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中相》 第一卷 仁 第1章: 小贩与城管(1) http://.biquxs.info/

二零一九年元旦的清早,一架从国外飞回南明市的飞机上,邹智楠开着电脑看着一个女人的档案。他面色严肃,眼神复杂,直到一名空姐走过来,柔声提醒,他才优雅地阖上电脑。 “先生,飞机即将着陆,请您打开遮光板。”空姐的声音十分柔媚,可邹智楠并没有抬眼。空姐看着邹智楠的目光,刻意俯下身子,希望把自己的婀娜身姿揉进邹智楠的眼里。邹智楠转过头,打开了遮光板,强烈炙热的光束瞬间注满了他面前的空间。哪怕是一眼,邹智楠都没有再看过那位空姐。他明白,认出他的人,必是觊觎他的人。空姐看着搭讪无望,悻悻地走开了。 邹智楠看着一束射在电脑上的强光,默默许诺:“是你们该还债的时候了!” 另一边,一个女人懒散地躺在床上。屋子里原本漆黑一片,直到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一线光束从两片厚厚的窗帘中间投射进来,照在了女人的被子上。女人感觉到了光线,却只是将头埋进被子里。 手机铃声响起,女人下意识摸索着,闭着眼睛接起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女人沉稳的声音:“子悦,今天邹晋铭的独子回国,这新闻你要不要?” “如一啊,不是大事你让我再睡一会!”这个躺在床上名叫子悦的女人慵懒地答道,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半张脸正对上了邹智楠电脑上的女人。只不过,此时这个叫“子悦”的女人,脸上却没有邹智楠电脑中照片上那般精力充沛,而今能看到的不过尽是挂在脸上的疲惫。 “好梦!”电话那边的如一干脆挂了电话。 子悦放下电话,仿佛才听懂了电话的内容。 突然,子悦猛地坐起,自言自语道:“邹智楠!”紧接着,子悦梳洗换装,带上蓝牙耳机,一边拨打电话,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电脑和相机,冲向门外。 她走到门口时,却突然转身走向窗边,双手用力一甩,打开了厚重的窗帘。屋子瞬间明亮了,阳光洒进这五十平米的小房间,简单、凌乱…… 子悦没有为这杂乱的屋子驻足,还是匆匆离开了。她驾车直奔机场。开车时,子悦拨通了如一的电话。“戈如一,信息准确吗?怎么得来的?”子悦的声音有些焦急,又有些严厉,好像是在责怪这消息太迟、太过突然,所以就直接呼出了朋友的全名。 “董子悦,如果你不信我的信息,何必回拨?”如一的语调情绪并没有受子悦的影响,一如之前,冷静异常。 “怎么才通知我?”子悦倒不是怀疑这个发小的神通,只是觉得信息来得太突然。 如一也是如此想,继续说着:“怕是有人故意在这个时候放出来的消息,真假难辨。只是,所有娱乐主编、财经主编,还有其他社会版主编都已经出发去机场了,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也只好告诉你了。” 子悦顿了顿,才回道:“嗯,我明白了,‘快门’知道了吗?” “他已经快到了……”如一还没说完,子悦就挂掉了电话,用力一脚油门,冲向了机场。 电话那边的如一,看着不知道第几万次被挂断的电话,冷笑一声。 邹智楠乘坐的飞机落下,他就走入了洗手间,将一身名牌西装换下,选了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闲服饰,白色t恤衫,配着淡黄色的裤子,脚上的运动鞋虽然干净,但也似乎有些磨损。他从一位坐着头等舱的贵公子,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摄影师。邹智楠腰间的相机格外明显,远射全画幅镜头格外突兀。没有了名牌的加持,邹智楠的脸仿佛才能被看得清楚。他眉目深邃有神,鼻梁高耸,嘴唇厚而红润,只是肤色略显黝黑,似乎和他摄影师的职业十分相符。邹智楠脸上有一层淡淡的胡渣,那脸上的疲惫,应该是一夜未睡的结果。 邹智楠下意识想调一调领口,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装扮,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他改变的不仅仅是外在,还有他的步伐,不再是沉稳的贵族,更像是跑新闻的记者,争分夺秒地向前走去。手上原本的电脑包变成了一个背包。他把背包轻轻向后一甩,搭在了背上,再也没有回过头。 五分钟后,五个身形和邹智楠相似的人也在机场出现,他们也都西装革履,从邹智楠更衣的洗手间里纷纷走了出来,匆匆走向了机场的五个不同的出口。 邹智楠从普通入境口进入接机大厅,然后绕到贵宾通道口,加入了蹲守的众记者当中。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正是子悦口中的“快门”——刘畅。 “哥们,你来得有点晚呀?哪家的?”刘畅看身边的邹智楠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是干自媒体的?看您眼生呀!不过这装备不错!我是‘眼镜’工作室的,大家叫我‘快门’!” 邹智楠对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我们还会再见!” “还会见面?”刘畅并没有觉得此话怪异,想着都是跑新闻的,以后再见也很正常。刘畅想再说些什么,邹智楠却转过头去,刘畅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巴,专注着前方。又过了五分钟,邹智楠看了一眼手机,就默默离开了。刘畅很是纳闷,心想:难道这人连邹智楠的新闻都不要了?可是无奈还有工作在身,刘畅没时间问他离开的原因。 过了一会,刘畅接到了子悦的电话:“快门,快来地下停车场!” “什么?”刘畅惊讶不解。 “我看到了邹智楠的死党——宋泰乐。”子悦声音越来越小。 “宋……”刘畅刚想重复,就被子悦打断了。 “嘘!你身边有多少记者?说出他的名字,就没有独家了!”子悦的话语虽然显得急躁,但是她的面色却十分平静,仿佛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不计其数,她早已经习惯了刘畅的冒失举动。 刘畅听到后,慢慢转身,做出一副尿急找厕所的样子,迅速离去。尽管不少大报记者和自媒体的记者感觉刘畅的离开有点异常,但还是继续守在那里,没有离开。只是,有一些眼尖的记者,也开始用手机发起信息来。据大家手上的消息,邹智楠乘坐的飞机应该已经落地近一小时,即便贵宾出口没有动静,其他出口也应该有些消息了。 不少在那边等待的工作人员,开始悄声抱怨:“这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是啊,是啊,十年了,也就境外还能收到些零碎的消息。这富二代已经十年没回国了,今天的报道要是拿不到,以后也就没得在这圈子里混了!”另一家自媒体的工作人员应和着。 旁边几个人相熟的记者也点了点头。 这几家的记者关系看上去不错,像这种大场合,一般一个人有了照片,大家的工作也就都能交差了。其实南明市的媒体行业还是挺和谐的,除非是独家新闻,否则他们常常会将手上的素材和自家媒体各部门分享,也会和几家相熟的媒体互通有无。 董子悦所领导的“眼镜工作室”就是其中一家自媒体小公司。虽说是自媒体,但是它却是和政府主流报社媒体《南明日报》保持着合作关系。董子悦原就是《南明日报》的人,不过是想要更多自由才离开了日报这样的大靠山。当然,离开的原因也不仅如此,如今自媒体如春笋般滋生,又有几人只想听主流媒体报社的一面之词,百姓需要更多视角、更多角度去看同一件事,媒体产业也因此呈现了百家言论的盛世。然而,事有两面,一些媒体为博人眼球,常常会以非常理或不合时宜的角度去恶意揣测一件正常的事件。为使市场正常化,新闻真实化,政府也大力培养了一批价值观较正的自媒体。因此,半年前“眼镜”工作室正式成立。董子悦作为工作室的老板,身兼数职,主编、记者、审编等,几乎每天都忙于南明市的每一条社会新闻。 董子悦之所以能被选为重点的自媒体培植对象,主要是因为她对新闻的信念与追求。她的宗旨很是简单,不捏造新闻,不刻意引导舆论,新闻要看图说话,但却不能只看图说话。她手下的那伙子人,都是认同她这一理念的人,所以那些人除了每天被新闻和工作“折磨“得叫苦连天,其余时间众人如家人一般,相处融洽。 话说另一边,刘畅绕了一圈厕所,直奔停车场,恰好遇到了邹智楠。刘畅刚想上前打招呼,又觉着有一丝不对,这人看着面生,不像是熟识的那几家自媒体的记者。可南明市就这么大,社会新闻板块就这些人,算上财经、娱乐,入行两年也没见过这号人物。刘畅有过目不忘之能,见过的人不可能不记得,何况邹智楠手上的相机如此显眼,他怎么能不认识呢?更重要的是,刘畅隐约觉得,此人能在子悦通知他之前就来到停车场,看来人脉深广、消息灵通得很呀! 刘畅静静走在邹智楠后面,似乎忘记了要去找子悦。他怕被发现,弃了停车场内的人行道,专门挑着车间的空隙,躲闪着向前走,好似做了贼一样。可只一瞬,邹智楠竟突然消失在几排车辆之间,刘畅正晃神,一人从他身后窜出,拍了拍刘畅的肩膀,刘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第一卷 仁 第2章: 小贩与城管(2) http://.biquxs.info/

刘畅一转身,看是子悦,方才静了下来,只是再想回头找邹智楠时,已然彻底看不到任何踪迹了。 刘畅转身回来,对着子悦压低声音说:“老大,别再从我背后出来了,吓死人了!你看我这人都跟丢了!“ “谁?邹智楠?“子悦目光盯着一处,并没有看向刘畅,微微一笑,并不相信刘畅看到了邹智楠。 “那倒不是,一个新记者,相机一流,消息比你还快!”刘畅一边说一边顺着子悦的目光望去,顺势举起手中相机。他透过长焦镜头,看清楚了车中之人,就是子悦之前提到的宋泰乐。顺势,刘畅按下快门,几张照片就入了相机。还来不及查看,刘畅继续拍着照片,只见一人在保镖护卫下从机场大厅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宋泰乐的车。 这就是南明市,乃至全国最有钱的富二代——邹智楠?子悦心想。这男子气质一流,墨镜和口罩遮面,看不到长相,露在衣服外的肤色健康,走起路时,手臂轻摆,手臂线条若隐若现,看上去是一个常去运动的人。 或许是因为角度关系,刘畅始终拍不到邹智楠的正面。他急得弯着腰,不停地移动,又怕被发现、又要调整角度,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就这样在几辆车之间佝偻地向前走。 子悦也拿着一个相机,从外形上就看得出不够专业,就是一个普通单反。她一边录像,一边往刘畅相反的方向移动着。一个没注意,子悦撞上了身边的人,轻轻转过头,才发现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 由于子悦转身动作较大,二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这男人轻轻皱了皱眉,露出略微嫌弃的表情。子悦也觉得超过了社交距离,感到不太舒服,并没有把男人嫌弃的表情放在心上。子悦不想影响录影,手上还是稳稳握着相机,身体想向后移,没想到失去平衡,结果自己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这个一脸嫌弃子悦的男人正是所有记者心心念念想要拍到的邹智楠。邹智楠见子悦跌倒,下意识伸手去扶子悦。可手触碰到子悦的时候,邹智楠脸色又变了,变得阴郁、难看,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他下意识转了头,又看向了宋泰乐的方向。 只见,那蒙面的男子进入了宋泰乐乘坐的轿车内,才缓缓摘了口罩。邹智楠似乎找到了藉口,刻意松开扶着子悦的手。紧接着,邹智楠按着快门,生怕错失了这次难得的机会。刘畅也看到了这机会,只是他的方向没能拍到摘掉口罩时男人的正脸,只好继续佝偻着向子悦和邹智楠的方向移动着。 在邹智楠松开手的同时,子悦又一次跌倒。而且这一次她重心不稳,手中的相机也滑落了。子悦为了保护相机,双手垫在相机下面。这样相机一砸,子悦的手心被划破了,手背也被地面磨破,鲜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流。尽管子悦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引起了宋泰乐等人的注意。那个摘掉口罩,几人争相拍摄的男人急忙重新戴上了口罩。接着,他们分开三辆车,一一离开了停车场。 而后,又在子悦和刘畅不曾留意的地方,几辆车也忽然启动,尾随着宋泰乐的几辆车离开了。 刘畅终还是没有拍到他认为的“邹智楠”的正脸,只能寄希望于子悦。只是,走过来看到子悦的时候,刘畅不禁惊在当场,自己的老大满手是血地摔在地上。这时,邹智楠才意识到被自己“丢”在一旁的女人,想要上前扶子悦起来。刘畅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看着邹智楠之前任凭自己老大跌倒受伤,也不施救,很是来气,直接撞了邹智楠,走过其身边,然后将子悦扶了起来。 刘畅一边扶起子悦,一边问:“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子悦虽然很是冷静,但是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我们还追不追了?”刘畅见自己的老大没事了,继续追问。 “不用了,”子悦起身,一边吃力地摆弄着相机,一边继续说着,“嘶,还是没拍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老大,手没事吧!”刘畅见子悦又痛得叫出声,开口关心道。 “小事情,不过你不如等到我血流不止的时候再问。”子悦玩笑道,说完走向邹智楠。 刘畅小声嘀咕:“上次先关心你,你说我不顾‘正业’,不关心新闻人物。这次后关心你,又挖苦我。真是……难养也!”刘畅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跟在子悦身后。 “你就是邹川?”子悦站在邹智楠面前,却问着他是不是“邹川”。 “老大,你认识他?”刘畅不禁好奇。子悦没有理会刘畅,只是静静等着邹智楠回答。 叫错名字,这任谁都会觉得尴尬、不可理喻,但是邹智楠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场相遇,“邹川”这个身份,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就连刚刚看似怕被拍照的“邹智楠”,也不过是他精心安排的一个替身。邹智楠沉着回应,说道:“我是,你是‘眼镜工作室’的老大?那应该就是董小姐吧!失礼了,刚刚为了拍照,所以害董小姐受伤了!”邹川脸上再没有了厌恶的神色,只将相机从右手放到左手,伸手想和子悦握手。 子悦刚要伸手,一丝疼痛划过,看着手上还在流血,并没有握上邹智楠的手。子悦只将自己的手悬在了半空,二人面色略显得有些尴尬。 子悦正要收回手,正巧邹智楠想要再用右手拿相机,双手交替时,手中的相机不小心撞在子悦的伤口上,一滴血水滴入相机当中。众人只关心子悦的伤口,并未在意那滴血水。只是事后邹智楠擦拭相机之时,感到有些不解,他并没有看到血液的半丝痕迹。 “董小姐,实在抱歉,我有创口贴。”说罢,邹智楠拿出来,递给了刘畅。 子悦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你还对他笑?见死不救的毛躁家伙!”刘畅继续说着。 “要是异地而处,我也会如此。就算同伴跌倒,也不能放过一张照片!”子悦转过头,坚定地对刘畅说。 刘畅挑了下眉,表示释然,又从背包里拿出瓶矿泉水,为子悦简单清洗了伤口,贴上了创口贴。给子悦简单处理了伤口,刘畅才问道:“老大,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的新同事,一直在网上和我联系的邹川。”子悦说道此处,看向邹智楠,继续说道:“也是米国归来,也是哈鲁大学,也姓邹……你不会也是邹晋铭的儿子吧?” “若如此,我进你的自媒体公司不是屈才了吗?”邹智楠并未生气,只是打笑道。看似是玩笑,可是邹智楠的话总给人一种刺耳的感觉。子悦心胸宽阔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而刘畅为人粗线条,也听不太懂这话中的含义。 “今天你也刚回国,若是没人接,我载你到市区,可好?”子悦很想了解眼前的“邹川”,更想要看看他相机里拍到的“邹智楠”。 “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不用去他处了,就去咱们的工作室吧!我也想看看未来的工作环境”说罢,邹智楠转身向着子悦和刘畅刚刚走来的方向走去。邹智楠的话坚定,不容置疑,彷如他能确定子悦一定会录用他一样。 “嗯,也好,不过我的车在那边。”子悦和刘畅被这“自以为是”的方向感逗笑了,但邹智楠并未觉得尬尴,只是绅士地抬了抬手,示意这回让子悦先走。 刘畅紧跟其后,三人来到子悦的车前,刘畅想做副驾驶,被子悦的一个眼神喝止,讪讪地走去车的后排座,整理着东西,找了空坐下。 邹智楠见势,自己打开副驾驶的门,赫然一台笔记本放在那里。邹智楠下意识用手指挠了挠头,将身后的背包移到胸前,生怕别人碰到他的相机。这也是他不会去帮忙收起子悦东西的原因,他不喜别人触碰自己的东西,也不喜触碰别人的东西。 子悦上车后,赶紧收起笔记本,只是她一用力,手心又流出血来,粘在笔记本上。子悦想拿纸巾去擦,可是再低头看向笔记本时,血迹却消失不见了,仿佛刚刚只是幻觉一般。 邹智楠见势说道:“不如我来开车吧!” 子悦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电脑,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也好!你有我国驾照吧?” “当然。”邹智楠顺手从钱包中拿出驾照,仿佛故意等在那里要给子悦查看一般。 驾照上赫然写着“邹川”二字,生日是九零年四月二十四日。这个日子,子悦看到这个日子,表情有些不自然,默默拿着笔记本,走向了副驾的座位,而邹智楠则泰然地从车内的副驾钻到了驾驶位上。 刘畅和子悦不禁赞叹,尽管是越野车,车内空间大,可他一米八的高个子也很难如此轻松、灵活地换位子,着实不易。 子悦上了车,叹道:“好身手!” “做我们这一行,这算雕虫小技了!”邹智楠放下手中的相机,简单研究了下车型,便启动了车。 第一卷 仁 第3章:小贩与城管 (3) http://.biquxs.info/

邹智楠和子悦心照不宣,明明彼此都想拿邹智楠相机中的照片开启话题,可二人却都不想先提起。 子悦打开笔记本,开始联网和如一打起了电话。“如一,方案二!照常发稿。” “失手了,你没拍到?”如一有些差异,这不像是子悦有着那般不服输性子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可能拍到了吧?!”子悦下意识看了一眼邹智楠的相机,又继续说道:“现在可有谁见过邹智楠的真面目?就算拍到了,也可能只是个替身!与其发张错误照片,不如把故事写好!”虽然如一没再说些什么,但是子悦感觉得到如一认同自己的决定。大概这就是二人从小到大的默契吧! 接着子悦又转向刘畅说:“快门,把你手上的照片发给如一,只要背影、侧脸即可,但我要宋泰乐的正面照。” “好嘞,老大!怪不得不让我开车,原来是让我干活呀!”刘畅故意用如此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给邹智楠听。邹智楠仿若无事人一般,继续开着车。 不到三分钟,南明市的头条就变成了眼镜工作室的文章《首富之子游学十年归国,发小挚友接机护航保驾》。接下来的五分钟,各大公众号转载。 “热搜第一,舍我其谁?!”刘畅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和子悦聊了起来。 邹智楠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子悦,内心略有些佩服。可转瞬间,他的眉间又闪过一缕忧愁,觉得子悦这人并不好应付。邹智楠心想:董子悦竟然想得如此周全,我毕业后至今无一张照片流出。这相机里极大可能拍到了所谓的“邹智楠”的正脸,她竟然忍得住不和我要,而宁愿用一张没有正脸的图片。刚刚的多番试探,难不成她真的确定了宋泰乐身边的“邹智楠”只是替身烟雾弹而已? 邹智楠静静思考,认真开车,对于子悦、刘畅的决定一言不发,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帮我放大到四十七倍,我看看他手上的表。”子悦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又是四十七?每次都是四十七,不知道老大你为什么对这个数字这么执着?”刘畅一直嘟囔着,手上却没有停下来。刘畅看了看,低声说道:“这手表似乎宋泰乐也有一支!” “你说富家子会买一样的吗?还是都想独树一帜,与他人不同?”子悦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着刘畅。 “我和七刀就常买一样的东西,他买什么都会带我一份。我也是!”刘畅脱口而出。“可能富豪们也如此,和我们一样。不是说他们是发小吗?除了有钱,他们不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嘛!” “那倒也是!”子悦欣然同意。“那就乘胜追击!”子悦转身对着邹智楠说着:“邹川先生,接下来就看你的照片了!” 邹智楠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话,内心十分满足。从这句话中,他明白了子悦的为人。子悦在利用宋泰乐来让网友认为她拍摄的“邹智楠”就是正主。她不是不需要相机中的照片,而是要烘托气氛,营造一个别人不能反驳的新闻。邹智楠认为,对于子悦来说,照片就是看图说话的蓝本,就是她引起舆论的踏板。她甚至连着踏板的真伪都不想去推敲,只要能博的眼球就好。邹智楠确信眼前这个女人是为了夺得关注会不择手段的人。他对自己的看法很满意,对眼前女人不出意料的贪心而满意,如此一来,他就不用怀着任何愧疚之心去接近她,他只需要按着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 邹智楠并没有将内心中的情绪展现出来,反倒是语气中略带轻快地说道:“定不会让董小姐失望!”说罢,他一脚油门,车速渐快,没多久,三人便来到了眼睛工作室的所在地。 子悦对开车的男人充满好奇。似乎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来到眼镜工作室,可他却对路况、路线如此熟悉。再看他的穿着,简单休闲,虽看上去没有多富有,但总有一种说不出来贵气。子悦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说不清楚,或许是他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亦或是古铜的肤色,浅淡的胡茬,再或是那不怎么绅士的气质和表情上似有若无的敌意…… “老大你想什么呢?”刘畅看子悦一直注视着邹智楠的侧颜,不禁发此一问。不过以刘畅的单纯,他并没有认为子悦是有什么疑心,而是觉得子悦被这开车的小子给迷惑住了! 子悦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只是声音刚落,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后视镜中,子悦只好轻轻提了口气,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刘畅自知问得不合时宜,也默默玩起手机,在工作室的群里不停地发着信息。在工作室忙碌的众人和也同在外面跑新闻的刘畅一样,好奇这即将加入工作室的新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三人一路无言,直到停车场,子悦才告知了邹智楠自己的停车位,几人总算有了言语。 三人刚到十七层,邹智楠就感觉楼层的尽头,有人试探着向外看着,而看到他们三人后,又急忙缩了回去。邹智楠本不知方向,可看了这一举动,自然明白工作室的位置,便抬手示意着那方向,绅士般地请子悦先走。 三人同时看到了那一幕,子悦本想问邹智楠为何知道方向,又硬生生将话语吞了回去。刘畅却自认为抓住了邹智楠的可疑之处,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工作室在这边?” 子悦看了一眼刘畅,摇了摇头,直奔工作室。邹智楠也并未回复,只是微笑点头,也跟着子悦离去。刘畅不明白自己被二人忽视的原因,忿忿不平,一路嘟囔着也来到了工作室内。 此时,刚刚在群聊中还在外面跑新闻的曹博恒和冷达森也匆匆赶了回来。博恒是为了看看刘畅所说的最高配的相机,而达森想看看是哪一个小子害得自己亲如家人的老大受伤流血的。 众人的目光在工作室门口聚焦在了一起。第一眼,邹智楠看到一个个子高大、身材健硕的男子,他西装革履,像极了电影中的打手。邹智楠心想,这人与其说是打手保镖,更像是一个兼职保险业务员的健身教练。他的目光充满隐忍的愤怒,可是邹智楠却不知道是何时得罪了他,才被这样怨怼的目光仇视着。 子悦向着众人点了点头,尤其是一位看报纸的老先生方向,然后丢下了一句话,直奔自己的主编室。她只是匆匆说了句:“刘畅帮忙介绍一下大家,邹川先生五分钟后主编室见!”说罢,子悦还从刘畅手里拿过了他的相机。 刘畅脸上划过一丝坏笑,他心里自然知道自己刚刚在群里面说过了什么。刘畅最先引荐给邹智楠的就是那个一脸愤怒的男人。“这位是冷达森,绰号‘森达’。如果你有胆量,也可以这么叫。” 邹智楠手里拿着相机和背包,只是微微颌首,嘴角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说着:“您好,冷先生。” 冷达森并没有说话,反倒是伸出手来,示意邹智楠这才是正确的社交礼仪。邹智楠早就感受到了敌意,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可是无奈,这就是正常的社交礼仪。他又一次换成左手携相机,然后右手迎着达森的手而来。二人手一相接,达森就用力牢牢地握住了邹智楠的手,让邹智楠无法甩脱。邹智楠本不想示弱,奈何练了自由搏击十年,手上不自觉地就用了力道,但从力气上还是略逊达森一筹。只是男人的自尊心,还是不允许他输给子悦的手下,即便力气用尽,他也是硬挨着达森越来越重的手劲。 如一见着帅哥受到如此对待,自是要上前解围的。如一轻轻拍了下达森的肩膀,说着:“森达,够了!你的老大不过是手划破了点皮,不去送药,还在这浪费时间?” 邹智楠的注意力都在手上和控制自己的面目表情上,自然没看到如一的小动作,但是如一的话他倒是听得明白。他知道眼前这男人的敌意不过是来自董子悦手上的一点小伤,心下放松了一些,但又觉得董子悦身边有这样的人,自己可能终是绕不过这男人,还是要想些办法应付才好。对于他来说,他怎么可能就让子悦受这一定点儿的轻伤就会罢休。他心想:董子悦不仅为人没有原则,还是一个懂得控制男人情感的女人。这使得邹智楠心中对她的鄙夷愈加深重。 突然,达森的手卸下了力道,冷冷地说了一句:“这就算是个警告吧,以后工作时,别再让老大受伤。”达森说完话,就去拿了药箱进去找子悦。子悦听到开门声,本以为是“邹川”,虽在忙手上的工作,却还是站起身来,伸出手,说着:“正式介绍一下……”只是,话一出口,抬头看见的却是达森,想要收回手继续工作,却被达森拉住了手。可能是伤口被拉扯到了,门关上的一瞬间,只听到主编室内一声尖叫,“森达”。 第一卷 仁 第4章:小贩与城管 (4) http://.biquxs.info/

由于主编室是用玻璃隔出来的房间,这一切大家尽收眼底,接下来就看到子悦一直再说着什么,可是由于这个玻璃房似的办公室隔音很好,众人什么也听不到,便也不再理会他们了。 邹智楠本想继续观察,看看董子悦和冷达森二人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却被另一个人握住了又麻又痛的手。 “邹智楠先生是吗?我是戈如一,叫我如一就好!”如一对邹智楠十分热情,竟比对着自己的同事还要好。 邹智楠望着子悦的目光被这份热情打断,只好用那还有些酸麻的手绅士地轻握了下如一的手,接着就收了回来。 刘畅见不得别人对邹智楠有半点好脸色,赶紧上前打断:“老爷子,得了吧,谁会叫你如一,三天必露相!”刘畅说完,拉着邹智楠来到了曹博恒面前。 被拉走的邹智楠没有来得及和如一打招呼,感觉如一有些歉意,转头看向如一,点头示意。如一戴着黑框眼镜,好似一脸痴迷,但是邹智楠看得出,这不是喜欢、不是讨好,只是礼貌和客套后,对如一展示出了些零星的善意。邹智楠想着,看来资料不差,如一就是子悦身边的智囊、众消息的来源,她似乎也如传言中一般,的确是八面玲珑。 “曹博恒,外号‘七刀’,剪接视频天下无敌,几乎点按七下,就能把视频剪辑好!”刘畅说着说着,脸就转向了博恒,和博恒说了起来。“或许是拍照时,你就想好怎么剪辑了吧?哪天传授我两招?”刘畅搭着博恒的肩膀,丝毫不在意邹智楠在他们旁边。 邹智楠转过头,看了一眼刘畅,见流畅没有看着自己,再转身看了一眼如一,她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扫过如一的同时,邹智楠也看到了冷达森细心地在给董子悦包扎伤口,二人似乎没再说什么,只是靠得特别近。邹智楠看着,静静思索,突然,那一整面落地玻璃变了颜色,披上了一层雾色。颜色渐变时,邹智楠才发现自己失了神,却十分好奇是谁在调节玻璃的透光度。主编室里的董子悦和达森注意力并不在它处,而且二人的手都没有拿着任何控制器。邹智楠用余光扫视一周,戈如一仍然看着电脑在打字,那位老先生也依然翻动着报纸…… 邹智楠不好再思索,回过身来,看着博恒。 博恒个子和邹智楠差不多,肤色偏白,是这屋子里看上去最像记者的人。博恒和邹智楠握了握手,简答打了招呼,就把话题拉到了邹智楠手上的相机上。 “来到‘眼镜’,就是一家人,叫我七刀就好!”博恒很放松,对邹智楠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也没有任何敌意,是屋子里最让邹智楠感到放松的人了。 “七刀……”邹智楠应着博恒所说的,打了声招呼。 博恒接着说:“你的相机似乎是现在市面上最高端的型号了,有机会一起探究一下各种相机的功能。”博恒并没有着急去借邹智楠的相机,这反倒给邹智楠留了个好印象。 “荣幸,希望有机会也向你讨教一下视频剪裁。”邹智楠说完,刘畅就开始缠着博恒。 邹智楠一个人径直走到那位看报纸的老先生面前,身体略微前倾,慢慢地说:“前辈您好,我是邹智楠,第一天来到‘眼镜工作室’,以后合作,望您多多照顾。” “不敢当,不敢当。现在都是高科技了,我呀,打两个字还行,写写趣闻、轶事,什么剪辑,都不会呀!”那个老先生放下报纸,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说话时虽带着笑意,但总给人一种深浅难测的感觉。 邹智楠还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老先生,只听到刘畅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的方向走来。“蚊子叔,您太谦虚了,我们的固定篇章可都是靠您老人家顶着呐!”语音刚落,刘畅已经走到他二人身边,并对着邹智楠说,“蚊子叔,是我们的定心丸,所有的重要篇章都要叔过审,否则老大不让发!” “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不过是子悦这丫头心好,尊敬长辈罢了!”说完,“蚊子叔”转头看向邹智楠,然后说,“我叫罗冬策,大家待我老头子不错,都亲切地叫我一声‘蚊子叔’。我看你气质不凡,贵气在身,希望你能将这风范也放在文字和照片之上,必是前途无量呀!”罗冬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邹智楠的臂膀。 邹智楠听得出罗冬策的言外之意,对罗冬策生出了敬意,但不免也开始有些戒备。邹智楠他自己知道来此处的目的,他隐藏了身份、抹去了自己在南明市的一切痕迹,自信罗冬策是不可能知晓的。可罗冬策只从他在这办公室里不到五分钟的走动,就看出他非富即贵、来此另有意图,着实不是一般人。 邹智楠虽被戳中了来意,但从表情上也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只淡淡说了句:“谢谢,蚊子叔提点。”然后,他身体再次向前倾对罗东策施礼,这次比刚刚的一次动作幅度要大,来表示自己的认可与敬意。 罗冬策微微向左点了下头,示意邹智楠用他旁边的桌子。邹智楠点头致谢,将背包和相机放在了桌子上。他一边摆弄着相机,查看里面的照片,一边侧耳听着刘畅在那里央求着罗冬策,让罗冬策看看自己身上是否也有贵气。 邹智楠检查过照片后,觉得并无不妥,就将内存卡拿了出来,放进裤子口袋,站起身走向了总编室。 邹智楠正准备敲门,玻璃上的薄雾就渐渐消散。正巧主编室里的冷达森也要开门,二人隔着透明玻璃四目相对。达森拉开门,二人堵在门口,互不相让。直到子悦说了句“请进”,邹智楠方才侧身,冷达森和他二人一进一出,同时走过门口。 门一关上,如一提点冷达森,语重心长地说:“何必这么仇视,你的竞争对手是个老男人,不是他!” “多谢老爷子操心,总觉着他不怀好意。”达森撇了一眼如一答道,转瞬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主编室的邹智楠。 如一轻轻一笑,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说着:“子悦身边的男人,在你眼中都不曾怀有好意!” “也不尽然,蚊子叔、快门、七刀……”达森说道。 “森达,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他是故意接近老大的!”刘畅听到达森提到自己,就不再纠缠蚊子叔,来找达森。冷达森并不介意刘畅打断了自己的话,只是他刘畅挡住了他的视线,被他如推小孩子一般去了一旁。众人嘻笑不止。 主编室内,仿若另一番天地,子悦虽然只有二十七岁,但是坐在那主编椅上,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成熟、稳重、精明、干练,话语间还透露着些许的老练。 “邹先生请坐吧!”子悦在邹智楠走到近处时,站起身来,用包裹着的手简单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她又与邹智楠同一时间坐下。 “谢谢,董小姐。”邹智楠不失礼貌,欠着身等子悦坐稳,才摆正身体,以平等的姿态坐在了子悦的对面。 “为什么选择‘眼镜‘?”子悦并没有想浪费时间周旋其它,单刀直入,奔了主题。 “‘眼镜‘虽是新兴自媒体中的一个,却是熠熠生辉,当然会让人趋之若鹜。” “邹先生在国外的获奖照片和新闻颇有含金量,相信有更多更好的主流媒体可以考虑,为什么偏偏来我们这个成立不到半年的自媒体工作室?只用一句‘熠熠生辉‘,很难说得过去吧!”子悦并未退让,这也是他们一整个团队都觉得诧异的地方。早在“邹智楠”投来简历之时,众人就议论过,如此的人才,何必找他们这个“小作坊”。刚开始,他们还以为那些奖项多有虚构,几经搜查,确有其事。“邹智楠”这个人,在国外记者界确实是一个文武全才的新兴记者。他的照片视角一流,文笔流畅,总有几句能触动读者心弦。这也就是为何如一、博恒释出如此大的善意,而刘畅、达森、罗冬策怀有疑问的原因。 邹智楠笑了一下,这次不是浅笑,脸上浮过的笑意转瞬又变成了制式的微笑,子悦反倒是觉得那一瞬的笑有些魅惑,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思索不及,竟楞了神。直到邹智楠和她目光交织,子悦才回过神来,没再纠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否与自己曾经相识。 “我喜欢‘眼镜’的介绍,‘不做图片的解说者,要做真相的播报人’。我准备回国之前看过了,也查找了很多自媒体,不随波逐流的,有追求、有底蕴的也就那么几家,所以想来‘眼镜’也不足为奇。”邹智楠看得出子悦仍是不解,他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做自媒体,因为自由度相对较高,你可以看一下我投报的作品,都是以个人名义投稿的。同样的问题于你,如果让董小姐你在主流媒体和真相中做出选择,你会怎么做?” 第一卷 仁 第5章:小贩与城管 (5) http://.biquxs.info/

子悦听着邹智楠的话,本是目不转睛的,但当问题反向抛回,子悦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桌面上的一个相框,会心一笑。邹智楠很想知道相框中是何人,可相框背对着自己,并看不到里面是什么。邹智楠想着来日方长,只好作罢。 “欢迎加入‘眼镜’!”子悦没有回答,却直接录用了邹智楠。二者没有回答,但对于子悦自己来说,就是最真诚的回答了。 邹智楠并不意外,看不出任何表情,而且他并不急着表态,似乎在等着子悦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过,试用期半年。我们虽是自媒体,但是要立志于引领正确的价值观。自由,却也没那么自由。今天正式入职,有问题吗?” “多谢,明白,没问题。”邹智楠言简意赅,仍坐在原处。 “那既然你都准备好了,可以把今天的照片给我了吗?”虽然子悦抢在众人之前,将过往报章中的“邹智楠”编成了文稿,已经发出去了,但是子悦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篇独家报道。刚刚的一个小时里,南明市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中,没有一张有邹智楠清晰的正面照。重点是,每一个自媒体记者都声称自己跟着一个“邹智楠”去了一个私人会所,可事实上,没有人能确定哪一个是真正的“邹智楠”。子悦此时既想趁机测一测眼前“邹川”的实力,是不是如她打听到的一样,对新闻无孔不入,又想拿到这个独家新闻点——一张清晰的“邹智楠”照片。因为子悦始终坚信,出现在宋泰乐身边的“邹智楠”大概率才是真的“邹智楠”。 “不过,这次可能会让你失望了,邹智楠很谨慎。”这如假包换的邹智楠心中窃喜,整个南明新闻界都没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他的嘴里也如此评价自己,尽管作为记者也没有拍到想要的照片,他还是不带任何忸怩,拿出了相机的内存卡递给了子悦。 子悦将内存卡插进电脑,她粗略地扫视了所有照片,每一张照片都十分清楚,近焦远焦皆有,口罩男和宋泰乐二人在照片中清晰可辨,只是那男人的口罩只摘到一半,就又带上了。子悦内心十分自责,若不是自己发出声音,想必南明市就有了“邹智楠”的第一张照片了。 子悦复制好了照片,将内存卡还给了邹智楠,接着说道:“邹川,帮我叫老爷子进来!谢谢!”子悦说完,又开始了工作。 邹智楠点头,拿着内存卡起身离开,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身又问了一次:“主流媒体的大势所趋和真相的逆流而上,你是选择了推波助澜还是缄口不言?”邹智楠的语气似乎只是在打趣,可是子悦明白,这是试探。因为如果是打趣,邹智楠在明白子悦用行动回答之后,大可不必再问一次同样的问题。 “我选择做我自己!”子悦虽回答着邹智楠的问题,但眼睛只是在看电脑中的照片,没再抬眼看邹智楠。 邹智楠没有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主编室。他心里确信了这个女人的冷血,他确信董子悦是会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毁掉他人的一生。他沉了沉内心的怒气,在开门时似乎就消化了所有执念。 “戈小姐,主编有请!”邹智楠的声音略带磁性,引得众人侧目。 “哈哈,戈小姐?”刘畅大笑起来。“老爷子,除了在外面,还从没有人在办公室里叫你‘姐’的!” 如一并没有理会刘畅,只温和说道:“叫我如一……”她话还没说完,自己的声音就被刘畅和博恒盖过去了。 “叫她老爷子!”刘畅和博恒齐声说道。 其余众人哄笑,如一无奈摇头,进了主编室。 “子悦,怎么定稿?”如一进入主编室也仿若变了一个人,没有了嬉笑之色。在门关上前,邹智楠和其他人也只听到了这一句。 邹智楠心中暗想,看来要在主编室里安装个窃听器,以便更好地了解董子悦每天都在做什么,早一天抓到她的把柄,早一点找到始作俑者,好早一天结束这一切。于是,邹智楠开始筹谋,寻一个能进入办公室安装微型录音器材的机会。 主编室里的两个人,一如往常,讨论着基本的报道方向。没过多久,二人出来,召集众人开会。 这办公室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并不大。除了主编室,就只有茶水间、厕所和休息室,连一个正经的会议室都没有。邹智楠自己似乎都觉得来到此处颇有嫌疑,因为他从没看到过如此简陋的工作室。 如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主编室的玻璃又变成迷雾色,成为了一面白板。每个人推着自己的转椅,拿着笔记本,凑到子悦近处,一个办公室就变成了一个“会议室”。邹智楠有些惊诧,但很快调整了心态,融入了这个会议。 子悦针对近期报道方向,写下了几个重点议题。首先就是“卓川”二字,接着又写了几个月内的固定新闻点。邹智楠开始用笔记本敲打着这些关键词,可是除了博恒也在打字记录以外,其余的人似乎什么也不准备记录似的,只在那里静静坐着。 “今天,网络上漫天都是邹智楠的报道。刚刚大家也都看了吧,不是以富二代为标题,就是探究接下来邹晋铭对卓川的人事安排。大家还有什么好的新闻点吗?”子悦略皱着眉头,看得出她并不喜欢这些刻意贬低和捕风捉影的新闻。 “老大,我们已经抢先发了一篇兄弟情了,对着久不露面的富家子很有善意了。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何必为他洗白!”刘畅永远是最先发言的一个。似乎是想到了在机场停车场里发生的一切,刘畅问道:“老大,邹川用那么好的相机,就没拍到什么爆炸的新闻?” 子悦摇摇头,似乎有些自责。刘畅看了一眼邹智楠,轻蔑一笑,似乎嘲笑这小子也不过如此。 “快门,我们不需要洗白,但在不知道他人品如何的时候,也不用带着有色眼镜看他。沉寂十年,他在卓川准备扩大融资,投资影视媒体业的当口回国,想必是要开始展露拳脚了!如果卓川进入媒体业,不知道对我们有怎样的冲击,与其夺人眼球做了炮灰,不如一如既往,我们只写已知的事实就好。”子悦并没有对刘畅小孩子般的气话置之不理,反倒是认真分析,给了不可反驳的理由。 如一接过话茬:“我同意,我们刚刚想说不如写邹晋铭的发家史和邹智楠出国的原因。这些事情即便大家似乎都知道,但又似乎都不甚了解,我们如果能从积极励志的角度去写邹晋铭创业的艰难和邹智楠伤心出走国外的经历,或许能引起年轻一代人在事业和生活中遭遇的共鸣。” “老大,你和老爷子都商量好了,还要我们说什么?”刘畅有些意兴阑珊。 “看你有没有什么新创意?”子悦看着撒娇的刘畅,似乎也没了办法,只好笑了笑。 “不如从三个视角写出三篇文章。”博恒不再打字,严肃这说着。“针对不同读者群体,我们写三篇不同的文章。一篇邹晋铭创业的,一篇邹智楠在国内的成长经历,还有一篇写他们家庭情况的……就对标成年读者、女性读者、青年读者。这样三篇文章基本都能得到关注,而且也能将邹智楠非常立体地展示于大众眼前。” 子悦默默点点头,又看了看罗冬策。看罗冬策没有表情,子悦的目光落在了这个假“邹川”、真“智楠”的身上。邹智楠看得出罗冬策和董子悦似乎有一种默契,但是他不知道罗冬策没有表情是同意还是反对。邹智楠正也想通过这次事件测试一下董子悦的底线。可是,邹智楠并没有着急开口,反倒是等子悦的提问。 “邹川,你怎么看?”不出所料,子悦在眼神落到邹智楠身上的一刻,问题便也说出口了。 “老大,我倒是同意博恒的观点。只是邹晋铭的家庭情况众所周知,虽有很多新闻点,但如果只是复述,没有亮点,不过是拾人牙慧。若写得太浅,不仅引不出邹智楠回国的原因,还在他人伤口上撒了盐;若写得太深,怕是会引众人不悦呀!”邹智楠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观点,而是提醒子悦,或者是警告子悦,别拿他人的凄惨家事说新闻,这似乎显得有些卑鄙。 众人目光落均在邹智楠身上,他们觉得这人的观点很是尖锐,众人只从读者的角度看新闻,只有他是从新闻人物的角度审视新闻,似乎和“蚊子叔”罗冬策有着一样的风骨。 罗冬策拍了拍手,说道:“后生可畏呀!能从当事人的角度看新闻,而不是一味追求热点,很是难得!”罗冬策转过身,对着邹智楠说:“如果你不是邹晋铭的家人,就是一个有良心的新闻人!”这话本是一句玩笑,却让邹智楠内心一震。 第一卷 仁 第6章: 小贩与城管(6) http://.biquxs.info/

众人的目光又从罗冬策身上移回了邹智楠身上。邹智楠不急不慌说笑道:“蚊子叔,过奖了。若是能和卓川集团有点关系,自也是不错的。今天本想用邹智楠的照片作为加入‘眼镜’的投名状,结果邹公子过于谨慎,我才没能为大家带来新闻点,使得大家坐在这里讨论。但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观点能让蚊子叔认可,荣幸之至。看来我是找对了团队。”邹智楠没有急着和卓川直接撇清关系,却解释了早上出现在机场的原因,一来解释了子悦一直对他“恰巧”出现的疑心,而来借此说明自己的“邹”和卓川的“邹”并非本家,否则也不会用邹智楠作为投名状。 子悦和罗冬策对视后,依然面色不变。但是,子悦内心已经清楚,罗冬策轻易不会如此夸奖新人,若如此说,必是想给这人一个机会。子悦低头想了想,抬头对着邹智楠说:“三篇文章,关于邹晋铭家里的事情,你来写吧!即便蜻蜓点水,也不要揭伤疤。”子悦顿了顿,还是解释道:“纵使我们不写,别人也会写,所以我们要抢在他们之前写出来,因为我们能控制好自己的笔,保住新闻从业人员的底线。”子悦似乎有些无奈,但落在邹智楠眼里,这些话不过是伪善又做作的掩饰。 没等邹智楠应答,子悦继续说:“卓川集团和邹晋铭,博恒你来写!一事不烦二主,邹智楠还是老爷子你来操刀吧,继早上的一篇兄弟情,再讲一下成长史。别真写成个纨绔子弟式的富二代,据说他人挺不错的!”子悦将今天的工作分配完了,轻松了许多,还有心情开着玩笑。 “知道了知道,知道你的大叔是他的舅舅!”如一打趣道。众人也放松下来,唯有达森突然团了手边的废纸,宣泄怒气。 邹智楠似乎有些不解,内心琢磨着:这大叔是谁的舅舅? 众人似乎都知道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哄笑起来。邹智楠只是侧耳听着,却不愿意往深处想。他不想胡乱猜测,只想等着机会从刘畅处探探口风。 “好了,好了!今天的报道安排完了,但还没散会。森达、快门,你们帮忙搜集资料,还有六个小时下班,晚上我请大家吃饭,我们来个迎新会。不过,他们三人要把稿子交给蚊子叔审过,我们才可以全员下班。”众人听到,小声雀跃了一下,又继续听着子悦说了接下来三个月的安排。“周日早上,有一个街边摊清扫活动,快门和邹川一起去吧,都是些常规的报道。明天,老爷子你把一些过去的稿子发给他俩看看。然后,半个月后,‘浩律所’要和卓川的竞争对手签约合作,七刀和我去。接下来……” 子悦还要说之后的安排,却被达森打断:“我也要去,去看看‘浩律所’到底怎么想的,他可是卓川亲娘舅,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哟哟哟……这理由找的不错,森达,有进步哦!”如一打趣道。众人也一脸坏笑等着子悦的反应。 “行,那你和七刀去,那天我请半天假。”子悦风轻云淡,继续说着,“接下来是开学季,我和快门,七刀和邹川,去全市各大名校采访下。近一个月的,基本就这样了,之后的小假期,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网红旅社可以写一写的。上面有任务,今年的重头戏,不过好在可以劳逸结合。其余,就靠我们万事通的老爷子了,你的消息灵通,加上我们的文章好看,才有广告商哦!” 如一装作生气,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自从成立了工作室,你算是掉钱眼里了!昨天刚敲下了一个广告,又惦记着下一个!” 子悦一边擦着自己写得字,一边回复着:“是啦是啦,我每天要想着怎么养着我们七个人……哦不,现在八个了!” “哦,我们工作室还有人没来吗?”邹智楠觉得这问题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反倒会让自己更显得平凡普通,便问了出口。 “嗯,还有郭婶,老大说是我们的幸运女神。郭婶、郭婶——过审、过审!”刘畅刚开始工作,听到邹智楠的话,就向后一仰身,凑到邹智楠身边回道。 邹智楠点点头,对刘畅突然的善意有些意外,明明半小时前自己还是他的眼中钉,现在竟然如此亲近。不过,看到了罗冬策在一旁微笑着点开电脑网页,也算想明白了。罗冬策的认可,才是他真正进入“眼镜工作室”的通行证。至于郭婶,邹智楠在工作上很少打交道,只是有时看到她来打扫打扫办公室而已。 “谢了,快门!”明白了一切的邹智楠,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他本还想找机会跟快门套话的,如此一来,自己省了不少力气。 几个小时后,三篇文章发送到了子悦那里。子悦亲自出来,请罗冬策进了主编室,二人先是自己读了一会,然后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外边的众人看着主编室里面人的,不禁也讨论起来。 “欸,哥们。你的切入点是什么?”刘畅最先问起邹智楠。 “容我卖个关子,一会你就知道了。”邹智楠自信一笑。 “这么有底?”刘畅诧异道。 “如果蚊子叔正如今日我所看到的蚊子叔一样,那这篇文章定能过审。”邹智楠并不像把时间浪费在猜罗冬策和董子悦的聊天内容上,便和如一要来了周日清扫街区行动的资料,想要做好准备。 “老爷子,我也随大家这么叫了。能不能发给我一些周日的资料?”邹智楠转头对着如一问道。邹智楠在过去为了接近子悦做了不少功课,写过评论、做过报道,但是这样给政府活动做宣传倒还是头一次,为了让子悦对他另眼相看,不得不将过去的类似报道都认真研磨一番。 “真是积极,是不是国外回来的人效率都这么高?马上给你!”如一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操作着电脑。 “别急着工作,哥们,加个微信!”刘畅继续着自己的迷惑行为。看着邹智楠为难的样子,刘畅补充道:“我好加你进工作群。” “哦,就是说我害你老大跌倒的群吧!”说着,邹智楠拿出手机。 “别这么记仇,之前不是不认识吗!再说,什么‘你的’、‘我的’,我的老大现在不就是你的老大吗!”刘畅有些难为情,看出邹智楠猜到了自己背后做的一切,不免有些尴尬。 “不是记仇,是觉得你们感情很好,很是羡慕!”邹智楠不愿被别人白白耍了一天,想给刘畅个警告,故意如此提及此事,但是又不好因这么小的事情发难,只好一笑了之。 之后,博恒和邹智楠开始研究起来,找到了几个切入角度,拿以往的报导为基础,但在主旨意义上进一步升华了许多。 主编室里边,子悦和罗冬策反复读了邹智楠刚刚写的文章。他从邹晋铭妻子、邹智楠母亲的角度为切入点,写了一篇类似传记式的篇章。仅仅四个小时,能有如此立意,内容如此精彩,不禁令二人赞叹。 南明市甚至全国人都知道,最初邹晋铭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反倒是他的妻子王浩儿出身名门。虽不如如今的邹晋铭是国之首富,但是也是南明市的名媛之一。二人携手,几乎在没有王浩儿母家帮忙的情况下,一手创建了如今的卓川集团,从服装行业起家、接着搞地产、金融、科技等,做到如今已经是国家私有资产最雄厚的集团,也是连续十年的南明市首富。南明市的首富,就是国家的首富,也能跻身世界前五十。只是就是这样一个富可敌国的人的妻子,却在十年前陷入一场舆论风波,而后不经纷扰,投湖自杀了。那一年就是邹晋铭成为首富的第一年,也是邹智楠离开南明的第一年。 邹智楠没有将故事的结尾定格在王浩儿被一张照片诬陷出轨的一瞬、没有定格在纵身一跃撇开世间烦扰的一天,而是从上帝的角度发出了灵魂疑问,如此坚定、博爱、拥有抱负的伟大女人怎么会出轨、又怎么会为污言秽语离开人世。 子悦身为女人不仅为此感到动容,罗冬策反复读了两遍,只说了句:“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可以准备退休了!” “蚊子叔,没有你我心里没底!你就是在办公室喝茶,也是我们拼搏的最大动力!”子悦撒娇似的拉着罗冬策的衣袖。 “你要是这么会撒娇呀,对那些年轻人使去!别老盯着大叔、老头子!”罗冬策的话似有所指,然后又说道:“我看这小子就不错,和你挺配的!都是把真情真意融入文字的人。” “别取笑我了,我的文笔一般,顶多是执着于追求真相罢了。再说,蚊子叔你还不知道我,七岁就知道我老公是谁了!怎么还会有别的心思?”子悦如女儿一般和罗冬策说着。 “所以说,告诉你别追着大叔,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感激和感情是两码子事……”可罗冬策还未说完,就被子悦打断了。 第一卷 仁 第7章: 小贩和城管(7) http://.biquxs.info/

“感激也是一种感情。蚊子叔,就这事,你就让我自己决定吧!”子悦央求着。 “哎,我看那人人品是不错,可是若是不喜欢你,你总这样缠着那人,那人不会觉得你烦才好!”罗冬策故意如此说,希望子悦能放下对口中所说的“大叔”的那份感情。 子悦似乎有些触动,毕竟快十年了,她也觉得是不是打扰了别人的生活。看到子悦失落,罗冬策又有些后悔,这些年看子悦对一个优秀的男人动了心思,他是既高兴又忧虑。所以,他希望子悦能有一份新感情,一份真正属意的感情,但却又不希望子悦是被迫离开心中所念之人的。罗冬策视子悦如亲子一般,看子悦如此还是很不忍心。 “罢了罢了,一句戏言,别放在心上。那人性情温和却精明睿智,若是嫌你烦早就能甩开你了。而且也没见他有什么绯闻,看来你还有机会。只是你别只看着他,也看看周边的人。”罗冬策说着,指了指子悦桌子上的相框。 子悦听了后话,心情好了许多,又看了一眼相框,定了定神,把话题转回了工作。“蚊子叔,那这三篇文章就定稿了,按照刚刚商量的,先发邹智楠的引起大家兴趣,留下他离开南明的悬念,然后半小时后发邹晋铭和王浩儿的篇章。三篇文章,您只做了小小改动,便如一人所写的一般。我准备看明早头条了,定又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行了行了,别拍彩虹屁,我不吃这套。你有时间也回去看看你父亲,最近我可是听说他又拼命接案,受了点轻伤。五十几岁的人啦,身体的每一个零部件都不好用了。”罗冬策一边给自己捶背,一边起身离开。 子悦抬头看着罗冬策的背影,眼中有些湿润。抬头时,恰好对上邹智楠的目光,子悦点头示意,算是对他文笔的一丝敬意。邹智楠被这女人的目光惊艳到了,她眼角含泪,没有柔弱,却显得格外坚强。邹智楠回礼,转身,暗暗平复下心情。他看到董子悦的那个眼神和他母亲在他心中最后的影像十分相似,他才被这眼神混乱了心绪。只是,还没等他完全平复,罗冬策走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报纸。 这一下午,外卖送了两次,一次是午餐,一次是下午茶。 子悦在罗冬策离开主编室后,又忙了一段时间,设置好新闻自动上传时间,子悦才满意地关上电脑,走出总编室。 “七点了,家人们!晚餐时间,没有藉口,不接受请假。走吧!”子悦语调轻松、上扬。 “哇,能按时下班真是一件幸事!”刘畅跟着附和,“老地方,火锅怎么样?” 众人点头,如一拿起电话订餐,说着:“半小时之后到。”挂了电话,众人出发。 邹智楠还想收拾一下桌面,却被刘畅急急忙忙地拉走了。 众人分两辆车来到一家火锅店,店里有些嘈杂,但看上去却十分卫生。老板似乎是他们的老熟人,径直带他们来的一个包间。 邹智楠、刘畅、博恒是专业记者,即便吃饭,还是拿着他们的家伙什——相机。三人坐得最近,一起聊起了邹智楠手里的相机。 邹智楠见博恒喜欢,便说:“周日出去的时候,你用我这架试试,效果不错!” “哦?可以吗?那我现在也能练练手吗?”刘畅也凑着热闹。 “请便!”邹智楠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应道。 刘畅举起相机,对着对面的如一和子悦拍了起来。三张过后,子悦说道:“快门,你再拍我要收费了!” 刘畅外号“快门”,手怎么可能就这么停下来。子悦用一个恳求的目光,示意了下博恒。博恒刚要出手,只见邹智楠用镜头盖挡住了刘畅手中相机的视野,这才算结束。子悦也不禁对这温和的男人产生了好感。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说话时的不卑不亢,文词流畅、笔触敏锐,子悦心中赞叹,这人是一个难得的好记者。 子悦举起茶杯,为刚刚邹智楠的暖心之举而敬他。邹智楠一同饮尽茶水,而后只是淡然一笑。子悦看到了那笑容,那笑容似曾相识。子悦不想又如之前那般失神,赶紧避开邹智楠的眼神,又端了一杯茶水,看着茶水回忆着记忆里和他相似的笑容…… 火锅对于眼镜工作室来说就是全家餐,如一和子悦亲昵如姐妹,无论是谁涮菜,都会备上两份,加进碗中的食物也有可能被另一个人明目张胆地拿走。子悦时而还会照顾下罗冬策,可罗冬策吃饭悠哉游哉,仿佛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一样。冷达森隔着如一,却一直在给子悦煮东西,众人都看在眼里,他不停夹菜给子悦,自己几乎没吃到什么。直到子悦如撒娇般制止,达森才开始了自己的晚餐。刘畅几杯酒后,就和邹智楠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博恒要开车并没有喝酒,邹智楠只好陪着喝了几杯。邹智楠并不介意这些勾肩搭背的举动,也不介意在这种情况下吃大锅饭,毕竟只一天他就能和刘畅拉近关系也是不错的,以后就能更好地从他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欢闹一场,第一篇文章已经定时发送。子悦和博恒似乎很有默契,相视一笑。如一看着二人表情,就猜到了文章的点击率不错,神情也仿佛顿时放松了许多。 晚餐过后,只有刘畅一人大醉,其余众人虽有喝过酒的,但也都保持着清醒。 “七刀,你负责把快门抬回去吧!”子悦苦笑着说。 博恒刚点了点头,就听到达森说着:“老大,我送你!” “我没喝酒,自己有车,你送蚊子叔和老爷子回去吧!我还要回办公室!”子悦说着准备上车,可能是忽然想到什么,她又转身对邹智楠说:“你需要我们送你吗?” “我帮博恒送快门回去吧!”邹智楠自有计算,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从侧面多了解子悦,他怎么能白白错过呢? 子悦点点头,开车离开,接下来邹智楠和博恒、刘畅离开。 子悦回到办公室,她只开了总编室的灯光。总编室内的灯光映照着整个办公室,犹如暗夜里透着的强光。子悦已经习惯了这一眼望去的昏暗,她几乎每个月都有一半时间要工作到半夜才离开。 子悦打开电脑,查看了邮件,回复了几封和南明日报相关的邮件。毕竟,在外人看来,“眼镜”工作室是他们附属品。南明日报给的编辑任务,他们“眼镜”工作室是一定要完成的。这不仅能给“眼镜”带来一部分固定开支,还能帮他们在众多自媒体中稳稳立足脚跟,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一切处理妥当,子悦又打开了今天邹智楠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里,那带着口罩、疑似邹智楠的人几乎已经快露出真容了。子悦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富二代和手边的相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子悦慢慢放大照片,虽然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但这照片没有拍到真实相貌,她还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看着照片,不禁感慨邹智楠的构图完整和角度适宜,虽然是一张普通的快拍,他还是能在一瞬间截取如斯,着实难得。子悦又有些惋惜,这样的人才却要拍这些八卦新闻,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要多把社科、人文的报道分给他,这才不算屈才…… 子悦一边想着,一边划动着手里的鼠标,照片也一点一点地被放大,直到扩大到图片的四十七倍。突然,一阵晕眩感如暴风雷雨般冲向子悦,她只感觉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拖着她,把她生生从自己的躯体吸进了邹智楠的照片当中。子悦感觉自己的身体如被电击治疗一样,周身承受着酥酥麻麻的感觉,她想要抵制住那无形中的力量,可是这酥麻感甚至让她产生了绝望。好在,这时的子悦能看到自己周遭的变化,转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所在的空间开始扭曲、坍塌,尽管有些场景歪曲变形,但她还是能够辨认出这所在的地方。 不一会儿,情景沉淀、固定,子悦先是很吃惊,环顾四周,这就是早上来过的机场停车场。只是这时,她没有躲在车后,而是堂而皇之地站在停车场正中间。她从车窗见看到了“邹川”,也看到了躲在柱子另一头的刘畅。刘畅为了不被发现,隐藏的动作十分滑稽,子悦不禁笑出声来。子悦又向前走了几步,动作似乎和平时一样,只是脚步没有了声音。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看着照片睡着了,在心里不禁感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言自语道:“看来早上没有拍到照片,还是不死心啊,不如在梦里自己去揭开邹智楠的‘面纱’吧!”说罢,子悦大步流星地向“邹智楠”走了过去。 第一卷 仁 第8章: 小贩与城管(8) http://.biquxs.info/

虽然在梦里,子悦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道德观,她还是觉得这样上前撕开别人的口罩很粗鲁,正在犹豫,带着口罩的疑似“邹智楠”和宋泰乐一齐转头看向了“邹川”的方向。在那一瞬间,子悦也不自觉地顺着宋泰乐的目光望向“邹川”,可是看到的竟是“邹川”在向他们用眼神示警。子悦清晰看到“邹川”轻轻皱眉,缓缓摇头,动作很小,若不是从这个角度,外人很难发现。只是似乎“邹川”也看到了梦境中的子悦,一时难免惊诧,转身看向自己身侧。子悦知道,这时“邹川”的身侧就是那个跌倒受伤的另一个自己。不出意外,“邹川”不会扶起那时的自己,依旧还是会举起相机,拍摄现在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 可还没等子悦有所反应,她的手就碰到了身旁疑似“邹智楠”的人又再戴上的口罩,那一瞬间的触感如真实世界一般。那口罩虽然从她的手指间穿过,但她的手指却受到了如同撕裂口罩般的外力。子悦收回手臂,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惊诧,她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虚幻,是真切发生的一切还是梦境中的幻想。她走向“邹川”,想问清楚他刚刚在对谁示警,看着“邹川”还是没有扶起另一个自己。她又伸手摸了摸“邹川”,似乎她能感受到“邹川”的温度。这梦境里的“邹川”,也想要碰触一下子悦的手,慢慢将另一只手伸将过来…… 就在这一刻,宋泰乐载着疑似邹智楠的人离开,又有几辆车跟着疾驰而去。子悦和“邹川”定下神来,两人的手要再次接触的时候,刘畅和跌倒的子悦开始了如早上般的对话,而现在站在“邹川”身边的子悦,没有来得及触碰到“邹川”,就又被另一个外力抽离了那里…… “董小姐……董小姐……”子悦所处的幻境,再一次坍塌。在她陷入恐惧之时,听着好像有人在呼唤着她,接着又是几声“老大”。子悦缓缓醒来,感觉头重脚轻,头皮和手指略觉得有些酥麻。子悦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回过身来,急忙查看电脑上的照片,再无异常。这时,她才想起身边似乎有人。 “董小姐,你没事吧?”子悦抬头看见的正是“邹川”——也就是她一心寻找的真正的邹智楠,正站在她对面和她说话。 “没……没事!”子悦说着想起身,但是不知怎得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董小姐,需要……喝杯水吗?”邹智楠想要帮忙,但看到子悦稳稳坐下,将手收回,只是简单关怀询问了一下。 “谢谢!”子悦似乎没有了力气,她以为自己是低血糖的病症犯了,从抽屉里拿了一块果糖。但还没等她剥开糖纸,邹智楠端着一杯热巧克力走了进来。浓郁的巧克力味让子悦放下了手中的糖,面色有些惨白,但却甜美地笑了。 二人面对面安静地坐着,子悦喝了一口热巧克力,似乎恢复了一些气色,便想打破这尴尬的宁静。 “怎么这么晚还回来?”子悦眼光对上邹智楠后,又划过。 “还有些东西没收拾,我忘记拿笔记本,里面有我朋友帮我找的房子地址。”邹智楠倒是十分坦然,一直看着子悦。 子悦也觉得刚刚眼光的闪躲有些不妥,迎着邹智楠的目光继续问道:“是呀,你第一天回国,还没给你时间安顿好,就开始工作了。是我疏忽!不如明后天你先休息,安顿好了,周末再跑新闻。” “多谢,这两天假期于我很是重要,就不推辞了!”邹智楠语气中总是透漏着自信和一份理所当然。 子悦似乎是个后知后觉的小女人,撇着嘴点了点头,继续喝着热巧克力。“你的新地址是在哪里?我也要回家了,不如送你。”子悦见邹智楠要起身便又问道。 邹智楠从手机里翻了翻,好像翻着照片,然后用手指放大了图片,接着念叨:“东安路58号……” “沿桥小区?”子悦惊诧地问道。 “沿桥小区!”邹智楠继续念着地址,只是所要说的话却和子悦说的完全一样,很是意外。子悦听到“东安路58号”后,几乎和邹智楠异口同声说出了小区的名字。 “哦?你也知道?”邹智楠装得略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小区挺有名的,据说离我们工作室很近。” “是,开车、走路都只用十几分钟而已。”子悦说着,却觉得有些尴尬。 “难不成有别人也住那里?”邹智楠望了一眼办公室空空的座椅,等着子悦的回答。 “我!正好顺路,一起走吧!”子悦喝完了杯中的饮品,准备去清洗。邹智楠接过杯子没说什么,径直去了茶水间。 子悦看着邹智楠的背影,看着茶水间的方向,想着刚刚自己的“梦”。她觉得眼前的“邹川”似乎认识宋泰乐,他甚至还认识照片中带着口罩的“邹智楠”。子悦继续思考,也不单单如此,她好奇为什么会如此巧合,他就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 直到看到邹智楠关了办公室的灯,子悦才停止了思绪。子悦明白,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直接试探一下邹智楠。 二人下楼一路闲谈,邹智楠说了说国外的人情风貌,子悦也讲了讲如今南明市的热门景点、小吃,正对的上他们初相识的身份,天南海北,畅所欲言。 然而,一到停车场,子悦却变了话锋。 “你可认识邹智楠?”子悦见邹智楠站在两车之间准备开门,就绕了过去,站在车前,如同在“梦境”里面的角度一样,她又想要伸手触摸邹智楠的手臂,完成梦境里的动作。 邹智楠在一瞬间有些恍惚,却绅士一般向后退了退。“怎么说?” 子悦见邹智楠后退,手就落在了要被打开的车门上,然后沉稳地说:“你们同姓,又同一天回国,还有你看他的眼光……”子悦故意停顿,想知道她梦境中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她臆想出来的。 “我看他的眼光?什么意思?”邹智楠的表情值得玩味。他不像是被戳中了痛点,更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情,眼中充满了好奇。 “就在邹智楠摘下口罩的时候,你好像和他对视了?”子悦不好把梦中的事情全盘托出,让别人觉得自己像是个疯子,只好顺着早上自己看到的,进行猜测。 听到这个问题,邹智楠的眼神异常坚定,只是他的目光还是有一丝流转,方才说:“应该是听到了声音,他才发现了我!” “你真的不认识他?”子悦明白邹智楠说的声音就是自己跌倒时意外发出的,只好跳开那拿不出手的“梦境”证据,继续逼问邹智楠。 “谁人不认识他!只怕都姓邹,那不被认识的人却应该是我吧!”邹智楠很轻松地打消了子悦的疑虑。 子悦无奈一笑,按在车门上的手慢慢下移,将车门打开,请邹智楠上车,自己也去了另一边开车。子悦自觉刚刚的问题有些冒犯,上车后不好说什么,便打开了常听的电台听听新闻。二人一路听的还是邹晋铭的家事。信息时代果然任何消息都很快,他们在车上听到的就是邹智楠写的报道小节。邹智楠的脸色仍是一副不管己事的样子,子悦却为今天抢到了几个头条而志得意满。 车开进小区,子悦看到门卫大叔向自己挥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进了小区门口将车停下,对着邹智楠说道:“抱歉,我还有些事,送你到这了。” 邹智楠仿若被赶了下去,却没有任何狼狈。“若是需要,有能帮忙的地方,我愿意效劳!”邹智楠大方地说。 “谢了,一些私事而已。上班时见!”子悦说完,在小区内将车调转了方向,又开出了小区。 看着车离去的方向,邹智楠的脸色阴暗下来。他疾步走向小区中的一栋楼,径直上到十四楼,进了四〇三室。屋子里一应俱全,冰箱里都是高档的水果和饮料,窗明几净,任何一处都没有半点灰尘。邹智楠径直走向浴室,清洗一天的疲惫,他在不停地思考。他不明白,关于早上在机场停车场里的事情,为什么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有了两份记忆。一份是董子悦跌坐在自己身旁,另一份是两个董子悦同时在停车场,而其中一人与他对视后还要揭开假扮自己的人的口罩。他虽然在董子悦面前故作不懂,但是他明白,那不是凭空的记忆,因为董子悦的话里透露出董子悦应该也有着同样的记忆。 邹智楠从浴室里走出来,拿起了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啤酒,然后拨通了宋泰乐的电话。 “你小子终于知道打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清爽,但却参着无尽的嘈杂声。 “今天一直在忙,才有空!”邹智楠说着,又喝了一口啤酒。 “出来呀,为你接风!”宋泰乐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电话里的声音也干净了许多。 第一卷 仁 第9章: 小贩和城管(9) http://.biquxs.info/

“最近我们还是少见面吧,现在我是……”邹智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泰乐打断了。 “邹川,是吧?我记住了!好好的,改什么名字呀!从小就不知道你每天都想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你不应该认识‘邹川’,我以后会和你说的!现在我信任的朋友就只有你了,还多谢你今天帮忙!”邹智楠话音从冷峻变得舒缓了些。 “行行行……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对了,那个假的‘邹智楠’怎么办啊?”宋泰乐还没等邹智楠说话,就又抱怨着,“这么说话真是别扭呀!” “别让我爸发现,也别让人拍到他的脸,你没事就带他逛逛夜店酒吧,有些小新闻,但别惹出事端就行!”邹智楠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一改白日里温和的形象,虽然只是倚靠在沙发上,但气势却犹如帝王一般。 “你的要求还真不低呀!行呀,我尽量吧!谁让我就你这么一个发小!但凡是第二个人求我,我都不会同意!”宋泰乐又一阵夸夸而谈。 直到宋泰乐停止了呱噪,邹智楠才又问道:“今天我们在停车场时,你可曾看到有一个女人要解开肖苛的口罩?”宋泰乐自然知道,肖苛就是在停车场里假扮邹智楠的人。 “还有人这么大胆,敢上前扯‘邹智楠’的口罩?”宋泰乐打趣道。宋泰乐这话的意思有些讽刺,虽然肖苛是替身,但是在外人眼里肖苛就是邹智楠,怎么还有人敢在邹智楠脸上扯掉口罩。 “不是我的,是你身边的替身的。”邹智楠皱了皱眉,语气又冰冷了许多。 宋泰乐似乎察觉到了邹智楠的不悦,语调也没刚刚那么放肆了,继续说:“早上我们都在,他……那个‘邹智楠’旁边除了保镖,哪有什么女人?你……你不会是想找女人了吧?”宋泰乐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音调又上扬起来,取笑着邹智楠。 邹智楠轻轻叹了口气,着实拿自己的发小没有办法,匆匆挂了电话。宋泰乐或许是习惯了邹智楠莫名挂断电话的举动,收了电话,嘀咕了一声又去蹦迪喝酒去了。 邹智楠隐隐觉得奇怪,为什么那段记忆只有自己和董子悦才有,而且两段同一场景的记忆都那么真实。他一边想,一边用力握着空空的啤酒罐,直到酒罐子被捏扁到极致。他按了按身边的按钮,屋子里陷入一片昏暗的死寂。他依然坐在离门最近的沙发旁,望着落地窗外的星空,陷入尘封的回忆。 十年前的一天,网络报章上突然冒出了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模糊,隐约看得出是邹晋铭的妻子王浩儿和一个身穿黑夹克的男人。王浩儿衣衫略有些凌乱,从新开业的浩川购物中心的侧门走出来。新闻一出,外界漫骂声一片,认为王浩儿婚内出轨。因为这浩川购物中心十楼以上是宾馆,知情人说二人是早上从酒店里出来后被拍到的,毕竟那时商场还没有正式开门。十九岁的邹智楠拿到报纸,想询问母亲,却只听到父母在卧室内大吵一架。而后,父亲摔门而出,他看着母亲痛哭不止。那时的邹智楠似乎相信了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那些字又像是一把一把利刃刺向了他的心。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如此背叛这个家,可是他却也用这些穿过他心灵的利刃,又戳向了自己的母亲。 “妈,这是真的吗?为什么呀?”邹智楠那时不懂什么是阴谋,不懂什么是算计,他信了他看到的一切。 “智楠,这不是真的,妈妈没有……”王浩儿尽管哭着,尽管也有四十几岁的样子,却还是那么漂亮、那么柔弱。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邹智楠丢下了报纸,冲出门外。 第二天再回来时,诺大的别墅空空如也,直到警察打来电话,把他从梦中叫醒,他才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堪外界的舆论,在曲水湖自杀了。 而后,他或是为了逃避,出国上了大学,改了身份,除了宋泰乐和舅舅、他几乎和国内所有相识的人断了联系,只为有一天可以为母亲的死讨个说法。 想到此处,他身体前倾,口中念了句“邹川”,可心里却想的是:我邹智楠回来了,所有害死我母亲的人,我一定要让你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另一边厢,子悦驱车离开小区后,几乎一路奔向郊区方向。直到到了一片破旧的住宅区,她才慢了车速,转入街巷当中。她娴熟地将车停在一栋楼的外面,用手机照明,来到了一户人家。 子悦用钥匙开了门,迎面而来的不是家人而是一屋子的酒气。她咬了咬嘴唇,不情愿地换了鞋,进了客厅。一如往常,父亲自己一人喝得酩酊大醉,眼角含泪。父亲对面依旧放着一张母亲的照片和一个空杯子。子悦不知道是该赞美父亲的痴情,还是应该唾弃这个一蹶不振二十年之久的酒鬼。她皱着眉,有些抽泣,一边收拾着房间,一边扶起父亲,将他送到床上。她看到父亲的手臂又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想必出警的时候又受伤了。 父亲似梦似醒,子悦最终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爸呀,二十年了,妈妈或许只是想看到你我如常人一般生活!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痛苦地活着呀!”子悦的眼泪似乎脱离了子悦的掌握,可她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变得声嘶力竭。 过了很久,子悦的眼泪似乎也干涸了,她从钱包里拿出了一沓钱,放在父亲枕下,悄悄离开了。只是不同的是,离开家走过同样昏暗的巷道时,她不再需要灯光了。她熟练地抹黑走到街上,坐上了自己的车。 子悦坐在车里,心里放空一切,回想这二十年。母亲死后,父亲如换了个人一般,从没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七岁的她,成为了自己的依靠,还要面对着每天醉酒的父亲,她身心俱疲…… 子悦的思绪如潮,记忆一段一段不停涌入,最后还是反向行驶来的一辆车的灯光把她拉回了现实。她平稳了情绪,缓缓发动了车,回到了沿桥小区中自己的屋子。 子悦轻轻关上了门,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了床上。 而邹智楠似乎也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才拿着手机走进了卧室,躺在了床上。 子悦拿起手机,有些犹豫,她快速地敲了几个字,又一个一个地删去。然后,她又开始打字,字斟句酌,写了删,删了写,直到第三次,她终于将输入好的信息发了出去。她发给了一个叫“光”的人,只说了句“明天有时间喝下午茶吗?” 无巧不成书,邹智楠此时也收到了两条信息。一条署名舅舅,一条署名董事长。可两条信息的内容却如出一辙,都是“回来了?明天见一面!” 邹智楠回复了董事长,只是打发闲人一般,说道:“好的!”他又回复了舅舅,道:“时机到了,自然就会见面。” 接下来,邹智楠将手机静音,再没有理会手机上的信息。 而子悦一直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等着“光”的回复。一阵困意袭来,她生怕错过了信息,用力握了握手机。直到半小时后,“光”回复了一个“好”字,她才带着笑意,徐徐睡去。 翌日一早,子悦又被一缕窜进房间的刺眼阳光唤醒。她习惯性地翻看着手机,如她所料,邹智楠的那篇文章已经成为了全网当日点击量和转发量最高的报道。只是网友评论不一,有的为其不平,有的却直言是因为羞愧而死的,一条生命未能让众人反省十年前舆论和现今网络暴力的危害,反倒成为了又一批读者茶余饭后的谈资。 子悦不免心中有些酸涩,这样的结局她预想得到,可这样的现象她委实痛心。二十年前,她立志想成为的不是这舆论染缸里的调色剂,她要成为的是真相的挖掘者——还世人一个碧水青天。她执着于的每一张照片、每一段文字,也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份正义和那缕光。 子悦心中的愁思揭过了早起的最后一丝倦意。 她急忙打了个电话给如一,声音略带着些耍赖的语调:“老爷子,早安!” “别这么叫我,一大早上就嗲声嗲气准没好事!”如一似乎常常会陷于子悦这样的套路,所以下意识有了防备。 “上午我不能回工作室了,你帮个忙呗……”子悦故意拉长声音,等着如一的应答。 “你是老板,回不回的,自己看着办!至于帮忙,要看看是什么事啦?”如一拿这样的老板和闺蜜是没了办法,语气也就和缓了些。 “帮我多写几篇关于卓川的文章呗!”子悦一边说,一边思考,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如今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邹家人,即便是我们不网他们伤口上撒盐,为博眼球,也会有人将过去的事情拿出来讨论了。”说话时,子悦的眼中露出了冷傲的目光,和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大不相同。 第一卷 仁 第10章: 小贩与城管(10) http://.biquxs.info/

如一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子悦将话说完。子悦继续说道:“我想……我想……请你接下来写几篇文章,也都是围绕着卓川这企业展开,但主角换成卓川集团的八大董事,将他们的背景、身份、发家史一一细述一遍。” “你倒是想得周全,邹家还没进入媒体行业,你这马屁已经拍得啪啪响了!”如一不禁嬉笑一声挖苦道。顿了顿,她接着说:“若不是我认识你多年,我也一定会这么想!可是,你的苦心又有谁人知?” “你懂我就好!只是要辛苦你了,这几人之中有一些你已经查过资料了,没查过的也陆陆续续补齐吧!感觉邹智楠这次回国,卓川接下来一定会有动作。你和博恒的文笔我是最信服的,你们俩写完一篇就发一篇,不必等凑齐才发。”子悦一手拉开窗帘,看着城市的缩影于眼前,她继续说着:“我想尽快平息他们对逝者的伤害……” 如一听出子悦的自责,安慰道:“子悦,如今这社会是自媒体的天下,世间熙熙攘攘,你改变不了天下人的想法,悠悠众口,你更堵不上铺天盖地的议论与恶评!” 子悦静了下来,这是她二十年的追求,也定是她一生的追求,可是每当面对无数媒体不实的报道、大众无理由的揣测,她都觉得自己渺小而无力。她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声东击西,模糊舆论焦点,用自己的能力去保护那些不应该被网络攻击或消遣的人。 “我……我知道了!”子悦仿佛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被教育过后在乖乖认错似的。 如一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又不知道怎么劝慰她。细想来,其实如一自己也是抱着同样的信念,才追随子悦创办了“眼镜”工作室。他们不过是想还世人一个公道,还无辜的当事人一个平静的生活。想到此处,二人竟然拿着电话都沉默了。 “好了,那你好好和你的心上人见面吧!”如一转移了话题,最先打破了电话中的那片寂静。 “你怎么知道?”子悦又羞又惊,把刚刚沉重话题的阴霾一股脑地抛到了一边。 “你连藏都不藏了?”如一取笑着子悦。“我们工作室里,谁人不知你的心上人和邹家的关系,谁人不知你能不工作去见的人,就只有他……” 如一还想继续说,却被子悦打断了:“知我莫若你!那就帮我照着一下,一上午就好!”子悦呵呵一笑,急忙挂了电话。 如一对着电话说:“知子莫若父,我才不是你爹呢!”可是,她听到的只有挂断电话的声音。忽然,她摇了摇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说错了话一般。如一心想:还好电话挂断得早,不然提起她的父亲,不知是不是又会让她烦心。 如一早饭还没吃完,就看到工作室的微信群里将今日的工作安排写了出来。 刘畅感慨了声,刚睡醒就来了工作。冷达森追问着子悦上午的去处、是否需要助手。如一、博恒只是接了任务,没再多说什么。唯有邹智楠和罗冬策没有回复。 邹智楠看着群里的留言,脸色阴冷至极。他怒不可遏,心想:董子悦,你这是引了舆论的狂潮,伤害了别人一次又一次之后,再装作好人,给他们以安慰吗? 邹智楠虽然看不惯董子悦,但他也明白,就算董子悦不去写自己的母亲,别人也会写,这也是他主动去写母亲往事的原因。与其让别人去恶意揣测自己的母亲,还不如自己执笔,能给母亲一个公正的评说。而且,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还母亲以清白,旧事迟早要被翻出来的,至少他的文章给未来要发生的一切,引出了一个好的开端。只是他从没想过舆论的导向。邹智楠本是个思虑周全的人,或许他不是想不到,是他过于自负的认为自己能够不在意这些刺眼扎心的文字,亦或许是他有意避开了大众的声音,因为就是曾经那些声音,让他也怀疑过自己的母亲,没能在母亲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即便如此,邹智楠明白董子悦的好意,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女人不过是个伪善、卑鄙的小人罢了。 平静了心绪,邹智楠起身吃了早饭。他从书桌上找到一把车钥匙,出了门。 子悦在自己的一居室里,梳洗后吃了早饭。她一边哼着歌曲,一边认真地整理着妆容。听到隔壁的关门声,不免转过头去。这是她搬到这里的三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关门声。这三年中,也就是半月前的一天,她突然中午回家,才看到有些装修工人进进出出,其余的日月,这个屋子都静得让人觉得神秘。 只是子悦虽然好奇,还是忍住了没有开门去看。她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认识一下这位心来的邻居的。 邹智楠下了楼,去了停车场,按照之前收到的照片里描述的车辆位置,找到了自己的车——一辆黑色越野。这车看上去几十万的样子,很是符合他现在的知名归国记者身份。他忍不住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助手而感到安心,便随手发了条信息“一切办的不错”,给那个躲在郊区别墅里的假“邹智楠”——肖苛。 这个假的邹智楠看着手机,回复道:“今天我要做什么吗?” “一小时后,你和宋泰乐在公共场合出现一下就好,同样的要求,别被拍到正脸,但新闻一定要抢眼。”邹智楠发完短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条:“肖苛,多谢。等这事完了,我一定还你一个可以走在阳光之下的身份。” “少爷,我只想让夫人的名誉能重回阳光之下。如能如此,我是肖苛,还是谁都无所谓。”假的邹智楠,真的肖苛。他清楚自己的目标,从没有因为成为邹智楠的替身而觉得委屈,只因为他和邹智楠有着同一个目的,为王浩儿报仇。 邹智楠看着肖苛发来的短信,心中感激异常,可他也明白,这条路要走多久,他也不能够保证。他了解肖苛,他们彼此清楚,这个承诺注定没有限期。 二人没有再回复彼此的信息,但是却十分有默契地删掉了聊天记录。 邹智楠和肖苛几乎同一时间开着各自的车离开了自己当时的处所。 邹智楠一脚油门到底,车速飞快,直奔卓川集团总部。他的车离卓川总部越近,邹智楠的面色就越阴暗。他一步入大厦,便通过员工通道进入了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可能是时间尚早,也可能是众员工都在工作,穿着普通的邹智楠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直至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邹智楠还险些被秘书拦在门外。 “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否则,您不可以进去。”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上前拦住了邹智楠。 邹智楠并没有停住脚步,径直进了办公室。见那个女人一直跟着走了进了董事长办公室,邹智楠才说道:“如果我是你,与其在这里和我纠缠,不如请你们董事长回来,是他想要见我的。” 那女人的态度从戒备的怒气,变成了温和的谄媚。从她的表情不难看出,她似乎对邹智楠的身份有了自己的猜测。那女人换了口吻说道:“您好先生,我是邹董事长的秘书,张文馨。不知先生怎么称呼,我也好和邹董汇报。请他尽快回来和您见面?” “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记者,你只需和你们董事长汇报就好。他自会明白。”邹智楠一边说,一边给他的父亲邹晋铭发了信息。 张文馨无奈,只好悻悻离开,但五分钟后,还是送了一杯咖啡进来。 邹晋铭收到短信后,告诉自己的司机取消其他行程,先回办公室。 另一边厢,子悦也妆扮好,匆匆出了门。她没有直奔约会地点,而是绕道去了南明市有名的二二松饼店,买了咖啡和早点才驱车离开了。巧的是,她要去的地方也正是卓川集团总部。 子悦将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后,并没有急着联系心中想见的人,而是来到了十五层外的天台。她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景色也是不错,可以望着南明市的一隅。她将更广阔的一面景色留给别人,自己背对着碧空万里、闲云飘逸,自己面对的方向却是楼宇半是空场。 子悦自己和所见之人的座位和视野安排好后,才发了短信给“光”:“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到五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向子悦走了过来。在这五分钟里,子悦没有回头看过风景,没有打开手机查看过新闻,没有开过一丝一毫的小差,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天台的门口,等着心中的那道“光”。 “柷叔叔!”明知道那男人是向着自己走来,子悦还是想早一点和他打招呼,站了起来,招着手。 这人正是王浩柷,邹智楠的舅舅、王浩儿的弟弟,子悦这二十年以来一直暗恋的那个人。 第一卷 仁 第11章: 小贩与城管 (11) http://.biquxs.info/

王浩柷抬了下手,向子悦示意,走到近处,一边拉着椅子坐下,一边说着:“若不是我的外甥如你一般的年纪,我真不习惯有个这么大的女孩子叫我叔叔。” 子悦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将松饼拿了出来,摆放在王浩柷面前。 “子悦丫头,现在这个时间点出来,不是为了买松饼给我吧?!”见子悦没有说话,王浩柷方才问道。 “只是想见见柷叔叔,想和你一起吃顿早餐!”子悦听着王浩柷叫自己“子悦丫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她明白她心中的“光”,面前的王浩柷还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女人。子悦想了想,又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子悦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有什么?”王浩柷喝了一口咖啡,并没有吃松饼,他看着子悦继续说,“还有关于我姐姐的文章,关于我外甥的新闻吗?” 子悦不敢看王浩柷的目光,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松饼。这是十年前她第二次遇到王浩柷时,王浩柷带她吃的那家松饼店的松饼。每当她感到迷茫的时候,她都会去那家松饼店里吃松饼,久而久之,她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真的喜爱,已经离不开这家店里的松饼了。今天也不例外,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她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不想伤害她的柷叔叔。 王浩柷明白子悦的想法,接着说:“已经看得出你尽力了,姐姐的事即便你不写,别人也一定会再翻出来。如今‘眼镜’工作室将姐姐一生的付出都写出来,也算是对姐姐最大的尊重。我应该谢谢你的。” “你不怪我?翻开旧事,于外人而言,邹夫人的故事是传奇;于亲人而言,则是痛、是疤,是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而我即便是怀着好意,也是一个拨弄了别人伤口的人。” 王浩柷没有回答,姐姐的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并不是伤口不能愈合,而是这个十年的伤口仍是正在流着血的新伤,从未结痂、从未成疤。他的目光移向了远方,看着辽阔的天、松散逍遥的云,他仿若看到了姐姐年轻时的笑脸。 子悦知道王浩柷没有怪她,心中得到了宽慰,却不知道怎么能让王浩柷心中的伤口真正愈合。 二人沉默许久,王浩柷说道:“那篇文章是谁执笔?” 子悦对王浩柷从没有半点隐瞒,说道:“我们工作室新来了一个海归记者,无论是文笔还是摄影技术都是一流,而且现在看此人的价值观也是很正的。” “他叫什么?”王浩柷吃了一口松饼旁边的炒蛋和火腿,继续问道。 “邹川!” “也姓邹。”王浩柷若有所思。 “邹姓虽不多,但也不尽在你们家。只是,我总觉得他很了解卓川集团的每一个人。我原还在想,他会不会是邹董事长的侄子什么的……”子悦一边吃着松饼,一边认真地说着自己的猜想。但是她不敢说自己曾猜测“邹川”是邹晋铭的私生子,毕竟王浩柷的姐姐是邹晋铭的第一位夫人。子悦若是如此说,估计王浩柷应该会气得起身就走吧! “何以见得?”子悦的话引起了王浩柷的好奇。 “就像以前的电视剧一般,富豪兄弟建立的商业王朝,弟弟为了独吞集团陷害哥哥背锅坐牢,然后哥哥的儿子长大后奋起反抗,最终夺回了商业王朝,成为了第二代富豪……”子悦一本正经地描述着儿时记忆中的剧情。 “我现在还是邹晋铭名义上的小舅子,你倒是不怕我生气……”王浩柷自己说完,轻蔑地笑了笑自己的话,接着说道,“剧本不错,以后不做自媒体,也可以做编剧了。若是还是写这个故事,告诉我,我愿意投资一部分。”王浩柷说完这话后,反倒轻松很多。于是,二人抛开了不愉快的话题,又有说有笑地谈论着身边的趣闻趣事。 “哦,对了。柷叔叔,你的外甥回来了,我们工作室完全没拍到,要是有时间可以联系到他,做个专访吗?”子悦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求个做专访的机会也好,还能多一些借口和王浩柷联系。 “我就说你这个小丫头不会无缘无故请我吃早餐,原来是为了智楠这个小子。”王浩柷笑道,见子悦要说话,急忙打断:“不用求我,这小子我要约见都很难,孩子大了,舅舅也是管不了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王浩柷心中却明白,邹智楠最不希望见到的应该就是董子悦。 “不是不是!我是专为了见你才来的。还有,想祝贺你的浩律所成为泗阳集团的企业代表律师团。”说罢,子悦举起咖啡敬向王浩柷。 二人说说笑笑,沉浸在幸福中的子悦,从没觉得这个上午的时光似乎如天边的云烟就这样一飘而散。 另一边厢,邹晋铭赶到了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开门进去,这是他快两年未见的儿子,除了又成熟壮硕了些,他似乎脾性上还是没有变。 “为什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邹晋铭的语气不是问,更像是发难、是批评。 “为什么要和您说?您再婚也并没有告诉过我,不是吗?”邹智楠的语速不紧不慢,却一句话让邹晋铭语塞了。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邹晋铭隔了很久,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才又问道。 “完成十年前应该完成的事!”邹智楠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发现他的父亲老了,尽管衣着高贵、气质挺拔,可是脸上的皱纹、鬓边的银发、略有佝偻的肩背,都告诉着邹智楠,眼前的父亲也已经老了。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忍,不忍站在自己父亲的对立面,把他当作害死母亲的凶手之一。 “逝者已矣,莫要执着了。回卓川来吧,这里的一切早晚都要给你的。”邹晋铭的语气没有了刚开始的强势,变成了父亲苦口婆心般的劝慰。 “不能洗刷母亲的冤屈,今生此事就不会了!至于卓川,它也是母亲的心血,我会回来,但绝不是现在。我要让害死母亲的每一个凶手都付出应有的代价!”邹智楠说完,起身要走。 “你母亲是自杀!再没有凶手!”邹晋铭仍保持着大企业家的气度,可是声调还是高出了刚刚许多。 “那就让害她自杀的每一个人也尝一尝痛苦的滋味。从照片开始,何人设计陷阱、何人操纵舆论,谁是棋子、谁是幕后黑手,我都要一一找出来。”邹智楠停住脚步,背对着邹晋铭将话说完。 “在你心中,我也是其中一个凶手,是吗?所以,你不认我这个父亲,就是要让我尝一尝失子之痛,对吗?”邹晋铭也站了起来,捂着胸口说道。只是这一切,邹智楠都没有看到。 “如果您真的是,那我们的父子缘分就也算断了……”邹智楠语气坚定,但还是不愿面对这一切,毅然走出了办公室。 刚一出门,只看到外面众人在议论,纷纷猜测着邹智楠的身份,会不会就是十年未归的董事长的儿子。 邹智楠并未理睬,径直去了停车场。 同一时间离开卓川大厦的还有子悦。子悦和王浩柷早餐过后,按照惯例,她还是会问上一句:“柷叔叔,我什么时候能走进你的生活?” “小丫头,二十年前的事,我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那时,我只是尽了一个公民该尽的义务。至于你心中的那道光,从不是我,未来也不会是我。”王浩柷的这番话似乎说过了不止一次,所以说话时,总会显露出一丝无奈。 “好吧,我不会放弃的,终有一天,你会被我的诚心所打动。”子悦的话很是坚定,但语气却像是在开玩笑,说完就想乘电梯离开。 王浩柷却按住了电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果是因为那一张照片,说明在你心底有的只是感激,不是爱。”说罢,王浩柷放开了手,并没有给子悦思考与辩解的机会。 子悦乘着电梯来到停车场,思绪难断,心头一直萦绕着王浩柷的话,如果二十年的心心念念都不算是爱,那她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真心。 来到停车场时,子悦依然浑浑噩噩,并没有在意身旁的任何人和事,直奔自己的车子。 刚巧邹智楠这时也在停车场,他看到心不在焉的子悦不免有些诧异。他收到早上群里的信息,虽然知道子悦上午不会在工作室,但是子悦也来到卓川集团总部,确实让邹智楠有些意外。在他心中,董子悦出现在卓川大厦似乎也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母亲的死是一个阴谋,董子悦是与人勾结的,与她勾结的人也一定是在卓川的八大董事里面。邹智楠在车内不敢有动作,因为他并不想让董子悦等人知道自己和卓川集团有任何牵扯。 子悦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着,只是思考着自己需要看清楚的问题。她面对的又岂止是这一个问题?父亲二十年的执着、自己二十年自以为是的爱、还有梦境与现实交错的真假,即便有的是梦、有的是痴、有的是念,可这些都错综盘桓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泯灭不掉…… 第一卷 仁 第12章: 小贩与城管(12) http://.biquxs.info/

子悦驱车离开,在拐弯处时,后视镜映照出一张脸,像极了邹智楠。她轻点刹车,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后视镜中的人脸,以为又是错觉,便未再踟蹰,离开了卓川。 另一边厢,肖苛受命要在它处给邹智楠制造新闻。宋泰乐倒是个惹祸的高手,拉着这个假的邹智楠去买了一辆上千万的跑车,然后跑去自家郊区的度假中心,将外院围墙撞出了一个洞。这事一出,迅速登上头条。“邹智楠“就这样成功地出现在了郊区宋家的度假中心。 肖苛出身行伍,见惯了打打杀杀,可看着自己踩油门撞墙的事情倒是从未遇见,不禁一愣。“没想到宋公子为了朋友真的是两肋插刀,过去是我失敬了!” 宋泰乐将跑车门一开,坐在马路边,一边打游戏,一边和肖苛说着:“邹智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撞个车而已,小事情。而且,两个月后有个小长假,顺便让邹智楠帮我爸打个广告。” 肖苛下意识问了出口:“啊?” “你——就是现在别人眼中的邹智楠,全南明市、乃至全国第一富二代,一回国就来我们的度假中心,你说今天得有多少人来订我们酒店!”说完,宋泰乐懒散地站起身,将车后面放着的高尔夫球杆扔给肖苛。“拿着,我家高尔夫球场最值得宣传。” 二人一直等着,不时有路过的人给他俩拍照,宋泰乐为了配合肖苛,脸上也戴上了口罩。只是他身穿限量版外套,一个大大的繁体“乐”字绣在背后,生怕有人会猜不到他是谁! 肖苛不觉笑出声来。 “有什么这么好笑?”宋泰乐又坐在地上打起了游戏。 “世人说你太疯癫,我倒觉得是他们看不穿……”肖苛叹道。 “哟,你小子还是个诗人,我也看不穿你呀!”宋泰乐还是低头打着游戏,打到激动时,身体还会跟着手机倾斜,仿佛在躲避什么,完全融入了游戏当中。 过了五分钟,宋泰乐伸了伸腰,站了起来。“进去坐一会儿吧,来都来了,我们吃个饭再走!” “你不等保险公司的人来了再走?”肖苛问道。 “你是首富之子,时间就是拿来消遣的,不是等保险公司的。”宋泰乐挖苦道。 “那你刚刚……”肖苛疑惑地问道。 “刚刚在等人拍照,否则怎么完成邹……什么来着?”宋泰乐这一会儿又记不得邹智楠新改的名字。 “邹川!”肖苛压低声音说道。 “对……他的任务。你看我们现在已经上了头条了,就可以走了。”宋泰乐将手机在肖苛眼前晃了一下,就自顾自地往度假中心去了。一边走,他还一边嘟囔着:“自媒体时代就是牛,五分钟我就被曝出去了。我以后丢人的事还是得少做一些,唉……”说罢,他又长叹口气。 肖苛自是没了办法,笑着摇了摇头。他从来都不认可宋泰乐,他不明白邹智楠这样循规蹈矩如绅士一般的人物,是怎么和一身地痞习气的宋泰乐成为朋友的。如今看来,是他小看了宋泰乐。不止是他,可能世人都小看了这个讲义气、活得潇洒痛快的宋泰乐。 当子悦回到“眼镜”工作室时,关于卓川八大董事生平事迹的文章已经陆陆续续登了出来。王浩儿的热度也因为这些人的创业经历、爱情故事、绯闻八卦被渐渐冲淡了。 子悦虽然也大概知晓卓川集团的背景,可是要说精准总结,她又怎么比得过如一和博恒!他们那挖掘“历史”素材的能力可不是一般。这一上午,如一和博恒努力地写着文章,刘畅和达森一直在看八大董事年轻时的采访,罗冬策则是一点儿一点儿地回想和翻阅自己年轻时保留下来的资料。五个人合作,几乎算是把他们八人的生平细述详尽了。 子悦到了办公室,将一盒松饼带给了大家,自己却躲在了主编室开始细读博恒和如一写下的每一篇文章。 卓川的八大董事分别是邹晋铭、王浩柷、郑夏贺、陈墨琛、卓建国、刘勤、宋思议和霍万宸。 邹晋铭出身中产阶级之家,父母都是教师,在认识王浩儿之前,没有什么从商的经历。王浩柷原本并不是卓川的八大董事,只是他的姐姐王浩儿去世后,遗嘱中将自己名下的卓川股份交由王浩柷打理,至于不动产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邹智楠。王浩儿和王浩柷原是出身于商贾富裕之家,祖辈也是知名企业家,但和南明市首富还是相去甚远的。 郑夏贺是邹晋铭的发小,也是邹晋铭最大的支持者。郑夏贺认识邹晋铭的时间比王浩儿还要早上二十几年。刘畅看到一个邹晋铭和郑夏贺年轻时的访谈,邹晋铭直呼自己的妻子非常羡慕邹郑的友情,他还笑着说王浩儿很怕郑夏贺会把老公抢走。在卓川还是流水车间式的小工厂时,郑夏贺就已经和邹晋铭一家人一起经营卓川。可见二人关系甚笃。 正当这时,一个身着清洁服的阿姨走了进来。她没有敲门,像是和子悦十分亲近,开口便道:“子悦呀,你在看哪一篇呀?” “郭婶,您来了?我刚刚带回来一盒松饼,您尝了吗?”子悦看到郭婶,神态放松了很多。 “吃了吃了,你买的松饼一直都很好吃!”郭婶一边擦着桌子、茶几,一边回复道。说完,她又走到子悦身边,看着电脑上的照片,接着说:“这不是那个谁嘛……那个郑……” “郑夏贺!郭婶都知道他,看来他很有名气呀!”子悦说着,继续往下翻阅着文章报导。 “我就知道他,因为听人说呀,他是喜欢男人的,所以一生未娶。不过,早些年我也看到过娱乐小报,却说他不停地换女朋友。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郭婶一边说,一边又擦起了主编室四周的玻璃墙。 “没想到郭婶,您还是个腐女?”子悦觉得郭婶的话不太可信,便打趣道。 “什么妇女?老婆子当然是妇女了,妇女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郭婶嘴没有停,可手也没有停过。 “郭婶,不是啦!现在的年轻人叫那种喜欢看男生和男生相爱的女孩,叫做腐女。”子悦看郭婶惊掉了下巴,对着她吐了吐舌头。 “这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女孩,男生都内部消耗掉了,她们还能嫁给谁?”郭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怪不得现在结婚的人越来越少!唉……”郭婶叹了口气,才把话说完。“我情愿这个郑先生喜欢的是首富的老婆,也别喜欢首富这个男人呀!”说完,她摇了摇头,走出了主编室。 子悦微微笑了笑,心中感慨这大概就是代沟吧,老一代总是接受不了这些。当然郭婶提到的陈年往事自没有登在他们工作室的文章当中。不经证实,且又有消极影响的内容,这绝对是不被子悦允许刊登的。 接着,子悦看到的是陈墨琛的文章。他原是卓川的一个小小经理,在卓川起步期间将全部身家投入进去,才争得现在的一席之位。可能因为自己是以小博大的关系,成功之后性格骤变,原来的唯唯诺诺变成了现在的不可一世。明里暗里,他都是和邹晋铭最不对付的一个人。他和妻子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外面包养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可对于他老婆庆幸的是,这个男人的卑鄙不只对他老婆一人,那些他身边的小三分手时,也是被他极尽侮辱。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他身边还是不乏二三美人。他的妻子移居国外,据说几年前在陈墨琛住院手术的时候,他的妻子都不愿意归国,后来两人也就悄无声息地离婚了。所以,明面上陈默琛和郑夏贺是一样的,至今也是膝下无子,榻上无人。 子悦是做媒体的人,看惯了这些世俗烂事,倒对他这暴发户的行为习以为常。 卓建国的文章比较短。他年纪较大,应该算是邹晋铭父辈的人物。他年轻时受过王浩儿的祖父的提携,与王浩儿父母交好,所以在王浩儿嫁给邹晋铭之后投资过卓川。也算是好心有好报,他从年轻时到现在,一直是南明市的隐形富豪,众人只闻其名,少见其人。这些渊源,还是罗冬策年轻时一次听自己的老前辈讲的,那老前辈采访王浩儿夫妻时,听到的一些侧面消息。王浩儿父母觉得此人正直、讲义气、重感情,只是为人低调,没人知道他的发家史,没人知道他的家人都有谁。那时科技不发达记者采访都是笔纸记录居多,而且那时的邹晋铭和王浩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企业家,哪里用得到录音设备。所以,一切关于卓建国的消息只有寥寥数笔,还都是以传言的口吻描述的。 刘勤的故事倒是比较励志,他原来只是卓川的技术人员,与卓川曾经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在卓川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邹晋铭用股份代替工资和分红,才使得他如今成为卓川的董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野心,卓川上市后,他还是在原来的厂子做着厂长。 第一卷 仁 第13章: 小贩与城管(13) http://.biquxs.info/

刘勤这厂长还是邹晋铭夫妇强推着他去做的,特地为了他配了能力强的几个副厂长。他醉心研究技术,后来也为卓川芯片技术申请了几个专利。他除了研究技术,没什么抱负,即便有钱了,还是会拎着老婆做的午餐来上班。在他的报道中,唯一有点负面的就是他过于宠爱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是刘嘉芫,南明名媛。父亲一件工作服穿破了洞,而女儿刘嘉芫一天要换三个限量款包包。听刘嘉芫的朋友说,刘嘉芫母亲生刘嘉芫之时险些难产丧命,还是邹晋铭托了人、找了医生,救了刘勤的妻女一命。因此,刘勤夫妻只有这一个孩子,且视如珍宝,而刘勤呢,则对邹晋铭死心塌地的。 子悦读到此处,不免有些动容。她曾也是有过这样温馨家庭的人,可如今母亲离世,父亲终日醉酒……想到此处,心中不免伤感,无奈痛苦之时,她又望了望桌面上的相框,方才缓和几分心中的苦闷。 子悦继续读着下一篇关于宋思议的文章。他祖辈曾是南明市的高官,积下来不少人脉和财富。在卓川困难时,在城市政策规划上出了不少建议,也在很多生意上牵线搭桥,帮了不少忙。当然这些也不是白白帮忙的,邹晋铭也因此给了他不少原始股份作为酬谢。后来卓川几次股价起起伏伏,邹晋铭卖出了的一些股份都陆陆续续被他收购了,也就成为了八大股东之一。看宋思议的文章,几乎是看了本国的近代史和建国史。从宋思议的曾曾祖父开始,他的家族中有人做过驱除外敌的将军,有人是开国功勋,有第一代银行行长,还有参加过总统大选的候选人……几乎他家族的姻亲故旧联系起来,能写完一册近代史的历史课本。只是到了他儿子的一代,就只是常常出现在杂志报刊之上了。宋泰乐——邹智楠的死党,就是他的小儿子。一年到头,花边新闻就是能写出一本书了。文章中还提到,宋思议的另一个儿子,神秘莫测,信息不详。这人的神秘和邹智楠的神秘略有不同。邹智楠的神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是那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诱惑。作为媒体人,这样被吊着胃口的神秘,并不让人觉得高贵。而宋泰乐哥哥的神秘是坊间没有之只言片语的那种,是网上没有半点流言的那种,是真的“隐居于闹市”的高人。尽管外界对此人有多番揣测,但子悦一直认定,有宋家的传承,此人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子悦明白,连蚊子叔和老爷子都查不出的信息,宋思议大儿子此人定然并非凡俗。她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几个小时前宋泰乐的新闻——宋泰乐带着邹智楠开跑车撞自家度假中心。子悦简单翻了翻网上的照片,宋泰乐依然“耀眼”,邹智楠依旧没有“正脸”。子悦没做多想,只是觉得又错过了拍到邹智楠的好时机。 最后是霍万宸,他的文章可以说是一份精彩的、令人称羡的履历。他和邹晋铭一样,也出身中产阶级,名牌大学毕业,受到赏识,娶了官家千金,从没有过半点花边新闻,一子一女均在国外读书。平日里,他常常和他的夫人参加公益活动。据说他也是整个卓川集团的智囊。虽然没有他个人的采访,但是从很多跟他共事过的人口中得知,霍万宸为人温和谦恭,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 子悦花了两个小时,细细读完了所有文章,她长舒了一口气,又重新翻回王浩柷的那篇报道,仔仔细细地又读了一遍。子悦还顺手点开了与王浩柷相关的其他文章。直到看到一篇关于他姐姐王浩儿自杀之谜的文章,她扫了一眼文章的内容,和自己知道的两大体相同。只是当她看到其中一张照片时,她停住了滑动页面的手指,她觉得那张照片的场景似曾相识。照片上,一个女子发型凌乱,和一个男子在浩川购物中心侧门纠缠不清。她发现那张照片被剪切过,照片周围也被虚化过。照片并不清晰,仿佛已经放大过很多倍了。子悦忽然来了兴趣,她想试一试自己是不是能再一次梦见照片里的情景。子悦赶紧将照片存档在电脑里,并将主编室的玻璃雾化,用同样的软件打开了那张照片,再将照片放大到四十七倍。她屏住呼吸,准备着不知名外力的吸引,准备着周遭环境的扭曲。她等了很久,可这一次并没如她所愿,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子悦对着电脑傻笑了一声,心想看来昨晚进入照片的事情只是一个奇怪的梦罢了…… 那天一上午的头条,几乎被卓川集团的人给占满了,全市乃至于全国的人可能都要看上这些文章中的一篇或几篇。这些人里面也包括王浩柷和邹智楠。 邹智楠回到家,进了书房。他也细细读了关于八大董事的每一篇文章。读过后,他若有所思。按理说,邹智楠应该了解他们多过于外界,毕竟别人看八大董事是传说,而邹智楠是活在他们身边的人。邹智楠皱着眉头,闭上眼睛,静静思考。突然,邹智楠睁开了双眼,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冷峻凶恶,他按了下书桌侧边的按钮,眼前的一面书柜慢慢移开,一张硕大的白板呈现在他的眼前。白板上粘贴着卓川集团的每一位董事,父亲邹晋铭、舅舅王浩柷、朋友的父亲宋思议、多年以伯伯想称的郑夏贺……一条一条的关系线赫然于板上,千丝万缕、错综复杂。而这关系网外,只有一张扎眼的照片,与其他人西装革履的证件照不同,那是一张自拍照。自拍照上面印着一张青涩却熟悉的笑颜,那笑容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无拘无束的自由,那笑容天真烂漫,那笑容的主人似乎不曾沾染过人世间的半分尘埃。那笑容竟然是属于董子悦的!只是那时的子悦还是学生模样,齐刘海、婴儿肥,虽没有螺黛勾勒的柳叶眉,也没有胭脂沁染的双颊桃唇,但是那份自然灵动的美,不免还是会让人心动。 可看着照片的邹智楠,没有被这纯美的笑容打动半分,似乎他是在看着子悦的脸,似乎他的目光又越过了子悦的脸,看着其他什么人。只因那张照片里,子悦的身后隐约还印着两个人的身影。 邹智楠没有再细看那张照片,反倒是看着众人的关系网。他的父亲照片居于中间,左边是舅舅,右边是郑夏贺。邹智楠虽不认可自己的父亲,但是他却对此三人坚信不疑,他们不会伤害母亲的名誉,更不会祸及她的性命。在他的心目中,母亲从不是卓川背后阴谋的目标,不过是男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这些人想要的是卓川、是钱、是南明政商两界的尊崇。若是为了钱财,陈墨琛的嫌疑最大;但若是为了在国家、在南明的地位,好友宋泰乐的父亲宋思议最有可能。可其他人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嫌疑吗? 邹智楠不停问着自己,十年了,他想不通。自己的父亲、自己的舅舅都救不回的母亲,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阴谋当中,而这个事件的导火索只是当年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吗? 邹智楠被毫无头绪的思虑纠缠得无法再继续思考,他猛地一拳敲向书桌。疼痛感让他恢复了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受伤的手慢慢下滑,又按了一下隐藏着的按钮。书柜缓缓归位,与之前相比,没有丝毫异样,每一本书都没有移动过半分。 但如今再看这硕大的书柜,确实与常人家里的有所不同。不同的不是书的种类、不是摆放的方法,而是数量和摆设。邹智楠的书柜上,每一个格子里的书都恰到好处地顶着格子摆满了,不曾有过一丝缝隙,也不曾有一本书找不到位置而零散罗列在一旁,与其说是书柜为了放置这些书籍而存在,不如说这些书籍只是为了正好填满这个架子才能留下。而且,与一般人家零星摆放些装饰品有所不同,在这个书柜里,书籍前面多余的地方没有摆放任何一个小物件。可以说,这个书与架子合而为一的书柜没有丝毫多余的零碎。也是因为如此,他的书柜可以任意移动,却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正在此时,在浩律所的王浩柷也翻看着这一篇篇的报道,似乎和他所知道的内容不尽相符,王浩柷微微皱了皱眉。在他印象中,霍万宸并没有文章中所说的那样完美,郑夏贺似乎也在年少时和姐夫邹晋铭有过争吵。宋思议的贵族气质不过是没落家族的最后倔强,大厦将倾的无力感让宋思议做事总是急功近利,刘勤虽如文章中那般爱家,却也在公司决策上过于保守而受到邹晋铭支持者的排挤……至于卓老,他倒是有把握与此事无关。王浩柷坐在办公室里也陷入了沉思,姐姐王浩儿的死,不仅是邹智楠的痛,这十年来也囚困着他,如牢笼一般,不得自由。 第一卷 仁 第14章: 小贩与城管(14) http://.biquxs.info/

儿时的画面一幕幕从王浩柷眼前闪过,姐姐大了他十一岁,儿时丧母,父亲又忙于工作,只有他和姐姐相依为命。在他眼中,姐姐就是母亲,他对家、对爱的定义都是姐姐赋予的。姐姐的死,让本是意气风发的他开始变得稳健、变得沉着,他原本的四方之志也只剩下为姐姐查明真相,护侄子邹智楠得到卓川而已。 王浩柷喝着咖啡,放下了这些报道,早早离开了卓川大厦。这引得他的秘书不禁投来诧异的眼神,他很少见到自己的老板在没有任何行程的情况下,这么早离开了办公室。王浩柷去了早上子悦去过的那家松饼店,又买了一盒松饼,然后驱车去了南明市郊外的墓园。 而这些文章的影响力远不止于此,每一个被报道的人几乎都是皱着眉头看完了一篇又一篇的文章。郑、宋、卓等人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他们愁眉紧锁,各自在办公室中思考对策。相反,霍、陈、刘三人看完以后,却都只是淡淡一笑,继续着自己手中的事情,仿若故事中的人并不是他们本人,不过是别人的生活剪影。 这热度不过也仅仅维持了不到两天,网友们凭着自己无穷的想象力,将这原本只是利益纠葛的几人,编写了一出又一出狗血的剧情。就连邹晋铭这样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大半生的人,也都不得不让卓川律师团出面澄清他和郑夏贺没有断背山的狗血情节。律师团几乎都是王浩柷的人,毕竟王浩柷身为集团董事,不好再身兼律师团中的任何职务。邹晋铭虽也和王浩柷意见有诸多不和,但是他也明白王浩柷不会让王浩儿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对于王浩柷在工作上的立场和表现,他总还是认可的。 嘈杂纷乱的网络信息,对于这些商业大佬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卓川股价起起伏伏,两天下来基本维持原来水平。可是,宋思议个人控股的逸集团就算得上是受益良多了。先是宋泰乐和邹智楠的富二代兄弟情,再是二人度假山庄外撞车打游戏,最后一波宋家世代英豪的出身,逸集团内部公关又趁此机会频发新闻稿,将国境内逸集团名下的所有度假胜地都进行了大规模的宣传,股价直接提升了五个百分点,接下来的小长假订单真的如宋泰乐预测的那般,连连不断。剩下几人多以投资为主,并没有自己实质主导的集团公司,所以经济效益上的影响并不大,但是讲座、采访、剪彩等活动的邀约也都源源不断。城中富豪,又有谁能盖过他们的风头! 一转眼周末就到了,政府内部进行的“市容市貌突袭整改活动”,从早上八点就开始了。子悦、如一、罗冬策三人坐在办公室喝着早茶,等着其余人发来的照片,就可以用政府各部门准备的通稿,简单改一改就交差了。原本他们收到的通知是某一条街的临检,可谁知那只是一个烟雾弹,早上七点时,他们得到的通知变成了全市二十五条重点排查街巷的突击检查。原本的一条街,变成了二十五条,但原定的六家自媒体数量却没有变。子悦只好改了方案,同时让手下的四个记者分到东南西北四处知名早市,进行活动跟踪拍照。 子悦也是没有办法,任哪一家自媒体也没有三头六臂能将二十五个街巷的活动“一网打尽”。而且,这样的活动,一年总会有个四五次,有时是火检,有时是卫生检查,通稿千篇一律,只要略加改动即可。动一动键盘是小事,但却把临时换了行程且又少了工作搭档的几个人给忙坏了。可以说办公室里的子悦三人有多悠闲,外面的邹智楠四人就有多忙碌。 达森、刘畅、邹智楠、博恒四人分别去了朝阳区、南关区、绿园区和高新开发区的市政大楼外面,报到后,他们随着各区的政府工作人员纷纷上了不同的面包车。二十五个街道的城管也已经准备待命,随时开始查看各街道的情况。 达森跟着去的是朝阳区,那是南明市的重点区域,街道上即便有一两个摆摊的人,也不过是买些早点,而且他们多还是有店面在附近的。城管们不过是走到附近,提醒他们将摊位收一收,不要放到店面之外。达森拍下了几张和谐的画面,城管和小贩齐心搬着桌子木板,没到一个小时,在朝阳区的达森跟拍的街巷活动就算是彻底收工了。达森还没回到“眼镜”工作室时,照片就已经传了回去。如一在自己的第一篇稿子里又添了几句,很快就将这一派和气的景象展示给了市民。 罗冬策依然看着报纸,子悦拿着电脑刷着新闻。多家自媒体的报道也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照片角度不同罢了:有的是赞美街道整洁,有的是赞美政策亲民,“眼镜”工作室则是赞美城管与小贩的和谐情谊。 “欸,希望中午前能下班!”如一发完,也翻看了其他编者的稿子。如一文笔能如此流畅,与平日里大量新闻稿的阅读是密不可分的,她只要略有闲暇,除了看知名报章,也会看看其他媒体人的文章。 这件事几乎是显而易见的。大周末的,即便“眼镜”工作室的人不急着下班,难道政府工作人员也不着急嘛!子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随便应了一声“嗯!” “千篇一律……”如一读着无聊,转头问道:“你猜下一个传回照片的是谁?” “嗯!”子悦还在读着别人的新闻,根本没听清楚如一的问题,就胡乱作答。 “嗯什么,都写得和我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你猜下一个是谁发照片回来?”如一转过身关上了子悦的电脑。 “快门!”子悦有些无奈,便回答了如一的话。但她也承认如一的看法,各个自媒体的文章几乎如出一辙,读来着实无趣。“其实刚刚最先收到达森的照片我都有些意外,尽管朝阳区的任务肯定是最简单的,但是按照‘快门’的脾性,多艰难的任务,他都能最先拍个十几张照片让我们先用着……” 话音未落,刘畅的照片就发过来了。 “你看,说曹操,曹操的照片就到了!”子悦耸了耸肩笑着对如一说。 如一拿到照片,就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刘畅照片发过来后,又发了几条短信,简单介绍了当时的情况。南关区算是南明市的第二大区,居民人口偏多,商业区偏少,所以像这样的街边摊比较多,尤其是早上。刘畅跟着的那一组在偏僻的街巷中发现了一整条街的摊位。而且这些摊位的摊主和这一片的居民关系都很好。他们彼此赖以生存。超市、饭店的东西略贵,和早市上的摊贩要价怎么能比,这些居民都是特地起个大早来买东西的。当他们看到城管驱车前来时,很多居民还帮着摊贩们整理着摊位,还有些居民帮忙藏起来一些装菜的麻袋。这边的城管也不忍心,更无法下手。看到城管们走来,居民们“逆流而上”,挡着他们的去路和视线,只为帮那些小商贩拖延一点儿时间。 子悦将刘畅发来的信息读了出来。 如一叹了一口气,将另一份新闻稿改了改,在上传之前,问了句:“蚊子叔,我们一定要写政府整顿市容市貌的稿子吗?有这样感人的场面,我们还只是宣传政府政策推行的不易与辛劳吗?” 如一明白,子悦一定是要发政府通稿的,而在这个工作室里,能劝动子悦的也只有“蚊子叔”罗冬策一人。 子悦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罗冬策的话打断了。 “发吧!”罗冬策翻了下报纸,连头也没抬。 如一虽不情愿还是按下上传按钮,然后转过头问:“这事本没有对错,但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在百姓们齐心合力做着的事情上,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子悦似乎也有同样的疑惑,但她又觉得这整改市容市貌是正确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子悦下意识地也看向了罗冬策,也想知道在政策和民情中该如何取舍。 罗冬策慢慢放下了报纸,喝了口茶,方才开口:“在古代呀,这叫赶市集,不仅不会被抓,还是个极其热闹的场景。你说没有对错,那是时代的问题。”罗冬策不紧不慢,又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你觉得那些在景区随地上厕所的人如何呀?” 如一恍然大悟,明白了罗东策的意思。如一知道“蚊子叔”又要开始他那絮絮叨叨的“音波功”了,所以她看了一眼子悦,放去了求助的目光,希望子悦能让罗东策用简短的话语解释即可。子悦听懂了罗冬策的意思,也明白如一的求助信号,但她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如一没了办法,又看向了罗冬策。罗冬策继续说:“古时候,荒郊野外没有公共厕所,四处方便的事情应该比比皆是。可现在不一样了,人类社会文明了,景区、室外也是有厕所的,怎么能够允许随地大小便呢?这摆摊也是一样,几十年前,我母亲为了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人,帮我父亲填补家用,也时常摆摊卖点儿小东西。可是,现在时代不一样咯……”说罢,罗冬策又拿起报纸,细细读着上面的文章。 第一卷 仁 第15章: 小贩与城管(15) http://.biquxs.info/

如一先是对着罗冬策点头,然后又狠狠瞪了子悦一眼,埋怨她不帮着自己。 屋子里陷入寂静,如一等着博恒和邹智楠还没有发来的照片。 没过两分钟,博恒的照片也陆续传来。照片传来时,如一已经写好了文案。高新开发区多是工业厂区和还未开发的贫民区,外省的工作人员都在那边租住房子,还有就是南明市扩建时,扩进来很多原来县城的居民区。因此,那边大道街区宽阔,小路却泥泞难行。因为居民少,那里的小贩也不是很多。只是他们自由散漫地居住在那里几十年了,对城管总有些不太礼貌,动手动脚的事情时常发生。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子悦才将今天最棘手的任务交给了博恒。看着博恒的稿子,子悦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如一复制、粘贴了一下,重新排了版,直接发了出去。如一读着博恒的文章忍不住感慨:“如今也就是七刀,能把新闻通稿写得如此生动、有意义,尽管是规定篇章,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他在拾人牙慧。”说完,她将自己写的稿子保存到了另一个文件夹,等着下次有政府活动的时候再用。 在一旁的子悦已经开始二读博恒的文章了。同样是写整顿市容市貌的刻不容缓,博恒的文字却能说服读者。一张整洁的街道风貌,高楼林立,干净井然;另一张则是记录早市小贩人去茶凉的景象,菜叶、果皮随处都是。两张照片放在那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照片中没有城管严格执法的凌厉,没有小贩迫于生计的悲凉,有的只是结果和民众的期许。此时,无论用多华丽的辞藻、多正义的词句,都不如映入眼帘的两张照片,这让一切文字都显得苍白、乏味。即便没有任何文字,只一个标题,读者心中的天平也知道该如何倾斜。 再来读这文章,明明和通稿只有几个字句的差别,却将乏味的宣传语变成了平民皆爱诵读的劝世贤文,如一和子悦一读再读,仍觉回味无穷。子悦心中不禁感慨,只有博恒写的文字才能盖住博恒摄影照片的风采。 罗冬策放下报纸,看着二人的静默,示意子悦给他看看博恒的文章。 看完后,罗冬策笑了起来,说道:“好小子,七刀,现在两刀就行了,还叫什么七刀!哈哈哈……” 只剩下邹智楠的照片了,子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看手机提示栏,仍是没有新的信息。按理说,突击检查应该已经结束了,照片也该传回来了。子悦有些担心,毕竟这是邹智楠第一次在南明工作,又是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让他难以应付。正想着,手机屏幕颜色就暗了下来,子悦又按了一下手机,生怕自己没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又过了三分钟,子悦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邹智楠并没有先传来照片,而是先发了一句话:“我暂时没有时间说明原因,但是无论其他人怎么发消息,你就只写下面一段文字。” 子悦看着信息,皱了皱眉头,她隐约感觉是有什么异于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她想回复邹智楠的消息,打了两个字“好的”,又删掉了。一是因为她从文字间感觉得出邹智楠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顾,不想自己的短信打扰到他;另一个原因是,她还不能确定邹智楠发来的文字与照片内容是什么,没办法保证自己和整个“眼镜”工作室都和他用同一视角来看待问题。子悦明白,急于回复,只能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局面。 子悦看着自己和邹智楠的对话页面状态从“邹川”二字变成了“对方一直在输入中”,屏住呼吸,等着接下来出现的内容。文字框终于出现,只有一句话:“2022年1月5日上午8时45分,绿园区建设广场附近,解放胡同与吉顺街交汇处发生车祸,一名七旬老太经救护人员抢救无效,当场丧命。” 接着,一张醒目的照片随之而来。照片中,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吉顺街中间,挡住了解放胡同,几米外,救护人员围着一名伤者,交警、城管、路人三三两两站在远处…… 照片中,交警在维持秩序,一个三十几岁的城管瘫倒在地,还有一个女人神情紧张,跟着交警在做笔录。 子悦看到照片和文字,大概明白,这次突击检查出了事故,导致一人死亡。 子悦将手机交给如一和罗冬策,又和罗冬策商量。“蚊子叔,我们该怎么报?”子悦心中已有答案,可是她还是想听一听罗冬策的意见,确保自己的决定能万无一失。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罗东策接过手机笨拙地摆弄着,又放大了照片来看。 子悦对着如一点了点头,如一便一字不差的将消息报道了出去。 子悦接着回复了邹智楠的信息:“你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 子悦只收到了“交通大队”四个字,便再没收到邹智楠的信息了。 子悦、如一他们等了半个小时,只等到了达森回来和南明市漫天的新闻,都说是女司机刹车不及撞死七旬老太。 如一着急地说:“这么等下去不行啊,一手资料全让别人拿去了!” 子悦未发一言。 “邹川他才刚来一天,你们就这么信他?”如一又补充道。“这样我们‘眼镜’在社会新闻权威性、及时性上,就再没了话语权了!” “先别急……”子悦这半小时里,一直看着邹智楠发过来的照片,还联系了博恒、刘畅去现场采访了附近的居民。 “再不行,我就去交警大队给他领出来!”达森看子悦只注视着照片,也替她着急。 “你可知道他在哪个交警支队?”子悦抬起头看了一眼达森。 “那你说怎么办?我……我们都听你的!”达森对子悦的感情总是能在有意无意之间显露出来。他本想说“我”,可又怕子悦为难,说自己感情用事,方才改成了“我们”。 “不必了,无论网上怎么写,我们都只写这句话!”子悦又看了看照片,坚定地说道。 “你真这么信他!”达森本没觉得什么,可是他不知为什么无意中将邹智楠当成了假想敌一般,语气有些激动。 子悦又拿出手机,放大了些,对着众人说:“你们看这里,如果说女司机失误撞死人,最应该害怕的应该是这司机呀,为什么瘫坐在地的人是这边的城管?” 众人不解子悦此话的用意。 子悦看着众人不吱声,只是盯着她看,便继续说道:“你们再看,这个城管旁边的交警,也在做笔录……” “什么意思?”达森越听越迷糊,直接问了出口。 “今天你们出去是为了做什么的?”子悦撇着嘴,想了个办法,耐心地引导着达森。 达森为子悦的小动作而心动,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如一说道:“他们是拍城管检查街道……” “对!”子悦打断了她,继续说着:“那么意外去世的人,会不会是为了躲避城管的追赶才发生车祸的呢?”众人似乎恍然大悟,可这时子悦又接着说:“这些虽然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现在报出来的信息来看,众人的猜测未必都是对的。我们做自媒体的目的不是为了博人眼球,而是为了还世人以真相。我们刚刚报道了事实,至于其他细节,还不能急于下结论。” 众人陷入沉默,各自翻阅着头条,如今那名女司机已经被网友“人肉”出了身份,随之而来的就是谩骂与对女性司机的歧视和侮辱。网友们分了两个阵营,有的甚至已经不在乎事情的本身了,只在乎女司机是不是应该开车。即便是每天面对这些无稽评论的子悦、如一,也觉得今天的这些赌咒,刻薄残忍了些。 这些恶意谩骂的言论似乎刺痛了子悦,她翻手扣下手机,拿着电脑走进了主编室。她将玻璃雾化,屋门反锁,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看着手边的相框,陷入回忆。 在子悦的记忆里,一个七岁模样的女孩子抱着妈妈的遗体哭泣,却被身边的路人指指点点。那女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死了,没有人帮忙不说,还口口声声说着“作孽”、“活该”,她哭泣的声音有多凄惨,路人的咒骂就有多恶毒。即便妈妈离开后的几天,每一个邻居,曾经妈妈让她打过招呼的叔叔阿姨们,都跑来她家对着妈妈的遗像叱骂。父亲赶不走他们,自己推不动他们……那女孩显得很无助,无助的脸庞和子悦有几分相像。那女孩正是子悦,那父亲的脸正是子悦父亲年轻的模样。 子悦从记忆中挣脱出来,她的目光愈加坚毅,她不想让这世上的人再承受无辜的网络暴力。她想要从照片中找到更多细节,停止这场在猜测中的谩骂。子悦将邹智楠给她的照片传进了电脑,一点儿、一点儿放大,直到放大到了四十七倍。子悦又一次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晕厥当中…… 第一卷 仁 第16章: 小贩与城管(16) http://.biquxs.info/

这一次的子悦没有了上次的惊慌,她虽还是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幻境,但她比上一次镇静了许多,她只想去照片里看一看,看一看事情的原委。巨大的外力一直抽动着她的魂魄,她很想回头看一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还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着,可是在那一瞬间,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她终还是被拖进到了一个扭曲了的空间里。那情景就像是夏天天气过热时,空气颤抖、万物扭曲。伴随而来的仍是一阵阵的电击感,只是酥麻感一过,子悦就已经来到了车祸现场。 她避过众人,直接走到人群围绕的中心,那是一个老人,她衣着简单,胸前系着一件连身围裙。围裙上沾满了血渍和油渍。这身装扮不用细想,定是附近卖早餐的小贩。子悦想走到瘫倒的城管身边,听听他说些什么,只是她一转身,看到了在不远处拿着相机做笔录的邹智楠。 可能因为邹智楠一直注视着车祸中的相关人员,他的眼神也同时与站在城管身边的子悦的眼神对上了。子悦隐隐约约听到了城管哭诉着:“李婶子,是我对不住您呀!” 尽管子悦很想继续听下去,但她更想知道,现在的自己是真是幻。她转身顺着邹智楠的目光走了过去。子悦走到邹智楠身边,对着他说:“你看得到我,是吗?” 邹智楠并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莫名眨了下眼睛。子悦又向前走了几步,眼看着她的手就能拉着邹智楠的衣服,她又被一股外力吸回了真实世界。 子悦还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可身体极度虚弱,手脚有些发麻,眩晕感贯穿全身。她双手用力支起桌子,可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漆黑,又瘫坐在了椅子上。 子悦知道低血糖的感受,她静静等待着眼前的“黑幕”慢慢消散。想起上一次邹智楠递给她的热巧克力,她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她确信这不是梦,她真的能回到照片拍摄的瞬间,并能停留在那个空间,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在照片中的时间太短了,而且也只有邹智楠能够看见她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子悦勉强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奶糖,放进口中,直到糖在口中完全融化,她才恢复了一点儿体力。 而另一边厢,邹智楠做完笔录走出交警大队时,他的记忆又被植入了另一段新的情节。他看着董子悦站在车祸的人群中,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和自己说着话。只是,在董子悦手即将碰触到他的时候,董子悦又一次消失了。邹智楠在现实中想伸出手去拉住董子悦,可在路人看来,他似乎是在伸手抓住身边的飞虫。 邹智楠上了车,直奔浩川大厦,他知道董子悦一定还在工作室,他这一次一定要问个清楚。一次是巧合、是意外,但不可能次次都是巧合与意外。邹智楠敢肯定,早上的街道上,并没有董子悦的身影。只是在他给了董子悦照片以后没多久,董子悦就出现在了照片中的地点,而且自己脑海中也多出了一份不同的记忆。他想不明白,董子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难道有什么魔法可以操控照片,并且篡改别人的记忆吗? 邹智楠百思不得其解。他自小信的是科学,唯物主义,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不了了之。如果世间真的有如此的魔法,那他也要找出原因,用科学加以验证。这是他的信仰,永不可以磨灭。 邹智楠心中愤懑不解,脚下力度加重,车也随之加快了速度,不久他就回到了工作室。 子悦恢复了体力之后,很后悔没能听完城管的话,她又吃了一块奶糖,将刚刚的操作做了一次。照片再次扩大到四十七倍,她闭上眼睛等着外力的吸引,可过了一分钟,什么也都没发生,她还是坐在电脑前面的椅子上。子悦环顾四周,都有些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经历了。 “难道一张照片只能回去一次吗?”子悦想了很久,自言自语道。 既然没了任何可以回到照片的机会,子悦将玻璃的雾化取消了。她有些发愁该如何跟如一他们说明接下来的报道方向,却看到了邹智楠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邹智楠目不转睛地盯着董子悦,子悦也是如此。他们二人一起走向主编室门口,一个人向外走、一个人向里走。 子悦将门打开,二人在门口相遇。 邹智楠先开了口:“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子悦听到了邹智楠的话,证实了她的想法,她知道邹智楠能看到回到照片中的自己。子悦在那一瞬间反倒放松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邹智楠走进主编室,随后锁上了门。子悦看了一眼办公室中陷入惊愕的三人,低下了头,又将玻璃整体雾化。主编室内外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但是这两个世界在那一瞬间似乎都陷入了死寂,安静得让人害怕。 按理说,职工找老板谈话很是正常。但是邹智楠的表情和气势并不像是找子悦汇报工作式的普通谈话,更像是要找子悦理论一番。主编室外的达森最先想冲进去,问个所以然,可是被如一拉住了。 “相信子悦自己能够处理!”如一变得异常冷静。 “可是……”达森还是想挣扎,却又放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样的立场去敲开主编室的门。 主编室内,子悦迎上了邹智楠审视的目光。二人对视许久,邹智楠缓缓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子悦避开邹智楠的目光,淡淡说道:“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以回到过去,改变别人的记忆?”邹智楠不想和眼前的女人多费口舌,直接问出了口。 子悦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疑虑,反倒是逼问邹智楠:“这么说在机场的停车场中,你有第二段记忆?” 邹智楠目光有一丝流转,但转瞬又坚定异常,说道:“是!我看到你要撕开‘邹智楠’的口罩,但你却……却……”邹智楠当然知道要被撕开口罩的人是肖苛,他如此说只是想误导子悦,隐藏自己的身份罢了。 “却碰触不到他!”子悦补充道。 “是,你承认了?”邹智楠又向前走了一步,逼问道。 “那你可否也愿意承认你认识邹智楠?”子悦从不是一个在工作中会任人主导提问的人,相比邹智楠为什么是唯一能看到她的人,她更想知道邹智楠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还不算认识,但是我认识宋泰乐!”邹智楠在那次意外得到第二份记忆后,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个答案。 “你怎么认识他的?”子悦想着那天的情况,她只知道眼前的“邹川”对着宋泰乐车的方向发出示警的目光,只是他看的是宋泰乐,还是那个带着口罩、看不清脸的人就不得而知了。可是,如果现在按照“邹川”辩解的言辞,是他在被发现时,和宋泰乐打了下招呼,也不无可能。 “几年前,他在国外酒吧惹了点麻烦,我正好遇到,帮忙解过围,有过几面之缘。”邹智楠之前想过,这是一个小记者最有可能认识宋泰乐的方法了。 “正好遇到?”子悦依然怀疑眼前这个“邹川”话语的可信性。 “那时他被网传和国外富豪女谈恋爱,我只是去试试运气。”邹智楠也知道,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所以他每次说话时故意留下一些有迹可循的破绽,才会让人觉得真实。 “没想到你也会拍一些娱乐新闻……”子悦的语气虽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但是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眼前这个人。可是,她内心也不禁挣扎了起来,因为她虽然不信任这些说辞,但却信任自己雇佣的“邹川”对热点新闻的处理。说罢,她慢慢坐下,细细分析刚刚她听到的话。 邹智楠当然不会给董子悦这个时间。“那你呢?为什么可以回到之前的情景,停车场你尚还有出现在那里过,可是今天在吉顺街上,你不可能也在!”邹智楠站在桌子的另一边,身体前倾,脸慢慢逼近子悦。 子悦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将头转向一边,开始说起整个过程:“我也不知道,认识你的那天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以前从没有发生过……”子悦自己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所以是你拍的照片!” “所以是我拍的照片?” 子悦和邹智楠似乎找到了这一切的症结所在。 邹智楠从自己的手机中找了一张在国外时,用手机拍摄的照片给子悦发了过去。子悦明白他的意思,正好她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就像他们所猜想的那样。子悦将照片传到电脑中,用同一个软件打开了照片,同样放大至四十七倍。她屏气凝神端坐在电脑前,静静等待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等待着那奇迹再一次的发生,好来印证他二人的猜想。 第一卷 仁 第17章: 小贩与城管(17) http://.biquxs.info/

可这一次却什么也没发生。子悦看了看邹智楠,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意外。 邹智楠努力回想着这张照片中的情景,也并没有多出任何记忆。二人只剩下尴尬的对视。 “你再想想那两张照片有什么特点,或者是有什么共通之处?”子悦对着邹智楠的脸,挨着这么近,没有了抵抗力,便随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邹智楠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可能特别的不是我,而是相机。这两张照片都是那架相机拍出来。”邹智楠说着,直起身来,没有了之前的强势,反倒有些失落。 “相机?”子悦说着,不自觉地用目光打量着邹智楠,发现他的相机并没有被他带在身边。“快将你的相机拿进来呀!” “相机……相机中的内容成为证物,已经交给了交警大队,说是案件结束后,才能归还。”邹智楠答道。 听到邹智楠的话,子悦怅然若失。 “不过……”邹智楠一边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件小东西,一边对着子悦说,“我把内存卡拿了出来。”说罢,邹智楠将内存卡攥在两指之间,炫耀一般地展示给子悦看。 子悦深吸一口气,被邹智楠的“欲扬先抑”给气得无语了。她接过内存卡,将其插入电脑当中,照片一张一张地导入电脑,子悦和邹智楠相视片刻,静静等待着所有照片被导入到电脑里。 子悦迅速扫了一眼所有照片,有一张是城管们队列整齐出发的照片,一缕阳光从侧面进入了大众视角,显得那些城管们意气风发。这代表着城市规划的决心,整改市容市貌的美好前景。如果不是后面的意外,子悦定是会选这张照片作为话题封面。她的手指在鼠标上摩擦几下,她甚是满意邹智楠的摄影技术,无论是视角构图、还是采光、曝光度的处理,他都是子悦认识的摄影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现在发生了交通意外事故,城管们的工作已经没有了弘扬的价值,为了避免不好的舆论,这些城管早晚也会沦为第三方雇佣的非在编人员。子悦深知,又有哪家媒体会称赞这些犯了错的编外人员呢! 子悦继续往下看着,直到最后一张照片,她看到是邹智楠发回来的那张。她默默往上翻了一张,那一张照片是在慌乱之中拍摄的。那张照片没有什么精美的构图,没有什么专业的视角,甚至拍摄者的手可能还有些颤抖,导致照片虚化模糊了。她只看见早上在幻境中看到的倒在血泊中的七旬老太,正半转着身体站在路中间。镜头的恍惚,和她已知道的结局,让子悦明白了那照片中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子悦转头看了一眼邹智楠,点了下头。但她没等邹智楠的回复,又看向了电脑,屏住呼吸,慢慢滑动鼠标上的滚轮,照片一点儿一点儿被放大,直到放大到了原照片的第四十七倍…… 邹智楠原本只是双手轻轻拄着桌子,等着子悦。可是,他眼中的子悦神情越来越紧张,突然如同一个溺水之人一般,呼吸急促。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董子悦没有剧烈的挣扎,只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她失去了意识,向桌面倒了下去。邹智楠没有时间思考,不自觉地伸出了手,缓缓接住子悦的脸,以免她重重摔在桌子上。 邹智楠并没有来得及思量,他是不是应该帮助这个女人,因为他此时更关注着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增添一份新的、不一样的影像。 子悦如之前一样,被外力吸引着、抽离着,可能这已经是第三次穿越了,她已经有些习惯了那样的感觉,就像一连坐了十次过山车似的,那种紧张的压迫感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了。不过,她还是不习惯四周歪曲的街道、人脸,和穿梭在两个空间中所产生的突然的沉寂和嘈杂。 子悦来不及反应,身边的一切已经开始快速移动了。并不是这一次的照片如快放的视频,而是这一次的场景里,每一个人都急速移动着。最先进入她视角的是一个奔跑着的城管,子悦看着他觉得特别眼熟,她这时才反应到眼前的城管就是瘫坐在地、哭得最凶的那个男人。在子悦意识到一切的时候,看向了邹智楠,她想确定邹智楠是不是还是看得到她。 也就在此时,照片外邹智楠的记忆也有了分叉点。他在同一段记忆中,渐渐分裂出另一个有董子悦的版本。他来不及判别,哪一段是真的,因为两段记忆都是那么真实,那么清晰…… 照片中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子悦看着那个城管从自己身边飞奔而过,一边跑着一边嘴里喊着:“李婶子,这次没事的……”只是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撞击声从子悦的身后传来。 子悦转身,看到的只是那位七旬老太被一辆白色轿车撞飞到了数米之外。子悦赶忙也跟着跑了过去,想要一起进行施救。可就在这时,邹智楠也跑了过来。只在跑过子悦身边时,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子悦,然后继续向前跑了过去。 老太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执法人员开始报警,四周嘈杂慌乱,除了邹智楠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子悦无法适应别人穿过她身体的感觉,小心地避开周围的人,陪在邹智楠身边帮忙施救。她触碰不到伤者的身体,可是却意外碰触到了邹智楠的手。那感觉和真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触感毫无二致,她觉得不可思议,险些忘了自己的处境。可是,照片中的邹智楠没有忘,甩开了她的手,继续施救。这时,子悦才知道自己失了分寸。但在她收回手时,子悦却看到自己的手如同泡沫幻影般,一点儿一点儿破灭、消散,她甚至来不及叫一声“邹川”,便离开了照片。 子悦这一次没有再挣扎,连内心都没有一丝的波澜,她等着,甚至像是在期盼着外力的牵引,将自己的灵魂抽离出这慌乱凄惨的画面。她想查明真相,事实摆在眼前,似乎正如她猜测的一样,并不像是女司机失误撞向老太,更像是老太为了避开城管的追捕,不小心冲出了马路。 子悦的思绪乱飞,始终无法确认事情的真相。因为两次看到那位城管时,他的反应都与普通执行任务的工作人员的态度不大一样。子悦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隐情。但是她的思绪很快就被眩晕感侵蚀,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邹智楠用着难以捉摸的眼神注视着她。子悦已经无力解释,迷迷糊糊等待着眼前即将到来的黑暗,等待着半分钟的晕厥,再等待着酥麻感褪去,重新睁开双眼…… 又过了半分钟,子悦的眼睛徐徐睁开。这一次,她不是独自趴在冰冷的桌子上;这一次,她感觉到鬓边有着超过自己体温的温暖,她不再费力气就能抬起头来,因为邹智楠的手已经轻扶起她的脸,二人的目光再次交汇,没有了猜疑、没有了剑拔弩张,有的只是女人的脆弱和男人不经意间露出的怜惜。 也就在同一时刻,达森吵嚷着如一将总编室的玻璃取消雾化。如一想着刚刚邹智楠和子悦的状态也很担心,她觉得邹智楠似乎有些强势。可是,如一又想,虽然是邹智楠将门锁上的,但却是子悦自己将玻璃雾化的,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事情发生。 正巧,博恒和刘畅也在此时回来,只看到达森正半要挟、半哀求着如一。他二人大概只看过铁汉柔情,却很少见到铁汉变怂,觉得又滑稽,又好笑。 博恒笑着,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看起了新闻,并没有过多关注冷达森和如一这罕见的“互动”。 刘畅则一脸好奇,走近达森,想知道他们二人到底为了什么事如此“纠缠不清”。 “哦,森达,你换了口味,如今竟敢招惹我们老爷子了?”刘畅说完,见二人没有反应,看了看一旁看报纸的罗冬策。 罗冬策本将报纸摊开来看的,可是当刘畅的目光扫过时,他将报纸抬起,刚好完整挡住了自己的脸。 “快门你早上没刷牙呀!你看不出我正在求老爷子让我看看总编室里发生了什么吗?”达森虽然在和刘畅说话,可是目光却从未从如一的眼前离开。 “子悦自己会有分寸的!”如一强调着。 达森情绪愈加激动,提高声音说道:“你看看刚刚邹川那小子说什么来着,他质问老大,他什么身份?他凭什么……” 还没等达森说完话,刘畅反倒先怒了:“什么?就凭他也配质问我们老大。老爷子,把雾化玻璃给撤了……欸,算了,我直接拿钥匙,把门打开!”说完,刘畅就准备去拿备用钥匙。 博恒看事态有些严重,想转过头制止刘畅。罗冬策也渐渐放平了报纸,观察着年轻人的动静,以免他们闹得太出格。可是,刘畅的这一行为引得如一分了神,紧紧保护的玻璃雾化控制按钮就暴露了出来。达森是真的很想按那个按钮,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否则就凭如一那点小力气,怎么执拗得过他。但此时,按钮突然呈现在他眼前,他内心反倒不知所措,不过那时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因为身体的惯性帮他做了决定,众人只见玻璃上厚重的霜雾如被和煦的春风吹散了一般,一点儿、一点儿将主编室内的一切展现了出来。 不看还好,一看到邹智楠轻抚着子悦脸庞的场面,众人的内心都不淡定了,可身体却仿佛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定在了当场。 第一卷 仁 第18章: 小贩与城管(18) http://.biquxs.info/

可这一次却什么也没发生。子悦看了看邹智楠,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意外。 邹智楠努力回想着这张照片中的情景,也并没有多出任何记忆。二人只剩下尴尬的对视。 “你再想想那两张照片有什么特点,或者是有什么共通之处?”子悦对着邹智楠的脸,挨着这么近,没有了抵抗力,便随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邹智楠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可能特别的不是我,而是相机。这两张照片都是那架相机拍出来。”邹智楠说着,直起身来,没有了之前的强势,反倒有些失落。 “相机?”子悦说着,不自觉地用目光打量着邹智楠,发现他的相机并没有被他带在身边。“快将你的相机拿进来呀!” “相机……相机中的内容成为证物,已经交给了交警大队,说是案件结束后,才能归还。”邹智楠答道。 听到邹智楠的话,子悦怅然若失。 “不过……”邹智楠一边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件小东西,一边对着子悦说,“我把内存卡拿了出来。”说罢,邹智楠将内存卡攥在两指之间,炫耀一般地展示给子悦看。 子悦深吸一口气,被邹智楠的“欲扬先抑”给气得无语了。她接过内存卡,将其插入电脑当中,照片一张一张地导入电脑,子悦和邹智楠相视片刻,静静等待着所有照片被导入到电脑里。 子悦迅速扫了一眼所有照片,有一张是城管们队列整齐出发的照片,一缕阳光从侧面进入了大众视角,显得那些城管们意气风发。这代表着城市规划的决心,整改市容市貌的美好前景。如果不是后面的意外,子悦定是会选这张照片作为话题封面。她的手指在鼠标上摩擦几下,她甚是满意邹智楠的摄影技术,无论是视角构图、还是采光、曝光度的处理,他都是子悦认识的摄影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现在发生了交通意外事故,城管们的工作已经没有了弘扬的价值,为了避免不好的舆论,这些城管早晚也会沦为第三方雇佣的非在编人员。子悦深知,又有哪家媒体会称赞这些犯了错的编外人员呢! 子悦继续往下看着,直到最后一张照片,她看到是邹智楠发回来的那张。她默默往上翻了一张,那一张照片是在慌乱之中拍摄的。那张照片没有什么精美的构图,没有什么专业的视角,甚至拍摄者的手可能还有些颤抖,导致照片虚化模糊了。她只看见早上在幻境中看到的倒在血泊中的七旬老太,正半转着身体站在路中间。镜头的恍惚,和她已知道的结局,让子悦明白了那照片中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子悦转头看了一眼邹智楠,点了下头。但她没等邹智楠的回复,又看向了电脑,屏住呼吸,慢慢滑动鼠标上的滚轮,照片一点儿一点儿被放大,直到放大到了原照片的第四十七倍…… 邹智楠原本只是双手轻轻拄着桌子,等着子悦。可是,他眼中的子悦神情越来越紧张,突然如同一个溺水之人一般,呼吸急促。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董子悦没有剧烈的挣扎,只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她失去了意识,向桌面倒了下去。邹智楠没有时间思考,不自觉地伸出了手,缓缓接住子悦的脸,以免她重重摔在桌子上。 邹智楠并没有来得及思量,他是不是应该帮助这个女人,因为他此时更关注着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增添一份新的、不一样的影像。 子悦如之前一样,被外力吸引着、抽离着,可能这已经是第三次穿越了,她已经有些习惯了那样的感觉,就像一连坐了十次过山车似的,那种紧张的压迫感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了。不过,她还是不习惯四周歪曲的街道、人脸,和穿梭在两个空间中所产生的突然的沉寂和嘈杂。 子悦来不及反应,身边的一切已经开始快速移动了。并不是这一次的照片如快放的视频,而是这一次的场景里,每一个人都急速移动着。最先进入她视角的是一个奔跑着的城管,子悦看着他觉得特别眼熟,她这时才反应到眼前的城管就是瘫坐在地、哭得最凶的那个男人。在子悦意识到一切的时候,看向了邹智楠,她想确定邹智楠是不是还是看得到她。 也就在此时,照片外邹智楠的记忆也有了分叉点。他在同一段记忆中,渐渐分裂出另一个有董子悦的版本。他来不及判别,哪一段是真的,因为两段记忆都是那么真实,那么清晰…… 照片中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子悦看着那个城管从自己身边飞奔而过,一边跑着一边嘴里喊着:“李婶子,这次没事的……”只是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撞击声从子悦的身后传来。 子悦转身,看到的只是那位七旬老太被一辆白色轿车撞飞到了数米之外。子悦赶忙也跟着跑了过去,想要一起进行施救。可就在这时,邹智楠也跑了过来。只在跑过子悦身边时,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子悦,然后继续向前跑了过去。 老太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执法人员开始报警,四周嘈杂慌乱,除了邹智楠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子悦无法适应别人穿过她身体的感觉,小心地避开周围的人,陪在邹智楠身边帮忙施救。她触碰不到伤者的身体,可是却意外碰触到了邹智楠的手。那感觉和真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触感毫无二致,她觉得不可思议,险些忘了自己的处境。可是,照片中的邹智楠没有忘,甩开了她的手,继续施救。这时,子悦才知道自己失了分寸。但在她收回手时,子悦却看到自己的手如同泡沫幻影般,一点儿一点儿破灭、消散,她甚至来不及叫一声“邹川”,便离开了照片。 子悦这一次没有再挣扎,连内心都没有一丝的波澜,她等着,甚至像是在期盼着外力的牵引,将自己的灵魂抽离出这慌乱凄惨的画面。她想查明真相,事实摆在眼前,似乎正如她猜测的一样,并不像是女司机失误撞向老太,更像是老太为了避开城管的追捕,不小心冲出了马路。 子悦的思绪乱飞,始终无法确认事情的真相。因为两次看到那位城管时,他的反应都与普通执行任务的工作人员的态度不大一样。子悦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隐情。但是她的思绪很快就被眩晕感侵蚀,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邹智楠用着难以捉摸的眼神注视着她。子悦已经无力解释,迷迷糊糊等待着眼前即将到来的黑暗,等待着半分钟的晕厥,再等待着酥麻感褪去,重新睁开双眼…… 又过了半分钟,子悦的眼睛徐徐睁开。这一次,她不是独自趴在冰冷的桌子上;这一次,她感觉到鬓边有着超过自己体温的温暖,她不再费力气就能抬起头来,因为邹智楠的手已经轻扶起她的脸,二人的目光再次交汇,没有了猜疑、没有了剑拔弩张,有的只是女人的脆弱和男人不经意间露出的怜惜。 也就在同一时刻,达森吵嚷着如一将总编室的玻璃取消雾化。如一想着刚刚邹智楠和子悦的状态也很担心,她觉得邹智楠似乎有些强势。可是,如一又想,虽然是邹智楠将门锁上的,但却是子悦自己将玻璃雾化的,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事情发生。 正巧,博恒和刘畅也在此时回来,只看到达森正半要挟、半哀求着如一。他二人大概只看过铁汉柔情,却很少见到铁汉变怂,觉得又滑稽,又好笑。 博恒笑着,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看起了新闻,并没有过多关注冷达森和如一这罕见的“互动”。 刘畅则一脸好奇,走近达森,想知道他们二人到底为了什么事如此“纠缠不清”。 “哦,森达,你换了口味,如今竟敢招惹我们老爷子了?”刘畅说完,见二人没有反应,看了看一旁看报纸的罗冬策。 罗冬策本将报纸摊开来看的,可是当刘畅的目光扫过时,他将报纸抬起,刚好完整挡住了自己的脸。 “快门你早上没刷牙呀!你看不出我正在求老爷子让我看看总编室里发生了什么吗?”达森虽然在和刘畅说话,可是目光却从未从如一的眼前离开。 “子悦自己会有分寸的!”如一强调着。 达森情绪愈加激动,提高声音说道:“你看看刚刚邹川那小子说什么来着,他质问老大,他什么身份?他凭什么……” 还没等达森说完话,刘畅反倒先怒了:“什么?就凭他也配质问我们老大。老爷子,把雾化玻璃给撤了……欸,算了,我直接拿钥匙,把门打开!”说完,刘畅就准备去拿备用钥匙。 博恒看事态有些严重,想转过头制止刘畅。罗冬策也渐渐放平了报纸,观察着年轻人的动静,以免他们闹得太出格。可是,刘畅的这一行为引得如一分了神,紧紧保护的玻璃雾化控制按钮就暴露了出来。达森是真的很想按那个按钮,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否则就凭如一那点小力气,怎么执拗得过他。但此时,按钮突然呈现在他眼前,他内心反倒不知所措,不过那时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因为身体的惯性帮他做了决定,众人只见玻璃上厚重的霜雾如被和煦的春风吹散了一般,一点儿、一点儿将主编室内的一切展现了出来。 不看还好,一看到邹智楠轻抚着子悦脸庞的场面,众人的内心都不淡定了,可身体却仿佛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定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