地说道:“快!传令全军,立刻结阵!先全部结圆阵!快!” 传令兵领着令旗,快速开始传达魏程的命令。 辎重部队先开始行动,那些人推着一辆又一辆车往前。 前面的精锐步兵也都陆陆续续在军官的组织下,开始出来。 “殿下……”南宫旬着急起来。 这披甲可不是圣斗士变身,说穿上就穿上的,每个士兵有自己固定的铁甲,也难怪南宫旬着急。 “沉住气!”魏程站在那里,目视着前方,“我已经下令调前面的骑兵回援!” 南宫旬更加紧张,其他将领都被安排下去,但那些文职官员已经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魏程一直盯着那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眺望过去,很想看到李彦在哪里。 但离的太远,什么都看不到。 张文泽的神卫军如同虎狼一样逼近而来。 当一部分魏军刚披好铁甲的时候,张文泽的神卫军来了! 第99章 长平决战! 张文泽的神卫军守长阳县,战死者近两千人,可谓惨烈,军心早已低落到极点。 幸得当时魏合撤兵,神卫军得知御驾北上,沉重心情一扫而空,打算响应禁卫军,被皇帝圣谕阻止,安排在长阳休整。 休整一个月,稍有缓和。 可一路从青阳郡的长阳县绕道奔袭而来,也是疲惫之师。 疲惫之师战力自然大大下降。 可魏军一路追来,日夜不停,更是疲惫之师。 双方都在极限作战。 战局到了这一步,双方也都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总不能有一方说:等等!按照兵法里说,疲惫之师不宜作战,要不咱们都休息休息再打? 张文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他是披着铁甲,手持武器,有节奏地小跑,其他人也是如此。 步伐整齐一致,震得地面砰砰作响。 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黑色的钢铁洪流正在缓慢地朝这边涌来。 “快!快列阵!快列阵……”近卫旅第二营的参将王仁高呼着,内心焦虑地盯着传令兵。 传令兵正在用力挥舞旗帜,士兵们也尽全力在配合。 但前面的夏军已经排山倒海一样涌来,场面比往常混乱得多。 第二营第一团和第二团勉强刚列好阵,夏军已经冲击到面前。 近卫旅不愧是魏国皇帝的亲卫军,这些人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能列好阵,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精锐。 并且他们拿着盾牌,手持长枪,已经摆出防御架势。 可终究还是比准备充分的时候弱了很多。 要知道,世界上最厉害的运动员也必须做热身运动,这不是随着人的意志就能转移的。 张文泽一手握着盾牌,一只手握着斧头,用盾牌怼住魏军长枪,挤压出全身的力气往前推动。 有长枪刺向他的腿部,枪头划在腿部的铁甲片上,导致他的身体平衡度受到影响,但他还是快速推进到了魏军的面前。 在满天的喊杀声中,张文泽发出了一声如同猛虎一样的嘶吼,双目血红,被头盔罩住的额头上根根青筋暴起。 手里的斧头猛地砸在了面前那个魏军的头盔上,砰的一声闷响,头盔硬生生被砸凹陷下去一大块。 魏军的身体一歪,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但也是在这一瞬间,数支长枪朝张文泽的全身刺来,有一支被他的盾牌挡住,另外四支全部刺中他的身体。 枪头砸在铁甲的甲片上,发出金属冲击的响声。 近卫旅的体格强壮程度超过一般人,张文泽被冲击得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甚至枪头刺穿铁甲片的缝隙,刺中里面的锁子甲。 也只是在一瞬间,后面的夏军推住了张文泽的身体,其他的夏军疯狂挥舞斧头,朝魏军砸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几个魏军被砸倒在地上。 这个缺口被撕开,后面的夏军便如同一块块从山上倾斜而下的钢铁块一样朝里面冲击起来。 长枪对斧头,双方快速上演了最惨烈的近身搏杀。 张文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刺穿身体,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稳住身形继续往前面冲。 斧头从铁甲上、脖子间快速掠过,鲜血喷涌到铁甲上和士兵的脸上,在寒冬里冒着热气。 仓促起阵的魏军是一片片地倒。 很快那片防御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更多夏军接踵而至。 魏程临危不乱,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更多军官快速整顿自己的士兵。 前面的魏军防御被冲破,后面那些零散的魏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防御阵型。 杀戮和恐慌的情绪混在金戈与战斧之间。 很快,派出去的两路骑兵接到了魏程的命令,开始疯狂地往回奔。 两路骑兵总计近两千,一旦他们重新返回来,三千神卫军根本不够看。 李彦也接到了神卫军已经动手的消息,并且也知道了魏军骑兵已经开始往回撤。 他连忙下令那八百骑兵快速北上进入战场。 与此同时,夏军也开始动手北上。 “之前所有学过骑马的,全部骑马!”李彦拉动缰绳,冲着常瑜大声道,“关键时刻,不会冲锋也得给朕冲!” 现在如何尽快把兵力送过去才是最关键的。 “是!” 会骑马的,几乎全部骑上之前从魏合那里俘获过来的战马,由统领常瑜亲自带队快速北上。 “其余人,辎重全部扔掉,随朕北上杀敌!”李彦骑在马上,他大声吼着,周围的贴身禁卫军重复他的话。 一时间,夏军士气被调动起来。 “各军统领跟上,凡有不从者斩立决!” 太康年间的第一次夏魏之战已经进入关键时期。 此战关乎到逼迫魏军主力调回,关乎到徐州防线安危,关乎到赋税重地苏常。 更关乎到大夏生死存亡,关乎到无数士兵的生死,关乎到无数普通人的生死。 李彦费了如此大的周章,不就是在等今天,等此时此刻吗? 动线无数人为了那数十两银子付出了生命。 中线无数人不愿意撤离,守住城池保卫家园。 西线秦州六郡重新集结,被魏军的铁骑洪流踏碎傲骨。 不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的机会吗! 长平这一战,双方都已经长途跋涉,双方都是疲惫之师。 而且天气恶劣,铁甲在身上,如同披上冰块一样。 许多夏军士兵已经冻得双手没有知觉。 魏军何尝不是! 双方已经进入极限状态! 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张文泽突袭魏军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夏军已经冲垮魏军三道防线。 近卫旅的士气被杀了至少一半下来,之所以没有崩溃,完全是依靠这支军队刚强的意志力。 张文泽的神卫军也不是一路无敌,损失也很大。 毕竟不是骑兵突袭,骑兵突袭的好处就是以高机动性快速击穿敌人,对敌人的士气造成致命的影响。 步兵做不到这一点,后面魏军的军阵正在聚集起来。 这个时候,常瑜的骑兵已经不顾一切往北边冲锋,他们甚至遇到了回去救场的魏军骑兵。 双方有部分兵力在半途杀起来。 “其他人不要与魏军纠缠,跟我走!”常瑜大声嘶吼。 主战场就在前面数里之外了,如果再不过去,魏军的军阵就要全部列好。 第100章 局势变了! 魏程死死盯着正南方,那是骑兵回援的方向。 你要说他现在后悔追上来,那也不对,他现在脑海里什么都没想,就是在等着骑兵回援。 只要骑兵回来,局面完全可以控制住。 很快,南面出现了一小片黑色的印迹。 “殿下,骑兵……” 魏程脸上露出了笑容,但这个笑容只是停留了不到十几秒钟,就凝固住了。 那些身着玄甲,手持旌旗的骑兵,不是魏军骑兵,而是夏军骑兵。 “魏贼就在前面,儿郎们,建功立业在此一举,跟我冲!”常瑜举起长枪,大声嘶吼道。 夏军骑兵快速靠近。 魏程面色狂变,立刻下令北线做好防御。 可是夏军骑兵已经开始提速,战马在雪地里狂奔,瞬间卷起一团又一团雪雾。 玄色铁甲骑兵如同雪雾中的神兵,冲破一切,朝魏军冲了过来。 因为有些人刚学骑兵一个多月,当进入冲刺的最后阶段,已经无法驾驭,一些人从坠马上坠落下来,摔倒在雪地里。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夏军的士气,更多人开始义无反顾地冲锋。 那一瞬间,如同一团玄色的洪流。 仓促组建起来的魏军防线,军心脆弱不堪。 当第一批骑兵不顾一切硬冲,连人带马一起倒塌下去,强硬破开一条口子的时候,后面的夏军便如同烧红的铁叉刺进了豆腐块里一样。 大量夏军坠马,在魏军的军阵中坠马。 骑过马的人都知道,新手对马的驾驭程度是无法完成战争层面的冲锋的。 他们能骑着战马抵达这里,已经尽力了。 后面尚未坠马的骑兵源源不断,快速切开更多的防线,而且随着更多夏军骑兵进来,冲击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 “大魏的勇士们,我们是皇帝陛下的近卫军,我们绝不后退!” 军官们在人群中嘶吼着。 魏军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不畏生死的英勇,他们一个个坚守在原地,就像扎在那里的铁钉一样。 等冲到魏军前军军阵一半的时候,夏军已经有三百多骑坠马。 这场冲锋当真如开山凿石一样艰难。 可这来之不易的战机,夏军显然不想放弃,也没有放弃。 更多士兵在坠马之后,战友们坚毅无畏地继续冲杀。 兵器碰撞声,嘶吼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战马的铁蹄轰鸣包裹着一切。 整个军阵如同一个坚固的巨人,可在夏军视死如归的冲锋下,这个巨人猛烈抖动后,终于被冲开了。 冲开的那一瞬间,夏军骑兵便仿佛一条巨龙腾起一样,风暴拍飞了一排排魏军步兵,带着一片片血浪,向着后面的军阵继续冲锋。 “殿下!”南宫旬神色陡变,谁都没想到夏军居然还有数千骑兵。 最主要的是,魏军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多日赶路,今日在寒风中,勉强吃了点干粮,战前动员也来不及做冲锋。 “殿下,撤吧!” “不!还没有结束,夏军骑兵战力普通,他们在冲锋中快速坠马,你难道没看到吗?”魏程站在主帅台上指着下面,“鹿死谁手还未知!” “但夏主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那就让他来好了!我要与他决一死战!” “殿下……” 夏军骑兵的冲锋的确在随着越来越深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这也说明了培养一个合格的骑兵是需要时间和金钱的,不是随便一个步兵上马就能当骑兵用。 当冲锋过去半个多时辰后,两千夏军骑兵,只剩下数百人,他们就如同淹没在大海中的沉船一样。 但那种悍不畏死的冲锋,却深深震撼住了魏军,在雪地的军阵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那是他们在临死前爆发出来的力量,将不可一世的魏军近卫旅踏碎。 这个时候,被纠缠住的魏军骑兵也陆续回到了这里。 魏程立刻派人去发命令。 这支魏军骑兵不去找夏军骑兵,而是去找张文泽的夏军。 右翼的神卫军,可以说损失惨重,三千人已经战死一半。 如果这个时候, 在遭受魏军骑兵的突袭,全军覆没毫无悬念。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彦带着主力军团来了! 大夏的禁卫军主力来了。 这支曾经跟着李恪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的军队,沉寂五年后,再一次进入战场,面对魏军最精锐的近卫旅。 他们在雪地中慢跑着,全身都已经汗湿,但没有人感觉到。 一路的小跑,进入战场后,疲劳感竟然也一扫而空。 经常慢跑的人都知道,慢跑之后身体反而会非常舒服,全身筋骨活跃。 “儿郎们,为了大夏,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家人,今日我们应当马革裹尸!” 李彦大声喊着,他的声音淹没在夏军的步伐声中,但周围的人看见皇帝举起了长刀,看见传令兵挥舞起了冲锋的旗帜。 大量的夏军涌入战场了。 此时此刻,没有阵型,没有指挥,也没有灵巧迂回。 有的只是冲锋,毫无形状的冲锋。 就像一片河流用尽了一片沃土,拍打沃土的岸边,然后涌上岸。 “殿下……殿下!”南宫旬大声嘶吼起来,“那么多年的隐忍,难道今日要断送在此吗!即便败了,也还有机会!” 魏程紧咬牙关,他不服! 他怎么会服呢? 若不是调走了主力骑兵,这一场仗,绝不会打成这样! 让他怎么服! 可他调走主力骑兵,不是看到李彦在宋州和赵州的边界,他想要迂回反杀吗? 魏程最后叹了口气,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要学会去正视它! 是我败了! “走吧!” 魏程败了,魏军的军阵崩溃,在长平城外,一泻千里的溃败,无数人开始逃命,夏军开始追击。 这一日,中线再一次击败魏军主力。 捷报在第二天清晨传回剑门。 “大捷!大捷!”骑兵穿越雪夜,在霞光初升的时候,抵达了剑门。 无数人听到了“大捷”两个字。 “陛下在长平击败魏贼近卫旅,长平大捷!” 剑门的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全城欢呼,奔走相告。 捷报很快抵达渡口,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开始往南飞。 同时,魏程连夜将兵败的消息送往梁京,建议魏帝立刻调魏无忌主力回援! 十二月二十日,常州武进,县令衙门。 “朝廷兵马在前线全线溃败,我昨日刚从京师打探到消息,陛下已经在前线驾崩,魏军南渡汉江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地方上已经有官员准备进京迎接皇后!” 第101章 先废他一只手! “胡说八道!”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一身粗布麻衣,身姿挺拔。 他怒视着坐在对面的那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 “陆总督在徐州布置了三十万大军,皇帝陛下统率禁卫军御驾亲征,宋州百姓夹道欢迎!”王元气愤道。 “王掌书,你是从宋州调过来的,听说你以前是宋州统领张文泽的属下?” 此时开口的是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是武进的县令王岩。 王元说道:“没错,我在张统领麾下效命,张统领命我前来徐州增援,我被陆总督分配到了汉江南岸做防御。” “那就对了!”那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拍了一下桌子,大笑起来,“你现在把所有的兵马全部撤掉,迎接魏军登陆!” “你说什么?”王元盯着那个年轻人,“你要通敌?” “哈哈哈,这怎么叫通敌呢?”县令王岩说道,“王元,你知不知道坐在你面前的这位郎君是何人?” “何人?” 王岩说道:“他是常州第一富商朱长鸣的儿子,他的身份可不简单,不仅仅是富商出身,他的姑父是姑苏郡太瘦张文道。他说的话,绝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那又如何!”王元面色铁青,“此次我来徐州,只有战死,没有投降!我神卫军也没有一个投降的!” “你不要粮食了?”王岩怒斥道,“说这种混账话!” “王县令,你身为朝廷命官,在这种时候,克扣前线粮草,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什么罪名?”不等王岩说话,一边的朱寻建大笑起来,“现在魏军南下已成既定事实,各地大族都识时务,纷纷向皇后娘娘投去降表。皇帝都死了,大夏已经完了,你要给王县令安什么罪名?” “陆总督在徐州尚有三十万大军,韩帅在秦州……” “哈哈哈哈……”朱寻建笑得前仰后合,“陆康没机会了!我父亲得到的消息,陆康和他的白袍军,被信陵君的二十万大军锁死在了彭城,他插翅难飞。现在我们主动撤走汉江南岸的防御,让魏军登陆,我们就是大功!” “而且不怕告诉你,我父亲早就跟信陵君写信,信陵君已经答应,只要魏军南下,我父亲以后就是大魏的常州刺史。你王元现在若是聪明,就把防御撤了!我到时候在信陵君面前美言几句,你可以在常州混个一官半职,这是你的前程,别把自己坑进去了!” 王元起身就要走:“王县令,现在国难当头,你不配合边军防御,反而与这种小人为伍,不怕朝廷派人来查你?” 王岩和朱寻建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都笑了,哈哈大笑。 “朝廷派人来查我?现在哪里还有朝廷!朝廷在梁京!我等现在就是为了响应朝廷……” 王岩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通报:“报,明公,外面有人自称是督察院都御史,要见……” 那通报尚未说完,外面已经有一群人鱼贯而入。 在这群人的簇拥下,一个年轻人大步走过来。 门口的衙差想要阻拦,被杨宁一只手推开,然后大步走了进来。 王岩和朱寻建站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宁问道:“谁是武进县县令王岩?” “本官是,你是督察院……” 不等王岩话说完,杨宁摆了摆手,旁边一个士兵一把抓起王岩就摁在了地上。 “唉!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嘘,别说话!”杨宁接过一把锤子,“把他的手拿出来!” 士兵将王岩的左手拖出来,摁在地上。 杨宁一锤子砸在了王岩的手背上,嘎吱一声,手背的骨头裂开了,王岩疼得哇哇直叫。 但他被死死摁在地上。 “我是朝廷命官!”王岩嘶吼着,额头根根青筋暴起。 “嘘,不要紧张,放轻松,不疼的。”杨宁拿着锤子又砸了一下,王岩当场疼得差点晕过去。 “我问话,你答。”杨宁说道,“你几个月,你克扣了前线多少粮草?” 见王岩还是惨叫不回答,杨宁毫不犹豫再给他一锤子,左手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 一旁的朱寻建懵逼了。 王元也大吃一惊。 “不说吗,那继续……” “冤枉啊……” 杨宁再一锤子下去,王岩直接晕死过去,随后被冷水泼醒。 “说。” 王岩浑浑噩噩赶紧说:“下官只是拿了一点点,粮草都是这位朱郎君卖给魏军了的……” 朱寻建呵呵笑道:“皇帝都死了,督察院再威风有个屁……” 不等他说完,杨宁转身就给了朱寻建一巴掌:“本官问你话了吗!” “你……” “先废他一只手。”杨宁淡淡道。 “你们干什么?”朱寻建大惊,“我父亲是朱长鸣,我姑父是张文道!” “好,本官正准备去找你们,在这里遇到你了,真是好!” 杨宁说着,又把目光落到王元身上:“你是何人?” “我是神卫军掌书,奉陆总督之命驻守汉江南岸,我现在来找王县令拿粮食的。” “没粮食了吗?” “没有了,都被扣了。” 杨宁一脚踩住王岩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用力碾压了几下道:“粮食在何处?” “就在本县,现在就派人带王掌书去领,现在就去领!” “好,那这事与你无关。”杨宁看着王元,“你去领粮食,收拾魏军,他们交给我。” 王元急匆匆离去,他一肚子疑惑,但也没有停留。 里面传来朱寻建的惨叫,朱寻建的一只手被废掉了。 “我父亲是朱长鸣……” “把纸和笔拿来给朱郎君,让他好好写下来!”杨宁转身道。 “是!” “杨宁!狗皇帝已经死了,现在各地都已经在响应大魏,你不要不识抬举!” “继续打!” 十二月二十六日,梁京。 魏崇延接到了兖州的回报,现在兖州的夏军终于被牵制住。 魏崇延松了一口气。 可也就是这口气刚送下来,魏程的急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他面前。 看完之后,魏崇延整个人都傻了。 又败了? 又败了! 太子兵败的消息快速传开,轰动了整个梁京。 贾政道也傻了。 太子兵败,意味着中线已经彻底暴露在夏军的兵锋之下,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去中线做防守。 调度剩下的近卫旅是不可能的,剩下的近卫旅全部离开京师,万一地方上某些大世家突然以清君侧为名起兵怎么办? 魏崇延没有任何犹豫了,赶紧给信陵君发调兵令。 此时,江宁皇宫内,魏芸刚得知李彦战死,她兴奋得大笑起来。 第102章 李彦:哈哈,牛鬼神蛇终于冒出来了! “那个舔狗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魏芸愤怒地咆哮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娘娘,请您出去,主持大局吧!” 吏部侍郎袁兴在坤宁宫外大声喊道。 魏芸心中狂喜,但表面保持镇定,问道:“外面是何人?” “臣是吏部侍郎袁兴!” “你怎么来这里来了?”魏芸明知故问道。 “陛下在前线驾崩,并无子嗣,皇家亦无其他血脉,皇后身为陛下的遗孀,应该出来主持大局了。” 魏芸却冷声道:“只有你一个人?” “六部九卿都有官员来了,正在宫外恭候娘娘。” “曹谦德那个老东西呢?” “曹相公闭门不出。” “地方上还有一些人,军中还有一些人,这些人现在情况如何?”坤宁宫里传来魏芸的声音。 “常州的朱长鸣已经出钱说服了一些官员,姑苏的张文道已经率先表态,洪州的高成志也写下迎接王师的大论,朝中上下官员,有的虽然还沉默,但沉默已经是表态,只剩下陛下之前提拔的几个人。” “哪几个?” “一个杨宁,他最近不在京师。一个公孙赞,他在户部,一个公孙弘,他是江宁府尹。另外几个跟着皇帝出征,生死不明。” “好,好得很。你出去跟所有人说,那日昏君在朝堂逼迫你们砍我弟弟一事,我不怪罪你们,你们也是被逼的。”魏芸用高姿态的语调说道,“以后都是我大魏的好臣子。” “多谢娘娘恩典!” 傍晚的天幕格外干净,星辰像闪闪发光的钻石一样。 一个小胖子急匆匆进了江宁府衙门。 “明公!明公!大事不好了,许多官员现在聚集在皇宫门口,小人听宫里的内侍说,吏部侍郎袁兴已经强行闯入皇宫。” 公孙弘顿时预感到不妙,问道:“曹相公呢?” “曹相公在家里躲着。” “关键时刻这个老小子指望不上!”公孙弘站起来,顺手拿起刀,大声喊道,“传我命令,江宁府所有衙差全部集合,另外,城中禁军全部集合!” “是!” 外面传来铿锵有力的答复。 公孙弘摸了摸腰间的令牌,那可是皇帝给他的调动城中禁军的令牌。 当初皇帝任命自己为江宁府尹,就说过,有朝一日魏军南下,城中必然妖魔乱舞。 嘿!陛下还真是料事如神! 这些个家伙,脑袋就是发痒! 公孙弘带着人,一路浩浩荡荡朝皇宫赶去。 此时礼部侍郎袁兴刚出来,他大声对门口的官员说道:“诸位,娘娘仁德,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 他此话一出,官员们纷纷狂喜,高呼道:“娘娘仁德!” 等的就是这一天啊! 不多时,一个人从正门走了出来,那是一个衣着华服的美丽女子。 不得不说,魏芸的确是当世罕见的美人。 仅仅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贵不可言的气质,明亮的眼中透露出几分对世事的不屑和冷漠。 她一出现,官员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娘娘,参见娘娘!老臣许久不见娘娘,甚是想念!” “娘娘!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个昏君把这天下弄的乱七八糟,无数忠臣被他无辜杀死!还启用了一批奸臣!”兵部郎中周斌悲痛地高呼。 “娘娘,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时,公孙弘带着人赶到了。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皇宫门口。 周斌一看到公孙弘,便跳了起来,指着公孙弘大骂:“公孙小贼,你来的正好!” 公孙弘却仿佛没听到,扫视一转道:“诸公这么晚了,不在家里歇息,来皇宫门口作甚?” “公孙弘,你还在这样耀武扬威啊!皇帝都已经死了,你的靠山没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而已,通过谄媚那个昏君,做了半年江宁府尹,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周斌哈哈哈地大笑。 周围的官员们看公孙弘的目光,都充满了敌意和不屑。 公孙弘继续问道:“还没有问答,这么晚了,诸位不在家中,到皇宫来聚众,所为何事呢?” 袁兴一看公孙弘是带了兵来的,便说道:“陛下在前线驾崩,需要人主持大局,我等身为社稷之臣,此时自然要站出来恭迎皇后娘娘主持大局。” “谁说陛下驾崩的?” “这不是已经传遍了么?” 公孙弘道:“诸位好歹也是朝廷大臣,没有军报证实,就如此仓促来皇宫门口聚众,关键时刻,若是被魏国细作有机可乘怎么办?” “公孙弘,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周斌指着公孙弘就开骂。 “来人,把周郎中扣下!” 公孙弘一声令下,便有几个士兵过来。 “公孙弘,你要干什么!”周斌怒吼道。 周围其他人也都激动起来。 “公孙弘,皇后娘娘在这里,你敢造次!” “皇后娘娘在这里,也要扣押目无朝堂纲纪的人!本官是陛下钦赐的江宁府尹,周郎中当众辱骂本官,置朝廷纲纪于何处?置陛下于何处?” “陛下已经死了!” “大胆……” 公孙弘正要怒斥,岂料周围其他官员都围了过来,指着公孙弘的鼻子就开始骂:“公孙弘,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 “公孙弘!卧槽泥马!你一个小小的县尉,你敢在我们面前嚣张!” “公孙弘,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聚众了!我们就是来迎接皇后娘娘的!你有本事,就把我们全部抓进去!”周斌更加嚣张地大笑起来。 礼部侍郎白欢冷声道:“公孙弘,大夏马上要完了,大魏王师已经在过江的路上,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不识抬举!” “你们大逆不道啊!”公孙弘愤怒道,“何时何人证实了?” “你就说,到现在陛下都没有一个回信,有没有完吧?”周斌愤怒地吼道。 证实? 证实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讲话需要证实吗? 如果每一件事都需要证实了才讲,我们怎么去陷害别人? 我们是不允许别人有脑子的呀! 谁他妈的敢长脑子谁就是奸细! “你就说吧!”周斌继续嚣张道,“没消息就是死了!”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欢呼声。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夜幕中,一骑飞快奔来。 “报!捷报!天子在长平击败魏国近卫旅,杀敌五万!长平大捷!” 第103章 陛下,您最忠诚的臣子来为您排忧解难! 力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什么?”白欢大吃一惊。 “他说天子在长平击败了魏国近卫旅!”公孙弘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回答白欢的诧异,但其实内心已经激动得无法表达。 “这不可能!”等回过神来,周斌大叫道,“这绝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有人假传军报!假传军报!是公孙弘这个反贼!” 这时,那传令兵才到皇宫门口,翻身下马。 已经累得快要站不起来了的传令兵一看这皇宫门口这么多人,顿时懵了。 周斌就要冲过去抢捷报,被公孙弘拦住。 “周郎中这是要干什么呢?” “公孙弘,前线的捷报……” “捷报不是你一个郎中能碰的!” “你……”周斌气势已经短了一截。 这要真是大捷,今日这事就难办了! “公孙弘,我们身为陛下的社稷之臣,当然有资格看捷报!”白欢站出来怒斥道。 “何须诸位看,本官念一遍不就行了。”公孙弘道。 白欢道:“你不过是江宁府尹,还没有资格!” “江宁府尹和侍郎同级别,白侍郎,我们是同级官员,本官看今日似乎也没有尚书过来。” “你如何证明这份捷报是真的?”周斌指着公孙弘怒斥道。 “这份捷报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捷是真的,陛下还活着,禁军已经击败了魏贼,只要这些是真的就可以了。诸位如果非要胡搅蛮缠,等陛下回来再慢慢理论也不迟。不过本官告诉诸位,江宁城的每一扇门都已经封死,没有本官的命令,谁都出不去!” “你……公孙弘,我弄死你!”周斌龇牙咧嘴地嘶吼,奈何被禁军扣押住。 周围的官员面色微变,各有心思,若皇帝真的还活着,而且打赢了,回来岂不是要找自己算账? “娘娘!娘娘您要主持公道啊!”周斌大声呼喊。 之前还得意的魏芸,此时面色白一块青一块。 这时,一个人骑着马急急忙忙赶来。 众人看去,竟然是左相曹谦德。 曹谦德看见皇宫门口聚集了如此多人,心中有数。 之前传言皇帝战死,曹谦德早就料到那些官员会趁机迎接出皇后,但传言终究是传言,曹谦德打算躲在家里先不要动。 如果皇帝真死了,皇后真是笼络人心的时候,事后曹谦德只需要说当晚感了风寒,搪塞过去就行了。 如果皇帝没死,曹谦德也没有参与,反正今晚他就要在家里睡大觉。 可是,可是他妈的捷报传来了! 这真是出乎所有人预料! 正在家里装死的曹谦德从下面的人得知传来捷报,他当时几乎跳了起来。 只是思考了十几秒钟,曹谦德就决定行动了。 狗日的!你们居然敢诅咒我的陛下死了!老子今天弄死你们!嘎嘎嘎! 看吧!陛下!我老曹可是忠臣啊!现在我老曹就出来帮您把这群狗日的狠狠教训一顿! 曹谦德翻身下马,他面目消瘦,虽然年龄大了,但五官端正,目光有神,胡须也打理得很整洁。 加上他挺拔身姿,看起来有一股无形的威严。 “怎么回事?” “曹相公,您来的正好!”周斌立刻哇哇大叫。 “闭嘴!”曹谦德义正辞严地怒斥道,“没有陛下的传召,尔等私自在皇宫门口聚集,是为何意?” 众人愣了一下,不等他们说话,曹谦德对公孙弘说道:“陛下出征前让你掌管禁军来维持京师稳定,现在有人聚众谋私,你还不把人抓起来!” “是!”公孙弘非常配合地应了一声,然后指着周斌、白欢,“抓起来!还有袁侍郎!” “公孙弘,你没资格抓我们……”周斌怒斥道,又冲着周围的人喊道,“诸公,我们今晚一起……” 不等周斌喊完,众人却活跃起来。 “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务。” “我今晚散步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奇怪,我听说大捷,以为陛下回宫,才激动地赶来,怎么遇到你们了?” “我家里的狗生崽了,我得回去看看。” “……” 众人是一哄而散,跑的比兔子还快。 魏芸傻眼了,她以为自己今天可以出来掌握局面了,岂料转眼人跑的跑,被抓的被抓。 公孙弘道:“娘娘,请回宫吧,这外面可是危险得很,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当不起。” 魏芸面色铁青,牙都要咬碎了,不甘心地回宫。 曹谦德转身跟公孙弘说道:“这几个人嫌疑非常大,我亲自审问他们。” “这……” “放心好了。”曹谦德成竹在胸。 马德!杨宁那厮到处抓人耍功劳,老子可是左相,老子全家的家当都被那狗皇帝搞走了。 老子现在不弄点钱回来?老子要扒他们几层皮!嘎嘎嘎! 公孙弘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曹谦德是左相。 这份捷报到底有多重要? 这么说吧,如果没有这次的大捷,今晚魏芸被迎接出来,明日京师至少七成的官员都会倒戈。 这不是忠不忠于魏芸的问题。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一般情况下,人不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选择。 一旦更多官员倒向魏芸,这些官员会用自己的影响力快速影响城中的有钱人和平民。 老百姓只负责吃瓜和恐慌,他们对官员们的威信之信服,是长积月累的。 官员们说的不对,自然会有一些人替官员去辩解,让更多人信服。 不信服的,就直接按照细作处理掉。 明末李自成入北京,很快又仓皇败走,表面原因是他败给了清军,根本原因是他把北京的权贵全部得罪了。 你得罪权贵,手中必须掌握三样东西:一是枪杆子,二是笔杆子,三是钱袋子。 前两样缺一不可。 不要低估官僚对民间的影响力和掌控力,尤其是民众在恐慌的时候,很容易被煽动。 局面绝不是民间连小吏员都没有做过的人,张口闭口只要有刀子就可以解决一切那么简单。 只要参与的官员快速增多,且对下面产生巨大的影响,即便公孙弘掌握了禁军,也不可能控制住局面了。 而这份捷报来了就不一样了,捷报首先必然让民众吃了一颗定心丸,可煽动性大大降低。 官员心里都有数,他们评估局面的可操控性就是根据这些来评估的。 转眼已经是太康六年正月,东线战场进入到最残酷的阶段。 魏无忌终于决定分兵南下,一部分留守继续围困彭城,一部分则南渡汉江。 只是,现在他没有机会南下了。 第104章 徐州的男儿 魏无忌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对彭城展开第几次进攻了。 连绵起伏的魏军营帐外,无数魏军再一次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他们脸上写满了疲惫,但在指挥官的整顿下,快速聚集。 依然是登城车,依然还有石炮,和第一次一样。 只不过,此时此刻,彭城的城下,早已堆满了尸体,被冰雪覆盖,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又一座孤零零的坟头。 局势之恶劣,不仅仅在于城内的夏军,城外的魏军也是如此。 大雪的天气,让不少魏军士兵感染了风寒,士气一度低迷。 城内的陆康又是一个非常狡诈的人,万一这个时候使出阴谋诡计,来个意外惊喜,就不得了了。 终于,魏军不再顽固地坚持锁城战术,而是三缺一。 给东城门留了一个缺口。 并且信陵君还派人在城外高呼此事:城内的人,东城门留了一块缺口,你们想活命的就从这里离开,我们只要城池,不杀人了! 这种做法就是动摇城内的军心。 果然,就在今天,城外的魏军开始集结准备攻城的时候,城内出现了逃兵。 连续多日的战争,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逃兵一事,快速在城内流传,一时间人心晃动。 而且据说不止一两个,是成群结队地往东城门逃。 又据说,东城门的守卫已经不管了,随便出去。 当第一批人抵达东城,准备出城的时候,后面传来马蹄声。 “是秦统领来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着,人们的目光纷纷转移过去。 只见秦路带着一队人马过来,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秦路扫视一转,礼貌性地问道:“听闻诸位想要出城,我前来看看。” “秦统领,让我们出去吧,我的孩子今年年初才出生,他需要父亲。”一个青年鼓起勇气说道。 “阁下是?” “卑职是第三军第三营指挥使王原。” “第三军第三营好像是做后勤的?”秦路问道。 “是的!” “这段时间后勤工作不好做,辛苦你们了。” “秦统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另一个年龄稍长的男子说道。 “阁下是?” “卑职是第三营的文书唐志。” “哦,文书工作也不好做。” “秦统领,让我回去看看我的孩子,他出生三个月,我就入伍,我半年没有见到他了。”王原请求道,“您一定也有孩子,您一定也是父亲。” 秦路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王原感慨地说道:“是的,我也是一名父亲,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那太好了!”王原松了口气,看来是可以出去了。 他掏出之前拿到的钱,一共三十两,双手呈递给秦路:“这是之前发的钱,我一直没有用。” 秦路接过钱,看了一下,这的确是之前发的。 陆康为了快速招募到人,直接发钱买命。 “现在赚钱不容易。”秦路又是一阵感慨,“你不是刚生了孩子吗?这些钱应该留给孩子,他能买更多的吃的,茁壮成长。这不就是我们这些做父亲最大的心愿吗?” 王原顿时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大哭起来:“秦统领!” 其他人见状也都松了一口气。 “第三营的儿郎们,你们辛苦了,陆总督让我来慰问你们,这段时间,儿郎们都辛苦了。诸位的担忧,我们都能理解的。” “秦统领,我们会走的很快,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王原擦干眼泪,收好钱。 这半年来,他每天都在想他的孩子。 现在应该长大了许多了吧,应该会呀呀呀了吧? “没事,其他人也不怕你们影响。”秦路拍了拍王原的肩膀,“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走之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替我们多谢陆总督,我们愧对他之前给我们的钱。” “不必愧疚,都是交易而已,还有别的吗?” “没……没有了。”王原憨厚地笑了笑。 只是他话音刚落,秦路拔出刀,轻轻扎进了王原的咽喉。 秦路的动作看起来很慢,但实际非常快,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下就扎穿。 王原微微一怔,脸上布满了震惊和绝望,他想用手去抓住秦路,但全身的力气快速被抽干。 “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秦路淡淡地说道,随即拔出刀。 王原的身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都吓傻了,唐志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唐志再后退两步,“我们是自己人啊!” “当初可是说好的拿钱交命的,现在临阵脱逃,我搬出军法很合理吧?” “我们真的不想打仗了!”唐志噗通跪在地上,“我也有孩子,她才三岁!她需要我!我不想打仗,我答应她要带她去江宁城看皮影戏的!” “她会去江宁城看皮影戏的。”秦路淡淡地说道。 “就不能不打仗了吗?”唐志眼泪哗的一下出来了,“我们徐州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们生下来就要面对战争,我们生下来就要战死吗!为什么常州和苏州不用,为什么江宁不用!” “人各有命。”秦路淡淡说道,“陆总督没有强行征调民力,他把条件写清楚了,双方都是自愿的,而且我们现在在战场上,战场上有战场上的规矩。” “我不服!凭什么要牺牲我们徐州人去保护常州和苏州!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世世代代生下来就要战死,凭什么苏州就可以纸醉金迷!” 秦路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说道:“我也是徐州人,我的父亲战死,我的祖父战死,我的曾祖父战死,我也会战死,我们只能用战死去换取下一代的和平。有一天,刀剑会化作犁,我们这里,会生长出花儿,那里会修建起装满商品的店铺。但这一切,需要我们战死来去换取。” “这是我们的命。”秦路随后很客气地说道,“唐文书,这些天辛苦你了,你的钱,我保证派人送到你的妻子手里,你的女儿,也会去江宁城,我让人记录下来了,这些都会上报朝廷!” “上报朝廷有什么用!皇帝陛下是一个昏君,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苏州和常州的商人已经不愿意卖……” 他话没说完,秦路的刀挥过来。 唐志的人头飞起来,滚落到地上。 鲜血喷洒在地上,还在冒着热气。 第105章 魏无忌的无奈 “太子也败了!”魏无忌死死盯着手里的手谕,“我宋州防线全部被夏主击破,还有一支夏军骑兵在兖州。” 营帐里的火烧得正旺,上面的水冒着白汽。 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凝重。 众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孙惠突然在外面道:“大王!” “进来。” 孙惠进来后,正准备汇报事情,发现气氛不对。 “何事?”魏无忌问道。 “我们之前联络到的那个叫朱寻建,被抓了,还有武进县令王岩。” “为什么会被抓呢?”魏无忌忍不住问道。 “是夏国的督察院亲自来抓人,是一个叫杨宁的,此人是夏主新任命的都御史,手段狠辣,六亲不认,杀人如麻,落到他手里……” “行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汉江南岸的夏军情况如何?” “得到了粮草补给,还在硬撑。我们的人数次登陆,都被杀退回来。” “是哪里人马?” “据说是宋州的神卫军,统领是张文泽,不过据说这次张文泽没来。” “又是神卫军!”魏无忌诧异道。 随即,他便沉默下来不说话。 “大王,我们现在怎么办?”虎豹军第一军统领曹岩问道。 “大王,现在大军已经列阵好,儿郎们随时准备攻城了。”铁足军统领杨志说道,“只要您一声令下,儿郎们还能死战!” 所有人都看着信陵君。 魏无忌说道:“陛下命我们班师回朝!” 他此话一出,众将士一片哗然。 “大王!我们围困彭城两个多月,虽然没能彻底击溃夏军,但夏国整个徐州防线几乎已经土崩瓦解,只剩下彭城一隅。”虎豹军第二军统领贾宋说道,“虽说我军在彭城遇到了阻力,彭城夏军却死伤惨重,他们在硬撑!” “没错,大王,汉江被我们切断,南面的商人都不再运输粮食过来,彭城已经成为一座孤岛,我们拿下彭城只是时间问题。最多一两个月!” 魏无忌看了一眼在场的统领们,这些人可都是骁勇善战的虎将,他们在战场上有勇气、有耐心、有魄力! 魏无忌也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魏无忌叹了一口气说道:“夏主的骑兵现在就在兖州,兖州好几个郡望都被夏军屠灭,现在人心惶惶,朝堂诸公纷纷请求陛下撤兵!此非陛下能一人独断也!” “可我们马上就要彻底攻克彭城,还有汉江的夏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要再等一等,我们的大军就能挥师南下,进入常州和苏州!”曹岩激动地说道。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进入常州和苏州意味着什么。 那里是全天下最富裕的地方之一。 这个时候,黎原说道:大王,能否留数万兵马在彭城,其余兵马撤回?” “对面那个陆康非等闲之辈,他手上还有多少兵力,我们主力撤走了,夏主会不会想办法调兵给他?”魏无忌脑子转的飞快,“孙惠说的武进县县令王岩被查,朱长鸣的儿子朱寻建被查。我宋州兵马两连败!这说明夏主对内对外都有一套周密的策略,绝非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魏无忌再一次叹了口气:“我派明远带着三千骑兵到宋州,此次太子主力与夏主对决,明远的骑兵连主动权都没办法拿过来,多次请求回来,骑兵连补给都找不到了。这又说明什么?” 众人沉默。 魏无忌冷静地说道:“这又说明夏主早就在宋州采取了严格的坚壁清野,宋州纵深数百里。在这样的纵深下,夏主两次击败我们的主力,还能把骑兵派到兖州去。这一切周密的策略,一环又一环对我们形成掣肘!” “我们一部分兵力撤走,留一部分在彭城,必然也在夏主的预料中。眼下还在寒冬,若是夏主调兵过来突袭我留守在彭城兵马的后方补给,又该怎么办?”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整个战局打成这样,梁京方面已经失去了耐心。 无论是魏国皇帝还是大臣,都对眼前的局势感到担忧。 战争是不可能独立存在的,战争一定是政治的延伸。 魏无忌不是名将,但他论起政治,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超过他。 如果徐州再出一点点问题,不仅仅是军事的问题,对他魏无忌的政治生涯也有很大的影响。 眼下是推行新政的关键时期,如果有政敌趁机攻击他,必然是人去政息。 所以魏无忌要考虑的问题,比在场的这些将领要更全面。 “大王!不如先攻城吧,再攻几次,如果拿不下来,就撤军!时间宝贵!” 魏无忌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魏军再一次开始攻城,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 城内的夏军麻木地准备着一切,每一个人脸上都冻得发红,手冻烂了。 铁甲就像寒冰一样刺骨。 但没有人懈怠,因为徐州总督陆康也在城门处。 陆康的身形偏瘦弱,但每当魏军来攻城,他必然披着铁甲,亲自在城门附近,甚至有时候他还会上战场。 大量魏军开始疲惫地攻城。 城门口已经被夏军挖土填起来,魏军挖土,夏军填土。 魏军爬城墙,夏军在上面阻拦。 双方不知道厮杀了多少次,双方都不记得了,城外的尸体已经堆满,甚至云梯已经无法架起来。 有些地方被魏军用土堆堆起来直到城墙那么高,双方在那个地方杀到无法站人。 这一次,魏军发起的进攻,除了第一次以外,比任何一次都要猛。 大量魏军铺天盖地一样涌过去。 夏军人已经不多了,陆康亲自带着人在城头厮杀,直到天黑之前,一天的疲惫杀戮再一次结束。 残阳如血一样,大量的乌鸦在空中盘旋。 秦路勉强站起来,他四处看了看,喊了一声:“陆军门!” 没有人回应他,秦路意识到不妙,开始疯狂地在尸体堆里找人。 天黑之后,秦路带着一群人在城下的尸体堆里找。 找到后半夜,终于有人大喊一声:“秦统领,这里!” 全身被鲜血染红的陆康被从死人堆里拖出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无忌盯着彭城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撤兵吧。” 第106章 军事改制 太康六年正月,东线魏军陆续开始撤兵,包括汉江段的魏军水师。 当然,魏无忌没有把所有的兵力全部撤走,而是留下五万兵马在魏国徐州的琅琊郡作为防御夏军的边军。 其余一共包括水师在内的十五万兵马全部撤走。 按照魏无忌这一次的总兵力来推算,包括之前陆康一把火烧掉的明远的右路军,几个月之内,魏军一共折损了近十五万大军。 夏军的损失就更加惨重。 正月十五日,夏丘郡,李彦带着他的兵马又回到了这里。 并且在夏丘郡的邱县驻扎下来。 邱县县令张严前来觐见。 “臣参见陛下,恭祝圣安。” “诶,你是魏国的臣子,应该自称外臣。”李彦很严谨地更正道。 “是是,外臣参见陛下,恭祝圣安。” “朕问你,为何只有五百只羊?” “小县是边陲之地,民生艰苦,只有这么多了,请陛下恕罪。” “放屁!朕前两个月在宜城县待的时候,他们跟朕说,你们这边的羊比他们更多,他们给了朕九百九十七只羊,还欠三只,昨天听闻朕回来了,连夜派人送来的!” “陛下,他们骗您的……” “哦,这样啊。”李彦摆了摆手,王元吉立刻招呼几个禁卫军将张严往外拖。 “记得喂狗,别浪费了。”张严被拖到门口的时候,李彦补充了一句。 张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要被拖出去砍掉的,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挣扎:“陛下,饶命啊!陛下,羊有很多,但都是那几个大家族家里,外臣也没办法。” “那你要不带个路?” “外臣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王元吉,你带上禁军,去找他们,就说王师来讨伐逆贼,为解救他们于水火,他们出点羊就行了。” 王元吉一听,人都懵了,这理由可真特么的…… “是!奴婢这就去!” 王元吉刚出去不久,赵禹进来。 “陛下,哥舒总督的信。” “快拿来!” 李彦快速看起来,看完后忍不住笑起来:“好!干得漂亮!” “哥舒星带着骑兵把半个兖州犁了一遍,灭了七个郡望,魏帝派出大量骑兵,但他没有与魏军作战,迂回之后便开始返回。” “哥舒总督返回,东线魏军会不会不撤兵了?” “不会,现在局势完全变了,魏国的宋州之地在我们手里,魏崇延绝不会坐视不管,从今以后,魏国必须在宋州驻扎重兵。” “那我们现在可以趁机拿到宋州所有的城池。” “恐怕我们现在只能拿到楚丘郡了。”李彦说道,“如果继续北上,我军势必要在那里停留,魏主已经在调兵遣将,我军连续数月征战,已经疲惫,不宜再战。” 一边一直沉默不言的张文泽心中震撼,皇帝陛下何时对局势的安排如此了得了? “张卿,你怎么看?” 张文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说道:“陛下说的是,接下来我们还得与魏贼在宋州对峙,我军恐怕需要增加兵力。” “要增加多少?” “楚丘五万,睢阳五万,两郡相互接应。” 李彦点了点头,说道:“张卿说的有道理。宋州总督一直空缺,你此次立了大功,这个总督就你来做。” 张文泽又是一愣,连忙拜道:“陛下,臣此次没有听从陛下的命令,是大罪。” “是大罪,朕没说不罚你,你不听调令是大罪,但守护长阳,掩护许多百姓撤退,又拖住了魏合,给秦州减轻了很大的压力,这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朕不追究。另外在长平之战中突袭魏军,这是大功,擢升总督。” 说完,李彦看向赵禹,问道:“朕这赏罚没问题吧?” “陛下赏罚分明。”赵禹说道。 “臣拜谢陛下!” “你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一是统计战死者,申请抚恤金;二是招募新的兵马,朕的禁军肯定不能留给你驻守宋州。” “臣明白!” “赵禹。” “臣在!” “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梁京找魏合了。” “现在就要开始跟魏国合作了吗?” “不是跟魏国,是先跟魏合合作,先把货给他。”李彦指着地图说道,“朕想好了,之后魏国与我们合作,就在楚丘设置一个边贸互市的地方,魏国商人想要过来,就在指定的地方做买卖。” “是。” “陛下是要跟魏国做买卖?”张文泽大感震惊。 李彦便解释了一遍他的计划,张文泽更加震撼。 还能这么玩? “边境要维持稳定,维持稳定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朕相信交给你是可以的。” “承蒙陛下器重,臣赴汤蹈火。”张文泽激动地说道,“但臣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还是用募兵制吗?”张文泽突然说道,“臣以为,魏国的府兵制倒是不错,兵源充足,且军费低。” “我们还是用募兵制,府兵制不适合我们。”李彦正面回答张文泽的问题,“府兵制是建立在均田的基础上的,均田制需要将人丁固定在田里,汉江以南,重商业,人口流动频繁,这不符合推行均田制。所以我们依然使用募兵制。”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李彦继续说道,“府兵制兵源充足,可士兵并非职业士兵,无法长期驻扎边境,需要轮调,如此便无法满足高频率的战争,魏国现在是世兵制和府兵制并行。综上所述,我们还是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来,而不是看到别人的不错就照搬。” 张文泽更加震惊,皇帝用简短的几句话就阐述出了这个问题的核心。 这……这简直是治世明君啊! 赵禹也很震惊,没想到皇帝对于府兵制和募兵制的优劣,心中如此清楚。 甚至分析到两国不同的国情上。 “募兵的确容易募到一些兵痞流氓,朕打算设立一个监察院,专门监察军纪,监察院里再设立一个军事法庭,士兵们遇到不公,可以直接上诉。” “朕想着,士兵由朝廷养着,士兵得为国家卖命,士兵必须服从关键,严格的管教。既然我们要求士兵服从严格关键,那也需要保障士兵个人不受到无端的欺辱。双向付出,才能长久啊!” 这番话,又直接把赵禹和张文泽震惊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觉得皇帝陛下在看待一些问题的时候,几乎全部在核心点上。 尤其是张文泽,他长期在军中,对军队非常了解。 这时,外面传来王元吉的声音:“陛下,京师传来消息,说有大臣把皇后请出来了。” 第107章 朕打的就是逆风局! 李彦看完后,面色淡然。 赵禹却急忙道:“陛下,必然是有人在后方造谣,企图趁机谋反!” “没错,有人造谣朕死了。”李彦坐下来,喝着热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赵禹和张文泽都大吃一惊,这种事发生了,皇帝陛下您还喝得下茶? 李彦道:“公孙弘和曹谦德已经处理完了,捷报也送过去了,后方无恙。” “恐怕没那么简单,这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办到的。”赵禹说道。 “嗯,杨宁已经去查余孽了,眼下魏军的战线在收缩,不可能继续南下,大局稳住了,内部的事情也就都是小问题。等哥舒星回来,朕也该回京了。” “魏无忌撤兵一事?” “已经撤了,朕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李彦心中那块石头也落了下来。 朕现在要回去主持正义去了! 一家欢喜一家愁,李彦正在惬意地喝着茶的时候,魏崇延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 哥舒星的骑兵在兖州各郡横冲直撞后,给大魏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各地人心惶惶。 政治情绪从之前的稳定、自信、从容,一下子变得焦虑、烦躁和恐慌。 这是政治环境剧烈波动的表现。 当一个国家的政治环境变动过大,就会产生巨大的危机。 因为这个时候,有一部分人的利益受损,这些人一定会愤怒,并且需要另一部分人出来负责。 那么谁出来负责呢? 大魏朝堂上的各级官员开始就此事溯源。 有官员开始活动他那小脑袋瓜子:夏军骑兵到了兖州,这事显然是发生在夏丘郡的防守被破之后。 如果夏丘郡不破,夏军那些个胖墩墩就不可能骑着蛤蟆跑到我大魏的富饶之地行凶了! 按理说是夏丘郡太守陈泰的责任? 可陈泰已经死了。 那就是兖州陈氏的责任咯? 陈泰的妈的责任! 要不是陈泰他妈把他生下来,楚丘郡就不会跑! 不不不,是陈泰他爸的责任! 要不是陈泰他爸在那天傍晚兽性大发,放弃散步,陈太他妈怎么会陈泰呢? 那也不是陈泰他爸的责任啊,说起来是陈泰他祖父的责任。 也不是他祖父的责任! 试想想,他祖父一个人能活下去吗? 还不是陈家所有人供养着。 按照这个理论,那就是兖州陈氏全族的责任咯? 又有官员提出来了:陈泰先放一边,我们聊聊四皇子。 四皇子他妈的手里有两万虎贲军,还有五万其他兵马,在宋州连个小城都攻不下来就算了,连那只舔狗都打不赢! 又有官员跳出来了:等等!你要是说四皇子,那我就想起二皇子了,这逼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把自己的十万大军作没了! 如果不是他,夏国的西线早就被闻帅锤烂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当然,还有官员跳出来:那你这样说,我们就不得不提太子殿下了!那只舔狗在冰天雪地里累死累死,咱们太子殿下还急匆匆跑去送人头! 面对这些指责,我们的魏合勇敢地跳了出来:你们说是我的问题,那我就不得不反驳两句了。我早就知道夏主会到宋州,所以力排众议留在宋州,准备捉拿夏主。岂料闻帅他不给力啊!他在秦州的实际兵马数量可是超过二十万的,还有两万铁骑!如果他早点解决西线,回援宋州,至于如此嘛!还有还有!如果之前右相没有被陆康一把火烧了十万大军,宋州的局势会如此吗! 据说魏国朝堂上,关于谁该负主要责任,已经打成了狗脑子。 而此时此刻的哥舒星已经退出兖州,在前往宋州的路上。 正月二十日,哥舒星带着人进入夏丘郡。 正月二十二日,哥舒星带着人抵达夏丘城。 李彦亲自去迎接他和三千将士。 “陛下!陛下!”看到李彦后,刘文静翻身下马,飞奔而来,“陛下,臣想死陛下了!” 李彦无视刘文静,骑着马一路飞奔上前。 “朕的哥舒总督回来了!”李彦大声喊道,“还有朕的玄甲骑兵们也回来了!” “陛下!”哥舒星翻身下马,“臣哥舒星回来,向陛下汇报!此次出征,斩首两万!” “好!干得漂亮!朕真的想看看此时魏崇延的嘴脸!” 说完,他又骑着马到军中,大声道:“儿郎们,此次出征,我军大捷!魏军东线主力已经开始撤退,西线主力也被我们遏制住!诸位都辛苦了!朕准备了好酒好肉!” 众将士欢呼:“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魏军退走的消息,在宋州各郡开始快速传播。 一时间,人心震动。 无数人喜不自禁,奔走相告。 正月十八日,徐州彭城。 秦路疾步走进来:“军门,今日来报,魏无忌主力已经退到边境线。” 陆康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绷带,面色苍白。 但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慢慢地大笑起来:“好啊!好!我答应过皇帝陛下的,我没有食言!” “军门,我听小道消息,说是陛下在宋州取得了大捷,说什么击败了魏国的近卫旅,并且剑指兖州,魏主迫不得已才命令魏无忌撤兵。” “宋州大捷?”陆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应该是击败了其中一路魏军,近卫旅端不至于。” 陆康刚说完话,外面就传来声音:“报!陛下手谕!” 秦路连忙出去迎接:“总督重伤不便,给我吧。” 内侍进来,看见陆康躺在床上,关切了两句,说道:“陆总督,陛下让我来通报,禁军在宋州击败了魏国的近卫旅,宋州已无魏贼。” 陆康心头一震,脸色也变了。 那昏……皇帝竟然真的击败了魏主的近卫旅! “陛下御驾亲征了吗?”陆康尽量保持平静。 “是的,先击败了宋州的虎贲军,后击败了近卫旅,夏丘郡被陛下收复。” 虽不知其中具体缘由,但陆康可以确定的是,魏无忌的撤兵,是韩世忠在西线打了一场硬仗,也是皇帝在宋州采取了一些他不知道的高超战术的结果。 陆康松了一口气,这一刻,他才真正对李彦产生了敬佩之感。 “对了,苏州和常州的后勤问题……”陆康突然说道。 “陛下都知道了,陆总督放心,已经在处理。” 第108章 平叛只需要坐标 正月二十三日,常州晋陵,朱宅。 “他妈的!那个杨宁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我朱长鸣这些年往江宁塞了多少钱!去江宁跟我吃饭的,级别最低的也是郎中!他一个监察御史算个屁啊!” 此时,一个长得很胖的男子正来回走动,他脸上的横肉一跳一跳的。 “朱公息怒,杨宁不过是个卑鄙小人而已!”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青色丝绸长衣的男子,约莫四十出头。 “刘公,我儿子现在在他手里!” 刘措捋了捋胡须,笑道:“放心,杨宁不敢造次。” “他连魏铭都敢杀!” “现在晋陵已经做好了准备,朱公您不是也已经调集了人马了吗?”刘措说道,“姑苏也行动起来了,另外我已经接到洪州的传信,高成志已经说服洪州刺史。” “赵允也要举兵了?” “早在一个月前就说服了,已经准备上。” 朱长鸣却面露疑惑:“魏军从徐州退兵这件事你知道吧?” “那不算退兵,那必然是信陵君的计谋。”刘措说道,“你若有二十万大军,已经把徐州的夏军全部打废掉,围攻彭城数月,你会轻易退兵吗?” 朱长鸣很认真地说道:“我不会。” “对啊,你不会,一个正常人都不会,你掌握了绝对的优势,你却撤兵,这不是傻吗?除非魏帝调他回去,魏帝也不傻啊!” “你的意思是,信陵君以退为进?” “必然是了!” “可我还从江宁打探到消息狗皇帝在宋州取得了大捷,信陵君退兵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狗皇帝在宋州取得大捷这件事,是假的!”刘措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假的?” “你不在官场不知道,这件事本官早就听说了,并且多方打听,江宁对外宣传是大捷,其实前线吃紧。之所以谎报大捷,是为了稳定人心,越到这个时候谎报,越说明前线情况之严峻!” 朱长鸣怔了怔,说道:“有道理!” 刘措这才端起茶杯道:“所以啊,你不要急,杨宁敢杀魏铭是他有靠山,他以前当监察御史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见到谁都点头哈腰。而现在,他的靠山要倒了!魏军在边境,我们内部先举兵,入京去救被暴君软禁的皇后,哦不,是魏国公主,以后我们都是大魏的功臣。” 说到这里,刘措忍不住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朱长鸣还是常州的首富,我可能高升为常州刺史。” “那我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诶,你可知大魏与夏国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朱长鸣问道。 “大魏是世家林立,世家不仅仅有自己的万顷庄园,还有自己的部曲私兵,这是大魏的体制。而你,我的朋友,你朱长鸣有的是钱,等大魏来了,你就可以大肆圈地,大肆购买自己的部曲,你可以圈茶园,可以圈桑园,可以造自己的船坞和军器监,你的庄园里有自己的律法,有自己的人丁管理手册。刺史我见到你,也得礼让三分。” 朱长鸣听后顿时心动。 “好好,那到底何时行动?” “这个月结束之后,聚兵晋陵,准备好大船,我们沿着水路,一路杀到江宁!” 刘措这话是刚说完,外面一个小厮急匆匆奔跑进来,声音颤抖:“朱公!朱公!” “何时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小厮颤颤巍巍道:“您派去京师要人的王勋他……” “他人呢?”朱长鸣急忙问道。 “他……回来了。” “那还不让他进来!快!” “只是……” “只是什么?” “他回来的,他回来的只有人头。” “什么!”朱长鸣顿时面色铁青。 王勋是朱长鸣养的门客幕僚,朱长鸣的儿子朱寻建被抓后,朱长鸣派他去京师要人。 结果回来的是人头。 朱长鸣很快看到了王勋的人头,气得暴跳如雷。 “欺人太甚!本月聚兵!” 正月二十四日,江宁皇宫。 魏芸喝完粥,收到了一份纸条,上面写着:二月各路义军入京! “哈哈哈,好!狗皇帝啊狗皇帝!你还是对大局一无所知啊!我大魏人心皆在,就算你取得了一点点阶段性的小胜利又能如何!识时务者为俊杰!等死吧!” 不知道为什么,正月下旬,江宁城又开始流传皇帝已经战死的传言。 而且在数日之内快速传遍整个江宁城,并且快速向周围县扩散。 一时间,恐慌再一次开始蔓延。 正月二十八日,李彦带着大军一路从夏丘郡南下到剑门郡。 到剑门郡的时候,李彦见到了公孙赞。 再一次见到皇帝,公孙赞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陛下!陛下!”公孙赞激动到无法自已。 “公孙卿,快快免礼,因何如此激动?”李彦立刻去搀扶公孙赞。 一边的刘文静见状,忍不住咂嘴,这货谁啊!搞得好像自己很忠心似的! 假!太假了! 我刘文静才是真正的忠臣啊! 陛下,可千万不要被此獠虚伪的外表迷惑!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这是什么话,你敢诅咒陛下!”刘文静立刻就跳出来了,“你谁啊?” “这是朕新任命的户部尚书公孙赞。”李彦用一种‘你小子搞什么’的眼神看着刘文静。 刘文静立刻意识到这是皇帝陛下的贤臣,连忙道:“陛下,臣只是听这话怪怪的。” 公孙赞说道:“陛下,现在江宁城都在传闻您在前线已经……” “嗯?”李彦大感吃惊,“捷报不是早就发回去了吗?” “是啊,之前还一片欢腾,王师大捷,这几日突然又变了。”公孙赞道。 李彦怔了怔,他立刻明白了。 赵禹说道:“看来魏国的细作在江宁城兴风作浪的本事很强啊!” “陛下,容臣立刻回京,臣去看是哪些人造谣,臣一个个抓起来!”刘文静自告奋勇道。 “不必惊慌。”李彦倒是不急,因为急没有用,“如今我军已经阻止了魏军南下,江宁城这种舆论攻击,改变不了大局,朕只要回京,就不攻自破了。” 事情得一步步来,抓细作是非常难的一件事,但如果是平叛,那就简单多了。 只需要坐标! 第109章 再见魏芸 太康六年二月初一,李彦渡过汉江,在京畿的白马渡登陆。 两天后,皇帝凯旋的消息如同风暴一样席卷整个京畿。 之前皇帝战败身亡的传言,似纸糊的一般脆弱,被冲击得烟消云散。 路人甲:我就说吧,我早就说过了,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战败呢!你们非不信我的! 路人乙: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们,皇帝陛下那是真龙转世,王师那是横扫无敌!你们一个个的,没脑子吗! 路人丙:诶,你们看,反转了吧,打脸了吧!提醒过你们,不要慌不要慌,看有的人已经收拾细软跑了,他们的房产、田产,都被别人霸占了。 路人丁:不听我的,我是不是上个月就预言了王师的胜利? 赵禹感慨局势反转之快,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陛下,这事处理得是否过于顺利?”赵禹诧异道。 “正常发展,卿何故如此惊讶?” 公孙赞接过话说道:“前些天还满城风雨,现在路边行人奔走相告,看前面欢呼之人站满两侧,臣觉得匪夷所思。” “那是因为你们还不了解群体。”李彦说道。 赵禹和公孙赞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李彦说道:“大多数人产生什么样的想法,不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而是他们被灌输了什么消息。” 赵禹和公孙赞更加疑惑。 “你们对世家可有了解?” “我朝洪州和荆州都还有一部分,听闻魏国世家林立。”公孙赞说道。 “臣前些年在魏国待了一段时间,魏国州郡确实有许多世家。”赵禹也说道。 “那你们认为,在世家庄园里种地的农民,是听世家的,还是听朝廷的?” 公孙赞说道:“自然是听朝廷的。” “不,实际上是听世家家主的。”赵禹更正道,“在世家庄园种地的农民,只知道京师住着皇帝,但他们根本不知道皇帝说了什么,下达了什么,因为他们被圈起来种地,他们接触到的所有消息,都是世家大族告诉他们的。” “那岂不是世家大族可以随意左右这些人?”公孙赞震惊道。 “公孙尚书,您以为郡望部曲从何而来?”赵禹道。 “陛下提及世家,是认为,世家庄园的农民的想法,是被世家庄园主灌输了消息,而不是真相?” “不是真相过于武断,世家家主未必全部说谎,是否说谎朕不予评断。朕想告诉你们,人接受到的消息,是可以随时装扮的。” 李彦轻描淡写地说着:“你们要知道,绝大多数人,几乎没有自己的判断,你给他们塞什么消息,他们就会产生什么想法,他们很少去怀疑消息的真伪。就像前一段时间,传闻王师战败,朕战死前线,快速传的满城风雨。” “而一旦朕派出去的人,在各县下达命令,各县开始传达王师凯旋,他们立刻就忘了之前。” 公孙赞和赵禹陷入到沉思中。 这显然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可作为皇帝和皇帝的近臣们,连这种话题都接受不了,就无法适应这个层级了。 “魏无忌组建了魏国的情报衙门,他对人性了解,超过绝大多数人,他是一个真正洞悉世事的人。” 李彦继续说着:“他是我们目前最强劲的对手。”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舆论战关系到内部稳定。 它其实和这一次的内部叛乱是有紧密联系的。 地方上的势力,在这一次的投票,除了对前线失望以外,必然还有魏国细作从中推波助澜。 这些都是李彦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 说话之间,前面传来了民众的欢呼。 凯旋意味着魏军全部撤走,意味着战争的结束,至少暂时结束了。 这半年多,生活在战争阴影下的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二月是播种的季节,农民们终于能够安心耕种,村里的孩子也终于敢出家门。 皇帝的凯旋,更多的意味着大夏的秩序得到了保证。 二月初八,当李彦回到江宁城的时候,整个江宁城都沸腾了。 战争的阴云终于被驱散,一天之内,所有人全部出动,人们热情地高呼着:“万岁!吾皇万岁……” 声音在江宁城的上空回荡,直冲云霄。 为了庆祝这难得的胜利,城内许多酒楼、饭店打出了免费的口号。 一些商家甚至免费提供了瓜子、零食到酒肆,说书先生们在午后,干了好几碗饭,就怕中途说着说着饿了。 这一天,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皇帝陛下的英雄事迹。 很快,李彦到了皇宫。 “陛下,大臣们在外面等候您。”王元吉追在后面说道。 “杨宁呢?” “也在外面恭候。” “让他去紫宸殿等朕。” “是。” 说完,李彦就直接到了坤宁宫。 皇后正在喝粥,突然看到门口有人进来,大怒道:“何人敢不通报……” 当她看到来人的时候,顿时跳了起来。 魏芸变瘦了,变得很瘦,面目苍白,但那股子气却还在。 “喝粥呢!”李彦进来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你……” “身为皇后,见到朕不行礼?” 魏芸气得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李彦:“臣妾参见陛下。” “过来。”李彦摆了摆手。 魏芸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李彦一巴掌抽过去,将魏芸抽倒在地上:“声音太小了,不是喝粥了吗?” “你……”魏芸趴在地上,回头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李彦。 “怎么?”李彦笑道,“要犯上?” “你虽然平安回来,但大夏的国力依然比不过大魏,你最好对我尊敬一些,不然我父亲还会发兵……” “那就让朕来告诉你,魏无忌在徐州损失了十五万兵马,你的弟弟魏合在汴水损失了七万大军,其中有两万虎贲军。你的兄长魏程,哦,也就是魏国的太子,折损了数万,其中有两万近卫旅。还有闻渊,听说他与你父亲约定了你和他儿子的婚姻,哎呀呀,在西线也损失惨重啊!” 魏芸越听面色越苍白,愤怒地咆哮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大魏这些年如日中天,打得契丹都节节败退!信陵君是当世奇才!在他的辅佐下,大魏有百万雄兵,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可她刚说完,李彦粗暴地将她拉起来,用力地抱住:“还敢用这种语气跟朕说话!” 第110章 逼迫魏芸自己动手 魏芸气得差点原地爆炸。 她拼命地挣扎,但她哪里挣脱得了? 在李彦怀里,她瘦得像只小麻雀一样。 李彦一只手扣着魏芸的胸部,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鼻尖有魏芸的体香。 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魏芸脖子上那一根根细弱的青筋。 不得不说,魏芸的确是一个大美女。 难怪前身为之倾倒。 那白皙的皮肤如同象牙,柔和的柳叶眉,一双桃花眼时刻都是那么的楚楚动人,令人我见犹怜。 而且她的鼻子恰到好处,再加上一张花瓣一样的嘴巴。 这些搭配在一张瓜子脸上,非常协调。 最重要的还是骨相秀美,又是公主身份,从小众星捧月,那种柔弱的气质中带着高贵, 又混入了她独特的狡黠。 李彦不算大富豪,但他的公司也有一两千员工,早就实现财富自由,再加上年少多金,什么美女没见过呢? 他见到魏芸,并不会产生什么男女的喜爱之情。 在他看来,爱情这种东西,是会迷惑人心智的,会使人变得软弱,甚至智商下降。 他绝对不可能去搞狗屁的爱情。 “李彦,你之前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会碰我的吗?”魏芸虽然生气,但还是被李彦的举动吓到了。 “哎呀呀!”李彦忍不住感慨,“朕这六年都没有碰过你,朕觉得好可惜,你这种美女,朕难道不应该天天摁倒在床上么?” “你……” 李彦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看,身上都是香的。” 魏芸这个时候才真正怕起来,身上在发抖:“李彦,你若是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如何不会放过朕?”李彦凑过去,凑到脖子旁边,闻了一下,“让你的父亲发兵来攻打朕?他发兵了,六十万大军,现在忙着撤兵,没空管你?” “你不要乱来!就算大魏这一次出师不利,但大魏的实力远超大夏,我若有什么问题,我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彦掐住魏芸脖子的那只手加大力度,冷笑道:“无所谓!每天一百遍,让你没法穿衣服!” “李彦,你是正人君子,你是一个仁德的皇帝,你以前很爱我对不对,你不会……” “你都说了是以前。”李彦拨弄了一下魏芸的领口,“是你自己来,还是朕亲自动手。” “李彦,能不能不要……” “如果是朕亲自动手,朕没办法控制力度,你想清楚。” 魏芸全身颤抖地开始一件又一件,最后不剩了。 不得不说,魏芸的身材也是绝好的。 “朕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招供出这段时间跟你联络的官员,还有谁帮你传的信,朕就放过你。” “真的?” “朕一言九鼎。” “我说!我说!” 李彦给魏芸上笔墨。 魏芸开始飞快地写名单。 上面有吏部侍郎袁益的名字,还有兵部郎中周斌,礼部侍郎白欢。 这三个人都已经被公孙弘抓起来,曹谦德审问过,李彦已经看过供词。 但这里面却还有名单,工部尚书仇耀先,刑部尚书张云华。 下面还有六个人,有京官,还有地方官。 例如常州刺史邱仁礼,晋陵太守刘措,姑苏太守张文道。 例如大理寺卿王宏睿,鸿胪寺卿邵温,还有少府寺卿刘铸。 这些都是曹谦德没有审问出来的。 倒是杨宁审问的奏疏里提到了常州首富朱长鸣,牵涉到了武进县令王岩、姑苏太守张文道,却未料常州刺史和晋陵太守都有在里面。 看来苏常联合京官是要迫不及待换皇帝啊! “没了?” “没了。”魏芸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好,朕姑且相信没了。”李彦站起来,瞥了魏芸一眼,一脸的嫌弃,“你太瘦了,一点肉都没有,朕没胃口。” 说完,李彦拿着名单就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魏芸。 一股奇耻大辱从魏芸心里升起来,她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像刚才那样害怕而发抖,而是感觉到愤怒。 一种被侮辱的愤怒。 以前那只舔狗不是这样的! 那只舔狗每天不舔全身难受! 怎么现在放在他面前,他反而不要了? 而且,老娘现在瘦还不是因为你下令只给老娘每天两碗粥! 魏芸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心里大骂:狗皇帝!你给老娘等着!你等着! 李彦出去后,王元吉在外面一脸疑惑,听到里面传来皇后的哭声,更加疑惑。 “给她点肉吃。”李彦留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开。 魏芸当然还有用! 魏国这一次虽然损失了三十几万兵马,但李彦之前推算过,魏国全部动员出来,至少可以达到一百三十万人。 接下来魏国朝廷肯定会继续分成两派,一派是调兵遣将,继续南下,另一派则是赞成休整后再南下。 用脚趾甲都能猜到魏无忌一定是那个赞同休整的一派的领袖。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魏国北边还有个辽国,西边还有个晋国,晋国已经被李彦拉过来。 魏国三面受敌,魏无忌是一个考虑全局的人,在这种局势下,他必然会主张先大力推行府兵制,进一步扩充兵源,减少军费开支。 与此同时修复和晋国和辽国的关系,再南下灭夏。 当肯定会有强势主战派,一定是那个贾政道。 贾政道强势主战不是真的想要灭大夏,他是想要借此拿到兵权。 那么李彦该做什么呢? 肯定是要帮助魏国的休整派说上话,并且推动这件事。 例如从魏合作为切入点,让休整派能拿到切实的利益出来去说服魏崇延以及更多大臣。 那么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李彦把魏芸给弄死了,等于让贾政道抓住了理由,煽动魏国朝堂以及地方世家,继续整合兵力南下。 要知道,魏国如果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李彦还真没办法保证能守住了。 李彦现在最要紧的有两件事:一是重新整顿边军,扩充兵力,加强战力;二是整顿内部,那些个想要造反的,全部人间蒸发。 他甚至打算让魏芸写一封信回去,告诉魏崇延,两国还是要以和为贵。 他要想一切办法去拖住魏国继续发兵的手脚。 总之,魏芸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只要有利用价值,就要压榨一下,这是李彦的用人之道。 “这份名单交给杨宁,让他按照名单抓人。”李彦将名单递给王元吉,“另外,通知哥舒星,让他休息两天,带禁军去常州平叛!” 第111章 朕是暴君,你们想怎样 “曹相公,昨日赠送您的小月,您用的可好?”刑部尚书张云华凑过来笑道。 “嗯?嗯,还不错。”曹谦德睁眼瞥了张云华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又闭上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曹相公,以后还请多多照顾下官啊。” 曹谦德说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张云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杨宁从皇宫走出来,手里拿着名单, 念道:“张云华。” 张云华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说道:“这里。” “抓起来。” 杨宁大手一挥,禁卫军便走过去,将张云华扣下。 大臣们顿时哗然,张云华更是一脸错愕:“杨御史,这是为何?” “怀疑你勾结反贼。”杨宁吐出几个字。 “杨宁,你胡说八道什么!”张云华大怒,“本官身为刑部尚书,部院大臣,辅佐天子治理天下……” “去督察院慢慢说吧。”杨宁打断了张云华的话,“督察院的茶管够,你到时候慢慢说。” “杨宁,你诬陷忠良!”张云华跳起来指着杨宁的鼻子骂道,“我要见陛下!” “带走!” 禁卫军立刻将张云华架起来拖走。 张云华立刻高呼:“曹公!曹公救我!曹公,您刚才还说有您在,不会有人……” 杨宁“嗯”了一声,看着曹谦德。 “你不要诬陷我啊!”曹谦德立刻就炸毛了,指着张云华大声呵斥,“你这个反贼!大逆不道,还要诬陷我这个忠臣!厚颜无耻啊!厚颜无耻!抓得好!” “曹谦德!你昨天还收了我赠送给你的女……” “住口!逆贼!你好大的胆子!”曹谦德一脸义正词严的呵斥道,“看你打扮得人模人样,竟不知私下要行叛逆之举!我羞与你同朝为官!如今圣明天子明察秋毫,你等宵小之辈无处遁形,还是乖乖伏法吧!” “曹谦德,你收女人不办事……” “快快将此人抓起来严加审问!”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张云华被拖走,声音越来越小。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大臣们都在皇宫门口等候,等待皇帝召见,打算共商国家大事。 这仗现在也打完了,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处理了吧? 皇帝陛下你也该用到我们了! 大臣们都抱着来领重要任务去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的心态,在这里恭候皇帝陛下的传召。 哪曾想等来杨宁抓反贼了。 “杨御史,这好端端的,为何会有人谋逆?”大理寺卿王宏睿站出来问道,“而且没有陛下的旨意,你不能随意带走部院大臣!张云山是刑部尚书,你如此胡来,置陛下威严于何处!置朝纲于何处!” “哦,王宏睿,你出来的正好。”杨宁摆了摆手,“抓起来。” “你要干什么!” 杨宁却不回答王宏睿的话,而是寻找工部尚书仇耀先。 仇耀先小步挪到人群后面。 “仇尚书!”杨宁大声道,“您这是要挖坑把自己埋起来么?” “杨御史,本官身体突然不舒服,准备回……” “抓起来。” “杨御史这是何意?” “还有少府寺卿刘铸,也抓起来。”杨宁看着名单念道。 “杨宁,你要谋反吗!你敢随意抓人……” “我奉命抓人!”杨宁道,“是陛下下令!” “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欺瞒圣上,擅权害人!”刘铸大怒,“我们要见陛下!” 仇耀先也跟着怒吼道:“我们要见陛下!” 其他大臣们一看这架势,都跟着大喊:“我们要见陛下!” 越来越多大臣加入进来,他们干脆撸起袖子。 王宏睿干脆朝宫门口冲,并且大喊道:“诸位忠臣,我们身为陛下的臣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人专权,跟我进去见陛下!” 大臣们立刻被煽动起来,这些人显然都很痛恨杨宁,跟着王宏睿往里面冲。 “杨宁是小人,他谋害忠良,我们就算死也不能让他得逞!”仇耀先大声高呼。 片刻后,王元吉急匆匆到紫宸殿。 “陛下,外面乱了,大臣们都嚷嚷着要见您,杨御史没能拦住,大臣们冲击了宫门。” 李彦放下笔,站起来,拿起剑,大步走出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多时,杨宁疾步而来:“陛下,臣无能……” “这事不怪你。” 李彦大步走出去。 大夏的官僚集团在这几年是经过一次大换血的,是魏芸的杰作,大量阿谀奉承之人上位。 在前身那个舔狗的杰出治理下,朝堂上下早就没有干实事的人了。 厚颜无耻之徒大行其道。 他们是一个大的团伙,杨宁不是皇帝,他镇不住的。 等走到太极殿前的广场上,那些大臣都站在那里,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看到皇帝来了,大臣们顿时兴奋,并且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仇耀先大呼道,“陛下,杨宁谋害忠良……” “陛下,您要为臣等做主啊!”少府寺卿刘铸大声哭喊道,“杨宁误国!杨宁误国!” “都住口!”李彦面色一沉,怒斥道,“身为大臣,冲击宫门,成何体统!” 皇帝一声怒吼,大臣们这下陆续安静下来。 “陛下,臣等也是被逼无奈……”仇耀先道。 只是他话没说完,被李彦打断,李彦锋利的眼神扫视一转道:“是谁第一个冲击宫门的?” 大臣们立刻更加安静。 “谁?” “陛下,王宏睿。”曹谦德立刻跳出来说道,“是大理寺卿王宏睿,他第一个带头冲击宫门,臣亲眼看到。” “来人!拖下去砍了!” 王宏睿愣了一下,连忙大哭起来:“陛下,杨宁谋害忠良!杨宁谋害忠良……” 不等说完,禁卫军已经将王宏睿架起来。 其他大臣面色陡变。 李彦却面色平静。 去年只杀了几个大臣,那是因为魏国随时南下,担心内部政治矛盾扩大,引起军事问题。 现在? 现在魏军都退了,朕还惯着你们? “陛下,您不能随意杀部院大臣呐,这样会导致君臣离心,后果不堪设想!”仇耀先道。 “都住口!等把王宏睿的脑袋拿过来后,朕再找你们一个个算账!” 第112章 朕现在还怕你们? 王宏睿被拖到宫外,外面传来他的惨叫声:“陛下!陛下饶了臣,臣错啦!陛下……暴君……” 声音消失,大臣们心头一沉,只见一个禁卫军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进来。 这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了,都安静了。 “都不吵了?”李彦扫视一转。 看吧,不弄个人头下来,他们不会安静下来乖乖听你说话。 “你们是不是觉得朕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杀人?” “臣等不敢。” “不敢和不是,还是不一样的。你们是不敢,但你们是觉得朕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杀人。”李彦淡淡说道,“朕真的在不分青红皂白杀人么?” 曹谦德立刻说道:“陛下是圣明的君主,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杀人呢?” “朕让杨宁来拿人,朕没掌握相关证据,会凭空抓人?” 众人心头一震,尤其是仇耀先、刘铸等人。 “仇耀先。” “臣……臣在!” “这几年,朱长鸣给你送了多少钱?” “臣……臣愚钝,不太明白陛下说的。” “不太明白?” “臣并不认识朱长鸣,陛下若认为臣贪污受贿,杀了臣便是,何须找这些根本不存在的理由。” “拿来!”李彦对杨宁说道。 杨宁立刻从袖口掏出朱寻建的口供呈递过来。 李彦拿过来就往仇耀先脸上砸:“自己看!” 仇耀先怔了怔,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要朕帮你捡起来吗?” 仇耀先连忙捡起来,颤颤巍巍地开始看,才看了几行便怪叫道:“陛下,真是对臣的诬陷!陛下!有人要诬陷臣呐!陛下一定要为臣做主……” 李彦对杨宁说道:“你看,只有口供,仇尚书他不会招的。” “陛下恕罪,臣这里还有其他证据,这是臣在京畿查到的证据,还有一些是仇耀先之子仇清源的信,仇清源与朱长鸣长期有粮食买卖,从常州运输粮食到京畿。此次朱家往徐州运输粮食,卖给魏军至少三十万石,都是仇耀先父子在背后指使的。” 杨宁将另一份文书呈递上去。 “给朕的工部尚书自己看看,免得他不服气,说朕滥杀无辜!” 杨宁将文书给仇耀先。 仇耀先面如死灰。 “朱长鸣多次与魏无忌联络,私下通魏,现在正在常州招兵买马,准备谋反。”李彦说道,“朕说你谋反,没冤枉你吧?再加上一个私通魏贼的罪名,没冤枉你吧?” 仇耀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其他大臣都不说话了。 “刚才你不是左一个冤枉右一个冤枉的吗?” “陛下,饶臣一命……”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刚才信誓旦旦,义正辞严!” “陛下,臣也是被逼无奈,是皇后娘娘她……” “还敢陷害朕的皇后!”李彦一脚踹过去,“朕跟皇后感情深厚,皇后为了朕,早就跟魏贼撇清关系了,你到这个时候还敢饶舌!” 大臣们一听,顿时都懵了? 等等!陛下,您什么时候跟皇后和好了? “陛下,真的是……” “来人,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是!” “另外,仇家全部抓起来,一个个审!” “是!”杨宁应了一声。 仇耀先被拖下去。 “杨宁!” “臣在!” “名单上的人,都抓起来,谁现在敢反抗,拖出去砍了。” “是!” 杨宁开始抓人,这下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谁都没料到,皇帝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安排任务,而是玩大清洗。 不是大臣们笨,而是他们认为目前的局势,皇帝是不敢乱来的。 在内部环境已经如此恶劣的情况下,皇帝居然还敢玩大清洗? “诸位还有别的事么?” “陛下圣明,臣等告退!”有大臣连忙喊道。 “等等!陛下,臣有话要说!”曹谦德立刻道。 “哦,曹卿有何话要说?” “大臣冲撞宫门,虽然陛下已经严惩了首犯,但其他人也参与了,臣以为,应该严惩!” 曹谦德这话说出来,大臣们面色狂变,心里把曹谦德已经骂了一百遍。 “如此严惩?” “罚两年俸禄!”曹谦德道,“以示惩戒。” 大臣们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齐刷刷看着曹谦德。 李彦心中很满意,看来曹谦德现在很懂了嘛! 当大臣们心疼得快哭出来的时候,李彦犹豫起来,至少看起来是犹豫的。 李彦道:“两年俸禄太多了,就罚一年吧。” 大臣们一听,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高呼道:“陛下圣明!” “都退下吧。” 李彦没有继续追究,这一次已经动了好几个尚书级别的高官。 他知道朝中绝大多数都是垃圾,但垃圾这个时候也能上传下达,一次性把人都干掉,没人干活了也不行。 行政换血还得一步步来。 这一次干掉的尚书级别的,反而不太影响执行。 等下去之后,官员们各司其职,今日皇帝杀人、抓人,众人不敢再有异议。 至于为什么要把皇后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总不能告诉天下人,皇后谋反吧? 皇后接下来还有很大的政治价值,如果她被打成谋反了,杀不杀? 杀了,岂不是给了魏国主战派理由? 不杀,如何服人心? 所以,皇后一定要与这件事无关。 哪怕皇后提供了名单。 接下来几日,朝堂上下突然就变得平静下来,但却已经有人感受到了暴风雨即将来临。 有人说:如此大的事,向来喜欢把事情登报纸的皇帝,竟然没有登报纸。 这么多高官被抓,民间有人知情,但也只是小道消息在部分地区流传而已。 没有官方的消息通报。 官方报纸刊登的都是这一次的凯旋,西线、中线、东线的名将,轮流刊登。 之所以对这件事闭口不提,是为了配合哥舒星调兵平叛。 二月十三日清晨,江宁城城北的禁军军大营热闹起来。 一万禁军快速整编完,向常州挺进。 到了二月十五日,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仇耀先等人被抓的消息,快速传到常州、苏州、洪州等地。 常州的朱长鸣率先拉起造反的大旗。 第113章 天枢情报网 “这个叫陈庆的人,是如何找到的?”李彦问道。 刘文静说道:“上一次那个在城门口拦截情报的张三,他虽然是最低一层的情报员,提供的信息看似杂乱无用,但臣根据那些信息,做了一些规整,跟他有关的所有人做了推导。尤其是他的妻子。” “哦?”李彦颇有几分诧异。 “就算后面的人隐藏再如何隐蔽,总要给张三下达命令的。”刘文静一板一眼地说着,“下达命令的途径有哪些呢?张三是西城的一个队正,臣首先排除掉了他下面那几个人。” “为何?” “细作一般都非常保密。”刘文静说道,“不可能在一个队里安排两个人,且让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传达消息。这是多余的,并且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那可未必。”李彦说道,“队正是细作,下面的队员也可能是细作,毕竟队正也有自己的心腹。” “陛下圣明,但臣查的是张三的上一层情报人员,这上一层情报人员要经常性给张三下任务,这个人就不可能在西城的小队里了。如果他在那里,那他还要接收到他的上一层的情报,这样情报传到西城小队,是重复的。所以即便张三的队员里有细作,也基本上和他一个级别,不会是张三的上一级。” 李彦更加诧异,刘文静这个脑子打仗不行,对信息情报的推理倒是还不错。 “臣又查了张三日常活动所接触的人,他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在家就是在西城看守,即便是偶尔的假期,也不会出城去游玩。他的儿子一间私塾读书,大约八岁,他儿子不可能,小孩容易马虎,尤其是男孩儿,贪玩,很容易出错。所以臣重点审问了他的妻子。” 李彦连连点头,觉得刘文静在情报分析这方面居然颇有天赋。 “一个队正一个月的俸禄大概是300文,但是在张三家中却搜出了银手镯。” 李彦问道:“所以你怀疑这个银手镯不是张三俸禄所买,而是其他风险高收益高的事情赚来的钱买的?” “是的。” “但也有可能是人家的爹娘传下来的。” “陛下说的是,所以臣仔细看过,那银手镯是林氏商行的手艺,臣去林氏商业查阅,那个手镯是去年年初的时候卖给张三的妻子刘氏的。” 听到这里,李彦心里直呼:刘文静是放错地方的人才! “刘氏每天的工作是织布鞋,织完就会去相国寺附近去卖,相国寺人非常多,也是非常利于传消息的地方。” “所以你得出结论,刘氏才是真正的细作?” “应该说这对夫妻都是,而且已经两年,自从刘氏参与到魏国在江宁的情报网中,成为网中一员,家中收入增多,她的儿子也能去读私塾了。她自己也不会再向以前那样日夜辛苦织布鞋,每天只花半天时间就可以,织布鞋去卖变成了掩人耳目的事情。” “那如何抓到的刘氏上一级陈庆呢?”李彦继续追问道,他越来越觉得,刘文静来负责情报工作,是最合理的。 刘文静突然露出很贱的笑容,问道:“陛下知道在民间,什么样的关系是非常牢靠的吗?” “当然是父母与自己的血缘关系。” “臣不是说这种,臣是指人与非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要与一名已婚女子保持可靠的关系,让她不要轻易暴露自己。” “别卖关子。” “一定要跟她有肉体关系,陈庆就是这么做的。已婚女子最在意的是名誉,如果这件事暴出去让街坊邻居知道,不能做人的不仅仅是张三和她刘氏,更会殃及到自己的孩子。当然,除了这一层关系,陈庆还知道刘氏孩子在那里读书,喜欢吃什么。” “所以啊,臣把刘氏放了,刘氏回家了,过了几天,就抓到陈庆了。” “这个陈庆,明知道张三已经暴露,刘氏被抓,他还敢去找刘氏?” “因为有瘾啊!陛下,您是没见过刘氏,那叫长得一个有味道!”刘文静咽了一下口水,“当然,臣身为大夏的臣子,绝不会乱来。” “哦,那你觉得刘氏如何?” “皮肤很滑……哦不,臣意思是,女子的需求点是让自己的孩子得到更好的养育,她所做的一切动机是让她的儿子更好。她自己也的确把陈庆迷得团团转,最后让臣抓到了这个人。” “那依你看,陈庆是算什么级别的?” “臣不知道,这个陈庆嘴非常硬,他是三年前从兖州过来的商人,在江宁赚了一笔钱,置办家产,可一直没有结婚生子。臣对他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审问,他提供的信息有限。” 李彦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的街景。 江宁城人来人往,商业发达,似乎又恢复到往常的模样。 但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却有一张网笼罩在这里,那是魏无忌几年时间精心编织的。 清除掉这张网,是一件难度非常大的事情,并且时间漫长。 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布置了。 “有两件事需要你来办。”李彦收回目光,放下帘幕,对刘文静说道。 “请陛下明示。” “朕需要一张能够覆盖整个大夏的情报网,它的作用是除了了解地方民生和官员,还要对魏国在我们这里的情报做反制。朕还需要一张能够渗透到魏国的情报网,它的作用是除了了解魏国的情况,还要对魏国展开一定程度的舆论战。” “如此重要的事情,陛下要交给臣吗?” “对,交给你。朕打算新设立一个衙门,专门来负责这两件事,这个衙门就叫天枢司。” “臣愚钝,臣害怕搞砸……” “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其他人做,朕不放心。” 刘文静顿时一阵感动:“臣尽力而为!” 这时,王元吉到马车旁边的帘幕那里低声道:“陛下,常州传来最新的消息,晋陵郡也反了。” 说着,王元吉将一份汇报呈递进去。 李彦开始看起来。 晋陵郡太守刘措,以皇帝被奸邪小人裹挟为由,协同常州名流清君侧。 好嘛! 太好了! 多来一点! 刘文静担忧道:“陛下,常州这个时候造反,万一魏军再一次南下,我们内忧外患,恐怕……” “昨日朕刚看完韩世忠发来的情报,闻渊兵马已经退守回魏国的地盘,这显然是魏主给他的命令。韩世忠已经整顿兵马挺进边境,制衡闻渊。姬清颜则统率晋军,从太行山山麓一路快速推进,有击穿魏国边境,进入赵州的可能。魏崇延短时间内不会考虑南下了。” 李彦淡淡地说着:“倒是会派人出使晋国,与晋国缓和关系,想要将晋国从我们这边拉拢过去。” 刘文静立刻道:“那还不容易,那个姬清颜以前就跟陛下有婚约,现在只需旧事重提,把那娘们儿娶回来就可以了。” 第114章 花钱如瀑布! “你以为娶了姬清颜,就能得到晋国的支持,从而高枕无忧吗?” “不是听说,她在晋国地位很高吗?” “那不过是晋国军方无人,晋国又被魏国打出屎了,晋主才被迫启用他,旧贵才被迫妥协。她的性别在晋国不具备天然的政治优势和价值。她现在之所以身居高位,是因为外部有强大的敌人,而她有解决办法。如果她不在晋国了,她对于晋国朝堂来说,一文不值。” “所以娶她没用?” “也有用,她会打仗。”李彦整理了一下衣服,感慨道,“但你觉得咱们这里缺会打仗的吗?” 说话间,目的地已经到了。 前面的玄武湖在春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此时正是春天,湖边的桃花一簇又一簇,像美丽的少女一样明媚温柔。 “参见陛下。” 大臣们走过来,纷纷拜道。 “走,进去再说。” 李彦走进了“大夏江宁商社”的大门,这里就是接下来,他李彦改造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起点。 第一阶段的防御任务完成了,他至少有一两年的时间去发展,为下一次的夏魏之战做充足的准备。 那么,要做哪些准备呢? 四个字:富国强兵! 如果要拆分来分析,分为以下几点: 一、解决财政问题。朝廷有钱,肯定事都可以去做。 二、解决民生问题。民生稳定,才有充足的长期税和兵源。 三、解决吏治问题。官僚整顿,政治清明,才能推行更好的财政政策和民生政策。 四、解决军政问题。合理化的军事制度,不仅仅可以保家卫国,还能杜绝内乱,避免沦为政治牺牲品,减少内耗。 这四点相辅相成,但最先从何处作为切入点? 财政问题! 因为李彦接下来要做的是从上至下的改制,是以皇帝为中心的一系列新政,是强人政治下打开新的局面。 那么就需要钱! 有了钱,其他问题都有了缓冲空间。 各种矛盾也有了缓和的余地。 “陛下,这是臣按照您的想法,拟定的《秦宋徐三州免税之策》。”公孙弘一边跟着皇帝的步伐,一边掏出一份文书。 李彦接过来快速翻看,说道:“左相。” 曹谦德跟过来:“陛下,臣在。” “你看了吗?” “臣看了。” “有何异议?” “没有异议,陛下简直就是旷古未有之圣明仁君,这道政令下发后,天下人必然歌颂陛下的仁德。” 他妈的!曹谦德这条舔狗,就没点别的花样了吗? 李彦又不好意思打击这条舔狗,毕竟他也有他的作用。 “宋濂来了吗?”李彦突然想起之前公孙弘好像引荐过这个人,是萧璟的学生。 “陛下,宋先生,他……”王元吉支支吾吾道。 “怎么了?” “他不来。” “不来?” “是的。” “他……”王元吉继续支支吾吾。 “说!不准有任何隐瞒!” 王元吉道:“他说他不辅佐无道昏君。” 好家伙,这大夏的臣子,是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啊! 也是,毕竟这个世界,这种形态下,皇权还没有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大夏算是世家比较弱的地方,但在荆州、洪州各郡,依然有实力强悍的世家豪强。 魏国就更不必说,郡望把持地方舆论、人口。 可以说,这个世界的政治形态有点类似隋唐,世家虽然不像南北朝可以筑造坞堡了,可依然有田地、人口、舆论。 而且比唐的世家还要强,因为据说有些世家是有部曲私兵的。 更准确地来说,是大魏有点类似隋唐。 大夏已经开始往宋转了,均田、贱籍都没了,世家也只剩一半。 宋是什么社会? 当权者大部分必须通过科举这条通道上去,科举是绝对掌握在皇帝手里的。 更别说地方上的世家没了,地方官权力被切割。 到了明清,那就更弱,毕竟文官里,连宰相都没了。 至少在大夏,皇帝要颁布政令,还得通过宰相,而不是顾问们票拟后,皇帝直接批红让六部去执行。 在这种政治生态下,皇帝是无法像明清那样极端,天下的士人自然不会畏惧强权如虎。 更不会普遍有人认为宋濂这种行为是不懂事,反而会觉得是一种气节。 “陛下,这个宋濂不懂事,臣去处理他。”曹谦德立刻说道,“让他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李彦笑了笑道:“无妨,你不准去找他麻烦,朕事后自有安排。” 李彦做事虽然足够粗暴,但在对待人才这方面,他从来不瞎几把乱搞,还自以为自己足够牛逼。 一味用强权去压人才,最后引来的全是投机的废材。 搞事业,拉拢真正的人才,一定要有耐心,把事情说清楚,把想法说清楚,把事业蓝图说清楚。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里面。 “陛下,目前我们已经有新的纺织机三千台。”陈凌汇报道,“如果是纺纱,意味着江宁商社一天可以纺织三千匹纱。当然,前提是原材料充足。” “至于纺丝绸,如果蚕丝充足,同样如此。” 户部尚书公孙赞说道:“单说丝绸,一天三千匹,一个月九万匹,如果在大夏卖,一匹赚一两,一个月九万两,一年一百零八万两。我朝一年能收一千万两的税。” 众大臣听到这些数字不由得感到震惊。 仅仅是开一个江宁商社,就能增加国库10%的收入,这是非常恐怖的。 但李彦说道:“太少了,现在前线的军费加抚恤金的缺口巨大。” 说着,他看向公孙赞。 公孙赞说道:“秦州战死30万人,正规军抚恤金一人60两,预备役抚恤金一人30两,一共1000万两抚恤金。目前又招募到总兵力有20万,每个月40万两的军费开支,算上其他的,一个月要50万两。” 李彦仔细听着这些数字。 秦州一个月50万两军费,这个军费跟明末辽东军费很接近。 明末辽东在整顿之前,一年大概六百多万两,秦州一年600万两。 如果算上军备、军粮,在军备不做大的补充的情况下,一年是700万两。 两者虽然接近,但不是一回事,辽东大部分钱用到筑造城池和臃肿的后勤。 秦州的钱,基本上发给了士兵。 “宋州兵力损失不多,抚恤金在100万两,不过根据张文泽最新报道兵部的情况,宋州一年的军费也要近300万两。至于徐州,也给了一个数字,700万两!” 公孙赞这么一说,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意味着,大夏的边军,接下来一年的军费就要1700万两。 而大夏国库一年收入大概在1000万两左右。 还不算京畿的禁军。 这笔账怎么算都没办法补上啊! 打仗要军队,可养军队要钱啊! 第115章 与魏国的商战 “禁军一年的开销还需要300万两。” 公孙赞再补了一句。 “目前缺多少钱?”李彦问道。 “徐州的已经填满,去年抚恤金就提前给了,军费也都填满了。”公孙赞说道,“主要是秦州和宋州,秦州的抚恤金已经支出300万两,还缺700万两,军费还缺100万两。宋州抚恤金去年十二月已经调运了80万两到剑门。宋州目前缺抚恤金20万两,军费50万两。秦州和宋州一共缺870万两。” “另外,禁军战死有两千余人,抚恤金12万两,军费还缺100万两。总计缺口有982万两。” 听到这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也就是说,目前仅仅是军队的钱,就缺了国库一年的税收。 再回想起刚才公孙赞汇报的丝绸的收入数字,那实在是杯水车薪啊! “陛下,官员去年的俸禄还缺了50万两。” 一阵沉默后,公孙弘突然说道:“陛下,目前朝廷是困难时期,是否可以先暂时不给士兵加俸禄,等朝廷的问题逐步处理后再决策?” “不,必须加!”李彦立刻否定了公孙弘的提议,“夏魏两国接下来会开启多次大规模战争,边军的力量关乎国朝安危,绝不可松弛。” “魏国已经不是先帝时代的魏国,魏无忌在魏国大刀阔斧改制,使魏国综合国力快速拉升。我们目前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加强军防,是最快速且直接的办法。”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陛下,还有一件事。”陈凌开口说道。 “何事?” “商社丝绸和纱巾的原料之前大部分都是从常州和苏州运过来,常州现在叛乱,原料必然减少,至少要减少四成。” “无妨,常州谋反很快会过去。” “臣就担心这个时候苏州也将原料切断了。” “沈彬不会。”公孙赞说道,“他多次给臣写信,表示是支持朝廷的,去年运往徐州的粮食,他的商号就占了一半。” “原料的事情诸位大可不必担心。”李彦说道,“常州叛乱也不过是小事。” 不不不,不是小事! 怎么可能是小事呢! 朕还有一千万两的缺口啊! 而且这一千万两必须快速支付出去的,这可是关乎边疆稳定,朕可是给了承诺的! 那朱长鸣他哪是叛贼啊,他简直是朕的贴身老棉袄! 当然,这是快钱。 快钱能解决燃眉之急,却无法解决后面出现的问题,哪怕是一年之后的问题,快钱恐怕都无能为力。 “朕今日是想告诉诸位,关于国库收入这件事,咱们得换个思路了,仅仅靠收税是没办法填补空缺的。” 众人立刻聆听皇帝的发言。 “刚才诸位也听到了,这三千新的纺纱机是可以做到每台每天一匹的,若是按照理想的数值来算,一个月九万匹,一匹赚一两银子。一年是一百零八万两。” “可这一百零八万两想要填补目前的空缺远远不够。所以朕打算,在各州都设立一个朝廷直接管辖的商社,和江宁这个一样。” 皇帝此话一出,大臣们面面相觑。 “陛下,臣斗胆直言,这恐怕不行。”公孙弘说道,“朝廷设立这种商社是为了赚钱,现在此处是绝密。若是在各地都设立,很容易泄露出去。到时候民间掌握了这种纺纱机,朝廷的货就没有优势了。” 赵禹也站出来说道:“而且民间一旦掌握,魏国细作必然很快拿到技术,传到魏国,那样我们对魏国的商品输出之策就无效了。” 赵禹这么一说,其他人忍不住纷纷点头。 “朕理解你们的担忧,若是在其他地方设立,哪怕是再三叮嘱,再三监管,也很容易泄密。” 在管理中,预防的成本是非常高的,而且效果微乎其微。 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人们靠什么去做防御呢? 靠禁榷! 也就是国营。 例如盐铁,门槛不高,但只允许官方赚,民间不能赚这个钱。 可眼下这个纺纱机却没办法做到禁榷。 因为必然会有人把纺纱机藏在家里去纺织,纺织出来的纱巾或者丝绸,上面并没有标明是朝廷制作的还是私人偷偷制作的。 而且就算朝廷做防伪标识,民间也可以有样学样,你不可能在成千上万的丝绸里一个一个去查。 这还是回到了防范成本高昂且效果微乎其微这个问题上。 那么在没有禁榷的国度,人类是如何做的呢? 所以后来人类达成了一个共识:专利法。 可这个世界没有专利法,而且专利法也是需要漫长是波折去形成的。 那么人类社会,在没有专利法,或者专利法形同摆设的地方,靠什么去获得商业上的优势呢? 李彦说道:“朕不在乎民间是否模仿,甚至朕鼓励民间模仿。既然民间模仿了,魏国一定会拿过去,朕也不在乎魏国会不会拿过去。假设未来魏国将这技术拿过来,和我们打一场无形的商战。那朕想问问在座的诸位,赢得商战的核心是什么?” 皇帝这话题切入太快,大臣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假如是丝绸和纱巾的商战,核心应该是原料。”刘文静突然说道。 赵禹说道:“魏国的原料不一定比我们少,魏国的疆域更大。” “那核心是什么?”刘文静疑惑道,“莫非是女织工的技巧?” 众人目光都落向皇帝。 “两国原料都非常充足的情况下,是对原料充分的调度,以及工厂里面成品的制造时间。”李彦肯定地说道,“也就是效率!” “效率?”大臣们诧异道。 “假设一个月我们可以生产出500万匹纱巾,魏国只能生产出100万匹。市面上现在一匹纱巾500文,魏国得到新的纺纱机,价格降到300文一匹。而我们降到200文一匹。一匹纱巾的总成本在150文。我们一匹只赚50文,魏国一匹能赚150文。” 曹谦德连忙抢答:“可我们500万匹一共能赚两亿五千万文,魏国100万匹却只能赚一亿五千万文?” “不,魏国赚不到那么多。”刘文静说道,“我们比魏国卖的便宜,魏国的100万匹,未必都卖得出去。” 赵禹说道:“这个逻辑就跟树上有十只鸟,你射一箭射中了一只鸟,还剩几只鸟一样。” 第116章 一小撮反贼而已 “倒也不是如此绝对。”李彦说道,“在初期,市面上还有大量的空白市场,魏国那一百万匹也能卖出去,这个阶段,是我们与魏国在瓜分市场的时候,井水不犯河水。但我们把产业快速搭建起来,必然逼迫魏国也是如此。双方会快速进入争夺市场的阶段。” 曹谦德说道:“臣明白了,到时候我们的优势是我们能在相同的时间产出更多,卖的更便宜。” 既然曹谦德这个整天浑水摸鱼的老家伙都明白了,那么其他人肯定也都明白了。 “陛下,其他的现在需要扩大生产吗?”陈凌问道。 “其他的先暂时不要动,先把纺织做好,在各州设立织造司。把这种新的纺纱机快速推进下去!苏州、常州、洪州都可能存在叛乱,先从荆州开始。荆州离秦州近,朕打算在秦州扩大榷场,增加与晋国的互市。” “总之,朕就一个要求,今年朕要让京畿、荆州的丝绸价格降到600文!” 600文是一个什么水平? 其实也不算牛逼。 宋朝时期,一匹普通的丝绸大概在3000文。 但到了明朝天启年间,一匹普通的丝绸也就600文。 技术肯定是在进步的,但明朝的纺织效率,肯定没有李彦这种根据珍妮纺纱机改编的高。 所以,其实600文依然有降价的空间。 等产业和技术成熟,影响价格的是原材料的供货和交通运输。 按照这个进度,如果哥舒星在三个月之内将叛乱平定,常州、苏州和洪州都可以陆续开始。 如果铺下去,常州定五郡五个点,苏州定五郡五个点,洪州定三郡三个点。 每个点设立三千台,加上京畿的,一天可以纺织出四万二千匹。 假设有两千匹丝绸,一天的丝绸流水就可以达到3000两,一天的纱巾流水是1300两。 一年的流水收入可以达到1500万两,利润可以达到八九百万两。 当然,这是计算情况下的理想收入。 李彦又说道:“另外,不仅仅织造司要归太府寺管辖,还要尽快颁布《商业法》,规定所有商人的商社、商行,都必须登记在册,就跟田亩一样。” “是!”公孙赞应了一声,“不过陛下,太府寺的事情牵涉到商业,不如将沈彬召到京师,让他任职太府寺卿,必然事半功倍!” “他一个商人,怎么能做官?”曹谦德立刻反对。 “不!朕觉得公孙卿这个提议非常好,立刻传召沈彬到京师见朕!” 朕现在就缺个奸商来搞商业! 从纺织业做切入,快速扩大生产,是最有效的。 可千万不要小瞧了纺织业。 衣食住行中的衣服和粮食,在这种生产力背景下,是必需品。 行不是,住由于生产力受限,朝廷无法大规模启动。 所以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卖的最多的商品就是纺织品。 它可以拉动种植业、交通业,也能够形成许多工厂。 其实李彦还有很多新的商品可以做,但他不打算立刻马上拿出来。 因为那些商品都没有真正的技术壁垒,只要产业扩充到一定规模,就会被魏国和晋国拿过去。 新商品,得一步步出来,不然反而帮助了敌人。 这个世界不是静态,是动态的,不是自己掌握了好东西,就稳赢了的。 倒是火药的事情,李彦又问了一次。 “臣尝试过多次调整,威力始终不大,杀伤力非常弱。”陈凌说道,“请陛下再给陈一点时间。” “嗯,你慢慢试便是了。” 李彦也不急,他只是感慨,真正穿越后要制作火药,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毕竟自己也不是这方面的人才,上一世也只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些粗糙说法。 实践与理论差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秦州抚恤金的事情,例如宋州士兵的招募,比如徐州的安抚。 再例如几个尚书的人选。 人杀了,得找合适的人来代替,总不能只杀不埋吧? 而且魏军虽然退了,可前线却打残了,还有太多事情要细致地去落实。 离开江宁商社后,李彦又亲自安排了御医前往徐州去探望陆康。 他反复叮嘱御医,一定要仔细给陆康治病。 并且,他还给陆康写信,用一种他自己看完都全身起鸡皮疙瘩的语气给陆康写了好几页的信,传达了他对陆康的关切。 与此同时,他还派遣赵禹再走一趟秦州去慰问秦州六郡,再顺带着把扩大夏晋互市一事办理一下。 太康六年二月十八日,李彦正式颁布秦、宋、徐三州免税十年的政策。 这个政策一经发布,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尤其在士林中快速传播,许多人都开始称赞皇帝陛下是仁君。 这件事在京畿的报纸上连载开,李彦开始疯狂刷民望。 到了二月二十日,魏无忌的兵马终于撤到了兖州一带。 也是在这一天,哥舒星统率禁军,进入了常州。 哥舒星开始拟定作战计划。 他的作战计划非常粗暴:三天之内抵达常州治所晋陵郡,然后攻下晋陵郡城,将反贼全部处决。 按照重炮对城墙的打击,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破城。 二月二十一日,晋陵郡。 “朝廷的兵马来了。”刘措召集了所有人,“至少来了一万人,已经抵达青城郡。” 众人立刻有些紧张起来。 但朱长鸣却道:“诸位不必惊恐,朝廷兵马刚跟魏军打了,是疲惫之师。” “但我们招募的人手,还没有经过训练。”一个叫周年的人有些焦虑地说道。 其他人连连点头,赞同周年说的。 谁都没料到朝廷兵马这么快过来。 看来理论和实操还是有差距的,现在大家都认识到了这一点。 “诸位就更不必担忧。”朱长鸣说道,“只要我们好好守城,朝廷的兵马想要快速破城是不可能的,等姑苏和豫章再举义旗,朝廷还能派多少兵马呢?别忘了,朝廷还要对付魏军,而我们是为了响应大魏,魏军一旦南下,我们不战而胜。” 听到这里,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哥舒星来的非常快,到了二月二十三日,就进入晋陵郡地界,并且派人开始伐木,准备制造重炮。 第117章 搞钱!搞钱!还是他妈的搞钱! 二月二十六日,哥舒星的兵马抵达晋陵郡城外。 刘措和朱长鸣带着人站在城头。 “朱将军。”一个指挥使急匆匆赶来呼唤道。 “啊……”朱长鸣顿时呻吟了一声,转头看着指挥使,“你叫我什么?” “朱将军啊……”指挥使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叫错了,又说道,“难道是牛将军?” 朱长鸣整理了一下衣冠,说道:“何事,说吧。” “城中军粮和军备都已经备好。” “知道了。”朱长鸣点了点头,看着刘措说道,“我们准备了半年的粮食,守城是完全没有问题了,但我还有一个疑惑。” “什么疑惑?”刘措问道。 朱长鸣道:“我们招募了一万兵马,不假,但城中还有许多百姓,他们未必会跟着我们啊!” “百姓?”刘措诧异道,“你担心这个作甚?” “百姓的力量你可不能忽视。”朱长鸣继续说道,“我做买卖赚钱,要有人买我的货,买我货的人多了,我就赚钱了。同样的道理,认可我们的人多了,我们举兵就成功了。” 刘措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刘公何故发笑?” “我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刘措道。 “此话怎讲?” “你是生意人,你不懂为官之道,这不怪你,但你以后成了大魏的臣子,可千万要记住了。” 刘措捋了捋胡须道。 “所谓的百姓,就是一群我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的乌合之众,只要我们平日里多说他们爱听的话。比如一心为民,比如民贵君轻,比如为生民请命。只要你天天把这些挂在嘴边,你想怎么玩弄他们就怎么玩弄他们。” 朱长鸣有些诧异和疑惑。 “百姓喜欢听好听的话,只要顺着他们说好听的话他们就认可你,他们不会真的去深究你到底是不是想喝他们的血。至于到时候你真的要喝他们的血,就找个人去办,等这个人惹了众怒,你站出来为民请命就可以了。” “等一切完事,他们就跪在面前对你感恩戴德。这就是百姓!你担心他们作甚!” 朱长鸣听得内心震惊。 他是商人,做买卖的,看来做买卖和当官区别很大啊! 朱长鸣连忙道:“以后还要多向您请教。” “好说,以后我们都是大魏的官员,你出钱,我出关系,我们一起进步。” “咦,这些夏军在做什么?”朱长鸣突然指着城下面,“那些木架是……” “那是石炮,攻城用的,放心,杀伤力有限。不过我们还是回避一下。” 说完,刘措就往城下走。 “不会有事吗?”朱长鸣在后面追问道。 “不会有事的,不要想那么多。”说话间,刘措已经走下来,城头的守卫们都忙碌起来。 朱长鸣道:“我还是第一次打仗。” “你要慢慢习惯,也要慢慢习惯驭民,懂吗?” “刘公说的是。” “让他们在城头打吧,死一批再找一批,拖着夏军……” 刘措话还没有说完,一颗石炮从天而降,刚好砸到他的脑袋上。 脑袋瞬间如同熟透的西瓜一样爆开,红的白的全部溅到旁边的朱长鸣身上。 朱长鸣瞪大眼睛,看着刘措的无头石头倒在地上。 那石炮砸在地上,弹了一下,碎掉,往前面继续滚动,击倒了五六人才停下来。 朱长鸣傻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呕吐。 周围其他人惊慌四散。 接下来,夏军一边开始用重炮砸城墙,一边封锁四面城墙。 城头的守卫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崩溃而逃。 午后,哥舒星好好吃了一顿饭,才派人去攻城楼。 说是攻城楼,其实是爬上去,然后沿着台阶下去。 等进城后,一部分叛军还打算用人数优势做对抗,等真正见到朝廷兵马,看到这些禁军都披了铁甲。 而且杀人不眨眼,一斧头就是一个。 于是,叛军在对抗片刻后,就一哄而散。 终究是地方州郡服徭役的民兵,平时结队抓地方盗贼还可以,真的遇上了军队自然是不堪一击。 哥舒星自己也有些意外,他说道:“地方无力废弛至此!若魏军此次真的南下,苏常岂不是轻易便沦丧敌手?” 他一边感慨,一边快速给皇帝写八百里奏疏。 常州晋陵的叛乱平息得非常快,哥舒星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攻入城中,又用半天时间击碎了城内所有反抗。 然后开始戒严,四处城门全部封锁。 与此同时,哥舒星派常瑜带三千骑兵快速南下姑苏。 他打算趁姑苏反应过来之前,封锁姑苏城,以防止反叛者听闻晋陵战况后遁逃。 此时,苏州姑苏方面,对晋陵所发生的完全不知情。 姑苏太守张文道和苏州刺史甚至刚慷慨激昂地给魏无忌写了信,并且在畅想着自己在魏国升官发财的美梦。 晋陵的八百里加急在二月二十六日,也就是晋陵郡城被破三天后到了京师。 当天午后,就登上了报纸,引起巨大轰动。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场叛乱平息得如此之快。 最近李彦在重点跟进江南的粮食对秦州、宋州和徐州的调运。 调运的地方主要还是荆州、京畿和常州。 但京畿的商人和常州的商人,基本上是老套路,以收不到粮食为由做拖延。 派下去的官员和吏员都愁眉苦脸。 可现在不同了,叛乱平定的消息一传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些商人突然就能买到粮食了。 大量的粮食沿着各个河道进入汉江,在白马渡分流进入各州。 除了补充粮食稳定民生以外就是搞钱,江宁商社的纺纱机一刻不停。 大量的丝绸和纱巾从玄武湖的渡口上船,进入秦淮河,再进入汉江,运往秦州方向。 可眼下靠丝绸和纱巾赚钱,还是太慢太慢。 秦州的抚恤金如果拖下去,对秦州整体士气都会有影响。 李彦必须在六月之前把抚恤金发下去! 为了能够更快捞钱,在哥舒星的捷报传来之前,李彦派曹谦德前往常州晋陵。 二月二十七日,曹谦德抵达晋陵,顶着巨大的任务压力,他第一个审问了朱长鸣。 曹谦德很客气地对朱长鸣说道:“听懂了吗?你需要你的命,我需要名单,京师需要什么我不多说,你如果能悟出来,就可以活命。” 第118章 苏州也抢着给朕交钱? 朱长鸣表示他立刻就懂了,并且马上完成了一份名单,速度甚至比平时的每一次都要快! 曹谦德拿到了一份名单,立刻就跟哥舒星沟通。 哥舒星给了他三百人,那些人很快被逮到曹谦德面前。 曹谦德义正辞严地呵斥道:“朝廷对你们不薄,竟然谋反!” 嫌疑人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冤枉,曹谦德秉公执法,怀着对皇帝陛下无比的敬畏,也秉承着对嫌疑人的尊重,吩咐人去挨家挨户敲门搜查证据。 搜着搜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搜出了魏国细作写的信。 信很快就送到曹谦德手里,曹谦德脸上先是露出了震惊,随后变成愤怒。 这还了得! 给我搜,挨家挨户敲门搜! 敲完门就开始找魏国细作,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为了高效地完成任务,精准地查找魏国细作,曹谦德专门叮嘱下面的人,魏国细作非常狡猾,他们会找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子充当。 下面的人很疑惑,表示不太理解这个逻辑。 曹谦德叹了口气道:因为年轻漂亮的女子会降低别人对他们的防范心理。 下属们顿时醍醐灌顶。 曹谦德最后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叮嘱他们:所以把所有年轻漂亮的妹子带到本官这里,本官要亲自审问,这关乎到国朝安危,本官责无旁贷。 下属们被左相为朝廷事业呕心沥血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流下来了眼泪。 于是接下来,曹谦德亲自对每一位年轻漂亮的妹子进行了严格的审问。 面对这些狡猾的细作,我们的左相曹谦德再一次展露出了他的高超的智慧。 他认为这些细作会把重要的情报藏在非常隐蔽的地方。 并且那些地方非常危险,于是勇敢的左相屏退左右。 独自冒着危险,采用非常高超的手段,不畏艰险,在幽暗深处独行,深入调查了这些隐藏重要情报的处所。 在曹谦德每日挥洒汗水,不懈努力下,常州反贼审问进展神速。 到了三月初一,就已经查封十八家。 这些人要么是官员,要么是有钱的商人。 在曹谦德的正义审问下,他们都承认了自己的罪名,并且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表示忏悔。 朱长鸣甚至悔恨地哭出来:“我也是大夏的子民啊!我一时糊涂,被蒙蔽了内心,我在这里劝告所有人,以后一定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百姓。” 曹谦德一边操劳着常州的事务,一边给皇帝写信汇报成果。 等到这个时候,常州的情况终于传到姑苏。 姑苏太守张文道大为吃惊,苏州刺史柳靖直呼假消息,呼吁大家不要相信。 不信谣,不传谣,从我做起。 并且张文道连夜召集一些参与者议事。 他说道:“徐州战事虽有消停,但魏军主力尚未退去,魏国铁骑随时有南下可能,江宁城现在已经大乱。” “我怎么听说,皇帝陛下回京城,抓了好几个高官?”沈彬突然说道。 张文道立刻道:“假的,这是假消息,不要被骗了。” 刺史刘靖说道:“就算是真的,这更说明皇帝的无能和残暴,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杀大臣。大夏气数已尽,王师南下之时,我等竭力拥戴,以后必有荣华。” 众人纷纷点头。 沈彬回去之后独自饮酒。 “兄长今日为何独自饮酒?” “小妹,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我在等你,听说刺史和太守唤你去了,我担心你。兄长眉宇间似乎有忧愁?” “昨日我接到了我好友公孙赞的信,皇帝陛下有意让我去京师担任太府寺卿一职。” “这是好事呀。” “你不懂,现在刺史和太守已经招募兵马准备造反了。” “是因为魏国南下,刺史和太守想要投机,是吗?” “是的。” “如果他们赌对了,他们以后飞黄腾达。” 沈彬说道:“是的,小妹,我们是商人,你知道抓住了机会意味着什么。” “兄长在犹豫吗?” “是的,我在犹豫,刺史和太守的势力很强大,我们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抉择来。” “兄长犹豫入京还有一个原因,应该是皇帝陛下前几年的昏聩,是吗?” “你说的对,皇帝陛下前几年实在昏庸。” “可你的好友公孙赞选择了入京,并且担任了户部尚书,他的眼光你应该很清楚。” 沈彬又思忖起来,公孙赞是一个非常谨慎严谨的人,沈彬了解他。 “之前传闻皇帝陛下于前线驾崩,后来陛下不仅仅没有驾崩,还凯旋,这难道不能说明皇帝陛下还是有才能的吗?” “小妹,你不懂,现在的局势非常严峻。” “如果真的像刺史他们说的那样,魏军早就应该抵达苏州了才对,可现在魏军尚未渡河,皇帝陛下却已经凯旋,甚至在京师罢免官员。” “你的意思是,局势并非刺史和太守描述的那样?” “你的好友公孙赞应该在信中有提到这些。” “他倒是隐晦地说了一些,他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不会轻易对一些事下定论。” “那就对了,而且兄长您还要考虑一点。魏国以世家庄园为主,重农抑商,是非常排斥商人的。等到魏国掌管了汉江以南,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国策呢?” 沈彬愣了一下,放下酒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豁然开朗:“月灵,还是你看的更通透啊!” “我只是说说我自己的一些看法而已,兄长是我们家的家主,您应该为我们家族计深远。” “如此说起来,我们还只能坚定支持皇帝陛下了,南人治理南方,北人治理北方。若魏人治理南方,恐怕南方也将庄园林立,户籍锁定,商业无法流通。可刺史和太守已经招募兵马,我们该如何?” “不出意外,朝廷的兵马很快会到姑苏,兄长您不是养了六百门客么?若朝廷兵马抵达,可派人快速攻占南城,为王师开城,只要王师进城,我们就安全了。” 从二月开始,姑苏城内就开始流传江宁城的皇帝滥杀无辜。 等到三月,姑苏城内的传言又变了。 据说苏州有不少人为枉死的大臣鸣冤,暴君一怒之下调集他的军队向姑苏城杀来。 于是,姑苏的许多士人纷纷站出来,开始公开谴责、怒骂皇帝暴君。 局势开始变得复杂,张文道等人一边招募兵马,一边在姑苏郡各县散播恐慌,鼓动各地士人、名流起来反抗。 到了三月初六,常瑜带着三千骑兵抵达姑苏城外。 局势瞬间绷紧。 第119章 朕的暴君名声竟震动天下? 等到三月初七的时候,苏州的叛乱竟然开始蔓延。 姑苏六县先后纷纷出现大规模的震动,从县令到地方乡绅,再到乡里的百姓。 他们纷纷高呼:“打倒暴君!” 朝廷兵马出现在姑苏城外的消息快速传开, 三月初九,有大量的人出现在姑苏城外,他们拿着刀,还有人拿着农具。 并且,其他县陆续有人向这边汇聚。 见到这样的场景,连禁军统领常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立刻派人送急报到常州。 显然,苏州的叛乱之严峻远超常州。 常州叛乱局势是晋陵太守刘措和常州首富朱长鸣,带着晋陵许多官员、地主和富商,通过自己在本地的影响力,快速招兵买马。 而苏州的叛乱,竟然在短短数日快速扩展到姑苏六县,然后势不可挡往掀起郡蔓延。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将领能面对的。 常瑜将兵马驻扎在姑苏城外,若有叛军主动来攻打他,他就命人还手,并且杀一批示威。 若没有叛军过来,他则原地驻扎,又从之前的商旅那里征调了粮食。 也算是稳定。 到了三月初十姑苏郡旁边的武康郡也燃烧起了叛乱之火。 三月十一日,常瑜的汇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常州的晋陵郡。 哥舒星和曹谦德看完后,知道情况不妙了。 曹谦德说道:“这背后恐怕有魏人细作在怂恿,苏州是我朝最富裕的一州,眼下苏州之局势,非我们能决断,我立刻上报陛下!” 哥舒星道:“我给左相留三千人马,剩余的四千我带到姑苏。” “哥舒总督,要不要再给我加两千……” “没兵力了,三千人马足够。”安排完,哥舒星就去点兵,快速南下。 曹谦德也赶紧给京师写信。 三月十四日,清晨,李彦很早就起床了。 他最喜欢春天的早晨,不冷不热,空气中有鸟语花香。 一大早,起来后,他就在御花园里走了半个时辰。 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好的身体才能支撑得起一颗干事业的心。 不过他也在思考一个问题,于是将王元吉唤来:“朕除了皇后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妃子了?” “是的,陛下您没有纳妃。” 这怎么行! 前身他爹那么厉害,结果病死后,交给了前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这充分说明了皇帝多生点孩子的重要性,否则到时候选的都得选。 看出皇帝的想法,王元吉主动说道:“陛下若是想要纳妃,可以从勋贵、公卿、大臣家中选便是,陛下的确应该多纳一些妃子。” “哪个勋贵或大臣合适呢?”李彦继续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王元吉尴尬地笑了笑。 看来关于选妃这件事,还得慢慢来。 不多时,刘文静来了。 “陛下,仇耀先要见您。” “不见,这些人,走完流程就砍了,留着浪费粮食。”李彦提着笔在写什么。 “他说有重要的情况要告知陛下。”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情况?”李彦摆了摆手,“你不要被他骗了,倒是他家里,仔细找,把每一两银子都给朕找出来。” “说是关于潜伏在江宁城的魏国细作。” “走!去见见他!” 刘文静:“……” 李彦刚走出御花园,公孙赞急匆匆赶来:“陛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慌张?” “苏州局势有变,姑苏、武康,两郡十三县,全反了!” 他此话一出,刘文静在一边顿时面色陡变,震惊道:“这怎么可能,苏州之地,历来是政商通达之地,人们乐于经商,怎么会反?” “臣打探到的消息,陛下上个月一口气将数名高官下狱,消息传到苏州,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陛下残害忠良。” “这是地方官的失职!”刘文静大怒,“邸报缘由难道没写清楚吗?文案和武案是干什么吃的!” (武案就是评书人,文案是专门讲解圣谕的人。这个与中国古代一样。) 这一套是朝廷对民间的舆论通道,上传下达,下达到郡县后,就由这两类人开始普及。 公孙赞苦笑道:“苏州刺史和姑苏太守全反了,文案和武案们迷迷糊糊,这些人都是吃官家饭和乡绅富商饭的。” 这就是为什么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的原因之一。 因为皇帝的权力需要人去执行,既然需要人去执行,皇帝就必须考虑到这个人的利益。 为了避免这种地方难以掌控的情况,中国历史,到了宋朝,开始施行强干弱枝。 收地方军权、财政权、人事权。 然后将地方官做更细致的拆分,使地方上的权力相互掣肘。 很显然,李彦穿越的这个世界,在政治结构上,尚且没有完成宋朝那样细致的部署。 甚至苏州、常州的地方权力结构和洪州、荆州还不一样。 苏州、常州的权力结构,主要以官和民两类为主。 官就是朝廷派遣的官员,民则是地方上有影响力的地主和富商。 地主和富商平日里会结识人脉,豢养门客,通过人脉和财富来影响舆论,来去影响地方政局。 官就很直接,颁布政策即可。 至于洪州和荆州,以世家豪强和官员为主,民是无法有影响政局的可能的。 刘文静说道:“就算官员反了,地方上其他势力不至于全反,如此极端的造反,在苏州这种富裕之地几乎没有发生过。” “真的有可能。”李彦突然说道,“苏州一部分官员在去年就已经私通魏国,即便我们挡住了魏军,可他们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朕刚回来,在朝堂上一口气罢免了数名高官,他们肯定急了。” “这些造反的人,有地方官员,有地主,也有富商,这些人都是能够影响百姓的人。他们掌握了舆论,他们豢养了不少门客,还有士人,这些人平日里在乡里德高望重,关键时刻,只要他们说话。村头的百姓,肯定听不见朕的声音,看不见朝廷真实的意图。” 公孙赞道:“没错,臣还听说姑苏的姑苏学院许多士子甚至上街下乡去四处传播造反言论。” 刘文静更加诧异:“就是和荆州江陵学院齐名的那个姑苏学院?” “还能是哪个呢?” 刘文静这才回过神来:“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这其中有魏国细作在推波助澜。” “必然是了。”李彦道。 刘文静大吃一惊道:“看来正面战场打完了,战争却尚未结束。” 第120章 关于平乱,朕有好几种办法 “陛下,苏州可是本朝赋税重地,若是有闪失……” “王元吉!” 王元吉从不远处赶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给哥舒星和曹谦德传令,本月之内,必须平定姑苏郡城的叛乱,凡是参与的官员、乡绅、富商,一律处死、夷族,其他人威慑为主。” “其他人若是反抗激烈呢?”王元吉问道。 “曹谦德和哥舒星会变通的,朕的指示已经给完了。” “陛下,这样做姑苏恐怕要血流成河了呀。”公孙赞震惊道,“难道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吗?” “造反哪里还有缓和的余地?”刘文静说道。 “臣只是担心,这样对苏州的商贸会有一定程度的破坏。” “你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李彦笑道,“想要做买卖发财的人,从临安排队到江宁,想要跟着朕赚钱的,从魏国朝堂排队到朕的江宁朝堂。不缺那几个。” “他们当中也有一些人是被欺骗的。”公孙赞叹了口气。 “他们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判断出错了,若是一件小事,那损失不大,无伤大雅。但造反这种大事,他们还敢如此轻率下判断,他们不死谁死?再说了,朕已经对富商一下的人都网开一面了!朕能做的就是这些!其余的就交给军队去!” “这场叛乱,必须尽快终结!大夏内部必须要有新的秩序!” 说完,李彦转身看着刘文静道:“先去见了仇耀先再说。” 很快,李彦在禁卫军的簇拥下,来到天牢。 仇耀先缩在草堆里啃着又硬又苦的馒头,啃的吧唧吧唧作响。 看见皇帝来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连滚带爬一样过去:“罪臣参见陛下!罪臣参见陛下!” 下面的人为李彦摆了椅子,李彦坐下,看着仇耀先说道:“说吧,找朕何事?” “陛下,臣这些天在天牢里不断反思,臣有罪啊,臣愧对陛下对臣的信任……” “不说正事朕走了。” “陛下!臣知道魏国在江宁的细作是谁,并且这个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有极广的下线。” 李彦这才重新坐下来,说道:“说吧。” “这个……” “只要你说,朕肯定饶你一命。” “臣上有老下有小,还请陛下……” “只要你说,朕不但饶你一命,还让你继续做官,你的宅院还是你的宅院。” “臣……” “朕说话算数。” “多谢陛下!” “臣知道潜伏在江宁城的魏国细作叫宴融,是小春街明月楼的东家。” 李彦立刻给刘文静使了个眼神,刘文静转身就离开。 “陛下……” “等朕确认无疑后就放了你。” 李彦走出天牢的时候,公孙赞还在门口等候。 “陛下,这是之前抄家的明目。”公孙赞说道,“少府寺卿刘铸、鸿胪寺卿邵温、大理寺卿王宏睿、工部尚书仇耀先、刑部尚书张云华,一共五人,抄出家产200万两。另外还有一件事,臣认为非常棘手,且必须要解决。” “何事?” “刘铸有良田五万亩,邵温有良田十万亩,王宏睿的田高达十五万亩,张云华更是到了二十万亩,连仇耀先也有十万亩。”公孙赞神色凝重地说道,“此次苏州叛乱,百姓被叛乱者煽动起来,臣认为与目前国朝日益严峻的土地兼并有很大的关系。” 李彦心头一跳,拿过来快速看起来,不解道:“本朝立国才二十年出头,并田因何如此严峻?” 作为穿越者,太知道土地兼并的危害了。 公孙赞说道:“当年吴国已经很严峻,太祖立国之后,忙于北伐,内部许多事是做了妥协的。” 李彦来回走动,看来内部的许多问题,比想象的还要更加糟糕。 “苏州叛乱,是一些官员因为去年魏国南下,认为朝廷必败,想要投靠问题,他们鼓动一些乡绅和富商,再利用底层百姓失去田地,对朝廷不满,鼓动了各郡县的造反。朕没有理解错吧?” “陛下说的完全正确。” 李彦叹了口气,又是烂摊子,这摊子烂的跟明末似的! “洪州和荆州的并田呢?” “恐怕更严重。” 也对,那里有世家大族,那里的规则和苏常的规则还不一样。 “先解决苏常叛乱问题。”李彦回过神来,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三条线走。刘文静通过仇耀先提供的线索找细作,仇耀先说这个细作级别不低,通过他看能否拉出苏常那边的魏国细作。第二条线是哥舒星的平乱,必须要快。第三条线是朝廷要拿出安抚苏常百姓的政策。” “他们造反,基本上是活不下去了,以前的怨气太大。朝廷既要雷霆手段平定叛乱,将那些私心者抓出来铲除掉,同时还要做好安抚百姓的事情。只要百姓都有饭吃,谁会跟着他们去造反呢?” 公孙赞用震惊的眼神看着皇帝,他心里有些激动:“陛下圣明,大夏有陛下这样的圣明君主,是大夏之幸!” “一户普通人家最多可以种多少亩地?”李彦却没心思听好听的话,他问道。 “就看陛下说的这个普通人家是如何一个普通。” “苏州一个中等富农家庭。” “苏州富农家庭,一般可以种一百亩地,中等富农是两百亩,上等富农三百亩到五百亩。超过五百亩,一般称为地主,地主还有严格的划分……” “朕没记错,田税是十抽一?” “是的。” 十抽一的田税不高,但也不算低。 李彦记得汉初是三十抽一,明初也差不多。 十抽一是官方的数字,但真落下去,恐怕会非常高。 “那一个佃户要给雇主多少?” “差不多四成。”公孙赞说道。 “但只多不少,通常会有很多问题,例如雇主经常借口朝廷要加税,朝廷要打仗,官府要修路,从佃户那里摊派,是不是?” 公孙赞愣了一下,只是说道:“陛下圣明。” 皇帝怎么知道这么多基层的操作? “你看这样如何?”李彦说道,“家中凡是超过五百亩地的,纳税五成。不足五百亩的,还是十抽一。” “纳税五成,是指十抽五马?”公孙赞震惊地确认了一遍。 “没错。” “这恐怕没人愿意交。” 李彦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没关系,禁卫军最近没有北上与魏军作战的任务。” 第121章 别紧张,我只是想阉了你 “如果这样做,朝廷可能会得罪所有的大地主。” “只在苏州和常州推行,洪州和荆州先暂时稳一稳。你去起草一份文书,走中书省和门下省的流程,立刻发行。” “现在苏州各地混乱……” “没关系的,常州已经稳定下来,消息传遍常州,很快会传到苏州。” “臣担心常州一些地主听到后,会不会再反?” 双喜临门! “不必担心了,快去办。” “是!” 刘文静行动得非常快,上午他骑着马,带着一群人抵达小春街明月楼。 明月楼内人来人往,穿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正陪笑着。 老鸨看见刘文静来了,连忙上前:“徐国公,您好久没来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了?” “怎么?不欢迎?” “不不不,徐国公莅临,蓬荜生辉,快里面请,奴家这就给徐国公安排姑娘。” “你们东家呢?” “徐国公找我们东家有何事?” 刘文静一巴掌抽过去,抽得老鸨惨叫一声。 “连本公的事情你也敢打听,快去叫人!” “是是是!” 不多时,宴融从楼上下来了,看到刘文静后连忙抱拳道:“徐国公,好久不见。” 刘文静对左右的人说道:“抓起来。” 这些人都是李彦从禁卫军里挑的人给刘文静做手下的,他们几步上前,便当众扣押下宴融。 “徐国公,这是何意?” 周围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刘文静一脚踹在宴融身上,踹的宴融愣住了,刘文静大声骂道:“狗娘养的!本公看中的姑娘,你敢给别人!” 宴融更加懵逼,你看中的姑娘?我怎么记不起有这件事! 周围的人一听徐国公原来是来泄愤的,顿时无语。 “把他给我抓回去,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刘文静指着宴融骂道。 “徐国公,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误会啊!” “闭嘴吧!”刘文静大怒。 走之前,还对周围其他人说道:“明月楼听好了,我徐国公要的姑娘,不给找回来,我烧了你们这破楼!” 直到进入天枢司的时候,宴融都还认为刘文静这个纨绔子弟是因为女人。 在宴融看来,这是小事。 他那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什么姿势的都会,可以满足许多人的喜好。 “带进来。”刘文静笑眯眯地说道。 宴融被带进来,脸上也挂着笑容:“徐国公,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好,小人马上为您准备……” “笔墨给他。”刘文静收敛起笑容来。 笔墨放在宴融面前,宴融疑惑地看了刘文静一眼,然后笑容:“小人知道,把姑娘们的名字都写下来。” “不,把你知道的下线都写下来。” “嗯?” “把你知道的下线都写下来,本公说的很明白。” “小人不太懂徐国公这话是何意。” 刘文静对旁边的人说道:“把裤子脱了,把城里阉割人手艺最好的师傅找来。” “徐国公这是要作甚?” “没什么,不要紧张,只是先阉了你而已。” 宴融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徐国公跟小人开玩笑了,小人若是哪里没做好,还请徐国公指点,小人一定改。” “你做的很好。” 左右的人给刘文静搬了椅子和桌案,又准备了茶、糕点,还有水果。 还为刘文静削了一个苹果。 刘文静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啃着苹果:“我现在就想阉了你。” “徐国公,您要多少钱?” “我要名单。” “姑娘的名单嘛,小人这就写!” “我要魏国细作的名单。” 宴融吓了一大跳,连忙瑟瑟发抖,跪在地上道:“小人不过是江宁一个生意人,哪里有什么魏国细作名单,徐国公明察……” “工部尚书亲口在皇帝陛下面前说的,你猜我相信你还是相信工部尚书?” “冤枉……” “快让人进来,注意别让他死了,先阉了,让他脾气温顺一些,再问话。” 说话间,外面进来一个体格枯瘦的男子,提着箱子。 进来后,箱子摆在桌案上,打开后,里面有锋利的刀具。 “本公只是阉了他,不想杀了他,懂吗?” “徐国公放心,民间许多人想进宫,都是找小人办事,小人手法娴熟。” 宴融顿时额头冒冷汗:“徐国公饶命……” “饶命可以,只要你说,我保证饶你一命。” “小人……” “动手!” “小人写!小人写!” 半个时辰后,刘文静提供了一份名单到皇宫,放在李彦桌案上。 “陛下,苏州果然有。”刘文静道,“而且还是姑苏学院的山长王儒,此人可是名震东南的大儒啊!” 刘文静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都是王儒写给宴融的信,只需要去苏州对比一下字迹就可以了。”刘文静说道,“要不要现在去抓人?” “现在姑苏城在打仗,你准备抓人?” “只要哥舒星一破城,臣就进去把王儒那厮抓了!”刘文静道,“这厮学生很多,最会蛊惑人心!” “急什么,先把江宁城的这些抓了,一个个审,能抓到更多就抓更多。” “王儒不抓了吗?” “他不会跑的,朕有安排。” “对了,陛下,还有一件事。”刘文静说道。 “何事?” “臣刚收到宋州的消息,魏国在楚丘郡北面增加了不少兵力,臣担心魏国一旦知道我们内部出现叛乱,会再次南下。” “姬清颜都要打到赵州了,给魏崇延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再继续打我们。” 三月十八日,哥舒星前脚抵达姑苏,后脚就收到了李彦的八百里急信。 “总督,陛下有何指示?”常瑜问道。 “陛下说参与造反的官员、地主、富商,全部夷族。” 哥舒星本身就高大如牛,面目如刀削斧劈一样,往那里一站,如同杀神一样,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人甚至有点窒息。 “把四周城门全部封死,立刻铸炮,破城平乱!”哥舒星道。 第122章 沈彬肯定想把妹妹献给狗皇帝! 太守衙门,张文道带着众人正在喝酒吃肉,突然传来了消息:“报!启禀太守,朝廷增兵了!” 众人面露惊疑。 张文道思忖片刻,突然笑道:“诸位不必惊慌。” 他问来报信的人:“朝廷增加了多少兵马?” “约数千,具体兵额不详。” “哈哈哈,朝廷往姑苏派了数千兵马。”张文道大笑,一副全局掌握在我手里的架势,他指着地图对众人说道,“可现在不仅仅姑苏郡,武康郡也反了,你们觉得朝廷这点兵马够吗?” 众人面面相觑。 “按照这个架势,朝廷还会增兵。”姑苏富商刘壁担忧道。 “不不,这是朝廷的极限了,我告诉你们,很快洪州的举兵将会比我们来的更猛烈!朝廷还要分出一支兵马去洪州,但是魏国却还在继续用兵。江宁那暴君已经无兵可用!” “他还可以继续强征。” “他一回来,就抓了那么多天下俊杰之士,各地对他痛恨入骨,谁会为他卖命?”刺史柳靖不屑道,“连当世第一名流王儒都看透了那个昏君,他已经人心尽失。” “所以诸位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只需要守住姑苏城,很快狗皇帝将自顾不暇。” “对,我们就等着王师南下,拯救天下苍生!”柳靖端起酒杯,“来!诸位,干了这杯酒!” “咦,怎么没看到沈彬的人?”张文道突然说道。 “他病了。”柳靖说道。 “他病归病,要交的钱还是得交的,我们现在招募兵马,需要钱。”张文道说道,“这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病了好啊!”刘壁突然笑道,“最好是死掉,人死了,钱还在,还有一个漂亮的妹妹,我早就想去找他那个妹妹了。听说是咱们苏州第一美人儿!” “这个沈彬太不够意思了,有个漂亮的妹妹也不说请出来给大家看看,藏在家里!” “依我看,这个沈彬想利用他妹妹投机,肯定是想把妹妹献给狗皇帝!”刘壁突然冷笑道,“他不愿意来,必然是有阴谋!要不我们现在就派人去他家里找他!” 众人面面相觑。 “能有什么阴谋?”张文道摆了摆手,“不要乱猜。” “说不定他早就跟狗皇帝串通好,现在已经派他的人去城门口夺我们的城门,放朝廷鹰犬进来!” “不可能。”柳靖也摆了摆手,“沈彬没有这个胆子,而且就算他这样做,也不可能夺下城门,放心好了。” “报!急报!大事不好了!南城门守军遭到突袭,城门已经被打开!是沈彬派人干的!是沈彬的门客!大事不好……” 那通报的人进来的时候,里面所有人都愣住,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吧!”刘壁双手一摊,“我早就说这个沈彬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了!” “快!快带人去南城门!快!” 张文道几乎是跳起来的,愤怒地咆哮道。 南城门的厮杀非常惨烈,因为足够迅猛。 沈彬的门客几乎全部是直接冲上去的近身搏杀,好在姑苏城已经二十年没有打仗,这里的守卫很一般。 打开城门后,沈彬骑着马飞奔向前面的军营,见到了哥舒星。 “在下沈彬,这是户部尚书公孙赞的推荐信。” 哥舒星瞥了一眼就扔到一边。 “城门是你打开的?” “是的。” “如何打开的?” “我的门客杀出来的。” “公孙赞为何推荐你?” “我们是朋友,说起来,从去年开始,公孙赞从我这里调走了很多粮食。” 哥舒星突然拔出刀,大声道:“立刻发兵!” 沈彬吓了一大跳,哥舒星刚才问话的语气甚是冰冷,他差点以为哥舒星不相信自己,要一刀砍了自己。 禁军立刻整理起来,一部分兵马快速靠近城门,拿着斧头和盾牌进入里面列阵,防线没有问题,又快速让道,让后续的兵马进来。 哥舒星本人批完甲后,拍了拍沈彬的肩膀说道:“如果你再晚一日,我就要把城墙砸了!辛苦你了!” 沈彬愣了一下,只感觉肩膀有些发疼,抬头看了一眼哥舒星,无奈地笑道:“都是为朝廷效命,您客气了。” 张文道领着兵马快速往南城门赶,柳靖则带着人往沈彬的家里赶,他们显然打算将沈彬抄家。 可柳靖到沈宅的时候发现沈宅早已严防死守,一时间根本攻不进去。 而等张文道等人带着兵马到南城门的时候,也已经晚了,禁军已经进来。 张文道大怒:“挡住他们!” 弓箭手快速朝城门处的禁军射箭,箭矢冲击在盾牌和铁甲上,发出金属冲击的声音。 禁军指挥使大声道:“前进!” 这支全身铁甲的步兵立刻快速往前推移。 “稳住!”张文道大声喊道,“我们人多……” 他刚说完话,禁军已经冲上来,抡起斧头就开始砍。 动作之快、之迅猛,让所有人都招架不住。 前面十几个叛军专门被砍翻在地上,有的头脑都被砍裂开。 后面的叛军挣扎了几下,就不挣扎了,因为都被砍翻了。 斧头砍在身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那些个叛军士兵平日在乡里也都是算乡勇,捉拿逃犯,打架斗殴,都不在话下。 走路都能横着走。 甚至有人高调地说:我若是北上上战场,魏军得趴在地上给我舔脚! 这些人此时要么脑袋的缺口在流脑浆,要么已经连滚带爬地飞奔。 真正的普通人,无法想象战场的残酷,自然无法想象到一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队在杀人的时候是多么可怕。 禁军几乎是一路平推过去的,大量的鲜血喷洒在铁甲上,到处都是惨叫声。 一路这样平推到太守衙门门口,更多的禁军进入城中。 “沈彬是吗?”哥舒星回头看了一眼沈彬。 “是的,麻烦您安排人去我家中,他们现在必然在围攻我的宅院。” “好了,你说地址。” 沈彬告诉了哥舒星地址,哥舒星做了安排,然后对沈彬说道:“姑苏城你熟悉,我现在要安排人控制主要的节点,一是维持秩序,二是不能让叛乱者逃了。另外,叛乱者的名单,麻烦你给我一份。” 哥舒星说话太有压迫感,沈彬感觉肩膀上好像压了一座山一样。 第123章 将情报网安插到魏国朝堂 南城门的叛军被清理掉后,数千禁军鱼贯而入。 城中百姓,家家闭户,不敢出来。 带着人正在围攻沈宅的柳靖冲着翻过院墙的人大声喊道:“进去把门先打开!” 柳靖脸上已经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沈彬的妹妹一定在里面,等我进去之后一定…… 想到这里,柳靖冲着正在撞门的人大声呵斥道:“快撞!没吃早饭吗!” 你们都是刘文静吗! 大门即将撞开的时候,哥舒星调的禁军来了。 叛军没有反应的时间,仓促应战,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柳靖见形势不妙,快进跑。 “让我先走,我是刺史!” 人群推推嚷嚷,被砍死了一大片,其他逃跑的在城中乱窜。 等下午逃到其他城门,发现那里早就人满为患,外面被封锁住,出去的人无一例外被射死。 傍晚的时候,姑苏城城门全部被控制住,并且大门封锁。 姑苏城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座牢狱。 当天晚上,禁军拿着火把,全城开始抓人。 “我是刘壁!我是刘壁!” 刘壁被送到哥舒星面前。 哥舒星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要见我何事?” “我能提供造反者的名单。”刘壁连忙说道,“只要将军您饶我一命,我把所有名单全部写下来。” 说着,刘壁看到站在哥舒星旁边的沈彬,立刻跳了起来,指着沈彬就骂:“他是反贼!他是反贼!” “你怎么知道他是反贼?”哥舒星问道。 “我们谋划的时候,沈彬就在场!” “你们谋划?”哥舒星疑惑道,“你也参与了?” “小人是来帮将军的!小人有名单。” “不必了,沈彬已经把名单全部列出来了。” 说完,哥舒星拔出刀一刀削下了刘壁的脑袋。 “挂到城墙上去。” “是!” 这一夜,整个姑苏城都不得安宁。 禁军按照名单,挨家挨家敲门。 不开门的就直接用斧头劈砍,把门砍烂进去后,把主家的人全部拖出来,跪在地上排队砍脑袋。 按照禁军军官的说法:反贼不需要审判! 杀戮快速扩散。 姑苏城这些人并不知道,也就是在去年,魏国兖州有四个郡望大族,被哥舒星灭族。 也没死多少人,也就三万人堆成了四个巨大的尸体堆。 现在他来到了姑苏。 据说当天晚上,姑苏学院不少学生听闻禁军暴行,纷纷请愿出来,想要去谴责禁军的暴行。 那些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学生,出来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第二天天亮,人们在河里看到了很多漂浮起来的人头,河水变成了红色。 甚至在太河进入太湖的湖口,也能发现人头。 如此雷霆手段,短时间内震慑住了整个姑苏郡。 消息快速传到武康郡,武康郡的叫嚣声也式微。 三月二十日开始,武康郡开始出现官员上奏疏,痛斥叛军的之残暴,希望圣明的陛下尽快派遣王师前来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三月二十五日,江宁城。 李彦看完哥舒星的汇报后很满意。 当然,他对另一份汇报更满意,那就是曹谦德的汇报。 曹谦德在晋陵郡到处抄家,目前汇报上来的数字已经到了700万两。 这他妈的都快赶上国库一年的收入了。 如果不出意外,苏州只会更多。 稳了! 至少抚恤金,和今年扩充兵力的钱都有了。 李彦松了口气,反而不着急了。 三月二十六日,梁京。 “他妈的!”魏合进来后,就掀翻了桌子,周围的侍女吓得跪在地上。 “督察院那些狗屎,竟然说这一次大败,我要负主要责任!我看那些猪脑子都被狗啃了!” 魏合骂骂咧咧道。 “殿下息怒。”魏合的幕僚周浚说道,“卑职今日去找信陵君的门客饮酒,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哦,怎么说?” “信陵君是主和的。”周浚小声在魏合耳边说道。 “当真?” “卑职认为绝对是真的,目前朝廷面临的是四方敌人。信陵君必然是想要结交晋国,稳住契丹,重新部署南线战场。而部署南线战场,非一日能成,前提条件是稳住晋国。现在姬清颜的兵马已经到了赵州,赵州各郡闻风而动。” “你看吧,到底谁让局面变成了这么一坨狗屎!那我们就不得不聊一聊我那个整天只知道搞女人的二哥了!他妈的!” 打探到了魏无忌的想法,魏合这才坐下来。 看来跟狗皇帝的约定是真的有搞头啊! “太子那边呢,打听得如何?”魏合继续问道。 “督察院没有人敢弹劾太子。” “督察院的人果然都是贾政道养的狗!太子丢了近卫旅,如此大的过失,督察院那些狗连一句屁都不敢放!” 魏合喝完酒,将杯子砸在地上。 “你说,是虎贲军厉害,还是近卫旅厉害?” “当然是近卫旅!” “那就对了!老子不过丢了两万虎贲军!他太子可是丢了两万近卫旅!还追到剑门郡去送!” “不过下官听说,督察院昨日撤掉了几个御史。” “真的假的?” “真的。” 魏合疑惑起来。 “信陵君对督察院一直不满,此举应该是陛下有意为之,为了安抚信陵君,平衡局面。不过在卑职看来,这背后是对太子的一种制衡,您是知道的,督察院都是右相养的狗,那都是帮着太子的。现在被撤换了一些,据说名单是需要信陵君推荐。” “如此说来……” “是的,殿下猜想的是,只要您能说服信陵君,信陵君必然扶持您。” “那我如何说服信陵君呢?”魏合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小叔叔心思太过缜密,我在他面前,说不上话,他虽然照顾我,但从来不看好我。” “右相想要再次集结主力南下,信陵君是反对的,只要殿下能在这方面支持到信陵君,信陵君必然能对殿下刮目相看。” 说到这里,魏合又想到李彦给他的承诺。 那狗皇帝的人怎么还不来? 思忖之间,外面忽然有人来通报:“殿下,外面有人自称是您之前吩咐的丝绸商人,要见您。” 第124章 站着把魏国的钱赚了! “快叫进来。” 裴济走进去后看到满地狼藉,但面色镇定地说道:“草民参见殿下。” “听口音是南边的人?” “草民是宋州人。” “来找我作甚?” “殿下难道忘了,之前我家主人跟你聊了一笔买卖?” “带了多少货?” “一共带了十万匹,不过本次带来的是三千匹。” “我怎么相信你带来了十万匹?” “殿下信与不信都可以,我们家主人并不强求。” “这是何意?” “主人说是您需要我们的货,不是我们需要您要我们的货,如果您不需要,我们还可以给到别人。听说二皇子或者太子名下也有一些商业买卖。” “你在威胁我?” “草民不敢,殿下若觉得草民威胁殿下,殿下可以杀了草民。” 魏合愣了一下,对着周浚笑道:“他妈的!这逼不怕死耶!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周浚尴尬地笑了笑道:“如何确保你们交货呢?” “那就要看殿下的诚意了。” “我的诚意?” “按照之前的约定,一匹一两,我们该如何交钱呢?”裴济问道。 “你是担心我不给钱?” “第一次合作,双方都得拿出诚意。” “那你们的货呢?” “殿下要看,小人现在就派人取过来。” “好,就送到我府中。” 午后,裴济派人送过来。 魏合拿起丝绸一看,问道:“这丝绸质地很一般啊!” 裴济笑道:“殿下,好的丝绸,一两银子卖给您?” “你他妈的每一句话都在逼我杀你啊!” “小人只是说实话,如果这些都是上好丝绸,一两银子一匹给您,您敢买吗?” 魏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现在我倒是相信你家主人给我十万匹了。但这些丝绸不好卖。” “不,非常好。”裴济说道,“不瞒你说,现在这丝绸,已经在江宁城卖爆了!” “怎么说?” “读书人、士人,那些没什么钱,但需要丝绸长衣的人,这些大有人在!” 魏合疑惑地看着周浚问道:“咱们梁京有这种人吗?” “不瞒殿下,卑职在投靠殿下之前,就是这种人,读了书,但入仕无门,可我们不能穿布衣。而且不仅仅梁京多,各州郡都多。” 魏合大为震惊:“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 “如果他们给的货物充足,我们确实发财了,我们只需要比市面上便宜数百文,那些人就会都买我们的。” “十万匹我都要了!” “请先支付五千两银子。” “好,我给你,如果后面没有货,你可别想出魏国。” “那是自然,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家主人说,每次把货运输到殿下这里,很麻烦,尤其是我们拿到钱,运出去就更麻烦。” “你放心,我给你开具放行的文书,没人敢拦。” “那也不行。” “那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在夏丘郡设立一个互市点,殿下以后要买,可以去那里买。” “那我岂不是还要组织人去运输?” “汴河运输之方便,花不了多少钱,这些丰厚的利润,会让殿下赚得盆满钵满。” “好好好,剩下的货呢?” “在夏丘郡。” “让我自己去取?” “派人去就可以。” 魏合来回走几步说道:“好,我答应!” 裴济走之后,周浚说道:“殿下,卑职以为可以以此事来去说服信陵君。” “如何说服?” “陛下现在的心病是什么?”周浚问道。 “嗯?” “是缺钱!”周浚道,“此次损失惨重,朝廷要给抚恤金的,至少二十几万人战死,数百万两抚恤金。我朝国库一年税收不过一千多万两,陛下现在一定为抚恤金发愁,信陵君也一定为这事在想办法。而你,如果从夏主那里拿到三百万匹丝绸,每一匹丝绸赚600文,也有180万两了。这已经解决了接近一半的抚恤金!” “那我不要钱了?” “通过这件事取得信陵君的支持和陛下的信任,比赚钱更重要。” 魏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有道理!就这么办,不过我自己好歹也赚一些,你们也拿一些,大家都赚,这件事才能长久。” 魏合并不知道,丝绸其实是小赚。 真正大赚的是纱巾和布匹,这才是刚需,是平民的刚需。 平民比士人的数量要多得多,一旦李彦的产能彻底扩张开,有苏州和常州源源不断供给原料,一匹匹布将会日以继夜地从工厂里出来。 四月初一,李彦坐在江宁城小春街的茶楼上。 对面有一家新开的丝绸商行,就叫纹绣商行。 门口放着一块招牌:一匹丝绸一两五百文,走过路过别错过。 刘文静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下面说道:“公子,这些人都疯了吗?” “怎么说?” “那丝绸质地实在一般。” “你这个徐国公,就不要为一个月才赚两三两银子的士人发表你的奇葩言论了。” “臣的言论并不奇葩。” “你有钱,且有上好丝绸,所以你觉得没必要买,但他们不一样,他们需要丝绸长衣,但最便宜的也要二两。” 刘文静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突然说道:“秦州传来消息,姬清颜好像停止前进了。” “进入赵州了吗?” “进入赵州了,据说还杀了赵州一个郡望。这小娘皮可以啊!杀到赵州,还去抢劫!” “嗯?” “哦,我是说,我们这位三公主,不仅人长得漂亮,仗打的也好,居然能打到赵州,还能抢了魏国的郡望,跟您当时的想法一样。你们二人可真是天生一对呀!不如派人到晋国去重新提亲吧!” “你刚才说她停止前进了?” 见皇帝似乎不想聊去姬清颜这个话题,刘文静只好作罢,他说道:“是停止前进了。” “大概是魏崇延派使者去晋国了,同时也增兵赵州一带,姬清颜自己也觉得不能再孤军深入。” “我还指望她把赵州翻个底朝天!” “那你就想多了,姬清颜有她的立场,她的立场是晋国,她不可能把魏国逼得太狠。她需要我们与魏国不共戴天,相互厮杀!” “这小娘皮……哦不,这三公主心眼子倒是很多啊!” 第125章 金融与经济 “各为其主而已,走吧,我们去纹绣商行去看看,今天卖得如何。” 李彦还是很关注这个买卖的,毕竟接下来布匹工厂一开始,那就是印钞机,比丝绸的钱还要多。 他刚起身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交谈。 “兄长,这就是朝廷开设的纹绣商行。”说话是一个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素衣,看起来却亭亭玉立,眉目如玉。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青年,青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兄长为何叹气?” “想要靠这种短时间内赚大钱,根本不可能,皇帝陛下太天真了。” 不仅仅李彦听到了,刘文静也听到了。 刘文静立刻几步上前,双手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是何人呐?” “你是何人?”少女微微蹙眉,“如此没有礼数。” “呵,我刚才听到两位在妄议朝廷?”说着,刘文静的目光盯在那个青年身上。 “呵,大夏何时变得不能讨论朝廷之事了?”青年冷笑道。 “阁下刚才说朝廷靠这个赚不到钱,你这是攻击朝廷,完全可以按照魏国细作处理!” “我说朝廷靠这个很难赚钱,就是魏国细作?”青年看都不看刘文静一眼,“你是哪个衙门的鹰犬,用如此荒唐的理由随意诬陷他人?” “呵呵,你嘴倒是很硬啊!”刘文静撸起袖子来,正要招呼手下,却被李彦叫住。 李彦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个青年,问道:“我可以坐吗?” “不可以。”少女立刻抢答道,“这个人刚才说话满嘴喷粪,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跟他一伙的!” “小姑娘,说话小心点!”刘文静嘿嘿嘿地笑道。 “你刚才说靠这个不能赚大钱?”李彦看着青年,“现在很多人在买丝绸。” “的确很多人买,但你可知道昨天卖出去了多少?”青年淡淡道。 “多少?” “两百匹。” “不可能!”刘文静道,“你看下面那些人都在排队,怎么可能只卖出去两百匹,你这人长得倒是一脸正气,说话却乱七八糟!” “我昨天一大早就坐在这里,到傍晚这家商行关门,每一个拿出布匹的,我都数过。”青年说道,“前些天还有几个大商行的东家来这里拿货,等他们拿完货,昨天基本上是个人在购买。一共两百匹,不多不少。” “你说两百匹就两百匹?”刘文静呵呵笑道,“要不要我们打赌?” “赌什么呢?”少女立刻接过话来。 “就赌你这个小丫头呀!我赢了,你跟我回去!” “不要脸的臭流氓!” “敢不敢赌?”刘文静一脸信誓旦旦。 “不必赌了,他说的应该是对的。”李彦说道。 “公子,此话不过就是读了两天书的臭老九,这种人我见多了,以为读了两天书,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其实就是个屁……” 李彦却不理会刘文静,而是看着这个青年道:“昨天卖两百匹可能只是偶然,你根据一个偶然就断定朝廷不能赚大钱,是否有些武断?” “我自然不是仅仅靠两百匹来断定的。” 李彦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是什么?” “靠银两的支付和找零。”青年说道,“一个商行每天的成交上限不在于商品数量,而在于找零。碎银无法把控,更不方便衡量,有需求的人,只能回去再想办法分开银子。否则这交易如何进行下去呢?” 刘文静顿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似乎有点道理,但转瞬又说道:“那铜钱呢?” “铜钱笨重,两个月前京师还在传闻陛下驾崩于前线,京师经历半年多混乱,治安刚刚有好转,谁敢挎着一大包铜钱来买东西?” 刘文静又愣了一下,这人的思维竟然没有死角。 可恶啊!我刘文静居然找不到地方攻击他! “你少扯淡!你就是妖言惑众!” 当道理说不赢了,我们可以扣帽子啊! 我们的徐国公,那可是完全没有节操的! 李彦却更加来兴趣了,他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 其实货币的问题,在他的计划当中。 金融问题,是一个国家的顶层战略问题,它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 绝不是印钞机一打开,印钱就可以了。 “你啊!一看就是四肢肥胖,头脑简单的家伙。”那少女上下打量着刘文静,“没什么事别妨碍我们喝茶。” 刘文静显然不服气,他说道:“就算一家商行只能卖两百匹,但可以在江宁城开设十家商行,每一家一天两百匹,一天就是两千匹。” “一天两千匹不够,远远不够!”青年说道,“你自己算一算这个数字。” “这……” 青年继续道:“一天两千匹,一年才卖73万匹。丝绸还好说,布匹呢?如果我没猜错,当今皇帝陛下其实是想要大力生产布匹,因为布匹的购买者更多。” 李彦心头微微一动,这家伙居然连这一点都猜到了。 “布匹要走薄利多销才能赚钱!”青年继续说道,“而钱的数量,根本无法支撑未来庞大的商品交易。” 刘文静再一次哑口无言。 你该不会是魏国的细作吧! 不等刘文静扣帽子,李彦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货币与经济几乎是相互制约,也相互促进的,商业必须有足够的货币数量做支撑。”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么铸造大量的固定的银币或者铜币,要么发行纸币。 在这个世界上,铜币早在大周王朝中期就被银两取代,那是当年中州在海外发现了巨大的银矿,帝国舰队将大量银山搬运回来。 搬运了足足两百年。 现在无论是大夏还是大魏还是晋国,官方和市面上认定的都是银两。 银两交易的麻烦在于找零,铜钱交易的麻烦在于携带不方便。 纸币不出现,想要大力发展商品经济,几乎不可能。 中国历史上,商业最发达的宋朝,出现了交子这样的纸币,并且大量使用。 刘文静道:“那就在各州陆续开设,每一郡开设二十家!” “那样太麻烦,且很难管,又容易出现坏账。”青年摇了摇头,“而且你开的越多,越需要更多官吏去管理,就越容易贪污,最后朝廷不但不赚钱,还亏钱。” 第126章 均田为术,自然为道 刘文静反驳的欲望达到了巅峰,但却无从反驳。 他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笑道:“你刚才说皇帝陛下太天真了,是吗?” “是的。” “污蔑陛下,大罪!我现在就去江宁府衙门检举你!” “去吧!” “你不怕?”刘文静诧异道。 “如果我说了一件事实,江宁府因此判我的罪,这样的大夏离亡国不算远了。既然如此,我被判罪或者不被判罪,还有什么区别呢?” 刘文静咬牙切齿道:“你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啊,希望你在监狱里嘴巴也这么硬!” “好了,退下!”李彦摆了摆手。 “此獠……” 李彦转身看着刘文静,刘文静这才撇了撇嘴,站到了一边,但还指着那青年道:“说话小心点,我盯着你的!” 李彦自己坐了下来,目光直视青年的眼睛:“你说的对,你有什么办法去解决吗?” “你是谁?”那少女看着李彦,她从李彦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她不敢向对刘文静那样放肆,“我的兄长肯定有解决办法,但不能跟你说哦。” “我是谁不重要。”李彦的目光又转移到这少女身上,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少女愣了一下,连忙闪躲。 她只觉得那双眼睛太明亮,既如大海一样深沉,又如剑芒一样锋利,让人不敢直视。 “这位郎君,你可有解决之道?” 青年道:“如果是解决财税问题,应该正本清源。” “如何正本清源?” “为何本?”青年问道。 “民为本。”李彦道。 “诚然,民为本,便要正本,如今秦、宋、徐、常、苏、洪、荆之地,民皆失其地。苏常之乱,名义为奸人作乱,实则民生之乱。民生之乱非苏常之特有,洪、荆之地更甚。” “既然洪、荆之地更甚,为何只有苏常乱?” “洪、荆之地与苏常不同,洪、荆之地,有世家豪强,世家豪强对百姓的掌控,比官员更强有力。” “如此说来,苏常应该效仿洪、荆之地?” “非也!”青年说道,“世家豪强掌握百姓,虽能稳固地方,可朝廷却无法从中收取赋税、征调兵源,此稳之稳世家豪强,而非稳朝廷,稳天下!所以,魏国信陵君推均田而设府兵。” “那按照阁下所言,我们也应该推均田而设府兵?” “非也!我朝赋税大半源自苏常,苏常以商业最为繁盛,本朝商税颇丰。若效仿魏无忌推行均田,设府兵,则商业受损。此非但不是正本清源之道,反而危害四方。” “那到底何为正本清源之道?” “以均田为术,以法为道。” “阁下是法家?” “我兄长怎么可能是那些冰冷残暴的法家之徒?”少女这个时候才又开始说话,“此法非彼法,此法为天下之法。” 李彦心中大吃一惊,你别告诉朕,你的法是王在法下! 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意识形态了。 “我兄长是道家。”少女补充了一句,“天下之法,乃是自然之法。” 李彦心中直呼好家伙,自然法? 西塞罗? 还是洛克? 孟德斯鸠? 好家伙! 李彦心中激动起来,这不就是自己缺的右相吗? 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有人从道家延伸出自然法来了! 也对! 三百年前的大周帝国是以道家立国,而不是像再之前的都是玩儒家。 儒家那套影响力,在这个世界有限。 儒家也讲法,儒家讲的是礼法。 法家也讲法,法家讲的是王法。 道家也有法,道家讲究自然之法,众生都在自然之法下。 “以均田为术,不还是走信陵君的道路吗?” 李彦明知故问道。 “信陵君以均田为道。” “两者有何区别?” “均田为术,是以均田正本,使百姓安居,但后世并非一直均田。而均田为道,则非均田不可。” 少女看到李彦露出了对自己兄长的尊重之色,忍不住有几分小女孩的得意:“如何,我兄长可是有旷世之才。” 刘文静呵呵笑道:“旷世之才算什么,我家公子是数千年才出一位的经天纬地之才!” 李彦站起来,深深看了这个青年一眼,说道:“丝绸布匹并非不可解,货币非仅有银铜,不知阁下是否知晓相国寺之飞钱?” “略知。”青年点了点头,但随即愣了一下,有些震惊地看着李彦,“难道阁下认为可以……” “没错,可以!” “若有作假呢?” “阁下是道家人物,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变幻。” “这里面有什么变幻?”少女满头问号,但她看到自己兄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已经变了。 李彦并未多说,而是作揖道:“家中还有事务,先行告辞。” “阁下尊姓大名?”青年连忙站起来问道。 “在下姓李。”李彦转身道,“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说完,便带着刘文静,在一群便衣禁卫军的簇拥下离开了这里。 “兄长,他刚才说的飞钱是何物?” “一种凭证。” 青年看着已经走出茶楼的李彦,显然沉思。 “那凭证与丝绸有何关系?” “是凭证替代银两之策。”青年说道,“凭证是有具体数额的。” “那岂不是可以随意造假?” “若以此为货币,造假和杀人一样,属于天下之恶,天下人必讨之,此为自然之理。” “天下之恶便是危害天下绝大部分人之利益?”少女诧异道。 “江宁竟然有这样的人物,我之前竟然没有想到飞钱!”青年沉思起来。 李彦上了马车,刘文静说道:“陛下,那个人太狂了,臣派人去教训他一顿,帮您解解气。” “他是宋濂。” “宋濂又如何,宋濂……等等,他是宋濂?” “对啊!他是宋濂?” “萧老太师的学生?” “是的!” “这家伙,请他来当官,他不来,又暗自跑到纹绣商行对面装逼!陛下,交给臣,臣做事最干净,他绝对想不到是臣派人收拾的他!” “你不许动他,此人有宰相之才能,朕等着用呢!” “这家伙毫无城府,凭什么!” “就凭他那句大夏之均田为术,大魏之均田为道,此人之才与信陵君不分伯仲!”李彦瞥了一眼刘文静,“至于你说的为官之城府,那是小人物往上爬的无奈之举。他这种人不需要!” 刘文静嘀嘀咕咕:“他是遇到了陛下,才不需要。” 第127章 行政也需要改革 刚回到宫中,就遇到公孙赞在此等候。 “参见陛下。” “进去说。” 公孙赞跟着走进去,李彦到后面去更衣。 “找朕何事?” “从常州抄出来的钱,第一批一共700万两,已经着手往秦州调运,走水路大概一个月可以抵达。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一次调运这批钱的是户部联络的民间商人,是去年帮助朝廷运输过粮食的。虽说有户部,以及一些士兵做监督,但臣认为以后这种调运,可能需要专门的人来办。” “嗯,你说的有道理。”李彦伸出双手,宫女们帮他更衣。 公孙赞考虑问题是非常严谨的,否则这种人也没办法做财务。 “户部增设一个衙门,以后专门管赋税、钱粮运输,军粮筹集。”李彦脑子里梳理着一些事,“对了,就叫转运司。” “转运司?”公孙赞没想到皇帝当场就给户部增设了一个新衙门。 “朕翻阅过,先帝时代的数次北伐,有很多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后勤问题。后勤的运输自然是依靠兵部,但军粮筹集、国库收入的运输,靠兵部显然不现实。一直是户部在做,但户部权责不明,经常出现相互推诿的情况。” “陛下说的是。”公孙赞又是一惊。 陛下啊!您真是每一句话都说到臣心坎儿上啊! “既然权责不明,咱们就得比权责明确。”更衣完后,李彦走到地图前,“另外,此次苏常叛乱虽然已经被控制住,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 公孙赞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皇帝,问题?什么问题? 陛下,咱算账,做调度,都那很不错,您突然让咱搞叛乱总结,不是咱不会,而是没事先做准备。 “地方刺史、太守,权力太大了。”李彦说道,“行政权、财政权,还有一部分兵权,地方舆情主导又是他们亲自操办。” “陛下圣明!” “所以朕打算,在各州郡设立转运司,由州转运使和郡转运使领,配一些转运司的官员。之前各州郡户曹里面专门负责筹集和运输的管理,都调集到转运司里来。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追溯责任,也可以不必再与其他事相冲突。” 李彦说的可以追溯责任,在朝廷对全国的管理里面是至关重要的一条。 试想想,一个庞大的组织,权责不明,会发生什么? 或者追责机制失效,又会发生什么? 一旦出现问题,无法追溯到真正的责任人,真正掌握权力的人,在做决策的时候就会肆意妄为。 因为做出的决策,根本不需要为此承担后果! 大夏的官僚体制和唐初到唐中期很像,三省六部。 甚至取士也很像,地方郡望推荐,考试录取的极少。 像杨宁那种,不仅读书是学霸,做人也非常会看脸色,才能用尽全力爬到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 如果不是李彦要清洗魏铭,杨宁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督察院一把手。 唐初和唐中期的体制是什么样的呢? 已经从秦汉的扁平化往垂直化演变。 京师有三省六部,地方有与六部对应的六曹。 地方六曹由刺史或县令管理,各司其职。 李彦在这里想分出一个转运使放置在地方,其实是将地方六曹的户曹中专门管理筹集、调运的,剥离出来了,并提高了地位。 以前地方在安排筹集和调运物资的时候,安排户曹的官吏,可这些户曹官吏手中不仅仅有筹集物资和调运的任务,还有管理田地、统计人丁、平衡地方物价等诸多任务。 但筹集和调运物资,大多数时候是临时的,就很容易与日常工作冲突。 基层是不会主观意识到哪些是紧急重要且马上要做的事情的。 所以,细分管理就有了必要性。 细分化管理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权责清晰,只要上面愿意查,很容易查出来。 作为户部尚书,在浩瀚繁琐的事务中事无巨细地安排,公孙赞太清楚权责分明的重要性了。 这是从吏治的角度来分析的。 公孙赞知道,皇帝陛下刚才说的刺史权力过大,才是切割出转运使的第一目的。 转运使的责任既然是筹集物资,调运赋税,在这个过程中,肯定就是对赋税负责的。 顾名思义,转运使掌管一州之财政。 公孙赞说道:“此策自然能够避免地方刺史、太守独大,但会不会造成官员冗余?” 李彦看了一眼公孙赞,公孙赞果然是财务大臣,马上就想到了官员开支问题。 转运使是大唐中期,唐玄宗时期开始的,到了北宋完善。 宋开始,为了防止地方权力过大,将地方权力切割成了四块,转运使的财政权就是其一。 事实上,也的确出现了冗官。 但李彦认为,大宋出现冗官,地方权力切割并非主因。 因为大明几乎沿用了大宋对地方权力的切割之法,大明并未造成冗官。 “尽量收敛住即可,还不会因为一个转运使,就造成冗官。朕知道国库紧张,你不想扩充官员编制,但我们与魏国的战争才刚刚开始。魏军正在重新部署,魏国朝堂现在正在争议是否还要南下,我军后勤压力更大。” “而且,战争时期,朝廷需要提高对天下资源的调度效率。转运使就是朝廷伸到地方上的手,需要合理地调度地方财力为朝廷所用。仅仅靠盐引法,远远不够!” 例如接下来扩充军备,需要大量铁! 目前夏军的披甲率是40%,李彦打算直接提到100%。 这就需要庞大的铁矿资源。 例如火药的继续投入,需要大量的硝石。 这些都需要调度。 “是,陛下考虑的总是周全,臣自愧不如。” “苏常的新税政草拟了吗?” 公孙赞取出奏疏呈递上去,道:“已经草拟完,不过在草拟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这件事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传出去后,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官员强烈反对。” “他们当然要反对,因为他们有很多田。” 李彦笑起来了,他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 现在是多事之秋,苏常叛乱,魏国今年是否有南下的打算,暂且不明。 现在又要推出了这么个新政。 再就是秦、宋、徐三州都被打废了一半,需要大量的物资增援。 总之,有堆积成山岳一样的事情在等着李彦来处理。 “反对的意见非常大,人非常多。” “不必担心,要习惯,因为接下来一系列的新政,他们不但会反对,还会跳脚。” 第128章 大夏的银行? 其实综合来看,李彦现在最需要的是两样东西: 一是钱,有钱来填补抚恤金和安抚边境。 二就是一支可以信任,能够快速去推动他的一系列政策的团队。 像公孙赞、公孙弘、赵禹、刘文静、曹谦德等人,各司其职,可远远还不够。 想要把一个满身创伤的国家拉起来,去对抗一个体量是自己好几倍的大帝国,还要与隔壁一个老牌帝国博弈,没有一个庞大的、志同道合的团队是肯定不行的。 但利益既得者又过于庞大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稳定住外敌的情况下对内大动干戈。 “陛下,右相人选一直未能确定,现在这份新政令,没有宰相的签名和盖章,不能生效。” 以前曹谦德是右相,现在曹谦德变成了左相,右相空了出来。 右相就是中书令,左相是门下侍郎。 一个负责主政,一个负责审批和驳斥。 “朕已经拟好敕令,任命你暂代右相。” 公孙赞连忙苦笑道:“陛下恕罪,臣没有能力担此大任。” 公孙赞倒是诚实,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喜出望外,并且立马要做出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可以转正。 就算做不出成绩,也可以揽一些成绩到自己身上。 至于户部尚书做中书令,其实并不合适。 一般由吏部尚书来做中书令,也有礼部尚书做中书令的。 吏部和礼部,在不同时期,轮流做六部之首,掌握了对官员的考核权,吏部更是掌握了人事权。 至于户部尚书,虽然也很重要,一般作为宰相的副手。 例如宋朝时期,户部尚书被称为“计相”,有点副宰相的意思。 这些都是根据国家战略来做调控的,当一个朝廷需要钱,需要发展商业,需要扩大税收的时候,户部尚书的地位自然就提高了。 在李彦这里,公孙赞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经常向李彦汇报的也是公孙赞,因为财政的收入和支出分配,就是国家大事。 “临时兼任,等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说。” “是。”公孙赞应了一声,“宋濂最近倒是到了京师,不知陛下有没有时间召见他?” “他愿意来见朕?” “臣可以去说服。宋濂是名士,只要他愿意来,天下不少人杰必然都愿意主动来陛下这里。” “不必着急。”李彦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朕要的不是解渴,右相人选关乎大夏未来。朕等他来找朕。” “宋濂对陛下前些年的所作所为有一些意见,恐怕不会主动来。” “会的。”李彦笑了笑,“先去发政令。” “是,臣告退。” “对了,朕最近想做个银行。” “银行?” “等朕回头拟定好策略,再跟你说。” 公孙赞走后,李彦盯着地图看了很久。 想要打翻身仗,不对大夏做大改造是不可能的。 银行这种事,关乎到金融稳定,稍有不慎,会引起大动荡。 金融的大动荡可比苏常叛乱要严重得多。 苏常叛乱是地域性的,流通弱。 货币一旦推广开,流动性强,牵涉面广。 金融是国家顶层战略,也是需要经济做支柱的,大夏经济最强是苏常和京畿,而京河从江宁到苏州,是连接京畿与太湖商圈的大动脉。 所以,李彦想要做货币方面新的尝试,得等苏常两州稳定后。 傍晚,公孙赞下直后,急匆匆回家。 “哎呀,宋老弟,久等了久等了!” “元之兄客气了,我也是刚到不久。” “里面请。” “请!” 公孙赞命人沏茶煮酒,又备菜。 “你来京城已经数日,如何?”公孙赞急忙问道。 “我昨日与今日去纹绣商行观察了两天。” “是不是觉得非常热闹?”公孙赞笑道,“我跟你说,现在玄武湖畔的江宁织造司,有三千台新式纺纱机,根本停不下来。京畿附近的原料每天排队进京,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盛况!这样下去,以后丝绸价格肯定还会降!” 公孙赞显得格外开心:“丝绸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布匹,知道可以赚多少钱吗?而且我跟你说,各州都会开设织造司。” “若仅仅如此,降不了。” “降不了?” “降不了。” “为何?” “银两数量无法支撑,你去问问京畿某个乡里的农民,他们手里有现钱吗?” 公孙赞愣了一下,说道:“可以卖粮食,京畿农民粮食有剩余。” “京畿粮食农民有剩余,常州和苏州农民粮食也有剩余,可某些郡县,粮食卖出去,能换银两么?”宋濂又问道。 “你的意思是?” “别说苏常,就算是京畿,很多地方也缺银两。” “当年的大周,在海外发现了大量银矿。”公孙赞道,“按理说应该是足够的。” “如果平均,的确足够,可这世道何时平均过?”宋濂道,“据我所知,大量有钱人,将钱都封存起来,甚至埋在地下。这三百年来,各地的银两数量其实在减少,不仅仅是我们,魏国也是,晋国同样如此。” 公孙赞陷入沉思:“看来是我疏忽了这一点。”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宋濂道,“我今日在纹绣商行对面遇到了一个奇才,他提到了相国寺飞钱。” “飞钱?” “对,飞钱,以飞钱来取代银两做流通货币,是可行的。” “这怎么行,飞钱不过是一张凭证。” “银两在买东西的时候,不也是凭证吗?” 公孙赞愣了一下,又说道:“可银两本身是有价值的,飞钱那张凭证是一张纸,它本身没有价值。” “所以,商人可以拿着银两去相国寺拿到飞钱,也可以用从相国寺拿到的飞钱,回相国寺兑换银两。” 公孙赞震惊住了:“你的意思是,用飞钱做交易的钱,如果百姓不愿拿飞钱了,可以随时去相国寺兑换?” “没错。” “那岂不是肥了相国寺……等等,朝廷可以开设一个专门的衙门!”公孙赞回过神来,“这真是天才的设想啊!” “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今日遇到的那位的主意。” “他姓甚名谁?” “我不知道,只说姓李。” “姓李?”公孙赞道,“虽说是皇姓,但京师姓李的太多了,根本无法推断。对了,我今日跟陛下提及了你,陛下诚心要见你。” “你认为皇帝是明君?” “是啊!去年与魏国的一仗,是陛下安排的。商行一事,也是陛下提出的。” “但曹谦德这种人却还在朝堂上,而且是左相,你知道曹谦德是什么样的人吧?” “曹谦德若是无德也就算了,他还无才。”公孙赞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用他。” 第129章 反贼互害? “但陛下也提拔了一些能臣、贤臣。”公孙赞说道,“现在朝堂需要你这样的人,我跟你说,今日新的农税政令已经颁布了。” 说着,公孙赞取来草稿给宋濂看。 “你看,这是办法到苏常的。” 宋濂看后颇有些吃惊:“这是谁定的?” “这是陛下定的。” “皇帝定的?” “对,皇帝定的!” 宋濂却说道:“现在的问题却还不仅仅是政策要改制,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朝廷上下的权力结构也需要改。例如这份税政,颁发下去,可地方税收的官员有大问题。” “你说的对!”公孙赞深有感触。 “乡里是吏员收税,一些地方甚至呈报给私人收税。县令既是地方的监察官,又是司法官,还是行政官,更重要的是税收也是他来操办。老师在生前就跟我讨论过这个问题,地方官吏要做改制,如果不做改制,再好的政策都无法下去。所以我认为皇帝之前有几件事做的不错,但依然没有观察到核心的问题!” “你提醒我了!”公孙赞连忙起身去拿东西,那是关于转运使的草拟。 “你看这个!” “这是?”宋濂又拿过来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这不是老师生前想要做的事情之一吗?这是你草拟的?” “萧太师生前也打算做这件事的吗?” “先帝数次北伐,后勤都有问题。地方官吏权柄过重、税收混乱,权责混乱不明,都是困扰大夏的问题。尤其是苏常的世家豪强在当年魏吴之战中被连根拔起后,苏常地方官员独大,已经没有人能监察并制衡。税务是有大问题的!” “分权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有效办法之一,元之能提到这一点,想必对接下来的形势帮助很大!” “不是我提的,是陛下!” 宋濂愣了一下,笑道:“元之说笑了。” “真的是陛下,今日跟我商议的,我已经在物色京畿转运使的人选,其实我今日急着见你,是想问你有没有人选引荐?” “有!前荆州刺史蔡霖,当年秦州的粮草都是他一手调度,此人做事雷厉风行,张弛有度,绝对能胜任京畿转运使。” “他现在人在何处?” “在老家种地,早就退下去了。”宋濂苦笑道,“很多有志之士都离开了。” “你就不能跟我去见陛下?” “我倒是愿意将今日遇到的那人引荐给你。” “我说的是你,转运使是陛下要设立的,陛下年轻有为,有雄心壮志,现在局面混乱,需要你。” “唉,我若真的袖手旁观,就不会来京师了。”宋濂叹了口气,“我听说,去年陆康在徐州打的很艰难。” “是的。” “皇帝给了足够的钱。” “给了一千多万两,去年给了八百万两,今年全部补上了。” “看来大夏还是有救的。” “好好,我这就安排你进宫面圣的时间,你准备准备,对了,你可以跟陛下聊聊现在的新税政。” “新税政没什么好聊的,聊官吏改制和货币改制,这两点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就聊这两点。” 四月初,姑苏城主要叛乱者,有十家被夷族。 还有二十家被抓起来,押运往京师。 后来有人估算过,姑苏城这场快速被平定的叛乱,死的人大概有八千左右。 武康郡收到风声之后,就开始装死了,各种上奏疏阐明利弊。 最重要的是,魏军退出大夏境内的消息,在三月底已经被证实,并快速传开。 这就蛋疼了! 我们造反……哦不,我们起兵不就是为了响应大魏吗! 结果现在魏军退走了,我们岂不是真的成反贼了? 四月初五,处理完常州的事务后准备南下苏州的曹谦德,突然收到武康郡长史张博远的密信:曹公,我检举武康郡有人造反,这里是名单。 曹谦德看到这里,表示非常不屑:他妈的!武康郡有人造反,需要你来检举?现在全天下都知道这帮货在造反!你这长史脑子被驴踢了吧! 但曹谦德看到了下一页有一张三万两的飞钱单子,并且还有一句话:救我一命,还有七万两。 曹谦德:这位长史是忠于朝廷的,他勇敢地站出来揭发了反贼!为黑暗的世界照亮了一束光!这样的正义之士,本官都不救?那本官还是人吗! 收拾了一番,曹谦德快速南下苏州,抵达姑苏。 随后与哥舒星一同前往武康郡。 哥舒星刚到,原本是准备攻城的,结果郡城的城门自己打开了。 武康郡刺史刘野带着一群人一起出来。 他们带了十几颗人头出来,来到哥舒星的面前。 刘野是这么解释的:“下官之前被这些反贼软禁起来,才被他们有机可乘,数日前,反贼听说朝廷王师攻破了姑苏城,纷纷惊恐,把下官放了,想要缓和与朝廷的关系。但下官是绝对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的,下官趁其不备,处死这些叛军头目。” 随后,刘野痛哭出来,跪在地上,一度哽咽:“臣无能,让陛下担忧,让诸公担忧!” 哥舒星有些惊讶,原来武康郡还是有忠臣的 “曹公!” 这时,一人跳了出来。 曹谦德应了一声:“你是何人?” “下官是武康郡长史张博远,曹公为下官做主!此次谋反之主谋不是别人,正是刺史刘野!” 张博远此话一出,刘野跳了起来:“你血口喷人!你敢污蔑本官!” “曹公!这些人都是他找的替死鬼!您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姓张的!”刘野大怒,向张博远扑来,一把将张博远掐住。 “哥舒总督,赶紧抓住这个刘刺史!”曹谦德说道,“他确实是主谋!本官早就接到密报了!” 哥舒星略有些诧异,立刻下令:“抓住他!” 刘野被抓住了,被摁在地上,他拼命挣扎:“我不是反贼,我是忠于陛下的,我忠于陛下的,张博远你这个无耻之徒……” 张博远立刻爬过来道:“曹公,这些人都是反贼!他们不过是听闻朝廷王师击败了姑苏叛军,才想找替死鬼!” “你又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反贼?”哥舒星这一次不相信这货了。 “总督,此人是我安插在武康郡城的人,他早就给我密报。”曹谦德说道。 “对对对,我是曹公的人。这些人都是反贼!” 那些人一听,便开始骂张博远。 哥舒星言简意赅地说道:“处死一半,留一半,带进去审查。” 第130章 没错,朕就是来搞事情的! 苏州叛乱被平定的消息快速传回江宁。 从四月十一日开始,江宁城的报纸开始对平定叛乱狂轰滥炸。 对这件事的态度,江宁产生了巨大的撕裂。 朝堂上大多数官员原本指望苏常叛乱能够给李彦巨大的威慑,至少好好教训他一顿。 却不曾料到,这场叛乱平定得如此之快。 这意味着,接下来皇帝有更充足的空间来整顿内部了。 而民间对这场平叛的态度与官员们截然相反,人们无不欢呼雀跃。 对外的胜利和对内平叛,让皇帝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到了四月十三日的时候,一则新的政令发布出来之后,直接震动了整个京畿。 并且这种震惊的情绪随着这道新政令快速传播到苏常两州。 这道政令就是《大夏苏常新农税条则》。 它的内容之炸裂,是苏常叛乱的十倍,甚至超过了魏军南下。 因为它牵涉到了许多人的直接利益,关乎到大多数人手里的钱。 它的内容很简洁明了:凡五百亩地以上者,农税十抽五;凡五百亩地以下者,农税十抽一。 这相当于将拥有五百亩地以上的地主的脑袋摁在地上来回摩擦一百遍后,然后提起来说:交钱!不交就卖地! 这种公然割利益集团肉的政策,让相关人直接跳脚。 例如刚被曹谦德扫过一遍的晋陵郡,就有许多人傻了。 但让他们再造一次反,是肯定不可能的。 毕竟还有三千禁军还在晋陵郡驻守,而之前晋陵因为造反被灭族的那些人的脑袋还挂在城头。 更让人抓狂的是,现在已经是四月,下个月就是缴纳夏税的季节了。 也就是说,下个月就开始执行。 狗皇帝这分明是故意为之啊! 政令同样发到苏州各郡各县,分配到文案和武案传播下去,同样快速在苏州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说常州叛乱者是人头还挂在城头,那么苏州叛乱者,那是血都还没有干,甚至在武康郡还有一部分叛乱者还在审问。 这种明目张胆要搞地主、大地主的政令,极其粗暴地往县衙那里一贴,然后让武案们去宣导。 仿佛在说:我现在是来搞事情的,你们如果有意见,就去武康郡城看看那一排又一排的脑袋!然后再回来发表自己的建议,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注意措辞! 苏常两州十六郡一百县,对于这份政令,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反应。 地主们出奇的安静。 倒是有一个群体,狂热起来了! 商人! 大量商人闻风而动,开始活跃在各个县乡。 他们只干一件事:介绍小民买田! 这件事情,虽然在苏常没有砸出大的舆情,但不代表各州都保持沉默。 到了四月下旬,京畿、洪州、荆州等地的一部分官员开始先后写奏疏给江宁,希望皇帝能撤掉这个新政。 而且反对者的数量还在快速增加。 据说洪州有一些官员在得知朝廷这一政令的时候,当场哭天喊地,高呼大夏要完。 各郡县名流之士,得知后,纷纷悲呼:此乃恶政也! 五月初五,一场新雨过后,凉爽了不少。 刘文静急匆匆赶到紫宸殿。 “陛下,大事不好了,我们探查到大量魏军在宋州边境集结。” “哦,有多少?” “至少十万以上!” “我们宋州也有十万兵马,朕记得张文泽是从今年二月开始招募的,现在五月了,招募了多少了?” “大概有七八万了。” “那就行了。” “但魏军至少十万,而且魏军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张文泽的神卫军大部分都是新手。” “守城足矣。” “就担心魏军分兵而来。”刘文静担忧道,“而且在赵州一带还打探到了魏军后勤的痕迹,臣怀疑魏军不仅仅在宋州集结大军,在秦州也是如此。” “朕的清颜何在?” 嗯? 刘文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哦哦哦,三公主啊,她已经退出赵州了。”刘文静道,“这次魏国是有备而来,魏国使者在晋国肯定达成了目的。” “徐州情况可有变动?” “并无变动。” “陆康伤势如何?” “已经可以起床走路。” “魏合可有消息?” “魏合?”刘文静一怔,“哦哦,十万匹丝绸已经在楚丘郡的汴河渡口交货,也交钱了。” “什么时候的事?” “八日前,臣也是今天得到了消息。” “哦,那就等着。” “等着?” “对,等着,看看魏合的表演。” “陛下认为魏合能在这一次起到关键作用?” “不一定,但也有可能。所以需要等待。” “魏合那小子还无法左右朝局吧?” “能否有影响,很快就知道了。” “但现在咱们是多事之秋,那个新的税政,在各州郡反应极大,臣派人打听了几个郡,洪州、荆州,一大半是不赞同的。而且这事在苏常肯定推进下去。” “推进不下去?” “对,那些官员不会执行的,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臣对他们太了解了,哪个官员敢执行,那就是与大家为敌!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这件事很简单,朕就是希望他们不执行。此事你派人盯着点,谁不执行,把名单交上来!” “难道陛下这是……” “好了好了,朕今日约了一个重要的人,你且先打住,收拾一下,跟朕走一趟。” “去何处?” “公孙赞家里。” 很快,李彦带着刘文静到了公孙赞家中。 公孙赞在门口迎接。 当李彦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站在公孙赞旁边的宋濂大吃一惊:“李郎君!” “我们又见面了!”李彦笑道。 “我在江宁找了你好多日,一直找不到你人!”再一次见到李彦,宋濂非常高兴,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飞钱的问题。 越想越兴奋。 一边的少女瞪大眼睛看着李彦:“我兄长好多次夸赞你,想引为知己!” 李彦笑道:“我也是啊!上次一别之后,也忘记留地址了。” “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 一边的公孙赞见状,什么情况! 宋濂啊宋濂!你丫的之前不是一直瞧不起咱家陛下的吗! 你这嘴脸不对啊! 公孙赞都呆住了:“你们认识?” ps:病了,今天一章,明日补上。 第131章 该灭的要坚决灭掉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位姓李的郎君。”宋濂颇为得意,“没想到公孙兄竟然认识。” “宋老弟,你知道他是谁吗?” “哦,谁?” “他是陛下!”公孙赞一脸懵逼地说道。 宋濂也是一懵,他的妹妹宋玲儿瞪大眼睛:“陛下?” 刘文静嘿嘿笑道:“小丫头,我是徐国公,怕了吧!” 宋濂镇定地说道:“草民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李彦摆了摆手,“咱们进去说。” 几人一路走进公孙赞的住宅,公孙赞准备一番后,说道:“臣未准备充分,还请陛下恕罪。” “不必那么生疏,现在又不是在朝堂。” “是。” “问之,我今日为你而来。”李彦的目光落到宋濂身上,直言不讳地说道,“久闻你的大名,朕早就想请你回来。” 宋濂没想到皇帝如此开诚布公,一时间又是诧异,又是有几分好感。 “我一介草民,陛下如此挂念,愧不敢当。” “咱们别客套了,你是萧老太师的学生,听说当年萧老太师的许多政策,你都有参与,也有献计。现在魏国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我需要良臣!我需要你!” 宋玲儿在一边心中诧异,这皇帝陛下似乎与之前兄长说的不太一样啊? 她盯着皇帝出神,她从皇帝的眼神当中看到了真诚。 “草民能为陛下做什么?” “中书令兼吏部尚书!” “陛下直接给草民中书令之职,恐怕朝堂有人不服。” “他们不服就不服,朕要做对的事情,而不是做让他们服的事情。” 宋濂心中颇有些惊讶,问道:“不知陛下认为什么是对的事情?” “富国强兵,一统天下。” “那陛下之前?” 公孙赞心头一颤,瞥了一眼宋濂,捏了一把冷汗,丫的宋濂,你提之前的事啊! 李彦大笑道:“不瞒你说,朕被人下毒了,去年才真的拿到解药,这几年朕做了很多错事,但也只能如此才能保存大局。朕知道你对朕有意见,但没关系,朕能理解你。今日朕来跟你把话说清楚,希望你能谅解朕。” “兄长,陛下不像陛下。”宋玲儿突然说道。 “不可乱说。” “无妨,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李彦看着宋玲儿,“你说我不像我,是何意?” “民间说陛下杀了很多大臣,我以为陛下是一个很威严的人,但陛下似乎很亲切,像一个邻家哥哥。” “小妹年少无知,还请陛下恕罪。” “不不,这怎么叫年少无知呢,令妹乖巧,朕喜爱还来不及。不过此事暂且不提,我想问你治国之策。” 这一轮寒暄下来,宋濂对李彦的好感还在增加,加上之前提到飞钱一事,对皇帝不再像之前那般。 公孙赞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咱们这位陛下,也并非像朝堂那样动不动就要砍人。 “草民上次说过,均田为术,自然为道。” “你说的均田为术,朕明白,你说的自然为道,可否详细说明?” “均田是分配好田地,让百姓能安居,朝廷可以管理到所有的户籍,但这只是暂时的。太阳东升西落,便是自然之道。治国要遵行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自然之道,才能长久。” 好家伙! 李彦心中直呼好家伙,果然是要尊重客观规律啊! 这宋濂是一位唯物主义战士? “这太阳在天上,治国在地上,如何能有联系?”刘文静忍不住问道。 公孙赞说道:“宋问之的意思是,世间有一些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的准则,用它们去治理国家。” “例如?”刘文静问道。 “例如杀人者偿命。”李彦说道。 宋濂愣了一下,陛下如此快就参悟了? “杀人偿命与太阳东升西落有何联系?”刘文静更加不解。 “太阳是不是就该东升西落?”宋濂问刘文静。 “是。” “杀人该不该偿命?” “该!” “那如果杀人不偿命呢?”宋濂继续问道。 “那就乱套了,大家都可能去杀人去了,这世道就彻底乱了。”刘文静回答道。 宋濂说道:“所以杀人偿命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用这样的方式去治国。” “我还是没明白,那与杀人偿命对立的方式是什么?”刘文静继续问道。 “是兼并土地。”李彦接过话来。 “没错,是兼并土地。”宋濂更加诧异,皇帝居然能根据杀人偿命推断到兼并土地这一层。 “两者有关系?”刘文静的脑子差点没冒烟。 “你去问任何一个人,杀人该不该偿命,他们会如何回答?”李彦说道。 “看情况,例如打仗。” “打仗不属于治国的范畴。” “那如果对方想要杀我,我杀了对方,我也要偿命吗?” “你不用,因为不是你欠他的命,是他欠你的。”宋濂说道,“你杀了他,相当于他偿还了。” “他欠我的命?” “是的,他要杀你,从他开始动手要杀你的那一刻开始欠你的命。” “可他没杀死我,反而被我杀了。” “他没杀死你是他的本事不够。”宋濂回答道,“他砍你一刀,没砍中,或者没砍死,这个时候如果你砍他一刀,是很公平的,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公平,至于砍不砍死他,看你本事。”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杀人偿命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是被人们普遍认为合乎寻常之理的?” 宋濂说道:“没错,刚才陛下谈到兼并良田。这件事就不合乎寻常之理,因为世人不认为这件事应该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发生。但它却发生了,它就不合理。” “有点道理啊!”刘文静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合乎常理,就是大部分人认为的?” “没错。” “可最近苏常新政发布后,朝堂上大部分人都认为不合理。” “他们不是大部分人。” “那各州郡的官员和世家也反对,认为不合理。” “他们也不是大部分人。”李彦接过话来,“大部分人的前提是天下人!而不是少部分权贵公卿。” “明白了,就是天下大部分人认为的事情,就是合乎自然之道的。” “也不是。”李彦说道,“天下人大部分人认为该尊崇礼数,但礼数乃是儒家之道,而非自然之道。应该再加一个前提,亘古以来,大部分人认可的一件事,才是自然之理。儒家礼数是一千年前开始的,在那之前,天下人尊崇的是德。” “陛下所言极是。”宋濂称赞道,“自然之道,便是亘古之道,太初以来,太阳东升西落。鸿蒙之时,杀人偿命。道生一一生二,无穷演化,皆为道。太阳东升西落为一,杀人偿命为二,均田为三。此皆为道。” “那这样岂不是乱套了?” 宋濂道:“杀人不偿命,肆无忌惮并田,才会乱套。无论他们如何粉饰,杀人就应该偿命,贪污就应该受到惩罚,并田就应该遭受遏制,欠债就应该还钱。这就是治国之理!” 随即,宋濂补充道:“此次地方无论多少官员反对新政,都应该坚持!因为它合乎自然之道,它的结果,是大多数人认可的。” 最后,李彦感慨道:“这个世界有太多人为一己私利想要混淆视听,大道至简!该灭的要坚决灭掉!” 第132章 世家公卿与新派之争 “既然道解释清楚了,那我们该用哪些术呢?”刘文静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 术一定是在道的指导下的,道就相当于给治国定调。 “陛下要富国强兵,自然是增收国库,操练新军。”宋濂说道,“增收国库,有两种术,一种是国富民穷,一种是国富民富。” “国富民穷与我们刚才讨论的自然之道相违背,是以我们要走的是国富民富。”说到这里,宋濂看着李彦。 “说的对。”李彦点头说道,“国富民穷,可强军,但不可一直强军,到民力匮乏之际,便是国弱军疲之时。我们的志向并非抗魏,而是一统天下。这一统天下之路,曲折漫长,绝非吸食民力以富国便可为之。只有民富,国才可如同那汉江之水,浩荡百川!民富国强,军可百战。” 宋濂笑道:“陛下圣明!” 公孙赞见皇帝与宋濂聊得如此投机,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彻底落了下来。 “既然是国富民富,即天下之财不可过于集中。所以遏制并田,均田乃是其一。”李彦说道。 与宋濂一聊,此人的治国之策与自己不谋而合。 他更加确定宰相非宋濂无疑。 “兴商是为其二。”宋濂道,“商业之兴,资财源源流通。流通于民间,则民富。民富有二,一是商人富,二是工人富。” “等等!这有问题!”刘文静道,“若资财都到了商人和工人那里,那朝廷和农民怎么办?” “朝廷有税收,农民剩余粮食可买卖。” “天下之财恒定,若非朝廷,便在民间,若非民间,便在朝廷。”刘文静道。 “非也!天下之财非恒定。例如朝廷最近设立的织造司,便是从地里种出桑叶,从蚕那里产出蚕丝,进入织造司,变成丝绸。丝绸流入民间便是钱。若源源不断有蚕丝出来,天下之财源源不断增加。” 李彦忍不住感慨,宋濂这话不就是做大蛋糕吗? “那这变的有钱的不还是商人吗?工人拿了一部分钱,跟农民有啥关系?” “公平是大道,平均非大道。” “那阁下刚才说均田……” 李彦道:“均田是术。” “术是在道之下,若术不合道,非正术。”刘文静又道。 “均田是天下人认可的。”宋濂说道,“但平均却不是天下人认可的。” “是的,平均是有很大的分歧的。”李彦说道。 “对,陛下分歧二字用的精妙。” “均田是平均,但平均非均田。” “那如何保持公正呢?”公孙赞问道。 “杀人偿命就是公正!” 公孙赞忍不住点头。 “杀人偿命与商业有何关系?”刘文静感觉今日这话题太过深奥。 “这还不简单,杀人偿命讲的是律法。”宋玲儿听到这里接过话,“陛下和我兄长的意思是,律法要依据自然之道而定,治国要按照自然之法而治,才能保持公正!” 她还举例子说道:“例如一个美妇诬陷一名男子要对她施暴,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因为她是弱女子,就相信她的话。最后如果证据出来了,她是诬陷。我们更不能因为她是弱女子,就对她网开一面。法在道下!若法不循道,则被有心之人利用,便是恶法!就没了公正!” 刘文静咂了咂嘴,不敢问话。 再问下去,自己不学无术的事情就要彻底暴露无遗。 “这没了公正,百姓就会有怨言,百姓有怨言,便不会配合朝廷,不配合朝廷,朝廷强征民力,便不可持续。不可持续,便是国富民弱,则不可胜魏国,更不可一统天下。” 两日后,也就是五月初七,李彦在朝会上正式召见宋濂,在百官面前拜宋濂为相。 中书令兼任吏部尚书。 这自然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反对理由很简单,宋濂才三十不到,太年轻了,处事经验不足。 皇帝力排众议,众臣也无话可说。 但心中却在冷笑,他宋濂的政令若是能出京畿,算我们输! 等着瞧! 很快皇帝你就不得不撤了这个宋濂! “苏常之乱已经平定,诸位对此有何意见?如何避免此类情况?”李彦问道。 “陛下,臣以为,苏常之乱乱在礼乐崩坏!”站出来说话的是礼部左侍郎顾冉。 “哦,此话怎讲?” “乱在苏常,却未乱在洪、荆,甚至离京师更远的越州也未乱。那苏常与洪荆有何区别呢?”顾冉说道。 大臣们顿时开始议论起来。 “苏常没有郡望,乱就乱在没有郡望!”顾冉肯定地说道。 他此话一出,不少大臣点头。 “与郡望有何关系?”李彦立刻就听出顾冉这老小子话中有话了。 顾冉出身于洪州顾家,顾家是宣府郡第一大家,是洪州当之无愧的郡望豪门。 什么他妈的叫没有郡望,所以苏常造反? 这就是前几日,李彦与宋濂在议论的时候,一部分人为了利益,混淆视听。 这种混淆视听的危害非常大,它由有名望之人说出来,会有一批人相信。 例如此时,顾冉说出来,朝臣们纷纷点头。 再例如地方官员或者世家名流说出来,老百姓就会都相信。 但地方官员有地方官员的利益,世家名流有世家名流的利益。 他们说这些话,是站在自己的利益的角度,而不是站在大道、常识的角度。 老百姓能分辨常识吗? 老百姓能! 但在新闻学里有一个概念,转移话题、层层强调,反复宣导,不断强化。 就可以淹没常识。 社会是复杂的,老百姓不知道人心是可以塑造的。 但作为皇帝,李彦不能不知道。 只听顾冉说道:“若是像洪荆一样有郡望在地方上,忠于陛下的郡望,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贱民在地方上作乱,他们也不敢!” “陛下!”吏部侍郎徐远出列说道,“臣赞成顾侍郎所言,此次叛乱皆因为苏常两州已经没有郡望,郡望名流乃是德才皆备之人,教化百姓,稳定地方,有很大的作用。” 徐远出身荆州南郡徐氏,徐氏是南郡世家大族,不仅仅有徐远这样的人在朝堂上做吏部侍郎,地方上有三个县令也都出自徐家。 没有郡望,所以造反。 听起来仿佛很有道理,开动脑子一想,地方世家豪族,的确与皇权共生,他们帮助皇权稳固地方。 没毛病吧! 就像历史上,东汉、南北朝,皇权都与世家共生。 作为社会权贵,世家部分在各州郡,大范围稳固基本盘。 只要皇帝不随便动他们,他们是肯定会效忠皇权的。 这是那个时代的政治生态。 例如此时的魏国就是。 大夏苏州和常州的世家,在当年魏国灭吴的时候,被打得灰飞烟灭。 第133章 保守派的形成 苏常之乱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 世家没了,地方上的权力结构却尚未完善。 也就是李彦认为的地方刺史和太守没有势力去制衡。 例如安史之乱以后,大唐各地陷入混乱之中,都知道是地方权力失衡。 但如何失衡? 一般认为武人跋扈。 那后来为什么唐宪宗打服所有节度使有中兴之兆,但很快局面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因为当节度使被打服式微的时候,没有新的地方权力结构介入进去稳定局面。 是权力结构,不是权力。 两者有什么区别? 权力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服从。 权力结构是一套官僚机制。 也就是说,大唐中后期地方权力结构以武人膨胀为主,文官的权力结构是非常弱的。 同样的,当汉武帝推行的推恩令干掉了诸侯王后,武帝年间地方权力结构也出现了真空。 世家豪强在这个过程中并田累积财富,到西汉末年,世家豪强突然就如同春笋般冒出来了。 回到李彦这里,大夏面临的问题其实是一样的。 在生产力没有革命性变化的农业时代,社会变迁大同小异。 所以顾冉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他的解决方案竟然是重新扶持世家来填充地方权力结构。 世家豪强这个群体是干什么的? 是划地,然后把人圈起来,自己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 南北朝时期,皇帝任命太守,是看哪个世家地盘大、兵力多。 为什么要这样? 还不是想着拉拢。 这样拉拢肯定有效果,地方领主得到了尊敬的皇帝陛下的荣耀册封,效命于皇帝陛下。 要打仗的时候,领主们也会征调兵马跟随皇帝陛下一起讨伐贼寇。 可李彦现在不同啊,李彦是要搞改制,而且定调是富国富民,其中有一点是兴商业。 人都被世家圈起来了,还搞个锤子的商业? 三国时期,季汉商业是三国里最发达的,就是因为季汉世家弱。 曹魏地盘最大,商业却最弱,甚至一度废除货币,以物换物。 根本原因就是商业流通小,一般都在公卿士族那个圈子流通。 公卿士族占天下人口的比例是极少的。 所以季汉只能以蜀锦这种奢侈品作为商业霸权,其他的几乎没法买卖。 所以,中国历史,真的等到宋朝开始,商业才全面爆发。 原因也是以世家豪强为代表的庄园经济彻底消失在历史的舞台。 一句话,你扶持世家维稳地方是没问题的,甚至带着他们去打魏国也可以通过政治手段来实现。 但你要搞商业,就必须清空他们,或者改良他们。 “胡扯!”刘文静站了出来,他斜着眼睛瞥了徐远一眼,“有世家就没人造反了?” “至少郡望名流都是尊崇天子的,他们会教化百姓……” “更是乱吠给乱吠他妈开门,乱吠到到家了!” 徐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面色阴沉道:“徐国公怎可在朝堂之上出如此污秽之语?” “那徐侍郎怎可在朝堂之上说如此轻妄之言?” “我哪里说的不对?”徐远等着刘文静。 其他官员都眼神不善地盯着刘文静。 “据本官得到的消息,洪州就有人有密谋造反,而且就在宣府郡。宣府郡有没有郡望?” “不知徐国公说的宣府郡有人谋反,是何人谋反?”徐远也不急,他看着刘文静问道。 “这是机密,我已经呈奏陛下。” 徐远和顾冉对视一眼,顾冉说道:“陛下,洪州即便有人谋反,也不会像苏州和常州那样。洪州各郡各县,户籍严格,人丁不能随意走动,就算有一小撮反贼图谋不轨,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徐远说道,“苏常这一次的动荡,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明了一切?”李彦问道,“这话朕怎么有些不太明白。” “苏州和常州商业过于兴盛,不仅庄园都没了,很多人甚至可以快速流窜到别处,这就给心怀不轨者提供了机会。” “陛下,臣反对吏部侍郎的说法。”站出来说话的是杨宁,“臣倒是觉得,把人聚集起来,隐瞒起来,更容易造反。臣可是第一次听说,加速流动,更有利于造反。” “反贼可以从一个郡快速到另一个郡,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吗?”徐远道。 杨宁说道:“你这个说法有问题,你已经提前认定了有人会造反,而不是说哪个地方更容易出现反贼。” 李彦却是心中一惊,杨宁他不愧是杨宁,杨宁居然还懂逻辑辩论。 这在认知事物和与人讨论问题的时候,是非常重要的。 很多人会用一些技巧,偷换概念,让人听起来仿佛是那么一回事。 这就是人类语言的诡诈之处。 顾冉愣了一下道:“现在就是苏州和常州各郡都造反了,若不是陛下圣明,及时派人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宰相有什么看法?”李彦突然说道。 宋濂道:“都御史说的有道理。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假设,假设苏州和洪州都有人造反,那么哪个地方的反贼更容易做大,臣以为可以从这一点来分析。” “那当然是苏州!”徐远道。 “那就未必了。”宋濂说道,“洪州郡望的庄园里有多少人丁,我们是不知道的,郡望在各郡县的影响力,诸位却是知道的。他们手中有大量的人,大量的田,还有铁矿,在地方上还传播经义。若是他们有恻隐之心,与苏州的商人、乡绅相比,谁能快速聚集人呢?” 徐远想说点什么,但一时间哑口无言。 刘文静心里想着,陛下这宰相算是找对了,这个宰相真的是以理服人的啊! 其他大臣想反驳宋濂,但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一点反驳。 于是徐远说道:“无论宰相如何说,这一次的确造反了。我们提的这个建议也是为了维护地方的稳定。” 这就很儒家了。 重新塑造世家,世家讲的是传承,世家的利益链条和乡绅地主本质是一样的,就在于礼法! 礼法讲的是尊卑有序,你一个农民,就老老实实在地里耕地,工匠就老老实实打铁。 士族是士族,门阀公卿,即便生出傻子来,那也比满腹才华的贱民要高贵不知多少倍。 “想要解决苏州和常州以后继续造反的潜在可能,其实很简单。”宋濂说道,“刺史、太守、县令,三层官员,在地方上掌握了治民之行政、诉讼之司法、收税之财政,甚至州郡县都还有一部分民兵,这算是武力。这些权力都掌握在一个官员手里,一旦这个官员想要投奔魏国,他很容易调动人、物,又欺瞒下面,煽动更多不明真相的人参与。” 第134章 给朕夷族! “如果将民生之行政、诉讼之司法、收税之财政、地方民兵管辖,一分为四,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 宋濂此话一出,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这怎么行!”徐远第一个反对,“如此这般,朝廷上下不知要增加多少官员,国库支出必然增加。” “徐卿倒不必担心国库支出。”皇帝发话了。 “但如此这般,必然造成地方政令混淆,责任不明。”顾冉站出来说道,“例如一郡之地,全部拆分。税收由户曹执行,可在交上来做审核的时候,州税官还是要看地方民生治理,因为这与税有很大的关系。州税官要核查该郡民生治理情况,意味着该郡太守要向州税官提报更详细的文书。如此说来,州税官是无法避开太守,单独管理郡税官的。” 顾冉的话立刻得到了一众官员的迎合。 他接着说道:“这里面必然存在权力、责任、汇报的交叉,也就是说,州官想要了解一郡之情况,还是得找人汇总。朝廷了解一州之情况,亦是如此。” 徐远马上就出列说道:“顾侍郎,宰相还年轻,没有什么执政经验,他给出如此理想的想法,情有可原。” 宋濂却不生气,他说道:“我并没有说将地方权力拆分后,完全互补归属。县税官除了要对县令汇报,还要对郡税官汇报。郡税官除了向太守汇报,还要直接向州税官汇报。” “你这样汇报两次有何意义,徒增繁琐,反而不利于治理!” 宋濂说道:“县税官向县令汇报税务,再向郡税官汇报税务。县令则向太守汇报税务。太守与郡税官核实各自手中的税务,更能明确这个县的税务是否存在纰漏。这叫交叉管理!” 上面的李彦在心里道:这他妈的明明是矩阵管理! 宋濂连这方面都能想到? 而且他如此年轻! 看来这人真的是天生的宰相之才啊! “那郡税务官与州税务官呢?”徐远愣了一下问道。 李彦突然说道:“同样如此,两条权力县交叉且往上汇报。县一层呈递的必然是最详细的,郡做概括,到了州,则概括各郡。这样交叉管理,既能保证权力的层层推进,又能留下各个环节执行人提交的文书。若出现问题,则从这些文书里寻找。由于每一县、一郡,都是双方,很容易查找出谁在里面做了手脚。” “朕没说错吧?” “陛下没说错,便是如此。”宋濂道。 大殿内一片死寂。 “有趣,还有道理。”李彦假装第一次知道这种管理办法,看起来忍不住称赞道。 皇帝又说道:“至于司法之官切割出来的原因是,苏常商业颇盛,商业经常会出现纠纷,更需要单独的司法官员来做这些事。朕深以为然。此事就交给宰相一手安排。” “臣领旨。” “陛下,是苏常如此,还是洪、荆、越皆如此?”徐远问道。 “皆如此。” “这恐怕……” “此事已定,诸位可还有其他事?” 兵部侍郎余凤翔出列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说。” “前线传来情报,魏军已经在楚丘郡以北陈列十万大军,汴河之上船只明显增多。宋州去年遭遇劫难,人心惶恐,物资匮乏,战力脆弱。朝廷应该将重心放在边疆防御。” “卿说得对。”李彦道。 “但臣又听闻,州郡官吏、郡望名流对今日朝廷的新政意见很大,所以臣觉得陛下应该先收回新政,稳定各州人心,以免外患未消,内部却出现分歧,影响共同抗魏。” 看吧,果然还是绕着弯子打算把朕的新政扼杀在摇篮里。 这种对地主加税的新政,为何让各州官员,甚至世家名流都惶恐不安? 因为他们担心这个新政扩散到他们的州郡。 这要是扩散过去,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世家大族和官员。 “这一点卿就不必担心了,苏常之乱已经平定。朕的禁军打败过魏国虎贲军,剿灭过魏国近卫旅的!这一点,就足以稳定各州人心!” “陛下……” 余凤翔还想说什么,被李彦打断:“难道余卿不相信朕的禁军?” “不不,臣的意思的……”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 其余还想借此发挥的官员们立刻都闭嘴不言。 “杨宁!” “臣在!” “张云华等人审得如何了?” “启奏陛下,吏部右侍郎袁益、兵部郎中周斌、礼部左侍郎白欢、刑部尚书张云华、鸿胪寺卿邵温、少府寺卿刘铸,都已经认罪!他们勾结苏常叛贼与魏国细作,妄图趁陛下亲征之际,颠覆乾坤!” 说完,杨宁呈递上好几页的奏疏。 大殿内的气氛再一次凝重起来,所有人心头一震,这件事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多说一句话。 李彦看完后,突然站起来,整个人瞬间变了,面色阴沉。 至少看起来面色阴沉。 他来回走了几步,语调不高,但语气非常冰冷:“秦州战死三十万人,六郡子弟前赴后继守卫家园,宋州百姓面对魏贼无不对抗到底,徐州打成了血海。连朕都亲征带兵北上扛敌。现在倒好,朕的大臣们,却在背后通敌!” 大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语气越平静,反而越显得可怕。 “你们刚才不是在讨论苏常为何反吗?”李彦扫视一转,“勾结魏贼的官员煽动百姓。百姓为何能被轻易煽动?谁来回答朕?” 还是没有人说话。 这个时候上去接话,就等于把脑袋凑上去给皇帝陛下砍。 王愙、王云山和魏铭去年就是死在这大殿上的。 前两个月,王宏睿在太极殿外被推出去砍了。 这位皇帝陛下杀人,就像和谁吃饭一样简单。 偏偏还有一群狗腿子跟着他! “都不说话了?那朕来说!苏常各郡粮价已经涨到七两一石!涨了七倍!为什么?因为地方官员、乡绅,把粮食收集起来,运到汉江以北,给了魏贼!” 说到这里,皇帝的语气加重了。 “知道朕在前线听到的最多的是什么吗!剑门关没粮食了!宋州没粮食了!徐州也没有粮食了!” “他们都忘了,二十二年前,魏军南下的时候,是如何在汉江以南屠城的!” 李彦越说越来气,你们这些人,就是想方设法地想要送朕去北方住狗笼子! “不!他们没有忘记!他们把粮食给魏军,自己得到荣华,魏军南下,杀的不是他们,杀的是千万百姓!” “只要不是杀他们,死多少人,与他们无关!” “这样的人,朕不夷他们的族,如何对得起前线将士!” 第135章 人头滚滚 礼部左侍郎顾冉说道:“陛下,已经杀了很多人,再杀那么多恐怕……” “这就多了?”李彦打断了顾冉的话,“你去看看秦州有多少人战死,你去看看徐州有多少人战死,你再去看看宋州有多少人失去家园!” “大夏虽居南方,不比魏国良田万里,但商贾通行,苏常荆哪一个不是鱼米之乡?天下人应该富足,百姓应该安居才对!为何百姓总是要竭尽全力才能勉强吃一口饭!” “因为有些人在耍他们!” “在没有打仗的年代,那些人盯着他们的良田,将他们束缚在土地上,只给一日两餐!在打仗的年代,他们义无反顾上战场保卫家园,那些人却早就和敌人串通,卖了他们!把原本属于他们那点点口粮给了敌人!朕如果不杀光这些人,天理难容!” “谁若再为这些人求情,一同夷族!” 这下是真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太康六年的死亡名单非常长,除了吏部右侍郎袁益、兵部郎中周斌、礼部左侍郎白欢、刑部尚书张云华、鸿胪寺卿邵温、少府寺卿刘铸,还有常州刺史邱仁礼、晋陵太守刘措,姑苏太守张文道。 还有已经死去的大理寺卿王宏睿。 另外,常州和苏州有八个富商的名字也在其中。 前后一共十七人,背后有十七个大家族。 一共接近一万人在死亡名单之上。 这还是放过了这些大家族的仆人的。 这道敕令发出去后,立刻在京畿引起了轩然大波,然后如同洪水猛兽一样向各州传开。 《江宁日报》连续数日刊登。 无数人震惊之余,开始拍手叫好。 甚至在江宁城,有年轻人聚在一起,在酒肆里高呼皇帝万岁! 接下来几天,人们看到披着铁甲的禁军进入城中。 要捉拿这些官员全族,显然不是刑部或者大理寺或者江宁府的人就能完成了。 皇帝直接动用了军队。 原本就已经被围死的那些家族,现在大门被打开了。 里面已经有人恐惧地自杀,甚至尸体都臭了。 还有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显然是饿的没力气了。 另外一些人,蹲在地上,在吃女子的尸体,他们的眼睛赤红如血。 看到军队进来了,有的人在那里疯狂地大笑,有的人则惊恐地往后面跑。 还活着的人全部被强行拖出来。 嘶吼声和哭喊声震动街道,就仿佛是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扭曲、惊恐和愤怒! 还有人满嘴是血肉疯狂地嘶吼着:“暴君!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做鬼都不放过你!” 这一天,到处都是军队的身影。 有人企图对抗,被斧头削掉了一半脑袋,更多人被捆绑后拖出来。 那些绫罗绸缎被撕破,那些胭脂不见了,美丽的女子像猪狗一样被送到了刑场上。 就这样,第一批在死亡名单里的人,在五月初十这一天,被押送到江宁城外。 无数人前去围观。 据说那一天,江宁城外的刑场上跪着三千多人。 江宁城的刽子手不够用,就从禁军中挑选了体格强壮的人。 一颗又一颗人头被削下来,滚落到地上。 茂盛的草地被彻底染红,甚至被鲜血泡得发软。 “暴君!暴君!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 他们的叫骂声、求饶声,却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被淹没。 接下来数日,每天都有人被送到刑场。 这些消息,在五月中旬传到宋州,传到睢阳、楚丘,传到青阳郡,如同风一样在民间铺开。 无数人奔走相告,无数人欢呼雀跃。 没有人比宋州这种边境之地的人更加能体会到对战争的痛恨,对敌人的痛恨。 而当这些消息传到徐州的时候,在军中引起了更大的反应,士兵们甚至不顾军官的命令,疯狂地欢呼。 士兵们大声喊着:“吾皇万岁……” 连陆康得知后,也忍不住问秦路:“死了多少?” “应该超过一万了。” “果然是我看好的人!”陆康得意地说道,“在这一点上,我与陛下惺惺相惜!而且还要杀更多才行!” 到底是什么,才能治愈战争带来的创伤呢? 至少要让战区的人们发泄出心中的抑郁。 陆康又对秦路说道:“之前那些战死者的遗愿,都记下来吧?” “都记下来了,例如有一个叫唐志的,当时要逃跑,是下官亲手处决的。他的遗愿是女儿能去江宁城读书,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这件事,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女儿去江宁城读书了。” 陆康只是淡淡说道:“他们给我性命,我给他们承诺,他们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们的。我不允许任何人让我欠他们的。皇帝一口气杀那么多人,在给高额抚恤金,也是这个道理,这是还债。” 秦路笑道:“看来军门(对总督的尊称)对陛下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了。” “陛下处理问题方式,与我不谋而合!”陆康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现在我完全相信他能重振大夏!我将誓死追随!以完成先帝遗志!” 五月十一日,梁京,皇宫。 “陛下,这是宋州兵力部署情况。”兵部侍郎袁青呈递了一份奏疏。 魏崇延打开仔细看完,问道:“十万兵马够吗?” 袁青说道:“宋州五郡都已经开始推行府兵,地方预备兵源是充足的,这十万兵马是世兵,陛下若要对夏军开战,臣预计两个月之内能在宋州招募府兵十万。一共二十万南下!” “陛下,既然府兵充足,臣认为应该趁着现在的时机,立刻南下。”贾政道出列说道,“夏军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军只要南下,可一路攻到剑门关!” 魏崇延一听就兴奋起来,但还是克制了一下,问道:“信陵君,徐州兵力部署如何?” “徐州目前投放十万兵力,这其中有六万是在民间征调的府兵。”魏无忌说道。 “徐州的情报呢?”魏崇延又问道,“夏军情况如何?陆康到底死没有?” “陆康没死,徐州夏军还在招募。” “现在兵力部署都已经调整完毕,夏国境内出现了叛乱,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接下来该如何打?”魏崇延面色肃然地问道。 第136章 三国之新局 魏无忌说道:“陛下,臣今日早上刚得到消息,夏国的叛乱已经平定了。” “平定了?” “平定了。” “这么快?”魏崇延错愕道,“这不太可能吧?不是说苏常两州都出现叛乱了吗?不是说洪州也有人联络我们吗?” 魏无忌说道:“夏主派禁军攻破了常州晋陵郡郡城,常州举兵的主要兵力,快速覆灭。” 魏崇延道:“那更不可能,之前你们不是说,晋陵郡郡城是大城,只要他们防守,至少可以守半年的吗?” “陛下,这个消息肯定是假的。”贾政道说道,“这才两三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平定,依臣看,有些人的情报该换了人了。” 魏无忌也不生气,他很冷静地说道:“陛下,臣让人反复确认过,晋陵郡城一天之内就破城了,与当时的夏丘郡郡城被破的说法一样。依然是被抛石车砸塌了城墙。这说明夏丘郡可能真的是被抛石车砸崩塌城墙后沦陷的。” “信陵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贾政道冷笑起来,“你有见过能砸崩塌城墙的抛石车?” “我没有。” “那史书上有记载过?” “也没有。” 贾政道说道:“那你三番五次提这种天方夜谭,分明就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们没有见过,不代表就没有。” “没见过的,就代表没有,否则我们为不存在的东西被吓得心惊胆颤,畏首畏尾,岂不是惹人笑话?” “好了!”魏崇延打断了贾政道的话,“右相说的过了。信陵君之前说的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夏主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与之前不太一样。” “陛下说的是,是臣刚才失态了。”贾政道的语气快速转得礼貌谦卑,“信陵君,是我失态,请见谅。” 魏无忌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一边的太子魏程却敏锐察觉到了皇帝维护魏无忌背后的另一层意思。 同样察觉到的还有四皇子魏合。 “如果说我们败一两场还说明夏主不过是运气,但这一次我们多线失利,虽然其中有一些偶然因素,可夏主的表现出乎我们所有人预料,我们不能再轻视他。” 魏崇延面色肃然,语气沉稳。 他这话中所说的一些偶然因素,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两个坑逼儿子,和一个冒失的太子。 太子不能算坑,只能说敌人过于狡猾。 而魏崇延显然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既然不追究自己的儿子,其他将领的战败自然也不能追究,否则必然引起诸多不服。 实际上魏崇延也的确没有追究,甚至还亲自召见了此次的诸多将领,好声好气地做了安抚。 并多次叮嘱兵部,务必尽快落实抚恤金。 “朕前后仔细考虑过,我军虽然依然还有保留不少精锐,但经此一役,士气低迷,而北方辽国去年已经派出数千兵马试探易州,今年只要我们与夏主开战,契丹必然挥师南下。”魏崇延说道,“两线作战于我不利,更别说还有一个晋国。” “陛下,晋国已经答应我们不再干涉。”贾政道提醒道。 魏崇延说道:“晋国国主看起来老实好欺负,却阴险得很,一边用旧贵稳定朝政,一边让自己的女儿把持军政,到时候晋国再次出兵,他就会说,都怪那个不肖女儿肆意妄为。” “陛下,臣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个时候,魏合站了出来。 魏崇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说吧。” “臣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不是伐夏,而是有三点要做。” “哪三点?” “一是重新部署兵力,这一点陛下已经安排大臣们完成了,无论是秦州还是宋州还是徐州,已经重新布防。” “第二点呢?” “二是增加国库收入,过去六年,我们的敌人主要是契丹和晋国,自从我们拿下云中后,晋国已经失去对我们主动出击的战略要地,全面转为防守。而这两年,契丹正值信任国主继位,内部不稳,所以契丹其实不敢大举南下。可一旦契丹国主解决完内部问题,必然会挥师。所以我们要加强对付契丹。契丹对我们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第三点呢?” “第三点是晋国虽然不能再主动进攻我们,可晋国现在明显将重心落到了秦州,想要联合夏国对付我们,这一次姬清颜甚至打入赵州。所以臣认为我们现在应该一边与晋国议和,一边想办法解决晋国,而不是夏国。” 魏合这么一说完,大臣们竟然有些震惊。 这是四皇子你该说的话? 你不是一个狂傲自大到没边的家伙吗? 魏崇延微微诧异,以往他对魏合的话是不屑的,但这一次竟然陷入沉思。 “四皇子的意思是,把夏国放在一边,先对付晋国?”贾政道问道。 “是的。” 贾政道说道:“陛下,恕臣直言,这个提议很荒谬,夏国比晋国的潜力要大很多,若是让夏国回过神来,后果不堪设想。绝不能给夏国喘息的机会!” “现在不是夏国要喘息,是我们要喘息。”魏合说道,“南线增加了三十万兵力,这三十万兵力可是从北线和西线抽调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地方府兵抽调的。北线和西线都变得薄弱,从整体来看,我们目前是三面环敌,而且可能随时三线作战。” “晋国除了在秦州联合夏军,根本没法再主动进攻我们,四皇子你想多了,晋国根本不足为……” 但魏崇延却做了一个打断贾政道的手势,问魏无忌:“你怎么看?” 魏无忌说道:“臣觉得四皇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晋国有联合夏国的趋势,晋主又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我们确实要想办法解决晋国,如果灭掉晋国,我们将可以从秦州以西的狄道南下,进攻在汉江上游驻扎,渡河南下荆州西北角,站稳脚跟,绕开秦州的韩世忠,对荆州用兵。” “那夏国不管了?”魏崇延继续问道,“夏国可比晋国要强,给夏主时间,等于壮大对手。” “不是不管夏国,是联合契丹,疲夏伐晋,等灭晋之日,便是我大军再全面南下之时。” 第137章 魏国想跟朕做买卖了? “与契丹联合?”魏崇延有些吃惊。 其他大臣也面面相觑,显然不太懂魏无忌这个说法。 “契丹可是我们的敌人。”礼部尚书刘言说道。 “晋国是我们的敌人,夏国是我们的敌人,契丹也是我们的敌人。晋国不仅是我们的敌人,也是夏国的敌人。契丹不仅仅是我们的敌人,也可以是晋国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可以做朋友。所以晋国可以是我们的朋友,契丹也可以是我们的朋友。” 众人被魏无忌绕进去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魏合甚至在一边掰手指数起来。 “既然晋国和契丹都可以是我们的朋友,夏国其实也可以是我们的朋友。” 众人更加反应不过来。 魏崇延说道:“信陵君之意是,我们不应该再像过去那样四面树敌,应该联合其他的,对付我们想要对付的,是吗?” “是的,就像当初我们与夏国联合,南线数年无战事,我内部才有机会推出新政,随后对晋国用兵,夺得云中,又有底气与契丹打。” “太子怎么看?”魏崇延的目光落到魏程的身上。 魏程说道:“信陵君的联合之策乃是上上之策,不过臣认为,目前不应该对晋用兵,毕竟我们刚派使者到晋国,与晋主达成了协议。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夏国对我们的威胁最大,臣认为应该在北边稳定契丹,在西边联络晋国,在南面持续对夏国用兵。至于信陵君用的疲夏,臣不赞同。” “哦,具体说说。” 魏程说道:“疲夏为何不直接灭夏?” “陛下,臣不赞成太子的想法。”魏合站出来说道,“现在根本无法灭夏。” “为何不能?”贾政道说道,“我们这一次虽然打的不顺利,但夏国也损失惨重,我大魏国力比夏国雄厚,还能再征调数十万精锐,夏国还能吗?” “右相是在说笑吗?”魏合嘴角上扬四十五度,斜着眼睛看着贾政道,那样子仿佛在说,你这头猪是怎么坐上宰相的位置的? “陛下,臣认为不必再争论是否对夏国发重兵了。”魏无忌说道,“大魏与夏国接壤数千里,一旦再打起来,必然又是三州大战,大魏投入的兵力、物资是无法想象的,更何况晋国会再一次干涉秦州战场,契丹也可能会全力南下。相反,晋军主力要么在秦州,要么在雁门,灭晋只需要攻破井陉关,便可快速兵临曲城。如此这般,姬清颜只能回师,而夏军却无法施行救援。” 魏崇延点了点头:“还是信陵君把整盘棋理得更顺一点。” 说到底,在契丹、晋国和夏国之间,灭夏难度是最大的。 因为魏夏之间没有山川阻隔,都是一马平川,战线无限长,夏军战力又相当强悍。 想要灭夏,就必须两路或者三路齐发。 这样对魏国来说,调动的资源是极大的,本身去年打的就不顺利,现在魏国内部需要好好消化。 如果再继续南征,西线和北线就可能被敌人趁虚而入。 晋国却因为与魏国有太行山阻隔,晋国国内兵力主要部署南面的秦州和北面的雁门关。 不需要太长战线,魏国只需要调动数万精锐对井陉关单点突破,就可以攻入晋国核心区域。 对付契丹也是,魏国与契丹的战线主要集中在易州、青州与幽州之间,战线最长不过四五百里,真要打起来,也不需要强行投入太多大军。 “可井陉关易守难攻,想要攻破,不是那么容易的。”贾政道说道。 信陵君说道:“所以夏军攻破楚丘郡郡城和晋陵郡郡城的武器,对我们来说格外重要,只要我们掌握了这种武器,灭晋就没那么困难了。” “能找到吗?”魏崇延显然也很感兴趣。 “臣已经安排人去打探。” “一定要找到。”魏崇延强调了一句,然后说回正事,“如何与契丹联合?” “在易州和幽州之间设立互市,契丹一直想要我们的丝绸,我朝增加对契丹的丝绸供给。” “意思是与契丹和谈?” “是的,并且鼓励契丹进攻晋国的黑山城,这样可以迫使晋国内部往黑山城增兵,进一步使内部空虚。我们攻破井陉关后,灭晋易如反掌。” 在场的大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感觉信陵君这招兵不血刃地安抚契丹,又借刀杀人,实在犀利。 “若契丹攻下黑山城,岂不是要霸占那里?”魏崇延道。 “契丹攻下黑山城,却与辽东相差了两千多里,到时候我们收拾完曲城和秦州晋军,转身收拾黑山城的契丹人,易如反掌。等我们灭了晋国,也不担心与契丹撕破脸了!” “好好!说得好!”魏崇延大喜,又问道,“如何疲夏?” 魏无忌说道:“以我骑兵之优势,小规模、高频次进入夏境扫荡,不恋战,抢完就走。夏主只能不断投送物资做补充,久而久之,国库不支,内部问题丛生。” “有道理!” “但目前尚不能展开疲夏之策。” “为何?”魏崇延道,“我南下也布置了一批骑兵,可随时行动吧?” 魏无忌看了一眼魏合,魏合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之前从楚丘郡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夏国商人,这个商人想要卖丝绸到我大夏来,是一匹丝绸一两银子给我们。臣答应了。” “四皇子,你这是和夏人串通!”贾政道立刻一顶帽子扣来,“怎么可能一匹丝绸一两银子……” 但魏崇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贾政道还想说什么,却不敢说了。 “你继续说。”魏崇延看着魏合。 “这个商人说我们大魏人多,买的人自然就多,想要跟我们做大买卖。” “这个夏国商人,是不是夏主派的?”魏崇延面色平静地问道。 “有可能是。” “那这就是假的了。”提到李彦,魏崇延心中就来气,“那只舔狗诡计多端!” “就是就是!陛下圣明!”贾政道连忙跟着道。 “但那个商人已经送来五万匹丝绸,每匹丝绸一两银子。”魏合说道。 “嗯?” “臣是说,已经有五万匹丝绸送来了,下个月还会有五万匹。” “已经送来了?” “送来了。” “送到梁京来了?” “是的。” 魏崇延愣了一下,看着魏无忌。 魏无忌说道:“臣去核查过,的确送来了,账本臣也看过,是四皇子倾尽家财买来的。” “一匹一两银子?” “是的。” “这个夏国商人为何做亏本买卖?”魏崇延道。 “未必是亏本买卖。”魏无忌说道,“臣昨天收到的情报,江宁城出现了一家叫纹绣商行的,一匹丝绸就是一两银子。” 第138章 夏魏博弈阶段 “江宁的丝绸已经如此便宜了吗?”魏崇延颇有些意外。 在他的记忆里,丝绸没有低于二两的。 这是自古以来的事情。 “这家商行背后就是夏主。”魏无忌说道。 “你确定?” “这件事并不难打听到。” “一两银子一匹,夏主到底出何原因做亏本买卖?” 没有人回答魏崇延提出来的疑惑,或者说,每个人心中都有疑惑。 “你问过那个商人了么?”魏崇延问魏合,“为何如此便宜?” “他说夏国现在都是这个价格。”魏合说道,“臣觉得夏国丝绸便宜这件事还需要时间去调查,但既然提到跟辽国互市,我们可以把从夏国买来的丝绸,一两五百文卖给契丹人,契丹人对我们肯定感激不尽。” 大臣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起来。 魏崇延也是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那种笑不是开心的笑,而是觉得有些荒唐的笑。 贾政道连忙道:“陛下,跟契丹人贸易丝绸这件事可以再等……” “你说的很好!”魏崇延看着魏合,“我们不仅仅可以赚钱,还能缓和与契丹人的关系。你那里有五万匹?” “是的,那商人说后面还会补充。” “多久之后补充?” “臣不得而知。” 魏崇延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来回走动起来。 “陛下,这是夏主的阴谋!”贾政道一副忠心耿耿的嘴脸高呼道,“夏主必然是想通过这件事,故意拖延我们南下的脚步。” “右相此言差矣。”户部尚书梅豫站出来说道,“刚才信陵君已经说过,我们短期无法再大规模对夏作战。目前我们能做的是联合契丹灭晋,如何联合契丹也说了,用丝绸。既然夏国愿意把丝绸便宜给我们,我们何乐而不为?这样既能联合契丹,还能增加国库收入。右相难道不知道目前国库紧张吗?” “这……” “就这么定了!”不等贾政道说话,魏崇延兴奋地说道,“魏合,你去联络,后续的丝绸,夏国有多少,你就要多少。” 魏合应了一声道:“是!” “对了,你去户部待一段时间,另外太府寺卿你也兼领,这样方便你买丝绸。” “是!”魏合心中狂喜。 还是夏国那狗皇帝靠谱啊! “那刚才说的疲夏……”魏合问道。 “暂缓。”魏崇延看了一眼魏无忌,魏无忌点头。 “陛下,万万不能啊……”贾政道看到魏无忌和魏合得势,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还想阻止。 “怎么不能!”魏崇延怒道,“莫非右相为朕出钱去安抚契丹,再出钱为国库增收?” “这……” “难道你不知道府兵增加后,国库的税减少了吗?”魏崇延面色有些阴沉。 这一次的抚恤金,可是花了他数百万两! 接下来又要扩充军队。 不过虽然府兵增加,税收减少,但军费开支却没有怎么增加。 之前的世兵,战死了一些,魏崇延也在重新考虑世兵制的问题。 世兵制最大的问题是战力难以保证,毕竟那些军户升迁艰难,生活艰苦。 府兵制就完全不同了,府兵战力明显比世兵高一截。 “太子!” “臣在!” “井陉关的兵力部署交给你。” “臣领旨!” 转眼已经到五月下旬。 李彦坐在紫宸殿内乘凉,周围放满了冰块。 他一边喝着从南海运输过来的椰子汁,一边道:“秦州兵力招募如何?” 宋濂说道:“韩帅最新汇报的,秦州目前总兵力保持在十万,距离预定的,还有五万名额。” “抚恤金给了多少了?” “还是之前从常州调过去的八百万两,抚恤金还差200万两,这小半年的俸禄发了一半,还差100万两。一共还差300万两。” “现在各地在收税了?” “在收税了。” “秦州、宋州、徐州都是免税的,杨宁你派出去的人盯紧一些,谁若是敢在这个时候带着人去收税,就给朕抓回来!” “陛下放心,臣派了十个监察御史下去,专门盯着秦州、宋州和徐州的,每十日给臣汇报一次。” 李彦又拿了一个椰子递给宋濂,宋濂摆了摆手笑道:“臣喝不下来了。秦州、宋州和徐州各郡太守的奏疏,臣全部都看完了。有一些不合格的太守,臣已经让礼部和吏部做评估,两个月之内可以完成撤换。” 李彦问道:“备选官员够吗?” “京师的官员不少,一些名流推荐的人,臣这段时间都一一见过了,都是一些有理想的年轻人。臣让他们在宫外等着,陛下最好还是见一见。” “好,你都说了,朕就见一见,让他们到紫宸殿来。” 不多时,大约有七个人进入紫宸殿。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李彦看了一转,这些人,有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的。 “都不必多礼,听宋相公提起你们,他让朕见一见你们,朕就宣召你们进宫了。” 这算很给宋濂面子了,可以说是帮宋濂提升宰相的威信。 宋濂现在也需要威信,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了。 接下来无论是对地方的改制,还是对魏国的贸易,对晋国的贸易,都需要官员去执行。 而且还有和辽国的贸易! 以及,李彦看了看手里的椰子,以及外海事务。 一套高效廉洁的行政班子,是他推行富国强军新政的基础。 “你叫什么名字?”李彦指着最前面那个中年男子。 “回禀陛下,臣何冲!” “哦,你是被推荐要去楚丘郡当太守的,朕看到过你的名字和过往介绍。” “是的。” “那你说说,你打算如何治理楚丘郡?” 何冲说道:“楚丘郡我朝与魏国的边境,刚经历了战争,民间情绪颓然,楚丘郡以前又是魏国地界。臣认为治理楚丘郡有二:一是稳民生,让百姓重新回到各自的田里,没有田的,由朝廷分配。二是严惩盗贼,稳定秩序,使离开楚丘郡的百姓回到家园。” “嗯,稳定的秩序,才能让百姓安心耕织。”李彦点了点头,“但朕再跟你加一条,要配合军防筑城寨。” 第139章 扎硬寨 何冲迷茫地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宰相。 宋濂说道:“此事也是我与陛下刚讨论不久,陛下之意是在宋州的楚丘郡建立三座专门为军防准备的城寨。一旦魏军打过来,三座城寨拱卫楚丘郡郡城,可随时相互增援。” “不过魏军一旦打下来,不是只攻打楚丘郡,必然在宋州多路进攻,或者挑选薄弱之处。所以不仅仅是楚丘要建立城寨,楚丘郡南面的睢阳郡,睢阳郡西面的青阳郡,青阳郡西南面的林山郡,都要建立为军防准备的城寨。” “敢问陛下,这种城寨可以容纳多少人?”何冲壮着胆子问道。 “军民三千到五千。” 何冲又说道:“若只有三千到五千,恐怕达不到军防效果。” “大胆!”一边的刘文静怒斥道,“你什么身份,你还没当太守,也敢皇帝陛下的策略!” “臣罪该万死!”何冲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不得无礼!”李彦盯着刘文静,责怪道。 “是,臣知道错了。” 刘文静表面很诚恳地认着错,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都是朕的良臣,朕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做对,臣下应该畅所欲言。” 何冲等人心头一松,道:“陛下圣明。” “一个城寨三到五千人,并不是为了主导战场,而是为了逼迫魏军分兵,只要魏军分兵,就会摊薄战力,暴露更多弱点。” 李彦还是很耐心地说道。 “这个道理很简单,我们若一个城寨有三千人,魏军要围攻这三千人,就必须放一万人。三个城寨,可以分摊魏军三万人。在楚丘郡郡城再安置三万兵马,魏军就必须在那里再放至少六到十万人。也就是说,魏军想要进攻楚丘郡,至少十万能打的兵马。” “而我们还在睢阳郡同样布置了五万兵马,魏军若再增加兵力,像对付楚丘郡那样对付睢阳郡,就必须出动至少二十万大军。” “等这二十万大军在楚丘郡和睢阳郡分布开,魏国就没有多余的兵力去青阳郡、平原郡、林山郡等各郡了。” “朕知道你们在想,魏国可以绕开楚丘郡和睢阳郡,别忘了,他们若是绕开了,我们在楚丘郡的兵力就可以快速北上!” 众人心头一颤。 “朕跟你们 说这些,是为了让你们在宋州各郡,认认真真做好一个太守。” “刚才何冲说了两点,朕认可,这两点就是最重要的,抓贼,种地。朕期待你们到任后,给朕满意的结果。” 众人一听皇帝这么说,便知道基本都过了皇帝这一关,连忙道:“臣等必不负陛下重托。” “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其实李彦很想跟他们好好聊聊,但怕读者骂水字数……哦不,是他非常信任宋濂。 按照大夏朝堂的流程,宰相无权直接任免刺史、太守,这些重要的官职都必须走一遍流程,最后皇帝裁决。 但皇帝毕竟只有一个人,面对浩瀚的信息,他无法真实地去了解每一个人。 所以,宰相、吏部和礼部的意见都很重要了。 另外,如果这个人是地方世家大族引荐的,那么这个世家大族的引荐信就非常重要了。 在皇帝与世家共治天下的时代,世家大族的介绍信,影响着宰相的判断,宰相根据这些推荐到皇帝那里,又影响着皇帝的判断。 如果宰相引荐的人,皇帝多次否定,这就会影响皇帝和宰相之间的信任关系。 作为刚上台不久的宰相,李彦不仅仅要信任宋濂,而且表面功夫还要做足。 “想要在各郡快速修建城寨,仅仅靠官员还不够,还要有一批专门的能工巧匠,以及被利益驱动的商人。” 李彦将椰子放在一边,他说道:“在楚丘郡设置多少个砖窑,每个城寨需要多少工人,这些工人的俸禄是多少,多长时间完工,都需要严格测算。因为我们不仅仅只是在楚丘郡建造城寨。徐州、秦州,还有将来的兖州、赵州。” “陛下的意思是?”公孙赞忍不住问道。 “朕推测,今年魏军退兵后,魏主会迫于形势,大力支持魏无忌对内部进行均田和府兵改制。一旦魏无忌将府兵制推行到更多的州郡,魏国国力还会进一步上升,魏军的战力也还会进一步上升。” 刘文静立刻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咱们有哥舒总督,咱们还有韩帅,还有陆……哦不,有宋相公,有……” “接下来魏国国力上升,是一件我们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事实。”李彦说道,“没必要是敌人就不承认。魏军的确损失不少,但魏国综合国力没有受损,而且制度进一步完善后,会极大释放魏国的潜力。” 这就是为什么曹操赤壁之战后,魏国依然是第一强国,而季汉的夷陵之战后,差点亡国的原因。 军事的失利,如果不是因为内部政治危机引发的,对于强国来说,并不会动摇根基。 但军事的失利,对于根基不稳的弱国来说,就是灾难了,会快速引发大规模的政治危机。 这里的魏国,经济基础稳定,政治稳定,财税稳定,只要魏主自己不浪,国力持续往上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个变化,除了魏主自己,任何人都难以改变。 李彦也不可能。 均田制和府兵制是大唐横扫八方的基础。 唐军有了这一套体制,在各个战场把对手摁在地上摩擦,哪怕是有多次战败,但综合国力的强盛,依然能让唐军快速重返战场。 李彦面对的其实是与大唐体制如出一辙的魏国,而且魏国也是名将如云,能臣如雨。 “既然魏国国力还会进一步上升,且魏国一定会不间断对我们用兵,我们就要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魏军又有大量骑兵,若朕是魏主,可以采取疲夏之策。” “疲夏之策?”刘文静疑惑道。 “就是骑兵定期不断南下,用骑兵高机动性快速在我大夏境内扫荡,造成人心恐慌,从农业、商业的角度,对宋州、徐州各郡造成极大的影响。” “这些遭受影响后,必然影响前线将士的后勤。”公孙赞面色凝重起来。 “是的。” 这种用骑兵使敌人造成疲惫的战术,在明末,是皇太极对付大明的策略。 五次入关,使大明精疲力尽,军事的多次失利后,让大明内部的政治生态几乎崩溃。 第140章 多方围堵魏国 “陛下不是说,魏国暂时不会南下了吗?” 刘文静有些紧张起来。 去年打赢了魏军,回到京师后,刘文静把牛逼都要吹烂了。 坊间都流传着大夏战神刘文静的热血传奇故事。 刘文静带着狗腿子们去怡红院找小蓝的时候,经常对狗腿子们说,下次带你们去梁京找魏主的妃子。 在刘文静眼里,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优势在我! 但现在听皇帝这么一说,刘文静顿时蛋一缩。 魏军还能这么玩? 看着有些紧张的刘文静,李彦说道:“魏军不可能发动大规模战役,战场太长,一旦出动大军,就不是魏国想停就停的。目前魏国府兵制尚未推开,去年又大败,兵力受损,眼下魏国兵力只够稳住契丹的同时,稳住南下。” “若一旦在南线再次深陷战争泥潭,魏国北线必然引发战火,魏主无兵可加,激化内部权力斗争的可能性很大。” 听到这里,宋濂心里一阵感慨:陛下不仅对大局认识透彻,对局部形势认识也非常清晰。 “对了,魏合发来消息,说他已经说服了魏无忌。”刘文静赶紧说道,“如果是这样,魏国还会派骑兵进攻我们吗?” “如果是这样,至少短时间内不会了。” 刘文静松了一口气,说道:“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当时没杀魏合,魏合现在对我们太有用了!” 我太爱魏合了,等哪天我们灭了魏国,我请魏合去找魏主最漂亮的妃子! “那那些城寨还修吗?”刘文静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要修,而且要快,因为魏无忌的情报人员肯定已经知道我们有新式纺纱机,并且开始在江宁城拿图纸。” “所以一旦魏国拿到图纸,我们对魏国的丝绸贸易就没用了?”刘文静愣了一下,“魏国的骑兵就会快速南下进攻?” 宋濂说道:“不至于,魏国拿到图纸,但没有我们苏常那样集中的桑园和蚕丝供给,他们需要时间。” 刘文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我们的时间,我们在江北各郡筑造防御的同时,还要构建稳定的后勤。”宋濂继续说道,“臣收到蔡霖的回信,他已经在来京师的路上。等到京畿转运使上任后,宋州防线的后勤会大大提升。” “恐怕还要给他搭配足够的人才储备。”李彦说道,“朕这几天想过了,军队里有讲武堂,哥舒星担任了山长,朕听说今年有五百名军官入学。文官里,朕认为也得有专门的学校,来培养我们需要的人才。” 宋濂愣了一下,说道:“陛下圣明!” “这事你来操办,设立一个江宁大学,所有读过书的,都可以报考。科举录士太少,地方推荐,又与地方关系太深。我们还有自己的班子,官员和吏员都是如此。” “是!” “对了,这椰子从南海过来,需要多久?”李彦突然问公孙赞。 “得要三个月到半年。” “能保鲜吗?”李彦赶紧拿过来看了一眼,他记得椰子的保鲜期并不长。 “这是老椰子,而且运过来的商人们在船舱里放了很多冰块。” “南海哪里来的冰块?” “这些商人,每年都会去辽东一带采取大量的冰囤积。” “哦,这些商人想的倒是周到,去辽东采冰,用到南海区运输商品。谁想的主意?” 在这种时代,能想到这一点,并且将其商业化的,这个人是个人才啊! “就是沈彬。” “哦,是他是,对了,苏州的叛乱平定了,朕想着去一趟姑苏,刚好可以见见他。” “陛下要见他,只需要传召,何须亲自过去。” “不,朕要去一趟姑苏,姑苏是东南的商业重地,也是国朝赋税重地,朕不能轻视啊!而且我们商议的银行一事,纸币一事,恐怕得从京畿和苏州一起推行。” “对了,这一次京畿抄家抄了多少钱出来?” “抄了800万两。” 这么多人,只抄了这么一点? 当时抄魏铭的时候,魏铭一个人就抄了几百万两出来。 朱长鸣那头肥猪都抄了不少,常州就抄了800万两,朕的京师官员,那么多大官,才抄了800万两? 似乎看出皇帝的疑惑,公孙赞说道:“其实与银两的总数有关,这些官员的钱不在少数了,但更多的是古董字画,以及良田。” “就说良田,仇耀先就有良田十万亩。这些官员加起来,良田多达一百多万亩。” 这就说得通了。 李彦仔细想着,这个世界的货币毕竟是以银两为主。 银两这种货币不同于纸钱。 纸钱可以从银行不断发行出来,这叫量化宽松。 但银两流入民间的总数可能还没有被藏起来的多。 或者说,当银矿枯竭之后,银两损耗随着年岁加剧,银两总数是在萎缩的。 就拿历史上的大明朝为例,全天下的总银两数大概在5亿两左右。 既然如此,这个世界,大周帝国发现海外银矿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了,那么这个世界的银两肯定也在减少。 这就更加需要新的货币了。 而且纸币一旦推出,配合大夏后面不断完善的产能,再确保能挡住魏军的进攻的情况之下,李彦是可以通过量化宽松,一边快速拉动民间经济,一边割魏国和晋国的韭菜的。 甚至做到经济霸权,货币霸权的地步。 但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金融和经济问题,不是一蹴而就的。 “先把钱发下去吧。”李彦淡淡说道,看来抄家也是有一个极限的。 总不能到处抄吧! “是,臣已经在安排了。” 等商议完这些后,宋濂起身道:“臣等先告退。” “等等,还有一件事。” “何事?” “辽国的问题,辽国的问题。” 李彦走到地图前,指着辽东。 “设立两个港口,一个是汉江出海港口,一个是临安港口。汉江出海港口可以汇聚从汉江沿江各郡收集的商品,出海后北上。临安港口,可以汇聚苏州和洪州的商品,出海北上或者南下。” “陛下是要跟辽国做买卖吗?” “没错,魏国现在肯定打算通过互市手段与辽国息兵,我们不能让魏国控制了北边的贸易和联盟权。” 宋濂愣了一下,皇帝陛下真是想尽一切办法从非战场来锁定魏国啊! 第141章 魏国不消停,晋国也来凑热闹?那就打! 就在李彦和他的几个核心大臣正在布局未来的时候,一条从西北传回来的消息,震惊住了这位将大夏从亡国边缘拉回来的皇帝,以及他的大臣们。 “陛下!陛下……西北急报!西北急报……” 王元吉奔跑进来。 “何事慌张。”李彦一边淡然地说着,一边接过信说道,“难不成姬清颜发疯发兵打我们了不成!” 他打开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怔了怔,然后皱起眉头来了,快速看完。 大臣们都感觉到疑惑。 李彦把信给宋濂。 “怎么?”刘文静发现不对劲,“难道真的是姬清颜那个小娘皮发兵打我们了?” 宋濂说道:“半个月前,晋军发兵血洗了双方互市的盐城。岐山城统领罗成得知消息,派出一万兵马前往,岂料被十万金军围困!” “这不可能!”刘文静道,“姬清颜那小娘皮绝不会蠢到真的对我们动手,而且还大动干戈发动十万大军……” “但姬清颜已经不在秦州了。”李彦面色阴沉起来。 他也没料到西线的局势变动如此之快。 更没料到晋国的保守派们做事如此心急。 “姬清颜在一个月前被调回曲城,接管秦州的是一个叫智钦的人。”宋濂看完这份情报后说道,“智氏是晋国世家大族,当年能与魏、赵、韩相提并论,甚至更胜一筹的家族。” “为什么?”刘文静不解,“晋国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吗?他们对付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们这个阶段不是应该联合对付魏国吗?更何况去年姬清颜亲率大军攻入赵州!晋国现在打我们,他们疯了吗!” “他们当然知道唇亡齿寒,但魏国在去年遭受重创,我们也遭受重创,姬清颜因此立下大功,晋国保守派是不会看着她继续在秦州掌权的。” “那和我们的买卖呢?”刘文静还是不懂,“我们可是一匹丝绸一两银子给他们的!” 李彦叹了口气道:“是给姬清颜的,不是给晋国的,这钱都是姬清颜赚了,保守派最害怕的就是姬清颜既立下大功,又掌握雄厚的财富来源。” “他娘的!”刘文静挠了挠头,“这么说来,我们和姬清颜合作,算是瞎了眼了!” “不能这么说,去年抗魏的时候,姬清颜帮了我们大忙!” 刘文静道:“那她放弃秦州军权作甚!她应该据理力争才对!” “晋国旧贵势力强大,魏国之前派使者去晋国,必然四处说服晋国当权人物。姬清颜不是放弃军权,是被调走,是晋主的命令!” “晋主也昏聩了!” “那是站在我们的角度。”李彦命人把地图抬过来,他快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面色平静,语气淡然,“你试着站在晋国的角度想想,再评价晋主是否昏聩。” “那一样昏聩,我们可是结盟关系。这种人不守信用,以后谁还会跟他合作?” 没有人再理会刘文静的抱怨和指责。 在场的人,除了刘文静,都知道国与国之间合作,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信用是用来教育老实人好好干活,为我们创造财富的。 李彦指着地图说道:“韩世忠手中尚有十万兵马,必然不能全部跟晋军打,因为魏军得知情况后,魏崇延一定会命令秦州魏军发兵加入战场。但魏崇延肯定会先隔岸观火,让我们与晋军打,最后坐收渔翁。” “我们给魏合多加点货。”刘文静说道。 “这个时候魏合没用,摆在眼前的肉不咬是不可能的,除非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 “除非韩世忠以最小的代价打得晋军再也不敢继续打下去,到时候魏军统帅会对战场做谨慎评估。” 说完,李彦对王元吉说道:“给韩世忠写信,让他务必谨慎,一定要以最小的代价去打。而且要快!现在晋军是骄兵,很可能会冒进!” “是!” “另外,给张文泽和陆康发命令,让他们严阵以待。” “魏军莫非又要打了?” “不,以防万一,若秦州局势一旦恶化,魏军占了上风,魏主未必不会再发兵南下!” “还有还有,八牛弩,以及带火药的铁痢疾都配送过去了吗?” 一直不说话的陈凌说道:“一个月前已经从工部调出去,运往秦州,不过火药威力并不大。” “无妨,威力不大,才要和铁痢疾配合使用。” 太康六年五月,晋军发动了盐城之战,对这座夏晋两国刚建立起来的互市地点展开了定点清除。 夏晋原本脆弱的联盟,在晋国老派贵族的干预下,快速瓦解。 太康年间的第一次夏晋之战爆发。 六月初一,接到秦州情报的魏崇延喜出望外,并且召集了魏无忌和贾政道议事。 魏崇延没想到晋国如此心急,这么快就把姬清颜调走,还一口气把夏晋两国的互市给毁了。 魏崇延用一种轻蔑的口吻说道:“这就是蠢猪当政的后果。” 魏国君臣罕见地快速达成一致:命秦州兵马隔岸观火,伺机而动。 为了能够稳妥地抓住这一次秦州的局势,魏崇延打算派遣魏无忌前往秦州主持大局。 奈何近期魏国均田制和府兵制正在快速扩张的阶段。 贾政道看准这个机会,表示陛下,派我去,我可以。 魏崇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重要任务派给了贾政道。 毕竟贾政道是他的潜邸之臣,让贾政道去监视那些骄兵悍将是最适合不过的。 六月初五,秦州,雍郡,晋军大营。 “到底如何了,韩世忠有没有送请罪书过来?” 坐在中间的男子面目威严,语气深沉,一身青色长袍,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贵气。 “启禀智帅,韩世忠没有送请罪书过来。”智钦的幕僚冉兴回答道,“倒是我们的斥候在南面的雍城发现了夏军的异常行动。” “什么异常行动?” “有大量粮草囤积到雍城。” “如此说来,韩世忠不但不打算给我写请罪书,还要跟我开战?”智钦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第142章 八牛重弩 “智帅,三公主又派人送信过来了。”冉兴犹豫了一下说道。 “她又说什么?” “她劝我们立刻撤兵,以大局为重。” “女人就是女人,女人也妄谈大局?”智钦大笑起来,“莫不是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她跟夏主往来,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把我们一锅端了?” “三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们联夏抗魏。”冉兴补充了一句。 “不是已经联过了吗!女人真是麻烦,去年她调动大军南下秦州,与夏国暗地里贸易,我们都睁只眼闭只眼,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支持!她还想怎样!她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说完,智钦开始看地图,却还不忘补充一句:“若不是陛下疼爱她,老子早就上了她了!等我击败韩世忠回去,就跟陛下提了这门亲事,以后让她在我下面乖乖的!” “你刚才说雍城集结了大量夏军?” “是的,我们探查到了运粮队伍的增加,还有不少马蹄印。” “有意思,我等的就是韩世忠的主力!” “智帅,韩世忠毕竟是当世名将,我们要不要稳妥一些,让魏军来对付他?”冉兴继续提醒道。 智钦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问到:“之前秦川之战,夏军死了多少来着?” “江宁城到处都在传言说是三十万,听说不少人认为韩世忠那一仗打的非常烂!” “那就对了,夏军战死了三十万,现在还剩多少呢?就算他韩世忠是当世名将,他的精锐战死了一大半,他还能如何?” “对对对,智帅英明神武!”随行的统领赵毅立刻跳出来高呼,“就只有姬清颜那个女人目光狭隘短浅,看起来处事果断,实则优柔寡断,夏军都已经被打废了,魏军现在也在做调整,正是我们将秦州夏军全部灭掉的时候,还说什么以大局为重!依末将看,这三国大局还得智帅来扛着!” 智钦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此局乃是林相所布下的,去年夏使到曲城见姬清颜,希望我们出兵,姬清颜能顺利出兵,那都是林相默认的。林相早就算准了今天,算准了夏魏在秦州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 “是是,林相神机妙算,智帅运筹帷幄,我大晋有林相,夏魏不过是跳梁小丑,有智帅,那韩世忠很快就会现出原形。” 智钦很满意,他朝赵毅摆了摆手,赵毅连忙走过来,弓着身子侧着耳朵,做倾听状。 “我给你一万精锐,你去对付韩世忠的主力。” “我?” “对,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想想啊,你若是擒住了韩世忠,陛下会如何赏你,林相会如何赏你?” “可一万兵马是不是少了一点?” “那就给你三万,三万不少了,你再想想,韩世忠的秦州兵马,最多还有十万。那岐山郡有两万,灵川郡有两万,秦川郡六万。我们现在围了岐山郡过来的一万兵马。韩世忠不可能从灵川郡抽调兵马,他只能从秦川郡抽调。他最多只敢抽调三万,而且都是新兵。” “多谢智帅!末将必不负智帅重托!” 赵毅领了令牌兴高采烈出去了。 智钦对冉兴说道:“给他挑些老弱病残。” “智帅不是让他去打韩世忠吗?” “本帅让他去引韩世忠出来,击败韩世忠这场仗,只允许本帅亲自指挥。” “是!” 六月初七,赵毅的三万晋军抵达锦县,这里距离雍郡治所雍城只有两百里。 当天,赵毅在锦县驻扎后,便命人给雍城的夏军写请战书。 这请战书刚送出去,斥候就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夏军向我军挺进?”赵毅闻言又惊又喜。 “是的,赵统领,而且来的是夏军主力!兵力在万人以上!” “好好好,来得好!来得好!” 六月初八一大早,解闵的神武军抵达锦河南岸,锦河北岸就是锦县,晋军大营就驻扎在那里。 锦河是汉江分支,即便是夏天,水流也不算太大,宽只有十几米。 吃完早饭后,解闵亲自开始巡视军队。 前锋营在河边列阵好,不远处的渡口已经开始准备船只。 “解统领,晋军在北岸列阵了。”幕僚官周阳疾步走过来,“但距离岸边有二三十丈,看来是想趁着我们渡河,袭杀我们。” 解闵抬头,眯着眼睛眺望过去。 盛夏清晨的太阳,已经照得大地明晃晃的,知了们早就叫起来,前面扑来滚滚热风。 “老周,上次咱试的那个什么八牛弩,能射多远来着?”解闵问道。 “好像能射近三里。” “确定吗?” “当时您不是在现场吗?” “哦,对,那玩意儿射太远了,我到现在都还反应不过来。”解闵感慨道,“江宁城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做的?” “据说是工部的人制造出来的,皇帝陛下亲自检查过的。下官还打探到小道消息,说兵部已经准备设立专门的工兵营。” “工兵营?” “就是战场上专门负责挖壕沟、制造抛石机等武器的士兵。” “这些民夫完成不就可以了?”解闵疑惑道。 “下官之前也这么想,但听说的江宁城那位的意思。” “陛下?” “是的,上次跟监察院的元岑喝酒的时候,他提到的。” “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了,这些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提到监察院,解闵心中来气。 江宁城派了一堆学院派来军队里瞎搞,经常强调什么纪律,什么思想。 “解统领,下官倒是觉得有专门的工兵营也不错。对了,晋军都列阵好了,咱们……” “有多少八牛弩?” “有二十台。”周阳说道,“这玩意儿据说制造难度非常高,对材料要求高……” “别废话,都拖上来,摆在河边!晋军不是等着咱过河吗!先让咱的箭矢过河,让他们感受感受!我记得是可以射出箭矢的?” “可以!一筒最多可以五十支!” “那就给我狠狠射击!” 第143章 超远程打击武器 夏军的号角声响起,在长空之上回荡。 远处田野间正在劳作的老农,抬起头朝这边望来,面色骤变,扛着锄头,拉着小孩便往家的方向奔跑。 “都快走,要打仗啦!” “快走,快回家……” “……” 微风中夹杂着泥土和草屑的味道,人群奔走而逃,狗子们似乎感应到了杀气,朝那个方向疯狂地咆哮。 前面的锦河之畔,神武军的重弩营忙碌起来。 士兵们用力推动车辆,到锦河之畔后,便将那一架又一架的重弩小心翼翼卸下来。 “小心一点!”重弩营的指挥使王劲大声喊道,“别弄坏了,按照我们往常的训练操作!” “报,王指挥使,只有一万箭矢!” “只有一万支箭矢?”王劲当场跳起来了,“姓周的可不是跟我这么说的!你们先把箭矢都放上去,给老子狠狠地射!我去找姓周的!” 说完,王劲撸起袖子转身就要去找周阳。 岂料王劲刚转身,就差点与周阳碰了个正着。 “王指挥使要找我?” “下官见过周先生!” 周阳回了个礼,笑道:“年轻人不要太暴躁,怎么可能只有一万支箭矢,先准备了十万支,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王劲挺直腰杆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指着那些在偷笑的士兵怒斥道,“还不快干活!小心军法处置!” 士兵们立刻手脚灵活地动起来。 “周先生,真的有那么多箭矢?”王劲有些意外地问道。 “有。”周阳说道,“今年四月,京畿就调运了五十万支箭矢过来,今年荆州之地调运了一百万支箭矢。全部赔给了秦州。” 王劲深吸了一口气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箭矢?” “买的啊!” “买的?” “皇帝陛下把抚恤金提升了一倍,俸禄提升了一倍,说明朝廷有钱,朝廷现在大手笔,荆州和京畿之地所制造的所有箭矢,全部被朝廷买光了,绝大多数都运到了秦州,所以你放心,箭矢管够。” 王劲挠了挠头道:“刚才下官有些冲动,冒失了。” 周阳摆了摆手道:“现在不同于过去了,监察院压下来坐镇,这种程度的冒犯已经不算冒犯,上级不能随意处置下级,得根据监察院的标准来,你还没去讲武堂,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这样啊!” “这是为了保证军队的公平性,讲究对事不对人!”周阳感慨道,“就像你刚才的行为,是愤怒于箭矢少,而不是愤怒我这个人,这就不构成犯上。这都是监察院的平叛标准,是皇帝陛下亲自定下来的。” “原来如此,这陛下知道的可真多。” “陛下自幼跟随大儒读书,圣明仁德,天资卓绝,之前从未上过战场,却能连败魏军虎贲军和近卫旅,打得魏主不得不从徐州抽回主力增援宋州和秦州!” 说到这里,周阳目光中露出了崇敬之色。 王劲也露出了崇敬之色,陛下不仅仅在军队里设置了许多保证公平的政策,对秦州也施行了免税,似乎之前所有的憋屈都一扫而空。 像王劲这种秦州六郡子弟是切实的新政得益者。 “箭矢都放好了!”王劲大步向前,走向那些士兵,“仔细检查箭筒是否有卡住!” “报,准备就绪!” “报 ,准备就绪……” 一台八牛弩配置三十个士兵,他们用力拉动八牛弩的绳子,八牛弩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从闲散状态快速变得紧绷,如同一头暴怒的蛮牛。 此时,晋军大营中,赵毅也在检阅自己的兵马。 “我们的兵力比夏军多,诸位严阵以待!”赵毅大声说着,“夏军不堪一击,此次南下,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功劳都摆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捡!” 赵毅的话快速传开,已经围困龙卫军数日的晋军,纷纷高呼,士气大涨。 近两万多晋军在锦河北岸列阵开,如同一张巨大的地毯铺在阔野上。 无数刀刃在清晨的阳光下流动着森冷的光泽,旌旗在空中飘舞。 配合着那呼声,晋军气势如虹。 只是那呼声刚起来,突然,锦河南岸的二十台八牛弩发出愤怒的吼叫。 连弩兵营的士兵都被惊到了。 只见千支箭矢冲天而起,在空中快速散开,化作无数黑线,拖着锋利刺耳的声音,朝对岸冲击过去。 晋军的呼喊声还没结束,千支箭矢已经似流星般越过最前面,朝中间的晋军冲击而来,覆盖到一片区域。 只见那片区域一瞬间崩塌了一块。 这种八牛弩在历史上的宋朝,射程有1500米,堪比狙击枪。 八牛弩的箭矢一般是用长枪,可以钉在城墙上面,士兵沿着长枪爬上墙。 但宋朝人却在这基础上发明了寒鸦箭。 也就是此时夏军发射的这种箭矢。 将箭筒放在八牛弩上,以八牛弩恐怖的力量,将箭筒里的箭推出去。 每一箭落下去,威力比正常的弩箭要大很多,将人体冲击得血肉模糊。 那片区域快速崩塌了一片后,周围的人没有害怕,因为根本反应不过来。 等好一会儿,周围的人群才开始出现难以压制的恐慌。 他们抬头看去,想要寻找从天而降的武器,可天空一望无际的蓝色,阳光如此和煦。 什么都没有! 若什么都没有,眼前这些死掉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都原地待命!” 军官们的声音响起来,却压制不住人群的恐慌。 这件事快速上报到赵毅那里。 它并不神秘,因为很多人都看到了箭雨从对岸飞过来,那肯定是夏军无疑。 可令人震惊的是,晋军在河北岸三十丈以外,无论是弓箭还是弩箭,都绝对无法越过锦河,射击到晋军这里。 更别说越过前面的军阵,落到中间。 这显然超出了晋军的认知。 当晋军斥候跑到河边去探查的时候,他们看到河对岸瞬时间再沈腾起了一片箭雨,越过长空,朝后面晋军阵营中冲击过去。 那里传来惨叫声。 第144章 降维打击一下下 “到底怎么回事!”赵毅愤怒地咆哮出来,他站在主将台上,看到那些箭矢从河岸对面冲击到自己的军阵里。 怎么可能有射得如此远的箭矢? 赵毅又急又气! 这不合常理。 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仿佛21世纪的人听到一颗核弹打到了月球上,把月球干爆了一样。 在咆哮的时候,赵毅却什么都做不了。 夏军的箭矢并非连续的,第二波箭矢冲击下去后又停顿下来。 这让赵毅心生一种侥幸心理,认为不会有第三波了。 结果片刻之后,第三波出现了。 无差别地冲击。 晋军厮杀一千多人,恐慌开始在中间那片蔓延。 “我不信它还能继续!” 赵毅愤怒地吼道。 结果第四波上来了。 “快派人去岸边,用弓箭手还击!”愤怒之中,赵毅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可是河对岸有夏军驻守……” “快去!这是命令!” 魏军调出一批士兵,快速朝岸边推进。 这河也就十几米宽,南岸早就站满了夏军的弩箭手。 晋军弓箭手稍微一靠近,大量弩箭冲击过来,晋军倒一片,无法靠近。 与此同时,解闵开始安排人渡河。 船只不算多,但夏军时间充裕。 现在夏军占据了河岸边的控制权,晋军无法靠近,且八牛弩的覆盖让晋军纠结不已。 赵毅感觉自己仿佛手脚被捆绑住。 半个时辰后,夏军完成了三千人的渡河。 许多人甚至没有要铁甲,直接游过去的。 这时晋军的士气已经低落下来,阵型混乱,恐慌情绪到处蔓延。 仿佛如同纸糊的一样脆弱。 更何况智钦给赵毅分配的本就不是什么精锐。 当夏军提着刀冲杀过去的时候,晋军防线真就如纸糊一样碎了。 三万大军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崩溃。 太阳正盛的辰时,平原上到处是呼喊声和奔逃的身影。 远处的农民吓得赶紧躲到屋子里不敢出来。 狗子们也都老实了,不敢再乱叫了。 等对面崩溃的时候,解闵便开始让人搭建浮桥。 第二天,雍郡北边的晋军大营。 “什么!赵毅在锦河北面屯兵!”智钦听闻大怒,“他这不是拦着夏军,不让夏军过河么!夏军不过河,我们怎么围剿韩世忠!真是蠢猪!本帅派他去不是让他防守的,是去进攻的!” 智钦气得直哆嗦,在营帐内来回走动。 众将领也纷纷表示赵毅是蠢猪,太过胆小,要是派自己去,现在早就把韩世忠的门牙打断,让韩世忠跪在自己面前唱征服了! “去!给赵毅下达命令,放夏军过河!立刻去!”智钦大声咆哮出去,“快去!” “是是!” 冉兴领命后立刻出去安排,但他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 “智帅!大事不好了!”冉兴面色焦虑。 “何事慌慌张张,赵毅进攻了?” “不是……” “那是赵毅撤退,让夏军过河了?” “也不是……” “你难道想告诉本帅,赵毅已经兵败了不成?” “赵毅全军崩溃!”冉兴呈递上一份紧急军报。 其他将领霍然站起。 智钦愣了一下,连忙抓过来看,顿时面色一沉。 “这不可能!这才几天!本帅可是给了他三万兵马!就算是三万头猪,夏军也要砍几天几夜啊!这绝对不可能!这是假消息!假的!立刻马上给赵毅下达命令,让他全军出击!全军出击!” “智帅!赵毅就在外面!” “就在外面?” “对,就是在外面!” “他回来了?” “回来了!” 智钦愣了愣,想说点什么,只是面部抽搐了几下,然后拔出刀就往外面走。 众将连忙跟过去,冉兴也连忙跟过去。 赵毅就跪在不远处,看见智钦过来后立刻高呼:“智帅,夏军太卑鄙,罪不在末将……” 智钦这才意识到真的败了,他大吼一声,举起刀就要砍过去,被冉兴拦住:“智帅,不能杀!不能杀!” “让开!我捅死这头蠢猪!” “不能杀!智帅,他是赵家的,赵家的!” “蠢猪!蠢猪!三万兵马,这才几天,你是怎么做到的!”智钦疯狂地咆哮。 “那夏军有一种武器,能隔河而过,射击到十里之外!” “放屁!你怎么不说夏军人人会飞!各个会吐火!” “是真的!” “怎么没一口火把你烧死!” 冷静之后,赵毅开始诉说他的遭遇。 冉兴说道:“智帅,那可能是夏军的一种新武器。” 智钦来回走动,片刻后说道:“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准提这件事,谁如果敢乱说兵败,一律处决!” “是!” 仅仅只是一个时辰后,智钦就接到了斥候最新消息:夏军来了! 这个时候的智钦,已经不是前几天那种意气风发的状态。 甚至这个时候的晋军,也不是前几天那种意气风发的状态。 虽然下达了封口令,但兵败的消息还是在军中快速传开。 作为一个普通士兵,跟着将领来到敌国地界,靠着兵力优势,快速围困了敌军。 周围所有人都很高兴,大家都在传言说这一次有很多股票可以抄……哦不,很多军功可以捡! 甚至很多人放出话来:这是我们改变人生的一次机会,可能是仅有的一次机会!大家开始沸腾吧! 于是这位普通士兵看到很多人沸腾起来,包括和自己一起来的哥们儿也沸腾起来。 他就问这位哥们儿:你沸腾啥啊? 这位哥们儿回答:不知道,大家都沸腾,我就沸腾! 旁边的哥们儿说:这都不知道啊!爹妈只生我一次!人生的意义在于奋斗! 于是这位普通士兵也沸腾了。 可过了几天,大家不沸腾了,不但不沸腾,还凉起来了。 啊不!是冰寒起来了! 大夏天的,都在冒冷汗。 沸腾的时候,能让长官知道自己在沸腾。 冰寒的时候,却不能让长官知道自己在冰寒,只能默默流冷汗。 长官问起来,就说操练太辛苦。 但普通士兵的状态,就的确在极度沸腾中快速转为极度冰寒。 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不知道敌军在哪里,不知道敌军来了多少人。 只知道,派出去的三万前锋,几天之内就全败了。 于是在极度冰寒中,私下里的流言开始了:韩世忠带来百万夏军过来,我们早就被包围了! 看我干什么?赶紧割肉……啊不对,是赶紧跑啊! 第145章 智钦:无论如何,优势在我! 冉兴急匆匆进了智钦的营帐,说道:“智帅,现在兵败的消息在军中已经传开,人心惶惶,下官建议暂时撤兵回绛郡。” “只是溃败了三万,又不是全军覆没。”智钦指着地图,“我部现在只需要稳扎稳打,等魏军发兵,直入秦川,韩世忠只能回援,与魏军决一死战,我军再坐收渔翁!” 冉兴没说什么,他认为智钦这个策略是完全行得通的。 智钦这个人,除了狂妄了一些、急躁了一些,本身非常聪明,政治和军事都排得上面。 要不然林良沅也不会派他过来主持秦州大局。 “智帅英明。” “你派人去催促魏军,让他们快一些行动。至于我们,就驻扎于此,围着前面那一路夏军,若夏军的援军前来,我们避而不战!只要等魏军加入战场,夏军必死无疑。” “是!” 冉兴心里庆幸智钦遇到危机后快速变得理智起来。 稳了! 只要自己不作死,绝对不会死! “报!智帅,我们发现夏军行踪,正快速朝我们逼近。” 外面传来斥候的声音。 智钦淡淡一笑,开始写字,说道:“只要稳扎稳打,从全局来看,夏军必输无疑,无非是我大晋少分一点而已。” 冉兴对外面道:“知道了,退下吧。” “等等,来了多少夏军?”智钦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好像不足万。” 智钦手里的笔顿了一下,问道:“多少?” 斥候回答道:“不足一万。” 冉兴连忙道:“行了,下去吧!” “等等!” 智钦放下笔,抬起头,原本平静的眼中瞬间开始波澜涌动。 “智帅……” “不要说话。”智钦打断了冉兴的话,继续问斥候,“确定不足一万吗?” “确定!” “周围可还有其他夏军行踪?” “方圆百里我们都探查过,没有。” “真是头蠢猪啊!”智钦骂了一声,“赵毅就应该天天吃猪食!夏军不到一万,居然击败了他三万大军!” “智帅,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收编溃败的……” “不!你不懂!” 智钦抬起头打断了冉兴的话。 “为何只来了不到一万夏军?”智钦语气瞬间再一次狂热起来。 “为何?”冉兴愣了一下道。 “因为韩世忠没兵了!韩世忠派兵过来,不是为了打败我们,而是拖住我们!秦川方便留有余地去对付魏军!” “这……” “否则怎么会只派不到一万呢?”智钦嘴角的笑容已经压不住了,“莫非他韩世忠还真觉得一万兵马,加上被我们围困的那一万,能击败我们十万大军?” “智帅,我们现在只有七万兵马了。” “就算只有七万兵马了,我们还是夏军的两倍以上!” “但现在军中士气不稳……” “那就更需要一场胜利,稳一稳士气了!” “智帅刚才不是说我们要稳扎稳打吗?” “那是迫不得已!稳扎稳打把机会留给魏军?”智钦露出冷笑,“秦州六郡的兵源可是最好的!我大晋拿到了秦州六郡,就可以把魏军全部赶出秦州,整个秦州都是我们的!而我,将会成为击败韩世忠的人,你到时候就是秦州总督!” 说着,智钦拍了拍冉兴的肩膀。 “现在……” “传令下去,整装待发。对了,先集结所有骑兵,我要一战扫平夏军!” 六月十一日一大早,刚吃完早饭的解闵就接到了晋军出动的消息。 “确定?” “确定!乌泱泱的,到处都是,就在前面三十里!” “全军集结!”解闵蹦了起来,“全军集结!” “统领,晋军人多,我们……”周阳看解闵如此兴奋,打算劝劝他。 “若是魏军,我还忌惮,晋军?”解闵呵呵呵地笑起来。 “那毕竟是姬清颜操练的兵马……” “正是因为这一点!”解闵道,“若韩帅立了大功,无缘无故被调走,被别的人取代,我秦州上下会如何?” 这个问题周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回答。 “我告诉你,全军上下会人心惶惶。”解闵拿起长枪,翻身上马,“全军集结!全军集结!决战的时候到了,神武军的儿郎们!决战的时候到了!” 夏军的各层军官开始整顿队伍。 大量的年轻士兵汇聚在一起。 “儿郎们!我们去年与魏军决一死战,挡住了魏军的铁骑!我们英勇的儿郎们战死沙场,六郡之地,披麻戴孝!好在我们的家园保住了!” “但现在,北边晋人又来了,他们也妄图使我们秦州儿郎屈服!你们答不答应!” 解闵是标准的秦州人,他那粗犷的嗓音雄浑有力,振奋人心。 “不答应!不答应……” 人群中传来人们高亢的呼喊,并快速传播。 “立刻整顿兵备,随我出战!让晋人看看我们的胆魄!” 午时,智钦的斥候陆续给他送来了大量情报。 “夏军不但不驻守,反而向我们挺进!好得很!”智钦大笑道,“都说秦州六郡子弟是钢筋铁骨!今日,我就要砸断那钢筋,敲碎那铁骨!传令骑兵,整装待发!” 大约半个时辰后,双方在一个叫鹿苑的地方相遇。 此地为丘陵地形,有山坡,但并不高,山上没有大石头,只有一些不高的树木。 视野算开阔,双方各自派出斥候去高地观察。 双方主力则在下面的平坦之地相遇。 晋军有五万,其中有一万精锐,其余都是预备和后勤。 夏军有一万,有五千精锐,五千新兵。 “报!智帅,我们在西南角的坡地上发现了数百夏军。” “是骑兵还是步兵?” “是步兵!” “奇怪,夏军将步兵放置在那坡地上有何用?”冉兴疑惑道,“步兵并不能冲锋,更无法做到突袭。” “只是为了情报而已,但我军有五万,夏军只有不到一万,此地虽有坡地,只要夏军无骑兵隐藏,无论如何,五万对一万,优势在我!” 夏风滚滚,热气蒸腾,托起一团团白云,在阳光下,将一片片影子投落到地上。 青色的草地里,最前面列阵开的是神武军的步兵。 不同于装备玄甲的背嵬军,神武军步兵的铁甲重量大约在三十斤左右,并且会佩戴弓箭。 神武军以弓箭着称,能远处攻击,也能近身搏杀,属于两方面都比较均衡的。 第146章 重弩杀骑兵 冉兴道:“莫非夏军发现我军这次调来大量骑兵了?” 此次智钦南下拿了姬清颜的统兵权,不只是空手接管这么简单,他还从雁门关和黑山城附近调集了相当数量的骑兵。 与魏国一样,晋国拥有相当数量的骑兵。 要知道一百多年前的晋国,领土西起玉门关,东至辽东,拥有中洲大半领土。 北面的黑山城、雁门关、云中、紫荆关、卢龙关等多个要塞,全部掌握在晋国手中。 那个时候的晋国,汇聚了天下一大半的英杰,足智多谋的文臣如过江之鲫,骁勇善战的武将似天上的繁星。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对大周帝国那个占星师的话开始嗤之以鼻,认为天下归晋。 但一个国家的强盛,不是把所有聪明人塞过去,把所有能打的人塞进去,就能实现了。 没有一套完善的制度去平衡各方利益,强盛只是昙花一现。 这一点在晋国身上上演的淋漓尽致。 三家瓜分了晋国在太行山以东的广袤领地之后,这个继承了大周帝国遗产的国家开始快速衰弱。 太行山以东以及汉江以南,先后进入变法图强的大时代,唯有晋国被老派旧贵把持,直到现在。 当然,它也有足够的老本可以吃。 虽说数年前丢掉了云中,但雁门关至黑山城一带,阴山西南部的广袤领土是肥沃的草原,那里有着大量品种优良的战马。 据说那些战马是大周帝国初期,大周太宗皇帝从西域引进的,身材健硕高大。 “智帅,夏人必然已经知晓我们有骑兵。所以先占领了那片坡地,防止我们的骑兵去那里,从那里形成冲势。” 冉兴似乎意识到了,随后,他指着前方说道:“智帅,快看,夏军的左翼就布置在坡地附近,这样我们的骑兵很难伸展开对夏军左翼进行迂回抄袭!” 智钦志得意满地说道:“那就把骑兵在主力放到右翼去!集中兵力攻击夏军右翼,快速突破,切割夏军主力!” 他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晋军骑兵统领王修带着三千骑兵,如同一轮巨大的弯刀,从晋军阵营伸展出来,向前面的夏军靠近。 这个时候,夏军全军都听到了晋军的铁蹄声,右翼的夏军也看到了那尘埃满天之中的身影。 在中洲大陆,人们似乎忘记了,那个老牌强国,曾经也有着世界上最精锐的骑兵。 无论是黑山城的黑铁军还是曾经云中的云宁铁骑,都是名震天下的精锐铁骑。 大周帝国刚崩溃的那三十年,草原的敌人控弦五十万,多次犯边,都被晋国击败。 这一年的晋国,虽然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热浪滚滚中,战马的腥味和铁锈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碎草丛耳边划过,夏军士兵们眯着眼睛,伫立在阵地上。 最前面三列都是老兵,他们手持长枪,形成了密集的枪阵。 右翼的形状是弧形,是为了更好的防御。 在枪阵之间,则是二十台如蛮牛一样匍匐在地上的八牛重弩,它们已经全部上好膛。 枪阵后面则是弓箭手,是神武军最精锐的弓箭手。 他们体格高大健硕,臂力惊人,随时待发。 再过片刻,晋军骑兵拉近距离,已经清晰可见。 那是银色的甲胄,是传承自云中的云宁铁骑,以中型骑兵为主,主要战术是奔袭。 当他们逼近的时候,开始慢慢横向拉伸开,如同银色的浪潮往这边滚动而来。 “重弩准备好了吗?” 解闵确认了一遍。 他心里是又兴奋又紧张,他第一次用重弩打骑兵,不知道效果如何。 “准备好了!”周阳大声喊道,“就是不知道如何!毕竟这一次是不是箭矢,是枪!” “管它是什么!讲武堂那些家伙可是在书上写这些可以对付骑兵的!若是不能,我回京师掀了他们桌子!” “解统领,下官提醒一句,说能对付骑兵的不是讲武堂教书的,是陛下!” “快看那边!”站在主将台上的解闵指着前面的晋军骑兵。 “没什么啊,跟刚才一样,解统领,您刚才说掀了谁的桌子?” “晋军骑兵是不是进入攻击范围了?”解闵疑惑道。 “还没有,解统领,您刚才说掀谁的桌子?” “打仗就打仗!什么掀桌子不掀桌的!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粗暴!”解闵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们虽然是武人,但我们也是讲道理的!快看,晋军过来了!你们有谁跟我说说,晋军到底有没有进入攻击范围!” “应该是进入了,已经拉近到两里的距离以内!”周阳伸出脖子,紧张地说道。 “那还等什么,发射!” “发射!” “发射!” 不知道是哪一架,第一个发射,上面的长枪瞬间如同一道飞剑冲了出去,仿佛撕裂空气,搅动得空中的草屑也旋动起来。 在晋军骑兵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这支长枪冲进了晋军骑兵堆里。 刺中了一匹马的头部,刺穿过去,然后刺中上面骑兵的腹部,将腹部刺穿,才停下来。 这一切发生在几个眨眼的功夫,没有反应过来。 那战马哀鸣一声歪倒在地上,上面的人甚至都来不及叫喊,与战马一同倒下去。 他尚未死去,但腹部被扎穿。 长枪穿着战马的头部和士兵的腹部。 战马还在哀鸣,士兵惊恐地捂着腹部,但半条腿被压在下面,且腹部被固定,已经无法移动身体。 周围的晋军骑兵根本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那可怕的长枪从夏军军阵中冲出来,在空中划出一个比较平缓的弧度后,冲进了晋军骑兵中。 有长枪从骑兵之间冲过,最后扎在了草地上。 但转眼之间,却有十一骑崩塌在地上。 这突然起来的变故让周围其他战马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纷纷哀鸣,抬起前蹄,停止前进。 周围至少有数十骑受到了影响,后面跟着的骑兵也纷纷停下来。 “发生了什么!” “是长枪!” “为何会有长枪?” “……” 晋军骑兵出现小规模的混乱,他们依然不知道他们在夏军重弩的目标之下。 “有效果!快!继续!” “快上抢!” “用力拉!快用力拉!” 每一台八牛弩由二十八个士兵拉动,是那种极其牢固的绳子。 这些士兵体格健壮,他们拼尽全力。 八牛弩又开始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一头蛮牛在低吟。 第147章 狭路相逢 在短暂的踌躇之后,晋军骑兵再一次调整过来,大队伍继续往前。 这个时候,晋军骑兵还没有开始冲锋,速度与正常行军是一样的。 指挥使派出去的数十人的先遣部队,在夏军周围游走结束,纷纷返回。 这些人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试探的。 例如试探敌人是否有挖壕沟,在哪些地方布置了拒马。 如果有壕沟,骑兵则会临时调整战术,以游走骑射袭扰为主。 若没有壕沟和拒马桩,骑兵在袭扰片刻之后,就会尝试寻找敌人薄弱之处做突击。 这是骑兵战术最基本的操作之一。 至于江宁城盛传的韩世忠是辣鸡,都不知道用壕沟和拒马对付骑兵,而是用人硬扛,那些话魏国细作不但不会阻止,还会鼓励。 毕竟对魏国来说,江宁的弱智言论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你挖了陷阱,敌人配合你跳进你的陷阱。 那不是敌人,那是宠溺你的老宝贝! 当然,基于侦查的结果,晋军骑兵的长官们也得知了夏军布置有重型远程武器。 并推断出刚才的长枪就是那种远程武器。 不过拥有众多精良骑兵的晋军军官,不打算放过这一次机会。 在过去的无数骑兵战争案例中,没有骑兵因为重型远程武器而败北。 从合理性来推断也是如此,重型武器的覆盖范围有限,骑兵则具备高机动性。 刚才之所以被击中,有很大的现实原因,是骑兵在进入两百米冲锋范围之前,战马是行走的,而不是奔跑的。 行走的骑兵群,被命中的概率自然会高一些。 但即便如此,骑兵以其数量上的优势,依然可以轻松抵达阵线上。 这种推断不是没有道理,重弩的供给无法连续,中间有不短的间隔时间。 这对于21世纪拿着机关枪突突人习惯的大佬们来说,是原始人的操作,是不屑一顾的、嗤之以鼻的。 但对于这种生产力下的人来说,这种推断是极其正确的。 当晋军继续往前推进的时候,夏军的重弩果然保持着沉默。 “大晋的儿郎们,我们的先辈曾经北扫胡夷,西出玉门!我们是一支荣耀传承的军队!”晋军骑兵指挥使姬裕高举长枪,放声高呼,“让我们再一次,向世人展露黑铁军的兵锋!大晋万岁!” 说完,姬裕竟然率先加快步伐,向前面推进。 晋军骑兵快速被他的勇敢点燃。 周围的人跟着他加快速度,并高呼:“大晋万岁,黑铁军万岁!” 呼声如同一瞬间如同升腾而起的海浪,气势也在那一瞬间暴涨起来。 铁蹄声也在那一瞬间密集起来。 姬裕的荣耀并非空穴来风。 如果说大周帝国崩溃后,中洲诸世家谁的功劳最大,那无疑是上京姬氏。 当年大周帝国皇帝和元帅在玉门关外战死,关外的敌人如同洪流般铺天盖地一样涌进来,一路摧枯拉朽,踏碎西线所有防御。 当皇帝和元帅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后,整个帝国人心崩碎。 敌人的强大,使所有人沉陷绝望。 这个时候,上京那个叫姬羽的年轻人站出来,他领着姬氏一万黑铁骑兵,在自己的地盘一共招募十万大军快速西行。 以十万大军硬抗敌人数十万大军四个月,为中洲其他世家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直到群雄带领各自的兵马陆陆续续赶到战场,将敌人遏制在了河西一带,最后赶出了玉门关。 据说那四个月,姬羽麾下最英勇的战士的长戟折断了,铁甲破碎了,一身傲骨也被锤烂了。 那群山河草地之间,都不知道埋了多少英勇的年轻人。 那黑铁军辗转三千里,一路杀到所有的战马都累死,杀到上京家家披麻戴孝。 那个年轻人,自身也身受重伤,被人从死人堆里刨出来。 北方上自世家豪强,下至寒门士族,贩夫走卒,无不推崇他为王。 北方的统一战线快速形成,反攻之后,敌人退走,姬羽称帝,建立大晋,大晋手握北方疆域,有一统中洲之势。 而黑铁军,从此便成了名震天下的铁骑。 时过境迁,虽然黑铁军不复当年,但那份荣耀却一直铭刻每一个士兵心中。 他们发起了对夏军的冲击。 队形快速发生变化,就像一支弯刀一样,那是为了给骑兵留出足够的伸展空间做迂回。 是骑兵最经典的袭扰战术! 虽然还隔着一里的距离,但也是加速的那一刻,夏军士兵的感受完全变了。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铁蹄咆哮,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 骑兵狂潮聚势而起的那股气魄,仿佛山岳倾塌一般。 那是与轻快的云宁铁骑完全不同的黑山铁骑的做派。 “上铁蒺藜!铁蒺藜!”夏军前面的指挥使大声吼出来。 士兵们将铁蒺藜扔出去,一个个锋利的铁蒺藜落到草地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这是夏军的第二道防线。 当黑山骑兵将距离拉近到数百米的时候,夏军第二波重弩终于陆续准备完毕。 这已经算是非常快的。 二十支长枪快速发射出去,如此短的距离,长枪几乎是贴地飞行,卷起阵阵碎草,冲进黑山铁骑中。 刹那间,长枪洞穿战马侧腹,并穿过侧腹,被鲜血包裹后,扎到第二匹马,将第二匹马钉在地上才停下来。 上面的骑兵被甩飞,滚落在地上,全身被拧成麻花一样。 其余长枪也各自有可怕的杀伤力。 那已经加快移动的黑山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片坍塌,后面的战马快速绕道避开才避免了更多的伤亡。 这种恐怖的狙杀虽然未能阻止他们的步伐,可已经将那股浪潮一般恐怖的气势给狠狠削弱了一番。 按照骑兵的经典战术,晋军抄袭的迂回攻击线还在快速伸展开,与此同时与夏军的距离也快速拉近,但没有冲锋,而是准备好了弓箭。 等进入到数十米的范围,晋军开始大量使用弓箭做骑射。 大量箭矢在空中飞舞,朝这边齐刷刷冲击而来,冲击到夏军的铁甲上,冲击到八牛弩上。 弩兵无法再肆无忌惮地施展。 夏军后排的弓箭手开始用弓箭还击。 但要射中高速移动的骑兵难度更大,而夏军步兵却只能站在原地硬扛。 不过就在晋军进行了短时间的骑射之后,最先靠近的那一批骑兵开始坍塌! 第148章 火药登场 至少有两百多匹快速骑射的黑铁军进入到了铁蒺藜范围,战马发出悲鸣的哀嚎,骑兵从上面摔下来。 后面的因为惯性也涌进了数十匹,几乎一大半摔倒在这里。 后面的黑铁军不得不迂回撤退而走。 在远处主帅台上的智钦看到这一幕,气得跺脚。 “让姬羽找敌人薄弱的地方!”智钦愤怒地对传令兵嘶吼道,“三千骑兵!三千骑兵!连一个侧翼都攻不破!蠢猪!快去!” “是!” 接下来晋军骑兵没有再进攻,而是用大量的斥候来探查夏军的侧翼、后方,想要找破绽。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高机动性,而且不会像步兵那样累。 步兵站在步兵军阵,站半天腿就软了,更别说还披了铁甲。 姬羽心里琢磨着,既然夏军有如此厉害的武器,那我就等着,等你夏军一直站在那里。 等半天,再试探! 晋军不再行动,夏军也开始休息。 “怎么回事?”智钦问道,“怎么不动了?” “姬指挥使说要等夏军疲劳,现在不是进攻的时机!” “放屁!”智钦大怒,“他以为自己我们有骑兵!夏军也有骑兵,夏军步兵疲劳了,我军步兵也疲劳了怎么办!立刻传令,让他快速找夏军薄弱的地方进攻!不得贻误战机!” “遵命!” 姬裕得到命令后,不得不再一次带着骑兵行动。 未时的时候,晋军终于在侧后方发现了夏军的薄弱,那里的军阵稀疏,布局看起来不严谨。 晋军发动了进攻。 先是黑铁军的先遣部队试探,确定没有铁蒺藜后,便快速的骑射一波,随即就开始尝试突击。 大量的黑铁军从这一带反复的突击,再迂回,再突击。 这种战术对步兵来说,简直是噩梦。 见夏军无法有效反抗,加入突击的骑兵更多,突击战线快速拉长。 后面的云宁铁骑因为统一佩刀,在突击方面会弱一些,但此时也快速突袭。 就在晋军骑兵以为可以击穿夏军步兵的时候,夏军军阵里突然扔出了很多东西。 那些不是铁蒺藜,而是一根锥串着一个球。 砰…… 中洲世界,火药第一次正面用在了战场上。 球里面是火药,外面由碎瓷片、铁片包裹,窜过去的锥则是竹管。 竹管的一头是把守,另一头放引火药和药捻。 这种火器是非常原始的火器,没有引信,只用用过引火药和药捻来把控,点燃之后要快速扔出去,有熄灭的可能。 而且火药本身是初代火药,威力不大,但因为碎瓷片和铁片都附着在表面,爆炸的时候,足以瞬间弹飞碎瓷片和铁片。 随着那一声声爆炸,战马受惊的同时,碎瓷片和铁片四射,快速切割战马,顿时鲜血飞溅。 在快速靠近横向近两百米内的骑兵,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下去。 其他没有被波及到的骑兵,战马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到,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晋军骑兵再一次无奈撤退。 可夏军已经不给晋军机会。 两军会战,你打我,当然也得接受我打你。 夏军站了大半天,都很疲劳,晋军步兵也站了大半天,也很疲劳。 问题是,夏军扛住了晋军骑兵的冲击,而且是在疲劳的状态下,扛住了。 不仅扛住了,还让数百骑在阵前倒下。 但疲劳的晋军步兵就没有火器来镇场子了。 夏军一千骑兵,快速出动,朝晋军步兵侧翼推进。 这个时候,晋军侧翼在换防。 不是晋军军官不知道换防是大忌,是实在没办法,士兵站了大半天,已经累得双腿发软。 更别说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再不休息,一些士兵要中暑了。 之前的刚离开阵地,还没有完全撤离,就听说夏军骑兵来了。 军官们只能无奈地催促回来。 回来的士兵,汗水止不住地流,被晒得晕头转向。 “全军坚守阵地!” 战鼓声猛地响起,士兵们陡然一惊,最前面的晋军只看到夏军骑兵如风一样扑来。 地面开始颤抖,明晃晃的长刀在阳光下映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智钦在主帅台上,亲眼看见夏军骑兵从行走,到加速,在狂奔,到一瞬间切开了疲劳的侧翼,然后突击进去。 再然后,快速犁庭扫穴般突杀。 人在战马面前,那几乎是没有反抗余地的。 一匹战马重达1000斤,一个成年人130到150斤,战马还能高速奔跑形成巨大的动能。 在一片惨叫声中,人头被无数把刀砍得到处飞滚。 侧翼的防御一下子就崩散了。 智钦急得跺脚,夏军偏偏就突击到了没有拒马的地方。 偏偏己方的防御现在如同纸糊的一样。 在智钦跺脚的时候,夏军骑兵更加疯狂,从侧翼摧枯拉朽一般往里面杀,无数人被撞飞,被踩踏成肉泥。 在铁蹄的咆哮中,晋军失去了反抗,侧翼的整个纵深防线被击穿。 “快!中军快防御!快……” 智钦恨不得跳下去指挥。 只是那中军的侧面防御也没办法了,庞大的军队太过沉重,要灵活调动,短时间内使数千人配合起来根本不可能。 在一片疑惑和惊恐中,在滚滚夏风中,晋军的中军也被刺穿。 智钦彻底傻了。 无数人发出悲痛的惨叫,更多人丢下武器,到处推挤,数万大军乱作一团。 此时的姬裕撤回来后,正在调整,却得到情报主力被夏军骑兵击穿了。 他人也傻了。 他接到智钦的命令是快速回援。 现在夏军也很疲劳了,是他们的机会。 但智钦却一连发了三道命令过来,姬裕只能回援。 可回去的时候,整个大军已经被夏军切割了两次。 十几个军阵被击穿,一半的士兵开始奔逃。 更糟糕的是,姬裕找不到夏军骑兵在何处。 智钦已经彻底乱了,他早已离开主帅台,在自己的亲卫牙兵的簇拥下开始撤退。 “姬裕误我大事!”智钦愤怒地咆哮道。 “智帅,快走吧!”冉兴道,“再不走来不及了。” 当姬裕回援的时候,解闵便开始发动全军冲击了,智钦再不走,确实来不及了。 第149章 李彦:晋军是来搞笑的吗? 在太康年间的第一次夏晋之战中,晋军主帅智钦十万大军在雍郡被神武军统领解闵击溃。 雍郡会战结束的第二天,在北面雍丘围困神卫军的晋军也仓皇撤走。 这一次南下,算上赵毅的锦河之败,晋军此次至少战死、失踪超过四万人。 其余的大多数也都溃散、北逃,短时间内无法再形成合力继续与夏军作战。 至此,第一次夏晋之战,来的快,结束的更快。 捷报快速往秦川城发去,六月十四日,正在秦川城厉兵秣马的韩世忠接到捷报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客观来分析,夏晋之战,是去年夏魏之战的延伸。 这个逻辑很好理顺,夏魏之战,夏魏各有巨大伤亡,军力彼此有损耗。 但晋国却因为去年坐山观虎斗,最后才出兵,损失最小,战果最大。 晋国本身与夏国不是盟友,在那种局面下,再加上晋国内部政治斗争,保守派不想看着姬清颜因此做大,所以强行夺权。 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才有了这一次的夏晋之战。 夏晋之战,晋国的内部目的是打压以姬清颜为首的革新派,外部目的是想要趁着夏国虚弱,拿到秦州六郡之地,从而渡江夺荆州。 太康六年六月十五日,秦州魏国地界,郾城郡。 “诸位速速与我一起出城去迎接右相。”魏国秦州总督崔齐兴奋地说道。 “右相今日就到?”虎豹军统领曹岩淡淡说了一句。 “预计今日未时到,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准备准备!”崔齐整理了一下,拿起刀,“此次晋国对夏国出兵,京师有重要指示,所以派右相过来亲自督促,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除了陛下,谁都可以怠慢,唯一不能怠慢的就是右相。” “崔公,到底何指示,难道连我们也不能说吗?”明远笑了笑。 这几个统领,之前都在北线作战。 第一次夏魏之战后,魏国对南线兵力重新做部署,将相当一部分北线精锐留在了南线。 其中曹岩、明远这些人就是留在南线的北军。 “事到如今,就跟你们说了吧,朝廷打算对秦州用兵。” 众人对视一眼,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曹岩问道:“晋军对夏国用兵,我们自然可以出兵,这不是上一次就讨论过的吗?” “而且我们的斥候这数月都仔细探查过秦川的情况,韩世忠的兵力不足十万。”明远声音有些冷淡,“如此好的时机,到现在都还不出兵,崔公却还在朝廷打算对秦州出兵,这未免太迟了一些。” 崔齐面色有些难看。 从这两个统领的语气可以看出,他们不太尊重崔齐。 崔齐是兵部侍郎,二皇子魏尹在去年把秦州局势搞砸之后,魏崇延在众大臣的建议下,任命了崔齐为秦州总督。 不过崔齐毕竟是文官,自然不受曹岩和明远这种一路靠军功打起来的武将的待见。 “我也要等朝廷的指示。”崔齐拉下脸说道,“本官身为总督,是代朝廷镇守一方。” “晋军出兵的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就递交到京师,难道崔公没有请示出兵?” “诸位休要再说,速速与我一起去迎接右相吧!” 众人这才站起来。 崔齐顿了一下,说道:“不要以为你们常年在战场上,就能看的比老夫多!老夫之所以不急着出兵,是打算让晋军和夏军两败俱伤!此次我们要拿下的可不仅仅是夏国的秦州六郡,还有晋国的秦州三郡!” 他此话一出,众将纷纷震惊。 “要拿秦州全境?”明远诧异地问道。 “没错,不仅仅要击败夏军,还要击败晋军!诸位等着立大功吧!” “哈哈哈,还是崔公老谋深算!”曹岩立刻给了崔齐一个台阶下,“我等佩服!” 其他人也立刻纷纷表态,给崔齐台阶下。 然后跟着崔齐一起出去,还忍不住讨论接下来如何灭夏扫晋。 “晋军虽然去年没有多大损失,但晋军战力是出了名的烂,那个姬清颜听说又被调走,更不必说,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崔齐的幕僚薛寅感慨了一句。 “不过夏军虽然有韩世忠坐镇,可毕竟主力精锐丧失殆尽,也不足为惧。”曹岩说道,“晋军战力烂,却应该能与韩世忠打上一段时间,消耗韩世忠的兵力。” “你们说,晋军会不会已经败了?”明远突然说了一句。 众人愣了一下,明远连忙尴尬地笑道:“我随口一说,晋军虽然烂,但还不至于如此,这次咱们肯定稳了!” 众人又恢复了刚才兴奋地讨论,刚出了城,准备去迎接贾政道。 这时一队斥候却飞奔而来,到了面前快速下马。 “总督!重要情报!晋军在雍郡全线溃败,已仓皇撤走!” 崔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晋军前线溃败,已经仓皇撤走!” 众人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明远指着斥候骂道:“放屁!晋军才发兵不到一个月,而且有先发优势,又有兵力优势,怎么可能全线溃败!” 崔齐拿起那份情报看完,这可是军报,岂是真的随意放屁乱写的? 他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明远见状忍不住道:“真的败了?” 崔齐点了点头。 “那夏军一定损失惨重。” “并无损失。” “这不可能!晋军不是说派了黑铁骑兵和云宁骑兵吗!而且号称二十万吗!二十万头猪拱进雍郡,也不可能一个月就败走啊!” 薛寅感慨道:“晋军果然连蠢猪都不如啊!” 晋军战力虽然烂,但众人也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夏军没有多少损失,就击败了晋军,夏军的战力居然还如此强悍! 现在怎么办? 我们的右相可是打了鸡血一样从京师跑来主持大局,就是为了趁机把整个秦州吞了。 结果晋军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崔齐想着如何跟贾政道解释他的梦想已经破灭了。 当然,智钦也在想着如何跟林良沅解释自己是如何被下面的人坑的。 至于韩世忠嘛,捷报早就往江宁城送去了。 大约到了六月二十五日,一个宁静的傍晚,李彦接到了这份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捷报。 李彦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接到捷报了! 之前不是说晋军来了十万大军吗? 这才没到一个月就败了! 夏魏是真的铁血大战,晋军却是来搞笑的? 呵呵,朕拿捏晋国的机会到了! 第150章 得好好扶持朕的前未婚妻啊! “陛下,既然晋军被我们击退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拿下晋国的秦州三郡了?”刘文静嘿嘿嘿地笑道。 “晋国目光短浅,我们也目光短浅吗?”李彦看着刘文静,似乎不给他面子。 但刘文静脸皮厚啊,完全没有听出来皇帝这是在嘲讽自己。 他继续说道:“现在如此良机,难道陛下真的因为姬小娘子,而不动兵戈?” 这话其他人是不敢说的,但刘文静脑子有时候就是缺根弦的。 李彦不但不怪罪他,还笑道:“正是因为姬清颜,我们才不能动干戈。” 刘文静的嘴角立刻翘起来。 呵呵,陛下,承认了吧! 承认你喜欢那个女人了吧! 既然承认了,把魏芸弄死,赶紧给咱找个靠谱点的皇后! “陛下,臣不甚明白。” “去打晋国的秦州三郡,有两大不利。” 说话的却是站在一边的蔡霖,他今日刚到京师。 刚到就被李彦传唤到了皇宫里。 “哦,蔡卿细细说来。”李彦顿时来了兴趣。 “这第一不利,是晋军在秦州的势力尚未被完全消灭,我军攻打晋国秦州三郡,必然会有所损耗,即便攻下,最后也可能成全的是魏军。这第二不利是晋国与魏国也是敌人,既然如此,那便能为我们所用,虽然现在我们刚打了一仗,但这并不代表晋国以后跟我们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如果我们真的动手拿掉晋国在秦州的三郡,反而会将晋国推向魏国。” 听完后,李彦再拿起蔡霖写的《大夏漕运疏》,感觉这份奏疏更有分量。 他看了看刘文静,说道:“听听人家说的。” 刘文静立刻道:“蔡公果然是在宰相推荐的人杰,我自愧不如。不过晋国如何为我们所用呢?” “这就是陛下刚才所说的因为姬清颜,我们不能对晋国动干戈。” “此话怎讲?” “据我了解,姬清颜与我们有利益关系。此次晋军南下,是因为她被晋国朝中的旧贵排挤,旧贵们给晋主施压,晋主也认为这是一次好机会,而她被调走了。” “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蔡霖说道:“现在晋国败了,战败需要人承担责任,自然是旧贵承担,姬清颜将再一次获得威望,她获得威望,对我们有好处,我们可以继续跟她合作,拉拢晋国的改制派。通过他们,一同遏制魏国,使魏国继续增加战线和军费投入。” 李彦点了点头,蔡霖所说,几乎全部是自己所想。 难怪宋濂推荐他来担任京畿的转运使。 转运使不仅仅要懂得协调各方工作,对利害关系的权衡也要精通,因为这牵涉到前线的物资支持。 如果能懂军事战略,那就如虎添翼了。 显然蔡霖是懂的,他当年在荆州做刺史,一直负责秦州的后勤,这一点让他对军事了解颇深。 当然,对于李彦来说,这一次夏晋之战,使得他重新认识了目前的局面。 李彦之前是非常重视晋国的,在前身的记忆里,晋国虽然被瓜分过,但实力依然强大。 太行山以西有广袤的领地,那里盛产盐、铁,还有良田,更重要的是,晋国还有阴山一带的广袤草原来喂养战马。 更何况,姬清颜又是当世名将。 虽说晋国内部腐朽顽固,可怎么着也不至于到拉胯的地步。 但现在李彦却觉得自己得重新认识一下晋国了。 至少晋国的保守派们做事急躁且贪图蝇头小利。 这样的敌人,是很容易把自己玩死的。 可问题是,晋国不是纯粹的敌人,晋国是可以作为盟友一段时间的。 如果要跟晋国做盟友,就只有一条路:扶持姬清颜。 姬清颜虽然也有自己的立场,例如去年她等到夏魏打得差不多,才出手。 可至少她愿意出手。 她延迟出手的站在晋国的立场,她出手则是站在三国大局的考量。 说明这个女人是有很强的大局观的。 得跟这种人合作! 至少目前是最佳合作伙伴! “如此说来,晋军打了我们,我们还得继续巴结他们?”刘文静发出了灵魂般的拷问。 “自然不是巴结。”李彦说道,“赵禹已经给朕写信,这一次,我们可以强硬一点,给晋国提要求!不,是给晋主提要求!” “提什么要求?” “此事不在这里讨论了。蔡卿的这份奏疏,朕看了,朕很满意,就按照这样来。不过你需要一部分吏员!” 蔡霖说道:“是的,漕运和军备后勤,是一件非常细致的事情,任何一个环节如此纰漏,影响甚巨。” “大学目前得如何了?”李彦问宋濂。 “回禀陛下,从六月初开始招生,目前已经有五百人报名。” “都是读书人?” 宋濂说道:“目前开设的是与读书人相关的专业,鉴于苏常目前的问题,朝廷急需要一批年轻有理想的读书人,下到乡里去。也就是我们之前讨论的乡官。” “的确如此。”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公孙赞,“苏常的问题不仅仅是上面官员的问题,乡里目前被地方乡绅把控,朝廷想要做什么,只能让他们帮忙。需要派人下去做一定程度的制衡。” “那就优先这些士人吧,正好蔡霖的后勤转运,也需要人手,此事牵涉到前线物资调运,许多账目的记载和备份,都需要这些人。但都必须在大学里走一遍。” “是,臣都安排好了。” “另外,此次对晋军的胜利,兵部得写一份总结,哥舒星还在苏州,韩世忠在秦州,兵部自己写吧。朕需要所有官员认识到新式武器在战场上的作用,让所有人都重视起来。” “是!” “朕明日一早出发去苏州了,苏州的商业问题必须尽快解决,这关乎到接下来我们对晋国、魏国和辽国的外交策略。” “是!” “对了,陛下,关于大学这件事,臣听说国子监那边的反应很强烈,还有苏常那边的儒生反应也很强烈,尤其是苏州那个王儒。” 第151章 局面反转,围魏救晋? 李彦笑了笑。 国子监? 国子监那些人无非是觉得坑被别人占了! “此事以后再说,朕要准备一番,去苏州走一趟。”李彦对宋濂交代道,“派人去晋国问罪。先派礼部的一个郎中过去,问完罪,看晋国的反应,记住!这个人过去,要嚣张一点!我们战胜了,战胜者就该有战胜者的姿态。当然,晋国不会服软,他们认为我们更需要他们。” “陛下的意思是,把关系闹僵硬一点?”宋濂立刻意会过来。 “是的。” “为什么?”刘文静问道,“不是说要跟晋国联合吗?” “不给晋国一点教训,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地位,是不会真正联合的。” “不怕将晋国推到魏国那边吗?” “晋国再蠢也知道魏国是虎狼之国,绝不会与魏国联盟,这是整个晋国的意志,否则去年姬清颜不会如此顺利抵达秦州增援我们。” “臣明白了。”宋濂说道,“先不派赵禹过去,等晋国有缓和的意思了,再派赵禹去收拾大局。” “没错。” “对了,传信韩世忠,晋军败退,魏军可能不会再想着坐收渔翁之利,而是趁着晋军虚弱,攻取晋国在秦州的三郡。让他时刻警惕,我们不能让魏军攻克绛城郡。” “是!” 在李彦收到秦州捷报的当天,梁京的魏崇延也收到了来自秦州的奏疏。 与刚抵达秦州就得知晋军战败的贾政道一样,魏崇延非常震惊,没想到晋军败得如此之快。 与李彦所料一致,贾政道在奏疏里提了一个请求:趁着晋军被夏军击败,现在是取得晋国秦州三郡的绝佳时机。 魏崇延几乎没有思索,就秒批了贾政道这个请求。 从这个逻辑可以推断,无论晋国赢还是输,魏国都占有巨大的优势。 晋军在秦州赢了,必然损伤巨大,被魏国坐收渔翁之利。 晋军现在输了,实力受损,魏军拿捏不了夏军,还拿捏不了刚被打得抱头鼠窜的晋军? 魏崇延的命令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出去,三天就送到了郾城。 早就准备好的贾政道振臂一呼,十万魏军在六月二十九日这一天,从郾城出发,快速向晋国绛城郡挺近。 到了六月三十日这一天,韩世忠也收到了李彦的信。 他立刻召集秦川城部将议事,最后大家得出一个一致的结果:只要魏军打晋国的绛城郡,夏军就打魏国的郾城郡。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这个月月初夏晋两国在雍郡杀得血流成河,这个月月底,大夏却决定救晋国。 不过一直在秦川郡的赵禹,是这么说的:“按照陛下的意思,关于救晋国这件事,需要拿捏好时间点。绛城是大城,魏军想要攻克,没那么容易。要等到绛城快要守不住的时候,我们再出兵。” “陛下为何要如此?”赫连戎问道。 “陛下是想增加与晋国谈判的筹码。”秦州刺史虞文融喝了一口茶,“从长远看来,我们与晋国肯定是合作关系,尤其是与姬清颜,去年她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兵帮助我们。说明她自己也知道她的利益和我们是绑定在一起的。” “原来如此。”赫连戎愣了一下,干笑道,“陛下高瞻远瞩。而你们这些文官,心思真复杂!” “就这么定了,时刻关注绛城郡情况!”韩世忠接过话来,“一定不能让魏军攻占绛城。” 众人道:“是!” 贾政道已经忍了很久了,去年魏夏之战,他是第一个参与的,他在徐州统率十万兵马。 结果进入徐州,被陆康派人一把火给烧了。 至此,他便失去了在前线指挥的机会。 魏军在各线遇到阻力之后,贾政道天天在梁京放话。 如果是我在前线做总指挥,这仗他绝对不可能打成这个狗逼熊样! 你们先别提我在徐州兵败一事,那是陆康耍诈,他有本事正面单挑! 来啊!单挑啊!有没有砍过人! 我贾政道左青龙右白虎! 走!跟我一起去弄死晋国那些软腿虾! 魏军只用了三天时间,也就是七月初二这一天,就抵达晋国边境重镇沁阳郡。 魏军来袭的消息传到绛城郡后,震惊住了所有人。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往晋国曲京送。 太康六年,七月初五,晋国曲京。 “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大殿内那颤抖的声音在四周回响,“十万大军南下不到一个月!不到一个月啊!就算是十万头猪,他智钦也不至于如此快就送了吧!而且到了现在才呈报上来!” “陛下息怒!”吏部郎中赵岩站出来说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 “呵呵,现在又说什么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了!”礼部侍郎欧阳烨站出来说道,“之前赵郎中不是这么说的,之前赵郎中说,夏国在夏魏之战中损失惨重,秦州六郡已经无力再战,是拿下秦州最好的时机。” 赵岩面色微微一变,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耶侍郎,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为了大晋!”吏部侍郎韩阙站出来说道。 欧阳烨呵呵笑了两声,嘴角拉扯了一下,看都没有看韩阙一眼。 那样子仿佛在说:闭嘴吧,小辣鸡,就你戏多! 不看韩阙,而是看一直沉默的林良沅,欧阳烨说道:“不知右相如何看待此事?” 大殿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都知道,此次发兵攻夏,背后真正的推动者是林良沅。 也都知道,林氏是晋国第一世家大族,出了三代宰相,每一代都权倾朝野。 林良沅攻夏的更多目的是拿姬清颜的兵权,攻夏的重要程度还排在这件事的后面。 而欧阳烨现在公然对林良沅发难,就是因为此次攻夏不是失败的问题,是极其狼狈的问题。 现在大家知道,晋国的大局该交给谁来扛着了吧! “胜败乃兵家常事。”林良沅说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虽说我军败了,但损失并不算大。” 随即,他又对晋主说道:“陛下无需动怒,我军可在秦州休整,等魏军对夏军出手,以待时机。” 第152章 三公主与朕是同心同德的! “对对对,现在说胜负,还为时尚早!”赵岩跳出来,他似乎找到了反驳欧阳烨的话,“我军只是小败,损伤有限,只需要退回绛城郡休整,等魏军出兵。” 晋主姬旦一听,倒是觉得有点道理,却没有立刻说话。 欧阳烨继续说道:“丢了三万多人,还是小败?” “人没了,可以再征召嘛!”韩阙呵呵呵地起来,“咱大晋缺人吗?只要陛下一句话,那乡里的百姓,哪一个不是忠君爱国,要为我大晋粉身碎骨的!” 欧阳烨道:“陛下,恐怕夏国要派使者前来问罪了,不如我们先派使者去江宁解释,一切都还来得及。” “哈哈哈,我们去江宁解释?解释什么?”韩阙大笑,“区区一个夏国,被魏国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我们还需要向他们解释?”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起来,明显是在向林良沅表忠心。 当今晋国朝堂分出了两派,一派是以姬清颜为首的革新派,他们力图通过改制,增加晋国国力。 但这种改制必然会触犯到既得利益集团的核心利益。 与魏国一样,晋国的既得利益集团就是地方世家。 当年姬羽建立晋国,就是北方的世家大族拥戴的,晋国从诞生到强盛,再到现在的衰败,都与世家大族相伴相随。 姬清颜想要效仿魏无忌的府兵制,遭到了晋国朝堂上下诸多实权派的强力反对。 但奈何姬清颜太能打了,这些实权派既恨她,又离不开她。 另一派自然就是这些实权派,他们掌握了晋国朝堂的行政权、司法权、人事权、还有调兵权。 在地方上,他们还牢牢把控舆论权和诸多核心资源。 例如林家在灵武郡掌握了青白盐的产地,这种青白盐远销魏国和夏国,甚至在河西以西,阴山以北,都有贸易的影子。 青白盐之所以如此畅销,是因为它没有苦味,而魏国和大夏的盐,都有苦味。 林家通过这座盐池,垄断了百年财富,可以说富可敌国,又因为深厚的政治积累,数十年前就在晋国成了实际的权力者。 姬清颜虽然是皇室,打仗厉害,背后还有晋主的支持,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 晋国从上到下都知道,这位三公主想要在大晋掌权,是几乎不可能的。 正如韩阙所说,人死了,再征召就可以。 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泥腿子们心甘情愿去送死。 在一片呼声中,欧阳烨瞥了一直不说话的姬清颜,姬清颜接过话来说道:“我之前多次强调过,我们一旦战败,魏军的目标就不是韩世忠了,而是我们。” “三公主言重了!”韩阙哈哈哈笑起来,“林相与魏国早已达成了协定,共同对付夏国!” “林相的立场转的可真快啊!”姬清颜淡淡笑道,“去年还说要联合夏国一起对抗魏国。” “三公主折煞我了,我所作一切都是为了大晋,为了陛下,没有永远的联盟,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以林相的智慧,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马上被魏国反咬一口呢?” 林良沅笑道:“魏国目前的主要兵力部署在南线,西线也有重兵,但我已经探查清楚,夏主要在秦州布置五十万大军,魏国的最大的敌人还是夏国。” “林相相信夏主真的会在秦州布置五十万兵力?” “自然不会,但绝不会少。此次我们遇到了一点小挫折,这也意味着夏军的确足够强,魏军更不敢轻视。” “那是林相只看到了秦州,没看到宋州和徐州。”姬清颜说道,“魏夏两国接壤数千里,接壤之地几乎都是平原,除了秦州有一部分山川。这意味着魏夏两国一旦爆发战争,随时可能从一城之战扩大到一州之战,又迅速从一州之战扩大到数州之战。” “这是谁都无法控制的。”姬清颜扫视一转,面色平静,语气平稳,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魏军大举打秦州,夏主一定会发动徐州之战和宋州之战,以制衡魏国其他战场兵力,再一次将局面拖入夏魏全面战争,进一步拉拢我们,使我们再一次得到去年的机会。” “这一点,魏主已经经历过一遍,并且损失惨重。你们觉得他还会犯这种错误吗?” 大殿内沉默了。 “就算魏主会犯这种错误,魏无忌会允许他犯同样的错误吗?” 大殿内继续沉默。 “三公主的意思岂不是,夏魏不会再打仗?” “至少不会大规模且持续的打,魏国有大量骑兵,他们会在平原地带用骑兵袭扰夏国,且是小规模袭扰,每当战争扩大,他们会立刻撤兵。之后的魏国,一定会采取这种战术,而不是贸然再挑起一州之战。” “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是我们被魏国利用了,我们与夏军拼个你死我活,魏国坐收渔翁。魏国认为可以以最少的兵力消灭韩世忠!但我们兵败了,魏国这个想法落空了,意味着魏国接下来不会贸然再与夏国开战!” “哈哈哈……”韩阙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停下来说道,“三公主,我不是嘲笑您,您毕竟是一介女流,对有些事情的看法还是有待商榷。” 似乎是为了验证姬清颜的话,大殿外隐约传来了疾呼声:“秦州急报!秦州急报……” 声音通过羽林军一层层传来。 大殿内所有人都回头往外面望去。 传令兵气喘吁吁跑到殿外:“秦州急报!魏十万大军兵犯沁阳郡!” “什么!”晋主姬旦第一个站起来,面色大变。 其他大臣也顿时神色惨变,大殿内一片哗然。 韩阙更是跳了起来:“这不可能!” 急报被呈上去后,姬旦在上面来回走动,他想骂林良沅,但他不敢。 现在把夏国得罪了,魏国又反水了。 姬旦如果再把林良沅惹毛了,那晋国就完蛋了。 “怎么办啊!右相!”姬旦苦着脸,差点要哭出来了。 “陛下不必惊恐。”不等林良沅说话,欧阳烨跳出来面色淡定地说道,“三公主说的对,我们应该联合夏国对抗魏国,现在派使者去夏国求援还来得及!” 第153章 这么快就有人给朕递刀子了? “右相,到底怎么办?” 姬旦不去看欧阳烨,而是苦着脸追问林良沅。 “陛下,臣说过,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臣之前认为跟魏国合作,并非真的要与魏国合作,只是想要帮助陛下拿到秦州六郡,然后兵下荆州,以谋江南!” “是是,右相忧国忧民,忠君为国,朕比谁都清楚。那现在该怎么办?” “三公主的分析不无道理,臣也是赞同派人去跟夏国谈判的,夏国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在秦州的地盘被魏国全部拿走,那样对夏国也不利。” “对对,右相说的对,那派谁去呢?”姬旦继续问道,他来回走动,急得团团转。 没人敢去,现在魏军已经杀到了沁阳郡,随时可能杀到绛城郡。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出身世家大族? 哪一个不是享尽荣华富贵? 哪一个不想好好活着? 欧阳烨说道:“陛下,臣愿意……” 但不等欧阳烨说完话,林良沅抢先说道:“陛下,臣认为韩侍郎比较合适。” 韩阙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林良沅,想拒绝,但又不敢当面反驳林良沅。 林良沅说道:“陛下,韩侍郎与韩世忠都出身上郡韩氏,有共同的先祖,韩侍郎以这层身份过去,是有优势的。” “三公主觉得呢?”姬旦问姬清颜。 “右相说的有道理。” “那就拜托韩卿了。”姬旦立刻转身过去,笑脸盈盈地看着一脸痛苦的韩阙。 “臣……” “大晋的安危就交到韩卿手中了。” “臣……臣必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右相重托!” 等退朝之后,欧阳烨问姬清颜:“殿下为何不推荐臣去,臣与赵禹是好朋友。” “咱们刚打了别人,现在派人去谈判,肯定会碰一鼻子灰,这种事让林良沅的人去就好了。”姬清颜淡淡说道,“他无非是想抢了我们与夏主的买卖,你觉得他真的能抢过去么?” “当然抢不过去,我了解赵禹,赵禹现在得到夏主器重,夏主应该很清楚在大晋,他们该支持谁,更何况,殿下去年用实际行动支持过夏主。” “说到夏主啊!”姬清颜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这个人我怎么突然看不懂了?” “殿下有何疑问?” “过去几年,如此昏庸,现在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下官也觉得此事蹊跷啊!您知道夏主前段时间做了什么决定吗?” “什么决定?”姬清颜好奇地问道。 “先是免了徐州、宋州、秦州十年赋税,然后推行了针对苏州和常州的新税政,拥有五百亩以上田者,十抽五的赋税,五百亩以下的,十抽一。” “这不是让常州和苏州的地主们造反么?”姬清颜诧异地说道。 “早就造过反了,被夏主压下来后,夏主推出的新政,就是针对那些地主。” “他这是要均田?”姬清颜反应过来,“但魏无忌的均田是一百亩,其中七十亩朝廷分配,三十亩是农户自己的。夏主是要用五百亩来均田?” “以下官看,夏主的新政与魏无忌还不太一样。” “何以见得。” “说不上来。” 姬清颜思忖片刻道:“密切关注江宁事务。” 七月初六,魏军兵分两路,一路由贾政道亲自统率,五万大军围困沁阳郡城。 另一路则由魏国秦州总督崔齐统率,围攻晋国在秦州的核心要塞绛城。 晋军在夏晋之战中士气受挫,此时根本不敢和魏军正面作战,只得被迫守城。 在晋国上下都开始焦虑的时候,李彦悠哉游哉地抵达了苏州。 “陛下,前面是新安郡。”刘文静指着远处的山丘说道,“我们已经进入苏州地界。” “苏州地界果然与江宁不同。” 夏风阵阵,烈日之下,前方阡陌纵横,湖泊、沟壑交错,映照着蓝天白云。 刘文静说道:“是的,苏州地界河流比京畿要密集得多,像蛛网一样,它们四通八达,连通洪州、京畿,又灌入太湖,太湖又通京河。所以不仅仅农业兴盛,商业也是天下之最。” 隔得很远,就能看到那些河流上,船只如梭。 阡陌之间,农民们正在忙碌着。 似乎有人在议论这边突然出现了大队人马。 “在前面休息片刻。”李彦说道。 “是!”刘文静应了一声,然后安排人在周围巡视。 禁卫军则簇拥着皇帝,在前面一棵大树下停下来,大树在一处小河边。 小河的河水清澈见底,不远处还有一些孩童正在玩耍,看到这边来了许多人,都忍不住好奇地凑过来,站在不远处打量。 刘文静立刻派人去驱赶那些小孩。 “刘文静!” “臣在!” 李彦摆了摆手道:“不要吓到他们。” “陛下,您是微服私访,一切都要为了您的安全。” “一群小孩能拔出刀,冲开禁卫军的防护过来捅死朕,还是他们个个身怀百步穿杨的绝技,在原地一箭射死朕?” “那倒不是。” “行了,休息片刻继续赶路就是,朕也只是想不打扰地方,直接到姑苏,不要闹太大动静。” “臣知道,陛下的行踪一旦暴露,那些官员就会开始要求下面的人配合他们演戏,甚至还找一大堆人来迎接圣驾。” “你懂就好。” 两人刚说完话,突然,远处出现一群人,还有吵闹声传来。 李彦转身看去,看见河道边的道路上,人群乌央乌央的。 “陛下,必然是刺客!”刘文静立刻提高警惕,“苏州可是有不少魏国细作潜伏的!臣这就去处理!” “先不急。” 人群朝这边走过来。 李彦很快就看清楚了。 那是几个人被几十个人绑起来,拖在地上,十分地狼狈。 “刘三!你他妈的田也拿了,该给的钱,你居然不给!”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胖子狠狠在那个被绑的男子脸上踩了几脚,“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杀你全家!”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田我是要买,但我没有签契约,现在降价了,我要以降价的价格买!你们就把我绑了!我要去县衙门去告你们!” 那男子大声高呼。 “县衙门!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坏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卖你田的是谁!” 第154章 朕来苏州只为一件事:公平! “卖田的就算是县令,那也得讲理吧!” “去你妈的!给我打!往死里打!不给钱就往死里打!”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之前说了要买,现在又反悔了,你把人当猴耍呢!” “契约我没签,田我还没动,怎么就成了买卖了!” “亲眼看见你去田里了,那田里的土是谁翻的!不认是吧,继续打!别打他妹妹,到时候卖到青楼抵债!打烂了没人要了!” “张胖子,你个畜生!禽兽啊!若是敢动我妹妹,我杀了你!” “杀我?”胖子呵呵笑道,“先想着怎么自保吧!” 张胖子刚说完,一坨泥巴砸在他脸上。 张胖子愣了一下,用手一摸,闻了闻,还有一股牛屎的臭味,他怒吼道:“谁干的!” 河边那些小孩立刻飞奔而逃。 “妈的!这些小畜生!都抓起来,给我狠狠地打!” 他一声令下,手下们立刻朝那些孩子追去。 这时,一群身着玄衣、身材高大的男子拦住了那些手下的去路。 张胖子撸起袖子走过来,看了看这些人,发现对方似乎有些来头,便抱拳道:“在下张申,张家护院,敢问各位有何贵干?” “没什么,就觉得你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绑了,拳打脚踢,还扬言要把女子卖到青楼,这事有失了律法。” 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张申愣了一下,看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一看对方的衣着,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连忙笑道:“这位郎君,您有所不知,他们买田不给钱,是他们失了律法在先,我们只是讨回一个公道。” 张申立刻就断定这伙人来自某个地方大家族,这位衣着华丽的青年是地方上那些读了一些书,想要匡扶正义的公子哥。 他也知道,这些人其实也不是为了匡扶正义,就是想显摆显摆,给自己博个名声。 “我们失了什么律法!”刘三大叫道,“一没动你家田,二没签订契约,就口头上应了一声说要买!而且我现在也不是不买,我只是想按照现在的价格买,你们却强行闯入我家,比我按照之前询问的价格交钱!” 刘文静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在李彦耳边小声说道:“新政发布后,苏常两州许多地主在卖田,现在田的价格降了很多,应该是这方面的矛盾。” 张申道:“他签契约了,白纸黑字。” “没有,那些是你们伪造的!” “签了,上面有他的名字。” “对字迹!对字迹!”刘三高呼道。 “有你的名字就行。” “我不服,这是伪造的!” 张申却不想跟刘三继续对话,转身笑呵呵看着李彦道:“敢问郎君大名?” “我家郎君的名讳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刘文静说道。 “是是,张家在新安郡也是有名的,我们家郎君在姑苏学院求学,师出当今有名的大儒,王儒王老夫子。在下观郎君英俊非凡,必然也出自名门,我们张家可以为郎君做个引荐信,也是可以的。” 刘文静在李彦耳边继续小声说道:“苏常虽无世家大族,但地方上的乡绅名流相互往来,相互引荐,博取清名,方便被地方衙门引荐,进入官场,这引荐的人越多,越出名,进入官场的概率越大,升迁越快。” 李彦心下了然,这就是世家大族不存在后,科举尚未扩招的结果。 科举没有扩招,但地方上有钱家族花大价钱培养自己的儿子,通过科举无法入仕,那就通过推荐入仕。 推荐这个东西是小范围的,不是百信一人一票的投,而是地方有名望的人的推荐信。 这名望是怎么来的呢? 花钱买的! 例如花钱修路、修桥,受灾的时候,布施粮食。 久而久之,地方乡绅,在地方百姓心中地位非常高。 所以,有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的说法。 意思是,皇帝的权力是很难直接发号到县以下的乡里的,那里都是宗族各自治理。 宗族里面的话事人,都是地方上有名望的乡绅。 现在李彦遇到的就是此地有名望的乡绅家里的护院。 他说的推荐信,实际上就是乡绅之间的社会关系通行证。 在洪州和荆州那些世家林立的地方,也流行着这些。 毕竟官方的人才通道不完善,社会就会依赖这一种形势。 这也是李彦为什么要兴办大学的原因。 在李彦抵达苏州之前,他便安排曹谦德在苏州办了两件大事: 一是设立姑苏报社,并且颁布了报社管理条例,没有获得朝廷批准,一切私人不允许办理报社。 二是设立苏州大学! 这其实是将舆论权和人才通道从民间拿过来一部分,也就是削弱一些地方名流的影响力。 “我不要你们的引荐信,我也不是来博清名的。”李彦笑道。 “哦,那也没关系,以后有买卖,也可以一起做。” “不用了,我此次来苏州只为一件事。”李彦收起折扇。 “不知郎君所为何事?” “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张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笑道:“对对对,郎君果然饱读诗书,我们是最推崇公平的!” “那你把他的契约拿出来看看。”李彦话题一转说道。 “这契约现在的确在我身上,可这是我们张家与刘三之间的私事,郎君这样干涉,就不太好了吧。” “那就去县衙门去,让县令评个理,看那契约是不是真的。” “我们正有此意!”张申连忙说道,“我们最尊重律法!” “陪!张胖子,谁不知道休宁县的县令是你们张家老二!这次故意迟迟不对民间宣布朝廷新政,害得许多人提前高价买了田!你们是一伙的!” “你闭嘴!”张申狠狠踹了刘三一脚。 “哦,有这事?”李彦诧异道。 刘文静立刻在他耳边小声道:“确实有啊,前几天臣跟您提过,苏州地方上有些官员故意隐瞒或者延迟公布,联合地主高价把田先卖出去。” “我记得。”李彦回应了一句。 这种事,在信息发达的21世纪都经常出现,更别说这种时代。 天枢司早就在苏州的地方上打听了,天枢司毕竟才成立几个月,人手是不够的。 李彦没想到,刚进苏州,就遇到了这事。 这是巧合,还是已经很普遍了? “郎君,这是我们张家的私事,您就不要插手了吧。”张申脸上堆着笑容,很礼貌很客气,“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李彦却不理会张申,而是指着刘三说道:“刘文静,你去把那个人带过来,我们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155章 利用信息差赚钱的套路 “郎君,您这是要作甚?”张申颇有些诧异道。 “问清楚。” “问清楚了对郎君有什么好处吗?” 张申既诧异,又有几分恼怒,这个愣头青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我爱真理。” “何意?” “就是凡事打破砂锅问到底,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彦温和且有礼貌地说道,“劳烦配合了。” “如果我们不配合呢?”张申面色阴沉下来。 “不,你会配合的。” “我是张家的护院,郎君可以去打听打听休宁县张家,郎君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应该知道这个层级的人之间的规矩。” “这个层级是哪个层级,又是什么规矩?” 李彦说话间,刘文静已经安排人走过去,打算将刘三和他的家人都带过来。 张申底气十足地说道:“休宁县县令是我们家主的亲弟弟,在新安郡,我们张家也是有脸面的。新安郡的大户人家,都遵从圣贤之学,以和为贵,遵从礼制,没有人真的会撕破脸打打杀杀的。” “那你刚才是不是在打他?”李彦指着刘三说道。 “他不是这个层级的。” “他是哪个层级的?” “他是农,不是士。” “那你说的圣贤之学,以和为贵,是对士的,不是对农的?” “当然不是,我们张家在地方上可是出了名的德才兼备的家族。我刚才说的以和为贵,是指郎君与我们张家要以和为贵。至于刘三,那是违背了契约,是要见官的。” 李彦招了招手,那边的禁卫军开始动手拿人。 “谁敢!”张申大喝一声,那些护卫纷纷拔出刀。 禁卫军一看有人拔出刀,立刻齐刷刷拔刀,并且周围快速涌上来二十几个禁卫军动作娴熟地弯弓,对准了那些张家护卫。 张家护卫一共有十几个人,被里外四十几个禁卫军团团围住。 “把人带过来。”李彦说道。 刘三和他的家人很快被带过来。 “这位郎君,您来评评理,之前只是口头表示要买田,我们没有签订任何契约,现在田降价了,我们不打算买了。张家却非说我们已经签了契约。” “契约呢?”李彦看着张申。 “不在我这里。”张申说道。 “在他身上,他去我家的时候,还拿出来给我看了!”刘三说道。 “把契约拿出来看看。”李彦伸出手。 张申杵在那里不动,甚至表示:“郎君,以和为贵……” 只是他话刚说完,刘文静就一脚踹了过去。 张申被踹倒在地上,连忙爬起来,但不敢动怒,脸上还堆着赔笑:“要不去县衙门,以律法来解决此事?” 刘文静再给了张申一巴掌:“契约拿出来!” “这是我们张家……” 刘文静直接在张申身上搜出来,然后呈递给李彦。 “拿笔来。”李彦招呼了一声,王元吉立刻安排人拿来笔墨。 “写。” 刘三提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李彦拿起对比了一下,然后扔到张申面前说道:“这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这他妈的是同一个人写的? 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张申那份契约上的名字,不是出自刘三之手。 莫非刘三是隐藏的大佬,会模仿各种笔迹? 张申杵在那里不动。 “捡起来!” 张申不动,只是说道:“不如去县衙?” “刚才不是说以和为贵吗?哦,在以和为贵之前,动手拖着刘三。”李彦说道,“当对方比你弱小的时候,可以使用武力野蛮地解决问题,当对方和你是同一个层级的时候,以和为贵。当对方比你强的时候,就想着去报官了,我没说错吧?” 张申脸上挤出笑容:“我们都是大夏的子民,要按照大夏的律法办事。” “说得好。” 李彦让刘文静把契约收起来。 “走,我们去休宁县的县衙。” 张申一听,立刻来精神了。 此人还是太年轻啊!你又不是本地人,衙门是我张家开的,你居然还同意跟我去县衙! 哈哈哈,太笨了! “真要去县衙?”刘文静凑过来小声道,“咱不是去姑苏吗?那里的事情很重 要,这件事,我让人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这件事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姑苏的事情。” 很多政策出台,在执行的过程中,其实都会出现问题。 例如眼前这件事,就极具典型。 据李彦了解的历史上这种事也屡见不鲜。 例如《隋书·食货志》里记载过一个故事,隋炀帝别出心裁,打算向西域使臣彰显天朝商品的华美,于是下令收集色彩好看的羽毛。 皇帝的命令是出了京师,但在各级官员那里就戛然而止。 各级官员开始收购民间的野鸡、鸟儿,在限定时间还剩一个月的时候,官僚们向民间公布了征收羽毛的命令。 于是百姓被迫去抓,但已经快没了。 官僚这个时候,就高价向民间出售,百姓只能乖乖掏钱。 这是官僚利用信息差来赚钱。 眼下这张家与刘三的例子其实也是一样,江宁新政的消息已经发布了一段时间,但却被故意拦截在官面上。 皇帝是不可能在数百个县里一个个去询问的,如果皇帝能做到,就不需要那套繁琐的官僚体系了,那也不是皇帝了,而是玉帝了。 刘文静能在前段时间把这种事汇报上去,已经说明天枢司办事效率之高。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天枢司的人,你来到休宁县,你会如何打听新政的推广情况? 你一定会去乡里询问,你不能直接去乡里,不然会被人当做流民抓起来。 你得先通知县令,亮出身份。 当你亮出身份的那一刻,县令派人去接你,在这个过程中,县令早就备好了一百种方案来应付你。 例如表演法拖延时间,然后用拖延的时间去定点普及。 你很聪明,安全到达之后,想要私下去调查,你的聪明调查到了有些百姓不知道这个新政,于是回去质问。 县令表示是自己的失职,因为这件事牵涉太广,信息传播难免有延迟,于是在你面前把下属们臭骂一顿,让他们立刻去通告。 聪明的你于是给更加聪明的徐国公刘文静汇报,刘文静看完后,表示疑惑:你调查了多少,有多少不知道,是刚好你遇到的不知道,还是大多数都不知道,如何判定县令有其他意图? 第156章 朕看起来像是很好贿赂的样子吗? 刘文静高呼道:“儿郎们,走,出发!” 远处,数百人翻身上马,朝这边走来。 那架势,瞬间把张申等人给吓住了。 张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人看来来头不小啊! 李彦也翻身上马道:“走吧!” “郎君,真要去县衙?” “不是你说的吗?” “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谈,以和为贵。” “你是不是还想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对对。” “那你承认自己欺负刘三了?” “是是。” “那这份契约是假的?” “可能不是真的。” “刘三是被冤枉的?” “这件事我再仔细查查,郎君放心,事后我们一定会将郎君路见不平的美名传播出去。” “什么狗屁美名,我要的是真相!你再不说真相,我砍了你!”李彦拔出刀指着张申怒斥道。 “我只是个护院,我也是执行家主的命令,这些都是家主安排的!” “来人,先剁他一只手!”李彦道。 立刻便有禁卫军走过去,把张申拖到一边,张申吓得连忙道:“我说真相,我说!那契约是假的,是伪造的,刘三没有签订契约。” 李彦这才抬手制止了禁卫军动手,而是问道:“为何伪造?”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执行家主的命令!” “你家主何在?” “就在前面十里。” “在家?” “在在!” 很快,李彦便带着人到了张家。 张家的宅院连成片,建造得十分典雅。 “围起来!”刘文静招呼人道。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出来了。 张申立刻哭诉道:“老爷,救我啊!” “你是张家家主?”李彦骑在马上问道。 “阁下何人,来我张家所谓何事?” “没什么,就让你如实回答几个问题。” “阁下但说无妨。” “听说你的弟弟是休宁县县令?” “是的。” “你现在有时间派人去叫他过来。” 张善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的骑士。 一般的有钱人,或者说一般的士绅,可养不起这么多骑士。 张善立刻通知人去县城。 李彦又问道:“这契约是你伪造的?” “我不太明白阁下说的是什么。” “刘三的契约,这上面说买了一千亩地,上面还有刘三的签名和手印。” “既然有他的签名和手印,那就是了,为何说是伪造?” “为何说是伪造?”李彦笑起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来,为何伪造?” “都有刘三的签名和手印,阁下非要说是伪造,我也没有办法,这里是休宁县,也是讲律法的地方。” “看吧!”李彦转身看着刘文静,“当你手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写一份契约,自己签你的名字,然后告诉所有人你签了字。当你有八百骑兵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客客气气跟你讲律法了。” 说完,李彦转身对张家家主张善笑道:“给你机会了,你自己没把握住。来人,让他恢复一下之前的记忆。” 立刻有几个禁卫军上前扣押住张善,拿出斧头的背面便朝张善的手背狠狠砸下去。 嘎吱一声,张善发出凄厉的哀嚎,周围的护卫想要上前阻止,却不敢。 “想起来了吗?”李彦问道。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朝廷新政五百亩以上的十抽五,顶不住了,各个士绅早就开始卖地了,但地实在太多,短时间内卖不完,只能如此!” “如此是何意?” “就是故意不将新政的消息告知下去,等把田卖得差不多再通告,但田实在太多,消息还是慢慢走漏下去,有的人顶不住开始降价,百姓就逐渐开始知道新政。刘三就是如此,但我还是想尽快把田处理掉!” “于是就伪造了契约?” “是是。” “只伪造了刘三的?” “是是。” “如果我发现还有别的,后果你知道是什么吗?如实说!” “还有别的!还有别的,找了许多人,派人去连哄带骗地卖田,也伪造了很多契约!” “契约是具备朝廷的律法效用的,这你也敢伪造?” “我弟弟是县令,我弟弟是县令!这位郎君,您是大人物,但这种事其实并没有冒犯您的利益,我只是高价卖一些田,那些田我不会不给他们!他们最后也拿到田了啊!田是他们的,他们以后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郎君高抬贵手,没必要把事情闹得如此僵硬。” “那就对不起了,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把事情闹僵硬,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郎君您今日惩处了我,我弟弟知道了,您能惩处他吗?他是朝廷命官,虽然只是县令,可没有京师的命令,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谁能擅自动朝廷命官呢?哪怕您是京师来的,位高权重,真的要管这件事吗?这件事背后可不是我一家,而是苏州各郡,您是要得罪各郡名流吗?” 李彦的眼睛顿时亮了:“你不妨把话说清楚一些。” 张善强忍着剧痛说道:“您需要多少,我这里都有,我只是不想当那个典型被立起来。” 这个时候,张善明显已经猜到李彦来历不凡,甚至可能是京师的大官,是来苏州有重要事情的。 说不定就是来调查新政执行情况的。 调查新政执行情况,张善也不怕,因为这种故意隐瞒信息不是休宁县一处。 正如他所料,苏州各郡都有这种情况。 朝廷的人要查,能把整个苏州都查了? “你是要给我钱吗?”李彦问道。 “您要多少,开个价,我尽量满足。” “从你这话中似乎猜到我来自京师,可能官位不小,你想消灾。” “郎君是什么身份,在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郎君必然是上层名流,上层名流讲究的不是你死我活,也不是正义公道,而是利益。我满足郎君的利益就是了,郎君没必要置我于死地。郎君如果要交差,完全可以说各地都在努力积极落实新政。只是新政需要普惠万民,在传播的过程中难免会有延迟。上面也不会仔细追究,他们也不会认真去问。” 张善全身颤抖,额头冒冷汗,但语气却很平静:“大家都好,不是吗?” “大家都好吗?”李彦的声音突然变冷了,“刘三这样的人也好吗?” 第157章 看来朕杀少了啊! 张善愣了一下。 刘三? 张善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个也是人吗? 但这种话,对于士绅来说,通常不会直接说出来。 士绅之所以能站稳脚跟,是在儒家社会里按照儒家的等级关系发展出了一套他们自己的智慧。 例如儒家的仁义礼智信,都是用来装扮自己的最好工具。 为自己穿上一层漂亮外衣,将正义凛然写在脸上,不断地给平民百姓做精神按摩,就会有人称赞。 在这样的权力社会里,被大多数人称赞的人,就是贤德之人,这种人会被官方认可。 就有机会做官,或者出书了。 有了权力和影响力,就有了收入来源,而且是丰厚的收入来源。 有了丰厚的收入来源,就可以一边举着贤德的大旗教化百姓,一边私下大肆兼并资源。 这就是独尊儒家社会关系里的权力游戏。 独尊儒家和儒家是两个概念,儒家和儒家贤者也是两个概念,放在一起说很容易混淆概念。 李彦观察到了张善的眼神,他也知道张善在想什么。 他更知道张善没有把刘三当人。 张善却说道:“刘三当然也好,我们读了圣贤书,都是一心为民,我虽然靠卖地赚了一些钱。可平日里开仓施粥,修桥铺路的善事没有少做。” 见李彦看着自己,张善继续说道:“我只是卖自己的田,想卖个好价格,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得到了钱,刘三得到了田,我们都响应了朝廷的新政。” “刘三,听到了吗?”李彦说道,“他说这件事,你也得到了好处。” “这好处我不要了。”刘三说道,“我不要这种好处。” “我好心卖你田,你怎么还不领情呢!”张善一脸委屈地说道,“难道我不把田交给你?” “我……我不要田了!” “我出于一片好心,你难道要辜负我的好心吗?” “这……”刘三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一样。 “刘三,你只需要知道,你没有签过契约,也没有动过他的田,你就必须要买他的田,更不用加价买他的田。你可以去买便宜的田,选择在你自己手里。”李彦对刘三说道,“别人好心不好心,不关你的事,你没必要去照顾别人的好心,记住了吗?” 刘三心头一震,说道:“我记住了!” 李彦又转身对张善说道:“听说你儿子在姑苏学院读书?” “是的,犬子侍从着名的大儒王儒王老夫子。” “你的弟弟做县令?”李彦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张善说道,“犬子卒业之后,可以直接引荐去做县令了,虽然我们家里没有太守,但也算得上书香门第,大户家族,郎君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但请吩咐。” “哦,恰好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找你帮忙。” “郎君但请吩咐。” “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不知是否愿意?” “什么东西,只要我有,一定借给郎君。” “介入项上人头一用。” 张善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李彦这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刘文静一挥手,禁卫军就行动起来。 熟练地挥出刀,张善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了,脑袋被削下来,在空中打断,血水喷了一地。 无头尸体一歪,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大约半个时辰,张善的弟弟张德来了。 张德带着衙门的衙差,刚开始气势汹汹,但看到那些骑士后,立刻意识到来了大人物。 张德连忙小步过去。 “不知是哪位上官微服私访?”张德走过去后就拜道。 他也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是官,反正先拜了再说,不是没什么损失,是就先把身段放下来了,接下来好说话。 “张善是你兄长?”李彦问道。 “是是。” “你是休宁县县令?” “是是。” 到这里,张德更确定对方身份不一般了,这问话的派头,恐怕是京师来的大人物。 “哦,拿上来。”李彦摆了摆手。 一个禁卫军提着张善的人头走上来。 李彦淡淡道:“你认一下,这人是不是你兄长?” 张德看到张善的人头后,直接吓傻了,顿时怪叫一声:“怎么会如此!” “到底是不是?” “是是!是谁杀了他!”张德愤怒道。 “是我!” “你……阁下为何杀他?” “他故意隐瞒朝廷新政。” “他没有!” “他都招了。” “阁下到底是何人,肝胆在此行凶!”张德怒气勃发。 刘文静一脚将张德踹倒在地上,然后又提起他的衣领道:“我是徐国公,你周围的这些人都是去年击败过魏军的禁卫军,他们的职责是保护这位,你说这位是谁?” 张德顿时懵了。 他仔细盯着刘文静,然后看了看周围,想起今早才接到的消息,说皇帝来苏州了,行踪不确定,各地务必要留意。 这这……这就遇上了! 张德连忙大声道:“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你兄长说,苏州有很多官员故意隐瞒新政,是吗?” 张德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拖下去砍了。”李彦摆了摆手。 张德吓了一跳。 这人若是除皇帝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怕对方杀自己,因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根据大夏的规矩,除了皇帝能处死朝廷命官,没有人有这个权力。 可偏偏这个人就是皇帝! “是是是,是有很多人隐瞒。” “你隐瞒是你擅作主张,还是有人知会你?” 皇帝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和蔼可亲地注视着张德。 张德不断擦着脸上的冷汗,尽量保持脑瓜子正常运作,他说道:“臣也是接到新安郡太守王琦的指令,他说不急着公布出去。” “证据呢?”李彦问道。 “证据?证据在臣的家中,有信为证!” “是谁给王琦的胆子?” 张德连忙说道:“王琦他爹是王儒,王儒是姑苏学院的山长,在苏常德高望重,当年吴国时期,就是国子监祭酒,苏常赫赫有名的大儒!门生满天下,陛下您之前不是也请他讲过学吗?” 李彦微微一愣,突然想起这是前身干的。 前身性格温和,喜好仁义礼。 张善他儿子是王儒的学生,张德他上司是王儒的儿子,王儒还门生遍天下。 哥舒星都平乱一次了,朕的一些政令,还无法在苏州彻底落地! 显然杀少了啊! ps:今天娃感冒,陪了一天,晚上赶出来的一章,就一章了,诸位大佬见谅。 第158章 朕来搞事情来了! 李彦只在休宁县待了一个上午,就急匆匆赶路。 他拿到了王琦写给张德的信,也拿到了那份假契约,还拿到了张德的口供。 当然,他还让张德把自己的家抄了去京师报到。 张德很配合,能保住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 “陛下,新安郡王琦这事,我们不管吗?”刘文静问道。 “不急,王琦的亲笔信在这里,他飞不了。” 刘文静有些疑惑起来,问道:“那何时处置王琦?” 李彦沉默片刻问道:“王儒是什么人?” 刘文静不假思索地说道:“王儒是王琦他爹。” “朕的意思是,王儒是何等人也?” “王儒姑苏学院的山长,东南着名的大儒,门生很多,至少苏常做官的,有一半是他的学生。他当年在吴国做国子监祭酒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名望。” “有一半都是他的学生,这些官员是如何上位的呢?” “当然是相互引荐,吏部审核,但地方引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就对了,王儒他儿子王琦私下写信给县令,隐瞒新政,利用时间差来赚钱。这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呢?” 刘文静想了想,说道:“他爹虽然不在官场,可一句话对苏常影响极大,他应该会利用他爹的身份来办这件事,而且应该不会是个例。毕竟之前天枢司已经上报了两起。” “苏常原本一亩田多少钱?” “位置好的十两一亩,位置一般的五两一亩。不过听说去年因为打仗,位置好的一度降到三两一亩,位置一般的一两不到。后来朝廷大捷,魏军退走,田的价格又涨回来了。” 李彦又问道:“那新政发布之后,民间知道新政的县,田价是多少呢?” “已经降到三两一亩,和打仗的时候没区别。” “可张善要卖刘三十两一亩,利用信息差,中间的差价是七两,如果卖一百亩出去,就是七百两。而张善手中,至少有三千亩地,若他利用这种手段,强行买卖,中间有两万一千两。新安郡有多少个张善?” 刘文静愣了一下,诧异道:“陛下的意思,这中间有巨大的差价,他们是必然想要拿到的,所以这种事是普遍现象?” “你说那张德身为县令,他不知道隐瞒朝廷新政是大罪吗?他当然知道!可这里面牵涉到的钱财甚巨,就如张善所言,参与的人众多,他们都认为,朝廷派人下来查,查到后,也不敢真的彻查此事!因为牵涉太广!” “至于百姓高价买了地,在他们眼中,其实就是以正常价格买到了,他们不但认为自己不亏钱老百姓,反而认为自己帮了老百姓,让老百姓感恩。” 刘文静这才恍然大悟,感慨道:“既能赚老百姓的钱,还能让老百姓感恩,又认为朝廷不敢彻查。这么好的买卖,恐怕大半个苏常都在这样操办!” “新政之下,田价下跌,地主纷纷抛售,最后高价接盘的还是百姓!”李彦声音有些发冷,“等田价下跌的消息传开,百姓发现高价买地,必心生怨念!但百姓的怨念,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继续喊着圣人的礼义那一套!可对咱们就至关重要了!苏常的民生若是再乱,朝廷的税难收,而且钱都被地主吸走了,谁去买朕的丝绸和布匹?” 皇帝这么一说,刘文静顿时感觉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七月初十,李彦急匆匆赶路,抵达姑苏郡城。 李彦第一眼看到的还不是姑苏郡城,而是浩渺的太湖。 太湖是东南第一湖,在盛夏的阳光下,宛若一面巨大的镜子。 湖面之上,帆船如云,渡口之畔,骡车、牛车络绎不绝。 柳树下纤夫和搬运工人,正在午休。 前方的商人正在清点货物。 李彦顿时被这些场景吸引,他从望须口看到许多船只流入望河。 望河是北入汉江的,这些船只又能进入汉江北面的支流,在支流的各个郡县靠岸。 那里是徐州之地。 也就是说,苏常是可以带动徐州,形成东部经济带的。 而作为东线战略眼前地的徐州,不仅仅有拱卫苏常的作用,还是北伐绕不开的地方之一。 “郎君,看那里。”刘文静指着前面那一队商队道,“运输的是椰子。这姑苏还真是无奇不有,感觉比京师的商品还多。” “姑苏是吴国旧都,是整个东南的商业中心,有这些不奇怪。不过能从南海运输很多椰子的,生意做的倒是不简单。” 李彦骑着马朝那边行去,为了避免影响路人,一部分禁卫军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前面的大树下休息。 姑苏郡今年发生过叛乱,哥舒星带兵前来平叛,人们看到数百骑兵在树下,倒是见怪不怪了。 “这椰子是从何处运来?”李彦过去后问道。 一个正在清点货物的中年男子看见李彦骑着马,带着一群人,便客气道:“郎君,我们这椰子是从南海运过来的,非常正宗,而且还很新鲜,我们现在要装起来,发运出去。往年会有一部分在姑苏售卖,不过这两个月情况有些特殊。看您的装扮,应该是哥舒总督麾下的军官吧?” 李彦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如何特殊了?” “新任的刺史召集各郡太守前来议事,共商新政,苏州今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您是知道的,这相当一部分椰子,被刺史买了,用来招待的。哦,对了,听说陛下也要来苏州,还有一部分上好的,都是进献给陛下的。” “你们在南海有稳定的供货商?” “这个对不住啦,是商业机密……” 男子刚说完话,一辆马车行驶过来,上面走下来一个身形纤柔的女子。 女子一身青色的衣裙,生得是明眸善睐,秀丽典雅。 “大小姐,您来啦。” “肖伯,清点得如何了?”女子声音温柔如细雨春风。 “都已经清点好了,没问题。”男子说道。 第159章 快把刀拿走,不要递给朕! “但姑苏学院临时要加一些,我们货量不足。”肖伯说道。 “按照约定供货即可。”女子说道。 “郎君,这小娘子好漂亮。”刘文静突然对李彦说道,“您要不要带回去?” 他声音就是正常说话的声音,毫不掩饰。 李彦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我又不认识她。” “一回生二回熟,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带回去,怕是要被别人抢了。” “说话注意一些。”李彦道,“不可如此无礼。” “郎君,我这不是无礼,我也是为了您着想,被您带回去,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肖伯立刻指着刘文静道,“光天化日之下,什么带回去不带回去,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 “没什么没什么,不好意思啊!”刘文静连忙摆手,一脸的歉意,“我只是想让我们家郎君带她回去多生几个孩子。” 别说肖伯听了跳脚,李彦都无语。 刘文静有时候脑子是不是缺根弦? 没吃早饭导致的? “你们无耻啊!”肖伯暴怒如雷,“登徒子!我家小姐从未受过这等侮辱!你们必须赔礼道歉!” “你怎么搞不明白,我这是为你们好!被我家郎君看中,可不就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么!” “别说了,你们走!快走!休想打我们家小姐的主意!快走!” “嘿,你这人不识好歹!”刘文静骂骂咧咧。 “好了,不要说了,走吧。”李彦拉了拉缰绳,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张德的招供书,王琦的信,足以在苏常引起一场新的海啸。 什么法不责众,朕这一次就要责众! “是。”刘文静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只是觉得皇帝陛下现在连个拿得出手的女人都没有,实在不像话。 要知道,皇帝可是先帝的独苗啊! 刘文静又瞟了那女子一眼,心里想着,不行啊!我一定得帮陛下搞到手! 陛下,您看,臣可是为您操碎了心啊! 就在李彦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群人向这边急匆匆赶来。 “小姐,姑苏学院的那些人来了,是张奎。”肖伯连忙提醒道,仿佛像看到了鬼一样。 那女子连忙上了马车,准备离开,却已经来不及,被拦了下来。 “沈小姐!”说话是一个青年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看起来仪表堂堂,“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们家小姐今日还有事。” “我们专程来找你,就算有事,也得先处理完我们的事。” “我们小姐与你们不熟,跟你们没什么事。” “那可就未必了!” “什么事,说吧。”车内传来女子的声音。 “听说沈小姐报考了姑苏大学?”青年问道。 “是。” “沈小姐为何报考姑苏大学?”青年继续问道。 跟在他后面的那些人都热议起来。 “沈小姐是女子,女子不能上学,难道不知道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女子上学的!” “我也是!女子若是能上学了,岂不是彻底乱了!” “沈小姐,您可是姑苏有名有姓的人物,而且您得到了张言礼的青睐,怎么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 “你们说什么!”肖伯大怒,“你们这些人,回去读你们的书去!我家小姐碍着他们了,吃你们家大米了!莫名其妙!” “不是,肖老头,你家小姐可是言礼看中的人!言礼是王老夫子的首席大弟子,被言礼看中,那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刘文静猛地看过去,看见那个穿青色长衫的男子,就是刚才第一个说话的。 刘文静震惊道:“这人说话,比我还贱?” 他说的声音特别大,很多人都听见了。 李彦说道:“我也觉得。” “但我没他讨厌,他看起来很讨人厌的样子。”刘文静一脸嫌弃地说道。 男子目光不善地朝刘文静看过来,然后扫了一眼李彦周围的人。 “阁下是在说我吗?”男子问刘文静。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有这么贱吗?”刘文静摊了摊手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青年道。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刘文静继续说道。 “报上名来!” “你还不配知道。”刘文静道,“我告诉你,不想死滚远点。” 他这句话立刻激怒了这些人。 “我是秦寿!”青年男子大声道。 不等刘文静说话,李彦突然拉了拉缰绳,说道:“你好好的人不当,当禽兽作甚!” 那马车内顿时传来女子的笑声。 秦寿大怒:“你说什么!” 李彦重复了一句:“我说你好好的人不当,当禽兽作甚!” “你敢对我们无礼!” “你们很了不起吗?” 秦寿道:“我们是姑苏学院的学生,我老师是王老夫子!张奎张言礼是我的师兄!” 李彦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出进一步的大人物。 “没了?” “阁下敢不敢报上姓名。” 李彦说道:“他刚才说了,你们还没有资格知道我们的名字。” “我看阁下带着骑马的人,料定可能是军中人物?军队里的一个小队长,还是都头(百夫长)?” “与你无关,我奉劝你们不要在这里闹事。”李彦很严肃地说道,“谁规定的女子不能上学?” “当然是先贤规定的!” “哪个先贤?” “我儒家先贤!” “儒家的先贤规定了,关你屁事,关她屁事,关我屁事!”李彦道,“姑苏大学是朝廷批准开设的,朝廷都允许女人入学,你们在这里胡搅蛮缠作甚!” “朝廷这样做不对!我们身为圣人的学徒,身为王老夫子的学生,我们应该为朝廷纠错!” “对!这是荒谬之举!荒谬至极!” “更何况,沈小姐可是我们张言礼看中的人!” 李彦心中直呼卧槽。 这些家伙怎么这么油腻啊! “你们这是违反律法,这位女子是大夏的子民,朝廷设立新学,允许女子入学读书,她没有违反任何朝廷相关的规定,入学是她个人的自由。” “自由?”秦寿哈哈哈大笑起来,“自由不就是自私吗!这是公然践踏道德!为了一己私利!我们决不允许这种行为发生!” 第160章 李彦:腿打断,扔到路边 “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卑鄙者为自己自私自利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就是!这不就是杨朱那套毒瘤学说吗!” “杨朱那也叫学说?那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自私自利罢了!” 李彦心头一动。 杨朱? 这个世界线里面居然也有杨朱? 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没有杨朱? 前身可是读了很多书的。 “沈小姐,您若是想读书,嫁给我们师兄张言礼!由他来指教不就行了!” “我们家小姐嫁给谁是我们自己的事!”肖伯赶紧上车,亲自赶马车。 但那些人却围过去,将马车堵住。 “你们要干什么!”肖伯大怒。 “没干什么,就想请沈小姐下来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为什么要给你们交代!你们胡搅蛮缠!”肖伯呵斥起来,招了招手,那些护卫都簇拥过来。 秦寿冷笑道:“沈小姐可是苏州第一美人儿,是我们师兄追求的女子,她如果贸然加入姑苏大学,其他女子都跟着有样学样,岂不是要乱套!礼法何在!” “你们都有病吗?”刘文静都看不下去了,他出言呵斥道,“礼法跟一个小姑娘有屁的关系!朝廷开设新学,定了规矩,小姑娘自己想去读就去读,关你们屁事!” “你这人一看就自私自利!”秦寿指着刘文静的鼻子骂道,“只顾自己!怎么没关系了!她去读书,别的人都跟着学怎么办!” “她这是恶意去读书!” “对!恶意去读书!朝廷设立的这个新学有问题,有大问题,那什么宋濂,年纪轻轻就能当宰相,这事就不正常!是头猪都知道里面有阴谋!” “礼乐崩坏!纲常颠倒!会导致人心不稳,社稷不安!” “大胆!”刘文静怒斥道,“敢妖言惑众……” 李彦打断了刘文静施法,淡淡道:“让他们说便是。” “陛……郎君,他们……” “他们不让人说他们不同意的话,做他们不同意的事,你也要跟他们一样?”李彦笑道。 “他们攻击朝廷。” “天下人都有说话的权力,只要不违法。如果今天因为他们说话而有罪,以后很多官员都会利用同样的手段,去对付那些想说真话的百姓。毕竟你无法在芸芸众生中精准识别哪些人是真心直言,哪些人是故意为之。所以为了保护百姓能有底气说真话,就不能如此粗暴简单地处理问题,明白吗?” 刘文静这才不说了,心中似乎重新思考起说话这件事。 “哈哈哈,一派胡言!”秦寿大笑道,“圣贤早有定论,除圣贤之书,圣贤之语,其他的都是狡辩!百姓知道个屁!百姓只需要按照礼法,行好礼数就可以了!” “沈小姐,速速下车,当众承诺不会去姑苏大学!” “为了天下,请沈小姐下车!” “沈小姐,别怪我们说话重,我们都是为你好!也是为了大夏!” “……” “你们让开!都让开!”肖伯用力拉缰绳,准备驾马车走人。 “我们就站在这里,你今天有本事撞死我们!”秦寿指着马车大声吼道,“撞死我们所有人!” “为了维护圣贤礼数,我们绝不妥协!” 周围许多人已经被这边的争吵吸引过来。 那些姑苏学院的学生,快速将马车围起来。 “你们这可是违反了大夏律法!”李彦大声道。 “我们是为了维护圣人礼数,是为了天下!” 他们大声喊着,脸上洋溢着崇高的表情,眼神坚定。 李彦对刘文静说道:“这就是违法了,去,把这些路障都清理掉!” “是!”刘文静高呼一声,“动手!” 禁卫军立刻翻身下马,一拥而上。 “你们要干什么!别以为有刀了不起,有本事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我们全杀了!” “哥舒星的兵很了不起吗,我们一没造反,二没伤人!如果今日你们敢对我们动手,你们看苏州各太守如何想!你们看苏州新任刺史怎么想!” 刘文静转身看着李彦,虽然这些人很操蛋,但不得不说他们说的是真的。 这些人罪不至死,没必要像某些人一样动不动就要喊杀人全家。 如果真把人杀了,传出去,皇帝在太湖之畔,因为姑苏学院的学生围堵他人,皇帝把学生杀了。 不是李彦重视名声,是新政派、大学的老师和学生听后都会觉得这个皇帝不近人情,残忍好杀。 谁还愿意真心实意为皇帝制定下的战略去做事呢? 那样结果就是逼走许多真正有同理心、做实事的人才,迎来另一批溜须拍马的小人。 小人的含量得保持适当,真正需要的还是宋濂、公孙赞、赵禹那些人。 简单来说,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如果这个手段在某个时刻不能有好的效果,那就不能随便用。 “不必伤人性命,腿打断,扔到路边,让他们的老师来领人。” “是!”刘文静领命之后,大声道,“都听到了吧,不可伤人性命,把他们的腿都打断,扔到路边!” 说完,刘文静顺手就把秦寿拖了过来。 “你敢打……” 秦寿话没说完,刘文静一巴掌抽下去,然后再朝秦寿膝盖猛踹一脚。 刘文静的体格比秦寿至少壮两个,虽然胆小却真实上过战场,这一脚下去,只听嘎吱一声,秦寿的腿像树枝一样断裂。 秦寿发出凄惨的哀嚎,但却被刘文静像小猪崽一样往路边拖过去,然后被扔到一边,蜷缩着惨叫。 其他人也没时间和精力关心秦寿了,因为他们的腿也被打断,扔到路边。 不多时,路边躺着二十几个人,捂着腿惨叫。 肖伯都看呆了。 清理完后,禁卫军重新上马。 那女子忍不住下车环顾一周,露出惊容,对李彦行了个礼道:“多谢郎君,敢问郎君尊姓大名?” 之前对李彦印象不好,但她刚才听李彦对刘文静说的那番话后,顿时大为改观。 “我的名字不重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 “怎么?” “这些人都是姑苏学院的学生,姑苏学院在苏州影响极大,郎君得罪了他们,是惹祸上身了,此事因我而起,到时候郎君提我沈月灵和我兄长沈彬的名字就可以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但姑苏也有人给几分薄面。” “哦,原来你是沈彬的妹妹。”李彦笑了笑。 这不巧了吗! 此次来姑苏,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跟沈彬商议银行和纸币的问题。 第161章 鱼儿一窝一窝 李彦带着人离开,他没有停留。 重要的是沈彬,不是沈彬的妹妹。 而且现在最紧急的也不是见沈彬,而是处理苏州各郡隐瞒新政,高价卖田。 李彦一路朝姑苏城行去。 这微服而来就是爽,省得那些官员一个个提前跑来,还厚颜无耻调动一大堆人在那里逢场作戏。 繁文缛节就是麻烦,就是让人生厌! 就在李彦准备进姑苏的时候,刺史衙门聚集了很多人,是苏州各郡太守。 新任的刺史司马青坐在主位上,司马青的年龄不算大,也就三十五六岁。 这个年龄能做到一州刺史,是非常罕见的。 他是宋濂推荐的第一个刺史,在萧璟担任宰相的那几年,司马青是京畿六合县县令,六合县是苏州漕运进入江宁的一个重要据点。 也就是说,司马青对于苏州到京畿的漕运是非常了解的。 这是宋濂破格引荐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可司马青实在太年轻,而且萧璟离开后,他也去职,在家中一待就是好几年。 由于之前背后没有大人物撑腰,上面也没有牢固的派系,本身又是从县令直接破格提拔上面,明显威望不够。 他坐在那里,周围的太守们都在大声讨论着,各自说各自的。 “诸位,还请安静安静。”司马青说道。 众人继续讨论。 司马青突然怒拍桌案,站起来道:“本官请你们来,是来议事的,不是来拉家常的!”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新安郡太守王琦笑道:“司马刺史何必动怒,我们这不就是在议事吗?” “是啊,我们这不就是在议事吗?”丹阳郡太守侯成喝了一杯茶,慢慢说道。 其他人脸上也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司马青是宋濂任命的,显然这些人也不给宋濂面子。 “那诸位讨论的是何事呢?”司马青的目光先落到新安郡太守王琦身上。 “我们讨论民生问题,去年粮价涨了不少,今年各郡收成还不错,降下去了。不知刺史有何指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司马青身上。 “本官此次召集诸位前来,有三件重要的事情。第一是新的税政的事情,本官听说地方有人故意隐瞒新政消息,为了让百姓高价买田。第二是新学的问题,姑苏大学已经设立,有不少人报名,诸位各自郡县若有人才,可以引荐。第三是关于《商业管理条例》的事情,朝廷想要进一步推动苏州商业的发展,但诸位知道,民间契约和相关律法是不完善的,造成了许多……” “司马刺史直接说怎么办就好,咱们听着!”王琦打断了司马青的话。 “是啊,司马刺史,您可是新任宰相一手提拔的人,您年少有为,比我们厉害多了,您只需要说,我们做就可以。” 司马青也不生气,只是用非常洪亮的声音说道:“第一,把隐瞒新政消息的官员给本官找出来,一个也不许放过!第二,每个郡一百个名额,引荐民间人才,本官不要只会念之乎者也的,本官要工匠人才,要纺织人才,还要种地的人才!第三,《商业管理条例》就在这里,下发下去到县,让县告知到乡里,每一个人都要知道,本官会亲自下去抽查!” “呵呵。”王琦忍不住笑出声来,“隐瞒新政的官员,我们怎么知道?” “你们身为太守,不知道?” “我们把事情交代下去,下面的官员故意安排迟几日,下下面的官员又拖延几日,到了吏员,人家家里今日有事,明日又有事,再顺延几日,那都是正常的。司马刺史难道没做过官?” 所有人再一次看着司马青。 “迟几日,顺延几日,到底是几日?”司马青那双明亮的眼神直视着王琦。 “我哪里知道是几日?” “你不知道是几日,你做这个太守干什么?”司马青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却锋利如刀。 “那司马刺史罢免我?”王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罢免你?”司马青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连那些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罢免你!你如果还有一点点羞愧之心,就应该立刻自己提出辞呈!”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刺史,说话如此刚。 王琦被他怼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十分难看。 “司马刺史自己想不到办法,就来责怪下官,这就是宰相引荐的人才吗!”王琦当仁不让。 王琦是王儒的长子,王儒是大夏第一大儒,当今皇帝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请他讲过学。 他还是吴国国子监祭酒,吴国皇帝都听过他的课。 吴国不少官员,以及地方名士都是他的学生。 吴国灭亡,大夏建立,大夏继承了吴国在苏常的官僚体制。 而且当年李恪建立大夏太快,急需内部稳定,需要大量能上来稳定人心的官员,于是就请王儒引荐。 可以说,苏常的官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王儒的学生。 在场的太守,一大半都是。 王儒虽然在朝没有官职,但他说一句话,足以震动苏常,影响京畿的物价。 王琦对抗司马青,相当于是王儒对他的不认可。 “本官是在给你安排事务,本官有本官治理的方式,是你来配合本官,不是本官配合你!”司马青指着王琦的鼻子骂道,“这一点你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当上这个太守的!” 王琦被骂得有些懵了,他怒拍桌案:“司马青!你算什么东西!你之前不过是个县令,也敢来苏州撒野!” “大胆,本官是陛下任命的苏州刺史,你质疑本官,就是质疑陛下!” “质疑陛下又如何!”王琦道,“君为奸臣所蒙蔽,做臣子的,难道不应该冒死进谏吗!你这种人也能来做刺史,简直是荒谬!” “是否荒谬,轮不到你这个连下面官员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来点评!你现在立刻写一封辞官信,我会呈递给吏部!” “谁的火气这么大。”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一个须发皆白的男子,在一个少年的搀扶下,拄着拐杖,一步步慢慢走进来。 太守们见状,立刻站起来走出去。 “老师!学生参见老师!” “老师,您来啦!” “老师,您年事已高,还亲自过来为何。” “老师,学生来搀扶您。” 第162章 李彦:哟,都在呢! 这老者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庄重典雅,每一根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面目肃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刚才那些嚣张不可一世的太守,此时在他面前,都乖乖的。 司马青也站起来,走过来行礼道:“见过王老夫子。” 王儒却看都没有看司马青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老师,您这边坐,小心一点。”丹阳郡太守侯成连忙小心翼翼将搬过来椅子,轻轻放下。 王儒坐下,一边的少年为他整理了一番长衣。 那些太守围在王儒周围。 这时,一直坐着不说话的曹谦德起身,笑眯眯地问候道:“见过王老夫子。” “哟,这不是曹相公吗?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王儒一边说着久仰失敬,一边却坐得更稳。 曹谦德身为左相,门下侍郎兼礼部尚书,不仅仅稳坐中枢掌批驳之权,还掌管全国的教育、外交,官员的一部分考核。 是名副其实的副宰相。 但王儒似乎也不给他面子。 对于王儒这种行为和态度,曹谦德也不生气。 “王老夫子还是风采依旧。” “曹相公过奖了,陛下可还好?” 曹谦德说道:“陛下一切安好,我在离开京师之前,陛下还问起过您。” “哦,陛下说什么呢?” “陛下说您是当世大儒,德高望重,让我处理完苏州之事去拜访您。” 王儒大笑道:“陛下垂怜,我感激不尽。” 说完后,王儒脸上的笑容收敛下来,冷笑道:“刚才谁的火气这么大啊?”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向司马青。 司马青坦然地走过来道:“是本官。” “大胆!你敢在王老夫子面前称本官!”晋陵郡太守高襄怒斥道。 司马青道:“本官是苏州刺史,王夫子是姑苏学院的山长,本官品阶更大,称呼本官有何不可?” 一边的曹谦德依然不说话,心里想着:这宋濂的人,说话办事一个比一个直接,这种人能办好事?陛下到底怎么想的?也罢,让这司马青知道点官场的厉害! 曹谦是左相,宋濂是右相。 左相的职责审核政令,有驳斥的权力。 右相是策划、执行政令,对结果负责。 这两个职位的性质就决定了他们是相互牵制的。 曹谦德肯定不会为司马青出头,甚至乐于看到司马青被这些人怼得哑口无言,最后灰溜溜辞官。 “哼!你不就是个刺史吗!王老夫子在大吴时期,便已经是国子监祭酒,门生满天下,德高望重,各郡县乡,谁不尊重?连陛下来了,也要叫一声老师!你如此不懂尊重前辈,你能治理好苏州?” 司马青很严肃地说道:“第一、本官没有不尊重王夫子,本官身为朝廷命官,自我称呼均尊重朝廷纲常。第二、是否尊重前辈,与是否能治理好苏州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切!”一边的侯成嗤之以鼻地笑了,“你既然来苏州办事,你知不知道事情是人办的,你又知不知道,如果你连人都不尊重,如何让人心服?下面的人不服你,认为你无才无德,这事怎么办得成?” 司马青也不在这里继续纠结,他对王琦说道:“记得今日把辞呈写了呈递上来。” “哈哈哈。”侯成笑道,“王老夫子都来了,你还敢如此放肆!” “王老夫子来了,与本官处理政务有什么关系?” 高襄说道:“谁都知道王琦王太守是王老夫子的长子,你在王老夫子面前让他写辞呈,你到底是何意!” “本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认为他不能胜任新安郡太守一职。” 王琦说道:“下官一没有冒犯上官,二没有做错事,司马刺史因何原因要罢免下官啊?” “本官没有要罢免你,本官是让你自己递交辞呈,原因是你对自己所在的职事一窍不通,不能胜任太守。” “司马刺史好大的官威啊!”王儒旁边的少年开口说道,“先帝昔年自秦州起兵,败魏贼于太湖,定鼎天下,虽已是万金之躯,却虚心求教天下士人俊杰,才有了苏州之繁荣昌盛。你一个刺史,刚上任,来到这里,一不来拜见德高望重的前辈,二不礼贤下士,三颠倒黑白,四随意罢免忠良。你当我们苏州是什么地方!” “你是谁?” “在下张奎,字言礼,虽然出身寒微,叔父只是休宁县一个县令,但在下潜心研读圣贤之学……” “今日是官员议事,不是问政,等改日本官问政民间,你可发言。” “你……” “司马刺史,这是老夫的关门弟子。”王儒说道。 “与今日苏州议政有关系吗?” “司马刺史认为自己凭着刺史的官职,就能治理好苏州?” “能否治理好苏州,本官不需要向王老夫子说……” “好了好了,今日就到这里。” 一边的曹谦德忍不住了,连忙参与进来,他越听越害怕,害怕司马青把所有人全部得罪,把自己玩死。 如果司马青真的把自己玩死,到时候皇帝陛下追究起来,他这个左相在一边嗑瓜子看戏,就解释不过去了。 “我姑苏学院向来治学严明,维护圣人之道!”王儒面色沉下来,语气充满了气势,“姑苏学院的使命是,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在说出这话的那一刻,王儒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急匆匆赶来道:“王夫子,王夫子,不好了,我们姑苏学院的学生在城外被人打断了腿,扔到湖边!” “什么!”王儒愣了一下。 “谁干的!”张奎大声喝问道,“胆子也太大了,连我们姑苏学院的人也敢动!” “都骑着马,应该是军中之人。” “哥舒星的人!”王琦立刻下了一个判断。 “武夫无礼!他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敢如此胡来!等陛下来了,老夫一定要好好告诫陛下,这种人万万不可用!” “司马刺史,您不是很有能耐吗?”侯成道,“现在姑苏学院的学生无故被打了,您这个刺史是不是要主持公道?” “本官自会调查缘由。” “我还以为司马刺史有什么妙招,原来是推脱!”王琦冷笑道,“父亲,那个哥舒星不是认为自己有兵就了不起吗!他敢如此胡来,必然引起了公愤,我们号召士人杰俊,去找他,我不信他敢继续杀人!” “陛下很快就到姑苏了,本官劝诸位稍安勿躁。”曹谦德连忙出来打圆场。 “左相在苏州也没有少拿吧!”王琦冷笑道。 “走!” 众人纷纷甩手离去。 但刚出刺史衙门大门,就遇到了刚到的李彦。 第163章 老狐狸和暴君的较量 刚才那个来报信的人愣了一下,指着李彦等人,张大嘴巴,想要说话,却大口大口喘气。 李彦看着门口这些人,也愣了一下,笑道:“都在呢。” 众人也愣了一下,觉得这人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在哪里见过来着? “是他!是他们!”那个报信的人嗓子里艰难地挤出话来,“是他们……” 官员们都看着这个学生。 “山长,山长,是他们动手打人,把大家的腿都打断扔到了路边!” 他此话一出,官员们一片哗然。 “光天化日之下,你胆敢伤人!”侯成大声呵斥道,深怕王儒听不到。 其他人却觉得这人太眼熟了,一时间没开口。 李彦翻身下马,一步步走上去。 王儒面色震惊,瞪大眼睛看着李彦:“你……你……” “王老夫子,这么快就认不得朕了?”李彦走到他面前,脸上挂着微笑,十分礼貌地说道。 “草民参见陛下!”王儒立刻恭敬地弯下腰。 “诶,王老夫子不必多礼,而且您可不是草民,先帝赐您江东伯的爵位,又帮您重修姑苏学院,您在大夏,是德高望重的人。” 其他人听到两人对话,顿时傻了。 卧槽!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臣丹阳郡太守侯成,参见陛下,恭祝圣安。” “臣晋陵郡太守高襄参见陛下!” “臣武安郡太守程谦参见陛下……” “……” 其他官员都陆陆续续行礼。 “都免礼吧。” “谢陛下。” 其中丹阳郡太守侯成在说话的时候,舌头已经开始打哆嗦。 “草民张奎参见陛下。” “你是?” “陛下,他是臣的学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哦,王老夫子得到认可的人。”李彦投来肯定的目光。 张奎又说道:“家父张善,虽然不是官员,但在地方上也施以仁德,教化百姓……” “哦,你父亲原来是张善。” “陛下认识家父?” “认识,而且印象挺深的,你叔父是不是休宁县县令?” “对对,叔父是休宁县县令,叔父一直勤俭爱民,经常教育草民要铭记圣学,一心为民。” “哦……” “陛下,言礼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王儒笑眯眯地说道。 “进去说。” 李彦话一落,刘文静立刻带着人为皇帝开道。 那侯成还想迎过来为皇帝开路,被刘文静推到了一边。 妈的!你谁啊!敢抢我的位置! 李彦进去,迎头就遇到了曹谦德。 曹谦德吓了一大跳:“陛下……” “进去说!” “陛下……”司马青也吓了一大跳。 “进去说,都进去说!刘文静,派人在外面做好安防。” “陛下放心,一只苍蝇都进不来,一条蚯蚓都爬不出去!” 众人回到之前讨论的地方,这一次换做李彦坐在正中间。 “去,把哥舒星叫来,还有沈彬,叫过来,今日朕有重要的事情跟他们商议。” “是!臣这就去安排!”曹谦德立刻来了精神,和之前坐在一边保持沉默的那个老胖子完全判若两人。 眼睛也笑眯起来了,嘴巴也咧开了,好像一下子就年轻了二十岁! “你留在这里,司马青派人去通知。” “是!” 等安排完,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众人相互交换眼神。 “陛下!”侯成突然跪在地上,大哭起来,“陛下,您要为臣等做主啊!” “哦,做什么主,朕还要让你为朕做主,侯卿呵斥朕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朕好害怕啊!” 侯成吓了一大跳,连忙道:“臣惶恐,臣不知是陛下,臣死罪!” “你死不死罪朕暂时无法定论,朕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今日不是朕,是别人打断了他们的腿,你是不是要当场命人把那人拿下?” “臣……”侯成额头开始冒冷汗。 他本来想出来告状的,没想到才说了一句话,话题直接被皇帝切到了刚才那事上。 “回答朕。” 侯成全身都开始冒冷汗。 这时,王儒说话了:“陛下,侯太守的确不知是陛下,而且他只听说姑苏学院的学生被打断腿,他自己出自姑苏学院,一时间心急,所以才冒犯了陛下,请陛下息怒。” “王老夫子为你求情了,这事就过去了,做官最重要的是沉稳,不要乱跳,知道吗?” “陛下教诲,臣永生不敢忘,臣拜谢圣恩!” “继续吧,你刚才要跟朕说什么,让朕如何为你做主?” “陛下,臣要弹劾苏州刺史司马青!他滥用职权,不分青红皂白,迫害同僚!” 说完,侯成看着李彦,等待皇帝的反应。 “继续说。” “他强迫新安郡太守王琦递交辞呈,毫无缘由!还多次出言侮辱臣等!” “曹谦德!” “臣在!” “他说的是真的吗?” 曹谦德心头一颤,陛下啊,您如果在苏州安排臣推荐的人,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任用宋濂推荐的? 宋濂自己才三十出头,臣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 “侯成说的事情,刚才的确有发生。” “你确定吗?”李彦面色如常,平静地注视着曹谦德,“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臣……”曹谦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老臣刚才也在场,侯太守说的有些过了。”王儒说道,“司马刺史是一个年轻有才能的人,陛下提拔这样的人到苏州,是陛下慧眼识真才。不过司马刺史刚才与诸位太守起了争执,司马刺史认为王琦不具备做太守的资格,因为他做事慢了一些,在对待自己的事情,稍有懈怠了一点。” 一边的曹谦德心里道:王儒这老家伙说话真的是滴水不漏啊!难怪能在吴国和大夏都有巨大的声望。听说当年魏军灭吴,魏帝还亲自见过他,想让他做苏州刺史。 王儒几乎把刚才争论,用一种事实的口吻说了出来。 听起来,他并没有偏袒自己的儿子王琦,甚至有那么一些大义灭亲的味道。 可他用词非常注意。 慢了一些,懈怠了一点。 因为慢了一些,懈怠了一点,这位刺史就要求太守自己写辞呈。 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多么的不近人情啊! 这种人去做个酷吏也就罢了,来做主政一方的刺史,谁会服气呢? 说话的最高境界不是用假话去圆,而是十句话中有九句半都是真的,事情的描述也都是真的。 但另外半句里掺杂了一些主观性很强的形容词和状语。 人类的语言是极具欺骗性的,不深度去理解,没有清晰的逻辑能力,根本无法察觉到一个老狐狸说的话下面隐藏的含义。 王儒通过描述事实,把司马青塑造成了一个急躁且专权的,但却赞扬了皇帝用人的眼光。 第164章 李彦:你是说百姓不体谅官员? “司马青。” “臣在!” “王老夫子说的是真的吗?” “回禀陛下,王老夫子说的不是真的。” “哦?” “陛下,王老夫子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侯成跳出来情绪激动地说道,“司马青此人不学无术,心胸狭隘,刚来苏州第一件事不想着解决民生问题,却逼着一位爱民如子的太守递交辞呈,他这是要在苏州发展自己的党羽啊!陛下!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为你们做主?”李彦疑惑道,“刚才王老夫子不是说司马青要求王琦递交辞呈吗?怎么牵涉到你们?还有谁?” “这……” 侯成一时间语塞,其他人那颗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处。 他们都盯着侯成,眼神仿佛利剑一样锋利,仿佛在说,你老小子不要乱发挥啊! 现在看来,这皇帝陛下绝不是好糊弄的人。 这就奇怪了,皇帝过去那几年,天天沉迷女色,啥也不懂,怎么突然似乎变得非常清醒了? “臣是担心,司马刺史今日随意逼迫王琦写辞呈,明日便随意逼迫臣等写辞呈,这种行为是非常恶劣的,是小人之行,臣身为王老夫子的学生,作为陛下的臣子,平日里尽忠职守,体恤爱民,遇到这种事,实在无法忍受!臣心中愤怒!”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侯成还是会说话的。 “司马青。”李彦看着司马青,指着侯成。 司马青对王琦:“请问王太守,新安郡隐瞒新政的官员有哪些?” 王琦一本正经地回答:“新安郡没有隐瞒新政的官员。” “你刚才说你不知道。” “下官刚才没有说不知道。” “你确定没有隐瞒新政的官员吗?”司马青问道。 “没有。” “那本官派人去核实了。” “请司马刺史派人去核实,不过也请司马刺史给下官一个说法,因何原因要下官递交辞呈?” 司马青对曹谦德说道:“请曹相公主持公道。” 曹谦德心里直呼草泥马。 司马青你丫是宋濂的人,你要帮助你找宋濂啊!你难道不知道老子看宋濂不爽? 但这话曹谦德却不敢说出来,他也不敢公开和王儒等人一伙。 曹谦德说道:“王太守对下面是否有官员隐瞒新政不知情,司马刺史认为他玩忽职守,所以要求王太守写辞呈。” 王琦辩驳道:“陛下,臣并非对下面不知情,而是不能全部知晓,臣之前有去各县走访,臣走访之处,百姓都已经知晓新政,官员和吏员都尽忠职守。各地田亩价格也有所下降,地方乡绅无不赞扬陛下的圣德。所以臣认为没有。” “陛下,草民有话要说。”张奎站了出来。 他站出来说话,周围的官员似乎也没有认为不妥。 毕竟在他们看来,张奎是王老夫子的学生,对于儒家圣学了然于心,是有资格说话的。 “你说。” “草民虽然没有进入官场,但草民认为,当一个政令发到郡,由太守发到县令,县令不敢不执行,至于某一些县的百姓为何还不知道,草民认为,是百姓自己的问题,不能全部苛责官员。” 李彦面色不变,但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个回答就非常儒家。 儒家是干什么的? 儒家是专门跪舔权贵的! 他们是懂得甩锅的,他们的锅要么飞给干实事的同僚,要么飞给百姓。 儒家不具备逻辑思维,所以无法发展出科学。 为什么说儒家不具备逻辑思维能力? 例如你说儒家不具备逻辑思维能力,儒家熏陶下的人立刻跳出来举两个特殊的例子,妄图用这特殊的例子来代表整个儒家。 这说明儒家的熏陶下的人,没有特殊性和普遍性这种基本逻辑常识。 那么进一步,他们就无法认识到自我的思维缺陷。 儒家也不具备批判思维,儒学的信徒们都削尖了脑袋想要迎合上位者,目的是为了做官。 经常为上位者的一切行为辩解,而不是去扞卫真理。 恰恰真理才是保障大部分普通人权利的。 儒家的信徒们,既看不起工匠,又看不起士兵,自己又不甘心,于是就跪舔君王,为君王设置出一套礼制来,把所有人强行分类。 而自己则只需要站到道德的光环中,自我感动,顺便把别人也感动。 当然,李彦也承认,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儒家思想对维持稳定起到了正面积极的作用。 但这种思想也只能维稳了,如果作为一个国家的正统核心,长此以往,文明将会倒退。 而且从中短期来看,他认为一个国家,绝不能只有一种执政理念。 那样政治将失去弹性。 政治一旦失去弹性,经济和军事层面将知错就错,一路走到黑。 李彦目前的局面,恰恰要的不是维稳,而是朝气蓬勃,是真正的实干人才有机会出场。 而不是只会喊为生民立命的口号家。 这一次他来苏州的目的,一是新政落实,二是商业! 都不需要儒家信徒! 实际上,从他选宋濂做宰相,就已经说明了他不打算以儒家治国。 就说苏州这些官员,为何针对司马青? 他们不是针对司马青,是针对宋濂,针对宋濂的执政理念。 宋濂是标准的道家执政理念。 道家讲究的是无为而治,是限制官僚权力。 这等于戳中了官僚的肺管子。 而且是一戳一个准! 李彦看了看张奎:“你是想说,百姓不体谅官员的辛苦,不配合官府尽快知道新政,是吗?” 张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皇帝会对自己的话做出这样的理解。 “草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 “草民的意思是,百姓有百姓的事,即便官员宣传,但有一些百姓不知道,也很正常。” “曹谦德。” “臣在。” “你是左相,对王老夫子的得意门生的说法,如何看?” 曹谦德犹豫了一下,犹豫之间其实在看皇帝的脸色,揣摩皇帝的心思。 可皇帝一脸平静,甚至和善的样子,让曹谦德实在看不出来。 更何况,皇帝非常开明地让张奎发表自己的意见。 “陛下,臣认为这位张生说的还是有一点点道理,任何一个政策通知下去,都需要时间。” 李彦突然说道:“那若有人故意阻拦呢?” 第165章 朕摊牌了! 皇帝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曹谦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皇帝,脑瓜子旋转了一下才说道:“若有人故意阻拦,当然要严查。” “严查之后如何处理?” “这个……当然是处死,以儆效尤!” “王卿以为呢?”李彦的目光落到王琦的身上,“你觉得曹相公说的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臣认为并不为过,曹相公是才德兼备的治世能臣,他提的建议当然是合情合理的。” 王琦明显是想要拍一拍曹谦德的马屁,曹谦德是左相,又是皇帝的宠臣,和他拉近关系百利无害。 “张奎呢?” “草民也认为曹相公说的对。” 随后,李彦又问了侯成等诸多官员。 大家都表示如果有人刻意隐瞒,一定要严惩。 只有王儒坐在那里,脸上的皱纹似乎有些加深,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皇帝身上扫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皇帝虽然平静,可却有点不正常。 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这个时候才猛然想起刚才的学生指责皇帝打断了姑苏学院学生的腿。 “王老夫子认为呢?” “老臣以为,刻意隐瞒是很难判断的。朝廷的政令下发到州,再从州到郡,再从郡到县,最后县里安排吏员和士绅,下发到乡里,这中间难免会出现许多人力无法控制的问题。如果延迟就算刻意隐瞒,恐怕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出来,到处找延迟的郡县,去给那里的官员定罪。这种人的目的是为了扫除异己。” 不得不佩服王儒这个人在说任何一句话的时候,都滴水不漏。 而且他这话,又迂回到说司马青了。 “王老夫子说的有道理。”李彦点了点头,“刻意隐瞒的确很难判断,如果随意下定论,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朕定罪向来讲究证据,从来不冤枉任何一个人。” 众人一听这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不由得纷纷感慨,还是王老夫子能镇住局面。 众人道:“陛下圣明!” 众人话音刚落,李彦道:“所以朕得拿出证据来,刘文静,你把王太守写给休宁县县令张德的信拿出来给王太守过过眼。” “是!”刘文静应了一声连忙取出信来递给王琦。 王琦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看朕作甚,看信啊!”李彦盯着王琦道。 王琦反应过来,本能地接过信,他还没有打开,就觉得眼熟,又听到刚才提到的张德的名字,顿时心头一抽。 “手冻住了?”李彦问了一句。 王琦这才打开,看到那封熟悉的信,他的那张脸顿时凝固住。 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不妙,刚轻松下来的气氛,一下子再次紧张。 “陛下……” “你先别急着否定,是不是你的笔迹,是可以核对的,刺史衙门肯定有你在公务上的汇报信,拿来一对便知。” 司马青立刻道:“臣真就去取!” “去吧。” 司马青出去了,没有人说话了,王儒也没有说,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王琦不是他的儿子。 司马青很快回来,与那信对比了一番,绝不可能是第二个人写出来的。 “有人临摹臣的笔迹。” “你不仅欺骗朕,还侮辱朕的智力?” “陛下,臣冤枉……” “把信的内容当众念一遍。” “臣……” “念啊!念出来!” “臣……” “念!”李彦突然怒拍桌案。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王琦开始结结巴巴念信,念完后是一片死寂。 “陛下,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张奎立刻站出来说道。 “你还敢说误会!知道你爹在朕面前是如何大放厥词的吗!他跟朕说各地有都隐瞒,让朕不要因为这种小事为难他,他愿意给朕钱!你爹要贿赂朕!” 这下张奎完全傻了。 “你爹死了,被朕处死!叔父已经在去江宁自首的路上!” 张奎面色苍白。 “朕不管你知不知情,念在你还只是姑苏学院的学生的份上,朕就当你不知情。” 皇帝释放出了难得的温和的一面。 但了解皇帝残暴手段的曹谦德却不认为这是皇帝温和的一面,皇帝权术诡诈,这是他要杀人的前兆。 杀人的时候,皇帝总是会对一些细节开恩,表现出大度和仁慈的那一面,来给其他人看看你们的皇帝老子是公正无私的,不是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暴君。 而这种细节的开恩,总是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不知情不代表不惩罚,不知情却享受了张德因为罪恶带来的果实。 “王卿,来,你再给朕狡辩一个。”李彦的注意力放到了王琦的身上,张奎这种小角色,还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不等王琦说话,王儒却说道:“陛下,犬子一时间被利益蒙了心,才做出这种错事,请陛下责罚!” 这老东西终于开口了! 做掉王儒也是李彦的目的之一。 王儒是东南儒家代表人物,而且是官员和乡绅的代表人物,是年轻士人心中的偶像。 不做他,新学的阻力实在太大。 新学不起来,他要的人才输送补上来。 富国富民强军的战略之下,仅仅靠大夏目前的人才选拔方式是远远无法满足新政的需求的。 就算大力发展科举,也无法满足。 科举从小规模到扩大规模,提供大量人才,需要至少数十年时间,李彦等不起。 现在的大学模式就是最快的,而且是设立各项学科,定向选拔专业人才。 从工科人才到管理人才,再到军事人才,几乎都涵盖。 至于儒生们整天呼吁的要尊重礼制来提拔人才? 去他妈的吧! 把你们最尊敬的大儒做的那些恶心事公布于众,再来跟朕谈礼制! “只是还请陛下念在犬子在新安郡治民有方的份上,从轻发落。” “陛下!臣有罪,但臣只给休宁县写了信,臣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一旦新政快速公布下去,乡绅的田价格暴跌,他们必然会有情绪,官府还要依靠他们治理乡民,不能让他们遭受损失!” “你住口!”李彦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第166章 全部都可以砍了! “陛下,臣是为了大局!”王琦硬着头皮说道,“臣是为了平衡各方利益,顺利将新政推行下去!” “你的各方利益就是官员和士绅都把钱赚了,自己捞得盆满钵满,最后百姓承担所有,还要对你感恩戴德,朕还要对你褒奖赞赏是吗!” “陛下,臣……” 王琦还想狡辩,见皇帝已经亮出锋利的刀刃,曹谦德立刻知道风向。 陛下,收拾这种小杂鱼,让我曹谦德这条舔狗来吧! 原本刘文静准备出头显摆一下自己天枢司的权威,岂料曹谦德先跳出来,曹谦德一脸正义凛然地呵斥:“大胆!证据确凿,你还敢在至尊面前饶舌!岂不料圣明的陛下,早已洞悉一切!” “就是……”刘文静立刻接过话,准备对王琦一顿口诛笔伐。 可他才说了两个字,曹谦德又嫉恶如仇般痛斥:“你欺君罔上!是要抄家灭族的死罪!” 王琦脸色苍白如纸,想要说的话被曹谦德怼了回去。 一边的王儒也神色铁青,直呼自己儿子办事太马虎,居然留了信笺! 但其实这是人在面临巨大危机的时候的一种本能甩锅。 任何一种违法犯罪,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这种牵涉到集体利益的事情。 假设王琦不给出确切的信做指示,休宁县县令张德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吗? 就算张德去办了,士绅高价卖田,多出来的利益,会贡献一部分给王琦吗? 下面的士绅、吏员和县令之所以会贡献一部分利益上去,是上面做出了保他们的承诺。 如果上面不做出这种承诺,下面的人也会去办,也会给上面利益,但不会以这件事的名义去给,而是往常的孝敬,数目远远比不上。 也就是说,王琦不写信,也能拿钱,只不过拿的远少于写信。 像王琦这种出身苏州本地名门的人,父亲又是当世大儒,一般不会为钱财动心。 或者说,不会为一般的钱财动心。 但这一次,他不但动心了,还冒着极大的风险亲笔写信。 这看起来很傻? 只能说牵涉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都在铤而走险! 这个时代的田和商业还不一样。 商业是买卖,到官员那里,说不定是一锤子买卖,最多赚个几千两,最高赚万两。 可田确实绝大多数人都必须拥有的,它的基数非常庞大。 基数一大,聚少必成多。 例如新安郡有良田五百万亩,在这一次新政中要成交的假设有三百万亩,王琦从每一亩抽成哪怕0.1两,也有三十万两。 一亩地卖十两,王琦只从里面抽取0.1两,可能吗? 假设从去0.5两,他能拿到手的是150万两! 这就是基数大的作用! “陛下,臣认为……”刘文静再一次出口。 但依然没说完,曹谦德跳起来义正辞严地高呼:“陛下,臣认为,应该立刻处死王琦,给新安郡百姓,更是给苏州百姓一个交代!” 王琦吓得瘫软在地上,其他官员神色惨然,王儒面如死灰。 刘文静也郁闷得吐血。 “既然左相坚持,朕不杀王琦,无法向天下人交代了。” “陛下饶命!臣只是一时糊涂……” 说话间,禁卫军已经过来架起王琦,王琦全身瘫软,只是口中不断说着:“陛下饶命……” 众人见状,又是惊恐又是庆幸,还好不是自己。 “陛下,看在老臣的份上,饶了犬子一命吧。”王儒哭诉道。 等拖到门口,李彦突然说道:“既然王老夫子都为你求情了,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把相关的官员招供出来,朕这一次就饶了你。” 王琦立刻高呼:“臣招!臣招!” 可侯成等人却不乐意了,连忙嫉恶如仇地高呼:“陛下,此獠胆敢欺君罔上,若不立刻处死,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高襄也义正辞严地高呼,“绝对不能放过王琦啊!” “陛下!”其他太守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人间正道公义,也似乎被曹谦德的正义凛然所感染,“不杀王琦,无法向天下人交代啊!” “你们……”王琦暴跳如雷,“陛下,臣全部招……” “陛下,王琦此獠实在恶毒!他连老百姓的血汗钱都要拿!臣从来见过如此歹毒之人!”侯成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侯太守,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李彦摆了摆手,“王琦,过来。” 王琦被架回去。 “笔墨伺候。” 司马青立刻拿来笔墨。 王琦双手颤抖,提笔开始写。 名单写完后呈递上去,李彦看向侯成:“侯太守,拿了多少钱?” 侯成赶紧跪下道:“陛下,臣是冤枉的,王琦他冤枉臣!” “嗯,你说是冤枉,朕也没有其他证据,不能因为王琦的一面之辞就定你的罪,不过朕可以去查。等查到,你若是被冤枉,那也就罢了。若不是被冤枉的,还敢欺骗朕,还敢死不认罪!朕就让你将你凌迟处死!夷你三族!将你侯氏的祠堂夷为平地!” 侯成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陛下,臣一时糊涂!” “高襄呢?” “臣也是一时糊涂……” “刘文静!” “臣在!” “一个个念名字,按照名单拿人,都推出去砍了!” “是!”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除了王琦,还有武康郡太守郑骞、姑苏郡太守高允,其他郡太守几乎全部被拿下。 这两个郡都是发生过叛乱被整顿过,刚换新的太守。 侯成等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王琦面色苍白,全身被冷汗打湿。 王儒想用圣人的仁德来说事,劝皇帝不要杀戮,但这件事自己儿子参与其中,而且还牵涉到苏州之前所有的太守。 而且必然还有不少县令的名单。 “陛下!苏州绝大部分官员都这么做,臣不信您能杀死所有官……”侯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但话没有说完,却戛然而止。 李彦坐在那里,一只手用力扣着椅子的把手。 是啊!大半个苏州的官僚都在新政中捞钱!让最底层的百姓买单! 难道朕要把所有官员都杀了? 李彦心绪万千,心中仿佛怒海狂澜。 第167章 货币霸权? 一边的张奎跪在那里,他面色苍白如纸。 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自己以前信奉的那些所谓的圣人之道,在皇帝面前是多么可笑。 皇帝难道不应该以仁德治理国家的吗? 李彦摆了摆手,王琦被带下去,张奎也被带下去。 “陛下,老臣突感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王儒起身。 他原本还打算辩驳皇帝擅自打残姑苏学院学生一事,现在这事直接脑袋死了七个太守,他哪里还敢乱说话。 李彦也没有为难他,甚至提醒道:“刘文静,派人护送王老夫子回去。” “是!” 王儒被护送离开,在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哥舒星和沈彬。 沈彬向王儒打招呼,王儒却低着头仿佛没有看见,直接走了。 禁卫军则带着七颗脑袋去城门口,将那些脑袋挂起来。 司马青又让姑苏郡太守高允去安排人写邸报,同时告知刚成立不久的苏州报社,安排好舆情宣导。 这一切都安排好后,李彦问哥舒星:“骑兵有多少?” “有三千骑兵。” “朕想在姑苏设立一个军督府,卿以为如何?” “陛下为何要在苏州设立军督府?”哥舒星问道。 “新政执行难上加难,必要的时候,是需要采取一些暴力手段的。” 哥舒星点了点头,道:“若陛下只有这一个目的,最多只需要五千兵马即可,兵在精而不在多,若遇到更紧急的情况,可以先拖延时间,再从京师调度。臣的意见是,地方兵马可以有,但不宜过重。” “那这五千兵马,就由你来安排,朕从禁军中抽调一千名额出来给你,其余你自行招募。” “陛下让臣留在苏州,臣没有意见,但若魏贼再次发动战争,禁军不再参战了吗?” “魏贼在解决晋国之前,不会贸然对我们发动大规模战争了,你在京师闲着也是闲着。” “陛下这个推断的依据是什么?” “一是两国战线太长,魏贼再大,又会重蹈去年的覆辙,二是据朕了解,辽主登基已有两年,国内动乱在慢慢修复。魏贼想要灭我们,是最难的。魏崇延要灭也是先灭晋国,稳住辽国后,再打我们。事实上,秦州魏军已经对晋军动手。” “遵从陛下的命令。” 李彦的目光落到沈彬身上,沈彬连忙拜道:“草民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朕久仰你的大名。” “草民惭愧。” “不不,去年还要多亏你在苏州调动粮食,你是有大功的。” “能为陛下效命,是草民的荣幸。” “公孙弘在宰相那里推荐你为太府寺卿,朕已经答应了。” “草民何德何能。” “你在苏州经营十几年,对商业的了解,比朝廷上任何一个官员都要深,朕不找你找谁?” “承蒙陛下垂怜,草民……臣感激涕零,必鞠躬尽瘁!” “朕问你,江宁织造司你怎么看?” “好地方!” “如何好?” “丝绸和布匹生产大大加快。” “但朝中有官员说织造司产的丝绸质量差,公卿瞧不上。” “那些官员平日里要么在官府里上直,要么在自己家中休息,要么在朝堂上议政,他们哪里知道一个普通的士人,想要买一件丝绸是多么艰难。” 李彦点了点头,公孙弘没有推荐错人。 沈彬至少对用户定位理论是非常清晰的,这种理论,在21世纪很多人脑子里都一团浆糊,却还喜欢高谈阔论。 沈彬能知道,非常难得。 “士人数量终究有限。”李彦又说道。 “第一、士人数量有限,丝绸的需求却无法,一个士人一生可以准备一百匹丝绸,天下有一百万士人,从数量和时间来看,需求是很多的。第二、朝廷可以增加士人的数量,朝廷不是要发展新学么?臣听说新学的学生出来后可以直接安排工作,他们领了俸禄,总不会一直穿布衣。第三、如果陛下愿意,也可以打破平民不能穿丝绸的规定,只要平民也可以穿,很多人也愿意买一两匹丝绸。” 卧槽! 这沈彬他不愧是商人出身,说这些话,比朝堂上下那些脑瓜子比石头还僵硬刻板的官员要灵活多了。 “有那么多原料吗?” “陛下想要原料,苏常很多,荆州和越州也不少。陛下若觉得还不够,魏国和晋国都可以是陛下的原料供给。” “如何说?” “只要陛下需要的数量足够,晋魏的商人,岂有看着钱不赚的道理?” 李彦看了一眼刘文静道:“看!这就是专业!” 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把原料的主意打到晋魏了。 刘文静问道:“晋国还好说,魏国会允许我们买卖原料?” “可以走海线,魏国淮河分支众多,流通各州,商人走水线,入海之后南下,进入汉江,从汉江分别进入京畿、常州、苏州。” 刘文静又问道:“魏国不查吗?” 沈彬继续道:“魏国当然会查,但魏国无法真正封死,而且因为利润非常可观,魏国官员也可能会参与其中。若您是魏国官员,赚了这笔钱后,会真正听魏帝的,去查封这些船吗?” 刘文静恍然大悟。 “说得好,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李彦大喜,这才是他要的人才! “朕还想从苏州等地运输丝绸到辽国,而且已经派人行动起来。” 沈彬也颇为吃惊,陛下连这个也想到了? 沈彬道:“陛下圣明!我们的主要敌人是魏国,辽国也是魏国的敌人,辽国就可以是我们的朋友。” 李彦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沈彬,朕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朕。” “陛下请问。” “民间商业交易存在货币携带麻烦的问题,这你是知道的。” “臣知道,很多商人深受其害。大额交易,银两运输太显眼,容易丢失。小额交易,银两不精准,有时候会延长交易时间。铜钱交易笨重。” “朕想推行纸钱,你觉得如何?” “纸钱?”沈彬愣了一下。 “和相国寺的飞钱一样,就是将飞钱常态化,为了防止假冒,在制造工艺上要下功夫,卿以为如何?” “请问这纸钱与银两的关系如何平衡?”沈彬问道。 “现在很多商人将银两存到相国寺,拿到飞钱,以后银两可以存到朝廷的银行,朝廷给对方相应数额的纸币。” “可以兑换回银两吗?” “可以!” “那没问题!”沈彬双眼亮了,“前提是做好防伪,商人会非常喜欢!” “朕想先在江宁和姑苏各设立一个银行,你觉得如何?” “完全没问题!据臣了解,姑苏也有不少商人将银两存在寺庙,换取一些纸质凭证。” 李彦继续说道:“朕此意远不止方便商业,朕想的是以后,魏国和晋国都用大夏的纸钞。” 第168章 经济竞赛? “这恐怕不可能。”沈彬犹豫了一下说道。 “如果我们强制晋国和魏国使用我们的纸钞呢?”李彦说道。 “晋国和魏国没有必须使用我们纸钞的理由,他们有充足的银两和铜钱,虽然不方便,但还不至于如此。”沈彬说道,“他们应该知道使用我们纸钞的后果,我们可以不断印钱去购买他们的商品,占便宜的是我们。” 很好,沈彬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一点。 货币霸权不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的。 它必须有以下几个基础: 一、强大的武力。 二、领先的科学技术。 三、完整的产业链。 四、完善的金融体系和契约制度。 (契约制度和守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五、足以吸引天下真正人才的制度和文化。 强大的武力是国家安全的基础,国家安全才能保证经济和金融安全。 领先的科学技术可以不断提高生产力,制造出新的商品,新的商品问世,代表着高利润。 而完善的产业链代表有足够的能力将新的商品生产规模化。 确保各方都遵守契约制度,能够保证各方收益,商业游戏可持续发展。 为什么封建社会和商业社会有很大的区别? 封建社会是土地依附关系,公卿贵族和地主,对平民采取人生控制。 这种控制包括活动范围的锁定、劳动的强制性、劳动所产生价值的掠夺性,以及思想的锁定。 法制完善的商业社会的公司,面试的时候,是双向选择,不是公司强迫入职。 并且员工是有工资所得的,哪怕这个员工这个月在摸鱼,他也能拿到工资。 法制健全的地方,开除劳务人员是需要按照契约做赔偿的。 员工除了工作需要配合公司,其他时间都是自己的,公司无权干涉。 正常的商业社会是这样的。 人类之所以在商业时代能够取得巨大成功,并且持久发展、不断创新,就是因为摆脱了过去那种权力者通吃、其他人维持基本生存的局面。 要让大部分人都吃饱饭的同时,还有充足的个人空间和思想表达,才能够把事情做下去,协同推动社会的发展。 这一切,需要的是契约制度的严格、详细地执行。 至于足以吸引天下的制度和文化,其实与第四点大同小异。 人才为什么会到你这里来? 因为你不仅仅尊重人才,还给的多。 而不是靠画饼,把人才骗过来,压榨一段时间就扔掉。 当然,你也可以画饼,前提是你并不想富国强兵,而是自己富自己,一切的手段都是临时的诡诈之术,目的是把资源变现后捞到自己手中。 这样时间一长,人才纷纷离去,不学无术之徒陆续满堂。 所以,货币霸权没那么容易。 应该说,任何一件事,想要做好,都不容易,绝不是喊口号喊出来的。 得有一个开始,有一个布局,得一步步往前推进。 李彦问道:“想要晋国和魏国都用我们的纸钞,且必须用,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呢?” 几个臣子思考起来。 刘文静第一个说道:“我们把他们的军队打成狗屎,然后提着他们的衣领说,不用就打到你们的京师去!” 李彦指着刘文静说道:“你先暂时不要说话。” “应该是和我们有不可切断的商业往来,有巨大的利益在里面。”沈彬回答道,“大到我们要求使用我们的纸钞做交易,他们必须配合。” 李彦又问道:“是什么样的利益,迫使他们能够不顾刚才你提到的那些顾虑?” “一定是他们那里能够主政的人获得了利益。”司马青接过话来,“而这些主政的人,考虑的问题不是从晋国或者魏国本身的利益出发,而是从他们自己个人或者家族利益出发。” 很好,一个把商业在里面的价值表述出来了,一个把政治在里面的价值推表述出来了。 群体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事实上,人类社会最大的难度就是统一各方意见。 有的用绝对的蛮力通过物理消灭的方式来逼迫各方达成共识,这种共识短时间内有效果。 但却布满了裂痕,在看不见的地方,漏洞百出。 有人用树立共同的外敌来凝聚内部,可各方利益依然无法调和。 而在普通民众的认知里,无法想象为什么敌国之间一边打仗一边还能做买卖。 系统是复杂的,一般人的思维是简化的。 才会整出文官集团、勋贵集团这些幼稚的概念,更无法认清楚就算双方打得再凶狠,也是有可以谈判的余地的。 “司马青的意思是,这些主政的人,用了我们的纸钞,对他们有巨大的利益收获,是吗?” “那他们不知道会有危险吗?” “他们知道,但他们会认为这种危险是可控的,短时间内使用,等获利大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就宣布不再使用我们的纸钞。” 李彦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司马青。 宋濂往苏州扔了一个真正有大格局的刺史啊! 沈彬的疑惑也随着司马青的话而解开了。 李彦又问道:“那我们的任务,就是防止以后他们切断,是吗?” “是的。” “如何防止?” 司马青和沈彬都沉默下来,刘文静和哥舒星也沉默。 李彦说道:“他们想要切断,就必须抛掉他们手里的纸钞,抛掉的方式是用纸钞购买商品,用完为止。可以是向我们购买,用完后,就宣布不再使用。可他们能彻底切断民间商人不与我们交易吗?” 沈彬顺着皇帝的话推断:“如果到时候主政者宣布不再使用纸钞,民间商人还继续私下使用,那必然冒着很大的风险。要让一个商人冒着很大的风险去做事,必然有足够的利益。” “是的,所以我们回到核心,想要让晋国和魏国以后无法切断使用纸钞,我们必须在我们获得利益的同时,让他们的人也获得足够的利益。到时候就算晋主和魏主宣布禁止使用,那些人私下还是会使用。” 这件事其实就跟三国时期一样,曹丕多次禁止洛阳公卿穿蜀锦,可洛阳公卿还是继续穿。 为什么? 因为蜀锦就是好啊! 诸葛亮不断给洛阳输送蜀锦,你要不要? 给季汉送军费? 关我屁事啊!我买几匹蜀锦,司马懿就打不赢了? 司马懿打不赢是司马懿的问题,关我穿蜀锦什么事! 丞相,再来几车! 这个时候,刘文静忍不住说道:“可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岂不是让他们也变强?” 第169章 金融风暴? 李彦说道:“他们不是变强,而是获得了财富,想要变强,还需要懂得如何利用财富。” 就像大航海时代的西班牙,抢到了巨额的黄金,但西班牙皇室和贵族却将这些财富挥霍一空,反而让欧洲其他国家赚得盆满钵满。 刘文静顿时恍然。 “所以,三国的商业之争,其实是国力竞赛,是吗?” 李彦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刘文静。 刘文静的脑子非常飘忽,时常抓不到重点,但有时候又非常犀利。 “是的,是国力竞赛,我们通过商业,让三国,应该说四国都能在商业链条上获得财富。我们主导着这场商业游戏,我们要分到最多的利润,并且将这些利润转化到民间和军队里,这就是富国富民强军。只有如此,我们在四国中的国力上升最快。” 皇帝说到这里,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 “我们现在可以说是综合国力最弱的一方了,这种方式的确让晋国和魏国都赚到了钱,但只有如此,我们才有机会强大起来,否则将在漫长的战争中,被慢慢消耗蚕食。” “那这和纸钞有什么关系?”连哥舒星都被皇帝的经济理论所吸引,忍不住问出来。 “如果晋国和魏国不用我们的纸钞,我们大肆印纸钞,纸钞会快速贬值,这里贬值的关键在于市面的纸钞增长快于商品增长。如果晋国和魏国都用我们的纸钞,那商品增长就不仅仅限于大夏的商品,还包括了晋国和魏国的商品。有更大量商品做基础。即便我们大量印钱,贬值也会缓慢。” 众人只感觉疑惑瞬间通了。 刘文静兴奋地说道:“太好啦,以后朝廷缺钱,直接印就可以啦!” “不行!”李彦很干脆地回答道,“朝廷随意印钱,很容易导致地域物价暴涨,影响民生,这和富国富民强军背道而驰,印钱必须谨慎。” “不是说有魏国和晋国的商品帮忙承接吗?” “钱是需要时间流通的,假如江宁印出一千万两纸钞,这些钱短时间内集中在京畿,想要流通出去,需要时间。所以必须谨慎。” “原来如此。陛下,臣还有一个疑惑。”刘文静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 “什么疑惑?” “允许百姓去银行兑换银两,万一银行的银两不够怎么办?” “目前我们与晋国和魏国的买卖,都是用银两,有大量银两从晋国和魏国流通过来,我们手中的银两储备在未来一两年是快速增加的。另外,鼓励民间将银两储存到银行。” “百姓会把钱存到银行?”刘文静问道,“陛下,臣斗胆直言,他们不会这样做。” “给钱!” “给钱?” “以前商人将钱存到寺庙,寺庙收管理费,一百两要收四两管理费,现在我们不收,我们不但不收,存一千两,每个月给一百文。如果存一年,给二两。存的这一年,不允许取出来。” “还要给钱?”司马青诧异道,不仅仅他诧异,其他都很诧异。 “据朕了解,寺庙将那些存的钱拿去放贷,赚了不少。”李彦说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 “银行也可以放贷。” “万一收不回来了呢?” “贷给有产的人。” “什么是有产的人?” “朕在来的路上,在休宁县遇到一个叫刘三的,他打算从当地士绅张德手中买一批田。契约上写的很多,实际上他买的不多。这种人又想买田,但手里的钱未必够,是银行借贷的绝佳对象。” 沈彬震惊道:“臣明白了,陛下是认为这种人借钱买田种地,既然地在那里,他们一定会还钱,否则官府可以收回他们的地。” “没错,这就是有产的人。” “有产?这个词用的真精妙啊!”沈彬一瞬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一样,“如此说来,现在苏常在卖地,银行都可以借贷?” 司马青道:“银行恐怕只能覆盖姑苏郡,其他郡未必了,其他郡,还是民间借贷,官府想要短时间内收过来不现实。” “不必强求,任何事都不可能一口气做完,银行借贷,就从目前姑苏郡买卖田地开始。借贷的息钱定在月百一。” “民间可是月百三起步!” “那是民间,银行要率先把这个息钱打下来,这样百姓的压力会小很多,只有大多数人都有了储蓄,这条路才能持续走下去。” “陛下圣明!” “如此这般,姑苏的银行,且由沈卿来操办,朕已经安排京师加紧制作纸钞,应该很快就出来一版。” “是!” 太康六年七月初十,一场简单的议事在苏州刺史衙门结束。 这场简单的议事,却诞生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东西:银行。 更准确地来说,是金融体系化。 在这个世界,有金融行为,例如民间高利贷,寺庙的飞钱,都是金融行为。 但却不成体系。 不成体系的东西,就无法规模化。 银行使金融体系化,便解决了规模化。 一旦金融规模化,资金将会开始蠢蠢欲动。 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姑苏城和江宁城酝酿。 外面乡间那些农民还在热情地往县里或者乡里牌坊处赶,那里有卖田的信息。 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卷入到一场新的金融游戏中。 而且金融游戏只是以他们为开始,在接下来还会席卷中州。 就像魏国和晋国也不知道一样。 魏国还是那个魏国,魏主动用了他的绝对权力,指使秦州魏军,对晋国的展开了强攻。 从七月十一日开始,贾政道的主力扫清了沁阳郡城周围的晋军零散反抗力量,魏军对沁阳郡城展开围三缺一的战术,晋国沁阳告急。 与此同时,崔齐所统率的魏军在野战中击败了绛城晋军,晋军不得不全面进入防守状态。 晋国的绛城郡和沁阳郡战力几乎被摧毁。 晋国曲京一边派姬清颜领兵南下救援,一边派使者火速前往秦川城。 大概是七月十六日,晋国使者韩阙刚抵达边境,却遇到了出使过来的夏使。 第170章 晋国想嫁公主给李彦? 代表晋国准备去秦川城求韩世忠的韩阙,本来颤颤巍巍,甚至打算临时变卦让手下去,自己留在晋国。 岂料遇到了夏使。 他问夏使你来我大晋干嘛呀? 大夏使者说,我来出使的呀。 哦,你来出使,那我还去个屁,走!我带你去曲京吃香喝辣! 一路上,韩阙多次询问夏使前来作甚,夏使闭口不言。 韩阙的属下对韩阙说:夏国知道魏军攻打我们,肯定是来要求联盟的。 七月二十二日,大夏使者周术抵达曲京,晋国朝堂上下震惊。 当天,晋国君臣就私下开始商议。 韩阙给晋主出了个主意,表示陛下您只需要按照臣的方法办,问问拿捏夏使。 三句话让夏主心甘情愿发兵二十万帮我们! 什么办法呢? 打压! 狠狠打压! 跟夏使说,魏国已经筹备大军,准备攻打夏国,现在魏军打晋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实际上魏军真实的目的是夏国,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跟你说,大夏现在危在旦夕! 只有韩世忠现在出兵攻打魏国在秦州的重镇郾城,这场危机才能化解。 因为只有夏晋联合起来,才能快速粉碎魏国再一次企图三个月灭夏的野心。 夏使你想想啊!韩世忠出兵郾城,扩大战线,魏主是不是就不敢往徐州和宋州派重兵了? 魏主是不是只能把兵力不停地往秦州调派? 是不是嘛! 我们晋国都是为了大夏! 之前? 之前那些都是小误会,做人要看长远! 晋国听后,顿时觉得韩阙真他妈的是个老机灵鬼! 君臣一拍即合,忽悠起来! 当天,晋主姬旦召集大臣,在朝堂上隆重就接待了周术。 韩阙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夏使,来我大晋有何贵干?” “你们不知道我来的目的?”一路上沉默不言的周术开口说话了。 韩阙看了一眼姬旦,又看了一眼林良沅,最后问周术:“难道你们已经知道魏国筹备了五十万大军准备伐夏?” “魏军准备了多少大军我不知道。”周术说道,“我来这里是奉我主之命前来问罪的。” 姬旦:“嗯?” “我奉我主之命前来问罪的。”周术强调了一遍。 姬旦:“嗯?” 姬旦一头疑惑,看向韩阙,怎么没按剧本来? 不等韩阙说话,周术突然大吼一声:“你们该当何罪!” 大殿内先是鸦雀无声,随后一片哗然。 韩阙也懵了。 “大胆!”晋国礼部尚书魏琛呵斥道,“尔等小辈,安敢在太和殿放肆!” 周术却笑起来,他说道:“败军之将,也敢聒噪?” “你……” “晋主,你晋国先祖号令群雄,西进御敌,乃不世英雄,天下归服,却不了如今卑鄙无耻,尽行苟且之事!实在惹天下人笑话!” “你好大的胆子!”兵部侍郎智钦咆哮道,“但当众侮辱我大晋,来人!信不信砍了你!” 周术却仰天大笑起来:“我此次前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砍了我!” “来人!来人!将此獠拖下去就地正法!”智钦高呼。 其他大臣立刻沸腾起来,跟着高呼:“杀了此獠!让此獠知道我大晋的厉害!” “大晋的厉害?还是算了吧!”周术嘴巴一歪,脸上三分不屑,四分嘲讽,还有三分的讥笑,“大晋的厉害就是杀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了战场上,十万大军一个月都坚持不到!” 说着,周术加大音量,一脸严肃认真地问道:“哪位是打了败仗的名将智钦啊?” 所有人都忍不住朝智钦看过去。 周术嘿嘿嘿地笑起来:“如果我是阁下,就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智钦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冲过去就要动手,被欧阳烨拉住:“智公息怒,智公息怒!” “让开,我今天非得弄死此獠!放开我!” “晋国什么时候是你这个臣子说得算了?”周术主动走过去,“晋主坐在上面,还没有发话,你就敢杀他国使者,你要取代国君吗?还是你要造反?” 智钦顿时哑口无言。 “难怪会打败仗,我看你不是不知道君臣之礼,而是愚蠢!”周术指着智钦的鼻子骂道。 “你你你你……” 智钦就要冲过去,却还是被欧阳烨拉着。 “杀了我?”周术大声呵斥道,“别拉他,让他现在就在这里杀了我!” 姬旦焦虑地看着林良沅,林良沅却不说话。 “夏使,之前有些误会。”姬旦终于笑着开口了。 “误会吗?” “是的,误会。” “误会就派十万大军攻打我们!”周术怒斥道。 这时,林良沅才站出来说道:“我主绝对没有做过那种荒唐的决定,是有小人擅自做主!” “那请晋主将擅自做主的人交出来杀掉!” “已经病死了。” “病死了?” “是的,叫赵毅,此人窃取了前线统帅的虎符,酝酿了一场荒唐的战争。”林良沅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不瞒使者,经过我们调查,赵毅是魏国细作,他这样做,就是为了挑拨夏晋关系,让魏国得逞。你来的路上,是不是遇到了韩阙?” “是。” “那就对了,韩侍郎是我们派过去解释误会的,现在魏国在秦州用兵,但其实魏国已经私下厉兵秣马,准备攻打徐州,魏国的目的是徐州,而不是秦州。秦州之战是掩人耳目。” 林良沅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寒毛都没有动一下,看起来是那样的认真和严肃。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姬旦连忙接过话,“发生这件事后,朕非常愤怒,立刻下令全国清查魏国细作!连各家的鸡狗鸭都拖出来审问了一遍!” 周术没有继续胡搅蛮缠,因为他此次来的最终目的还是联盟。 林良沅说道:“夏使,你身为臣子,应该为君分忧,现在魏贼狼子野心,夏主有危险,你应该快速促成两国新的联盟,而不是在此泄一己私欲,而置你国君安危于不顾。” 一边的欧阳烨心中感慨:林良沅不亏是林良沅,玩政治真没几个人玩得过他,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让人佩服! “夏使,朕也准备了一份礼物,是西域过来的汗血宝马,赠送给夏使,算作赔礼道歉。” 周术道:“我主并不缺马。” “不仅仅有汗血宝马。”林良沅道,“夏主与我们三公主之前有过婚约,若夏主不嫌弃,陛下愿意将三公主再许配给夏主。” 第171章 魏崇延:什么!那只舔狗又杀人了? “对对对!”礼部尚书魏琛立刻出来声援林良沅,“为了两国共同的联盟,我主愿意将三公主许配给夏主。” 其他官员赶紧出来支持。 周术一听,心中立刻盘算起来:听说晋国三公主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儿!而且还会打仗!要是我真的帮陛下把晋国三公主弄回去了,岂不是可以升官了? 欧阳烨看这架势不对,赶紧出来问道:“夏使,我是大晋礼部侍郎欧阳烨,问罪之事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谈,现在魏贼的举动威胁我们两国,夏主到底如何看待?” “我主早已在徐州和宋州布下重兵。” “那就好。”欧阳烨点了点头。 随即对姬旦说道:“陛下,臣看夏使累了,今日是否可以到此为止?” “今日便到此为止。”姬旦连忙宣布。 退朝后,姬旦叫来韩阙,将韩阙臭骂了一顿。 韩阙委屈巴巴离开,欧阳烨进宫。 “陛下。” “听说你和夏国的赵禹是好朋友?” “谈不上好朋友,只是有过一些交集。” “这件事到底怎么办?”姬旦有些焦虑地问道,“朕看夏主不肯善罢甘休,林相又想要把公主嫁过去。” “夏主肯定是愿意跟咱们继续结盟的,夏主想卖丝绸和布匹到咱们这里,但右相却不愿意结盟。” “右相在朝堂上不是说了愿意结盟吗?” “右相是想将这种结盟关系建立在他与夏主的基础上,而不是陛下与夏主的基础上。” 姬旦沉默下来。 “你与赵禹熟,这事得你去办!” “右相恐怕不会同意。” “你先去秦川,右相是否同意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 “是!” “想办法把韩世忠的援军请出来。” “恐怕要给条件。” “不就是卖丝绸和布匹吗?”姬旦说道,“只要你办成了这事,以后朝堂上谁还敢破坏?” “臣明白!” “下去准备吧。” “臣告退!” 出了皇宫,欧阳烨狂喜,他知道右相这一派,这一次把夏晋联盟搞砸了,且无法修复。 韩阙不但没有任何收获,还让夏使在大殿内公然指责大晋君臣。 如果现在自己出马把关系缓和,这一局公主胜,皇帝陛下也有充足的理由给公主继续增加权力了。 欧阳烨准备了一番,当晚见了周术,第二天就出发了。 欧阳烨的判断可以说极其精准。 晋国不仅君弱臣强,连宗室都集体拉胯,唯一强悍的只有姬清颜,却偏偏是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不符合规矩。 姬旦将姬清颜推出来,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即便如此,林良沅的人整天想着将姬清颜嫁出去。 姬旦要做大决策,就必须把握时机,否则必然被朝臣集体反对。 现在却不同,右相搞不定这烂摊子,右相身边的人没一个能搞定。 公主能搞定,他们就无话可说。 数日之后,姬清颜的援军进入秦州。 不过姬清颜没有急着动手,她也有自己的政治目的。 现在沁阳和绛城被魏军围困,曲京君臣急迫,她故意拖延,不仅仅想以最小的兵力赶走魏军以保存自己的实力,还打算趁这个机会,给朝堂施压,恢复与夏主的贸易。 贸易恢复,姬清颜可以赚钱,壮大改制派。 就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欧阳烨连夜赶往秦州。 七月二十五日,梁京。 魏崇延看完贾政道的汇报后感到非常满意,他笑道:“晋国之弱,远超朕的想象,信陵君说的没错,应该先灭晋。只要贾政道拿下晋国在秦州的三郡,晋国将进一部分分散兵力!” 这时,魏无忌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陛下!” “信陵君今日为何如此着急?” “陛下,楚丘郡城快速被破的原因找到了!”魏无忌激动地掏出文书呈递给魏崇延。 “哦?”魏崇延有些诧异地接过来开始看起来。 这份文书很简单,魏崇延很快看完,一脸震惊地说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魏无忌说道,“夏军在常州晋陵郡城同样使用了这种武器快速破开晋陵城,我们的人就是在这一次破城中找到答案的!这种大型抛石车并不复杂,只是做了配重,改变了一些结构,增加了体型。臣已经让人造出一台尝试过。” “结果如何?” “能破城!” 魏崇延激动地来回走动起来:“那只舔狗居然还有这种武器!岂不是我们可以大举南下,再也不必担心因无法破城而无法深入夏境了?” “没错!” “既然那只舔狗有这种武器,为何不大举北上?”魏崇延反应过来问道,“这武器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发觉的问题?” “这说明夏主现在的兵力是无法支撑他背上的。”魏无忌说道,“不过我们现在也无法南下,还是要等。” “不是有这种武器了吗?” “这种武器只能帮我们加速破城,但依然无法保证我们一定能快速灭夏。府兵扩充多后,对时节的要求是很高的,否则影响务农,导致粮价上涨。辽主整顿内部问题已经初见成效,臣担心辽军会大举南下。” 魏崇延叹了口气,又开始咳嗽:“到底何时能一统天下?” “陛下切不可着急。” “朕知道了,那只舔狗还有其他消息吗?” “他去苏州了。” “去苏州了?” “去苏州追查他的新政。” “就是那个五百亩田以下,十抽一,五百亩和五百亩以上十抽五的新政?” “是的。” “这种弱智新政,亏他想得出来。” “他一口气杀了苏州七个太守。”魏无忌说道。 “你说什么?”魏崇延大吃一惊。 “他一口气杀了苏州七个太守。” “七个?” “是的。” “姑苏一共有几个太守?” “十个。” “他杀了七个?” “对!” “那苏州的那些本地士人没有意见?” “王儒的儿子王琦被罢免下狱,他借机谋利,被夏主亲自抓到,王儒也无话可说,现在苏州各郡都传遍了。苏州百姓都在称赞夏主的圣明!” “放屁!那个舔狗圣明什么!”魏崇延气得抓狂。 朕才是最圣明的! “你的那些人呢?让他们动手啊!把这事挑起来,让苏州的士人站出来对抗那只舔狗!” 第172章 大夏银行 “已经开始了。” “那就好,朕都不敢如此乱杀,他以为他是谁!”魏崇延冷声说道,“把苏州的风浪挑大一些,朕不信他还敢继续杀!对了,之前说的夏国的新式纺织机,有眉目吗?” “暂时还没有,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好消息是,夏国各州目前都已经开始设置织造司,民间一些商人也活跃起来,有人根据丝绸在推导新式纺织机的结构。臣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拿到手。” “好,以我大魏的人力和辽阔的土地,只要能拿到这种新式纺织机,我们可以自己织造,赚得源源不断的利润,充实国库,稳住辽国,扩充兵力就都不在话下了!” “还有,立刻将那抛石车的图纸发往秦州,让贾政道速速制造这种重型抛石车,朕现在倒要看看,晋国还拿什么阻挡朕的大军!” “是!” 七月二十六日,姑苏城,第一家银行在这一天开业了。 开业当天一大早,银行就登上了《姑苏日报》,吸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李彦坐在对面的茶楼上,和他一起的还有刘文静、沈彬,以及姑苏太守高允。 “郎君,都已经安排好了。”沈彬说道,“姑苏商会所有商人今日都会过来存钱。” “嗯,把声势造足一些,借贷的消息也放出去,现在很多人要买田,借贷需求非常大。” “郎君放心,已经放出去了。” 李彦看着下面的银行,心中忍不住兴奋起来。 只要银行能顺利开起来,以后就不愁没有钱了,魏国领土再如何辽阔,也只能给朕打工。 “存钱不但不需要给管理费,还能得到钱!” 银行门口的告示栏前面,有人大声念道。 “这怎么可能!”另一个人呵呵笑道,“天下间哪有这种好事。” “可别乱说话,听说这银行是新的刺史,亲自督办的。” “刺史督办的,也不能违背常识,难不成钱存到银行,它能怀孕,生下小钱来?” “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我也不信!” “走走走,也就看个热闹,谁真往里面存钱谁就傻!” 人群中传来声音:“谁敢把身家性命都压在这里啊!当人是傻子吗!” “走走,看都不用看了!” 好奇的人群一哄而散。 “刘文静。” “臣在。” “你安排去盯着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别让他们跑了。” “是!” “郎君是怀疑……”高允疑惑道。 “是的,可能是魏国细作,据京师那边抓到的细作声称,魏国在我们这里布下了大量的眼线,姑苏是重地,魏无忌会下大功夫。” 就在下面的人群逐渐散去的时候,不远处行来一辆辆马车,马车上大箱小箱。 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 人群中立刻传来惊呼:“是万永商号的连掌柜!” 银行里面立刻走出来一个青年,周围跟着披甲的士兵。 马车上的箱子被搬下来,然后被打开,连掌柜说道:“我这里大小十几个箱子,纹银万两,今日都存到银行里来!” 他的声音特别大,说完后,周围所有人一片哗然,纷纷盯着那白花花的银子。 许多人都看得流口水了,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 如果不是那些披甲的士兵在场,恐怕现场会有人冒险去抢。 “疯了吧!”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在人群中大声嘲笑起来,“一万两放在这里,不怕被别人带走?”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又行来几辆马车。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男子。 人群中有人高呼:“这不是相城商号的吴掌柜吗!” 吴掌柜下来,让人搬下箱子,亮出白银。 “这里有白银两万两,今日全部存到银行。” 人群再次哗然。 “蠢!太蠢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我要是有两万两,我肯定埋家里。” 却在此时,又有车队行来。 “是东兴商号的钱掌柜!” 人们再一次盯上了那些箱子,不出所料,一箱箱白银再一次展露在人们面前。 “白银三万两!” 人群发出惊呼……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车队络绎不绝。 “郎君,今日大概有三十万两存进来。”沈彬小声说道,“会兑换出十万两纸钞,算是对朝廷新政的支持。” “好,你办得很好,这样一来,纸钞的使用习惯,会快速被更多人接受。” “也的确更方便。” “那苏州织造司目前有多少新式纺纱机了?” “目前已经超过三千台,现在原料在织造司里堆积如山,今日还有二十艘商船从苏州、常州各郡运来了满船的蚕丝和苎麻。姑苏城内的丝绸价格立刻就给出了反馈,我昨日去问过,一些商行已经开始降价售卖,一匹丝绸从最便宜的二两直接降了200文下去,多的甚至降了400文。” “这些人如此快速?” “姑苏纹绣院还没开业,那些人就已经听到了风声,就怕卖晚了堆积在手中。” 李彦笑了笑,果然啊,想要把商品价格打下来,就得提高生产力。 “另外,按照郎君的意思,今日到银行存了钱,兑换了纸币的商人,都会赠送新式纺织机。” “嗯。”李彦点了点头。 “郎君,现在送是不是早了一些?”高允说道。 “不早,按照目前的架势,我怀疑魏国已经掌握了重炮的技术,不出半年,魏国还会得到新式纺纱机的技术。在魏国得到新式纺纱机之前,我们必须快速壮大民间的产能。我们要利用这些民间商人,与我们一同对抗魏国。仅仅靠朝廷和官府的产能是远远不够的。” “我只是担心,原本属于朝廷的利润,因此被民间拿走。” “现在市场还是初期,远还没有到相互争夺的时候,而且已经设立了联合商社,朝廷占一定的股份即可,让那些商人自己去发挥吧。另外,半年后魏国拿到新式纺纱机,一年后魏国官府的产能开始蓄力。到时候我大夏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布匹和丝绸产量已经远远超过魏国,整个产业都可以打通,实现对魏国的倾销。” “就是郎君在《国家市场经济》里说的低价大量售卖商品给其他国家吗?” “是的。” “那股份制可真是神奇。”沈彬感慨道,“这绝对可以改变过去所有的商业格局。” “还有,很多技术是无法保密的,但商业壁垒却来自于先发优势,先发优势就是产业链的搭建。没必要把技术严防死守,要把规模做大,这样民间能得到实惠,我们也有充足的实力在商业方面赢魏国。” “郎君圣明。” 沈彬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皇帝了,这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商人,而且还是对商业有着前无古人的那种认知的天才商人。 白银被搬进去,下面的人群慢慢散了一部分。 不多时,刘文静回来了。 “抓到了一个,很快就招了,的确是魏人细作,臣打探到一个重要情报。” 第173章 朕等着他们反抗! “什么重要情报?” 刘文静小声说道:“魏人细作已经打通姑苏学院,且正在密谋。” 李彦近距离看了一眼一脸阴谋样的刘文静:“什么密谋?” “是关于半个月前陛下处死那些太守一事,最近苏州各地,尤其是姑苏郡,不少人私下已经开始产生不满。” “哦,那没事。”李彦淡然地站起来,“今日到此为止,那些商社的账目算清楚后,给我一份。” “是。” 李彦走下茶楼,下楼后上了马车。 李彦把新式纺纱机给那些商人,当然不是白给,那些商人来存钱,当然也不是白存。 商业讲究的是共赢。 李彦前世是商人,这种思维几乎根植他的大脑。 所谓的联合商社,就是朝廷与民间商人一起开办的商社,朝廷在里面占股10%,年底参与分红。 而且刘文静、沈彬、司马青、高允等人,在里面都有占股,但没有控制权。 也就是说,那些商人拿到了新式纺纱机,接下来可以赚大钱,但必须分一部分出来。 虽然分的不算多,却能将各方利益都绑定起来。 最关键的是,这些商人置办的这些商社,在登记之后,不能用自己的钱去投入生产,而是必须从银行贷款。 年利息大概10%,分十年还完。 也就是说,一个联合商社一年的利润如果有五十万两,需要给银行五万两。 如果苏州有十家联合商社,银行一年躺在那里可以赚五十万两。 这还仅仅只是苏州。 这种局面就是左手让百姓把钱存进来给低息,右手把钱放贷出去,利用提高生产力联合商人去赚取利润。 如果按照风险来测算。 存款年息千分之二,但目前这些商社每年要还给银行的钱却是百分之十。 中间相差50倍。 也就是说,贷给这种商社总存款的五十分之一,就能把账目填平。 在商社正常盈利的情况下,只要贷出去的钱,超过总存款的五十分之一,银行就绝对赚钱。 那么如何保证商社正常盈利呢? 有两种办法:一是提振内需,二是拉动外贸。 在目前这个市场初期,这些联合商社的商品因为生产力的原因,极具优势。 至少在未来十几二十年,这些联合商社会从生产力优势进入产业链优势,将市场价格逼到一个平衡水平。 到那个时候,市场饱和,利润变薄,却因为市场全面打开,依然能赚钱。 至于外贸,也就是李彦之前多次提到的对魏国和晋国的倾销。 这种规模优势,晋国和魏国需要打通产业链、升级商社管理的股份制度,才有可能追平。 至于拉动内需,其实也不难,均田是拉动内需的第一步。 只有让绝大多数人有田了,普通农户才有会余粮。 有了余粮,才会想着兑换成钱,手中有了钱,就会产生消费的想法。 其实经济、金融、市场消费、生产力都是一个整体,要形成完整的闭环。 当然,要完成如此大规模的市场化运作,只有皇帝来推动是不行的。 所以李彦写了一本《国家市场经济》的书,这本书在不久之后就会公开出版。 甚至魏国也能看到。 但李彦并不担心魏国学习,因为他知道魏国没办法学到精髓。 市场化? 魏国和晋国拿过去,最多可以提升一下生产力。 能解决金融问题吗? 金融问题就是钱的分配问题,是顶层战略,这东西解决不好,就是给自己埋雷。 魏国也无法解决市场持续扩大的问题,魏国人口虽然比大夏多,但等级森严无法打破,货币分布广度不够,很多平民手里没有货币。 所以,国家强盛从来不仅仅只是提升一点点生产力就能解决的。 生产力决定快慢,但上限却需要金融、经济、市场化的制度化改制。 “陛下,姑苏学院私下一直妄议上次我们打断他们腿那件事。”刘文静说道,“这一次又与魏国细作联络到一起,咱不处理吗?” “处理啊,但只处理一个姑苏学院有什么用。” “那陛下……” “最近苏州各郡的田价情况怎么样了?” “哦,武康郡已经降到一两一亩,降了很多,晋陵郡、丹阳郡都降了不少,但不满意的声音越来越多。” “谁不满意?”李彦立刻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文静竟然从皇帝问话的语气中听到了兴奋和开心。 “那些士绅非常不满意,他们认为朝廷新政使他们损失惨重。对了,这些人有不少都把儿子送到姑苏学院读书。” 仿佛发现了什么,刘文静立刻来了精神。 “陛下,臣认为,姑苏学院这一次的行动,也可能是苏州各郡士绅在背后的一次合谋。” “合谋不至于,他们在各自不同的县,想要合谋几乎不可能。” 你以为是21世纪,可以打电话? 但至少也说明了另一个更重要的点! 不约而同! 这就非常能说明问题了。 在不同的地方,相互不认识,却各自达成了一致,通过姑苏学院来对抗新政。 姑苏学院的山长王儒是东南第一大儒,姑苏学院又是苏常两州官员的摇篮。 虽然被李彦清掉了几个,但下面的县令,还有常州的太守、县令,以及广大的长史等官员,甚至吏员,都可能是姑苏学院的学生。 “朕记得几个月前,你在审问仇耀先的时候,提过王儒也私通魏人?” “对对,陛下之前说兹事体大,牵涉甚广,先暂时不处理,臣一直保存着证据。” “嗯,苏州新上任的刑狱司使是谁来着?” “叫周戎,是前天才从京师过来的,按照现在的规矩,是杨宁引荐的人。” “嗯,把证据给他,让他今天就去把王儒抓起来审问。” “今天吗?” “对,就今天。” “这个周戎刚上任,抓王儒恐怕他办不到。” “办不到?” “臣觉得他办不到,他那里人都还没几个,王儒势大。不如臣带人去。” “不,朕就是要让他办不到。” 刘文静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办不到,说明姑苏学院反抗朝廷捉拿细作。”李彦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刘文静。 刘文静这才反应过来:“臣明白了!臣现在就去传旨!” 第174章 哎呀呀!有人造反?都给朕抓起来! “王夫子,今日那银行开业了!” 下面一个学生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 “那些商人竟然也能登入大雅之堂!我刘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夫子,自古商人重利轻义,当今陛下重商而冷落圣学,私以为长此以往,人心崩溃,道德将荡然无存!” 另一个学生也站起来,显得十分激动。 “人人逐利,谁会舍生取义?” “夫子,您之前一直教育我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在国家扶持了那些毫无廉耻的商人!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吗!” “夫子,学生记得圣人说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现在皇帝陛下不以德治国,而且舍弃了义,重取了商,这是不祥之兆!”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情绪激动。 王儒坐在上面的正中间,面色肃然。 他说道:“诸位说的,老夫都赞同,各郡士绅苦恶政久矣。陛下尚且年轻,有雄心壮志是好事,但容易被人蛊惑。诸位可知奸臣是哪些人?” “刺史司马青!” “还有前天刚到的那个刑狱司使周戎!” “那个徐国公刘文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现在就去行宫拜见陛下,请求陛下罢免奸臣,废除恶政!” “对!我们都是圣人门徒,我们应该维护正义,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奸臣当道!” “……” 就在众人情绪上来的时候,一群人从长廊尽头朝这边走来。 “这里是文雅阁,王夫子正在讲课,你们不能进。” “本官是刑狱司使,奉命前来!” 周戎摆了摆手,那些衙差立刻将阻拦的人清理到一边。 他带着人径直走过去。 学生们都站了起来。 “刑狱司使?”距离王夫子最近的刘兆说道,“你来我们这里作甚?” “当然是来抓人!” “大胆,敢来姑苏学院抓人!”一边的学生呵斥道,“别以为你是刑狱司使就敢胡作非为!当我们姑苏学院是什么地方!” 周戎怒道:“本官是陛下任命的刑狱司使,你们胆敢用如此语气跟本官说话,眼中还有没有朝廷!” “不知刑狱司使要抓谁呢?”刘兆冷声问道。 “有人检举姑苏学院山长王儒勾结魏人,还请王老夫子跟我们回去调查。” 周戎此话一出,现场顿时炸锅。 “这人是故意来找茬的!揍他!”刘兆高呼一声。 其他人立刻群情激愤向周戎扑过去。 周戎是个文官,他哪里反应得过来,身边几个衙差被人扑倒,他自己也被扑倒。 现场快速陷入混乱。 傍晚,太阳虽然落山,但暑气还在。 李彦躺在铺满石头的池子里泡澡,他一边泡澡,一边听王元吉念韩世忠发来的情报。 从秦州顺江而下半个多月能到苏州。 也就是说,这份关于魏军大举围困沁阳和绛城的情报是半个月前的。 按照这个进度推算,晋国现在应该已经派使者过来。 姬清颜现在也应该重新得到重用。 也就是说,接下来与晋国的联盟会更加牢靠。 或者说,和姬清颜的买卖,会变得更有保证。 大量的丝绸和布匹,可以进入晋国。 把姬清颜扶持起来,让她在云中附近增兵,给魏国北线增加压力。 到时候魏崇延只能进一步增加军费开支。 就在李彦心中盘算的时候,刘文静急匆匆赶来:“陛下,陛下,出事了,周戎被打了。” “什么!姑苏学院这帮人好大的胆子!” 刘文静道:“陛下,臣还没说是姑苏学院的人打的。” “哦,何人如此大胆子,敢殴打朝廷命官?” 陛下,您想笑就笑吧,看样子您憋的挺难受的。 “刘文静,你那样看着朕作甚?” “没什么,是姑苏学院的人打的。” “啊呀呀!胆子也太大了!你立刻带人去控制现场!” “要抓人吗?” “所有动过手的,还有围观过的,都抓起来!” “没有围观的,都是动手的。”刘文静应了一声,立刻出去,带着禁卫军出了行宫,便朝姑苏学院冲去。 夜幕刚刚降临,姑苏城内华灯初上,河边青年男女们正在散步,街边酒肆早已坐满了人。 说书先生们正在讲陆康是如何击败魏军的故事。 突然,一阵阵马蹄声传来,还有阵阵脚步声。 人群看见一批披着铁甲的禁卫军从大街上快速穿过,忍不住凑过来围观。 “发生了什么,好像是皇帝陛下的禁卫军?” “不知道!” “出动的还不少,而且的大晚上的。” “这你们都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快说!” “我跟你们说,我刚打听到的,陛下看中了咱们姑苏城第一美人沈月灵,可惜人家姑娘不答应,陛下恼羞成怒派人去抢人!” “你小心你的舌头,这话也能乱说!” “我说的是真的!还听说那沈月灵与姑苏学院的张奎是一对,结果张奎被抓了,被抓的原因就是陛下想要横刀夺爱!” 这时,有人快速跑过来,穿过人群,进入酒肆,在说书先生耳边低语几句。 说书先生瞬间仿佛吃了神药,顿时跳了起来:“发生大事了!姑苏学院的学生把新来的刑狱司使给打了!刑狱司使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三品大官!去姑苏学院抓人,对方不但不配合,还出手打人!” 顿时,现场一片哗然。 “快!快说后来怎样了!” “快说!” “来来,这里捧个人场啊,给点小费,这里这里……” 酒肆里传来阵阵惊呼。 禁卫军却已经穿过望月桥,快速抵达姑苏学院。 这里曾经是吴国的国子监,是吴国皇帝最重视的地方,苏常大部分官员都出自于此。 “围起来!”刘文静振臂一呼,禁卫军分成两队,快速将姑苏学院团团围住。 “开门!快开门!” “谁啊!” 刘文静高呼:“来送温暖的!” 门刚开了一条缝,两个禁卫军立刻冲上去,将门撞开,那开门的人被撞飞出去,惨叫一声。 后面的禁卫军士兵鱼贯而入。 里面很快传来人的呵斥声。 “你们干什么!” “你们胆敢擅闯姑苏学院!”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圣贤之地,尔等武夫……哎哟!不要打我的脸!” 王儒被惊动了,他穿好衣服走出来,看见那些禁卫军后,心头一动。 他并不怕,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皇帝的老师。 “你们这是作甚?大晚上擅闯姑苏学院!”王儒面目威严地呵斥。 “把这个老匹夫抓起来!” “大胆,你们敢……放开我!放开我,我是陛下的老师!我要见陛下……” 王儒被拖出去后,看见了刘文静。 “徐国公,你这是何意……” 王儒话音未落,刘文静一巴掌抽来:“让你问话了吗!” 第175章 掀桌子也是门艺术 “我要见陛……” “见鬼去吧!”刘文静又补了一脚。 王儒迅速被捉拿,姑苏学院被层层封锁。 第二天一大早,《姑苏日报》头条:姑苏学院王儒通敌,怂恿姑苏学院学生对抗新政,企图颠覆朝廷。 “快来看啦!王儒通敌!姑苏学院联合魏国对抗新政!” “头条!王儒在魏国置办庄园,家财无数!” “头条!头条!徐国公雷霆万钧,快速平乱!” “……” 报童们举着刚抄写出来的报纸大声吆喝着。 行人纷纷侧目,甘愿掏钱。 抓王儒是什么概念? 王儒是所有苏常读书人心中的偶像,儒家讲究仁义礼智信。 义何在? 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嘴里的舍生取义,却已经在敌国买好了庄园? 之前李彦一口气砍七个太守,已经在苏州引起极大轰动,这风波尚未过去,新政又在各郡激起无数浪花。 而此时的王儒通敌一案,无疑如同一颗陨石砸落到浪花涛涛的大湖中,卷起一层又一层的巨浪。 有人在街头看完后就抱头痛哭:“这不可能,王老夫子是半个圣贤,是帝师,他怎么可能通敌!这不可能!” “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 “刘文静是个狗夏奸!抓我我也要说!他祸国殃民,残害忠良!不得好死!” “这些都是魏人的阴谋!王老夫子是镇国帝师,这些都是魏人故意编造的谣言!我们绝不能信!” “……” 就姑苏城一座不起眼的茶楼后院的小湖边,一个胖子坐在那里,手里看着《姑苏日报》,看完后手有些颤抖地放下报纸。 “王儒跟我们的联络是绝密,层级不高是不可能知道的,到底是谁暴露了他?” “苏州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王儒是我们的人。”坐在胖子对面的瘦子说道,“夏主肯定是想除掉王儒,自己编的借口。” “编的借口?”孙惠呵呵笑了两声,“你他妈的跟老子那么多年了你看不出来?” “属下愚钝。” “如果夏主是那种随便编借口抓人的人,王琦被抓的时候,就可以编借口抓王儒了。” “孙公之意是夏主真的拿到王儒与我们有关的证据了?” 孙惠来回走动,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肯定是仇耀先被抓的那一次供出来的。” “不对啊,仇耀先被抓了好几个月了,如果他供出了王儒,夏主应该早就动手了!”袁奉疑惑道。 “这就是夏主可怕的地方!”孙惠面色一沉,“他故意不动王儒,王儒在苏州影响大,他先颁布新政,再观察王儒和苏州官员。” “您的意思是,他故意钓鱼?” 孙惠点了点头。 “那这一次岂不是……”说到这里,袁奉摇了摇头,“不可能,夏主不敢真的动王儒,这样会激发各郡士绅,我们完全可以挑拨,他无法收拾……” “姑苏学院都围起来了,那里面的学生哪一个不是苏州地方士绅家族来的?” “他难道要动整个苏州……” “不知道!我要写汇报,夏主对苏州的整顿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快要狠!夏主一旦整顿完苏州,夏军的后勤问题将会快速得到缓解!” 仅仅过了两天,王儒勾结魏人阻止苏常新政这件事,就登上了《江宁日报》的头条。 一经发出,江宁城举城震动。 之前那些叫嚣要求皇帝收回苏常新政的官员,马上改口:新政好啊!谁要是敢反对新政,那就是魏国细作!我与他不共戴天! 至于那些之前公开表示与王儒关系密切的官员,立刻开始谴责王儒,并且纷纷开始列举王儒过去的罪证。 什么教书误人啊,什么为老不尊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啊,什么走路驼背、随地吐痰等等。 数日之内,王儒便似乎从人人尊敬的儒家大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既然京畿的官员们都有嘴巴表态了,那这种表态自然也很快开始往地方上延伸。 其中延伸最快的就是常州和苏州。 各郡太守、县令,纷纷表达了对王儒这种无耻行径的愤怒,甚至有人连夜给还在姑苏的皇帝写奏疏。 希望皇帝能立刻马上处死王儒,多让他活一天都是对罪恶的妥协。 至于那些抱怨新政导致民生崩溃的士绅们,也似乎突然认识到了新政的伟大,纷纷开始歌功颂德。 七月三十日,一场大雨冲刷了姑苏的暑气后,云舒展,湖光变得柔和了,雾气中的阳光透露出洁白的光辉。 李彦坐在湖边,左手拿着鱼竿,右手拿着那本刚写完的《国家市场经济》,似乎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 旁边的箩筐内,已经装了一半的鱼。 “陛下最近一段时间钓的鱼可真多呀。”刘文静在一边感慨道。 “情况如何?”李彦头也不回地问道。 “断了,再往上一层问不出来,与王儒对接的那个魏人细作,从来没有露过面,王儒只与仇耀先有过一些密切地联络。” “民间呢?” “姑苏百姓对陛下抓王儒都拍手叫好。” “百姓当然会拍手叫好,他们最喜欢看大官被抓。朕问的是苏州各郡士绅,他们的动向如何?” “纷纷在地方上发文谴责王儒。”刘文静说道,“不过这显然是表里不一、言不由衷,臣已经对姑苏学院那些学生做过全面详细地审问,臣建议陛下下令拿着名单去杀人。” “拿着名单却杀人?杀谁?” “所有与本案有关的地方士绅。” “杀了他们,百姓听谁的?” “听朝廷的呀!”刘文静好奇道,怎么陛下问如此幼稚的问题? “朝廷如何将朝廷的想法,多次且精准地下放下去,确保每一个县、每一个乡、每一户的百姓,知道朝廷的真实意图?” 人的行为是需要一些概念去塑造的,把过去的那些提供概念的人埋进土里,你得快速拿出新的概念做补充,引导人群。 如果没有新的概念引入,只是一味砸碎一切,那将导致各地混乱。 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 杀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杀人是为了威慑,为了给新政铺路。 破坏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重建。 但如果重建的执行官僚都还没有,只知道掀桌子,那最后百姓也会跟着把所有都桌子掀了。 百姓把桌子掀了是为了泄愤。 百姓泄完愤后,回头还得问你该怎么办?别让我们饿肚子,不然我把你的桌子也掀了! 第176章 各有重炮,战火重燃! 治大国如烹小鲜。 烈火烹饪,只能发生在上层和中层,基层得稳住。 “之前动手打周戎的那些人,继续审问,派人追查他们的家族,多查一查,秉公执法。其他学生都放了。” “其他人都放了?” “都放了,但不是现在放,让他们家主到姑苏城来领人。” “是。”刘文静应了一声,他立刻明白了皇帝这话的深意。 意思是我们圣明仁德的皇帝陛下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暴君,可以既往不咎,但家主得到姑苏城来领人。 这领人的过程,就得到苏州刺史衙门了。 这些学生都出自地方士绅名门,士绅名门的家主颤颤兢兢来见刺史,是刺史最好问话和威慑的时候。 问完话,备录结束之后可以回家,但以后朝廷再有新政,记得你们是在官府这里有备案的。 这种手段,比只会杀人的莽夫明显高那么一点点。 “还有其他消息吗?” “秦州传来紧急情报,晋国礼部侍郎欧阳烨到秦川商谈增援一事。另外,晋国沁阳郡城被攻破,情报里重点强调了城墙被砸开。” 李彦将手中的书递给一边的王元吉,然后拿过刘文静手里的情报自己看起来。 看完后,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不出所料,魏无忌还是拿到了重炮的制造方法。立刻给陆康传信,魏军有破城重炮,徐州全面戒严!一旦发现魏军,强势反攻!魏崇延他想试探,朕就立刻给他试探的结果!” “是!” 李彦转头看着沈彬:“百姓找银行贷款情况如何?” “现在每天至少有百户以上从银行贷到款。”沈彬回答道。 “给的是纸钞吗?” “是纸钞,民间对纸钞的接受程度超出我们的预料。经过姑苏学院这一次的风波,姑苏各县士绅,对朝廷所有新政都开始配合,也愿意收取纸钞了。百姓贷的钱去买田,阻力大大减小。” 李彦长舒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民间对纸钞的信任问题。 这东西,不是用权力能解决的。 现在看来,的确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如此说来,接下来纸钞的使用,会在江宁和姑苏两地快速铺开。 魏国得到新的武器之后,必然会做尝试,等魏崇延发现新式武器无法快速改变局面,三国的格局才会稳定下来。 那个时候,三国将进入表面和平的国力竞赛阶段。 在这个阶段到来之前,李彦做的最大的准备就是货币改制。 另外,这一次在苏州抓人,抄家还可以抄一笔。 徐州和宋州建筑城寨的费用肯定是可以填补下来了。 八月初一,大量的白银从王儒家中搬出来,之前对周戎动手的那十几个人也先后被定义为王儒的同谋。 各郡各县先后接到通告,姑苏学院所有学生家族的族长连夜准备赶往姑苏城。 害怕的不仅仅有他们,还有各县县令,尤其是那些曾经是王儒学生的县令。 八月初十,初秋的太阳依然炙烤着大地。 徐州彭城,陆康正在检阅兵马,他笑得合不拢嘴。 秦路脸上也挂着得意的笑容:“军门,仅仅上半年,咱们就增加了一万副玄甲,两万副轻甲,京畿还送来了五千战马,都是去年从魏军那里俘虏的,全都是上好的战马。陛下对咱可真是舍得啊!” “别跟我扯这些!骑兵训练得如何了?” “三千骑兵,日以继夜地训练,早就想出去溜溜了!”秦路严肃地说道。 这时,从苏州送来的信到了陆康手中。 陆康道:“是陛下的信,魏国已经掌握重炮,让我们密切监视魏军动向,防止魏军用重炮突袭我们的城池。” 他刚看完这封信,下面的又送来一份情报。 “是魏军!魏军突袭了北边的丰城,城破了!” “丰城坚固,魏军怎会如此快破城……”秦路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了问题,“看来魏军真的掌握了重炮!” 陆康道:“立刻集结两万精锐,备好骑兵!我们去魏国遛一遛!” “杀过去吗?” “是啊,陛下这里不是写了吗?必要的时候反攻!” “魏国现在有破城的重炮,万一我们离开彭城,魏军杀向彭城怎么办?”秦路不无担心地说道。 “等的就是他杀过来!” 太康六年八月初,魏军在秦州攻破晋国的沁阳郡城,秦州局势变得严峻起来。 欧阳烨见到韩世忠和赵禹之后,夏军在秦川城厉兵秣马。 《秦州战报》一连数日发文,用极具渲染力的文章开始做动员,并且公然将江宁的指示刊登到报纸上。 不仅全军上下都知道,魏国郾城郡方面也快速得知。 什么指示? 重兵攻打郾城! 韩世忠行动非常快,八月初七的时候,夏军主力已经抵达灵川城,在灵川城声势浩大地集结。 并且派出多支骑兵,在两国边境一带一边侦查,一边突袭守备魏军的岗哨。 到了八月初九,足足有三千夏军前锋骑兵越过两国边境,展开了对魏国的强势进攻。 八月初十,夏军这里铺天盖地般推进过去。 郾城震动,无数封紧急求援信发往前线的贾政道和梁京的魏崇延。 八月十一日,贾政道接到消息后,并没有急着回援。 因为郾城的预备兵马准备了十万,足以抵挡一段时间,而且他认为魏崇延会想办法。 现在是吞掉晋国秦州三郡的解决时机,贾政道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但他似乎对目前这种重炮的概念认知不是特别清晰。 魏军攻破沁阳是因为重炮,让贾政道飘起来,那夏军呢? 这重炮可是魏军细作花了几大的人力从夏国拿到的技术。 八月十三日,韩世忠进入郾城郡,郾城郡八县之地听闻韩世忠前来,顿时如临大敌。 战云快速遮蔽秦州,三国角逐在秦州全面拉开。 也是在这一天,梁京方面收到了从郾城发来的十万火急的情报,朝堂上下震动。 “朕就知道那小兔崽子会发兵阻止朕!”魏崇延恼怒道。 魏无忌的改制派大臣们闻风而动,立刻上奏疏要求魏崇延赶紧给贾政道下撤兵的命令。 说什么韩世忠进入郾城,郾城很快会被攻破。 但以贾政道为首的保守派大臣们就不这么想了,例如兵部右侍郎刘宜公开说道:郾城郡十万预备兵马足以守住郾城,夏军想要攻克郾城,几乎不可能。就算重炮破城,城中魏军可以死守巷战。 第177章 预判又预判! 面对朝堂上两派的争论,魏崇延很快给出了一个决定:死守郾城! 魏崇延还亲自给郾城郡太守郑恰写信,命他务必组织一切人员,死守一个月。 在魏崇延看来,只要能守住超过一个月,贾政道就能快速南下攻击秦川城。 韩世忠必然退兵。 魏崇延一边给秦州战场做安排,一边又给徐州方面写信,要求徐州的精锐前锋务必尽快试探出大夏在徐州的虚实。 并且他多次强调,一旦打的顺利,务必要及时增加兵力,采用多面高压式战术,全面摧毁夏军长线防御。 他再三叮嘱,对彭城,要破城、焚城。必要的时候,将徐州一半化作焦土也在所不惜。 最后,他强调,一切都是为了一统,为了结束战争,为了天下苍生。 八月十四日清晨,彭城外人声鼎沸,厉兵秣马。 当天,《彭城战时日报》刊登头条:面对魏贼挑衅,王师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陆总督决定速战速决! 八月十六日,在丰城打了大胜仗的魏国徐州统领严礼意气风发。 他向徐州总督卢志汇报战果并请求增兵,快速得到了卢志的回复。 增兵! 不是增小兵,是增大兵! 增很多很多很多兵! 为了人类和平,弄死陆康那个恶魔! 当然咯,卢志在回复严礼的时候,他非常委婉地表达了,你先不要动,等我援军过来。 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儿郎们好! 别动啊! 他妈的!你打的这么顺利,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把这泼天的功劳接住? 此时,秦路心中还是没底,他对陆康说道:“万一我们北上,魏军不应战,拖延时间,等待后续援军怎么办?” “报纸都写的那么清楚了,魏军统领不会不应战的。”陆康一边回答着,一边看地图,“就在这个地方等魏军,以往咱们都打突袭战,这一次不打了。” “不打了?” “这一次正面打,打一场硬仗!我要让徐州所有人看看,我们自己打硬仗是可以的,绝不输给魏军!” “军门,魏军真的会跟咱打?”秦路还是把话题转移了回去。 “魏军统领能不能看到《徐州战时日报》?”陆康问道。 “能吧。” “看到后会怎么想?” 秦路犹豫了一下说道:“大概会觉得咱们来势汹汹。” “不不不,魏军统领会这么想,他认为报纸不是给百姓看的,是给他看的,不然我们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既然他认为我们的报纸是给他看的,他会相信我们报纸上的内容吗?” “不会,他会反着认为。” “那就对了,他会觉得我们只是在虚张声势,我们派兵前来是拖延时间,为后续集结大军争取时间。他甚至会说,我们的报纸反着看就可以了。说我们叫嚣地越厉害,实际越虚弱。” “所以他一定会出兵?” “等着瞧吧。” 八月十七日,就在严礼等着卢志援军的时候,斥候突然前来汇报,在南面百里之地发现了夏军主力。 严礼立刻将卢志的话抛到脑后。 这要是不下手,等卢志来了,功劳全给他? 但严礼的幕僚赵睢说道:“统领,陆康是一个极其狡猾的人。” “他再狡猾,在绝对实力面前能改变什么呢?别忘了,陆康跟大魏打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是真正正面大胜的,都是阴谋诡计。这一次他距离丰城不过百里,都是平原,他还能用什么诡计?” “可《彭城战时日报》说了,陆康要速战速决,说明陆康很急,我们更不能急。” “《彭城战时日报》是给我们看的,不是给彭城的夏人看的,这上面写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陆康会如此公开写出来吗?除非他脑子被驴屁股夹了!” 赵睢一听,觉得好像有道理耶! “你记住,对方越虚张声势,说明越不行,什么速战速决!这种公然写出来的,你反着理解就行了!只不过是装出样子来威慑我们,拖延时间,为后续的大部队集结赢得时间!我们快速破丰城,显然震惊住了陆康!” 赵睢还是说道:“下官总是不放心,陆康这个人太狡猾了,不如等总督来之后再战,确保万一。” “总督来了,我们还有军功?”严礼拿起桌上的刀站起来,开始做准备,“你第一次认识卢志?” “全凭统领安排!” “夏军来的仓促,传我命令,我们立刻南下趁胜攻击夏军! “是!” 魏军快速集结,朝南面挺进。 八月十九日,两万魏军在丰城南面百里的大平原遇到了两万夏军。 魏军出动的是精锐,卢志的目的是以精锐打个气势出来,也是为了配合魏崇延试探徐州的目的。 陆康出动的也是精锐,而且全部更换了甲胄。 现在统一标配玄甲,直接拉升到禁军的水平。 不仅如此,其中重步兵甲胄有三千副,具装骑兵甲胄有三千副。 这些全部是李彦这一年多花重金砸出来的。 至于战马,他在宋州俘虏的魏军战马,几乎全部扔到了徐州。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徐州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 严礼站在主将台上看了看前方。 中秋的午后,太阳虽然还很大,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毒辣了。 魏军列阵完,主力步兵没有行动,先行动的是骑兵。 骑兵是黑骧军。 严礼之前在青州一带驻扎,属于闻渊麾下,主要打契丹人,步骑战术非常扎实,虽然算不上名将行列,但在魏国,一流将领是可以排得上的。 他的骑兵看起来似乎散漫地在战场两翼晃荡,但骑兵的斥候们却如同倒出来的黄豆快速铺开。 很快,严礼摸清了对方的兵力,并且得知了是陆康亲自统兵前来,顿时狂喜。 “军门,对方骑兵多次袭扰,但只是迂回,看样子是想要使我们疲惫。”秦路从下面走上主帅台。 “我看到了。”陆康拿着一个望远镜,“这玩意儿真好用啊,陛下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您有什么最新指示?” “派敢死队啊!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养的敢死队,结合骑兵,直接把魏军侧翼冲烂!” 第178章 人已傻 “报!”魏军斥候飞奔而来,“统领,大量夏军步骑向我军左翼挺进!” “哟!陆康也有骑兵了?”严礼眯着眼睛眺望过去,忍不住嘲讽起来,“步骑结合攻打我左翼,看来他是不准备袭扰!” 说完,严礼接过一壶水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陆康这个人,只适合阴谋诡计,这种阵地战,他打不了!” 严礼的话,幕僚们和其他将领都认可。 哪有刚上来直接步骑结合打敌人侧翼的? 骑兵经典战术就是侧翼迂回袭扰,不断来来回回,让敌人侧翼在恐惧和安全之中来回摇摆,最后精神状态崩溃。 至于陆康这种打法,魏军高层闻所未闻,至少骑兵战术第一名将闻渊没有这样教过。 “统领,要出兵拦截吗?”赵睢问道。 “拦截作甚?”严礼将水壶扔到一边,站在主将台上指着前面夏军的动向,意气风发地说道,“陆康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吸引我们的骑兵拦截。一旦我们骑兵拦截,他的步兵与骑兵配合,快速封锁周围,压缩我骑兵迂回空间。” 单纯的骑兵对抗敌人的步骑结合,是非常危险的。 “我军骑兵不动,那他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利用步骑结合,快速打击我军左翼。陆康显然不会用骑兵!步骑结合不是用来攻阵的,而是用来防御与进攻相结合,进可攻退可守。必要的时候,骑兵可快速封锁、压缩战线,步兵则趁机推上去做封锁的补充,骑兵再迂回加速冲击,切开敌人!” “如此简单的道理,陆康竟然不懂!大魏朝堂上下传这个人是夏主麾下仅次于韩世忠的名将,依我看,不过如此罢了!今日,我就剪除掉这个所谓的名将,以解吾皇心忧。” 白袍军第三军第一营指挥使庄纪一直催促斥候:“最新情报!我要最新情报!” 片刻之后,斥候才飞奔而来:“报!魏贼并未行动,魏贼骑兵一直在东面五里!” “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没有魏贼潜伏,方圆数十里我们都搜过了!” “庄指挥使,我军离魏军左翼越来越近了,要不要请示?” “陆总督说过不用请示!”庄纪突然举起长枪,高呼道,“杀!” 夏军骑兵顿时如风云般朝魏军左翼呼啸而去,最前面的拉近距离后快速迂回射击。 箭雨在空中拉出一条条黑色的长线,在两军之间穿梭。 夏军来的快,去的更快。 只是一轮骑射之后便快速撤离。 “呵呵,陆康还懂骑射呢!”严礼对左右笑了笑。 接下来,夏军骑兵又展开了几轮骑射,还有一小撮骑兵做了试探性突击。 看起来似乎在挠痒痒,最多就是对魏军左翼进行恐吓。 这些对于善用骑兵的严礼来说,都在预料之中,他完全不担心。 “我们的两翼都布置了步兵方阵,骑兵想要短时间内突破根本就不可能!我们现在就等着夏军进攻,午后他们的骑兵攻不破,就只能乖乖退走。他的骑兵能退走,他的步兵就未必能退走了!” 严礼再一次点出了局势中夏军的劣势。 “用步骑结合突击?陆康这个蠢货!哈哈哈……” 在笑声中,夏军的骑兵已经暂时退出来,休整片刻后的步兵开始上场了。 如果只有夏军步兵,这个时候是魏军骑兵突袭正在进攻的夏军步兵的绝佳时机。 但不远处集结了大量夏军骑兵,严礼忍住没有调动骑兵进攻夏军步兵。 这一局,只一个正常的将领都知道,等着夏军继续冲锋,只要守住,等夏军露出疲态,一击就可以致命! 但接下来夏军的冲锋却完全出乎严礼的预料。 一边的赵睢忍不住惊呼:“那些夏军步兵不是在冲锋!他们在……他们在送死!” 没错!那些夏军步兵根本不是在冲锋,而是送死! 他们冲过去,不砍、不刺,而是直接扑。 不是一两个扑,是一片一片的扑,前面扑倒后后面继续。 他们用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快速压塌了魏军最前面的防御。 无数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中,魏军左翼那一片出现巨大的晃动。 主将台上的魏军主将他的幕僚们都看傻了。 夏军步兵根本没有杀敌,他们一个个被推挤的魏军轻松杀死。 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赵睢忍不住说道。 一股不好的预感快速浮现在众人心中。 在魏军左翼这样巨大的晃动的时候,不远处夏军骑兵行动了。 这一次的行动,比之前要猛烈得多,如同快速汇聚的风云,蓄力锋利逼人的杀意。 随后,雷霆般朝这边冲来! 严礼忍不住大叫出来:“他们自己人都杀吗!” 因为军阵晃动,士兵与士兵之间的空隙变大,甚至不少魏军士兵被推倒,这就是裂痕! 这对骑兵来说,是稍纵即逝的绝佳机会! 夏军骑兵如同一把巨大的弯刀,朝那裂痕刺进去。 “杀……” 震天的怒吼中,裂痕被彻底撕开。 那里面的人快速沦为砧板上的鱼肉,在这恐怖的钢铁洪流冲击下,被搅碎! 包括夏军自己的步兵。 “防守阵地……” 后面的魏军军官大声喊道,但声音被密集的铁蹄声淹没。 中秋的烈日下,那片玄色铁甲狂潮掀开了魏军的左翼后,摧枯拉朽般碾压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快!骑兵!快!快回援!”严礼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他的双目通红,恨不得跳下来自己上。 可惜来不及了。 左翼魏军已经如同秋风中被吹倒的稻子一样成片倒下。 再过片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散,就像一片片崩塌的山岳那样,朝中军散去。 魏军的传令兵在中军军阵中鼓动士气。 可无论如何鼓动,那崩散后漫天绝望的高呼,都是中军的催命符。 严礼整个人傻在原地了。 他想不明白,那些夏军步兵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是真的不怕死吗? 这个世界上有存在不怕死的人吗? 第179章 徐州经济特区战略? 这个世界上,最英勇的士兵也会怕死。 那些看起来不怕死的,不是他们真的不怕死,而是他们为了一些其他的,必须死去。 比如卧病在床的母亲,比如在饥饿中等待死亡的孩子。 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事情难道不就是父母或者孩子病了,自己口袋里却拿不出钱来救他们吗? 那比杀了一个男人还要难受。 当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跟他们说,拿上这些钱,去给你的孩子买粮食,让他健康长大,以后我保证他能读书。 我召集了很好的医师去为你的父母看病,你不必再有牵挂了。 我需要你义无反顾地去死,你可以拒绝我,想要珍惜这个机会的人很多。 这个时候,这个男人还能说什么呢? 人和人的命运本身就不同,但人和人的责任感大概是一样的。 有人为了心中的家国情怀,踩着荆棘一路前行,风雨无阻。 有人为了双亲或孩儿,卖了这条命,义无反顾。 踩着荆棘的男人未必成功了,那个卖了自己命的男人也死了。 但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 那片已经模糊的血痕,就是那些男人的身体。 秋风从北面吹来,吹起血雾,向南面飘去,混在干燥的秋草屑中,带着他们一同往更南面,去他们儿时玩耍的村口。 严礼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路! 不多时,夏军的战鼓声响起,夏军主力开始冲锋。 这一仗已经没有任何意外。 傍晚的时候,夏军在打扫战场的时候,陆康叫来后勤的。 陆康很温和地对后勤官员说道:“那些敢死队的钱现在立刻安排人送他们家里去,军功官职都记录好,如果有纰漏,后果你是知道的。” “下官一定亲自审核。” 这时,秦路急匆匆赶来:“军门,庄纪抓到了魏军主将严礼!” “哦。” “这人可是闻渊的部将,听说在青州一带有几分名气。” “陛下现在在何处来着?” “在姑苏。” “哦,那就送到姑苏去给陛下处置。” “是!” 一天后,赵睢等人跪在丰城外魏军的军大营。 一共十个人,其中五个是严礼的幕僚,五个是将领。 一颗颗脑袋排队掉到地上,赵睢痛哭道:“下官有劝过严统领……” 最后,赵睢等人的脑袋被挂起来,以示三军。 “卢总督,陆康的兵马就在南面百里。是否要南下应战?” 卢志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铁青道:“应个屁的战,前锋精锐丧失殆尽,士气低迷,谁知道陆康有没有后手!” “万一战局扩大,不可收拾,用谁的脑袋去平息吾皇的怒火?” 周围人都不说话了。 卢志开始给魏崇延写奏报。 无论这奏报多难写,都还得硬着头皮写。 败给陆康不丢脸,这一年多,大魏上下败给陆康的人不少。 八月二十三日,姑苏。 陆康的捷报送到了李彦的面前,看完陆康的捷报,李彦愣了一下。 他左翻右翻,最后看到陆康在结尾的那几个字:陛下,臣厉害否?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陆康这货治军厉害,打仗厉害,傲娇也厉害! 这种人你说他不懂政治? 你把他跟政治放到一块,是对他的侮辱! 他不是不懂政治,不是不懂写这些有失君臣礼仪,他是压根儿不在乎! 李彦提笔在旁边做了一个批复:朕是个打仗小白,闻卿又胜,不明觉厉! 随后,李彦又给陆康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分为三部分: 第一、询问徐州的城寨目前建设如何,缺不缺人? 第二、关于徐州魏军部署的情报,打探得如何了?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徐州的未来! 陆康在前面打得风生水起,李彦在姑苏玩得花样百出。 从他进苏州到现在,太守、县令、姑苏学院学生、王儒等等,抄家所得一共500万两。 之前核算过,徐州一年700万两军费,第一个季度的200万两已经给了。 苏州这一趟,相当于直接解决了徐州一年的军费。 徐州的问题不是军费的问题,也不是是否打胜仗的问题。 从长远来看,徐州从数十年前魏国国力增强开始,就沦为南北方的战略争夺地。 这数十年,无数人被埋在了这片土地上。 那成河每年到枯水期,都还能看到成片白骨,甚至岸边还能挖到昔年的军装和折断的长戟。 大夏的开国皇帝李恪其实面临着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北伐的支撑点在何处? 在李恪时代,北伐的支撑点是江宁、苏常和荆州,也就是汉江以南。 但从地理上来分析,这三个地方都不足以支撑大军北伐。 北伐不仅仅要考虑战场上的胜利,还要考虑到后勤的问题,更要考虑到一旦出师不利,大军如何回来的问题。 这些问题,最终都汇聚到一个问题上:人口密集的后勤预备地,距离前线太远了。 一旦北伐大军出师不利,增援时间长,进一步增加战场的不确定性。 宋州还好,毕竟有汴河。 徐州和秦州就不一定了。 这些因素不是靠前线一次次战术胜利能弥补的。 长此以往,只会不断消耗大夏的国力。 所以,一定要建立大的前沿阵地。 也就是李彦之前说的建筑密集的城寨形成战略纵深。 而这前沿阵地,则必须依靠后面的民生来供给。 后面的民生却又不能全部指望苏常、京畿和荆州,因为调运粮食的损耗率最少50%。 李彦可以从荆州、京畿和苏常拿钱作为军费给秦州、宋州和徐州输血。 粮食、兵源和城寨的维护,以及军队物资持续化的供给,由本州提供是最优解。 而徐州的问题是人口减少,田地荒废。 所以军费反而是表象,徐州的民生才是根本。 现在还是防御阶段,以后想要北伐,就必须重新发展徐州、宋州和秦州的民生。 这第三点是李彦详细向陆康描述的,并且他也给出了建议:在徐州南边靠汉江的地方,设立一个经济特区,用来吸引人口过去。 第180章 魏国西线危机 说白了就是在徐州最南面设立一个资源配给点,吸引人口和资金过去。 通过这个配给点,来带动徐州南部三个郡,尤其是广陵郡的发展。 广陵郡到彭城郡有成河,成河是徐州运输大动脉。 广陵郡发展起来,徐州战线的物资几乎都可以解决,兵源也可以解决。 至于广陵郡,则需要苏常两州来带动。 八月下旬,李彦在层岭尽染的姑苏感受着中秋的宁静,以及对苏州官场人事安排的执着的时候,西北的风已经带上了一些凉意。 郾城郡北面那巍峨的太行山最南端的绝峰岭像一支冲天而起的长戟,直插天地间。 苍鹰在周围盘旋,俯冲直下,盯着下面那座已经燃烧起来的巨城。 外面巨石撞击城墙的声音震耳欲聋,城内箭头在房屋顶燃烧,浓烟滚滚。 一队队铁甲步兵从前面赶来,长官们大声呵斥着:“弓箭手准备!” 士兵弯弓搭箭,抬起来瞄向城外。 尚未射箭,突然一声巨响,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的城墙被突如其来的一颗巨石砸崩塌。 无数碎块瀑布一般倾斜而下。 离的最近一批魏军士兵被淹没。 弓箭营来不及放箭,只见那震碎城墙的巨石竟然燃烧着熊熊烈焰,如同一颗灼热的太阳从而天降。 人们抬头望去,眼中露出了绝望。 巨石靠近的一瞬间,火焰吞噬了人们的毛发。 随后,铁甲变形,血肉糜烂,骨骼崩碎,迸溅出来的鲜血也在刹那之间被烈火烧干。 轰的一声巨响,巨石砸在地面上,在地面留下了一个足足有一米深的坑,火焰在地面铺开,吞噬周围魏军。 巨大冲击力让巨石继续往前推了一米,里面破碎的铁甲和血肉与泥土黏在一起。 周围还有一片像煤渣一样的碎物。 活着的魏军大惊失色,出现恐慌。 “坚守阵地,死战不退!” 长官拔出刀,嘶声吼着。 督战队快速将后面的路堵死。 恍惚间,又一颗燃烧的巨石砸来,原本已经出现巨大缺口的城墙,再一次崩塌,最矮的地方只剩下半米。 这时已经完全能看清楚城外的全貌,阳光下那流动着森冷光泽的夏军,在浑厚的号角声中,已经开始向这边推进。 魏军快速朝缺口处涌,企图在那里形成坚固的据点,但却被夏军的前锋砍得支离破碎。 夏军快速攻占缺口后面,并铺开形成防御阵地。 郾城的魏军没有想到夏军来的如此快,攻城如此猛。 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七年前双方在秦州对峙的时代。 不!应该是超过了那个时代的对峙。 七年前再往前,夏军多次兵临郾城,十数年,双方在郾城郡展开了六次大规模的围城、攻城之战。 但没有一次夏军能破开郾城。 每一次,夏军都铩羽而归。 而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夏军兵临城下第二天,郾城被破。 郾城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武器的更新迭代,彻底改变了战争规则。 一队队铁甲步兵手持长枪、盾牌,步伐整齐一致地往前推进,脚步声砰砰作响。 士气旺盛的夏军便与心惊胆战的魏军正面对上。 双方在西城门附近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巷道狭窄,石板路上布满了碎瓦和血迹,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气。 破损的屋檐下,双方士兵如影随形地追逐厮杀,街巷间的战斗,没有宏大的军阵,也没有开阔的空间,只有粗暴简单地挥、刺、砸。 巷道的另一端,一群士兵围绕着一辆临时翻倒的马车展开激战。 夏军和魏军都手持圆盾、斧头或者铁骨朵,分别组成一个小型盾墙,相互逐步逼近。 夏军用斧头从缝隙中猛砍,试图瓦解魏军的防守。 后面的一名夏军士兵翻身爬上马车顶,从上方一跃而下,用尽全力砸开了魏军防护,其余夏军一拥而上。 郾城这个地方非常特殊,虽然地处边陲,但魏国为了得到整个秦州,这数十年动用了强大的动员体系,不断往秦州输送人口。 郾城是魏国在秦州的核心,这座城池容纳了四十多万人。 郾城郡总人口则超过百万。 如果郾城被重创,魏国秦州三郡将失去核心凝聚力,魏国秦州三郡危矣。 郾城郡郑恰一边给贾政道写求援信,一边给魏崇延写求援信,还一边在属下面前诅咒兵部右侍郎刘宜生孩子没屁眼。 他妈的! 郑恰:提出打巷战的蠢货,除了有一根笔杆子,还有什么?他妈给了他脑子,他非要扔掉!就他妈的应该把刘宜那逼揪过来打巷战! 骂完刘宜后,郑恰赶紧私下给魏无忌写信:信陵君救我! 天快黑的时候,郑恰安排人在各个要道挖壕沟,堆土堆,又用木头竖起栅栏或者拒马,将道路封死。 总之就一点:拖延时间。 求援信送的很快,仅仅一天半的时间就送到了沁阳的贾政道手中。 刚攻下沁阳正沉醉在良好的自我中的的贾政道,看完郑恰的求援信后,抽出了他宝贵的时间,给郑恰回了一封信:坚持住呀,只要努力就可以成功哦。 有人后来分析贾政道的动机,是这样认为的:郑恰是魏无忌的人,贾政道救郑恰是不可能,对于贾政道来说,郾城死多少人是无所谓的。 甚至韩世忠在郾城被消耗,对于他贾政道来说是好事。 他认为自己攻下晋国秦州三郡,转身还能打下空虚的大夏秦州六郡。 这样算下来,他可以吃下秦州全境。 救郑恰? 郑太守啊,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越努力越幸运! 你得自己努力! 你自己不努力,谁都帮不了你! 八月二十五日,梁京。 “无忌啊,这报纸好用!”魏崇延喜笑颜开地说道。 魏无忌说道:“有了报纸,朝廷可以加快政令的疏导,虽然还有很多无法做到的地方,但的确比之前要更好。” 礼部尚书刘言说道:“陛下,这报纸臣也看了几天,经过这段时间,臣通过报纸想明白了一些事。” “何事?” “可以通过报纸,告诉百姓,咱们现在处于空前的盛世,以此来凝聚人心。” 第181章 逼迫魏国议和? “盛世?”魏崇延疑惑道,“但现在不算盛世,打了那么多年仗,民生不好。” “臣的意思是,民生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百姓相信大魏民生好,让老百姓相信老百姓丰衣足食,官员一心为民。” 魏崇延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刘言:“民生不好,意味着老百姓的生活其实并不好,如何让生活不好的老百姓相信老百姓丰衣足食?” “第一、老百姓的生活的确并不算好,但我们要告诉他们,夏国百姓比他们更惨。第二、从官员开始疏导,让官员告诉他们的家属,让官员的家属告诉他们的亲戚,让那些亲戚去地方上教化百姓。生活还过得去的百姓就会相信,还有一口饭的百姓在多次教化下也会慢慢相信,那些不相信的,他们也无法发声,更没有人相信他们。” 魏崇延恍然大悟,他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彰显陛下的恩德,凝聚各方!” “无忌,你认为呢?” “我们都知道现在不是盛世,也都知道现在有些百姓的生活过得很艰难,但我们还要公然去宣传盛世。这样短时间内的确可以凝聚人心,可一旦出现问题,容易被反噬。” “信陵君多虑了,只要教化得好,百姓哪怕穷困,也会歌颂陛下的圣德,只要不饿死他们。”刘言很温和且有臣子礼仪地说道,“我们的百姓胆小、温和、极其能忍耐,他们最好欺负,我们只要给他们告诉他们晋国、夏国和契丹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让他们恐惧,他们就会纷纷拥戴陛下,团结一心。” “要靠利团结人。”魏无忌说道,“只要将均田新政深度推行下去,百姓都能拿到田,让他们意识到对抗契丹、夏国,是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自然会团结一心。这种靠刻意教化,短时间内有效果,可后患无穷。” “不不,无忌,朕倒是认为刘言的说法不无道理。朕并没有否定你的新政,你的新政继续推,但也需要时间。而刘言说的这个策略,却可以很快立竿见影。” 除了战争因素,魏无忌心中最看重的就是政治因素。 魏国世家林立,不少地方世家豪强听调不听宣。 尤其是当年他灭吴后,被李恪反杀,地方世家豪强一度有造反的动向。 如果真的能将这一套宣导贯彻下去,在政治层面,魏崇延将更有话语权。 “这事交给你去办。”魏崇延对刘言道。 “这必然引起一些有识之士的反对。”魏无忌道,“这与不少人真正想要治理国家的理念是相违背的。” 魏崇延看了一眼刘言,刘言说道:“他们会以大局为重的。” “这件事你放手去办!”魏崇延坚定下来。 “陛下……” 魏无忌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殿外传来王振的声音:“陛下,徐州传来消息。” “哦,拿进来。”魏崇延脸上露出了笑容,“朕倒是要看看,那只舔狗到底在徐州投了多少兵力,卢志应该已经试探出来了吧。” “朕现在在对付晋国,朕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敲打他!他敢出兵打朕的郾城,朕就敢随时发兵打他的徐州!让他知道朕不是好惹的!还有,再派人过去,让他速速将芸儿给朕送回来!” 说完后,魏崇延打开信,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 “陛下?” “蠢猪!严礼这头蠢猪!只是一个试探,竟然打成这样!” 魏无忌拿过来一看,面色也微微诧异,他说道:“徐州之地,恐怕要徐徐图之了。” “如何徐徐图之?”魏崇延刚才的得意一扫而空。 魏无忌说道:“我们最近探查到,夏人在徐州、宋州、秦州的边境修建城寨,而且是百里一座城寨。” “百里一座城寨?” “是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形成军防纵深,相互支援。如果可以的话,夏人甚至能一边修一边打,不断往北修建,囤积粮草、大军。” “还有这样的战术?”魏崇延诧异道。 “想出这个策略的人,简直是一个奇才。”魏无忌感慨道,“这样既能解决后勤问题,又防止大军深入敌境被切割后路。虽然慢,但足够稳。” “难道我们掌握了重炮,还不能攻破夏国防线吗?” “陛下,重炮非万能,重炮只在破城的时候有作用。” 魏崇延来回走动:“夏人能用,我们也能用!” “如此,军费开支会变大。”刘言说道。 魏崇延怒道:“那只舔狗的军费开支也变大了,朕的大魏比他的大夏更富裕,他如何能做到?” “陛下,夏国在做丝绸和布匹买卖。” “我们也做!” “我们的确在做,我们就是与夏国做买卖。” 魏崇延愣了一下说道:“断掉这些买卖,看那只舔狗哪里来的钱再去修城寨,扩充军备!” “恐怕不行,夏主还和晋国做买卖。”刘言苦笑道。 “那现在怎么办?” 沉默片刻,魏无忌说道:“陛下,臣以为,接下来不必再试探了。应该与夏国全面停战。全面停战,扩大两国商贸!” “扩大?那岂不是给那只舔狗更多钱?” “不扩大没办法,不扩大地方上也会有人私下跟他做买卖,不如朝廷直接跟他做这买卖。做这买卖,夏国的确赚了更多钱,但我大魏人口更多,我们拿到新式纺纱机,我们赚的钱会比夏主更多。我们可以动员的士兵更多,可以修建的城寨更多,可以制造的重炮更多。” 魏无忌快速说着。 “在我们国力进一步增强的时候,我们灭晋国更轻松。当我们灭了晋国,就可以全面切断与夏国的贸易了。也不必担心夏国还能通过其他渠道做买卖,到时候可以全面南下灭夏。与我们之前商议并不违背!” 魏崇延却还在犹豫。 这个时候,王振又送来了一份情报。 “陛下,秦州急报!” “快!快拿进来!贾政道必然已经攻下了晋国秦州三郡!”魏崇延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欣喜。 只是他看到那份求援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那张脸仿佛像在苦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的苦瓜一样。 第182章 魏国和晋国都只能加订单 “郾城告破。” 双重打击,魏崇延之前的精气神一下子落了下去。 郾城被攻破,是没有悬念的,毕竟重炮问世,贾政道能用重炮破晋国的沁阳城,韩世忠就能用重炮破魏国的郾城。 但这份汇报重点阐述了巷战的失败,夏军以强势的进攻快速粉碎外城的绝大多数防御。 刘宜所说的巷战,说起来容易。 站在朝堂上,人没有面临现实的压力,说什么都容易。 只有真正在前线的人,才知道,手里没有精锐之师,跟韩世忠的部队打巷战是多么痛苦的一时间。 “陛下应该立刻撤回右相的兵马!增援郾城!”魏无忌看完情报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朝堂上所有官员的建议,先一律否决!前线危机,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最糟糕的结果还要严峻!” “沁阳郡不要了?”魏崇延不甘心地问道。 “不要了,郾城最重要!” 魏崇延苦着一张脸,声音颤抖地说道:“沁阳郡已经拿到手里了,岂有放弃的道理!” “秦州总兵力无法支持我们两个都要!陛下难道想失去秦州三郡吗!” 魏崇延痛苦地想了很久,才说道:“立刻调贾政道回援!不得有误!” 就这样,三国局势再一次变动。 太康年间的第二次夏魏之战的表面原因是,晋国内部保守派趁着第一次夏魏之战夏国被削弱后趁火打劫失败,引发的魏国出兵攻打晋国,进一步推动了大夏围魏救晋的策略。 从而爆发了秦州的郾城之战。 郾城之战前夕,魏国高层已经预测了李彦和韩世忠的策略。 魏国高层采取的反制措施是对徐州进行试探性进攻,给大夏施压。 魏国高层推动徐州之战的几个内在原因如下: 一、第一次夏魏之战,虽然魏国以伐夏失败告终,但大夏损失惨重,魏国高层认为大夏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虽说江宁城的多方细作都证实了李彦在三镇快速增加兵力。但无论是魏崇延还是贾政道,都认为大夏的防御暂时是薄弱的。 二、魏国掌握了重炮技术。 三、大夏内部推出新政,地方对李彦的杀戮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这几点因素,都让魏崇延捕捉到了机会。 不过正如魏无忌分析的那样,魏夏之间,一旦扩大战争,将再一次进入全线大团战。 魏无忌给魏崇延定下的联合契丹,先灭晋,最后孤立大夏的大战略,魏崇延并非不采纳。 事实上,徐州之战很容易让人误会魏崇延是想要将夏魏之间的战火全部点燃。 第二次徐州之战,魏崇延有两个战略目的: 一是试探徐州虚实。 二是在东线施压,让李彦在干预西线的时候,有所顾虑。 但魏崇延没料到,东线试探性南下,居然也能在短时间内打成这样。 这种战果,只能让魏国高层认为李彦在徐州已经布下大量精锐,形成了一股非主力大军不可撼动的防御力量。 这进一步验证了魏无忌战略的正确性。 并且,徐州和郾城的结果,给魏崇延巨大的压力,进一步推动了魏国内部的政治变化:对夏国主和派抬头。 这让魏崇延开始全面重视与大夏的商业往来。 同时,魏崇延决定再派使者到江宁城,缓和两国关系。 实际上,魏国有魏国的问题,晋国有晋国的痛苦,大夏也有大夏的难处。 进入八月,大夏朝堂上下一直人心惶惶。 无论是旧派官员还是新政提拔的官员,都对目前的整体局势感到担忧。 西线战火重燃,潜伏在江宁和姑苏的魏国细作到处散播魏军强势攻入徐州的传言。 这个时候,皇帝陛下还在苏州大开杀戒,甚至把王儒这样的人下狱。 不少京师的官员向李彦奏疏,委婉地劝谏皇帝陛下应该以大局为重。 有一些官员甚至认为,一旦皇帝真的杀了王儒,苏州各地士绅必然会采取消极态度应对朝廷的各项政策。 例如对徐州粮食的调运,一定会出现表面喊口号支持,私下却找一大堆理由拖延。 对于这些奏疏,来一封,李彦烧一封。 还有劝李彦赶紧回京主持大局的,有人公开在奏疏里弹劾宋濂,指责他任人唯亲,擅权祸国。 从奏疏上隐约的唾沫痕迹可以推断出,这位官员在写这份奏疏的时候,大概率是在和对手对喷。 所以奏疏的言语之中,显得非常激动,仿佛李彦这个月不立刻到京师,宋濂就要黄袍加身了一样。 对于诸多不同的声音,李彦表现得很淡定。 他知道目前的局势依然动荡,但他也知道,魏国今年掀不起大浪了。 而且他也知道,局势越是混乱的时候,越要淡定、沉稳,越不能被外界的声音所影响。 回京师一事也不着急,姑苏的纸钞新政和商业,比起目前京师那些看似严峻其实无关痛痒的事情要重要得多。 八月二十六日,姑苏城的银行开业整整一个月。 “截止目前,从江宁城运输一百万两纸钞抵达姑苏。向联合商社贷款出去八十万两,苏州各郡一共有八家联合商社已经启动,每一家定的新式纺纱机一千台。” 沈彬非常详细地开始汇报。 “如果全部用于丝绸,一个月可以纺织出二十四万匹丝绸。公孙赞前几日给臣的消息,魏国在接下来几个月需要五十万匹。另外,晋国使者欧阳烨出使秦州,与赵侍郎谈妥,晋国接下来数月需要三十万匹。目前江宁每个月能纺织出十万匹。八家联合商社预计九月底可以动工出货,加上江宁织造司,剩余的三个月可以出一百万匹。” 李彦说道:“如此说来,苏州这八家联合商社,还只能纺织丝绸?” “目前是这样的,晋国和魏国的需求很大,其中的缘由臣不太清楚。” 李彦说道:“今年晋国保守派夺了姬清颜的权,贸然对我们发起进攻,导致秦州局势失控。保守派势头被打压下去,姬清颜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多找我们拿货,短时间内赚更多钱。” 第183章 银行是把好刀! 沈彬立刻明白,与晋国的合作,不仅仅是商业问题,还是政治问题。 是晋国内部的政治局势,推动了夏晋的商业。 沈彬说道:“臣愚钝,魏国为何也要求如此大量的丝绸?” “魏国内部已经有一批人和我们贸易获利,当然想要尽快拿货,晚了就有其他人找上我们了。” 沈彬诧异道:“如此说来,晋国和魏国都是争先恐后想要跟我们做买卖了。” “目前如此。” “那我们岂不是现在就可以向他们推行纸钞了?”沈彬有些激动地说道。 “现在恐怕还不行,他们要接受纸钞的前提,是我们的民间都接受了纸钞。” 沈彬立刻明白过来,他转移了话题,说道:“今年京畿的丝绸截止到目前,产出了七十万匹,在大夏内部卖出了三十万匹,卖给魏国二十万匹,还有二十万匹的存货。收入为五十万两,除去那些开支,净收入为三十万两。” 李彦心中微微一惊,净利润竟然高达60%,也就是说,还有至少40%的降价空间。 现在是一两一匹,能降到600文一匹。 如果产能继续扩大,边际成本进一步降低,甚至可以降到400文一匹。 “布匹的产出为100万匹,净收入20万两。” “接下来的几个月,因为晋国和魏国的要求数量增加,加上我们内部的需求,净收入还能增加100万两。新式纺纱机这一年预计给朝廷带来了150万两的收入。” 沈彬继续说道:“另外,目前八家联合商社招募的工人数量将超过了万人,每一个工人的月俸是一两银子。同时,随着蚕丝的需求增加,养蚕人数增多,桑园种植业开始扩大。这八家联合商社可能会解决大约五万人的生计。” 李彦问道:“对本地粮价有影响吗?” “暂时没有出现粮价上涨的情况,至少臣打听到的江宁的粮价比去年和今年年初是有下降的,已经降到一两银子一石。但有一件事可以说明江宁织造司对民生起到的作用。” “什么事?” “听公孙赞说,江宁城卖鞋的,最近供不应求。” “哦,与织造司有关?” “大多数购买鞋的,都是织造司的工人,他们为自己或者家庭成员购买,添置了不少。粮商也赚的比往年要多一些,布匹商也是如此。” 李彦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这些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生活必备的。” “之前还有人说新式纺纱机会导致不少民间妇女失去收入,现在看来,她们不但没有失去收入,因为市面购买增多,蚕丝、桑叶需求的增加,反而让许多人有了工作的机会。鞋子、布匹和粮食购买增加就是最好的说明。” 李彦很满意。 新式纺纱机的布局并不算快,江宁到目前还是官府在做,民间肯定有人已经掌握,但还不敢公开大规模扩张。 慢是慢了点,但李彦并不着急。 大夏本质上还是农业社会,商业社会的许多硬性条件都还缺失。 例如契约制度的规范,例如相关律法的完善。 再例如,直接制约商业活动的货币形式问题还没有大面积解决。 这个时候越着急,反而越容易出乱子。 想要在以后全面铺开,就得先把底子打牢,把基本盘布下来。 商业的基本盘,就是苏州和京畿。 只要拉动苏京两地的商业,就能形成大夏的商业经济带。 这个经济带一旦形成,不仅可以辐射徐州南部的经济特区,为徐州战线提供大量的物资,还可以辐射到常州、洪州和更偏远的越州。 为什么这么说? 经济带一旦成熟,这两个地方将会出现大量有消费能力的中产。 一旦中产规模化出现,将会出现大量消费需求,仅仅靠京畿和苏州的是不可能解决的。 常州、洪州和更偏远的越州,自然会有人加入生产的行列,带动地方一部分制造业的产生。 当然,这种制造业的规模,是没办法和21世纪相比的。 毕竟生产力摆在这里。 不过李彦也已经满足了,经济的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它有它的规律。 “联合商社贷款80万两,按照利息,今年银行的收入是8万两。”沈彬继续说着,“目前已经有一千万两存进来,剩下三个月,一共要支出的利息钱是1万两。银行最少可以赚7万两,臣还仅仅只是算了姑苏的银行。江宁的银行目前正在筹备。” “另外,臣测算了一下,随着贷款人数增加,商品售卖数量增多。银行一年赚500万两没有问题。” “那至少要带出去6000万两。” “十天前陆续有农民到银行贷款,每天有一百户,每户贷款100两,一天就是一万两。”沈彬开始给李彦做测算,“现在苏常赶上均田。苏常一共有三千万亩地,假设其中有两千百亩要卖。一亩地一两,就足以带出两千万亩,虽然目前银行只在姑苏郡,其他郡无法贷款,但若是以后陆续在各郡开设,可以贷至少一半出去,也就是一千万两。按照银行利息收入,一年是一百万两。可以维持十年!” “如此说来,均田之策,银行还能分一杯羹了?”李彦明知故问道。 “是的,毕竟许多百姓没有钱,但如果他们能买到田,通过他们的劳动创造,银行每年从里面十抽一,抽十年,比他们去民间借高利贷要强得多。” 说到这里,沈彬激动起来。 “所以陛下的银行之策,实在是千古妙计!” 不仅对内可以重新分配资源和财富,从中赚钱,以后对外还能收割。 沈彬越来越觉得,银行的存在,可能会影响以后所有人,包括晋国和魏国。 甚至遥远的辽国,以及那不知名的蛮夷。 李彦却没有接沈彬的话,他沉默下来,他在思考一些问题。 一些经济层面的问题。 市场经济有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威力,一旦产业建起来,标准化和技术得到了充足的发展,将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可问题就出现在发展这个过程。 市场经济是非常脆弱的,至少在权力面前是非常脆弱的。 到了八月底的时候,李彦开始着手准备人选去徐州建立徐州经济特区。 这个时候,西线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郾城在支撑了七八天后,城中一半的反抗力量被夏军摧毁,魏军处于崩溃的边缘。 如果是阵地战,不需要这种伤亡率,大军早就崩溃了。 八月三十日这一天,魏崇延的命令终于落到了正嗨飞起来的贾政道的头上。 贾政道立刻意识到不妙,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看来接下来,我们要与夏国全面议和了。” 第184章 姬清颜给李彦的道歉信 八月三十日当天,贾政道便开始收拾回援。 虽然不甘心,但他已经想好怎么甩锅给郑恰,并如何进一步将锅扩展到魏无忌身上。 九月初一,围攻绛城的崔齐接到贾政道的紧急撤兵令。 崔齐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滚带爬地收拾东西。 就算贾政道不给他命令,他也会撤兵。 因为姬清颜来了! 既然右相给了如此体面的台阶,那我崔齐回去,不得把牛逼吹烂? 你们当时是不知道,那姬清颜的兵马已经扛不住了,就要全线溃败,可惜我收到了撤兵令! 九月初三,郾城外的韩世忠得到了贾政道撤兵的消息,他也撤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经过太康五年的大战,夏魏晋三方其实都不具备可持续作战的能力了。 太康六年的第二次夏魏之战草草结束。 第二次夏魏之战时间虽短,但它却奠定了结束来中州大陆数年的格局。 魏国上下都不得不承认暂时无法灭夏。 晋国的保守派们也不得不承认,在夏魏之间无法占到便宜,想要获利,不得不向大夏靠拢,争取商贸利润。 九月初十,贾政道回到郾城,韩世忠退回大夏境内,姬清颜接管了绛城和沁阳。 九月十一日,绛城。 “三公主。”欧阳烨走过来。 “这一次辛苦你了。” “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欧阳烨舒了口气,“赵禹还告知了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姬清颜走到绛城的城外,她看见绛城那坚固的城墙已经崩塌,心中忍不住震惊。 “魏国已经调整战略,魏无忌帮魏主定下了先灭晋后伐夏的策略。” 姬清颜转身看着赵瑜,疑惑道:“赵禹跟你说的?” “是的。” “他怎么知道?” “他没说,他只是让下官提醒三公主,魏国会集结重兵到井陉关。魏国现在掌握了能够破城的重炮,下官认为井陉关可能危险了。” 姬清颜沉思起来,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世界变了。 这种重炮的出现,完全改变了战争规则。 从现在开始,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士兵、平民,都必须适应这种改变带来的不确定性。 姬清颜的思绪回到赵禹刚才说的事情上,她沉思片刻说道:“看来夏主宰魏国朝堂安插了自己的人,而且这个人的级别还不低。” “这个人会是谁呢?”欧阳烨又惊讶又好奇。 “不确定。夏主一次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但我还是很奇怪,从这两年的行来看,他并非庸主。之前的行为如何解释呢?” “也许是有无法说出来的苦衷。” “是什么苦衷,让他突然拒绝了我,转而迎娶那个魏芸?”姬清颜突然目光灼灼看着欧阳烨。 “这个,下官愚钝,也许夏主是借着迎娶魏芸,缓和与魏国的关系,暗中发展实力。” “但六年前,夏国的势力很强,夏军在战场上多次告捷。” “夏军在战场上多次告捷,不等于夏国的国力强大,只能说明夏国名将多,士兵能打。夏国是建立在吴国的基础上的,当年吴国被灭的时候,民生根基差点被魏军彻底摧毁,李恪用了十几年休养生息,但魏国那些年也在积蓄实力。” 欧阳烨说道。 “自从被李恪击败后,魏崇延痛定思痛,礼贤下士,崇尚节俭,魏国内部安定。后来魏无忌提出均田和府兵,魏国在南线看起来是多次被夏军击败,可魏国的兵力却能源源不断补充上去,这不就是国力强大的表现吗?” 姬清颜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他迎娶魏芸,的确是从国家大事出发。看来这些年我真的误会他了。” 一想到之前在赵禹面前公开辱骂李彦,姬清颜就觉得惭愧。 同样都是为了国家负重前行,姬清颜太懂那种不被人理解的感受了。 “请示陛下,派一个使者去江宁向夏主道谢吧。”姬清颜说道,“另外,替我私下跟他道歉。” 欧阳烨说道:“道歉就不必了吧,我们与夏国也是利益合作。去年我们救过夏国,今年夏国出兵,我们算是两清了。” “但我们今年不宣而战,单方面撕毁了结盟约定。还有,接下来我们要加大与夏主的合作,我是指我们,不包括右相,我们需要和夏主关系。我相信林良沅已经准备从我们手中抢与夏主的合作了。” “殿下说的对,下官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下官现在就给陛下奏疏一封,下官亲自走一趟江宁。” “嗯,顺便帮我送一封信给夏主。”姬清颜取出信,借着强调了一遍,“是关于我们结盟之事,以及我对夏晋魏三国角逐的看法。” 欧阳烨感到惊讶,看来三公主早就准备派使者过去了。 “我与夏主虽然无缘成为夫妻,但成为盟友是可以的,只有夏晋结盟,才能对抗魏国。” “知道了。”欧阳烨接过信来,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听说魏芸被软禁了。” “被软禁了?” “是的,被软禁了。” “他软禁他的皇后作甚?” “当然是向夏国朝堂上下示威,铲除魏芸的人。看来以后要废后咯!” “此事与我有何关系?” “下官只是随口提一提,没说与殿下有关系。” 欧阳烨礼貌地笑了笑,然后退下。 转眼已经到了九月中旬,苏州太守案的风波随着时间,慢慢消沉下来。 新的太守们陆陆续续从江宁调过来,李彦每一个人都见了一面,并且仔细询问了很多问题。 最重要的是,苏州转运使也到任了。 漕运和财政从刺史手中剥离出来,这标志着地方官员权力被切割,对物资调运的效率将大大提升。 在苏州待了两个月,李彦也准备回京了。 不过,在回去之前,他打算再去姑苏大学转一转,亲自看看姑苏大学现在的状态。 这一日,李彦一身简装,进入姑苏大学。 不过刚到姑苏大学门口,李彦就遇到了一个半熟人。 “诶,是你们!” “咦!这不是沈彬的妹妹吗!”刘文静立刻来了精神,“郎君,她……” 第185章 火药的解密 “沈小姐,这么巧。”李彦淡淡说道。 “是啊,这么巧,上次一别,再也没有见过。”沈月灵微微笑道。 她一笑,便犹如空谷幽兰一样。 只是往那里一站,就成了人群中最夺目的那个。 她的美是安静的,甚至让人不忍心大声说话。 “我上次还担心你们得罪了姑苏学院的学生后会……” “他们已经被收拾了。”刘文静高调地说道,“得罪我们家郎君,还会有好果子吃?” “嗯?”沈月灵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因为得罪郎君吗?” “不是,别听他乱说,是他们触犯了大夏的律法,跟我没关系。”李彦解释道,“官府是依法办事。” 沈月灵却左看右看,走过来小声说道:“郎君,我告诉你,这事可能不像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哦。” “哦?” “听说是那位亲自拍板决定。”沈月灵那张俏丽的小脸蛋上露出几分神秘,嘴角微微翘起。 “那位?”李彦疑惑道。 “就是陛下呀。” “哦,这样啊,你怎么知道?” “我听……我听别人说的,我告诉你是想让你安心,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听你的语气,那些人之前很嚣张,经常找别人麻烦?” “他们胡搅蛮缠,正常人都想躲着他们。”沈月灵叹了口气说道,“无赖总是更容易得逞,不是吗?” 李彦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妹子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让他有些惊讶。 “是吧,无赖总是更容易得逞,这个世道的规则是如此。”李彦也叹了口气,似乎有所感。 “好的制度,就是最大程度的遏制无赖,尽量保证正直和善良的人不受伤害。” 说到这里,沈月灵抬头看了一眼姑苏大学的牌匾,然后说道:“也许这就是陛下设立姑苏大学的目的吧。” “哦,此话怎讲?”李彦表现出一脸的疑惑。 “不论出身,不分贵贱,只要有才,通过考试,就能入学,展示自己的才能。” 刘文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小姑娘,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世道,无赖坏人能有一百种办法去钻空子。” “的确是的,我并没有说好的制度彻底断绝了无赖流氓,我的意思是,好的制度是往保护正直的人的方向去改善,这是一条漫长的路,至少现在陛下在往这个方向去走了。正直的人去办事,哪怕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才能,却也不会去作恶,他会想办法去解决百姓的问题。如果一个世道,正直的人憋屈,小人却能活得很好,那些活得很好的小人,一定是踩在其他人肩膀上才得以享受的。” “呵呵,我说你个小姑娘,你找个人嫁了就算了,怎么还谈这些有的没的。”刘文静笑着说道,“你看我们家郎君,英明神武,性格温和、善良、正直,大夏出了名的好青年!你嫁给他,生他个八九个孩子,幸福乐无边!” 沈月灵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李彦道:“你再乱嚼舌头,小心我把你嘴缝起来。” “我也是为了郎君着想。” “郎君也是来这里读书的吗?”沈月灵突然问道。 “我来这里看看。” “郎君是军队里的人?” “哦,我……” 刘文静立刻说道:“他是……” “对对,我打过仗!” “参加过去年的抗魏?” “参加过,我打中路,哦不对,我在宋州抗击魏军。” “宋州呀!”沈月灵立刻两眼冒精光,“听说去年陛下御驾亲征,连续两次击败魏军精锐主力,郎君该不会都参与了吧?” 刘文静立刻兴奋起来:“他何止参与啊,他……” “对,我参与了!” “走走,郎君,我们一起进去,给我讲讲那些战事好吗?” “你对那些感兴趣?” “只是觉得他们太难了,去年那些仗打的应该很艰难吧?” 李彦向里面走去,沈月灵也跟着走过去。 “是打的挺难,死了很多人。” “好在赢了,不然江南又要化作焦土了。”沈月灵舒了口气,“那些战死的人,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记住他们呢?他们应该被记住!” “听说江宁已经在修建忠烈祠了。”李彦说道,“战死的人都会进入忠烈祠的,在那里有名字,有编号,有户籍,还有香火。” “真的吗?” “是陛下下令的,肯定是真的。” “那太好了,为保卫家国战死的人,应该被记住,他们的家人一定非常难过,我们记住他们,尊重他们,大概是对他们家人最大的一种慰藉了吧。人生之痛,是亲人永别之痛。” 接下来,李彦一路上给沈月灵说着去年宋州之战。 从渡汴河击败魏合兵马,到走为上策击败魏程兵马,听得沈月灵目瞪口呆。 “我们这位陛下,可真是一个妙人。”沈月灵忍不住道。 刘文静赶紧说道:“那是!我们的陛下,是将来能够一统天下的人!”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沈小姐!” 沈月灵转身看去,看见一个青年带着几个人急匆匆走过来。 “高郎君。” “沈小姐,我正要找你。”高庆显得非常兴奋。 “不知高郎君找我何事?” “我跟你说,我解开了工部给的题目,就是那个火药的题目!”高庆压低声音狂喜道,“我解开了!只要我将这些呈递上去,我一定能立大功,我将来前途无量!那样我就可以娶沈小姐了!” “高郎君请自重。” “沈小姐难道不想嫁给我吗?” 高庆说这话的时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 “这位是?” “这位是……”沈月灵正要介绍,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李彦的名字。 “我姓李。” “哦,李兄,在下高庆,怎么之前没有见过李兄?” “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难怪,那李兄来此作甚?” “当然是来这里找月灵的。”刘文静在一边插嘴道,“月灵已经答应我们家郎君,准备生他个八九个孩子!” “你闭嘴!”李彦转身道。 沈月灵一听脸更红。 高庆一听顿时急了,他说道:“李郎君出身如何?” “为何问出身?” “沈小姐的兄长沈彬现在是太府寺卿,李郎君要娶她,至少要门当户对,我父亲是姑苏郡太守高允。” “哦,原来你是高太守之子。”李彦点了点头,“对了,你刚才说解开了工部的题目,是关于火药的,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机密!” 第186章 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最讨厌舔狗吗? 高庆有些敌意地看着李彦:“郎君尚未自报家门。” “为何一定要自报家门?” “追求沈小姐,总得有个身份吧?” “没有身份就不能追求吗?” “能,与荆州、洪州以及魏国相比,姑苏大学讲究的是不看门第。”高庆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没有门第,与沈小姐似乎也不合适,我这话没有瞧不起无门第之人,但确实不合适。” “追求沈小姐一事,咱们先放一边,日后再谈,你刚才说的解开工部题目,是何意?”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不是。” “你是这里的老师?” “也不是。” “那你不能知道。”高庆摇了摇头,“我说了,这是机密。” 刘文静立刻在耳边小声提醒:“火药配方,工部下发到姑苏大学解题。” 这事李彦当然知道,那个一硝二硫三木炭是口诀是非常粗糙的,他虽然跟陈凌说了这事,但工部却无法立刻制造出来。 或者说,按照这个比例,根本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火药出来。 现在已经成型的火药,是工部经过大半年的反复配比做到的,但威力依然有限,最多能做到宋朝霹雳火炮的地步。 那种级别的威力,可能比21世纪过年玩的震天雷还小。 对于个体威慑力当然足够,可真的放到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就远远不够了。 李彦前世虽然是科技公司的老板,但他是地道文科生出身,经济、管理、政治等等玩得溜,理科这方面还真不是他的专长。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工部拿着他那不靠谱的配方,日夜辛苦地配比。 工部的人才终究是有限的,于是便将皇帝的原始配比放到了姑苏大学和江宁大学。 毕竟这两所大学在入学的时候,已经对专业做了筛选。 想看看民间有没有这方面的天才人物,能快速做出更合理的配比。 这事陈凌提报过,还是李彦亲自通过的。 作为21世纪的人,深知社会创新靠的不是一小撮官僚,而是多元化。 多元化意味着让更多持有不同意见的人参与进来,诞生出更多的可能性。 人类的创造性,与身份、血统、喝什么酒没关系。 一个山村最穷苦人家,也可能诞生影响世界的科学家。 有很多人天赋异禀,只是被等级森严的礼制社会锁死了而已。 是否担心被魏国细作拿到手? 魏国能拿到的也就只有一硝二硫三木炭。 这个比例拿过去,魏国如果不多次实验配比,也是一抹黑。 至于一小部分官员表示配方不应该出工部,哪怕是原始配方也应该绝对保密,因为魏国哪怕是拿到原始配方也可能多次尝试后造出火药。 在儒家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社会里,有一个普遍的严重的心理:极端保守主义。 也就是说,为了防范对手,甚至可以限制自身的发展。 我一定要防止对手,哪怕我放缓脚步。 要落后大家一起落后。 这是一种文明的降维内陷,时间一长,那些原始文明中的活力、创造力、人本身天然的探索欲望,都会被抹杀。 整个社会将变得麻木,死气沉沉。 所以,文化本身影响着社会的方方面面。 为什么唐朝足够强大? 因为李世民建立大唐的时候,他的建国逻辑不是对内和对外严防死守。 对内,大唐是充分地配给了均田的,也就是说平民只要愿意劳动,是都可以有田种的。 对地方的财政、军政、行政都没有完全锁死。 对外,大唐也不讲究严防,而是开拓进取。 整个社会呈现一种从内到外的蓬勃发展。 所以后来人看李隆基如此相信安禄山,觉得不可思议。 李隆基固然有他的权术在里面,但那种合作模式,何尝不是大唐文化的一种体现? 不像到了后来的某朝代开国,我不管你有没有造反,你手里有权,那对不起,我预设你有造反的能力,那你就该死。 你看,他们还得谢谢咱! 这是一种文明的内缩。 是儒家开始笼罩所有人的开始,皇帝的行为也深受其影响。 到了这个时候,除了皇帝以外,有能力的人都带有原罪。 如果这个有能力的人坚持自己的想法,与上面相冲突,那么通常会被这个社会其他群体认为不懂事,情商低。 李彦恍惚间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青年,说道:“听说解出此题的人,可以直接入工部,如果你真的解出来了,前途无量啊!” “我真的解出来了,我去工部只是时间的问题。”高庆仿佛在李彦面前炫耀,“所以我才说,我与沈小姐是门当户对,你不行。” 李彦笑了笑,说道:“祝你心想事成。” 说完,李彦往里面走去。 沈月灵立刻跟上去。 “沈小姐,我已经解开工部的难题了。” “恭喜你。” “我们成婚吧。” “恐怕不行。” “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 “我们为什么不合适,我们很合适啊,我父亲是太守,你兄长是太府寺卿,都是皇帝陛下的新政官员,我们……” “诶诶,我说你,不要那么执着了。”刘文静拦住高庆,“你没看到沈小姐对我们家郎君有情意吗?” “瞎说!”沈月灵转头有些懵的瞪了一眼刘文静,然后继续跟上去。 “好了好了。”刘文静在后面继续挡住高庆,“我知道你垂涎沈小姐的美色。” “无耻之徒!”高庆立刻呵斥道,“我对沈小姐是真爱,怎么会如此肤浅。” “别扯淡了,我们都是男人。”刘文静歪着嘴嘿嘿嘿地笑起来,小声对高庆说道,“改天我带你去找比沈月灵更漂亮的妹子。” “嗯?” “唉,我跟你讲,这男人啊,最忌讳的就是围着一个女人转。”刘文静一把搂着高庆的肩膀,“你看我家郎君,他围着沈月灵转了吗?” “好像没有。” “那你看看,沈小姐跟在谁的旁边?” “你家郎君。” “那为什么不跟在你的旁边?” “为什么?” “因为女人很讨厌舔狗。” “你说我是舔狗?” “你自己没发现?” 高庆愤怒道:“我是深情!我是一片真诚!” 刘文静笑得前仰后合:“兄弟,骗哥们就算了,别把自己骗进去了。是不是还没怎么睡过女人?” “你怎么知道?” “瞧你那样儿!也幸亏你遇到了我,今天忙完,就带你去姑苏城转转,让你开开眼,那里的姑娘,虽然咸了一点,但酥麻呀!” 第187章 第二代火药 李彦一路走进去,里面有不少学生,脚步匆忙。 与姑苏学院不一样,这里的学生,有的皮肤看起来很粗糙,有的很瘦弱,有的甚至还穿着下地搞农活的衣服。 但似乎每一个人都在认真地谈论着什么,有的在争吵,有的则在大笑。 争吵的人,周围也没有人认为他们有失礼仪。 甚至有人争得面红耳赤之后,还邀请路过的人进来一起争吵。 “郎君,这些人在做什么?”刘文静疑惑道。 “他们在讨论问题。”沈月灵说道。 “讨论问题是那样讨论的?”刘文静指着那边。 那边一个男子拉着另一个男子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非常激动地说着:“你说不能在稻田附近养鱼,我说可以,养鱼不仅仅能吃水田里的虫卵,还可以松动水下面的土,让庄稼长得更好。你说不能在水田附近建猪圈,我说可以。猪的粪便可以近距离合理利用,用来肥沃田地。” “而且我告诉你,在水田里,还能养鸭子,鸭子也能吃虫和松土,这些都是可以的。 “你认为不行,是因为你所在的常州武进县,恰好是一个河流比较少的地方,那里以麦田为主,但苏州湖泊、池塘、河流众多。按照我这种策略,还能在坡地地上开垦田地。” 那个人越说越来劲。 “为什么在坡地上开垦田地可以?因为苏州多雨,开垦坡地,也是可以蓄水的,将能够利用的地都用上,最大可能增加粮食产量。” 对方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李彦对刘文静说道:“留意那个人。” “需要他做什么?” “你先留意,不要去打扰。” “是。” “郎君,我要去上课了。”沈月灵突然说道,“你家住何处?” “我不住姑苏,我家在江宁。” “不是跟随哥舒总督到姑苏驻扎吗?” “明天就回去了。” “郎君这就要回去了吗?” “是呀,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早些回去。” “郎君家住江宁何处?”沈月灵不依不饶地问道。 “有事吗?” “上一次郎君救了我,我还没有道谢,等我去江宁了,一定登门拜访。” “不用啦,举手之劳,而且那些人都是无赖,我惩罚他们是应该做的。” “那……对了,我还不知道郎君的姓名。” “哦,我叫李彦。” “我记住了,我们后会有期呀!” 李彦点了点头。 沈月灵又强调了一遍:“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李彦这才说道。 沈月灵向前面行去,等走到长廊的时候,停下来转身朝这边挥了挥手,李彦也挥了挥手。 刘文静嘿嘿嘿地笑道:“这小丫头好像对您有点情意了呀!嗯,救命恩人呢!” “走吧,陈凌还在等着我们呢!” 李彦一路走到后面,恰好在湖边遇到了陈凌。 陈凌看到来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快步冲上去:“臣参……” “不必多礼,朕悄悄过来的,不想惊动他人。” “是!” “东西呢?” “在后面的校场,已经做好了。” “确定吗?” “臣测试过好几次。” 李彦问道:“是何人推算出来的?” “是一个叫高庆的,说起来,他父亲还是姑苏郡的太守,您应该见过他父亲。” 李彦道:“先看东西!” “这边请。” 从这里一路走过长廊,有马车恭候着,李彦上了马车,又走了很远,才来到后面的校场。 这足见姑苏大学其实是非常大的。 当然这后面的校场很隐蔽,而且把守很严格,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等到了目的地,一群人迎了上来。 “臣王阙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何时到的?” 王阙是姑苏大学第一任山长,是赵禹引荐的人。 “回禀陛下,臣昨日晚上抵达的姑苏,未能去觐见,请陛下恕罪。” “无妨,以后姑苏大学就拜托你了。” “为陛下效劳,是臣的荣幸。” “陛下这边请。” 前面的校场是空地,草已经枯黄,一些人正在准备着。 刘文静好奇地问道:“陛下,到底是什么?” “你待会就知道了。” 那些人准备得差不多后,然后开始操作,站在李彦这个地方看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但过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 那是爆炸的声音! 刘文静吓得当场跳了起来。 而李彦则兴奋得快步向那边走过去。 “陛下,陛下,您先不要过去。”王阙和陈凌都过来想要拦住李彦,“陛下……” 李彦停住脚步,刚才爆炸的那里青烟飘散开。 在附近的那些人冲过去,似乎在检查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向这边招手。 “陛下,现在可以过去了。”陈凌说道。 李彦这才过去,但过去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个不算熟的熟人。 “是你!”高庆大吃一惊,看着李彦道,“你怎么在这里!” “放肆,这是陛下!”王阙呵斥道,“高庆,你胆子太大了!” “陛……陛下?”高庆又是一愣,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陛下是……” “陛下就是皇帝陛下!”王阙赶紧强调道,“还不快快行礼!” “啊!”高庆顿时慌乱道,“学生不知是陛下,罪该万死!” “这火药是你配出来的?” “是学生……哦不,是学生和陈侍郎,王山长,还有他们一起配出来的。” 李彦笑了笑道:“你这家伙倒是会说话!不过之前你不是说是你解出来的吗?” 陈凌和王阙对视一眼,什么之前? “不敢不敢!”高庆连忙道。 一想起之前的事,高庆顿时汗流浃背。 “是他解出来的吗?”李彦问陈凌。 “是他解出来的。” “是你解出来的就是你解出来的,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是你解出来的,你就立了大功!” 高庆又是害怕又是激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彦蹲下来,捡起地上被炸破碎的铁片,铁片表面黑乎乎的,还有余温,黑火药刺鼻的味道很浓。 “陛下,这一次的火药,比之前的威力要大很多。”陈凌解释道,“第一代火药爆炸,陶瓷片、铁片飞溅的范围大概是两丈。臣看了解闵对付晋军的那一战的汇报,完全是靠铁片和陶瓷片的锋利伤害敌人。但如果这种第二代火药用上去,飞溅的范围可以到十丈之外,这完全可以将碎瓷片更细小化,利用更大的威力,进入敌人铠甲缝隙里,造成更有效的伤害。” 李彦却说道:“命人打造一个铜铸造的细桶,我们再试试。” 第188章 那是朕的小清颜! “臣愚钝,不知陛下此举为何?” 李彦说道:“将火药放入这种细桶之中,细桶里放置铁砂、碎石等等。” 在战场上无人能敌的大夏战神刘文静立刻反应过来:“是做远程武器,就像弓箭一样,只不过弓箭需要人力,这种只需要点燃火药!” 高庆看到刘文静后,立刻露出了崇拜的目光,问道:“这位上官说的有道理!” “这是徐国公。”陈凌给高庆介绍。 “徐国公刘文静吗!” “你大胆啊!敢直呼徐国公名讳!” 陈凌恨不得一巴掌铲过去,高庆从小是出了名的不知礼数,要不是看在和他父亲是多年好友的份上,陈凌是一定不会同意他进姑苏大学的。 不过高庆这小子竟然把火药的难题给解开了,这大大出乎陈凌的意料。 刘文静也觉得这小子有些无礼,准备好好教训一番。 高庆一脸认真的称赞道:“听说您带着骑兵杀到了魏国兖州,把魏国那些世家豪强杀得抱头鼠窜!您可真是我大夏战神啊!” 本来教训的话都到嘴边的刘文静突然呻吟了一声,李彦一脸诧异地看着刘文静。 刘文静连忙一脸严肃地说道:“陛下,这个年轻人很有才华,火药可是困扰了我们很久的难题!” 李彦盯着刘文静问道:“比大夏战神还有才华?” “不一定的才华,臣是上阵杀敌,他是在后面为臣等提供更好的武器!” 李彦也不拆穿刘文静这厮,只是点了点头:“徐国公说的有道理!高庆是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直接提到工部去用吧。” “多谢陛下!” 高庆狂喜,与刘文静对视一眼,双方嘴角都露出微笑。 “徐国公说的对,朕的意图就是要做出远程武器。”李彦用手比划了一下爆炸中心点,“这一次的火药能将碎铁片推到十丈以外,没有用任何人力。也就是说,只要解决数量问题,就能装备大量这种武器。而弓箭就未必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培养一个能上战场的弓箭手,是非常难的。 培养一个合格的弓箭手至少两年起步,而且成本非常高,上战场后,体力也是有限的。 但火器就不一样了。 例如火枪的普及,一个火枪手只需要训练两到三个月就能上战场。 最初的火绳枪和后来的燧发枪其实都没有弓箭有效射程远,为何却代替了弓箭? 就是因为火枪是可以批量化的,是可以规模化的。 只要产能拉动起来,某个欧洲国家,三个月就能动员出二十万有极大杀伤力的军队。 这是人类战争规则的颠覆。 从训练到作战的全面颠覆。 “可是硝的数量不足。”陈凌说道,“硝太昂贵了,比黄金还贵。偏偏火药里面需要大量的硝。” “晋国有!”王阙突然说道,“晋国西陲有大量的硝,在鄯州。” “你怎么知道?” “臣之前在荆州的时候,听人说江陵一带的一些医馆跟一些晋商做买卖,从他们那里购买足够量的硝石。臣后来还见过一个晋商,他跟臣提到过鄯州多硝石。晋国不少人都会去那里开采。” “晋国官府不管吗?”刘文静问道。 “鄯州地广人稀,又与羌蛮接壤,山多路险,晋国对那里一直采取怀柔之策,那里是可以说是非常混乱的地方。这些年来,晋国北境多次面临魏国军事打击,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里。只要那里的羌蛮不闹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商人们借着跟羌蛮做买卖的机会,在那里挖了不少硝石。” “可我听说,鄯州距离荆州很远。”陈凌说道。 “是很远,但从鄯州到荆州是有多条河流的,无论是从更西边过来的胡椒,还是羌蛮之地的兽皮,都是走那些河流线。”王阙说道,“对于我们来说,那些线路非常陌生,但对于晋人,尤其是西边的晋人,他们非常熟悉。” “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商人吗?”李彦问道。 王阙仔细想了想,说道:“应该可以。” 李彦心里琢磨着,如此说来,朕还得加强跟晋国的关系啊! 那就不得不提朕的小清颜了! 看来朕回江宁得给她写封信,骗骗她……不对,应该是怀着真诚的心联络好友谊! 从姑苏大学出来后,李彦一直在思考火药的问题。 假设能制造出低配版的火枪和火炮,这些火器如果不规模化,是无法在战场上形成有效的杀伤力的。 人类初期的火枪命中率非常低,所以欧洲人才发明排队枪毙那种看似很笨拙的办法。 那样做的目的是集中火力,提高命中率。 至于火炮,如果无法提升火炮的射程,火炮也无法发挥有效的作用。 在人类火器时代初期,火炮是实心弹,实心弹意味着杀伤范围有限,主要是为了威慑住敌人,或者打乱敌人的阵地队形。 既然火炮的核心是威慑,就必然要求火炮的射程要足够远。 试想想,火炮射程短,才发射一发,敌人已经过来了,这武器岂不是刘文静化? 所以,如果要发展火炮,就必须进一步提升火药的威力。 而火药的威力,是需要不断尝试,反复验证的。 李彦这才切身深刻地体会到21世纪那套完整工业体系的厉害之处。 在工业设施空白的时代,要造出火药来,绝不是键盘敲一下供应商们就远程物流从各个地方给你发货到家,只需要躺着把原子弹造好就行了的。 没有人,材料还重新配比,甚至配好之后,材料还需要挖掘。 挖掘很困难,批量运输更困难,因为交通不便。 等运输过来,搭建起来的制造工厂还需要一遍一遍重新梳理工业化流程和标准。 这些都需要时间。 但好在配比在一步步有进展,人才也在慢慢聚拢。 而且最重要的事,火药的存在,以及火药威力随着配比优化增加这件事,得到了证实。 火药的存在和威力不断变大这件事,只有李彦知道还不行,得这些人都相信。 只有他们相信,他们才会全身心投入去做这件事。 “陛下,那个高庆有点意思啊!”刘文静说道,“我今晚带着他去转一转,建立建立友谊,联络联络感情,保证他以后干活卖力!” 第189章 pua姬清颜的人? 太康六年十月初一,三镇无战事。 苏州待了几个月的李彦回到了江宁城。 在回来的路上,李彦就接到了赵禹的消息,晋国使者来了。 这一次晋国派来的是姬清颜的人,是去年协助推动夏晋联盟的欧阳烨。 显然,这一次要给足晋使面子。 这不是联盟的问题,是要向晋国朝堂表态姬清颜的功劳,是全力支持姬清颜。 所以,一回到江宁城,第二天李彦就召见了欧阳烨,而且是在大朝会上。 “外臣欧阳烨参见大夏皇帝陛下。” “不必多礼。” “陛下,外臣此次前来,是为了两国结盟,这是吾皇的国书,请陛下过目。” 李彦接过来,打开看完,都是一些官方话语,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实质性的内容还是需要谈的。 接下来,李彦也询问了一些官方性的内容,都是浮于表面。 等问候完后,也就散了。 这是走了一个过场,是给晋国朝堂上看的,让他们看看李彦对姬清颜的人有多么重视。 等散后,李彦又命人准备了晚宴接待欧阳烨,一切都显得非常融洽。 其间好几次欧阳烨想要谈事情,都被李彦转移了话题。 直到又过了一天,李彦才在紫宸殿单独召见了欧阳烨。 “今年晋国贸然发兵攻击我们,朕对这件事非常愤怒。”李彦话锋一变。 欧阳烨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昨晚他记得自己跟夏主喝得非常尽兴。 怎么今日一大早过来,夏主突然给人一种翻脸不认人的感觉? “此事的确是我们理亏在先。” “朕也不是问责,只是追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是为了以后双方更好地合作。” “是是,陛下圣明。” “你如实跟朕说,今年你们发兵,到底为何?”李彦明知故问道。 他虽然知道晋国朝堂分两派,可细节他却一无所知。 “不瞒陛下,今年不宣而战是林良沅从中作梗。” “林良沅?” “是的,他是我大晋的中书令,大权在握。” “晋主自己无法决策吗?” “吾皇也要照顾他的意见。” 说是照顾,其实更多的是尊重、听从。 “晋主是国君,林良沅是臣子,国君在做重要决策的时候要照顾臣子的意见,不惜不宣而战,得罪昔日盟友,这种不顾大局的事情,晋主难道一点也没有自己的坚持?” 欧阳烨瞬间苦笑起来,他并不想提这些事,这是晋国的家丑,怎可在外人面前提及? 更何况对方还是夏国的国君。 “陛下恕罪,这些外臣无法回答陛下。” “那你此次前来是为何?” “为两国结盟、友谊,还有商业。” “是晋主要结盟,还是三公主要结盟,还请晋使正面回答朕的问题。” 欧阳烨一时间犹豫起来。 “如果晋使连这一点都瞒着朕,那接下来还如何结盟?”李彦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道,“会不会明年又发生像今年这样的事呢?” “绝对不会。” “如何保证?” “不瞒陛下,的确不是我主要结盟,而是三公主。我主无法绝对主导目前的局势,林良沅可以左右大局。” “为什么,告诉朕原因?” “因为大晋国库的来源,几乎是林家联合其他家支撑起来的。一旦林家翻脸不认人,林良沅可以回到自己的地盘,几个月就拉起一支大军,其他世家必然纷纷响应。” “竟如此严峻!”李彦再一次故作惊讶,“那我们结盟,岂不是更充满了变数?” “不会……” “为何不会?”李彦反问道,“三公主说得不算,如何保证接下来结盟的顺利和稳固?” 欧阳烨一时间语塞,内心是非常惊讶的。 他以前听说夏主做了很多荒唐事,虽然这两年风向转变,他也知道夏主有变化。 但只有亲眼见到了,亲自跟夏主深入交谈了,才能体会到夏主思维敏捷。 欧阳烨知道自己刚才被引入坑里了,但他感到无可奈何,只能掉下来。 现在夏主占据了主动地位。 “三公主比不是说得不算,三公主接手军政数年,在一些重要岗位也一点点安插了很多自己的人,但还需要更多时间。” “需要多长时间呢?” “三年时间。” “如此说来,这三年之内都充满了变数?” 欧阳烨苦笑道:“只要有陛下的全力支持,就没有问题。” 李彦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是一种很直接的求助。 既然是对方求助,那自己就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了。 只有拿到绝对主导地位,接下来才好开条件。 “朕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如果答应结盟,一定全力支持。可朕不了解三公主,而且按照目前的局势,朕与林良沅结盟也不是没问题。毕竟林良沅是三公主的敌人,却未必是朕的敌人,朕的敌人是魏国。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 “外臣清楚,但林良沅出尔反尔,今年发兵就是他亲自主导,一手推动。” “那是因为之前赵禹一直跟你谈,林良沅想要破坏朕与三公主之间的结盟。如果朕直接跟林良沅结盟,他还有什么理由发兵呢?” 欧阳烨一时间语塞,这一次谈判的难度比自己料想的要大很多。 夏主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欧阳烨也不是软弱之人,他决定给李彦一点颜色,他准备破坛子破摔。 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 你是想搞事情是吧! 这就是你的真诚? 正当欧阳烨准备说出口的时候,李彦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当然,朕并非要真的跟林良沅结盟。朕只是提出朕心中的疑惑,把话说清楚,是为了我们双方好,你应该认可吧?” “外臣认可,但是……” “那就好!朕早就听闻三公主的大名,以前朕跟她有一些误会,这个误会其实是因为朕这边的特殊情况。现在很多事已经解决了,朕也想诚心跟她结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欧阳烨一下子又觉得李彦变得和善可亲。 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诚、温和的人。 李彦补充了一句:“虽然无法做夫妻,却也能成为朋友。” ps:昨天一天都在高速上。。。 第190章 青白盐能和精盐比吗? 有李彦这句话,欧阳烨瞬间如释重负。 “陛下圣明,外臣到此,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就请说出你的要求吧。” “其实也没有太多要求,希望陛下能保持丝绸和布匹供货的充足。” “你们还想要多少?” “有多少呢?” “货量是充足的。” “五十万匹可以吗?” “五十万匹恐怕有点多了。” “那陛下到底有多少呢?” “五十万匹也可以满足你,不过朕也要提一个要求。” “请陛下明示。” “去年到今年,与魏贼打了很多仗,这你是知道的。” “是的,外臣知道。” “我大夏死伤不可谓不惨重,我们的药物供应不上,听说鄯州一带有不少药材,我们需要那里的药材。” “这没问题。” 欧阳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对了,陛下,三公主给您写了一封信。” “哦。” 李彦接过来看起来。 这封信主要还是对李彦的感谢,以及之前冒犯的道歉。 那娟秀的小字之间传达出了姬清颜的真情实感。 至少读起来的确挺感人的。 但李彦是一边称赞,一边看起来很高兴,一边心里毫无波澜。 “三公主的真诚朕感受到了。” “所以陛下想要的药材,外臣认为没有问题,不知陛下想要哪些呢?” “主要是硝石。你也知道,有些士兵受伤,伤口浮肿,硝石入药可以消肿。” 欧阳烨点了点头,表示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需要的量有点多。”李彦叹了口气,“你们最好也准备一些,谁都无法预料到魏贼下一次进攻是什么时候。” “陛下提醒得是,陛下需要多少,我们就提供多少。” 李彦笑道:“不必把话说那么满,未必能满足。” “据外臣了解,鄯州有很多硝石,我们也经常从那里采取后入药,陛下想要多少,外臣都尽量去满足。陛下对我们的支持和信任,外臣都铭记于心。”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丝绸和布匹都满足,硝石绝对满足。 咱们现在是合作、联盟,互惠互利。 李彦等的就是这句话。 消肿的药其实不少,硝石只是其中一种,大夏并不缺消肿的药。 李彦之所以如此,是不想让欧阳烨怀疑自己真实的用途。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接下来,就交给赵禹跟欧阳烨谈双方具体的需求、操作和执行了。 有了晋国硝石的供给,火药就可以开始量产。 不过李彦还是觉得就目前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加强。 姬清颜的确很厉害,这一次她解决了晋国秦州的问题,赢得了更大的声望,接下来必然还会增加自己的派系。 在晋国朝堂的话语权也会大大增加。 可她的对手林良沅不是一个简单的权臣,而是背后有一套庞大的世家提供人力、粮食、武备、金钱等支持。 这不是姬清颜短时间内能赶上的。 欧阳烨说三年可以解决,如果李彦信了,那就是真傻。 所以,看来还得从其他方面对姬清颜做进一步扶持,还能确保接下来几年合作地可持续性。 尤其是硝石供给的可持续性。 等赵禹安置好欧阳烨后,李彦召他入宫。 李彦问道:“你觉得这一次跟晋国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多久?” 赵禹说道:“臣不敢隐瞒陛下,恐怕也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林良沅一定会从中作梗。而且我们还不能与林良沅合作。” “为什么?” “晋国必须有三公主,没有任何人能代替她。如果我们帮助林良沅对付她,魏军很快会灭掉晋国,那样对我们不利。” “林良沅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他知道,可势不随人,林良沅其实可以退而求其次投降魏国,虽然不能做右相了,却也能因为灵武林家的原因,在魏国朝堂做大官。所以他与我们的结盟,一定不够坚定。” “你说到重点了。”李彦道,“以目前的丝绸和布匹,恐怕还不足以加快姬清颜的实力。我们还需要想别的办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其他办法?” 赵禹想了想,说道:“灵武郡的林家,最大的底气之一是他们掌握了灵武郡那个巨大的盐池,炼出来青白盐,青白盐远销各方,林家赚得盆满钵满。如果可以在这方面打压林家,三公主可以进一步渗透晋国。但……” “但什么?” “如果我们真的有办法,但也不能让姬清颜过于强大,最好是她和林良沅形成平衡,这样对我们最利。只是要做到这一点,恐怕不可能。” “打压林家的青白盐吗?” “是的。” 李彦想了一会儿说道:“有办法。” “陛下如果想要强行封锁,是不可能的,因为民间走私,官府管理非常麻烦,地方上利益太大,很多人会欺上瞒下地去做,无法根除。而且林良沅的青白盐还卖给魏国,您就算花费大量人力去切断,林良沅还可以与魏国做这笔买卖。” “朕并不是说要切断。” “还请陛下明示。” “朕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制造出一种可以代替青白盐的盐,是不是可以对林家形成制衡。” “如果我们能制造出一种可以代替青白盐的盐,当然可以对林家形成制衡。但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种盐,比林家的青白盐更好。而且林家青白盐因为产地量多,卖的并不贵。” “那就是了,我们可以造出一种盐来代替林家的青白盐。” “陛下,臣愚钝……” “这件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朕会想办法。” 赵禹更加疑惑地看着李彦:“陛下,兹事体大,不可轻言……” “你看朕像是乱说的吗?” “若陛下真的能拿出来,那肯定最好不过了!” “你且先退下,接下来朕要你确保硝石供给的充足。”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好好督促这件事。” 等赵禹退下后,李彦开始思考精盐这个问题。 他以前没有提炼过,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但现在既然有需要,那还是要试一试的。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曹谦德来求见。 “陛下,臣听到消息,魏国想要派使者到江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