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每年一百万叫我怎么花?》 第1章 环老三出世 荣国府 “生了生了,恭喜二老爷,乃是一位哥儿,模样俊极了!” 一个婆子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走出产房,满脸堆笑道贺。 贾政面上浮现一抹欣慰之笑,轻抚长须,缓声言道:“我贾家玉字辈又添一男丁,日后便唤作贾环吧。” 那新生婴孩闻此言语,惊得圆睁双目,小脸上竟现出不应为婴孩所有的郁闷之色。 所幸贾政未察此异样,叮嘱数语后,便匆匆折返梦坡斋,受那清客们的奉承去了。 赵姨娘卧于榻上,虽面色苍白,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微微扬起下巴,心中暗忖:“哼,如今诞下此小少爷,看何人还敢小瞧于我。那王夫人素日仗着正室之尊,处处压我一头,今我儿降世,日后定要让我儿争得贾府的荣耀,也好让我扬眉吐气。” 婆子丫鬟们忙前忙后,赵姨娘却诸多挑剔,时而嫌热水不温,时而怪襁褓不软。 她不停指使丫鬟们做事,口中念念有词:“仔细着些,这是二老爷的宝贝疙瘩,若有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未几,贾母处遣人送来了赏赐。 赵姨娘瞧着那些珍贵药材与婴儿用品,心中虽有几分得意,却又觉不足。 她思道:“老祖宗不过是看在二老爷面上才送此等物什,若我儿日后有出息,老祖宗定当更加看重我们母子。” 此时,外间传来消息,言王夫人亦送了礼物来。 赵姨娘一听,脸色顿然难看起来。 她咬着牙道:“她这是做与谁看?以为送些东西便能堵住我的嘴?我定要让我儿出人头地,将她那宝玉比下去。” 众人却皆忽略一细节:此婴孩并未啼哭。 “唉,胎穿至这《红楼梦》中也就罢了,怎就成了贾环呢?我可不想当反派啊。” 贾环那小小的心中满是无奈与纠结,正欲张口嘤嘤几声,向这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忽地,一只大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 贾环心中一惊,小小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 他竭力挣扎,奈何力气太小,无法挣脱。 抬眼望去,方才还慈眉善目的婆子,此刻正面目狰狞地望着他。 “靠,这狗东西竟要杀我!” 被勒得直翻白眼的贾环,绝望之际脑海中忽响起一奇怪之声:“宿主莫慌,本系统已激活。检测到宿主生命受胁,自动为宿主选定被动技能——反噬。” 恰在贾环觉自己将窒息而亡之时,抱着他的婆子突然脚底一滑,后脑勺重重磕到桌角,当场殒命。 “我的儿!” 赵姨娘不顾一切地跳下榻来,踉跄着扑向贾环。 丫鬟们惊慌失措,欲拦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都滚开,谁也别想碰我的儿子,这儿子我日后自己养,谁也别想害我儿性命!” 赵姨娘颤抖着双手将贾环紧紧抱在怀中,歇斯底里地朝围过来的人吼道:“都给我听好了,日后若有谁敢再对我儿不利,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众人被赵姨娘的模样吓住,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 此时,贾政亦被这边动静惊动,再次来到此屋。 见赵姨娘如此失态,他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道:“成何体统!不过一个婆子意外身亡,怎就如此惊慌失措。” 赵姨娘红着眼睛看向贾政,弱弱地不敢言语。 贾政对这小妾甚是喜爱,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你若想自己养,那便依你,只盼你能好好教导环儿,让他日后成为有出息之人。” 赵姨娘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坚定,连忙点头应道:“老爷放心,妾身定当尽心尽力教导环儿,让他为老爷争光。” 贾环看着自己亲娘这般模样,心中有些疑惑:这还是那《红楼梦》中只知撒泼打滚、惹是生非的赵姨娘吗? “好了,宿主本次危机已解除,本系统亦将继续去寻下一个时空的穿越者了,祝宿主在这红楼世界成功集邮十二金钗……” 贾环一脸黑线,忍不住回怼道:“系统,你可有一点常识?我姓贾,岂能乱来?” 系统沉默半晌,尴尬道:“抱歉宿主,帮你投错胎了……如此,再给你一点补偿,为你多加一个月卡功能,只要宿主氪金,每月皆能领取丰厚奖励。” 贾环打了一个激灵,觉身体似少了某种能量,猜测大概是系统跑路了。 垮着个小脸,在脑海中点开月卡,贾环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界面缓缓展开,上面显示着三个档次的月卡选项。 初级月卡售价十两,三倍返利,每日可领取一两银子,每五日可领取一个白宝箱,可随机开出一些寻常小物件。 每隔十日可领取一个绿箱子,内有机会开出精致的笔墨纸砚等物。 最后一日则可领取一个蓝箱子,有机会开出名贵字画和药材布匹之类东西。 至于中级月卡与高级月卡,目前尚上了锁,需等领了初级月卡方可解锁。 贾环兴致缺缺,不为别事,只因他穷。 他如今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尚在吃奶年纪,何处去凑这十两银子。 再者,上面还有个雁过拔毛的赵姨娘,能否领到自己每月二两的月例银子都成问题。 贾环心中暗自叹气,只能暂且将月卡之事搁置一旁。 突然,一抹嫣红凑至他嘴边,贾环一愣,接着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 这是饭点到了吗? 贾环抬头往主人看去,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奶娘长得也太凶神恶煞了些。 严重影响食欲,奶娘可是自己将来的长期“饭票”与未来得力帮手,可得慎重选择,不然若遇像迎春那般会欺主的奶嬷嬷,那可太添堵了。 在这孝道大于天的封建社会,你还不能把她怎样,更是让人糟心。 贾环紧闭嘴唇,小脑袋使劲往旁边扭去,表达着自己对这奶娘的抗拒。 赵姨娘本就对这王夫人给她派来的奶嬷嬷不满,见到自己儿子这般模样。 心中暗自高兴,果真是母子连心。 她如今正是得意之时,便借机大闹起来。 让前来探望的贾母很是不悦,不过还是随了她之意,给贾环重新换了一个奶娘。 新奶娘面容和善,举止温柔,贾环见了也不再抗拒,乖乖地吃起奶来。 贾环吃饱喝足后,看着一把抱过他来一顿乱亲的赵姨娘,不由得有些头疼。 他已然能预料自己接下来几年的生活不会太平了。 “亲娘赵姨娘靠不住,只能委屈亲姐贾探春当个扶弟魔了!” 第2章 扫把星转世 荣禧堂 王夫人端然静坐,慈眉之间,佛珠轻转,然闻王嬷嬷产房殒命之事,那佛珠转动之速悄然缓下,目中一抹狠厉之色,虽隐而难察。 心下暗思:“赵姨娘那贱婢,竟得顺遂产下男丁,我倒是小瞧她了。” 遂轻叹一声,面上悲意微显,缓声道:“王嬷嬷随我多年,今逢此意外,实乃我照拂不周。周瑞家的,你帮我封一百两银子与他儿子,权当我一番心意。” “太太仁义。” 堂下婆子们齐声附和。 一身材微胖、身着深色绸缎的妇人上前,行礼后领命而去。 此皆为王夫人陪嫁之人,对其心思自是洞若观火。 同为陪房的吴兴家的趋近王夫人耳畔,悄声道:“太太,或可从饮食处下手……” 王夫人微微眯目,手抚佛珠,沉吟片刻,口诵佛号,徐缓而言:“你且亲自去办。” 翌日 襁褓之中的贾环,百无聊赖,吐着泡泡。 一旁有个二三岁的女娃,长得如瓷娃娃般精致可人,眉眼间更是有着女子少有的英气。 每见贾环吐泡,便伸手去戳,咯咯直笑,好不欢快。 贾环望着这小娃儿,心中暗叹,实难将此女与日后那在大观园实行包产到户的改革先锋相联系在一处。 又吐出一泡予她戳破,心中思忖:老姐且再认贼作母几年,待我长大,存足钱财,咱一同带着娘跑路。去他娘的贾府,抄的好,抄的妙! “哟,三姑娘也在呢,太太那边正寻您呢。” 一丫鬟匆匆而来,向探春福身道。 探春闻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贾环,轻拍裙摆,道:“环儿,姐姐先去了,改日再来与你玩耍。” 言罢,便随丫鬟离去。 探春走后,吴兴家的鬼祟而至。 见四下无人,心虚至极,哆哆嗦嗦端着一碗看似平常的羹汤。 眼神闪烁,至贾环奶娘身旁,压低声音道:“此乃给环三爷补身之物,速速喂了吧。” 奶娘心有疑虑,却不敢多问,只得接过羹汤。 “二老爷来啦!” 吴兴家的正盯着奶娘欲喂贾环的羹汤,闻此声,心陡提至嗓子眼。 正全神贯注之际,冷不防被这一喊吓得浑身一颤。 慌乱中欲转身逃离,却脚底一滑,后脑勺重重磕地,当场命丧。 奶娘亦被这突发状况吓得扔了手中碗,那碗瞬间粉碎,羹汤洒地。 贾环看着死不瞑目的吴兴家的,微微摇头,心中暗道:欲取我环老三性命,恁地天真,我有挂在身,岂惧尔等。 自贾环降生未满两日,府中便出了两条人命,一时人心惶惶。 更有私下议论,言环三爷乃扫把星转世,专克身边人性命。 王夫人虽未得逞,然闻此意外,亦心喜,遂打消取贾环性命之念。 如今这世道,恶名有时比死更令人难受,贾环此生,恐已毁矣。 在王夫人暗示之下,贾环扫把星转世之名在贾府愈传愈烈。 终至贾母耳中,贾母对贾环更是厌恶。 然碍于家族颜面,下令杖毙几个传谣最甚者,暂息此风波。 “老祖宗,抱抱!” 一四五岁模样、穿金戴银、嘴上沾着胭脂的小饼脸男孩扑入贾母怀中。 “哎哟,宝玉,我的小心肝!莫再淘气,又去吃丫鬟嘴上胭脂。” 贾母满脸慈爱,捏了捏宝玉撒娇的小饼脸,又细瞧他胸前的通灵宝玉,原本微皱的眉渐舒展开来。 得亏有这衔玉而生的祥瑞孙子,不然府里不知要被那扫把星祸害成什么样子! “老祖宗,听闻我有三弟了,可否找他玩耍?”宝玉满脸期待,望着贾母。 贾母脸色微沉,轻拍宝玉之手,道:“我的乖宝玉哟,那环儿非你可亲近之人。他身负恶名,你若与他玩耍,恐沾晦气,坏了福运。 你且在这荣庆堂里与姐姐妹妹们嬉闹,莫要想那环儿。 待日后有时机,老祖宗再安排你们相见。” 贾母满脸慈爱,语气虽柔,却坚定无比。 五年后 “扫把星来啦,快跑!” 贾环骑在舅舅赵国基脖颈之上,现身演武场,一群玩耍的小娃儿惊慌四散。 贾环不恼,反怪声大笑。 “跑得慢者,晚上我去你家,将你全家吃掉!” 那群小娃儿闻此,跑得更快,边跑边惊恐喊叫。 如今的贾环,成了下人里哄小孩吃饭时的“大恶人”。 那些小娃儿只要一不听话,下人们便会吓唬道:“再不好好吃饭,环三爷晚上就来把你抓走。” “无趣至极。” 贾环令赵国基放下他,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摇曳,凝眸打量这曾为荣国公引以为傲的演武场。 时过境迁,此演武场早已不复往昔辉煌。 昔时舞刀弄枪、敲锣击鼓的肃杀之地,竟成妇女晒被、孩童嬉闹之所。 若在现代,定能成一幅美妙生活画卷。 然此乃古代,封建礼教之下,实乃吃人的世道,便有些可笑与悲凉了。 贾府之人,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竟还窝里斗,真真一群愚钝之人。 “环哥儿,你怎在此处?速速随我去东府,帮我一忙。” 对于贾环扫把星转世的名头,府中之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嗤之以鼻,亦有人不以为意。 来人正是其中不以为意的一个,正是咱们风流不下流、鲍二严选忠实拥趸——荣国府琏二爷。 贾环望着贾琏那翩翩贵公子哥的模样,心中微酸。 男子的魅力,源于长相、谈吐、气质、实力、地位、财富等诸多因素相合。 此般贾琏皆占,而他环老三,仅占长相一者。 如今的他,谈吐尚显稚嫩,气质因恶名而被掩,实力无从谈起,地位更是卑微至极。 至于财富,更不必言。 五年,整整五年! 他环老三积攒五年的私房钱,竟买不起一张十两的初级月卡,实乃穿越者之耻。 “嘿,老三,发甚呆呢!王家妹妹如今在东府珍大哥处做客,你可知晓,二太太为我做媒,你去帮我瞧瞧王家妹妹生得标致不?” 贾环回神,看着一脸憧憬的贾琏,心中不免怜悯。 暗道:王熙凤那自然好看,只是你琏二爷的苦日子不远矣。 第3章 王熙凤与平儿 梨香院 扫把星这一名头于贾环而言,坏处虽多,却也伴随着不少好处。 贾母因恐贾环克了她的心肝宝贝贾宝玉,早早便将贾环打发至梨香院居住。 依贾母之意,梨香院曾为昔日荣国公养老之所,定能镇住贾环身上那所谓的“煞气”。 如此倒也替贾环省却一桩大麻烦,只因贾环迁至梨香院的次年,二房嫡长子贾珠便离世了。 荣国公在贾府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谁敢言他养老之地压不住一个孙儿的煞气? 王夫人的陪房郑华家的就敢,结果被贾母亲自下令杖毙,其家人也全被撵出贾府。 王夫人接连折损三员大将,念经都念得不利索了,竟真把贾环当成了扫把星转世。 她怕了,故而时常派房中的两个大丫头——彩霞和彩云去给贾环送些瓜果点心示好。 贾环也懒得与她争斗,毕竟再过十年,贾府就要被皇帝抄家,斗来斗去皆是一场空,又有何意义? 大家各自安好地过个十来年富贵日子,到时候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该投胎的投胎…… 人人皆有“光明未来”。 “老三,你这梨香院当真是好极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十余间房舍不说,前厅后舍等设施亦是一应俱全。比我那院子可好多了。” 贾琏摇着手中折扇,环顾着梨香院四周,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 贾环一边让两个不情不愿的丫鬟为他收拾打扮,一边撇嘴道:“你若喜欢,扫把星的名声让与你便是。” 贾琏连连摆手,悻悻笑道:“别别别,我可承受不起……不过这皆是底下那些瞎了眼的人乱嚼舌根罢了,这世上哪来的扫把星! 你且放宽心,莫要被这些无知之人的胡言乱语扰乱了心神。 这些混账东西,平日里就爱无事生非,见风便是雨。 仗着有几分嘴皮子功夫,便到处乱传谣言,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哼,若让我逮着是谁在背后乱传你是扫把星,定不轻饶了他。 我看他们就是皮痒欠收拾,敢在贾府里兴风作浪,真当我贾琏是吃素的不成? 这些没眼力见的东西,也不想想,咱们贾府是何等人家,岂能容得下他们这般胡作非为。” 不管贾琏这话是否出于真心,至少情绪价值给贾环拉满了,让贾环甚是受用。 贾环狠狠瞪了两个丫鬟一眼,心中暗自发誓,等找到合适的,一定要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换掉。 他换了一身华贵锦袍,腰间系着一块玲珑玉佩,手中拿着一把小巧折扇,活脱脱一副小纨绔模样。 “走吧二哥,咱去东府,我帮你去会会这个未来的夫人。” 赵国基早已备好马车在门外等候,贾环上了马车,而贾琏则独自骑马与马车并行。 看着骑马意气风发的贾琏,贾环心中满是羡慕,试问哪个男儿不想这般潇洒不羁、风度翩翩? 可惜他买不起马,这时代的马,就如同后世的车一般,乃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贾琏骑着的这匹,那就相当于一辆豪华跑车。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宁国府,贾蔷早就笑容满面地前来迎接。 见到贾环,先是一愣,随即拱手见礼道:“见过环三叔。” 贾环年龄虽小,辈分却不算小,尤其是在宁国府这边,他与贾家族长贾珍一辈。 宁国府这边风气不佳,说难听点就是个窑子窝,唯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 不过东府这些人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对于贾环扫把星的名头并不在意。 贾蔷混得还不如贾环,爹娘都已亡故,只能靠贾珍脸色过活,故而对贾琏巴结得不行,贾环只是顺带的。 “蔷哥儿,在里面我不方便进去,你且带你环三叔偷偷进去,让他帮我瞧瞧。” 贾琏面露急切之色,顺手赏了贾蔷一两银子,看得贾环眼热。 带个路就出手如此大方,自己大老远随他跑一趟,怎不见他给自己点好处? 贾蔷欣喜若狂地接过银子,又是连连行礼道谢,说的恭维话简直肉麻至极。 还是那句话,贾蔷长得不比贾琏差多少,但气质上却差了一大截。 贾琏身上有着一种世家公子的洒脱与不羁,而贾蔷则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与谄媚。 都是为了生活,不寒碜! 贾环并无鄙视之意,小踏步跟上贾蔷进了会芳园,老远就能听到一个少女娇俏的笑声传来。 嗯,不愧是王熙凤,果然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此时的王熙凤还未嫁入贾家,梳着精致的双环髻,发间点缀着几枚小巧珠花,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旁边一个看模样比她小几岁的丫头,性格却截然相反,小心翼翼地跟在王熙凤身旁,轻声劝诫着要爬树的王熙凤。 那丫头身着一袭淡青色衣衫,简约而不失端庄,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这应该就是平儿了吧,我感觉我恋爱了。” 贾环看着平儿,竟有些心跳加速的羞耻感。 琏二哥,凤辣子你娶走,平儿可就归我环老三了哈,你吃肉,总得给兄弟留口汤不是。 “平儿,你起开,莫要拦我,我非得把这树上恼人的鸟窝给捅了。差点就拉屎到我头上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王熙凤一脸倔强,眼神中透露出不服输的劲头。 平儿急得直跺脚,“姑娘,使不得呀,这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得了。” “哈哈哈~” 贾环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不小心暴露了。 “是哪两个不知死活的在那里偷看?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王熙凤柳眉倒竖,眼神凌厉地朝着贾环和贾蔷的方向看去。 平儿也是一惊,连忙站到王熙凤身前,警惕地望着发出声响的地方。 贾环心里一咯噔,朝贾蔷低喝道:“快跑!” 贾蔷下意识地拔腿就跑,见他跑得差不多了,贾环也急忙迈开小短腿追上去,嘴里也没闲着:“宝二哥,贾宝玉,你等等我啊!” 贾蔷听到贾环这一喊,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心中暗道这环三叔可真能瞎掰。 而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王熙凤听到这话,脚步微微一顿,皱起眉头嘀咕道:“贾宝玉?二姑姑家衔玉而生那个?竟是个没脸没皮的。” 后面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平儿,瞧见了贾环不小心落下的玉佩,斟酌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收好。 第4章 巧记赚平儿 宁荣街,乃是宁国府与荣国府衍生出的繁华之地。 此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飘扬,热闹非凡。 在一栋精致典雅的酒楼雅间内,贾环轻挥衣袖,示意小二放下递来的菜单,而后熟练地报出一串菜名: “翡翠白玉烩、玫瑰酱鸭脯、芙蓉蟹肉盏、桂花蜜炙鱼,再来一份藕粉桂糖糕和松瓤鹅油卷,这两样点心先不上,等我走的时候再帮我打包,对了,再来一壶冰镇的梅花酿。” 小二忙不迭地应下,赔笑道:“环三爷,今儿可是有啥大喜事呀?” 贾环指了指一旁的贾琏,说道:“没啥要紧事,不过是找我二哥打顿秋风罢了。来了这么久,你们这的好茶也不请我吃一杯,下次我可不来了。” 小二一惊,连忙朝着贾环和贾琏深深作揖,满脸堆笑道: “环三爷可莫要怪罪,小的这就去给二位爷沏壶上好的茶来。”说罢,便匆匆退下。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走进雅间,小心翼翼地为贾环和贾琏倒上。 “环三爷、琏二爷,这是小店新到的桂花茶,二位爷尝尝。” 贾环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微微点头道:“嗯,这茶倒是清香。” 贾琏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笑道:“不错,这茶甚合我意。” 此时,菜肴陆续端了上来。 贾环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食欲大振,拿起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 贾琏则在一旁看着贾环狼吞虎咽的模样,笑着摇摇头道:“你这小子,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贾环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在外人面前装装就行了,自家兄弟面前玩那些虚的做甚?” 贾琏听了贾环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实在。” 说着,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玫瑰酱鸭脯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起来。 “这味道比起府里来终究是差了些,你为何不在府里用膳?” 贾环咽下口中食物,喝了一口梅花酿,悠悠地说道:“我怕别人往我食盒里吐口水。” “噗~” 贾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瞪大眼睛看着贾环道:“你这小子,净说些胡话。谁会往你食盒里吐口水?” 贾环耸耸肩,疑神疑鬼地说道:“你要说给我下毒我还真不怕,但是吐口水我是真的怕。 这些年,我屋里的丫头换了一批又一批,就没能待长久的,都怕了我这扫把星的名声。 对我好了,反倒会遭到嘲笑和排挤,说不得有些人为了哗众取宠,往我食盒里吐口水呢。” 按贾府的规矩,主子屋里的标配是两个大丫头和两个小丫头,可他环老三屋里只有两个小丫头。 好在人虽不齐,但是每月的例钱都是按满额给他发的。 贾环每月二两,二等大丫头每月一吊钱,小丫头每月五百钱。 如今王熙凤还未嫁进来,此时还是王夫人管家,王夫人这人虽又蠢又坏,但对于钱财方面倒是大方。 每月都是足额把月钱派人送来给贾环,这倒是间接帮了贾环的大忙。 赵姨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因为贾环的缘故,比原着里少了许多惹是生非的举动,但时不时地还是会闹出些小动静。 这人就是记吃不记打,每月不给王夫人立几次规矩就浑身不自在。 这让贾环觉得有些丢脸,自己亲娘被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可他又无可奈何,劝了许多次都没有效果。 赵姨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扯着他的耳朵教训道:“你懂个屁,二太太又不敢真把我怎么样。她越对我苛刻,老爷就越厌烦她。” 没想到自己老娘居然是以身入局的狠人,这让环老三肃然起敬。 可惜被赵姨娘鬼鬼祟祟给马道婆送钱诅咒王夫人和贾宝玉赶紧死的奇葩操作啪啪打脸。 无奈之下,贾环只得退而求其次,让赵姨娘不要去给探春添堵。 赵姨娘当然不乐意,对于探春认贼作母的做法深恶痛绝。 好在环老三以绝食作为要挟,这才让赵姨娘打消了去给探春添堵的念头。 结果是好的,就是过程发生了点意外,他环老三的被动技能不分敌我。 原本绝食两天的环老三,在金手指反噬技能的加持下,竟是有了绝食四天的效果,差点就玩脱了。 贾环如今住梨香院,赵姨娘住在内宅,除非贾环主动去看她,不然她是没法来贾环这边的。 因此贾环可以随意支配每月的月钱,自己的二两加上两个空缺二等大丫头的二两。 其实贾环觉得一两银子和一吊钱没什么区别。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整钱和零钱的区别。 有些高档铺子不收铜钱只收银子。 每月四两巨款的环老三,渐渐有了被迫害妄想症,便不敢再吃贾府大食堂的饭菜了。 他不怕别人害他性命,但是怕别人恶心他。 这也是他一直在外面吃饭,五年来没能存够十两银子的缘故。 “环哥儿,内宅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你的苦我都知道,这十两银子你收下,全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贾琏见贾环发了好一会儿呆,心中不忍,将一袋子银子推到贾环面前。 环老三可不知客气是何物,他眼睛一亮,立刻伸手将银子袋子抓了过来,笑嘻嘻地对贾琏说道: “二哥,那我就不客气了。这银子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贾琏看着贾环那副财迷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道,又往他身边凑近了些,带着急切的语气说道:“环哥儿,你且快跟我说说,王家妹妹长得如何?”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贾环也就老老实实的说了上辈子语文课上对王熙凤外貌的描述: “二哥,那王家姐姐生得极为标致。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贾琏听了,眼中露出一抹惊艳之色,喃喃道:“如此佳人,当真是世间少有。” 贾环弱弱地提醒道:“二哥,那王家姐姐看去脾气不太好,发现我和蔷哥偷看她,捡起石头就往我们身上砸呢,你可得注意着点。” 贾琏一副痴迷的模样,好似没听到贾环的提醒一般。 贾环也懒得再劝,没遭过毒打的人是劝不动的,等以后娶进门,凤辣子会教琏二爷怎么做人的。 心念一动,贾环突然想起一事,起身朝贾琏躬身道:“二哥,我与王姐姐身边一个叫做平儿的丫头一见钟情,还望二哥成全。” 贾琏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笑意,拍着胸脯豪气地说道:“左右不过一个丫头罢了,等那边过了门,隔天我就把人给你送过去。” 贾环听了心中一喜,大家族里最忌讳兄弟间为了女人反目这种丑事。 现在把话说开了,以后就算贾琏知道了平儿的好,也只能笑骂几句作罢。 第5章 柳嬷嬷 饭罢,贾琏因有事结了账先行离去。 贾环则拎着藕粉桂糖糕与松瓤鹅油卷下了酒楼,随后又踏入一个糕点铺,豪掷 200 钱购得两大包果脯蜜饯。 上车之际,他随手将一包塞给赵国基,道:“舅舅尝尝,全当外甥的一点孝心。” 赵国基满脸感动地接过,在这个时代,虽说他是贾环的亲舅舅,可终究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作为穿越者,环老三深知弱小之人需抱团取暖。 赵国基乃赵姨娘的亲哥哥,为人老实本分,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亲信。 赵姨娘与探春不认这个舅舅,可贾环却认。 出门在外,总得有几个帮手跑腿才行。 赵姨娘曾给贾环找了她的内侄钱槐,可贾环见那人贼眉鼠眼,绝非善类,便寻了个由头将其打发走了。 随从可是主子的门面,忠诚、机灵、品行好缺一不可。 可惜贾环位卑言轻,招揽不到什么人才,只得退而求其次,打算自己从小培养几个。 他奶娘柳嬷嬷的儿子比他大几个月,名叫柳强,看着机灵上进,贾环便动了培养的心思,每次出门都会给他捎上一包点心。 这其中自然也有内疚的因素,贾环不到两岁便搬到了梨香院居住,是柳嬷嬷将他拉扯长大的。 因是贾母亲自下的命令,赵姨娘也不敢撒泼打滚。 柳嬷嬷对贾环极为用心照顾,每日形影不离,倒是把亲儿子给放养了,直到今年在贾环的劝说下才搬回家去,多陪陪柳强。 如今,柳嬷嬷管理着贾环浆洗衣服的活计,每日都会来梨香院伺候贾环沐浴更衣,临走时顺便把脏衣服拿走。 “三爷,怎一身酒味?不是说了让你少喝酒嘛,我这才离开几日,你就这般不听劝。哎呀,你又给强儿买点心做甚,他就是个皮猴儿,哪里值得这般宠着。” 柳嬷嬷嘴上虽埋怨着,眼里却满是欣慰。 柳嬷嬷名字听着老气,人却不老,刚过二十岁,虽生了孩子,身姿却依旧婀娜,活脱脱一个美少妇。 “又不值几个钱,你天天唠叨不嫌烦,我都烦了。” 贾环一把将点心塞给她,没好气地说道。 柳嬷嬷接过点心放到桌上,帮他把外衣脱下来挂好,捧起他的脸贴到自己脸颊上蹭了蹭。 笑道:“得得得,今年长大了些,脾气也见长了,我都说不得你了。果然你们这些主子呀,没一个好伺候的。” 贾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跟着笑道:“这你就受不了了?我告诉你,往后你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咱府里要来一个女将军了。” 柳嬷嬷抱起他往浴室走去,奇道:“女将军?咱府里哪来的女将军?” 贾环任由柳嬷嬷抱着,神秘一笑道:“说她是女将军,那是夸她厉害。算算时间,也就几个月的事儿,琏二哥就要把她娶进门了。” 柳嬷嬷一边帮贾环宽衣,一边点头道:“琏二爷要娶亲的事府里早传开了,不过这关咱们什么事呢?咱们梨香院离得远,也碍不着咱们。” 柳嬷嬷说这话时明显带着怨气,小心地将贾环抱进浴桶,看着这个总是笑呵呵的小孩,心中满是疼惜。 “三爷,我就是为你感到委屈,你自小就聪明,待人又和善,却平白被那些个黑心肝的乱嚼舌根,说你是什么扫把星。 呸! 他们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咱三爷哪里就不好了? 那些个有眼无珠的,只晓得捧高踩低。 这府里上下,有几个是真心待三爷的? 老奴我看着就来气,那些个坏了心肠的,早晚遭报应。 咱三爷日后定有大出息,到时候让他们都瞧瞧,咱们三爷可不是好欺负的。” 柳嬷嬷平日里温柔细致,一旦为贾环鸣不平起来,竟这般泼辣。 这让环老三很是感动,暗自决定以后跑路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她们一家。 “行了行了,您消消气,嘴巴长在他们身上,只要别当着我的面说,就随他们吧。 扫把星就扫把星呗,好歹也是跟文曲星、武曲星一辈的。 等哪日我心情不好了,随便克死几个取取乐。” 其实贾环扫把星的名头在内宅已经没什么人刻意提起了。 一则是因为贾政,贾政作为读书人,向来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对这种无端的说法甚是反感,曾严厉斥责过那些乱嚼舌根之人。 二则是因为探春,如今赵姨娘和贾环不像原着那般给探春拖后腿,反而混得如鱼得水,深受王夫人和贾母的喜爱。 今年年初,更是给七岁的探春聘请了一位书法大家做老师。 探春本就聪慧伶俐,在书法大家的悉心教导下,书法技艺日益精进,那一手漂亮的字,连贾政看了都赞不绝口。 这个时代,七岁到十岁是女子启蒙的黄金时期。 贾府为了培养府中姑娘,也是很舍得砸钱的,而且一砸就得砸三年,大家闺秀都是用银子砸出来的。 相比之下,对于爷们的教育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贾家爷们五岁可进入族学读书,初衷是好的,可堂堂国公之家,请的先生竟然是个关系户。 负责教学的是一个叫做贾代儒的小老头,个子不高,辈分却高得吓人,和荣国公贾代善是一辈的。 在贾环看来,这贾代儒就是个厚着脸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考了一辈子还是个童生,这种人能教出些什么东西来? 自己都考不明白科举,哪来的脸教别人。 简直就是个厚着脸皮吃束修的老不羞,一人 24 两的束修,环老三看了都眼热。 “三爷,莫要再说那些调皮话,你是我自小带大的,我如今活的好好的,怎不见被你克死!” 柳嬷嬷抱贾环出了浴桶,用柔软的布巾轻轻为他擦拭着身子。 “你也是个没正形的,演武场那群小子天天喊你扫把星,我倒是想明白了,全都是被你吓出来的毛病。” 贾环有些尴尬,平日里闲着无聊去逗逗这群小傻子,倒也挺有趣。 他还打算存够银子了买匹小马驹,拿个木棍,每日骑马在演武场上演绎一番七进七出,让这些小傻子见识见识“冷面寒枪俏贾环”的厉害。 第6章 彩云与彩霞 梨香院中,贾环在柳嬷嬷为其擦拭身子并换上干净衣物后,悠然地坐在院子的躺椅上纳凉。 柳嬷嬷则坐在一旁,手持蒲扇,轻柔地为贾环扇着风。 微风徐来,丝丝凉意拂面,贾环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柳嬷嬷又开始念叨起来:“前些日子,老太太把屋里的花珍珠赏给了宝二爷呢。 听说那丫头机灵得很,还改名叫袭人了。 宝二爷屋里的丫头都快挤不下了,可咱们三爷这边,却仅仅只有两个。 那两个丫头做事也不精细,哪里能照顾好三爷您哟。 就说前几日,三爷您的衣裳有点脏了,都没人及时发现拿去浆洗……” 贾环听得脑袋都快大了,哭笑不得地说道:“柳嬷嬷,你现在越来越像我娘了,说起来就没个完,烦死了。 老太太乐意给谁就给谁,我可不稀罕那些人啊物的……这五年都过来了,往后咱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贾环刚刚把贾琏送他的十两银子充了值,买了一张初级月卡。 此后每日能领一两银子的返利,每五日还能白得一个随机白宝箱…… 他环老三,终于扬眉吐气啦! 都实现财务自由了,哪里还会惦记贾母手里的那点小恩小惠。 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贾环心中满是欢喜,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得意之色。 不明就里的柳嬷嬷,看着贾环小脸上那爽朗乐观的笑容,心里就像被针戳了一般。 心疼地起身将贾环抱在怀里,柳嬷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三爷,您受苦了。我只盼着您能一直这般开心下去。” 柳嬷嬷身材依旧婀娜,虽已生过孩子,却丝毫不见臃肿。 贾环只是身体是个孩子,心理上可是已经成年了的。 此刻被柳嬷嬷抱在怀里,心里总有些别扭。 他轻轻推了推柳嬷嬷,说道:“柳嬷嬷,快放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柳嬷嬷却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在我眼里,三爷永远都是孩子。您这么小就受了这么多苦,我心疼啊。” 好不容易把柳嬷嬷打发走,贾环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许多。 他伸手领取了今日的月卡奖励,顿时一个小银锭出现在手中。 这银子的质地和色泽都极为上乘,花出去的时候也倍有面子。 可惜他环老三有些舍不得,随着购买初级月卡,中级月卡也终于解锁了。 售价五十两,五倍返利!随机宝箱最低的也是蓝色箱子,月末的最后一个更是紫色宝箱。 “哟,三爷,这是在哪发的财呀?” 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丫头提着个食盒走了过来,眉眼间带着几分俏皮。 贾环看到来人一喜,咧嘴笑道:“我就说今儿早上门口枝头的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彩云姑娘来了,倒是让我这小院蓬荜生辉。” 彩云听得喜上眉梢,将食盒放下,捧着贾环的脸说道:“三爷这嘴呀,真是越来越甜了。 我嘴上的胭脂是二太太赏的,说是新得的好货呢。三爷,您要不要尝尝?” 贾环唰的坐直身子,一脸不悦地看着彩云:“你不会和宝二哥也是这般说的吧?” 彩云愣了一下,随即咯咯笑了起来,“三爷,您这是吃哪门子醋呢?我可没对宝二爷说过这样的话。” 贾环放下心来,重新躺下,给彩云挪了一个位置,示意她一起。 彩云也不扭捏,顺势在贾环旁边躺下,继续将嘴凑到贾环面前。 “三爷,你吃不吃,我瞧着宝二爷可喜欢吃金钏嘴上的胭脂了。” 贾环伸手捂住彩云的嘴:“去去去,一边凉快去,你招惹我可以,可别去招惹宝二哥。到时候要是让二太太知道了,打死也是活该。” “呀~那金钏她岂不是?” 彩云吓得小脸煞白,也不再逗贾环了。 “管她做甚,你要是提醒她,说不得人还恼你多管闲事。 你和彩霞好好本分在二太太屋里做事,等将来我长大了,带你们一起离开,到时候天天吃你嘴上的胭脂。” 许是贾环年龄太小的缘故,彩云听了他这羞人的话,也无太多扭捏之色。 只是好奇地捧着贾环的脸问道:“三爷,你真的是小孩吗?怎看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贾环望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生而知之,有成圣之资。” 彩云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敷衍地嗯嗯了几声,起身拿过食盒。 “这是刚做的玫瑰糕,二太太特意赏我的,我拿来给你尝尝。” 其实贾环是不想吃的,一来他已经用过晚饭了,二来,主子赏人的东西都是吃剩下的。 倒不是说是咬了一口的那种剩下,而是这些点心往往都是主子们先尝过,觉得不错,才会赏给下人。 不过虽是这样,贾环还是有一种吃王夫人剩菜的别扭。 可是看着彩云那期待的眼神,贾环又不忍拒绝。 他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一块玫瑰糕,咬了一小口,勉强笑道:“味道确实不错。” 彩云眼中顿时绽放出光彩,“三爷喜欢就好。” 贾环拉着她往屋内走去:“我也给你和彩霞买了藕粉桂糖糕,待会儿你拿回去和她一起吃。还有,这份松瓤鹅油卷你帮我送去给三姐姐。” 其实藕粉桂糖糕原先准备送给赵姨娘的,可是如今彩云来了,也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亲娘了。 相信赵姨娘会理解的,环老三有些底气不足地想着。 “呀,你又破费做甚!往后你只需给三姑娘买便是了,我和彩霞哪里用得着这些。” 彩云嘴上虽这么说,眼里的欢喜却怎么也藏不住。 不知是不是因为原着设定的缘故,彩云和彩霞在贾环心中总有一种特殊的地位。 而这两个小丫头,在每月为贾环派发月钱的时候,也渐渐和这个在府里名声不好的“扫把星”熟络起来,渐渐互生好感。 彩云是属于有点恋爱脑的类型,认定了贾环后,每次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大老远地跑上半个小时给贾环送来。 至于彩霞,则相对含蓄一些,只会偷偷给贾环塞一些自己绣的帕子或者小挂件。 第7章 那我等你 梨香院内,彩云那秋水般的眼眸中满是脉脉温情。 她轻柔地捋过贾环额前那几缕碎发,心间忽地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 抬眸望见天色不早,若是再耽搁,王夫人那边怕是要察觉少人了。 她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贾环抱起,却觉这小小人儿竟如此沉重,心中暗自诧异,这三爷看着不大,怎的这般沉呢? 随后,她动作轻柔如拂柳,缓缓地将贾环放置于床上,那模样恰似在呵护一件易碎的奇珍异宝。 接着,她又仔细地为贾环整理衣衫,凝视着他那安静的睡颜,满心皆是怜惜之意。 在这贾府之中,贾环虽为少爷,却备受冷落。唯有她彩云与彩霞,对他真心相待。 瞅着四下无人,彩云悄悄低头,在贾环嘴上轻轻一啄,而后拿起桌上的食盒与两盒点心,如小鹿般匆匆离去。 王夫人院中,一位婆子瞧见彩云,打趣道:“彩云姑娘,你这是怎的了?脸这般红。” 彩云心中一慌,忙用手摸了摸脸颊,支支吾吾应道:“许是走得急了些。” 婆子笑了笑,不再追问。 恰在此时,彩霞从外面缓缓走来,瞧见彩云这般模样,微微一愣。 她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彩云,你这是怎么了?脸这般红。” 彩云赶忙低下头,掩饰心中慌乱,说道:“没什么,方才走得急了。” 彩霞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未再多言。 “快些尝尝,这是三爷给咱带的藕粉桂糖糕。” 彩云拿起一块塞进彩霞嘴里,彩霞先是一怔,随后品尝着口中糕点,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这味道确实不错呢。”彩霞轻声说道。 彩云看着彩霞的反应,脸上露出一抹温柔浅笑。 “三爷特意给咱们留的,说是让咱们一起尝尝。” 彩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甜蜜,仿佛又瞧见了梨香院内那个小小的身影。 “三爷总是这般破费,他能有几个月钱。也不知节省些,明年开春他也要去上学了,花销肯定不少。” 彩霞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满是担忧。 “上学了有补贴,你担心这么多做甚。我去的时候,还瞧见他在把玩着三块银子呢,估摸能有三两多,许是和晴雯她们耍钱赢来的。” 彩云终究是小女孩心性,不像早熟的彩霞那般看得长远。 彩霞看着彩云那满不在乎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彩云,你以后多劝着些,莫要让三爷去耍钱了,他都输了多少次了。上次还答应我不再耍了,又说话不算话。” 彩云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专心吃着糕点。 次日,那比窦娥还冤的环三爷毫不知情地起了床。 看着两个心不甘情不愿伺候他的丫头甲和丫头乙,顿时觉得兴致寥寥。 这丫头甲和丫头乙并非这两个丫头的真名,乃是贾环屋里丫头的固定称号。 他屋里的丫头最多就没有待超过两个月的,真真是铁打的环三爷,流水的丫头。 贾环也懒得记那么多名字,便就给这些龙套丫头把名字固定了。 “再板着个死人脸,小心我发动扫把星神功,克死你们全家!” 贾环这话一出口,两个丫头皆是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丫头甲声音颤抖着说道:“三爷息怒,奴婢们不敢了。” 丫头乙也急忙附和道:“三爷,我们这就好好伺候您。” 贾环轻哼一声,有些兴致缺缺地出了梨香院。 如今贾环买了月卡,每月最少都有三十两的进项,这工资比贾母还高了。 他心中思忖着,看来得给自己物色几个贴心的丫头了。 在这红楼之中,丫头的天花板,无非鸳鸯、袭人和晴雯,平儿不算,平儿那是小妾。 鸳鸯是不用想了,袭人的话也没机会了,倒是晴雯可以试一试。 如今晴雯还未被贾母赏给贾宝玉,与他关系也还尚可。 两人曾一起搓过一次麻将,那次也是贾环的戒赌之战。 那时贾环为了凑十两的月卡钱,抱着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赌狗天天输的心态,孤注一掷地又上了牌桌。 结果却是一场空,赌狗不得好死! 自那以后,环老三就戒赌了,那一日是环老三的伤心日,也是晴雯的幸运日,环老三大半钱都进了晴雯口袋,两人也是那一次熟识。 自此之后,晴雯有空暇了便会来喊贾环玩耍。 晴雯那是牙尖嘴利,说话没个轻重,在贾府人缘并不怎么好,若不是有贾母和赖嬷嬷罩着,早被人套麻袋收拾了。 这也让她和那扫把星环老三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说曹操曹操到,晴雯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看那模样,梨香院就跟她家一样,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环三爷,走走走,三缺一。” 不得不说,晴雯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比彩云和彩霞还要漂亮许多。 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出落得这般水灵了。 “晴雯啊,年少时,心智未熟,戒之在赌。你以后不要再来喊我耍钱了,我都答应彩霞以后不赌了。” 贾环将胳膊从晴雯手中抽出来,神色认真。 “呀,三爷,你竟然能说出这般大道理,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晴雯瞪大了一双杏眼看着贾环。 贾环也是惊呆了,一脸震惊地看着晴雯:“晴雯,你竟然也能说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样的话来,真是让我意外。” 晴雯被夸得有些害羞,这话她也是从贾环那里偶然听来,觉得有趣便记住了。 她见贾环真的没有要去耍钱的意思,便搬了个椅子在贾环身旁坐下,与他一块吹风。 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晴雯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灵动。 “三爷,前儿不久老太太把袭人送去了宝二爷屋里,也不知日后我会被送去哪处?” 贾环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说道:“还能去哪里?你长得这么水灵,针线活又那么出色,过个几年肯定也是去宝二哥屋里呀。” 晴雯沉默半晌,低头轻轻攥着衣角,小声道:“那……那三爷希望我去宝二爷屋里吗?” 贾环抬头望着天空,笑道:“作为朋友,我自然希望你有个好去处。宝二哥其实人挺好的,对下人也很和善……你这性子,也就他能容得下你。” 看着晴雯逐渐黯淡的眼神,贾环心中涌起一丝懊悔,觉得自己有些装过头了。 连忙补充道:“当然了,作为朋友,我也不希望你过得太好。我终究是吃了年龄小的亏,你要是不怕熬成黄脸婆,我想想办法把你弄过来我屋里如何?” 晴雯微微一怔,脸颊染上一抹绯色,轻啐了一口。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晴雯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香囊塞进贾环怀里。 “那我等你。” 说罢,迈着轻盈的步伐转身离去。 第8章 找大腿要趁早 入秋,时逢中秋方过,宁荣街忽迎一大事,荣国府琏二爷迎娶王家二小姐王熙凤。 一时间,那荣国府处处张灯结彩,端的是热闹非凡。 这王熙凤生得模样甚是标致,言辞爽利,心机更是深沉细密。 甫入荣国府,便得了府中太太小姐们的欢心。 贾琏对这位新妇,亦是满心欢喜,在外人瞧来,二人新婚燕尔,恰似胶漆相投。 却说梨香院内,有一大一小两位俊俏公子,正满面愁容相对而坐,彼此埋怨。 “三弟,平儿之事,我实是爱莫能助,你且自个儿去与那凤辣子讨要。” 贾琏唉声叹气,一脸颓败之相。 他万未料到,娶进家门这如花似玉的妻,竟是个泼辣母夜叉。 方才床笫之事毕,他见气氛正好,便欲兑现承诺,与王熙凤提及要将平儿送与贾环。 孰料,贾琏被凤辣子从里间一路追骂至垂花门。 刚探望完赵姨娘的贾环恰好路过,正欲探头瞧个究竟,却被凤辣子认出乃是当日在会芳园偷看她与平儿之人。 于是,王熙凤放过贾琏,一把揪住还有些发懵的贾环,在其胳膊上狠狠拧了两下。 环老三被拧得直翻白眼,亏得平儿寻机上前拉住王熙凤,这才使得贾琏与贾环得以逃脱。 “琏二哥,你还是将这凤辣子休了,另娶一个为好,这娘们绝非善类。” 贾环挽起袖子,瞧着白嫩胳膊上的红印,疼得龇牙咧嘴。 他原以为王熙凤好歹也会装个一两年才露本性,岂料人家进门未及半月,便将贾府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王夫人更是提出要将管家之权交予她。 “唉,哪有这般容易,哪有进门几日便将人休了的道理。再者说,即便我同意,老太太那处也断不会答应。” 贾琏整了整凌乱衣衫,复又恢复翩翩公子模样,只是脖子上那几条红痕,着实有些碍眼。 “二哥,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步退则步步退。” 贾环仍不死心,劝说道。 王熙凤的能力固然毋庸置疑,但其胆子也忒大,贾府若被她接手,日后这贾府是姓贾还是姓王,可就难说了。 “再说吧,我外面还有些事,先走了。” 贾琏吃了未曾读过《红楼梦》的亏,对贾环的提醒并未放在心上,打了个招呼,便潇洒离去。 贾环无奈摇头,今日在王熙凤手下竟挣扎不得,实是有些丢人。 “看来,还是得习武才好,不然被一个娘们按在地上打,实在是难堪。” 环老三暗自思忖,而后回到自己改造的书房。 这府中主子,亦分三六九等。 太太所生者,自然最为尊贵,那贾宝玉便有自己书房,只是他甚少前往。 最低等的主子,乃小婢所养,在这时代,此乃骂人之语,由此可见,这般主子何等凄惨。 尤其在这贾府,奴才不像奴才,主子不像主子。 大房那边的贾琮,便是个例子,娘已去世,爹又不把他当人看,活得如同小透明一般。 至于贾环,处于两者之间,待遇说不上好,也不算坏。 且他娘受宠,故而无人敢当面欺辱他,顶多在背后悄悄骂他几句扫把星。 自贾环购得初级月卡,每三日便能开一宝箱。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宝箱开出的东西零零散散,堆了一大堆。 贾环便腾出一间屋子,改作书房,放置这些宝贝。 说来也怪,这些时日,竟将蒙学书籍都凑齐了,甚至还开出一本这个时代的史书。 由此,贾环知晓这红楼世界乃是架空世界,名为大周。 不过,虽朝代不同,皇帝各异,但在历史进程中,独属华夏文明之文化传承,却从未断绝。 诗词歌赋、礼仪道德、书画艺术等,依旧在这片土地上熠熠生辉。 李白、苏轼等文学巨匠,依旧在历史长河中闪耀光芒,这让贾环甚是失望。 当不了文抄公,不能装逼,此等痛苦,谁能懂? 贾环百无聊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千字文》翻看着。 说来惭愧,他环老三,尚在认繁体字的阶段。 这年头排版顺序,乃是从右往左、自上而下。 贾环瞧着那一行行竖排繁体字,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真想给这大周来一场新文化运动啊。” 贾环杵着下巴,开始了无趣的认字时光。 环老三前世乃是孤儿,相貌平平,智商一般,一个普通绝症终结了他普通的人生。 这一世,他对自己现状颇为满足。 系统跑路前留下两个金手指,一个能保他不被人所害,另一个则可保他衣食无忧,这让他甚是感激。 唯一稍有遗憾的,大概便是他这世智商貌似也不怎么出众,环老三实非读书之料。 两世为人,他认字的速度,竟还不及比他小一岁的侄子贾兰。 “罢了罢了,比不过便比不过,贾兰日后可是能中举的人物,输给他,也不丢人。” 贾环默默安慰自己,勉强将《千字文》认全,把书重新放回书架内。 他属差生文具多那类,宝箱开出之书,有时并非一本,而是一套。 久而久之,书架上的书,都堆满一排了。 看着一排崭新书籍和底下一层摆放的笔墨纸砚,贾环喃喃道:“这些若卖出去,也能值不少银子。” 提及银子,他不由乐开了花,待这个月结束,他便能存够五十两银子,买下月的中级月卡。 中级月卡五十两,五倍返利,那便是每月能有二百五十两纯收入。 这着实惊人,这年头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也就二十两。 他如今简直就是这个时代行走的印钞机。 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贾环渐渐意识到,自己欲带着贾府亲人跑路的想法,着实太过天真。 他自己性命或无大碍,可探春、赵姨娘等人又当如何? “唉,看来只能寻个大腿抱抱了。 找谁呢?找兰哥儿吧,我与他既是叔侄,又是发小。 等日后他当官了,我便给他当肉盾挡刀,哪个对头要害他,我就克死那人,保准兰哥儿一路混到宰相之位。 若皇帝要害他,说不得连皇帝也得遭殃,到那时,兰哥儿当皇帝,我当皇叔……” 做着春秋大梦的环老三,笑容满面地往李纨住所赶去。 第9章 惊喜 梨香院坐落于僻静之处,独成一院,既与贾府那热闹的主要活动区域保持着适度距离,却又不至全然隔绝。 李纨的院落居于内宅,与探春的小院相距甚近,是以贾环对这路径甚是熟悉。 贾环步出梨香院,沿一条清幽小径徐行。 转过一弯,便见一段曲折游廊。 游廊尽头,有一小巧月洞门,门后那郁郁葱葱的花园隐约可睹。 沿花园中石子路前行,未几,一座精致假山现于眼前。 贾环绕过假山,一条宽阔甬道赫然在目。 甬道尽头,乃是王熙凤的院子。 贾环行至此处,忙加快脚步,孰料仍是被逮住。 “哟,老三,方才让你逃了,怎的还敢来?” 背后传来王熙凤的声音,贾环身子一僵,心中暗叫不妙。 他缓缓转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凤嫂子,莫要招惹我,小心本扫把星克你。” 嫁为人妇的王熙凤,与昔日那爬树的泼辣丫头大不相同。 虽仅隔数月,王熙凤却似脱胎换骨。 如今的她,已是娇媚少妇,然那股凌厉之气仍未消散。 “放他娘的屁,什么扫把星,不过是唬人的鬼话。 底下的人越发没了规矩,竟敢以这等无稽之谈编排主子。 环儿,你莫将这些混账话放在心上,只管挺起胸膛做人。 你虽年纪尚小,却也是这府里正经主子,那些个奴才若敢乱嚼舌根,看我不好生整治他们。” 王熙凤柳眉倒竖,眼中满是怒火。 见凤辣子为自己说话,贾环忆起先前竟让贾琏休了她,顿感羞愧。 忙给凤姐送上一张好人牌:“多谢凤嫂子,你真是个好人。” 凤姐听了,莞尔一笑,朝他四周瞧了瞧,皱眉道:“府里哪个主子出门不是一群丫头婆子跟着,你倒好,孤零零一人,成何体统。” 贾环一愣,细想确是如此,可念及自己院里那两个面若冰霜的丫头,心中不由发苦,还是罢了,实在拿不出手。 柳嬷嬷带出去倒是有排面,可惜不行啊,王夫人相貌平平,也不知是否心生嫉妒,前不久才将贾兰的奶娘赶走。 还道什么乳母妖乔,那柳嬷嬷比贾兰的乳母更甚几分,指不定又会被王夫人说出何等过分之话,还是低调为妙。 “凤嫂子,我的处境你也是知晓的,哪个丫头敢来我院里?” 闻此言,王熙凤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贾环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这便是你向你琏二哥讨要平儿的缘由?” 旁边的平儿听了这话,并不羞涩,反倒一脸笑意地看着贾环。 确实,如今的贾环才到她胸口高,实难让她将贾环的话往深处想。 贾环自然不能说实话,只是点头应道:“对呀,平儿姐姐生得好看又温柔,若能在我院里,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熙凤闻言,伸手点了点贾环的额头,“你这小鬼头,心思倒是不少。平儿可不是你能讨要的。不过,你若真想有个体面丫头,回头我给你留意着。但你可得老实点,莫再惹是生非。” 贾环眼睛一亮,晴雯之事若有王熙凤相助,那便容易多了。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只得点头装出乖巧模样。 见贾环也要去内宅,王熙凤便与他一同走着。 贾环一路从梨香院跑来此地,不免有些气喘吁吁。 平儿见他这般模样,笑着弯腰欲抱他,可刚一用力,却发觉贾环虽年纪小,却也不是轻易能抱得动的。 好奇地在贾环身上各处捏了捏,奇道:“环三爷看着瘦小,竟这般沉呢。” 贾环面不改色地道:“因我有钢铁般的意志。” 王熙凤和平儿闻言皆是一愣,随后花枝乱颤,看得贾环赏心悦目,凤姐全身上下皆是顶配啊。 平儿拉住贾环的手走着,问道:“三爷这是要去找三姑娘吗?” 贾环摇头,探春如今正处于学习的黄金时期,他可不敢去打扰。 贾府作为国公之家,培养后辈自是不遗余力。 那是真舍得砸钱啊,社交礼仪、言行举止、谈吐气质、眼界格局,皆是在这三年里打下基础。 这些是环老三再有钱也不能为探春提供的,国公府的底蕴,岂是贾环所能想象。 薛宝钗便是吃了出身之亏,纵然聪慧过人,却少了与生俱来的贵气,行事间透着商家得小气与算计。 薛家岂会舍不得砸钱?显然不是。 薛家乃是皇商,财大气粗,在钱财方面从不吝啬。 然而,在这贾府之中,金钱并非万能。 那国公府的底蕴,不仅在于财富的堆积,更在于世代传承的家族风范、文化底蕴以及高贵血统。 薛宝钗虽有万贯家财作为后盾,却依旧无法弥补出身带来的差距。 她努力欲融入贾府生活,用自己的聪慧才情去赢得众人认可,但那骨子里的商家气息,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自然,贾府的传承也轮不到他环老三头上,环老三一个庶出之人,比起宝姐姐还不如。 宝姐姐是样样通样样松,他环老三则是样样不通还样样硬撑。 若宝姐姐不去倒贴贾宝玉,贾环倒是挺乐意娶她。 林姐姐便算了,环老三和文艺女青年有代沟。 他往后签到会获大量现银,正需一个合适平台来洗白,薛家是最为合适不过的,只是不知心气颇高的薛宝钗能否看得上他。 “三爷,想什么呢?” 额头被平儿轻轻一点,贾环回过神来,看着平儿那俏脸如鸭蛋般圆润,环老三心中涌起一种别样情愫。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没什么,我这是去找兰哥儿玩的,三姐姐那边我这些时日不敢去了。 她正恼我呢,我上上月把她送我的玉佩弄丢了。 唉,那是我过生儿时她送我的,特意遣人找了京城里的大匠玉大坚打造,也不知怎的就弄丢了。 我本想去找玉大坚重新打造一块糊弄过去,可是人已封刀发誓不再打造玉佩了。” 平儿听了一怔,忆起那日捡到的玉佩,原以为是宝二爷的,竟是环三爷的。 瞧着贾环那懊恼模样,她心中一动,打算日后给他一个惊喜。 第10章 李纨与贾兰 李纨院 “见过珠大嫂子。” 贾环含笑与李纨见礼,李纨一生都只专注两件事,教孩子和搞钱。 不过见贾环前来,面上也微微露出笑意。 她对贾环心存几分感激,自嫁到贾府没几年,贾珠便离世了,若换作其他人家,她怕是早被冠上克夫的恶名。 好在有贾环这扫把星,将那些恶意揣测与无端指责都被吸引了去,让李纨免受了许多闲言碎语。 贾环在贾府的名声向来不好,仿佛他就是个招是非的靶子。 “环兄弟,快些坐吧,等兰哥儿写完这一篇字,咱们再说话。” 李纨温和地说道,一边亲自为贾环斟了一盏茶。 贾环坐下后,目光在屋子中随意逡巡。 这屋子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整洁与素雅。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在舌尖弥漫开来,让他的心情舒缓了几分。 那边,贾兰见贾环来了,不免有些急躁,写字的速度不自觉加快,结果被李纨一眼就瞧出了破绽,挨了几下戒尺。 贾环看着自己的侄儿兼发小挨揍,不仅没有半分同情,还捂嘴偷笑起来。 好不容易等贾兰写完字,李纨板着的脸渐渐缓和,让贾兰去换身衣服。 她自己则重新坐回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对贾环道:“让环兄弟见笑了。” 贾环摆了摆手,说道:“嫂子这是哪里的话,兰哥儿可比我聪慧多了,我如今还在认《千字文》,他却已经能写出这般工整的字,日后定有大出息。” 听人夸自己的儿子,李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贾兰可是她如今唯一的慰藉。 嫁进贾府这样的人家,改嫁是想都不用想了,往后漫长的数十年,她都只能在这深宅大院里度过,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是无尽的煎熬。 李纨微微垂下眼帘,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贾环也很是同情她,二十出头的年纪,本是如花似玉,如今却要在这深宅大院里守着活寡,被时光慢慢消磨。 “珠大嫂子,我想带兰哥儿去宁荣街上逛逛。您放心,有赵国基跟着我们,而且那边巡逻的刘捕头也认识我们,安全方面有保证,我晚饭前定会把兰哥儿送回来。” 李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丈夫贾珠在世时,对贾环极为看好,曾说:“三岁看老,环三弟慧心独具,是个有能耐的,那些说他是扫把星转世的,都是没读过书的愚夫蠢妇罢了。 兰哥儿日后少不得要靠他帮衬,也怪我不争气,害得大妹妹需要进宫为贾家搏前程。 可一入宫门深似海啊,纵然是搏出头了又能风光几年? 贾家的担子还得贾家爷们来扛,可是老太太偏疼宝玉,对于环儿太过冷落,日后终要留下祸端。 大家族最怕的就是人心不齐……你往后需得和环儿多多亲近,以后的贾家就指望他和兰哥儿了。” 李纨这些年一直将丈夫的临终遗言铭记于心。 如今见贾环小小年纪,就已经将出门的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心中对贾珠的眼光又多了几分认同。 “环兄弟都安排得这么妥当了,我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李纨说着,起身拿出一个箱子,背对着贾环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只听物件碰撞声,想来是在数铜钱。 贾环循声望去,不由一愣。 李纨与王熙凤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王熙凤的美是咄咄逼人的艳丽,李纨则是温婉含蓄的淡雅。 不过两人的身段倒是各有千秋,甚至在某些部位,生过孩子的李纨比凤姐还要丰腴一些。 微微欠身数钱的李纨,宽松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那微微隆起的曲线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成熟女性独有的韵味。 这让贾环看着就挺……赏心悦目的。 可接下来李纨的操作,却让贾环尴尬得脚趾扣地。 只见她反复数了半天的钱,最后只拿出 100 钱递给贾环,还嘱咐他别带贾兰去吃冰的饮品。 贾环头皮发麻地接过钱,带着贾兰出了府,坐上了马车。 在马车内,看着手里的铜钱,贾环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想想,李纨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也确实不容易。 “环三叔,咱们今儿去哪里玩?” 贾兰比贾环小一岁,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小夫子的模样,只有在贾环面前才会放松些。 这也确实难为他了,他辈分实在是低了些,西府了都是他长辈。 “辽东那边来了一群马商在贩马,咱们去瞧瞧。” 贾环有些激动,在他看来,这就像前世的车展,虽然没有车模可看,但试驾过把瘾还是可以的。 这些日子他也存了五十多两银子,可惜得留着下月买中级月卡,不然他真想买一匹小马驹。 “三叔,马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又买不起,不如去茶馆,花 50 文买一壶茶,坐着听那说书先生讲故事,剩下的钱买两串糖葫芦,再留些做打赏。” 贾兰自然也看到了李纨给贾环的活动资金,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怎么花。 “你放心,糖葫芦少不了你的,那说书的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故事,有啥好听的。咱们去寻两匹小马驹骑骑,你不想骑马吗?” 贾环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贾兰,那表情像是在说这孩子真没出息,就惦记着那串糖葫芦。 “那当然想了,君子六艺,缺一不可,我还想等长大些了练练骑射呢。” 贾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但又有些犹豫, “只是咱们没钱,他们会让我们骑吗?那些辽东来的马商,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我瞧着有点害怕。” 贾环拍着胸脯保证道:“怕什么,咱们只是去试骑,到时候不管你满不满意,都说不满意。咱们骑完就走,他们还能强买强卖不成?这里可是京城,谁敢胡来。” 贾兰皱着眉头,像个小大人似地说道:“三叔,子曰:‘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我们这般试骑而不买,是否有失君子之道呢?” 靠,说好的一起摆烂,这小子居然偷偷读了《论语》! 不过幸好贾环前世刷短视频也学了几句有用的。 贾环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兰哥儿,《公羊》曰:‘权者何?权者反于经,然后有善者也。’ 我们只是想体验骑马之乐,这是人之常情。 虽不合常规买卖之理,但只要我们不恶意欺瞒马商,这便是在经与权之间的适度变通,并未失了君子之道。” 贾兰听了,虽觉得有些勉强,但又无从反驳,便也不再言语。 第11章 二桃杀三士 穿越到这个世界,贾环最是羡慕他老子贾政,那政老爷可谓是占尽了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好处。 这一日,贾政在工部衙门悠悠然地混完了一天,卡着点便下班了。 他坐在马车里行至宁荣街时,小厮忽然凑到跟前,轻声说道:“老爷,我瞧见环三爷和兰少爷正在和辽东那群马贩子嬉闹呢。” 贾政一听,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俩小子,莫不是又在外面惹出什么祸事来了?” 于是赶忙催促马车夫快些赶车过去。 到了那马贩子聚集之地,只见贾环和贾兰各骑着一匹小马驹。 旁边衣着朴素的壮汉正小心翼翼地为他们牵着缰绳。 叔侄二人,一个灵动恰似鹰隼,一个沉稳仿若幼鹤。 贾环骑在马上,身姿矫健挺拔,目光炯炯如炬,那小小的面庞上满是英气,眉毛微微扬起,尽显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而贾兰腰背挺直,坐姿端庄,面容清秀之中透着儒雅。 他虽也有着孩童的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静静地聆听着贾环的话语。 两人一动一静,英气与儒雅相互映衬,竟让周围那些粗俗的马贩子们都看得有些呆了。 “哟,这俩哥儿可真俊呐,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一个马贩子挠着脑袋,目光中满是好奇地询问身旁之人。 “那个大点儿的哥儿我之前见过一次,好像是荣国府的环三爷。” 那马贩子的话说完,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捋着胡须感叹道:“此子虎背蜂腰螳螂腿,鹰眼狼顾捷如飞,当真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啊!” 马贩皆是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之人,此刻听那老者这般夸赞,也都纷纷点头应和。 “是啊,瞧那身板,那精气神,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说不得以后荣国府又能出一个国公呢。” 一个脸上带着疤的马贩子唏嘘道。 原本坐在马车内阴沉着脸的贾政,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再次看向马背上有说有笑的叔侄二人,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平日里将精力都放在了二儿子贾宝玉身上,结果却教出个整日只知道在女儿堆里厮混、不爱读书考取功名的主儿。 反而是这两个他平日里放养的孩子,今日竟展现出了别样的风采,这让他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时,两小只骑着马朝这边走来,贾政连忙将帘子拉上。 只听外面传来两人的对话—— 贾环兴高采烈地吟道:“哈哈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贾兰捂脸道:“哎呀,三叔,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等将来中了进士你再念行不行。” 贾环哈哈大笑道:“我这不先练习练习嘛,难得骑一次马,过几日他们就要离开京城了,实在是手头紧,不然我真想把这小马驹买下来。 我可太喜欢了,这小马驹跑起来的时候,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就像在飞一样。” 贾兰无奈地说道:“三叔,那可是 20 两银子呢,你就别惦记了,你一个月才 2 两的月钱,得存到什么时候?我钱都在母亲手里,爱莫能助。” 贾环叹了口气道:“唉,兰哥儿,你说我把梨香院的那些个旧玩意儿拿去当了,能不能凑够买马的钱?” 贾兰摇摇头道:“你要是不怕被责罚的话,尽管去试试。” 贾环又叹了口气道:“唉,那算了吧,凤嫂子凶起来,可是真的会掐我。想想我环老三,英明一世,竟然被二十两银子难住了,真是不甘心呐。” 马车内的贾政听到贾环的话,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待两人走远了,他招来小厮道:“你去拿二十两把那马买下来,送到环儿院子里,莫要说是我吩咐的。” 小厮虽有些惊讶,但还是领命而去。那些马贩子并不知晓他的身份,与贾环也没有太多交集,他们的夸赞皆是私底下无心之语。 正因如此,贾政听了才格外受用,毕竟哪个父亲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呢? 虽然他平日里对贾环的关注远不及贾宝玉,但此刻,那份潜藏在心底的父爱还是被触动了。 二十两银子对贾政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自觉做了一回好父亲的贾政,心情畅快地回了府,与清客们高谈阔论起来。 却不曾想,小厮没过多久便鼻青脸肿地回来了,哭嚎道:“老爷,环三爷不仅没有收马,还把我当成是拐子打了一顿。” 贾政被气笑了:“你就不会表明身份吗?” 小厮委屈地说道:“我表明了,可是环三爷还是不收,说什么他和兰少爷两个人,我却只送一匹马,分明是我在作怪,想要用二桃杀三士的计谋离间他们叔侄呢。” 贾政抚须哈哈大笑,朝众清客道:“瞧瞧,这是怪我偏心,给侄儿鸣不平呢。” 清客们都是些会察言观色之人,见贾政大笑,也都跟着赔笑起来。 其中一个清客说道:“环三爷会疼兰少爷,叔侄和睦,这全是老爷教导有方啊。” 贾政又是大笑,朝小厮道:“罢罢罢,你且去领二两银子的汤药费,再拿我的牌子去库房支取六十两银子买三匹小马驹,分别给环儿、兰儿送去。” 说着转向众清客道:“宝玉那边也得送一匹,不然真成二桃杀三士了,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在荣庆堂,王熙凤、王夫人正陪着贾母说笑,宝玉则在王熙凤怀里撒娇,他对这个刚嫁过来的凤嫂子喜欢得紧。 九岁的年纪了,竟还有脸贴在王熙凤的脸上蹭了蹭。 王熙凤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是见贾母和王夫人都对贾宝玉溺爱得紧,她也就由着贾宝玉这般亲近了。 贾宝玉比贾环要大上四岁,身形也要大上一圈。 王熙凤和平儿力气相仿,早上平儿说抱不动贾环的时候,她还不信,试了几次才作罢。 所以当贾宝玉往她身上扑的时候,她是有些害怕的,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贾宝玉竟然没有贾环沉。 要是贾环知道她这想法,肯定会给她科普一下这叫虚胖。 贾宝玉正在凤姐怀里蹭得开心,突然她的大丫头袭人匆匆忙忙地进屋道:“二爷,二老爷那边找你呢。” 贾宝玉那小脸顿时煞白,他老子找他,不是打就是骂,一时吓得流下泪来。 “老祖宗救我,孙儿今儿可都老老实实的,没闯什么祸啊。” 贾宝玉一边抽泣着,一边往贾母怀里钻。 第12章 晴雯入梨香院 荣庆堂中,贾母微微蹙着眉头,轻抚着贾宝玉的后背,温声道:“莫怕,莫怕,有老祖宗在呢。 宝玉啊,你父亲既唤你,定是有事,你且去罢,若受了委屈,只管回来与老祖宗说。” 王夫人在旁亦道:“宝玉,你也不小了,莫要总是这般胆小。你父亲想来是有话嘱咐于你,快些去吧。” 贾宝玉这才不情不愿地从贾母怀中挣脱出来,一步三回头地随着袭人去了。 王熙凤见贾宝玉那可怜模样,笑道:“这宝兄弟,一听到二老爷传唤,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 贾母叹道:“这二老爷,平日里对宝玉太过严厉,也难怪宝玉怕他。” 一时之间,堂内气氛略显沉闷。 幸而不多时,宝玉便笑嘻嘻地跑了回来。 贾母见他这般高兴,心中石头落了地,笑问道:“宝玉,你父亲唤你去,可是有何好事?竟这般欢喜。” 宝玉蹦蹦跳跳地至贾母跟前,笑道:“老祖宗,父亲送了我一匹小马驹呢,那小马驹可爱至极,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 王夫人那素来古井无波的面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道:“你是如何讨得你父亲欢心的?我竟不知。” 贾宝玉喜滋滋道:“说来,还是沾了环三弟的光。他与兰哥儿出去玩耍,看中一匹小马驹,却无银钱购买,恰被路过的父亲瞧见,父亲便买了一匹送他。老祖宗、太太,你们猜怎的?” 宝玉生性单纯,又不大理会外事,与贾环不过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二人之交淡如清水罢了。 贾母与王夫人闻得贾环之名,面色皆有些不自在。 王夫人暗忖:这扫把星,偏生在那梨香院那般僻静之地,还能出来折腾。贾母对贾环印象不深,然对赵姨娘却印象深刻,故而对贾环也轻看了几分。 贾母疑惑道:“宝玉,你且说说,那环儿为何不收二老爷送的马驹?” 贾宝玉笑道:“环三弟不但没收二老爷的马,还把送马的小厮当作拐子狠狠揍了一顿,后又说二人一匹马,有失公平,定是有人故意离间他与兰哥儿的叔侄之情,故而死活不肯要呢。” 王夫人皱起眉头,道:“这孩子,真是糊涂。老爷一片好意,他竟不领情,还惹出这般事端。” 王熙凤对贾环观感尚佳,并未急于评价,只问道:“后来呢,那马可是被二老爷赏给宝兄弟了?” 贾宝玉摇头道:“二老爷听闻环三弟骂小厮之时,还说了个二桃杀三士的典故,大笑道环三弟这是怪他偏心,为侄儿鸣不平呢。后来二老爷又吩咐人买了三匹马驹,分别给了环三弟、兰哥儿与我。” 王夫人愚钝,未能听出贾环话中深意,只嘟囔道:“这孩子就爱折腾,好好的赏赐不要,偏要生出这些是非来,与那赵姨娘如出一辙。” 王熙凤却听出了其中门道,这分明是环老三暗中指责老祖宗偏心宝玉。 她心中想着,小心翼翼地瞧了瞧贾母。 贾母心中虽有不悦,却尚未动怒,只觉自己竟看走了眼,这环哥儿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细腻复杂。 她为贾府操劳大半辈子,该做的都已尽善尽美,本欲退休安享晚年,随心随性一回。 她不过是看着宝玉顺眼,多疼些又何妨? 对其他孙儿孙女,月钱、吃穿用度从未短缺,自认为已做到公平。 不想竟有小辈指责她偏心,她心中不免有些委屈。 从个人而言,她确有些不悦,但从贾家老祖宗的角度看,一个孩童能有此心思,虽幼稚,却也可造。 若她再年轻二十岁,定将贾环接至身边悉心培养,然如今,她只想安度余生。 她已将最得意的孙女送进宫去谋前程,将最得意的女儿许配给祖上四世列侯、书香门第的前科探花郎,又将最得意的孙儿悉心栽培成才…… 她已为贾家铺好了前路,自问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唯贾珠之死,是她心中一大憾事,好在宝玉聪慧,尚可培养几年。 至于贾环,她年事已高,贾环又尚年幼,她已无精力顾及。 “罢罢罢,二老爷都赏了,我也不好偏心。前儿才给宝玉屋里送了个丫头,倒把环哥儿那边落下了,瞧我这老婆子这记性……” 贾母边说边看向身后几个大丫头。 鸳鸯、琥珀、翡翠,皆是她舍不得的。 再看向二等丫头,鹦哥,她也舍不得。 唯有晴雯,那丫头牙尖嘴利,从不以丫头自居,便让她去伺候环哥儿,也好让环哥儿头疼头疼。 贾母心中带着些许恶趣之意,招手道:“晴雯,你过来。” 晴雯袅袅婷婷地走来,微微福身,娇声道:“老祖宗,有何吩咐?” 贾母上下打量她一番,道:“晴雯,你这丫头平日里极为机灵,如今我将你派至环哥儿处,你可要好好伺候,莫再使你的小性子了。” 晴雯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心想环三爷果真是有本事,不过数月,便将自己去他屋里之事安排妥当,忙喜滋滋地行礼。 看着晴雯满脸雀跃地随鸳鸯去收拾东西,贾母心中总有一种被人算计之感。 “这环哥儿应无这般城府吧。” 贾母心中暗自思忖,可看着晴雯那欢快的背影,又觉此事有些蹊跷。 鸳鸯帮晴雯收拾东西,见四下无人,见晴雯一脸兴奋,忍不住笑道:“晴雯,你我姐妹一场,如今你要走了,不流几滴泪也罢了,怎还这般迫不及待,真叫人伤心呢。” 晴雯笑嘻嘻道:“同在贾府,何须做那惺惺之态。我不过是换个地方伺候人罢了,又不是见不着了。 对了,那梨香院甚是清静,出入府也方便,往后姐妹们若要采办东西,尽可来我梨香院歇歇脚,茶水管够。” 原来晴雯牢记环三爷之托:梨香院急缺人手,命她尽量招揽人才,每招揽一人,便有五两银子的赏钱。 奈何她人缘极差,唯有鸳鸯还愿与她说几句体己话,然这鸳鸯又极难招揽。 第13章 招募鸳鸯失败 贾环美滋滋地骑着小马驹回梨香院,刚到门口,就撞见背着大包袱的晴雯和捏着手帕朝他笑的鸳鸯。 “哟,晴雯,这是咋回事?莫不是犯了错被扫地出门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得改改那火爆脾气,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了,天都快黑了。” 环老三乐呵呵地打趣着,利落地从马驹上跳下来,动作干净又潇洒。 晴雯本是兴高采烈地来梨香院报到,听了贾环这话,柳眉顿时倒竖,把包袱往贾环脚边一扔,杏眼圆睁,气鼓鼓地瞪着他: “你个没良心的!之前一直求我来你院里,现在我来了,你倒好,又来打趣我。你也不想想,除了我,谁还愿意伺候你这个扫把星。” 鸳鸯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晴雯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些。 见贾环拿着马鞭走过来,她赶紧把晴雯护在身后。 贾环捡起地上的包袱,拍了拍灰,背在身上,疑惑地看了眼一脸警惕的鸳鸯,朝她身后的晴雯道: “你看看你,说你几句,你就急。你要是有我几分交际的本事,也不至于在府里混得这么差,府里告你黑状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晴雯忍不住笑出声来:“三爷,你可别吹牛了,你在这府里又能好到哪儿去?还说我混得差呢。 我来的路上经过东路院的群房,那里十家有九家哄孩子吃饭的时候,都是拿你的名声吓唬孩子的。” 鸳鸯夹在中间,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觉得好笑。 她暗自思忖,这两人真是大哥别说二哥,在府里怕是再找不到比他们人缘更差的了。 正想着,突然感觉自己被两人一左一右架进了梨香院。 鸳鸯一惊,正想挣脱,只听晴雯笑道:“三爷,这鸳鸯姐姐可是老太太身边最得意的丫头,把她忽悠来,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说好的五两银子可得给我。” 贾环连忙摆摆手说:“哎呀,那银子少不了你的。以后你要是能把琥珀几个也忽悠来,我还会给你银子。” 鸳鸯哭笑不得:“你们俩这是闹哪出啊?老太太还等着我回话呢。” 贾环理直气壮地说:“我这屋里没个管事的,正缺你这样的人才,不如鸳鸯姐姐就留在我这儿吧,待遇什么的都好说。” 两人一路架着鸳鸯从前舍走到后厅,沿途的风景让鸳鸯暗暗吃惊。 都说环三爷不受重视,可这院子看着比宝二爷的还大,如今又得到二老爷的看重,想必以后的日子会更红火。 柳嬷嬷在里间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查看。见鸳鸯被架着,她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跑上前大声说道: “哎呀呀,这是干什么呢?快放开鸳鸯姑娘,要是老太太怪罪下来,可不得了啦。” 贾环和晴雯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晴雯轻车熟路地扭着水蛇腰去取了好茶给鸳鸯奉上,说道:“鸳鸯姐姐莫要见怪,我和三爷跟你开玩笑呢,喝杯茶再走。” 鸳鸯此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惊讶地发现这柳嬷嬷长得十分标致,哪像个奶嬷嬷,倒像是哪家的夫人。 贾环放下晴雯的包袱,认真地说:“我可没有开玩笑,鸳鸯姐姐哪天在荣庆堂受委屈了,我这里永远欢迎你。” 鸳鸯听了心中一暖,看向贾环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是一惊。 她没尝错的话,这茶应该是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这茶因太上皇六下江南,四次前往杭州龙井而声名大噪。 就连贾母那儿,也只是偶尔才能尝到。 环三爷竟这般看重自己?鸳鸯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她放下茶杯,微微欠身道:“三爷,这茶太贵重了,我不过是个丫头,可当不起这样的款待。” 贾环有些茫然,他每月能开6个随机宝箱,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这茶就是其中之一。 鸳鸯跟着贾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都说好,那肯定就是好东西了。 他连忙端起来尝了一口,却觉得没什么味道。 他暗自嘀咕:难道我环老三真是野猪吃不了细糠? 难受。 “哪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贾环摆了摆手,“不过是一杯茶罢了,鸳鸯姐姐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可以带一些回去。” 见鸳鸯摆手拒绝,贾环也不强求,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太急切了。 他心想,鸳鸯如今就像董事长秘书,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个冷门部门的小组长呢?人各有志,只有兴趣相投的人在一起,才能好好过日子。 鸳鸯长相十分讨喜,一张鹅蛋脸上的几点小雀斑更增添了几分俏皮。 贾环看着鸳鸯,心中虽有些遗憾,但也明白强求不得。 再看看旁边削肩膀、水蛇腰的晴雯,刚才那点失落也不见了。 晴雯现在只是年纪小吃了亏,再过几年,那肯定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谁都比不上。 与晴雯送别了鸳鸯,两人并肩往后舍走去。 贾环本想用肩膀撞一下晴雯的肩膀,可尴尬的是,他还没有晴雯个头高。 正巧晴雯在伸懒腰,环老三一个不小心撞进了晴雯的怀里。 晴雯双手按住贾环的肩膀,一脸警惕地说:“干嘛呢,小小年纪不学好。” 贾环尴尬地挠挠头,心里暗想:这也没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 但嘴上还是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就是脚下一滑。” 晴雯哼了一声,顺手拉起贾环的手,叹了口气说:“我是过来了,可彩云、彩霞那边就难办了。 二太太本来就不待见你,你要是跟她讨要,肯定吃闭门羹。 唉,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一桌麻将啊。” 贾环也有些头疼。 他一直等着王夫人再来找他麻烦,好趁机反杀。 可王夫人接连赔了三个陪房,损失惨重,又被邢夫人偷了家,眼下正跟邢夫人僵持不下,哪还有心思管他环老三。 他只有等着别人来招惹他,才有机会反杀,别人不来招惹,他也没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叹了口气。 “唉!” 第14章 富得流油环老三 当夜,贾环在柳嬷嬷的伺候下沐浴完毕,早早便卧于榻上。 日间骑马驰骋,彼时未觉疲惫,此刻躺下,困意却如潮水般涌来,正欲阖眼睡去,却见晴雯匆匆闯入。 贾环不禁有些纳闷,蹙眉道:“早说过无需你伺候了,夜已深,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晴雯嘟囔道:“三爷将屋里那两个丫头都打发走了,柳嬷嬷也回了自家,如今这院中仅你我二人。我总觉着那门似未关好,三爷,要不咱去瞧瞧?” 贾环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此有何可瞧之处?那门分明已关好,莫要这般大惊小怪。况且夜间尚有巡夜的婆子小厮,你又何须担忧?” 然晴雯终是放心不下,跺跺脚道:“三爷,那巡夜之人亦有打盹之时,还是去查看一番罢,不然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贾环被她缠得无奈,只得起身披上外袍,嘟囔着:“就你事儿多,罢了罢了,随你去瞧瞧,若无事端,看我明日如何罚你扰我清梦。” 晴雯也不理会他的抱怨,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在前引路。 二人携手先至梨香院大门处,那门紧闭,门闩牢牢插着。 晴雯举灯左右映照,又伸手轻抚门缝,这才稍稍安心。 继而,他们又往后院角门走去。尚未走近,晴雯便轻声惊呼:“三爷,你瞧那角门,好似未关严实。” 贾环定睛观之,果见那门有一条细细缝隙,于夜色之中透着几分诡异。 贾环心中亦有些发毛,便让晴雯躲于己身后,缓缓靠近那角门。 刚至近前,便闻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贾环鼓足勇气猛地一推开门,只见一只大花猫“喵”的一声从门后窜出,险些撞到他们身上。 晴雯吓得尖叫一声,抬手轻拍胸口道:“原是只猫,可吓死我了。” 贾环长舒一口气,瞪着晴雯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就为一只猫,竟折腾我这许久。” 晴雯有些赧然地低下头,小声道:“三爷,我这也是担心嘛。” 重回房间,贾环一脸无奈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闷声道:“快些回去睡吧,莫要再弄出动静了。” 晴雯犹豫片刻,小声道:“三爷,我还是来这屋的榻上睡吧,若有动静,我亦可照应着。” 贾环于被中翻了个身,瓮声瓮气道:“随你罢,不过切不可再吵我了。” 晴雯轻手轻脚地在房间角落的榻上躺下,然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 夜渐深,风亦渐渐平息,梨香院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贾环于迷迷糊糊间,忽觉床头传来窸窸窣窣之声。 他本就因先前之事而神经紧绷,此刻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来,低声喝道:“什么人??” “三爷,是我啊,我还是难以入眠,要不咱们挤一挤吧。” 晴雯小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怯意。 贾环几欲崩溃,不耐烦地往里面挪了挪,嘟囔着:“你若再烦我,我可真要揍你了。” 晴雯如蒙大赦般钻进被窝,紧紧挨着贾环,半晌,带着哭腔道:“三爷,要不我睡里面吧,我总觉着床边似有人摸我的脚。” 贾环被她气得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心想这是自己选的丫头,只能认了。 于是,他又与晴雯换了位置,让她睡到里面。 换了位置后,晴雯似安心了些。 贾环双手捧住她的脸,咬牙切齿道:“算我求你了,咱能否好好休息?我如今正值长身体之际,若耽误长高可如何是好。” 晴雯眨眨眼睛,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缩进被窝不再言语。 一年后。 “三爷,起床了,今儿是你去上学的日子,兰少爷已在前厅等候着你了。” 长了一岁的晴雯,身段已开始初显婀娜。 她一边轻声催促,一边轻轻拉开床幔。 自那夜之后,二人皆默契地未提及晴雯去他处睡之事,自此每日一同吃住,关系愈发亲近。 伺候贾环沐浴之事,亦由晴雯从柳嬷嬷手中接过。 如今的晴雯,已升为一等丫头,贾府每月发放一两月例银子,贾环又自掏腰包补贴她五两。 晴雯已然达到丫头生涯的巅峰,再无上升的空间,若要再进一步,那便需成为姨娘了。 可惜环老三尚年幼,虽有心却无力。 贾环打着哈欠,慢悠悠起身,搂住晴雯那水蛇腰,于她怀中蹭了蹭,笑呵呵道:“还是你这儿舒服。” 晴雯红着脸,轻轻推了他一下,道:“三爷,快别闹了,再磨蹭可要迟到了。” “怕甚,我已打听明白,那族学亦非什么好去处,这两年竟无一人能通过府试。 不过细想亦属正常,一个仅为童生的教书先生,又能教出何等厉害的学生。” 贾环一边抱怨着,一边在晴雯的伺候下洗漱穿戴。 “行行行,三爷您厉害,想必唯有进士老爷方配教导您。”晴雯笑着打趣道。 贾环于这一年间长高不少,已与晴雯一般高了,再也不会出现撞她肩膀扑入她怀中那般尴尬的局面。 贾环用肩膀撞了撞晴雯,撇着嘴道:“你这是跟谁学的,怎说话愈发阴阳怪气了?” 晴雯捂着嘴笑了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爷以为呢?” 说着,她帮贾环整理了一下衣领,又道:“快去吧,莫要真的迟到了,让先生责罚。” 晴雯这丫头被探春时常拉去读书认字,如今竟也学会了咬文嚼字,让贾环不由得失笑。 这一年里,贾府亦是变故颇多,诸如王熙凤将贾琏的通房丫头皆打发走了,贾赦又纳了妾,宝玉又挨了打…… 不过最为重要之一事,乃是宁国府那边,秦可卿终是嫁了进来。 目下尚未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那秦可卿将宁国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阖府上下对她赞誉有加。 环老三心中有些懊恼,只恨自己年纪尚小,不然那秦可卿又怎会便宜了贾蓉这等孬种。 尚有一事让他略感可惜,那便是至今仍未听闻林黛玉的消息。 史湘云倒是年初之时来过一次,甚是与贾环投缘。 贾环思忖,薛宝钗与他年龄相差过大,她等不起。 而林黛玉,其文艺女青年的特性让环老三有些犯难,他于文学之道并不精通。 至于抄袭前人之诗,此不仅容易露馅,且可借鉴的诗亦极为有限,在这方时空,明朝以及明朝之前的历史人物皆真实存在。 思来想去,他与林黛玉恐难有太多共同语言,若一味亲近,只会自讨没趣,不如一切随缘罢了。 他心中中意之人乃是史湘云,那湘云生得娇美动人且才情兼备,性格亦是极好。 史家一门双侯,只是家中缺银,而他环老三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如今的他,早已解锁高级月卡的金手指。 每月投资百两,可获十倍返利,且能开启五个紫色宝箱与一个金色宝箱。 于那金色宝箱之中,竟得了一个奇妙的储存空间,自此他终于无需每日提心吊胆担忧银子被他人发现了。 第15章 上学 贾环与晴雯嬉笑玩闹了一阵后,才不紧不慢地来到前厅,只见贾兰正在小红的殷勤招待下,端端正正地坐着喝茶。 这贾兰虽尚在稚龄,却自有一股端庄沉稳的气度,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远超年龄的沉稳。 小红见贾环来了,娇嗔着上前拉他坐下,一边还不忘念叨:“三爷,兰少爷可都等您好久啦。” 说着,便将一碟碟精致的餐食摆上桌来。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美味佳肴。 乌木盘中,几片火腿薄如蝉翼,纹理清晰红润,上面还点缀着嫩绿的香葱; 白玉碟里的蟹黄包小巧玲珑,面皮吹弹可破,金黄的蟹黄馅料热气腾腾,鲜香四溢; 琉璃碗中盛着虾籽馄饨,馄饨在清汤中若隐若现,饱满的虾肉搭配着如珍珠般的虾籽,撒上胡椒粉后更是香气扑鼻; 还有那金黄酥脆的油炸藕盒,外酥里嫩,中间夹着鲜嫩的肉馅和脆生生的莲藕。 在这贾府之中,真可谓将那逢高踩低、察言观色的功夫展现得淋漓尽致。 想当初贾政尚未送马匹给贾环时,贾环住在梨香院被传得满府皆知,尽是不讨喜的传闻,仿佛是被远远打发了去。 可自贾政送了马后,贾环住梨香院就成了一段美谈,人人都说梨香院曾是昔日老国公的安养之所,如今让环三爷住进去,那是贾政对贾环寄予了重振家族荣光的厚望。 不过贾环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这一转变也带来了不少好处,许多人都争着要到他屋里伺候。 贾环眼光颇高,挑来选去,只中意了小红,其余的便让晴雯随意挑选了几个。 如今的环三爷,每月有一千两的固定高级月卡收入,简直富得流油。 仅仅一年的积攒,就存下了一万多两现银。 幸好他有储物空间,不然这么多钱财还真让他寝食难安。 有了钱之后,贾环难免有些飘飘然。因为当初截胡了小红,他对贾芸总觉得有些愧疚。 半年前,他便给了贾芸一份差事——让他拿着一千两银子去金陵买一个特别的丫头。 那丫头此时还没有香菱这个名字,贾环也不清楚她到底叫什么。 当时贾环只是在贾芸目瞪口呆之际告诉他,去应天府买一个额头有胭脂记的丫头。 说这话的时候,贾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可用的信息实在太少,这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好在贾芸当场就咬着牙应承下来,发誓不买到那丫头绝不回来。 贾环听了很是感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还跟他说这一千两银子,若是买到那丫头后还有剩余,就都归他。 同时给了他三年期限,不管买没买到,都要回京与家人团聚。 贾芸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应下此事后,将家中老娘安顿好,又聘请了两个族中子弟,一同前往应天府。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这让贾环心里有些失落。 小红将一碗鸡丝燕窝粥吹凉后,端到贾环面前,酸溜溜地说道:“三爷,您又在想您那额头上有胭脂记的梦中丫头了吧?” 贾环懒得理会这个醋坛子,招呼着贾兰坐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兰哥儿,我知道你在嫂子那儿没吃饱。 去学堂的事不着急,咱们骑马去。你这小身板太瘦弱了可不是好事。 以后你要是当官了,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早朝,一站就是大半天,要是没有个好身体,可怎么吃得消? 以后你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就别吃太饱,留着肚子来我这儿再敞开了吃。 珠大嫂子虽然对你好,但她毕竟是女子,不太懂得咱们爷们儿的身子骨该怎么调养。 我是你叔,还能骗你不成,听我的准没错。” 贾兰对贾环有着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听了这话,也不再矜持,接过小红递来的筷子,夹起一个蟹黄包慢慢吃了起来。 贾环捧着手里的粥,有些愣神。 以前他可不敢吃府里的饭菜,就怕有人暗中使坏往里面吐口水。 不过自从晴雯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这个顾虑了。 这晴雯可是个泼辣性子,平时要是遇到有小孩喊贾环扫把星,她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两巴掌。 她这般护主,连贾环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是因为穿越者的缘故,贾环对“扫把星”这样的称呼并不怎么在意,平时还会拿这个自嘲几句。 但在晴雯看来,这简直就是对她的莫大侮辱。 这让贾环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自己躲在女人背后被保护着,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羞耻。 小红眨巴着大眼睛,温柔地看着贾环,轻声问道:“三爷,粥还烫吗?要不我再给您吹吹?” 贾环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说:“不烫了,不必了。” 说着,他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小红那樱桃般的小嘴上,心中竟冒出一个有些怪异的想法:要是小红往我粥里吐口水的话,我好像也不会嫌弃。 这时,贾兰一边吃着蟹黄包,一边问道:“三叔,我已经读完《论语》,开始读《孟子》了,您读到哪儿了?” 这孩子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非得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 贾环不动声色地随口说道:“我比你进度慢些,还在读《论语》呢。” 贾兰终究还是小孩子,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得意,扬起小脸说道:“那不知三叔《论语》读到哪里了?” 贾环将粥一饮而尽,缓缓说道:“有朋自远方来,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鞭数十,驱之别院。” 贾兰正吃着蟹黄包,听到贾环这一番胡诌的话,差点被噎着,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便是一阵咳嗽。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起身背起晴雯给他绣的小书包,说道:“走了,兰哥儿,咱们上学去。” 学堂属于贾家私学,就设在宁国府内。 这宁国府嘛,大家都懂,那可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这学堂自然也难免沾染了几分浊气。 贾环和贾兰刚走进学堂,就看到几个族中子弟凑在一起,正窃窃私语着一些不三不四的浑话,那眉眼间尽是纨绔子弟的不良习气。 第16章 冲突 “环三叔,您也来上学啦?” 说话的是贾蔷,一个十三四岁的大高个,在一群娃娃中格外显眼。 他也不觉得害臊,天天在族学里混着,就为了蹭口饭吃。 贾环原本对他还有些好感,毕竟他们曾一起偷看凤姐被追着打过。 可这贾蔷平日里总和那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厮混,沾染了一身不良习气。 贾环礼节性地朝他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却被贾蔷喊住了。 “环三叔,要不要来耍几把骰子?” 贾蔷一脸坏笑,手里把玩着精致的骰子,那骰子在他指尖灵活转动着,而他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贾环腰间的钱袋子。 他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那里面装的是碎银子而非铜钱。 贾环不动声色地把钱袋子往里拢了拢,懒得多说,带着贾兰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贾蔷悻悻地笑了笑,识趣地走开了,心中却暗自嘀咕: 不过是个庶出的,还装什么清高,正经人谁会来这里上学?瞧瞧人家宝二叔,都是专门聘请教书先生在家授课的…… 这时,族学里唯一的教书先生贾代儒慢悠悠地夹着书本走了进来,贾环和贾兰连忙起身行礼。 贾代儒含笑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他全然不顾吵闹的众人,自顾自在讲台上摇头晃脑地念了几遍《增广贤文》,留下一句“自学”就乐呵呵地走了。 今日多了贾环和贾兰这两个学生,又让他赚了几十两束修,能不高兴才怪。 贾环都惊呆了,心想: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贾代儒老小子是光明正大地摆烂啊。 仅他一人,一年下来就能从贾府薅走几百两银子,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在其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吸血的蛆虫已经爬满了这偌大的宁荣二府。 “三叔,咱们怎么办?” 贾兰有些手足无措,这和他想象中的上学完全不一样。 一眼望去,耍钱打架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两个男的抱在一起互相调笑,那举止实在不堪入目。 贾环有些佩服地看向贾兰,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日后居然还能考上举人,这得有多艰难啊。 贾环拍拍贾兰的肩膀,笑道:“无妨,你可听说过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大家都是爷们,凭啥宝二哥能单独有人教,咱们却要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受罪。” 贾兰有些担忧地说:“三叔,这怕是有些不妥,要是让二老爷知道了,会受责罚的。” 贾环拍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说:“兰哥儿,这世道,金榜题名不是终点,而是开始,你往后要想在官场混得开,重要的不是你想的那些公正廉洁、为国为民。” “不对。” 贾兰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贾环摇头自嘲地笑道:“那些都是圣人说的,你不能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混迹官场对我们来说还太早,这事儿咱们往后再说…… 今天我就教教你,怎么才能在府中吃得开。 其实这些都是我跟我娘学的,就是赵姨娘,不是二太太。 只不过我娘吃了没读过书的亏,她闹过之后讲不出大道理,而我可以,你且看好了!” 贾环说着,走到了旁若无人、抱在一起亲热的两个男子面前。 他依稀记得,这两人都有外号,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 他强忍着恶心,一脚将两人踹翻在地,嘴里啐道:“腌臜泼才!这学堂乃是圣人之地,岂容你们在此行这等苟且腌臜之事,真真儿是混账下流胚子! 你们这般行径,莫不是要辱没祖宗,丢尽贾府的颜面? 也不瞧瞧这是何处,就这般没脸没皮地胡闹,若是被长辈们知晓了,定要将你们打将出去,叫你们在这贾府再无颜面立足!” 这两人都是隔了几辈、不知哪一房的亲戚,挨了贾环的毒打,也不敢还手,只是期期艾艾地看向贾环。 这两人的妩媚风流不输女子,如今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也引得围观的众人心中起了几分怜悯。 其中一个叫金荣的,是贾家三房贾璜老婆的侄儿。 平日里他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又有着特殊嗜好,对香怜、玉爱二人早已垂涎已久。 如今见二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心中不免一动,连忙朝贾蔷打探贾环的底细。 贾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他早就看不惯金荣这个外戚在贾家学堂嚣张跋扈了,如今倒是可以借刀杀人。 只见他含糊其辞地小声说:“还能是谁?西府的扫把星呗,你应该听说过吧。” 金荣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心中暗道:原来是那赵姨娘养的,怪不得这般粗俗。 他心中的畏惧顿时消了几分,想着自己在这学堂中也有几分地位,怎能被一个庶出的小子这般欺压。 他也不着急去找贾环的麻烦,反倒走到哭哭唧唧的香怜、玉爱两人跟前,强忍住上涌的血气,笑呵呵地说:“你俩要是吃不下这个亏,我倒是有个主意。” 香怜和玉爱一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泪眼汪汪地望着金荣,玉爱娇柔地说:“金大爷,你快说,我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金荣看着他那红润的嘴唇,一脸猥琐地说:“也无需做什么,只要你二人往后每日随我到后山说上一个时辰的体己话便好。” 香怜、玉爱看着金荣那一排黄牙,顿觉恶心,可看着那边像无事发生一样淡定的贾环,二人对视一眼,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金荣见他们答应了,心中大喜,脸上的笑容愈发猥琐。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贾环的书桌前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贾环,冷笑道: “环三爷刚来学堂便打了同学,实在不妥,大家同窗一场,不如环三爷给香怜和玉爱道个歉,再拿出十两银子给他们压压惊,这事就算了了。 不然的话,我可就要去府里二太太处说道说道了。” 金荣的底气来源于他的母亲胡氏,如今胡氏在璜大奶奶跟前做事。 王夫人自三大陪房被贾环克死之后,人手短缺,便把三房寡居的璜大奶奶请过来帮忙管事。 第17章 秦可卿 贾环乐了。 这金荣也真是的,拿谁威胁他不好,偏偏拿王夫人。 王夫人连贾宝玉屋里的丫头都认不全呢,更别提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 贾环懒得理会跋扈的金荣,反倒扭头问皱着眉头的贾兰:“兰哥儿,你晕血不?” 贾兰一脸茫然,摇了摇头,不解地看着贾环,回道:“三叔,我不晕血。” “那便好。咱们虽从武勋世家转为了书香门第,但骨子里的血性可不能丢。今儿,我就让你见见血。” 说罢,贾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暴起,对着金荣的面门就是一套毫无技巧、全凭力道的王八拳。 别看贾环比金荣矮上一头,可他的力气却出奇的大,打得金荣哭爹喊娘,最后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幸好贾代儒匆匆赶到,这才分开了两人。 贾代儒气得胡子直颤,他用拐杖使劲在地上一顿,大声喝道:“成何体统!这是学堂,不是市井斗殴之地!贾环,你为何要对同窗大打出手?” 贾环哈哈大笑,心中暗忖:这老小子还好意思说这话,他在这学堂里吃喝嫖赌样样都占了,我打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贾代儒辈分太高,他不好直接顶撞,于是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义正言辞地说道: “先生,《论语》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金荣平日里仗着那点亲戚关系,在学堂里为非作歹,大家都知道。 今天他又妄图借着二太太的名头敲诈我,我要是再忍,那就是助长他的恶气。 我这不过是以直报怨罢了,也是为了还这学堂一片清明。” 贾代儒听了,脸色发青,他指着贾环说道:“你别在这儿胡言乱语,拿《论语》为自己的鲁莽之举开脱。 学堂里的事,自有我这个先生来管,什么时候轮到你自行惩戒同窗了?” 贾环强忍住笑意,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先生,《论语》还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您虽在其位,却未谋其政。 这学堂之中,乱象丛生,耍钱打架、行为不端之事时有发生,您却不加管束,让我们这些学子身处此境,该如何是好? 我这一拳,不只是打在金荣身上,也是打在这学堂的不正之风上。” 贾代儒被贾环这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在这学堂,不过是仗着辈分混些束修罢了。 贾家其他人对这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贾环却把他尸位素餐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他也是要脸的人,羞愤之下,竟扔下拐杖,拂袖而去,找贾政告状去了。 毫不知情的贾环,在贾蔷躲闪的目光中,拿起腰间的钱袋,将里面的碎银子哗啦啦地倒在桌上,然后指着贾家宗祠的方向,朗声道: “列祖列宗在上,还望各位同窗做个见证,这金荣欺负我年幼,竟对我敲诈勒索十两银子,大家可都是亲眼看到的。 这些银子就当我请各位吃茶了,日后若是对簿公堂,还望各位能为我做个见证。” 贾环目光如炬地看向那群满脸贪婪的同窗,厉声说道:“《论语》有云:‘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 今天的事,诸位同窗都已见证了前因后果,还望大家谨言慎行,不要随意开口,以免混淆视听,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贾环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那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有些同窗被他这目光一扫,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而那些原本还想议论纷纷的人,也被贾环的话给镇住了,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贾环大笑着带着贾兰走出学堂,看着哄抢银子的人中竟然还有香怜和玉爱,心中满是鄙夷。 “环三叔,你对《论语》这般熟悉,又能以此据理力争,侄儿实在佩服。” 贾兰被贾环一口一个“子曰”给震住了,想起早上自己还在环三叔面前得意洋洋地卖弄,顿时羞愧难当,心悦诚服地朝贾环拜了一拜。 贾环有些脸红,他也就会这几句,再多他也说不出来了。 他连忙扶起贾兰,打了个哈哈,拍着贾兰的肩膀勉励了几句: “我只是把别人吃茶的功夫花在了读书上罢了” “这读书就如那积土成山,我不过是每天多添了几捧土罢了,你要是有心,假以时日定能比我更通透”。 看着贾兰深信不疑的坚定模样,贾环适可而止地住了嘴,他可不想给自己立太多人设,免得以后被啪啪打脸。 梦坡斋中,贾政今日休沐,在赵姨娘的提醒下,想起今天是贾环入学的日子,特意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打算等贾环下学了,喊来勉励几句,也好刷刷自己作为老父亲的存在感。 可没等来贾环,却等来了老泪纵横、吵着要辞职的贾代儒。 贾代儒自知理亏,也不告黑状,只是一味地请辞,说环三爷天资聪慧,他无颜再教导这样的学生,想另谋出路。 夸人就夸人吧,可他那哭哭啼啼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其中有猫腻。 贾政为人刚正不阿,又极重规矩,可惜是个半吊子的假正经,尊老爱幼只学了前两个。 他也不问缘由,当即就朝门口小厮喝道:“去把那孽障给我抓来。” 门口的小厮没听到贾代儒的话,轻车熟路地把一脸茫然的贾宝玉给抓了回来。 贾政先是一愣,随即发现贾宝玉脸上脖子上的胭脂印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抓对人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骂。 骂完之后,又不耐烦地让贾宝玉赶紧滚蛋,嫌他脏了自己的眼。 贾宝玉满心委屈,却也不敢多言,只得默默退下。 贾环这边,带着贾兰出了学堂,路上却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见过环三叔。”那声音婉转温柔,如黄莺出谷。 贾环和贾兰抬头一看,差点被这漂亮的小媳妇晃花了眼。 “蓉哥儿媳妇啊,真巧啊,你怎么有空来这地方?快些离开,学堂里都是些腌臜玩意儿,小心脏了你的眼。” 秦可卿微微浅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般温柔,她轻声说道: “三叔说笑了,我不过是听闻学堂这边有些动静,担心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看看。” 贾环笑呵呵地说道:“没什么大事,我不过是骂跑了一个尸位素餐的老不羞罢了,每年能为府中省几百两银子呢。” 第18章 晚上喊桌酒席聚聚 宁国府的会芳园正值暮春,那景致端的是极好的。 园中百花盛放,娇蕊吐芳,一片烂漫。 宁荣二府之间,有一条可供马车通行的巷道,为往来之便,二府于靠近巷道的院墙处各设一角门。 这日,秦可卿应凤姐之邀至西府做客,顺便携了顺路的贾环、贾兰同往。 那秦可卿不过十六岁,却已嫁为人妇。 其如墨长发皆盘起,梳着妇人发髻,然那明艳动人之姿,竟是难掩,直叫环老三心中暗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贾兰与贾环皆有少年老成之态,只是一个内敛,一个外放。 环老三生性嘴闲不住,见气氛沉闷,便主动开口活络起来,道:“蓉哥儿媳妇在宁府可还住得习惯?” 秦可卿之父秦业与贾环之父贾政同在工部任职,两家亦有些交情。 若贾环与秦可卿年岁相当,倒也算般配,一个是养女,一个是庶出,奈何天公不作美。 秦可卿嫁入国公府后,向来谨小慎微,未曾出过差池,公公婆婆对其亦是赞不绝口。 此时她见贾环背着小手,一副长辈模样,险些笑出声来,忙轻掩朱唇,微微垂首,待笑意稍缓,方抬起头,目光如水,轻声道:“一切皆好,公公婆婆皆极好相处,对我关爱有加。” 贾环心中暗忖:那贾珍定是对她极好,怕是馋她身子罢了。 看着娇柔的秦可卿,他实不忍其落入贾珍之手,便起了帮她之念,忍不住提点了几句。 他实难想通,若贾珍不用强,秦可卿缘何会委身于他。 于是又道:“蓉哥儿媳妇,这宁府名声可不太好,听闻你也管家,切不可心软,有问题多向凤嫂子请教才是。” 秦可卿微微点头,温婉面容带着一丝无奈,轻声道:“三叔所言极是。我虽尽力操持,然府中积弊已久,有些事并非一时半刻可改。 凤姐姐管家之能,可卿自是佩服,只是宁府情况复杂,有些事不好随意效仿。” 贾环摇头叹道:“重病需下猛药,如今这东府名声太差,比我这扫把星还差呢。 你不知,我今日才第一天上学,便瞧见些不堪入耳之事。那些人爱嚼舌根,喝了酒,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编排。 我在里面打了人,他们当面怕我,背后便编排我。我与你走在一处,他们便说你养小叔子; 你每日晨昏定省,若只有珍大哥在,他们就敢编排出扒灰之事……” 秦可卿听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娇弱身躯微微颤抖,仿若当头挨了一棒,半晌才咬着嘴唇喃喃道:“三叔,莫要再说了。” 贾环微微点头,心想贾珍此时应是有贼心没贼胆,尤氏又是个不顶事的,什么都不敢插嘴。 秦可卿若想自救,唯有靠自己。那贾珍是个风流高手,自然不会一开始就用强,定会对秦可卿循循善诱,而这恰是秦可卿可利用之处。 若为得到秦可卿,贾珍对她百依百顺,那秦可卿在管家方面便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若把秦可卿培养成另一个王熙凤,他贾珍还敢有其他心思吗? 瞧瞧那贾赦,一年不知拉多少丫头进房,可对王熙凤这个绝色儿媳妇,一直都避嫌呢。 “蓉哥儿媳妇,我往后是不会再来宁国府了,你自己多注意些,保重身体。” 贾环叹道,与秦可卿聊天虽开心,但宁国府实不可再来,恐会引火烧身。 这宁国府的名声比那青楼好不了多少,不光他自己,哪怕是探春,他也不想让其到这边来。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荣国府被抄家,大部分是受了宁国府的拖累,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秦可卿微微一怔,美眸带着疑惑看向贾环,道:“叔叔这话是何意?往后不来学堂读书了?” 贾环点头,指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贾兰笑道:“我与兰哥儿将来是要金榜题名的,一个童生能教我们什么?在那儿纯属浪费时间,不如在家自学自在。” 看着自信且略带张扬的贾环,秦可卿心中涌起一丝复杂情绪,自己那丈夫贾蓉,整日畏畏缩缩,与眼前这环三叔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贾兰则有些羞恼,贾环天天吹牛还带上他,让他压力颇大。 三人出了宁国府,穿过巷道,从角门进入荣国府。 突然,一个婆子急匆匆跑来道:“三爷,赵姨娘让我通知你,赶紧躲起来,二老爷正派人满府抓你呢。” 贾环满不在乎地扔给她一块碎银子,笑道:“无妨,你回去通知我娘,就说我自会应对,让她莫要担心。” 那婆子接过银子,满心欢喜地回去传话。 这府中关系错综复杂。 那赵姨娘平日里常和婆子丫头们为些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然关键时刻,又能和这些婆子站在同一阵线。 这远去的婆子平日与赵姨娘不睦,今日却能冒险给贾环传话,可见每个人皆有自己独特的求生之道。 赵姨娘在下人圈子里号称百事通,没有她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原着里,赵姨娘天天咒贾宝玉母子死,竟也没人告她黑状,可见她确有几分能耐。 与秦可卿和贾兰告别后,环老三哼着小曲往梨香院走去。 一路上,晴雯、小红、彩霞、彩云,甚至探春的丫鬟侍书都跑来通风报信,让他躲躲,等二老爷消了气再回来。 贾环没想到自己人缘竟这般好,嘴都合不拢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晴雯,咱们今儿不在厨房吃了,你去我屋里床头的箱子里拿三两银子,让柳嬷嬷去宁荣街烩香坊置办一桌酒席,让伙计用食盒装了送过来…… 正好彩云彩霞今儿晚上不值夜,咱们好好聚聚。” 晴雯哼了一声道:“我们真是白替你担心了,这时候还想着吃酒席,二老爷的板子有你吃的。” 看着一脸傲娇、扭着水蛇腰离去取钱的晴雯,贾环也不生气,笑着搂住旁边小红的肩膀,问道:“小红,你在那掰着手指头算什么呢?” 小红抬头道:“三爷,我细细算过了,置办一桌咱们几个人吃的酒席,二两银子便已足够了。” 贾环微微一愣,伸手捏了捏她那俏丽的脸蛋,笑着说道:“总不能让柳嬷嬷白跑这一趟。 想当年我出生的时候,府里给我配了个奶娘,那奶娘长得奇丑无比。 亏得我打从生下来就机灵,没让她奶我。 正巧那年柳嬷嬷家里犯了事,因她带着不满三月的婴儿,才得了些恩典。 恰逢咱们府里要买奶娘,她才得以进府来奶我。 这些年她独自一人拉扯着强哥儿长大,实在是不容易。 她又是个极好强的人,我也只能这般关照她了,采办东西后余下的钱便算作赏钱,这也是府里的规矩,她也不好推辞。” 第19章 贾珠之死背后的隐情 小红听贾环言及柳嬷嬷之事,终是按捺不住,凑至贾环耳畔悄声道: “三爷,我曾听妈妈酒醉后言,三爷临世前,原已备妥奶娘与接生婆,奈何姨娘临盆前数日,那周瑞家的寻了由头,竟将那些人皆逐出府去了。” 小红的妈妈是林之孝家的,属老太太一脉,其言必不谬。 环老三闻言,双眸微眯,未曾想自己出生前竟有此等曲折之事。 瞧着一脸忐忑的小红,贾环心念一动,知小红此乃向其表忠心也。 此语既出,小红便与他站于一处了。 贾环遂于小红樱唇轻啄一口,拍着胸脯保证道:“小红,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待晚间,我与晴雯商议,让你进里间,每日与她轮换。” 小红乃是有上进心的丫头,闻此,除了羞涩,更多的是满心欢喜。 而后,小红被环老三吊儿郎当搂着肩膀行至梨香院门口不远处,见有小厮守门,小红方红着脸挣脱了贾环的搂抱。 此时,那小厮垂首道:“环三爷,二老爷请您至书房一趟。” 其语气虽恭敬,然态度却不甚友好。 贾环见那小厮手上拿着绳子,嘴角微微抽搐,忙安慰小红几句,便识趣地跟着小厮往书房去了。 这边贾政,刚责打了贾宝玉一顿,火气已消大半。 他对贾环的期许本就远低于贾宝玉,故而相对宽容许多。 对宝玉,是“叉出去,往死里打!” 而对贾环,则是“叉出去,先打上十板子!” 贾环不知这十板子是否算往死里打,只觉两个小厮架起他往外拖时,他一时怔住了。 心中暗忖:靠!好歹让我狡辩几句啊! “父亲,子曰……” 贾环情急之下,支吾半晌,亦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贾政见状,更是怒从心起,厉声喝道:“你这混账东西,此时还想狡辩?平日不读书,如今连个道理都讲不出,给我狠狠地打!” 贾环忙道:“父亲且慢,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父亲不曾细问,便要责罚孩儿,岂不是有虐之嫌?纵是被打死,亦望父亲让孩儿死个明白。” 贾政听了贾环此语,微微一愣,那扬起欲打人的手亦在空中一顿。 他皱着眉头看着贾环,眼中怒火虽未全消,但心中已起波澜。 暗自思忖,这平日里不起眼的贾环,竟能说出这般话来,实令他有些意外。 于是,贾政神色稍缓,冷声道: “你这孽障,还敢在我面前卖弄?那你且说说,在学堂里与人打架、顶撞先生,这还需我如何细问?” 贾环见贾政神色缓和,心中暗喜,连忙道:“父亲,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那代儒老先生在学堂中,对那些纨绔子弟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以身作则,又怎能教导好我们? 此等风气,孩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方才忍不住出手。” 贾政原本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动,心中涌起一股惊喜。 他未曾料到贾环不仅能引经据典,还能将之与学堂之事相结合阐述观点,此子似比他想象中有想法。 然贾政仍沉声道:“那也不该是你顶撞先生的理由,先生毕竟是长辈。” 贾环又道:“父亲,孔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孩儿见那学堂中正气不存,歪风渐长,若不指出,便是对学问之不敬,对同窗之不负责。 那先生不能正学风,孩儿虽年幼,但亦懂得‘见义不为,无勇也’的道理,故而才与先生起了争执。” 贾政听着贾环之言,心中的惊喜愈发强烈。 他开始重新审视这平日里被他忽视的儿子,发现贾环对学问的理解并不浅薄,且有着自己的是非观。 贾政沉默片刻,道:“就算那学堂风气不好,你也该用合适的法子,岂能莽撞行事?” 贾环忙应道:“父亲教训的是,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 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孩儿此次确是冲动了些,日后定会记住‘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用更妥当的方法处理学堂之事。” 贾政此时已是满心欢喜,强压下笑意,微微点头,板着脸道: “罢了罢了,此次便暂且饶你,你且回去好好反思。 若那学堂之事如你所言,我自会让人去整顿。但你也要记住,不可再肆意妄为。” 贾环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躬身道:“多谢父亲,孩儿定当铭记父亲教诲,改过自新。”言罢,便退出书房。 贾政望着贾环背影,心中那股惊喜愈发强烈。 他忽又唤住贾环,贾环不明所以,怯生生地站在原地。 他对贾政着实畏惧,毕竟贾政动辄责打,他亦无法还手。 他从赵姨娘处得知小道消息,贾珠之死与贾政脱不了干系。 元春进宫时,贾珠极力反对,情急之下与贾母顶了几句嘴。 贾母亦是气恼,口不择言给贾珠安了个不孝之名。 那愚孝的贾政,竟真将贾珠往死里打,虽贾母恢复理智后当下亲自制止,然贾珠终究落下病根。 贾珠不过半年便病故了,此事遂成荣国府的禁忌,无人敢提及。 贾母出于对李纨的愧疚,破例将李纨的月例涨至十两。 贾政亦心中有愧,平日里甚少至王夫人屋内,对贾宝玉的管教亦宽松许多,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责打一顿,故而每次贾政责打贾宝玉时,贾母与王夫人皆胆战心惊。 贾环收敛心神,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虽不惧被贾政打死,然却怕那责打之痛。 贾政微微叹了口气,而后转身走到书案旁,亲自打开一个精致的盒子,从中取出一套文房四宝。 “这是你珠大哥生前用过的文房四宝,如今我把它送给你。 希望你也能早日考上秀才,莫要辜负了我的期望,也莫要辱没了你珠大哥的名声。” 贾政的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感,有对贾珠的怀念,亦有对贾环的期许。 第20章 迎春 贾环自是不愿收下死人用过的物件,眼珠一转,忙躬身道: “父亲,这文房四宝乃珠大哥心爱之物,自当完璧归赵。 兰哥儿才华远胜于我,且他对珠大哥思念至深。 孩儿思忖,此等蕴含珠大哥气息之物件,于兰哥儿而言意义重大。 这不仅是一套文房四宝,更是珠大哥对他无声之激励。 孩儿恳请父亲将此珍贵之物赐予兰哥儿,如此,他在思念生父之时,亦有个寄托,且能时时忆起珠大哥对他之期许。” 贾政闻听贾珠之名,浑身不自在,摆手道: “罢了罢了,既然你执意不要,那就依你所言,把这文房四宝给兰哥儿吧。 你且拿了那桌上另一套退下,好生思量今日之事,莫要再惹是生非。” 贾环本还想为贾宝玉讨要一套,好让那宝二哥难堪。 然他抬眼偷瞧贾政那严肃面容,心中不免发怵,这念头刚起便被他强行压下。 他深知此时万不可触贾政霉头,毕竟方才能侥幸逃过责罚,已是万幸。 于是,贾环乖巧地走到桌前,拿起那套新的文房四宝,躬身行礼道:“多谢父亲,孩儿告退。”言罢,缓缓退出书房。 出了书房门,贾环长舒一口气,方才在书房内的紧张之感这才渐渐消散。 见门口那两个先前抓他的小厮还在,贾环竟朝两人扭了扭屁股,挑衅道:“来,打死我!求求你们打死我!” 那两个小厮见这能从二老爷书房全身而退的环三爷,丝毫不敢怠慢,忙点头哈腰,谄媚道:“三爷说笑了,我等先前不过奉命行事,还望三爷恕罪。” 贾环朝一脸惊愕的两人竖了一个中指,便拿着那套新的文房四宝,大摇大摆地往迎春屋内走去。 迎春乃大房贾赦之女,性子柔弱,屋里东西常被婆子们偷拿。 贾环本就打算把这文房四宝送给迎春,若被婆子偷了去,他便有理由好好整治那些可恶之人。 他与迎春的缘分,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那日他去看望探春,差点被天上落下的鸟粪砸中。 一气之下,他循着那鸟的踪迹找到其巢,不想上树之时竟不小心将裤裆划破,只得尴尬地用手遮挡,狼狈地从树上下来。 正巧被路过的迎春瞧见,迎春便邀他进自己屋子,用针线将那划破之处缝补起来…… 想着自己这糗事,贾环轻车熟路地来到迎春的屋子前。 让门口婆子进去通报一声,那婆子素知贾环不好惹,不敢怠慢,连忙进去传话。 不多时,迎春亲自迎了出来,温柔说道:“环哥儿,快进来吧。” 贾环跟着迎春走进屋子,把那套文房四宝递过去,随意说道:“见二姐姐屋里笔墨皆旧了,我今儿去学堂之时,顺手给二姐姐买了一套。” 迎春一愣,道:“环哥儿进学啦?” 贾环顿觉无奈,这二姐姐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今日府里贾政各处派人去抓他,这等大事,迎春竟不知晓。 他心想,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低调了。 于是笑道:“那是自然,我今儿刚去学堂,同窗皆对我纳头便拜,先生更是赞我有圣贤之资呢。” 迎春被他逗笑了,伸手轻轻点了一下贾环额头,说道:“你这张嘴啊,少来哄我,没一句真话。 前几日你送我的茶,还说是几十钱一大包的,结果大太太来我屋里坐时,尝了一口便知是上好的贡茶,哪里是几十钱能买到的,临走前还拿了一些去。 你啊,就会哄我开心。” 贾环心下明白,迎春口中“拿走一些”不过是客气话罢了,怕是邢夫人把剩下的茶都拿走了。 看着一脸不高兴的贾环,迎春难得地主动开口安慰道:“环哥儿,莫要这般,不过是些茶罢了。大奶奶喜欢我的茶,也算是我尽孝了。” 贾环叹了口气,心想迎春这性子怕是难以改变了,只得撇嘴道: “你总是这般任人拿捏,等你日后嫁人了,被夫家欺负回来告状之时,你便知道疼了。” 迎春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只是站起来捧着贾环气鼓鼓的脸,含笑道:“我这不是有三弟为我做主嘛。” 贾环一怔,心叹这迎春关键时刻还挺会拿捏人的。 不过他这环老三还真就吃这一套。 习惯性地往迎春怀里靠了靠,贾环拍着胸脯保证道:“二姐姐尽管放心,日后你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我定会为你寻个好人家,寻一户家中无公婆的,如此便无需每日去立规矩,再寻个脾气温和、知冷知热的夫婿,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迎春听得甚是感动,将贾环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哟,还真是姐弟情深啊!” 门外传来探春酸溜溜的声音,这三弟,平日里可不见他对自己说这般体己话。 和迎春见过礼后,探春对这个亲弟弟可不会客气,轻轻捏着贾环的耳朵说道:“环儿,听闻你在学堂将同窗打倒,还把先生气走了?” 迎春目瞪口呆,原是环三弟口中同窗对他纳头就拜是这般情形。 被戳了老底,贾环老脸一红,挣脱探春的手,嘿嘿笑道:“莫听他们乱说,我刚从二老爷书房出来,若真有事,我还能这般安然在此与你们说话?” 探春微微皱眉,想想也觉有理,便不再追问。 贾环这才松了口气,朝两人道:“你们且收拾收拾,晚饭我在梨香院做东,我再叫上四妹妹和彩云、彩霞,咱们一同聚聚。” 探春白了他一眼,一边往荷包里拿银子,一边抱怨道:“你哪来的银子做东?莫要到时候又让我们替你兜底。” 贾环并不理会,如今八岁的探春眼界尚浅,并不知晓他往她屋里所塞的那些字画皆是真迹。 每月从那高级月卡所得得宝箱,总能开出几样值钱之物。 时日既久,竟将王羲之、颜真卿、欧阳询、柳公权等大家的真迹残卷集齐。 待日后探春知晓这些字画的来历与价值,不知会是何种神情。 自己的亲姐,可得好好宠着! 将来选择姐夫的标准,第一条便是家中无公婆。 第二点便是要比他环老三有钱有势。 至于第三点,本想加上要比他环老三英俊潇洒帅气。 可想想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苛刻,天下俊气共一石,他环老三独占八斗,余下贾琏占一斗,其他人共分一斗罢了。 第21章 赵姨娘的小金库 赵姨娘院落。 贾环问安毕,便先声夺人道:“娘,赏几两银子与我使使罢,今儿我要请客呢,来的人不少。” 其钱的来路,本不明不白,然每日至赵姨娘处走这一遭,对外只道是娘所予,方显得正大光明。 赵姨娘今日闻得贾环在二老爷前长了脸,竟难得大方起来。 她极是喜爱这儿子,那一声声“娘”叫得如蜜里调油一般,比那探春一心攀高枝、离她远远的,可强多了。 赵姨娘习惯性地将贾环抱于怀中亲了一口,那面庞娇美,满是宠溺之色。 一边弯腰于床头柜子取钱,一边刻薄道:“你这姨娘所生的人,在府里没个亲爹撑腰,能有几人真心待你?还不就靠着这点银子笼络人心。 不过此次你在老爷那儿露了脸,也算有些出息,这银子你且拿着,可莫要乱花了,若让我知晓你拿着钱去做那没出息的事,定打断你的腿。” 贾环不耐烦地应着,趁赵姨娘背身之际,悄悄挪了过去,小脑袋从赵姨娘腋下穿过,窥见那小金库满满当当,有铜钱、碎银子、各类首饰,竟还有一锭小金子。 贾环头一回见着金子,正欲伸手去拿,却被一股力道猛地推开。 只见赵姨娘将箱子护于身后,警惕地瞪着贾环,啐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莫不是起了贼心? 这可是娘的全部家当,你可别打它的主意。 老爷偶尔才赏些钱,我这都是从牙缝里一点点攒下的,你若敢动,我便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此时空的赵姨娘,因受贾环影响,并未如原着一般被那马道婆所忽悠。 说来也奇,赵姨娘竟真认定贾环是扫把星转世,仿佛他看谁不顺眼便能克死谁。 贾环皱着眉头,一脸委屈道:“娘,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我堂堂一个读书人,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不过是好奇那金子的模样,并非起了贼心,娘这般看我,实令我心寒呐。” 赵姨娘微微一愣,却仍紧紧护住箱子,扔出二两银子给贾环,嗔道:“少在这儿跟老娘掉书袋,这二两银子拿去,快些走吧,莫在我这儿碍眼了,看着就烦。 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年前你死活闹着说什么梦中见到一个额头上有胭脂记的丫头,非得派人去找,从我这儿敲诈了一百两银子。 结果呢,到如今,你找的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你整日就知道折腾我,这银子可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 赵姨娘越说越气,那手指都快戳到贾环脑门上了。 “你说你,你一个姨娘生的,学人家宝玉做甚?宝玉有老太太宠着,你有什么?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我瞧着你屋里那晴雯,那丫头牙尖嘴利的,整日眼睛长在头顶上,我见着就来气,你以后可莫让她在你跟前晃悠了。” 贾环听她提及晴雯,竟笑了起来:“哎呀,娘,你骂她作甚?你不喜欢晴雯,我以后不让她来你面前便是了。我今儿请了彩云彩霞,这两个丫头你总归是喜欢的吧?” 赵姨娘一听,顿时笑开了花,捧着贾环的脸道:“算你还有些眼光,这俩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若能娶到其中一个,那可是你的福气。” 贾环喜滋滋地拿着赵姨娘给的二两银子和两个镯子离开了。 那两个镯子在贾环眼中虽不上台面,但毕竟是娘的一片心意。 这年月,丫鬟们没有假期,一年到头都得干活,也是可怜。 好在夜里无需太多人手,晚饭后,除了值夜的丫头,其他人明日在主子醒来前到岗即可。 贾府占地广阔,宛如一个大集团,各个阶层的人群分布在不同区域。 有人一辈子都在贾府吃住,至死都未出过贾府大门。 贾府之人,大致可分为主子、陪房、家生子、买来的丫鬟和小厮以及从外面聘请的清客相公等类别。 彩云、彩霞便是家生子,其祖上世代在贾府为奴。 在这个时代,出身便决定了命运,奴仆永为奴仆。 当然,若要逆天改命,唯有打进神京城,敢教日月换新天…… 若真有那样的猛人,他环老三一定纳头便拜,来上一句:环飘零半生…… “三爷,发什么呆呢?” 终于等到彩云彩霞一同前来,贾环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两张清秀的面庞,喜得嘴都合不拢。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赵姨娘给的手镯递给二人:“这是我娘给的,说是给我将来的媳妇的,我觉着你们戴着正合适。” 说罢,厚着脸皮给两人往手腕上套镯子,彩云落落大方,彩霞则红着脸,微微羞涩,但都没有拒绝。 贾环给她们戴上镯子后,满心欢喜道:“今儿在梨香院我请客,二姐姐、三姐姐和四妹妹我都请了,就等着你们俩去帮我张罗呢。 你们也知道,如今我屋里,晴雯冒冒失失的,小红又还在学习阶段,我身边实在没个体己的人能操持这些事。” 彩云笑嘻嘻道:“瞧瞧,我就说送镯子没安好心,这还没焐热呢,就开始使唤人了。” 彩霞则看了看天,轻声道:“那咱们抓紧时间回去准备吧。三爷,你都准备了些什么?” 贾环挠了挠头,道:“我让柳嬷嬷去宁荣街的酒楼喊了一桌酒席,让他们用马车送上府来。” 彩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一桌怎够?姑娘们带去的丫头婆子也得摆一桌。哪有主子和下人一同吃饭的道理。 还有你饭后的水果点心呢?你置办的是什么酒席,可合姑娘们的口味? 都有哪些主食?需用什么餐具?净手的帕子可准备好了?这些你都得考虑周全啊,三爷。” 贾环听得目瞪口呆,赧然地抱住彩霞的腰,撒娇道:“好姐姐,莫要再戳我刀子了,不然我可要羞死了。 我就是个粗陋之人,哪里能想到这些,原只以为大伙儿坐一起吃吃喝喝便罢了。” 彩霞正值豆蔻年华,比贾环高出一头,此时贾环的脑袋刚好抵在她胸前,那含蕾般的胸脯微微起伏着。 她被贾环这一抱,羞得满脸通红,赶忙将贾环推开,娇嗔道:“咱们快些去准备吧,莫要耽误了姑娘们用饭的时辰。” 贾环一手拉着彩云,一手拉着彩霞,笑道:“兵贵神速,咱们跑起来。” 说罢,三道身影嬉闹着在回廊中快步穿梭起来。 第22章 被忽悠的贾宝玉 梨香院。 彩霞与彩云笑言道:“三爷,这厅中布置得如此齐整妥帖,莫不是又诓我们来了。” 但见那厅中桌椅皆摆放得井然有序,桌布皆是上好锦缎所制,其上暗纹精致非常。 每张桌上皆置有成套细瓷餐具,于光下泛着温润光泽,那瓷器之上所绘花鸟,栩栩如生,似要振翅欲飞、娇啼婉转一般。 贾环亦是一脸懵懂,拉过小红细问,方知乃是柳嬷嬷闻听他要宴请府中姑娘们,便自行张罗起来,道是不可丢了环三爷的脸面。 小红轻声道:“三爷,柳嬷嬷吩咐了,她在烩香坊那边候着,待姑娘们到了,遣个小厮去告知一声,她便亲自将饭菜送来。且嬷嬷还道,姑娘们皆是金贵之躯,便是小厮亦不可随意靠近,免得冲撞了贵人。” 贾环听了,心下对柳嬷嬷的细心周到愈感欣慰。 虽不知柳嬷嬷家缘何致其卖身为奴,但想必亦是出自体面人家,方能这般知礼守矩。 细算起来,身旁之人皆有些体面,唯他与晴雯似是少了些规矩涵养。 彼时,晴雯正抱几罐茶叶出来,那彩云彩霞见了,眼中似放光一般。 晴雯道:“你俩可算来了,快瞧瞧哪些是好茶,哪些适宜姑娘们饮用。” 彩霞与彩云相视一笑,也不客套,彩云接过茶罐去忙活,彩霞则令小红带着去查看其他事宜可有疏漏之处。 那晴雯忙活了大半日,此刻瘫坐于椅上,一副慵懒之态。 贾环行至她身旁坐下,哂笑道:“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同是一等丫头,怎的差别这般大?你可对得起那一两月钱?” 晴雯嘟着嘴委屈道:“这能怪我?还不是因你,我刚被赖嬷嬷送至老太太跟前学规矩没几日,你便将我讨了来,我哪来得及学这些。” 贾环一怔,细想之下,似确是如此。“那要不我再将你送回去学几年规矩?” 晴雯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叉腰道:“好哇,有了新人便嫌弃旧人?我今日定要与你理论理论。”言罢,二人便嬉闹起来。 正闹着,门口丫鬟通报:“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宝二爷、琏二奶奶来了。” 贾环与晴雯急忙收了嬉闹之态,整理衣裳之际仍不忘拌嘴。 晴雯道:“你且等着,晚间我定要踢你被子。” 贾环笑道:“嘿嘿,今夜我让小红陪我。” 晴雯回道:“倒是让环三爷失望了,今夜还是我,明日才是小红。” 二人拌着嘴并肩而行,默契地以肩互撞,皆忍不住笑将起来。 却说王熙凤这边,刚送别前来做客的秦可卿,又迎来了贾宝玉,正聊得高兴,忽闻门口一阵嘈杂。 出去打听,方知是三春受邀去了梨香院做客。 凤姐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下寻思,这些姑娘皆娇贵得紧,那贾环素日毛毛躁躁,也不知能否将姑娘们周全照顾。 于是便携了宝玉与平儿一同前往,存了要敲打贾环的心思。 然至梨香院后,却出乎她之所料。 此间一切礼节周全,座次亦安排得极为妥当。 主子们在前厅,丫头婆子们在侧厅,且各自皆有专人伺候着,秩序井然。 与凤姐有同样心思者不在少数,那些在贾府伺候多年的婆子最是会见微知着。 如今见梨香院这般井井有条,对贾环亦不免高看几分,态度亦恭敬了些许。 正所谓,那等粗俗流氓不足惧,惧者乃那有学识流氓也。 主子与下人之间本就有那天然的鸿沟,若主子真要整治一下人,法子多矣,她们可不想成为环三爷杀鸡儆猴的鸡。 院中最是开心者当属探春,贾环今日的表现太给她长脸了,她忍不住拉着贾环夸赞道:“环儿,你当真是有能耐,彩云和彩霞都能被你借来帮忙。” 环老三心中暗念:别说借了,往后这两人可都是你的弟媳呢。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探春之面说出来,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敷衍过去。 “环儿,你此次做得虽好,但下次可不许了。 我瞧着这几桌酒席下来,少说也得五两银子。 咱们不过是姐弟间小聚,何必如此铺张。 你把规格抬得这般高,往后我们再想简单聚聚,可怎么好意思随意了。”探春微微皱起眉头说道。 贾环的银子,她只以为是赵姨娘所给,便也没过多追问。 但她们几个姑娘,每月除了固定月钱,并无其他进项,可置办不起几次这般豪华的席面。 “哎呀,今日是我入学的好日子,往后我便是读书人了,自然当好好庆贺一番。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我这也算是应了圣人之言,图个欢喜罢了。” 探春听了这话,亦笑了,遂将腰间荷包解下递与贾环,“如今我屋中被你送的杂七杂八之物快堆满了,也无甚用钱之处,这些便当作姐姐给你入学的贺礼了,你且收着,莫要再乱花了,以后若还有这等宴席之事,可不能再这般铺张了。” 言罢,探春不由分说地将荷包塞进贾环怀中。 贾环吓得心惊肉跳,他怀中可是揣着几百两银票,若被探春发觉,可就难以解释了。 “哟,三妹妹,环儿,你俩抛下我们,在此处偷偷弄那姐弟情深之态,这是做与何人看呢?莫不是我们便不是兄弟姐妹了?” 贾宝玉酸溜溜地凑了过来,便要拉探春的手。 环老三唰地一下挡在探春身前,警惕地看着贾宝玉道:“宝二哥,今儿是我大喜之日,你可莫要又整出摔玉那死出,扫了众人的兴。” 贾宝玉素日脾气甚好,听了贾环带刺的话亦不恼,只是尴尬地缩回手,悻悻笑道: “三弟,我这不是见你能安然无恙地从二老爷书房出来,羡慕得紧嘛。你是知道的,我每次去书房,被啐一脸那都算轻的,板子可没少挨。” 贾环听了,不禁笑道:“这我也不得不说你几句,你纵然不喜读书,好歹也做做样子。 可你倒好,恨不得阖府之人都知晓你不喜读书,咱们贾府自诩书香门第,你这话岂不是在打贾府自家的脸?挨板子也是活该。” 贾宝玉听了,似有顿悟,拍手道:“三弟,你这话说得极是,我往日竟从未思及此。明日我便在屋中置一本《论语》,也好叫众人知晓我亦是有心向学的人。” 探春在旁听着,总觉哪里不妥,什么叫做做样子,二老爷最是不喜那等偷奸耍滑之辈了。 第23章 皇家秘闻 梨香院。 众人酒足饭饱后,彩霞急忙命人撤去残席,复又摆上几盘鲜灵水果与精致点心。 厅中诸人纷纷散了,大抵都去赏那院中梨花了。 王熙凤素日里只忙着伺候上头的老太太、太太们,今日方得片刻闲暇。 在这梨香院中,她辈分最高,此时也便恣意了些,大大咧咧地坐在厅中剔着牙,目光在那忙前忙后的彩云彩霞身上来回梭巡了一圈,遂开口道: “环儿,你这胆子可真不小,二太太屋里的丫头你也敢惦记?这若被二太太知晓了,定要降罪下来。 你虽年纪尚幼,可这规矩还是该懂的,莫要仗着今儿个高兴就失了分寸。” 贾环却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冷哼一声道:“凤嫂子,你可真招人厌烦。你这没请自来,白吃白喝我的也就罢了,反倒还来教训我。” 王熙凤被他这副模样气得笑了起来,起身走到贾环跟前,伸出手指点着他的脑袋,说道: “你这混小子,我这可是为你好才说你几句,你倒好,竟不识好歹起来了。 若是底下的人到二太太跟前嚼舌根,那彩云彩霞岂不要受委屈? 到那时,你可担待得起?这府里的规矩,你切不可不当回事儿。” 贾环一把拨开她的手,笑道:“二太太那般和善之人,便是知道了,顶多也就是把彩云彩霞撵出府去罢了,那倒正合了我的心意。 到那时,我把她们接到梨香院来住,我自个儿给她们月钱便是了。” 王夫人有个习性,便是不喜四处走动,除却伺候贾母,她闲暇之时皆用在了吃斋礼佛上。 莫说这梨香院了,便是宝玉的屋子她也甚少去,除了袭人,她对宝玉屋里其他丫头更是一无所知。 王熙凤未曾料到贾环竟想得这般长远,不由得怔了一怔,伸手捏着贾环的脸道: “好你个老三,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心思。 你且与我说实话,你可是还惦记着我的平儿,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是你敢打平儿的主意,我定不轻饶你。” 恰在此时,平儿走了进来,听到二人对话,啐道: “你俩要吵便吵,又拿我打趣作甚?好歹你们都是主子,整日就会欺负我这丫头。” 贾环与王熙凤相视一笑,皆有些悻悻然。 王熙凤便拉着平儿要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罢了罢了,不与这混小子计较了,平儿,咱们回吧。” 王熙凤要回,顺路的三春、宝玉也就跟着一并回去了。 彩云彩霞忙活了半日,此时方才松了口气,抽空吃些饭食。 贾环夹菜,晴雯端茶,那好话就如同潺潺流水一般,直把两个丫头逗得咯咯直笑。 贾环叹了口气,满是愧疚地说道:“唉,都怪我,本想着让你们过来放松放松,不想反倒把你们折腾得够呛。” “三爷说这些客气话作甚?咱们几个可是一同长大的,相互帮衬原是应当的。” 此时无外人在侧,彩云也不装了,面不改色地打了个饱嗝,而后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说道: “三爷,天色不早了,我和姐姐得回去了,你先前不是说要送我东西吗?快些带我去取吧。” 贾环一脸茫然地被彩云拉到了书房。 “彩云,你想要什么便自己拿吧,我委实记不得要送你什么东西了。” 彩云先是探头往书房外望了望,见无人后,才指着自己的嘴唇,小声对贾环说道:“呆子,我帮了你这般大忙,你就不能有所表示?” 彩云自然不是要那胭脂水粉,贾环亦明白她的心意。 彩云不同于彩霞,她需时常得些回馈,方能有安全感。 环老三蹑手蹑脚地又往书房门口瞅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双手捧着彩云的脸贴了上去,轻轻吻去那红唇上的胭脂。 良久,二人才分开,彩云笑嘻嘻地用帕子帮贾环擦了擦嘴,说道:“可莫让晴雯瞧出破绽了。” 两人鬼鬼祟祟地出了书房,寻到彩霞,将两人送到门口后,贾环方重新返回。 只见院中柳嬷嬷正在给一群丫头派发赏钱,贾环不由得有些尴尬。 他本想让柳嬷嬷赚个一两银子的回扣,不想反倒让人家贴了好几两进去。 见柳嬷嬷忙完了,贾环凑了上去。 如今柳嬷嬷也在梨香院住下了,她的儿子柳强比贾环大上几个月,也到了读书认字的年纪。 对于自己将来的帮手,环老三自是极为上心,反正他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亲信自当从小培养,如今柳强正在赵国基那里住着,每日有专门的先生教导他读书识字、习武。 贾环前几年为舅舅在府外买了一栋二进院落,又给他寻了一个媳妇,让他快快生个一儿半女,将来也好帮衬自己。 “环哥儿,快些进来坐。” 柳嬷嬷热情地招呼着贾环进屋,为他沏了一杯茶。 随后,她自己端着一盆热水,自顾自地解下外衫,卷起袖子,拿着毛巾擦拭汗水。 柳嬷嬷是真没把贾环当外人,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衣襟敞开着,还时不时拿着毛巾伸进衣襟里擦拭。 贾环见状,尴尬地将头撇向一边,轻咳了两声。 柳嬷嬷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整理好衣裳,笑着说道:“环哥儿,你长大了,都晓得害羞了,小时候可不是这样,抱着就不松开呢。” 环老三老脸一红,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柳嬷嬷,今儿让你破费了,回头我把钱补给你月钱里。” 柳嬷嬷嗔道:“你再说这些客气话我可就恼了。 你每月给我十两银子,我这日子过得比府里的姑娘们都滋润呢。 况且你每月给强哥儿请先生的花费本就不少,加上那打熬身体的药浴,每月几十两银子砸进去,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了。” 贾环摆了摆手,说道:“嬷嬷不必挂怀,我培养强哥儿,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将来。 我是庶出,迟早要搬出去过日子,到那时少不了要强大哥帮衬。” 柳嬷嬷听了,目光复杂,犹豫半晌后,咬着嘴唇道: “环哥儿,这府里我也待了六年了,有些事我也看得明白。 这荣国府荣国府政,二房当家,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罢,柳嬷嬷出门倒了水,关起门来凑到贾环耳边小声道: “我朝皇帝也是老二抢了老大的位子。你们贾府如今这般行事,莫不是要给皇帝添堵?” 第24章 告状 翌日 当环老三尚在晴雯身旁做着美梦时,已有那迫不及待之人前往荣庆堂去告他的黑状了。 贾家共二十房,其中十二房在金陵,余下八房在京城。 历经数代,有的旁支显贵无比,有的却已落魄潦倒。 这荣国府出了二代荣国公,初代乃是贾源,那学堂的教书先生贾代儒便是贾源的庶出幼子。 自昨日被贾环一番羞辱后,贾代儒厚着脸皮去找贾政告状,本想以退为进,让贾政好好管束这个目无尊长的小辈。 可谁曾想,贾政竟被贾环那一口一个“子曰”给迷惑了,非但没有责罚贾环,反而派人去学堂彻查此事。 这一下,贾代儒羞惭得无地自容,大清早便称病躲在家中,连学堂都没脸再去了。 贾政为人厚道,虽知晓了学堂里那一堆腌臜之事,但出于对贾代儒这位长辈的敬重,也只是叹息一声,不再深究。 可这事不知怎的就传入了贾母耳中,贾母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是个极为注重体面的人,即便丈夫已经故去,她依旧将那些姨娘养在府中直至终老,每月的例银从未短缺过。 对那些曾与自己争宠的姨娘尚且如此大度,更别提对贾代儒这位同宗的长辈了。 在她看来,贾环这般顶撞宗老的行为,实属不孝。 好在有贾珠的悲剧在前,她也不敢太过动怒。 直到贾政出门后,她才派鸳鸯去传唤贾环。 真是祸不单行,告贾环黑状的可不止贾代儒一家。 那被贾环教训的金荣,回家后便颠倒黑白,说贾环进了学堂就想与两个模样周正的同学亲近,同学不从,他便对人家拳打脚踢。 金荣还说自己看不惯,上前劝了几句,就惹恼了贾环,被贾环毒打一顿不说,贾环还要索要十两银子。 金荣的母亲胡氏并不知晓金荣在学堂的胡作非为,信以为真,只念他在学堂上学不容易,劝他不要闹事。 可这话偏偏被璜大奶奶听到了。 如今这璜大奶奶正在王夫人跟前做事,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而且她也大致揣摩出了王夫人对贾环的态度。 于是,她大清早便来荣庆堂给贾母请安,顺便添油加醋地把金荣的话复述了一遍。 贾母听后,气得够呛,啐道:“好啊!殴打同窗,顶撞先生,这还了得!” 前来晨昏定省的一众小辈都吓得不轻。 探春正想为贾环求情几句,却被贾宝玉拦住了。 贾宝玉觉得昨日贾环给自己支了招,现在正是还人情的时候,于是这个“猪队友”便站了出来,笑嘻嘻地对贾母说道: “老祖宗息怒,昨儿我还和妹妹们去了梨香院做客,三弟可是个好人,他屋里的丫头都极为出色。 那么出色的丫头都喜欢和三弟亲近,可见三弟定有他的可爱之处。 那金荣定是眼红嫉妒,才故意编排三弟,这等腌臜泼才的话,如何信得? 老祖宗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孙儿可是会心疼的。” 他这一番歪理让堂中众人听得瞠目结舌,探春更是扶额,心中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本来事情就够糟心的了,这宝二哥还要给环儿加上一个“风流多情”的名声。 惹事的弟,糊涂的哥和破碎的她。 …… 梨香院。 “三爷,咱们快些去荣庆堂吧,老太太还等着咱们呢。” 鸳鸯有些头疼,她实在是有些怕这个环三爷了。 刚来梨香院,贾环和晴雯两人二话不说就把她拉到桌上一起吃早膳,完全不顾她催促着要去贾母那儿的事儿。 “哎呀,慌什么。如今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我这时候去,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我挨几板子倒是无所谓,要是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鸳鸯,你也不想老太太有事吧?” 环老三一边说着,一边给鸳鸯盛了一碗海鲜粥。 鸳鸯平日里都是随着贾母的口味用餐,老人家向来以清淡为主,可苦了鸳鸯这个丫头。 如今看到面前这碗鲜美的海鲜粥,她不由得喉咙一动,咽了咽口水,半推半就接过了晴雯递过来的勺子。 边上的晴雯与贾环相视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 鸳鸯吃完粥,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来意,急忙拉着贾环就往荣庆堂跑。 “三爷,您就别再磨蹭了,老太太那边真的等急了,您要是再不去,我可不好交差呀。” 荣庆堂。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看着堂下行礼的贾环,一时有些恍惚,她平日里对贾环并不怎么上心,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孙儿罢了。 想当年,贾府可比现在还要体面得多,可谓门庭若市。 那时贾代善还担任着京营节度使的要职,每日迎来送往的都是军中要员、武勋世家,贾母也随着贾代善接见了不少王侯的世家子弟。 如今这贾环身上的那股气质,与那些曾经见过的世家子弟竟有几分相似,虽带着些许莽撞,但那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倔强和不甘平凡,却又让人不敢轻视。 贾母对这类人太熟悉了,他们就像是炸了毛的老虎,得顺着毛捋,可不能硬来,都是些吃软不吃硬的主。 “环哥儿,我还管不得你了?”贾母说道。 贾环听了一愣,一时间有些摸不清贾母的意思。 “老祖宗自然是管得的,只是不知孙儿哪里惹老祖宗生气了?” 贾母听了这话,都气笑了,冷声道:“殴打同窗,顶撞先生,你还不知罪?” 贾环挺起腰杆,丝毫不惧地迎向贾母的目光,朗声道: “同窗该打,先生该骂,孙儿何罪之有?不知是哪个黑心的东西把这些事颠倒黑白地说与老祖宗听?孙儿倒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 贾母被贾环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坐在下首的璜大奶奶道: “顶撞先生暂且不提,你殴打同窗,人家都告上门了,你还狡辩?” 一旁冷眼看戏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一紧,暗自思忖:老太太这是有意偏袒贾环,又对璜大奶奶大清早就来告状有些不满啊,也是自己大意了,太过着急了些。 王夫人这人又蠢又坏,见璜大奶奶来告状,她也不调查清楚就跟着掺和,本想着借此事打压一下贾环,没成想弄巧成拙,引来了贾母的不快。 堂底下,贾环顺着贾母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坐着一个面色有些不自在的小妇人。那妇人有点姿色,但不多。 “这是旁支的璜大嫂。”探春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贾环一听,顿时气乐了,金荣狗这杂种,居然还敢告他的黑状,看来是上次打得太轻了。 第25章 彩云彩霞报道 荣庆堂。 璜大奶奶的糊涂劲儿丝毫不输王夫人,她竟当着三春和宝玉的面,把金荣诬陷贾环的那套说辞又絮叨了一遍。 迎春虽木讷,听了这些话也不禁面红耳赤,贾母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 宝玉尚是个懵懂纯洁的孩子,心中只好奇两个男人怎会那般亲近。 贾环有些担忧地望向探春,见她一脸茫然,这才稍稍安心。 他朝贾母拱手道:“老祖宗,还请您让二姐姐、三姐姐和四妹妹回房去吧,这些腌臜事莫要污了她们的耳朵。” 贾母微微颔首,吩咐鸳鸯道:“你带着姑娘们和宝玉先回房去吧。” 鸳鸯应了,便领着宝玉、迎春、探春和惜春退下了。 厅内的气氛依旧沉闷压抑。贾环冷冷地看着璜大奶奶,道:“璜大奶奶,您可真是威风凛凛啊,怪不得那金荣一个外人在学堂里都能如此张狂,原来是有您在背后撑腰。 您今日在此胡言乱语,莫不是存心想让我们贾家的名声毁在您这糊涂人手里?” 璜大奶奶被贾环这么一顶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平日里仗着那点亲戚关系在贾府走动,不过是想讨点好处,哪曾有人这般当面斥责她。 此刻她又羞又恼,却也不敢太过发作,只得勉强辩解道:“三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心疼我那侄儿受了委屈,才来理论理论,哪曾想会是这般结果。” 贾环都气笑了:“昨日是我上学的第一天,原以为咱们这样的人家,族学必定是个读书明理、学风端正的地方。 可谁能想到,那里竟是吃酒、耍钱、做那些腌臜之事的场所,看得直叫人恶心。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将来可是要为官做宰的,怎可被他们拖累?” 金荣身上的伤是明摆着的,可璜大奶奶仍不死心,哭哭啼啼地说道:“三爷,不管怎样,你也不该把金荣那孩子打得那般重,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自小没了爹,全靠他娘拉扯长大……” 她这卖惨的架势,大有抛开事实不谈、嗯环三爷就没有错吗的意思。 贾环不耐烦地打断她:“那金荣见我打了人,竟借着您璜大奶奶和二太太的名头敲诈我十两银子,我没送他去见官,那可是看在死去的璜大哥的面上。 您要是再这般胡搅蛮缠,可别怪我不顾亲戚情面了,当时在场的同学都可以作证,您大可去问问那金荣,他敢不敢与我对簿公堂?” 璜大奶奶被贾环这一番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求助地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在璜大奶奶当着宝玉的面讲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后悔了。 宝玉心思纯净,听了这些不该听的腌臜事,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她叹了口气,道:“环哥儿,咱们这样的人家,莫说对簿公堂了,便是传出这样的话去,也会惹人笑话。那金荣虽有不是,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璜奶奶也是关心则乱。” 贾环悠悠地看着王夫人,道:“二太太,我比宝二哥还小三岁呢。” 堂中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冷气。 这环老三小小年纪竟如此少年老成,大家方才都忽略了他不过是个孩童罢了。 再看那金荣,已然是个半大的少年了,两者相比,高下立判。 王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心中既恼璜大奶奶的糊涂,又对贾环的反驳有些不悦。 但当着贾母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得勉强说道:“环哥儿,你虽年纪小,可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些。这事儿总归是府里的丑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见王夫人有私了的意思,贾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敲竹杠的好机会。 为了彩云和彩霞,他忍着心中的不适,给王夫人行了一礼,躬身道: “二太太教训的是,孩儿如今独自住在梨香院,身边也没几个人教导我这些道理,倒是让二太太操心了。” 贾母何等精明,自然听出了贾环话中的意思。 她去年已经给了贾环一个晴雯,可不想再给他丫头了,她的丫头,那都是要留给宝玉的。 王夫人紧了紧手中的佛珠,今日已然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她不想再生事端。 又想到这贾环小小年纪就对女色这般上心,想必将来也不是个长寿的。 不过这倒正合她的心意,念及于此,王夫人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道:“环哥儿,我这些年吃斋礼佛,对你疏于管教,这是我的过错……” 王夫人脑海中浮现出屋内四个丫头的身影,她自然不能把四个丫头都给了贾环,那样自己身边就无人可用了。 金钏和玉钏相对年长,这些年被她悉心调教,用起来极为顺手,她自是舍不得的。 思来想去,王夫人还是决定把彩云和彩霞给贾环,虽然心中有些肉疼,但为了平息这场风波,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王夫人微微皱着眉头说道:“环哥儿,那彩云和彩霞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 如今就把她们俩给你,到你那儿也能伺候你起居,提点你些规矩,你以后可要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进上。” 贾环真心实意地给王夫人道了谢,然后喜滋滋地回到了梨香院。 一进梨香院,他便迫不及待地吩咐道:“晴雯、小红,快些收拾出两个房间来,彩云和彩霞要过来伺候我了。” 晴雯伸手摸了摸贾环的额头,疑惑道:“三爷,你是不是被老太太骂昏了头,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彩云和彩霞可是二太太身边的得力丫头,怎么会来伺候你呢?” 贾环一把甩开晴雯的手,得意洋洋地说道:“本大爷出马,要两个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快去快去,她们一会儿就来了。” 晴雯、小红虽半信半疑,但还是被贾环催促着去收拾房间了。 话说彩云和彩霞,一大早被王夫人叫了去,心中都有些忐忑,暗自寻思是不是昨日去梨香院帮忙的事被二太太知道了,这是要责罚她们呢。 结果非但没有受到责罚,还每人得了十两赏钱和卖身契,说是往后就归贾环使唤了。 两人如在梦中一般,晕晕乎乎地收拾了行李便赶往了梨香院。 贾环见她们来了,兴奋地抱住她们一顿狂亲,两人才终于回过神来,脸上飞起了红晕。 彩云笑嘻嘻地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感慨道:“三爷你可真有能耐啊,如今你屋里的一等丫头都比宝二爷房里多了。” “哼,咱们这些一等丫头算什么,人家三爷还有个梦中丫头呢。 都派人去金陵找了大半年了,说不得等那丫头找到了,咱们这些个就都被抛到脑后了。”晴雯进门冷哼道。 小红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听说是叫什么香菱的,也不知长得什么模样,天天让三爷惦记着。” 彩云听了,啐道:“定是个狐媚子,她要敢来,我非得好好给她立立规矩不可。” 三个酸溜溜的丫头拉着彩霞去看房间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贾环在原地,被这阵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第26章 吃不了苦的环老三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年。 贾家学堂在贾代儒请辞后,新聘请了一位落魄的迂腐秀才做先生。 不过这迂腐也有其好处,这位先生极为注重规矩,从学子们的言行举止到读书做学问的态度,都严加管束,那些往日在学堂中吃酒、耍钱、做腌臜事的不良风气,渐渐被压制了下去。 而这一切改变的背后,推动者并非贾环,而是秦可卿。 秦可卿自被贾环提醒宁府风气不好后,便起了整顿的心思。 她时常虚心向王熙凤请教管理家事的方法,王熙凤本就爱揽事,自然倾囊相授。 秦可卿有了主意后,先从宁府下人入手,把那些整日偷奸耍滑、搬弄是非的奴仆,要么打发出去,要么严厉惩戒。 之后,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学堂,她深知学堂是家族根基,不容有失。 于是亲自与族中长辈商议,重金请来了这位规矩极严的先生。 贾珍本就对秦可卿有觊觎之心,起初支持她的做法,只当是讨美人欢心。 可后来慢慢发现不对味了,秦可卿手段越来越高明,做事越发雷厉风行。 在她的治理下,宁国府的风评好转了不少,远在城外修道的贾敬老太爷听说后,破天荒地派人来勉励了几句这个孙媳妇。 这让贾珍觉得自己像是被算计了,对秦可卿虽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但心中那股怨气却难以消散。 他的报复手段也挺奇葩,时不时把儿子贾蓉叫到跟前啐骂一顿,还经常派贾蓉去各地办事,让夫妻二人不能常常见面。 在贾珍看来,夫妻不能同房,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 这日,终于熬到了下学,贾环用书包蒙着脑袋,慢悠悠地走出学堂,一脸生无可恋,忍不住嚎道: “这该死的八股,简直是禁锢人思想的枷锁!每日在学堂读着那些陈词滥调,被迂腐规矩框着,写出来的文章千篇一律,毫无生趣。” 旁边的同窗有的惊恐地看着他,生怕他这大不敬的话语被先生听到,有的则暗暗点头,虽有同感却不敢像贾环这般直言不讳。 “谁在那里聒噪?” 一声严厉的呵斥传来,众人皆惊。贾环小声嘀咕道:“靠,这死老头怎么还在啊?” 他躲在人堆里回道:“回先生,是金荣!” “谁是金荣?给我出来!” 贾环见那老头有折返回来的迹象,一把拉起身旁的贾兰撒腿就跑,还喊着“风紧扯呼!” 其他人见状,也一哄而散,边逃边喊:“回先生,是金荣!” 金荣敢怒不敢言,如今璜大奶奶丢了在王夫人处的差事,对他们母子的照应大不如前了。 他咬着牙,在先生的怒视下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 先生举起戒尺,狠狠地打在金荣的手心,边打边骂:“你这顽劣之徒,八股乃是圣人所传,科举之根本,岂容你等诋毁亵渎!” 金荣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又不敢反抗,只能在心里把贾环咒骂了千百遍。 贾环毫无愧疚之意地与贾兰分别后,就往北城走去。 自古城市布局多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这北城是穷苦百姓和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贾环此次去北城是去“挨揍”的,原来柳强不知怎么结识了一位厉害高手并拜了师。 那师傅脸皮挺厚,每月给柳强开的药浴材料贵得离谱,贾环本以为是江湖骗子。 他还雇了十来个泼皮,想着教训一下那所谓的师傅,结果人家背着手就把十几个壮汉打得鼻青脸肿,贾环还赔了十几两汤药费。 不过贾环也信了那师傅是有真本事的,他想拜师,可那师傅太傲,说贾环不配,只看在柳强的面子上指点几招。 贾环倒也无所谓,觉得能学到东西就好,只是他和柳强每月习武加起来要花费近百两银子,让他挺心疼的。 这师傅自称无名,脾气古怪,平常板着个死人脸,对贾环和柳强要求极为严格。 贾环骑着贾政送给他的马,两年过去,那马已长成了高头大马,贾环骑上去都有些费劲,好在这马通人性,对贾环很是亲昵。 贾环对这全身乌黑的爱马很是得意,可无名看了后,却淡淡说道:“不过一匹卖相好的劣马罢了,上不得战场。” 贾环虽有些失落,但还是喜欢这匹马,给它取名“一百岁”,希望自己能活到一百岁。 骑着“一百岁”跑了一个多时辰,贾环终于来到北城一处偏僻的院落内。 进门后,他自觉脱去上衣站在院子中间,此时院中已有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正是柳强,柳强招呼道:“环弟,你来啦!” 贾环正想唠嗑几句,却听到破空声,他连忙紧绷身体。 “啪~” 鞭子抽在两人身上,同时传来无名的声音:“你俩都是习武的好苗子,下盘也还算稳当,倒是省了我好大功夫。 我说过了,要想练好武艺,就要先学会挨打,只有挨打多了、怕了,才会知道打哪里疼,哪里能打,哪里不能打。 这样日后与人搏杀,以伤换命便有了底气。 今日,就好好感受这鞭子的滋味吧。” 无名面无表情地说着,手中的鞭子再次挥舞起来。 可当他再次抽向贾环的时候,不知怎的,脚底一滑,身体失衡,鞭子抽到了自己腿上,他自己都懵了。 他习武数十年,下盘向来极稳,此刻竟脚底打滑,真是怪事。 柳强不敢笑师傅,贾环却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刚才那一鞭子抽得他背上现在还是火辣辣的疼,这一笑仿佛把疼痛都驱散了几分。 无名阴沉着脸再次挥鞭抽向贾环,在贾环和柳强惊愕的目光中,他又滑倒了,鞭子再次抽到自己腿上。 无名惊恐地指着贾环颤声道:“小子,你他娘的会妖法不成?” 贾环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了缘由,靠,他有反噬技能,还学个屁的武。 别人砍他就是自杀,要是学赵子龙来个七进七出,那以一敌万也不在话下。 想通了的环老三,厚着脸皮朝无名道:“前辈,有没有不吃苦也能练习的武功?” 无名嘴角一抽,觉得这小子有些邪门,得和上面那位禀报一番才行。 第27章 香菱来啦 北城 贾环抱在药浴之中,瞧着隔壁柳强那一脸享受的模样,鄙夷地嘟囔道:“强哥,你这表情,真叫人恶心。” 柳强尴尬地笑了笑,应道:“环弟,挨了打再泡这药浴,那滋味别提多美了。这药浴能把淤血化开,筋骨也舒坦得很,你就别抱怨了,好生享受吧。” 贾环悻悻地撇了撇嘴。他这身子骨,自觉得比皇帝还金贵呢,别人打不得他,要是自己打自己,效果倒是能加倍。 可他哪舍得呀,如今屋里有四个如花似玉的俏丫头每日轮流伺候着,要是带着伤回去,她们不得心疼死。 想着想着,他便将头埋进了药浴里。 这一桶药浴可要好几两银子呢,可不能浪费。 虽说没挨打后泡效果好,但好歹也有些作用。 他就挨了一鞭子,便感觉师傅下手的轻重和技巧大有讲究,这要是多挨几鞭子,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看来,他最多只能挨一鞭子,不然身上的技能就会自动开启防护了。 话说那无名,给两人调配好药浴后,便悄悄退出院子,一路无阻地赶到当今圣人跟前,跪地叩首道:“卑职承蒙陛下看重,在民间守护皇子。今日冒昧前来,是有要事禀报。”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满是无奈。 他年轻时风流成性,在外面欠下不少风流债,那柳强便是其中之一。 柳强是他和一位风尘女子所生,出生后由一位姓柳的奶娘照看。 等皇帝知道的时候,那风尘女子已经病逝,奶娘便带着柳强投靠了荣国府。 皇帝得位不正,上头又有太上皇、皇太后压着,很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 对于这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子柳强,他虽心中有愧,却也不敢贸然相认,只能暗中派人保护。 “怎么,是银子不够花了,还是贾家有人为难他?”皇帝问道。 无名连忙回道:“陛下,并非银子之事。那贾家的贾环对小皇子挺大方的,每月花费都在百两以上。 卑职要说的事与这贾环有关,这贾环有些古怪,有点像张天师说的身负异术之人。卑职本想用鞭打之法帮他锤炼身体,可每次抽向他的鞭子,却离奇地抽到了卑职自己身上。” 皇帝听了,冷笑道:“那贾家先前出了个衔玉而生的孙子,张天师说那是块失了灵气的顽石,如今又出了个贾环,倒是稀奇。 去把张天师请来,让他瞧瞧这贾环是个怎样的命格。朕的江山看似安稳,实则暗潮涌动,可容不得这些莫名其妙的变数。” 贾环这边,洗完药浴后浑身舒畅,辞别了柳强,骑上马往家里赶去。 路上遇到一个老道士朝他笑,他也笑着点点头,生怕这老道士是来骗他银子的,赶紧扯了扯缰绳,催马加快脚步。 而那老道士,则大笑着返回了皇宫。 原来这老道士正是张天师,他此番出来本就是要去贾府查探贾环的情况,没想到在路上竟与贾环不期而遇。 张天师回到皇宫后,直接去面见皇帝。皇帝见张天师回来,轻声问道:“天师,那贾环如何?” 张天师微微稽首道:“陛下,此子富不可言。” 皇帝一愣,似笑非笑地说:“既有富,为何无贵?” 张天师淡然答道:“贵需陛下助,然而此子之富乃是天地所赠。” 皇帝哈哈大笑,说道:“这天底下,天地所赠者众多,可真正能将其转化为自身之贵者寥寥无几。 这贾环若真如天师所言,那朕倒要看看,他是否有那个命数承受这天地之赠,又是否能在朕的引导下成就一番贵气为朕所用。”张天师默然不语。 荣国府中,一顶小轿子停在了梨香院门口。 三个青年嘻嘻哈哈地相互推诿,最后还是那个容长脸、长挑身材的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整了整衣衫,走到门前高声朝里面喊道:“环三叔可在?侄儿幸不辱命,苦寻两年,终于将您所要的那个丫头买来了。” 话语刚落,只听院内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贾芸只觉眼睛都被晃花了,只见里面走出来四个天仙般的丫头。 可惜这四个丫头看上去并不怎么友好,贾芸只认识其中一个叫做晴雯的,忙拱手道: “晴雯姑娘,三叔要的丫……” 说到一半,看着四双杀气腾腾的眼睛,贾芸识趣地闭了嘴。 彩霞终究是个识大体的,代表贾环感谢了三人,又各封了十两银子当作谢礼。 贾芸三人将轿子抬进院里,拿了赏钱就仓皇离开了,心中懊恼事先没和环三叔通气就把丫头送来了,也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来,只盼着别恼了环三叔。 晴雯、小红、彩云、彩霞四个一起围上那顶小轿。 “晴雯,你去打开。”彩云说道。 晴雯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走上前去,伸手掀开了轿帘。 顿时,四个丫头都惊呆了。 倒不是里面的丫头长得惊为天人,而是反差太大了。 她们一直以为会是个妩媚妖娆、举止轻佻的狐媚子,毕竟贾环向来对身边伺候的人有些挑剔。 可眼前这个丫头,虽然生得标致,但头发有些凌乱,衣服只是粗布缝制,上面还有些补丁,整个人怯生生的,缩在轿子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彩云小声嘀咕道:“会不会是弄错了,我瞧着这丫头还没有晴雯更像狐媚子呢。” 晴雯一听这话,顿时柳眉倒竖,伸手就要去打彩云,嘴里骂道:“好你个彩云,你说谁是狐媚子呢!” 彩云连忙躲到小红身后,笑嘻嘻地说:“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倒还当真了。” 彩霞瞪了她们一眼,欠身将里面怯生生的丫头拉了出来,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微微颤抖着,细声细气地回答道:“回姐姐的话,我叫小桃。” 说完便又低下了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嗯?你不是应该叫香菱吗?” 小红好奇地望着那丫头额头上的胭脂记,她记得三爷说过是叫香菱的。 谁知那丫头听了,跪地哭道:“只要别打我,我叫什么都可以,我一定好好干活。” 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一时呆住了,小红委屈道:“我没说要打她啊。” 第28章 宝玉:我也要去买一个 梨香院。 小桃——哦,如今应唤作香菱了,只觉这一日堪称她有生以来最为快意的时光。 她犹记得自己曾如无根之萍般被多次转卖,每至一处新主家,迎候她的不是棍棒加身便是一个全新的名字。 然今日却大不相同,虽改了名字,却并未遭受责打,且新主家的四位姐姐待她竟是格外亲厚。 晴雯极为仔细地为她度量了尺寸,言说要亲手为她裁制一身崭新的衣裳。 小红则送了她几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四季俱全,虽非全新之物,但于香菱而言,已然是她所拥有的至好之物了。 彩云赠她诸多日常能用得上的小物件,其中有一把小巧玲珑、梳齿细密的梳子,握于掌心,甚为趁手;另有一方绣着淡雅花朵的手帕,那绣工之精妙绝伦,显见是费了不少心思。 香菱满心欢喜地把玩着这些礼物,喜悦之情难以自抑。 彩霞姐姐更是体贴入微,送了她一个荷包,其中装着些许碎银子,这可是香菱生平头一回拥有属于自己的财物。 此时,香菱正在沐浴,那是她从未领略过的舒适。 浴桶之中铺满了花瓣,而沐浴所用之物琳琅满目,令她应接不暇。 几位姐姐一同帮她洗浴,她虽有些羞怯,但姐姐们告诉她,此处乃内舍,除了环三爷,断不会有其他男子闯入。 如今帮她沐浴,乃是为教她日后如何伺候环三爷沐浴,毕竟她们皆是环三爷的丫头,伺候主子的起居乃是她们的分内之事。 这让香菱大为惊诧,她原以为这些生得极为标致动人的姐姐们乃是大家闺秀,却不想她们竟也只是丫鬟。 这使得她对那位传说中的环三爷愈发好奇,同时心中又有些畏惧。 在她先前的主家,她只学过一些简单的女红和洒扫庭院之类的粗活,从未接触过伺候少爷沐浴这般私密之事。 在她想来,主子应是那种长相威严、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可当她真正见到环三爷时,却发现他不过是个略带稚气的少年罢了。 此时,环三爷正伸手在她额头上的胭脂记上轻轻摩挲良久,方才缓缓松开,语气笃定地说道:“应是这个无疑了。” 香菱一脸茫然,全然不解环三爷话中之意,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 贾环看着她那娇憨呆萌之态,心中愈发确定,哈哈笑道: “定然就是了,香菱啊,日后你便在此处住下吧,好生跟着彩霞学学规矩。 虽说咱们院里可随意些,但在外头可不能失了礼数。 对了,你跟谁学都行,切不可学晴雯那丫头,若不是有我护着,她怕是早被人套了麻袋打了好几回了。” 屋里众人闻言,皆忍俊不禁,香菱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尴尬地站在那儿,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贾环见状,心中顿生怜意,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便先和彩霞住一个屋吧,我看你似对她颇为依赖。 在咱们院里,彩霞负责管账,彩云负责管钱,小红负责传话,晴雯嘛,因她人比较笨,便只帮我收拾收拾床铺了……” 贾环话未说完,便赶忙一把按住冲过来欲拼命的晴雯,继而笑着对有些忐忑的香菱说道: “你日后就负责书房吧,我瞧你就似有慧根,与书有缘。往后你若有空,便跟着她们几个多去我姐屋里走动走动,学着认认字,说不准日后还能作诗呢。” 香菱听了贾环的话,双眸陡然亮了起来,满心欢喜地应道:“多谢三爷,香菱定会用心。” 贾环满意地点点头,看向被他按住仍在挣扎的晴雯道:“咱们要不要打个赌,一年之后香菱认的字比你还多。” 晴雯使劲挣开贾环的手,瞥了一眼怯生生的香菱,双手叉腰嚷道:“不赌!” 贾环被她这反应弄得差点噎住,笑骂道:“不赌你还这般嚣张作甚。” 晴雯听了,脸上微微泛红,这两年来,探春时常叫她们几个去读书识字,她去得最早,可进度却是最慢的,她自然底气不足。 她嘟着嘴,小声嘟囔道:“我平日里事情那么多,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记那些劳什子字。要是比针线活,她们四个加起来我都不怕。” 说着,她还拉着贾环的袖子道:“你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贾环握住她的手笑道:“这个我是认的,你要是说赌针线,我可不敢应。谁不知晴雯姑娘的手艺在这府里那也是拔尖儿的。 不过,我求求你日后别再给我绣肚兜那种恶心玩意儿了,我可真没脸穿出去,我又不是变态。” 五位丫头皆一脸疑惑地看着贾环,在这个年代,男子穿着绣有精致图案的肚兜乃是极为常见之事,她们不解贾环为何会有此想法。 “环儿,谁是变态?” 就在这时,那毫无半点边界感的贾宝玉,也不通报一声便走了进来。贾环都揍过他好几次了,可他就是不长记性,不过也幸好他不记仇,这让贾环对他是又无奈又没办法。 真要说弄死他吧,贾环着实下不去手,好歹也是自己的哥哥。 “宝二哥,你穿肚兜了没?” 贾环没好气地问道。带着袭人进来的贾宝玉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自是穿着的,这有什么稀奇的,你要看吗?” 说罢,他竟真的伸手要去解外衣,吓得袭人连忙拉住他,娇嗔道:“宝二爷,莫要胡闹了,此处还有这么多人呢。” 贾环凑到生闷气的晴雯耳边小声道:“瞧见没,爷们儿穿了这玩意儿,就会成变态。” 晴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快也消散了几分。 她看向袭人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几分同情,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平日里不知要操多少心呢。 贾宝玉却全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笑呵呵地和袭人讨饶,而后目光在屋里的一众丫头身上扫过。 或许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觉得自己屋里的丫头虽也都乖巧伶俐,但看久了,总觉得少了些梨香院这些丫头的灵动。 贾宝玉的目光在香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只觉这丫头浑身透着一股特别的气质,那额头上的胭脂记更是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痴了,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目光紧紧地盯着香菱。“这个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贾宝玉喃喃道。屋里众人皆乐了,宝二爷又来这一出,见着个漂亮姑娘就说以前见过。 香菱害怕得躲在彩霞身后,彩霞与宝玉也是相熟的,便笑着说道: “那宝二爷定是记错了,香菱是三爷刚刚从金陵买来的,宝二爷自小在府里长大,怎么会见过香菱呢?” 贾宝玉听了这话,回过神来,拍手道:“金陵居然能买到这么水灵的人儿,我也要去买一个。” 说罢,他拉着袭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第29章 林黛玉要来啦 香菱的到来让贾环满心欢喜,他当即宣布给屋里的丫头们月例钱加倍,引得一众丫头欢呼雀跃。 “彩云,取钱给小红,让她去张罗些酒菜,今晚咱得好好给香菱接个风。” 贾环一边在屋里踱步,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 彩云应了一声,从柜子里取出银子交到蹦蹦跳跳的小红手上。 屋里其他丫头们则叽叽喳喳地围着香菱,有的拉着香菱的手,羡慕地夸赞她生得水灵;有的好奇地打听她的过往。 香菱被众人簇拥着,心中忐忑,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贾环,低声道:“三爷,不必如此麻烦的。” 那惹人怜爱的模样,让贾环心都酥了,只恨此刻人多,不能将香菱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掌心,倾诉些体己话。 小红办事利落,不多时便带着几个婆子摆上了十多盘果碟。 众人依次坐好,贾环兴致勃勃地说:“今日香菱初来,咱们得玩些新奇玩意儿,莫辜负了这良辰。” 彩云眼睛一亮:“三爷,不如玩那‘射覆’游戏吧,上次在老太太那儿看姑娘们玩,可有趣了。” 贾环点头应允。众人随即分成两组,贾环、晴雯、香菱一组,彩云、彩霞、小红一组。 游戏开始,彩云那组先出题,她们藏起一个小巧物件,只给出“花”字提示。 贾环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在香菱耳边低语,香菱红着脸细声道:“可是那簪花?”彩云等人拍手笑道:“正是呢。” 轮到贾环这组出题,贾环故意藏起一个荷包,只说了个“水”字。 彩霞等人开始猜测,有的说是水囊,有的说是绣着水纹的帕子,争论不休。 香菱在一旁轻声道:“莫不是那装着从水中之物提炼香料的荷包?” 贾环大笑:“香菱果然聪慧。” 几轮“射覆”之后,有丫头提议玩“击鼓传花”。 丫头们传递着一朵绢花,小红在一旁击鼓,鼓声时急时缓,众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鼓点骤停,绢花恰好落在贾环手中,小红眼里带着狡黠,贾环笑骂道:“好你个小红,故意使坏,别让我逮着机会。” 众人哄笑,晴雯起哄道:“三爷,今儿您可得表演个节目,躲不过去啦。” 贾环挑眉道:“晴雯,你上来,我给大伙儿表演胸口碎大石。” 晴雯笑着护住胸口,连连摆手:“三爷,别耍赖了,快想个正经节目吧。” 贾环清了清嗓子:“今儿算你们有福,我给你们讲两个能赚大钱的故事,可不能传出去,我还指望着日后印成书卖钱呢。” 众人一听,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贾环故意做出阴森的笑容,压低声音道:“事先提醒,我讲的是鬼怪故事,要是被吓到可别怪我。” 在座之人,晴雯最了解贾环的性子,看到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就知道没好事。 她也不怕丢人,拉过有些茫然的香菱,抱住她壮胆。 香菱刚到,对晴雯的亲昵举动有些羞涩,目光落在晴雯那两三根三寸长、染着凤仙花的指甲上,不由得呆住了。 晴雯察觉到香菱的目光,轻声笑道:“劈线的时候,指甲长些才好使力呢。” 贾环见她们低语,轻咳一声,开始讲起故事:“浙江有个宁采臣,品行端正、慷慨豪爽……” 《倩女幽魂》版本众多,原着是幸福美满的结局,可贾环讲的是电影 87 版的。 贾府中贾母最不喜欢闺阁小姐爱上穷酸书生这类故事。 晴雯等人听到穷书生与鬼小姐相恋,大受震撼。 “那小倩无法在阳光下久留,只好躲进骨灰坛里。宁采臣为小倩遮光,看着小倩的样子,心中满是不舍却又无可奈何。人鬼终究是殊途,两人在卿卿我我后做了最后道别,一个进京赶考,一个重新投胎去了。” 贾环讲完结局,看着呆呆的丫头们,不悦地倒了杯茶,心想这群丫头真没眼力见,也不知道鼓个掌。 “我这故事好听吧?等印成书后,卖给那些读书人,一份卖个一钱银子不过分吧?”贾环满怀期待地问。 众女沉默,贾环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地要起身往里间跑,这时探春的冷哼声传来。 “能不能卖一钱银子我不知道,要是让二老爷知道了,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贾环听到探春的话,脚步猛地顿住,脸色发苦。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探春,尴尬地笑了笑:“姐,你怎么跟宝二哥一样,进我院子也不通报一声。” 探春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我要是通报了,还不知道你要闹出多大乱子。你也不想想,你讲的这些故事,哪个符合贾府的规矩?要是真被二老爷知道了,可不止是板子那么简单。” 贾环拉着探春坐下,笑道:“行了行了,天天规矩规矩的,这府里下人都逢高踩低的,早已经礼乐崩坏了,还说这些干嘛?” 探春气得用手指戳了戳贾环的脑袋:“你一个爷们儿,既然知道府里的问题所在,不想着去改变、去维护,却在这儿抱怨,还做些不合规矩的事,真没出息。” 贾环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就一庶出,过个几年就搬出去了,操这些心干嘛。” 探春气得脸色发白,大声道:“庶出又怎样?你也是贾府的爷们儿,就该有爷们儿的担当。你只想着搬出去躲清静,却不想贾府的兴衰与你息息相关。” 贾环乐呵呵地说:“我只知道保住这梨香院,还有你和娘就够了,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 探春没想到昔日里嘻嘻哈哈的弟弟,竟能说出这般凉薄的话来。 她叹了一气,转移话题道:“明儿你下学后哪里也不许去,好好呆在屋里。我今儿听老祖宗说了,扬州林家姐姐的船明儿就到了……” 贾环一时听得有些恍惚,穿越多年,终于要等到林黛玉进贾府了,那接下来的剧本他可就太熟悉了。 就是不知道香菱被他提前截胡了,那薛家还会不会进京,要是缺了薛宝钗,没了女二,总感觉会少了很多精彩的戏份。 第30章 秦钟 探春去后,众人皆无了玩乐之兴,眼见天色已晚,便各自归房洗漱歇下了。 且说那贾环屋里,今夜是彩霞值夜。 在这古时,女子发育似是早了些,若按虚岁论,彩霞已然及笄,这年岁放在外头,早可谈婚论嫁了。 在那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之中,彩霞年岁最长,心思亦最为缜密。 她忽忆起探春所言,明日那林家小姐要来府上,便轻声道:“三爷,睡下了不曾?有些事,我想提醒三爷。” 彼时灯已灭尽,贾环卧于卧房大床之上,彩霞则睡在碧纱橱内小床。 夜静极了,声音可在房中清晰传开。 那贾环却耍起了小心思,佯作听不清,道:“彩霞,你方才说甚?我听不真切,要不你过来这边睡罢,咱们挤挤,你也好与我细说。” 彩霞岂不知贾环那点心思,轻啐一口,无奈欲抱了被子过去。 却听贾环又急切道:“莫拿被子了,我这儿都快捂出汗来,快来吧。” 彩霞只得放下被子,借着那月色,轻手轻脚挪至大床。 贾环忙凑将过来,身上热气腾腾。 彩霞将他抱住,笑道:“三爷这身子,竟似个小火炉一般,若在冬日,咱这屋里的炭火倒可省了不少。” 贾环嘿嘿一笑,双手紧环彩霞之腰,将脸埋于其脖颈间,喃喃道:“彩霞,你身上好香。” 彩霞轻捶他一下,正色道:“那姑太太去了尚不足一年,林姑娘来府上,乃是带孝之身。三爷明日切不可穿得太过鲜艳,免得林姑娘见了,心中难受。” 贾环点头道:“我省得。不过我与那林姑娘,不过明日一见,往后又甚少相处,何须这般小心。” 原来那贾环对贾敏和林如海素无好感,这些年两家年礼往来,宝玉和三春皆有,独独没有他贾环的份儿。 他可不愿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两年,贾环那宝箱也开出不少好物,若关系好时,救他夫妻二人之命亦非不可。 只是与人交往,最怕的便是一厢情愿,人家心中本就未将他这庶出之人放在眼里,他若巴巴地凑上去,岂不成了笑话。 彩霞似是感受到贾环心中的失落,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三爷,我们都觉着三爷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呢。” 贾环轻轻“嗯”了一声,在她怀中拱了拱,又在彩霞唇上轻啄一口,方沉沉睡去。 次日,贾环依旧往学堂去了。 这两载,他也渐渐习惯了这学堂生活。 且说那贾家子弟,素质参差不齐,只因那先生甚是苛刻,不少人都离了学堂。 留下来的,亦无几人是读书的材料,故而每次随堂小考,头名总是在他与贾兰之间轮换。 贾兰胜在根基扎实、记性极佳,那经史子集的内容,他皆能烂熟于心; 而贾环则胜在心思灵活,对一些问题常有独到的见解,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的水平时好时坏,那上限与下限相差甚远。 这日的题目乃是“以德服人”。 贾环心中暗喜:这题目我熟得很呐,兰哥儿,这次的头名我可要笑纳了。 他提笔一挥而就,写下破题之句:夫子左拳为仁,右拳为礼,配剑名德,配弓为理。 轻轻吹干墨迹,且说那贾环在探春的熏陶下,这字也有了几分风骨。 正待贾环欲开始承题之时,先生踱步而来,一眼便瞧见了他那破题。 先生皱起眉头,冷哼一声道:“此破题看似花哨,实则离题万里,那德之要义在你这儿变得不伦不类,莫要再写下去了,出去好生反省罢。” 贾环心中暗叹这先生真是迂腐无趣,然面上却不敢顶嘴,只得悻悻然收拾起笔墨纸砚,在一众同窗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走出了学堂。 行至金荣身旁时,贾环胳膊一抬,撞得金荣书案晃了几晃。 金荣正一脸得意地瞧着贾环,冷不防被撞,刚欲发作,却见贾环脸色阴沉,那到嘴边的骂声又咽了回去。 贾环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学堂。 此时那太阳方才升起,柔和的阳光洒在懒洋洋的贾环身上,让本就容貌清秀的他更添了几分不羁之色。 他低头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引得那宁国府路过的小丫头们纷纷侧目。 有丫头道:“这是哪家的哥儿,好生俊俏!” 另一丫头忙道:“莫要高声,这可是西府的环三爷。” 贾环听到有人议论自己,抬头见是两个模样俏丽的小丫头,便起了玩闹之心,冲她们吹了个口哨。 两个小丫头先是一愣,随后轻轻啐了一口,红着脸跑开了,贾环见状哈哈大笑。 “环三叔,你怎还不去学堂,却在此处调戏我东府的小丫头。” 背后传来一声娇嗔,贾环回头一看,原来秦可卿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那儿。 贾环面不改色道:“原是蓉哥儿媳妇,我刚从学堂出来,今日的考题于我而言并无难处,先生说我若参加,对他人不公,特意放我一日假呢。” 秦可卿那美眸在贾环脸上流转,似是看出了些端倪,然也不戳破,只朝远处招了招手。 不多时,一个眉清目秀、粉面朱唇的少年走了过来,身形略显瘦弱,却透着一股灵秀之气,瞧着甚是腼腆。 “环三叔,这是我的弟弟秦钟。” 秦可卿温柔说道,目光在秦钟身上满是疼爱,“他自小喜爱读书,性子又腼腆得紧。今日来府上,本是想让他随去学堂见识见识,不想在此处竟遇见了三叔。” 秦钟微微红了脸,低着头轻声道:“见过环三叔。” 贾环上下打量了秦钟一番,心中暗叹这秦钟莫不是生错了年代,若在几百年后,定是那众人追捧的小鲜肉。 贾环笑着点了点头,从书包中取出一支尚未用过的精致毛笔,递至秦钟面前,笑道: “你既唤我一声叔,我也不能小气。不过往后你我还是以同辈相称罢,毕竟咱两家大人皆在工部共事……对了,等去了学堂,你若报我大名,便无人敢欺你了。” 秦可卿每见贾环那故作老成的模样,便忍俊不禁,她着实喜爱与这环三叔说话。 只是那贾环却不敢与秦可卿多亲近,只因这秦可卿太过妩媚动人,他心中虽有亲近之意,然亦知若不保持距离,恐日后成了那焦大醉后口中骂的小叔子之流了。 第31章 换牙 梨香院 贾环曾以为,丫鬟们在主子不在家时,定能如前世那些保姆一般,做完家务,便可偷得浮生半日闲,或聚在一处聊聊家常,或寻个阴凉处打个小盹儿。 然而,当他返回梨香院时,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在这个时代,女子似乎一生都沉浸于一件乐此不疲之事——做针线。 这一日,贾环提前归来,几个丫头都未察觉。 彼时,刚洗完头的她们散着湿漉漉的发丝,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轻声说笑间,指点着香菱做针线活。 香菱这小可怜,在被买来之前,整日烧火做饭、洗衣拖地,哪有机会学习这些精巧的女红。 此时,她正咬着嘴唇,微微皱起眉头,手中的针线略显笨拙。 小红这丫头,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却是梨香院最有钱的。 她一出手便送了香菱四套半新的衣服,其中还有一套冬衣。 要知道,在这年头,衣服可是硬通货,随时能拿去换些银钱或其他物件。 而小红为人着实低调,此刻指导香菱,她最是耐心。 “香菱,这针当这般拿,从这儿穿过去,线要拉得均匀些。” “香菱,绣花样切不可心急,需一针一线稳稳地来,你瞧,就像这样。” 小红边说边放慢动作,示范给香菱看。 贾环瞧着有趣,并未去打扰她们,而是悄悄溜回了里间。 里间,晴雯正坐在床上做针线活。 晴雯作为顶级绣娘,负责的皆是高级布料和精细绣活。 见贾环进来,她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嘻嘻笑道:“三爷,莫不是逃课了?” 贾环放下书包,淡淡道:“今儿教的内容简单,我学得快,先生便让我先回来了。” 晴雯那双杏眼狐疑地看着他,微微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说道:“三爷,您可莫诓我,我虽读书不多,但也知晓先生严厉得很,哪会轻易放您回来。” 贾环撇了撇嘴,并不言语,径直走到晴雯身边欲坐下。 “三爷,这是老太太那边新送来的雀金呢,可别给坐皱了。” 贾环听了,脸上浮起一抹羞涩,轻声问道:“这是老太太给我的吗?” 晴雯一怔,望着贾环那满是期待的脸庞,心中不忍,弱弱地说道:“好像是要给宝二爷做一件雀金呢的氅衣。” 贾环惊得张大了嘴巴,心中暗想:这老太太偏心也就罢了,怎还这般气人。 他咬牙切齿道:“晴雯啊,要不咱们把这玩意儿烧了吧,看着实在恼人。” 晴雯见状,哭笑不得,连忙摆手道:“哎哟,三爷,使不得啊。这雀金呢珍贵无比,那可是老太太特地吩咐下来的,要是烧了,咱们可担待不起这罪过。” 贾环不再言语,寻了个空位在晴雯身边躺下,悄悄打开了他的储物空间。 经过几年的积累,他那里高级布料应有尽有,不说雀金呢,便是哆罗呢、软烟罗、石榴红绫乃至云锦,皆有收藏。 只是,这些布料他不敢随意拿出来使用,毕竟难以解释其来历,而他明面上每月仅有 2 两的月例银子,哪能买得起这些名贵之物。 他暗自思量:看来得寻个营生,将空间里的银子和东西“洗白”了。 正思忖间,他突然觉得嘴上一片柔软。 惊愕间睁开双眼,只见晴雯那娇俏的脸庞近在咫尺,眼眸似秋水荡漾,正微微闭着双眼,柔软的唇瓣轻轻贴在他的唇上。 这是晴雯第一次主动亲他,贾环心中满是受用。 “这是安慰你的。” 晴雯笑嘻嘻地松开了贾环,贾环却意犹未尽,抱住晴雯的腰道:“刚才没准备好,你再亲一次。” 结果,却被晴雯拿着绣花针追着赶出了门。 与此同时,今日刚来贾府的林黛玉,正在去往拜访府中长辈的路上。 贾赦生病,未能见她。 贾政则外出未归,王夫人在贾政的书房内,拉着黛玉坐在炕沿上,叮嘱道:“我最不放心的便是一件事:我家有个孽根祸胎,是那‘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晚间你见到便知了。你日后千万不要理睬他,你这些姊妹们都不敢沾惹他。” 见林黛玉点头应下,王夫人刚欲松口气,脑海中突然闪过贾环的身影,眼角猛地一抽,再次拉着林黛玉的手提醒道: “还有一事,除宝玉外,那贾环你也得小心着些。他虽是庶出,却也有些心思。 这府里人多嘴杂,他又自幼在这环境中长大,脾性有些不好相与。 你是个知礼的孩子,和他往来切勿过深,莫要被他的三言两语哄了去,若有什么不妥,只管来回我。” 王夫人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对贾环的不喜与防备。 林黛玉微微垂首,轻声应道:“舅母放心,我记下了。” 心中却对这贾环起了几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王夫人这般郑重地提醒她。 …… “阿嚏~” 正在彩霞伺候下换衣服的贾环,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彩霞一边帮他整理衣衫,一边说道:“三爷,许是着了凉,您可得注意着些,莫要生病了。” 贾环抱住她的腰,笑呵呵道:“我这身子如小火炉一般,怎会着凉呢,只是觉得牙齿有些松动罢了。” 彩霞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嫣然笑道:“三爷也该换牙了,可仔细记着,拔下来的牙要扔到屋顶上去,这样日后长出的新牙才会整齐好看呢。” 贾环的个子在长,可院里其他丫头的个子也在蹭蹭往上窜,他吃了年纪小的亏,如今又成了最矮的。 他本想捧起彩霞的脸看看她的牙,奈何有些艰难,只得放弃,这引得彩霞抿嘴轻笑不止。 “三爷,您瞧着挺高的,怎又只到我心口呢?” 彩霞有些好奇地摸了摸埋在她心口的贾环的脑袋。 贾环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科普道:“在几百年后,有个词叫做黄金比例,说的便是我这种。 如今看着不高,那是时辰未到,待我到了该长个的阶段,定能长得玉树临风。” 彩霞被他这模样逗得又是一阵娇笑:“三爷真厉害,竟还知晓几百年后的事。” 贾环嘿嘿笑道:“都是做梦梦到的,我还梦到过你日后被旺儿的儿子强娶了去,所以我现在每次见到他儿子,都会先教训他一顿。 本也想连旺儿一起揍的,奈何那老小子狡黠异常,不好下手。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那腌臜事发生。” 第32章 摔玉 “环儿,你这般穿着,莫不是要去作甚幺蛾子?” 贾环在彩霞的劝诫下换了身素净衣裳,正欲往那荣庆堂去会一会那传闻中的林黛玉,不想路过凤姐院子时,却被王熙凤给截了去。 贾环闻之,手抚胸口,面露戚色道:“凤嫂子,原在你心中,我竟是这般不堪之人。” 那平儿在旁,见贾环此状,忍不住以帕掩口而笑。 王熙凤柳眉微蹙,轻哼一声道:“环儿,莫要在我跟前惺惺作态。你那脾性,我岂有不知?平日里便爱拈酸吃醋,如今来了个如仙的林妹妹,我恐你又起那不该有的念想。” 贾环目光在王熙凤身上游走,但见她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在发间熠熠生辉;项上赤金盘螭璎珞圈闪烁;裙边豆绿宫绦轻飘,双衡比目玫瑰佩点缀;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端的是彩绣辉煌,恰似神妃仙子下凡,看得贾环暗自咋舌。 贾环阴阳怪气道:“凤嫂子,那林姐姐尚在守孝,你这身着华服,艳丽非常,恐有不妥吧。” 王熙凤凤眼圆睁,厉声道:“你这小崽子,懂些什么!此乃我平日的穿戴,又非专为今日。况且这府中大小事务皆需我料理,整日忙得晕头转向,哪有闲暇时时想着更换素服。” 贾环凑至王熙凤近前,压低声音道:“我听闻那林姐姐之父乃陛下亲点的巡盐御史,若她见你这般穿着,恐觉贾府对她不敬。若她修书一封至扬州告状,那林大人再于陛下面前进言,嘿嘿……” 王熙凤闻言,面色微变。 她虽素日威风凛凛,然此事若真牵扯到在皇上面前失了体面,那可非同小可。 遂皱起眉头,狠狠瞪了贾环一眼道:“你莫在此危言耸听,不过你所言,亦有几分道理。平儿,快将我那件月白色缂丝褙子取来,我这便换上。” 贾环闻之大笑,正欲抽身离去,却被王熙凤一把拽入院子。 贾环挣扎着嚷道:“凤嫂子,男女授受不亲,此乃圣人之言,你这般拉扯,成何体统。” 王熙凤闻言,怒从心起,手上力气又加了几分,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崽子,莫要在我跟前掉书袋,我平日里对宝玉亦是如此,怎不见他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偏你事儿多。待我换好衣裳,你随我同去,你自个儿去我不放心。” 贾环唯恐误了那贾宝玉摔玉的奇景,岂肯依从,二人正拉扯间,恰逢贾琏自外归来。 贾环如见救星,忙喊道:“琏二哥救我,凤嫂子要杀我!” 贾琏见此,心中一惊,本欲拔腿就跑,然念及自己近日忙于商事,并未招惹这凤辣子,便硬着头皮站住,皱着眉头道:“这青天白日的,在院子里闹成这般,都进屋说话。” 众人入屋,贾琏见王熙凤满面怒容,贾环一脸委屈,不禁摇头苦笑。 此时平儿拿着月白色缂丝褙子进来,轻声道:“奶奶,衣裳拿来了,您快换上吧。” 贾琏见那衣裳,心中一动,他洁身自好多日,此刻见此,竟觉是一种折磨。 接过衣裳,他对平儿道:“平儿,你好生招待环儿,我与你家奶奶有话要说。” 言罢,便携王熙凤进了里屋。 贾环无奈,只得坐下喝茶,未几,里间传出些怪异之声。 贾环惊得一口茶喷出,心中暗忖:此间尚有孩童,他们这是作甚? 平儿此时亦使出浑身力气,想当年的贾环她尚抱之不动,如今又长个了的贾环,她竟抱起一路奔至垂花门外。 贾环被放下后,见平儿额头汗珠滚落,心中不忍,伸手摸了摸平儿的腰,心中暗道:我的体重,我自知之,莫要累坏了平儿。 贾环装出一副懵懂之态,眨巴着大眼睛问平儿:“平儿姐姐,他们在屋里做甚?为何有那般怪异之声?” 平儿面红耳赤,嗔怪道:“环三爷,小孩子莫要多问,快将此事忘却。你还是速速去那荣庆堂吧,莫要再耽搁了。” 贾环见平儿不愿多言,便不再追问,嘿嘿一笑,转身朝荣庆堂飞奔而去。 待他气喘吁吁至荣庆堂,正见贾宝玉手持通灵宝玉喃喃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那林黛玉微微低头,娇柔之态恰似初春枝头娇花。 贾环好奇地挤至人前,目光在贾宝玉与林黛玉之间来回逡巡。 忽闻贾宝玉大喊:“此乃何物,竟不分高低贵贱,还说什么通灵不通灵,我不要这劳什子了!” 言罢,将那通灵宝玉狠狠摔于地上。 众人皆惊,贾母心疼道:“孽障,你这是作甚!” 贾宝玉哭闹不止,似受了莫大委屈。 贾环在旁暗笑,心想这宝二哥确实挺二的。 贾环不欲卷入此乱,悄悄退至角落,不想耳朵却被人揪住。 “环儿,你怎的此时才来?” 贾环嘿嘿一笑,拍开探春的手,胡诌道:“莫要提了,我本欲抄近道,不想竟失足落水,回家换了衣裳才赶来。” 探春又气又笑,在他身上仔细查看,见无大碍,方才松了口气道:“你这冒失鬼,下次切不可如此了。” 赵姨娘在远处见探春与贾环亲昵之态,心中五味杂陈,长叹一声,又转头幸灾乐祸地看着贾母等人哄那贾宝玉。 探春见林黛玉孤身一人,微微皱眉,心生怜惜,遂拉着贾环上前道:“林姐姐,此乃环儿,虽有些淘气,然心地尚善。环儿,此乃林姐姐,你与林姐姐说话,切不可失了礼数。” 那十岁的林黛玉,恰似那画中美人,只是那身子骨似有些柔弱,站立片刻,贾环便察觉她双腿微微颤抖。 贾环与她相互见礼后,劝她坐下,指着那乱哄哄的人群道:“林姐姐莫要自责,此皆小事,日后你便习惯了。宝二哥平日为人尚好,只是偶尔糊涂罢了,若要解决,亦非难事。” 贾环言罢,在探春与林黛玉惊愕的目光中,捏着嗓子高呼:“二老爷来啦!” 此声一出,贾宝玉的哭闹戛然而止,众人皆齐刷刷朝这边看来。 贾环与贾宝玉对视,皆面露尴尬,二人不约而同干咳一声,一场闹剧遂止。 第33章 祥瑞 且说那林黛玉来了,贾环的日子却未起丝毫波澜。 每日依旧是上学、下学,再骑马至北城挨上一鞭子,而后泡那药浴,回至家中便与丫头们嬉笑玩闹。 如此往复,那武力虽未见增长多少,这骑术倒是愈发精进了。 往昔,他常往探春院子里走动,近日却因换牙之故,羞于前往。 原来,贾环正值换牙之龄,牙齿不时掉落,说话漏风,那模样甚是滑稽,既恐去探春处被其取笑,亦恐在黛玉面前失了颜面。 虽他不往探春处去,探春却携人寻他来了。 这一日,贾环觉有颗牙齿摇摇欲坠,似可拔除,便唤来晴雯。 晴雯笑嘻嘻地拿帕子裹住那晃动之牙,道:“三爷,您且忍着些,晴雯可要拔了。” 贾环一脸无奈,只得点头,双手抱住晴雯之腰,含混不清道:“拔罢。” 喊完后忽觉被晴雯占了便宜,正想撤回,那边晴雯早已开始发力。 只听“哎哟”一声,那牙齿竟被晴雯硬生生拔下。 贾环疼得泪眼婆娑,口中血腥之气弥漫。他捂着嘴,呜咽道:“你这蹄子,下手忒狠。” 晴雯却在旁笑得花枝乱颤,道:“三爷,莫怪晴雯,是三爷让快些拔的。” 小红见状,忙端来清水,贾环皱着眉头漱了数口,那血腥之味方稍淡去。 那晴雯与彩云,轮流拿着拔下之牙往屋顶扔去,奈何数次皆未扔上,二人嬉笑打闹。 贾环嫌弃地看了她们一眼,拿过牙齿,用力一扔,那牙齿竟直直飞出,恰被一只飞过的喜鹊叼住。 此时,三春、宝玉与黛玉正巧进来,只见那喜鹊叼着牙齿在空中盘旋一圈,似被众人目光惊扰,旋即展翅飞走。 晴雯慌张道:“哎呀,喜鹊叼走了三爷之牙,这可如何是好?三爷的牙还能长出否?” 贾环却笑道:“此乃喜事也。小红,你派个小厮去衙门报喜,就说我的牙齿被喜鹊叼走了,此乃吉祥之兆。” 小红虽有犹豫,仍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小厮。 黛玉听了,掩口笑道:“环哥儿,此想法倒新奇,然牙齿被叼走之事,岂能随意去衙门报喜?” 贾环不以为然道:“为何不可?那喜鹊在民间本是吉祥之物,今日叼走我牙,必有寓意。” 这贾环心中总有一念,仿若皇帝欠他许多银钱,寻思着借此次喜鹊叼牙的奇事,或能讨些赏赐。 他亦听闻当今圣上即位后,甚为看重祥瑞之事,若能上报,或能得圣上青睐,捞些好处。 探春又羞又恼,嗔道:“你就这样让大家干站着?” 贾环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何必客气,随意坐罢。彩霞,快上好茶。” 彩霞应了,忙着去沏茶,众人坐下,谈笑风生。 那小厮急忙去报案,衙门闻是荣国府有事,岂敢有丝毫懈怠。 小厮将贾环牙齿被喜鹊叼走之事一一道来,那衙门官员听后,嘴角抽搐,然仍如实上报。 消息层层递进,终至一位礼部侍郎案头。 那侍郎阅罢禀报,不禁哑然失笑,心想此等荒唐之事竟也上报。 但念及涉及荣国府,不敢轻易处置,便呈至天子面前。 天子正事务繁忙,闻此事后,脸色阴沉,正要发作。 旁的太监总管见状,小心翼翼道:“陛下,此乃孩童天真之想,那荣国府的贾环不过是个孩子,许是听多了祥瑞之事,才有此举动。” 皇帝闻贾环之名,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尴尬之色。 原来,皇帝的私生子柳强尚由贾环帮着养着,自张天师说贾环面色富不可言后,皇帝便悄悄撤了柳强的补给。 皇帝心想,自己虽为天子,然银钱亦不充裕,用钱之处甚多。 不想这贾环竟如此不知羞,把牙齿被鸟叼走之事当作祥瑞上报。 皇帝似明白了贾环为何有诸多银钱,这打秋风竟打到自己身上了,可见贾府长辈被他搜刮之甚。 皇帝越想越觉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心中念道:“看在他替朕养儿子的份上,便赏他一次吧。” 遂对太监总管道:“戴权,既然这贾环一心想着祥瑞之事,朕便赐他表字祥瑞,也算对他这份心思的回应。 然需让他知晓,祥瑞之事不可滥用,莫再做出此等荒唐行径。 至于其他赏赐,你且看着添些,别给太贵的就行,此子亦不缺银钱。” 戴权听了,心中犯难:陛下此乃何意?舍不得动用国库之物赏赐,又不好驳了贾府的面子,莫非是要让我出血? 他自是不敢向皇帝求证,只得含泪应下。 这“祥瑞”二字,分量极重,犹如顶在脑门上的免死金牌,戴权岂敢马虎。 自古太监皆有两大癖好——害人与敛财。 戴权身为其中佼佼者,府中收藏颇丰。 他在宝库中翻找良久,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但念及皇帝嘱托与可能的后果,咬咬牙,挑出一对小巧精致的琉璃盏。 可只此一对琉璃盏,似显单薄,难配皇帝对贾环的恩赐。 他连忙打开木盒,内有一套精致彩墨,那墨锭色彩斑斓,共有六色,据说是用多种珍贵矿石与药材,经特殊工艺制成。 戴权又思量一番,又取出一副柳公权之字。 除那对琉璃盏外,其他之物他倒不甚心疼,毕竟皆是底下人孝敬之物。 当戴权将物品名单整理好交给皇帝裁定之时,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戴权,这贾环是你私生子不成?你竟自掏腰包?朕的意思不过是赏他几石胭脂米与几匹布罢了…… 罢罢罢,你既然有心,朕也不拦你,低调些,派人拿着东西过去传个口谕便是。” 戴权听了,如遭五雷轰顶,心中暗自懊恼,怪自己把简单之事想得太复杂了。 心中念道:“哼,环老三,拿了咱家的东西,定要你加倍奉还。” 戴权虽心中懊悔,然事已至此,也只得吩咐几个妥当的小太监,将那赏赐之物好生包起,往贾府送去。 并仔细吩咐那几个小太监,此去定要低调行事,莫要张扬,只说是圣上的一点心意,切不可提及他自掏腰包之事。 第34章 贾环vs凤辣子 常言说得好,一臣不侍二主,一山不容二虎,可贾家似乎并未深谙此道。 贾家将大小姐元春送进宫,走的竟是太上皇的门路,这一下可把新皇与太上皇都给得罪了,行事堪称奇葩。 也正因如此,元春进宫多年却始终不得宠。 每有太监前来贾府,贾家众人便如惊弓之鸟,心中惴惴。 这一日,王熙凤又听闻有太监到访,忍不住啐骂道:“这起子杀千刀的腌臜泼才!整日就知道来打秋风,当我们贾家是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呐? 莫不是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又起了。当初靠着太上皇的门路把大姑娘送进宫去,本想着能荣耀门楣,谁曾想这反倒成了个糊涂事,那新皇心里岂能不记恨? 如今这太监三番五次地来,定是又要借着由头搜刮。真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虽嘴上骂着,凤姐儿还是让平儿封了二百两银子,而后笑盈盈地前去迎接。 那脚步看似轻快,可心中的烦闷却如阴云般沉甸甸地压着。 自家人只自家事,如今府里是个什么情况她自清楚不过,早已有了入不敷出的迹象。 到了前厅,凤姐儿不由得一愣,今日这太监的客气劲儿,让她颇有些不适应。 凤姐心中暗自纳闷,这太监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是她出来接驾,太监却张口就问环三爷在何处。 不过她也不敢怠慢,忙让平儿去把贾环找来。 那太监却笑呵呵地叮嘱道:“不急不急,小心别让环三爷摔着了,不然咱家可担待不起。” 这太监乃是戴权的干儿子,他深知贾环能从戴权那儿讨得好处,对贾环自然不敢有丝毫轻慢。 况且如今天子竟给这一孩童赐了表字,还是“祥瑞”这般寓意深远的表字。 其中深意,虽不敢妄加揣测,但他也明白贾环在圣上心中定是有着不一般的分量。 可以说,只要贾环不造反,这辈子就如同有了一道护身符,他日若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优势简直不可估量。 梨香院 此时的贾环正在玩着飞花令,恰好抽到了“瑞”字,心中暗喜,想着今日又是喜鹊又是“瑞”字,定是有好事要降临。 于是他吟出一句:“瑞气盈门福禄临。” 众姑娘听后哈哈大笑,探春嗔怪道:“你能不能别再念叨你那祥瑞了,我都要被你羞死了。” 贾环也不理会,只是咧嘴傻乎乎地笑,那没了三颗牙齿的嘴一张开,模样滑稽至极,众姐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林黛玉笑到岔气,轻扶着胸口,娇喘微微地说道:“哎呀,环儿,你这模样,真真儿比那戏台上的丑角儿还要逗趣儿呢。 那嘴咧着,莫说那‘瑞气’了,便是那‘晦气’也被你这一笑给赶跑了罢。” 说罢,又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一旁的贾宝玉看得有些痴了,心中暗道:我要是也缺了几颗牙齿就好了,那样就能引得林妹妹这般开怀大笑了。 正出神间,平儿匆匆赶来,焦急地说道:“三爷快些,有太监找你传圣上口谕呢!” 贾环猛地起身,朝满脸正经的探春吐了吐舌头,得意道:“我就说是祥瑞,这下你还有何话说?哼,等领了东西,我一点也不分你。” 说罢,他朝探春嘚瑟地扭了扭屁股,便拉着平儿朝前厅赶去。 到了前厅,那太监清了清嗓子,传达圣上的口谕道: “圣上有旨,贾环幼而聪慧,能察祥瑞之象,朕心甚慰。 特赐琉璃盏一对、彩墨一套、柳公权之字一副,另有软烟罗三匹,胭脂米两斗,望汝勤勉向学,以祥瑞之质修身养性,勿负朕之期许。” 贾环赶忙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口中高呼:“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他跪得倒是毫无压力。 凤姐儿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却也只能替贾环打点那太监。 太监笑嘻嘻地接过赏银,千恩万谢地走了。 凤姐儿上下打量着贾环,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复杂,开口道: “老三,你怎又入了圣上的眼?莫不是你这小子平日里藏拙,今日才得了这等恩宠?” 贾环喜滋滋地抓起一把胭脂米,边研究边得意地说道: “我今儿早上拔的牙齿被喜鹊叼走了,觉得是个好兆头,便谴人去衙门报喜了,不曾想竟真的引来了圣上的关注与赏赐,这定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凤姐儿听后,惊讶得结巴起来:“啊啊啊?这也行?简直闻所未闻啊!”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用手指点着贾环的额头道: “你这糊涂孩子,这等荒唐事也做得出来,不过是喜鹊叼走了牙齿,你便去衙门报喜,也亏得圣上不怪罪,还赏赐了你。 可莫要再这般莽撞了,这官场之事复杂得很,不是仅凭这些奇奇怪怪的兆头就能应付的。” 贾环敷衍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平儿笑道:“平儿姐姐,麻烦你帮我找几个婆子,帮我把这些东西抬回梨香院。” 王熙凤见状,一把拦住,皱着眉头道:“府中一切收入都归公中,哪有你私自处置的道理。 这圣上的赏赐虽是给你个人的,但这赏赐之物也该由长辈们商议如何处置才是,你可莫要胡来。” 贾环都气笑了:“你可拉倒吧,这平常好处没我一份,我这好不容易有个圣上赏赐,你就跳出来说要归公中。 我才不依呢,这是圣上对我的眷顾,又不是给别人的。” 王熙凤听了这话,心中的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厉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懂事? 在这府里,哪件事不是按照规矩来办的? 你要是执意如此,我可就去回了老太太,让她来评评理。” 贾环毫不示弱地看向她,冷笑道:“也不用去回老太太,我现在就把自己腿打断。 我倒要看看,圣上前脚刚赐我表字祥瑞,后脚我的腿就被打断了,圣上会怎么看待咱们贾家,会不会觉得贾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第35章 再赏他三斗 且说那鸳鸯,本是前来打听些情况,却不巧听到贾环所言,那眼角猛地一搐,旋即忙不迭地回至贾母处,将此般情由细细禀报。 贾母闻之,不由皱起眉头,长叹一声道:“这环儿,怎的这般糊涂,这府中纷争何时方能止息。” 言罢,便命鸳鸯扶着,往那前厅而去。 彼时前厅之中,王熙凤与贾环正僵持不下。 贾母甫一现身,众人皆噤若寒蝉。贾母瞧着贾环,微微摇头道:“环儿,此又是何苦? 皆为一家人,缘何为这些身外之物闹至如此田地。 这圣上的赏赐,既已赐予你,你便好生收着便是,切不可因此而忘形。” 贾环悠悠而言:“我自不比他人,未有那等金雀呢、银雀呢,亦不会涎着脸去讨要。 我只知此乃圣上对我的认可,断不想被他人随意拿去。” 贾母闻言,微微蹙眉,复又叹道:“你这孩子,心胸终是窄了些。在这府中,万事当以和为贵。 凤丫头所为,亦是为府中规矩着想。 不过此次既是圣上专赏于你,你且先保管着罢。 只是日后万不可再这般任性,莫要辜负了圣上的期许。” 这本是贾环之物,经贾母这般言语,倒似他占了多大便宜一般。 贾环心中憋闷,强捺住那欲与贾母顶撞之念,行罢礼后,也不叫他人帮忙,便将诸物胡乱塞进一箱之中。 众人皆惊,只见他扛起那比自身还大的箱子,步履蹒跚地往那梨香院而去。 那箱子沉甸甸的,压得他肩头生疼,然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平儿见之,心中疼惜,忙跟上前去,轻声道:“三爷,我来帮你吧。” 贾环素来对平儿和颜悦色,便笑道:“不过几步路罢了,我自可,平儿姐姐勿需挂怀。” 平儿无奈,只得跟在其旁,不时伸手虚扶,恐他失足。 平儿又道:“三爷,二奶奶亦有她的难处,还望三爷莫要怨恨于她。” 说罢,目光中满是恳切。 贾环轻轻应了一声,道:“她不过按规矩行事,我亦知她的难处。我若真恼了她,早将她让那来旺在外放印子钱的事抖搂出来了。” 平儿闻此,面色骤变,惨白如纸,连连摆手道:“三爷,此等话断不可乱说。二奶奶所为,亦不过是为补贴府中用度,望三爷莫再提及。” 贾环见平儿这般惊慌,心中亦有些不忍,道: “凤嫂子向来胆大,如今敢放印子钱,日后恐敢惹上人命官司,且瞧着罢,迟早要遭报应。 我知晓你忠心耿耿,我亦劝不动你离开她,只望她莫要连累了你。” 平儿微微叹息道:“三爷,二奶奶虽行事狠辣些,然对我有恩,我断不能弃她而去。” 贾环颔首,略作踌躇,面有羞涩道:“那年琏二哥叫我去瞧瞧凤嫂子容貌,我一眼便相中了你。与他约法三章,叫他将你留予我,却不知他可曾食言?” 此语之意,分明是问平儿的贞洁。 换作旁的女子,早该掌掴于他,亏得平儿脾性极好,只气得踩了贾环一脚。 不料这一脚竟让贾环身形不稳,那手中箱子便“咣当”一声落地。 幸而有那布匹垫着,其他物件并未摔破,唯那胭脂米撒了一地,引得那雀儿纷纷飞来哄抢。 贾环见状,心疼不已,连连跺脚道:“该死!该死!” 那些雀儿却全然不惧,仍在那啄食胭脂米。 贾环急忙扑上前去驱赶,口中嚷道:“都给我滚开,此乃圣上赏赐之物,你们这些扁毛畜生!” 贾环冷汗涔涔,心想这公侯之家,难保无皇帝眼线,若让皇帝知晓他如此不珍惜赏赐,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贾环索性破罐子破摔,将那胭脂米尽皆撒出,口中狂笑道:“世人皆道富贵好,哪知此中多烦恼。本是恩赐心中宝,奈何飞鸟也来扰。本欲珍惜留荣耀,却被人言轻贱了。莫笑环儿太荒唐,心中愁苦谁知晓。” 众人见贾环这般癫狂,皆目瞪口呆。 平儿见之,心中又急又气,一把拉住贾环,低声道:“三爷,你这又是何苦,莫要再发疯了,若真被人告至老太太处,你定无好果子吃。” 贾环亦觉方才之举装得过了些,忙赔笑道:“我皆听平儿姐姐的。” 平儿只当是自己未答他先前之问,他才这般发狂,忙红着脸道:“三爷莫要再提那混账话了,我自是清白之身,琏二爷并未食言。” 贾环闻言,眼中一亮,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笑意,旋即正色道:“原来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且再耐心等我几年吧。” 平儿白了他一眼,默默低头为他整理那散落之物。 在那远处,有一不起眼的婆子,将此诸般情形尽皆记下,悄然离去。 皇帝很快便得知此事,先是皱起眉头,继而又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心中暗忖:原以为这贾环在府中过得顺风顺水,不想亦如朕一般,被那重重桎梏所压。 罢了罢了,不过两斗胭脂米罢了,瞧你委屈的,再赏你三斗便是了。 不过这贾家,真是明珠暗投,愚不可及…… 似那宫中尚有贾家送来的女史,生得颇为标致…… 那皇帝风流之性,又渐渐显露。 …… 且说那梨香院,贾环已然平复心绪,笑嘻嘻地携物而归。 三春与二玉皆在那等候,见贾环进来,皆上前查看圣上赏赐何物。 “此乃柳诚恳的真迹!” 那林黛玉之父林如海素爱柳公权之字,黛玉自幼耳濡目染,一眼便识得。 “圣上厚爱!圣上厚爱!” 贾环矜持一笑,随手将那字幅塞与尚在发懵的探春,道:“留着日后作嫁妆。” 探春师从当朝名士,尚未及研习临摹那古时书法大家之作。 此刻,她茫然接过,只觉此字与环儿先前予她的几幅有些相似。 她原只当是寻常书法,黛玉一来,她恐黛玉见了,损了贾家颜面,便随意藏了起来。 如今见黛玉这般神情,似那环儿所赠皆为真品? 一念及此,探春心中一紧,又想起今日侍书正在整理屋子,恐她当作废纸丢弃。 也顾不得与众人解释,便提起裙角匆匆而去。 第36章 让晴雯沾沾福气 梨香院。 望着那离去的太监,再瞧向厅中三斗胭脂米,贾环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然确定,贾府定有皇帝眼线,日后言行得更加谨慎。 贾宝玉把玩着胭脂米,贾环好心提醒:“宝二哥,你若爱写诗,往后不妨多写些歌颂盛世繁华、皇恩浩荡的诗,说不定能得些赏赐。” 贾宝玉皱起眉头,把胭脂米往桌上一扔,冷笑道:“我最厌烦这些世俗功利之语。 诗乃心声,若为赏赐而作,诗便没了灵性,成了阿谀奉承的工具,我断断做不来。 那盛世繁华、皇恩浩荡,又岂是轻易可描绘? 若非真心有感而发,不过是些虚假空话罢了。” 说罢,他负手而立,微微仰头,又叹道:“况且,这世间的真假、美丑,我心中自有度量。 我宁可写些儿女情长、叹世间悲欢离合的文字,也不愿违背心性去写谄媚之词。莫要再劝我了,环儿,你若喜欢那赏赐,你自去写便是。” 贾环懒得多言,只盯着胭脂米嘟囔:“好歹是贡米,应能卖个好价钱。” 一直静坐的迎春起身,轻点贾环额头,轻声道:“这胭脂米乃皇家特供,当年贾家先祖战功赫赫,于贡田分得一块地,每年产量不过一石出头,此米极为珍贵。” 贾环听后,心底绞痛,抱住迎春,心疼道:“二姐姐,你怎不早说?我先前竟用这米喂了鸟,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迎春哭笑不得,轻轻拍背安慰。 这时,探春匆匆返回,进门便说:“听闻金陵薛姨妈之子薛蟠打死人了,说是要接薛姨妈进京。” 众人皆惊,迎春道:“听闻薛姨妈家有个女儿叫宝钗,极为和气。” 贾环心中一惊,暗想:香菱已被我提前买下,这薛蟠怎还会闹出打死人之事? 三春二玉都前去探望安慰王夫人了,贾环与王夫人素来不和,自然不会同去。 没了客人,几个丫头叽叽喳喳地翻看东西。 晴雯满心欢喜地看着软烟罗,终于有了能大展身手的机会; 彩云把琉璃盏和彩墨拿去书房放好; 彩霞和小红把胭脂米提了下去…… 众人皆有事忙,唯有刚融入不久的香菱局促不安。 贾环笑着朝她招手,把她唤至跟前,捧着她的脸仔细查看,见那胭脂记还在,才放下心来。 心想这香菱应是真的,可别到时候薛蟠又带来一个香菱,那可就尴尬了。 他看着眼前这怯生生的丫头,满心喜爱,即便她是假的,他也舍不得让她离开。 “香菱,在此可还习惯?” 香菱微微垂首,细声细语答道:“三爷,在这儿挺好的,大家都待我和善。无人欺负我,也无需干粗活。 手都养得细嫩了不少,小红说再养些时日,便能做更精细的活儿了。” 贾环拿起她的手仔细端详,那双手确比初见时细腻许多,忍不住轻轻揉搓。 香菱羞答答地小声说:“三爷,彩霞姐姐说,过几日我便能伺候您沐浴更衣了。” 贾环听后,看着香菱那娇憨模样,脸上一红。 “你且先学上两年字,日后我为你寻个师傅,教你作诗。” 香菱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与感激,说道:“真的吗?三爷,我定会好好学。” 当夜,贾环躺在床上,朝对面值夜的晴雯喊道:“我今儿被圣上赐表字祥瑞,你不想来沾沾我的福气?” 彼时,人们对皇帝极为尊崇,晴雯听后激动道:“三爷,真的可以吗?” 贾环挪出一个位置,笑道:“那是自然,咱们说好了同甘共苦的,如今我发达了,怎会忘了你?快过来。” 晴雯满心欢喜地跑来钻进被窝,抱住贾环蹭了起来。 “还是三爷有能耐,换牙的人那么多,就只有三爷能想到给官府报祥瑞。” 贾环抱住这有些不安分的晴雯,急道:“好了,再蹭我的福运就没了。” 晴雯嘻嘻笑着,在贾环脖子上猛地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好。 “三爷,您如今也有软烟罗了,就别和老太太置气了。” 晴雯捧着贾环的脸安慰道。 贾环皱着眉头,闷声道:“那老太太年轻时或许是个人物,如今却是个偏心的老糊涂。 我得了天子赐表字这般天大的好事,府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皇帝作何感想?” 晴雯摇摇头道:“我不太懂这些。” 贾环抱住又长大了些的晴雯,笑道:“这些事,懂了也只会自寻烦恼,不懂也罢。” 晴雯眨眨眼睛,乖巧地点点头,靠在贾环肩膀上,轻声说:“三爷,那些烦心事且搁一边儿去吧,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眼皮子浅的?他们不懂三爷您的好,可晴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贾环感动地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才笑呵呵地睡下。 翌日, 正值月末,贾环开启一次金色宝箱的机会,随手点开,脑海中光芒一闪,竟多出一根百年老参。 “哇,发了!” 贾环激动地将人参转移至储物空间,兴高采烈地起了床。 彩云好奇地端着洗脸水走进来伺候,笑道:“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贾环龇牙道:“可不敢再有好事了,你瞧我这牙,再掉就没了。” 彩云咯咯直笑,一边帮着擦脸,一边安慰道:“过几日新牙就长出来了,三爷还是那个俊俏的三爷。对了,刚才兰少爷派人传话,说学堂的先生请假了,好像是要参加乡试。” 贾环撇嘴道:“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死心,能中举早中了,不过是去凑个热闹罢了。我瞧着,等我和兰哥儿中了,他都中不了。” 彩云一边搂住贾环的腰帮他整理衣衫,一边娇笑道:“读书人的事我不太懂,我只知道要是中榜了,就有可能被人捉了去成亲。三爷长得这般俊俏,到时候可得仔细着些才好。” 贾环哈哈笑道:“可不能吧,我好歹还是国公府家的。” 正巧进来的小红听到了,笑答道:“怎么不能,我可听我娘说了,林姑娘的父亲,就是当年国公爷亲自去榜下捉来的女婿呢。那林大人当年可是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啊……” 贾环听得有些意动,心中暗暗思量,以后若能给迎春也捉个探花郎,总比嫁给那孙绍祖要好得多。 第37章 一女三卖 这日,贾环于家中闲暇无事,只觉甚是无趣,便在院中立起靶子,开始练习射箭。 君子六艺之礼、乐、射、御、书、数,虽自礼乐崩坏之后,世人对这些技艺的尊崇已大不如前,但贾环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消遣罢了。 且说每一次贾环射中靶子,那一旁观看的五个丫头便齐声喝彩,那银铃般的声音此起彼伏,直让贾环心中涌起一种别样的成就感。 丫头们娇声赞道:“三爷,您这箭法可真准呐!” “三爷,您简直堪称神箭手呢!” 那五个娇俏可人的丫头,将这情绪价值给得满满当当,贾环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他哈哈一笑道:“这算不得什么,便是蒙着眼睛,我也能射中。” 几个丫头一听,皆吓得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哄劝。 晴雯急道:“我的好三爷,您可莫要胡闹了,这要是稍有闪失,我们可担待不起,那箭可不长眼睛。” 彩云也忙道:“三爷,咱可别冒险了,这要是被老爷知晓,少不得一顿训斥,您就饶了我们吧。” 彩霞皱着眉头道:“三爷,这射箭本就危险,您平日里展露的本事我们都瞧在眼里呢,这蒙眼之举可太吓人了,快莫要如此了。” 小红亦轻声道:“三爷,这事儿不妥,您若是有个好歹,我们这心里可怎么过得去,这等奇事不做也罢。” 香菱则怯生生地说道:“三爷,莫要这样呀,万一伤到自己可如何是好,还是别试了罢。” 贾环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便是听人劝,他亦觉得蒙眼射箭难度委实太大,便改了个想法,对晴雯道:“晴雯,你去拿着帕子站好,看我来个‘百步穿帕’。” 晴雯闻言,一双杏目瞪得溜圆,满是震惊,半晌才回过神来,追着贾环便打,口中嗔道:“你想要我命就直说,何苦要这般麻烦。” 贾环哈哈笑着躲闪:“晴雯,你可太让我失望了,原以为咱们是交心交命的情谊,结果连这样的小事您都不肯依我。” 这晴雯在五岁前被人卖来卖去,五岁时被赖大买回赖家,在那里学了三四年的女工。 因其针线活极为出色,又被送到赖嬷嬷身边。 赖嬷嬷见她模样伶俐标致,便将她留在身边教了一年规矩,而后当作一件稀罕物送给了贾母。 在那两个老太婆身边时,晴雯被迫缠了足,虽然后来到了梨香院,贾环替她解下了那又臭又长的裹脚布。 又偷偷拿宝箱中开出的丹药为她治好了双脚,但晴雯多少还是留下了些心理阴影,跑起来的时候总是无法放开手脚,这也让她对嘻嘻哈哈的贾环又羞又恼。 晴雯气道:“你们几个,快帮我抓住三爷,晚上我请个东道,今儿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几个丫头听了,哪有不应的道理,皆娇笑着去追贾环。 贾环见势不妙,连忙左躲右闪,在院子里东奔西跑,一时间,竟好似孩童玩起了捉迷藏。 贾环悄悄躲进了一间耳房之中,几个丫头一时之间遍寻不见他的踪迹。 他在耳房里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外面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 只听晴雯道:“三爷肯定是藏起来了,咱们分开找找,香菱,你留下来去看看那间耳房……” 晴雯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气恼,说完便往别处找去了。 香菱怯生生地朝着耳房走来,贾环心中一动,悄悄躲在门口,待香菱进来后,他猛地一把抱住她,却并未听到意料之中的尖叫声。 贾环低声问道:“香菱,你先前可是看到我躲进来了?” 香菱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小声答道:“我虽没有看见三爷躲进来,但是我闻到了三爷身上香囊的味道,所以便猜到三爷可能藏在这儿了。” 贾环闻言一愣,随即拿起腰间的香囊把玩起来,他记得这香囊还是香菱送给他的呢。 随着伙食的改善,香菱那原本有些菜色的小脸渐渐变得圆润起来,那白里透红的肌肤宛如初春盛开的桃花般娇艳欲滴。 贾环情不自禁地捧着她的脸慢慢靠近,香菱羞涩地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着,然而却迟迟没有等来想象中的触碰。 她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偷偷睁开眼睛查看,却见贾环的脸近在咫尺,忙又重新闭上眼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贾环被她那可爱乖巧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也不再逗她,轻轻贴了上去…… 许久之后,两人拉着手走出了耳房,贾环看着比自己还要淡定的香菱,心中满是惊讶,不过转瞬便释然了。 像香菱这种自幼被卖来卖去的丫头,或许早已对世间的波折有了别样的承受力。 她们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主子,主子是美是丑,是善是恶,都只能默默接受。 贾环鬼使神差地问道:“香菱,你可喜欢我?”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香菱,带着一丝期待与紧张。 香菱微微一怔,那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染上了一抹红晕,她垂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细若蚊蝇地说道:“三爷,香菱喜欢三爷。” 贾环听了,重重地松了口气。 说起来,他也是强行把香菱从金陵买回来的,唯一和那薛蟠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没打死人。 贾环又问道:“对了香菱,芸哥儿他们几个去买你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人要买你呀?” 香菱出于自我保护,每换一个新主家,都会自动屏蔽掉一些不好的记忆,但听到贾环这么问,还是努力地回忆了一下。 “那日我去井口打水,遇到一个书生模样的冯大爷,他死缠着跟我回了家,对我爹说要娶我。 我爹开价一百两银子,他一口答应下来,说马上回家取钱。 结果他没走多久,芸大爷他们也来了说要买我,我爹又开价二百两。 那芸大爷很是干脆,当场就付了银子,拿了我的卖身契后让我在家等一下,他去买一顶轿子来接我。 结果我爹听他口音是外地人,起了贪心,想着这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把我再卖一次,他也没处找人去。 便又把我卖给了一个叫做薛大爷的,结果碰巧被冯大爷撞见,那冯大爷自然是不依不饶,揪住我爹就要去见官。 那薛大爷也是个蛮横的主儿,哪里肯让冯大爷把我爹带走,两个人就在那儿争执起来。 最后不知怎的,冯大爷躺下后就没再起来,芸大爷赶来趁乱让我坐进轿子抬上了船,一直将我送到了这里。” 贾环没想到买一个香菱竟有这么多波折。 不过这贾芸也算是机灵,瞅准了时机将香菱带走不说,还拿到了卖身契,这让他省了不少后续的麻烦。 第38章 薛宝钗 薛蟠本是那“一女三卖”的受害者,奈何他脑子愚钝,行事又张狂,竟失手打死了冯渊。 这一番折腾,落得个人财两空,还因借假死逃脱法律制裁而成了黑户,如今只得举家投奔贾家。 薛蟠骑在马上,对着轿子里的母亲薛姨妈嘟囔道: “唉,娘,我就是不服啊。 人也打死了,钱也赔了,结果那丫头我还没捞着…… 我可打听清楚了,那丫头是被一个叫做贾芸的买走的。 等去了贾家,娘,你可得和姨妈说说,帮我把那丫头要回来,不然我死了也不甘心啊!” 薛姨妈皱着眉头,撩起轿帘,瞪着薛蟠道:“你这冤家,到如今还说这些混账话。 那丫头本就不该强买,如今你犯下这等大祸,我们去贾家不过是暂求庇护罢了,哪有脸面再去让你姨妈帮你讨要丫头? 你若再这般胡搅蛮缠,我便不再管你了。” 薛蟠急道:“娘,我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那丫头我是真喜欢,她跟着那贾芸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就是想把她接过来,好好待她。 再说了,我也打听清楚了,那贾芸不过是贾府旁支的一个穷小子,这还不是姨妈一句话的事? 算我求你了,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薛姨妈被他吵得无可奈何,又觉得如今家里这光景,全是那个丫头所致,得不到的话实在是不甘心,便冷哼一声,应了下来。 薛蟠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晃着个大脑袋就要给薛姨妈跪下,却忘了自己正在马上,一个没坐稳,从马上摔了下去。 这番变故吓得薛姨妈赶紧从轿子里跑出来,周围的仆人也都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扶薛蟠。 谁知薛蟠爬起来后竟嘻嘻哈哈的,全然不顾身上的灰尘和疼痛,还冲着薛姨妈憨笑道: “娘,不打紧,不打紧,只要您能帮我把那丫头要回来,莫说摔这一跤,就是再摔几跤我也乐意。” “呸!” 薛姨妈重重啐了一口,一言不发地回到轿内,对着身旁一直沉默的少女道: “宝丫头,你看看你哥哥,为了一个丫头,都快魔怔了。这可如何是好?” 薛宝钗满脸疲惫,无奈道:“您都答应他了,还能怎么办? 娘啊,你就是太心软了,咱家什么光景你还不知道吗? 底下铺子虽多,有几家是咱们真能做主的?盈利多少全凭他们说了算。 哥哥如今又没了身份,去打官司都没个底气,如今还要为了一个丫头折腾,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薛姨妈微微叹气,说道:“我也是被你哥哥缠得没法子了,只盼着这次你姨妈能帮我们把这事儿平了,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薛宝钗顿时生出一股无力之感,揉着额头道: “娘,那人牙子一女三卖,死去的冯渊没付定金,那贾芸可是全数付了二百两又拿了卖身契的,咱们这样去讨要,于理于法都站不住脚。 姨妈纵是有心帮忙,那贾芸也未必肯轻易将人让出,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咱们薛家的名声可就更不好听了。” 薛姨妈皱着眉头,无奈道: “我又何尝不知其中的难处,但你哥哥这副模样,我实在是拗不过他。 若不顺着他这一回,他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薛宝钗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靠在轿子的一角,用手帕盖住了脸。 回想自己的这一生,哥哥不喜欢读书,父亲便逼着他读。 哥哥不喜欢生意,父亲又教他打理生意。 如今哥哥杀人了,又把她赔进去了。 仿佛她生来就是要为哥哥收拾烂摊子的。 轻轻捏着脖子上的金锁,薛宝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苦涩。 “金玉良缘……” 她轻轻呢喃着,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薛家的到来毫无预兆,贾府的人都以为怎么着也得等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可谁曾想,昨日才得到消息,今日薛家的马车就停在了贾府门口,一时间,贾府上下都有些手忙脚乱。 贾母听闻,忙让王熙凤去安排接待事宜。 王熙凤可不是个大度的人,上次贾环让她没了面,她今日就打算给贾环上些眼药。 “老太太,薛姨妈那边拖家带口的来了十多口人,又带着姑娘,要是住客房的,也不方便,总得找个带前厅后舍的院子,这样才方便她们起居。”王熙凤说道。 贾母笑道:“这种小事你自顾安排就是了,何必要来问我?” 王熙凤眼睛转了转,笑道:“我眼下倒是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就是梨香院。 那梨香院清幽僻静,离正房也不远,平日里少有人走动,正适合薛姨妈一家居住。 院子有前厅后舍,空间也足够大,能安置下她们带来的那些仆役。” 贾母眼神一凝,似有深意地看了王熙凤一眼道:“我记得环哥儿如今就住在梨香院吧。” 王熙凤心中一凛,但面上仍堆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太太记性真好,不过环儿屋里拢共就没几人,挪窝儿也方便。 况且薛姨妈一家来此是客,总不好让客人住客房委屈了。 我想着把环儿挪到别处去,把正房和主院腾出来给薛姨妈一家,这样也显得咱们贾府对客人的敬重。” 贾母微微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慢悠悠地说道:“那你自个儿去和他商量去吧。” 王熙凤面色一僵,她只是想给贾环上点眼药,又不是要和他结仇,连忙悻悻笑道: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我让平儿去把他喊来,当面同他讲清楚便是了。” 贾母微微点头,本想就此离开,想了想,又慢悠悠地坐下了。 “鸳鸯,再去给我沏壶茶来,今儿也不累,我再坐一会儿。” 王熙凤暗道一句遭了,老太太这是要看她笑话啊,谁不知道环老三那个暴脾气,让他搬家,他定是要大闹一场的。 可如今贾母坐在这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办下去了。 正在这时,周瑞家的走了进来,小声道:“二太太那边催我来问问,薛姨妈一家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看着周瑞家的脸,王熙凤此刻觉得无比亲切,小声道:“老太太让薛姨妈家住梨香院,待会儿喊环儿过来商量,你帮着劝劝。” 周瑞家的没想到居然是梨香院,想想要是把贾环赶去别处让薛姨妈一家住下…… 那岂不是在二太太面前露了脸,以后在二太太跟前办事儿也能更有底气些。 于是她忙不迭地点头应承下来。 ps:求大家帮忙点点崔更 第39章 绿豆汤 梨香院的午后,阳光透过斑驳树影,于地上洒下一片金黄。 晴雯这日兴致颇高,至宁荣街唤了个卖绿豆汤的小贩,满满当当提了一锅回来。 那嫩绿豆儿于锅中翻滚,清香悠悠四溢。 晴雯笑盈盈地将那锅稳稳置于院子中央石桌之上,而后持木勺,一勺一勺把那熬得软糯的绿豆汤舀于小碗之中,分与众人。 小丫头们闻得有绿豆汤可饮,皆欢欢喜喜奔来,叽叽喳喳恰似欢快之小鸟。 彩云笑着打趣晴雯道:“你今儿个这般大方,莫不是得了什么稀罕宝贝,要与我们同享喜悦?” 晴雯抬手轻打彩云,笑骂道:“就你嘴贫,我不过念着这大热天众人皆辛苦,喝点绿豆汤解解暑罢了。” 有个小丫头端起碗来,迫不及待饮了一口,烫得直吐舌头,却仍眯着眼笑道:“好喝,这绿豆汤熬得真绝,又沙又甜。” 众人听了,皆笑作一团。 贾环捧着那碗绿豆汤,却有些怔怔发呆,心想若有个奶茶店就好了。 他怀念前世那诸多口味的奶茶,诸如珍珠奶茶、芋泥波波奶茶、芝士奶盖奶茶之类。 于这闷热午后,若能来上一杯冰爽珍珠奶茶,该是何等惬意之事。 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晴雯闻之,疑惑走来,揽住贾环肩膀道:“三爷可是不喜这绿豆汤?我再去给你买些别样的。我听闻外面洋人在卖一种荷兰水,喝起来凉滋滋、甜丝丝的。” 贾环一把拉住那转身欲走的晴雯,笑道:“大热天的,莫要跑来跑去,等得空了,我给你们做些新品尝尝。” 小红把自己吹凉的绿豆汤与贾环换了,说道:“那荷兰水我也听闻了,那些洋鬼子黑心,用玻璃瓶装上那玩意儿就卖高价,瓶子磕了碰了还要加钱赔,当真可恶。” 众丫头听了,皆七嘴八舌痛骂起洋鬼子来。 “那些洋鬼子太嚣张了,来了我朝之后,又是建教堂,又是办医院。谁乐意去拜他们那洋神,还蛊惑人心说能消灾解难,我看就是骗人的鬼话。” “就是,他们的人我也瞧过,都是些没羞没臊光膀子的,背后还背着个大十字架,看着吓人。” 贾环听着,心中暗暗称奇,这莫不是文化入侵? 不过这也有好处,此时已开始第一次工业革命了。 他不由心想,若自己能当家做主,定要抄了赖家,再斥巨资出海至那大不列颠进口蒸汽机,联合江南甄家创办机织厂。 同时把贾族男丁全部派出去留学,等一二十年回来,中国的工业进程也不至于在世界上落后太多。 到那时,即便皇帝要抄贾家,呵呵,他贾家有数千家丁,配的是西洋火炮…… 他心中竟生出一种狂念,陛下,这皇帝之位,今年也该轮到他环老三坐坐了! 想着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张狂笑意。 “三爷,想什么呢,平儿姐姐喊你半天了也不应一声。” 晴雯担心地捧着贾环的脸摸来摸去,还以为贾环魔怔了。 贾环回过神来,轻轻拨开晴雯的手,心中暗恼,这晴雯太可恨了,他环老三正脑补着穿龙袍登基的画面呢,就这么被打断了。 “三爷,荣庆堂那边喊你过去呢,薛姨妈一家来了。” 平儿生怕贾环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说完拉着贾环的手,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荣庆堂走。 贾环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嬉皮笑脸道:“平儿姐姐这般着急作甚?我还想请你吃碗绿豆汤再走呢,你这来来去去,也不嫌累。” 平儿白了他一眼,说道:“三爷要是真心疼我,就快些跟我走吧,莫要磨蹭了。” 贾环无奈,只得跟着平儿快步往荣庆堂走去。 待走到荣庆堂门口,见赵姨娘正在外面负责卷门帘,他顿时不悦。 皱着眉头快步上前,拉住赵姨娘的手,低声道:“娘,这种活计怎能让你来做?那些婆子丫鬟都去哪儿了?” 赵姨娘捧起他的脸狠狠揉了揉,得意地露出洁白手腕上一只玉镯子,说道: “得亏你争气,圣上赐了表字,老爷高兴,送了我好多东西。 那周瑞家的听说后,在二太太跟前告我黑状,哼,那又怎样? 不过就罚我来做这些活计罢了,我不在乎,只要你有出息了,娘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贾环不用想也能猜到,赵姨娘定是戴着一堆首饰在王夫人跟前显摆了。 他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撸起袖子道:“你以后低调点。那周瑞家的,我这就进去教训她!” 赵姨娘急忙拉住贾环,啐道:“这多大点事啊,你就要进去打人? 那周瑞家的再可恶,也是二太太的陪房,你这般冲动,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贾环笑呵呵道:“我这不是怕你以后怪我不替你出头嘛,我就你一个亲娘,自然得护着你。” 赵姨娘乐得合不拢嘴,嗔道:“赶紧滚蛋,成天说这些没用的,老娘再多的钱都不够你骗!” 贾环和赵姨娘在门口有说有笑的样子,屋内众人瞧得真切。 林黛玉紧了紧手里的帕子,看着这母慈子孝的画面,想起自己逝去的娘亲。 思念如潮水涌上心头,眼眶渐渐泛红,她微微侧过身,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这副模样。 薛姨妈一家已坐了许久,贾府却还未安排好房舍,此刻正有些尴尬地坐在那儿。 薛姨妈心中慌乱,她本意是投靠哥哥王子腾,可那边突然来信说升了九省检点,公务繁忙无法照应她们母女,这才不得已来到贾府。 如今贾府这边连房舍都未安排妥当,她心中难免忐忑,不由得求助地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见王熙凤围在老太太身边脱不开身,只得朝身旁周瑞家的吩咐道:“你去催催环哥儿,让他快些进来,堵在门口成何体统。” 周瑞家的领了王夫人之命,皱着眉头去寻贾环,心中对这个总是惹麻烦的三爷满是厌烦。 “环哥儿,二太太让你快些进去,莫要再在外头晃悠了。” 贾环眼瞧着把赵姨娘哄开心了,正打算开口讨要她箱子里的那锭小金子,突然被周瑞家的打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狠狠地瞪了周瑞家的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你就不能少啰嗦两句?” 周瑞家的被贾环这么一呛,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在心里暗暗骂道:“小兔崽子,我待会儿就要让你在外人面前丢尽颜面!” 第40章 多学学宝玉的稳重 且说那周瑞家的被贾环抢白了几句,心中那恼意恰似那滚油浇心,暗暗思忖定要在这府中寻个机缘,叫那贾环吃些苦头。 那贾环进了荣庆堂,满心的不情不愿,只在一旁默默伫立,脸上尽是不耐之色。 贾母正与那薛姨妈谈笑,抬眼望见贾环进来,微微蹙起眉头道:“环儿,你当多学学你宝哥哥的沉稳持重,莫要整日价没个正形。” 贾环闻言,怔了一怔,面露难色道:“那做胭脂之事,宝二哥倒是喜爱,可我实实提不起兴致,您老莫要为难我了。” 贾母听了,心中微恼,那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说道:“你这孩子,怎生这般说话? 我让你学你宝二哥的沉稳,又不是叫你去摆弄那胭脂。 你宝二哥虽有些女儿家的癖好,可他待人之和气、行事之妥帖,你可曾学得半分?” 贾环故作恍然大悟之态,挠挠头道:“老祖宗教训的极是,原是我糊涂了。待明日我便去与学堂先生告假一年,只跟着宝二哥,他往东我绝不往西。 他赏花时我便陪着看花,他与姑娘们说笑我便跟着陪笑,他的一举一动我皆细细模仿了来,如此这般,总能学得他的沉稳、和气与妥帖了罢? 到那时老祖宗可莫再说我没个正形了,毕竟我这是全然照着宝二哥的模样在学呢,若还是学不好,那可怪不得我了。” 贾环如今已有圣上亲赐之表字,故而也不惧贾母如何,见贾母脸色愈发阴沉,心中竟生出一丝快意来。 贾母被他这阴阳怪气之话噎得半晌无言,王熙凤见状,忙打圆场道: “老祖宗,环儿尚小,小孩子家说话没个轻重,您老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贾母这才缓过神来,那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敲,道: “罢了罢了,我也不指望他一下子便能学好了。 凤姐儿,薛姨妈一家的房舍可安排妥当了?” 王熙凤朝那周瑞家的使了个眼色,周瑞家的见贾环又顶撞了老太太,只觉正是表现之时,忙上前回道: “回老太太,我瞧着环三爷一人住着那梨香院,未免太过冷清了些。 宝姑娘母女刚来,那梨香院宽敞雅致,正好做个伴儿。 环三爷嘛,不如就搬到那马棚边上的小院去,虽简陋了些,却也能磨砺磨砺他那性子,省得他整日没个正形,还顶撞老太太您。 这要是传了出去,外人该说咱们府里没规矩了呢。” 周瑞家的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贾母的脸色,心中暗忖,这下可算能让贾环吃些苦头了。 那一直静静陪坐的薛宝钗,听了这话,心中竟涌起一股无名火。 她们母女是来投奔贾府的,可不是来给这周瑞家的当枪使,挑起府中矛盾的。 但她毕竟是大家闺秀,礼数不可失,便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说道: “周妈妈这话不妥。梨香院本是环三爷住着,我们母女初来乍到,怎好鸠占鹊巢? 况且,这一来便撵走环三爷,传了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母女仗着亲戚的身份在贾府作威作福呢,这于我们的名声也不好听。” 周瑞家的听了薛宝钗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暗恨薛宝钗多事,却又不敢反驳,只得讪讪地退至一旁。 贾母听了薛宝钗的话,点了点头道:“还是宝丫头懂事,这梨香院就不必再动了,环儿也继续住着吧。” 贾环在旁阴恻恻地笑道:“在自己家住个院子,如今竟似施舍一般。 今日来个亲戚便要我腾地方,明日再来个亲戚,莫非要把我撵至大街上去? 莫不是我这贾字比别人少了一撇,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来踩我一脚。” 王熙凤觉察到贾环情绪不对,忙笑着打圆场道:“环儿,你这孩子,莫要再怄气了。 这梨香院本就是你的住处,谁也夺不走。 那周瑞家的也是糊涂了心思,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说着,王熙凤狠狠瞪了周瑞家的一眼,那周瑞家的心中纳闷:不是你凤辣子让我劝三爷搬出梨香院的吗?怎的如今又怪起我来了? 贾环却不买王熙凤的账,阴阳怪气道:“凤嫂子,你也不必在此充当好人,我尚未出生时,那预备好的奶娘和接生婆便被周瑞家的这狗娘养的打发走了。 我出生之时,那接生婆是临时招来的,险些将我摔死,我也不想知晓这其中有多少腌臜之事。 我只知道,这周瑞家的对我没安好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待他日我寻着了机缘,定要拿这狗奴才的血来洗刷我这些年所背负的屈辱。” 贾环之话在那荣庆堂中悠悠回荡,众人皆沉默不语。 周瑞家的被吓得扑到王夫人脚下,哭诉道:“太太,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那环三爷如今这般诬陷我,我可真是冤枉啊。” 见王夫人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周瑞家的急得脱口而出:“太太,当年可是您吩……” “啪!” 眼见那底细就要被抖搂出来,王夫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抬手便给了周瑞家的一巴掌,厉声喝道:“你这糊涂东西,还敢在此胡言乱语。” 周瑞家的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捂着脸颊,满眼皆是惊恐与委屈,却也不敢再言语半句,只是呜呜地哭着。 贾环在一旁拍手笑道:“还是二太太疼我!” 那浓浓的嘲讽之意让王夫人眼皮猛地一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环儿哥,薛姨妈一家刚来,你莫要再添乱了,快快回你的梨香院去吧,没人会赶你走。 当年之事皆是巧合,这周瑞家的跟了我多年,自是不敢做出加害主子之事。” 贾环见闹得也差不多了,再闹下去,那眉毛都快皱成一团的探春怕是要发作了。 在这府中他最怕的便是这探春,这便宜姐姐若是动起手来,他可招架不住。 “二太太教训的是,只是我那梨香院确是大了些,不免要多耗费些炭火,多使唤几个下人打扫…… 我每月不过二两银子的月钱,还总是不能按时领到,读书又要耗费不少……” 贾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顺便将那王熙凤拖欠他月钱之事告了一状。 王夫人看着眼前这恨不得把“打钱”二字写在脸上的贾环,心中厌烦不已,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和颜悦色之态,说道: “这原是我的疏忽,听闻你得了圣上赐的表字,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待我回头让金钏给你封一百两银子送去,你也莫要再为这些银钱之事烦心,当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之上才是。” 贾环心想这一百两银子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顶他一天收入了,便满心欢喜地行礼告退了。 第41章 宝钗送礼 且说薛姨妈一家,已在贾府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住下了。 宝钗正指挥着丫鬟莺儿,将那马车上搬来的衣物一一整理,一面皱着眉头对薛姨妈道:“娘,我那哥哥又不知跑到何处去了,莫要再添出什么乱子才好。” 薛姨妈长叹一声,满脸无奈道:“那冤家,我哪里管得住他,只盼着他在这府里莫要闯出大祸来。” 宝钗微微摇头,心中虽有忧虑,却也知多说无益。 她把一些书籍归置整齐,又道:“咱们初来乍到,竟惹恼了那环哥儿,实是不妥。 那环哥儿虽不招人待见,可毕竟是这府里的主子,若他记恨于咱们,难保不在背后使些绊子。” 薛姨妈皱起眉头道:“哎,那周瑞家的也是,平白无故地挑起事端。不过那环哥儿的话也确是难听,罢了罢了,此事咱们也莫再提了,日后尽量避着他便是。” 宝钗却道:“这府里不过就这般大,想避也难避开。 我寻思着,寻个时机送些小玩意儿给那环哥儿,也好示个好意,将这梁子解了。” 薛姨妈叹道:“难为你了,往后你需与宝玉多多亲近才是……” 正说着,只听门外丫头叫道:“宝二爷来了!” 宝钗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浮出一抹笑意,与薛姨妈对视一眼,便迎出门去。 只见那贾宝玉身着一袭锦衣,笑嘻嘻地走进院子,目光在这新的房舍中打量一番后,落在宝钗身上。 宝玉道:“宝姐姐,可还住得惯?” 宝钗微微福了福身,笑道:“有劳宝兄弟挂心了,此处甚是清静,住着倒也自在。” 薛姨妈也迎出来,拉着宝玉的手笑道:“宝玉,快些进来坐吧。” 众人进了屋子,宝玉坐下后,目光又在屋子里一转,道:“这屋子虽幽静,却少了些生气。 宝姐姐若缺些什么物件,只管与我说,我叫人给你送来。” 宝钗忙道:“已很好了,不缺什么。只是有些事,正想问问宝兄弟呢。” 宝玉好奇道:“哦?宝姐姐但说无妨。” 宝钗微微皱眉,轻声道:“我们刚来府上,住在哪里本也无妨,可如今那环哥儿误以为我们要抢他的梨香院…… 我想着是不是该送些东西缓和一下,宝二爷可有何建议?” 宝玉摆手笑道:“没有的事,环儿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平日里也没少挨他骂,可每次去梨香院,他不也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宝玉说着,拉住宝钗的手道:“我这儿倒是有一事想问问宝姐姐和姨妈。” 宝钗微微一怔,与薛姨妈对视一眼后,微笑道:“宝兄弟但说无妨。” 宝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儿个环儿派那西廊下五嫂的儿子,就是见过贾芸的那个,去金陵买了一个极为出色的丫头,如今唤作香菱。 我寻思着宝姐姐是在金陵长大的,想必有些门路,能否帮我买一个像香菱那般出挑的丫头。” 薛姨妈和宝钗皆听呆了,真是冤家路窄啊,她们原还寻思着寻个时机和王夫人说一声,让贾芸把香菱还给她们,不想那贾芸竟是帮贾环买的,这可就棘手了。 宝钗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道:“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若直接去和环哥儿说,他定是不乐意的,毕竟那香菱如今在他那里,他怕是不会轻易放手。” 薛姨妈也叹道:“我就怕你大哥又生出什么乱子来。” 宝玉在一旁听了,疑惑道:“这香菱难道与姨妈和宝姐姐还有渊源?” 宝钗微微点头,道:“我哥哥就是因为香菱才闯出祸事来的。 可他至今仍死不悔改,打听到香菱是被贾芸带来了京城,便一直吵着要把香菱夺回来。 如今香菱在环哥儿那里,若是哥哥知晓了,保不齐又要闹出大乱子。” 宝玉想起那薛蟠呆头呆脑的模样,又想着香菱娇憨可怜之态,心中不免偏向了贾环几分。 在宝玉看来,这世上所有的好看姑娘都应围着他转,若不行,退而求其次,在贾环那儿也比跟着那呆霸王薛蟠要好。 但看着宝钗那期待的目光,宝玉也想表现一番,便道: “不如咱们去问问香菱的意见,若她不愿留在环儿身边,我再去与环儿说,毕竟我们平日里也有些交情,或许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将香菱让出来。” 宝钗微微点头,想着空手上门也不妥,便拿了一个半新的砚台,随着宝玉一同前往。 在她看来,这砚台虽不是全新的,但好歹出自名家之手,那贾环为了一百两银子就在荣庆堂大吵大闹,想必手头也不宽裕,这砚台或许能让他高看一眼。 梨香院书房之中,贾环看着那一大堆全新的砚台,只觉头疼。 也不知为何,近来手气极差,那宝箱开出的尽是这些无用的砚台,他嘟囔道: “太多了,便是用到死也用不完啊,香菱,你把这些包起来,稍后让小红给我那些个哥哥姐姐们送去吧。” 香菱在一旁点头应道:“三爷,那新来的薛大爷和宝姑娘要不要送?” 贾环一愣,随即笑道:“送,咱又不是小气之人。 对了,你辛苦一下,在上面刻上她们的名字吧,不然到时候我怕小红送到林姐姐那里,被她来上一句 ‘我就知道,别人挑剩下的才送到我这儿来’。 到时候,小红定要委屈死了,哈哈哈哈……” 香菱不知贾环笑点何在,只看着他笑得厉害,也跟着抿嘴笑了笑,而后乖巧地拿着砚台去准备刻字了。 此时,彩霞进来道:“三爷,宝二爷和宝姑娘来看您啦。” 贾环一愣,心想这薛宝钗倒是有些能耐,刚来便和贾宝玉这般亲近。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抱住彩霞,笑嘻嘻道:“他们皆说那宝姐姐生得极好,我瞧着却还不及我的彩霞一半呢。” 那贾环把头埋在彩霞怀中作怪,彩霞面上飞起一抹红晕,轻轻捏了捏他的胳膊,娇嗔道:“三爷,莫要闹了,宝二爷和宝姑娘都等急了呢。” 贾环却似顽童一般,搂住彩霞在其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整整衣衫,慢悠悠地往前厅去会客。 第42章 香菱的选择 贾环悠悠然来到前厅,只见贾宝玉正滔滔不绝地说着梨香院里有何美食、何样玩物,又有几个丫头、几间房屋之类的话。 薛宝钗则在一旁把玩着一方砚台,不时抬眼含笑望着宝玉。 袭人站在宝玉身后,微微皱着眉头,似是觉得宝玉所言过多,失了分寸。 贾环笑着上前打招呼,见到薛宝钗手中之砚,心中有些懊恼,便拿了过来,招来一个小丫头吩咐道: “不是让把这些旧物都扔了吗?此处怎还有这般陈旧之物?若叫外人瞧见,还以为我连个像样的砚台都拿不出呢。” 贾环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把砚台递给小丫头,道:“快些拿去扔了吧,看着实是碍眼。” 薛宝钗顿时羞红了脸,本欲解释此乃她送给贾环之礼,可又觉尴尬,只得咬唇将到嘴边之话咽了回去。 先前在荣庆堂时未曾细看,此时贾环才发觉薛宝钗生得极为标致。 其面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贾环对宝玉道:“宝二哥,宝姐姐方才搬来,想必家中尚未收拾妥当,你怎就缠着人家了?” 贾环之言让贾宝玉面露羞赧,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有事要与你商量嘛,你快些把香菱唤来。” 贾环一听便不乐意了,冷哼道:“我就说你没安好心,天天往我梨香院跑,原来是惦记着香菱,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贾宝玉确实对香菱有些念想,今日被贾环这般直白地戳破,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嘟着嘴嘟囔道:“不过是觉得香菱聪慧可爱,与她谈论些诗词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贾环白了他一眼道:“宝二哥,你那点心思我岂能不知?” 说着,贾环又看向他身旁的袭人道:“我也觉得袭人聪慧可爱,要不你也让她来与我做伴?” 贾宝玉顿时急了,将袭人护在身后道:“袭人可是老太太赏给我的,你可不能抢,不然我定要去告知老太太。” 袭人也在旁啐道:“你们两个吵嘴,拿我打趣作甚?三爷,你若再这般,我便去找三姑娘为我做主。” 贾环听了,缩了缩脖子,一脸鄙夷地看着二人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张口闭口便是告状。” 薛宝钗连忙打圆场道:“环兄弟,我今日冒昧前来,只为两件事。其一,我们并无要与你争抢梨香院之意,此乃一场误会。其二……” 贾宝玉急于表现,出口帮腔道:“就是关于香菱之事,也是巧了,那薛大哥正是因为香菱才犯了事,知道香菱在你这儿后,一直与宝姐姐吵闹着要把香菱接回去。 宝姐姐也是无奈才来此,我想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岂能因一个丫头而伤了和气。 不如让香菱自己来选,是愿跟薛大哥回去,还是继续留在此处。” 贾环听得呆了,心想这贾宝玉可真行,胳膊肘竟拐到别人那儿去了。 他强压下火气,朝目光有些躲闪的薛宝钗道:“宝姐姐,我知道你也不易,今日便给你个面子,让香菱自己做个选择。” 薛宝钗轻叹了一声,微微抬起头,看着贾环道:“多谢环兄弟体谅,我定会记着你的这份情。” 不多时,香菱被人唤了进来。 她低着头,小步走来,怯生生地走到众人面前,微微福了福身。 贾环笑着安慰道:“并无甚大事,那日不是有三人要买你吗? 最先的冯渊被薛蟠打死了,那薛蟠觉得自己花了银子将你买来,如今你在我这儿,他心中不舒坦,便吵着要把你带回去。 不过你莫怕,今日叫你来,便是想问问你的想法,你是愿跟那薛大哥哥回去,还是愿继续留在我这儿?” 香菱一听,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簌簌落泪,哽咽着道:“三爷,香菱哪儿也不去,便是死,也要死在梨香院。” 贾环听了香菱之言,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赶忙上前将香菱扶起,替她拭去眼泪,笑道:“香菱啊,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我日后搬去他处,你难道还要赖在梨香院?” 香菱听了,愣了一会儿,才扯住贾环的袖子,小心翼翼道:“那香菱自然是跟着三爷走,三爷去哪儿,香菱便去哪儿,只要三爷不嫌弃香菱。” 贾环看着香菱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说道:“罢了罢了,我不过是打趣你罢了。 你且放心,只要我在这府中一日,便定不会让那薛大傻把你带走。” 此时,贾宝玉在旁说道:“环儿,既然香菱已表明心意,那宝姐姐回去后定要好好劝说薛大哥,莫要再来纠缠了。” 薛宝钗微微点头,说道:“我定会尽力,只是我那哥哥执拗得很,我也不敢保证能完全说服他。不过,我会尽力让他打消此念头。” 贾环皱眉道:“宝姐姐,我记得你哥哥是假死脱身的吧,他若是敢来我这儿闹事,我便抓他去见官,我可不管什么亲戚情分。 一个杀人犯待在府上,实非好事,得寻个时机与父亲说一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可经不起折腾,不如去让王家把人接走。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王子腾大人位高权重,护个薛蟠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苦来为难我们这小小的贾府……” 薛宝钗一听,脸色煞白,急忙拉住贾环的衣袖道:“环兄弟,万万不可啊。若真将此事告知姨父,又惊动了舅舅,那我哥哥可就真的没了退路。 他如今已在深刻反省,若因此事让他前途尽毁,那可如何是好?还望环兄弟高抬贵手,莫要再提此事了。” 贾环见她一副泫然欲泣之态,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抽出衣袖,有些同情地看着薛宝钗叹道: “早年丧父,母亲又有些偏心,再加上一个惹事的哥哥,也真是难为你了。” 薛宝钗恰似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泪水再也忍不住,竟失态地靠向贾环,嘤嘤而泣。 贾环一时挣扎不开,心中暗恼:都说金玉良缘,你该靠向贾宝玉才是,靠我作甚?我可不愿趟这浑水。 ps:求大大们点一点催更 第43章 揍薛蟠 贾族学堂关闭月余,此番再度开学。 那吕德智先生于此次乡试中,果不其然未能顺遂。 吕先生一腔怨气冲天,令贾环亦不敢造次,忙挺直了身子,端端正正坐好。 吕先生于讲台上长吁短叹,踱步之际,摇头晃脑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呐!” 那模样,仿若世间莫大的委屈皆降于其身。 贾环瞧着先生此般情状,心中暗自发笑,然面上却不敢稍露分毫。 吕先生一番发泄之后,目光移至诸生身上,皱着眉头,手中戒尺有节奏地轻敲桌面,道: “尔等后生,当以我为鉴,万勿懈怠学业,否则,将来恐如我一般,虽满腹经纶,却在乡试之中铩羽而归。” 贾环听之,微微撇嘴,心下思忖:我可是打算十岁便中童生,十三岁秀才,十六岁举人,十九岁进士及第,你这考了大半辈子尚不能中举之人,竟也好意思来教训于我? 吕先生于台上扫视一圈,目光落于新来的薛蟠身上。 昨日,他收了薛蟠一百两银子的束修,想着这薛蟠虽为纨绔子弟,然那银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和蔼些,道:“薛蟠,你来此已有一日,可还习惯这学堂的氛围?” 那薛蟠双眼只顾在香怜、玉爱二人身上瞟来瞟去,一时竟未听到吕先生的问话。 话说这薛蟠倒也会做人,刚来学堂不过一日,因出手阔绰,已然与不少同窗混得烂熟。 其同桌金荣见先生脸色愈发难看,而薛蟠仍在那恍恍惚惚,便悄悄扯了扯薛蟠衣角。 薛蟠这才回过神来,见吕先生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忙起身,挠着头道:“先生,这学堂嘛,挺有趣儿的。 只是这书哇,看着便叫人头疼,哪似与兄弟们在一块儿那般自在。” 薛蟠大大咧咧地说着,还朝周围同窗挤眉弄眼,那些被他用银子收买之人,亦跟着嘻嘻哈哈起来。 贾环于学堂中,与贾兰、秦钟、贾菌结成一小团体。 趁着这喧哗之声,贾环悄声道:“我敢打赌,这薛大傻子定会挨我一顿揍。” 四人之中,贾兰寡言,秦钟腼腆,贾菌则是个话痨。 贾菌听了贾环之言,好奇问道:“环三叔,为何不是挨先生责罚,而是要挨三叔你的打?” 贾环对薛蟠觊觎香菱之事本就颇为不爽,奈何这薛大傻子似被薛宝钗劝住,一直躲着他,令他寻不着机会找薛蟠麻烦。 如今见薛蟠在学堂这般张狂,只觉终寻得发泄之口。 贾环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对贾菌道:“先生刚落榜,此时火气正盛,如今薛蟠这般行径,定是撞在枪口之上,必当受罚。 我亦打听过,这薛蟠在金陵有个‘呆霸王’的浑号,定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到时候必然还手,先生恐要吃亏。 先生虽教学水平不怎么样,但好歹是咱们的先生,岂能让他在薛蟠面前失了颜面。” 贾菌家境贫寒,自入学堂后,多得贾环照料,笔墨纸砚自不必说,便是过冬的棉衣,亦是贾环所赠。 他对贾环忠心耿耿,听了贾环之言,立刻道:“环三叔,我算是瞧出来了,三叔就是想揍那薛大傻子,放心吧,到时候我定帮三叔,绝不含糊。” 贾环听之,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心思竟被贾菌一眼看穿。 他轻咳一声,道:“我确是想揍他,他一个杀人犯,怎配与咱们同窗?此等之人,往后若我们入朝为官,必成污点。” 正说着,那边吕先生看在一百两银子的份上,耐着性子考校薛蟠几个简单的问题,不想那薛蟠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吕先生皱着眉头,喝道:“朽木不可雕也,伸出手来。” 言罢,高高举起戒尺,朝薛蟠的手打去。 此等疼痛,于薛蟠而言本算不得什么,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他那“呆霸王”的自尊心却难以承受。 尤其那香怜、玉爱二人,正捂嘴偷笑,这更令薛蟠恼羞成怒。 他一把夺过戒尺扔于地上,口中骂道:“好你个黑了心的老王八,收了薛大爷的银子,竟还要打薛大爷,这学堂我看是不想办下去了!” 薛蟠怒目圆睁,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举起拳头便要朝吕先生打去。 此景可把众人吓坏了,周围学生纷纷惊呼。 贾环见时机已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薛蟠面门连续挥出数拳。 他这两年习武之功可不是白费的,每一拳皆带着十足劲道,竟将薛蟠打得直挺挺倒下。 贾环边打边道:“好个薛蟠,竟敢对先生出言不逊,规矩何在?” 说着,还想再补上几脚,却被贾兰等三人拉住。 而另一边,那些被薛蟠用银子收买的同窗,此时竟极有义气地护在薛蟠身前,一个个赶着表忠心。 贾环见之,只觉恶心,遂了他们的意,一人给了他们几脚。 吕先生一声怒吼:“够了,都回去坐好!” 这才让混乱场面暂且得以控制。 吕先生看着贾环,道:“贾环,你……你很好,也回去坐好吧,下次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其表情有些古怪,这小子要说是为维护他的颜面,他是打死也不信的,贾环那性子,对他这先生不过是表面上的敬重罢了。 贾环心满意足回到座位,轻轻哼起了小曲。 一旁贾兰忍不住劝道:“三叔,薛蟠如今是咱们府上的客人,三叔这般作为,是否有些过分?” 贾环对贾兰这个未来的家族支柱向来耐心,解释道:“我便是想要赶他走,天子脚下,他一个杀人犯住在咱们府上,还这般高调,岂能是好事? 他假死脱身,往大了说那是蔑视律法,咱们府上收留他,那便是窝藏逃犯,莫以为圣上不知晓。” 贾兰听了,沉默半晌,方小声道:“这是老太太同意的,纵有不妥,亦非我们能置喙的。” 贾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在老太太眼里,除了宝玉,其他人皆如阿猫阿狗罢了,咱们还是得为自己多多谋划。 对于薛蟠之事,咱们须得表明自己的态度,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亦要让上面知晓咱们的立场。” 第44章 尤氏 那薛蟠被贾环几拳打得晕头眩目,待回过神来,只觉胸中火气腾腾。 想他在金陵之时,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今日竟在这学堂被一个毛头小子打倒在地,还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 那些平日里被他银子收买的同窗虽在身前围护,却也难平他心头之愤。 金荣素日里便被贾环压制,此番护着薛蟠最为积极,手里拿着薛蟠给的二两赏银,愈发殷勤起来。 只听他说道:“薛大爷,那贾环不过是西府二房的庶出,咱们犯不着与他一般见识。 他许是狗急跳墙,仗着今日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邪性力气,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计较了。”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着薛蟠的后背,欲让他消消气。 他本是想将贾环的底细揭出,好让薛蟠日后寻机报复。 奈何薛蟠脑回路异于常人,见金荣这般细心体贴,竟觉金荣眉清目秀起来,一把拉住金荣的手揉捏把玩。 那薛蟠咧着嘴笑道:“好你个金荣,平日我竟未发觉你这般可人。” 说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金荣。 金荣被他这举动弄得面红耳赤,心中虽有些不自在,欲抽回手,却不想手中忽被薛蟠塞了一把碎银子。 这金荣本就有些不同寻常之喜好,如今得了薛蟠的银子,又被他这般亲昵相待,心中那点别样的心思便如野草般肆意疯长。 他微微低头,红着脸,扭捏道:“薛大爷,您这是作甚?此乃学堂之地,莫要如此。” 虽嘴上这般言语,那手却紧紧攥着银子,并无归还之意。 薛蟠自知已将金荣拿捏住了,待到下学之后,顶着个鼻青脸肿的大头,乐呵呵地拉着金荣便往学堂旁的林子中走去。 这一幕恰被众人瞧个正着,只因有香怜、玉爱等已坏了风气在前,众人见此也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人向金荣投去艳羡的目光。 毕竟这薛蟠,出手确是大方。 贾环在一旁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低语道:“真乃变态之举!” 身旁的贾兰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三叔,莫要再看了,此等腌臜之事,瞧了污眼。” 贾环微微点头,目光忽然落到有些腼腆的秦钟身上,这小子在原着之中似也有那方面之倾向。 秦钟在四人之中年纪最长,如今正值三观渐成之际。 好歹算是自己的小弟,贾环觉得此人尚可挽救,便将秦钟拉至一旁,肃然道: “秦钟,你万不可学那薛蟠与金荣,他们那行径实为人所不耻。你尚年幼,切不可被此等腌臜之事带坏了。” 秦钟涨红了脸,低头细声细气道:“环叔,我知晓的,我自与他们不同。” 贾环皱着眉头继续道:“此等事在旁人眼中或为平常,但在我这里绝不可行。你日后若再与这些腌臜之事有牵连,可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四人之中虽秦钟年纪最长,但贾环辈分最高,又因性格之故,秦钟对贾环颇为敬畏。 听了贾环之言,秦钟连连点头,保证道:“环叔放心,我定当洁身自好,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见他说得诚恳,贾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你姐姐既然将你托付于我,我便不能眼睁睁看你步入歪路。” 贾环又道:“咱们四人之中,兰哥儿最为沉稳,最是让我省心; 菌哥儿读书天分有限,但好在一片赤诚,日后可为我亲信。 而你秦钟,天资聪颖,只可惜性格腼腆了些,这日后若要为官,与人打交道之时难免吃亏。 你可知为官最重要者为何?乃是脸皮要厚!你瞧瞧你爹与我爹,皆在工部为官多年,若脸皮太薄,岂能在那官场浑水之中趟过?” 涉及长辈之事,秦钟不好随意接话,只是微微低头,一脸认真地听着。 待贾环说完,秦钟方才岔开话题道:“环叔,今日尤大奶奶请了西府的老太太来会芳园赏花,我姐姐让咱们下学之后去拜见各位长辈呢。” 贾环一听,急道:“你怎不早说!” 说罢,撒腿便往会芳园方向奔去。这东府名声虽有所好转,但也好得有限。 他心中暗想,若那贾母老糊涂将探春带来,探春的名声岂不要被这东府浊气沾染? 念及此,脚下步子愈发急促。 会芳园内,贾宝玉刚从梦中游历太虚幻境归来,已从懵懂顽童蜕变为略懂人事,此刻正红着脸回味那奇妙梦境。 袭人见他醒来,忙伺候他起身,待伸手为他系裤带时,惊觉一片凉意,大惊失色,连忙带着贾宝玉往西府赶去。 路上恰与一路疾驰的贾环撞个满怀。贾环拉住贾宝玉问道:“我姐姐可来了这边?” 贾宝玉摇头道:“未曾,老祖宗只带了我、大太太和二太太前来。” 贾环这才松了口气,忽觉手上有股怪味,此物他上辈子可太熟悉了。 暗叹道:这小子敢情刚在梦里见过警幻仙姑了。 忍不住干呕一声,在袭人身上擦了擦,道:“宝二哥,年少之时,气血未定,当戒之在色!” 说罢,不顾贾宝玉与袭人惊愕之表情,快步朝着会芳园奔去,与秦钟、贾兰汇合。 待他赶到时,贾母正拉着秦可卿的手对尤氏夸赞道: “蓉哥儿媳妇真乃极妥当之人,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实乃我重孙媳之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贾环听了,不禁莞尔,这草字辈之中,要么如贾兰一般尚小,要么如贾蔷一般穷困,也就贾蓉一人娶了媳妇,秦可卿自然也当仁不让排于首位。 忽闻一声:“环哥儿,你又疯跑至何处去了?身边竟也不带个小厮跟着,叫我好找,快些去见过你尤大嫂子。” 无论贾母如何偏心贾宝玉,在外人面前,对贾环的态度倒是无可挑剔,俨然一副祖母关爱晚辈之模样。 贾环听话地走到尤氏跟前,乖巧地行了个礼。 尤氏乃贾珍之续弦,膝下并无儿女,虽在宁国府掌事,心中却总有些空落落的。 见贾环乖巧行礼,便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环哥儿,你这孩子,平日可要多注意身子,有何想吃、好玩的,尽管与嫂子说。” 贾环对这长得好看、丰腴犹存的嫂子甚有好感,那副温和的模样,比王熙凤看着舒服多了。 便不免与尤氏多聊了几句,他说话间带着孩童的天真与机灵,逗得尤氏不时笑出声来。 ps:求各位大大点点催更,多多评论 第45章 借米 贾环聊至兴起,遂凑至尤氏耳畔,悄声道:“嫂子,我方才路上撞见宝二哥,他好大一个人了还尿床,哈哈哈~” 尤氏闻言,忙捂住贾环之口,尴尬道:“环哥儿,那可不是尿床,乃是宝玉身子不适,出了些虚汗罢了,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贾环亦懒于再打趣,遂点头应道:“嫂子所言极是,我晓得了,天色不早,我这便先回去了。” 尤氏望着贾环离去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些许淡淡的怅然。 尤氏见贾环与秦钟、贾兰作别之景,不禁将此三人暗自比较。 秦钟与贾兰皆具时下文人的风貌与装扮,宽松长袍之下,身躯略显单薄,恰似那从画中走出的少年才子。 然贾环则异于二人,同样身着长袍,于其身上却无那柔弱书生之态,反倒多了几分质朴与硬朗,那虎头虎脑的模样在一众少年之中显得格外独特。 此亦正是尤氏所喜爱之处,府中贾珍过于强横,贾蓉又太过软弱,而贾环身上这股子劲头,仿若让尤氏瞧见了贾府男子应有的另一种模样。 “三爷,且慢走。” 贾环正行之际,背后忽传来鸳鸯的声音,他却脚步不停,径直前行。 只因上次他与王熙凤争吵,鸳鸯竟至贾母处告状,此事他尚耿耿于怀。 鸳鸯起初只道贾环未曾听清,遂又唤了几声,岂料这环三爷竟跑将起来,直气得她连连跺脚。 想当初她至梨香院时,贾环哪次不是死缠烂打欲留她,如今贾环忽对她冷淡起来,她反倒有些不惯了,连忙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贾环见她追得甚紧,心中不免有些无奈,寻了一座亭子坐下。 鸳鸯气喘吁吁地追至亭中,见贾环已坐下,方才松了口气。 鸳鸯一边微微喘息,一边说道:“三爷,你跑个甚?我不过是想与你商议一事罢了。” 贾环心中暗自警觉,皱着眉头道:“鸳鸯姐姐乃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有何事要与我商议?莫不是又有何处来了亲戚,要我搬出梨香院?” 鸳鸯连忙摆手道:“三爷,你误会我了,此次绝非此事。” 鸳鸯环顾四周,见无他人,遂凑近贾环,小声说道:“三爷,是这般,老太太向来只食胭脂米,可如今府中胭脂米所剩无几,恐难撑至来年产出之时。 三爷你那里不是有圣上御赐的三斗胭脂米么,能否匀出一些,以解府中之急?” 鸳鸯因跑得急,此时气息不稳,又恐被他人听去,几乎是贴于贾环耳畔言语。 呼出之气,阵阵扑于贾环面庞,令贾环后背微微酥麻。 贾环见鸳鸯那红扑扑鹅蛋脸上的几点小雀斑,心中那强迫症竟起,忍不住伸手欲将那雀斑抹去。 鸳鸯见状,忙抓住贾环的手,嗔道:“三爷,你倒是给个准话。” 那胭脂米乃是皇家专供之物,除了皇家,哪家能日日食之? 这贾府实乃穷讲究,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贾母为维护贾府的颜面,每顿饭皆不敢缺此胭脂米,然又不敢多食,可笑的是连饭食都定了额数,每人只得那么些许,食完便无了。 且说这胭脂米,如今唯有贾母与她那心爱的两个玉儿可食。 贾环自是不愿予之,宁可拿去喂鸟。 正欲抽手离开,却被鸳鸯紧紧抓住。 鸳鸯央求道:“三爷,算我求你了,权当我欠你一人情。” 贾环见鸳鸯略带撒娇之态,笑道:“鸳鸯姐姐,我尚是个孩子,你对我使美人计可是无用的。” 鸳鸯见贾环态度似有松动,趁热打铁道:“三爷,你这话说得不对了。我这哪是美人计,实是无奈之举才来求你。若老太太吃不上这胭脂米,心中定然不快,届时府中上下皆不得安宁。” 贾环又伸手在鸳鸯雀斑上抹了抹,见抹之不下,方才不甘心地松手道:“罢了罢了,看在你我交情份上,我予你两斗便是,余下那一斗我留着做蛋炒饭吃。” 鸳鸯闻言,眼睛一亮,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忙不迭说道:“三爷,你可真是个好人,若老太太知晓你这般大方,定会愈发喜欢你的。” 贾环被她拉着往梨香院走去,笑道:“老太太喜不喜欢我倒无妨,鸳鸯姐姐喜欢我便好。 待老太太百年之后,鸳鸯姐姐便跟着我吧,到那时,我拿胭脂米给你喂鸟亦无不可。” 鸳鸯此时心情大好,笑嘻嘻应道:“我瞧你就没安好心,每次我去梨香院你都要将我留下。” 贾环一脸认真道:“我虽年幼,却也知晓不少事。 这府中的丫头,到了年岁,要么被送出府去,要么配与小厮,熬上几年,变成什么什么婶,什么什么家的,一辈子也就这般了。” 鸳鸯听了贾环之言,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大多都逃不过这般命运。” 贾环见路上无人,便也放开了些,继续说道:“这府中的丫头,纵然混出了头,至多也就是到周瑞家的、王善宝家的这般地步,若运气好些,像赖嬷嬷那般,儿孙皆有出息,自己亦可跟着享些福。 但这样的又能有几人呢?就算被看重,抬为姨娘,亦不过如周姨娘那般,每日谨小慎微地过日子,每月仅靠着二两月例过活罢了。” 贾环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怜悯,又补充道:“当然了,姨娘亦非不能出头,譬如我娘,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生下了我这般优秀的儿子,将来封个诰命自是不在话下。 鸳鸯姐姐,你可愿走我娘的老路,来给我做姨娘,将来生个有出息的孩子,亦能混个诰命。” 鸳鸯原本正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直至贾环那心思全然表露,她方才觉出不妥。 看着只及自己胸口高的贾环,她又气又笑,伸手在贾环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三爷,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可这心思也太不正经了,待你长大些了,咱们再议这些话吧。” 贾环撇撇嘴,心中暗道:等那贾赦老色鬼来找你之时,你便知晓怕了。 第46章 马弓手 北城大院。 一口临时支起的铁锅前,贾环熟练地抄起锅铲,手腕微微一抖,铁锅便倾斜开来,锅中的油仿若灵动小蛇顺势滑落,均匀地铺满锅底,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诱人光泽。 他从容不迫地从一旁碗中取出鸡蛋,在锅沿轻轻一磕,蛋清与蛋黄便完美地滑入锅中,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鸡蛋在锅中滋滋作响,贾环手中的锅铲宛如画家之笔,在锅中娴熟地搅拌着,金黄的蛋花瞬间散开。 “加饭!” 柳强应了一声,急忙将盆中事先蒸好的胭脂米悉数倒入锅中。 贾环的锅铲不停地翻动,米饭与鸡蛋完美地混合在一起。 那原本晶莹剔透的胭脂米裹上了金黄的蛋液,每一粒仿佛都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在锅中欢快地跳跃着。 不一会儿,一大锅色香味俱佳的鸡蛋炒饭便大功告成。 无名闻着饭香走了出来,当他看到那锅胭脂米时,眼角猛地一抽。 “胭……胭脂米。” 无名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身为龙禁尉,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虽如今承蒙陛下看重,被秘密派遣来保护流落在外的皇子,但仅凭他自己,这辈子恐也无缘吃上胭脂米,如今倒是沾了柳强的光。 无名看向贾环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怪不得张天师说这小子福泽深厚。 这小子在不知柳强身份的前提下,竟舍得拿出胭脂米款待,每一步都像是恰好走到了圣上的心坎儿里。 无名心中暗自感叹,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与天意吧。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各自捧着一个大碗,吃相都谈不上雅观。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你们俩的训练也差不多了,我大致也看出些门道。 强……哥儿性格沉稳内敛,基本功扎实,适合往统军一方的帅才方向去培养。” 无名一边嚼着饭,一边缓缓说道。 “而环哥儿你,身体天赋和悟性都极好,只是有些静不下心来。我也不期望你能往帅才那方面发展,但你这等天赋要是只做个普通兵卒,那可太可惜了,你天生就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胚子。” 无名边说边用筷子轻敲碗沿,继续道:“我看你对骑射颇为上心,不如日后就往马弓手的方向发展。 这马弓手在战场上能发挥大作用,来去如风,在高速驰骋中弯弓射箭,能给敌军造成极大的威慑。” 贾环总觉得无名对柳强有些偏爱,心中不禁有些不服气,他放下碗筷,抗议道:“怎么强哥能当帅才,我就只能做个马弓手?这不是反了吗? 强哥可是我重点培养的小弟,将来是要做我的护卫队长的,他要是当了主帅,那我该做什么?” 无名身躯一震,这小子可真敢想啊,让皇子给他当护卫队长,等他知晓了柳强的身份,有他后悔的时候。 柳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笑呵呵地扒着饭,在他看来,他和他娘吃贾环的、穿贾环的,连命都是贾环的,这些虚名他并不在乎。 无名看着贾环那副不服气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环哥儿,你可知历史上最出名的马弓手是谁?是关羽! 想当年关羽以马弓手的身份温酒斩华雄,那是何等的威风! 那华雄可是董卓手下的大将,多少英雄豪杰都败在他的手下,可关羽却能在瞬息之间将其斩杀,从此声名大噪。 这马弓手的位置只要你能做到极致,同样可以名震天下。” 贾环眼睛一亮,挠挠头,有些羞涩地说道:“师傅是说我有关二爷之资吗?” “咳咳!” 无名被贾环的话呛到,连连摆手。 刚想挖苦几句,突然想起与贾环切磋时,每次向他砍去,都莫名觉得自己会遭报应。 于是无名轻咳一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语重心长地说道:“环哥儿,我瞧着你不像关云长,倒是和赵子龙有些相似之处。 那赵子龙也是一员猛将,在长坂坡单枪匹马于曹军之中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杀得曹军胆战心惊。 而且那赵子龙征战一生,身上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伤疤,你说不定能复刻他的传奇。” 贾环若有所思,觉得颇有道理。 他可以反噬,别人砍他等于自残,在战场上或许真能无敌,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理论上,他现在一人一刀就能杀进皇宫…… 不过,他随即打了个哆嗦,赶紧摒弃了那大胆的想法。 如今他爹娘都在,身边还有一群娇柔的丫头,身上羁绊太多,可不能冲动行事。 无名不知他心中所想,吃完饭,意犹未尽地放下碗道:“这京城的冬天太冷了,你们年岁尚小,练武虽需吃苦,但也不能不顾及身子。这个冬日,就先休息吧。” 贾环和柳强对视一眼,都有些兴奋。 练武太过辛苦,他们又没有血海深仇,何必为难自己,确实该享受享受。 看着两人兴奋骑马离去的背影,无名无奈地摇了摇头,悄悄回宫向皇帝做年终总结去了。 “环哥儿,我干娘让我今日早些回去,那我就先走啦。” 柳强在马背上冲贾环挥了挥手,随即一夹马腹,朝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贾环望着柳强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 柳嬷嬷不是柳强的亲娘这事,他一直有些难以接受,这还是柳嬷嬷亲口告诉他的。 柳嬷嬷生下的是死胎,机缘巧合下才收养了柳强,这让贾环对柳嬷嬷很是心疼。 柳嬷嬷如今还不满三十岁,容貌姣好,贾环本想帮她寻个好人家,结果柳嬷嬷却觉得贾环嫌弃她老了,生气地搬出府外去住了,这让贾环满心委屈。 可如今柳嬷嬷正在气头上,他也只得等她气消了再将她接回来。 来到宁荣街,贾环想起探春让他帮忙买一些精巧的玩意儿。 这可让他有些头疼,这便宜姐姐也不说明白,只一句让他看着办,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此时正值入冬,农闲时节,那些没有存够过冬粮食的农户们纷纷涌进京城,想寻些零活补贴家用。 街上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贾环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不禁涌起感慨,无论在何时,百姓的生活都充满了艰辛啊。 第47章 尤氏姐妹 “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扣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 贾环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在那街道上踱步徘徊。 他抬手挠了挠头,这些东西乍看平平无奇,可真要悉心找寻起来,却绝非易事。 无奈之下,也只得动用那“钞能力”了。 这街上最是清闲的,当属那些半大孩子。 他们上不得学堂,又做不得重活,整日只在街头晃荡。 不过,若问什么东西在何处能买到,问他们定是不会错的。 他们虽身无分文,可知道的事儿却不少哩。 天气渐凉,便是贾环这习武之人都已穿上夹袄了,那些孩子却仍身着单薄衣衫,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贾环心中顿生不忍,思忖自己虽无法兼济天下,可帮扶一下这些孩子还是力所能及之事。 况且在这封建社会之中,好名声有时比那金银财宝还要珍贵哩,这也能给自己和探春挣得些好名声。 于是,贾环将那些孩子召集起来,从中挑出一个领头的,把自己要买的东西一一告知,又递与他一锭约二两有余的银子,说道:“剩下的银子,你便看着再帮我买些其他东西罢。” 那孩子满心欢喜地将银子揣入怀中,带着一众小伙伴一溜烟跑开了。 贾环难得做这一回善事,此刻竟有些紧张。 毕竟在这《红楼梦》之中,好人可不多见,倘若这些孩子拿了银子跑了,对他的打击可着实不小。 且看那晴雯被赶出贾府后,带病去投靠亲戚却遭冷遇,亲戚怕惹麻烦,对她不管不顾,她也只得在破旧草棚里栖身,最终被病痛折磨而亡; 鸳鸯上吊后,贾政赏了她哥嫂一百两银子,她嫂子欢欢喜喜地走了。 此等之事,屡见不鲜。 贾环穿越至这个世界,对贾府并无丝毫感情,甚至盼着贾府被抄家,好开启那新生活。 他坐在街边的石凳之上,静静地等着孩子们归来,想着贾府那错综复杂、表面繁华实则腐朽的人际关系,心中厌烦至极。 过了良久,孩子们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洋溢着自豪之色。 领头的孩子将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贾环,说道:“公子,东西皆已买齐了,这是剩下的银子。” 贾环打开布包,看着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心中这才如一块石头落了地。 看着一群眼巴巴等着赏钱的孩子,贾环心中有些感慨,自己在贾府的生活可比这些孩子要好上百倍。 他说道:“先吃东西罢,稍后我带你们去买布,这冬天可不好过,冻坏了可不得了。” 贾环带着孩子们来到小吃摊,给每人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和一碗热汤。 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模样让贾环心中一阵酸楚。 待孩子们吃饱喝足,贾环问道:“你们是想要成衣,还是想要布匹?”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头的孩子挠挠头道:“公子,我们家里人都会做衣服,拿布匹就好。” 贾环也不多言,跟着他们来到一家布店。 这家店走的乃是低端路线,布料颜色仅有蓝、黑、灰几种,但还算厚实,能抵御冬日的严寒。 尤氏姐妹正在店里唉声叹气,店里的生意愈发差了,穷人买不起,有钱人又看不上。 尤三姐一脸愤恨地从外面走进来,拍着桌子对尤二姐道:“那老张头,昨日说好要买咱们一匹布,今日我送过去,他居然反悔了,还想占我便宜,真是瞎了狗眼!难道他以为咱们姐妹好欺负?” 尤三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她甩着手帕,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嘟囔着:“我尤三姐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他敢戏弄我,我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尤二姐拉着尤三姐的手,轻声劝道:“妹妹,莫要生气了,那老张头是个无赖,犯不着和他置气。这世道,咱们姐妹无依无靠,能忍则忍罢。” 尤三姐啐了一口,犹豫了一下,望向宁国府的方向道:“要不咱们关了铺子,去投奔大姐算了,在这儿也没个依靠,天天受这腌臜气。” 尤二姐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犹豫,叹了口气道:“妹妹,那宁国府也不是个好去处。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府里整日胡闹,乌烟瘴气的。 咱们去了,不过是从一个泥坑跳进另一个泥坑罢了。” 尤三姐咬着嘴唇,她明白尤二姐的顾虑,但心中的倔强让她不愿轻易低头,说道: “那又怎样?总比在这儿被无赖欺负强,在宁国府,至少有大姐照应,那些混账东西要是欺负咱们,我也不是好惹的。” 两人正说着,忽见门外一群孩子簇拥着一个华服少年走了进来,赶紧起身相迎。 “不知贵人要买些什么?店里只有些棉布和麻布。”尤二姐微微欠身说道。 尤三姐则一双秋水眼紧紧盯着贾环,心想这公子哥看起来像是那懵懂好骗、人傻钱多的主儿,要是能宰上一笔,今年冬天就不用愁了。 贾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对姐妹花,心中暗暗称奇。 他问道:“你们这儿的布价是多少?” 尤二姐忙不迭地回答:“公子,我们这儿的棉布是二十文一尺,麻布十五文一尺,价格很是实惠呢。” 贾环听了,有些尴尬,在他的认知里,布价应是多少银子一匹,这温柔贤惠的漂亮姑娘张口又是文又是尺的,让他有些懵然。 一旁的尤三姐似是看出了贾环的难处,当下有了主意,将尤二姐拉至一旁,自己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子,娇笑道: “公子莫怪,我姐姐她不太懂得变通。这棉布一匹是二两银子,麻布一匹是一两五钱银子呢。” 贾环这下心里总算有数了,正要潇洒地挥手来上一句:“今晚的消费由我环三爷买单!” 突然,身后领头的孩子啐道:“这棉布什么时候卖这么贵了? 昨日你和老张头谈的时候才一两银子一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见公子好说话,你就漫天要价,你这黑心的奸商!” 尤三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恼羞成怒地指着那孩子道:“你这小崽子,莫要在此胡言乱语,坏我姐妹的名声。” 那孩子却毫不畏惧,挺直了腰杆反驳道:“我亲耳听到的,岂能有假?你别欺负公子心善。” 话说这尤三姐也是个厉害角色,在不占理的情况下,竟也能迅速镇定下来,当下叉腰与那孩子对骂起来。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店里顿时乱作一团。 见自己大哥逐渐招架不住,其他孩子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帮腔。 尤三姐毫不示弱,将劝架的尤二姐推到一边,大冷天的,竟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撸起袖子,以寡敌众却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都是常年混迹市井的,这一场骂战可谓是精彩纷呈。 尤三姐一张利嘴如刀子般,把那些孩子怼得面红耳赤,但孩子们仗着人多,也不退缩,双方你来我往,唾沫横飞。 贾环则自顾自地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观战,他只觉这可比那戏台上的戏码还要精彩哩。 第48章 都是我姐姐教我的 “骂的真脏啊!” 贾环终是听不下去了,遂以手掩耳,不轻不重地嘟囔了一句。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旋即忆起贾环才是此间的大主顾。 那些孩子们恐冲撞了贵人,忙不迭地跪地磕头求饶:“公子,我们错了,万望公子大人大量,莫与我们这些无知小儿计较。” 贾环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而后朝着那不知是羞是恼、双颊绯红如醉酒一般的尤三姐道:“便按一两银子一匹棉布算罢,给他们每人一匹。” 孩子们原以为能得一尺布便算幸事了,不想竟能每人分得一匹,且是按一两银子一匹的价钱。 这棉布,一匹至少可制二十件冬衣,不单他们自己,便是家人过冬之衣亦足矣,这个冬天总算不必再担忧冻馁之苦了。 一时间,那小小的店铺内又是一片跪倒之声。 尤三姐细数人数,竟有二十八个之多,此乃二十八两银子的买卖。 如此一来,她们也无需再厚着脸皮去宁国府投奔姐姐了。 众人皆大欢喜,方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双方,此刻皆沉浸于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 那领头的孩子甚是机灵,磕头道:“还望公子留下名号,小的王铁柱,日后也好报答公子大恩大德。” 贾环见这王铁柱越看越是顺眼,心想做善事不就图个好名声,多几个如王铁柱这般知恩图报之人宣扬,这银子才算花得值当。 他清了清嗓子,唤那孩子起身道:“你们也不必谢我,我今日出门,原是在家中犯了错,被姐姐打发出来行善积德的,花的亦是她的银子。” 王铁柱心下会意,复又磕头道:“小人不敢问公子姐姐名讳,只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定是位菩萨心肠之人。” 贾环心中暗叹,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真是省心。他摆了摆手道:“我姐姐乃是荣国府三小姐,她自幼便教导我当心怀慈悲,多行善事,还曾为我写下一首行善之诗。” 贾环略作停顿,本欲当回文抄公,奈何明朝之后的诗他所记寥寥,且那些记得的亦不合时宜,只得厚着脸皮自行编了一首: “人生在世意何求,善念当怀映眼眸。 救困扶危施暖意,怜贫恤老解深愁。 每从点滴传慈爱,莫使锱铢起怨尤。 福泽皆因良善种,心灯点亮照千秋。” 所幸座中之人皆是文盲,并未对此诗做出评价,只默默将那诗反复默念几遍,欲待日后与人诉说。 王铁柱及其他孩子眼中满是崇敬,仿佛那荣国府三小姐之形象在他们心间已然无比高大。 贾环此时亦有些羞惭,为了给探春扬名,他可真是付出良多。 “天色已然不早了,你们速速拿着布匹归家罢,铁柱,你是领头的,多照应着那些小的,莫叫人抢了去。” 王铁柱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放心便是,我们这些人家的大人,皆在码头劳作,若有人胆敢抢我们的东西,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那一脸豪迈之气,配上那满是补丁的衣衫与一双破旧布鞋,颇有些违和之感,看得贾环忍俊不禁,忙挥手让他离去。 待众人皆走后,贾环掏出钱袋,不禁有些尴尬。 二十八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足以供寻常人家一年之生计,哪有正经人出门会带上二十八两银子的? “呃……今日出门匆忙,银子未曾带够,不知可否赊账?” 贾环朝着尤氏姐妹露出一个自认为颇为迷人的微笑,欲凭此刷脸。 尤二姐与尤三姐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堵住了门口。 她们倒也不担心亏了本,毕竟贾环这一身行头,便是扒下来也不止二十八两银子了。 尤三姐冷哼一声道:“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尤二姐的态度则相对温和些,柔声道:“先前听闻公子的姐姐是荣国府的,不知公子又是荣国府中哪一位? 这荣国府乃是大户人家,公子既是出自那里,想来也不会赖我们这点银子,想必是今日出门匆忙,忘带足了罢。” 未等贾环作答,尤三姐便冷冷道:“荣国府中谁人不知仅有那衔玉而生的宝二爷与娶了亲的琏二爷。 我瞧这小子年龄也对不上,莫不是从何处跑来招摇撞骗的,不如先将他衣服扒下来抵债,再拉他去报官!” 贾环闻言大惊,望着那一脸跃跃欲试的尤三姐,半晌才道:“我瞧你生得这般好看,怎的性子这般泼辣?” 尤三姐忽被夸赞,一时竟有些愣神。她见贾环长得也不赖,只可惜年纪尚小了些。 她不欲弱了气势,有些忸怩地回嘴道:“我瞧你也是一表人才,怎的连二十八两银子都想赖账?” 被这好看的姑娘夸赞,贾环心中竟生出一丝窃喜,望向尤三姐的目光中满是相见恨晚之意。 一时间,两人眉来眼去,竟有了打情骂俏之态,看得尤二姐有些发懵。 “你叫什么名字?” 尤三姐红着脸,微微别过头去,轻声道:“我叫尤三姐,你可记住了。不过,你这银子的事尚未解决,莫要只想着套近乎。” 贾环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便是原着中那个褒贬不一、性情刚烈的尤三姐? 如今贾敬尚在人世,她二人也还未与贾珍等人有过多纠葛。 贾环望着尤三姐那娇俏的模样,心中那股少年情愫愈发浓烈。 不得不说,贾府爷们皆是多情种子,他贾环亦不能免俗,简直是见一个爱一个。 在这一点上,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去鄙视贾宝玉了。 干咳一声,贾环对着尤三姐眨眨眼笑道:“我听珍大嫂子说起过她有两个妹妹,莫不是便是你们?” 尤三姐与尤二姐皆是一惊,能知晓这层关系,看来贾环的身份应是不假。 尤二姐连忙起身去换好茶,留下尤三姐作陪。 尤三姐对这个年龄比自己小却又有些特别的贾环,心中泛起了一丝别样的涟漪。 她微微皱起眉头,佯装生气道:“我都已告知你姓名了,你也该说说你究竟是谁了吧?莫不是还想继续瞒着我?” 贾环嘿嘿一笑道:“我叫贾环,荣国府二房的,宁府那边去得不多,只与珍大嫂子相熟。” 尤三姐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指着那已然空了的货架道:“你为何要送那些孩子那么多布匹?那可是二十多两银子呢。” 美人在前,贾环恰似一只开屏的孔雀,潇洒地一摆手道:“不过几十两银子罢了,权当积德行善了。对了,这银子的事,我这便回府去取来给你!” 尤三姐见他要走,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红着脸道:“你这般来来去去甚是麻烦,不如我随你回府去取罢。” 第49章 约定 且说尤二姐泡完茶回来,却不见了尤三姐与贾环的身影。 尤二姐不由得微微一愣,手中茶盏险些滑落,心中暗叹:这三姐也太心急了些。不过她也深知尤三姐的脾性,一旦认准了的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此时,尤三姐正与贾环并肩走在路上。尤三姐低垂着头,小手紧紧地拽着衣角,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而贾环满心皆是欢喜,佳人在旁,就连那拂面的秋风都变得格外温柔。 行至荣国府后门,两人远远瞧见一个老太婆带着个小孩子,正小心翼翼地跟在周瑞家的后面。 贾环暗自嘀咕道:“这应该就是刘姥姥了吧。” 尤三姐没听清他的话,微微仰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真切呢。” 贾环笑着指了指那几个人,说道:“我是说,那应该就是刘姥姥了,我曾听府里人提起过她。” 尤三姐顺着贾环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老太婆穿着朴素,虽有些拘谨,但眼神中透着一股朴实与精明。 小孩子紧紧地跟在她身旁,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刘姥姥一边跟着周瑞家的走,一边小声地叮嘱着孩子莫要乱跑。 那场景在尤三姐看来,竟莫名地生出几分亲切。 她轻声说道:“这祖孙俩看着挺有趣的,不知来府里所为何事?” 贾环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听闻这刘姥姥住在郊外,大概是今年光景不好,来投奔府里的亲戚吧。” 尤三姐微微点头,心想今年大部分人都过得不容易,要不是接了贾环的大单子,她和姐姐也得像刘姥姥一般上亲戚家打秋风了。 此时,刘姥姥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府中,渐渐没了踪影。 贾环突然温柔地拉起尤三姐的手,说道:“我们也走吧,别在这风口站着了,咱们快些赶路。” 尤三姐的脸微微一红,但并未挣脱,任由贾环拉着自己,沿着街道缓缓往梨香院走去。 走着走着,尤三姐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说道:“今日与你这般进来,若是被人瞧见了,怕是要惹出些闲话来。” 贾环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倒是无所谓,你不介意就好。” 尤三姐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那丝忐忑也渐渐消散了。 两人一路来到梨香院,刚进院子,迎上来的小红见到尤三姐先是一愣,随后机灵地接过贾环手中装东西的小篮子,急匆匆地往后舍赶去。 贾环一看她那着急忙慌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妮子定是去告他的黑状了。 果不其然,小红一到后舍,就迫不及待地拍手喊来众人,压低声音道:“三爷又往咱院子里带丫头了,那模样长得可真标致,不比晴雯差呢。” 晴雯可是梨香院公认的第一美人,小红这么一说,众人皆露出好奇的神色,偷偷往前厅张望。 只见尤三姐静静地站在那儿,那身姿如弱柳扶风,面庞在光影的交错下,更显得明艳动人。 尤三姐察觉到有人在窥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贾环察觉了她的情绪变化,笑着拉她坐下,安慰道:“不用担心,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取些银子。” 尤三姐轻轻点头,她本就对自己的长相极为自信,可看到小红那机灵的模样,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一丝比较之意。 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目光却时不时地望向贾环离去的方向。 贾环这边,看着鬼鬼祟祟的几人中还有香菱,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说道: “别瞎想,她只是来取银子的。我在外面做善事,买了几匹布,钱没带够,人家跟着上门讨银子呢。 彩云,快些给我取二十八两银子来,彩霞,你去拿两盒点心来,一并包好。” 众丫头一听只是来拿银子的,都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如今贾环身边已经有五个丫头了,竞争压力本就大,她们可不想再多出什么人来分宠。 贾环拿了包好的银子和点心,便快步回到前厅。 尤三姐见他回来,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那笑容如春花绽放般明艳。 贾环把东西递给她,说道:“三姐,这银子你拿好,点心你和二姐尝尝。” 尤三姐开心地接过,道了声谢。 待贾环将她送到街口,就要分别的时候,她心里顿觉一阵失落,情不自禁地问道:“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唐突,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还会去铺子里吗?” 贾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只要你那铺子一日不关门,我便会经常去。” 尤三姐听了这话,开心地离开了,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笑靥如花地说道:“贾环,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我的铺子开成百年老店!” 贾环也笑着朝她喊道:“那我一定坚持活到一百岁!” 尤三姐听了,心中满是甜蜜,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小声嘀咕道: “年纪是小了点,但是等个几年,我也是愿意的。 到时候,一百岁和九十二岁,相差的也不多嘛。” 尤三姐想着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贾环笑呵呵地回到梨香院,只见五个丫头一脸八卦地看着他。 彩云说道:“上次三爷露出这种笑容,是在香菱进门的时候。” 彩霞说道:“一两银子一匹的布,买了二十八匹,这明摆着是照顾人家的生意啊,三爷可真大方,这可是你两年零四个月的月例银子呢。” 小红说道:“三爷可是说了,要照顾人家的生意到一百岁呢,那得花多少银子。” 香菱说道:“二百匹布就可以买我了。” 晴雯说道:“人家是开布店的,想必手艺也是极好的,以后三爷的衣服不如让她做去。” 看着面前这五只小醋坛子,贾环用一句话就秒杀了:“她以后要是进门了,我让她给你们奉茶。” “呸~” 五个丫头同时脸红,异口同声地啐了一口,可心里又有些喜悦。 丫头们争来争去,不就为了一个姨娘的名分吗? 如今贾环这话,也算给了她们一个盼头。 第50章 贾环vs贾赦 “晚上咱们吃豆腐皮的包子。” 贾环终于哄好了晴雯这个小辣椒。 晴雯虽仍有些娇嗔,但看着贾环那讨好的模样,也不再赌气了。 “三爷竟还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贾环嘿嘿一笑,伸手轻轻捏了捏晴雯那俏生生的脸蛋,道:“我还知道你喜欢撕扇子呢。” 晴雯眨眨眼睛,抓住贾环的手,疑惑道:“我何时又喜欢撕扇子了?三爷可别冤枉好人,我可不是个爱糟蹋东西的人。” 贾环一愣,如今晴雯跟了他,倒是把撕扇的名场面无形中消除了。 有些不甘心的他抱住晴雯,嘿嘿笑道:“那以后我要是惹你生气了,你撕几把扇子可好?” 晴雯已习惯了贾环时常冒出的奇怪想法,只得哄着他应下了。 看着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贾环,晴雯想起尤三姐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再低头看看自己,暗自懊恼吃了年纪小的亏。 她伸手捧住贾环的脸,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和那三姐儿,谁的怀里舒服?” 贾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抱住晴雯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胸口,嘟囔着说:“我又没抱过那尤三姐,怎知她怀里如何?但你的怀里,于我而言就是这世间最温暖的所在。” 晴雯听了,脸上飞起一抹红晕,轻轻推开贾环,娇嗔道:“你这油嘴滑舌的,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不是还要给三姑娘送东西吗?快些过去吧。” 贾环搂住晴雯的脖子,也不说话,只是将嘴凑上去等着。 晴雯白了他一眼,本想低头狠狠咬上一口,可当两唇接触的时候,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那股子狠劲瞬间消散,只是温柔地含住贾环的唇瓣,轻轻吸吮了一下便迅速离开了。 贾环心满意足地正想离开,却又被晴雯一把抓住。 “外面风大,等着我给你拿件披风。”晴雯说着便转身走向里间,不一会儿,拿着一件猩红色的披风走了出来。 贾环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绿色的那件,大户人家都流行大红大绿,可他却独爱黑白两色。 趁着晴雯给自己系斗篷,贾环趁机在她唇上啄了好几口,待晴雯回过神来,捧着他的脸咯咯直笑。 贾环此刻唇上沾着些许胭脂,模样滑稽可爱。 晴雯见状,笑着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替他擦拭,边擦边嗔怪道: “三爷,你要这般出去,传到了二老爷耳中,少不得又是一顿板子,宝二爷前不久才被二老爷教训了一顿呢。” 这贾宝玉被打被骂都不是什么新闻了,这年头老子打儿子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贾环听了晴雯的话,心里也有些发怵,这要是报了官,说不定还要背上不孝的罪名。 “真可怕啊。” 贾环搂住晴雯的纤腰,在她脖颈间贪婪地猛吸了几口,这才在晴雯的追打中大笑着离开了。 走到院子里,看到香菱正捧着一本诗集看得认真,贾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香菱,又快成诗呆子了,可惜如今大观园还未建,林黛玉还住在荣庆堂的碧纱橱内,出入不便。 不然他真想让香菱拜林黛玉为师,香菱对诗这般痴迷,也只有林黛玉那样才情卓绝的人才能更好地引导她,贾环自认为是教不了的。 “香菱,别看了,仔细伤了眼睛,陪我去三姐姐那边走一趟。” 香菱此时正念着“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抬头看到贾环正一脸笑容地看着她,心跳猛地停顿了一下,脸唰地就红了。 贾环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起香菱的手,安慰道:“脸红什么,英雄不问出处,你学诗我是全力支持的,甚至很骄傲。 等我以后做了官,在朝堂上与人对骂的时候,我就把你写的诗拿出来念一念,让他们知道我贾府里连个丫鬟都能作出如此才情斐然的诗句,那些酸腐文人定会被惊得哑口无言。” 香菱认真地点点头:“三爷,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贾环听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的丫头这么上进,自己倒像是拖后腿的了。 其实最适合教香菱的人选是史湘云,这个红楼第一社牛,才情不输林黛玉,而且丝毫没有架子,上到太太小姐,下到丫头婆子,她都能拉着手唠嗑半天。 史湘云也是贾环中意的正妻人选,她那豁达的性情、灵动的才情,就像一束光照进了贾环的心里。 “香菱啊,我以后娶个才女当夫人,到时候就有人教你作诗了。” 贾环说着,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憧憬。香菱听了,眼睛亮晶晶的,说道:“那可太好了,三爷。若真有这样的夫人,香菱定会好好跟着学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经过一个小花园,竟遇到了贾赦。 贾赦正背着手在园中踱步,看到香菱,眼睛都直了。 香菱那副娇滴滴、我见犹怜的模样,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可贾赦那赤裸裸的目光中却满是不怀好意。 “这丫头生得倒是标志,若跟了我,定不会亏待了她。” 贾环见这老色鬼居然无视自己,顿时无语,把香菱护在身后,一脸鄙视地说道:“大伯,你说你年纪都一大把了,胡子都白了,怎么还惦记我一个小辈的丫头,真是个老不羞。” 贾赦对贾琏都是呼来喝去,哪里受得了贾环这样的顶撞,当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环的鼻子骂道: “你个小兔崽子,竟敢这样跟长辈说话!我不过是瞧中了这丫头,你乖乖把人交出来,我还能赏你些好处,如今你这般忤逆,我定不饶你。” 香菱在贾环身后,吓得浑身颤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小声说道:“三爷,这可如何是好?” 贾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然后嬉皮笑脸地看着贾赦。 “大伯,圣上亲自赐我表字祥瑞,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我如今在圣上跟前也算是有些薄面,大伯您又何必为了一个丫头与我过不去呢? 若此事传了出去,让圣上知道了,对大伯您的名声也不好啊。” 贾赦也是气糊涂了,冷笑道:“环哥儿,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大,太上皇赐我表字恩侯,我还怕你那点薄面?” 此时,花园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花草仿佛都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息,枝叶都微微低垂着。 众人的目光在贾赦和贾环身上来回扫视,心中各有思量。 第51章 谁绿了谁? “鲨臂!” 瞧着贾赦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贾环于心中暗暗啐道。 太上皇都已被逐至深宫内修道去了,这贾赦竟还拿太上皇赐的表字来压人,也不想想如今是何世道。 与这等蠢人周旋,贾环只觉心力交瘁,此时亦有些骑虎难下。 他心内知晓,这府中可是藏着圣上的眼线哩,此刻若退让半步,在圣上心中的印象恐要大打折扣。 既已决意抱紧圣上这棵大树,那便索性豁出去吧。 贾环梗着脖颈对贾赦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大伯,这香菱我是断断不会让与您的。 莫说太上皇赐您表字,便是太上皇亲临,亦不能不讲道理。 我承蒙圣上眷顾,圣上待我恩重如山,我若今日连自己的丫头都护不住,日后还有何颜面在圣上跟前效力? 若大伯您执意强夺,我也只能如实向圣上禀报,是非曲直,由圣上定夺。” 贾赦一听贾环要将此事捅至圣上那儿,心中亦有些发怵。 他素日虽仗着身份肆意妄为,但真要与圣上起冲突,他可没那个胆子。 只见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怒指贾环,末了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贾环这才长舒一口气,那紧绷之身松弛下来,额上却沁出细密汗珠。 此时香菱从贾环身后走出,眼眶泛红,带着哭腔道:“三爷,皆是香菱不好,险些给您招来大祸。” 贾环轻轻拍了拍香菱肩头,温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本无辜,不过生得乖巧动人罢了,亦怪我年少力薄,才使你我遭此无妄之灾。 待他日我持三尺之剑,建不世之功,看谁敢在我面前造次。” 言罢,贾环目光冷冷扫过那些在旁幸灾乐祸瞧热闹的丫头婆子小厮,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见此景已罢,贾环替香菱拭去泪水,整顿心神,便往探春院落走去。 香菱望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贾环,心中不知怎的,竟满是安全感。 “怎的这时辰才来?莫不是被先生留在学堂罚抄书了?” 探春一边摆弄着案几上的花儿,一边头也不抬地打趣道,引得屋内众人轻笑。 贾环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只见屋中之人甚多,迎春与惜春正在下棋,黛玉则坐在镜前试那新制的胭脂。 “你还好意思说,买东西也不说明白,害得我将那宁荣街寻了个遍。” 贾环没好气地把一篮子精巧玩意儿递给侍书。 侍书笑嘻嘻地接过篮子,一一送至姑娘们面前让她们挑选。 “环儿,这几日你又往何处去了?我好几日都未曾见到你了,你前儿送我的砚台我甚是喜欢。” 林黛玉一边摆弄着手中胭脂,一边笑意盈盈地朝贾环眨了眨眼睛。 贾环大大咧咧地寻了个躺椅躺下,应道:“我去蟾宫折桂了。”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娇笑。 黛玉轻笑道:“就你嘴贫,你这年岁说蟾宫折桂还早呢。” 贾环坐起身来,一本正经道:“不早了,那甘罗十三岁便拜相,我自是比不得他,十三岁能当个知府便罢了。” 黛玉听了,微微摇头,用帕子掩着嘴笑道:“你与宝二哥可真是两个极端,宝二哥最不喜仕途经济,你却一心想着官场之事呢。” 贾环搬了个椅子坐到林黛玉身旁,好奇地盯着她手中胭脂。 “这是宝二哥做的?宝二哥其实也算是个人才,若生于几百年后,定能在那艺术领域大放异彩,只可惜如今这世道,仕途才是正道。”贾环微微叹息道。 探春悄然拿了一朵簪花插于贾环头上,嗔道:“你莫要再说些胡话了,老是动不动就往后几百年,仿若你是从几百年后来的一般。” 贾环伸手将簪花取下,随手戴于林黛玉头上,又朝探春轻捶了几下。 “我还真就是从几百年后过来的,若不是我,你现在的弟弟恐是个猥琐不堪、举止粗俗的混账小子了。”贾环眨眨眼睛,一本正经道。 探春被他这模样逗得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将下巴抵在贾环肩膀上,一同看向镜子。 顿时,镜中现出三张面庞,黛玉瞧着这亲昵的姐弟俩,心中有些艳羡,这年月,家中有个兄弟帮扶,姑娘家底气也足些。 看着镜中二人,黛玉笑道:“你俩一个剑眉星目,一个俊眼修眉,一眼便能瞧出是亲姐弟呢。” 贾环听了,这才觉着在黛玉面前秀姐弟情深有些过了,连忙将黛玉的头拉过来靠在自己另一边肩膀上,笑嘻嘻道:“我瞧着咱们三个甚是投缘,不如学那刘关张来个桃园结义如何?” 黛玉一听,轻笑着用帕子掩住嘴,嗔道:“你这促狭鬼,莫要说些不着调的话了。”探春在旁笑得更欢了。 贾环看着镜中三人,不知不觉间将目光定在了探春的单眼皮上,脑海中浮现出贾政与赵姨娘的模样,仿若他们亦是单眼皮。 再瞧瞧自己,贾环不甘心地眨了眨眼睛。 “???” 望着镜中自己那双眼皮,贾环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惊慌,暗暗思忖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是胎穿而来,莫不是?赵姨娘岂能绿了贾政!” 他越想心中越是慌乱,额上冒出细密汗珠,可随即又释然了,他亦非真贾环啊! 也就是说,竟是他绿了贾政与赵姨娘? 这荒诞之念在贾环脑海中不断盘旋,令他不禁乐得发出鹅叫。 “鹅鹅鹅鹅~” 贾环那魔性之笑在房中回荡,起初众人皆有些发懵,不多时便被感染,皆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来。 探春一边笑一边用帕子轻拍贾环,道:“你这环儿,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失了心智,快莫要笑了。” 众人好不容易止住笑,那永远慢上一拍的迎春仍在咯咯笑个不停。 这让她对面正换牙的惜春,露出缺了一颗牙的豁口,那模样更是滑稽,众人见了,这笑声愈发不可收拾了。 那笑声老远便能听见,直至王熙凤被这喧哗声吸引而来。 她风风火火走进屋子,皱着眉头朝贾环嗔道:“你还有心思在这笑,那大太太方才来找我,让我劝你将香菱让与大老爷,你说这都是什么事! 那大太太还说你年纪尚小,不懂事,这香菱跟着你也是耽搁了,到了大老爷那边方能有更好前程,我素来疼你,自是不愿做这恶人。 大太太在我那儿发了一通脾气,如今正往梨香院寻你去呢。” 第52章 请大伯看看我的剑是否锋利 凤姐一番话刚落,贾环尚未来得及回应,探春便一把拉起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去求老祖宗做主。” 迎春与惜春皆面露忧色地看着贾环,林黛玉微微蹙起秀眉,轻启朱唇,沉吟半晌后也只是轻叹一声。 她如今寄居于贾府,此乃他人家事,不好妄加评价。 贾环笑着劝住探春,香菱非鸳鸯,他也不是宝玉,贾母犯不着为了他们与贾赦撕破脸,弄得家宅不宁。 探春见贾环一脸淡定,啐道:“我可不怕得罪人,大老爷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你可别为了巴结他,就把香菱送出去。连自己屋里的丫头都护不住,我一辈子都瞧不起你。” 贾环听了这话,脸上笑容微微一滞,自己竟被这般小瞧了。 没想到在探春眼中,自己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贾环心中涌起一股委屈,正色道:“三姐姐这是何话?先前我来的时候,大伯当面讨要香菱,被我骂了回去,他拉不下脸,才让大太太来此恶心我罢了。 大太太还能从我屋里抢人不成?她不过是来我院里坐一坐,好回去回话,我在此多待一会儿,也好让大太太有个台阶下。” 林黛玉在一旁附和道:“三妹妹莫要心急,环儿既如此说,想必心中已有计较。 我瞧着天也不早了,今儿借三妹妹的地儿做个东道,紫鹃,快去我屋里拿银子,让柳嫂子整治一桌精致席面来。 咱们莫要为这些烦心事坏了兴致,且乐一乐,说不定过会儿这事就有转机呢。” 紫鹃应了一声,急忙去办。不多时,柳嫂子便带人手脚麻利地布置好了一桌佳肴。 众人围坐,气氛却仍有些沉闷。 林黛玉轻咳一声,微笑着说道:“姐妹们,莫要都沉着脸,且尝尝这菜色如何。” 说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微微点头。 探春心中虽有忧虑,但也不好拂了林黛玉的面子,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夹起菜尝了尝,说道:“林姐姐有心了,这菜倒是可口。” 迎春和惜春也纷纷点头,气氛渐渐缓和。 这时,贾宝玉闻着味儿进来了,厚着脸皮坐到林黛玉身边。 拍手道:“好哇,我从宝姐姐处出来,就有丫头告诉我林妹妹在此设宴呢。我就说今日这府里似有香气萦绕,原是你们在此享乐。” 说罢,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贾环身上,好奇地问道:“环儿,我刚听丫头们议论,说是你与大老爷起了争执?这是为何呀?” 贾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能为何,跟你和宝姐姐一样,想要来抢我的香菱呗。宝二哥,咱们也是兄弟,不如你去求老祖宗,为我做一次主如何?” 众姑娘听了,都觉得有理,谁不知老祖宗最疼宝玉,皆一脸期待地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面露难色,挠了挠头说道:“这……环儿,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此事我若贸然去求老祖宗,恐也不妥。 大老爷毕竟是长辈,老祖宗若为此事动怒,于府中也不是好事。 且再看看事态发展,说不定大老爷酒醒后便不再纠缠此事了呢。” 贾环一脸鄙视地看着他:“我瞧着你就是欺软怕硬,今儿你要是有能耐,去大老爷房里摔一次玉闹上一遭,帮我把这事摆平了,往后你有事,我也一定全力帮你。” 贾宝玉又不傻,只是悻悻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林妹妹,这几日可曾作了什么新的诗词?我正想品鉴品鉴呢。” 林黛玉微微瞥了他一眼,嗔道:“这当口,你还有心思说诗词。环儿这事还没个着落呢。” 宝玉尴尬地挠挠头,说道:“这不是一时也没个主意嘛。环儿,莫急,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贾环失望地摇了摇头,这贾宝玉平日里看着风光,关键时刻却这般靠不住。 回头想想,这些年贾宝玉这小子吃他的喝他的,便宜没少占。 而自己貌似还从来没有在贾宝玉身上捞到过一点好处,这就是主角光环吗? 贾环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禁有些郁闷起来。 正在这时,去而复返的王熙凤又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环儿,刚宫里圣上派人赏了你一件东西,那太监留下东西后就离开了。也不知是何物,只一个细长的盒子装着,我们也不好打开,你快些去瞧瞧吧。” 贾环一听,顿时屁颠屁颠地往正厅赶去。 果然啊,抱皇帝的大腿得到了反馈。 他心中既兴奋又紧张,想着这圣上赏赐之物究竟会是什么。 等来到正厅,看着那精致的盒子,贾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缓缓打开。 盒子里竟然是一柄剑,最主要的是,没有剑鞘。 贾环心中一动,喊来一个婆子。 “你帮我量一下这剑有多长。” 婆子赶忙上前,小心地拿着尺子测量起来。 不多时,婆子回禀道:“三爷,不多不少,正好三尺。” 贾环心中大定,这是皇帝对自己那句“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的回应。 至于没有剑鞘,要是对于那些位高权重的武官,这应该是敲打之意。 可对他一个少年,那就是勉励和期许了。 贾环也不含糊,拿起立起来足有他肩膀高的宝剑,径直往贾赦的院子走去。 既然拿了剑,自然得递投名状。 一路上,贾环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路过的丫鬟仆人们纷纷避让,机灵点的,忙连滚带爬地去给贾赦报信。 待贾环赶到贾赦住处的时候,一群拿着棍棒的小厮已经严阵以待。 贾赦躲在最后面,色厉内荏地喊道:“环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拿着圣上赏赐的剑就敢来我这里撒野? 我好歹是你的大伯,你莫要忘了身份尊卑。 哼,不过是个孩子,仗着点恩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不过是一时起意想要那香菱,你却如此大动干戈。 罢了罢了,今日看在圣上赏赐的份上,我且不与你计较,但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若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你且回去好好想想,莫要辜负了圣上的期许,也莫要忘了这府中的规矩。” 贾环双手持剑,做出攻击的姿势,咧嘴笑道:“大伯,你既知道这是圣上赐我的宝剑就好,今儿还请大伯帮我瞧瞧,这宝物是否锋利!” ps:一觉醒来99+的小红点,还以为没睡醒…… 感谢各位看官老爷! (?o ? o?) 第53章 剑鞘落下了 贾环素性果决,当下便仗剑而去。 那些平日里恃着贾赦威势、作恶多端的小厮们,此番可遭了大难。 贾环随无名所习的招式,皆是以命相搏的狠辣路数,甫一近身,那两个冲在最前的倒霉小厮,瞬间便被斩为两截。 此剑长约三尺,足有九十多厘米,其杀伤力自不待言。 且又是圣上赏赐之物,虽无剑鞘,却更显锋芒毕露。 那些小厮们被这血腥场面吓得肝胆俱裂,忙不迭地丢了棍棒,仓皇而逃。 贾环稳步迈向被吓得瘫倒在地、狼狈爬动的贾赦跟前,毫不犹豫地将剑架于其脖颈之上。 “大伯,此乃圣上赐我的宝剑,不知太上皇可有赏赐大伯何物,能挡得住我这宝剑?” 贾赦面色惨白如纸,额上细密汗珠涔涔而下,惊恐地看着贾环,声音颤抖着道: “环哥儿,你万不可冲动,此乃大逆不道之举。太上皇并未赏赐我任何物件可与你这宝剑抗衡。” 恰在此时,王熙凤远远地高呼道:“环儿,那个该死的太监把剑鞘落下了,如今才送来,你快将剑收起。” 贾环微微一怔,转头望向王熙凤之处。 只见一个小太监正捧着剑鞘匆匆赶来。 贾环心中一动,他深知有了剑鞘,此剑的意义又将不同。 他缓缓将剑从贾赦脖颈上移开,双目却依旧紧紧盯着贾赦。 “大伯,我的东西,你抢不得!” 贾环的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 贾赦面色惨白如死灰,瘫坐在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小太监已来到近前,恭恭敬敬地将剑鞘递给贾环。 贾环接过剑鞘,仔细端详,只见其上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与宝剑相得益彰。 他缓缓将宝剑插入剑鞘。看着小太监,贾环不由得笑了,此乃老熟人也。 “上次落了我三斗胭脂米,今儿又落了我剑鞘,这位公公,你这丢三落四之毛病可得改改。” 对于这位简在帝心的环三爷,小太监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连连作揖道:“三爷息怒,小的日后定当加倍小心,绝不再犯此等错误。” 一旁的王熙凤看得心惊肉跳,这些太监最是小心眼,每次来贾府,她都得如供祖宗一般伺候着。 她赶紧上前一步,熟稔地往太监袖子里塞了一锭银子。 小太监悄悄打量了一下贾环,见他并未面露不满之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再次躬身向贾环行了一礼,说道:“三爷,小的这就回宫复命了,若有吩咐,三爷随时差遣。” 言罢,便转身匆匆离去。别人怕他们记仇,他们也怕贾环记仇啊。 太监总管戴权可是私底下嘱咐过了,贾环如今圣眷正浓,切不可轻易得罪。 这一幕被擅长察言观色的王熙凤瞧了个真切,她一边拉着贾环离开,一边试探道:“环儿,你何时混得如此风生水起了?竟连雁过拔毛的太监都对你服服帖帖。” 贾环笑呵呵地说道:“都一个理儿,你如何对老祖宗,我便如何对圣上。” 王熙凤一怔,半晌才道:“怎会是一个理儿?我每日在老祖宗跟前鞍前马后,你这小子又不见圣上当面。” 贾环朝她挑了挑眉,故作高深道:“那是因为,我把圣上放在心里。” 王熙凤嘴角一抽,这小子肉麻得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环儿,你如此有能耐,不如教教你琏二哥,让他在圣上跟前露个脸。 咱们感情深厚,我也不瞒你,我瞧着老祖宗、大太太、二太太她们的诰命服就眼热…… 你要是把这事儿办成了,我做主把平儿那小妮子赏你了。” 贾环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有些戏谑地说道:“常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等琏二哥能镇住自己屋里的那一亩三分地了,再谈其它吧。” 王熙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编排她是母老虎啊。 “环老三,你倒是有能耐了,连我都敢打趣了,是不是要连我也一块杀了!” 贾环笑呵呵地跑开了,暗道以后拿剑追着你砍的另有其人,可别是冤枉我。 贾环吊儿郎当地扛着长剑重新回到探春院子,顿时被一众姑娘围住了。 探春拉着他,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听闻你杀人啦?你这年岁尚小,怎就如此莽撞行事。这要是传了出去,可如何是好?” 贾环看着探春担忧的模样,心中一暖:“杀的那两个皆是该死之人,他们威逼利诱,将不知多少丫头送进大老爷屋里遭祸害,我倒是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看着探春还要再说什么,贾环抢先一步道:“咱们好歹是武勋世家,杀几个人又何妨?待来日去了战场,我会杀得更多,只恨自己现在年幼,不能出去闯一番事业。” 一旁的林黛玉噗嗤笑道:“环儿,你不是要蟾宫折桂吗?怎又要征战沙场了?” 贾环微微一怔,随即咧嘴一笑:“林姐姐,这又不冲突,我环老三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仗剑定乾坤……” 话还未说完,就被探春推着重新回到桌前。 “大丈夫就该多做少说,你这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我听着都臊得慌。” 贾环挠挠头,嘿嘿一笑,乖乖地在桌前坐下,拍着手里的长剑炫耀道:“圣上所赐,以后就是我的底气,也是各位姐姐妹妹的底气,以后哪里受气了,尽管来找我便是。 尤其是二姐姐,司棋,你在二姐姐身边做事,以后尽管留意着,若有人欺负二姐姐,速速来报与我知道。” 司棋连忙应下,眼中满是感激与敬佩。 贾环点点头,又看向一脸平静的惜春道:“四妹妹也是,别天天和那个智能儿玩耍,一门心思念叨着要出家。 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出什么家呀,以后有我护着你,那西洋玩具会唱歌的盒子,拧几下就会自己跑的小玩意儿,哥哥以后给你多寻些来。 你就好好地待在这府里,享受这世间的美好。莫要再想那出家之事,这尘世繁华,还有许多你未曾领略过的精彩呢。” 惜春小脸一红,娇声道:“三哥先前送我的彩墨还在用着呢,我已经多日未曾想过要当姑子的事儿了。” 贾环哈哈一笑,“我算是听出来了,这是要我再多送些好东西呢。这又是养姐姐又是养妹妹的,我压力好大啊。” 众人皆是大笑,贾宝玉想插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在老祖宗跟前,姊妹们都是围着他转,可是私底下,大家都喜欢和环哥儿玩。 贾宝玉越想越觉得酸楚,情不自禁地摸向脖子上的通灵宝玉。 这时贾环好似无意间将长剑放在了贾宝玉旁边。 贾宝玉吓得心底一颤,悻悻地缩回了手,环哥儿连大老爷都敢砍,更何况是他呢。 …… …… ps:感谢各位看官老爷,为老爷们加更一章,希望大家点点催更。 第54章 软烟罗真滑 夜色渐沉,贾环慵懒地躺在床上,此时,香菱羞涩地抱着被子走了进来。 “三爷,彩霞姐姐着了凉,让我来替她值夜。” 贾环微微颔首,说道:“这天愈发冷了,学堂都停了。我瞧着,不久怕是该下雪了,你们的冬衣都领到了吗?” 香菱背对着贾环铺床,脸上满是欢喜,点头应道:“领了两套呢,一套是藕荷色的锦缎棉衣,另一套是深蓝色的厚绒长袍。 这都是彩云姐姐去外面铺子里买的,可比府里采购的那些好多了……” 香菱俯身铺床之时,身姿曼妙无比。 那纤细的腰肢宛如弱柳扶风,藕荷色的锦缎棉衣穿在她身上,更显肌肤白皙如雪。 即便棉衣厚实,却也遮不住她胸前的微微起伏,尽显少女的青涩柔美。 深蓝色的厚绒长袍加身,又增添了几分端庄稳重。 长袍下摆轻摇,露出一小截纤细秀美的脚踝,惹人怜惜。 她的臀部微微翘起,线条流畅自然,在灯光的映照下,投下一道迷人的剪影。 香菱的身材并非成熟女子那般丰腴妩媚,却有着清新脱俗之美,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散发着淡雅的芬芳。 “香菱,夜里我一个人害怕,要不咱们一起挤挤吧。” 贾环厚着脸皮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香菱乖巧地点头,抱着被子坐到贾环床边,将身上的棉衣脱下,叠放在一旁。 她身着一身素色的中衣,更显身姿纤细柔弱。 “三爷,这可是你赏的软烟罗做的。彩霞姐姐说我们都是一群丫头,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料子。 可既然是三爷疼我们,我们也不能辜负了三爷的一片心意,便都做了身中衣,好看不?” 香菱娇笑着在贾环面前转了一个圈,好让贾环能看清这软烟罗中衣的全貌。 “好看,太好看了,快进来,仔细着了凉。” 贾环掀起被子的一角,将香菱拉了进去,一把抱住。 “这软烟罗摸着真滑顺。” 香菱看着偷偷解开自己衣带的贾环,眨了眨眼睛,也没戳破,主动往他怀里挪了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三爷,谢谢你!” 香菱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羞涩与感激。 贾环将下巴抵在香菱的头顶,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还在为白天的事担心呢?” 香菱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有些迷茫。 “三爷,在金陵有人因为买我打死了人,如今来到这府上,三爷又因为我杀了人。我……我是不是不祥之人?” 香菱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泛起泪光。 贾环心中一紧,连忙抱紧香菱,哈哈笑道:“我在府里还有个扫把星的名号呢,我倒是希望你是不祥之人,那说不定咱们能够负负得正。” 说罢,在香菱惊愕的目光中噙住她的嘴唇,许久后才松开,捧着她的脸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你就是长得太好看,让别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是我……” 话未说完,被香菱主动封住了唇。 “三爷,夜深了,该休息了。” 贾环一愣:“咱们这不是正在休息了吗?” 香菱的脸瞬间红透,在贾环脖颈间拱了拱。 “三爷,正经休息呢。” 贾环悻悻一笑,凑到她耳边道:“不正经的,我如今的实力也不允许啊。” 香菱被这话逗得咯咯直笑,主动抱紧贾环,有些俏皮地说道:“那等三爷实力允许的时候,可不许耍赖。” 贾环面色有些挂不住,狠狠在她脖子上亲了一口才缓缓睡去。 翌日 “下雪啦!” 香菱看着院里的梨树都披上了一层银装,兴奋地叫嚷起来。 “三爷,这是不是诗中所写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香菱迫不及待地穿上藕荷色的锦缎棉衣,站在窗前,满脸激动。 “瞧瞧,咱们的诗呆子又开始犯痴了。” 晴雯端着洗脸水进来,眼神在香菱和贾环身上来回扫视。 贾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打着哈欠笑道:“晴雯,香菱学诗总比你和人耍钱要好。 我瞧着这府里的风气越来越不好了,咱们梨香院离街面又近。 要是守门的小厮偷懒,说不得夜里外面的人就闯进来了,到时候咱们第一个遭殃。” 晴雯一边帮着贾环擦脸,一边毫不在意地说道:“三爷多心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不长眼的敢随便闯进来? 再说了,府里也有护院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就让外人得逞。” 富贵久了的人,往往容易生出一种盲目的自信。 就如同晴雯这般,觉得自家门第高,便不把潜在的危险放在心上。 贾府好歹是武勋世家,结果如今从上到下都腐烂透了,竟找不出一支像样的护院队伍,都是些关系户。 夜里守门这样重要的位置,塞的都是些只知混日子的人。 梨香院这位置,出入方便又偏僻,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 卧榻之下岂能容他人酣睡,贾环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找些帮手了。 总是有点事了都要靠自己亲自动手,这显得有些掉价啊。 “香菱,去让所有人到前厅集合,我有事给大家说说。” 香菱乖巧地点点头,忙去通知众人。 晴雯拉着贾环起身伺候他穿衣服,嘴里嘟囔着:“三爷,您也真是,这大冷天的,有啥事不能等暖和些了再说。” 天气变冷了,晴雯穿着一身厚厚的夹袄,将迷人的身段裹得严严实实,让贾环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惜。 他看着晴雯那微微泛红的脸颊,说道:“晴雯,辛苦你了。这大冷天的,还得伺候我。” 晴雯白了他一眼,说道:“三爷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贾环发现自己堕落了,已经习惯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腐朽封建的贵族生活真让人迷醉啊!” 贾环将手搭在晴雯的肩膀上,感慨道:“晴雯,你说这以后府里被查封了,咱们都被赶出去自谋生路,那咱们能适应吗?我觉得我不能,要是离了你们,感觉活下去的动力都没了。” “呸~” 晴雯啐了一口,抱住贾环嗔道:“少说些不吉利的话。咱们贾府哪能说倒就倒呢。三爷,您这话要是被二老爷听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板子。” 贾环撇撇嘴,他这便宜老子,当了二十多年的官,如今还只是个五品工部员外郎,混得太差了。 自己都没把官当明白,还有脸帮贾雨村谋前程。 想起贾雨村这狗东西,贾环拳头都硬了,这丫的给贾府送礼,有贾宝玉的,居然没他的,路走窄了啊! 第55章 缺额 梨香院前厅 贾环如今可谓是风生水起。 虽说贾母对他不甚喜爱,然而该有的待遇却是一样不落。 如今贾环的院子里,设有两个一等丫头的名额和两个二等丫头的名额,此外,还有八个负责洒扫房屋、来回使役的小丫头以及两个守夜婆子。 这般配置,甚至比贾宝玉还要豪华。 没办法,天子赐表字,那便是这般任性! 实际上,贾环屋里有四人领着一等丫头的月例,彩云和彩霞乃是王夫人送来的,月例依旧领自王夫人屋里。 而贾环原本的两个一等名额,则给了晴雯和小红。 香菱后来加入,只能领二等丫头的份额。 如今,贾环这里还有一个二等丫头的空缺。 今日,听闻贾环有事要吩咐,底下的几个小丫头都满心激动,早早地便精心打扮一番,在前厅候着。 等贾环到来时,只见彩霞远远地躲在一旁。 贾环微微皱眉,问道:“彩霞,莫不是她们对你冷暴力了?” 众人对贾环时不时冒出的新鲜词早已见怪不怪,都捂嘴偷笑起来。 彩霞声音有些沙哑,见贾环朝她走来,连忙躲开,嗔怪道:“三爷,我感了风寒,你快离我远些,仔细被染上了病气。” 这年头的感冒可不是小事,真的能够要人性命呢。 不过贾环倒也不惧,毕竟宝箱开出的东西,治疗个感冒还不是轻轻松松。 贾环一把拉住躲闪的彩霞,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并不很烫,这才放下心来。 “你先吃大夫开的药,若是过几日还不见好,再来找我。” 说罢,便把彩霞打发去休息。 贾环瞧着厅内一群身着崭新冬衣的莺莺燕燕,不禁倒吸一口气,顿时有了暴发户的味道。 贾母房里的丫头们穿的都是半新不旧的冬衣,她们是买不起新的吗? 显然不是,那是因为人家的衣服布料上乘,穿不破。 大户人家的风格,那才是真正的低调奢华,相比之下,贾环倒是落了下风。 不过瞧着一群丫头笑呵呵的神情,看来这梨香院的幸福指数还挺高。 “今儿也没甚大事,就是觉得天气冷了,咱们院离街近,我怕外面有过不下去的人铤而走险,夜里跑进来做坏事。” 两个夜里守门的婆子听了这话,连忙站出来说道:“三爷放心,老奴们夜里定当警醒着,不会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闯进院子里来。” 贾环微微点头,这院里的人,他都是精心筛选过的,偶尔有摸鱼的,但偷奸耍滑的一个没有。 “你们能留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只是不放心守角门的人,你们也知道,我得罪的人不少,说不得就有人趁机生事。 所以我想寻四个巡夜的人,我自己贴钱,每月八百钱,巡逻的地段也简单,就咱们梨香院周围。” 贾府里家生子众多,却不是人人都能分到差事。 如今听说有这么个赚钱的机会,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没几日,便有好些人托关系找到贾环院里的人,想谋得这个巡夜的差事。 “三爷,人选定好了没有?我那表哥还闲着呢。” 晴雯扭捏了几日,终于还是在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拉着贾环的手嘟嘴道。 “三爷,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原先赖管家把他打发到厨房做事,可前不久他被打发回家了。” 晴雯的表哥姓名不详,外号多浑虫。 倒是她的表嫂,在后世的短视频里可太火了,那就是鼎鼎大名的红楼反封建第一奇女子——多姑娘! 贾环对此也是有所耳闻,晴雯表哥多浑虫头上的青青草原,都够跑马了。 贾环没好气地抽出手,冷哼道:“你想也别想,你那表哥就是个酒鬼,要是让他巡夜,咱院里起火了,他还抱着那酒葫芦做美梦呢。” 晴雯被贾环这么一训斥,脸上露出委屈之色,却也不敢再多言。 她知道贾环说得在理,自己表哥那好酒的毛病确实难改。 贾环看着晴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看人有一套的,你那表哥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你死了他都不会留一滴眼泪,你偷偷给他送些银钱也就罢了,少给他介绍差事去祸害人。” 晴雯听了,委屈巴巴地将头扭到一边抹眼泪,她原以为自己在贾环心中有些份量,要一个差事不过一句话的事,可如今看来,自己倒是惹人厌了。 贾环看着晴雯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将晴雯的头轻轻扳过来,用帕子为她擦去眼泪,温声道: “你觉得我说的话寒心,我也觉得你说的话寒心,你是最早跟我的,我把你当亲人,结果你只拿你那醉鬼表哥当亲人,我听了,这心都碎了。” 晴雯听了贾环这话,心中猛地一震,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 抱住贾环哭道:“三爷,是我糊涂了,我只想着表哥可怜,却忘了三爷对我的好。 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三爷莫要伤心,我心里最敬重的人就是三爷,以后断不会再因表哥之事让三爷烦心。” 彩云自外面走进来,看见两人这般模样,赶忙上前劝道:“好好的,又怎么了?” 贾环连忙帮晴雯擦干眼泪,笑道:“还能是什么,我不过就是想找几个巡夜的,结果这几日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都是来谋这差事的,可把我烦得不行。” 彩云也寻了把椅子坐下,叹道:“我也正为这事愁呢,好几家都找上我,要我在三爷面前美言几句。 可我哪敢随意应承,这巡夜之事可不是小事,得挑那真正可靠之人。 那些人只想着谋个差事赚钱,却不想想这责任重大。 三爷为此事也费了不少心思,我可不能给三爷添乱。” 晴雯突然开口道:“三爷,你舅舅赵国基呢?” 贾环干咳一声,他在宁荣街偷偷开了一家当铺,如今正让贾芸帮忙看着,而赵国基负责看管仓库。 那当铺经常能收到贾府流出来的一些物件,这可是他拿捏贾府一些下人的把柄,可不能被其他人知晓了。 “我舅舅如今在外面帮我做事,不方便回来。对了,彩云,你家里有兄弟没有?” 彩云摇头道:“我家里就我和姐姐两个,不过小吉祥有四个哥哥,一直在城外的庄子做事,这几日才回来。” 贾环眼前一亮,小吉祥是赵姨娘身边的丫头,他熟得很,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有四个哥哥,那还真是巧了。 第56章 卖冬衣的小吉祥 赵姨娘院内。 “小吉祥,你怎穿着我娘的衣服?” 看着小吉祥一脸呆萌地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棉衣,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小吉祥红着脸,嗫嚅着低声道:“姨奶奶借我穿的。” 此时,赵姨娘从里间踱步而出,听到这话,当即啐道:“你这糊涂东西,真是没个成算! 好好的冬衣竟拿去补贴你那穷家,如今没得穿了,就来穿我的。 我这衣服那也是有头有脸的物件,岂是你能随便乱穿的?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笨得真是没边了。 你那一大家子都是没出息的,尽会拖累你。 你倒好,不想着在这府里好好当差挣个前程,净干这些没脸的事儿。 我告诉你,下回若再这般没规矩,仔细你的皮!” 小吉祥低头不语,贾环见状,便将她拉到一旁,好奇地问道:“你家里不是有四个哥哥帮衬吗?怎还如此窘迫?莫不是他们不管你?” 小吉祥眼眶微红,轻声说道:“三爷有所不知,我那四个哥哥在城外庄子做事,也只是勉强糊口。 家里实在艰难,我才一时糊涂卖了冬衣。” 贾环偷偷瞅了一眼正在镜子前整理妆容的赵姨娘,而后转过头来,轻声对小吉祥说道: “你回头让家里人去宁荣街尤氏布店拿一匹棉布,报我的名字。” 见小吉祥激动得就要叫出声来,贾环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说道: “别让我娘听见了,不然得被她烦死。” 小吉祥连连点头,一脸感激地拉着贾环的袖子,眼睛里都快溢出泪花了。 那边的赵姨娘冷哼一声:“你俩少在那儿眉来眼去,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 你可真有能耐,800 钱的人,一找就是四个,你那梨香院是有金山还是银山? 就这么怕遭人惦记!” 贾环嘿嘿笑着过去搂住赵姨娘的脖子,指着自己的脸道:“我这么出息的儿子,肯定遭人惦记啊,如今又得罪了大伯,我就怕他在外面买凶杀我。” “呸!” 赵姨娘啐道:“少在老娘面前玩你那花花肠子。我都替你打听清楚了,被你砍死的那两个倒霉蛋,大老爷一家送了一百两银子,人家家里人都觉得死得值呢。 大老爷既然花钱摆平了此事,就是不想闹大,再说了,你爹也不会任由他胡来。你就别在这儿瞎操心,自己吓唬自己。不过你也给我警醒着点,别再到处惹事。” 贾环此时看向赵姨娘的目光满是崇拜,不愧是贾府第一“包打听”,这消息渠道就是广。 “娘,人我还是要找的,如今我也大了,身边总得有几个趁手的使唤人,那钱槐就算了,我瞧着就想揍他。 这小子居然仗着我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要不是我发现得早,我的名声就被他搞臭了。 我以后可是要做官给你挣诰命的,可不能留下污点。” 这大饼画得,赵姨娘听得心都快化了。 她伸手点了点贾环的额头,嗔道:“你这猴儿,就会哄为娘开心。那钱槐腿都被你打折了,前不久还让她娘来找我哭诉呢,被我拿五两银子打发了。” 贾环听得有些不对劲,按他对赵姨娘的了解,能让她掏五两银子,那只能说明赵姨娘一定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他眼睛一转,凑近赵姨娘问道:“娘,您这银子给得这般痛快,莫不是最近得了什么好处?带儿子一把,有钱大家一起赚。” 赵姨娘一脸警惕地推开贾环,暗自懊恼自己多嘴。 如今贾环越发有出息,能在皇帝面前露脸,那是贾家的福气,贾母和贾政的赏赐自不会少,可惜这些都被赵姨娘截胡了。 “你这臭小子,我每月就指望着月钱过活,哪里来的什么好处。 你不是看不上钱槐嘛,小吉祥的那四个哥哥,我瞧着倒也不是不可用。 那几个小子在城外庄子做事,虽只是勉强糊口,可到底也有些力气,也能吃苦。若你好好调教调教,说不定还能成几个得用的人。” 小吉祥听了,连忙上前跪地磕头道:“多谢姨奶奶抬举,奴婢的哥哥们若能得三爷重用,定当尽心尽力为三爷办事,绝不敢有半分懈怠。奴婢也会更加用心伺候姨奶奶和三爷,以报此恩。” 赵姨娘微微颔首,说道:“起来吧,你这丫头倒也机灵。 若你哥哥们真能争气,以后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环儿,你可得好好考察考察他们,莫要再弄些不靠谱的人来。” 贾环听得有些想笑,这府里还能有谁比赵姨娘更不靠谱呢? 但他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应道:“知道了,不过每人 800 钱,我月钱也不够出啊。” 赵姨娘啐道:“给个屁的钱,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如今外面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他们能有个活计就该烧高香了,还指望拿那么多钱? 你可别心软,这府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贾环摇头故意道:“人无信不立,我说好了 800 钱就是 800 钱,回去我就去外面借印子钱去。” 赵姨娘一听,顿时急了,伸手就去打贾环,骂道:“你这混账东西,印子钱也是能借的? 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 你要是敢去借印子钱,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哼,这冬天最多也就两三月的功夫,这次我就替你出了这钱,可没有下次了。” 赵姨娘说罢,起身往里间去拿钱,贾环蹑手蹑脚地悄悄跟了上去,他对老娘的私房钱一直好奇不已。 只见赵姨娘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以前不曾见过的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碎银子和首饰,最上面竟还有好几张银票。 这年头,银票最小的面额,那也是二十两啊。 贾环约莫算了一下,这箱子的价值竟不下五百两,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真有钱啊!” 赵姨娘猛地回头看着快要流口水的贾环,急声道:“小吉祥,给我把环儿赶出去。” 小吉祥听话地抱住贾环的腰,将他一步步推到外间。 贾环报复似的对着小吉祥的小脸就是一顿乱揉,小吉祥只是咯咯地笑着。 “三爷尽管揉,别生我的气就好。” 第57章 收了四个小弟 这年头,主子对随从拥有改名之权,就如贾宝玉将珍珠更名为袭人,贾母把鹦哥唤作紫鹃。 如今,贾环也行使起这一权力,对着面前四位身着破旧单薄棉衣的精壮小伙逐一吩咐。 “你,名为金盛。” “你,唤作银富。” “你,叫财兴。” “你,是宝隆。” “可都记住了?” 这年头,死亡乃是常事,贾府的下人们有许多都是重组家庭。 你妻子亡故,她丈夫离世,那又能如何?也只能搭伙过日子罢了。 眼前这四个小伙,虽都是小吉祥的哥哥,却无一是亲兄长,不过小吉祥能自愿卖掉冬衣补贴家用,想来家中对她甚是不错。 这四人皆为老实憨厚之相,倒也不足为奇,他们每日在城外庄子从早忙到晚,一年到头连件像样的冬衣都难以凑齐,任谁在这般生活磨砺下,都难免被磨去棱角。 四人连看都不敢瞧一眼贾环身后娇俏的彩云,只是跪地磕头,齐声应道:“三爷,小的们记住了。” 贾环满意地点点头,对这四人颇为满意。 他们皆是不到二十岁的精壮后生,模样周正,带出去也倍有面子。 “你们安心做事,若过了这个冬天能让我满意,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 四人闻言,心中大喜,再次磕头谢恩。 贾环朝身后的彩云使了个眼色,彩云赶忙拿出四吊钱,放到四人面前。 “这是三爷赏你们的,拿去添置些衣物,莫要再如此寒酸。好好做事,三爷自不会亏待你们。” 看着四人感激欢喜离去的背影,贾环笑嘻嘻地搂住彩云的腰,回了后舍。 “有这四人巡逻,我晚上也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了。” 彩云眨了眨眼睛,忆起昨夜某人赖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模样,不禁打趣道:“是呀,三爷昨夜一夜未眠,我这心都跟着悬了一夜呢。” 贾环伸手作势要解她胸前的排扣:“来,让我瞧瞧现在还悬着没?” 彩云一把抓住贾环的手,往彩霞的房里走去。 见香菱正端着药碗出来,见到两人,连忙小声道:“彩霞姐姐刚吃完药睡下了。” “大夫怎么说?” 贾环手中虽有感冒药,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给彩霞服用,毕竟不知古代人的体质能否适应现代药物。 香菱含笑道:“今儿大夫又来了一次,说再吃几副药,好好将养着,彩霞姐姐的病便会慢慢好起来。” 如今香菱与彩霞住在一起,彩云和小红共住一间,晴雯则单独居住。 晴雯的脾气有时确实不讨喜,也就只有贾环这个键盘侠出身的人能够与她惺惺相惜。 “香菱,你多照看下我姐姐,看书的时候记得把炉子点上,可别冻着了。” 彩云细心嘱咐完,拉着贾环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取暖的炉子放到贾环跟前。 “三爷,我这正有事与您商量呢。屋里空着的二等丫头名额,我想推荐个人。” 彩云彩霞还有小吉祥自幼相熟,这个面子自然要给。 贾环拉着彩云的手一起烤火,笑道:“你莫不是还有个叫彩虹的妹妹?” 彩云被这话逗笑了,在贾环手心里挠了挠:“厨房里如今有三个管事的,一个是大太太处的秦嫂子,一个是二太太处的吴嫂子……” 见贾环不知何时悄悄挪到旁边搂住了她的腰,彩云娇嗔地看了贾环一眼,却也并未挣扎。 “三爷,您可正经些,这正说着厨房的事儿呢。 还有剩下一个柳嫂子,并非哪房的人,她有个女儿叫柳五儿,比我小几个月。 因身子不好,一直未能寻到差事,我想着您天天担心有人在咱们饭菜里做手脚,不如就把柳五儿招来,这样柳嫂子必然对咱们忠心耿耿,咱们也能多一份放心。” 贾环极其讨厌冬天,彩云穿得太厚,他将头埋在彩云的颈窝处,闷闷地说道: “行吧,你让那柳五儿明日就来,身子骨若不好,就给她安排些轻松的活儿。对了,柳嫂子给了你什么好处?分我一半。” 彩云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送了我一包蔷薇硝,我也是出息了,第一次能用上这等好东西呢,来,我也给三爷抹点。” 说罢,彩云将脸贴上贾环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 贾环享受着她的亲昵,手来回摸索了一阵,郁闷地说道:“这冬天真够磨人的,把我的彩云裹得这般严实,想好好亲近一番都不能尽兴。” 彩云捧起他的脸,贴着嘴唇吻了一会儿才打趣道:“也就手脚不规矩的才会这般抱怨冬天。三爷,您就且忍忍吧,等春天来了,您想怎样便怎样。” 贾环被彩云这大胆的言语弄得心里痒痒,拉着她就要往床上走去。 彩云当然不依,两人便笑闹起来。 这时,小红兴冲冲地跑进屋来,见贾环也在,更是激动。 “三爷,我刚听了个消息,保准您听了肯定高兴。” 小红粉扑扑的脸蛋上满是听到八卦的兴奋,这年头娱乐匮乏,有八卦那可太令人开心了。 彩云和贾环连忙拉着她坐下,分别握住她的手帮她取暖。 小红迫不及待地说道:“今儿早薛家姨妈托周瑞家的给各个姑娘们送宫里头新鲜样法堆纱花儿,周瑞家的故意怠慢林姑娘,被林姑娘敲打得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这事儿如今在府里都传开了,哈哈哈……” 丫头们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环与周瑞家的不对付,梨香院的丫头婆子自然也就对周瑞家的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听说周瑞家的吃瘪,都乐的合不拢嘴。 彩云拍手道:“这周瑞家的平日里就爱仗着自己有些体面,做事不那么周全。这次算是碰了钉子。” 贾环也听笑了,这周瑞家的可真大胆啊,欺负不了他,就想找林黛玉那个软柿子捏,结果反而被立了规矩。 如今林如海还活着呢,贾宝玉也就只配给林黛玉提提鞋,真不知这周瑞家的哪来的胆子。 贾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恶心人的机会,朝彩云道:“我记得仓库里还有许多手串,你挑六条最好的出来给小红。” 随即又看向小红:“你知道送的顺序吧?” 小红眨了眨眼睛,点头道:“三爷放心,我先给林姑娘送去,再给宝姑娘、琏二奶奶、二姑娘、四姑娘和三姑娘依次送去。” 贾环满意地点点头,捏着小红的脸道:“你这般机灵,让我很有面子啊。” …… …… ps:下月起每日三更,感谢大家支持! (?o ? o?) 第58章 宝玉也是姑娘 荣庆堂,碧纱橱内。 “小红,你替我谢谢环儿,改日我去梨香院看他。” 林黛玉从六条手串中精心挑选出一条最为素雅的,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一旁还不明真相的贾宝玉见状,急切地说道:“小红,你是不是记错了?果真没有我的那份儿?不能吧,我与环儿素来亲近,他怎的单单漏了我呢?” 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小红心中早暗暗骂道:天天来我们梨香院白吃白喝,也没见你啥时候想着回礼。 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乖巧地回道:“宝二爷,三爷只说了给姑娘们送。” “我也是姑娘啊!” 贾宝玉指着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委屈与不解。 “你瞧我生得这般清秀,平日里也爱和姐姐妹妹们一处玩耍,怎的就不算姑娘了?环儿定是忘了我这爱穿红着粉的‘姑娘’。 不行,你速速去与环儿说,就说我宝二爷不依呢,让他也给我送一条手串来,不然我定要去梨香院找他理论理论。” 说罢,宝玉一跺脚,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啊咧?” 小红都惊呆了,这场面以前她可没见过,素来机灵的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眼巴巴地向林黛玉求助。 林黛玉看着宝玉这副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斥道:“宝玉,你又胡闹。哪有你这般强要礼物的,也不怕人笑话。” 宝玉却不听,依旧拿着帕子作势要哭,“妹妹,你也不帮我,环儿分明是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不管,我就要手串,不然我这心里难受得紧。” 小红无奈,只得说道:“宝二爷,您且莫急,等我回去问问三爷,看是否还有多余的手串,若有,定给二爷送来。” 宝玉这才止住哭声,眼巴巴地看着小红,“那你快去快回,可不能诓我。” 小红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往薛宝钗的住所赶去。 路上遇到周瑞家的,小红阴阳怪气地说道:“周大娘,送礼的事,有些路可不能省哦。” 小红向来低调,真论起来,她爹娘都在为贾母做事,可不需要给周瑞家的好脸色。 看着小红扭着腰肢离去的背影,周瑞家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重重啐了一口。 “小浪蹄子,自以为攀上了三爷的高枝就敢这般张狂。哼,且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周瑞家的心中满是怨怼,转身便去寻那些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婆子们,准备好好编排一番小红。 结果太用心没注意脚下,大雪天的路又滑,一不留神竟栽进了路边的池子内。 赵姨娘正好路过,尖叫道:“哎哟哟,这是谁呀?这不是周瑞家的嘛!咋这么不小心呢?瞧瞧这狼狈样儿。 哼,平日里就爱搬弄是非,这下可好,遭报应了吧。” 赵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掩着嘴笑,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她本就对这些仗着有点体面就趾高气扬的婆子们看不顺眼,如今见周瑞家的这般模样,自然不会放过奚落的机会。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赵姨娘。您就别在这儿看笑话了,还不快找人来拉我一把。” 周瑞家的在池子里又羞又恼,却也不得不向赵姨娘求助。 赵姨娘却不着急,慢悠悠地说道:“嘿,你这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如今也有求人的时候呀。等着吧,我可没那么好心马上就帮你。” 说罢,赵姨娘扭着身子慢悠悠地走了,边走还边嘀咕着:“让你平时张狂,也该吃点苦头。” 周瑞家的在池子里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等冻死了我再去喊人来捞尸体!” 赵姨娘这话飘进周瑞家的耳朵里,吓得周瑞家的再也顾不得颜面,扯开嗓子嚎道: “救命啊!快来人呐!赵姨娘您可不能这般狠心呐!” 周瑞家的在池子里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声音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此时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池水的寒冷让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周围路过的几个小丫鬟听到周瑞家的呼喊,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 但一想到赵姨娘的厉害,又都不敢轻举妄动。 周瑞家的见无人前来搭救,心中越发焦急,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而赵姨娘听到周瑞家的哭喊,却只是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回去救人的意思。 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这周瑞家的竟然想将环儿赶出梨香院,她可一直记恨着呢,要不是人多,她都想拿石块砸了。 就在周瑞家的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有几个胆大的婆子赶了过来。 她们七手八脚地将周瑞家的从池子里拉了出来。 赵姨娘见状,暗道了一句可惜,不解气地啐道:“没淹死,泡了这么久,早晚染上风寒病死你个老货!” 周瑞家的此时已经冻得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被救上来后,她瘫坐在地上,心中对赵姨娘充满了怨恨。 贾府就没有能藏得住的事,周瑞家的上午被林姑娘立了规矩,下午就落了水差点冻死,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有说是林姑娘故意整治周瑞家的,也有说是周瑞家的自己倒霉。 各种议论在贾府中悄悄传开,一时间人心惶惶。 “林姑娘不好惹!” 这是那些爱嚼舌根的下人们得出的结论。 …… 时间一晃,半个冬季已过。周瑞家的虽大病了一场,却也一日日地渐好了,这让贾环和赵姨娘都有些失望。 这日,负气出走的柳嬷嬷终于回了梨香院,还给贾环带来了一件御寒的狐皮披风。 多日未见,柳嬷嬷愈发美艳动人了。 抱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贾环,柳嬷嬷眼中满是慈爱。 “我原打算入冬就来照顾你的,可是强哥儿随他师傅接连几日外出狩猎,得了不少上好皮毛。 我想着你如今什么都不缺,但是这狐皮披风却是难得的佳品,毛色纯净,柔软暖和,最是适合你这冬日里御寒。 便在家里耽误了些时日,给你做好了披风才带过来。 幸好我知你个子窜得快,做的时候特意留了些余量。如今看来,尺寸正合适呢。” 说好了冬天放假的,这无名居然偷偷给柳强开小灶,贾环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将头埋在柳嬷嬷怀里抗议道:“我以后不和强哥玩了,说好的一起放假玩耍,他却背着我偷偷补课。 这世上最让人难受的,莫过于兄弟进步了,而我还在原地踏步。” 看着贾环一副咬牙切齿的可爱模样,柳嬷嬷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刮了刮贾环的鼻子,安慰道: “我给你做了披风,可没他的份,我最疼的还是你。” 贾环听了,这才满意地靠在柳嬷嬷怀里。 柳嬷嬷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不忍心告诉他无名送了柳强一件虎皮大氅。 第59章 谢恩 冬去春归,又值新岁。 荣国府前,竟黑压压跪了一片百姓,皆手提篮筐,内盛常见的瓜果蔬菜与鸡蛋。 观其规模,约莫百人有余,动静之大,竟引得巡逻的官兵与好热闹的御史言官皆来瞧看。 那守门门子见此阵仗,心下惶然,忙不迭将此事报于府内。 如今荣国府中,王熙凤掌内事,贾琏司外务。 彼时二人正缱绻一处,闻此消息,皆怔愣片刻。 王熙凤心下更是惴惴,恐是来旺在外放印子钱过甚,引得苦主联合上门叫屈。 遂急催贾琏速速去瞧究竟。 贾琏慵懒起身,漫不经心道:“左右不过是些瞧着咱府上日子好过,想来讨便宜之人罢了。” 王熙凤柳眉一竖,嗔道:“你这没心肝的,也不瞧瞧如今这阵势,若只是寻常讨便宜的,哪会闹出这般动静?定是有要紧之事,赶紧去看看。” 贾琏无奈,只得整衣束带,吩咐小厮兴儿提两篮铜钱,往正门而去。 想当年,贾府每至冬日便设粥铺行善,然近年因府中开支日增,此等善举渐少。 贾琏行于途中,心中暗忖,这些百姓可真会挑时候,如今府内可不似往昔那般阔绰了。 至府门,贾琏见跪了一地之百姓,正欲令兴儿发钱打发,忽觉有异。 这些人衣衫整洁,手中瓜果蔬菜皆新鲜,且如今刚入春,头茬蔬菜甚是金贵,他们断不似要饭之人。 “各位父老乡亲,我府中有自家蔬菜庄子,不缺这些东西。 尔等究竟所为何事? 这般兴师动众来到荣国府前,莫不是有天大冤屈? 若真有难处,不妨直言,我荣国府亦非不讲情理之地。 但若无端生事,可莫怪我不客气。” 贾琏皱眉,眼神中威严与疑惑交织。 百姓们面面相觑,一半大孩子上前磕头道:“大爷莫怪,我等皆是来谢恩的。贵府上三小姐冬日里赠我等二十八匹棉布,使我等熬过寒冬。 如今开春,我等也无甚值钱之物,便将家中新出瓜果蔬菜拿来,以表心意。” 其他人听了,亦纷纷口中高呼“谢谢三小姐大恩大德”,并将手中篮筐往前递得更近。 贾琏虽好奇探春何时悄悄行了善事,然他身为贵族子弟,对此等场面倒也能应付。 如今这动静闹得这般大,倒也算是个好兆头,府中许久未有这般风光了。 东西自然得收下,此乃实实在在之民心所向。 可也不能白收,若给钱又显俗气,贾琏一时犯难,他素日社交皆为上流之人,对下等人之事确不擅长处理。 恰此时,林之孝领人携一堆旧衣物与一些粮食而来。 贾琏眼睛一亮,心中顿生一计。 他对百姓们说道:“各位乡亲,你们的心意我荣国府领了。 这些旧衣物与粮食,乃我府一点回礼。大家拿回去,也能应个急。 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府上说一声,荣国府定不会坐视不管。” 待众人散去,贾琏看着地上一堆东西,不禁露出笑容。 “将这些先送去给老太太瞧瞧,顺便说说三妹妹之事。” 贾琏对一众妹妹本不甚在意,但他与贾环交好,自然乐意替探春在长辈面前讨个好。 …… 临街一栋二层铺子内,贾环趴在二楼窗前,瞧着一个中年文士拉着王铁柱问东问西,心中暗喜,此事稳矣。 “日后当个御史倒也不错,奉旨骂人打小报告还无需担忧被揍,与我这键盘侠之专业甚是对口。” 贾环正暗自嘀咕,忽觉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贾环身子往后靠了靠,笑道:“三姐儿,你又占我便宜。” 尤三姐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头上,嗔笑道:“你个小屁孩,哪有便宜可占?” 说着还咬了咬贾环的耳垂道:“银样镴枪头。” 贾环撇撇嘴,懒得理她,任由她抱着,张开了双臂。 “若咱们在船上,便有那味儿了。” 尤三姐不明所以,轻轻在他腰间捏了捏,好奇道:“你想坐船?” “非也,我说的是一个叫泰坦尼克号的故事。” 贾环用脑袋顶了顶尤三姐的下巴,以示报复。 尤三姐将头埋进贾环脖颈间,皱眉道:“什么劳什子的太太你可好,一听便不是正经书,你还是少看为妙,不然日后长不高。” 贾环未料尤三姐竟玩起谐星梗,笑得前仰后合。 “此确是本不正经之书,讲的是一小伙子骗一姑娘光着身子让他画画,结果触犯龙王,将船击沉的故事,他们死前用的便是咱们现在的姿势。” 尤三姐吓得连忙松开贾环,红着脸娇嗔道:“莫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你这小泼猴,整日没个正形,再这般胡言乱语,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贾环嬉笑着抓住她的手,眼疾嘴快地噙住了娇艳的红唇,半晌才松开,又补充道:“船沉前他们也是这么亲的。” 尤三姐顿时恼了,脱下绣花鞋朝贾环扔去,见贾环狼狈往楼下逃,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贾环下了楼,对尤二姐道:“二姐,我回去了。” 尤二姐正查看账本,轻轻嗯了一声,抬眼看向贾环,递过一个帕子,笑着提醒道:“环哥儿,嘴上胭脂擦一擦,莫出去叫人笑话了。” 贾环面色一窘,强自镇定地接过帕子擦了擦,嘴硬道:“刚下楼时不小心咬破了嘴唇。” 尤二姐看着他那模样,轻轻摇了摇头,将书包给他背上,笑道:“你呀,总是这般顽皮。快些回府去吧,莫再生出什么事端。三姐儿那儿,你也多让着些,她性子直,可莫再惹她生气了。” 贾环听了,微微点头,正欲离开,忽瞧见贾琏往店里走来,忙想往楼上躲,可贾琏之声已传来。 “环哥儿,还真是你,我瞧着就有些眼熟。” 贾琏看似在与贾环说话,眼睛却直往尤二姐身上瞟,一时竟有些痴了。 贾环生拉硬拽才将他拖出铺子。 贾琏一把抓住贾环的手道:“环儿,这姑娘是谁?为何我瞧着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第60章 奉旨打弟 新的一年,皇帝改年号为仁宣,开启了新年的第一封奏折。 臣启陛下: 荣国府,乃世家大族。近日,荣国府前竟出现百人之众的百姓,他们皆手提篮筐,其中盛着瓜果蔬菜与鸡蛋。 百姓跪于府前,引得巡逻官兵与御史言官纷纷前往察看。 起初,众人皆疑有冤屈之事,然细细察访之下,方知乃是百姓前来谢恩。 原来,荣国府三小姐在冬日之时,赠予百姓二十八匹棉布,助百姓熬过了寒冬。 百姓感恩戴德,开春后,便以家中新出的瓜果蔬菜相赠,以表心意。 百姓高呼“谢谢三小姐大恩大德”,场面甚是感人。 此善举,实乃仁德之典范。荣国府三小姐心怀善念,救困扶危,其行可嘉,其德可颂。 此等善举,若得陛下褒奖,必能激励天下之人,弘扬仁德之风。臣恭请陛下圣鉴。 臣苏启贤谨奏。 皇帝合上奏折,又看向上面附上的一首小诗: 人生在世意何求,善念当怀映眼眸。 救困扶危施暖意,怜贫恤老解深愁。 每从点滴传慈爱,莫使锱铢起怨尤。 福泽皆因良善种,心灯点亮照千秋。 皇帝凝视良久,心中感慨万千。这年号乃是他临时决定更改的,旁人绝不可能知晓。 而这贾府三小姐的诗又是去年所作,并不存在预知年号之事,如此巧合,实乃天意。 皇帝微微沉吟,而后对左右近臣说道:“此乃天示祥瑞,仁德之举竟与新改年号如此契合。这贾府三小姐叫什么名字?” 戴权在一旁笑呵呵地应道:“陛下,还真是巧了,那贾府三小姐正是那贾祥瑞的亲姐姐,名为贾探春,听说书法极为出色。” 皇帝听了也不由得乐了:“环老三这般不着调的,也确实该有个如此贤德的姐姐来正正风气。” 嘴上这么说,皇帝对贾环那是相当满意,给他一把剑,这小子不带犹豫地拿起来就对着自己的亲大伯砍。 实乃忠心可鉴! 尤其是那句“我有圣上赐的宝剑,不知大伯太上皇赐了大伯什么来挡我这宝剑。”,听得皇帝全身舒爽。 想想自己趁贾环不在,偷偷给柳强送了虎皮大氅,皇帝还挺不好意思的。 “罢罢罢,便在他姐姐这里补上吧。” 皇帝心里嘀咕着,看向戴权:“你说赏赐什么给这贾探春?” 戴权心中一紧,深怕皇帝又让他出血,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这贾探春既有仁德之心,又擅书法。 不如赏赐她一些珍贵的笔墨纸砚,再加上御笔亲题的匾额,彰显陛下对其才德的赞赏。 另外,可赏赐些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让她在众人面前尽显荣耀。” 皇帝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说道:“再给她个入宫伴驾的机会吧,等逢年过节了,让她带着那环老三来宫里见见世面,这环老三天天一副暴发户的模样,朕看着就烦,正好敲打敲打他。” 戴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应着,心里呐喊道:陛下,柳强才是您的儿子啊,您怎么老念叨着贾环? ………… 荣国府中,探春呆呆地看着王熙凤风风火火地在她的院子上挂上写着“睿德馨雅”的牌匾。 心里想哭,倒不是因为开心,而是被吓的。 她何时给人送出过二十八匹布了?又何时写过行善诗了? 可是她不敢讲出来,圣旨都接了,封赏也领了,她要是说出来,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接下来的几日,探春一直都被贾母带着接见了好多前来道贺的宾客。 众人对探春赞不绝口,纷纷夸赞她的仁德与才情。 探春心中虽忐忑不安,但面上却只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回应着众人的赞美。 可这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在府里,她最信任的人唯有贾环。 这日,她终于坐不住,去了梨香院找贾环。 贾环见探春憔悴了许多,心中不忍,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了一些。 探春如今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事,迟早会憋出病来。 贾环拉着她进了书房,扔给她一根戒尺,将手伸了过去,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布是我用你的名义送的,诗也是我写的,你要打就打吧。” 探春瞬间呆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贾环嗔道:“我早该知道,除了你,谁还会这么好心替我这般张罗。” 没有被挨打,贾环也放下心来,笑嘻嘻地搭上探春的肩膀道:“那可不,我就你这么一个姐姐,不得替你好好操心。 你如今名声也有了,以后也不愁嫁了,我再替你好好挑选挑选,保准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你放心,家里有公婆的我一个都不考虑,我可不忍心你去被人立规矩,别人吃饭的时候只能在一旁站着伺候,那样我会心疼的……” 探春听了贾环这番话,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推了贾环一把,说道:“你这猴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如今这事儿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你倒还有心思操心我的婚事。” 贾环疑惑地看着探春:“你有何可担心的,此时就你知我知,难不成我会背叛你不成,你要不放心,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罢,拿起桌上的戒尺,做了一个自刎的动作,然后夸张地做出吐血状闭眼靠在探春肩膀上。 经过他这一番插科打诨,探春心里的忐忑也消散了不少,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探春也有心情教训弟弟了。 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贾环,探春伸手轻轻拧住他的耳朵,冷笑道:“环儿,最近可有好好练字?” 贾环没好气地说道:“我死了,别和我说话!” 探春挑眉道:“行,死人还不会笑,我看你笑不笑。” 说罢,伸手挠向贾环的腰间。 贾环最怕痒,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求饶:“姐,我错了,我错了,别挠了,明儿我就练。” 探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捏着贾环的脸笑道:“你猜传旨的太监跟我说了啥?” 贾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结结巴巴地问道:“说了啥?” 探春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慢悠悠地说道:“那太监说,圣上让我逢年过节带着你进宫呢。圣上还吩咐了,说你太过顽劣,让我好好管教你。” 贾环盯着探春精致的面容,半晌才道:“我不要你当我亲姐了,还是二姐姐好,明儿我就认她当亲姐去。” 第61章 香菱寻母 话说贾环自答应探春练字以来,从未食言。 每日,他都会抽出一个时辰,全神贯注地临摹。 那一笔一划间,渐渐多了几分沉稳与专注。 起初,贾环的字尚显生涩稚嫩,可随着时光缓缓流逝,他的笔法日益娴熟。 书房中,常常唯有毛笔在纸上轻轻划过的细微声响。 贾环时而微微皱眉,思索字的结构;时而眼神一亮,为自己写出的满意之笔而满心欢喜。 探春偶尔前来查看,瞧见贾环这般认真的模样,心中甚是欣慰。 她会在一旁轻声指点,贾环亦虚心接纳,姐弟俩的感情在这墨香四溢的书房中愈发深厚。 这一日,贾环写完最后一张字,放下毛笔,轻轻舒展有些酸痛的手指。 他朝着一旁静静看书的香菱打趣道:“你呀,真是个书呆子,看了这么久的书,也不晓得活动活动。” 香菱红着脸,吐了吐舌头,乖巧地走到贾环背后,轻轻为他捏着肩膀。 “三爷莫怪,我这看书入了迷,一时竟忘了时辰。三爷练字这般辛苦,我给三爷捏捏肩。” 贾环舒服地眯起眼睛,嘴上却不饶人。 “看了这么久的诗,有没有适合咱俩感情的诗,念几句给我听听。” 香菱微微一怔,双颊绯红更甚,心下慌乱却又带着几分羞涩的甜蜜。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思索片刻后,声如蚊呐般开口道:“三爷,这……这诗里的情,原不是轻易能说的呢。” 贾环却不依不饶,微微侧头看着香菱道:“咱俩都钻一个被窝了,还扭扭捏捏的做甚,莫非你不喜欢我?” 香菱闻言,愈发羞赧,低垂着眉眼,轻声道:“三爷莫要这般说,香菱……香菱自然是欢喜三爷的。” 她微微一顿,又缓缓道:“那香菱便念一句诗与三爷听,‘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三爷,香菱之心,便如这诗中所言呢。” 说罢,她轻轻咬着下唇,不敢去看贾环的神色。 被人表白的感觉真是美妙,尤其还是香菱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贾环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香菱为他捏肩的手。 “你这傻丫头,我花大力气将你从金陵买来,那肯定是对你喜欢得紧呀。 你的身世我也派人打听清楚了,你原名叫甄英莲,姑苏人士,还是个富家小姐呢。 如今你爹出了家,你娘住在祖父家,过得也不怎么样,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到时候在外面给她买间小宅子,再安排几个贴心的人伺候着,让她也能安享晚年。 你也不必再为她担忧,以后就安心跟着我。” 香菱颤着声音道:“我还有家人吗?” 贾环微微一愣,随即轻声道:“当然啦,再说了你是被拐的,你爹娘小时候可疼你了,为了找你耗尽了家财。” 香菱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三爷,我……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过往。” 让香菱母女团聚,也算是弥补了贾环看《红楼梦》时的一个小小遗憾。 功德加一! 贾环捧着眼泪汪汪的香菱的脸,笑嘻嘻的道:“少说些没用的话,想想要怎么谢我?” 香菱主动双手搂住贾环的脖子,送上了自己柔软的双唇。 贾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香菱的温柔,心中满是欢喜。 “三爷,我如今也存了不少银子,给我娘买房的事就不劳三爷费心了。” 贾环有些怀疑的道:“你才来府上一年不到,哪里来的银子?” 香菱无辜的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扒着手指头娇声道:“府里发一份,三爷补贴一份,加上过年过节三爷给的赏钱。 还有我平日里去姑娘们院里帮忙做些针线活,姑娘们也会赏些,对了,还有姨太太……就这么一点一点攒起来了。” 贾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确定的道:“我娘那雁过拔毛的性格,你还能从她手中捞到赏钱?” 香菱微微红了脸,轻声说道:“姨太太也是看在三爷的面子上,偶尔才赏了香菱一些呢。 而且香菱做事也还算勤勉,姨太太高兴了,也就赏下来了。” 贾环听得啧啧称奇,香菱的长相本就柔弱惹人怜,再加上那股子温柔勤勉的劲儿,也难怪能得众人欢喜。 这要是换成晴雯…… 贾环摇了摇头,香菱一年下来,顶了天也就存个几十两,还是太天真了。 京城的房价可不便宜,不过他不想打击香菱的积极性,也就由着她了。 这时,小红自门外走来,看着抱在一处的两人,打趣道:“这天都没黑呢,怎的就这般黏糊起来了。” 香菱羞得连忙松开贾环,红着脸低下头。 贾环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道:“你这丫头,没个正形。你来有何事?” 小红笑嘻嘻地行了个礼,说道:“三爷,老太太打发人过来喊你去荣庆堂见客,说是东府蓉大奶奶带着弟弟过来请安,你们是同窗,自当见上一见,兰少爷也去了。” 待贾环走到荣庆堂,见贾母正让丫头送给秦钟一个荷包和金魁星当见面礼,不由笑道:“哟,文星和合,好兆头呢。” 贾母见他进来,笑骂道:“你这猴儿,客人来了也不早些过来,还得我派人去请。” 贾环与秦钟见完礼各自坐下,委屈道:“我今儿早才和他在学堂见过,这小子学业越发长进了,我都快被他超过了,不得抓紧时间多温习温习功课。” 一席话说得堂内众人都笑了起来。 贾母难得见贾环这么孩子气,当下也有了当祖母的感觉,笑道:“你那学堂的事我也时常打听,如今是你和兰哥儿一时瑜亮,你也莫要得意。 我瞧着钟哥儿也是个灵秀的孩子,再加上我的宝玉,以后学堂可不是你的天下了。宝玉,你可得替我争争气啊……宝玉?” 贾母见贾宝玉迟迟未回话,连忙扭头看去,只见贾宝玉正呆呆地盯着秦钟看。 嘴里念叨着:“天下竟有如此标致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 贾母微微皱眉,轻咳一声道:“宝玉,发什么呆呢?” 贾宝玉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道:“老祖宗,鲸卿生得实在是好看,竟让我一时看呆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轻笑。 秦钟被贾宝玉这般看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贾环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提醒道:“宝二哥,你可想好了? 读书可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那先生不比代儒老夫子,管你是谁?答错了都得挨打。 那薛蟠你可知道?如今被打得连学堂都不敢进了,天天在外面的林子里待到下学回家糊弄薛姨妈。” 第62章 喜欢挨打贾宝玉 话说那日,贾母得见秦钟,心下甚是爱怜,又见宝玉与之甚为投缘,遂留秦钟于府内常住。 此一日,贾兰、贾宝玉与秦钟结伴而行,前往梨香院,欲寻贾环一同前往学堂。 小红将三人迎至前厅,笑言:“我家三爷尚未起身哩,宝二爷与秦相公可曾用过早膳?” 贾兰素常与贾环共膳,小红自不多问。 宝玉、秦钟皆言已用过,小红遂为二人添上新茶,又请贾兰至一旁食桌先行用膳。 贾环这边,在彩霞与晴雯的催促下方才缓缓起身,哈欠连天,道:“此乃春日,正宜酣眠,你俩莫催得这般急切。” 彩霞嗔怪道:“三爷,宝二爷他们皆在厅中候着,上学之事,万不可误了时辰。” 晴雯亦在一旁撇嘴道:“三爷着实懒散,哪似宝二爷他们那般勤勉。” 贾环任由二人伺候穿衣打扮,嘿然笑道:“且瞧着吧,不出几日,宝二哥便会知晓那先生的厉害。 那小老儿自乡试落榜后,怨气满盈,见人皆无好脸色,几日便得打断一根戒尺,学堂中好些人皆被其吓跑。 香怜、玉爱,你们可还记得? 便是那两个娘娘腔,今年春日,竟不敢再来学堂了。” 二人闻“娘娘腔”一词,皆忍俊不禁。 彩霞轻笑道:“三爷总能编出些新奇有趣的词儿,前几日那‘破大防了’,如今想来,仍觉甚是有趣。” 晴雯一边为贾环系着腰带,一边忧心道:“既然先生如此严厉,三爷不如装病躲上几日。那小老头发起火来,着实吓人,三爷何必去受那罪。” 贾环望着晴雯那认真又担忧的模样,竟不知如何言说。 晴雯虽是忠心护主的丫头,然与此小妮子久处,易生堕落之态。 贾环伸手捏了捏晴雯的脸蛋,笑道:“打几下又何妨?能学到东西方为真,待我将这老小子的学问学到手,回头便去拜个举人当老师。” 想想这贾府,果真是没落了,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聘得一个穷酸秀才当先生。 瞧瞧人家林黛玉,启蒙老师便是进士,此等起点,高得吓人。 贾环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柔乡,与贾宝玉三人汇合,一同前往马棚取马。 想当初,贾政送叔侄三人的小马驹,如今皆已长大。 如今又逢春日,正所谓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当贾环见自己的马骑在贾宝玉的马上,一时愣住,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幸得自己选马之时留了个心眼,特意选了匹公马。 贾宝玉不明贾环的恶趣味,只是呆呆地望向秦钟,道:“鲸卿不会骑马,不如咱们共乘一匹。” 秦钟微微红了脸,轻声应道:“如此,便有劳宝叔了。” 贾兰在一旁看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贾环倒是无所谓,他又非秦钟之父,岂能阻止他与别人交友?反正已提醒过了。 “环兄弟!宝兄弟!兰哥儿!等等我!” 远处传来薛蟠略带讨好之声,贾环听得有些头疼。 这薛蟠自被他打了一顿后,一直远远躲着他,奈何有一次他脑抽,家中砚台甚多,给薛宝钗送礼之时,顺便给薛蟠也捎去一个。 结果这薛蟠便如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想想这薛蟠如今也甚是可怜,所交皆是酒肉朋友,别人也就薛蟠掏银子之时会对他有好脸色。 贾环向来厌恶校园霸凌,可这薛蟠往日的作为实在让他喜欢不起来。 然瞧着如今薛蟠这般讨好的模样,又思及他那可怜的处境,贾环心中不禁有些动摇。 “行吧,你也一同去吧,不过我可提醒你,若再敢打我家香菱的主意,你是知晓的,我有圣上御赐的三尺长剑!” 薛蟠一边骑着马跟上,一边赔笑道:“皆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若早知香菱是你的人,我哪还敢打她主意。” 贾宝玉时常去找薛宝钗玩耍,对薛蟠也较为熟悉,忙打圆场道:“环儿莫要动气,薛大哥既已知错,便饶过他这一回吧。” 秦钟在一旁微微颔首,似也觉得不必太过计较。 贾兰依旧沉默,只是眼神在贾环与薛蟠之间流转。 贾环叹了口气,一脸鄙视地看着薛蟠:“宝姐姐那般聪慧大气之人,怎会有你这样的哥哥。你瞧瞧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京城的宅子皆被恶奴占了,却不敢去拿回,我都替你害臊!” 薛蟠听了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羞愧之色溢于言表。 他张了张嘴,欲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如今乃是黑户,法律上已然是死人了,宅子被恶奴占了,他亦不敢去打官司,舅舅王子腾又不管他,只得厚着脸皮借住在贾府。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乃是他祖父在世之时的薛家。 如今的薛蟠,丢了皇商的身份,失了最大的倚仗,薛家的财产迟早会被底下之人瓜分干净。 他亦急啊,到处在贾家结识一些所谓的朋友,期望能寻得一条出路。 奈何皆是些酒肉朋友,真正能帮忙之人一个也无。 薛蟠唯一的希望便是贾环了,贾环看不上他之财,又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他太想抱此大腿了,甚至想将妹妹许配给贾环。 奈何母亲与妹妹皆更中意贾宝玉,这让薛蟠有些想不通。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瞧着贾宝玉与秦钟在马上那亲密的模样,他便知晓这俩人与他一般,皆是腌臜之人,妹妹这般好的人,怎可嫁给这样的人呢? 可他又不敢忤逆母亲与妹妹之意,只能暗自叹气。 “薛大傻子,莫要发呆了,学堂到了!” 贾环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将马递给小厮,径直往学堂走去。 贾兰紧跟其后,见贾环未提醒贾宝玉,他只得转头朝与秦钟拉着手说个不停的贾宝玉说道:“宝二叔,新生入学,先生都会照例考校其学问。宝二叔还是快些准备吧。” 贾宝玉皱眉道:“都会考校些什么?” 贾兰答:“大抵是从四书五经内抽。” 贾宝玉冷哼道:“哼,那四书五经皆是腐儒之谈,无趣得紧,我才懒得去准备。”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路过的学子纷纷向贾宝玉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贾兰看着先生铁青着脸往这边看来,连忙离贾宝玉远远的,小步朝贾环的方向跑去,心中暗自嘀咕: “宝二叔莫不是脑子有恙?既不喜四书五经,来这学堂作甚?莫非喜欢挨打不成?” 第63章 群芳送礼 荣庆堂中 “宝玉,我的宝玉!” 贾母正捧着贾宝玉那两只红肿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贾环在一旁听得甚是腻烦,正欲悄然离去,却被王夫人叫住。 “环哥儿,你这做弟弟的怎如此行径?你宝二哥如今受此苦楚,你竟这般无动于衷?平日里你宝二哥对你亦是诸多照拂,如今你却这般冷漠,真真叫人心寒。” 贾母亦止住泪水,声声责问道:“环哥儿,你宝二哥初入学堂,便说了那惹先生不悦之语,遭了责罚,你该替他求情才是。 你这孩子,怎如此不懂事?你宝二哥那是金尊玉贵之人,岂能受此等罪?莫不是嫉妒你宝二哥,才这般冷眼旁观?” 贾环不禁气极而笑,指着贾宝玉道:“是是是,你们那宝玉可真是金贵得紧,当着先生之面,竟骂那四书五经为腐儒之谈,这般张狂,还不许先生责罚? 你们不读书,皆是呆子,岂知此事的严重性。那四书五经乃科举之根本,科举乃国家选材之重器。 宝二哥如此轻慢,岂不是视国家法度如无物?此事若往大了说,那可是对朝廷之大不敬! 他要死可莫搭上我,老祖宗若不喜我,尽管将我除了宗籍便是……” 贾环越说越是兴奋,他若被除了宗籍,日后便与贾家再无瓜葛,亦不必受这府中种种束缚。 日后抄家亦抄不到他头上,仿佛全新的生活正向他招手,不由得满脸期待地望向贾母。 贾母虽不知他心中所想,然将贾环的神色瞧了个真切。 多年阅历告知她,这小子确实真想离开贾府。 她虽偏心,却也不傻,贾环如今所展现的潜力,日后迟早有一番作为。 大家族若要长久,唯有四字——简在帝心。 如今贾环便做到了这点,她自然不会放贾环离去,况且除宗籍之事,她亦无此资格。 只得放缓语气,安抚道:“我不过说你两句,你还急眼了。 环哥儿啊,你宝二哥此事确做得不妥,但你也不能如此绝情。 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你如今在圣上那里得了脸,日后咱们贾府还指望着你帮扶呢。 你可不能因一时之气,就断了这血脉亲情。” 见自己心思被看破,贾环亦不想再闹,不然落个不孝的名头,日后可就难办了。 只得转移话题,缓和气氛道:“老祖宗,云姐姐都好久不曾来府上了,您该派人去接接,昨儿夜里我还梦到她怨我呢。” 贾宝玉听到这话,也忘了哭疼,附和道:“是呀,老祖宗,云妹妹许久不来,我也甚是想念呢。她一来,这府里又热闹许多。” 贾母听了,微微点头,“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请云丫头过来。” 王夫人在一旁忙道:“老祖宗,这几日府中事多,怕是招待不周。等过些时日,再请云丫头过来也不迟。”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云丫头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赶紧派人去请,就说我想她了。” 王夫人不敢再说,只得应下。 贾环这才满意地告辞。 出了房门,便被前来打听状况的侍书一把拉住。“三爷,三姑娘请您过去呢。” 贾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探春找他没好事,正欲抽手离去。 可侍书早料到此情形,紧紧拉住贾环不放手,急道:“三爷,三姑娘可是有要紧事找您呢,您若不去,三姑娘定要怪罪我了。” 贾环莫名其妙地道:“怪罪你与我何干?” 侍书啐道:“好个没良心的三爷,平日里我对您也是尽心尽力,哪次在三姑娘房里您写字累了,不是我替您端茶递水、揉肩捶背?” 贾环举手求饶道:“行了行了,你的好我都记着呢,咱们快些去吧。” 侍书这才满意,拉着贾环到了探春院里。 如今探春院里倒成了姑娘们的常聚之所,皆想沾沾门前皇帝御赐牌匾的福气。 只见三春与黛玉皆坐在屋内绣着花,气氛宁静而祥和。 贾环还是头一回见林黛玉做针线活,好奇地凑上前去查看。 林黛玉不愧是绛珠仙子下凡,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肤若凝脂,那专注做针线的模样更是别有一番动人之姿。 她察觉贾环靠近,微微抬眸,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瞧我绣得比起你院里那晴雯如何?” 贾环老实答道:“不知,我只顾着看手了,晴雯的手要比林姐姐的有肉感些,林姐姐还得吃些才好。”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朝贾环招手:“你且过来站好。” 贾环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来,只见林黛玉拿起手中绣好的荷包,轻柔地走到贾环身边。 那如兰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贾环周围。 林黛玉神色专注,将荷包仔细地系在贾环腰间,一边假装随意地道:“不过是个寻常物件,你且收着,莫要嫌弃。权当是谢你平日里那些不着调的言语,也算是给你个物件,好叫你日后说话多思量思量,莫再那般莽撞。” 说罢,微微侧过脸去,那白玉般的耳垂却悄悄染上一抹绯色。 贾环未想到自己还有此待遇,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林姐姐是当送我一人,还是旁的人也有?” 林黛玉闻言,轻蹙眉头,嗔道:“你这促狭鬼,竟问这等话。这荷包自然是只送你一人的,旁的人哪有这等福气。” 贾环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为何,林黛玉与贾宝玉不似原着中那般亲密,反倒与他关系要好一些。 探春在一旁插话道:“林姐姐都送了,我也不能落后了,过来试试我给你做的鞋合适不。” 贾环顺手将林黛玉给他系上的荷包解下放到怀里,屁颠颠地往探春那边跑去。 林黛玉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得上扬。 贾环这边,看着那由绫罗绸缎制成且上面镶嵌着珍珠玛瑙的鞋子,都惊呆了,探春真是败家啊。 探春得意地道:“圣上赏我的东西我留了一些,就抽空给你做了这双鞋子,好看不?” 贾环怔怔地看着鞋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呐呐道:“自然是好看的,就是太高调了些,你知道的,我为人素来低调。” 这话一出,屋里人都笑了,探春扯了扯他腰间的一堆香囊,笑道:“你还说自己低调呢,瞧瞧这腰间挂着的一堆香囊,哪有半分低调的样子。” 贾环得意地耸了耸肩,挑眉道:“没办法,人太优秀,太遭姑娘们喜欢了。” 迎春和惜春对视一眼,也起身凑了过来。 迎春将绣制的精美书签递给贾环,上面用细腻丝线绣着淡雅的一朵梅花。 贾环欣喜地接过,一本正经地道:“这梅花与我的气质甚是相符,二姐姐果然疼我。” 惜春则是给了一方自己绘制的帕子,帕子上是几株淡雅的墨竹。 贾环含笑接过,厚着脸皮道:“这竹子的气质与我也是极为般配呢,四妹妹果真是懂我的。” 惜春笑嘻嘻地道:“我瞧着竹兰梅菊都与三哥的气质甚配。” 探春在一旁打趣道:“环儿这般遭女孩子喜欢,以后我也不用愁他寻不着好媳妇了。” 贾环拍着胸脯道:“那必须的,以后怎么着也得娶十个八个的。” “呸~” 众人齐齐啐了一口。 第64章 以中指谢之 且说那日贾环央着贾母将史湘云接入府来,自此,贾环便命香菱随史湘云习诗。 史湘云闻之,自是欢喜异常,每日携香菱与三春、黛玉等人吟诗作对,端的是惬意非常。 那香菱本就灵秀聪慧,经史湘云悉心教导,诗艺愈发精进。 北城大院中 又一载过去,贾环与柳强二人个子猛长,致使那已然熟稔的习武招式竟变得生涩起来,二人心中不免急躁。 无名见此情形,忙将他们叫停,温言劝慰道:“习武之人为何常强调基本功?乃是因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形如何变化,只要根基扎实,便能以不变应万变。 你们如今个子渐长,身形日后亦会不断改变,然只要基本功牢固,自可应对自如。 切莫因一时生涩而急躁,此乃成长之必经路途。 需重新审视那些基础招式,用心体悟其中奥秘,将每一个动作皆做到极致,如此方能在武学之路上稳步前行。” 贾环倒是淡然处之,他向来走的是大开大合之路,一刀挥下,不管是砍头还是斩腰,皆能将敌人斩为两截,效果并无二致。 战场搏杀,以力破巧方为正道。 他执起弓箭走向靶场,张弓搭箭,瞄准远处靶子,一气将箭袋内箭矢射完,命中率竟有九成之高。 虽已不凡,但心中总有一股怪异之感。 一旁观看的无名点破缘由:“你力气见长,该换更硬之弓了。” 贾环恍然大悟,望着伴随自己多年的旧弓,心中竟涌起一丝不舍之意。 “旧弓便给我吧,你这小子天赋异禀,我看了都眼热,将来必定能扬名立万。拿了你的弓,说不得日后我落魄了,还能借着你的名头换些养老之资。” 无名瞧着贾环那虎背蜂腰螳螂腿,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酸意。 妈的,这小子家世好、模样俊,还是习武奇才,好处全让他占了。 想到此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更是郁闷难平。 贾环哈哈大笑着将手中旧弓扔给无名,眼中满是期待地说道:“老师,您不该回赠我一把硬弓吗?” 无名无奈地摊摊手,道:“我不过一介草民,哪来的好弓给你?吃酒还得靠你接济呢。” 贾环撇撇嘴,对这老小子之言,十句只能信半句。 “老师,我朝最厉害的武将能拉几石弓?” 无名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后,面露尴尬之色,道:“如今太平盛世,我朝并无出名的善射猛将。武将们虽也习武练兵,却少了那等在战场上力挽强弓、威震四方的豪杰。” 接着,他神色古怪地看向贾环道:“临国羌胡中倒是有一位善射猛将,名为扎木尔。此人据说能拉开三石强弓,箭无虚发,在羌胡部落中威望极高。 说来此人与你们贾府还有些渊源,十六岁时作为先锋率军斩了宁国公的帅旗,射死了宁国公的坐骑,幸得焦大拼命才将宁国公救回。 扎木尔由此一战成名,如今五十载过去,他依然能上战场……” 看着贾环铁青的脸色,无名继续在伤口上撒盐道:“如今那扎木尔之子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听说能够开三石五斗强弓。 这小子在羌胡部落中迅速崛起,大有当年扎木尔之风范。每年都会到边境挑衅,让我朝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朝廷虽多次派兵抵御,但这父子二人箭术高超,又熟悉地形,总是能让我军陷入被动。” 贾府如今没落得如此之快,与当年宁国公贾演的战败有莫大关系。 那一战惨败,跟随宁国公出征的二千贾族亲卫无一生还,让贾族彻底断了根基,只得弃武从文。 贾演若战死沙场还能落个体面,可焦大这个忠仆拼了命将他救回。 这下可好,贾演成了那场败仗的背锅侠,不久后郁郁而终,国公爵位被直接从超品降为一等将军。 其子贾代化世袭了一等威远将军,又兼任京营节度使,一心想为父雪耻的他,因长期精神压力大,劳心劳力等原因导致身体状况不佳而亡。 爵位再次递减为二等将军被次子贾敬继承(长子贾敷早夭)。 贾敬继承爵位后,忍辱负重弃武从文,中了进士。 可在官场处处遭人排挤,别人张口就是你爷爷打了败仗,抛弃了十多万将士独自逃命。 这让贾敬心灰意冷,辞了爵位和官位去城外修道。 二等将军爵位再次被降到三等,让贾珍袭爵。 贾珍作为贾族族长,直接选择摆烂,怎么舒服怎么来,让宁国府的名声彻底臭了。 而焦大如今不受人待见也是有缘由的,这货平日不着调,关键时刻却救了不该救的人,贾演都做好战死的准备了,他非得把人捞回来。 “扎木尔之子叫什么名字?” 看着贾环目光中那森寒之光,无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即缓缓说道: “扎木尔之子名为苏赫巴鲁。这苏赫巴鲁自小在羌胡部落的恶劣环境中成长,性格坚韧且凶悍无比。 他不但继承了扎木尔的精湛箭术,更是在骑术和战术上有着独特天赋。” 贾环微微点头,收敛了眼中的森寒光芒,伸了个懒腰,顿时身体传出一阵噼里啪啦之声。 无名见状,忍不住说道:“可取八钱鸡血藤,加三个鸡蛋,加水煮了吃。” 贾环一脸茫然,疑惑地看向无名问道:“老师,这是何意?为何突然说起鸡血藤和鸡蛋?” 无名微微捋了捋胡须,出口之言差点让贾环与他拼命。 “你气血不足,肾精亏虚……” 贾环脸色涨红,出声打断道:“我如今还是纯阳之身,你可莫要乱说!” 无名哈哈大笑:“你小子激动个什么,你个子蹿得太快,习武又这般拼命,身体消耗过大,出现气血不足、肾精亏虚之迹象再正常不过。 这鸡血藤和鸡蛋的方子乃是我祖上传下,能养血活血、疏筋通络,对于此时的你最为合适,强哥儿都吃了好一阵子了。” 贾环听了,一脸幽怨地看向无名,这老师偏心至极,要不是他今日送了一把弓,说不得还得不到这个方子。 他忍不住朝无名竖了一个中指,对着一脸懵的无名解释道:“中指位于五指中央,在古老秘典中有记载,此指象征着中正平和,代表着对师者的敬重与感恩达到一种平衡之态。 老师,您今日赐予我这方子,于我而言意义重大,我以中指之礼,正是要向您传达我内心深处这份独特的敬意与谢意。” 无名肃然,满是欣慰地说:“你有这份心就好。对了,成长之痛常在夜里发作,你可让家中丫鬟时常给你按摩按摩。 今日起便放你一月之假吧,等身体调养好了再过来。” 贾环感动得再次拜谢,看得一旁的柳强目瞪口呆,忍不住朝贾环竖了一个中指。 “这环弟,连老师都敢糊弄!” 第65章 生长痛 梨香院。 在这个时代,并无生长痛这一说法。 故而当贾环叫嚷着腿疼时,众人皆以为他是因练武过度而受了伤。 赶忙去请了几位大夫前来诊治,奈何这些大夫皆查不出病因,自然也不敢轻易用药。 最后,还是东府的秦可卿听闻此事后,介绍了一位名叫张友士的名医前来。 这张友士医术着实了得,一眼便识破了贾环的病症:“环三爷这并非练武所致之伤,而是身体急速生长,骨骼筋脉一时难以适应之故。 此乃生长之痛,虽不常见,却也并非无药可医。” 众人听了,皆是恍然大悟。 那张太医又笑道:“环三爷这病并非个例,前些年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也有过类似病症。 当时也是遍寻名医不得解,后来还是老夫前去,用了些特殊的法子才治好。 那冯大爷如今身体康健,生龙活虎。 环三爷放心,只要按老夫的方子调养,不出半月,定能恢复如初。” 说罢,张友士便提笔写下药方,详细地交代了用药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彩霞接过后连连道谢,又封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诊金。 张友士推辞一番后,见彩霞态度坚决,便也收下了,喜笑颜开地离去,心中暗道不愧是国公府,出手就是阔绰。 贾环接过方子一看,与无名给的大差不差,都是以鸡血藤为主药,配上一些滋补气血、强筋健骨的药材。 贾环这才放下心来,无名的来历太过神秘,每次问起都是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导致他不敢完全信任无名,如今看来,貌似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贾环面色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将药方还给彩霞。 “就按这方子抓药吧。”彩霞应了一声,不放心他人,自己亲自去抓药煎药了。 柳嬷嬷自外面进来,将一碗药酒放到床边的矮桌上。 贾环正要躲起来喝,手却被打了一下。柳嬷嬷嗔道:“这是给你擦腿用的,可不是让你喝的。你这孩子,总是这般莽撞。” 贾环尴尬地挠挠头,虽说自己是被柳嬷嬷奶大的,在她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可是看着柳嬷嬷褪下自己的裤子,贾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脸微微泛红,轻声说道:“嬷嬷,我自己来吧。” 柳嬷嬷却不理会他,一边熟练地用蘸了药酒的布轻轻擦拭着他的腿,一边念叨着:“你这孩子,还害羞呢。小时候哪样不是我伺候着,现在倒知道害臊了。” 贾环如今年岁渐长,正在往血气方刚的少年转变,柳嬷嬷又长得美艳动人,身体不免就有了反应,羞得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柳嬷嬷倒是很淡定,一边给贾环抹上药酒,按照大夫嘱咐的手法轻轻按摩着。 “环哥儿,你这肌肉真紧实,一看平时就没少锻炼。不过呀,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地练了,得懂得照顾自己。你现在正长身体呢,要是落下病根可不好。” 贾环在被子里听着柳嬷嬷的话,心里暖洋洋的,掀开被子伸头道: “我听说羌胡那边有个叫苏赫巴鲁的,三岁习武,八岁就弓马娴熟了,十三岁就能上阵杀敌了,如今不惑之年已威震四方。 我觉得我不比他差呀,岂能让他一个蛮夷之人如此风光。 他娘的,他老子踩着宁国公上位,他踩着我祖父成名,好像我贾家就是给他父子俩当垫脚石的一样。 哼,不就是仗着年轻欺负老年人嘛!等再过几年我年岁大了,他们也老了,也到了该还债的时候。 到时候,我也叫他们尝尝一把老骨头被追着砍的滋味。” 柳嬷嬷帮他提起裤子,看着咬牙切齿的贾环,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好好一个为祖上雪耻的佳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壮小伙殴打老年人的惨案。 低头在贾环的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环哥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我只愿你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 说实话我是不希望你将来上战场的,你学业也不错,好好读书将来也能当宰相,何苦去搏命?” 贾环搂住柳嬷嬷,靠在她怀里,感受着那久违的温暖与安心。 “嬷嬷,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将来我还要给你养老呢。” 贾环记得红楼梦原着里,南安郡王吃了败仗,兵败被抓,那狗娘养的南安太妃把探春安排去和亲了。 这个结果他是万万接受不了的,所以从军是必须的,还得做大做强。 自古枪杆子里出政权,自己拳头硬,说话才有份量,南安太妃要敢让探春去和亲,他倒要试试自己的刀够不够快了。 柳嬷嬷又与贾环亲昵了一阵,才拿着药碗离开。 这时彩霞也正好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吹凉后才递给贾环面前,贾环接过一饮而尽,满嘴的苦涩让他将彩霞一把搂过来吻了上去。 彩霞轻捶了他几下,才搂住他的脖子配合着,心里安慰自己道:罢了罢了,这也算是和三爷同甘共苦了。 “彩霞,你脸上有点东西。” 彩霞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东西?” 贾环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戏谑,“有点好看。” 彩霞娇嗔地瞪了贾环一眼,“三爷哪来那么多哄姑娘的话?可见就没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天天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如今腿伤还未好全呢,就这般没个正形。” 贾环嘿嘿一笑,拉过彩霞的手,示意她看窗外。 “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彩霞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微微红了脸,嬉笑道:“你浑身一股子药味儿,我才不要和你睡一处呢。” 贾环听了,赌气地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墙壁。 彩霞也不理他,自顾自去洗漱完回来在对面的碧纱橱里坐下,看着贾环还是那副模样,又气又好笑。 无奈吹灭了灯,走过去从背后抱住贾环,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你也不嫌害臊。” 贾环笑嘻嘻地转过身来,看着只穿了一件月白色肚兜的彩霞,眼睛都快发光了。 轻轻摸着肚兜上的鸳鸯戏水图案,咧嘴笑道:“你说鸳鸯那丫头的肚兜上会不会也绣鸳鸯?” 彩霞听了,伸手轻轻扯了扯贾环的嘴,啐道:“姑娘家的贴身之物,你也敢这般调侃,真是越发没个正形了。” 贾环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小声嘀咕道: “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做甚?” 彩霞揉了揉他的脑袋,紧紧抱住,缓缓闭上了双眸。 第66章 史湘云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荣庆堂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那史湘云,端的是个营造热闹的人,但凡有她所在,断无冷场之虞。 贾环姗姗来迟,抬眸望去,只见众人皆围史湘云,言笑晏晏,而黛玉则静坐一旁,若有所思。 贾环取出黛玉所赠荷包,于其眼前轻晃,戏谑道:“林姐姐莫不是在此装深沉?莫非在构思新篇?悄悄予我,他日科举,或能派上用场。若我高中状元,定给姐姐记一大功。” 黛玉望见那荷包,心中微甜,然嘴上却道:“此乃许久之物,你还拿出作甚?早已过时。我不过随手绣之,算不得什么宝贝。” 言罢,微微侧首,似不欲让贾环瞧见那微微泛红的脸颊。 贾环呵呵一笑,在她身旁安然坐下,将荷包小心翼翼收入怀中,言道:“待林姐姐送我新的,我再将这旧的置于家中珍藏。” 黛玉轻哼一声,道:“谁要送你新的,你倒是想得美。” 贾环凑近她,低声道:“林姐姐不送新的,我亦欢喜。宝二哥可没有,唯我独有,思之便觉欣喜。” 黛玉听此,又羞又恼,伸出玉指,轻轻戳了一下贾环额头,道:“你这促狭鬼,尽拿这些话来气人。” 贾环神秘兮兮道:“此非气人,林姐姐所赠之物,我甚是喜爱。不像宝姐姐,竟送一肚兜与宝二哥,我只觉怪异。”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你呀,尽说胡话。宝姐姐与宝二哥本就亲近,送个肚兜,亦无不可。” 贾环凝视黛玉片刻,见她毫无吃醋之意,心中甚是奇怪。 那木石前盟,怎的黛玉如今与宝玉一点儿也不亲近? 再瞧那边,贾母左手拉宝玉,右手牵宝钗,聊得正欢,贾环更是满心疑惑。 他心中暗叹:“书里可不是这般写的,你们可莫要乱改剧本。” 那边黛玉见贾环久不言语,微微抬眸,轻声问道:“你腿可好些了?前些日子我亦有所闻,只是梨香院甚远,我着实不便过去。你莫不是怪我未去瞧你?” 贾环连忙摆手道:“岂会,我那处姐姐确是不便前往。那薛蟠日日在我门前晃悠,赶也赶不走,若姐姐途中被他瞧见,可就不好了。” 黛玉以帕掩口,笑道:“先前你不是还揍过他一顿?怎的他还缠着你?” 贾环无奈耸肩,道:“谁晓得呢,反正我不喜与他玩耍,总觉他对我图谋不轨。” “谁对你图谋不轨?” 史湘云忽地凑来,指着两人,那苹果般的脸蛋上,酒窝尽显,两腮红晕,愈发俏皮可爱。 “好哇,环哥儿,你来了也不找我玩,反倒与林姐姐在此嚼舌。你若这般,我可不教你的香菱学诗了。” 贾环听了,没好气地道:“我还未找你算账呢,前几日你竟偷偷在我药里放糖,害得我吐了一宿。” 史湘云脸蛋更红,满是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嘛,见你吃药辛苦,想着给你加点甜。哪曾想会害你吐了一宿,环哥儿,你莫要生气了嘛。” 史湘云拉起贾环比了比,道:“瞧瞧,你都比我高出这般多了,已是大人,还与我计较这些作甚。” 贾环自然不会与她计较,拉着她坐下,三人围坐,气氛一时微妙。 黛玉轻抿朱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环与史湘云。 湘云这边,却是向贾环大倒苦水,言她婶婶嫌她闹腾,让她做针线活以磨性子,常常做到深夜。 贾环闻之,暗自咋舌。 那史家一门双侯,又皆在朝中为官,岂会缺银钱?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史家若想捞钱,实是易如反掌。 他们这般作为,唯一目的便是装穷。 此确比贾府高明许多,贾府如今乃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史家已然缩减开支,低调做人,此乃真正的政治觉悟。 也难怪史家如今不带着贾家和薛家玩,这两家着实如猪队友一般,甚是拖后腿。 看着尚不明长辈用意的史湘云,贾环忍不住提醒道:“这些话你切不可在外人面前言说,若底下婆子嚼舌,指不定就传成史家虐待于你,那可有损史家名声。 老祖宗最是好面子,若让她知晓,定要怪你嘴上没个把门的,万一恼了,日后怕是不接你过来玩耍了。” 史湘云小嘴一嘟,道:“哼,我知晓了,环哥儿,你就会吓唬我。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不过,我那婶婶也真是,整日让我做针线活,累得我手都酸了。” 言罢,还伸出手来晃了晃。 黛玉伸手捏了捏她那肉乎乎的小手,轻笑道:“我瞧着还是做的少了,你这性子一点也没磨平呢。” 史湘云朝两人皱了皱鼻子,眼珠一转,在两人身上左瞧右看,忽地扭头道:“好哇,你俩不帮我说话,倒还教导起我来了,不理你们了。” 贾环笑道:“你确定?我前不久从洋人那里得了不少好宝贝,就等着你来了才舍得拿出,你若这般,那以后我可不等你了。” 史湘云一听,立刻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又得了什么好宝贝?你上次派人送我的金壳表,我可喜欢了,可惜后来被我婶子拿去作了南安太妃的寿礼,我还哭了好久呢。” 贾环顿时不悦,啐道:“竟抢小孩子东西,真不要脸。等过节三姐姐带我去宫里请安,我定要向圣上告状!” 史湘云被贾环这话逗得“噗嗤”一笑,道:“环哥儿,你可莫乱说,圣上哪有闲工夫管咱们这些事儿。 你不会怪我没守好你的东西吧?也确实怨我,总把那玩意儿拿着在众人面前显摆。” 瞧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贾环哪忍心怪她,凑近她与黛玉,小声道:“我从洋人手里得了一个天文望远镜,能看清月亮和星星呢,定叫你们大吃一惊。” 那天文望远镜自然不是买的,乃是系统宝箱抽出之物,以如今之科技水平,断然做不出来。 贾环不过是想让这两位大才女开开眼界罢了。 第67章 谁都配不上 梨香院内 有史湘云这张快嘴在,贾环有能看清月亮的天文望远镜之事,须臾间便在姊妹们中间传开了。 待贾环在院中支好那天文望远镜,外面的小红恰似报菜名一般高声喊道:“琏二奶奶、宝二爷、林姑娘、宝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啦。” 王熙凤向来最爱来这梨香院,无他,只因在此处她辈分最高,待着也最为自在随意。 只见她轻扭腰肢,满面笑容地步入院子,开口道:“老三,快些把好茶端来孝敬我,你这猴儿,大晚上的也不让人消停,姑娘们何等金贵,岂能大晚上跟着你瞎折腾。” 贾环狠狠瞪了一眼心虚地躲在林黛玉身后的史湘云,这小妮子,嘴巴着实没个把门的。 可他又舍不得对史湘云发火,毕竟她可是自己心仪的未来媳妇儿呢。 于是,贾环只得朝一旁的贾宝玉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也来了?别到时候老祖宗寻不见人,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贾宝玉在贾环面前早已习惯了唾面自干,也不气恼,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好环儿,你且放心,老祖宗已然睡下了,我让袭人盯着呢,若有风吹草动,她自会来报。” 贾环无奈,便唤众人上前,详细讲解了使用之法,而后朝着一脸期待的林黛玉道:“林姐姐身子骨弱,夜里风又大,让她先看吧,你们且先到一旁吃茶等候。” 林黛玉心中一暖,含笑道:“难为你如此费心,哪里就冷死我了。” 贾环嘴角一抽,喊晴雯取来他那件狐皮披风给林黛玉披上,回怼道:“那我热死你好了。” 林黛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你这促狭鬼,就会拿我打趣。” 说罢,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轻移莲步,缓缓走到天文望远镜前,微微俯身。 月亮,自古在众人心中皆有着重要地位,无数文人墨客为其吟诗作赋。 在世人眼中,月亮神圣而令人向往,其上有嫦娥、有玉兔…… 然而,当大才女林黛玉在贾环的帮扶下,瞧见月亮的真实面貌时,竟有一种世界崩塌之感。 那坑坑洼洼的月亮表面,让林黛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 她怔怔地望着天文望远镜中的景象,仿佛一时间失了言语。 原以为是仙人满座、瑞气千条的仙境之地,却未料到竟是这般荒芜与坑洼。 林黛玉缓缓直起身来,眼神中满是失落与迷茫。 那曾在诗词中寄托了无数情思的月亮,此刻却以如此真实而又残酷的模样呈现在眼前。 贾环扶着她,安慰道:“其实以前月亮上也是有仙人的,奈何他们为了争夺主宰之位,引发了一场大战。最终,仙人散尽,只留下这坑坑洼洼的表面,见证着曾经的辉煌与争斗。”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轻哼道:“少拿那些哄小孩子的话来诓我。这月亮之上,哪有什么仙人争斗。不过是你这促狭鬼胡诌罢了。” 一旁的贾宝玉早已等不及,正要拉住林黛玉问个究竟,贾环下意识地隔开了二人。 林黛玉心思缜密,瞧出了他的小心思,眨了眨眼睛,往他旁边挪了挪。 本着不能让自己一人难受的心思,林黛玉朝贾宝玉道:“宝二哥,该你去看了,保准你瞧了之后大吃一惊。” 贾宝玉闻言,满脸好奇,快步走到天文望远镜前,嘴里念叨着:“想必月亮上一定住满了仙女姐姐,我定要和她们说说话儿,问问她们那仙境之地究竟是何等模样。” 贾宝玉可是梦里进过太虚幻境的,他深信仙人的存在,此刻满心期待地透过天文望远镜望去。 然而,当他看清月亮那坑坑洼洼的表面时,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 “该死,该死,定是这物件出了问题,这月亮之上怎会如此荒芜,定是这望远镜诓骗了我。 那些仙女姐姐们定是在某处等着我去寻呢。 莫不是这凡俗之物不识得仙境,故而只瞧见这坑洼之貌。 不行,我得再仔细瞧瞧,定要找出这其中的蹊跷。” 说着,宝玉又俯身凑近天文望远镜,满脸的不甘心与疑惑。 贾环深怕他作妖,赶紧走了过去。 果然,贾宝玉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竟要将天文望远镜拆了。 贾环哪里会惯着他,将他推到了随行而来的婆子怀里。 正在气头上的宝玉,抬眼看到对他媚笑的一张老脸,心中更是烦闷。 一旁的薛宝钗见状,笑道:“我瞧着宝兄弟兴许是犯困了,我且先带着他先回去吧。” 说罢,薛宝钗便向众人微微颔首示意,然后拉着宝玉往回走。 宝玉虽心中不忿,但在薛宝钗的温柔劝导下,也不再挣扎。 众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各有所思。 贾环朝悠闲喝茶的王熙凤道:“她怎么抢了你的活儿?” 王熙凤微微抬眼,嘴角一勾,笑道:“哼,这宝丫头倒是个有心思的,不过也好,省得这宝玉在这儿瞎折腾。” 贾环笑嘻嘻地说道:“你就不怕她将来给你添堵。” 此时,史湘云和三春正围着天文望远镜观摩,林黛玉则拉着香菱坐在远处教她作诗。 此处只有贾环、王熙凤两人,贾环说话也就大胆了些。 王熙凤微微眯起眼睛,轻哼一声道:“她?八字还没一撇呢,能不能成都不好说。 宝玉的事都是老太太拿主意,老太太的心思谁能猜透? 倒是你,老三,你是怎么回事,怎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贾环老脸一红,按红楼梦原着来看,林黛玉是对贾宝玉有意思的,他不想当那插足之人,所以他的第一选择一直都是史湘云。 可是如今来看,林黛玉对他要比对贾宝玉更加亲近,这让他有些动摇了,毕竟那可是林黛玉啊! 可他同样也舍不得史湘云啊,小孩子才做选择,他环老三全都要! “凤嫂子,你觉得可以吗?” 王熙凤都听呆了,看着一脸认真的贾环,笑得花枝乱颤,半晌伸手戳了戳贾环的额头,啐道: “你这小猴儿,可真是贪心不足,那林姑娘和史大姑娘岂是你能肖想齐了的? 且不说老太太那关你过不过得去,就是这府里的规矩也容不得你这般胡来。 你谁都配不上,还是趁早收了这荒唐心思吧!” 第68章 柳五儿 却说那凤辣子说话着实刺耳。 贾环满心不甘,复又问道:“凤嫂子,那你瞧我日后能娶得何等女子?” 王熙凤微微扬起下颌,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缓缓而言:“你呀,就凭你现今这般模样,能娶个粗使丫头便已是不错。莫要再做那虚妄之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贾环闻之,面露不悦之色,伸手轻打王熙凤一下,指着自己面庞道:“凤嫂子怎的如此年轻便瞎了?我这长相,在历史长河中那也是能排得上号的,若出门被哪家郡主、公主瞧见,说不得便被招去当驸马了呢。” 王熙凤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贾环道:“老三,你莫要逗我了,少想些不切实际的事。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巴结巴结我,说不定我一高兴,还能为你日后寻一门好亲事。” 贾环连忙摆手拒绝,心中暗道:开玩笑,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凤辣子能给他寻来什么好亲事?说不定又是哪家的泼辣货呢。 王熙凤素爱逗弄贾环,见他闷闷不乐,便轻轻敲了敲茶杯。 “老三,你怎的这般没眼力见儿呢?茶都凉了也不知添些热的来。” 贾环无奈地撇了撇嘴,转身吩咐人换热茶。 不多时,小红端着新茶走来,王熙凤顿时眼前一亮,拉住小红说道:“你这丫头,我观察许久了,甚是机灵聪慧。以后就跟着我吧,在我身边好好历练历练,保准有你的好处。” 小红正欲开口拒绝,却觉身体腾空,低头一看,原是被贾环扛了起来。 小红又羞又喜,轻轻捶打着贾环后背,娇嗔道:“三爷,快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 贾环一路将她扛至里间方才放下,叮嘱道:“你将来可是要给我当姨娘的,万不可跟了凤嫂子去。” 小红将头埋在贾环怀里,羞涩言道:“我原本也没想去,如今我亦是离不开三爷的。” 贾环这才放下心来,小红如今越发水灵,柳腰如丝,翘臀微隆,肌肤如雪,胸前亦初显规模,甚是娇俏可人。 “我估摸着凤嫂子她们也该离去了,你去准备好洗澡水,咱们也好早些歇息。” 小红点头应了一声,在贾环唇上轻轻一点,才娇笑着离开。 待贾环重回院子,果然众人已起身欲走。 瞧见贾环,探春嗔怪道:“环儿,你不好好招待客人,跑哪里去了?” 贾环指了指正与柳五儿聊家常的王熙凤,冷哼道:“你瞧瞧凤嫂子,老想挖我院里的人,亏我还一直敬着她。三姐姐,你可得为我做主。” 探春轻轻捶了贾环一下,笑道:“凤嫂子逗你玩呢,你怎还急眼了。不过你这院里的丫头也着实多了些,可别耽误了学业。” 贾环一边拿了一件披风给探春披上,一边撇嘴道:“宝二哥房里的丫头也不少,你怎不去劝劝他?你要是敢和他说这些,我就服你。” 探春瞧着其他人都有披风,这才放下心来,暗自好奇贾环怎如此富裕,这披风的材质瞧着可不一般。 不经意间瞥过林黛玉身上尤为突出的纯白狐披风,微微一怔,随即拉住贾环,凑到他耳边戏谑道:“环儿,怎林姐姐的和我们的不一样呢,你是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贾环有些不自在地推开探春,谁知探春又凑了上来,捧住贾环的脸,双手在他眉毛上轻轻划过,颇为自豪地说道:“我家环儿将来必定能闯出一番事业,娶哪家姑娘都该绰绰有余。” 说着又悄悄凑到贾环耳边道:“我也是极喜欢林姐姐的,你将来要是能娶到她,也算你的本事。” 看着一脸笑意朝自己眨眼睛的探春,贾环有些懵了。 怎的这个亲姐姐磕起他和林黛玉的 cp 来了? 探春被他的样子逗得直乐,捏了捏他的脸,亲热地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林黛玉走了。 送众人离去后,贾环在小红的伺候下沐浴完毕,两人相拥躺在床上。 贾环一脸认真地问小红:“小红,你觉得我长得俊吗?” 小红看着贾环,眼中满是柔情,轻声说道:“三爷自然是俊的,在小红心里,三爷乃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贾环很是满意,又激动地问道:“那你觉得我这长相,能不能当驸马?” 小红沉默半晌,弱弱地说道:“三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没想到小红也是个不识货的,贾环郁闷地埋进了她的怀里。 小红轻笑了一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闭眼享受着他的孩子气。 次日清晨,小红仔细系好自己的衣带,看着还在熟睡的贾环,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 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将窗户微微推开一条缝,让清新的空气透进来。 见窗户被打开,柳五儿抬着热水走了进来,朝小红低声说道:“刚琏二奶奶派人来传话,说东府的蓉大奶奶病了,让三爷稍后随她一起去探望。” 小红微微点头,见柳五儿一直盯着床上的贾环瞧,忍不住打趣道:“五儿,你这眼睛都快黏在三爷身上了,是不是也想伺候三爷了?” 柳五儿一听,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摆手道:“小红姐姐莫要乱说,我只是……只是……” 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红轻笑道:“也没什么,以前你身子骨弱,怕你值夜辛苦才没让你近身伺候三爷。 如今瞧着你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若你真有这心思,也不是不可。 想想咱们内院五个,就你不曾近身伺候过三爷了。 三爷其实夜里不闹腾的,不起夜不喝水,就是起床的时候有些叫人头疼。” 贾环这时正好醒来,笑骂道:“你这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搞得我以后都不敢夜里睡太沉了,免得被你们编排。” 小红娇笑着走过来,小声说道:“什么都好,就是手脚有些不规矩。” 贾环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嘴也不老实,你不也喜欢得紧。” 小红又羞又恼,轻轻捶了贾环一下,“三爷还是快些起来吧,蓉大奶奶前儿不久还帮你请过大夫呢,可帮了大忙,如今她病了,你可得去好好探望探望,表表心意。” 贾环这才从床上爬起来,由着小红和五儿给他梳洗更衣。 柳五儿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伺候贾环,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和羞涩。 贾环看着她也有些心虚,从宝箱里开出的现代药物,他不敢直接对林黛玉用,便拿着同样是病秧子的柳五儿练手了。 好在柳五儿气色一日比一日好,这样想来,柳五儿可真是立了大功啊。 能在红楼梦里有名有姓的丫头,柳五儿长相自不用多说,袭黛玉之弱,秉晴雯之姿。 “五儿呀,你这天天只负责叫外卖的也不合适,对不起你那一吊钱的月钱啊,是不是也该和小红她们一样,夜里来伺候伺候我。” 柳五儿心中窃喜,羞涩地点了点头。 小红不动声色地往她胸前瞟了一眼,再低头看看自己,微微抿了抿唇。 第69章 惊天秘密 贾环与小红、五儿辞别后,径直去寻凤姐儿。 刚到门前,便瞧见一个匆匆离去的身影,瞧着甚是眼熟。 正巧平儿走出来,贾环连忙指着那人背影问道:“平儿姐姐,方才那人是谁?我瞧着十分眼熟呢。” 平儿满脸厌恶之色,说道:“那是以前学堂老先生的孙子瑞大爷,此人没脸没皮。 前阵子对不该动心思的人起了歪念,被二奶奶好生教训了一番,却仍不知悔改,如今也不知又在捣鼓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三爷您可得离他远些,莫要沾染了他那腌臜气。” 原来是贾瑞啊,贾环心中了然。这小子离被凤辣子整治也不远了,死了就死了吧,他也懒得管这种破事。 倒是跛脚道人送风月宝鉴的时候可以去见识见识,试试能不能修仙。 平儿见贾环发呆,好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爷怎来得这般早?奶奶还未用膳呢,你吃了没?” 贾环顺势抓住她的手捏了捏,答道:“我特意空着肚子过来的,这凤嫂子天天去我那白吃白喝,我今儿是来报仇雪恨的。” 平儿笑着拉他进了屋子,王熙凤此刻正捧着一碗燕窝粥,慢悠悠地吃着。 见贾环进来,微微抬了抬眼皮,“老三,来得倒是早,先坐会儿等等宝玉,到时候一起过去。” 平儿引着贾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吩咐丫鬟端来些点心和茶水。 贾环撇了撇嘴,这吃得也太清淡了,只得将就着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那边王熙凤突然道:“环儿,琏二跟你最要好,你给我说说,他最近都在外面忙什么呢?怎整日都不见人影。” 贾环自然知道,可他不敢说啊。 要说这贾琏那是真的会撩,自那日不小心瞧见了尤二姐之后,便三天两头地往铺子里钻,又是送金银又是送首饰的。 尤二姐对贾环这个小屁孩不感兴趣,可对贾琏这个成年贵公子,那就毫无招架之力了。 没几天就被攻陷了,住进了贾琏在花枝胡同置办的宅院,如今每月五两银子养着,还帮她赡养尤老娘。 贾琏也是真舍得出血啊,那宅子前院后舍齐全,二十多个房间,算下来得好几千两银子了,这妥妥的真爱啊。 就是苦了尤三姐了,如今贾环虽让香菱的母亲封氏和一个叫春桃的帮着她看店,但是晚上却少了个说话的体己人。 尤三姐是良人,贾环也不好把她接来梨香院,免得惹人嫌话。 想想这贾琏段位甩了贾环不止十八条街了,当贾环还在给尤三姐画饼开空头支票的时候,贾琏已经把尤二姐的下半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稳稳当当了。 男人,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环老三,完败! “三爷,奶奶问你话呢。” 平儿见贾环发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 贾环回过神来,装作不满的道:“我哪知道琏二哥去哪里鬼混了,我这每天不是去学堂,就是待在家里备考科举,哪有心思管那些。 上次琏二哥和人去吃花酒,我让他带我去,他嫌我年龄小不带我去,自那天起我就没理他了。” 王熙凤和平儿都啐了一口,不怀好意地看向贾环:“你才多大点,就想着去吃花酒,果然贾家爷们没一个正形的。” 这时宝玉自外面进来,笑嘻嘻的道:“环儿,你是不是又惹凤姐姐生气了?” 贾环看到他就烦,正想拿起吃了一半的点心砸过去,那边身后的袭人已经快速挡在贾宝玉身前了。 贾环悻悻地放下点心,朝袭人嘿嘿笑道:“袭人,你这么担心宝二哥,莫不是想做我嫂子?” 袭人闻言,顿时红了脸,嗔怪道:“三爷莫要乱说,我只是尽丫鬟的本分照顾宝二爷罢了。” 贾环贱兮兮的笑道:“是丫头的本分还是姨娘的本分,袭人你可得仔细分清楚了。” 袭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道:“三爷莫要再打趣我了,我对宝二爷只有主仆之情,绝无他想。” 平儿看出了端倪,将贾环手中的半块点心塞进了贾环嘴里,替袭人解了围。 凤姐看了袭人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来到宁国府门前,众人下了轿。 早有小厮迎上前来,恭敬地引着他们往内走去。 一路上,府内张灯结彩,却隐隐透着一丝压抑的气氛。 当三人看到榻上憔悴了许多的秦可卿时,都是大吃一惊。 凤姐儿快步上前,握住秦可卿的手,眼中满是关切与痛惜。 “我的好妹妹,怎的就憔悴成这般模样?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秦可卿虚弱地笑了笑,声音微弱地说道:“让婶子挂心了,我这身子怕是不中用了。” 凤姐儿眼眶微红,连忙安慰道:“你莫要胡说,定能好起来的。我这就吩咐人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给你诊治。” 贾环在一旁皱眉,心中暗道:靠,什么情况,难道贾珍又起了非分之想? 不能吧,贾敬还没死呢,如今他可是知道秦可卿这号人的,还特地派人在贾珍面前夸过,贾珍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才对。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得当面问秦可卿才行,奈何他找不到两人独处的时机啊。 好在贾宝玉给了他机会,只见贾宝玉瞧着原本花容月貌的秦可卿憔悴得不成人样,只觉心口被戳了一刀,“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众人簇拥着他去了大厅寻郎中。 贾环寻到左右无人的空隙,凑到秦可卿跟前,压低声音问道:“我瞧着你这是心病,时间紧迫,速速说来,能帮我尽量帮。” 秦可卿仿若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几乎是咬着贾环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无意中听到的,贾珍与北静王、冯紫英等人勾结边军。” 秦可卿说完,压在心中的巨石重重落地,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爽,连气色都变好了许多。 她倒是舒服了,此刻换成贾环难受了,一脸幽怨地看向秦可卿,忍不住破口骂道:“这种事你知道就好了,告诉我做甚?” 秦可卿面色一红,原本憔悴的脸色因为这一丝羞赧而多了几分生气,恢复了原本的美艳动人。 “叔叔勿怪,可卿实在是心中恐惧,无人可诉,才告知叔叔。 此事若不寻个妥善之法,恐累及两府,叔叔聪慧,定能想出应对之策。” 第70章 叔叔救我 贾环早应料到,那北静王绝非良善之辈。 好好一位王爷,不思宴乐逍遥,却偏要高调地刷了一个贤王之名,其中必有蹊跷。 待心绪稍定,贾环亦冷静下来。 如今王熙凤方始整治贾瑞,正处第十二回之境,若仅算前八十回,他尚有六十八回可活。 榻上秦可卿见贾环忽尔淡定,眸中满是期许,轻声问道:“叔叔可是思得应对之策?” 二人惧人听闻,故而紧挨。 贾环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秦可卿那略显苍白却依旧动人的容颜,心中微漾。 念及被这小女子卷入是非,贾环实有不甘,一时脑热,竟鬼使神差地抓住了秦可卿的手腕。 秦可卿微微一怔,旋即思及自己命不久矣,又将贾环拖入此局,便存补偿之意,缓缓抬起一双藕臂,反手握住贾环的手。 继而将贾环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旁,一脸眷恋地蹭了蹭,那模样乖巧至极。 一时之间,两人仿佛在这简单的动作中寻得了一丝慰藉。 秦可卿果真是兼具钗黛之美,那娇柔之态让贾环一时有些恍惚。 直至秦可卿轻轻放下贾环的手,方似从一场幻梦中醒来。 “环三叔,往后咱们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万不可弃可卿于不顾。” 秦可卿之声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祈求。 贾环已然被她拿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你且宽心,该吃吃,该喝喝,若真到了那一步,咱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秦可卿欲言又止,屋外却蓦地传来嘈杂之声。 她忙松开贾环,贾环亦迅疾闪至外间角落的椅上。 垂首瞧见自己鞋上的几个脚印,心中已有计较。 贾宝玉那边虽吐了一口血,然大夫诊后言只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王熙凤此时方觉贾环不在身旁,心头猛地一跳,忙携平儿回来查看。 只见贾环黑着脸坐于外间,抬着脚,脚下是一满是脚印的鞋面与一个与之分离的鞋底。 二人皆不禁笑出声来,平儿替她捡起鞋底,用帕子包好,抚慰道:“许是方才人多杂乱,不小心踩坏了三爷之鞋。三爷莫要动气,回头我再给你做一双更好的。” 贾环哼了一声,指着其中一个脚印道:“旁的我亦未瞧真切,唯独记住了这个是凤嫂子踩的。” 王熙凤不信,抬脚在空白处踩出一个新的,果真是一模一样。 她微微一怔,随即笑骂道:“好你个环老三,眼神倒是尖,罢了,既是我踩坏的,回头定给你做双更好的。” 此时尤氏、贾蓉等人亦陆续赶来,瞧见贾环的窘态,皆不禁莞尔。 尤氏宽慰道:“正巧我前儿闲着无事给蓉哥儿做鞋,做得小了些,瞧着与环哥儿倒是合适,我让丫头去取来。” 贾环谢过尤氏,穿了新鞋随凤姐儿离去。 进了荣国府,王熙凤瞧着平儿被贾环有说有笑地拉着往梨香院走去,啐道:“平儿你个小浪蹄子,环老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自个儿家在哪边都不认识了是吧。” 平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着了贾环的道,连忙红着脸松开贾环的手。 贾环亦有些尴尬,他心中已然将平儿视作自己人,这一不小心便表露了出来。 好在他脸皮颇厚,理直气壮地道:“凤嫂子欠我一双鞋子,我拿平儿姐姐当人质很是合理吧。” 王熙凤闻言,柳眉一挑,笑骂道:“你这猴儿,越发没个正形。平儿,别理他,随我走。” 平儿微微颔首,朝贾环比了个拧耳朵的手势,便跟着王熙凤转身离去。 回到梨香院,晴雯正拿着个豆腐皮包子啃着,瞧见贾环进来,假意客气地将半个包子递过去。 “三爷要吃不,最后半个了。” 贾环自然地接过,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有五儿这丫头在就是好啊,随时都可开小灶,想想咱俩当初,怕被人吐口水,都不敢吃府里的饭。” 晴雯感慨道:“是啊,如今咱也是起来了,就是不知三爷是不是真个是扫把星啊,不然为何会突然这般有钱,时不时就能拿出些好东西,瞧着就金贵。” 贾环心中一动:是呀,他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若找个杀手组织把贾珍干掉,一切难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这年头的人命又不值钱,哪怕是一万两换贾珍性命,他亦是觉得值的,毕竟也就一年的工资。 心中有了盘算,心情亦愉悦了许多,看晴雯愈发顺眼。 “对呀,我是正牌扫把星,在天上领俸禄的,那些个东西都是在天上的街市买的。” 晴雯这憨丫头果真信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贾环,“三爷,那天上的街市是啥样的?是不是有很多咱们没见过的好东西?” 贾环拉着她坐到榻上,头枕在她大腿上,晴雯识趣地替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贾环眯着眼睛,继续道:“天上与这最大的不同便是有电有网,电这个东西,你可理解为一种神奇之力。 玻璃有了它,便会变成一个会发光的电灯,恰似把中秋节的月亮挂在家里之感,你可明白?” 晴雯听得入神,好奇道:“那网又是什么?” 贾环轻笑一声,继续给晴雯这个土鳖科普道:“网呢,乃是电的儿子,然此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电更为神奇。 它似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整个世界,将所有人与事物紧密联系在一起。 有了网,咱们便可实行面对面的实时千里传音,就如我在京城,你在林姐姐的老家姑苏,有了网,以一个叫做手机的法宝为媒介,咱们便能随时聊天了。” 晴雯瞪大了眼睛,满脸皆是不可思议,犹豫半晌,有些羞涩地道:“三爷,你回天上之时,能够带上我吗?” 看着晴雯那娇俏模样,贾环玩心更浓,肯定地点头道:“那自然是可以的,说好的同甘共苦,我落下谁都不能落下你啊,你长得可比天上那些姑娘漂亮多了。” 晴雯难得在贾环面前脸红一次,有些矜持地道:“我也就生得比别人略好些罢了。” 贾环听了哈哈大笑,与晴雯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第71章 一同为国争光 且说贾环,一心欲买凶杀贾珍,奈何苦寻门路不得。 这般情形,实让贾环心中郁闷,欲花钱却无处可使,只得如瞎猫碰死耗子般,每日在北城游荡。 却不想,他竟忘了身旁还有金盛、银富、财兴、宝隆这四个高大威猛的随从。 此等配置,在他人瞧来,端的是富贵人家的派头。 那些街头巷尾的小混混们远远望见,皆不敢靠近,生怕惹来麻烦。 多日寻觅无果,竟还错过了王熙凤整治贾瑞的精彩场面,待闻贾瑞死讯,贾环心中暗自懊恼许久。 未几,又起波澜。 这日,贾环忽闻林如海病重,林黛玉即将随贾琏往扬州探望。 贾环本欲同行,以见世面,怎奈年幼不得自由。 且这出远门,须有路引,那路引恰似身份证一般,若无,便会被当作流民抓起来。 况且此时林如海病重,确非他闹腾之时。 待至荣庆堂,林黛玉正与众姊妹道别。 只见那眼睛红肿,便知昨夜定是哭过不少。 贾环见之,心中顿生疼惜。 瞧着她那弱柳扶风、憔悴之态,虽知其此行应能平安归来,然心中仍不免担忧。 遂悄悄将雪雁拉至僻静处,递与她一个盒子,轻声道:“此乃百年人参,你且收好,莫要让他人知晓。若赶得及,兴许林姑父能用得上,若是……林姐姐也能用上。” 那雪雁,实乃最被人低估的丫头。 她乃林黛玉的伴读丫头,曾随林黛玉受贾雨村的教导。 这般起点,足可秒杀贾府一众公子小姐。 然她素来低调,在紫鹃映衬下,几成小透明。 不过,正因如此,贾环反倒更为放心。 贾雨村那般人物教出的学生,心眼怎会少? 这雪雁,一看便是个有城府之人。 雪雁小心接过盒子,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只见那百年人参根须完整,色泽饱满,散发淡淡药香。 她心中一惊,连忙合上盒子,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郑重向贾环谢道:“三爷,此人参如此珍贵,雪雁定当妥善保管,不负三爷所托。” 贾环微微点头,轻叹一声:“我能力有限,也只能做这些了。你们路上保重,咱们来日再聚。” 贾环回到梨香院,心中不免感慨。 如今秦可卿倒是逃过一劫,可林如海却没那般幸运。 百无聊赖之际,贾环给窗前晴雯所种的凤仙花浇起水来。 忽有人从身后抱住他,怪声怪气道:“猜猜我是谁?” 感受着背后那熟悉的触感,贾环闭着眼睛亦能猜到是晴雯。 他握住腰间那双手揉捏着,一本正经分析道:“能让我放心将后背交予之人,那定是我的姨娘了。” 背后之人轻啐一口,将他搂得更紧些,嗔道:“我可没那个福气,哼。” 贾环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看着晴雯那娇俏模样,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小丫头近来脾气大的很,动不动就给人脸子瞧。” 晴雯笑嘻嘻献上香吻,等贾环采撷够了,才嘟起嘴道:“三爷,再给我讲讲天上的事呗。 我昨夜拿着你那天文望远镜瞧了许久,也未瞧出个能住人之处,三爷在天上住哪里呀?” 看着被自己忽悠得晕头转向的晴雯,贾环心中好笑。 这晴雯如今对他越发主动,一心想着日后能与他一同回到天上的扫把星宫。 贾环面不改色揽住她水蛇腰,抱着她坐下。 “我今儿个给你讲讲那天上与人间的不同。 在那天上,众人皆讲究穿衣自由。 姑娘们可着自己喜爱的服饰,不必拘泥于繁琐规矩约束。 她们能大大方方展现自己魅力,像你这般身姿曼妙者,夏日会露出纤细胳膊与大腿,引得其他姑娘羡慕不已。” 晴雯听得满脸通红,“三爷,这天上姑娘们可真大胆呢。” 贾环嘿嘿笑着,伸手解开晴雯排扣,指着里面肚兜道:“在天上,光穿这件你便可出门了。” 晴雯瞪大双眼,满是怀疑盯着贾环:“三爷,莫不是想占我便宜才编出这些假话?” 贾环心安理得占着她便宜,正经道:“想占你便宜是真,我说之话亦是真。 在天上,亦有洋人,他们更为大胆,每年会筛选各国美人举行肚兜选美大会。 参赛之人还要背上鸟翅膀,那肚兜款式亦是千奇百怪,有绣璀璨星辰者,有缀绚丽云彩者,还有用奇异宝石装饰边缘者。 那些参赛美人,皆着各具特色的肚兜,背着鸟翅膀,如仙子下凡般,在台上袅袅婷婷走着,展示自己魅力与风情。 而后走到中央,自豪喊出自己国家之名。 且那强大天神还会使用我之前与你提过的网络,将此盛会直播至诸天万界。 让所有人皆能目睹这场盛会,众人会给自己心仪的选手投票,选出此次最美肚兜女神。 此后一年,这个款式的肚兜便会成为天上最流行的服饰。 无数女子会争相效仿,仿佛穿上那最美肚兜女神所穿款式,就能沾染上一丝女神之风采。” 晴雯彻底呆住了,暗道这天上听着不似正经之地呢。 怪不得三爷晚上皆会望着天空出神,原是在想念那奇妙的天界。 可这天界行事做派,着实让晴雯心中犯嘀咕。 晴雯拿起自己被贾环解下的肚兜,有些忸怩问道:“三爷,我这自己缝制的款式,若去比赛,能拿个好名次不?” 贾环看着晴雯手中那略显朴素的肚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果然,晴雯作为高级绣娘,对自己手艺有着十足自信。 不愧是心比天高的勇晴雯,哪怕是天上选美,她亦要比上一比。 “你手艺不比天上任何人差,就是这肚兜样式还需再大胆一些。 这天界选美,可不仅仅是比拼绣工,更是要展现出独特创意与个性。” 晴雯似懂非懂点点头,靠在贾环肩膀上,信心满满道:“我定会绣出能争状元的肚兜。” 贾环一脸宠溺抱着她:“你绣可以,可不能去参赛,我可舍不得你被旁人看了去。” 晴雯给了贾环一个甜甜的吻,然后咯咯笑道:“那到时三爷穿着我的肚兜去参赛,咱两也算是一同为国争光了。” “哈哈哈,晴雯你讨打是吧!” 第72章 环老三又被安排了 御书房内,戴权匆匆而入,手捧一封奏折,跪地叩首道:“陛下,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急奏。” “哦,呈上来。” 皇帝对这位颇为看重的臣子一直密切关注,此刻听闻是林如海的急奏,心中不禁一紧。 奏折呈上,皇帝展开细读,神色逐渐凝重。 陛下圣鉴: 臣林如海,命不久矣。临此绝境,心有千言万语,皆为吾女黛玉之事。 臣一生,承蒙陛下之恩,忝居要职,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然如今大限将至,唯一牵挂者,乃小女黛玉。 此女自幼聪慧灵秀,性本纯良,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臣自知无力再护她周全,故斗胆以此遗言,托孤于陛下。 黛玉虽为女流,却才情出众,性洁如兰。 臣恳请陛下念臣一生忠勤,怜小女孤弱,为其择一良处安置。 或使入宫中,得陛下及娘娘照拂,或为其觅一良善人家,保其一生安稳。 臣本欲为陛下尽忠至老,奈何天命难违。 此生不能再为陛下效力,实乃臣之憾事。 唯愿陛下圣体安康,江山永固。 臣林如海顿首再拜。 皇帝读完林如海的奏折,良久未语,神色间满是感慨。 “怎就到了这般地步,太医都派去了几个,还是没救回来吗?” 皇帝微微叹息,心中对林如海的离去满是惋惜。 林如海为官清廉,能力出众,一直是他倚重的臣子。 如今他这一去,朝廷又失一栋梁,更重要的是,没有得力的心腹在扬州为他搞钱了。 “戴权,林黛玉此女如何?” 戴权能混到今日之位,自然懂得挑皇帝想听的说:“陛下,那林氏女据闻才情出众、容貌过人,奈何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每日需服人参燕窝等滋补之物…… 且……且林氏女被贾府史老太君接入府后,每日和其孙贾宝玉一同吃住。” “荒唐,男女七岁不同席,这贾府行事竟如此没有规矩。 那史氏真是老糊涂了,好端端一个贾府,都被她管成什么样了?怪不得贾家一代不如一代!” 皇帝自己风流成性,却对他人严苛至极。 “朕瞧着,这史氏是看上林如海积累几代的祖产了,才会这般不顾礼法规矩。想吃绝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见主子不高兴,戴权自然顺着主子的话往下说,这太监害起人来毫不手软。 “陛下,奴才也觉得奇怪,细细想来,宁荣二府如今的大房正室,都是续弦。” 这话暗戳戳地指贾府有吃绝户的老传统,想来林黛玉也要步此后尘,将她娶了,过几年死了,林家的财产自然就落入贾府之手。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阴沉。哪怕是皇帝,也需要收买人心。 忠臣之后若得不到妥善安置,难免让天下臣子寒心。 可这林黛玉体弱多病,以后恐难有子嗣,再者还要贴钱给她看病吃药,这不符合皇家利益最大化的原则。 最重要的是,林黛玉和贾宝玉同吃同住了两年,就算是清白的,在他眼里也是有了瑕疵。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盘算着该找哪个冤大头来接盘。 人傻钱多还能护住林黛玉,又能让皇家摆脱这个麻烦。 不知不觉间,贾环的名字出现在皇帝的脑海中。 “戴权,你觉得环老三怎么样?” 戴权自然晓得皇帝问这话不是在和他商量,也不是在问他的意见,这是皇帝敲定人选了,让自己夸他选人的眼光好。 戴权心思电转,立刻谄媚地说道:“陛下圣明,那贾环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张天师说他天生财运亨通,想来负担林氏女的花销不在话下。 如今又得圣上器重,赐了表字和宝剑,有御赐宝剑在手,谁敢轻视? 且贾环庶出,能娶到林氏女是高攀,一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皇帝果然龙颜大悦,就是对贾环有些愧疚,已经让他帮养儿子了,如今又要让他帮养林氏女。 虽说身为臣子,为君分忧本是分内之事,可这小子还不是臣子啊…… 想起昨晚侍寝的贾元春好像是他姐姐,就更尴尬了…… 罢了罢了,就认下环老三这门亲戚吧。 ………… 梨香院 “三爷,快出牌啊,愣着做甚,莫不是输傻了?”晴雯踢了贾环一下提醒道。 “哦哦,自摸清一色!” 贾环今日总有一种被人安排了的感觉,因此打牌也心不在焉。 “晴雯,你不说话会死啊,你要不提醒,三爷都打算出牌了。”彩云气鼓鼓地打了晴雯一下。 晴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狡辩道:“我都给你喂了那么多牌了,你还不糊,还有脸说我?” 而小红则是摊了摊手,将娇俏的小胸脯大大方方地在贾环面前挺了挺。 “三爷,我已经输了个精光了,这月白干了。” 贾环看着一旁的盒子里堆满了铜钱,而其他三个丫头的盒子已经空了,不由得坏笑道:“没事,可以肉偿!” “呸~” 三人同时轻啐一口,六只白嫩的拳头朝贾环捶了过来,打得贾环连连求饶。 这时,鸳鸯匆匆忙忙地捧着一身新衣服进来,兴奋中带着急切: “三爷快些换衣裳随老太太进朝谢恩,大姑娘被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贾环一脸淡定地点点头,他可是读过剧本的人。 瞧着鸳鸯那股兴奋劲儿,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鸳鸯姐姐都多大的人了,咋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时刻保持优雅。” 这话一出,众丫头都笑了。 “三爷,在自个儿院里都这般能装,你咋不上天啊?”晴雯笑着调侃道。 鸳鸯拉着贾环朝里间走去,嘴里道:“这是圣上赐给三爷的朝服,你们且仔细看好,日后好伺候三爷更衣。” 晴雯几个瞬间肃然,一脸认真地看着鸳鸯给贾环更衣。 鸳鸯作为贾府丫头的天花板,能被她伺候一回,贾环那是笑得合不拢嘴。 好些好奇地问道:“鸳鸯姐姐,这圣上赐给朝服,是全套的不,有没有亵衣亵裤?” 鸳鸯都快绷不住了,讨饶道:“三爷,求您正经些吧,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此时有闲心和贾环玩闹的,也就只有晴雯了。 她朝贾环做了一个用针把嘴缝起来的动作,贾环朝她点点头,紧紧闭上了嘴。 第73章 略懂拳脚,弓马也还凑合 且说皇帝赏赐与贾环一袭黑色长袍,那锦缎之上带着蝙蝠暗纹,正面乃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 贾环心中暗自嘀咕,旁人皆是龙凤呈祥、仙鹤瑞云之类,偏到他这儿,画风突变了。 正思忖间,鸳鸯笑盈盈赞道:“三爷着此衣衫,端的是别有一番气度呢。这貔貅寓意招财纳福,蝙蝠暗纹又象征着福泽深厚,三爷果然深受圣上宠爱啊。” 贾环闻言,不禁打了个哆嗦,被一大老爷们宠爱,实是别扭得紧,心下暗叹,若为女帝就好了。 元春封妃,此乃宁荣二府的大事,有官身与诰命者皆需进宫谢恩。 贾环乃是沾了探春的光,探春虽非诰命,却有带弟进宫见驾的特权。 两府有诰命者,贾母、邢夫人、尤氏与王夫人是也。 王熙凤瞧着四人身着诰命服上了大轿,心中将贾琏那不争气的骂了无数遍。 贾政已然先行进宫谢恩,贾环便骑马跟在贾赦身后。 贾赦虽与贾环有些许不愉快,然在大是大非面前,倒也拎得清孰轻孰重,一路上提点贾环诸多事宜,皆是干货满满。 贾环亦是一副乖巧受教的模样,一路上倒也上演了一出伯慈侄孝的感人画面。 宁国府那边,贾珍身后的贾蔷与贾蓉,畏畏缩缩跟在其后,全然无将门子弟的风范。 倒是贾珍骑于马上,卖相颇为威武,踱马慢行,护在贾母轿子一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贾环再瞧身旁的贾赦,却是一胡子花白的小老头模样,顿觉有些丢人,悄悄离他远了些,策马来到探春轿子旁护卫。 待众人进了宫门,贾环顿觉气氛大不相同。 此处处处透着庄重与威严,连空气中似都弥漫着肃穆之气。 他不自觉地挺直脊背,眼神中流露出紧张与好奇。 接下来便是那无聊繁琐的礼节与接连不断的换地。 贾环至此方知贾母为何不带贾宝玉前来。 那贾宝玉平日里最是厌烦这些规矩礼节,若来了,指不定会闹出何等乱子,被拉到午门外咔嚓了也未可知。 一通下来,贾环也未见到被封妃的贾元春,倒是在乾清宫见到了便宜老爹贾政。 贾政见他,竟难得地对他笑了。 贾环乖巧站在探春身边,见探春紧张到手抖,悄悄握住了探春的手,在她手心挠了挠。 探春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贾环,眼中闪过一丝嗔怪,然紧张的情绪却也因这小小举动而缓解了几分。 两人皆是排在队伍最后的小透明,贾蔷贾蓉更不用说了,连面圣的资格都无。 随着皇帝登场,众人皆跟着长辈不停起身跪地磕头,全场下来,贾环只觉晕晕乎乎。 忽听前方太监忽然高声道:“传贾祥瑞上前觐见。” 贾环心中有些头皮发麻,心下暗忖,自己姓什么不好,非要姓贾,贾祥瑞,假祥瑞,听着便难受。 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在贾母等人紧张忐忑的眼神中走到皇帝跟前拜了下去。 “草民贾环扣见陛下,陛下天威浩荡,如日之辉耀,月之清华。 草民今日得见龙颜,实乃三生有幸。 陛下之圣明,犹如北辰之星,指引万民。 陛下赏衣赐字赐剑,草民感激涕零,定当日日三省吾身,时刻铭记陛下之恩宠。 陛下之仁德,如春风拂面,温暖人心;陛下之威严,似泰山压顶,令人敬畏。 草民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贾环言辞恳切,脸上满是崇敬之色,一边说着,一边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在场众人皆惊呆了,纷纷看向贾环的身影,皆暗道这小子好会啊,这般肉麻不要脸的话竟也说得如此顺溜。 戴权看向贾环的目光中满是警惕,心下暗忖,这小子若净身入宫,我的地位定然不保。 皇帝听得龙颜大悦,微微颔首道:“祥瑞啊,朕观你言辞恳切,倒是个可塑之才。朕来问问你,你可有何志向?” 贾环心中一紧,赶忙恭敬回道:“陛下,草民虽不才,却也愿以微薄之力为陛下、为朝廷、为百姓谋福祉。 草民愿苦读诗书,增长才学,日后若有机会,定当为陛下分忧解难,为国家之昌盛贡献力量。”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继续问道:“贾家不是将门之后吗,为何要弃武从文?” 底下的贾政、贾赦听得脊背发凉,冷汗直流。 贾环这边,则是有些羞涩地道:“要是陛下需要,草民也略懂些拳脚功夫,弓马这块也还凑合。” 贾家知贾环习武之人甚少,听到这话,都几乎晕厥,已然隐约看到荣国公在向他们招手了。 在场众人,最了解贾环情况者,居然是皇帝。 皇帝微微扬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祥瑞,朕倒是好奇,你如今能拉几石弓?” 贾环稍微保守地答道:“回陛下,草民如今能开一石五斗弓。” 此话一出,懂武艺的贾珍和贾赦已然绝望,如今军中能拉一石硬弓便是好手。 这小子大言不惭,竟在此夸下海口,都不禁心中暗暗叫苦,生怕皇帝怪罪下来连累整个贾府。 皇帝也是皱眉,虽从无名那里得知贾环休养了一月,个子和力气都长了不少。 然能拉一石五斗之弓,他心中亦是不信,便给了贾环一个机会。 “祥瑞,你想好了再答。” 贾家众人都未想到有峰回路转的一刻,一时间都紧张地看向贾环。 贾环满脸惶恐地拜道:“不敢欺瞒圣上,其实草民能开两石弓,本想藏拙一手,日后好上战场来个出其不意…… 还请圣上看在草民年幼的份上,饶恕草民方才的隐瞒之罪。” 这下,连皇帝都呆住了,底下承受能力差的贾赦,更是晕倒靠在了贾珍身上。 好在贾母不晓得两石弓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大,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大周一石为一百二十斤,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说他能开二石弓,实是骇人听闻。 皇帝也不废话,吩咐道:“去取两石弓来。” 太监们闻声而动,迅速取来两石弓呈于殿前。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把强弓之上,心中皆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贾环也是干脆利落拿起弓,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了一个满弧,很是骚包地定格住。 “嘶~” 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自古能开二石弓者,皆是勇冠三军之辈。 况且贾环还年幼啊,成长空间巨大,将来甚至有机会开三石弓。 能开三石弓者,无不是在历史留名的猛将,如项羽、李广、吕布、岳飞…… 强者在哪里都能够得到尊敬,殿内当值的侍卫看向贾环的目光满是狂热。 大周,实在是太需要一个能征善战的将星了。 第74章 贾环vs王熙凤 贾环当官了,虽只是个无需上班的候补虚职,却也让他颇为得意。 那日,贾环在皇帝面前,让常去贾府打秋风的夏太监头顶苹果站于百步之外,一箭射中。 皇帝未料到贾环如此勇猛,要知道那夏太监可是太上皇的人,当下龙心大悦。 原本皇帝只打算赏把弓和些许财物,如今却大手一挥,赐了个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的官职。 这官职之名贾环再熟悉不过,原着里贾珍可是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才给贾蓉买到,如今自己竟白嫖到手,心中自是欢喜不已。 元春封妃,贾环被赐官,可谓双喜临门。 宁、荣二府上下一片沸腾,喜气洋洋,宴席接连摆了七日,亲朋满座。 这几日,贾环称病不见客,只因他知晓贾珍等人要随北静王造反,哪敢与之有过多牵扯。 这日,贾环闲来无事,便去赵姨娘处打秋风。 虽说如今贾母将他月钱涨到十两,且他每年能领到九十两俸银、十二两蔬菜烛炭银以及十二两灯红纸张补贴,可这些钱哪有从亲娘那儿要来的香呢。 每次从赵姨娘处讨到银子,贾环都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贾环大摇大摆地走进赵姨娘的院子,高声叫嚷着:“娘,快来给本官见驾!” 赵姨娘先是一愣,随即笑骂道:“你这小猴儿,得了个虚职便这般张狂。” 贾环笑嘻嘻地凑到赵姨娘跟前,环住她的胳膊道:“娘竟然还知道虚职,真叫我刮目相看呀,快些赏我点银子使使。你也知道,这官场人际往来,处处都需银子打点。” 赵姨娘笑得前俯后仰,“你个小屁孩还想诓骗老娘?你就是个待在家里的候补官儿,别的官老爷都不认你的。” 贾环本想坐到赵姨娘腿上撒娇,奈何自己长得太快,比赵姨娘都高了,赵姨娘怕是抱不动他。 只好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道:“娘,你就给点吧,孩子都快饿死了,咱现在也是五品官了,也是要面子的。” 赵姨娘伸出手指戳了戳贾环的额头,满脸笑容地说:“你且等着,待会儿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贾环知道赵姨娘有个坏毛病,拿银子时会顺便清点一遍自己的私房钱,着实磨叽。 贾环便寻了一个罗汉床躺下,朝小吉祥招手道:“过来给我捏捏。” 小吉祥乖巧地走过来,用心地给贾环捏着腿,脆生生地问道:“三爷,我以后是喊你三爷呢还是喊大人呢?” 贾环闭眼享受着,随口道:“以后喊我将军!” 小吉祥抿嘴一笑,“好嘞,将军。” 贾环轻轻瞥了她一眼,有些失望。 按理说小吉祥也到了该发育的年纪,奈何这身形依旧如孩子般单薄。 贾环微微叹了口气,忍不住叮嘱道:“小吉祥啊,以后多吃点,瞧你这瘦巴巴的模样,还以为我娘虐待你呢。” 小吉祥疑惑地抬眼,歪头道:“没有啊,我今年还长个儿呢。” 贾环撇嘴道:“光长个儿有啥用,你也十四了,我院里的晴雯和你同岁,你和她站在一处,你显得跟个小屁孩一样。” 小吉祥这下明白贾环的意思了,脸瞬间红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难道是晴雯经常吃豆腐皮包子的原因?可是我吃不起啊,我每月才五百钱,还要补贴家里。” 贾环面色一僵,挥手道:“咱们一起长大的,我还能亏待你不成?以后你想吃什么,去厨房和柳嫂子说,让她记我账上。” “你倒是大方,这么疼她,以后等你大了,我把她指给你做屋里人。” 赵姨娘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笑着打趣道。 贾环笑而不答,接过盒子,眼前一亮,他馋了许久的小金块终于到手了。 “还是娘疼我,怪不得我这么有出息呢,原来都是娘的功劳。” 赵姨娘将小脸通红的小吉祥打发出去守门,压低声音道:“老爷和我说了,你的亲事有着落了。” 贾环瞪大了眼睛,惊道:“娘啊,我还小呢,这是不是太早了些,说不定等我成年了,人家都成黄脸婆了。” 赵姨娘轻拍了一下贾环的脑袋,“你这孩子,净说胡话。不过老爷也没具体说是谁,但是我听老爷的语气,貌似是你高攀了。” 贾环皱眉苦思,贾政的人脉也就那样,文官那边是不用想了,武官的话,说他高攀,那么对方一定是嫡女,而且还得是和如今国公府一个档次的人家…… 难道是史湘云? 脑海中划过史湘云那张俏皮可爱的面庞,有些激动,连忙抓住赵姨娘的手道:“娘,你再仔细帮我打听打听,看看是哪家姑娘,也好让我安心。” …… 贾环满怀期待地辞别赵姨娘,回到梨香院,见王熙凤正大大咧咧地躺在他特意让人制作的摇椅上。 那摇椅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王熙凤身着一袭艳丽的锦缎衣裳,勾勒出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 她身姿高挑,曲线曼妙,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腰间系着一条绣着繁复花纹的腰带,更显纤细。 她微微侧身,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如同白天鹅般优雅。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边,增添了几分妩媚。 凤姐儿许是累了,此刻正闭着眼睛假寐。 平儿和小红两个正伺候在两旁,为她轻轻打着扇子。 微风拂过,王熙凤的发丝微微飘动,更添几分慵懒之态。 贾环阴阳怪气地笑道:“哟,我还以为自己进错门了呢,凤嫂子使唤起我的丫头来倒是顺手得很。” 王熙凤微微睁开眼睛,斜睨了贾环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我这有正事找你呢,你琏二哥和林丫头已顺利将林姑父葬入祖坟,如今正和咱们家扶持起来的贾雨村一道入京。 那贾雨村得了舅舅累上保本,此次是来候补京缺的,你和他是同宗弟兄,往后当要和他好好亲近才是。” 靠,自己居然和贾雨村这狗娘养的成兄弟了! 这让贾环又气又好笑,连连摆手道:“凤嫂子管好家里的事就好,外面的事少操心,你把握不住。 还有如今大姐姐封了贵妃,咱们应该好好助力她才对,而不是给她添乱。 宫里不比家里,处处都是算计,明枪暗箭不在少数。 我劝你最好把外面那放印子钱的事停了,给你三天时间,要不听劝,我就随三姐姐进宫大义灭亲去。 别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京城乃天子脚下,圣上什么不知道?” 王熙凤一听贾环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她猛地坐直身子,怒视着贾环,“你这小猴儿,竟敢威胁我?” 贾环毫不畏惧地迎上王熙凤的目光,冷冷地道:“我是念着和凤嫂子关系好才说这些,希望凤嫂子能够明白,贾家的爷们死了就是死了,但是媳妇,死了是可以续弦的!” 第75章 我有三策 且说那日贾环毫不留情地敲打了王熙凤一番后,王熙凤虽最终妥协,吩咐来旺停了放印子钱之事,可她绝非善罢甘休之辈。 一得空闲,便往梨香院跑,且每次总要寻些由头挑剔一番。 这日,贾环下学归来,见王熙凤又在自家白吃白喝,不禁气笑。 “凤嫂子,你日日往我这儿跑,实在不像话。莫要被底下人传出不好的闲话。” 王熙凤柳眉一竖,“你这小猴儿,倒说起我来了。我来你这梨香院,那是看得起你。怎的,还怕别人说闲话?” 贾环冷笑一声,“凤嫂子,你也知晓如今大姐姐封了贵妃,咱们贾府正处风口浪尖。你这般行事,若被有心人利用,可就不妙了。” 王熙凤微微一怔,随即嘴硬道:“我怕什么?我在这府里管家多年,还惧那些闲话?” 贾环摇了摇头,“凤嫂子,你可莫小瞧了闲话的威力。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若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还是收敛些好。” 王熙凤不屑地嗤笑一声,“今儿来找你有大事,省亲之事有眉目了。听说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动工,修盖省亲别院,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看地方去了,想来咱们家也是稳的。” 贾环欣喜地点点头,终于要盖大观园了,如今他自觉混得比贾宝玉好多了,却不知里面可有自己的位置。 王熙凤揶揄道:“环三爷是个有能耐的,这修盖省亲别院处处需银子,不知环三爷能否帮衬个几万两?” 王熙凤阴阳怪气起来着实厉害,贾环却也不生气,喊香菱过来为自己捏肩,笑呵呵地道:“搞钱那还不简单,若让我管家,一月内凑出个十几二十万两不在话下。” 王熙凤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精明模样。 “哟,环三爷口气不小啊,你若真有这本事,那不如提点我几句,到时候我把平儿赏给你做房里人。” 边上正给王熙凤捏肩的平儿听了,啐道:“奶奶尽拿我打趣,三爷还小呢,哪里就说到这些了。 再说了,三爷有大本事,也不是为着要奶奶赏人。 奶奶可莫拿我当物件儿似的随意许人。” 平儿红着脸,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又继续给王熙凤捏肩。 “奶奶也别光听三爷说大话,且看三爷到底有何法子能凑出那么些银子来才是正经。 若三爷真有那能耐,奶奶也该高看三爷几分,莫总这般挑刺儿。” 王熙凤听了平儿的话,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贾环道: “哼,那我就等着看环三爷的本事。若你真能在一月内凑出十几二十万两银子,我便服了你。 可若你只是说大话,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贾环笑呵呵地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凤嫂子且听好了。” 贾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上策,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总有几个趴在身上吸血之人,吃得满嘴流油。 凤嫂子竟可带着人去把那赖家抄了,我可打听过了,那赖家这些年仗着贾府的势,暗地里不知攒下多少家私。 他们表面上对贾府恭恭敬敬,可背地里却没少捞好处。 如今咱们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抄了赖家,既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又能解省亲别院修建的燃眉之急。” 王熙凤听了贾环的话,心中一动,但又有些犹豫:“这赖家与咱们府里也有些交情,贸然抄了他们家,怕是会落人口实。” 贾环冷笑一声,“凤嫂子莫不是心软了?如今大姐姐封了贵妃,咱们贾府可不能有丝毫闪失。 那赖家若识趣,主动献上银子也就罢了,若不识趣,咱们也不必客气。 再说了,咱们可以找个由头,就说赖家犯了什么错,名正言顺地抄了他们家。” 王熙凤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老太太那边不会同意的,你且说说中策?” 贾环一脸鄙视道:“凤嫂子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女英雄,没想到是我高看了你,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 王熙凤面色有些不好看,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高耸的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甚是惹眼。 贾环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了看身后的香菱,确实比不过人家。 干咳一声,继续道:“中策的话,那就更简单了,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放开说了。 宝姐姐和宝二哥那金玉良缘之事都在府里传开了,他俩又天天腻歪在一起,索性把事定了。 这薛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商,家底厚实得很。 借着定亲这事,让薛家多出些银子赞助省亲别院的修建,他们也不好拒绝。 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为贾府出份力也是应该的。 而且,这也能让薛家在贾府更站稳脚跟,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王熙凤也觉得这事可行,但是贾母不发话,她哪敢先提这事,只得悻悻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那下策呢?” 贾环兴致缺缺地躺在摇椅上道:“下策就是开源节流呗,把府里多余的下人都卖了,再把空闲的院子租出去。 京城房贵,咱们荣国府这么好的地段,还怕没人租? 几百个房间租出去,一年至少能挣个几万两,咱们躺着收租都能过一辈子了。” “呸~说的什么混账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岂是那等靠租屋卖仆来过日子的? 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你还是少说这些不着调的蠢话。” 王熙凤白白在这浪费了半天时间,一甩帕子,扭着腰肢离开了,嘴里还不忘叮嘱:“平儿,老三这儿的茶不错,你给我把那茶叶包上些带回去。 哼,这小猴儿没个正经主意,倒有几样好东西。” 平儿有些尴尬地看向贾环,见这小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熙凤摇曳生姿的背影上,赶紧红着脸张开双臂堵住了贾环的视线,嗔道:“三爷还请自重!” 贾环老脸一红,打了个哈哈,朝香菱吩咐道:“去拿盒新的茶叶来给平儿姐姐。” 待香菱离开,当下只有两人,平儿俯身在贾环耳边,认真道:“奶奶是三爷的嫂子,三爷以后还需注意些分寸才是。” 不过是出于男人的本能,贾环一时看得有些失神,此刻被平儿这么一说,心中又羞又恼。 头脑一热,抱住平儿的脑袋,噙住了那还要说话的朱唇。 平儿一时呆住了,这让贾环有了可趁之机,轻轻撬开那柔软之地。 半晌,贾环松开了平儿,心中颇有些心虚,呐呐道:“常言君子发乎情而止于礼,如今看来,我往后是做不得君子了。” 平儿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轻拧了拧贾环的耳朵,娇嗔道:“你若日后再这般孟浪,我可就不理你了。” 贾环赶忙一脸讨好地说道:“别呀,那可真是比杀了我还难受呢。” 平儿无奈地轻点贾环额头,而后用手帕仔细为贾环擦去嘴上的胭脂,接着将手帕塞进贾环怀中。 不等香菱回来,拿了桌上半罐茶叶便匆匆离去。 第76章 三百万两 “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 离府数月的林黛玉此番归来,乃是带孝之身,心境甚是复杂。 遥想初次进府时,她尚有父亲可依傍,如今却孤身一人。 进得府来,众人纷纷迎上前。 贾母早已泪流满面,一把将黛玉揽入怀中,哽咽道:“我的心肝儿,可苦了你了。” 众人陪着大哭一场后,话锋渐转,喜庆之词迭起,话题也逐步移至省亲别墅的营造之上。 而此时,黛玉独自在旁,强颜欢笑。 令人意外的是,这会子对黛玉最为热情的,竟是王夫人。 只见王夫人拉着黛玉的手,温言软语地宽慰一番后,又道:“你如今守孝,不宜处在热闹之所。我已命人收拾出一处清幽院子,你且去那儿安心住着,也好静静心。” 黛玉听了,并无他想,反倒是对王夫人的体贴关怀心生感激。 她微微福身,轻声道:“多谢舅母关怀。” 言罢,便在丫鬟的引领下,朝着那清幽院子行去。 这院子与三春住处相距不远,周围遍植翠竹,格外幽静。 黛玉此次带了众多书籍归来,忙着打扫卧室、安置器具,又将一些笔墨纸砚分发给兄弟姊妹们。 待紫鹃出去送礼后,雪雁端着一杯人参麦冬茶来到黛玉身旁。 黛玉微微抬眸,看着那杯茶,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雪雁轻声道:“姑娘,这是刚泡好的人参麦冬茶,您一路奔波,喝了暖暖身子吧。” 黛玉轻轻点头,接过茶杯,轻抿一口,那温润的茶汤带着浓郁的药香在口中散开,黛玉只觉浑身注入一股能量。 她朝一脸期待的雪雁轻笑道:“你这败家丫头,又放环儿给的百年人参啦?” 雪雁微微一怔,随即红着脸道:“三爷说了,人参放久了反而失了药效,姑娘您身子弱,正该好好补补。”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一暖,朝雪雁打趣道:“你何时跟他那样好了,这般听他的话?” 雪雁的脸更红了,连忙摆手道:“姑娘莫要打趣,我只是觉得环三爷说得有理,这才记下来。” 另一边,贾琏见过众人后,回到房中。 王熙凤笑盈盈地迎上来,福了一礼道:“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略备了些薄酒,不知国舅老爷可否赏脸同饮几杯。” 贾琏难得见到王熙凤这般姿态,笑着还礼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 两人几月未见,一时干柴烈火,酒没喝几杯,便进了内间,青天白日地做起了羞人之事。 平儿羞得为两人锁了门,在屋外守候。 忽见贾环乐呵呵地自垂花门外走了进来。 平儿心中一惊,赶忙迎上前去,微微福了福身道:“三爷怎么来了?” 贾环笑嘻嘻地看着平儿,道:“听说琏二哥回来了,我寻他有事呢。” 平儿面露难色,低声道:“二爷和奶奶正在屋里,这会儿怕是不方便见三爷。” 贾环自顾自地往里走,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正说着,隐约间好像听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不由得竖起耳朵想听得仔细些。 可惜被羞恼的平儿拧着耳朵赶到了垂花门外的走廊上。 “啧啧啧~” 贾环拉着平儿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两个大白天的竟然做这些臊人的事,咱们去报官吧。” 平儿白了贾环一眼,指了指自己被握住的手,冷哼道:“你也不是个好的,最好连你也一起抓了,打上个几十板子。” 贾环笑嘻嘻地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得寸进尺地搂上了那盈盈一握的柳腰。 平儿轻捶了他一下,嗔道:“在外面呢,让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贾环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轻嗅着,安慰道:“放心吧,我进来前将院门锁上了。” 平儿心中稍安,却又觉得这般行为实在不妥,轻轻推了推贾环,啐道:“大白天的锁门,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贾环毫不在意地挑眉道:“这又不是我的院子,谁爱怎么想便怎么想。” “唔~” 此刻院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多少,三百万唔……” 房内王熙凤的声音虽然很快就止住了,但还是被耳尖的贾环听见了。 贾环心里打了一个咯噔,这三百万说的应该是林如海的资产了。 三百万两那是什么概念,大周朝去年的税收才两千万两出头。 这林如海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这些钱大概率是在扬州替皇帝敛收的。 可这贾府的人明显都不带脑子,东府的想着造反,西府的更是直接抢皇帝的钱,真是没救了。 “罢了,就让世界毁灭吧,我也懒得管了。” 贾环正想着摆烂,怀里明显动情的平儿见他发呆,不满地伸出一双雪白的藕臂缠上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许久,平儿才放开贾环,白腻的鸭蛋脸上满是红晕。 “算算时间,奶奶他们也该出来了,你快些去把院门打开。” 贾环面色古怪地看了平儿一眼,现在的丫头这么专业吗,时间都能算得出来。 “平儿你个小蹄子,死哪去了?” 里间王熙凤的声音打消了他的怀疑。 贾环崇拜地朝平儿竖了一个大拇指,麻溜地去开门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贾环也就直接回到了梨香院。 “三爷,你跑哪里去了,以后出门好歹带个人,都找不到你了。” 彩霞迎上来,伺候着贾环脱下外衣,突然吸了吸鼻子,一脸狐疑道:“你身上怎有我之前没闻过的香味儿?” 贾环大大咧咧地道:“平儿姐姐的,刚在路上撞见她,抱着亲了一会儿。” 这人呀,就是这么奇怪,贾环大大方方地说了,彩霞反倒是不信,她撇了撇嘴道:“少拿平儿打趣,你这说话总是这般没脸没皮的,我听了都害臊。” 贾环见敷衍过去了,也放下心来,揽着彩霞来到榻上,让她帮自己掏耳朵。 彩霞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从一旁的小箱子里取出一把精致的耳挖勺。 她轻柔地拨开贾环的头发,动作极为小心地将耳挖勺伸进贾环的耳朵里。 贾环舒服地轻哼一声,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柔,他最喜欢的就是彩霞的温柔细腻。 过了一会儿,彩霞轻轻地将耳挖勺从贾环的耳朵里取出来,用一块柔软的手帕擦了擦。 “好了,三爷!” 贾环轻轻嗯了一声,拉着彩霞一起躺下,外面天太热了,得堆堆雪子降降温。 第77章 闭上眼睛,天不就黑了 耗时一年半,那大观园依原着模样建成,独独不同之处在于那日谢恩之时,贾政与贾赦皆闻皇帝对贾家弃武从文之不满。 故而,于大观园内东北角寻得一处极为宽敞的平地,筑起一座演武场,又在周围起了十数间屋舍,以显贾家重拾武风之志。 此日,乃大观园竣工之日,亦是贾宝玉高光之刻。 贾政携他与贾雨村及一众清客入园游赏点评,宝玉一路展才,引得贾政抚须大笑。 然至最后演武堂处,宝玉却犯了难。 他望着那气势恢宏之演武堂,心中暗忖,自己对武风之事本就兴致寥寥,如今至此关键之地,竟不知如何应对。 抓耳挠腮半晌,仍无头绪,贾政大怒,高呼:“叉出去!” 至此,此次游园略带瑕疵而终。 演武场建成后,贾府众人皆以为可借此挽回皇帝的欢心,却不知这不过是表面文章,贾府内部早已腐朽不堪。 两府如今习武者,仅贾环一人。 梨香院。 “三爷,今日宝二爷在二老爷跟前露了脸,老太太闻之甚喜,赏了宝二爷屋里众人每人一吊钱呢。” 消息灵通的小红匆匆奔进书房,面带不悦,朝贾环嘟嘴埋怨。 贾环又长高些许,此时正无趣地放下手中《西厢记》,心中暗叹,此等尺度竟也配称“禁书”? 他微微扬起下巴,对小红之言不以为意。 “小红啊,你这心态欠妥,格局当放宽些。咱不与宝二哥争,要与天下人争。” 小红闻之,俏脸泛红,福身一礼道:“是小红狭隘了,还请三爷见谅。” 贾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置于腿上,轻吻其娇唇,良久方松,刮其琼鼻笑道:“也罢,此次便饶了你。” 小红近日愈显丰腴,贾环心中甚喜。 自林黛玉二进府后,贾环莫名被贾政唤去勉励一番,又嘱其专心习武,且着朴素之衣,无事莫往外跑。 贾环只当贾政担忧他树大招风,被敌国奸细所害,便依言而行。 今春,贾环与贾兰、贾菌一同踏上科举之路,连过县试、府试,奈何在最后院试中折戟。 贾环最为绝望之处在于,他竟看不懂院试题目,再继续亦是徒劳,于他而言,金榜题名实比造反登基还难。 于是,贾环自断科举之路,不再去学堂,一心习武。 不过,他们三人成了童生,在贾府引起轩然大波。 贾政为此高兴至极,每人赏了二十两银子。 昔日四人小团体,最令人唏嘘者当属秦钟。 自与贾宝玉交好后,便疏远了贾环等人。 结果如原着那般,与智能儿私会后病倒,不久离世,顺带把亲爹秦业也气死了。 瞧着旧友这般逝去,贾环感慨万千,在书房感伤数日。 小红担忧他闷出病来,便四处打听府中八卦,以解其闷。 小红享受着贾环轻抚,又说起新得的八卦:“东府蔷大爷从姑苏采办了十二个女孩子,还聘了教习,备了行头安顿在府中。以后咱们也能看新戏了。” 贾环微微挑眉:“可有尼姑?” 小红瞪大双眸:“三爷怎知?我爹奉二太太之命,采访聘得十个小尼姑、小道姑,另有一个带发修行者,生得极俊,只是面色不佳,见谁都甩脸子。” 贾环捏其白嫩下巴道:“还能美过你不成?僧不僧、道不道的,瞧着也不是个正经人。” 小红嘻嘻一笑,吻上贾环,松开后道:“三爷可莫乱说,那妙玉乃仕宦之家出身,二太太亲自下帖,让我娘去备车轿才请进府的。” 贾环将头埋于她白腻脖颈间,轻嗅其香,含糊道:“在我心中,就算她是公主也不及你半分。” 小红听了,心如蜜甜,面泛红晕,轻轻推贾环,娇嗔道:“三爷这嘴,就会哄人开心。可不许光嘴上说说,日后也得这般待我才好呢。” 贾环嗅着甜香,轻笑道:“何必等日后,我今儿便好好疼你。” 忆及往昔,小红那白腻如雪的脸蛋泛起羞红,贾环总能想出些惊人之法,忸怩道:“哪有主子伺候丫头的道理,再说了……天还未黑呢。” 贾环抱着她往里间走去,轻笑道:“你闭上眼睛,天不就黑了吗?” ……… 贾环那边情形不知如何,贾政上奏请求贵妃回家省亲的折子已被皇帝恩准,定在次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消息传至贾府,众人欢喜雀跃,纷纷忙碌起来筹备迎接贵妃省亲之事。 贾环与小红并非首次合作,两人一同来到院子,见一众丫头正热火朝天地冲刷地面、粉墙刷漆,皆愣在当场。 晴雯手持梯子,正指挥几个小丫头挂灯笼。 她瞧见贾环与小红,撇撇嘴道:“哟,三爷和小红姑娘这是来视察咱们干活呢?府里上下为贵妃省亲忙得不可开交,你们倒清闲得很。” 贾环笑骂道:“贵妃省亲去的是园子里,你们在此瞎忙活作甚?省亲之事皆有规矩章程,哪里更衣、哪里燕坐、哪里跪拜、哪里用膳皆有讲究,你莫不是以为贵妃会来咱这院里串门?” 晴雯确是这般想的,想着贾环乃贵妃之弟,说不得贵妃会来梨香院考察贾环功课呢。 被贾环这么一说,顿时尴尬,吐吐舌头,悻悻道:“反正也要过年了,全当为过年做准备吧。” 贾环也不揭穿她,刮刮她的琼鼻,向外院走去。 行至门口,正巧遇见贾宝玉、薛宝钗、三春和林黛玉相邀而来,忙迎众人至前厅。 宝玉与宝钗如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到哪都是一起。 倒是黛玉,独自默默走在最后,看不出喜悲。 贾环瞧着她越发超逸出尘,不免多看几眼,惹得黛玉回以白眼。 随后,黛玉悄悄塞给他一个荷包,轻哼道:“莫要再这般盯着人瞧,免得让人笑话。” 贾环笑呵呵地接过荷包塞入怀中,正巧露出以前黛玉所赠的旧荷包。 因时间久远,那荷包颜色微微泛旧。 黛玉瞧见,眼神微微一动,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在眼底闪过。 “旧的扔了吧,往后得闲了,我再给你个呆子绣个新的。” 第78章 这把稳了 贾宝玉素日自觉白吃白喝贾环良久,此际难得心怀愧意,遂将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郑重其事地取出,欲转赠贾环。 贾环初见他有此举动,本欲伸手接过,然一闻乃北静王之物,忙不迭地收手。 心中暗念:“此乃反贼之物,断不可拿,拿了必有祸端。” 随即便连连摆手,一脸嫌恶道:“什么臭男人碰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此言既出,众人皆哄然而笑,黛玉只觉此语似曾相识。 宝玉却也不恼,笑嘻嘻地将香串重新收好,指着贾环道:“环儿啊,你不拿可真是亏大发了。你且不知,这北静王实乃一等一的闲王,生得风流倜傥、才貌双绝。 尤为紧要者,其不以官俗国体所缚,真真是世间一等一之妙人。若有机缘与之相交,必能长诸多见识。只可惜你这小子不识货,白白错过此等好物。” 宝钗在旁,浅笑嫣然道:“宝玉此言确有其理,那北静王着实风采非凡。不过呀,环兄弟自有其考量,世间好物亦需合了心意方好。环兄弟一心习武,志向高远,与官场之人殊异,宝玉这番好意,亦是难得。” 贾环微微瞥了她一眼,心中暗忖:这薛宝钗端的有些能耐,悄无声息便将贾宝玉拿下,如今尚未正式入得贾家之门,却已处处以贾家之人的身份言语行事。 此时,黛玉微微蹙起蛾眉,轻启朱唇道:“宝姐姐所言虽有几分道理,可环兄弟亦有自己的主张。那北静王再好,与我等又有何干? 环兄弟志在习武,心向高远,岂是那等攀附权贵之人?莫要以你等的眼光来度量环兄弟的志向。” 言罢,黛玉轻轻瞥了一眼宝玉与宝钗,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清冷与傲然。 贾环顿觉浑身舒畅,心中暗赞:林姐姐着实给力! 你贾宝玉有薛宝钗相护,我有林黛玉相护! 他满怀感激地朝林黛玉眨了眨眼睛,接着一脸肃穆地对宝玉道:“大姐姐如今贵为贵妃,吾等也算是外戚了。 外戚最要紧者为何?乃是低调! 你少与那北静王往来,色字头上一把刀! 你衔玉而生本就敏感,如今成了外戚,还与王爷勾勾搭搭,你究竟意欲何为?” 宝玉听了贾环这话,脸上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露出几分无奈之色:“环儿,你莫要如此紧张。我与北静王不过是君子之交,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瞧着众人皆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贾环不禁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探春出来打圆场道:“大姐姐进宫多年,我都快忘却她的模样了。上一次见大姐姐,还是环儿抓周之时。那时珠大哥让抓毛笔,大姐姐让抓木剑,宝二哥让抓胭脂,结果环儿流着口水径直朝金子爬过去。” 众人听了探春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皆笑了起来。 贾环如今想起此事,还有些心疼,若是当初拿到那块金子,便能提前五年激活系统,白白损失了几万两银子啊。 “罢了,谁还没点小时候的糗事。我寻思着此次大姐姐定会考察我等,你们还是早些准备吧。” 贾环瞪了一眼探春,兴致寥寥地提醒了众人一句,忽又朝林黛玉道:“林姐姐在孝期,到时候就委屈林姐姐了,我自会去帮你解释。” 林黛玉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轻轻嗯了一声。 社恐的迎春最怕这些热闹场面,难得主动开口道:“都会考些什么呢?这贵妃省亲,我心中着实没底。” 惜春在一旁答道:“二姐姐莫要担忧,左右不过是些诗词歌赋、礼仪规矩之类。” 探春微微点头道:“我亦觉得是如此,大抵是让我等写诗描绘一下那园子。” 贾宝玉却在一旁摇头道:“非也非也,大姐姐回家与我等团聚,自当是聊聊家常,忆忆往昔,哪里会这般考较我等。” 贾环气得直敲桌子:“你们都是猪吗,大姐姐回家省亲乃是恩典,恩典懂吗?” 众人被贾环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一时皆沉默下来。 宝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黛玉轻声道:“环儿之意是,此次我等要做的是颂圣诗?” 贾环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林姐姐聪慧,贵妃省亲代表的是皇家颜面,哪里有时间与我等唠家常。 况且,到时候一言一行皆有人记录,最后说不得还会让圣上过目……所以,姐妹们,抓紧时间准备吧。” 众人听了贾环这话,心中皆是一凛。 宝玉皱起眉头,有些不情愿道:“这颂圣诗岂不是多了些拘束,失了我等作诗的本意。” 说着,便自顾自地摇头离去,薛宝钗连忙追了出去。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苦笑。 探春道:“我并不擅长作诗,环儿,往后几日借你书房一用。” 贾环点点头,又朝有些犹豫的迎春和惜春道:“二姐姐和四妹妹亦是如此,都是一家人,有何好忸怩的,我书房书多得是,毕竟有个诗呆子香菱在打理着。” 边上站着的香菱听了这话,红着脸引着众人去书房。 贾环和林黛玉默契地走在最后,贾环小声道:“我作诗亦是不行,林姐姐给我写上几首,到时候我好拿着去交差。” 林黛玉用手帕捂嘴笑道:“这可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怕我揭发你?” 那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肌肤胜雪,微微上扬之嘴角带着一抹俏皮的可人模样,瞬间就将环老三迷得神魂颠倒。 直到被甩了一帕子才惊醒,尴尬地笑道:“有甚好怕的,全当我将性命交予林姐姐了,林姐姐有了我这个把柄,以后就能拿捏我一辈子了,往后亦不用愁吃穿了。” 林黛玉听了贾环这话,脸上飞起一抹红晕,轻嗔道:“你这促狭鬼,尽说些胡话,不就是诗嘛,你且等着。” 梨香院内有戏台,对应的,便有一栋二层供人看戏休憩的小楼。 贾环素不喜看戏,便将此栋小楼改成了书房。 一楼放置着经史子集与各类杂书,书架林立,排列得整整齐齐。 二楼则布置得更为雅致,摆放着一些珍贵的字画与古董摆件。 中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把舒适的太师椅,可供人在此处静静思考或挥毫泼墨。 最里间,还隔出一个可以午休的小室,里面摆放着一张软榻,榻上铺设着柔软的锦被与靠枕。 众人来到书房后,各自散开寻找所需书籍,而黛玉则径直走到书案前坐下。 贾环甚是殷勤地为其磨墨,黛玉似乎很是享受贾环的这番举动,轻点螓首。 宛若白玉般的耳垂下,一对素雅的珍珠耳坠微微晃动,更添几分可爱。 在贾环火热的目光下,林黛玉提笔写下一首《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贾环乐得合不拢嘴,仔细吹干墨迹,心中暗忖:如此不要脸的颂圣诗,甚合我的人设,这把稳了! 第79章 共饮此茶 且说林黛玉偶然瞧见案上放着一本《西厢记》,不免心生好奇。 “这是何书?” 贾环干咳一声,面上略带羞赧道:“不过是穷书生与贵小姐一见钟情,历经重重阻碍终成眷属的老套剧情罢了。” 黛玉听闻,愈发好奇,遂用纤细手指轻轻翻动书页。 贾环在旁笑道:“此书虽剧情老套,然词藻警人,余香满口。只是不知为何被外人视作淫词艳曲。” 林黛玉看书时最不喜被人打扰,当下蹙眉,给了贾环一个白眼。 贾环忙举手求饶,赶忙起身替她斟茶。 下得楼来,只见三春犹如备战高考之人般,各自寻了僻静之处埋头苦读,贾环见状,不由得失笑。 姐姐们如此辛苦,贾环担忧她们累坏身子,便从储物空间取出新得的百年老参,递给彩云。 “拿去煮了茶来,大家都有份,你们几个丫头伺候人也甚是辛苦,该补补了。” 彩云笑着接过,柔声说道:“跟着三爷真是我们的福分,府里的下人都羡慕得紧呢。” 贾环随着她前往茶间,他吃了许久的茶,却从未亲眼见过彩云泡茶。 茶间里,各类茶具摆放得井然有序。 彩云先将老参仔细洗净,接着用一把小巧的银刀将其切成薄片。 随后取来一只精致的紫砂茶壶,用热水冲洗一番,以去除壶中的异味。 而后,她将参片放入壶中,注入适量热水。 热水一入壶,那参片便在水中缓缓翻滚,散发出淡淡的参香。 彩云耐心等待水温稍降,再用茶勺轻轻搅拌壶中的参片与水,让参的精华充分融入水中。 过了一会儿,彩云拿起一只滤网,将泡好的参茶缓缓倒入几只小巧的茶杯中。 那参茶色泽微黄,清澈透亮,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彩云端起一杯参茶,递给贾环,微笑着说:“三爷,您尝尝。这参茶有补气养血、提神醒脑之功效,最适合姑娘们和三爷这般辛苦之人饮用了。” 贾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一把搂过彩云。 彩云如此劳苦,他自当与其共饮此茶。 茶香瞬间在两人口中肆意流转迂回,待两人细细品完第一口茶,意犹未尽的彩云礼尚往来,又邀贾环共饮一口。 如此反复,一杯茶终于见底。 贾环松开彩云,笑道:“这百年老人参味道当真醇香,喝完这杯茶,我感觉浑身都是力气,怕是可以徒手打虎了。” 彩云一边系上敞开的衣襟,一边嘻嘻笑道:“三爷吃的是茶,怎还说起醉话来了?” 贾环提上茶壶,挤眉弄眼道:“许是被你刚才的美给醉到了。” 留下一脸娇羞的彩云,贾环大笑着离去,寻到探春处。 只见探春正坐在案前冥思苦想。 贾环不敢过多打扰,为她换了新茶正要离去,却被探春一把拉住。 “别成天在胭脂堆里厮混,你那颂圣诗可有眉目了?” 探春一脸嫌弃地掏出手帕,帮贾环擦去嘴上的胭脂,修眉微微皱起。 贾环淡定地点头,有林黛玉做枪手,他又是开卷考,自然稳得一匹。 探春听了这话,为他高兴之余又生出一丝挫败感。 弟弟如此优秀,让她压力颇大。 探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精神为之一振,那浓郁的药香在口中散开,也让她的思绪为之一清。 “环儿,你这人参有些年份了吧,以后这种好参莫要糟蹋了,留着孝敬老祖宗或是给林姐姐补身子也好呀。” 贾环一边替探春捏着肩膀,一边笑道:“孝敬你也是一样的,我还指望你以后养我呢。” 探春听了贾环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轻拍了一下贾环的脑袋。 “你这没出息的,整日就想着让人养着。你将来娶亲了,也让我养你一家子不成?” 贾环有些激动地搂着探春的脖子道:“姐,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你了!” 探春给了贾环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亲切地说了一句:“滚!” 贾环又给她添了茶,灰溜溜地来到迎春处。 只见迎春正对着一张白纸发呆,贾环一时也愣住了。 让迎春这个天然呆的姑娘写拍皇帝马屁的诗,着实有些为难她了。 “二姐姐吃茶。” 贾环突然出声,把迎春吓了一跳,随即她有些脸红,羞人答答地说道:“环弟,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擅长作诗。” 这时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迎春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合格的大家闺秀。 但她也只能当大家闺秀,日后嫁人成为主母,以她这性子却是管不了家的。 这是让贾环最为头疼的,当不了主母,又不可能给人做妾,难道要养她一辈子不成? “无妨,有我呢。” 贾环拍了拍迎春的肩膀表示安慰,提笔刷刷写下一首诗来。 拍马屁,他可是专业的,存货不少,也只能忍痛分迎春一首了。 帝德如天覆,皇恩似海深。 省亲传佳话,风采映古今。 迎春满是感动,抓住贾环的手,柔声唤了一句:“环弟,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贾环看着迎春那温柔的模样,心中一暖,轻轻拍了拍迎春的手。 “一家人莫要说谢不谢的,真要谢,你去给我把你的奶娘揍一顿,我看见她就浑身难受。” “啊?” 迎春小口微张,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那边的惜春对作诗也毫无兴趣,见到贾环给迎春代写,心中一喜,早将纸张铺好等着。 谁知贾环故意逗她,来了一出三过家门而不入,急得她嘟嘴嗔道:“环三哥就会欺负人。” 贾环哈哈一笑,走到惜春身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然后干脆利落的提笔写下—— 圣恩浩荡满乾坤,帝德巍峨耀世尘。 贾府承恩辉日月,才情尽显颂君恩。 小惜春看得面红耳赤,小声道:“是不是太过阿谀奉承了些。” 贾环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板着脸教训道:“要命和要脸,你选哪一个?” 惜春吐了吐舌头,不假思索道:“那当然是要命了,我还等着来日三哥带我去游山玩水呢,这可是我今年过生儿时你亲口答应我的。” 原本清冷性子的惜春被贾环调教成了一个想满世界跑的“街溜子”,这让贾环很有成就感。 他给惜春添了茶,笑道:“那就先把底子打好,游山玩水可是很辛苦的,难不成到时候让我背你不成?” 小惜春捧着茶杯,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这真是个好主意。 第80章 爱看小黄书的林黛玉 贾环再度返回黛玉处,却见黛玉已然合上书本,此刻面若桃花,带腮连耳皆是绯红一片。 待贾环踏入,黛玉登时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着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含怒,薄面蕴嗔:“你这该死的,竟真给我瞧些淫词艳曲,我定要告知舅舅。” 贾环闻言一惊,定睛细看她手中之书,竟已非《西厢记》,而是《金瓶梅》! 心中暗叹:这才多久,这小妮子竟将那十多万字的《西厢记》看完了,当真一目十行啊。 贾环忙一把夺过书本,悻悻笑道:“这本尺度确是大了些,我都藏于最底层了,你怎还能翻到?” 黛玉一时语塞,毕竟自己胡乱翻找贾环之物,着实不占理。 黛玉轻咬朱唇,半晌才道:“谁让你将书随意放置,我不过随手一翻,谁料竟翻出这等……这等不堪之物。哼,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言罢,黛玉背过身去,以帕掩面,似是又羞又恼。 接着又道:“你这促狭鬼,日后断不可再有这些腌臜之物在旁,若再被我瞧见,定不饶你。” 贾环赶忙点头应下,又为她斟上热茶。 “其实我觉得这些书并非那般不堪,就如这《金瓶梅》,虽有些露骨之处,却将世间人情冷暖、人性善恶刻画得入木三分。你切不可只盯着那尺度大的部分,若细细品味,其中亦有诸多可琢磨之处。” 黛玉听闻,微微侧过身来,蛾眉轻蹙,“你这歪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纵然有可琢磨之处,也不该这般随意放置,让我瞧见这些秽物。” 豆蔻年华的林黛玉以其独特风姿展现出令人心醉之美。 肌肤如雪,细腻如瓷,唇不点而红,微微开启时,如花瓣般娇艳欲滴,直让环老三如痴如醉。 “林姐姐教训得是,我这就将这些秽物拿去烧了。”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佯装不在意地轻哼一声:“那《西厢记》留下。” 贾环心中暗笑,小样,还装呢,谁不知你也是个离经叛道之人。 “林姐姐,其实我还有几本与此类似的,如《牡丹亭》《邯郸记》……” 贾环一连说出几本这个时代的“小黄书”,听得林黛玉不禁有些意动。 这个时代娱乐极为匮乏,她所带之书都快被翻烂了,如今有新书可看,自是欢喜。 只见她以绣帕覆于脸上,遮住那发红发烫的脸颊,声音透过绣帕传来,带着些许羞涩与期待:“那你可得好生藏着,莫要再被他人发现,我……我明日再与三妹妹一同过来寻你。” …… 楼下,三春此刻正围坐一处,开启了姐妹间的八卦时刻。 三人时不时地往楼上望去,茶都添了好几次了,却也没想着去打扰二人。 探春指着楼上,示意两人凑过来,挑眉道:“你们说说,林姐姐与我家环儿能成吗?” 要说探春是“环黛党”第一人,那么迎春便是第二人。 她对黛玉的才情敬佩不已,对于贾环则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贾环视她为姐姐,她视贾环为哥哥,对贾环有着过度的依赖与信任。 若两人能成,迎春定会为他们高兴万分。 她微微浅笑,道:“环弟确是个有出息之人。” 这无疑是变相支持了,喜得探春揽过迎春的肩膀,笑道:“二姐姐这话在理,环儿若能得林姐姐青睐,那可真是他的福气。” 要说迎春对贾环是依赖,那惜春对贾环便只剩下盲目的崇拜了。 在她看来,林黛玉高攀了贾环。惜春微微扬起下巴,脆声道:“只要三哥想,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贾环恰与黛玉自楼上下来,听到这话,笑道:“四妹妹,你吹牛可别带上我啊。” 惜春羞红了脸,催促推搡着探春几人告辞了。 ……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至贵妃省亲前夕。 贾府为此连年过得马马虎虎,一切就看明日了。 手拿剧本的贾环倒是悠闲自在,这日接了王熙凤的吩咐,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清理皇宫至贾府一众街道上的闲人。 贾府因发了林黛玉三百万两的财,出手尤为大方,素日里又与贾环交好,便特地给了贾环五百两的各处打点费。 省亲当日,街道封锁,沿途各家店铺皆需歇业。 不能开张便无收入,难免让商户们心生怨言。 这五百两,面上说是给贾环打点用的,实则是变相给他发福利。 凤姐儿在这方面对自己人确实没得说,贾蓉、贾蔷如今都吃得满嘴流油。 省亲别墅名义上花了二百万两,贾环估摸有一半都被贪墨了。 毕竟大观园是改建,好些东西都是现成的,花不了多少银子,一百万两顶了天了。 至于剩下的一百万两,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被各房的主子分了去。 一群人吃绝户的行为让贾环甚是不耻,他不愿与其同流合污,索性做了一回实诚人。 五百两银子,按现在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五十万人民币。 贾环全花了出去,一半换成碎银子补偿沿途商户,那些原本偷偷对着贾府吐口水的人瞬间笑逐颜开。 好话如不要钱般,差点将贾府夸上天了。 这可不行,贾环赶紧严肃纠正,这皆是圣上仁德、贵妃贤孝,贾府众人感念皇恩,才有此善举。 众人听了贾环这番话,更是对贾府高看一眼,也对圣上和贵妃的仁德贤孝赞不绝口。 贾环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将剩下的银子全换成铜钱,足足装了几大马车。 贾环坐上马车在宁荣街一路游荡,只要路上之人夸赞皇帝,他就给塞上一把铜钱。 消息瞬间传开,众人纷纷涌上街头,一时间颂圣之声响彻整条街道。 贾环兴之所至,拉过路边一条狗,大声问道:“大周旺不旺?” “汪汪汪!” 贾环哈哈大笑,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抓过一把铜钱放进了狗盆中。 那狗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围着狗盆欢快地转着圈,尾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周围百姓先是惊愕,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说道:“这贾三爷可真是个妙人,连狗都得了赏。” 消息很快传到皇帝耳中,引得皇帝龙颜大悦,朝戴权吩咐道:“喊几个宫里的嬷嬷去贾府给环老三教教规矩。什么玩意儿,好端端一个将星胚子,尽做些溜须拍马的勾当给朕丢脸。” 沉吟稍许,又道:“把进供的那匹汗血宝马也一并送去。” 第81章 顶级超跑 梨香院 前院 贾环哼着小曲,宝贝似的给一匹金黄色的汗血宝马梳理着毛发,这可是这时代的超级顶配跑车啊。 这车的毛色光亮如金色绸缎,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彩。 “三爷,宫里的嬷嬷们都送走了,每人封了二十两银子作谢礼呢。” 彩霞等六个大丫头从门外走进来,看到院里高挑修长的汗血宝马,都远远地躲着,指指点点。 晴雯:“这马也太高了吧,三爷才刚到人家腿那么高呢,他能骑得上去吗?” 彩霞:“三爷个子长得快,过些日子说不定就有马高了。” 小红:“我瞧着这马好似在发光啊,肯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彩云:“我先前听给三爷教规矩的嬷嬷说过,这马是汗血宝马,从西域进贡来的,万两银子都买不到。” 柳五儿:“怪不得三爷这么宝贝,都牵到院里来了。” 贾环在一旁听着觉得好笑,见香菱盯着马发呆,便吩咐道:“香菱,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学了这么多年的诗,来给爷这马作首诗夸夸它。” 香菱微微一怔,随即沉思片刻,缓缓吟道: “汗血宝马来历奇,金黄毛色似缎披。 高挑修长体优美,窄浅胸背线条晰。 头小清秀眼有神,耳竖鼻宽颈鹿姿。 肩斜腿长蹄坚硬,奔跑如飞展魅力。” 贾环大喜,大手一挥:“好好好,你们算是沾了香菱这丫头的光了,这月月钱加倍。” 一众丫头立刻将香菱围住,纷纷道谢。 看着六个娇俏的丫头闹成一团,贾环看得赏心悦目。 转而再看看跟前的汗血宝马,他却又露出一丝鄙视:“也不过是头畜牲罢了,再金贵也不能抱着暖被窝,一般货色。” 这马似乎听懂了贾环的话,不满地打了个响鼻,蹄子重重地踏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贾环吓了一跳,低头往马肚子下看了一眼,然后在它肚子上挠了挠,笑道:“怪我怪我,你也漂亮,往后你就叫大漂亮怎么样了?” 那汗血宝马听到贾环给它取的新名字“大漂亮”,似乎很是满意,轻轻打了个响鼻,还用头蹭了蹭贾环。 贾环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年头,连母马都这么有脾气。 不过看着大漂亮如此通人性,贾环心中又涌起一股欢喜。 他轻轻拍了拍大漂亮的头,开始给它画饼:“你好好跟我混,我还能亏待你不成?你且等着,以后得空了,我给你物色几匹细皮嫩肉的大俊俏来伺候你。” 大漂亮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竟有些羞涩地将头拱在贾环怀里,看得晴雯几个瞠目结舌。 三爷,连马都能哄得这般乖巧,看来不是自己定力不够,而是三爷太会了。 明日便是贵妃省亲的日子,府里上下都紧张得睡不着觉,唯有梨香院是个例外。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贾环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早便上了床,其他人也各自歇息去了。 这日,贾环屋里是晴雯值夜。 此刻,晴雯沐浴完正坐在窗前,披散着满头青丝涂抹指甲。 “晴雯,你好了没有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贾环那边猴急的催促让晴雯又喜又羞。 见指甲上的凤仙花汁已干,她忙关了窗,走到贾环身边躺下。 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伸到贾环跟前,期待地问道:“好不好看?” 贾环握住那双柔荑轻轻揉捏着,点头道:“好看,又滑又软,真乃世间一等一的巧手。” 晴雯乐得送上樱唇以示感谢,贾环不忍拒绝热情好客的晴雯,轻轻含住红润的唇瓣进门做客。 贾环熟练的来到雪场堆起雪人,引得晴雯一阵羞嗔,这三爷,似是永远都不会腻。 一夜温馨和谐地度过。 贾环此时慢悠悠地醒来,与伺候他更衣的晴雯和小红腻歪一阵后,才懒洋洋地往大观园赶去。 “环哥儿,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数吗?怎这般不紧不慢?” 自元春封妃后,王夫人就支棱起来了,连贾母都要对她礼让三分。 如今寻到了贾环的错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王夫人板着脸,眼神中带着严厉:“今日贵妃省亲,你却如此散漫,成何体统?若让贵妃娘娘看到你这般模样,岂不是给贾府抹黑?” 贾环自是不会怕她,态度虽恭敬,说的话却叫人心惊:“贵妃娘娘如今已是皇家人,自当以那边为重。 昨儿宫里来的嬷嬷给我说了,贵妃娘娘今日要到宝灵宫拜佛,还要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是晚饭后才会来。” 众人都是一惊,看向贾环的目光满是诧异。 王夫人更是脸色微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贾母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贾环,心中暗叹这孩子竟有如此消息渠道。 片刻后,王夫人定了定神,语气稍缓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散漫。贵妃省亲乃是大事,我们贾府上下自当早早准备,以表敬重,你要多学学你宝二哥。” 大喜的日子贾环也不想当恶人,忙点头应下,规规矩矩地退到探春身旁站好。 贵妃天黑才来,这群人一大早就起来站着等,让贾环觉得有些好笑。 而且好多人昨夜未睡,今早又怕在贵妃面前失仪,所以都没吃早饭。 贾环是吃饱了才来的,听着一群人肚子的咕咕声,差点没笑出声来。 贾环强忍着笑意,看着众人强撑着端庄的模样,心中觉得十分有趣。 探春察觉到贾环的异样,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收敛一些。 贾环一把抓住她的手,递给她一片参片,小声道:“先垫垫,等会太监就会来让咱们散了,贵妃戌初才起身。” 贾环随后又悄悄给迎春和惜春送了参片。 “老三,给我来一片。” 王熙凤压着嗓子扯了扯贾环的衣角。 “还有我。” 李纨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贾环心都快碎了,这可是百年老人参啊,你们两个嫁人的来凑什么热闹,这是我撩妹用的啊。 众人一直站着,终于,一个太监匆匆骑马而来,说道:“早着呢!未初刻用过晚膳,未正二刻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 白战了一大早上,众人看向王夫人的目光中不免多了一丝怨气。 第82章 王夫人支棱起来了 且说贾府迎贵妃省亲之日,众人一直候至傍晚,方才有了消息。 彼时,园内各处皆已点上蜡烛,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忽闻马蹄声起,十多个太监自远处现身,口中急呼:“来了来了。” 贾赦已然戴上近视眼镜,招呼着一众子侄前往西街门外等候。 念及贾环昨儿得了皇帝赏赐,本欲让他占于前列。 然而,那边的王夫人却突然发话:“环哥儿,且慢前去。 你虽昨日得了皇恩赏赐,然年岁尚小,行事难免不稳。 今日贵妃省亲,场面宏大,断不可有丝毫差池。 你且退下,莫要在前列惹出是非。 你那性子,我最为清楚,若一时莽撞冲撞了贵妃,那可如何是好? 再者,你那身份,也不宜居于此列,还是让宝玉在前头迎候吧。 你且回你的梨香院候着,等贵妃进了园子,安稳之后,我再遣人去唤你。” 此话一出,忙碌的众人皆是一顿。 王夫人此番操作,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贾赦心中暗骂一声蠢妇,幸灾乐祸地拍了拍贾环的肩膀,而后带人离去。 二房人心不齐,于他而言倒是好事。 贾环倒是对王夫人高看了几分,这女人平日里吃斋念佛,不显山不露水,在这般重要时刻却突然高调行事,简直如同宣告:我是蠢货! 贾环朝着王夫人恭敬行了一礼,做出顺从之态,缓缓说道:“谨遵母亲吩咐,环儿这便回梨香院等候。” 礼法之上,王夫人确为贾环之母,此处又有众多皇家眼线盯着,贾环也只能忍着恶心喊了一声母亲。 他朝满脸担忧的三春挑了挑眉,乐呵呵地离开了。 能少磕几个头,他心里倒也开心。 出了大观园,看着即将到来的大部队,贾环赶紧绕道而行。 走到半途,他寻思着此刻若回梨香院,难免会让晴雯等人替他鸣不平。 晴雯太过忠心,贾环担心这疯丫头会不顾一切地去替他讨说法,便想着等省亲结束再回梨香院。 他四处张望一番,便朝着林黛玉的住处走去。 如今清闲的,也就只有正在守孝的黛玉了。 “三爷,你怎么来了?” 看到贾环进门,正在给林黛玉煎药的雪雁惊讶地问道。 瞧着雪雁那呆萌的娃娃脸,贾环郁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站在一旁看着她煎药。 “人参、燕窝这些可还够?若是缺了,尽管去我那里拿。” 雪雁心中一暖,连忙福了福身道:“多谢三爷挂心,老太太心疼姑娘,一应东西都是不缺的。” 贾环撇撇嘴:“发了林姐姐三百万两的财,自然得好生供着。” 雪雁闻言一惊,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三爷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被人听了去,可不得了。” 贾环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怕什么,他们有脸做,还不让人说了。 这府里原都快揭不开锅了,如今吃了绝户,过得那叫一个风光。 大老爷小老婆讨了一个又一个,二太太每日供的佛相都换成金的了,凤嫂子更不用说了,金首饰都打了一大箱子了……” 贾环说得兴起,却没看到林黛玉和紫鹃已到了院中,正静静地听着他的抱怨。 贾环一边帮雪雁把药从炉子上端下来,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府里的那些事儿。 “所以呀,如今府里的人都是林姐姐养着的,你们也别以为是寄人篱下,三百万两啊,重新建个新的荣国府都绰绰有余。” 林黛玉轻叹一口气,柔声道:“环哥儿,我知你是为我好,以后莫要说这些话了,徒增烦恼罢了。” 贾环点头默然不语,今日他确实郁闷,存了一大堆颂圣诗,本想在皇帝面前刷刷脸,结果还没出场就被王夫人搅黄了。 王夫人此举,如同游戏中“我方禁用贾环,一楼秒选贾宝玉”。 林黛玉心思细腻,早瞧出贾环今日心情不佳,忙请了贾环进入屋内,打发走了紫鹃。 两人一同坐于榻上,林黛玉歪着脑袋看向贾环,轻声道:“今儿是怎么了,省亲的日子反倒来我这儿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贾环有些愤愤地道:“二太太怕我抢宝玉的风头,给我打发回来了,这倒也罢了,就是可惜了林姐姐替我作的诗,明珠蒙尘了啊。” 黛玉听了不禁莞尔:“你这呆子,我作诗本就是为了你以备不时之需,又不是为了旁人去作。” 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贾环心跳都慢了半拍。 “我就是觉得这首《杏帘在望》写得太好了,该叫全天下人都知道才好。” 不能当文抄公人前显圣,让贾环很是难受,穿越不就为了这个吗? 贾环此时好想跑去给王夫人来上几拳! 林黛玉则是被贾环这话说得羞红了脸,将手中帕子扔到他脸上,轻嗔道:“我不过是随手写得,你少在这儿给我夸大其词。那诗也不过平平,哪值得你这般夸赞。” 贾环接住帕子自然地塞进怀里,不想搭理开始凡尔赛起来的林黛玉。 这林黛玉作诗,就如同他搭弓射箭一般,皆是信手拈来却又精妙绝伦。 …… 且说大观园这边,元春可被王夫人和贾母坑惨了。 别的外戚写信进宫,皆是今日又结交了哪家哪家权贵,又打点了哪个太监。 贾母和王夫人给元春写信,却都是宝玉如何如何,话都是往好了说,至于贾环,半字都未提过。 宫里消息闭塞,元春自然不知贾环之事。 在元春心里,贾环不过是一个姨娘生的弟弟,长得很俊,母亲不喜欢他。 这便让元春有了一种错觉:我弟弟宝玉是家里唯一的希望! 因此,当元春逛到园子东北角上的演武场时,只觉得有些奇怪,随意取了一个“精武堂”的名字。 以至于最后到了众人给大观园题诗的环节,被寄予厚望的贾宝玉几乎让元春气得站起来揍他。 贾宝玉终究是没听贾环的话,四首诗,四首都是在说我家好大,我家好有钱,我家最牛逼。 元春看得几乎吐血,还好迎春和惜春让她回了一大口血。 这两个丫头的诗都有些偏题,但是紧紧抓住了中心思想,听贾环劝的两人写的诗红得发烫。 迎春:皇帝最牛逼! 惜春:皇帝和贵妃都牛逼! 至于探春,对贾环没有到场有些失落,思考再三,她把贾环念叨了许久的《杏帘在望》写上了。 当元春看到“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这句又红又专的诗时,简直是欣喜若狂,庆幸自己不用挂在宫内的房梁上了。 二话不说将此诗点为头名。 一场浩浩荡荡的省亲盛会就此落幕。 第83章 先让环老三替我试试水 且说元春省亲完毕,赏赐之物丰厚至极。 贾府作为长者,获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福寿绵长”宫紬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 邢夫人与王夫人所得赏赐,仅减如意、拐、珠四样。 宝玉及三春、黛玉和宝钗,皆得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 贾环却仅得金锞一双,此也罢了,孰料连拖地打杂的下人皆得五百钱,而赵姨娘竟一无所获。 “果真是狗娘养的,竟敢如此辱我!” 贾环怒而将两个金锞子狠狠掷于地,对贾元春的印象瞬间降至冰点。 晴雯等几个丫头见状,皆红着眼圈围上来安慰贾环。 贾环因赵姨娘受辱而气恼,丫头们亦因贾环赏赐低于其他主子而伤心。 如此一番折腾,已然是半夜凌晨三点多钟。 贾环看着围在身旁的六个丫头,心中一暖,笑道: “也怪我自己不争气,此时生气倒显得有些无能狂怒了,白白让你们替我伤心。 罢罢,彩云,将那两个金锞子捡起,用荷包包了放于床头,往后我也来个卧薪尝胆,牢记今日之屈辱。” 反正元春原着里是将死之人,贾环也懒得与她怄气,只是自今日起,心中已将这个姐姐排除在外。 翌日 元春回宫见驾谢恩,回奏省亲之事。 皇帝翻阅探春精心撰写的诗词,面无表情地快速翻阅完,直至最后一首《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皇帝方才露出笑容,一看署名是贾探春,心下更是欢喜。 “这贾探春着实不错,怎没有贾祥瑞所作?” 元春听得一脸茫然,贾祥瑞是谁?她实不知晓。 只得惶恐跪地请罪:“陛下息怒,臣妾一时疏忽,未曾留意贾府中还有贾祥瑞此人。 臣妾省亲之时,诸事繁杂,未能将贾府众人一一考量周全。臣妾知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大为惊讶,看向贾元春的目光甚是古怪。 这元妃竟如此实诚,进宫后便与家里断了联系,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记得了。 皇帝挥手让元春退下,唤来昨晚随行的太监。 皇帝面色沉凝,问道:“你且说说,环老三是何情况?” 这贾环省亲前夕闹得满街颂圣声,连皇宫都能隐约听见,本以为他在憋一波大的。 皇帝都为此有所期待,毕竟习惯了环老三的拍马屁,听别人的便觉索然无味。 岂料环老三拉了泡大的,竟在省亲当日玩消失,这让皇帝深感被放了鸽子,心中着实不爽。 “不会是骑朕送他的汗血宝马跑得太欢,摔死了吧……” 皇帝心中暗忖,好在太监将昨日情况详细道来。 皇帝听后,心中感慨万千,不由自主地往皇太后所居宫殿方向瞟了一眼。 果然不是亲娘的没一个好东西,环老三被王夫人压制,他被皇太后压制,皆憋屈得很。 不过他比贾环稍好,可每日去给皇太后晨昏定省。 皇帝心中暗忖:以后晨昏定省再提前一些,朕就不信拜不死她! 皇帝一直想将自己的亲生母亲皇太妃扶正,奈何太上皇和皇太后都太过长寿,老而不死是为贼! 狗腿子戴权适时上线,小心翼翼道:“陛下,这贾环和贾探春皆是一母所生。” 皇帝心中一动,贾环与他情况相似,他可让贾环试试水,看看贾环如何将自己亲娘扶正。 有了贾环这个先例,以后他想扶正皇太妃也会少了许多阻碍。 “戴权,那贾环的母亲能教出贾环和贾探春这般优秀的儿女,想必是其生母教子有方、言传身教之故,你觉得该不该赏?” 戴权听了冷汗直流,依礼法而言,赵姨娘身为妾室,本无太多可赏之处,且扶正妾室乃有违礼制之举。 可皇帝显然不想听这些,为了活命,戴权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圣明。” 皇帝这才满意,不过他也知晓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你去与皇后打个招呼,让她派人给那赵姨娘送些赏赐。” 皇后收到消息后,心中有了盘算。 原以为贾元春从使女直接晋封贵妃会一飞冲天,害得她担心许久。 如今看来,也是个活不长的。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后,吩咐身边的宫女:“昨儿元妃怎么赏她母亲的,你按原样给那赵姨娘送一份去。 就说本宫看她女儿贾探春才情出众,孝心可嘉,其母教导有方,故有此赏。对了,你再将此事透露给元妃那边。” 荣国府,赵姨娘院。 赵姨娘望着皇后赏赐的物品,心中满是惊喜与惶恐。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得如此殊荣,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贾环在一旁笑道:“娘,你这受之有愧啊,不如把东西拿给我替你保管吧。” 而贾探春,则在一旁红了眼圈。 以往因礼法所限,她不敢如贾环那般大大咧咧地喊赵姨娘为娘。 但今日,皇后给她定了性,赵姨娘就是她娘。 “娘!” 贾探春这一声呼喊,让本来揪着贾环耳朵的赵姨娘身形猛地一顿。 她朝探春冷嘲热讽道:“哟,三姑娘,今儿个这是怎的了?平日里端着大家小姐的架子,如今倒想起我这个当娘的来了? 哼,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娘。皇后娘娘赏了东西,你就来认亲了?早干嘛去了?” 说着说着,眼圈也不禁红了。 她从赏赐的一堆东西里拿出一锭紫金锞塞到探春手里,冷哼道:“哼,拿着吧,也不枉我生你一场。 往后可别再跟那起子看人下菜碟的学,咱娘儿几个得一条心。 皇后娘娘赏了这些,那是咱的造化,可也得警醒着些,别让人给算计了去。 你也得给你兄弟撑撑场面,别总只顾着自己出风头。 我这当娘的没多大本事,可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咱。” 贾探春一把抱住赵姨娘,又喊了一句:“娘!” 赵姨娘再也绷不住,抱住探春,眼泪簌簌落下,失声痛哭起来。 贾环捂着耳朵站在一旁,满脸不悦。 “那我走?” 第84章 环三爷病了 宁荣街处,尤氏布店。 “封大娘、春桃姐,今日生意可好?” 贾环这日得闲,心下便念起尤三姐来,遂踱步至此。 甫一至一楼,恰遇香菱之母封氏与其丫头春桃。 二人见贾环,忙殷勤招呼。 封氏如今携丫鬟春桃,帮衬尤三姐料理铺子。 “托三爷的福,一切都好,三姐儿正在楼上候着您呢。” 贾环微微颔首,于二人那别有深意之笑容中拾阶而上。 楼上,早闻得动静的尤三姐,恰似饿虎扑食般冲向贾环。 那娇艳红唇,在贾环面庞肆意乱亲,毫无章法。 “三姐儿,冷静啊,我还是个孩子。” 贾环被推得连连后退,终倒于榻上。 瞧着扑在身上的尤三姐,贾环慌忙求饶。 尤三姐却不为所动,美眸流转间,尽显俏皮与霸道。 “哼,你还当自己是孩子?在我这里可不行。” 言罢,又在贾环脸上轻啄不停。 贾环揽住她那如蛇般灵动的腰肢,笑道:“一顿饱与顿顿饱,三姐儿择哪一个?” 尤三姐微微一怔,复狠狠深吻贾环一口,方从其身上下来,倚在他肩头,声如慵懒妩媚的小猫。 “今日怎得空闲来此?莫不是与你屋中那群丫头腻歪够了,来我这儿换换口味?” 贾环实难招架她这虎狼之词,轻捏她那娇艳面庞,笑道:“说反了,我是与你腻歪够了才会去寻她们。” 尤三姐轻咬贾环之手,嗔道:“少来撩拨我,真上了头你又跑了。” 贾环悻悻一笑,嘴硬道:“待过个几年,有你好受的。” 尤三姐反客为主,将他抱于怀中,嗔道:“远水难解近渴,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被你这小屁孩骗了。等你长大,黄花菜都凉了。” 贾环略有不满,轻咬她一口,言语含糊不清。 “也就三五年光景,快得很。你若怕我丢下你跑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发个毒誓。” 尤三姐气恼,双手伸进贾环发间乱揉一通,嗔道:“我尤三姐也是要脸的人,岂能由你这般轻许誓言。你且记着,若日后负了我,我定不饶你。莫说三五年,便是三五十年,我也等得,只盼你莫让我空等一场。哼,你这小冤家,真真叫人又爱又恨。” 贾环见她真动了气,忙从她怀中一路拱至面前,眼巴巴望着她。 “三姐儿莫气,我怎会负你。昨儿我梦到咱俩吵架,你竟拔剑自刎……可把我吓坏了,衣衫都全湿透了,今日实在放心不下才来瞧瞧。” 尤三姐颇感无语,捧住贾环之脸,以额轻撞他几下,娇嗔道:“你就不能想我些好的?” 贾环亦觉不好意思,被她捏住脸,说话愈发含糊不清。 “憋缩话,吻我。” 尤三姐听了这话,心中一软,依言吻上。 她也认命了,被这臭小子拿捏得死死的。 一吻方罢,尤三姐声音愈显温柔。 “我也不指望你能明媒正娶,若能如琏二爷对我二姐那般,给我一个安稳去处便好。我知你在这府中亦有诸多难处,我尤三姐并非贪慕虚荣之人,只盼你心中有我,莫负了我这番情意。” 贾环听了,心中满是感动,与她十指紧扣,尴尬道:“我与琏二哥不同,家中无母老虎,将来是要接你回家的。” 尤三姐听了这话,来了兴致,手托下巴,侧躺面对贾环。 敞开的衣襟下露出一片如雪肌肤,更添几分魅惑。 “你那嫂子真那般吓人?” 这话让贾环着实难答,王熙凤对她其实不差,可尤二姐与王熙凤日后必有一场争斗。 “琏二嫂平日为人尚可,然狠起来亦是不择手段。若她请二姐回府之时,你可劝着点二姐。” 尤三姐微微皱起眉头,说出的话石破天惊。 “可是二姐如今已有身孕,总不能一直待在外面吧?” 贾环吃了一惊:“那更要待在外面了,那府里并非好去处。府里姨娘,除了我娘,生下孩子后没一个能活长久的,还是待外面快活。” 贾环说得认真,尤三姐便点点头记下了。 见贾环一直盯着自己胸口看,故意挺了挺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小色鬼,看够了没有?” 贾环笑嘻嘻扑过去,他不光要看,还要仔细研究研究。 …… …… “三爷,夫人做了一双新鞋,麻烦您捎给我家小姐。” 贾环自楼上下来,春桃忙将一双精致绣鞋递上。 贾环接过鞋,心中怪异之感顿生。 香菱如今给他当丫鬟,春桃又给香菱当丫鬟。 贾环回到梨香院,将鞋子递给香菱,香菱自是欢喜不已。 “爷,听平儿姐姐说大姐病了,大夫诊脉说是见喜了。你昨儿还抱过大姐呢,问你有没有事。” 贾环听得打了一个哆嗦,大姐说的是巧姐儿,此时刘姥姥尚未给取此名,故如今皆喊大姐。 见喜了那便是得了天花,这玩意儿可是会传染且能死人的啊,贾环顿觉浑身不适。 离香菱远远的,焦急的喊道:“香菱啊,你快去给我请个太医来,我感觉我要死了。” 贾环这话让众人皆吓坏了,忙去请太医前来诊脉,结果只是虚惊一场。 …… 贾环那边虚惊一场,元春这边可就惨了。 得知皇后赏赐赵姨娘后,元春便写信让王夫人将赵姨娘所有消息告知于她。 待看到贾祥瑞竟是贾环时,元春只觉天都塌了。 皇后未经陛下准许,断不敢干预大臣家事。 如此推断,王夫人必死无疑! 元春若将此事告知王夫人,那便是对皇帝不忠。 可若眼睁睁看着母亲去死,那便是不孝。 陷入两难之境的元春只能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唯一破局之法在贾环身上,然想起王夫人省亲之时的愚蠢行径,元春便头疼得厉害,只能盼贾环大人有大量了。 好不容易熬到元宵节,元春命太监送灯谜给众人猜,想着借此机会重重赏赐贾环,与他修缮关系。 岂料太监回来后禀道:“环三爷今日病了,并未参与猜灯谜。” 元春听后,“哇”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第85章 分房啦 且说元春大吐一口鲜血后,忽地豁然开朗。 贾环与探春乃是亲姐弟,王夫人对探春不薄。 若从这一层面考量,贾环总归会给探春几分颜面。 又担忧王夫人再度与贾环起冲突,思来想去,还是将两人隔开为妙。 忆起大观园景致绝佳,且自成一方天地,实乃安置贾环的上佳之所。 又恐贾环一人孤寂,便寻思着让宝玉等姊妹也一同入住,宝钗、黛玉二人自不可落下。 思忖完毕,遂命太监夏守忠前往荣国府传谕。 贾政与王夫人接到谕旨,待夏守忠离去后,便回禀贾母,遣人前往大观园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 梨香院内,丫头柳五儿泪眼汪汪地站在院墙前,双手高高举着一个靶子。 贾环则骑在宝马“大漂亮”上,身背弓箭。 “五儿,还是你信任我,以后我只疼你一个……且站好了,让你瞧瞧我举世无双的箭术。” 眼看五儿都快哭了,贾环生怕她反悔,赶忙挽弓搭箭,一气呵成,抬手便将箭射出。 那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去,射中靶子后力道丝毫不减,靶子被箭带着脱离了五儿的掌控,直直地被箭矢带着砸到院墙上,瞬间粉碎,而箭矢则直接插入了院墙之中,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贾环在箭射出的一刹那,便示意大漂亮冲向五儿,弯腰一把接住因惯性即将摔倒的五儿。 柳五儿惊魂未定,在贾环将箭矢对准她这个方向的时候,她感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了,吓得浑身冰冷。 此刻被贾环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才渐渐缓过神来。 “爷,我终于知道为何你提出要射箭后,院里的人都跑光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五儿本就是个娇滴滴的病美人,虽说这两年身子骨在贾环的照料下渐渐好转,但此刻仍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贾环有些尴尬,他对自己的箭术信心十足,奈何其他人对他却毫无信心。 好不容易忽悠到一个五儿,贾环自是宝贝得紧。 他抱着五儿从马背上下来,对因空地太小而跑得不尽兴、有些焦躁的“大漂亮”说道:“你自己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 大漂亮似乎听懂了贾环的话,扬了扬头,嘶鸣一声便转身小跑着出去。 贾环也不怕它走丢,金盛几个自会跟着一起照看。 “三爷,快放我下来吧!” 柳五儿被贾环公主抱着,有些害羞,虽说她晚上值夜时,也会被贾环抱着同睡,可现在是白天啊。 贾环看着柳五儿红扑扑的脸蛋,心中涌起一丝怜惜,抱着她一路回到房间。 将她放到榻上,俯身吻了上去,柳五儿欲拒还迎,享受了许久,才整理着凌乱的衣衫起身。 五儿脸上红晕未消,娇嗔地看了贾环一眼,说起正事:“三爷,贵妃娘娘的园子好像要住人了,昨儿我听我娘说的,她还说园子里还要重启一个小厨房,方便园内的人吃饭。” 贾环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占了人家的便宜,自然也要付出点代价,埋头在她怀里深吸一口,笑道:“晓得了,回头我和凤嫂子说说,让柳嫂子过去管事。” 柳五儿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心中满是欢喜,低头含住贾环唇瓣温存了许久才松开。 “三爷,咱们能进园子里去住吗?我听说里面挺大的。” 贾环一边起身让她帮忙整理衣裳,一边答道:“精武堂除了我还是谁能住啊,两府就我一个纯爷们儿。” 这时彩霞自门外走来,听了这话,捂嘴笑道:“小的见过纯爷们儿,二太太喊你去呢,听说姑娘们和宝二爷都去了,大概是要说进园子的事。” 贾环听了一喜,大观园里可比这梨香院好多了,那可是占地二十多万平方米的宝地。 欢喜的拉着彩霞一起往王夫人房中去,路上遇到在练原地踏步的贾宝玉,两人都有些疑惑。 贾环正想拉着彩霞远离这个傻子,贾宝玉却是激动地凑了过来。 “环儿,你也是要去太太房里吗?同去同去,咱们可得仔细着些,父亲也在里面呢。” 贾环有些无语,怕老子能怕到这个份上,他都有些佩服贾宝玉了。 金钏儿、银钏儿、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廊檐上站着呢,一见宝玉来,都抿着嘴笑。 金钏儿甚至还大胆地邀请贾宝玉吃她胭脂。 贾环悄悄凑到彩霞身边道:“你学学人家,怎不见你请我吃一次。” “我不请你,你也没少吃呀。” 彩霞红着脸将贾环推了一把,自己也到了廊檐上站着和银钏儿等人说话。 贾环和贾宝玉两个进了房,见王夫人和贾政两个正坐在炕上说话,三春几个则在底下的椅子上坐着。 他俩一进来,探春和惜春都起身打招呼。 贾政一举目,见宝玉站在跟前,神采飘逸,秀色夺人,再看看贾环,英姿勃发,体态昂扬,那身形竟比宝玉还要高上半头。 贾政满意之余又感觉有些怪怪的,这般出众的武将基因,让他有些恍惚。 半晌,贾政说道:“娘娘吩咐了,让你兄弟两个进园子读书学习。环儿,娘娘特意嘱咐了,要你好生习武,多和兄弟姊妹们亲近,你可仔细着。” 贾环连忙点头应了,走到惜春旁边坐下。 王夫人则拉着贾宝玉嘘寒问暖,上演了一出母子情深,奈何贾宝玉不知不觉提到了丫鬟袭人身上。 引得贾政发问:“为何取这么刁钻的名字?” 宝玉是个实诚人,起身回道:“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一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个丫头姓花,便随口起了这个名字。” 贾政气得大喝:“成天不务正业,心思尽花在了这些浓词艳赋上,孽畜,给我叉出去!” 三春都吓得噤若寒蝉,贾环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算浓词艳赋了,那要是贾政知道他看《金瓶梅》的话,不得直接打死啊。 贾政发完火,又向贾环喝道:“环儿,你莫要学你哥哥这般不务正业,进了园子当以学业和习武为重,切不可整日嬉戏玩闹。若让我知晓你有丝毫懈怠,定不轻饶。” 贾环心中一凛,连忙起身应道:“父亲放心,儿子定当谨遵教诲,不敢有违。” 贾政这才满意,让众人散了。 贾环与三春并肩出了屋,笑道:“我大抵是会分去精武堂住的,听说那里建的时候花钱最多,姐姐们不会嫉妒我吧? 哦对了,听说那还有很大的一个草场可以跑马,姐姐们不会生气吧?”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各伸出一手朝贾环腰间拧去。 “嗷~” 第86章 精武堂 二月二十二,乃是个极佳的好日子,亦是众人搬进大观园的日子。 薛宝钗入住蘅芜苑,林黛玉居于潇湘馆,贾迎春安住缀锦楼,探春择了秋爽斋,惜春住进蓼风轩,李纨带贾兰居于稻香村,宝玉落榻怡红院,而贾环则住进了那作为贾政向皇帝表忠心之建筑的精武堂。 这精武堂坐落于省亲别墅一侧,颇有拱卫之意,表面功夫可谓做得极为到位。 且说那精武堂位于省亲别墅东北角,端的是气势非凡。 此处远离众姐妹所居院落,独显出别样的静谧与威严。 四周绿树成荫,仿若一道天然屏障,将精武堂护于其中。 堂外一片开阔之地,石板铺就,坚实无比,实乃习武之人演练的绝佳之所。 那空地边缘,石锁、木桩错落有致,尽显武风之盛。 一侧设有大型靶场,箭靶林立,各式距离皆有,只待利箭飞驰,中靶之声清脆,令人心潮澎湃。 再观其后,一片广袤之域,乃是跑马场。 地面平坦坚实,木栅栏环绕,确保骏马奔腾无虞。 跑道长短各异,障碍设施精巧,为训练所需。 这精武堂乃是一座两层建筑。 一层正中央,是高大宽阔的练武大厅,青石铺地,可承高强度冲击。 兵器架分列两侧,十八般兵器寒光闪烁,如临战场。 大厅尽头高台之上,虎皮交椅威严肃穆,乃贾环训话习武之处。 左侧通道通往武器库,各类备用兵器与杂物井然有序。 旁有杂物间,练武辅助之物尽藏其中。 右侧通道则达沐浴间,供习武之人洗去疲惫。 紧挨着的休息处,床铺齐整,可供小憩。 沿大厅后方楼梯而上,二层别有洞天。 先是书房,武学典籍与兵法书籍满架,贾环于此研习,思索武学之道。 书房之外,观景台宽敞开阔,可俯瞰练武场与周边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在二层另一侧,贾环主卧宽敞大气,古朴家具摆放其间,简洁而不失庄重。 一层角落处,几间相连之屋,乃是贴身丫头居所之一,方便照料贾环日常起居。 与之相对,又有一处丫头居所,同样几间屋子,供众小丫头居住。 另有净室一处,单独设立于精武堂一侧,供众人方便之用。 虽为茅房,却也布置得整洁干净,无丝毫异味。 靠近跑马场处,马厩矗立,马匹安置其中,专人照管,井井有条。 贾环此时正悠闲地躺在观景台上,看着六个娇俏丫头吵嘴。 原是搬家之时,好多物件都不见了,几人正叽叽喳喳地互相埋怨着。 这事还得怪贾环,为图方便,直接将所有物件都塞入了储物空间。 瞧着几人吵得快要急眼了,晴雯袖子都撸了起来,贾环怕出意外,连忙偷偷跑到楼下一间空房,将那些物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回到观景台,没好气地说道:“东西不是都在楼下空房吗?都什么眼神?吵得烦死了,要不过瘾这里武器多得是。大家各自取了趁手兵器上擂台,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贾环这一番话,让丫头们瞬间愣住。 彩霞最先反应过来,嗔怪道:“三爷,可别乱说,哪能真动起兵器来。” 晴雯也放下袖子,嘟囔道:“就是,好好的吵几句嘴罢了,哪至于这般。” 其他几个丫头也纷纷附和,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贾环看着她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瞧瞧你们,我不过开个玩笑,就吓成这样。罢了罢了,都别吵了,把东西归置好,该干嘛干嘛去,香菱刚才没参与,留下来。” 其他丫头们闻言,如蒙大赦,赶紧去整理那些失而复得的物件,不一会儿便各自忙碌去了。 观景台上只剩下贾环和香菱。贾环抱着香菱坐下,感受着其丰腴,轻笑道:“还是你最让我省心。” 香菱螓首靠在贾环肩膀上,娇声道:“三爷,咱们的新家真气派啊,都能逛一天了。” 贾环噙住其柔软唇瓣尝了许久,才回道:“这才是咱们处呢,整个园子更大,得闲了我骑马带你逛上一圈。” 香菱双颊绯红,眼中波光流转,轻声道:“三爷待我真好。” 贾环揽着香菱的腰,目光温煦说道:“那是自然,你乖巧懂事,我自当疼你。” 说着,已将头埋入香菱的颈窝处,贪恋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三爷,你瞧那是不是林姑娘和紫鹃?” 香菱拍了拍怀里的贾环。 贾环微微抬起头,顺着香菱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的小径上,林黛玉和紫鹃正缓缓走来。 林黛玉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一袭淡雅的衣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这里离潇湘馆那么远,林黛玉居然是第一个来探望的,这让贾环有些说不出的温暖。 香菱一边系上扣子,一边催促道:“三爷还不快些去,莫要失了礼数。” 贾环刮了刮她的鼻子,起身下楼去迎。 话说黛玉这边,今日搬进潇湘馆后,对院中各处都甚为满意,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离贾环远了些。 闲来无事,便鬼使神差地出了门来寻贾环。 值得一提的是,出门时还碰巧撞见了去怡红院寻贾宝玉的薛宝钗。 蘅芜苑到怡红院的距离与潇湘馆到精武堂的距离差不多。 自元宵节猜灯谜后,元春对宝玉的特别赏赐已变相说明了一些心意,众人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林黛玉念及宝钗寻宝玉那是情理之中的话,自己去寻贾环又是为何呢?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间已耳垂见红。 贾环这边,于不久前自宝箱开出了两匹小马驹,都是性格温驯的名贵马种,一应马具都是齐全的。 黛玉身子骨终究是弱了些,来回奔波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贾环赶紧拉着小马驹套上马具去接黛玉。 黛玉此时已累得不行,勉强在紫鹃的搀扶下才能前行,正想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歇歇,忽见贾环满脸兴奋地这边跑来,也不禁笑了起来,朝他招招手。 “哈哈哈,林姐姐大驾光临,我这是来远迎呢。” 黛玉此时香汗淋漓,微微喘着气说道:“你这鬼地方,往后我是不敢再来了,比去寺庙烧香还累。” 贾环一边搀扶着她上马,一边笑呵呵地道:“林姐姐就该每日来我这里走上一遭,多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林黛玉被贾环扶上马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如此轻易地听从了他的安排,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羞涩与慌乱。 她微微侧首,娇嗔道:“你这促狭鬼,我可从未骑过马。” 贾环安慰道:“无妨,这马温顺,况且有我呢,就算掉下来我也接得住。” 林黛玉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泛起一抹红晕,轻啐道:“谁要你接,净会说些轻薄话。” 贾环哈哈一笑,让紫鹃拉着缰绳在前面走,自己则守候在马旁。 第87章 可以放心的打情骂俏 精武堂靶场之上,贾环此刻恰似开屏求偶的孔雀一般,尽情施展着各种炫技箭术。 只见他身姿挺拔,眼神专注地凝视着靶场。 他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稳稳搭在弓弦之上,微微眯起双眸,瞄准远处的箭靶。 那弓弦在他用力之下,发出“嗡嗡”之声。 贾环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瞬间松手,羽箭如闪电般飞驰而出,“嗖”的一声,正中靶心。 林黛玉在一旁观瞧,眼中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紫鹃也不禁拍手称赞:“三爷好箭法!” 贾环微微一笑,并未言语,接着又抽出一支箭。 这次他微微调整姿势,双腿微微分开,稳稳站住脚跟,再次瞄准。 弓弦再度被拉满,贾环的眼神中满是自信。 又是“嗖”的一声,羽箭再次命中靶心,且与上一支箭紧紧相邻。 林黛玉轻呼出声:“环儿竟有如此身手。” 贾环听到黛玉的夸赞,心中更是欢喜不已。 他接着连续射出数箭,每一箭都精准无误地命中靶心,箭靶上的羽箭犹如盛开的花朵一般。 贾环兴致愈发高昂,满脸期待地对林黛玉说道:“我还会盲射,林姐姐要不要拿个苹果站好,我蒙上眼睛……哎哟别掐……疼,掐我等于掐自己啊。” 贾环揉着被掐红的地方,看着安然无恙的林黛玉,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的反噬技能颇为智能,会参照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来决定是否触发。 如此一来,以后便可以放心地打情骂俏了。 黛玉看着贾环那副模样,轻哼一声道:“你这促狭鬼,尽想些吓人的法子,我原是给你作践的,竟拿我取乐。” 贾环连忙摆手,挠挠头,说道:“林姐姐莫要生气,我哪里敢作贱姐姐。方才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在姐姐面前显摆显摆我的箭术罢了。”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里都是舞刀弄枪的地儿,我不喜欢。咱们去沁芳闸桥边逛逛,那边好多桃树,如今都抽嫩芽了,我琢磨着过把月就该开花了。” 贾环本来因前半句话有些失落,可听到后半句又满怀期待起来。 林黛玉邀请他进小树林,这是要干嘛呢? 喜滋滋的贾环连忙应道:“那边确实不错,我还打算过几天往那边桃树下埋几坛酒,等桃花盛开了,再邀林姐姐一起共饮。” 两人并肩而行,识趣的紫鹃和香菱远远地跟在后面。 林黛玉微微垂首,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腰间的丝绦,似有些羞涩又似在思忖着什么。 她偶尔抬眸望向贾环,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微风拂过,几缕发丝轻轻飘起,她抬手将发丝别至耳后,那动作轻柔而优雅。 “你这主意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那酒可好喝?” 林黛玉轻声说道,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悦耳。 她莲步轻移,裙摆微微摇曳,仿佛一朵盛开的百合花在微风中舞动。 贾环看着林黛玉的模样,心中满是欢喜。 “尽管放心,我路子野,什么酒都能搞到,埋下个百八十坛的,总有你喜欢的口味。” 林黛玉听了咯咯直笑,两人一同坐在一处供人休息的石凳上。 林黛玉微微侧身,一只手轻轻搭在石凳边缘,那姿态优雅至极。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桃树嫩芽上,眼神中满是憧憬。 “你呀,总是这般信口开河。百八十坛,你当是那酒不要银子似的。” 林黛玉嘴角带着浅笑,嗔怪道。 “钱不钱的无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 贾环洒脱地说道,眼神中满是不羁。 林黛玉微微摇头,轻叹道:“你总是这般随性,也不知这性子何时能改改。” 话虽如此,可她的眼神中却并无责怪之意,反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贾环凑近林黛玉,轻声道:“林姐姐莫要担心,我这性子也只在姐姐面前如此。在旁人那里,我可不会这般随意。” 林黛玉脸颊微红,轻嗔道:“油嘴滑舌。” 她微微垂下眼眸,手指轻轻绞着丝绦,心中却泛起丝丝涟漪。 贾环终于还是没有按捺住,伸出一个指头悄悄勾住了黛玉的手指。 林黛玉身子微微一颤,想要抽回手,却又有些不舍。 两人就这样勾着手指静静地坐着,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他们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微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花香,那花香仿佛也染上了他们之间的温柔与甜蜜。 林黛玉微微抬眸,看着贾环,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有羞涩,有欢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天儿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贾环缓缓松开勾着林黛玉的手指,这感觉让他想起了前世校园的青涩时光。 “那我送林姐姐回去吧,顺便认认门。” 林黛玉微微一怔,脸颊染上一抹红晕,轻声啐道:“真是个呆子。” …… 潇湘馆门口。 “你回去吧?” 贾环听了这话有点懵,急道:“好歹给杯茶吃吃啊,我都快渴死了。”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随即轻笑道:“你这促狭鬼,这会儿倒知道要茶喝了。” 说罢,她微微侧身,示意贾环随她进去。 贾环心中一喜,连忙跟在林黛玉身后。 走进潇湘馆,一股清幽之气扑面而来,翠竹摇曳,流水潺潺,宛如人间仙境。 “三爷,吃茶。” 守家的雪雁看到贾环,格外热情,都不等林黛玉吩咐,便急忙去端了最好的茶盏过来,手脚麻利地为贾环倒上一杯茶。 林黛玉微微瞪了雪雁一眼,似是怪她过于殷勤。 雪雁却只是嘻嘻一笑,悄悄退到一旁。 “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啦!” 探春最先进来,看到贾环,意味深长地笑道:“环儿,出息了啊,我今儿都派人过来看了好几次了,都说林姐姐出门还未回,果真是去你那里了。” 后进来的迎春、惜春听了这话,都是捂嘴轻笑。 贾环对这三个不速之客挥了挥拳头,佯装生气道:“也就林姐姐够义气,会大老远的跑去看我,你瞧瞧你们三个,怕是已经把我忘了。” 见林黛玉不在,探春笑嘻嘻地将手搭在贾环肩膀上,压低声音道: “谁说我们没去的,我们都把你那精武堂逛了一圈了,到了观景台。晴雯拿了个物什给我,说是你新得的望远镜,我拿起来各处瞧了瞧,你猜我瞧到了什么?” 探春一双修眉都快挑到了发际线,眼神中满是戏谑。 “我瞧见了林子里有两只勾着手的鹌鹑,哦不,是两个人。” 探春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迎春和惜春也跟着轻笑出声。 贾环老脸一红,有一种早恋被抓现行的羞耻感。 第88章 狩猎一 且说贾环自与林黛玉那日勾手互表心意后,二人便时常往来,感情愈发醇厚。 沁芳闸桥的桃树林中,贾环与黛玉十指紧扣,安坐于秋千之上。 此时,远处传来紫鹃那刻意的咳嗽声。 贾环微微蹙起眉头,轻哼一声道:“紫鹃这丫头着实讨人嫌,偏在此时来扰我们。” 黛玉脸颊绯红,轻轻推了推贾环,柔声道:“莫要怪她,她也是为我着想。” 贾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揽过黛玉的肩膀,道:“我们才得片刻安宁,便被她打断了。” 黛玉微微垂下眼眸,嘴角却漾起一抹浅笑,道:“你这呆子,都坐了一整天啦。” 贾环露出一抹憨笑,道:“与林姐姐在一起,时光总是飞逝如电,我还觉这一日太过短暂呢。” 黛玉白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可心中却满是甜蜜。 贾环轻轻抓起黛玉的手,落下一吻,略带愧疚地说:“明儿北城的强哥约我去郊外狩猎,不能陪你了。” 黛玉甜甜一笑,靠在他肩头,道:“理应如此,你若整日与我一处,倒显得没了男儿气概。你且去罢,只是要多加小心,莫要伤着自己。” 贾环豪迈道:“我箭术天下无双,你且等着,明日定给你猎头熊来。” 黛玉见他那自信满满的模样,也不想扫了他的兴,便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情绪价值瞬间拉满。 “那我可等着了,要是猎不来,你可得挨我的罚。” 那边紫鹃嗓子都快咳哑了,见两人仍是无动于衷,只好走上前来,说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再晚些,天气该凉了。” 贾环气得拿起一片树叶扔到紫鹃头上,恼道:“紫鹃你这丫头,有我在,还能让你家姑娘着了凉不成。” 紫鹃被贾环这一扔树叶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惧,福了福身子道:“三爷莫恼,我也是为姑娘着想。姑娘身子娇弱,可经不得这晚风寒凉。” 黛玉轻轻扯了扯贾环的衣袖,嗔道:“莫要欺负我的紫鹃,你有能耐明天朝那些豹啊熊的使去,欺负一个丫头算什么本事。” 贾环悻悻地伸手取下紫鹃头上的树叶,嘟囔道:“改日送你个簪子赔罪。” 紫鹃听了眼前一亮,笑道:“那三爷再多扔几片。” 贾环与黛玉听了,都不禁莞尔。 次日,彩霞、彩云两个伺候着贾环套上一身轻皮甲,顿时,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形象跃然而出。 “三爷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少年英雄。今日狩猎,定能满载而归。” 彩云向来不吝对贾环的夸奖。 贾环很是受用,捏了捏她的白嫩脸蛋:“彩云,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彩云见彩霞出去,脸上笑意更浓,凑近贾环嘟起粉唇:“三爷奖励我一下,我才有更多的好话呢。” 贾环会意,低头噙住唇瓣尝了许久才松开,抿嘴道:“你这丫头,天天想着占我便宜,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彩云笑嘻嘻地道:“看三爷的身量,都可以说亲了,哪里还是孩子呢。” 贾环一边拿起弓背上往外走,一边回头朗笑道:“你且宽心,等我娶了亲,一定抬你做姨娘。” 坐在床上叠衣服的彩云听了这话,笑眯了眼睛。 皇宫之中。“陛下,荣国府那三百万两银子的动向已经查清。” 戴权恭敬地禀报。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冷峻,道:“细细说来。” 戴权微微低头,沉声道:“其中一百万两用于改建省亲别墅,五十万两补偿给了宁国府,还有五十万两被贾府各处主子分了去。 剩下的一百万两,有五十万两被秘密送到了王子腾处,如今王子腾正在四处打点,貌似对京营节度使的位子很感兴趣。”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似笑非笑地看向戴权:“王子腾打点了你多少?” 戴权一听,心中一凛,慌忙跪下,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陛下明鉴,老奴一时糊涂,收了王子腾十万两银子,今日正想来坦白此事。” 说罢,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呈上。 “陛下,老奴已知罪,这银票老奴不敢再留,愿陛下责罚老奴,以正国法。” 皇帝看着戴权呈上的银票,脸色愈发阴沉。 “哼,你这老狗,竟敢背着朕收受贿赂。” 皇帝怒喝一声,随后沉默片刻。 “念你今日主动坦白,朕且饶你一次。这十万两银票充入内帑,你再罚银一千两,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戴权心都在滴血,但也只能连连磕头谢恩:“谢陛下开恩,老奴日后定当忠心耿耿,绝不再犯。” 皇帝突然笑道:“你去暗示下王子腾,二十万两,京营节度使的位子就是他的。” 戴权心中发苦,先前那十万两也是皇帝暗示他收的,结果他还要搭上一千两。 如今皇帝让他收二十万两,那他是不是还要搭进去两千两? 这皇帝真是逮着他一个劲儿地薅羊毛啊。 “贾珍和北静王那边如今是什么动向?” 戴权心中虽有诸多想法,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连忙恭敬回道:“回陛下,今日贾珍带着儿子贾蓉秘密去了南苑给北静王送现银。” 皇帝冷笑一声:“这贤王终于按捺不住了吗?无名和环老三他们动身了没有?” 戴权连忙回应道:“回陛下,贾环已经出发。” 皇帝点点头,眼中充满了玩味之意:“不知环老三看到贾府族长勾结藩王会作何反应?希望他不要让朕失望。” 话说贾环这边,出了府后便往南郊赶去,无名和柳强早已在永定门等候。 “什么?去南苑?那不是皇家狩猎之地吗?” 贾环都惊呆了,这无名的路子有点野啊,居然要去皇帝家里偷猎,这也太刺激了吧! 无名原本还想看贾环惊慌失措的糗态,可是没想到这小子满脸兴奋,只得无趣地解释道:“我大周皇族都不喜狩猎,导致南苑动物繁衍日盛。 如今已经严重影响到周边百姓的生活。 那些野兽时常跑出南苑,践踏农田,伤害百姓。 此次我是受了忠顺亲王的吩咐,去清理南苑的野兽,顺便探查一下南苑的情况。 忠顺亲王对南苑的现状颇为担忧,认为若不加以控制,恐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我就想着带你俩历练历练,忠顺亲王发话了,允许咱们尽情狩猎三日,所有猎物他都花钱买下。” 贾环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暗道:这忠顺亲王可以啊,出手如此大方,这朋友值得一交。 第89章 清理门户 南苑 春临大地,又至动物交配之季,那为求偶而忙碌的万千身影,在这片广袤天地间交织成一幅独特画卷。 “诶诶~强哥,让你的马离我家大漂亮远点,什么档次啊,竟敢来搭讪。” 贾环不满地抽了一鞭子柳强的坐骑。 柳强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说道:“环哥儿,老师说了,这马可是昔日乌孙天马的后代,他花了大代价请人从伊犁那边弄来的。” 无名正策马在前带路,听到柳强这话,心里暗道糟糕,回头果然瞧见贾环正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咳咳,环哥儿,你都有汗血宝马了,就别眼馋这伊犁马了……对了,你俩给我听好了,既然王爷乐意为此次狩猎买单,那咱们就挑珍贵的猎物。” 果然是老谋深算啊,贾环和柳强都不禁眼前一亮。 “我路上听村民说有吃人的白虎,这玩意儿应该值不少钱,还能为民除害,可谓一举两得啊。” 贾环一边说着,一边朝前方望去。 只见南苑之中,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远处的湖泊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一群麋鹿在湖边悠然吃草,时而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不远处,几只野兔在草丛中蹦蹦跳跳,充满生机与活力。 兔兔实在是太可爱了,贾环一时没忍住,张弓搭箭射了两只。 “环哥儿,白虎那可是瑞兽,射杀了不好吧。” 柳强见贾环开张了,也不甘示弱地张弓搭箭,目光在四周搜寻着合适的目标。 贾环将两只兔子捡起放好,冷哼道:“吃了人那就是畜牲,到时候交给我,我专射它眼睛,保证不伤一丝皮毛。” 无名似有心事,一边皱眉观望着各处,一边催促着两人进了林中。 直到来到林中深处,看到一棵树上人为刻下的记号,这才停下来。 他朝早已跃跃欲试、有些按捺不住的两人道:“咱们分开比比吧,记住了,遇到任何突发状况,记得放出我交给你们的信号烟花。” 贾环和柳强郑重地点点头,随后各自选了一个方向策马而去。 贾环仗着马快,远远甩开了两人。 看着周围丛林中偶然掠过的各种动物身影,他有些咋舌。 这要是过个几百年,这些动物随便猎杀一只,那可都是要吃牢饭的。 大周建国也快百年了,可惜皇家子弟都是一群宅男,打猎是不可能打猎的,待在府里左拥右抱、吟诗作对才是正途。 这导致南苑里的动物已有百年没有见过人,看到贾环不仅不怕,反而好奇地围拢过来。 贾环也不客气,瞄准一只梅花鹿刚要放箭,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前面竟然有一条被人为踩出的小路,这让他心中涌起一股疑惑。 是谁会在这南苑的深处留下这样一条小路呢? 贾环犹豫了一下,决定沿着这条小路去探个究竟。 他骑着马缓缓前行,心中充满了警惕。 小路蜿蜒曲折,周围的树林越发茂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 走了一段路后,贾环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语。 他立刻停下马,麻溜地手脚并用爬上了一棵大树,从空间中取出望远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悬崖边,一条粗大的绳子绑在一棵树上,另一端则垂向崖底。 边上一群军汉正顺着绳子往下面运送箱子,一个箱子不小心侧翻,顿时露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边上乘凉的一个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的青年立刻起身咒骂:“一群废物,小心着点,要是坏了大事,有你们好看的。”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严、服饰华贵的中年男子踹倒在地。 那中年男子居然是贾珍,只见他怒目圆睁,骂道:“你这下流种子,这般不谨慎,若坏了此事,仔细你的皮!这等要紧之事,也敢这般大意,真真作死的孽障。” 贾蓉连忙爬起,战战兢兢道:“老爷息怒,儿子一时失察,往后定当小心。” 贾珍冷哼一声,道:“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还不赶紧盯着,莫要再出岔子。” 贾蓉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言,赶忙去督促那些军汉。 贾环笑开了花,他一直想弄死这两个为祸家族的人,苦于寻不到机会,没想到今日倒是撞见了。 “天助我也!” 贾环潇洒下树,拿起弓箭悄悄摸了过去。 贾珍和贾蓉还在那里对着军汉们呼喝怒骂,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嗖!” 利箭离弦而出,如一道闪电般朝着贾珍飞去。 贾珍正背对着贾环,完全没有料到会有攻击。 利箭准确地射穿了贾珍的后背,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身体缓缓倒下。 周围的军汉们顿时一片混乱,他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寻找着攻击者。 贾蓉看到父亲倒下,惊恐地大叫起来。 贾环毫不留情,再次搭箭瞄准贾蓉,贾蓉慌乱地想要逃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嗖!” 又一支箭射出,直接命中贾蓉的心脏,贾蓉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军汉们这才发现了贾环的位置,纷纷拿起武器朝着他冲过来。 贾环箭无虚发,将冲过来的军汉一个个点杀了,无一人能顺利冲到他跟前。 看着满地死不瞑目的尸体,贾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不是被吓的,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解脱交织在一起。 他终于铲除了这两个为祸家族的恶人,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怨气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贾环走上前警惕地又挨个补了一刀,最后来到悬崖前往下看,只见下面竟然是海,一条船正在底下负责接应。 贾环想了想还是没有下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想再惹是生非。 看着还未运完的几箱银子,贾环随手一挥,通通装入空间内,至于这些尸体,就交给那些野兽吧。 一剑斩断绳索,贾环悄然离去。 等贾环找到“大漂亮”,刚爬上马背,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接着就是一声响彻山林的虎啸。 大漂亮嘶鸣一声,撒腿就跑,云从龙,风从虎,只见后面忽地出现一头眼睛血红的巨大白虎。 还真是双喜临门啊!贾环俯身安慰大漂亮:“打住!打住!我能干死它,相信我!” 大漂亮似乎听懂了贾环的话,逐渐放慢了脚步,但仍有些不安地打着响鼻。 贾环朝着白虎连射数箭都被躲了,气得他也不装了,摊牌了!跳下马背径直朝白虎扑过去。 “老子有挂!” 白虎在即将咬到贾环喉咙的一刹那,直挺挺地落到贾环面前没了气息。 贾环拿起弓箭对着它的眼睛射了一箭装装样子。 蹲下身子摸着白虎那光滑柔顺的皮毛,眼睛都笑弯了。 “这拿去送给林黛玉当礼物,那多有面儿啊!” 第90章 忠顺亲王 且看那南苑悬崖之畔,无名望着满地被野兽啃食殆尽的尸骸,不禁暗自咋舌。 其久候贾环放出求救烟花,以图搭救,然左等右等,终不可得。 情急之下,前来查看,却只见此一片狼藉之象。 无名遂从尸身上拔下那带有“环”字的箭矢,摇头叹道:“此子尚幼,狠辣有余,智谋不足也。 观此现场,混乱至极,竟不知处置。 如此模样,岂不是明晃晃告知他人此处有过恶战? 且不论这被野兽啃食后的惨状会招来诸多麻烦,单是这随意散落且带字的箭矢,便为极大的破绽。 若遇有心之人,轻易便可顺藤摸瓜,追查到其踪迹。 唉,此子行事如此冲动,若不知掩盖痕迹的重要,日后于这凶险之世,怕是会处处碰壁,难以安身立命啊。” 此时,一壮汉自悬崖攀爬而上,闻无名之言,冷笑道:“无名,你与这孩子相处久矣,怎如今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我观此子,乃是个人物,说不得他不处理现场乃是故意为之,日后或能落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无名闻之,微微一愣,一边帮着汉子拖箱子,一边问道:“王奎,此话怎讲?莫非陛下要对四王八公动手乎?” 王奎点头,又往悬崖下扔数根绳子,指着下面数条小船道:“此次来运银子者,乃是辽东镇那边的一个参将,还顺便擒住了一个北静王府的长史。啧啧啧,这北静王此次怕是在劫难逃矣。” 二人正言语间,忽远处林中冒出一个求救烟花,无名心中一紧。 “此处交予你了!” 言罢,无名身形一闪,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求救烟花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子外蓄势待发的军队见此信号,亦迅速往林中围去。 且说那贾环,自射杀白虎之后,一时犯了难。 他向来只管杀不管埋,于处理皮毛之事全然不通。 于是顺手放了求救烟花,随后,便见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军队。 贾环未料自己如此有面儿,对忠顺亲王的好感又增添几分。 只是那侍卫头领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些怨气,仿若他骗了他们的情意一般。 “环三爷,日后这烟花还是少放为妙。处理皮毛此等小事,我派几人跟着您便好。” 侍卫头领吩咐完,留下几人,又带着兵马回去向忠顺亲王回话了。 “什么?他一人便射杀了所有人,连贾珍、贾蓉都未放过? 好小子,果真是个人物。 小王就欣赏只把陛下放于心中的大义灭亲之人,我当与他好好结交一番。” 无名听了这话,嘴角一抽,暗道这两人还真是臭味相投,三句话不离陛下。 “王爷,陛下吩咐过了,贾环射杀贾珍、贾蓉之事要保密。” 忠顺亲王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小王明白,此事自当守口如瓶。听说贾环猎了一头白虎,那可是好东西啊。 这虎骨酒、虎鞭酒……皆为大补之物,我得快些去与那贾环买下才是。” 说罢,满脸兴奋地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无名。 再说贾环这边,将那被剥下的巨大虎皮卷了放到马背上,又给几个帮忙的侍卫一人塞了一锭银子以表感谢,一时间皆大欢喜。 此时,一个二十出头、穿着华贵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侍卫。 忠顺亲王满脸笑容,目光落在马背上的虎皮上。 “贾环,此虎皮甚佳……你那白虎肉开个价吧,小王都收了。” 贾环差点被他这转折闪了腰,这忠顺亲王倒是有趣。 没有趾高气扬的做派不说,一口一个小王,让人听了甚是亲切。 这才是王爷该有的样子啊,不惹是生非、不欺男霸女,却懂得享乐。 “王爷客气了,什么卖不卖的,给个三五万两银子意思意思便行了。” 忠顺亲王差点从马上栽下来,指着贾环哈哈大笑道:“环哥儿果真是个妙人,不过小王可掏不出那么多银子。这样吧,如今这南苑圣上交予我打理,以后环哥儿可随时来此狩猎,可好?” 贾环眼前一亮,连忙拱手道:“多谢王爷美意,能得王爷如此照拂,贾环荣幸之至。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再来南苑狩猎,为王爷寻些稀罕之物。” 忠顺亲王满意地点点头,对贾环越看越是顺眼。 “环哥儿,你那虎皮处理得太过仓促了些。我府中有专人擅长处理这些珍稀皮毛,不如将这虎皮交予他们,定能将其处理得更加完美。等处理好了,本王再将它赠予你,也算是本王之一番心意。” 贾环也不怕他一个王爷赖账,当即应了下来。 两人越聊越是投缘,在忠顺亲王提出想见识一番贾环箭术之时,贾环也不谦让。 “王爷看上什么猎物了,招呼一声便是。” 忠顺亲王顿时来了兴致,开始了各种点菜。 “那大鹿不错。” “那獐子也是灵动。” “这青羊肉质鲜美。” “呀,春天居然能有如此肥硕之熊~” 忠顺亲王的话就像是阎王爷点名,指谁谁倒霉。 贾环也不含糊,挽弓搭箭,箭无虚发,那些被忠顺亲王点到的猎物纷纷倒下。 随着身后侍卫人人马上都挂满了猎物,这场狩猎才就此止住。 贾环谢绝了忠顺亲王的留饭,借了一辆马车挑了几只肉质好的猎物带走。 回到贾府,贾环扛着一对巨大的鹿角,迈着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往赵姨娘的院子走去,引得一路上的丫头婆子纷纷惊呼避让。 “老三,你又在作甚妖?” 王熙凤叫停贾环,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那对巨大的鹿角,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这么大的鹿,得南郊那边的皇家园林才有吧,你如何弄到的?” 贾环故意逗她道:“我偷偷进去猎的,报的我宝二哥之名,凤嫂子记得替我保密。” 王熙凤一听,柳眉倒竖,轻啐一口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竟敢拿你宝二哥之名去闯祸。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贾环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眨眼睛道:“宝二哥闯的祸,与我何干?” 平儿对贾环还是了解的,伸手点点贾环之额头:“你就别气奶奶了,快些回去洗洗你这身脏衣裳,跟个泥猴子一般。” “明儿来我精武堂吃烤肉。” 贾环朝平儿挑了挑眉,又朝一旁即将爆发的王熙凤道:“骗你的,南苑那边野兽伤人,忠顺亲王贴了告示,南苑对外开放一日。” 王熙凤这才神色稍缓,笑道:“正好下个月就是舅舅的生辰,这么大的鹿角,拿去当贺礼倒是极为合适……老三,你跑什么!” 贾环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舅舅他只认赵国基,这王子腾眼里都没他这号人,他自然也没把王子腾当人看。 第91章 失踪的贾珍和贾蓉 赵姨娘居所。 “娘,娘呀,儿来孝敬您嘞,速速出来瞧瞧这鹿角。” 贾环大步流星踏入院子,扯起嗓子高呼起来。 未料,屋内走出之人竟是贾政,一时间,贾环好不尴尬。 “父亲也在此处啊。” 贾政板着面庞现身,望见贾环肩头扛着的巨大鹿角,着实惊愕。 “如此喧哗,成何体统!此鹿角究竟从何处得来?” 贾环咧嘴一笑,回道:“今儿个刚猎得,此乃儿初次狩猎,觉其意义非凡,故而拿来孝敬母亲。” 贾政微微颔首,目中闪过一丝赞赏:“难得你有此等孝心,然,切不可一味沉溺于狩猎之事。”贾环赶忙低头应是。 此时,赵姨娘亦从屋内走出。 她瞧见贾政与贾环,又望见那巨大鹿角,顿时喜上眉梢。 忙不迭地行至贾环身旁,伸手轻抚鹿角,口中不住夸赞:“我的儿,真真有本事。瞧瞧这鹿角,端的是稀罕物件儿。 老爷,您瞧瞧,咱环儿多孝顺呐。 这可是他头一遭打猎便得了这般宝贝,专程拿来孝敬我。” 赵姨娘满脸喜色,言语之际,还得意地瞥了贾政一眼,似是盼着贾政再夸赞贾环一番。 贾政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未斥责赵姨娘的小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环儿既有此孝心,日后当更加勤勉,不可因一时之得而骄纵。” 旋即,贾政又打量着贾环,莫名说了句:“看这身量,都可以成家了。” 贾环闻得此言,心中一动,正欲问个究竟,却被赵姨娘推出了院子。 “我们要用膳了,你自个儿回你那处去。” 贾环撇了撇嘴,心中略有失落,今日未能从老娘处敲诈到银子,总觉有些不得劲儿。 回到精武堂,晴雯几个已然在堂外空地支起烤架,烤起鹿肉。 此刻已是傍晚,倒真有几分篝火晚会的韵味。 “三爷,你身上好臭。” 晴雯一边帮贾环褪去外衣,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贾环笑嘻嘻地搂住她往浴室走去。“那你可得帮我仔细洗洗,最好洗得香喷喷的。” …… 待两人沐浴完毕,贾环看着晴雯红扑扑的脸蛋,笑道:“也不知究竟是谁伺候谁?” 晴雯羞恼地推着他往堂外走,嘴里讨饶道:“好三爷,你快别说了,羞死个人了。” 贾环笑呵呵地被她推着,晴雯如今已然是货真价实的大丫头了! 小红见两人出来,眼泪汪汪地指着一堆瓶瓶罐罐道:“三爷,你这诸多调料从何处得来?那个劳什子的芥末,能吃死人哩。” “宝箱里抽出来的。” 贾环笑着为她擦去眼角泪珠。 小红歪着脑袋道:“听不懂。” 贾环捧着她的脸一阵乱揉:“听不懂便算了,以后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 众人围坐一处,听贾环吹嘘自己猎虎的过程。 贾环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一脚将那白虎踢翻在地,左手紧紧揪住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 打到五十七拳,那白虎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皆迸出鲜血来,更动弹不得,只剩口里兀自气喘。 我又补了十数脚,那畜牲方才断了气。”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晴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三爷,那白虎凶猛无比,你竟能如此轻易将其制服?” 贾环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那是自然,我是谁?区区白虎,何足为惧。” 小红则撇了撇嘴,嘟囔道:“三爷就会吹牛,这明明便是戏文里的武松打虎。” 众丫头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抱怨贾环。 “我就说听着怎的有些熟悉。” “三爷就会哄人,我还打算明日讲与其他姐妹听呢,这下可好了。” 贾环狠狠瞪了小红一眼,这丫头近日有些飘了,得寻个时间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还是彩霞出来给贾环解了围:“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各自散了吧,不然夜里巡逻的婆子明儿又该去凤奶奶跟前说嘴了。” 众人听了彩霞的话,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各自散去。 贾环的精武堂与别个院子不同,他睡在二楼。 贾环躺在床上,没精打采地等着彩霞。 彩霞这丫头做事向来上心,直至夜深人静之时,她才轻手轻脚地来到贾环的房间。 见贾环还未睡,柔声笑道:“你不是说要早睡,不然怕长不高吗?” 贾环使劲朝她招手:“已然够高了,再长,我怕日后你得站在椅子上才亲得到我。” 彩霞听了这话,娇嗔道:“你越发没个正形了,今儿吃了烤肉,全身都是味儿,我刚洗了澡,头发还未干呢,你先睡。” 贾环哪里肯睡,只是侧身眼巴巴地打量着彩霞。 彩霞乃是几个丫头中最年长的,如今已有十八岁,在这时代算是大姑娘了。 论容貌,她在几个丫头中虽非最为出众,但却有着一种温婉大气之美。 她的眼眸中总是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让人倍感安心。 彩霞被贾环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三爷,你这般看着我作甚?快睡吧。” “不抱着你我睡不着啊,我等着你。” 彩霞心中一暖,瞧着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便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贾环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彩霞微微挣扎了一下,嗔道:“我外衣还未脱呢。” 贾环笑嘻嘻地说:“我来帮你脱。” 彩霞无奈,只得由着他解去一件件衣服,温柔地敲了敲埋进自己怀里的贾环的脑袋。 “怎还跟个孩子似的?你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快些睡吧。” 贾环许久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看着彩霞那娇羞又温柔的面庞,心中满是欢喜,贴上去吻了许久,才抱着彩霞缓缓睡去。 深夜,荣国府这边一片宁静。 而另一边的宁国府却是炸开了锅,早上出门的贾珍和贾蓉此时尚未回府,也没派人来府里报个信。 这反常之举让尤氏和秦可卿不知所措。 尤氏难得在下人面前发了脾气:“你们这些个无用的东西,主子出门这般久未归,竟也不知去寻去问! 平日里养着你们有何用? 老爷和蓉哥儿出门至今未回,也不见你们有个动静,就这么干等着,若是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还不快去各处打听打听,看看老爷和蓉哥儿到底去了何处,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若再这般懒散懈怠,仔细你们的皮!” 然而此时已然宵禁,下人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一个胆大的小厮上前说道:“奶奶,如今已宵禁,小的们也无法出去打听啊。若是贸然出去,被巡逻的官差抓住,那可不得了。” 尤氏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一群没用的东西,那便等到明日一早,赶紧去打听老爷和蓉哥儿的下落。若有半点耽搁,定不轻饶。” 秦可卿无疑是最为紧张的,她可是知晓贾珍勾结边军之事,这突然消失,说不定是事发了。 秦可卿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在心里喃喃道:“环三叔,说好的一根绳上的蚂蚱,到时候你可得救救可卿啊。” 第92章 查抄宁国府 翌日 破晓时分。 “三爷,快些起来,你压着我的头发了。” 彩霞那温柔之声悠悠响起,满含着脉脉温情。 贾环却是不满地轻哼一声,身子一扭,躲到了墙角之处。 “三爷,您又压着我的肚兜了。” 彩霞微微红了面庞,伸出玉手去拉贾环。 贾环却耍赖似的一动不动,闭着双眸嘟囔道:“就不起,再让我睡会儿。” 彩霞无奈,只得轻轻靠近,抱住贾环,一点一点地将他吻醒。 贾环这才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睁开双眸,入眼便是彩霞那白皙如羊脂玉般的面庞和温柔似水的眼眸。 再垂目往下看去,心中顿时一阵旖旎之念涌起。 彩霞察觉了他的目光,更是羞得满脸通红,轻轻推了他一把。 “三爷,快些起身,不然我可就恼了。” 贾环将身下压着的肚兜递给彩霞,彩霞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当着贾环的面缓缓穿上,那美妙雪景瞬间被遮住,引得贾环一阵怅然若失。 贾环不甘心地伸出手搂住彩霞的纤细柳腰,在那裸露在外的香肩上轻轻啄了又啄。 彩霞羞赧地挣扎着,“三爷,莫要这般,大白天的让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贾环却不管不顾,正欲再有进一步动作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且说贾环这边正浓情蜜意,那宁国府可就惨了。 一夜未眠的尤氏与秦可卿,并未等来昨夜未归的贾珍和贾蓉,却等来了成群的内务府官兵,为首之人赫然是忠顺亲王。 只见忠顺亲王手持圣旨,高声宣读道:“北静王水溶,宁国府贾珍、贾蓉以白银五十万两收买辽东镇边军,此乃大逆不道之举。着忠顺亲王即刻查抄宁国府,府中众人一并收押,待审后论罪。” 尤氏和秦可卿闻得此言,脸色瞬间煞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秦可卿心中满是绝望,她深知此事若坐实,后果不堪设想。 而尤氏则强自镇定,试图向忠顺亲王求情:“王爷,此事定有误会,我家老爷和蓉哥儿断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忠顺亲王面若寒霜,冷哼一声:“圣旨已下,岂容置疑。来人,将宁国府众人全部带走。” 官兵们如狼似虎般冲进府中,开始大肆搜查和抓捕。 宁国府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哭声、喊声此起彼伏。 秦可卿在被带走的那一刻,心中默默祈祷着贾环能来救她。 忠顺亲王宣读完圣旨,又往荣国府赶去,面色略显尴尬,毕竟昨日还与贾环相谈甚欢,今日却带兵前来抄家。 荣国府这边,官兵只是封住了出口,并未立刻展开搜查。 荣禧堂内,此刻除了去上朝的贾政,所有人都已汇集于此。 男丁们在大厅,女眷则在一旁的偏厅,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空间。 贾母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下首的王夫人手中的佛珠不停转动,心中忧虑万分。 贾环此刻冷汗直流,他昨日才杀了贾珍、贾蓉以清理门户,今日便事发了,心中暗自懊悔自己下手晚了。 忠顺亲王态度甚是客气,等众人与他见完礼后,他笑呵呵地朝贾母道:“小王此次只是奉旨前来查抄宁国府,来荣国府这边,只是想带走一个人。” 众人听了,皆大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目光纷纷看向贾环,目光各异,王夫人甚至隐隐露出几分喜色。 贾环硬着头皮上前,勉强笑道:“王爷,您弄这么大的阵仗,不会是想赖我的虎皮吧?”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暗道环三爷莫不是被吓傻了,竟说出这等莫名其妙的话来。 忠顺亲王则是连连摆手,有些尴尬地道:“环哥儿说的哪里话,我岂是那等见利忘义之人。我这次是来寻贵府的贾宝玉的,北静王府那边的人交代,说贾宝玉与北静王有过一次单独的会面。” 忠顺亲王微微停顿,神色略显不自然,接着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有传言称宝玉与北静王之间……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情谊。 有人曾见他们举止亲密,远超一般的君子之交,故而此次需请贾宝玉前去,将此事澄清一番。” “咳咳咳!”贾环被这话惊得差点岔了气,心中暗道这贾宝玉玩得也太花了,竟和北静王有了那等关系。 荣禧堂内一片寂静,众人神色各异,有震惊,有疑惑,亦有担忧。 贾母微微皱眉,沉声道:“王爷,这等传言不可轻信。宝玉素来纯良,断不会有此等不当之举。” 忠顺亲王微微颔首,“老夫人所言极是,小王也只是奉命行事,需将此事调查清楚。不知哪位是贾宝玉,还请出来说话。” 众人四处张望,并未发现贾宝玉的身影,一个婆子弱弱地出声道:“宝二爷在偏厅。”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无语,这宝二爷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姑娘了,一个劲儿地往女眷那边钻。 忠顺亲王微微颔首,“既如此,还请人将贾宝玉请过来吧。” 不多时,贾宝玉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来到荣禧堂。 他面色微红,眼神中带着些许慌乱,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传言。 忠顺亲王看着贾宝玉,缓缓说道:“贾宝玉,今日请你来,是为了澄清你与北静王之间的传言。你可有话要说?” 贾宝玉连忙行礼,声音微微颤抖:“王爷明鉴,我与北静王只是以文会友,绝无那等不堪之事。那些传言皆是无中生有。” 忠顺亲王微微眯起眼睛,“哦?以文会友?那为何有人见你们举止亲密?” 贾宝玉涨红了脸,“王爷,那只是一时兴起,谈论诗词之时,难免有些忘形。” 贾母在一旁开口道:“王爷,宝玉这孩子心性单纯,断不会做出有悖礼数之事。还望王爷明察。” 忠顺亲王沉默片刻,“也罢,此事小王自会调查清楚。不过,在事情未明了之前,贾宝玉还需随本王走一趟。” 贾宝玉无奈,只得跟随忠顺亲王而去。 皇宫,御书房。 “皇兄,宁国府的人都抓起来了,荣国府那边的贾宝玉也抓起来了,那小子进了牢房,什么都招了,确实和那水溶有过那啥……咳咳。” 忠顺亲王全无君臣有别的觉悟,一口一个皇兄叫得甚是亲热。 皇帝对这个不着调的胞弟也有些头疼,问道:“四王八公的其他几家有动静没?” 忠顺亲王摇头:“还未曾,不过环老三倒是挺积极的,私底下找我想把那尤氏和秦氏救走。啧啧啧,这环老三眼光还真挺不错的,那秦氏长得当真是国色天香……” 感受到皇帝锐利的目光,忠顺亲王缩了缩脖子,识趣地闭上了嘴。 皇帝冷哼一声:“这环老三跟你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货,小小年纪就如此好色,连嫂子和侄媳妇都不放过。” 忠顺亲王小声道:“武将嘛,性子难免粗野些。不过皇兄,这贾环倒也有些胆量,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那两人求情。” 皇帝冷笑一声:“他想要人,那就给他,一万两银子一个,让他尽管去捞。至于那贾宝玉,你去暗示一下荣国府,没二十万就等着收尸吧。” 待忠顺亲王离去后,皇帝朝戴权冷笑道:“贾府敢吃我的三百万两银子,朕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第93章 养在外面 一时之间,那北静王与宁国府勾结边军之事,恰似巨石投湖,在京城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贾珍、贾蓉畏罪潜逃之讯,如风过街巷,传遍四方,引得众人皆惊。 北静王此案,风波愈演愈烈,如那狂涛巨浪,不可遏制。 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荣国府的贾宝玉、治国府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府一等子侯孝康等,皆被卷入其中,难以自拔。 此案审之月余,最后太上皇虽出面保下众人,然代价亦是惨重。 这些被牵连之家,皆被勒令上缴巨额罚金,以补此次之事给朝廷带来的损失。 最终,北静王王爵被除,降为一等子,且世袭罔替不再,宁国府被封,爵位被收。 那马尚与侯孝康,因交不起罚金,只得用爵位抵罪。 侯孝康更是从超品直落为白身,实乃惨矣。 至于那无爵位又交不起罚金的冯紫英,径直被发配边疆。 荣国府处,元妃向皇帝求情,却遭怒斥。 无奈之下,只得老老实实交了罚金,方把贾宝玉救出。 此用乃是公中之银,至此,大房与二房间隙愈深,邢夫人每寻得机会,便在王夫人面前冷言冷语。 然众人却皆忘了一事,他们所用皆是林黛玉之钱,整整三百万两,未几便挥霍一空。 且说王子腾,拿了贾府七十万两银子,经各方打点,终得京营节度使之位。 可此次贾宝玉遭难,他却以新上任事务繁忙为由,未尽全力相助,贾府众人心中皆是颇有微词。 王夫人更是心有不满,本以为自家兄长会在关键时刻援手,却未料王子腾如此冷漠。 再观贾环这边,此刻正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砍价。 在忠顺亲王府,贾环面露苦色,道:“王爷,我乃庶出之人,每月不过二两月钱,让我何处去寻三万两银子?” 忠顺亲王亦是一脸为难,道:“环哥儿,凭你我的交情,我断不会坑你。一万五千两一人,此乃陛下之意,我亦无法。这样吧,我冒些风险,额外赠你两个丫头,如何?” 贾环却仍是犹豫不决,忠顺亲王见状,心中焦急。 他凑近贾环,压低声音道:“环哥儿,你且细想。明日便是公开发卖宁国府女眷之日。 届时,那尤氏与秦氏被置于大街之上,任由贱籍商人随意挑选,那是何等场景? 此二位皆为国色天香之人,若落于粗鄙之人之手,岂不可惜? 环哥儿,你就忍心看她们遭此命运?” 贾环心中一紧,脑海中浮现出尤氏与秦可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咬了咬牙,道:“王爷,这价格实在过高,我着实难以承受。您再通融通融,给我打个一折,可好?” “噗——” 忠顺亲王一口茶喷出老远,满脸惊愕地看着贾环,这般厚颜之话他竟也说得出口。 忠顺亲王气得脸色涨红,指着贾环道:“环哥儿,你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一折?你当这是那菜市场买菜不成?陛下定的价,本王如何敢擅自更改如此之多。” 贾环听了,眼前一亮,听忠顺亲王这意思,似还有砍价之余地。 于是,他撸起袖子,忠顺亲王见他这般模样,当下也不敢大意,同样撸起袖子准备应战。 两人在王府一众下人的目瞪口呆中,如同市井小贩般展开激烈“价格大战”。 从万到千,再到百、十,最后乃至个位数,两人皆分毫不让。 最后,还是皇帝召见,忠顺亲王因时间不足败下阵来,以两万五千八百三十二两外带两个丫头的条件敲定此笔买卖。 贾环拿着忠顺亲王给批的条子,喜滋滋地去领人了。 他在悬崖捡到八万两,如今花了一些,倒也不亏。 忠顺亲王同样眉开眼笑地进了宫,白嫖了五千多两,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皇帝亦乐开了花,此次不但太上皇对他让步,还顺带打压了不少勋贵,内帑更是增添了几百万两银子。 “环老三还真是朕的祥瑞啊,自认识了这小子,朕做事愈发顺遂。 算算那林氏女的孝期也快满了,是该把他的亲事敲定下来了。 只是这环老三年龄终究是小了些,不过倒也无妨,先为他定下这门亲事,待他再长大些也不迟。” 皇帝暗自思索,对于贾环年龄太小这事,他亦是无奈。 这孩子能够单枪匹马射杀数十个身经百战的边军,这能力都可带兵征战沙场了。 可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上战场,也实在太过畜牲,他实是下不去这个手。 皇帝一时犯难,想赏贾环却不知该用何借口。 “陛下,忠顺亲王求见。”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传忠顺亲王觐见。 忠顺亲王快步走进殿内,恭敬行礼后,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可又突然想起掏多了,便手忙脚乱地塞回怀里一些。 “皇兄,这是那环老三赎买尤氏和秦氏的钱。那环老三真是混账,嫂子和侄媳妇都不放过,交钱之时倒是爽快。” 皇帝微微皱眉,看着忠顺亲王这副模样,面色略有不悦。 “你身为亲王,怎对钱财如此上心?我只让你收那贾宝玉二十万两,为何元妃和我哭诉说你要收三十万两?” 忠顺亲王心中一凛,连忙跪地,干咳一声,尴尬道:“皇兄息怒,那贾府吃绝户之事京城里都传开了。 我见他们有钱,一时没忍住,咳咳,想赚点零花钱。那十万两我回府就差人给皇兄送来。” 皇帝冷哼一声,摆摆手道:“罢了,你留着自个儿花吧,有空多去给母妃请请安,她时常念叨你呢。” “诶,那环老三贿赂了我一个西洋那边的玩意儿,叫什么劳什子的翻顶机械人。 一个黑张飞站在椅子上,上紧发条后,那黑张飞便会一边唱歌一边翻跟头,我正想拿去给母妃瞧瞧呢,她最是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 忠顺亲王一边说着,一边满脸兴奋地离开了,看得皇帝摇头苦笑。 再说贾环这边,拿着忠顺亲王批的条子顺利领回了尤氏和秦可卿以及她的两个丫头宝珠和瑞珠。 马车内,贾环看着两个一脸愁容的女子,心中颇有愧疚之意。 自己杀了两人的丈夫,害得她们成了寡妇不说,如今更是成了奴籍,实乃罪过。 干咳一声,贾环先朝尤氏道:“大姐,我给三姐儿在花枝胡同买了院子,要不你去那边先住着吧。” 尤氏感激地朝贾环点点头。 宁国府没了,荣国府又怕遭到牵连不敢救她,多亏了贾环,不然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落得何等下场。 待贾环让金盛、银富喊了一顶轿子护送尤氏离开后,马车内就剩他和秦可卿两人。 “叔叔,我爹和弟弟都死了,以后就只能指望你了。” 秦可卿泪眼汪汪的模样让贾环心中一软,他轻叹一声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秦可卿微微垂首,轻声道:“多谢叔叔。只是如今我这身份,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贾环亦是为难,带回家肯定是不行的,也只能养在外面了。 第94章 柳嬷嬷身世 精武堂 贾环兴高采烈地归来,径直踏入柳嬷嬷房中。 彼时,柳嬷嬷正于榻上专注地纳鞋底,见贾环进来,忙搁下手中针线,笑靥如花道:“环哥儿,何事这般欢喜,竟如此高兴?” 贾环面色微微泛红,扭捏着扑入柳嬷嬷怀中,瓮声瓮气道:“宁国府不是被抄了么,我将蓉哥儿媳妇救了出来,如今安置在柳条胡同,恰在你家对门院子里。” 柳嬷嬷闻之,惊得双眸圆睁,速速将贾环拉起,让他于身旁坐下,神色焦灼道:“环哥儿,你可真是胆大包天!那秦氏现今乃犯官之眷,你如此行事,若被人知晓,那可如何是好?” 柳嬷嬷本为犯官之后,深知其中凶险万分。 此次竟难得对贾环发了脾气:“速速将人送走,你可知晓,若此事被人发现,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你虽有些许机灵劲儿,可在这等大事之上怎如此糊涂? 那秦氏身份敏感,你这般贸然将她救下安置,一旦被有心人盯上,不但你自身难保,就连整个贾府都可能被牵连其中。” 贾环却笑嘻嘻地再次扑进柳嬷嬷怀中,撒娇道:“嬷嬷莫急嘛,我自有盘算。我此次走的乃是忠顺亲王的门路,他乃皇帝胞弟,又是此次负责抄家之人。 我与他一番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将蓉哥儿媳妇她们救出。 那忠顺亲王虽贪财了些,倒也还算守诺。 他与我透了底,此次陛下主要是为了打压那些与北静王勾结之人的气焰,对于这些女眷,实则并未太过在意。” 柳嬷嬷轻叹一声,那秦氏她也曾见过几次,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温婉和善,让人见之生怜。 瞧着怀中年岁渐长的贾环,少年慕艾之情在所难免,她轻轻摩挲着贾环的脸庞,语重心长道:“环哥儿,嬷嬷知晓你心有善意,也懂这少年情思。 可你要明白,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如今身边已有众多漂亮丫头,何必还惦记着外面的? 对了,外面还有个尤三姐…… 唉,如今我也管不得你了,罢罢罢,我以后帮你照看着那秦氏便是。” 贾环一听柳嬷嬷此言,心中顿时大喜,连忙抱住柳嬷嬷亲了一口,在她脸上轻轻磨蹭,讨好道:“嬷嬷最疼我了,嬷嬷的肌肤真好呀,宛如十八岁的姑娘一般。” 三十出头的柳嬷嬷在贾环这里过着安逸舒适的日子,皮肤保养得温润细腻。 听贾环这般夸赞,柳嬷嬷脸上泛起一抹笑意,轻轻拍了一下贾环的脑袋,嗔怪道:“你这孩子嘴巴这般甜,怪不得晴雯她们几个丫头整日围着你转。 强哥若有你一半机灵就好了,那孩子整日跟着他师傅四处奔波,连与女孩子说话的工夫都没有。 也不知以后能否寻得媳妇,你可得帮衬着他一些才是。” 贾环嘻嘻一笑,说道:“嬷嬷放心,强哥为人正直,模样也俊,等再过几年我花些银子给他捐个官,到时候还愁没有好姑娘上门?” 柳嬷嬷听了这话甚是欢喜,柳强虽非她亲生,但对她极为孝顺,她自然也为他的前程担忧,如今有了贾环的保证,她也就安心了。 瞧着贾环悄悄地埋进她怀里,如小时候一般贪恋,柳嬷嬷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她轻轻抚摸着贾环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爱。 贾环突然抬头问道:“嬷嬷,你姓柳,又生得这般漂亮,全名叫什么,莫不是叫柳如烟吧?” 柳嬷嬷听了贾环的话,不禁笑出声来,轻轻弹了弹贾环的额头说道:“你这孩子慎言,柳如烟乃是当今天子胞妹永乐公主的闺名。” 贾环这还是头一回知道皇家姓柳,心中好奇,问道:“那嬷嬷也姓柳,莫不是也是皇亲国戚?” 柳嬷嬷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摇头道:“柳姓又非皇家独有,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柳云秀,乃是理国公一脉的旁支。 我父亲因参与当年的一场党争,事后五年被牵连获罪。 自此,我父亲被柳家从族谱除名,我也沦为犯官之后。 本以为此生就在困苦中度过,没想到遇到了你,环哥儿。 如今你虽救了秦氏,可这事儿终究是冒险之举,你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那忠顺亲王虽眼下守诺,可人心难测,万一他哪天变了卦,那可就麻烦了。” 贾环倒是不惧被清算,身上带着外挂,若不是不懂治国,怕做了亡国罪人,他都想冲进去将皇帝宰了取而代之。 敲键盘侃侃而谈乃是他的强项,可真要他治理一个国家,他却一说一个不吱声,毕竟没了网,便失去了键盘侠对线时最大的倚仗。 “嬷嬷,那你父亲犯事了,理国公府没有出面保下你们吗?” 柳嬷嬷微微垂下眼眸,神色黯然道:“理国公府又怎会为了我们这旁支而冒险呢?瞧瞧如今,你们荣国府不也对宁国府视而不见吗?” 贾环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尴尬。 这贾母心里只有贾宝玉,尤氏和秦可卿在她心里不如贾宝玉一根毛。 为了救她的宝贝孙子贾宝玉,公中的银子不够,她还拿出私房钱贴了两万两。 啧啧,三十万两捞一个贾宝玉,怎么想都是亏的,贾宝玉这辈子都是个赔钱货,死了还能省不少银子,真是可惜了。 不过更让贾环震惊的还是贾府居然又入不敷出了,真是一群畜牲啊,林黛玉带三百万两银子进门才不满三年,就被贪墨完了。 贾环都怀疑这贾府的人是不是看了剧本,知道会被抄家所以及时行乐了。 “三爷,姨太太来看你了!” 小红找了半天寻不到贾环,正焦急之时,终于在柳嬷嬷这里找到了他。 贾环一听老娘来了,连忙从柳嬷嬷怀里起身,整了整衣衫。 柳嬷嬷也赶紧收起手中的活计,说道:“环哥儿,快去吧,别让姨太太久等了。” 待贾环来到大厅,见赵姨娘在彩霞几个丫头的陪同下,满面春风地坐在高台之上的虎皮交椅上,不由乐出了声。 “娘啊,你真威风,要不要儿子给你磕一个?” 赵姨娘一听,也是忍俊不禁,伸出手指点着贾环道:“你这臭小子,胡咧咧个啥呢!我来看看你,你倒打趣起我来了。娘有正事找你呢,快些找个安静的地儿,咱娘俩好好说说。” 贾环对自己这娘可太了解了,若是坏事,就会派小吉祥来,今日她亲自前来,那铁定是好事了。 “娘,咱们去书房说话!” 第95章 亲事有着落了 精武堂书房中,贾环正殷勤地为赵姨娘捏着肩头,笑盈盈问道:“娘,何事这般神神秘秘?” 赵姨娘嘴角轻扬,眼中满是喜色,压低声音道:“环儿,你的亲事娘可打听清楚了。昨儿个老爷不留神说漏了嘴。” 贾环闻言,兴致顿起,忙停下手中动作,凑近问道:“娘,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赵姨娘双手轻捏贾环脸颊,略显激动道:“圣上给你与林姑娘赐婚了。待林姑娘效期满便定亲,待你成年即可完婚。 老太太原是想将林姑娘许给宝玉,这下倒便宜了你这小子。” 贾环瞪大双眼,满脸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娘,您所言可是当真?圣上竟给我与林姑娘赐婚了?” 赵姨娘重重颔首,“千真万确,此乃天大的好事。 那林黛玉才情非凡,模样更是出挑,且还有巨额嫁妆。 你若娶了她,咱们往后在这贾府便可扬眉吐气了。” 贾环心中一阵激荡,脑海中浮现出林黛玉那娇弱却又清冷的模样。 旋即反应过来,心中暗道不妙,那林黛玉的嫁妆皆被贾府用尽了,光赎那混账贾宝玉便用了三十万两。 这,可都是他环三爷的钱啊! 贾环此刻心如滴血,他有系统,一年方能领一万二千两,三十万两啊,生生世世都花不完。 “环儿,发什么呆呢?莫不是高兴傻了?这事儿你可得保密,老爷不让我对外言说。” 赵姨娘见贾环发呆,一副没出息的模样,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贾环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热情地拉住赵姨娘胳膊,笑道:“娘,今儿您可是第一次来我这儿,我带您四处逛逛,顺便让您瞧瞧我的骑射之术。” 赵姨娘连连摆手:“你可莫要折腾了,我就见不得你那些打打杀杀之物,怕你伤着了。 你如今也大了,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了,我只求你别在我眼前弄这些。” 本想在老娘面前秀下箭法的贾环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那我带您去参观参观我的库房,您也知晓,我舅舅如今在外面帮我管理着当铺,有些死当的好玩意儿,他都会给我送来。” 赵姨娘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立马起身催促贾环带路。 贾环所言三分真七分假,好些东西皆是他从系统宝箱中所得,放在储物空间又占地方,索性便放在库房了。 现代的、古代的各种稀奇古怪之物皆有,看得赵姨娘一愣一愣的。 “环儿,你这眼镜怎是黑色的?莫不是给瞎子戴的?快扔了,真晦气!” 贾环赶忙拦住:“娘,这是墨镜,戴上它您可盯着太阳看而不刺眼呢。” 赵姨娘好奇地将墨镜戴上,顿时艳丽的面庞被遮住了大半,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上去有几分神秘。 头上规整的发髻与这充满现代感的墨镜形成一种奇特的反差美。 贾环见了,不禁拍手称赞,自己的老娘就是漂亮。 赵姨娘终究是有些不喜,将墨镜扔给贾环,又看向其它物件。 赵姨娘的目光被一个造型奇特的小瓶子吸引住了。 她伸手拿起来,仔细端详着,疑惑地问道:“环儿,这又是个啥玩意儿?看着怪精巧的。” 贾环凑过来,笑着解释道:“娘,这叫香水。您打开闻闻,可香了呢,只此一瓶哦,从一个红毛鬼手里买的。” 赵姨娘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一股淡雅的芬芳扑鼻而来。 “这味道可真好闻,比那熏香还别致,娘收下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贾环连忙拿起一个瓷罐递过去:“娘,这是忠顺亲王送我的鹿胶,吃了能美容养颜的。” 赵姨娘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接过瓷罐,仔细打量着。 “哟,这可是好东西。忠顺亲王送的,那定是错不了。环儿,你可得多与这些贵人走动,对你往后有好处。” 说罢,她小心地将瓷罐和香水一并抱在怀里,脸上满是喜色。 待两人来到大厅时,只见小吉祥大包小包挂满全身,两人皆不由得笑了。 小吉祥今日甚是开心,晴雯几个知晓她家里人多日子过得紧巴,便搜罗了衣裳、胭脂、水粉等物件给她。 赵姨娘面上虽未言语,心里却甚是受用。 晴雯几个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小吉祥送东西,至于存的什么心思,她这个过来人岂能不知,不都是想借着小吉祥在自己和贾环面前讨个好,将来好讨个名分嘛。 赵姨娘离开没多久,林黛玉突然来访。 两人在一众丫头暧昧的笑容中上楼去了。 紫鹃正欲跟上去,却被晴雯和彩云笑嘻嘻的一左一右架走吃茶去了。 知晓皇帝要赐婚,贾环胆子也大了起来,拉住林黛玉的手来到观景台紧挨着坐下。 多日相处下来,林黛玉也习惯了他这般小动作,只是今日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炽热,心中莫名地紧张与羞涩。 最后实在受不了,用帕子甩了一下贾环,突然凑到贾环耳边笑道:“银样镴枪头。” 贾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佯装生气道:“林姐姐敢拿我打趣,不知能不能抗住我一拳?” 林黛玉被他抱着,挣扎不开,只得作罢求饶道:“好环儿,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贾环却搂得更紧了些,笑道:“我今儿得了一个消息,对我来说是好消息,却不知对林姐姐算不算好消息。” 林黛玉微微抬眸,好奇道:“什么消息?快说来听听。” 贾环看着她那急切的模样,心中觉得甚是可爱。 “圣上要给我赐婚,你成了那个可怜的对象,以后只能栽到我手上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瞬间愣住,紧接着白腻的面颊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羞得用帕子掩面,奈何她遮得住面上的羞红,却遮不住那如水波流转的眼眸中透出的羞涩与慌乱。 贾环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满是爱怜,轻轻拉下她的帕子,柔声道:“林姐姐莫羞,你我既已有了圣上赐婚,日后便是夫妻,这些又有何可羞赧之处。” 林黛玉微微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总是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说着又紧张地嗔道:“这事儿……你不可和三妹妹她们说了去,不然我可没脸活了。” 说罢,羞得将头埋进贾环怀里,贾环一脸幸福地抱着她。 林黛玉的心情他也能理解,被探春喊了这么多年的姐姐,以后得还回去了,确实有些尴尬。 第96章 马道婆 且道自林黛玉闻得她与贾环的亲事后,心中虽赧,然与贾环之往来却愈加密切。 是日,二人依旧于书房相聚。 黛玉在贾环怀中方才温存片刻,忽启朱唇道:“你不是说得了一本好书?快些取来给我瞧瞧。” 贾环恋恋不舍地松开佳人,往书房而去,俄顷,取来一部《射雕英雄传》,含笑道: “此书阅读之序与平素所阅不同,需自前往后、由左至右,你可习惯?若觉不适,我着人抄录再来与你。” 黛玉微微摇头,轻声道:“不必如此麻烦,我且试这新序。” 言罢,翻开书册,目光落于那陌生排版之上。 初时,黛玉确有几分不适,然随着文字渐次展开,书中郭靖的憨直、黄蓉的聪慧,江湖的波澜壮阔、侠骨柔情,皆令她沉浸其中,忘却时光的流转。 贾环闲来无事,悄然躺下,将头枕于黛玉那纤细玉腿之上。 黛玉微微一惊,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却未将其推开。 贾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静静凝视黛玉专注读书的模样。 黛玉之美,实胜书中所描,颜值竟抗住了贾环所在的“死亡视角”。 《射雕英雄传》乃近百万字的白话文小说,黛玉既要适应新序,即便可一目十行,大半日下来,亦不过观了数十页而已。 待黛玉合上书卷,瞧见腿上已然睡熟的贾环,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看得入迷,倒是冷落了贾环。 贾环安静而眠,平日里那带几分狡黠的面庞,此时格外柔和。 其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呼吸均匀平稳,嘴角似有一抹若有若无之笑意,仿若正在做着甜梦。 一头黑发略显凌乱地散落在额前,更添几分随性。 一手轻轻搭于身侧,另一手微微蜷曲,仿佛睡梦中亦欲抓住珍贵之物。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其披上一层淡淡金色光辉,使得他整个人恰似一幅静谧画卷,令人心生爱怜。 黛玉忍不住红着脸,悄悄低头在贾环唇上轻点一下,正欲离去之时,早被一双手紧紧抱住。 唇瓣亦被贾环起身噙住,黛玉瞪大双眸,满脸羞红,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贾环得寸进尺,加深此吻,黛玉亦渐适应,笨拙地回应着。 一吻罢了,两人感情又升温几分。 瞧着贾环那目光灼灼的眼神,黛玉恐生事端,连忙拉着紫鹃离去。 贾环手持望远镜,在观景台上呆呆望着,直至黛玉身影消失方罢。 “三爷,人都走得没了影儿,您还瞧呢。” 香菱从背后轻拍贾环一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贾环放下望远镜,乐呵呵地道:“你个憨丫头懂什么,这叫爱情。” 香菱拉着贾环坐下,一边沏茶一边笑道:“我怎就不懂了,诗里都说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三爷明儿就能和林姑娘相见,又何必这般。” 贾环示意香菱为他捏捏脖子,他怕压疼了林黛玉的腿,虽枕在她腿上,然整日抬着脖子,此时确有几分酸痛。 香菱手法极佳,贾环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 “香菱啊,你不懂的,我此刻的心情,那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香菱听得咯咯直笑,三爷太矫情了,这话她没法接。 且说赵姨娘这边,辞别贾环回到自己院子。 未几,来荣国府给贾母请安的马道婆登门而至。 赵姨娘命丫头小鹊儿倒了茶与她吃,自己则坐到炕上去给贾环粘鞋。 马道婆见她将丝绸如不要钱般用在粘鞋之上,直看得眼热,言道:“我正愁无鞋面子,赵奶奶若有多余的,不如赏我些,不拘什么颜色。” 赵姨娘如今常得贾环与探春的孝敬,人也变得大方许多,随手抓了一把零碎缎子递给她,嘴角上扬道:“你若不嫌,就拿了去。” 马道婆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将那一把零碎缎子拢在怀里,口中不住说道:“不嫌不嫌,这可都是好东西呢。赵奶奶真是大方,三爷和三姑娘孝顺,您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滋润。” 赵姨娘微微扬起下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我这两个孩子如今都有出息,我也跟着享些福。” 言罢,又低头继续粘鞋,手中动作娴熟而细致。 马道婆眼珠一转,凑上前去,笑呵呵地道:“赵奶奶,您许久不曾在药王跟前上供了,要不要我替你供上一些,也好为环哥儿在药王爷跟前求个平安顺遂。 环哥儿如今越发出息,日后前程更是不可限量,有药王庇佑,定能万事无忧。” 赵姨娘手中动作稍缓,抬眼看向马道婆,心中略有动摇,但随即还是摇了摇头,哼道: “环儿三天两头就找我讨银子,我哪有余钱给那劳什子的药王爷、汤王爷上贡。” 马道婆一听,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正巧碰上周瑞家的,被请到屋中叙话。 周瑞家的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马道婆,你乃宝玉的干娘,莫要看环哥儿得了意,便天天往赵姨娘屋里钻,你要明白,宝玉才是正经主子。” 马道婆会意,正对赵姨娘方才冲撞药王有些不满,鼻子里一笑,半晌说道:“环哥儿蹦跶不了多久,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没本事也难怪。明着不敢怎样,暗里也就该算计了,还等到这时候?” 周瑞家的听这话里有道理,心中暗暗欢喜,便问道:“如何暗里算计?我虽有此心,却无这般能干之人。你若教我这法子,太太少不了你的好处。” 马道婆听闻此言,打拢一处,压低声音道:“我有的是灵验法子,只要给药王爷的孝敬到位,把他两个绝了也不在话下,如此太太也能落个清净。” 周瑞家的面露狂喜:“果真?” 马道婆神秘地点点头,“自然是果真,不过得先些香烛供奉使费。” 周瑞家的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她。 “此事若能成,一千两少不了你的,下剩的,我写个欠银子的文契给你,你要什么保人也有,到那时我照数给你。” 马道婆大喜,拿了周瑞家的欠契后,又在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几个纸铰的青脸红发鬼来,并两个纸人递与周瑞家的,细细耳语了一番。 第97章 环老三进化了 话说周瑞家的受马道婆指点后,便以银子收买了赵姨娘身旁的小鹊儿,让她在赵姨娘枕下放置纸人。 数日后,小鹊儿奉赵姨娘之命给贾环送鞋,趁机又在贾环枕下也放了纸人,随后欢欢喜喜地与周瑞家的领赏而去。 然而,她千算万算,却未料到贾环有个陋习,那便是随意乱丢丫头们的肚兜。 故而,丫头们次日皆会满床翻找肚兜。 今日,晴雯晨起,觉得头下有东西,便往枕头处一翻,竟翻出个青面獠牙的纸人,上面还写着贾环的生辰八字。 “三爷,您快些瞧瞧这是什么?” 贾环被晴雯迷迷糊糊地摇醒,睁眼便瞧见晴雯的迷人风姿,忍不住捏了捏晴雯的脸颊,笑道:“我知你这小妮子是个急性子,大清早的,就别一惊一乍啦,不过你警醒些也是好的。” 言罢,贾环又伸手揉了揉晴雯的头发。 晴雯又急又恼,嗔道:“三爷,您且看看这纸人,上面写着您的生辰八字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贾环这才皱起眉头,拿过纸人仔细端详。 “这玩意儿一看便是害人之物,晴雯,你莫要惊扰到其他人,悄悄去通知一下三姐姐和我娘那边,让她们小心谨慎些。” 晴雯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丝毫不敢怠慢,急忙连声应下后,手忙脚乱地迅速穿上衣物,甚至来不及整理一番,就急匆匆地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屋内的贾环却是另一番模样。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将那个诡异的纸人重新放回到枕头上,然后极为随意、大大咧咧地斜倚在那里,脸上还挂着一丝不屑一顾的神情。 对于这样莫名其妙的谋害之事,贾环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心中涌起一股好奇与挑战之意。 毕竟,平日里那些阿谀奉承之辈见了他都如避蛇蝎一般,难得今日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对他下毒手。 想到此处,贾环不禁暗暗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睛,想要加害于我?难不成是那王夫人?亦或是府中的其他什么人?” 此刻,贾环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的幕后黑手。 原着之中,可是赵姨娘勾结马道婆意图谋害贾宝玉和王熙凤。 可如今这等卑劣手段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着实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但无论如何,他贾环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他倒是要好好试一试,看看自己这条小命到底够不够硬。 “三爷,您怎还不起?” 香菱端着洗脸水进来,瞧见贾环靠在枕上若有所思,又见旁边那青面獠牙的纸人,不禁吓了一跳,手中的洗脸水差点洒出。 “三爷,这是何物?怪吓人的。” 贾环瞥了一眼香菱,见她满脸后怕之色,连忙用枕头将纸人盖住。 “没甚,我想试试自己的八字够不够硬。” 香菱听得一头雾水,只是伺候着贾环洗漱后,拉着贾环的手,轻轻捏了捏,笑着说:“三爷,您可别吓香菱。” 且说马道婆这边,昨日得了周瑞家的消息,今日早早地便沐浴更衣,盘坐在她供奉的药王神像下,开始做法。 贾环这边,正闭眼补觉,突然觉得脑袋上有些痒,打了个哈欠道:“香菱,别挠我头啊。” 香菱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未挠贾环的头,贾环这才睁眼,见香菱一副委屈模样,便招手让她到身前。 “你帮我看看头发里是不是有东西,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香菱依言凑近贾环,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头发查看。 “没有呀,三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您请大夫?” 贾环闭眼细细感受了一番,突然笑道:“也不能说不舒服啊,我现在感觉……还挺奇妙的,像是开了窍一般。” 香菱被这话逗乐了,拉着贾环的胳膊笑道:“三爷您就会说笑。” 马道婆这边可就惨了,做法没多久便感觉头疼欲裂,而且惊恐地发现自己停不下来了。 “遭了,小巫见大巫,遇到真神了!” 马道婆心中大骇,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 她试图强行停止做法,却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噬而来,让她痛苦不堪,只得朝药王神像哀求道: “药王神尊,看在小的孝敬多年的份上,救小的一遭吧,小的以后一定为神尊重塑金身,日日供奉,绝不食言。” 药王神像依旧沉默不语,然而就在马道婆绝望之际,神像突然绽放出一道诡异的光芒。 马道婆顿时觉得头疼减轻了许多,可是她还没高兴多久,药王神像就当着她的面炸了个粉碎。 “我命休矣!” 马道婆哀嚎一声,全身抽搐,七窍流血而死。 贾环这边,正拉着香菱的手说着话,突然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体内,舒服得忍不住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兴奋地跳起来。 “香菱啊,给你一两银子,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知道了吗?” 香菱看着贾环兴奋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却也乖巧地应道:“三爷放心,香菱什么都没看见。” 贾环这才满意,拉着香菱出了卧房,不禁喊了一句:“真是奇妙!” 他看到了什么?贾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力和听力都得到了巨大提升。 远处的树叶纹理清晰可见,细微的风吹草动之声都如同在耳边炸响。 他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忍不住点开自己的系统查看,依旧只是三张月卡的模样,并无其它特别之处啊,自己怎么就有变化了呢? 细细闭眼感受全身的状态一番,贾环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一枚正面写着“药”字的令牌,再看背上,又写着“善恶难测,亦正亦邪”两行字。 正在贾环茫然间,那令牌已化为一股绿色能量融入贾环体内。 贾环只觉一股清凉之意瞬间传遍全身,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 他闭上眼睛,努力消化着这些突如其来的知识。 再次睁开眼,贾环悟了,这是野神的修炼法子,只要他害死百人就能救治一人。 如果利用好这个特性,他就可以制造一场灾难,然后人前显圣,获得狂热信徒。 这能力,就是一把双刃剑啊,要是对待自己人,那确实太残忍了。 但是要是用来对付外敌,那就太妙了,再加上贾环本身就有的反噬技能,贾环在战场上就是神,不光自己无敌,还能救助己方受伤的将士,只要有一口气,就救得回来。 贾环激动地握住香菱的双肩:“香菱啊,我好像有了很了不起的能力!” 香菱看着贾环激动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拉着贾环的手晃了晃:“三爷,您一定是有了大造化,这可真是好事呢!” 第98章 贾雨村 且说探春这厢,清晨之际,得晴雯提点,一面遣丫头去知会其他姊妹,一面扯着王熙凤同往赵姨娘房中而去。 于彼处,竟翻出枕头下的纸人,探春唬得连忙撕碎,方使赵姨娘逃过一劫。 赵姨娘岂是个省事之人。 近些日子,小吉祥抱病在家静养,她屋里仅小鹊儿一人伺候。 当下,赵姨娘将小鹊儿唤来,几个耳光下去,小鹊儿便老老实实地招出了周瑞家的。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熙凤暗觉不妙,她实不想蹚这浑水,正欲抽身离去,却早被探春一把抓住。 探春冷哼道:“凤嫂子,周瑞家的以厌胜之术害人,你此刻若抽身而去,岂不是让此等腌臜之事不了了之? 府中上下若皆如此行事,那府中规矩何在? 我知你掌家不易,然此事关乎府中安宁,断不可轻忽。 你且与我一同料理此事,揪出那背后指使之人,也好还府中一片清明。 若不然,他日再有此等邪门之事,你又当如何自处?凤嫂子,莫要再犹豫了。” 凤姐儿逃脱不得,只得无奈应下,心中暗叹三丫头着实厉害,这股刚劲儿倒叫人难以推脱。 凤姐儿虽应下此事,可周瑞家的毕竟是王夫人之人,她哪里敢动,便只好带着探春去见王夫人。 王夫人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微微皱起眉头,瞥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一个是她侄女,一个是在她身边长大之人,未料今日却冲着她来了。 “此事就莫要告知老太太了,左右也未闹出什么大事。 周瑞家的因昔日落水时赵姨娘路过未救,心怀怨恨,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但此事亦断不可轻饶,凤丫头,你去将周瑞家的带来,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王夫人语气严肃,神色中带几分威严。 王熙凤不敢耽搁,急忙差人去带周瑞家的。 不多时,周瑞家的被带到王夫人面前,她满脸惶恐,跪地磕头不止。 “周瑞家的,你可知罪?”王夫人冷冷问道。 周瑞家的泣声道:“太太,老奴知罪,老奴一时糊涂,被怨恨冲昏了头脑,才做出这等错事。求太太开恩呐!” 探春在一旁微微皱眉,说道:“太太,这周瑞家的行为不端,若不严加惩处,日后恐他人效仿,府中规矩何在?” 王夫人沉吟片刻,说道:“周瑞家的,念你在府中多年,此次便从轻发落。 罚你半年月钱,去佛堂抄经一月,以赎罪过。” 周瑞家的千恩万谢,连忙退下。 王夫人又看向王熙凤和探春,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切不可再声张。凤丫头,你身为掌家之人,日后当更加谨慎,不可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三丫头,你心思细腻,若有不妥之处,随时来告知我。” 探春觉得处罚有些轻,正欲开口再言,却见王夫人眼神微微一凛,心中顿时明白王夫人已有定夺,此时再争恐不妥。 于是,探春微微抿唇,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王熙凤见状,连忙打圆场道:“太太所言极是,此事既已处置妥当,咱们也当让府中尽快恢复往日之安宁。三妹妹,咱们且听太太的吩咐,日后多留意便是。” 探春虽心中仍有不甘,但也知此时不宜再强争,便微微点头应下。 王夫人见二人如此,神色稍缓,又叮嘱了几句后,便让她们各自回去。 然,此事却并未就此揭过。 原是有人到水月庵寻马道婆时,瞧见了惨死的马道婆,吓得赶紧报了官。 接手此案子的,恰是刚被王子腾升任京营节度使后保举的顺天府府尹贾雨村。 当贾雨村得知从马道婆处搜出了荣国府仆人写的欠契时,立马压下此事,换了一身常服去拜访荣国府。 贾政得知贾雨村来访,心中虽有几分疑惑,但也连忙让人将他请进书房,又让人去喊贾宝玉过来见客。 贾雨村满脸堆笑,拱手行礼道:“老大人,雨村冒昧来访,还望勿怪。” 贾政微微颔首,说道:“雨村不必多礼,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贾雨村神秘兮兮地凑近贾政,压低声音道:“老大人,今日水月庵一事,雨村已妥善处置,特来告知,以免大人担忧。” 贾政一听,眉头微皱,问道:“此事究竟如何?为何会牵扯到我府之人?” 贾雨村神秘兮兮地凑近贾政,压低声音道:“老大人,今日水月庵突发命案,那马道婆惨死房中。 于她身上发现作巫法使用的鬼都掖纸人并一份欠契,写的是贵府上的周瑞之妻欠了其一千两银子。 如今马道婆惨死,那周瑞家的嫌疑最大,我知她是贵府上的人,特来问老大人拿个主意。” 贾政听后,神色愈发凝重,认真道:“雨村,此事非同小可。这周瑞家的虽在府中多年,但若真与这命案有牵连,也断不可包庇。” 贾雨村明了,知道贾政是个秉持公正之人。 他连忙应道:“老大人高义,雨村定当谨慎查案,绝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真凶。” 正说着,宝玉自门外进来,见礼过后,贾政有意考校宝玉一番,便将此事说了,让宝玉拿个主意。 宝玉听了,大惊失色道:“刚三妹妹才来和我说了,是那周大娘因前些年冬天落了水,赵姨娘不救她而怀恨在心。 这才使了银子让那小鹊儿把些个纸人放在环儿枕头下,要让那马道婆害赵姨娘和环儿两个。 赵姨娘那边发现得早,三妹妹已把那纸人撕了,环儿那的倒是没撕,我刚从他那过来呢。 他还说今儿早上头有些痒,感觉要长脑子了,原是这马道婆在咒他。 想来是这马道婆道行不够,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贾政听了宝玉这番话,脸色更加阴沉。 “这等邪门之事,竟在府中闹得如此厉害。 雨村,此事你务必严查,切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这周瑞家的实在胆大包天,竟敢在府中行此腌臜之事。 若查实此事确为她所为,定要严惩不贷,以正府规。 想我贾府世代诗礼之家,竟被这等恶奴搅得不得安宁。 哼,若不严加惩处,日后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贾雨村探明了荣国府的态度,心中有了计较。 他热情地和贾宝玉聊了会儿话后,便告辞离去。 同时,贾雨村也对贾环上了几分心,能把做法之人克得七窍流血而死,这八字得多硬啊! 第99章 贾府又没钱了 且说那马道婆之死,在京城贵族圈中着实掀起一阵不小波澜。 贾雨村正欲大展拳脚查办此事,未料南安太妃、锦田侯府等诸多权贵纷纷遣人私下来传话,话中之意,乃是欲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贾雨村何等精明之人,深知那马道婆通晓厌胜之术,必定为不少权贵行过见不得人之事。 遂派人将水月庵付之一炬,又判了那周瑞家的流放三千里,此案便这般草草了结。 此事倒让贾雨村博得了众多权贵的好感,他这顺天府府尹之位坐得更是如鱼得水。 这日,恰是周瑞家的被流放启程之时。 荣庆堂内,王夫人望着身后一片空荡,心中不禁恍惚。 想昔日陪嫁而来的四个陪房,如今或死或流放,竟无一人得幸免。 王夫人暗忖:此皆因贾环而起,每每对他发难,遭殃的却总是自己一方,真是邪了门了。 “莫非,他真是扫把星不成?” 思及此处,王夫人手中佛珠转动愈急。 “太太,琏二爷来了。”一旁金钏儿轻声提醒。 王夫人微微颔首,道:“让他进来。” 贾琏快步走入荣庆堂,向王夫人行礼道:“二婶安好,不知婶子唤侄儿前来,有何吩咐?” 王夫人微微抬手,示意他免礼,神色疲惫道:“今儿是周瑞家的流放之日,主仆一场,你且替我送二百两银子与她。” 贾琏微微一怔,随即应道:“侄儿遵命。二婶心善,那周瑞家的若得知二婶如此挂念,定当感激涕零。” 言罢,贾琏稍作等候,见王夫人并无掏银之意,只得苦着脸离去。 如今这些长辈使唤他做事,皆是只动嘴不出银,这里几十两,那里几百两,公中存银早已见底。 回到凤姐院,贾琏对王熙凤诉苦道:“昨儿林之孝还与我说公中存银见底了,刚二太太又让我给周瑞家的送二百两银子,你说我上哪寻去?” 王熙凤亦叹道:“若能再发个二三百万的财就好了。” 贾琏听此,心中颇不自在。 那林黛玉的三百万两乃是他从扬州带来,如今未经林黛玉同意便被瓜分殆尽,实是无颜面对这个表妹。 王熙凤见他可怜,从箱中翻出个金项圈扔给他,哼道:“西廊下五嫂家的儿子贾芸在宁荣街开了一家当铺,你拿着这个去当了,换些银子先把二太太吩咐的事办了。日后再想法子将这金项圈赎回来。” 贾琏连忙接过,抱着她说了一堆好话方出门,正巧碰上进门的平儿,朝她点了点头,小声道:“多与环哥儿亲近亲近。” 平儿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奶奶,来旺说放印子钱的事做不得了。” 如今府中银钱已尽,王熙凤又欲重操旧业,闻此消息,不由得皱眉。 “为何做不得?这京城里急用钱的人多了去了。” 平儿犹豫片刻,老实答道:“环三爷近日与忠顺亲王合伙在宁荣街开了一家叫做祥瑞银行的钱庄。往里面存银尚有利息可拿,借贷利息更是低得惊人,甚至有人借贷无需利息,咱们如何竞争得过。” 王熙凤脸色阴沉,心中满是愤懑,对于贾环,她实是又爱又恨。 平日里与他聊天逗乐,倒觉这孩子有几分机灵劲儿。 可如今他竟与忠顺亲王合伙开起钱庄,断了自己财路,这让王熙凤如何不恼。 “京城里放印子钱的又不止咱们一家,这环哥儿与忠顺亲王断了所有人财路,就不怕麻烦找上门来?”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平儿摇头叹道:“有个唤作醉金刚倪二的,欲上门讨个说法,结果被忠顺亲王报官抓去。 这放印子钱的有几个干净的? 若不是倪二平日为人还算仗义,早被判流放三千里了,如今只是枷号四十日。 你是不知那忠顺亲王做得有多过分,他让倪二戴着枷锁站在那祥瑞银行门口,派一小厮专门看守,遇人便说借贷比祥瑞银行高的皆是如此下场,欢迎众人前去检举。” 王熙凤听得头疼不已,忠顺亲王,她实是斗不过啊。 不经意间,她瞥了一眼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平儿,心中忽生一计。 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平儿,那环哥儿打你主意也非一日两日了,今儿我便交给你一个任务,不管你用何办法,都得让环老三给我想出个赚钱的法子来。” 平儿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脸上泛起一抹羞红与恼怒。 “奶奶,这如何使得?那环三爷……” 王熙凤却不容置疑地打断她,“平儿,如今府中这般艰难,你就当为了我,为了这府里上下着想。此事若成,你便是大功一件。” 平儿咬着嘴唇,无奈地点点头,“奶奶放心,我尽力而为。” 精武堂中,贾环仍在琢磨他那新得之能力。 他继承了药神神位,前任害死之人不少,救助之人亦不少,如今只剩三个救人名额。 林黛玉的病一直是贾环的心病,如今自己既已成神,自然要将黛玉治好,毕竟她可是自己未婚妻。 然而,有一难题却将他难住——他不知该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 于是,他抱着林黛玉研究良久,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可那三个名额依旧未减。 “莫非,要如电视剧中那般脱了衣服运功疗伤?” 贾环心中一动,手悄悄往黛玉衣衫处伸去…… “哎哟,疼疼疼,不敢了不敢了!” 贾环揉着被掐红的手背,心中后怕不已。 得亏如今他能自由控制反噬对象,不然这一下,林黛玉可就遭殃了。 林黛玉红着脸,怒视着贾环,嗔道:“环哥儿,你怎的如此孟浪,再这般无礼,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林黛玉如今虽能接受贾环的搂抱与亲吻,但想要更进一步却是万万不能。 她看着贾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拉过他的手,看着上面被自己掐出的红印,轻轻吹了吹。 “环哥儿,你呀,以后可不许这般胡来了。” 贾环将头埋进黛玉颈窝处,闭眼感受着她的温柔气息,嘟囔道:“就是对你喜欢得紧,才忍不住想要乱来。” 正说着,脑海中突然浮现那枚“药”字令牌,贾环心念一动,吩咐道:“救她!” 令牌瞬间发出一道绿光,那光芒将林黛玉完全笼罩其中。 闭眼享受贾环亲昵的林黛玉只觉一股温暖舒适的力量在身体中流淌,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注入了生机,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让贾环听得热血沸腾。 “林姐姐,你别这样,我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第100章 林黛玉痊愈 精武堂中 黛玉生就两靥含愁,娇躯常染病恙,泪光点点若星,娇喘微微似缕。 在外人瞧来,此乃独属她的柔弱之美,然于有先天不足之症的黛玉自身,实乃苦楚折磨。 今日却奇,黛玉只觉身子前所未有的轻盈舒畅。 那久缠心头的沉闷,悄然散尽,恰似一股清泉于体内潺潺流淌,润泽每一寸经脉。 她轻抬玉手,惊觉手臂不复往日的无力,竟盈满鲜活之力。 莲步轻移,行动之间不再似弱柳扶风般摇摇欲坠,反携优雅从容之态。 “环哥儿,你究竟对我做了何事?” 黛玉美眸之中,满是好奇与惊喜,那如秋水般的眼眸,闪烁动人光芒。 贾环忙举双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做,规矩得很,莫冤枉了好人。” 黛玉脸颊绯红,轻嗔道:“你这促狭鬼,我说的岂是这个……你既不愿说,那便罢了,我知你待我好便是。” 贾环瞧着黛玉娇羞之态,上前揽住那盈盈不堪一握的柳腰,笑嘻嘻道:“那你也对我好些才是。” 黛玉踮起脚尖,环住贾环脖颈,轻啄几口,抿嘴道:“往后你若再这般胡言,仔细你的皮。” 黛玉微微垂眸,那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轻轻颤动。 “今日这身子也不知怎的,竟这般舒畅起来。莫不是上天垂怜,让我也能如常人般自在些时日。” 她轻轻挣脱贾环怀抱,莲步轻移至窗边。 窗外的花朵娇艳欲滴,微风拂过,阵阵花香袭来。 黛玉微微仰头,感受着微风轻抚,心中满是感慨。 “想我自幼体弱,常叹命运多舛,如今这变化,实乃意外之喜。环哥儿,你虽不言,我却知定是你暗中施为。” 黛玉转身,目光再度落于贾环身上,那眼神中既有温柔,又含疑惑。 “罢了,你既不愿说,我亦不再追问。只愿这好光景能长久些,让我多享几日这难得的轻松。” 黛玉轻叹一声,那声音如丝竹之音,婉转悠扬。 黛玉又在贾环处稍坐片刻,便带着紫鹃离去。 归途中脚步轻盈,一刻不停回到潇湘馆。 紫鹃瞧得目瞪口呆,半晌方回过神来。 “姑娘今日这是怎的了?竟似换了个人一般。” 黛玉微微浅笑,那笑容如春日绽放的花朵般娇艳。 “许是摊上了个促狭鬼,老天垂怜,给我的补偿吧。” 紫鹃吐了吐舌头,暗忖这姑娘三句不离环三爷,当真是没救了。 且说贾环这边,送别黛玉后,便取了弓箭往靶场而去,欲练箭术。 如今身体愈强,贾环射箭越发得心应手。 每一箭射出,皆似带破风之声,稳稳命中靶心。 “一百步已无难度,试试一百五十步。” 贾环低声嘀咕,行至一百五十步开外,拿起三石弓,抬手便是一箭。 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离弦,如闪电般直冲向靶心。 贾环屏气凝神,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支箭。 片刻后,箭稳稳扎在靶心之上,贾环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三爷,平儿姑娘来了。” 柳五儿笑嘻嘻上前禀报,眼睛在贾环身上来回打量,不知不觉间脸已泛红。 贾环披上外衣,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 “你这丫头,莫不是馋我身子?” 柳五儿趁帮贾环系腰带之际,偷偷在贾环胸前蹭了蹭,理直气壮道:“三爷生得这般俊朗,谁不想多看几眼呢。 再者,我这也是为三爷着想,帮三爷整理好衣衫,免得平儿姑娘见了笑话。” 贾环撇撇嘴道:“可知你为何是二等丫头,而小红却是一等丫头? 若换作小红,她断不会帮我系腰带,而是让我这般模样过去,好让平儿为我系。” 柳五儿惊呆了,她还在思量如何当上贾环姨娘之时,小红已然在替三爷物色其他姨娘了…… 小红的格局,够她学一辈子了! 柳五儿甚是聪慧,又将贾环腰带解开,来了个亡羊补牢。 “那我去唤平儿姑娘来给三爷系。” 贾环甚是满意,看着扭着腰肢小跑离去的柳五儿,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不一会儿,柳五儿带着平儿赶来,离开前还邀功似的与贾环眨了眨眼。 贾环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平儿见贾环那解开的腰带,又好气又好笑。 “三爷,您这是闹哪一出呢?” 贾环一本正经叹道:“都怨我对丫头们太好,你瞧这一个个笨手笨脚的,还是得劳烦你。” 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纤细手指轻轻为贾环系好腰带。 贾环乐呵呵揽住平儿肩膀,盯着她那白腻的鸭蛋脸道:“你今儿怎有空来找我了?以前我请你几次都不来,还以为你要与我绝交呢,让我把枕头都哭湿了好几个。” 平儿任由贾环揽着,坐到边上长凳上,靠在贾环肩膀,叹道:“三爷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这府里上下事儿那般多,我哪得空常来。 再者,三爷您也不是缺人陪的主儿。 林姑娘那儿,三爷不是常去献殷勤嘛。我若来得勤了,倒叫人说闲话。 如今这府里,处处都得小心着,三爷您也收收心,别整日这般胡闹。” 平儿微微直起身子,看着贾环又道:“三爷,您这箭术越发精进了,可莫要只用来玩耍。 如今这局势,保不齐哪天就用得上呢。 我家奶奶也常念叨着三爷,说三爷是个有出息的,可不能辜负了这番期望。” 贾环撇撇嘴,悄悄离平儿远了些,警惕道:“每次你在我跟前说这些大道理,我就知你定是受了凤嫂子吩咐。 说吧,这次凤嫂子又让你来要什么东西?” 平儿面色羞红,支支吾吾道:“奶奶让我来找三爷给她想个赚钱的法子。 如今府里开销越来越大,各处都有些入不敷出了。 三爷您向来聪慧,说不定能有什么好主意。”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你就莫逗我了,府里怎会缺钱? 上个月我还瞧见那王仁拿着凤嫂子的条子,找林之孝支走了五千两银子呢,怎可能会没钱?” 盯着平儿那有些躲闪的眼神,贾环冷笑道:“王家之人都可来咱们府上取钱,没理由我就不行吧? 你去给凤嫂子带句话,如今家里让我习武,我力气长了,原有的那些个武器都不趁手了,需重新买一批新的。 还有,打熬身体的药材也快用完了,让她给我预备一千两银子,我明儿过去取。” 平儿赶忙过来拉住贾环的手,焦急道:“如今府里是真没钱了,早上二太太让二爷给那周瑞家的送二百两银子,二爷都拿不出来,只能拿了奶奶的金项圈去当了。 三爷,奶奶过得也不容易,整日忙前忙后的,如今还有了身孕,算我求您了,您别去闹了。” 看着平儿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贾环有些吃味道:“天天你家奶奶,怎不见你关心我一下?每次有事了才来找我,真是没趣!” 平儿听了贾环这话,眼眶微红,“三爷,您这说的是何话。我哪能不关心您呢?只是奶奶那边实在艰难,我也是没法子。” 贾环看着平儿模样,心也软了下来,“罢了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闹了。不过你得补偿我一下。” 平儿看着将嘴凑到跟前的贾环,又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捏贾环的脸,才将樱唇贴了上去。 第101章 贾环的班底 平儿百计千方,却终未能自贾环处套得赚钱之法,无奈之下,只得与贾环缱绻片刻,而后回禀王熙凤。 凤姐儿亦是满心无奈,为解燃眉之急,不时取出那箱金首饰,典当了一件又一件以应急,好容易熬至收地租之日。 贾府地租,近郊一年两收,由周瑞掌理;远郊一年一收,各庄子庄头负责。 此次收的乃是近郊地租,正值端午佳节,王熙凤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得一闲暇,她蹬着门槛,手持耳挖子剔牙,瞧着小厮们挪移花盆。 恰在此时,路过的贾环被她一把拽住。 “老三,你来的正好,替我写几个字儿。”王熙凤急切说道。 贾环对凤姐的重口味有些不适,颇不情愿道:“随便叫个人写了便是,何苦劳烦我?我还要赶去大老爷处,随他一同去东府祭祖呢。” 王熙凤奇道:“东府不是被封了吗?你们还敢进去?” 贾环心中暗叹:贾家祠堂就在宁国府,即便被查封,皇帝也要顾念礼法孝道。 逢年过节、祭祀祖先此等大事,岂能因府宅被封便不顾? 再者说,那查封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里面值钱之物什早被忠顺亲王搜刮一空,更不用说宁国府各处田产铺子了…… 如今皇帝内帑比国库还要富裕! 贾环终究被凤姐儿拉进屋内。 到了房里,凤姐命人取过笔砚,对贾环道:“大红妆缎四十匹,蟒缎四十匹,上用纱各色一百匹,金项圈四个。” 贾环一怔,神色怪异瞧了凤姐一眼,笑道:“府里何时有这些东西了?凤嫂子做假账可别拉上我。我虽非正人君子,可也不想沾染这等腌臜之事。” 凤姐儿柳眉一竖,嗔道:“你这小猴儿,说的什么混账话。如今京城大户人家送礼,哪个不是这般虚虚实实。府里如今艰难,若不这般撑着场面,往后可怎么在这圈子里立足。你且快些写了,莫要误了我的事。” 贾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意问道:“这次收租折算下来收了多少银子?” 凤姐儿微微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道:“两万三千两,唉,比往年少了许多……那些个佃户们不是哭穷,就是找各种借口拖欠。这收上来的银子,也不过是勉强能应付一阵子罢了。” 贾环写完字,放下毛笔拍了拍手,讥讽道:“那周瑞刚收完租就新娶了个小媳妇,怕是这收租的过程中没少中饱私囊。啧啧…… 这老婆都才被流放没多久,就已经旧人换新人了,周瑞家的还真是好运气啊。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他这次也算是占了俩了。” 王熙凤叹了一声道:“府里中饱私囊的多了去了,哪个背后没个主子撑腰,如今我也不好贸然去动他们……再说了,这租子刚收上来,各处都已经开始来要银子了,我瞧着二万两银子也撑不了多久。” 贾环扫了一眼愁容满面的王熙凤,心中暗自鄙夷:你自己金首饰都存了好几箱了,府里怎么没钱,心里没点数吗? 辞别凤姐后,贾环来到东路院贾赦处。 自贾珍、贾蓉下落不明后,贾赦便接过贾家族长之位,如今逢年过节的祭祖事宜皆由他主持。 贾环走进院子,只见贾赦正与贾代儒等几位族中长辈商议祭祖之事的各项安排。 贾赦瞧见贾环,微微点头示意他过来。 “环哥儿,你来的正好。此次祭祖,你多学着些,琏二是个没出息的,整日只知在那脂粉堆里厮混,这贾府的未来还得指望你们这些后生。 环哥儿,我瞧着你近日行事倒比往日稳重了许多,若能一直如此,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 贾环一愣,听着这些话总感觉怪怪的,看着笑呵呵的贾赦,一时摸不清他的路数。 没记错的话,自己还曾提剑砍过他吧? 贾环心中暗自揣测贾赦的意图,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道:“大伯谬赞了,小侄何德何能,敢承此厚望。” 贾赦微微眯起眼睛,“哼,你也别妄自菲薄。如今这贾府,能堪大用的后生没几个。你虽往日有些莽撞,但如今看来,倒也有几分机灵劲儿。” 贾代儒在一旁也点头附和道:“环哥儿,族长既如此看重你,你可要好生努力,莫要辜负了大老爷的一片心意。” 贾环心中越发疑惑,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骂得这小老头失了业吧? 怀着警惕之心,贾环随贾赦去宁国府祠堂,与一众族人完成了祭祖仪式。 待散场后,贾兰、贾菌、贾琮、贾芸、贾芹、贾芳几个将贾环围住,嘘寒问暖,逗得贾环哈哈大笑。 这几个算是贾环的班底了。 贾兰如今随母亲李纨住在稻香村,也时常去贾环处练习骑射,与贾环接触最多。 自宁国府被查封后,族学也就停了,贾菌被贾环安排去了其他地方继续学习。 贾琮呢,贾环原本只是想结个善缘,不时接济一下他,没承想这小子如今对贾环死心塌地。 贾芸三人自不必说,都是最早跟随贾环的,且已成年,在贾环帮衬下,混得风生水起。 贾芸为人机灵,贾环便将他从当铺调到与忠顺亲王合伙开的祥瑞银行当了管事。 贾环看着围在身边的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哈哈,你们几个今儿倒是凑得齐。”贾环笑着说道,“咱们好久没聚了,走,我做东,咱们一起去吃花酒去,一人给你们点一个头牌搂着!” 贾兰见众人皆是嘻嘻哈哈、眉飞色舞,一副跃跃欲试之态,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急道: “三叔,随便找家正经馆子吃顿饭就好,这花酒之地实在不妥。母亲平日里教导我要修身养性,远离这些风月之所。” 贾环瞧着他那急切又认真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哈哈,兰哥儿果然是个正经孩子。罢了罢了,那咱们这次就找家正经馆子,等过个几年,再去京城最好的花楼高乐一番。” 众人皆是失落叹气,一脸幽怨地看向贾兰。 第102章 交友不慎 精武堂 “三爷,怎的一脸愁苦归来?” 晴雯袅袅上前,甫一嗅到贾环身上酒气,便微微蹙了秀眉,忙吩咐丫头去备洗澡水。 “哎呀,莫提,今日祭祖,与族人多饮了几杯。兰哥儿醉了,我送稻香村去时,珠大嫂子那眼神,恰似你拿针戳我一般。” 贾环满脸后怕之态,大大咧咧躺于软榻之上。 晴雯今日身着银红袄儿,外罩青缎背心,下着白绫细折裙,更显身姿婀娜如柳。 她微微俯身,望向躺在软榻的贾环,朱唇轻启:“三爷,您又冤枉我,我何曾用针戳过您。” 贾环一把拉她坐在身旁,嬉皮笑脸道:“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你这小性儿模样,愈发惹人怜爱。” 晴雯轻推他一把,娇嗔道:“三爷越发没个正形,满身酒气,也不怕熏着人。快些起来,我带您去洗洗。今儿宫里贵妃的端午节礼赏赐下来了,彩霞她们几个已去替三爷领了。” 贾环打个哈欠,那酒气熏得晴雯报复性地在他脖颈处狠狠一吻,留下淡淡红印。 贾环揽着她往浴室走去,口中笑道: “宫里之物,不过图个新鲜。 好东西皆是宝玉的,咱们也就拿些挑剩的罢了。 听闻上次元宵节猜灯谜,二姐姐竟无份,真真小气。 亏得我那日病了,不然也讨个没趣。 晴雯,你可记着,往后宫里之物,咱们只认圣上的。” 晴雯微微颔首,“三爷说得是,咱们不稀罕那些挑剩的。” 二人来到浴室,丫头们早已备好热水。 晴雯细心为贾环宽衣解带,而后自己也解衣入了浴桶。 先前她还会矜持,如今倒是越发随性了。 热水氤氲,热气腾腾,模糊了两人身影。 待沐浴完毕更衣时,晴雯忽指着自己肚兜上图案,得意道:“三爷,您瞧这是何物?” 贾环凑近一看,不禁笑出声来,竟是一只皮卡丘。 昔日他无聊之时给晴雯画过这奇怪小玩意儿,未想晴雯竟将其绣于肚兜之上。 贾环忍不住轻轻抚摸那肚兜上图案,笑道:“得闲时,我再为你画几只别的,什么海绵宝宝、汤姆猫之类…… 往后你晴雯,便是那世界动漫的鼻祖。 数百年后,大周朝的皇帝、宰相、状元,皆不及你晴雯之名。” 晴雯已然习惯贾环说些奇奇怪怪之语,也能听懂些许,此乃她与贾环之间的秘密。 她轻轻拍开贾环捏着皮卡丘脸蛋的手,穿上外衣,笑嘻嘻道:“三爷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是三爷的丫头,三爷自然比我出名。” 二人来到正厅,见彩霞她们尚未归来,便登上观景台等候。 贾环抱着晴雯在软榻坐下,对她哈了一口气:“还有酒气没?” 晴雯摇头,亦有模有样地对贾环哈了一口气。 贾环被晴雯这可爱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刚欲言语,晴雯却已吻了上来。 两人笑闹一阵,彩霞几个终于回来,个个面绽欢颜。 带回之物有翡翠扳指二个、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贾环见了,面无表情问道:“其他人也是这些?” 彩霞道:“扳指是三爷独得,老太太多一柄香如意、一个玛瑙枕。 老爷、太太、姨太太只多一柄如意。 宝二爷与宝姑娘之物相同,只少了扳指。 林姑娘与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同数珠儿,他人皆无。” 贾环听闻此次赵姨娘也有份,方露出笑容:“这扳指我留下,其余你们几个分了吧。” 六个丫头一听,喜不自胜,道谢后各自挑了一样,唯剩芙蓉簟无人认领,晴雯便将其铺于软榻上,摇着手中宫扇笑道:“天儿越发炎热,放此处正合适。” 彩云也坐上去感受芙蓉簟的凉意,笑着说:“这芙蓉簟真是舒服,躺在上面,暑气仿佛都消散了许多。” 贾环笑呵呵道:“我与忠顺亲王日前开了家制冰作坊,估摸这几日便可开张。届时每日皆会有人来府上送冰,还怕热着你们不成?” 几个丫头听闻竟能制冰,好奇地围上贾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唯有晴雯淡然摇着扇子,在一旁微笑看着。 哼,三爷可是扫把星转世,制冰之事不过小菜一碟。 想着三爷答应过日后会带自己上天,晴雯那娇媚面容上浮现一抹甜蜜笑容。 “三爷,最疼的还是我啊!” …… 贾环好不容易打发走几个丫头,正欲靠在晴雯腿上,让她为自己捏捏,忽探春找上门来,二话不说拉着贾环便走。 “宝二哥快被父亲打死了,你快些去劝劝!” 贾环听闻,初觉是好事,那劝自然是不可能劝的,一边放慢脚步,一边惊讶道:“父亲今日怎如此有兴致,端午节还想起打孩子。我若去了,不得连我一起打?你好歹是我亲姐,怎把我往火坑里推?” 探春都快急哭了,跺脚道:“此刻岂是玩笑之时,这次父亲真是往死里打,宝二哥好歹是咱们兄长,你也不想珠大哥的悲剧重演吧。” 贾环这才认真起来,贾宝玉虽有时讨人厌,但也罪不至死。 瞧探春这般模样,此次政老爹怕是真下了狠手。 “究竟何事?宝二哥莫不是把袭人肚子搞大了?” 探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啐道:“非是袭人,乃是一个叫蒋玉菡的小旦。那小旦从忠顺王府逃了,宝二哥不知怎的与他联系上,还互换了汗巾子。 如今忠顺王府之人找上门来,父亲这才大怒,要打死宝二哥。” 贾环听得呆了,他记得这蒋玉菡原先乃是北静王的人…… 北静王、贾宝玉、蒋玉菡,这三人关系着实复杂。 如今又加上个忠顺亲王,忆起往昔与忠顺亲王勾肩搭背之景,贾环汗毛直立,忍不住干呕起来。 探春见状,又急又气,“你这是作甚?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在此犯恶心。赶紧想想办法呀!” 贾环缓了缓神,说道:“交人便是,能有多大事?我现今特想揍忠顺亲王那厮一顿,真真交友不慎。” 第103章 骂完祖母骂老子 梦坡斋 此处又是书房,又是贾政无聊时打孩子的地方。 当贾环与探春匆匆赶至时,却见贾宝玉已被打晕抬走,而贾政正跪于地,遭贾母痛斥。 “你这孽障,今儿是要将我的宝玉打死不成? 宝玉素日最为乖巧懂事,你这当爹的,怎下得去如此狠手? 我年纪大了,唯盼宝玉能有些出息,你却将他往死里打。 若你再这般,我便带宝玉回金陵老家,看你日后在这贾府如何立足。” 贾母怒不可遏,手中拐杖连连敲击地面,浑身颤抖不已。 贾环闻此,竟噗嗤一笑,与探春道:“睡北静王睡出三十万两银子,如今又睡忠顺亲王的戏子,真真是有大出息。 我算是明白自己为何不受老祖宗待见了,原是我不会睡男人,哈哈哈……” 其言并未刻意压低,众人闻之,皆惊愕万分。 贾母闻言,怒目圆睁,手中拐杖猛地指向贾环:“你这混账东西,说的什么混账话!宝玉岂是你能编排的?” 探春急忙扯贾环衣袖,示意其莫要多言。 贾环却不以为然,冷笑道:“老祖宗只知护着宝二哥,他做出这等丑事,还不许人说么?” 贾政本就满心愧疚,此时听贾环这般言语,更是怒发冲冠:“环儿,你给我住口!你哥哥如今这般模样,你不帮忙想办法,却在此胡言乱语。” 贾环撇嘴道:“我能有何办法?此事本就是宝二哥自己惹出,忠顺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亦是他自找。 那蒋玉菡与北静王、冯紫英等关系莫逆,如今北静王被贬为一等子,冯紫英更是被流放。 旁人躲蒋玉菡尚且不及,宝二哥却偏要往上贴。 宁国府才被查封几日,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宝二哥这是不把府里弄个满门抄斩不罢休啊!” 贾母听了贾环这番话,气得身子摇摇欲坠,探春赶忙上前扶住。 贾母怒视贾环,声音颤抖道:“你这孽障,越发没了规矩。宝玉再如何,也轮不到你这般指责。” 贾环仰天大笑:“老太太,你莫不是老糊涂了?这府里如今哪还有规矩? 你那些个婆子丫头何等体面,压得我们姓贾的人都抬不起头来。 我倒不知如今这府里,究竟是姓贾还是姓史?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此理你岂会不知? 我贾家爷们教训子弟,哪容得你在此指指点点?还有脸谈规矩,呸!” 贾环言辞激烈,众人皆感汗毛直立。 贾府的天,神圣不可侵犯的老祖宗,今日竟被贾环如此顶撞,众人皆惊得说不出话来。 贾母气得面色铁青,嘴唇颤抖,半晌无言。 探春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拉着贾环跪下,急切道:“环儿,你疯了不成?怎能如此对老祖宗说话?快向老祖宗赔罪。” 贾环却一把拉起探春,不屑道:“高兴时喊她一声老祖宗,不高兴时,我只当她是个溺爱孙子的老糊涂罢了。” 探春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声音中都带了一丝哭腔:“环儿,你怎可如此放肆?老祖宗纵有不是,也是长辈,你这般忤逆,是要给贾府招来大祸呀。” 此时,贾母怒极反笑,声音冷冽如冰:“好一个贾环,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之徒。我贾府怎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忤逆不孝之辈。” 此言一出,贾环不孝之名算是彻底坐实。 贾府上下一片哗然,众人对贾环之胆大妄为议论纷纷。 贾环反倒拍手笑道:“就是这个味儿了。当年你用这话送走了珠大哥,如今又想用这招来压我? 是不是以后也要用这招对付琏二哥、兰哥儿他们? 是不是非得把贾家除宝玉外之其他男丁都逼上绝路才肯罢休? 那你想必是打错了算盘,我与珠大哥的愚孝不同,我贾环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贾母怒视贾环,转头对贾政厉声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如此忤逆不孝,今日你必须好好管教他,若再这般放任下去,这贾府还有何规矩可言?” 贾政满脸愧色,连忙应道:“母亲放心,儿子定当严加管教。” 说罢,他站起身来,怒视贾环,喝道:“逆子,还不随我来。” 贾环却昂头挺胸,毫无惧色,冷笑道:“父亲,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既接不过贾府的权柄,又何必在此装模作样。想我贾府一门双国公何等荣耀,如今却被姓史的、姓王的鸠占鹊巢。” 贾环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贾政与贾母,继续道:“父亲也不必装正经,咱们府吃林家绝户之事,早在京城传开了。 林姐姐归来时那三百万两银子运进府里动静颇大,运出去时亦是如此。 那王子腾从府里运走七十万两,替自己谋得京营节度使之位,替贾雨村谋得顺天府府尹之位……而父亲呢?他们可曾想过你? 这么多日过去了,你依然只是个工部员外郎。 七十万两啊,你若把这钱给我,就算是头猪,我都能给他运作成个大官。 父亲,你在这府中如此唯唯诺诺,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看着他们把贾府的钱财肆意挥霍,却不为我们这些真正的贾家人谋个出路? 我贾族二十房,上万口人,难不成真找不出一个有担当、有魄力之人? 得是有多瞎,才会指望宝二哥这个如今只会风花雪月、惹是生非之人来撑起贾府。” 众人心中皆暗道:环三爷疯了! 贾环骂完祖母骂父亲,似已无所顾忌。 贾环的言语让贾政气得浑身发抖,他手指贾环,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贾政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众人惊呼,急忙上前扶住贾政。 原本躲在后面瞧热闹的赵姨娘,心中那叫一个气。 这儿子怎敌我不分,连自己老子都误伤了。 “还不快去管管,我瞧见老祖宗回房去换诰命服了,似是要去宫里找太上皇做主,环儿这次怕是要吃大苦头了。” 王熙凤在旁小声提醒道。 不知为何,贾环虽也将她骂了进去,可她心中却对贾环生出几分佩服来。 赵姨娘听了,连忙走到贾环跟前,一把捂住他的嘴,气急败坏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还说,还说! 你是要把咱们都害死吗?老祖宗若真从宫里请来太上皇做主,你可就完了。” 贾环骂了半晌,口中也有些渴了,便由着赵姨娘拉走了。 第104章 二十一房 皇宫,御书房内。 “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手执一封密函,那信上贾环于梦坡斋所言一字不差尽录其上,皇帝眼中满是歆羡之色。 这环老三骂得着实畅快,若他也能在太上皇跟前如此痛骂一场,便是让戴权少活十年,他亦心甘情愿。 一旁伺候的戴权忽觉遍体生寒,悄然示意两侧执扇宫女动作放缓。 皇帝笑罢,望向太上皇所在的宁寿宫方向,问道:“那边是何动静?” 戴权忙回道:“说来也奇,那史氏哭诉而归后,太上皇并未问责贾环,反将贾赦唤去痛斥一顿。” 皇帝微微眯起双眸,露出一抹沉思之态。 且说贾赦无端遭太上皇责骂后回到荣国府,又被贾母召至荣庆堂训斥一番,心中憋屈至极。 “母亲,您既不喜那环哥儿,如今儿为族长,不如召集族老,将他除宗,也好让您落得清净,府中亦能少些事端。” 贾母闻此言,微微蹙起眉头,手中拐杖在地上轻点几下,沉声道:“断不可如此。那环哥儿虽言语放肆,然此时将他除宗,必致府中人心惶惶,外人亦会耻笑。” 贾赦心中郁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敢情是将他唤来当受气包的。 贾赦强压心头不满,拱手道:“母亲,那不如让环哥儿出府另立一房,大家族开枝散叶,旁人也无话可说。 如此一来,既能让环哥儿有所收敛,又能使府中少些风波。” 贾母面色阴沉,微微闭目,片刻后缓缓睁开,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她手中拐杖一顿,沉声道:“罢了,这贾环既如此张狂,留他在府中,只会不断生事。 便依你之言,让他出府自立一房吧。但需记住,出了这荣国府之门,便不再是贾府肆意妄为之辈。 若他再惹祸端,莫怪我贾府无情。” 贾母此言一出,贾赦总算松了口气,拱手应道:“母亲所言极是,儿这便去安排。” 消息不胫而走,贾府上下一片哗然。 有人觉得贾环乃是自作自受,亦有人暗暗同情于他。 赵姨娘得知后,又是啼哭又是吵闹,只觉儿子被赶出府实在委屈。 而贾环此刻正坐于贾赦书房,满脸鄙夷道:“大伯,先前还说你的爵位是我的呢,怎地突然就要变脸赶我走了?” 贾赦满脸尴尬,悻悻笑道:“环哥儿,你不是一直想出去闯荡一番吗?如今正是良机。”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太上皇让我给你带句话,若是你愿意,他可赐你国姓。” 贾环皱眉,实不知太上皇此举何意,他如今只觉抱皇帝大腿甚好,不想与太上皇有过多牵扯,便摇头拒绝。 贾赦也不强求,贾环在梦坡斋所言,每一句皆是他心中所想,唯一不同之处便是贾环敢当面说出,而他只敢在心中暗念。 如今贾环要出去自立门户,两人之间的嫌隙似乎也暂且搁置一旁。 贾赦看着贾环,心中竟生出几分感慨。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环哥儿,你既欲出去另立一房,想必用钱之处不少,这些全当我的一点心意。” 说罢,递给贾环一叠银票,郑重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你我皆是荣国公之后。虽你如今要出去自立门户,但也莫忘了自己的根。” 贾环看着手中五千两银票,心中微微一动,这世上原无绝对的好人,亦无绝对的坏人,他本对贾赦诸多不满,此刻却也感受到一丝别样温情。 遂朝贾赦重重一拜,起身告辞。 精武堂中 贾环归来时,见厅内坐满众人,三春、黛玉、赵姨娘、李纨、贾兰、王熙凤、平儿皆在,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我要出去另立一房之事,你们想必都已听说。 往后我便是贾家第二十一房的当家人,族谱单开一页,我便是老爷了啊!” 众人本是因担心他而来欲加安慰,见他这般激动兴奋之态,皆忍不住啐了一口,真是白替他担忧了。 赵姨娘最是了解自己儿子,见他无事,也懒得多留,扔下一个箱子,啐道:“老娘所有体己都在这儿了,你个没良心的,出去可别丢了咱的脸。 哼,若混不出个模样,看我不骂死你。 也别指望再回这府里求谁,自个儿在外好生过日子去。 你莫觉着自己多了不起,那外面日子可不好过,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儿。 别似在府里那般整日瞎折腾,惹得众人都不待见。 若是再闯出祸事,我可不管你。” 言罢,赵姨娘扭着身子便走,边走还边嘟囔着,一脸不忿。 贾环追出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娘,你就放心吧,等我安顿好了,接你过去当二十一房的老祖宗。” 赵姨娘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停下脚步,伸出手指点了点贾环额头。 “你这猴儿,就会说些好听的。可别光说不练,在外面可得好好的,莫让为娘操心。 若真有那一日,为娘也跟着你享享清福。” 说罢,又瞪了贾环一眼,这才扭着身子继续离去。 贾环迫不及待地回到厅中,打开赵姨娘留下的箱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金银首饰、银票与几件新衣物,加起来得有三千多两。 这应是赵姨娘所能拿出的全部家当了,贾环眼圈不由一红。 天色渐晚,众人又陪着贾环说了一会儿话,便先后离去。 李纨最先带着贾兰离开,偷偷塞给贾环二百两银子,贾环惊得目瞪口呆。 能从珠大嫂子手中拿到银子,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迎春手头拮据,将贾环叫到一旁,拿出一个装着几两碎银子的荷包,连她自己都有些脸红。 贾环却毫无嫌弃之意,看着迎春温柔且略带羞涩的面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二姐姐,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几两碎银子比那千两黄金还珍贵呢。” 迎春微微低头,轻声道:“环弟,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我虽没什么贵重之物送你,但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贾环郑重接过荷包,眼中满是感动。“二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的。等我在外面站稳脚跟,定回来看望姐姐们。” 惜春随后也走上前来,她如今的处境比迎春更为艰难,东府被抄,只因自小在荣国府生活才未受牵连。 她递给贾环一个小巧画卷,惜春神色淡然道:“这是我近日所绘,虽非贵重之物,却可留个念想。三哥,在外莫要失了本心,愿你一路顺遂。” 贾环摸了摸她的空气刘海,笑道:“我二十一房正好缺个大小姐,不知四妹妹可有兴趣?” 惜春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好哇好哇!” 第105章 凤姐送平儿 且说送别了迎春与惜春后,这厅内便只坐着林黛玉与王熙凤二人。 黛玉见那王熙凤悠然自得地品着茶,不由轻哼一声:“凤丫头,环哥儿都欲出府另立门户了,诸事繁杂,你怎还在此处充作恶客?” 王熙凤放下茶盏,玉指轻抬,指向黛玉笑道:“哟哟哟,这还未进门呢,就急着替环兄弟赶我走啦? 林妹妹,莫要这般心急,待你真正成了这贾府的正经主子,再来管我不迟。” 黛玉闻言,那俏脸顿时羞得绯红,嗔道:“凤丫头,你再这般胡言乱语,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王熙凤却丝毫不惧,依旧调侃道:“林妹妹,你就莫要嘴硬了。你瞧瞧你这担忧环兄弟的模样,哪里像是外人呢? 我看呐,等环兄弟在外面站稳了脚跟,你这当姐姐的少不得要帮衬一二。” 黛玉轻咬朱唇,说道:“我不过是念着平日的情分,才多嘱咐几句。倒是你,凤辣子,就没句正经话要说?”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瞧着咧嘴偷笑的贾环,啐道:“我有甚好说的?这老三巴不得早些出府呢,如今可遂了他的意了。 你们日日待在园子里,不知外面之事。 如今这老三在外面那是得意非凡,铺子、钱庄、当铺,哪一处不是赚钱的买卖。” 此次北静王一案,贾环亦跟着忠顺亲王得了不少好处,宁国府在城外的几处庄子和城里几家地段甚好的铺子皆被他低价收入囊中。 贾环闻王熙凤揭他老底,连忙打断道:“凤嫂子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如今要出去,处处都需使银子,赶紧把你的金首饰赏我几箱应应急。” 王熙凤一听,果真掏出一叠银票递给贾环:“老祖宗一万两,二老爷、二太太五千两,你且收好了。 琏二你就别指望了,他还三天两头找我要银子呢。 我也知晓你不缺银子,便把你馋了许久的平儿给你吧。 彩霞那丫头虽也机灵,可总归在管家一事上不如平儿稳妥。 平儿,你就跟着环三爷去,好生伺候着,也帮着三爷把那一房的事儿料理得妥妥当当。” 平儿微微一怔,随即垂首应道:“是,奶奶,我定当尽心尽力伺候三爷。” 贾环已是笑得合不拢嘴,朝凤姐儿拱手道:“嫂子的恩情我都记下了,日后定当报答。” 王熙凤点点头,起身道:“我也该走了,今儿晚上好好和平儿说些体己话,明儿再把人给你送过来。” 说罢,王熙凤扭着婀娜腰肢,带着平儿款款离去。 屋内便只余贾环与林黛玉二人。黛玉拉住贾环之手,轻笑道:“咱们去楼上看星星去。” 观景台上,黛玉坐在贾环怀中,玉手轻抚贾环脸庞,柔声道:“怎就闹到要出府的地步了?” 贾环微微一叹,说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家离此日不远矣。 如今这情形你也瞧见了,阴盛阳衰,男儿被压得抬不起头,宝玉更是被养成了姑娘模样。 好不容易出了我这么个硬骨头,却也在府中处处受掣肘。 不破不立,还不如出去自立门户,也好为贾家留一条后路。 你且在园里好好住着,等我安顿好了,便来接你。” 黛玉轻轻拧了拧贾环耳朵,嗔道:“少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你搬出去了也好,等咱们定亲了,也是要避嫌的。” 贾环点点头,看着黛玉傻笑:“我瞧着你越发漂亮了,个子也长高了些,我这抱着感觉都不一样了呢。” 黛玉白了贾环一眼,搂着贾环脖子正要亲上去时,书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咳嗽声。 两人皆是一惊,警惕地看向书房方向,只见探春正一脸尴尬地走出来。 贾环咬牙切齿地道:“姐,你就不能等我们亲完了再出来吗?” 黛玉躲在贾环怀里羞得不行,只得举起粉拳对着贾环乱捶以掩饰慌乱。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环儿,你要出府了,我也没个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便想着来书房写一幅字送你。没想到……倒是扰了你们。” 贾环无奈道:“姐,你这也太会挑时候了。那字呢?快拿来我瞧瞧。” 探春从袖中取出一卷纸,递给贾环。 贾环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八个大字,笔力遒劲,气韵生动。 贾环心中感动,说道:“姐,这字写得真好,我定会牢记你的教诲。” 黛玉也从贾环手中接过字幅,仔细端详,赞叹道:“三妹妹的字越发好了。环哥儿,你出去后可要好好努力,莫要辜负了三妹妹的一片心意。” 探春点点头,说道:“环儿,你出去后,凡事要多留个心眼。 外面之人不比府里,未必都是真心待你。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与人相处。” 贾环正色道:“姐,我知晓了,你在这园子里也是一样,这府里的人最会偷奸耍滑,你可得提防着些。 等你有权力管理园子的时候告知我一声,我如今在宁荣街开的当铺,有好些丫头婆子偷了府里的东西去死当。 东西和当票我都留着呢,到时候拿给你,你打杀几个立立威。 唉,府里也就咱们三个聪明人,凤嫂子只能算半个…… 二姐姐就不用说了,她院里的丫头婆子去当的最多,有时候我还挺想捶一顿二姐姐的,真真是个二木头。” 探春点点头,亦是叹了口气,走到贾环身边坐下,头靠在贾环肩膀上望着满天繁星,喃喃道: “自古以来,有多少豪门望族挨得过百年? 灌绛王谢方盛之时,谁又能想到日后瓦解冰消?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咱们家也总会有这一天的。 你如今能够出去立一番事业,我真心替你高兴,只恨自己不是男儿,不能随你一同出去。” 贾环用头顶了顶她的脑袋,笑道:“你还是当女人的好,要是琏二哥或是宝二哥这样靠在我肩膀上,那还怪恶心的。” 同样靠在贾环肩膀另外一侧的林黛玉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环哥儿,你这嘴呀,真是没个正经的时候。” 探春也被逗笑了,用脑袋回撞一下贾环,起身招呼黛玉道:“林姐姐,天不早了,咱们一起回去吧。” 黛玉点头,与她拉着手一同离开,直至潇湘馆门口才松开。 探春突然凑到黛玉耳边小声道:“林姐姐,好好珍惜我喊你姐姐的日子,以后,你可要还回来的。” 说罢,不等林黛玉发作,探春咯咯笑着跑开了。 气得黛玉在原地跺脚,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才满脸通红地进了门。 “姐弟俩没一个好东西!” 第106章 兼祧宁国府 新一日,贾环尚不及去寻那新院子,未料房子竟自送上门来。 荣禧堂中 “奉天承运太上皇诏曰: 宁国公昔于国有勋,然其后裔不继,致府宅遭封,正脉子孙凋零,无人奉祀宁国公之香火。 太上皇仁德,悯开国功臣落此境。 今贾府二十一房之贾环,人品端方,才德兼备。 特命其兼祧宁国公大房,宁国府及爵位复归原样,望其恪尽厥职,重振门楣,以奉宁国公之祭,保家族之荣耀。 钦此。” 贾环一脸茫然受旨,正欲起身,又一太监前来宣读皇帝口谕。 “贾环,朕闻太上皇恩旨,命你兼祧宁国公大房,此乃重任在肩。 宁国府昔时辉煌,今既托于你手,当思为国效力,忠君爱民。 朕盼你秉持公正,勤勉自持,勿负圣恩。 着赐黄金万两、锦帛百匹,以资鼓励。” 贾环欣然领旨,遣走太监后,重回大厅。 见众人皆未离去,贾环笑意更浓。 贾母方才给贾环安忤逆不孝之名,此刻太上皇与皇帝齐为贾环正名,这是在公然打贾母的脸。 贾环心境愉悦,无意与老妪计较,遂向贾赦道:“大伯,我今兼祧宁府大房,你当将族长之位让与我。我身负重任,自应为家族尽心竭力,此位由我坐,方能更好整合家族资源,不负太上皇与皇上的期望。” 贾赦自无异议,初时接任族长之位本是迫于无奈。 今贾环得太上皇与皇帝恩宠,他岂敢违抗。 贾赦微微颔首,道:“环哥儿所言极是,如今你身负皇命,族长之位理应由你担当。我自当全力支持,为家族繁荣尽心尽力。” 贾环满意点头,离去之际故意将三品爵威烈将军印在贾母与王夫人跟前晃了晃。 贾母脸色铁青,双唇微颤,却无言以对。 王夫人则紧蹙眉头,眼中满是愤懑与不甘。 自宁国府被封,她们便一直联络贵妃与王子腾等人,欲使贾宝玉承宁国府的爵位,岂料最后竟落于贾环头上,叫她们如何不气。 然如今,她们对贾环已无计可施。 待贾母死后,二房也只能搬出荣国府,另迁他处,彼时,说不得还得求贾环帮衬。 最高兴者当属赵姨娘,儿子出息了,以后她就是宁国府的老祖宗了。 …… 宁国府 随着大门上封条被揭,这座被封禁半载的府邸终迎新主。 久无人打扫,路面枯叶飘零,灰尘堆积。 贾环不许他人跟随,仅与平儿缓缓步入府中,又板着脸吩咐门子:“关门!” 待大门缓缓闭合,贾环即刻嬉皮笑脸搂住平儿腰肢。 平儿在其唇上轻啄数下,笑道:“都是当老爷的人了,怎还这般孩子气。” 贾环揽着她前行,往仪门而去,一边感慨:“三爷变老爷,突然超级加辈,实难适应,总觉不留胡须便对不起你这声老爷。” 平儿驻足,玉手在他光洁下巴轻轻摩挲,眼中含着几分戏谑道:“你才多大就想这事?二爷都还未蓄须呢。” 贾环拥着她深深一吻,轻哼道:“日后莫在我面前提及琏二哥,你如今是我的人,再提其他男子,小心我揍你。” 平儿毫不畏惧,娇俏地白了贾环一眼,微微扬起下巴,轻笑道:“哟,如今当了老爷,脾气倒是见长呢,可怜我们这些当奴才的,生来便是被打骂的命。” 瞧着平儿扬起的白嫩下巴,贾环忍不住亲上一口。 “那是自然,亏得你如今跟了我,不然迟早挨凤嫂子一顿揍,我听闻,前些时日琏二哥与那多姑娘的事,还是你为他掩护,若被凤嫂子知晓,定将你痛打一顿。” 平儿微微一怔,随即嗔怪道:“还不是你们这些爷们,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啃上一口,害得我们这些下人左右为难。 如今我随了老爷,只盼老爷收收心,莫学那些乌七八糟之事。” 贾环连连点头,揽着她肩膀穿过仪门,入正厅,闲逛片刻又进后堂。 贾环翘着二郎腿坐于主位,平儿乖巧立于一旁。 贾环环顾四周,微微皱眉道:“府里原有下人皆被卖尽,这么大的地儿,少说也得一二百人方能运转,真是一大笔开销。” 平儿一边为贾环捏肩,一边轻声道:“老爷,开销何止于此,各处房屋修缮、园林打理,以及日常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耗费颇多。” 瞧着眉头紧蹙如麻花的贾环,平儿又道:“此些尚为小数,逢年过节方为大头。那时人情往来、赏赐下人,花费如流水一般,老爷需早做打算。” 贾环二郎腿再也翘不起来,坐直身子,面露苦色。 太上皇仅予他宁国府空壳与爵位,其他田产、庄子、铺子皆被查抄变卖,已无法取回。 忆及当初与忠顺亲王砍价还价,忠顺亲王出奇大方干脆,如今他方明白。 敢情这孙子早知太上皇会将宁国府爵位重新赐下,故而轻易应下他的砍价。 贾环越想越气,忽觉心中不畅,忙拉过平儿行一番人工呼吸方缓过来。 平儿被其突兀之举弄得满脸绯红,娇嗔道:“老爷,这是作甚,吓我一跳。” 贾环索性将她抱于腿上,严肃道:“平儿,日后你便是我的管家。切记,若忠顺亲王来送礼,咱们无需回礼,这是他欠我的。” 此时堂中仅二人,平儿亦较为放得开。 她伸出玉指戳了戳贾环胸膛,娇声道:“老爷又在胡言,哪有只进不出之理,也不怕被人诟病…… 不过老爷也该寻一门好亲。平日往来应酬,我身份低微,若有身份尊贵的夫人,亦可帮老爷撑撑场面。 再者,这府中岂能无主母?” 平儿微微蹙眉,语气中既有认真又含一丝担忧。 贾环笑呵呵道:“我已有心仪之人,圣上有意为我与林姐姐赐婚,只待林姐姐孝期满,不过数月的功夫。” 平儿闻此,心中稍安。 想那林黛玉,才情出众,气质如兰,且心思细腻,断不像王熙凤那般泼辣难伺候。 如此一来,待林姑娘进府,这府中也能多些雅致与温馨。 而老爷有了林姑娘这位贤内助,想必在诸多事务上也能更加顺遂。 第107章 当家难 且说贾环自获宁国府爵位后,耗费一个多月,方将府中上下初步整顿停当。 平儿担任管家之职,负责府中事务安排,且协助贾环与外界交往。 晴雯则专司贾环服饰制作,兼监督针线活。 彩霞掌管库房物品,还协助平儿进行采购事宜。 彩云伺候书房事务,负责传递口信指令。 柳五儿管理花园,精心准备花束香料。香菱陪伴贾环读书习文,并管理书籍。 小红负责对外联络,且协助平儿处理紧急事务。 此外,柳嬷嬷在府中教导年轻丫头和仆人的礼仪规范,严格监督府中各项事务是否符合规矩。 内院已然安排得井井有条,然而在外院管家的人选上,贾环却颇感踌躇。 最合适的人选赵国基,显然并非此职的合适人选,还是让他在外面好好看着当铺为妙。 管家此一肥缺,觊觎之人众多,西府的贾母、贾赦、王夫人、王熙凤等皆推荐了人选,可贾环对他们皆不放心,更何况是他们所荐之人。 一一谢绝之后,贾环决意去寻他中意的另一个管家人选。 北城大院中,无名一脸嫌弃地看着贾环,重重啐了一口道:“滚蛋!老子何等人物,你还想让我给你当管家? 你那宁国府如今就是个空壳子,旁的有爵位的人家,哪个不是良田千顷,奴仆成群,你这算什么?” 贾环不免尴尬,皇帝着实不厚道,宁国府各处产业合计几百万两,皆被皇帝变相收入内帑,最后仅吐出一万两黄金给他。 最气人的是,他还不能生气,还得感恩戴德,感谢皇帝的大恩大德。 “老师,您说我把府上以前下人住的那些房舍租出去,再把府上的后花园当作景点对外开放收门票,每年除维持开支外,想必还能有不少进项吧。” 无名听闻此言,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贾环,心中暗叹,怪不得张天师说这小子富不可言,如此不要脸的赚钱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不富都不行啊。 “环哥儿,宁国府乃是敕造府邸,你就不怕言官弹劾,不怕太上皇和陛下怪罪?” 贾环却毫不在意,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眼睁睁地饿死不是。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宁国府的爵位就是个坑,好处没捞着不说,我已经赔进去一万多两修缮房屋和买丫头小厮了。 还不如犯个错让陛下把宁国府收回去,这个三等威烈将军我也不要了,实权没有,捞油水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太鸡肋。” 无名听得一脸黑线,他们武人毕生追求不就是这一份荣耀与地位吗?这贾环倒好,得了爵位还嫌弃。 无名越想越不是滋味,待贾环离开后,立马进宫向皇帝告了黑状。 御书房中 贾环跪地参拜:“臣贾环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臣近日心中感慨万千,愈发觉得陛下之恩如浩浩天恩,泽被苍生。陛下之睿智,如那璀璨星辰……” “停停停,你给朕闭嘴。” 皇帝笑骂着打断贾环,“祥瑞啊,如今你承袭了宁国府的爵位,也是一家之主了,得有个稳重的样子,怎还如此莽撞行事? 朕听闻你竟想出将宁国府房舍出租、花园收门票这等荒唐主意,你可知这宁国府乃敕造府邸,代表着皇家的恩宠与威严,岂能如此随意处置?” 贾环心中一惊,他才刚吩咐小厮将招租的告示贴出去,皇帝这就知道了,这绝对是在他府里安插了探子…… 贾环心想大概是皇帝对太上皇赐他爵位有意见,心中便打定了主意。 “陛下跟前不敢隐瞒,臣莫名其妙得了这爵位,身边又无帮衬之人,实在是力不从心。 这宁国府虽有其名,却无实际之利,臣为维持府中开销,一时糊涂才想出那等荒唐主意。 陛下圣明,臣深知错处,也深知自己德不配位,这爵位于臣而言,实在是沉重的负担。 臣恳请陛下收回这爵位,另择贤能之人担当,如此,既全了皇家的恩宠与威严,也免了臣的惶恐与不安。”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贾环,沉默片刻后说道:“既是太上皇对你的恩赏,你安心受着便是。 宁国公是开国功臣,他的子孙不成器,你如今既然兼祧两府,就该担起这份责任。 那宁国府虽暂显颓势,却也不可妄自菲薄。 朕期望你能以先辈为范,重振宁国府之荣耀。” 贾环连忙应下,开始诉苦薅羊毛,这皇帝吃了宁国府这么多财产,总得吐出来些他才甘心。 “陛下,臣从小在荣国府那边都是被放养的,对于管理府邸之事确实经验不足。 如今宁国府上下虽已初步整顿,可处处都需用钱,臣实在是捉襟见肘。 那修缮房屋、采买物品、给下人们发放月例,桩桩件件都让臣焦头烂额。 陛下既期望臣重振宁国府荣耀,还望陛下能体恤臣之艰难,给予些许支持。 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尽心尽力为陛下效力。” 皇帝都听呆了,这环老三打秋风都打到他头上了,真是好胆。 他的内帑将来有大用,自然是不可能给贾环半分的,但也不好寒了贾环的心,便来了一招祸水东引。 “祥瑞啊,你既得了太上皇的恩赏,如今有难处,自可去太上皇处陈情。 太上皇向来仁慈,若知晓你一心为宁国府谋划,又有诸多艰难,或许会有所赏赐。你且去试试,莫要再在朕这里纠缠。” 贾环暂时摸不清皇帝的路数,只得装傻充愣道:“这不太好吧,我和太上皇不熟的。” 皇帝只想赶紧打发走这只小貔貅,他终于知道张天师所说的贾环命中富不可言是怎么个富法了。 这见人就薅羊毛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皇帝挥挥手道:“不熟也得去,太上皇既赐你爵位,自会考量你的难处。 太上皇那里好东西多得是,能要多少都是你的本事,莫要再啰嗦,赶紧去。 戴权,把这小子带去太上皇处请安!” 贾环只得唉声叹气地起身,随着戴权往宁寿宫的方向赶去。 第108章 行冠礼 宁寿宫 在贾环心中,太上皇原是如那唐之李渊一般,被儿子逼退了位,只在这深宫内,或似无能而怒,或借酒肉美色以自蔽,给皇帝添了诸多弟弟以堵心报复。 然,当他踏入这宁寿宫时,却被眼前之景深深震撼。 宫内全然不见那想象中的奢靡颓败之象,反倒是处处透着庄重典雅之意。 刚过花甲之年的太上皇,身形魁梧,黑发黑须,眼神清澈且祥和,竟让贾环无端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太上皇微微抬眸,看着贾环,和颜悦色道:“你可是那贾府中能拉二石弓的后生?如今瞧着,身量又长了不少,不知这力气又增了几分?” 贾环忙跪地行礼,恭敬回道:“回太上皇,小臣正是贾府贾环,如今力气又长了些,能拉三石弓了。” 太上皇微微一怔,旋即畅然大笑道:“好好好,我大周自太祖之后,又出一少年英豪。孩子,起来说话罢,夏守忠,给他赐座。” 夏守忠赶忙搬来一把椅子,置于贾环身旁。 贾环诚惶诚恐,再次跪地谢恩后,方小心翼翼坐下。 太上皇看着贾环,眼中满是欣慰之色:“孩子,你可知我大周是如何建国的?” 贾环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回道:“回太上皇,小臣略知一二。前朝被女真人入侵,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大周太祖皇帝雄才大略,顺应天命,揭竿而起,率领天下豪杰,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终是驱逐了女真人,恢复了汉人江山,建立了我大周。” 太上皇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追忆之态:“那女真当年长驱直入,一路攻陷了如今这神京城。 前朝皇室在皇城囤积了五万士卒,却未战先怯,不战而降。 最终,那五万士卒被缴了兵器,全被女真人射杀,扔进了护城河。 那护城河瞬间被鲜血染红,河水之上漂浮着无数尸首,实是惨不忍睹。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百姓们远远望见此景,惊恐万分,哭声震天。 女真人却在一旁肆意狂笑,仿佛在炫耀他们的残忍与强大……” 看着听得捏紧了拳头默然不语的贾环,太上皇又继续道:“太祖皇帝当时亦是那五万士卒中一员,所幸得前朝皇帝看重,被带着从皇宫内的一条密道逃了出去。 太祖逃出后,觉那皇帝懦弱无能,便辞别了皇帝,在金陵结识了贾源、贾演等当地豪杰。 恰逢女真来攻,太祖身先士卒,将那女真名将完颜烈斩于马下。 自此,太祖之名威震四方。 在金陵当时四大族贾、史、王、薛的拥护下,筹备粮草、招募兵勇…… 耗时三年,太祖带兵攻入了神京城,将女真皇室围于皇城内,从昔日逃出的密道内杀了回去,打了女真一个措手不及。 最终,女真皇室皆被太祖扔进了护城河,以祭奠那些曾经枉死的将士和百姓。 太祖立国为周,定都神京,赐下四王八公十二侯的爵位。 你贾家作为从龙功臣,太祖特意命工部敕造了宁国府与荣国府。 这两座府乃是太祖对贾家的无上恩宠。 如今你既继承了宁国府,就莫要再做那些把荣国府闲置宅院租出去收租的混账事了。” 太上皇话锋一转,打得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贾环一个措手不及。 贾环只得连忙起身跪地,惶恐道:“太上皇息怒,小臣知错了。小臣一时糊涂,才想出如此不当之举。小臣定当牢记太上皇教诲,不再有此等荒唐行为。” 太上皇神色稍缓,重新让贾环起身,叹气道:“你这少年,原是英气勃勃,何必这般畏畏缩缩,全没了武人的果敢豪迈。 昔日太祖帐前,那些个武将哪个不是心高气傲,随性洒脱,只有被打服的,没有被吓软的。 再看看如今,武人哪里还有昔日之风采? 如今的武将们,或沉迷于安逸享乐,或为了功名利禄而勾心斗角,全然忘却了武人的本份与担当。 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好苗子,结果却成了那谄媚逢迎之辈。 朕听闻你近来在朝堂之上,对皇帝多有阿谀奉承之举,全没有了武人的刚正不阿与傲然风骨。 武人当以忠勇为本,以保家卫国为责,而非靠溜须拍马谋取前程。 你莫要被这官场浊气所染,丢了我的颜面,更失了武人的风范。” 贾环一时间怔住了,是啊,他一个穿越者,未能在这世界有所改变也就罢了,反倒是一点点被这封建世界所同化。 对于皇帝,他第一想法不是取而代之,而是巴结讨好求安稳,如今想来,确实有些给穿越者丢脸。 他缓缓抬头,与太上皇对视,这是他以往所不敢的举动。 不管太上皇是出于何等目的,是想收买他也好,是要离间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也罢,贾环此刻对这个老人都衷心感激。 这次贾环没有下跪,而是朝太上皇郑重地抱拳行礼,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心。 “太上皇,小臣承蒙教诲,感激不尽。小臣定当痛改前非,不负太上皇之期望,重拾武人荣耀,为大周鞠躬尽瘁。” 太上皇终于开怀大笑,这还是他自禅让后第一次笑得这般痛快。 半晌,他才止住笑,看着贾环的眼神中满是欣慰与期许。 “孩子,虽然你尚不及弱冠,但既然继承了宁国府的爵位,已是一家之主,也该行冠礼了。” 太上皇微微沉吟,接着说道:“朕今日便为你行此冠礼,望你自此能真正担起家族的重任,成为大周的栋梁。” 贾环一脸茫然地被一个一身宫装的女子拉下去束发了。 太上皇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挥挥手,示意众人开始筹备冠礼。 宁寿宫中,宫人们忙碌起来,布置场地,准备礼器。 而贾环这边,那宫装女子轻柔地为他束发,手指微微颤抖。 贾环也不知这女人是个什么身份,说宫女吧,年龄也不合适,少说也得三十了。 说她是后宫的妃嫔吧,也有些不合理,哪有妃嫔给外男束发的道理。 偷偷从镜子里瞥了一眼这个妇人,发现她也同样从镜子里在看自己,贾环有些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妇人微微一怔,随即也对他笑了笑,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双眼皮下是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 第109章 身世 贾环这行冠之礼,论起隆重,确也当得,只因乃是太上皇亲自主持。 可若言寒酸,亦不为过,那在场有名有姓者,不过贾环、太上皇与夏守忠,堪堪两个半人罢了。 庄重的礼乐悠悠而起,冠礼遂正式启幕。 太上皇神色肃穆,正宾恭立于侧。 先是正宾双手捧着缁布冠,徐步迈向贾环,口中朗声唱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言罢,小心翼翼将缁布冠置于贾环头上。 继而,正宾又取来皮弁,再度唱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皮弁稳稳加于贾环之顶。 最后,正宾拿来爵弁,郑重唱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爵弁加冠既毕,许是气氛所致,贾环只觉自身气质愈发沉稳庄重。 冠礼了却,贾环复向太上皇行礼谢恩。 太上皇望着他,眼中满是欣慰,道:“今日冠礼已成,你已成年,当谨记自身责任,为大周之繁荣稳定尽心尽力。” 贾环恭敬回道:“臣定当不负太上皇期望,为大周鞠躬尽瘁。” 待贾环离去,太上皇行至贾环先前束发的偏殿,只见一妇人正伏案轻声抽泣。 太上皇无奈道:“人你也见了,是个有出息的,还有甚好哭的。” 妇人微微抬首,双眼红肿,哽咽着言:“陛下,臣妾只是心中感慨。这孩子,竟已长这般大了,臣妾却未能尽到为人母的责任。” 太上皇轻叹一声,于妇人身旁坐下,温言曰:“此乃无奈之举,当年老二把除忠顺那小子外的其他兄弟尽皆杀了。后来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若不将这孩子送走,朕亦保不住他啊。” 妇人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声音仍带颤抖:“陛下,臣妾知晓其中艰难,可臣妾这心里实在难受,也可怜了贾家那个孩子,自小只能待在密道里过活,十年了见不得天日。” 太上皇毫不在意地道:“全当他是替咱儿受罪了,等以后时机到了,把他放出来许他一世富贵便是。” 妇人听了这话,只是低头抹泪。 太上皇沉默片刻,叹道:“既然见过孩子了,你那忘忧香以后就不要用了,虽能忘记一些事,但用多了总归对身体有害。” 妇人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陛下,臣妾知晓了。臣妾只是心中苦痛难消,才会依赖那忘忧香。如今既已见过孩子,臣妾自当努力克制。” …… 且说贾环这边,辞别太上皇后,未得实际好处,便又厚着脸皮前往御书房求见皇帝。 皇帝此时正召见王子腾、南安郡王等几位军中要员,商议对真真国出兵之事。 毕竟如今皇帝内帑几近满溢,也该寻个由头花销一番。 对外打几场胜仗,国内对他得位不正的质疑声亦能减弱几分。 闻得贾环求见,皇帝亦是乐了,命戴权将人带进来。 见贾环头上冠冕,皇帝微微眯起眼睛。 “祥瑞啊,你这是讨到了多少好处,来与朕说说。” 贾环指了指头上,苦着脸道:“太上皇只给我加了冠,并无其他好处。” 皇帝闻言,心里好受许多,毕竟他亦未从太上皇处讨得什么好处,反倒是为修复父子关系,每年孝敬不曾少过。 “朕为你赐表字,太上皇为你加冠,此乃旁人求之不得的,你这小子怎就掉到了钱眼子里,只会盯着那些实际的好处。” 皇帝的笑骂声听得南安郡王和王子腾等人心中震惊,暗道贾环圣眷正隆。 贾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道:“陛下,臣家里实在是穷啊,家里比脸还干净,总得置办几件拿得出手的物件充充门面。 还得招些拿得出手的亲卫才行,毕竟臣好歹是将门之后,若是出门不带几个亲卫,实在是有失身份。 前些日子我瞧见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大人出行,前呼后拥上百人,那场面才叫一个威风凛凛。” 贾环对王子腾拿了贾家七十万两银子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正好借此机会给王子腾上上眼药。 谁料他话音刚落,连皇帝在内的一众大臣皆是满脸古怪地看着他,原来王子腾就坐在边上。 这小子明显是没认出来,当着人家正主的面告黑状,真是个妙人。 强忍住笑意,皇帝饶有兴致地指着一脸淡然的王子腾朝贾环道:“祥瑞,你可知他是谁?” 贾环自然是认不得王子腾的,王子腾也只知道贾宝玉,对贾环并无印象,只是听说贾环继承了宁国府的爵位才稍微打听过一些消息。 本想寻个机会结识一番,毕竟贾史王薛四家明面上是同气连枝的,可今日见到贾环居然告他的黑状,他都惊呆了,这小子敌我不分啊。 贾环看了一眼王子腾,摇头道:“回陛下,我虽瞧着这位大人很是面善,但确实不知这位大人是谁。” “哈哈哈!” 众人再也绷不住,大笑起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这贾家和王家倒是有趣。 王子腾干咳一声,一脸和善地笑道:“环哥儿,许久未见就长这般高了,舅舅都快认不出来了。” 贾环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就是王子腾,也有些尴尬,不过见王子腾这般能装,他也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行礼道: “原来是舅舅,外甥眼拙,竟未能认出舅舅来,实在罪过。方才外甥言语不当,还望舅舅大人大量,莫要怪罪。” 王子腾微微摆手,道:“无妨,不知者不罪。你刚行过冠礼,也算是大人了,以后行事当更加稳重才是。” 贾环连连点头,道:“舅舅教训得是,外甥定当铭记在心。” 皇帝玩味儿地瞧了一阵两人不熟硬装熟的戏码,半晌才打断道:“行了,祥瑞啊,无功不受禄,等你将来立功了,再来朕这里讨赏。 这次念你行冠礼,又有一片赤诚之心,朕便送你五十个老兵。 这些老兵经验丰富,可为你充作亲卫,也让你知晓朕对你的期许。 好好用他们,莫要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 看着贾环感恩戴德离开的模样,皇帝心中也乐开了花,这些老兵都是临近退伍的了,送给贾环,还省了一笔安家费…… 环老三,真是替朕分忧解难的祥瑞啊! …… …… ps:关于如何狸猫换太子的逻辑,本来想以后水一章的,但是这么多人纠结我就在这里剧透了吧—— 荣国府的位置很重要,是当初太祖从皇宫护送前朝皇帝的出口所在,太祖登基后命人在此处敕造宁荣二府,出口刚好在当初产房的床底下。 通过忘忧香能让人忘记记忆的特性,太上皇的人通过密道把人掉包了。 因为主角一开始是没有反噬技能的,所以也就把这段记忆忘记了。 第110章 家有50老,家有50宝 宁国府 前正院 贾环望着眼前这五十位多半皆白发苍苍的老卒,心中那造反的念头竟是一闪而过。 当今天子,行事当真坑人不眨眼,这五十人,皆是五十上下将退役的老卒,分明就是五十个老大爷嘛。 其中一位年仅四十九岁的后生站出,朝贾环拱手道:“爵爷莫恼,我等虽年老,然经验尚存。昔日战场之事,皆在心中,可为爵爷谋划,守卫府邸。” 贾环无奈,只得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我如今正缺个管家,不知哪位可堪此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作答。 这时,人群中一位身形略显清瘦却眼神矍铄的老者站出,微微躬身道:“爵爷,小人曾在军中任文书之职,或可一试。” 贾环打量着他,问道:“你有何能耐担此重任?” 老者不卑不亢道:“爵爷,小人在军中多年,行事严谨,对账目、人事皆能梳理。且善于统筹安排,定能为爵爷将府中事务打理得妥妥当当。” 贾环沉思片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毕竟这五十人往后便是他的亲卫,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他家中那可是有五十宝呢。 贾环懒得记那许多名字,便依年龄大小重新编排。 从五十岁的老卒开始,依次命名为宁一、宁二…… 直至四十九岁的后生,被唤作宁五十。 那位被任命为管家的老者,贾环尊称其为宁叔。 “铁柱,你去带他们安排好住处,再熟悉熟悉府内环境。” 贾环吩咐身边小厮铁柱带人离开后,望着铁柱背影,心中颇多感慨。 说来也巧,王铁柱乃是当年贾环赠布的二十八个孩子中的一个。 贾环一次出府,在宁荣街见他叫卖炊饼,便问他可有兴趣到府里做事。 铁柱兴奋异常,立马应下,还把当年其他孩子带回来十八个。 至于其余的,有的被家中长辈卖了,有的被拐走,也有的已不在人世。 贾环当时听了,甚是唏嘘,这世道,还是那个吃人的世道。 再想想自己给皇帝所写的那些个诗,什么“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顿觉无地自容。 …… “往后还是少说这些违心之话。” 贾环心中有些沉闷,回到正厅,平儿笑盈盈迎上前来,拉他坐下。 道:“听底下的人说老爷今儿带回来的五十个老卒,那眼神,小丫头们看了都心里发怵呢,老爷真是有能耐。” 贾环微微一怔,好奇道:“有何不同?我瞧着他们就是普通的一群老头。” 平儿站到贾环身后,轻轻为他捏着肩,轻声道:“我小时候在王家时,府里也常能见到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可那些人与老爷今日带回来的这些老卒大不相同。 王家的那些老兵,要么因伤病被弃置一旁,要么自恃有些功劳便趾高气扬。 而咱们府里的这些老卒,虽年老却不颓废,眼神宛若能杀人一般。 这可是百战老兵,身上带杀气的,金贵得紧呢,随便拉出一个出去都能当教头。” 贾环听了觉得有理,心中郁闷顿消,拍拍平儿的手,笑呵呵地道:“那你瞧我有杀气没?” 平儿抿嘴一笑,眉眼弯弯道:“有有有,他们五十个都不及老爷一人的杀气重。” 瞧着她这副敷衍模样,若不是厅内还有其他丫头在,贾环都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收拾一番了。 随着府内各处丫头增多,如今在府内走动,时不时就能撞见一个行走的丫头,搞得贾环都不敢随性了。 想想还是精武堂好啊,地方大人还少,和晴雯几个丫头搂搂抱抱也不怕被人发现…… 贾环越来越觉得这个宁国府的爵位像是个沉重的枷锁。 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处处受限,皇帝的猜忌、府中的琐事、老卒们的安置,每一件事都让他倍感压力。 在最该玩乐的年纪功成名就,真是让人糟心啊。 “平儿,你有事要忙不?” 平儿微微摇头,疑惑道:“老爷,平儿并无要紧事。” 贾环眼前一亮,朝她使了个眼色:“那咱们去天香楼转转。” …… 天香楼 因修建大观园之故,天香楼周围的山石花木、亭台楼阁皆被重新规划调整。 曾经作为宁国府重要场所的天香楼,如今显得有些落寞,不过好处也有,那便是这里变得更加清幽宁静。 天香楼乃是少见的三层楼建筑,贾环拉着平儿来到顶楼,看向对面的大观园,除了能一览沁芳溪外,还能隐约看到东部大主山脉上的达摩院。 话说权力还真是个好东西,当贾环还是环三爷的时候,几个丫头对他皆是欲拒还迎,但是当贾环成了宁府老爷,那就变成贾环被动了。 刚坐下,平儿就主动坐到了贾环怀里,任贾环予取予求。 看着怀里软作一团的娇俏美人,贾环终于体会到原着里贾珍的快乐了,这天香楼,真是个好地方啊。 幸亏贾珍死得早,不然这会儿子,这里坐着的就是贾珍和秦可卿了。 想起秦可卿,贾环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把她安顿好后,自己还从来没去看过,这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 自己这叔叔当得,有些失职啊! “老爷,想什么呢?” 平儿双颊绯红,看向贾环的眼睛都快滴出水了。 贾环将她抱紧了些,笑道:“走想着咱们府上也算安顿下来了,是该做一次东,请我三姐姐她们过来聚一聚了。 顺便也让四妹妹认认门,我如今兼祧宁府大房,那四妹妹就是咱们宁府的大小姐,到时候你上点心。对了,她的院子打扫好了没有?” 平儿听了贾环的话,微微点头道:“老爷放心,四姑娘的院子早就打扫好了,一应物品也都准备妥当。 也按您的吩咐,我亲自把这些年的月例和一应花销都补上送去暖香坞了,四姑娘当时可高兴了,还赏了我一两银子呢。” 贾环哈哈大笑,轻轻在平儿白腻的鹅蛋脸上摩挲着,柔声道:“你也忙了一个多月了,真是辛苦你了,往后几天你好好休息休息,让彩霞她们几个张罗宴请西府的事。” 平儿轻点螓首,靠在贾环的肩膀上,笑道:“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事,有甚好辛苦的。” 贾环狠狠噙住她的樱唇许久才松开。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第111章 三卡合一,特级年卡 九月初三,晨曦微露之际。 贾环只觉胸臆间有些许沉闷,待醒来时,却见晴雯不知何时竟将半边身子偎在了他身畔。 贾环本欲逗弄于她,然思及她昨夜甚是辛劳,便轻轻将她身子挪回原处。 今日乃开宝箱的日子,贾环启开系统面板,先在晴雯朱唇之上轻吻一记,欲借其运,而后方开启宝箱。 “咦~” 此回箱中,既无那名贵字画,亦无宝马良弓,反倒是一张卷轴。 细观之,竟是升级卷轴,用之可使初级月卡、中级月卡、高级月卡三卡合一,化为特级年卡。 此特级年卡,售价一万两,百倍返利,每月尚可开启一彩色宝箱。 贾环未有丝毫迟疑,即刻自空间中取出一万两银子充入,刹那间,那原本灰白的特级年卡顿被点亮,今日签到的奖励亦自动领取。 此卡着实非凡,不但能自动签到,且领取的银钱还用箱盛装,有零有整,铜钱亦摆放得齐齐整整。 贾环将银钱放入空间后,心境大好,连瞧着身旁的晴雯,亦觉格外动人。 晴雯睡眼惺忪,模样中别有一番娇憨之态。 贾环终究未能忍住,对晴雯动手动脚起来。 睡梦中的晴雯被那热乎乎的手弄得颇不自在,微微蹙起眉头,嘟囔道:“环三爷,莫要胡闹。” 贾环却并未止手,反倒越发大胆,轻轻摩挲着晴雯的脸颊,那细腻之感让他心中一阵涟漪荡漾。 晴雯渐次清醒过来,见贾环这般模样,嘟起小嘴撒娇道:“爷,昨夜实在太累,让我再睡会儿吧。” 贾环望着晴雯那慵懒之态,心中满是爱怜,将她揽入怀中,笑嘻嘻地道:“好好好,你且再睡会儿。” 晴雯抬头在贾环唇上轻轻一啄,复又缓缓闭上双眸,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恰似蝴蝶的羽翼般轻盈。 待二人再次醒来,已然日上三竿。 贾环打着哈欠步入书房,彩云一面忙着沏茶,一面指着案上两张报纸道:“爷,近日大事可不少呢。” 大周如今的报纸分作两类,一类乃官方邸报,由通政司主掌收集各类奏章消息,再交予六科、提塘等机构进一步编辑发行。 提塘官负责将邸报自京城传送至各地。 另一类则是民间书坊刊发的小报。 此等小报虽不及邸报那般权威正统,然内容却更为丰富多样,常搜罗些街头巷尾的奇闻轶事、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亦有文人墨客的诗词佳作刊载其上,引得不少读书人竞相追捧。 贾环府内所购小报乃是忠顺书坊所出,无他,只因忠顺亲王仗着身份优势,消息灵通,手段灵活,常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 贾环天子赐字、太上皇加冠的消息,便是忠顺亲王书坊最先传出。 那几日,贾政书房门槛都要被踏破了,皆是前来提亲之人,贾母与王夫人本以为是冲着贾宝玉而来,结果却被啪啪打脸。 贾环向来喜好先瞧八卦,拿起忠顺时报,那映入眼帘的放大标题让他忍俊不禁。 祥瑞银行最新活动,存银一万两送南苑新鲜猎物一只,存银十万两可由小王和三品威烈将军、宁国府家主、大周唯一三石弓神射手贾祥瑞陪同狩猎。 注:小王侧室名额未满,贾祥瑞尚未娶亲。 “哈哈哈哈!” 贾环再也按捺不住,笑得肚子疼,这忠顺亲王当真是会玩花样。 “爷,看邸报呀,有大事呢,朝廷要打仗啦。” 彩云端着香茗置于桌上,为贾环展开邸报。 只见上面写道:南洋真真国,久为大周附属,然近年贡奉不勤,有失臣礼。 大周朝廷,为正天威,决计兴兵以讨。此次征伐,以南安郡王为帅。 南安郡王,久历战阵,勋绩卓着。今率虎贲之师,誓必使真真国重归臣属,恪尽贡奉之责。 大军待发,军需之物,筹备紧急。京城之内,人心浮动,皆瞩目此战之趋向。 贾环面露好奇之色,问彩云道:“这真真国在何处?我怎从未听闻?” 彩云答道:“便是那给我朝进贡玫瑰清露之国呀,前些日子忠顺亲王送来的礼单上便有,一碗水里只需挑一茶匙儿,便香得不行。您尝了说太甜受不了,让我们分了,我那儿还剩半瓶呢,可要拿来给爷尝尝?” 贾环连连摇头,他虽不知真真国,却晓得南安郡王,原着里这厮可是打了败仗的,若敢让探春去和亲,他定要屠了南安郡王满门。 “彩云呀,吃的东西莫要放久了,会过期的。” 彩云微微颔首,又道:“那洋画儿上黄头发的人便是真真国的,龙涎香、沉香、乳香皆是那边特产,朝廷便是嫌他们进贡太少才去攻打的…… 哦,对了,我之前听莺儿说过,宝姑娘有个妹妹正和家里人去真真国买洋货呢,如今两国交战,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唉,咱们这些女子,还是好生待在家里为妙,出去闯荡终究不是个事儿。好好待在家里,生个一儿半女,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彩云说话之声越来越小,脸也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贾环指着她笑道:“我就说你馋我身子,如今都表露得这般明显了,你这丫头,居然玩养成!” 彩云羞恼地跺了跺脚,嗔道:“爷就会打趣人家。” 贾环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这有啥好害臊的,咱们以前就说好了的,等我娶了亲,就抬你为姨娘。 今儿就是林姐姐孝期满的日子了,等明儿咱们请西府的人过来聚一聚,我顺便让我爹把这事定下来,选个黄道吉日把林姐姐娶了。” 彩云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又带着几分羞涩,轻声道:“爷可不许食言,那林姑娘才情出众,与爷正是般配呢。” 贾环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抱住,彩云搂住贾环的脖子,笑嘻嘻地道:“爷今早太规矩了,我还以为换了个人呢,快些来尝尝我新制的胭脂。” 贾环看着嘟嘴索吻的彩云,故意将头扭到一边:“我如今都加冠了,再吃会被人笑话的。” 彩云不依,伸手去扳贾环的脸,娇嗔道:“这里又无外人,爷快些尝尝。” 贾环这才不再逗她,贴上去细细品尝起来,天然的芬芳在唇齿间散开,比那劳什子的玫瑰清露要甜上百倍,且还不会腻。 第112章 探望秦可卿 与彩云稍作缱绻后,贾环便携一身情思出门,往那柳条胡同一处二进宅院而去。 贾环继承了宁国府,本欲请秦可卿与尤氏回府协理家事,奈何二人皆婉拒。 如今她二人已为奴籍,实难承受自主子沦为奴才的巨大落差。 尤氏居于贾环为尤三姐在花枝胡同所置宅院,不时可去对门探望尤二姐与尤老娘,日子倒也安稳平和。 至于秦可卿,如今恰似深闺佳人,除却柳嬷嬷与贾环前来探望时绽露些许浅笑,余时皆静坐窗前,凝眸窗外之景,默然出神。 “爷,您来了,奶奶正在里间呢。” 宝珠与瑞珠见贾环至,忙行礼不迭。 贾环微微颔首,道:“你们且去忙吧,我自入内即可。” 宝珠、瑞珠应诺一声,退下。 贾环与秦可卿如今的关系,颇为尴尬。 秦可卿与宝珠、瑞珠亦不知如何称呼贾环,便含糊以“爷”相称。 待贾环步入里间,秦可卿正对着铜镜出神。 镜中之人,容颜绝美如昔,却添几分憔悴与落寞。 贾环悄然行至其后,轻拍其肩,笑道:“小秦,恁地发呆作甚?瞧你这黑眼圈,许久未休息好了吧?” 秦可卿先是一惊,旋即缓缓转身。 那瞬间,其面上先是闪过一丝意外,继而惊喜如春日暖阳,在眼眸中绽放开来。 嘴角微微上扬,黯淡的眼神瞬间明亮生动。 “爷,您终是想起可卿了。” 声音轻柔,似有嗔怪,似埋怨贾环久未探望,又似嗔怪中藏着无尽思念。 那声音如丝如缕,轻轻飘入贾环耳中,直挠得他心痒难耐。 贾环呵呵一笑,张开双臂,道:“近日着实忙碌,你又不愿随我回府,我也只得闲暇之时,方能来看你。来,抱一个!” 话音刚落,便觉一阵香风袭来,恍惚间,怀中已多一香软佳人。 秦可卿紧紧依偎在贾环怀中,那熟悉气息让她心中满是安全感。 宁国府被抄后,她与一众女眷被关入狱神庙等待发卖。 那些狱卒目光不善,肆意打量,不少丫头皆遭毒手。 在她绝望待死之际,贾环将她解救而出。 那日马车上,她靠在贾环怀中,睡得此生最为安稳,一直对那感觉甚是怀念。 此刻,她再次感受到久违的安心与温暖。 她微微仰头,望着贾环脸庞,眼中满是感激与深情。 “爷,可卿不知何以报答您救命之恩。” 贾环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微笑道:“戏文之中皆云,遇俊俏者当以身相许,遇丑者来世做牛做马以报。我这般模样,自然当属前者。” 秦可卿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轻轻垂下头,心跳如鼓。 “爷,您莫要打趣可卿了,可卿如今这般身份,哪里配得上爷。” 贾环抬起秦可卿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眼睛。 “实话实说,我馋你久矣。若当年年龄足够,我定让父亲去与秦大人提亲。” 秦可卿被这直白之语弄得不知所措,眼神慌乱闪烁,那抹红晕更是蔓延至耳根,最后只得将螓首埋于贾环怀中,不肯出来。 贾环抱着她来到榻上,轻轻取下她的头饰,如墨长发瞬间倾泻而下,更添几分柔美。 “你且补补觉吧,这黑眼圈瞧着让我着实心疼。” 秦可卿微微抬头,看着贾环满是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嘟嘴道:“可卿要爷抱着才睡得安稳。” 撒娇的女子最是迷人,何况是这般容颜绝美的佳人。 奈何秦可卿竟是秒睡之人,回应片刻后,便沉沉进入梦乡。 贾环悻悻调整姿势,让秦可卿睡得更为舒适,自己也腾出了手。 贾环从空间取出一平板,此乃宝箱中所得,已有一段时日。 还带有一太阳能充电宝,只可惜在宁国府人多眼杂,不敢拿出把玩。 此平板倒是极适合秦可卿这深闺宅女,虽古代无网,然上面的几个单机游戏,如植物大战僵尸、开心消消乐、保卫萝卜、愤怒的小鸟与超级马里奥兄弟,足可让秦可卿打发时光。 更为重要者,可拍照也。 哪个漂亮姑娘能抵挡这般新奇诱惑? 贾环将字体调成繁体字,而后搂着熟睡的秦可卿自拍一张。 看着照片中二人,贾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秦可卿那绝美容颜,即便睡梦中亦散发迷人魅力,而自己脸上则带着温柔笑意。 若有网在,贾环定将此合照发至某处,标题已然想好,就叫“穿越红楼,怀中抱着秦可卿,不知各位有什么想问的?” …… 不知过了多久,秦可卿迷迷糊糊醒来,耳边隐约传来一些奇怪之声。 她微微睁开双眸,却见贾环正专注地看着手中那神奇板子。 她好奇地支起身子,凑过去瞧,只见板子上有一群色彩鲜艳的小鸟,还有一些奇怪建筑与绿色怪物。 “爷,这是何物?”秦可卿轻声问道。 贾环转头看向她,微笑道:“这是游戏,名曰愤怒的小鸟。” 言罢,便为秦可卿演示起来,只见他轻轻拉动一只红色小鸟,松手之后,小鸟如离弦之箭飞出,砸向那些建筑与怪物。 随着一声清脆撞击声,建筑摇摇欲坠,怪物东倒西歪。 秦可卿瞪大双眸,满脸惊奇:“这也太神奇了,说是仙物也不为过。”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的小鸟。 贾环笑着握住她的手,将其他几个游戏一并教与她操作,最后又教她拍照。 此时已至下午,光线稍暗,贾环特意打开闪光灯,对着不明所以的秦可卿拍了几张。 相册中顿时出现秦可卿从惊慌到眯眼再到好奇的一系列表情,秦可卿瞧着这些照片,惊讶得合不拢嘴。 最后,贾环又为两人录了指纹解锁。 “日后你将手指放于此,便可打开,唯你我二人可开启。” 秦可卿伸出葱白玉指一连试了数次,每次见平板瞬间解锁,眼中皆闪烁惊喜光芒。 “爷,此真乃神奇,我再拍几张照!” 贾环摇摇头,将平板放至床头柜子上,笑道:“稍待再拍,此刻有正事。” 秦可卿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爷,有何事要……唔~” 贾环将一边帷幔放下,神色温柔而庄重,轻声道:“可卿,你我之间,有些情愫,当在这静谧之处细细言说。” 第113章 赐婚 九月初四,辰时初刻。 “爷,该起身了,今儿是宴请西府的日子,平儿姐姐早先去了丛绿堂那边筹备。” 香菱那娇软之声,将贾环自睡梦中唤醒。 贾环尚带着几分起床气,当下便将香菱拉入怀中,一番亲昵逗弄,惹得香菱缩着脖颈,咯咯娇笑。 嬉闹片刻,贾环方清醒过来。他凝望着香菱那红扑扑的脸蛋,含笑而言:“我今儿请的是晚宴,何必起这般早?” 香菱眨了眨那灵动的眼眸,娇声应道:“若客人提前而至,该当如何?府中尚无女主人,也只得劳烦爷亲自去迎了。” 贾环微微一怔,随即便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起身,任由香菱为其着衣。 如今的香菱,愈发出落得水灵,娇憨之态中又添几分妩媚,着实惹人爱怜。 “你娘近日身子可安好?”贾环忽问道。 香菱微微一愣,旋即脸上绽出一抹温柔之笑,“回爷,我娘身子尚算康健,劳爷挂念。” 贾环点了点头,“甚好,府中若不忙时,你可多去陪陪她。” 香菱心中一暖,应道:“是,爷。” 着好衣衫,贾环携香菱往会芳园而去。 途中,恰遇小厮铁柱匆匆赶来,言有圣旨至,贾环只得前往正厅接旨。 此次宣旨之人竟是忠顺亲王,平素二人相处,皆是嬉笑之态,然此刻忠顺亲王却一脸肃穆。 贾环最惧好友这般正经模样,差点笑出声来,强压笑意,亦摆出一副严肃之态。 这下子,忠顺亲王那边可绷不住了,嘴角不停抽搐,好容易才恢复严肃,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宁国公府贾环,年少而志高,才思敏捷,品行端方。 又有林氏之女黛玉,才情绝世,风姿绰约,性灵纯美。 二人实乃天作之合。朕特赐婚,令择良辰,成就此佳缘。 望婚后夫妻恩爱,相濡以沫,为家族之荣,为社稷之安。 钦此。” 贾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连忙谢恩。 待打发走随行内侍,贾环对那赖着不走的忠顺亲王道:“王爷,您登那小报之时,切不可将我未来夫人之名暴露出去才是。” 忠顺亲王白了他一眼,“你当本王不知轻重么?对了,祥瑞银行那边来了大单,永乐公主存了十万两进去,约咱们三日后一同去南苑狩猎呢。” 贾环心中一动,对那名为柳如烟的公主甚是好奇,毕竟此名甚是响亮。 这名字,穷过、富过、绿茶过、心机过,唯独未曾丑过。 “王爷,你们皇室之人,您应是熟识,那公主可好伺候?莫要到时候让我空手去屠虎,我自是不怕,就怕吓破了你们的胆子。” 忠顺亲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那倒不至于,皇姐以前确是跋扈了些,然嫁人后性子已收敛许多。 我打听过了,她有个小叔子叫卫若兰,乃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能拉二石弓。 闻你能拉三石弓,他心中不服,欲与你比试一番。” 贾环微微皱眉,这卫若兰好似后来与史湘云定了亲,此乃情敌也,必须盘他! “我若不小心将他弄死了,王爷可摆得平?” 忠顺亲王放下手中茶杯,急切道:“你可莫要高看我了,永乐公主乃太上皇的心头肉,陛下亦对她诸多宠爱。 她那小叔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切莫乱来,莫要让那未过门的妻子守寡。” 贾环微微眯起眼睛,心中虽有不甘,却也知晓其中利害关系。 “罢了,那就设个局,骗他几万两银子花花。” 忠顺王听得眼前一亮,拍手道:“此计甚妙!我到时候再多唤些人,将此事预热一番,闹得全京城皆知…… 到时候,众人皆是要面子的,卫若兰那小子即便明知有诈,也得硬着头皮上。” 贾环忽又有一新主意,如今这世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王孙公子皆是富得流油。 “王爷,咱们干票大的,南苑猛兽甚多,不如举行一场狩猎大赛,虎、豹、熊积五分,狼、野猪积四分,其余猎物按珍稀程度依次积一至三分。 你先将大赛热度炒起来,到时候再售卖名额,限定二十个,要么花一千两银子买,要么存十万两银子进祥瑞银行便可免费送。” 忠顺王听得眼中光芒闪烁,不住点头道:“此计大妙!到时候我再开个盘,将你们的赔率逐个写上去……你这几日且低调些,我给那几个出名的将门子弟扬扬名。” 贾环就喜与聪明人打交道,这忠顺亲王一点即通,合作起来甚是愉快。 “此事瞒不住的,我二你三陛下五,大家一同发财!” 忠顺亲王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之光,“好,就依你所言,贾环,你真是个人才啊!今儿你从我府上借的那几个淮扬菜厨子送你了。” 贾环一喜,王府的厨子定然比外面的要好,林黛玉也要过门了,倒是省了他不少心思。 当下高兴地朝忠顺亲王拱了拱手,亲自将他送至府外,返回时朝管家吩咐道:“宁叔,今儿圣上赐亲,我甚是欢喜,每人赏一两喜钱。” 宁叔忙笑着应下,心中暗道:在这国公府做事当真是舒服啊,当兵大半辈子,还不如在此当差自在。 想当年在军中,每月那点饷银仅够勉强糊口,还时常要面临各种刁难与克扣。 如今在这国公府,主子宽厚,赏赐丰厚,日子过得安稳又踏实,这命卖得值。 同一时刻,荣国府的林黛玉亦接到了赐婚的消息。 虽心中早有预料,但真到了这一日,仍是羞红了脸。 尤其是此刻又多了个被贾母派人接来的史湘云,这丫头乃是个大嘴巴。 “林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呢!环哥儿乃是个有出息的,我在家里都常听叔叔夸赞环哥儿,道他少年英雄,简在帝心,将来定能闯出一番事业…… 这圣上赐婚,日后你可就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啦。 哎呀呀,我可真是为你高兴,等你嫁过去了,可莫要忘了妹妹我呀,我还从未去过宁国府呢。 听说那边的会芳园和天香楼景色皆是极好,林姐姐你可得带我好好逛逛啊。” 史湘云叽叽喳喳地说着,满脸兴奋,那苹果般的脸蛋上,两抹红晕愈发鲜艳动人。 林黛玉微微垂首,轻抿着唇,面上红晕未消,娇嗔道:“你这促狭的丫头,尽会拿我打趣。那宁国府我亦未去过,哪里就知晓景色如何。且这婚事尚未定下日子,说这些尚早呢。” 史湘云嘻嘻一笑,上前挽住林黛玉的胳膊,“林姐姐,这可是圣上赐婚,那还能有假?定是板上钉钉之事啦。我就盼着林姐姐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到时候我也好去宁国府沾沾喜气。” 林黛玉被她说得又羞又恼,“再说,再说我便撕烂你的嘴。” 两人顿时笑闹作一团,若是贾环在此,定然会欣慰至极。 第114章 天香楼上诉情丝 且说林黛玉与贾环既已定亲,依礼,过此日起,直至成亲之前,二人不得相见。 黛玉亦顾不得矜持,在史湘云助力之下,携三春一同前往宁国府。 宁国府中,贾环正与平儿商议晚宴诸事,忽闻小红来报,道是林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并史大姑娘来了。 贾环闻之,心中大喜,忙整衣袂,疾步迎出。 远远瞧去,只见林黛玉等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簇拥下徐徐而来。 今日的黛玉,身着淡粉罗裙,恰似娇艳桃花,美不可言。然见贾环后,却远远躲于众人之后。 贾环佯作端起架子,颔首道:“甚好,甚好,族中竟有如此多年轻秀慧的姑娘,本族长甚感欣慰。” 众人皆白其一眼。 史湘云最为活泼,上前一步,叉腰而言:“环哥儿,才为族长,便这般威风,待林姐姐嫁来,看你还敢摆架子否?” 正此时,探春与惜春合力将躲于后的黛玉拉至跟前,便是平日安静的迎春,亦在其后轻推一把。 探春笑言:“你二人有甚要紧话,速速道来,否则日后恐无此良机。我等姐妹且自去园子里逛逛,不扰你俩。” 言罢,拉着惜春与迎春,又向史湘云使眼色,几人会意,嘻嘻哈哈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往园中行去。 贾环拉住走在末的惜春,轻揉其空气刘海,笑道:“你是府上大小姐,当好生招待其他姊妹。” 这些年,贾环常送惜春新奇玩意儿,潜移默化中,惜春那清冷性子渐消,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今日,惜春着浅金镶边姜黄撒花绸面圆领袍,更显明亮活泼。 只见她比一从贾环处学来的“ok”手势,笑嘻嘻道:“你说我日后是呼林姐夫好呢,还是唤环嫂子好呢?” 贾环正色道:“自然是喊嫂子,我等是一边之人,日后你的嫁妆,亦由我东府来出。” 惜春羞红了脸,跺脚啐道:“环哥哥,就会打趣我。” 言毕,对着贾环轻捶几下,红着脸朝姐妹们追去。 贾环望着惜春活泼背影,嘴角扬起笑意,旋即目光转向林黛玉。 黛玉此时低垂眼眸,粉面含羞,愈显楚楚动人。 贾环轻步至黛玉身前,勾其手道:“不日你便要嫁与我,不知林姑娘有何感想?” 黛玉环顾四周,见除远处紫鹃外再无他人,方放下心来,挽住贾环胳膊,眨眸道:“嫁与一个促狭鬼,这辈子恐不得安宁。你这坏家伙,平日就爱捉弄人,往后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 然既已定亲,我亦无奈,只盼你日后收收性子,莫再胡闹。若不然,我自有法子治你。” 贾环拉着黛玉往天香楼去,闻此言,咋舌道:“完了,完了,西府有个凤辣子,东府也要多个林辣子了。” 黛玉粉面含嗔,轻推贾环一把,道:“你又胡言乱语,谁是林辣子了。” 贾环哈哈一笑,拉着黛玉登上天香楼,又朝身后跟屁虫紫鹃挥拳,示意其莫要跟来。 紫鹃早已习惯,朝他吐舌,自顾自在一楼坐下,吃起瓜果点心。 贾环与黛玉来到天香楼二楼,此处布置雅致清幽。 窗外微风拂过,携淡淡花香,贾环拥黛玉坐下,熟练地噙住那温润粉唇。 既有婚约,二人再无束缚,这一吻理直气壮,绵长炽热,直至两人皆晕乎乎方松开。 贾环将黛玉抱入怀中,握住其手轻轻揉捏,凑至耳边低语道:“今晚我便与父亲商议,寻个黄道吉日娶你,府中无女主人,总觉心里空落落。” 黛玉微微垂首,脸颊绯红,轻声道:“你既如此说,我又能如何?但凭你安排罢,只是莫要太过仓促,失了礼数。” 言罢,轻咬下唇,抬眸看向贾环,眼中波光流转,“你可莫要负了我,不然……不然我定不饶你。” 贾环微微一愣,小心翼翼试探道:“我若抬晴雯她们几个做姨娘,算不算负了你?” 黛玉闻言,秀眉微蹙,旋即舒展。 轻叹一声,道:“你若真心待我,多几个姨娘又何妨?只是你需记住,不可因她们冷落了我。 且府中之事,亦要有个规矩,不可让她们乱了分寸。 我虽性傲,却非不容人之辈,只要你心中有我,我自会以礼相待。” 贾环紧紧抱住黛玉,嘿嘿笑道:“这封建社会就是好啊,且等着,往后我定给你挣个一品诰命回来。若有仗打,说不定还能给你挣个王妃当当。” 黛玉轻轻捶贾环一下,嗔道:“你又说胡话了,什么王妃不王妃的,我只盼你平平安安就好。那诰命之位我也不稀罕,只要你真心待我,比什么都强。” 贾环强忍疼痛解开黛玉衣扣,黛玉白他一眼,无奈靠在他怀里任其所为。 贾环得寸进尺,在黛玉耳边轻语呢喃:“你刚才掐疼我了,还不快给我揉揉。” 黛玉恼之,在其脖子上狠狠吻下一个唇印,贾环方才老实。 黛玉轻声道起园中趣事:“上上月的事儿了,那日蔷薇花开得正灿烂,我隔着篱笆洞瞧见一女子蹲于花下,手持绾头簪子在地上抠土,一面悄悄流泪。 我原以为是来葬花之人,遇着知己,欲上前与之言语。 走近一看,却见此女并非葬花,乃是用簪子在地上一笔一划书写。 我心中好奇,静静立于一旁观看,那女子写得极为认真,全然未觉我靠近。 待她起身,我方看清所写之字,竟是一个‘蔷’字,下雨亦不知躲避,真真是个痴情人儿。” 黛玉微微叹息,眼中流露出感慨之色。 “这世间之人,皆有自己情思牵绊,此女对那‘蔷’字如此执着,不知背后藏着何等深情故事。” 贾环干咳一声,给少女的感慨浇上一瓢冷水:“你说的是那龄官吧,她原是贾蔷从你老家姑苏买来的,两人途中生情,奈何蔷哥儿受珍大哥牵连,已被流放至辽东,也不知这对痴男怨女此生能否再见。” 黛玉闻言,幽怨地瞪贾环一眼,好似贾才是拆散这对有情人的罪魁祸首。 第115章 倒霉的琏二 且说贾环与林黛玉在那天香楼上,消磨了半日时光。 待得时辰不早,黛玉方才轻轻拍开贾环之手。 贾环笑嘻嘻地为她系好扣子,二人遂一同下楼,只见紫鹃正坐于地,四周瓜皮果壳散落一地。 贾环笑言:“紫鹃,你这丫头,吃得这般欢实,莫不怕把这地儿吃穷了?” 紫鹃闻言,面泛红晕,起身福了一福,道:“三爷惯会打趣人,我不过因等候无趣,吃些瓜果解闷罢了。” 黛玉轻嗔贾环一眼,又在其腰间拧了一把,为紫鹃撑腰,贾环忙不迭举手讨饶。 三人绕过登仙阁,踏入会芳园,远远便闻得史湘云那爽朗笑声。 近前一看,原是王熙凤带着大姐儿在此,湘云正抱着大姐儿逗弄。 见黛玉等人前来,王熙凤笑靥如花,招呼道:“哟,瞧瞧这是谁来了?林妹妹与环哥儿这是何处闲逛去了?” 黛玉粉面微红,朱唇轻启,道:“凤姐姐又来打趣,我们不过随意走走,哪有闲逛之说。” 王熙凤嘴角微扬,道:“随意走走?我看不然,莫不是有甚好玩的去处,也不叫上我们。” 黛玉轻哼一声,道:“凤姐姐此言差矣,我们真是偶然经过,哪有好玩的地方。” 王熙凤目光在贾环与黛玉之间流转,道:“环哥儿,你且说说,你们这半日都去了何处?” 贾环呵呵一笑,从湘云手中接过大姐儿,回道:“四处走走罢了,这不是带着女主人熟悉熟悉府内环境嘛。我瞧着凤嫂子近日气色不佳,怎不多加歇息,大早便来吃我茶了?” 凤姐儿心中一暖,瞧着正对大姐儿扮鬼脸的贾环,笑道:“府里上下,哪里离得开我?老太太方才还催我过来瞧瞧,你这宴席可办得妥当。 你也是个执拗性子,我们送你现成的丫头不要,偏要去买些不懂规矩的。” 贾环打个哈哈,道:“西府的丫头,裙带关系错综复杂,我用着不自在。倒不如这些没学过规矩的,从头调教起来,更为合意。 丫头嘛,就该有个丫头的模样,你瞧瞧你们西府,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的如赖嬷嬷,过得比主子还体面,在外面起的那园子,可不比大观园小多少。 再者,那赖升原是要被流放之人,赖家上下竟打点十万两银子将人捞出,你说赖家哪来这许多银子?” 凤姐儿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如常,笑道: “环哥儿,这话可莫乱说,赖家在府里多年,也是尽心尽力。 赖嬷嬷之体面,乃是老太太恩赐,至于赖升之事,那也是他们自家的造化。你可莫因这些小事,坏了府里规矩。” 贾环撇撇嘴,指着湘云又道:“老的说完了,咱们再来说说小的。袭人那丫头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使唤云姐姐为她粘鞋子? 此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奴才没个奴才的样儿,还天天讲府里规矩,我倒要问问,你们西府是个什么规矩?” 史湘云听了这话,将大姐儿递给旁边婆子,笑哈哈道:“环哥儿这话可不对了,袭人姐姐乃是最妥帖之人。 她平日里对宝姐姐、林姐姐,还有我们,哪个不是尽心尽力伺候着? 那次让我粘鞋子,不过是正巧赶上,我顺手为之罢了,哪能说她使唤我呢? 再者说了,袭人姐姐在怡红院事事周到,爱哥哥离了她可不行。 府里规矩本就非一成不变,大家和和气气相处才是最好。 你可莫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平白坏了大家情分。” 贾环望着她,心中暗忖,若抱着她脑袋摇一摇,定能听到水声。 “罢罢罢,如今说这些也是白说,等你长了脑子,咱们再来好好理论。” 这话气得史湘云捏着小拳头,对着贾环后背就是一阵乱捶。 贾环懒得理会,招呼众人往丛绿堂走去,轻声朝黛玉笑道:“今儿做的乃是淮扬菜,你在扬州之时都吃些什么?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林黛玉下意识便要挽住贾环胳膊,亏得及时想起还有外人在,便顺势理了理鬓边发丝,语气欢快道:“先前脾胃不好,只吃些清粥小菜…… 如今身子好了,倒是想尝尝那清炖蟹粉狮子头、白袍虾仁。” 贾环忙点头:“有有有,都有的,我让他们把能想到的扬州菜都做了一道,定让你尝到家乡味道。” 黛玉听了,捂嘴直笑,心道这身子好了,就想把从前想吃又不敢吃的都尝上一遍,往日在西府不好麻烦他人,以后嫁到东府,便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悄悄瞥了一眼身旁贾环,心中暗道:嫁给这个促狭鬼,倒也不错。 “林姐姐,想什么呢?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湘云之声忽地在耳边响起,吓了黛玉一跳,忍不住嗔道:“等你长了脑子再告诉你。” 湘云气道:“好哇,你这还没过门呢,就与他合伙欺负我,看我如何收拾你!” 言罢,朝黛玉扑去,黛玉连忙躲闪,一时间,两个女子在会芳园里嬉笑追逐起来。 贾环瞧着,咧嘴直笑,一旁的王熙凤则似笑非笑道:“老三,还在做那齐人之福的美梦呢?” 贾环也不知害臊,老实点了点头。 王熙凤“扑哧”一笑,用帕子点了点贾环,道:“你呀,真是不知羞,林妹妹还没过门呢,你就这般轻狂。云丫头你就别想了,史家断不会让她做妾。” 贾环摇摇头,得意挑眉道:“谁说要让云姐姐做妾了?我如今兼祧宁府大房与荣府二十一房,能娶两个妻呢。” 王熙凤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哟,环哥儿,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不过,此事可没那么容易,且不说其他,林妹妹那性子,能容得下你再娶一妻?” 贾环快步向前小跑几步,回头对着一脸疑惑的凤姐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啊,林姐姐那可是有容人之量的,也就你这个凤辣子,小肚鸡肠,见不得别人好。” 王熙凤一听这话,柳眉倒竖,捡起地上一根树枝便朝贾环追去。 贾环嘻嘻哈哈在前奔跑,正巧撞见前来赴宴的贾琏,便开了个玩笑。 “琏二哥,你在外面养二姐儿的事儿被凤嫂子知晓了,如今正拿着棍子追我讨说法呢!” 贾琏一听,脸色骤变,又瞧见贾环身后拿着树枝追来的王熙凤,信以为真,慌乱之下竟跳进路边沁芳溪中,贾环一时惊呆,竟忘了救人。 后面赶来的王熙凤瞧见水里扑腾之人,道:“这落水的傻子是谁?” 贾环讷讷答道:“琏二哥。” 随即耳膜便被王熙凤的一声尖叫刺破。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还愣着作甚?赶紧救人呐!” 第116章 重开族学 丛绿堂中 这是贾环初为宁府家主之宴,故而西府诸主子皆至。 因是家宴,故无诸多繁文缛节,唯于厅前平台列桌椅,复以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 上首贾母端坐,左依次为贾赦、贾政、贾环、贾琏、宝玉、贾琮、贾兰;右则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李纨、王熙凤、黛玉、湘云、宝钗、迎春、探春、惜春。 贾母顾盼左右,先视贾环,复瞧黛玉,轻叹一声,笑曰: “忆昔时,每聚皆三四十人,何其热闹。今却如此,人丁寥寥。 亦不知珍哥儿、蓉哥儿去向何方,吉凶未卜,生死难测…… 环哥儿,你既承宁国府家业,当广育子嗣,免东府一脉渐衰。” 贾环悄然瞥向面色绯红的黛玉,忙起身,恭谨答道:“老祖宗放心,孙儿定当竭力,不负老祖宗期望。” 众人闻之,皆忍俊不禁。 自贾环口中言努力生子,实有莫名之趣。 湘云悄然于桌底牵黛玉之手,轻挠其掌心,黛玉恼之,掐其一指。 湘云吃痛,不敢声张,强自镇定,收回手,不敢再妄为。 平儿、彩霞率一众丫头呈上一碟碟精致菜肴,家宴的氛围愈发热闹。 王熙凤今日得做客之幸,无需侍立贾母身旁伺候,遂自主引领女眷处的气氛。 然屏风另一侧,气氛却不如此般热闹。 宝玉本欲坐女眷之侧,却被贾环捏颈拎至此处。 贾政在座,宝玉更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坐于男宾之位。 贾兰、贾琮皆寡言少语之主,至于贾琏,方不慎落入水中,此刻虽重新换了衣裳,但脑袋昏昏沉沉,并无说话的兴趣。 此桌言语者,唯贾政、贾赦与贾环三人。 贾环先声道:“父亲、大伯,常言‘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又云‘位高必险’。今我家显耀百年,若有一日乐极生悲,应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之语,岂非枉负簪缨世族之名?” 贾赦贪财好色,未将贾环之言放心上,仅敷衍应之,复低头饮酒。 贾政微微颔首,神色凝重曰:“环儿所言极是。我等不可不察家族兴衰之兆。今虽看似风光,然危机暗藏。当思长远之计,保家族绵延。” 言罢,轻捋胡须,陷入沉思。 少顷,又道:“我等当以祖宗之德为范,勤勉修身,严教子弟。不可因一时富贵而忘本,亦不可因安逸而怠惰。” 政老爹向来如此,空言甚多,却无一落实处。 贾环无奈,复道:“父亲所言甚是,依儿之见,今我家当早做筹谋。可于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并地亩,如此一来,日后祭祀之费便有着落。 再者,家塾亦可设于此,着德高望重之人掌每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 如此,即便将来有变,祭祀产业不入官,亦可保家族根基不失,不至落得树倒猢狲散之局。” 贾政闻贾环之言,微微一愣,旋即眼中露赞赏之色,缓缓说:“环儿此计甚妙,然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贾环此时方知贾宝玉遇事逃避的习惯从何处学来。 贾环心中暗叹,这些爷们儿实乃从根上烂透的废物。 贾环压下怒火道:“今我为族长,此事大伯与父亲若无暇顾及,便由我来。兰哥儿、琮哥儿,待金陵老家族学建起,我便派人送你等过去,当好好读书,为家族争光。” 贾兰与贾琮对视一眼,恭敬应道:“是,族长。” 贾赦终坐不住,出声道:“环哥儿,你欲何为我不管,事先言明,我可无多余钱财。” 此言一出,女眷处皆静,众人目光皆投向贾赦。 贾赦此人甚奇,说其坏,确坏,然此人又重家族传承,对贾家小辈爷们倒甚好。 对贾琏生气,不过啐上几口,哪似贾政,对宝玉真乃往死里打。 贾环分家之时,贾赦竟舍得掏五千两银子予贾环安家。 然对其他人,贾赦却未当人看,此点完美承自贾母。 看在五千两银子的面儿上,贾环摇头道:“银子之事无需大伯担忧,我自出,日后二姐姐嫁妆亦由我出。 只望大伯莫将二姐姐随意许与哪家子弟,姐妹们的婚事日后须来与我商议。” 能省钱,贾赦自然欣喜,隔壁邢夫人闻之,亦是心中大喜,已在盘算将老家侄女邢岫烟接来,看能否赚上一笔。 她心中思忖,若能借贾环之势,为邢岫烟寻个好亲事,自己亦可从中得利。 既贾环已有章程,贾政亦无异议,仅问一句:“私塾之师可有人选?” 政老爹终问到关键处,贾环甚感欣慰,含笑道:“此事正欲与父亲商议,兰哥儿的祖父曾为国子监祭酒,居于金陵。不求他老人家出山,只求他能荐一举人或闲置在家的进士。 若能将兰哥儿与其他族中子弟教出,我等利用府上关系为其运作个实缺也并无不可,可谓共赢,想必有人愿为之。” 贾政微微点头,捋须思索片刻曰:“此计可行,我回去后便修书一封予你大世伯。” 言罢,又转头看向贾兰,欣慰笑曰:“兰哥儿,你去金陵后,当多拜访你外祖父。 他见多识广,学问深厚,你若能得他指点一二,于学业必有大益。 且今欲办家塾,若得你外祖父举荐良师,更是妙事。 你当牢记,为学之道,勤勉不懈,莫负家族期望。” 贾兰恭谨起身,垂首应道:“孙儿谨记祖父教诲,定当努力向学,不负家族所托。” 贾政微微颔首,又道:“这些时日多陪陪你母亲。” 屏风另一侧,李纨闻此,心中酸楚。 本是欢欢喜喜来赴宴,却未料儿子即将远行求学,一时难以接受。 看向贾环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怨气,心中暗念,日后定要寻机与这环哥儿好好说道说道。 丛绿堂这边,众人皆各有所思,然另一边的正堂内,却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赵姨娘高坐主位之上,左侧晴雯轻柔捏肩,彩云殷勤捶腿;右侧香菱恭敬递茶,五儿悉心剥果。 赵姨娘面上满是得意之色,轻哼一声,道:“如今我儿既为宁府家主,往后看谁还敢小瞧我等。” 晴雯等四个丫头皆连连称是,一口一个“老祖宗”,直叫得赵姨娘都难得红了脸。 “罢了罢了,莫要如此乱叫,我可当不起这称呼。” 赵姨娘虽这般言语,然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将其内心欢喜展露无遗。 此刻,被诸多美食撑得肚圆,只得躺靠于椅上消食的小吉祥,望着晴雯等人,眼中满是难以言说的羡慕。 “姨太太曾言要将我赏与三爷做通房丫头,却不知这话可还作数?” 小吉祥凝视晴雯良久,复又低头瞧瞧自己,不由得面露一抹苦涩。 看来,自己还得再多吃些才行,晴雯个小蹄子也不知是如何长成那般模样的! 第117章 赔率 且说那贾环,前番于西府夜宴,次日清晨,忽被宫中太监训斥,直弄得他满面茫然。 待那太监离去之际,塞来一纸笺,贾环方得解惑。 惜春本是宁府大小姐,前夜宴罢未归暖香坞,便在东府小住,欲使底下丫头婆子认认人。 今晨亦同见传口谕的太监,只觉那场面甚是怪异。太监言辞虽厉,然对贾环却恭敬非常,竟有谄媚之态。 太监去后,惜春见贾环手持纸笺,呆然而立,遂趋近而观。 只见那笺上列有五人之名,身份背景家世一一注明。 卫若兰,镇国将军卫景瑗之子,年方十六,善使二石弓; 韩琦,锦乡伯嫡子,年约二十五,可使一石八斗弓; 戚建辉,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年十八,亦使二石弓; 王义,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之子,年二十四,使二石弓; 张继宾,身长七尺,臂力过人,习骑射,能挽三石弓,是个傻子。 惜春见那最后一言,不禁莞尔,抬眸望向贾环,好奇问道:“环哥哥,此乃何意?” 贾环暗思,未料忠顺亲王竟能说动皇帝下场炒作,看来这皇帝在敛财一事上,实是下限颇低。 遂朝惜春笑道:“此乃两日之后,我狩猎大赛的主要竞争对手。稍后送来的小报,会有详细记载,妹妹若有兴致,可一观之。” 惜春闻之,顿时兴致盎然,拉着贾环的胳膊问道:“狩猎大赛为何?能否带我去瞧瞧?” 贾环瞥了这小妮子一眼,心中暗叹,果真是个叛逆少女。一会儿要出家为尼,一会儿又哪里热闹往何处凑。 “想都别想,届时皆是一群大老爷们,你若被人瞧了去,往后还如何嫁人?” 惜春撇嘴,气鼓鼓道:“那你还曾言日后要带我游山玩水?依你这般说法,我岂非一辈子都出不得门了。” 贾环瞧着她那粉扑扑的小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故意逗她道:“你所言在理,是我考虑不周矣。那往后便休要再提游山玩水的事儿,这府中便有现成山水,何必出去费那力气。” 惜春一听,撅起小嘴,朝旁吩咐道:“入画,收拾东西,咱们回暖香坞去,往后再也不来这东府了。” 这小丫头着实不禁逗,贾环连忙拉着她哄道:“别别别,我带你去还不成吗!” 惜春露出得逞的小得意,嘴角微微上扬,却仍故意板着脸道:“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 贾环无奈笑道:“好,不反悔。不过这狩猎大赛,你确是去不得。待下次有合适之机,定会带你出去。” 惜春点头,与贾环一同用早膳。 她甚喜呆在东府的生活,无需早起去晨昏定省,亦无寄人篱下的生疏感。 瞧着对面吃相豪迈的贾环,惜春喃喃道:“谢谢!” 纵是贾环耳力甚佳,却也未听清她之言,只见她嘴皮子动了动,遂好奇道:“你说什么?” 惜春眨了眨眼睛,语气俏皮道:“我说要把环哥哥吃东西的丑态画下,给林姐姐瞧瞧。” 贾环白了她一眼,傲然道:“在你林姐姐眼中,我剔牙的模样亦是潇洒倜傥。” 此言一出,边上伺候的丫头皆捂嘴偷笑。 “爷,今儿忠顺书坊的小报送来了,尽是些爷的坏话,着实可恶!” 小红手持报纸,气鼓鼓而入,那红扑扑的脸蛋,格外可爱动人。 忠顺亲王的效率,让贾环都忍不住想为其点个赞。 那报纸大标题下将狩猎大赛详细介绍一番,然与贾环所商之时有出入者,乃是皇帝与太上皇皆会亲临观看。 此乃京城的大事,要知自新皇登基后,太上皇一直居于深宫,鲜少露面。 如今竟为一场狩猎大赛亲临,实乃令人震惊。 贾环瞧着报纸,心中乐开了花。 有皇帝与太上皇亲临,那狩猎大赛的门票价格起码能翻十倍。 相信忠顺亲王这没下限之人,定能炒到更高。 虽自己如今一年能领一百万两,躺着亦能赚钱,然谁会嫌银子多? 贾环心情大好,顺便看了看忠顺亲王抹黑他的内容。 只见上面写道:宁国府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环,空有蛮力却无射箭天赋,昨日于府中练习箭术,竟十射九不中,恼羞成怒之下,将一偷笑奴仆打至半死。 今早圣上闻之,遣太监前去斥责,命其好好练习箭术,切不可在狩猎大赛空手而归。 注:小王为免大赛期间看客无聊,特坐庄开盘,一两起押,上不封顶,所得皆会合法纳税,各位看官可放心押注。 再注:各位选手赔率会实时变动,以最终封盘为主。贾环选手当前赔率为 1:250。 看完此赔率,贾环一脸黑线,心中暗疑,忠顺亲王这孙子莫不是也是个穿越者,处处膈应人。 “环哥哥,你何时十射九不中了?这忠顺亲王分明是恶意抹黑你。” 惜春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平之色。 贾环嘿嘿笑道:“此乃好事,压我稳赚不赔。四妹妹,若想挣体己钱,可得抓紧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你想想,若押一万两,便有 250 万两的进项,够你吃几辈子了。” 惜春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狐疑地看了贾环一眼,指着小报上道:“环哥哥,好似这卫若兰更为厉害些。今早陛下还特意夸赞了他几句呢。 言其有其父之风,镇国将军可是我大周名将,此次更是作为征讨真真国的先锋大将,领着好几万兵呢。” 贾环听了,又拿过报纸扫了一眼,只见卫若兰赔率是 1:5,其次是王义的 1:7,但还有一人比这两者更低,那便是能用三石弓的张继宾。 看来三石弓的说服力甚强,哪怕此人是个傻子,亦有大把的人看好他。 毕竟此人除了脑子,其他皆是顶配。 不少人心中皆想:打猎而已,遇猎物便射,也用不到多少脑子。 贾环见惜春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模样,气得一把将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道:“我亦能拉三石弓,冠军定然是我的。 你去和园子里的姐妹们说一说,让她们把家底都拿出来,我带领你们赚嫁妆。” 惜春见他一脸认真,便信了,兴奋道:“你先前让平儿姐姐给我补的几千两月例银子还留着呢,我全押环哥哥。” 贾环这才满意地松开她,想了想又道:“把凤嫂子也叫上,此次带她赚笔干净钱,让她长长世面!” 第118章 凤姐押注 且道惜春往园子里去,与姐妹们言说狩猎大赛押注之事自不必细说。 次日,凤姐闻得消息,往东府寻贾环而来。 西府上下,处处皆需银钱,自家之事,自家最明。 如今闻得狩猎大赛或可获利,凤姐岂能不心急? 凤姐幼时虽未读书习字,然多年掌家,瞧账本、阅帖子,时日既久,亦识得些许文字。 今日凤姐身着秋香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褙子,下配葱绿撒花绫裙,外罩石青刻丝灰鼠披风。 头上挽着随云髻,斜插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凤钗,耳坠明月珰。 腕上戴着一对羊脂玉镯子,手中执一柄泥金真丝面洒金折扇。 对着案上小报,已端详半日有余。 正值金秋,凤姐却既着披风又摇折扇,引得贾环暗觉好笑。 “凤嫂子,你可瞧好了?莫要总赖在我书房,我还需去练习骑射呢。” 凤姐微微抬眸,白了贾环一眼,道:“你这小猴儿,急甚?狩猎大赛押注之事,岂容马虎?我再瞧瞧这小报上可有甚有用消息。” 人在思忖之时,常无意识做出些反常之举。 便如凤姐此刻,金秋时节又摇起扇子。 那白皙手指轻拈扇柄,扇面缓缓摆动,微风轻拂,吹起凤姐鬓边几缕碎发,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凤姐若不言语,静静而坐,便如神仙妃子般模样,可一旦开口,便令人多有厌烦。 “老三,我那义二哥夺魁的呼声,可比你高得多呢,你可有把握?此次我可是瞒着老太太,将府里银钱都拿了出来,你若输了,大家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贾环一把夺过她手中扇子,用力扇了几下,笑道:“凤嫂子若觉不保险,可重操旧业。王家之人必定会重压王义,你去放印子钱给你那赌徒哥哥王仁。 让他以王家家业作抵,如此一来,不管谁夺魁,你皆能稳赚,说不得还能将王家产业带回我贾家。 你且放心,有我在,他王仁不敢赖账,到时候我亲自带队去要账,王子腾来了也不好使。” 凤姐听了这话,柳眉倒竖,伸手便去夺扇子,口中啐道:“我王家何处得罪你了?亏得我这般疼你,你却天天算计我王家,真是个没良心的。” 贾环却不吃这一套,左手比七,右手比五,冷笑道:“王子腾拿了我家七十万两,王仁拿了我家五千两,以往也就罢了,如今林姐姐与我定亲,那便是我的钱,我迟早让他们吐出来。” 凤姐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有些发虚,嗔道:“那七十万两乃是二太太与二老爷商议后给的,你有能耐找他们去吵,欺负我作甚……至于那五千两,我都把平儿赔给你了,还堵不住你的嘴?” 正巧此时,平儿进来送茶,听了这话,眼神黯淡,放下茶杯,福了一礼,强颜欢笑退了出去。 贾环见平儿如此模样,心中不忍,狠狠瞪了王熙凤一眼。 凤姐亦觉方才言语不妥,微微叹了口气,望着平儿离去的方向,心中懊悔不已。 她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起身对贾环道:“我再思量思量,听薛姨妈那边说,薛家兄弟特意派人去打听了那个能射三石弓的张继宾,那真是百步之外百发百中。 如今薛家兄弟闹着把家里银钱都拿去押在了这张继宾身上,听说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押上。” 贾环听得哈哈大笑,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呆霸王果然名不虚传,就是不知以后薛家还出不出得起薛宝钗的嫁妆。 待凤姐走后,贾环来到平儿房中,见平儿坐在床上发呆。 他轻轻走过去,在平儿身旁坐下,轻声道:“你莫要伤心了,凤嫂子那也是一时口快,并非有意。” 平儿靠在贾环肩上,笑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值五千两银子,我该高兴才是。” 贾环伸手搂住平儿的腰肢,不满道:“莫要一口一个奴才,都说了以后你是我姨娘,当年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为了见你,我连三姐姐送我的玉佩都跑丢了,挨了她好一顿骂。” 平儿微微一怔,起身从床头箱子里翻出一枚用帕子包着的玉佩。 “爷,是这个吗?当年本就想还给你,只是不知怎的就耽误到现在了。” 贾环接过一看,欣喜连连点头,然后又不怀好意地盯着平儿:“这可是我留给未来姨娘的,你这是何意?莫不是在我小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当我姨娘了?好哇,瞧着你老实本分,竟还玩养成那一套?” 平儿听了这话,又羞又恼,伸手推了贾环一把,道:“爷可莫要乱说,平儿哪有那样的心思。这玉佩只是偶然留存,并非平儿有意为之。” 贾环顺势一把将她拉到怀里,贴上她的额头,让她眼神无处躲避,只得闭上眼睛。 平儿不闭眼睛还好,一闭上眼睛,只听得门窗关闭之声,再次睁眼,自己已然躺在床上,脚上绣鞋也被脱下。 瞧着贾环放下两边帷幔,平儿羞恼道:“爷,这还是白日……唔~” …… …… …… 贾环打开窗户,一阵凉风吹进屋内,让他头脑清醒了几分。 回头看向弯腰更换床铺的平儿,笑道:“我瞧着这天儿也不早了,哪里还算白日。” 平儿白了贾环一眼,忽地想起一事,犹豫片刻,还是对贾环说道:“爷,今儿我听西府那边的人说,金钏儿被二太太赶出府了……今儿早上她来求我。 我与她、鸳鸯、袭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颇深。咱们府里如今正缺人手,能否给她一份差事?” 平儿十四岁随王熙凤一同进了贾家,如今已过五年,说是与鸳鸯几个丫头一起长大,倒也说得过去。 贾环伸了个懒腰,道:“此等小事,你拿主意便是,何必问我?” 平儿坐回重新铺好的床边,双颊仍带着未退的红晕,叹道:“金钏儿的情况有些特殊,她……她是被宝二爷吃胭脂之时,被二奶奶撞见的。” 贾环微微一愣,此事原着中似有提及。 记得金钏儿后来是跳了井的,没想到因他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这小妮子倒不去寻死,而是想另谋出路了。 被贾宝玉吃过胭脂的,贾环想想都觉膈应,自然不会要她在府中,但又不好驳了平儿的面子,不然倒显得自己是那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了。 “这金钏儿这事确实棘手,留在府上也不合适。 她能力倒是有的,待人接物也颇为周到,最是适合在祥瑞银行当柜员。 那里的待遇可比咱府里强多了,贾芸你可知晓? 如今他在那里当管事,五两底薪,只要拉来一千两银子的存款,便能得一两银子的提成。 这小子如今每月进项能有几十两银子。那里也有专门接待女客的区域,金钏儿去了定能施展本事。” 贾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平儿身边坐下,捧着她的脸笑道:“你替我给金钏儿带句话,女人啊,还得靠自己! 与其想着爬宝二哥那没担当的床挣个不明确的名分,还不如自己出去赚钱养活自己。 你且去问问她的意思,若她愿意,我便派人给芸哥儿打声招呼,让他给金钏儿安排个妥当的位置。” 第119章 带着姐妹们赚嫁妆 且说那平儿寻得金钏儿,次日金钏儿便前往祥瑞银行赴任,贾芸悉心安排差事,又细细叮嘱诸多接待事宜,此事不必细说。 单道那贾环,为使姐妹们挣些体己银钱,真真儿是操碎了心。 这日在缀景楼中,迎春姑娘翻箱倒柜良久,方寻出一只箱子递与贾环。 箱内唯有寥寥几件首饰,其中最值钱者,乃是一只攒珠累丝金凤。 贾环将此金凤置于迎春头上试戴,而后取下,笑言:“二姐姐戴上这等华丽首饰,端的是好看至极。便典了它,换个五百两,待日后赚了银钱,我再送还回来。” 今日迎春身着一袭秋香色对襟褙子,下着藕荷色百褶裙,腰间系一条浅金色丝带,更显身姿婀娜。 她复又坐回榻上,那如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面庞上,浮现淡淡浅笑,柔声说道:“我素日里并不喜这些奢华之物,环弟,你明日去打猎,定要小心谨慎。 莫要贪功冒进,猎场之上颇多危险,你如今为姐妹们谋这体己银钱,已然尽心尽力,切不可因打猎伤了自身。若有个好歹,叫我们姐妹可如何是好。” 贾环点头应道,走到迎春身旁坐下,大大咧咧靠在榻上,满不在乎地言道:“无人能伤得了我,二姐姐尽管放心。对了,这些日子骑射练得勤了,腰有些酸乏,二姐姐快替我捏捏。” 迎春微微一愣,旋即温柔浅笑,伸出玉手轻轻放在贾环腰间,轻柔揉捏起来。“你呀,总是这般不知爱惜自己。练骑射虽是好事,可也不能过度劳累。” 贾环舒服地眯起眼睛,嘴里嘟囔着:“二姐姐这手法真好,若是日后你嫁了人,我定要哭死。” 迎春手上动作不停,轻笑道:“你都行了冠礼,怎还说这等孩子气的话。” 贾环笑嘻嘻地爬过去,将头枕在迎春腿上,朝迎春眨眨眼睛道:“宝二哥有句话说得极是,等他死了,姐姐们再嫁人才好。” 迎春手指轻点贾环额头,嗔道:“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对了,你与林妹妹的事儿,日子可定了?” 贾环脑袋在迎春腿上蹭了蹭,郁闷道:“父亲昨儿才告知于我,订在明年三月,着实烦人,得半年不能与林姐姐相见呢。我方才去潇湘馆,紫鹃、雪雁那两个丫头死活不让我进去。” 作为“环黛 cp”的忠实拥趸,迎春听了这话,不由轻笑出声。 “原该如此,你以后也莫要为难紫鹃她们。林妹妹自有我们姐妹照看着……也不知是否因这喜事之故,我瞧着她身子骨是越发好了。” 贾环微微一笑,黛玉如今不光身子康健,且渐渐长开了,那独属于她的灵秀之气愈发夺目。 每每想起她那眉眼如画的模样,贾环这心里便似揣了只小鹿般,乱撞个不停,这是独属于热恋小情侣的甜蜜与悸动。 “琏二奶奶来了!” 随着屋外丫头司棋的声音响起,贾环与迎春二人都未来得及起身,凤姐便抱着个小箱子掀帘而入。 瞧见悠闲枕在迎春腿上的贾环,急道:“老三,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呢!你那赔率都降至 1:100 了,快些替我把这三万两银子押上。” 贾环撇撇嘴,能不降么?如今这狩猎大赛在忠顺亲王不遗余力地炒作之下,已然是满城皆知。 如今又逢秋收过后的农闲时节,看热闹的百姓多不胜数。 虽说一两银子的起押将许多穷苦人家挡在了门外,可架不住人多。 更何况这京城之地,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甚至各地富商都慕名而来。 皇帝为了大捞一笔,特意将狩猎大赛延迟一月举行。 如此一来,这赌盘上的银钱更是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 这可把忠顺亲王和贾环乐坏了。 狩猎大赛暂且不说,那祥瑞银行的借贷业务也因此越发红火起来。 奈何乐极生悲,皇帝竟下场了,以五万两的价格就要走了五成股份。 不过皇帝也私底下暗示贾环:等有机会了,你的爵位还可升上一升。 “凤嫂子,你就知足吧。我虽为人低调,可知道我能力的人还是不少的。真正的大头还未下场呢,我估摸着这赔率还得往下降,最后能 1 赔 20 都是好的。” 凤姐儿顿时有些急了,这几日她时不时去精武堂看贾环练习骑射,那百发百中的英姿让她对贾环信心大增。 她还做着 3 万两变 300 万两的美梦,如今听说还会再降,顿时露出一副失去上百万两的痛苦表情,逗得贾环大乐,没想到凤姐儿还有这般可爱的一面。 “老三,我不管了,你快些帮我押上,能挣银钱就好。这几日你再多练练,二妹妹,你多替他捏捏,你们往后的嫁妆就指望这次了。” 凤姐说完,留下箱子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让贾环和迎春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探春、惜春、湘云、李纨都拿着自己的体己银子来找贾环了。 至于宝钗,因无钱可用,便留在潇湘馆陪黛玉说话。 薛姨妈和宝钗的银钱都被薛蟠搜刮去押注那个使三石弓的傻子了。 如今宝钗穷得叮当响,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 好在她平素走的便是简约之风,故而也无人在意。 除了贾环,他特意派人打听了一下薛家如今的情况,只能说是惨不忍睹。 薛家在京城有座不小的宅子,却被人占了拿不回来。 这薛蟠也是个妙人,眼见拿不回来,索性直接一千两卖给对方,然后拿着剩余的银钱又去花天酒地。 用这等骚操作,薛大傻子接连卖了好几家铺子,倒是也变现了不少银钱,没耽误他的奢靡生活。 一众姑娘进来看见贾环趴在迎春腿上,都笑嘻嘻地冲上前去一通乱捶。 贾环眯眼享受着,说道:“用力啊,都没吃饭吗?搁这挠痒痒呢!” 这下可惹了众怒,姑娘们下手越发重了起来。 探春笑骂道:“你这没个正形的,还越发张狂了。” 惜春也嘟囔着:“环哥哥真是不像话。” 湘云更是直接跳到贾环身边,给贾环来了一个锁喉。 李纨笑着叫停众人,将一百两银子递给贾环:“环哥儿,替我押一百两,全当对你的支持!” 李纨不似王熙凤那般是豪赌之人。 她每年有大几百两的收入,如今这一百两,对她来说虽有些肉疼,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贾环接过,笑道:“正想和嫂子说这事儿呢,明儿陛下和太上皇都会亲临南苑,其他王公大臣也不会少。我想带着兰哥儿去长长见识。”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李纨自然欢喜应下,连带着看向贾环的目光都又柔和了几分。 第120章 环老三看运 且说一众姑娘们,手中银钱皆不甚多。那最多者,当属小惜春。 自贾环于东府当家后,将那十年月例银子并其他诸般花销补齐与她,折算下来,竟有不下三千两之数。 这惜春丫头,对钱财向无概念,竟一股脑儿将此银交与贾环,任其“梭哈”。 至于探春,实乃隐形富豪。 其书房内名人字帖,价值不可估量。然她甚是不舍,仅拿出五十两银子,权作示意。 史湘云来贾府做客,自然未携钱财。此女向来爱凑热闹,当下便摘下随身佩戴的金麒麟,令贾环估价。 贾环岂会真去典当,随意估得五百两,湘云闻之,眉开眼笑。 “爱哥哥亦有一个这般麒麟,可惜昨儿被二舅舅打了,如今尚卧榻不起,否则定来凑这热闹。” 那贾宝玉又双叒叕被打,贾环亦觉无奈,此货着实抗揍,怎打都打不死。 迎春素来消息闭塞,此时出声问道:“好好的,怎又被打了?” 湘云轻叹道:“都是金钏儿的事儿,不知哪个小厮说漏嘴,被二舅舅知晓,当下唤爱哥哥去考校学问,爱哥哥却一问三不知。 初时二舅舅仅呵斥一番,令他明年随兰哥儿等去金陵求学,谁料爱哥哥竟言宁愿死在园子里,也不去那金陵。二舅舅盛怒,命人将爱哥哥绑起打了一顿……” 众人闻之,皆摇头叹息。 探春微微蹙起眉头道:“这宝二哥也忒任性了,前些儿时侯宝姐姐劝他多读正经书,他却嫌宝姐姐俗气,给宝姐姐甩脸子,唉!” 贾环悠然抿了口茶,笑道:“我却觉着宝二哥不考科举甚是正确。以他那性子,若入朝为官,不出三五日,必被政敌抓住把柄拉去砍头。” 众人闻言,皆惊,细思却也有理。 湘云行至贾环身旁坐下,捏起一颗瓜子轻磕,问道:“那你说爱哥哥适合做甚?” 贾环凑近她,望向那樱桃小口,欲瞧她是否是大舌头。 湘云察觉,顿时红了脸,双手捂住贾环眼睛,娇嗔道:“问你话呢,快说快说,爱……二哥哥适合做什么?” 贾环这才满意,重新坐下,正色道:“宝二哥爱读杂书,擅杜撰,能胡编乱扯,无中生有,将假说成真,这是天生的小说家啊。 咱家江南有门老亲唤甄家,闻那甄家亦有一宝玉,不如让宝二哥参考甄宝玉的生活,写一本小说,名儿我都替他想好了,就叫《红楼梦》。” 探春微微一怔,旋即轻笑道:“环儿此想法倒是新奇。二哥哥若真能如你所言,做个小说家,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只是这写小说之事,怕非那般容易。 且不说二哥哥如今被二老爷打得下不来床,便是好了,又能否沉下心来着书呢? 再者,那甄家宝玉之事,虽有传闻,却不知真假。 若二哥哥真以此为蓝本,写一本《红楼梦》,亦不知会写出何等故事。 不过,若二哥哥真有此才,倒不妨一试。 我这书房里名人字帖虽不舍拿出换银钱,但若二哥哥写小说需参考古人笔意,倒也不是不可。 只盼二哥哥能早日振作,莫再这般任性胡闹了。” 史湘云将拨好的瓜子仁递给贾环,拍手道:“我亦觉着这法子好,回头我去与二哥哥说说,省得他整日没个正事干。” 贾环吃下瓜子仁,笑道:“开篇我都替宝二哥想好了,就叫——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此言一出,贾环瞬间被一众姑娘围住,皆面露惊讶。 探春轻抚贾环脑袋道:“环儿,我原以为你只会做些奉和诗,今儿这两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还有无其它佳作?快一一道来。” 瞧着史湘云跃跃欲试要比诗的模样,贾环可不敢托大,毕竟腹中存货不多。 贾环眼珠一转,笑道:“哪来那么多佳作,如今老弟已弃笔从戎,脑中皆是刀光剑影、兵法谋略。不过闲暇无聊时,倒也学了些替人看命改运的本事。” 众人一听,皆露好奇之色。 湘云瞪大双眸,半信半疑道:“环哥儿,你还会看命改运?那快给我瞧瞧,我往后运势如何?” 贾环装模作样先盯着她面相瞧了一会儿,又拉过她的手,煞有介事地摩挲着。 沉吟半晌方道: “洒脱不羁任悠游,独步天涯意气稠。 忽逢贵人解困境,自此脱苦福泽流。” 湘云听得笑出两个酒窝,拉住贾环的手摇了摇:“环哥儿,借你吉言了。” 探春亦坐不住了,将湘云推到一旁,把脸凑到贾环面前,打趣道:“环儿,那你也给我瞧瞧运势如何?” 贾环只得又装模作样一番,最后在探春手掌中胡乱画着,嘴里念道: “才自灵慧志自遥,一朝入殿舞华韶。 凤仪绰约荣光灿,锦阙生辉映碧霄。” 众人听了,皆咯咯直笑。 李纨更是朝羞恼得对着贾环一顿捶的探春打趣道:“咱们家已出了一个贵妃,难不成以后还会出个王妃不成?” 探春红着脸,轻啐一口:“珠大嫂子莫要打趣我,环儿这不过是胡诌罢了。” 众人笑闹一阵后,迎春柔声道:“环弟,也给我看看吧。” 贾环瞧着迎春那温婉模样,心中一动,依样画葫芦观察一番后说道: “温婉清柔若柳绵,浅笑如花映碧天。 良人护佑情何限,岁月安然意自闲。” 迎春听了,面上露出一抹羞涩笑容,朝他点点头。 惜春在一旁看了许久,此时亦忍不住道:“环哥哥,我也要看。” 贾环微微一笑,在她手心挠了挠,正色道: “灵秀纯真性本悠,笔端绘梦意难休。 纵情山水逍遥处,自在随心乐忘忧。” 惜春眨了眨眼睛,知贾环是顺着自己性子所言。 她微微歪着头,低声道:“环哥哥,咱们说好的,以后一起。” 贾环回了她一个 ok 的手势。 那边探春和湘云一左一右将李纨架过来,笑嘻嘻道:“珠大嫂子,你也来凑凑热闹,让环儿给你也看看运势。” 李纨红着脸推辞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看什么运势,你们这些小年轻闹着玩吧。” 可架不住众人起哄,只好无奈伸出手。 贾环轻轻握住李纨之手,煞有介事地摩挲起来。 李纨只觉一股热流从手上传来,瞬间脸上更红,心跳亦不由自主加快几分。她微微垂下眼眸,努力掩饰心中慌乱。 多年守寡的她,甚少与男子有这般接触,此刻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贾环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 “桃李芬芳映碧天,子贤家睦韵如兰。 福泽永伴清宁处,岁月祥和映笑颜。” 众人听了皆道好,皆向李纨道贺。唯李纨心中微起涟漪,一时竟忘了抽回手,暗忖:哪有寡妇天天笑的,不知环哥儿这话是何意? 那边探春忽朝贾环道:“环儿,你都替我们看了,那你自己呢?” 贾环微微一愣,随即洒脱一笑道:“无他,也就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罢了。” 第121章 巴特尔 翌日 清晨 彩云轻偎贾环,柔声唤道:“爷,今儿是南苑狩猎的日子,该起身儿了。” 贾环微微蹙起眉头,惺忪睡眼缓缓睁开,慵懒地打个哈欠,望向窗外,只见一片漆黑,登时恼道: “你这憨丫头,又不是上朝,这般早唤醒我作甚?扰我清梦,今日必要好好给你立立规矩。” 言罢,反身将彩云压于身下,在她那如雪脖颈处轻啄不停。 二人正值年少爱闹之时,瞬间便将狩猎之事抛却脑后,只顾嬉戏起来。 彩云娇笑推拒,却难敌贾环的热情,一时之间,屋内春色旖旎,暖意融融。 良久,天色渐亮,阳光透过窗纱洒入屋内,映照着两人交缠的身影。 彩云面泛红霞,轻轻推了推贾环,软语道:“爷,莫再闹了,狩猎时辰怕是要过了。” 贾环却满不在乎,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道:“过了便过了,有你在旁,比那狩猎有趣得多。” 彩云无奈,只得哄着贾环起身。 贾环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彩云,慢悠悠坐起,任由彩云为其更衣洗漱。 这狩猎大赛,原是忠顺亲王与贾环欲坑卫若兰而临时起意之法,奈何炒作过猛,引得官方下场。 如今忠顺亲王坐庄之局已被户部接手,只因下注的银子数目惊人,有近千万两之巨。 皆因各地商帮纷纷下场,商人之间竞争激烈,皆欲压对方一头,这狩猎大赛便成各大商帮角力的平台。 江南盐商、广东粤商、山西晋商、福建商帮、安徽商帮皆推出代表与选手前来参加。 大周未设武举,此次倒成民间高手崭露头角的绝佳机会。 皇帝颇具魄力,又值征讨真真国的紧要关头,正好借此向他国展示大周的国威与民间的实力。 此狩猎大赛的规模与影响力远超最初设想,忠顺亲王与贾环心中皆有些惴惴。 南苑乃集狩猎、军事、休闲、生产等多功能于一体的皇家苑囿,占地约二百一十平方公里,约有一千个大观园那般大。 苑内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为禽兽、麋鹿等动物提供适宜栖息之所,实乃皇室狩猎的绝佳场所。 大周在南苑修建四处行宫,德寿寺、南红门行宫、新衙门行宫、团河行宫,为皇帝与皇室成员提供休息、居住及处理政务之所,使南苑成兼具居住与休闲功能的皇家园林。 可惜当今天子将除忠顺亲王之外的兄弟尽皆诛杀,致这风景优美之地长期无人光顾。 幸得此次狩猎大赛举行,这封锁多年的皇家园林得以让世人再次领略其独特魅力。 贾环坐于汗血宝马之上,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袭白虎披风,腰间挎着御赐三尺宝剑,背上负着一张三石硬弓,端的是英武非凡。 一声口哨响起,一只巨大海东青从天空俯冲而下,落于贾环肩头。 那海东青眼神锐利如刀,羽毛乌黑发亮,爪子如钢铁般坚硬。 贾环轻轻抚摸海东青脑袋,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笑容。 这海东青乃是前些时候从彩色宝箱中开出,真乃瞌睡来了便有枕头。 此次狩猎规则由礼部制定,兵部监督执行,在贾环与忠顺亲王商议的原本规则下进行严格细化与完善—— 异兽:十分; 虎、豹、熊、狼等猛兽:五分; 麋鹿、羚羊、野猪等大型食草动物:三分; 野兔、山鸡等小型动物:一分。 此外,特别注明带崽儿的动物一律不得猎杀,若有违反,成绩作废。 此规定旨在展现大周的仁慈与道德风范,亦使这场狩猎大赛更具人文关怀。 此规定一出,那原本弓马娴熟、能使三石弓的张继宾行情大打折扣,普通人皆不一定能分清快速奔跑中动物的性别,更别提一个大傻子了。 这更是让早早押注张继宾的百姓大闹起来,嚷嚷着要退钱。 退自然是不可能退的,为平众怒,额外增加一条规则,允许参赛选手带十个助手陪同狩猎,助手不得直接参与猎杀动物,但可协助选手进行追踪、围堵以及搬运猎物等工作。 贾环本欲带十个老兵,然思及皆是一群老大爷,恐不合适,便将金盛四兄弟带上,让这四个年轻后生做些跑腿打杂之事。 金盛四人别无长处,唯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在贾环帮衬下皆陆续成家,如今对贾环感激涕零,忠心耿耿。 “五十叔,异兽是何物?我怎未曾听闻,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比虎豹更为凶猛之物?”贾环朝身后一老兵问道。 那老兵微微躬身,指了指贾环身上披风答道:“家主射杀的白虎便是异兽,身形比同类大上一倍者便可为异兽。除此之外,那传说中的山魈、猎虎而食的彪亦皆为异兽。 山魈面容狰狞,力大无穷,在山林中穿梭如鬼魅一般; 彪则凶猛异常,虽为虎子,却敢与虎为敌,甚至能将其猎杀食之。 这些异兽极为罕见,若能在此次狩猎大赛中猎得其一,那定是无上荣耀。” 贾环听了,心中略有失望,原以为能有龙、麒麟之类,结果只是些变异物种,都不够他打的,甚是无趣。 “环哥儿,等等我们!”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呼喊。 贾环回头一看,原来是贾琏带着贾兰、贾琮赶来,不禁笑问:“你们押个注怎耽误这般长时间?” 贾琏满头大汗,语气焦急中又带着一丝愤怒与屈辱:“羌国派了使臣来大周,突然宣布要参加此次狩猎大赛,派出之人是巴特尔,那些个不要脸的商人,如今正排着长队抢着押巴特尔呢。” 一旁贾兰见贾环一脸茫然模样,出声提醒道:“环三叔,这巴特尔是扎木尔之孙,苏赫巴鲁之子,咱们贾家的世仇。 现年十五,有其祖、其父之风,已开始上战场,在与西域交战中射杀西域大将,打得西域只能向我大周朝贡求援。 如今西宁郡王已带兵赶去西域坐镇,也不知这巴特尔此次前来有何目的。” 贾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屑笑道:“什么扎木尔、苏赫巴鲁,皆是些插标卖首之辈罢了。没机会打老子,我今儿就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第122章 赌约 且说那南苑校阅场,昔日太祖于此晾鹰台南边筑起南红门行宫,将之作为大阅兵之所,台上御营大帐威严赫赫,太祖曾于此举行盛大阅兵式。 再者,南苑之内尚有诸多为行宫服务的配套设施,诸如御膳房、寿膳房等。 此番狩猎大赛,因朝廷大力介入,又有皇帝与太上皇亲自担任裁判,其意义实非寻常可比。 大周素来未设武举,此次大赛便成了武人于皇帝跟前露脸的难得契机。 奈何那报名之人虽众,可这高昂的一万两门票费,却让多数泥腿子武人望而却步,唯有一些机灵之人寻得富商毛遂自荐。 最终,五十位参赛选手各自领着十位助手来到校阅场,恭迎皇帝、太上皇以及百官的检阅。 那贾环,身姿倒也算得上挺拔,然置身于一众膀大腰圆的武人当中,却显得有些单薄。 他心中暗自不爽,低骂道:“真真吃了年龄小的亏了!” 所幸身旁有柳强为伴,二人个头相差无几,这才让贾环心中稍感宽慰。 贾环为柳强走后门谋得参赛名额,只为让他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以便日后踏上仕途之路。 柳强久在北城那鱼龙混杂之地厮混,倒是结识了不少朋友。 此次他的十位助手皆是自己找来,除了老师无名之外,那柳湘莲的出现着实让贾环有些意外。 贾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柳湘莲,此人的颜值竟快有他一半,端的是难得。 也难怪原着里那三姐儿会瞧上这小白脸…… 贾环醋意顿生,收回目光后,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去花枝胡同给三姐儿立立规矩,自己才是她的至爱之人,绝不可让她的心思被这柳湘莲勾了去。 皇帝与太上皇端坐在御营大帐之中,目光隐晦地望向同一处,一个看着柳强,一个留意着贾环。 柳强身着低调简单服饰,虽不张扬,却于细微之处尽显品质。 他年纪轻轻,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稳大气,不时点头回应旁边眉飞色舞说个不停的贾环。 贾环全然不懂低调为何物,他那汗血宝马和白虎披风让众多武人眼热不已,时常引得他人侧目。 贾环极为敏锐,一旦察觉有人注视,便会朝来人竖起大拇指,而后缓缓朝下,挑衅之意十足,惹得太上皇哈哈大笑。 皇帝与太上皇的关系曾一度降至冰点,皇帝虽每日晨昏定省,却也只能在殿外吃闭门羹。 此次太上皇能来到南苑,全因北静王,皇帝连兄弟都舍得杀,何况一个藩王。 不杀北静王,乃是与太上皇的交易。 太上皇要保北静王,就得替皇帝稳固朝政,平息其得位不正的流言蜚语。 这场狩猎大赛,便是太上皇履行承诺的开端。 见太上皇开怀大笑,皇帝也乐于捧场,笑问道:“父皇,可是觉得这贾环甚是有趣?” 太上皇指着台下朝巴特尔吐口水、扔石子儿的贾环,摇头笑道:“这小子,一点也没学到宁国公、荣国公的沉稳大气。 朕原以为为他加了冠,他能有所收敛,变得稳重些,没想到还是这般胡闹。”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顺着太上皇所指看向贾环,只见贾环正朝被手下死死拉住、怒目圆睁且破口大骂的巴特尔勾手指,犹如逗狗一般,也不禁笑出声来。 两位皇帝的态度让底下的羌国使臣坐不住了。 他面色涨红,起身朝着御营大帐拱手行礼,大声说道:“陛下,太上皇,吾国巴特尔乃羌国勇士,此次前来参赛,本是抱着友好交流之心。 这贾环如此无礼挑衅,实在有损两国情谊。还望陛下与太上皇主持公道。” 这话实在厚颜无耻,羌国无故攻打大周附属小国西域,巴特尔更是射杀了西域将领,如今却大张旗鼓来参加狩猎大赛,哪有半分友好交流之意。 只不过大周此时无暇两面交战,否则皇帝早就发兵教训羌国了。 皇帝淡然一笑,道:“小辈间的打闹罢了,不必如此紧张。这狩猎大赛本就是各显身手之地,有点小摩擦实属正常。不过,既然是比赛,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羌国使臣明显对这说法不满,愤愤道:“陛下此言差矣,吾国勇士岂容他人如此侮辱。若大周不能给出满意答复,吾国上下必视为奇耻大辱,他日难免兵戎相见。” 这下轮到百官不干了,大周打架虽没赢过,但吵架从未输过。 一时间,百官纷纷出列,义愤填膺地指责羌国使臣。 礼部侍郎胡谦益怒目而视,大声说道:“羌国无端挑起战事,射杀我大周附属国将领,如今却来此大言不惭。我大周礼仪之邦,岂容你等放肆。” 吏部侍郎邹一桂紧接着说道:“陛下圣明,这分明是羌国蛮夷无理取闹。狩猎大赛本就各凭本事,贾祥瑞不过是年少气盛,岂能成为你等威胁我大周的借口。” 这话其实有些双标,毕竟挑事的一直都是贾环,可众人默契地忽略了这一点,若非要找个理由,那便是“他还是个孩子……” 无名在旁边小声提醒道:“这两人与你岳父正是同一科的前三甲。” 贾环恍然大悟,乖巧地朝两人拱手致谢。 看来那一年的科举很得皇帝看重,状元、榜眼都当了侍郎,若林如海不死,想必也能混个侍郎当当。 贾环的举动让胡谦益和邹一桂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他们与林如海一同入翰林,关系自不必多说。 当年林如海帮贾雨村打点关系,走的便是这两人的路子。 羌国虽打架在行,但吵架哪里是这群引经据典、饱读诗书的大周官员的对手。 羌国使臣被百官驳斥得面红耳赤,却又找不出有力话语反驳,恼羞成怒地向皇帝拱手道:“陛下,吾国巴特尔乃羌国年轻一辈的第一勇士,实力非凡。 既然大周官员皆言此次乃凭实力说话,那臣斗胆提议,让巴特尔与这贾环在此次狩猎大赛中一较高下,就看谁狩猎所得更多。 若巴特尔胜,还望陛下给羌国一个交代,以显大周公正;若贾环胜,吾国愿意从西域退兵,陛下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微微一怔,嘴上虽看不起羌国,心里却有些发虚。 自太祖以后,大周对羌国的战争输多赢少,况且巴特尔射杀西域大将的战绩实打实…… 贾环因陛下保护,外人很少知晓他的真正实力。 皇帝皱眉思索一番,觉得是时候让贾环露露脸了,毕竟自己可是应下了要给他升爵。 这次赢了能让羌国退兵,不战而屈人之兵,当属大功一件。 这巴特尔虽比贾环年长几岁,但皇帝对贾环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为避免发生意外,皇帝沉声道:“此次比试,当以狩猎成果定胜负,但需切记,不可闹出人命。若有一方故意伤人致死,便视为输家,且要受到严厉惩处。” 此言一出,贾环心中略有不满,觉得这般限制让他不能尽情施展手脚。 巴特尔那边同样露出不甘之色,他本勇猛好斗,如今被缚住手脚,心中难免憋屈。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心中皆想:只说了不能打死,那打残总行吧。 …………………… ps:又进小黑屋了,难受 第123章 痛揍巴特尔 且说那南苑之内,百座桥梁错落,为皇家行猎与苑内通行辟就便利之途。 一声啰响乍起,五十位参赛之人皆齐齐策马,奔往南苑深处。 那桥梁与森林之间,大片草地湖泊相隔。 贾环将肩上海东青放飞,双眸紧紧锁住海东青消逝之向。 未几,海东青旋归,于空中盘桓数匝,朝着一方鸣叫不止。 贾环登时会意,双腿猛夹马腹,朝着海东青所示方向疾驰而去,十位助手亦忙不迭紧跟其后。 马蹄扬起层层尘土,草地上留下串串清晰印记。 不多时,巴特尔等人身影现于贾环视野之中。 巴特尔见贾环策马而来,眼中闪过一丝狞笑,拔剑便策马冲将过去。 这可把贾环乐坏了,要知那远处晾鹰台上,皇帝并百官皆看着呢,这可是对方先动的手,我环老三是自卫反击! 忠顺亲王举着千里镜望向二人方向,激动高呼:“这巴特尔不讲武德,竟然要偷袭贾环!” 众人经他一提醒,皆纷纷拿起手中千里镜,朝着贾环与巴特尔望去。 晾鹰台上一时热闹非凡,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另一边,行宫内璇源堂上,太上皇将千里镜递与身旁一位面色微焦之贵妇人。 那贵妇人双手颤抖着接过千里镜,急忙朝着贾环与巴特尔方向望去。 眼中满是忧虑,紧抿双唇透出内心不安。 透过千里镜,她清晰瞧见贾环与巴特尔剑拔弩张之景,心猛地揪起。 “这孩子,怎生如此莽撞。”她低声喃喃,声音微颤。 贾环与巴特尔这边,二人皆无半句闲话,瞬间便战在一处。 剑刃相交,清脆撞击之声响起,火花四溅。 巴特尔乃是上过战场之人,论年纪、经验、技巧皆胜贾环一筹。 然此刻,他却对贾环毫无办法,只因贾环打法着实无赖,全然不防守,门户大开,全然是以命相搏之态。 巴特尔虽勇猛,却也不想在这狩猎大赛中与贾环同归于尽,一时间竟被贾环逼得手忙脚乱。 忠顺亲王不懂其中关窍,只见巴特尔被贾环揍得如同孙子一般,不由哈哈大笑,还朝羌国使臣竖了个中指,不屑道: “你们羌国年轻一辈第一人就这本事啊,莫要出来丢人现眼了!连我们大周一个小小的马弓手都打不过!” 羌国使臣闻言,脸色铁青,怒目而视忠顺亲王。 “王爷此言差矣,此不过一场比试,胜负未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忠顺亲王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嘲讽道:“哼,胜负已分,你们羌国人就是不行,等哪天本王得空了,定要带着贾环马踏你们羌国王庭!” 旁边的永乐公主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忠顺亲王,微微皱起眉头道:“鉴初,莫要这般张狂。” 忠顺亲王:柳铭,字鉴初,乃大周当今天子胞弟,亦是现存唯一亲王。 永乐公主:柳如烟,乃太祖第四子福王一脉仅存嫡系后人,太上皇不忍这一脉就此没落,对柳如烟颇多照拂。 永乐公主无愧柳如烟之名,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鬓堆金凤丝,端的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忠顺亲王幼时没少挨这皇姐揍,此时听了她的话,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言,复又望向贾环与巴特尔方向。 贾环这边,久攻巴特尔不下,心中大怒,忽生一计,单手持剑朝着巴特尔脖子砍去。 巴特尔一惊,连忙举剑抵挡,顿时又是一阵令人牙酸之金属撞击声响起。 火花再度迸溅,两人之力于这瞬间展露无遗。 贾环另一只手趁机从空间内取出一个大银锭,照着巴特尔无暇防守的面门砸去。 巴特尔根本未料到贾环有此奇招,躲闪不及,被银锭砸中鼻梁。 刹那间,一股如闪电般尖锐剧痛从鼻梁处炸裂开来,仿佛有一把利刃直直刺入骨头。 这疼痛如此剧烈,巴特尔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身体不受控制跌下马来,落到湖泊泥泞岸边。 巴特尔躺在地上,好容易才从那阵剧痛中缓过神来,挣扎着正要起身,忽一只靴子在他视线中迅速放大…… “嗷~嗷~”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晾鹰台上百官听了皆是一阵牙酸。 羌国使臣急得满头大汗,要知巴特尔可是羌国战神扎木尔之孙,若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 羌国使臣再也按捺不住,快步上前对着忠顺亲王道:“王爷,今日之事,若不能妥善解决,恐会引发两国争端。巴特尔乃我国重要之人,还望王爷能劝劝这位贾壮士,莫要再行过激之举。” 忠顺亲王转头看向皇帝,见其微微颔首,才不情不愿起身,却忽见百官传来一些惊呼,更有不少言官御史摇头大骂有辱斯文。 身边的柳如烟更是放下手中千里镜,面色微红啐道:“贾家这小子真是……” 忠顺亲王连忙举起千里镜看去,只见贾环正解了裤腰带,对着半个身子被踩进泥坑中不省人事的巴特尔撒尿。 更逗人的是,贾环的坐骑也来凑热闹,有样学样对着巴特尔撒起尿来。 “哈哈哈~环老三真是个妙人儿,可惜是背对着我们,不能一睹其风采。” 武勋中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调侃,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文人看不惯贾环做派,武人却觉贾环此举甚是快意,当年贾演被扎木尔重伤,忠仆焦大靠着喝马尿才将贾演从战场上背回。 此事一直被大周武勋们视为奇耻大辱,如今见贾环如此对待扎木尔之孙巴特尔,心中皆涌起一股莫名畅快。 贾环自不知众人所想,此刻正扭着“大漂亮”的耳朵,咬牙切齿教训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这般粗鲁。” 那马儿似听懂了他的话,打了个响鼻,将头埋进贾环怀里,仿佛在撒娇认错。 天上海东青见不得这般温情场面,发出一声嘹亮鸣叫,提醒贾环有大货,赶紧去狩猎。 贾环连忙跃上马背与手下汇合。 此次只有参赛选手可用武器,助手只能携带一把梢棒防身。 贾环与巴特尔打得热闹,手底下众人自然也没闲着。 六个老兵结成方阵,打得对方节节败退,而金盛四人因抗揍,也能与对手周旋一二,倒是未给贾环丢脸。 贾环招呼众人一声,迅速往森林赶去。 他夺魁的赔率在封盘前是 1:10,他可是贾府一众姑娘的希望,若此次输了,那凤姐儿真得跳楼了。 第124章 一场割韭菜的盛会罢了 且道那巴特尔被贾环生生踩进泥淖之中,生死未卜,其手下众人哪敢擅动,恐加重其伤势。 待太医院诸人匆忙赶至,却惊见巴特尔身侧竟放置着一个约莫十两的银锭。 众人皆叹道:“环三爷真真个讲究之人,晓得我等辛苦,特留了赏银。” 贾环虽下手颇重,却未致巴特尔有性命之忧,反倒是那“大漂亮”,马尿直浇在巴特尔伤口之上,端的是杀伤力甚巨,侮辱性亦是极强。 羌国使臣怒不可遏,欲向皇帝讨个说法,却被皇帝一言呛住:“最先拔刀者是谁?” 羌国使臣一时语塞,面色涨得通红,只得满心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地生着闷气。 旁边的兵部尚书姚谦趁机继续补刀道:“还望使臣速速兑现先前的赌约,从西域退兵。” 巴特尔伤势沉重,已然无法继续狩猎,贾环即便随手射只兔子皆能赢下赌约,更何况如今贾环已让助手扛回一头成年公熊,显然巴特尔已然落败。 羌国使臣怒视姚谦,却无从反驳。 此时,晾鹰台上一片寂静,众人皆在等待羌国使臣的回应。 皇帝面色冷峻,目光紧紧盯着羌国使臣,那眼神中的威严让使臣不寒而栗。 忠顺亲王此时得意洋洋,瞥了一眼羌国使臣,说道:“哼,你们羌国这下可无话可说了吧,乖乖退兵,莫要再生事端。” 众目睽睽之下,羌国使臣也不敢耍赖,毕竟其他国家使臣皆看着,他若否认,羌国名声可就臭了。 羌国使臣咬了咬牙,强压下心中怒火,朝着皇帝微微躬身道:“陛下,此事我会尽快回禀我国大王,赌约之事,羌国自会给大周一个交代。”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冷峻,心中却已然乐开了花。 此次狩猎大赛,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成功避免了一场战争…… 环老三,真乃朕之祥瑞啊! 随着太阳落山,此次狩猎大赛最终落下帷幕,贾环当之无愧地夺魁。 此次狩猎大赛本就是为割韭菜而举行,看似公平,实则结局早已注定。 其他选手皆是首次进入南苑狩猎,可贾环不同,忠顺亲王早就事先派人摸索清楚了何处有猛兽,何处有鹿群…… 天上有海东青找寻猎物,陆地上有汗血宝马助力驰骋。 贾环更是手持三石硬弓,每一样皆是顶配,天时地利人和皆在环老三这边,其他人拿什么与之争斗? 最终,贾环拔得头筹,卫若兰与一位民间高手王孝存分列二三位。 至于开赛前被寄予厚望的巴特尔和张继宾,一个因重伤退赛,另一个不提也罢,纯粹就是个诈骗犯,说话都会流口水的大傻子。 这傻子箭术确实厉害,开局就在百步之外射中一只巨鹿,结果凑近一看,哎呀,居然是只母鹿,当场成绩清零直接退赛。 这让把全部家当都押在他身上的薛蟠急得喷出一口老血,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至于那些赔了钱的各大商帮,皇帝亲自接见并勉励了一番,还各赐了所在商会一块御笔亲题的牌匾,各大商会喜得感恩戴德。 士农工商,在朝廷眼中他们就是待宰的肥羊,如今有了这御赐牌匾,好歹有了几分安全感,一时间皆大欢喜。 今夜,皇帝于行宫内赐宴前十名选手,分别是贾环、卫若兰、王孝存、戚建辉、马再兴、王义、柳强、黄冲、云飞、李青。 李青此刻还有些唏嘘,他本是第十一名,原本的第十名是唤作孙绍祖之人,奈何这人倒霉透顶,无意间闯入了贾环驱赶的狼群中,坐骑又突然受惊,将孙绍祖甩落在地,被受惊的狼群围攻…… 虽然后来贾环与柳强拼命想要去救孙绍祖,奈何距离太远,等他们赶到时,孙绍祖已然被狼群咬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身上没一块好肉。 孙绍祖也算是条汉子,一直撑到结算名次的时候方才咽气,让人无不动容。 十个年轻人都去送了孙绍祖最后一程,贾环更是流下了伤心之泪,一脸懊恼地说道:“是我害了孙兄啊,我两家还是世交……” 众人看着贾环如此自责,心中也不免感慨。 卫若兰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贾环的肩膀,说道:“此事也非你能预料,实乃意外,莫要太过自责。” 王孝存也点头附和道:“是啊,贾兄,孙兄之死令人惋惜,但这确非你之过。” 柳强只是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贾环的肩膀,他虽不知孙绍祖如何得罪了贾环,但贾环向他发信号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配合贾环将狼群引向了孙绍祖。 宴席散后,平民出身的王孝存、马再兴、黄冲、云飞、李青都被皇帝收进了皇家侍卫营。 至于柳强这个私生子,皇帝以其年纪小为由,只封了一个外委千总的正八品虚职。 其他有背景的,皇帝只是赏了一些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这些人的官职,让他们自己的老子去操心吧,皇帝懒得上心。 倒是贾环的赏赐还没定下,要等羌国从西域退兵时带军功一起算,能坐在家里就立战功,贾环也算是个奇葩,而文武百官却都觉得理所当然。 贾环与众人告别,正要离开,一个太监突然来报,说太上皇在璇源堂召见,贾环只得前去拜见。 璇源堂颇具苏杭园林之风韵,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 可贾环此时哪有心思欣赏这些,天色已晚,他只想回家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然后抱着…… 额,却忘了今日是哪个丫头当值了。 来到璇源堂,贾环行了礼后,被太上皇勉励了几句,让他以后切不可再做出朝人身上撒尿这般荒唐之事。 贾环老脸一红,小声嘀咕道:“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再说了,我背着人呢,谁知道这群人这般无聊,拿着个千里镜偷看我。” 太上皇苦笑着摇了摇头,让他去一旁的偏厅吃些东西再走。 贾环也不客气,先前在皇帝的宴席上,他一直紧绷着神经,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如今在太上皇这偏厅中,看着满桌精致的点心和菜肴,肚子不禁咕噜噜叫了起来,引得边上的一个贵妇人轻笑出声。 贾环看到她,眼前一亮,咧嘴笑道:“呀,原来是你呀,你还给我扎过头发呢,没想到又见面了,要不要一起吃点?” 那贵妇人听了,竟然真的坐到贾环旁边,柔声道:“你快尝尝这些可还合你的口味?” 不知怎的,贾环觉得这女人看他的眼神和柳嬷嬷有些相似,都是那种充满慈爱与关怀的模样。 这种眼神只会存在于两种情况下,要么是母亲看孩子,要么就是正常人看傻子。 贾环打了一个激灵,偷偷瞟了一眼总是微笑的贵妇人,心中暗道:这人不会是因为看到我朝别人撒尿,就把我当成智障了吧? 第125章 勇晴雯 璇源堂内 贾环方打一饱嗝,便见贵妇人以帕拭其嘴,那目光慈爱至极,直教贾环笃定此人定是将己视作痴傻之人。 贾环赧然一笑,忙伸手欲取己帕,道:“那个……我自个儿来便好。” 贵夫人却轻轻摇头,依旧温柔地为其擦拭嘴角,那模样恰似呵护一懵懂稚童。 贾环心中愈发惶惶,正欲寻个由头离去,却闻贵妇人缓缓而言:“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冒失。” 贾环瞪大双眸,竟不知如何回应。 贵夫人轻叹一声,含笑问道:“我做的饭菜可合你口味?” 既特意强调乃己亲为,贾环又能如何言说,当下便给出极高的评价:“娘娘做的菜着实美味,有妈妈的味道。” 哪个做饭之人能扛得住这句话? 当下贵夫人微微一怔,随即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感动,旋即微笑道:“你这孩子,嘴倒是甜得紧。” 贾环挠挠头,略有羞意地笑了笑,实是不愿再扮傻,便提出告辞。 贵夫人望着贾环,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舍,然仍是微微颔首道:“也罢,你既有事,便去吧。日后若得空闲,可再来。” 贾环连忙行礼道:“多谢娘娘,贾环若有机会,定当再来拜访娘娘。” 贾环转身离了璇源堂,心中虽松一口气,却又不知为何涌起淡淡失落。 贵夫人凝视贾环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收回目光,喃喃道:“娘……娘。” 太上皇走来,瞧着贵妇人的神情,微微叹息道:“总有相认之日。” 贵夫人闻言,眼中泛起泪光,轻轻点头。 另一边,贾环与手下汇合,纵马疾驰,终在城门关闭前回到宁国府。 此时天色已晚,一众丫头与贾环见过礼后,皆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贾环沐浴后卧于床上,莫名觉有些饿,这是灵魂深处的饥饿感,方忆起自己夺了药王神位,需香火供奉。 前任尚有马道婆这信徒帮衬,可他却无,眼下正是紧急之时,贾环觉若不再进食,恐要饿死,便也只能委屈晴雯了。 “晴雯,我饿了。” 正在为贾环捶腿的晴雯闻之,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疑惑地望向贾环,道:“爷不是方才用过饭了吗?” 贾环摆摆手,正色道:“非是肚腹之饿,乃是灵魂饥饿。” 晴雯先是一怔,歪头思忖半晌,恍然之态尽显,她跳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荷包,递给贾环,眼中满是关切:“爷,这是我之前在庙会求的平安符,说不定能给爷带来些力量呢。” 贾环接过,心中感动,笑着摸摸晴雯的头:“你这丫头,总是这么贴心。不过,这还不够,你去取三炷香来,对着我拜拜,或许能缓解我的饥饿。” 晴雯听了这话,面露惊色,担忧地看着贾环:“爷,这是为何?您可别吓晴雯。” 贾环耐心解释:“我乃扫把星下凡,久居凡间,仙气渐弱,如今又抢了药王神位,自然需香火供奉维持。你莫要惊慌,快去取三炷香来。” 晴雯向来深信贾环的扫把星身份,甚至还盼着贾环日后能带她回天上去,听了此言,当下不敢耽搁,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拿着三炷香回来,神色紧张,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惹得贾环笑个不停。 晴雯红着脸,嗔怪道:“爷还笑呢,此事万不可让他人知晓,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贾环止住笑,微微点头道:“你说得是,此事切不可外传。晴雯,你放心,我日后定带你一同上天,你可知,我最疼的便是你。” 晴雯听了贾环这话,眼中闪烁着惊喜与期待,脸颊上的红晕更浓。 “爷,我就知晓爷对我最好,那这香火供奉之事可如何是好?” 贾环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先试试这三炷香吧。” 晴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香点燃,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对着贾环拜了三拜。 霎时间,三炷清香在晴雯惊愕的目光中迅速燃尽,化为一缕青烟飘入贾环体内,贾环的饥饿感顿时缓和几分,虽未饱足,但至少不难受了。 晴雯心诚,又是一对一供奉本尊,无有中间商赚差价,一个信徒顶旁人十个。 贾环满意地朝晴雯招招手:“好了,忙活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快过来坐我身边。” 晴雯满脸兴奋地走到床边坐下,紧紧挨着贾环,双手抱住贾环的胳膊,小脑袋在贾环肩上蹭个不停,似要汲取贾环身上那若有若无的仙气。 “爷,你身上好香啊,先前我还以为是香囊之故,如今看来,这是仙气啊,怪不得自与爷亲近后,我便未生过病了,快些让我多沾沾。” 贾环被晴雯的话逗得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晴雯的手,任由她靠着自己。 “随便你,谁让我最疼你呢,将来上天了,我也带着你。” 晴雯在贾环肩上蹭了蹭,如一只满足的小猫。 “爷,那我们以后可得多亲近亲近,如此我便能一直健健康康的,也能更好地伺候爷。” 贾环伸手捏了捏晴雯的鼻子,笑道:“那我再给你一些好运,保佑你未来无病无灾。” 说着,贾环从床头拿起一个小玉坠,挂在晴雯的脖子上,温柔地看着她。 晴雯连忙用手握住玉坠,眼中满是欢喜:“爷,这玉坠真好看,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只要你喜欢就好,这玉坠有我的祝福在里面呢。” 翌日清晨,贾环只觉脸上一阵温热,缓缓睁开眼睛,却见晴雯正俯身,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眼中满是爱意。 搂住晴雯纤细的腰肢,贾环问道:“晴雯,你觉得咱们府上谁最适合给我当信徒,帮我张罗香火供奉之事呢?” 晴雯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在肩头,她微微蹙起秀眉思索着,而后竟说出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二太太啊,她每日吃斋礼佛,最是有时间了。” 贾环眼前一亮,确有道理,那王夫人每日对着佛像拜个不停,若将那佛像偷偷换成自己的…… “哈哈哈,晴雯,你真是个机灵鬼,来,让我抱抱你!” 第126章 金钏儿出息了 “爷,快起了。” 晴雯慵懒满足地偎在贾环怀里,杏眼微眯,似还沉浸在方才那温情里头。 贾环轻轻揽过晴雯,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在这几个丫头里呀,贾环就最喜欢晴雯,只因在这憨丫头身上,他有一种智商碾压的优越感。 “晴雯,今儿个可是分赃的日子,你押了我多少两银子?能翻十倍呢!” 晴雯大大方方地在贾环跟前换裙袄,又坐到那玻璃镜子前头梳妆打扮,笑着回话说:“我把平日里攒的那些体己都押上了,估摸能有个三百两。爷,那我岂不是能得三千两了?哎呀,那得花到啥时候?” 贾环侧卧榻上,凝眸望向晴雯的背影,那姿态恰似一幅灵动画卷。 晴雯身着淡蓝裙袄,腰间丝带轻垂,袅袅娜娜,勾勒出婀娜身姿。 她微微弯腰,悉心梳理长发,一举一动皆透露出优雅之态。 再瞧镜中的晴雯,端的是美得令人心醉。 弯弯杏眼,恰似澄澈秋水,长睫微颤,如蝶翼轻舞。 白皙肌肤,仿若羊脂白玉,泛着淡淡红晕。 小巧琼鼻之下,樱桃小口微微上扬,一抹甜笑,动人心魄。 贾环看着这般动人的晴雯,心里头满是欢喜和爱怜。 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晴雯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你长得这么好看,如今又有了钱,要不爷给你脱了籍,出去当大小姐咋样儿?” 晴雯一听这话,手里的动作立马停了,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她微微侧过身子,杏眼圆睁,瞪着贾环说:“爷这说的啥话儿?我晴雯可不是那贪图富贵的人。在这府里,我跟着爷,虽说只是个丫头,可也自在得很。爷如今是要赶我走不成?” 说完,晴雯猛地站起身来,背对着贾环,眼眶都红了。 贾环见晴雯生气了,赶紧把她抱在怀里,笑呵呵地对着撇嘴的晴雯说:“这才对嘛,你这阵子太乖了,怪让我不习惯的,这人设可得立稳了。” 晴雯用力搂住贾环的脖子,嗔怪道:“爷可别再拿这话消遣我,我晴雯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断不会离开爷。” 贾环捏了捏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 少顷,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正好碰见平儿打发丫头来报,说金钏儿来府上拜访了,正在前厅候着。 王夫人当初一句“下作的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让金钏儿含冤带恨地离开了贾府。 幸亏贾环给了她一条生路,不然金钏儿也得跟原着似的投井了。 如今这金钏儿,在祥瑞银行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才一个多月的工夫,就拉了几万两银子的存款,都被提拔成管事了。 贾环刚走进厅里,金钏儿就赶紧站起来,几步走到贾环跟前,然后双膝一弯,恭恭敬敬地跪在贾环面前。 “三爷大恩,金钏儿没齿难忘。要不是三爷当日搭救,金钏儿哪有今儿个。”说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贾环心安理得地受了她的礼,让平儿把她扶起来。 金钏儿长得有点像那“破了产”的薛宝钗,模样比薛宝钗差点儿,身子比薛宝钗胖一点儿。 金钏儿站定后,贾环仔细打量着她,心里寻思着:这金钏儿虽说比不上薛宝钗那般风华绝代,可也有别样的韵味。尤其是那眉眼之间,倒也有几分动人的地方。 “金钏儿啊,你也别客气。当初平儿来跟我说了你的事儿,我自然知道你是清白的。 二太太那话说得着实过分了些,至于宝二哥……不提也罢。 你就在祥瑞银行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金钏儿眼睛里泪光闪闪,又福了一福说:“三爷的大恩大德,金钏儿一定记在心里。我肯定在银行好好做事,不叫三爷和平儿姑娘失望。” 贾环点了点头,对这个女销冠,他作为股东,自然得给她画个大饼。 “金钏儿啊,咱们祥瑞银行往后要在前面加两个字,你猜猜是那两字儿?” 金钏儿微微寻思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三爷,可是‘忠顺’二字?” 贾环摇了摇头,笑着说:“非也,我跟王爷都只是小东家,咱们祥瑞银行的大东家,那可是皇上! 往后啊,咱们就得改名叫皇家祥瑞银行了,你这算下来,那也是在给皇上办事儿啊。” “呀~那金钏可真是有出息了,说得我都想去那边当差了。” 平儿这话一出口,金钏儿连忙摆手说:“平儿姑娘可别打趣我,我这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三爷的照应。 平儿姑娘在这府里也是备受敬重的,哪用得着去银行当差呀。” 贾环哈哈一笑说:“我把你上月挣了几十两银子提成的事儿跟这群丫头说了,这群丫头的心都不在我这儿了。” 金钏儿羞涩一笑,她能这么快上手差事,贾芸可帮了不少忙。 想起贾芸,金钏儿心里头涌起一股暖意。 那贾芸生得清秀俊朗,为人又机灵聪慧,在银行的事儿上也总是尽心尽力地帮着她。 金钏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贾芸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道…… “琏二奶奶来啦!” 门外丫头的话音刚落,王熙凤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只见她满脸喜色,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口白牙。 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帕子,大声说:“老三,可算找着你了!听说今儿个分银子,我那银子可得给我算清楚了哟!” 走到贾环跟前,王熙凤停下脚步,眼睛紧紧盯着贾环,就好像那银子已经在眼前了似的。 她微微喘着气,脸颊因为兴奋染上了一抹红晕,整个人显得很是精神。 “老三,你可别糊弄我,我那可是压了不少银子呢!”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次三十万两银子入账,终于能在明年黛玉出嫁的时候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了。 不然,贾环那张嘴跟刀子似的,到时候能把人损得没地儿钻。 以前是她喜欢逗贾环,如今这角色一换,倒成贾环喜欢逗她了。 “凤嫂子,你不是让我把你那三万两银子押你王家哥哥头上吗?” 本来端起香茗正准备抿一口的王熙凤动作一下子僵住了,啐了一口说:“我啥时候说要押我王家哥哥了,老三,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府里上下都指望着这笔银子呢!” 因为激动,凤姐儿那胸脯一起一伏的。她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又着急地说:“老三,赶紧把这事儿给我弄清楚了,可别在这儿瞎说了。我那银子可得算得明明白白的,不然有你好看。” 贾环看着王熙凤这副模样,笑着摆摆手说:“瞧你这出息,就这三瓜两枣就把你急成这样儿。咱们带着金钏儿一起去三姐姐那儿分赃,放心,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第127章 分赃分赃 秋爽斋中 “睿德馨雅”的御赐牌匾高悬于正堂,熠熠生辉。 此间三间轩敞之屋,通透明亮,并不做隔断。 中央处,古朴花梨大理石大案稳若磐石,案上历代名人法帖层层叠叠,犹如文山墨海。 数十方精雕宝砚并立于旁,五彩斑斓的笔筒,笔海内笔杆林立,恰似茂密的竹林。 另有一大硕汝窑花囊置于一侧,其中满满插着如水晶球般澄澈的白菊,纯净如雪,为这室内增添一抹清冷高洁之韵。 西墙之上,名家丹青画卷琳琅满目,皆为外界难觅的珍品,随意一幅取出,皆能引发哄抢的热潮。 然,此处珍宝虽多,却无丫头婆子敢起贪念。 只因这秋爽斋的主人,乃当今圣上亲口赞誉的荣国府三姑娘贾探春,更是东府家主环三爷的亲姐姐。 此刻,这充满书香雅韵之地,一群莺莺燕燕正将贾环围于当中,行着那俗不可耐之事——分银子。 其中,王熙凤与李纨最为积极。 李纨懊悔不迭,早知如此,便该将积攒的数千两体己银子悉数投入。 凤姐儿满脸狐疑,盯着贾环上下打量许久,终是开口道:“老三,你怎空手而来?银票何在?” 贾环微微一指一旁的金钏儿,道:“我已将银子皆存于祥瑞银行,往后你们若要用钱,让丫头们携信物去祥瑞银行寻金钏儿,她自会予你们银子。” 金钏儿闻言,取出一枚枚材质各异的精致令牌,解释道:“存银十万两为玉牌,万两为金牌,千两为银牌,百两为铜牌,再以下为铁牌。” 王熙凤细细把玩手中玉牌,只见其上纹路繁复,祥瑞银行的标识清晰可见。 她心中仍觉不踏实,开口道:“老三,此物当真靠谱?若有人偷了我的牌子,冒领了银子,该如何是好?” 贾环淡然一笑,从容应道:“凤嫂子且放宽心,祥瑞银行有严格的验证之法。每一枚令牌皆有独特印记,唯有对应的信物与密码,方能支取银子。且银行的伙计,皆是经过严格挑选与训练,断不会轻易让人冒领。” 王熙凤依旧心存疑虑,皱着眉头道:“话虽如此,可若有人仿造了这令牌与信物,又当如何?这世间不乏心思狡诈之辈。” 贾环哈哈一笑,对金钏儿道:“告诉这个乡巴佬,咱们的大东家是谁。” 金钏儿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指向天上。 王熙凤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瞪大双眼,声音微微颤抖道:“难不成……竟是圣上?” 贾环白了她一眼,鄙夷道:“知道便好。日后户部发往各地的军饷,皆会经过我们祥瑞银行。如今已在各个府开设分行,日后呀,这皇家祥瑞银行定会遍及大周各处,说不得还会开设至别国呢。” 众人闻听此言,皆面露震惊之色。 王熙凤更是眼睛一亮,仿佛瞧见无尽财富在眼前铺开。 “老三,听闻你有股份,能否卖一点与我,让我也当个小东家。” 贾环听了,乐不可支,对着一脸期待的凤姐道:“凤嫂子,庆功宴尚未开始,你怎就说起醉话来了?几个菜呀,把你喝成这样?” 贾环如今虽握有两成股份,却觉有些烫手,毕竟祥瑞银行已有国家总银行的雏形,日后还需乖乖交出去一些,换个爵位方好,留个百分之一的股份,保子孙后代衣食无忧即可。 凤姐儿被贾环说得颇不好意思,强自镇定,拉着金钏儿去一旁问东问西。 金钏儿面对这存银三十万两的大客户,自是十分上心,各种理财套餐使劲推荐,贾环见之,甚是欣慰。 果然,强者从不抱怨环境,金钏儿已然是个合格的女销冠了。 小惜春手持金牌,走到贾环面前晃了晃,三千两银子竟梭哈至三万两,这小妮子如今比府里那些太太还要富有。 “环哥哥,这么多钱,我想给栊翠庵的妙玉姐姐买个金佛像,可以吗?” 贾环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怎把妙玉这小尼姑忘了,她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供奉些香火也是应该,全当交房租了。 遂揉了揉小惜春的脑袋,笑道:“你的钱,想怎么花便怎么花,不过佛像之事,我来给你安排。” 打发完惜春,贾环走到拿着银牌发呆的迎春身旁坐下,凝视迎春片刻,惊讶道:“我怎瞧着二姐姐愈发漂亮了,精神也好多了。” 迎春听了,浅浅一笑,不知为何,今日晨起,她便觉身上有一无形的枷锁被解开,有一种脱离命运的舒畅感。 贾环看着迎春的变化,将攒珠累丝金凤戴于她头上,物归原主。 迎春朝贾环微微点头,帮他抚平衣角的褶皱,轻声道:“环弟,如今我也有了五千两银子,你在外行走之时,帮我留意一下,我想在林妹妹出嫁前,给她添件像样的嫁妆。” 贾环微微动容,点头应道:“二姐姐放心,我定会添最贵之物,争取将这五千两银子花完。” 原着之中,迎春曾被贾赦以五千两银子卖给孙绍祖,最后惨遭折磨而死。 现今贾环以牙还牙,驱赶狼群将孙绍祖打落马下,使其被狼群活活咬死,也算为二姐姐出了一口恶气。 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如今迎春不仅未死,还避开了一场悲惨命运,更是发了一笔五千两的小财。 此次狩猎大赛,贾府上下与贾环相熟之人,皆或多或少有所收获。 大到王熙凤的三十万两,小至小吉祥等几个丫头凑足一两去押注,而后开开心心一起分十两银子。 快乐皆是他人的,唯有痛苦留给了薛家。 薛蟠将薛家所有财产赔光,如今生无可恋,躲在房间不敢出门,无颜面对薛姨妈与薛宝钗。 薛宝钗此刻亦无心责骂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只是独自前来寻林黛玉诉苦。 黛玉因要避嫌贾环,只能呆在房中。 听着薛宝钗的诉苦,心中亦为薛家的遭遇感到惋惜。 她轻声安慰道:“宝姐姐莫要太过忧心,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薛宝钗微微叹气,道:“如今哥哥这般糊涂,薛家前途渺茫,我又能如何?” 黛玉眨了眨眼睛,揽住宝钗的腰肢,凑到她耳边小声笑道:“你与宝二哥的事儿还未成吗?那金玉良缘之事可都传开了呢。” 宝钗听了黛玉这话,脸上顿时飞起一抹红晕,轻轻推了推黛玉,嗔怪道:“林妹妹又拿我打趣。如今这等情形,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倒是你,寻了环兄弟这么个有出息的人,以后可就是东府大奶奶了。” 黛玉顿时跺脚羞恼道:“好你个宝姐姐,你也来打趣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罢,两人笑闹作一团。 一时间,潇湘馆内充满欢声笑语,仿佛暂时忘却了薛家之困境与那些烦忧之事。 第128章 一等将军 且道那贾府众姑娘,因手中有了银钱,探春便提议成立一诗社。 恰贾环的精武堂闲置,遂以此为诗社之地。 园内姑娘并贾环、宝玉皆收到探春的邀帖。 贾环本不善作诗,然为全亲姐之兴,应下此事,又嘱探春将香菱那诗呆子添入。 探春欣然从之,即刻差人给香菱补上帖子,邀其明日共赴精武堂之约。 香菱得帖,欣喜若狂,反复端详那帖子,恰似得了世间至宝。 满心盼着明日诗社之聚,连夜取出最喜爱的纸笔,又将往日所读诗书逐一整理,只盼明日能悟得更多诗词妙处。 彼时夜已深,贾环卧于榻上,见桌前秉烛夜读、忘却时辰的香菱,笑骂道:“你这憨丫头,明日再看又能如何?这般急切,莫不是要把这一屋子的书都吃进肚子里去。” 香菱闻言,面红耳赤,羞赧放下书卷,道:“爷莫要取笑,我只是因明日诗社聚会,心中欢喜,故而想多做准备。” 贾环无奈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且快去洗漱,我都快成望妻石了。” 香菱听之,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忙去洗漱,而后回榻。 …… …… …… 几番云雨过后,香菱满脸娇羞,依偎在贾环怀中,娇声道:“爷,我一个丫头,不在家好好伺候爷,却跑去西府参加姑娘们的诗会,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贾环轻抚香菱发丝,轻笑一声,道:“东府我为大,我让你去,谁敢多言?再者,我东府乃将门之后,无需那般多规矩。武人嘛,粗鲁些乃常事,在此处,我的规矩便是规矩。” 香菱闻之,心中稍安,望向贾环的眼神满是崇拜:“爷所言极是,有爷护着,香菱便什么都不怕。” 次日,香菱早早起身,精心挑选一身素雅衣裳,满心期待往精武堂而去。 贾环望着她背影,不禁莞尔。 此时,小红自门外悄然入内,凑到贾环耳畔低语道:“爷,玉钏儿已将二太太那边佛像换了。” 贾环微微眯眼,神色淡然道:“务必做得干净,切不可走漏风声。” 小红点头应道:“爷放心,银钏儿办事向来稳妥。” 王夫人将金钏儿赶走,此后果是失了人心。 何况西府下人最善捧高踩低,如今贾环势强,自有人愿为其做事。 王夫人所拜乃大光明普照菩萨佛像,贾环不知此为何神,自己抢了其香火,心中亦不知人家是否有意见。 正思忖间,平儿匆匆而来,招呼道:“爷,宫里来圣旨了,排场甚大呢!” 府中三日两头便有圣旨至,下人们已然习惯,熟稔地进行接旨、谢恩、送行打点的流程。 西域羌胡终守诺退兵,贾环为此次最大功臣,又简在帝心,封赏自然丰厚。 爵升两级,从三等爵威烈将军升至一等神威将军。 按功劳,贾环能升一级已属难得,然因一场狩猎大赛为朝廷挣得几百万两银子进项,百官对其印象极佳。 皇帝提出连升两级时,无人有异议。 “爷,您如今乃正一品大官了,再升便为超品。” 平儿满脸笑容,率一众丫头给贾环行礼道贺。 贾环得意挑眉,道:“早晚的事儿,平儿,老规矩,一人一两银子喜钱。” “谢老爷赏!” 下人们欢喜雀跃,热闹更胜过年。 贾环将圣旨供于祠堂,为祖宗上香后,喜滋滋回到正堂。 见平儿、彩霞指挥小厮将赏赐之物登记入库,心中满是成就感。 “平儿,给我挑几样好的,我待会儿拿去孝敬我娘。” 平儿应下,当下整理出一盒子珠宝首饰,又取两匹妆缎。 贾环唤几个丫头拿上东西,又去找正在做针线活的晴雯,笑道:“整日在屋里做针线,倒似我虐待你一般,走,我带你出去走走。” 晴雯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活计,套上一件胭脂色花卉暗纹比甲,轻移莲步,跟在贾环身后。 现已入冬,贾府花园一片萧瑟之景。 贾环与晴雯缓缓而行,寒风凛冽,吹得衣衫簌簌作响。 见晴雯总是搓手,贾环将自己披风给她系上,又把自己手套为她戴上。 这晴雯就是个倔脾气,贾环所有衣物皆要亲自缝制,故而这丫头成了众丫头中最辛苦的一个,除却伺候贾环,其余时间皆躲在屋里做针线。 贾环见晴雯如此,心中既感动又心疼。 “晴雯,莫要太过劳累自己,这些活计交与他人做也是一样。” 晴雯却摇头,倔强道:“爷之衣物,妾不放心他人来做,亲自缝制才安心。” 赵姨娘院 “呀,小吉祥,都换新衣裳了,看来近日过得不错。” 贾环刚踏入院门,便瞧见小吉祥与小如意在显摆衣裳,不由调侃一句。 小鹊儿被赶出府后,府里给赵姨娘新派一丫头,正是小如意。 小吉祥听到贾环之声,一面让小如意进去通报,一面笑嘻嘻迎上来给贾环见礼:“皆是沾了三爷的光,我几个哥哥每人给我买了一身新衣裳呢,他们能在三爷身边做事,真是我家的福分。” 狩猎大赛后,金盛四人皆带伤,贾环自然不会寒了手下人的心,每人赏了二百两银子汤药费。 小吉祥一家在贾府下人中堪称模范,虽是重组家庭,然一家人相互扶持。 小吉祥曾自愿典当了冬衣补贴家用,如今几个哥哥有钱了,亦不忘给小吉祥置办冬衣。 贾环看着小吉祥脸上洋溢的幸福,摸了摸她脑袋,笑道:“你几个哥哥确实不错,你也甚好。” 正说着,赵姨娘从屋里出来,迈着小碎步朝贾环走来。 贾环本以为老娘要来与自己拥抱,连忙张开双臂等待,孰料赵姨娘直接无视他张开之臂,径直绕过他拿起身后丫头捧着的盒子,打开一瞧,差点晃花了眼。 “你这小猴儿,三日两头来老娘这里打秋风,今儿总算晓得送些好东西来了。 哼,你如今发达了,可不能忘了老娘。 我且告诉你,你如今威风了,得多为我们娘俩想想。 莫整日只顾着那些狐媚子丫头,也多关心关心老娘。 你瞧瞧这珠宝首饰,多好的东西,赶明儿我也戴出去显摆显摆,让那些眼皮子浅的瞧瞧,我儿也是有出息之人。 哼,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们。” 赵姨娘一边说着,一边爱不释手地摆弄盒子里的珠宝首饰,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都别干站着,快些进屋,这是晴雯?你这丫头长得愈发水灵了,这身段,一看便是好生养的。 哼,环儿,你也该收收心,多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事。 莫整日在外面瞎折腾,你那府里没个后可不行。” 赵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晴雯往屋里走去,独留贾环一人在风中凌乱。 第129章 偷见黛玉 贾环在赵姨娘处小坐片刻,便领着晴雯往精武堂行去。 精武堂中,黛玉正与诸姐妹言笑晏晏,忽闻贾环将至,登时羞赧交加,忙不迭地登上二楼书房避之。 贾环踏入厅内,却不见黛玉倩影,心下正自疑惑,香菱悄然指向上方,贾环即刻会意。 正待上楼,却被探春一把拉住。 “环儿,我等入社之人皆需起个别号。珠大嫂子号为稻香老农,宝姐姐名曰蘅芜君,宝二哥乃怡红公子,我则是蕉下客,云妹妹唤作枕霞旧友,其余几位皆是以自家住处为名。你呢,取个何名?” 贾环略作思忖,言道:“我向来为人低调,便称万人敌吧。” 众人皆白了他一眼,敢情是这么个低调法。 “香菱,你取了甚名?” 贾环轻柔地为香菱理了理鬓边发丝,香菱微微泛红了脸,轻声道:“尚未想好呢,要不爷帮我取一个。” 贾环伸手轻点她额上胭脂记,道:“你便叫一点红吧。咱两这别号,旁人一听便知相得益彰。 你这一点红,恰似我这万人敌身旁的一抹温柔亮色。 日后寻个机缘,共作一首名垂千古之诗。” 探春在旁实在听不下去了,忙将贾环推上楼去,笑骂道:“快去寻你的林姐姐吧,莫在此处说大话。” 还是亲姐靠谱,贾环在众姑娘暧昧的目光中乐呵呵地上了楼。 孰料,紫鹃这恼人的丫头又张开双臂拦在书房门外。 “三爷,依规矩您与姑娘在成亲前不可见面,此乃于礼不合……” 贾环懒得与她多言,径直捂住她的嘴,将她扛至隔壁卧房,指着桌上一大盘瓜果点心道:“紫鹃,将这盘东西吃完你方可出门,不然我便揍你。” 紫鹃气鼓鼓地拿起一块点心吃着,嘴里嘟囔道:“三爷就会欺负人,我还不是为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贾环看着紫鹃那模样,不禁笑了起来,道:“好了好了,我知晓你是为你家姑娘好。待我与林姐姐成亲后,定不会亏待你。” 紫鹃白了他一眼,道:“三爷这话可记好了,若日后敢欺负我家姑娘,我可饶不了你。” 贾环伸手挑起紫鹃的下巴,嘴角挂着一丝戏谑之笑,道:“你以后便是我的同房丫头了,谁饶谁还不一定呢!” 紫鹃一听,顿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地拍开贾环的手,道:“三爷可莫乱说,我只一心伺候我家姑娘,断不会做那等事。” 贾环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你若再敢坏我好事,日后有你好受的。” 言罢,贾环捧起紫鹃的脸揉了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书房内,黛玉捧着个手炉,见贾环鬼鬼祟祟地进来,轻笑道:“你可是又欺负紫鹃了?” 贾环嘿嘿一笑,走到黛玉身旁坐下,道:“哪能啊,我将她请到隔壁房内吃茶去了,紫鹃可开心了。” 黛玉白了贾环一眼,将手炉递给贾环暖手,贾环却不接,只是一把将黛玉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黛玉倚在他怀中,伸出葱白似的手指轻轻在贾环脸上划过,笑道:“听闻你甚是厉害,坐在家中亦能立战功,快些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贾环便将狩猎大赛之事稍加润色后说与她听:“也无甚大事,就是一个羌国的年轻后生在西域立了些许功劳,却不知天高地厚地跑来狩猎大赛上张狂至极,我瞧不过去,便与他比试了一番。 那小子箭术倒是尚可,可终究是稚嫩了些,被我略施手段便给比了下去。 后来陛下得知此事,便赏了我些功劳,将我从三等将军擢为一等将军罢了,不值一提。” 黛玉等将贾环的手捂热了才肯放开,任由他活动,同时掐了掐他那迫不及待往自己怀里探的双手。 黛玉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你虽说得轻巧,但我亦知其中凶险。那羌国人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岂是易与之辈?你这般冒险,若是有个好歹,可叫我如何是好?” 贾环将头埋在她脖颈间,轻声道:“你且放宽心吧,这么多年,你何时见我吃过亏?没有把握的事儿我从不做的……多日未见,我甚是想念你,快些亲我一口。” 黛玉敷衍地在贾环额头上啄了一下,见贾环一脸不满之态,才笑着贴上贾环唇上认真亲起来。 一吻过后,黛玉气喘吁吁地道:“你这促狭鬼,现在可还满意了?” 贾环摇头道:“刚才是你亲我,现在换我亲你。” 两人顿时又纠缠在了一起,甜蜜的气息在书房中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嘴上的胭脂早已被蹭得有些模糊,一些还转移到了贾环嘴上,两人都看着对方的模样笑出声来。 黛玉用手帕把贾环嘴上的胭脂擦去,红着脸道:“你呀,总是这般让人不省心。只此一次,下次在成亲前我俩可不能再见面了哈。” 贾环点点头,帮她系上扣子,又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尽量吧,要是想你想得紧了,咱们还在这里见,这儿是我的地盘,没人敢多嘴的。” 黛玉听得心里一甜,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上道:“正有件事要与你说,宝姐姐来找过我好几趟了,虽未明言,但我也能瞧出她似有心事。想来是为她家哥哥之事烦忧,又不好与他人多言。” 贾环幸灾乐祸地道:“这事儿我知道,那薛蟠把家财都败光了,这厮不压我,压了一个傻子,结果输了个精光,真是活该。” 黛玉也是知晓贾环和薛蟠有过节的,如今见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碍于薛宝钗的情面,黛玉轻声劝道:“虽那薛蟠行事荒唐,可宝姐姐到底无辜。” 帮自然是不可能帮的,王子腾这个亲舅舅都远远躲着薛家,贾环自然是要躲得更远才行。 贾环握住黛玉的手笑道:“薛家外有京营节度使的舅舅撑腰,内有二太太帮衬,哪里需要咱们这些小辈来操心?” 黛玉何等聪明,从话里就听出贾环对这事不上心,不过她也不恼,爷们就该有自己的主见才行。 像宝玉那种优柔寡断、事事都听凭别人安排的性子,黛玉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认同的。 轻叹一声,黛玉忽又道:“以后你和云妹妹还是要守礼一些才好,如今不一样了,可不能再和往日那般和她拉拉扯扯的。” 贾环心中一惊,以为自己想齐人之福的小心思被黛玉察觉了,强自镇定地笑道:“你这是吃醋了吗?行,那我以后远远离着她。” 黛玉一听,顿时红了脸,啐了一口,凑到贾环耳边小声道:“你这促狭鬼,我吃哪门子醋?是我前儿去舅母处请安的时候听到的,说史家那边已经开始给云妹妹寻亲了……” 贾环听得头脑一片空白,靠,他预订的二老婆要被偷家了! 第130章 神格 且说那贾敬,本是宁国府的老太爷,因一心向道出了家,在北静王一案中侥幸未被牵连,此时正于城外玄真观潜心修炼。 机缘巧合之下,他竟得了个据说在庚申之时丹成服下便能立地飞升的无上丹方,如获至宝的他赶忙派人吩咐承了宁国府爵位的贾环,速速搜罗齐全各类天材地宝精心炼制。 这一日,丹成之际,贾敬不听众人劝告,瞅准时机便吞服下去,没一会儿,他腹中便如火烧一般,很快便丢了性命。 消息传至宁荣二府,众人皆唬了一大跳,纷纷惊道:“好端端的并无疾病,怎的就没了?” 其中最为难受的当属贾环,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眼瞅着不出一月便能迎娶黛玉,却不料出了这档子事儿。 虽在法律上贾敬已不属于宁国府之人,但从伦理道德与家族关系而言,他始终是宁国府的老太爷,贾环不得不守孝三年。 这贾敬死得比原着时间早了许多,想来是贾环为其收集炼丹材料的速度比原着里的贾珍更快,让敬老爷提前“飞升”了。 纵是万般不愿,贾环也只能带着人和大夫前往城外一探究竟。 到了玄真观,只听一声呼喊:“环老爷来了!” 一众道士连忙给面沉似水的贾环让开道路。 只见贾敬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紫绛,肚子僵硬如铁。 在贾环的示意下,几个大夫上前仔细查验。 他们又是把脉,又是查看面色、舌苔,一番检查后,皆摇头叹息。 其中一位大夫拱手向贾环说道:“环老爷,这贾老太爷确是因服下那不明丹药所致。丹药之毒在体内发作,烧损脏腑,已回天乏术。” 贾环本就只是来走个过场,连那群骗吃骗喝的道士都懒得责骂,只是轻叹了一声,吩咐道:“先将遗体裹了用软轿抬到旁边的铁槛寺安置,再找个天文生来择个日期入殓。” 纵是两世为人,贾环对于这类处理后事的繁琐事宜也是一概不知,只得求助西府。 对于贾环的求助,西府众人心中倒是欢喜。 虽说贾环分家时闹得不愉快,但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王熙凤帮着处理内务,贾琏带着贾芸等一众小辈帮忙迎送来宾,贾政、贾赦也告了假来帮忙招待贵客。 贾环倒落了个清闲,只是随着贾政面见一些老亲。 如今贾府,宫里有贵妃,宫外有贾环、贾赦两个一等将军,似有重新崛起之势。 四王八公但凡有空的都亲自前来吊唁,这让贾环很是头疼,每日都要和一群不熟的大叔大爷们周旋应对。 他心中虽有诸多不耐,却也明白此时不可失了礼数,只能强打精神,一一招呼着这些前来吊唁的宾客。 经报丧、停灵守丧、超度法事、大殓入棺一套流程下来,已是两个月后,贾环也终究是错过了他的婚期。 这夜,贾环躺在床上,领取了这月的彩色宝箱,这已是第七个彩色宝箱了。 前六个开出的东西分别为海东青、一箱某知名运动防护品牌、一套羽毛球拍、一把马槊、一个力气增幅卷轴、一瓶急救药丸。 贾环也摸不清这个宝箱的路数,开出的东西上限和下限都挺低的。 因守孝期间不得同房,贾环这些时日都是独自一人睡,毕竟前几天嘛,总得装装样子。 没了晴雯的香吻加持,贾环只得揉了揉自己的脸,期待这次能开出个好东西出来。 随着宝箱开启,一个卷轴出现在贾环手上,使用方法也自动出现在贾环脑海里。 时光卷轴:使用者可以追溯自己已经发生过的事。 贾环皱眉,这东西有点鸡肋啊,和回忆录没什么区别,又不能改变过去的事。 轻叹了一声,将东西收回空间内,蒙头就睡,再次睁眼已是次日清晨。 如今宁国上下人人皆是素净装扮。 彩霞上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窄袖交领短袄,下配一条淡灰色的百褶长裙,腰间系一条淡蓝色的丝质腰带,简单地打了个结,既凸显了腰身,又不会过于华丽。 见贾环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彩霞端着洗脸水过去,一边用毛巾浸湿,轻轻拧干,然后轻柔地为贾环擦拭脸庞,一边笑道: “这守孝的日子虽沉闷,可爷也得好生将养着自己。昨儿个见爷睡得沉,也没敢惊扰。如今瞧着爷气色还不错,奴婢这心里也踏实些。” 贾环打着哈欠道:“不能抱着你睡,总感觉这日子缺了些什么。” 彩霞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轻声道:“爷,这守孝期间可不能说这般话。等过了这三年,日子自然就好了。” 贾环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彩霞忙为他整理衣衫,又道:“爷,今儿可是坐船送老太爷棺木回金陵下葬的日子了,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平呢,爷可得多当心些。” 贾环点头,去年他出人又出钱,在金陵老家创办了私塾。 李纨父亲李守中收到贾政的信后,听说外孙贾兰也会一同前往金陵求学,很是高兴。 遂让儿子李益并侄子李谦前去贾家族学执教,两人都是今科落榜的举人,教一群孩童自不在话下。 李守中作为前国子监祭酒,听着清贵,其实在官场并无多大能量,可他又是个清高的,不愿来贾府走动。 如今贾政主动修书一封给李守中,委婉地表示可以将来在官场给授课的老师提供一些帮助,李守中为了后辈的前程,也就应下了。 此次贾环赋棺南下,顺带着将京城自愿前往金陵求学的贾兰、贾菌、贾琮、贾芝四个一道带上了。 也许真该到了贾府没落的时刻,纵使贾环条件开得优越,但是京城的八房子弟中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前往金陵求学。 这次贾环顺带着把惜春捎上了,这小丫头是贾敬的女儿,虽说两人之间并无亲情可言,但出于孝道,送贾敬入土为安,也算是尽了一份为人子女的本分。 一路上,小惜春并无失去亲人的痛苦之色,反倒是拉着贾环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 惜春问道:“环哥哥,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贾环回道:“有,我就是,我是药王神。” 惜春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贾环疑惑道:“嗯?这你也行?” 惜春道:“当然了,我把你那金佛像送给妙玉姐姐的时候,她给我说的。” 贾环又问:“她还说了什么?” 惜春道:“妙玉姐姐说,她的师傅极精演先天神数,五年前张天师邀请她师傅来京城观看一个富不可言的人。 结果她师傅按捺不住想要推演此人命格,却在推演过程中遭到一股神秘力量的反噬。 最后她的师傅在西门外的牟尼院圆寂了,临终前说此子乃是神格。” 贾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老尼姑不会说的是我吧?这么说妙玉来咱们家是忍辱负重就要寻我报仇?” 惜春咯咯笑道:“我也是这么问妙玉姐姐的,可她摇头否认了,说那就是她师傅的命数,她来咱们府上是来寻求你的庇护的。” 第131章 偶遇薛宝琴 妙玉是何心思,贾环全未放在心上。 想她那师傅都被他无意间便给“克”没了,一个小尼姑又能兴起什么风浪呢? 贾环立于船舱外过道之上,好奇地观望着过往船只。 这大运河实乃大周的重要经济命脉,借着其便利,漕运已然成为支柱。 南方之地,是大周粮食主产区,经由大运河,将姑苏、江南、徽省、浙省、湘省、鄂省、鲁省、豫省等地粮食运往京城,既满足了皇城宗室、官兵百姓的用粮所需,亦维持着政权的正常运转。 每年约有四百万石粮食经此运河运往神京城,于稳定京城物价、保障民生而言,实乃关键之举。 瞧着来来往往的运粮船,宁五十惊叹道:“哎呀呀,恁多运粮船,莫不是朝廷要有大动静? 我观这运粮规模远超往常,怕是要打仗了吧。 往常虽也繁忙,却不曾这般紧锣密鼓。此粮食运往京城,定是为大军筹备粮草。 你且看这一艘艘船,满载着的可都是战略物资啊。 若不是为了打仗,何苦这般急切地调运如此多粮食?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喽。” 宁二一嗤笑道:“老五十,你多久未看邸报了?南安郡王出征真真国有大半年了,一直久攻不下。 瞧这运粮船的阵仗,定是前方战事吃紧,急需粮草补给。 这真真国可不是好相与的,据说那儿的人如今已不用弓箭,而是全部改用了火枪火炮。 那火器威力巨大,让南安郡王的大军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朝廷加急调运粮草,怕是要增派援军了。” 贾环听着他们议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大周对于火器研发并不重视,如今仍是更崇尚弓马骑射。 莫说这些本地之人,便是他这个穿越者,也是想当马弓手而非机枪手。 “我又不是皇帝,操心这些作甚?”贾环轻声嘀咕一句,而后满面笑容地回到船舱。 此次南下,他未带任何丫鬟,反倒是那林黛玉,遣了雪雁与他同往。 待事情处理完后,由雪雁带他去姑苏一趟,替黛玉给其父母上炷香。 相较于紫鹃,雪雁对贾环要热情许多。 想当年,贾环以一根百年老参便俘获了这丫头的心。 如今,雪雁已然将贾环当作姑爷伺候了。 这船上皆是自己人,如今又远离京城。面对如此娇俏可人的丫头,贾环自然难以把持,于是两人便在昨夜顺理成章地有了一番亲密之举。 此时,雪雁正用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着一块锦帕,双颊还带着昨夜欢好后的红晕。 贾环笑着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声叮嘱道:“你莫要因担心怀孕而去喝那些虎狼之药,我心中有数。” 雪雁强忍住羞意,轻轻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好奇问道:“难道是姑爷昨夜用了那东西的缘故?” 宝箱内抽出一大箱运动防护品牌,贾环才敢有恃无恐地与雪雁亲近,不然若是不小心弄出身孕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贾环微微点头,拥着她坐下。要说这雪雁,那也是女频穿越的常客,可惜从她昨晚未认出运动防护品牌,便知此雪雁非穿越老乡。 雪雁靠在贾环怀里,轻声道:“姑爷,这外面可不比府内。府内纵使丫头们如何不受待见,那也是能吃饱穿暖的。 可在外面,真的会有人冻死饿死,外面实乃不太平……所以姑爷说要带四姑娘游山玩水,我其实是不赞成的,外面太过危险了。” 贾环亦有些感慨,若说京城的画风是彩色的,那这外面的世界无疑就是黑白的。 他如今每年有一百万两银子的收入,已然不把钱当回事了。 可在外面,莫说一两银子,哪怕是一文钱,在关键时刻也是能救一条人命的。 起初每次靠岸补给时,贾环还有些兴致上岸逛逛,瞧瞧这沿途的风土人情。 可随着旅程推进,他越发感受到外面世界的艰难与复杂。 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那破败不堪的房屋,都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贾环对此话也算有了更深的感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吾一年有一百万两……要不要给自己这躺平生涯加点难度?”贾环轻声嘀咕一句。 “姑爷,您嘀咕什么呢?”雪雁将白嫩的耳朵凑到贾环嘴边,眼中满是好奇。 贾环含住雪雁的耳垂轻轻一咬,拥着她躺下,笑道:“没甚,我再与你好好说些体己话。” …… …… 待说完了体己话,雪雁已是神游天外。贾环望着怀里香汗淋漓的少女,轻抚着她嫣然如霞的脸蛋,柔声道:“辛苦了,你再睡会。” 雪雁听得有些怪异,这种事儿貌似用“辛苦”二字形容有些不贴切,她觉得自己心中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与羞涩交织之感。 姑爷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折腾了一些。 小姐体弱,这要是以后两人成了婚,少不得要让她分担一些…… 雪雁想到此处,双颊又是一红,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颤声道:“姑爷尽管去忙。” 贾环起身穿了衣袍,在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轻轻一吻,出了船舱。 清凉的微风让他头脑为之一清。 他再次站在船舱外的过道上,凝望着大运河上过往的船只。 目光定格在一艘被十数条小船逼停的货船上,只见上面的甲板上已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兵刃之人。 贾环顿时来了兴致,青天白日的就敢明目张胆地打劫,这可真是罕见之事。 他这船上有四十个老兵和上百个青壮,倒也不惧对面。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停下手来。 为首的劫匪目光阴沉地望向贾环这边的船只,两船上的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 老兵们都是一脸轻松,似乎对面不是在打劫而是在玩过家家。 宁五十小跑上前,笑道:“家主,看对面船的标志,似是金陵薛家的,咱们要不要帮上一帮?” 不等贾环回答,对面船上一个被家丁护在中间的俏丽少女就娇呼道:“不知对面是贾家哪位兄长?我是薛家二房薛宝琴,还望能出手相助。小女感激不尽,日后定当重谢。” 本来看戏的贾环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因有人群阻挡,他没法看清说话之人的相貌。 但是薛宝琴在原着里可是要比黛玉、宝钗等人还要出挑的人物,要是落于贼寇之手的话,实在是暴殄天物。 贾环朝宁五十点头道:“怎么说也是咱家老亲,救一救吧。” 宁五十笑着应下,转身离开,不一会儿,船只加速往对面驶去。 第132章 最具正能量的野神 两船趋近之际,贾环但见一群耆老如虎狼般冲向劫匪,心下亦觉手痒难耐,遂取弓箭于一旁助阵。 自那力量增幅卷轴用后,手中这三石弓便觉相形见绌,奈何一时难以觅得趁手之弓,也只得暂且将就。 想这世风日下,若不是生计艰难,何人愿为劫匪?贾环瞧着那一群面黄肌瘦之人,射杀数人后便意兴阑珊。 此役呈一边倒之态,瞬息便结。贾环不慎将那劫匪头子射杀,余下之人皆懵懂无知,只道是为求饱腹,方随波逐流前来打劫。 贾环闻之,眉头紧蹙,无奈叹道:“且放了吧,因饥馑而犯罪,实乃世道所迫,令其走投无路。” 那些劫匪皆满脸惊愕,似不敢信竟能如此轻易获释。他们面面相觑后,纷纷跪地向贾环磕头谢恩。 其中一位稍年长的劫匪,声音颤抖道:“大人大恩大德,小的们定当铭记于心,若他日有机会,必当报答。” 观其眼神恳切,语气感激,端的是良善信徒的模样。 贾环心思一动,向那年长劫匪问道:“你乃何人?何方人士?” 那人磕头回道:“不敢欺瞒大人,小的名叫范通,皆是附近村民。因朝廷战事频仍,今岁初又增收重税,实在是生计无着,方出此下策。” 接着,他又指向那死去的贼匪头领尸首道:“此人自称白莲教之人,只道若我们随他,信奉白莲教母,便许我们饱食,日后再无饿馁之忧。 我们亦是一时糊涂,信了他言。未料今日竟差点铸成大错,幸得大人仁慈,饶了我们性命。” 贾环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暗忖:你倒真对得起这名字,果真是个饭桶。然现今之人,着实易被哄骗,几句平实的口号,便能让数十人卖命。 既如此,贾环思量自己也该分一杯羹,与其为那劳什子白莲教当炮灰,不若让他们做自己信徒,为己所用。 贾环取来一包碎银,递给范通,正色道:“真正的神,皆怀慈悲之心,只会护佑信徒平安,断不舍得让信徒行伤天害理之事。 那白莲教不过是打着神的旗号,行邪恶之举。我自幼信奉药王神,今日方有救助你们的善缘。 药王神怜悯众生疾苦,见你们受苦,特遣我来解救你们于水火之中。” 范通等人听得目瞪口呆,随后又面露喜色,纷纷磕头道:“原来是药王神显灵,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多谢大人搭救。” 贾环微微扬起下巴,又道:“从今往后,你们需诚心信奉药王神,摒弃那白莲教的邪说。 药王神自会庇佑你们衣食无忧,远离灾祸。若不得庇佑,那便是你们心不诚,唯有真心信奉之人,方能得药王神的护佑。” 果真是未受教化的古人易哄,范通等人连连点头,神色愈发虔诚。 “大人放心,小的们定当全心全意信奉药王神,绝无二心……只是不知药王神貌若何,小的们也好日夜供奉。” 从上一任药王神所留传承中,贾环知晓人需进食,神亦如此,香火便是神的食粮,若长期无香火,神亦会饿死。 香火可让神饱腹,信仰则能使神长个子、增力气,待长至一定程度,便为成年,可去天庭谋职。 贾环如今有王夫人与妙玉供奉,至少暂无饿死之忧,然此二人心皆不诚,不能使贾环的神体长个子,贾环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范通这类底层百姓。 “神是无相的,药王神在每人心中的模样皆不同。当你们遇困之时,解救你们之人便是药王神。 今日我乃你们的药王神,往后,你们亦可成为他人的药王神…… 我们只需将药王神的慈悲与善良传递下去。当见他人处困境时,伸出援手,那一刻,你们便如药王神的化身。 药王神之力不止于拯救,更在于感化。让更多之人感受此温暖与希望,使世间充满爱与正义。 你们当以己之行动,影响身边之人,让他们亦加入信奉药王神的行列。 切记,每一善举皆是对药王神的供奉,每一次助人皆是在积攒药王神的神力。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药王神必将庇佑这片大地,让我们远离苦难,迎来幸福生活。”贾环目光坚定地看着范通等人说道。 范通等人深受触动,再次磕头道:“大人所言极是,小的们定当牢记在心,将药王神的光辉传播四方。” 贾环看着他们拿着银子,口中念念有词皆为药王神三字离去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似他这般正能量的“野神”,日后去天庭面试,想来亦能谋得不错之职。 他已然计划妥当,在人间待个百年,将身边亲密之人皆送走后,再去天庭寻份差事…… 另一边,薛宝琴自被解救后,一直欲上前当面感谢贾环,奈何被一群凶神恶煞的老仆拦住,只得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远远望着贾环与那些劫匪训话。 她本以为贾环要么将劫匪杀之,要么送官查办,却未料贾环竟送了包银子将人遣散。 在她看来,这群人逼停她的货船,又打伤她诸多伙计,实在罪不可恕。然要她上前质问,她自然是不敢的。 薛家大房皆迁去京城投靠贾府,这贾环又是贾族族长,岂是她一小女子可以轻易冒犯的。 贾环这边,一面命人去请薛宝琴,一面打开船舱门,放出被关许久的惜春。 这小妮子自出府后,越发放飞自我了。 她轻捶贾环几下以示抗议,又拉着贾环的胳膊问道:“劫匪呢?可有悬赏几万两的通缉犯?” 贾环一把拎住欲往外跑的惜春,此时外面甲板上尚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与尸体,断不能让这小丫头留下心理阴影。 “哪来的劫匪啊,不过是一群饥肠辘辘被邪教蛊惑的可怜人罢了。我已将他们放走,让他们去寻一条正路。” 惜春听了,明显有些失望,似又想起何事,凑到贾环耳边俏皮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和雪雁做了何事?若日后有好玩的不带上我,我便告诉林姐姐去。” 贾环拍了拍额头,无奈道:“你一个大小姐怎还做偷听墙角之事呢?这可不像大家闺秀的做派。” 惜春嘻嘻一笑,满不在乎道:“环哥哥自己说的,咱们将门之后,不必拘泥那些繁文缛节。” 贾环顿感被回旋镖击中,只得摇头苦笑。 第133章 薛家兄妹 且道那薛蟠,自惹下人命官司后,这皇商的身份,便经一番打点,悄然过户至薛家二房头上。 那薛宝琴,恰是薛家二房的大小姐,自幼随父薛俊及兄薛蝌,遍游四方,专司为皇家搜寻奇珍异宝之事。 偏生不巧,他们一家三口出游至真真国之际,正逢两国交战。 薛俊于逃离之时,身负重伤。因惧误了向朝廷上缴宝物的期限,强撑病体赶路,历经千辛万苦,终回至金陵家中。奈何薛俊伤势过重,虽遍请良医,却也回天乏术。 船舱之内,薛宝琴泪落如珠,将这番经历娓娓道来,贾环等人闻之,皆叹惋不已。 薛宝琴长得恰似丰润动人的瓷娃娃,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惹人爱怜。 贾环心中顿生疼惜之意,轻叹一声,温言劝道:“宝琴姑娘莫要太过伤心,你身负重任,当振作起来才是。如今世道不太平,为防意外,我抽调二十人随你同往,咱们改日金陵再聚。” 薛宝琴眸中闪过感激之色,微微欠身道:“多谢环大爷,宝琴感激不尽,有这二十人护送,我心方安。” 二人又坐片刻,便各自踏上行程,不出几日,贾环亦抵达金陵。 岸上早有贾族族人前来相迎,其后贾环安排贾敬入祖坟、探望族老、拜访李守中、安排贾兰入学、参加薛俊葬礼等诸多事宜,此些自不必细述。 待一切安排妥当,已然一月之后。 这日,贾环于宁府老宅接待前来拜访的薛蝌与薛宝琴。 二人忙完薛俊葬礼后,方得空闲前来感谢贾环的相助之恩,有着贾环这个一等将军前去吊唁,薛俊走得也可谓风光。 宁府老宅 相较神京城那厚重稳固的四合院风格,金陵的建筑多了几分灵秀与婉约。 此间房屋错落有致,白墙黑瓦,在绿树繁花映衬之下,宛如淡雅水墨画。 街巷之间,常能望见精巧的雕花门窗与曲折回廊,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细腻韵味。 两家乃世交,无需避嫌,贾环携惜春在花厅接待了二人。 若说薛宝琴与薛宝钗各有千秋,那薛蝌则全方位胜过不学无术、性情放纵的薛蟠。 薛蝌相貌端正,气质文雅,端坐那里,自有沉稳之态。 贾环令雪雁为两人奉上茶点。雪雁轻盈走来,优雅地将精致茶盏和点心摆放在桌上。 薛宝琴微微抬眼,望着雪雁,心中暗自赞叹贾府下人的端庄得体。 贾环指了指惜春,微笑着说道:“咱们两家如今的情形倒有些相似,往后皆是兄妹当家,无长辈可依,以后当互相帮衬才是。” 这话实则有些厚颜,毕竟真遇事儿,他还能求助西府之人。 但薛蝌不同,薛蟠一家于他而言,就是个拖后腿的。 此次薛俊葬礼,因薛蟠背着人命官司,都不敢亲自前来吊唁。好在薛蝌能干,将一切安排得极为妥当,这让贾环有些汗颜,在这方面,他是远不如薛蝌的。 贾环有自知之明,深知君子劳心,小人劳力,专业的事当交予专业之人。 这薛蝌有能力,若为己所用,定是不小助力。 那边的薛蝌,本就抱着投诚之意。薛家已渐从四大家族掉队,况且他还只是二房。 如今薛家最大倚仗王子腾并不待见薛家,大房一脉前去投靠都被拒,只能寄居于贾府。 薛姨妈与薛蟠两个蠢笨之人看不明白这事儿,他可是看得门清,此次葬礼除贾家外,王、史两家都只是派了个管事前来,态度不言而喻。 如今的贾府,最有能耐者无疑是这位一等将军贾环,简在帝心的份量,那是让无数皇商做梦都流口水的殊荣。 听到贾环主动提及,似有招揽之意,薛蝌心中大喜。 他连忙起身,恭敬地向贾环行礼道:“环大爷若不嫌弃,薛蝌愿效犬马之劳,薛家二房虽掌皇商之名,却势单力薄,若得大爷扶持,定能重振薛家昔日辉煌。” 贾环对他这态度甚是满意,自己还未礼贤下士,人家就主动投诚了,自己这该死的魅力! 他微微抬手,示意薛蝌起身,嘴角含着笑意道:“薛兄无需这般生分,咱们两家是世交,以后以兄弟相称便可!” 坐回座位的薛蝌闻言,心中一暖,再次拱手道:“贾兄!” 薛宝琴在一旁看着哥哥与贾环达成默契,心中亦涌起欢喜,同样起身向贾环福了一礼,娇声道:“见过环哥哥!” 其实她年龄比贾环大,奈何贾环身形具有欺骗性,且太上皇又提前为其加冠,如今贾环在外皆以成人之姿行事。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薛宝琴身着素衣,更添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贾环的目光在她身上微微停留,心中暗赞其美貌与气质。 他未戳穿,只是微微颔首承了这声哥哥,轻声道:“宝琴妹妹客气了。” 薛宝琴脸颊微红,重新回到座上,余光却瞧见一旁的惜春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她心中微微一凛,自觉并无不妥之处,为何这位宁府大小姐会露出不满之色呢? 薛宝琴心思急转,暗暗思忖是否失了礼数。 惜春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恢复如常,心里却冷哼道:叫什么不好,非得跟着我叫环哥哥! 想起贾环之前时不时将目光落在薛宝琴身上,惜春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暗自呸道:环哥哥也不是个好的,见着漂亮姑娘就挪不开眼,我自当替林姐姐看紧了,别让狐媚子把环哥哥的魂儿勾了去! 贾环自然不知他那出于男人本能的几眼,会让惜春生出如此多心思。 大周不禁海,他一直想组建一支出海商队,薛蝌正是合适的人选。 如今大周尚无玉米、番薯、马铃薯等高产农作物,贾环想着若能从海外寻得这些作物带回大周,定是大功一件。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用银子收买信徒费时又费力,若直接将这些农作物以药王神之名传播出去,既能收获人心,又能解决大周百姓温饱问题,可谓一举两得。 想象以后每家每户吃饭前虔诚地念上一句:感谢药王神…… 贾环想想都激动,这怎么着也能混个正神之位了吧! 第134章 梅家悔婚 且道贾环忽起以药王神之名传扬海外高产农作物之念,遂慨然予薛蝌十万两银,任其自为安排。 薛蝌见此银票,唬了一跳。十万两之数,便是薛家极盛之时,亦须细细筹措。 其心中暗忖,贾环出手恁般阔绰,此番确是跟对了人。 此际出海,风险甚巨,薛蝌断不携妹薛宝琴同往,盖其已失父亲,万不能再失此妹。 念及妹妹,薛蝌心内愧疚满溢。宝琴生得花容月貌,本应安享无忧岁月,奈何家中变故,只得四处颠沛。 昔年,其父于跑船之际搭救一姓梅的读书人,二人相谈甚欢,立下指腹为婚之约。 后那书生高中进士,入了翰林,梅翰林亦守诺认下此亲。 然随两家孩儿渐长,宝琴已至出阁之年,偏生薛蟠惹上人命官司,致薛家声名受累。 那梅翰林极重名声,既不愿担毁约恶名,亦不愿自家与此时声名狼藉的薛家过多牵扯,故而寻诸多借口,延宕此亲。 今日,更是急切遣人来说待三年孝期满后再议,明眼人皆知此乃托词。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薛蝌终是动了真怒,对梅家管事冷面道:“哼,你且回去转告你家老爷,我薛家虽现处困境,却非任人拿捏之辈。 此亲既是当年指腹所定,如今却这般推诿拖延,实非君子所为。 既如此,我薛家亦不稀罕此亲,今日便作罢,自此两家再无瓜葛。” 那管事不怒反喜,忙应道:“薛公子既如此说,小的定将话带到。”言罢,匆匆而去,似恐薛蝌反悔。 薛蝌望着管事离去背影,心中既有怒后之畅快,又有对妹妹未来之一丝忧惧。 他转身入屋,只见宝琴静静端坐,神色安然。 “妹妹,那梅家如此薄情,断了此亲也罢。哥哥定替你寻个更好人家。”薛蝌轻声道。 宝琴微微抬首,眸中闪过一抹坚毅:“哥哥莫忧,宝琴并不在意此亲。如今当全力协助环哥哥出海寻得高产农作物,重振薛家。” 真乃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女子,薛蝌瞧着妹妹坚定模样,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宝琴,此次你万不可随哥哥出海,海上凶险难测,哥哥实是放心不下。 哥哥此去,归期难定,你且留于金陵。 那贾府贾环,为人仗义,有能有为,哥哥欲将你托付于他,哥哥不在之日,若有难处,你可向他求助。” 薛蝌神色凝重道。宝琴微微一怔,脸颊泛红,轻声道:“哥哥,这如何使得?宝琴怎可随意烦扰环哥哥。” 薛蝌轻轻拍了拍宝琴手背,温言道:“宝琴,如今我薛家势单力薄,贾环公子对我家有恩,且他对出海寻高产农作物一事极为看重,定不会亏待于你。 哥哥此去,若能成功带回高产农作物,重振薛家有望,那时再为你寻一门好亲。” 宝琴咬了咬唇,心中虽有羞涩与不安,却也明了哥哥良苦用心。 贾环这边,闻得薛蝌请求,欣然应允,笑道:“你既为我做事,我自当护你家人周全。那梅翰林,我实不知是何人,在京城从未听闻此号人物,你若说个侍郎、尚书,我或许还有些印象。” 此话非贾环吹嘘,他唯一与文官打交道乃是在狩猎大赛之上,彼时到场者,最低亦是四品官,连政老爹都无资格到场,更莫说那劳什子翰林了。 这翰林不过是一群祥瑞之物,皇帝高兴时唤来作几首应景诗词,或于重大场合充作门面。 平日并无实权,不过是些清贵闲职罢了。虽官场有潜规则,内阁大臣多从翰林中选拔,然那也是少数佼佼者方能踏上之青云路。 这梅翰林如此爱惜名声,又当又立,太过要脸,此等人在官场断难出头。 贾环一句“翰林是何档次的阿猫阿狗”,令薛家兄妹略有汗颜。 不愧是国公府之人,竟不把尚书、侍郎之下的官当人。 见他俩久不言语,贾环疑惑道:“你二人这是怎的?若心中有怨,回头设个局,将那梅翰林名声搞臭,替宝琴出一口恶气。” 薛蝌连忙摆手道:“贾兄好意,薛蝌心领了。但此事不妥,那梅翰林虽有过错,若真如此行事,难免落人口实,于我薛家亦非好事。” 宝琴亦微微低头,轻声道:“环哥哥,不必为宝琴如此。此事已了,宝琴不想再与那梅家有任何纠葛。” 贾环见他们如此,亦不再坚持,朝宝琴笑道:“如今薛姨妈与宝姐姐皆暂居于西府,老祖宗最喜热闹,不如宝琴妹妹也带着伯母随我上京。” 薛蝌正有此意,一则其母身子欠安,京城名医众多,便于诊治;二则妹妹在京城亦能有更好照应。 只是他面皮略薄,想起薛姨妈一家已在贾府暂住五六年,若再将母亲与妹妹送去,实是不妥。 两兄妹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瞧出一丝无奈与纠结。 恰在两人犹豫不决之际,一直沉默之惜春开口了:“珠大嫂子昨儿还派人给我寄了信,言许久未见家中妹妹了,让我回京时一并带着绮姐姐和纹姐姐同去,如今再加一个宝琴姐姐亦是极好。” 惜春初时对宝琴印象不佳,然经这些时日相处,渐渐有所改观。 宝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正是她梦中欲成之模样。 如今又闻宝琴被悔婚,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同情,此时代对女子实是不公。 双方悔婚,众人只会将过错更多归咎于女方。 惜春深知宝琴心中委屈,却也无奈于世道之不公。 她轻轻握住宝琴之手,道:“宝琴姐姐莫要再犹豫,院中姊妹众多,去了也好有个照应,若在西府住不惯,我东府有的是院子供你们居住。” 见贾环与惜春皆相邀,宝琴亦不再矜持,忙点头应了。 心中亦重重松了一口气,经她多日刻意交好,惜春对她那莫名敌意终是消除了。 贾环在旁听得甚是欣慰,如今惜春已一口一个我们东府的自居,可见她对东府确是真心接纳了。 就是有时候也挺烦人的,尤其是每每他要和雪雁做些亲密之事时,惜春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 第135章 羌胡来袭 仁宣四年 此岁乃皇帝改新年号的第四个年头,自改元以来,皇帝运势顺遂。 太上皇放权,朝堂渐稳,内帑丰盈,国力日盛……诸事皆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一突兀噩耗,打破此宁静。 边疆传急报,西北羌胡趁我国边境守备稍松之际,骤然而犯。 此时,大周与南洋真真国之战陷入胶着,北方又起战事,朝堂之上,紧张之气顿生。 幸甚,国库与内帑储备充足,足以支撑此艰难之战。 皇帝如今正值壮年,正想做出一番功绩来,大周自太祖以后对外战争都是输多赢少。 此次若是能胜,皇帝不仅能够洗刷得位不正的污名,更是能风头直逼太祖。 为此,这位皇帝也是拼了,在与太上皇达成共识后,不惜动用国本,也要与羌国一战。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挂帅出征,曾因子累而被革职的神武将军冯唐,亦重被启用。 昔时狩猎大赛前十的选手,卫若兰、王孝存、戚建辉、马再兴、王义、黄冲、云飞、李青、柳强再度相聚,此番亦将随军奔赴前线。 此众人中,长者不过三十,幼者柳强年仅十二。 然,皆无惧色,反满脸激昂,此年岁,正值热血澎湃、渴望建功立业之时。 卫若兰尤甚,其母已为其觅得一门佳亲,乃一门双侯的史家大小姐,闻其花容月貌,才情非凡。 只因卫若兰之父尚在前线与真真国交战,故亲事未正式定下。 此刻,卫若兰意气扬扬,谓众人曰:“此次能与诸君一同奔赴战场,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国家有难,吾辈自当奋勇向前,为大周之荣耀,为百姓之安宁,竭尽全力。 待吾等凯旋而归,再论功行赏,举杯欢庆。彼时,吾等定能以英雄之姿,荣耀满身,不负此大好年华。” 众人闻之,皆热血沸腾。王孝存朗笑道:“闻羌胡此次先锋乃巴特尔,可惜贾兄因守孝不能与我等驰骋疆场,否则我甚想观那巴特尔再见贾兄的表情。” 忆及当初贾环于狩猎大赛上戏巴特尔如狗一般的场景,众人皆是大笑。 无名默默守于柳强之后,心有苦涩。 陛下此举,实令人费解,竟使一十二岁皇子上战场。 然思及当今太子自幼体弱,长年居于深宫调养,陛下许是无奈之举。 柳强虽幼,却聪慧果敢,陛下许是期望其能于战场历练,为日后继承大统积攒资本。 “此次环老三未一同前往,总觉心中不安。”无名心底莫名生此念。 且说贾环这边,正携惜春、薛宝琴母女、李绮、李玟前往姑苏。 待为林黛玉父母上香后,又以黛玉之名捐了一千两银子,直喜得林家宗祠守祠人一口一个姑爷,唤个不停。 贾环谢绝林家人留宿之邀,自寻一酒楼住下。 地方邸报较京城慢甚多,待贾环得消息时,大军已然出发。 “唉,错失一建功立业之机啊!”贾环观手中邸报,懊恼拍桌。 惜春于一旁把玩雪雁为黛玉所集的小玩意儿,笑道:“环哥哥,你如今守孝,圣上不夺情召见,你亦无法上战场。” 惜春一边翻着姑苏新起的木版画,一边又道:“且战场凶险万分,环哥哥不去也罢,带着我游山玩水,岂不妙哉。” 贾环白其一眼,这哪是带着,分明是背着,这小妮子无论何处,未行几步便病,唯有背着方能愈,实是懒得说她。 “四妹妹啊,天儿都黑了,快些儿回房歇息吧。大太太来信,让我等归时捎上她的侄女邢岫烟,明儿还需去蟠香寺拜访接人。” 惜春听了,撇嘴嘟囔道:“就知使唤人,那邢岫烟也不知是何模样之人。” 不情不愿起身,瞧着一旁整理衣物的雪雁,见其弯腰时优美曲线,惜春撇嘴,凑至贾环耳边啐道: “这般急着赶我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待会儿要做何事!” 贾环尴尬,忙捂住其嘴,将她推出房外,朝偷笑的入画吩咐道:“给我看紧你家姑娘,莫让她再跑出房外。 此处乃酒楼,不比家中,万一有何意外,可不是闹着玩的。” 能出什么意外,一整栋都被你包下来了,一楼住着几十个府兵,半夜还有人守着楼梯口。 入画心中暗嘀咕,但不敢违抗贾环之命,连忙应道:“大爷放心,我定看好姑娘。” 贾环这才放心关上门,转身便迫不及待地抱着雪雁往内室走去。 雪雁乃贾雨村教导过的,与他人不同。若换作紫鹃,定会苦口婆心劝贾环孝期守礼。 然雪雁不然,她只知天大地大,姑爷最大,旁的一概不懂,只晓眼下伺候好姑爷便是。 雪雁生性文静内敛,又有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有几分稚气,故府中之人常忽视她。 唯有贾环,方知雪雁的厉害处,衣裙之下,风情不逊于微胖天花板宝姐姐。 …… …… …… 美妙一夜就此而过,次日,贾环被临街嘈杂声吵醒,只觉甚有意思。 在宁国府哪能体会此等烟火气息,如今他已严重脱离群众矣。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贾环听得有趣,亦有模有样跟着轻哼:“卖花嘞——栀子花、茉莉花呀,阿要香喷喷个花啦,快点来买哦。” 雪雁在旁看着贾环此般模样,忍俊不禁。 “姑爷,您这是怎的了,竟学起这街边叫卖声。” 楼下雅间内,小惜春慢悠悠享用精致点心,见贾环与雪雁姗姗来迟,哼道:“环哥哥架子愈发大了,众人皆等你,也不知在房内做甚,耽误这般久。” “咳咳……” 主子与丫头在房内能做何事?此语让及笄之年的薛宝琴等人皆红了脸。 李绮轻轻拉了拉惜春,低声道:“四妹妹,莫要说了。” 惜春却不以为然,嘟囔道:“本来就是嘛。” 贾环轻敲惜春脑袋,招呼众人坐下用早膳,镇定笑道:“这丫头在西府时还是个闷葫芦,如今被我惯坏了,牙尖嘴利的,也不知日后能否寻个好人家。” 惜春一听,立刻不乐意了,“环哥哥就会打趣我,我才不要嫁人呢,就跟着环哥哥游山玩水。” 众人闻言皆笑。 第136章 邢大舅 且说邢岫烟,乃是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续弦邢夫人的内侄女。 因家中自幼穷困,只得租居于蟠香寺。妙玉早先随师傅在蟠香寺修行,闲暇之时便教导邢岫烟读书认字。 在妙玉的悉心教导下,邢岫烟不仅识得诸多文字,更是养出了淡雅从容之气质。 虽身处困境,却能不卑不亢,自有一番别样风骨。 邢岫烟之父邢忠,乃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在原着中着墨不多。 而其舅舅邢德全,那可是大名鼎鼎,与薛蟠堪称红楼梦里的“卧龙凤雏”。 邢忠本欲携一家人前往贾府投靠邢夫人,然贾环送上二百两银子及一些财物作为拜访之礼后,邢忠便打消了去贾府的念头。 人离乡贱,如今有了起家本钱,邢忠自然更乐意待在姑苏老家,只是让邢岫烟随贾环一同上京。 贾环对此结果甚是满意,薛宝琴之母乃是因治病才勉强一同带上,邢忠夫妇身体康健,何必大老远跑去京城打秋风。 不过,邢忠夫妇这般老实人好打发,邢大舅可就没那么容易应付了。 邢大舅一心要跟着贾环等人去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犹如一块狗皮膏药般甩都甩不掉。 碍于邢岫烟的情面,贾环不好发作,只得由着他上了船。 船缓缓驶离姑苏,朝着京城方向前行。 邢大舅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故土,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暗自盘算着,到了京城定要好好享受一番,说不定还能结识一些权贵,为自己谋得更多好处。 贾环看着邢大舅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厌烦。 邢岫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于这个放浪形骸、只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舅舅,心中既无奈又担忧。 她深知舅舅的性子,一旦到了京城,恐怕会惹出不少麻烦。 但此时在船上,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暗暗祈祷舅舅能有所收敛。 这一日,邢岫烟寻到邢大舅,温声劝道:“舅舅,咱们此番去京城,乃是承蒙环三爷的照拂。 舅舅当谨言慎行些,莫要再如以往那般肆意妄为。 京城不比家乡,权贵众多,稍有不慎,便会惹来祸端。 外甥女知晓舅舅心有抱负,可也需寻得正途去谋前程,不可只想着吃喝玩乐。 若真惹出麻烦,叫外甥女如何自处?又如何对得起环三爷的一片好意呢?” 邢大舅听了,虽心中略有不快,但看着邢岫烟那温婉又担忧的模样,也不好发作,只得哼哼两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丫头,如今也来教训起舅舅来了。” 邢岫烟见舅舅并未真的听进去,不免有些忧心。 贾环对邢大舅的不满显而易见,只是碍于身份没有发作。 邢大舅要是再这般不知轻重,在船上聚众赌博、饮酒作乐,迟早会触怒贾环。 邢岫烟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决定再找舅舅好好谈一谈。 她来到邢大舅常待之地,只见邢大舅正与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吆五喝六地赌着钱。 邢岫烟脸色一沉,走上前去,轻声说道:“舅舅,您怎么又在赌博?我之前的话您都忘了吗?” 邢大舅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去去去,别来烦我。我就玩一会儿,能有什么事儿?” 邢岫烟咬了咬嘴唇,说道:“舅舅,环三爷可是严明船上不准赌博的。您若再这样下去,到了京城,我们可怎么办?” 邢大舅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他贾环还能把我们怎么样?我就不信他敢把我们赶下船。” 邢岫烟都能看出贾环对邢大舅不满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底下的一群人也不是吃素的,能在军营混到光荣退役,让皇帝亲自安排养老之地,能有几个简单的? 经过几日的察言观色,一众老兵痞总算确定了——家主不喜欢这个邢大傻。 既然家主不喜欢,那作为属下自当替家主排忧解难,必须盘他! 金盛四兄弟如今在一群闲着无所事事的老兵调教下,四张老实憨厚的面皮下,是越来越多的心眼子。 这日傍晚,几人一人抱了一坛好酒,找到输了钱满口抱怨的邢大舅。 金盛满脸堆笑地说道:“邢大爷,今日小的们得了几坛好酒,特来与大爷共享。” 邢大舅瞥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哼,你们几个小鬼头,有啥好事能想着我?” 银富连忙说道:“邢大爷,您这可就误会我们了。我们这不是想着您平日里豪爽大气,这才来孝敬您嘛。” 邢大舅听了这话,脸色稍缓,说道:“算你们有眼力见儿,把酒放下,咱们一起喝几杯。” 几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喝起酒来。金盛率先端起酒杯,笑着对邢大舅说道:“邢大爷,这第一杯酒,敬您!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兄弟几个以后还得多仰仗您呢。” 说着,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邢大舅被这一捧,心中得意,也跟着喝了一杯。 接着,银富又倒满一杯酒,说道:“邢大爷,您在船上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咱这酒可得喝个痛快。来,干了!” 邢大舅本就好面子,被这么一劝,又喝了一杯。 财兴也不甘示弱,端起酒杯大声说道:“邢大爷,您这气概,无人能及。小的们敬您,您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邢大舅被这连番劝酒,喝得有些晕乎,但又不好拒绝,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宝隆最后上场,他满脸通红地说道:“邢大爷,今天不喝个尽兴,那就是不给我们兄弟面子。来,再干一杯!” 邢大舅此时已经有些醉意,但在这几人的逼迫下,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如此几番下来,邢大舅终于支撑不住,举手告饶道:“哎呀呀,你们这几个小子,可真要了我的老命了。 罢了罢了,今日这酒实在是喝不动了。你们且饶过我吧,再喝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得散架了。” 金盛银富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按住邢大舅,财兴笑嘻嘻地端起酒碗,说道:“邢大爷,这可不行,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您看您这酒量,那可是海量,哪能这么容易就说不喝了呢。 来,再喝一碗,这一碗下去,保准您到了京城事事如意。” 说着,便要强行给邢大舅灌酒。邢大舅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却被金盛和银富牢牢按住。 “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莫要太过分了。” 邢大舅叫嚷着,却抵不过财兴的力气,那酒碗硬是凑到了嘴边。 邢大舅无奈,只得被迫喝了下去,酒水洒了一脸。 喝罢,邢大舅满脸通红,眼神也有些迷离,嘴里嘟囔着:“你们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等我清醒了,有你们好看。” 可金盛四兄弟哪会在意他的威胁,一碗又一碗的酒不断往邢大舅嘴里灌。 邢大舅被呛得连连咳嗽,满脸涨得通红。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四人的控制,却因酒意上头而使不出力气。 “你们……你们这群混账东西!” 邢大舅含糊不清地骂道,然而金盛四兄弟却依旧不为所动,继续灌着酒。 过了一会儿,邢大舅实在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彻底醉倒过去。 金盛四兄弟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烂醉如泥的邢大舅,彼此对视一眼,露出得逞的笑容。 宝隆踢了踢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邢大舅,问道:“怎么处置?要不……” 说着,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贾环在远处看着,觉得有些好笑,这宝隆浓眉大眼的,被一群兵痞调教后,黑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贾环朝旁边的宁五十吩咐道:“这人罪不至死,他不是喜欢赌嘛,给他卖去那些地下赌坊做苦力去,也不消多少时间,一二十年的就好。” 宁五十应下,喊了两人扛起邢大舅,划着一条小船往岸上赶去。 第137章 黛玉葬花 荣国府,大观园内 黛玉手持花锄,袅袅而行于那落英缤纷的小径。 其柔弱之姿,于微风中轻轻摇曳,恰似与满园春色相融。 眸中,淡淡哀愁若隐若现,望着那飘落的花瓣,心中满是对生命的慨叹。 至一幽静之处,黛玉止步行。 此乃其常至的葬花之所,四周静谧,唯见花瓣悠悠飘落,偶闻鸟鸣之声。 她轻放花锄,小心翼翼地将地上落花一一拾入锦囊,那动作轻柔如呵护珍宝。 每一片花瓣,皆似珍贵回忆,承载着思念与忧伤。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黛玉轻声吟哦,泪水悄然滑落。 彼时,自姑苏匆匆而归的贾环,闻此,不禁撇撇嘴,暗思这未婚妻的文青病又犯了。 遂松开捂住紫鹃之口的手,示意其勿出声,二人静静观此文艺女青年的“表演”。 黛玉浑然未觉有人在旁,依旧沉浸于哀愁之中。 她缓缓蹲下,将花瓣轻柔放入锦囊,如呵护易碎之宝。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低低呢喃于寂静角落响起,无尽忧伤与迷茫四溢。 微风轻拂,吹起黛玉发丝,那柔弱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她起身,执花锄,于土地上轻轻挖掘。每一下,皆似带着无尽情思,乃对生命易逝的感慨,对命运无常的无奈。 贾环观黛玉,心中啧啧称奇,原着的名场面,今日亲见。 他悄然拉着紫鹃退后数步,恐惊扰黛玉此如诗如画的时刻。 黛玉挖好坑,将锦囊置于其中,又轻轻以土掩埋。其眼神中满是不舍,仿若送别挚友。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泪水再度滑落,滴于刚掩埋的土上。此时,一只蝴蝶翩翩飞来,绕黛玉数圈,似亦被其哀愁所染。 黛玉目光随蝴蝶移动,忽见咧嘴而笑的贾环,羞恼之色顿涌脸庞。 她忙侧过身,以帕拭泪,嗔怪道:“你这促狭鬼,何时归来亦不使人知晓,偏在此刻来笑话我。” 贾环将紫鹃打发走,拉黛玉至一旁秋千处,笑道:“自那‘花谢花飞花满天’起,环大奶奶果真是才情出众,只是落泪之时,着实叫我心疼。” 黛玉脸颊泛红,羞涩转身:“你这人,说话怎如此不知分寸?我尚没过门呢,也不怕被人笑话。” 贾环将其脸转过来,不满道:“不过几日未见,怎就生分了?你若再如此,我可要恼了。” 黛玉为贾环整了整衣领,虽脸上尚有未干之泪,却轻笑一声:“你这促狭鬼,抱抱我。” 贾环微怔,随即脸上绽出灿烂笑容,轻柔将黛玉揽入怀中,低头噙住黛玉主动凑来的唇瓣。 此刻,时间仿若静止,微风轻拂,花瓣飘落,世界唯余他们二人。 多日相思皆在这一吻中得慰藉,黛玉以手捂住贾环欲往下移之唇,嗔道:“我埋花一日,身上皆是土呢,你也不嫌弃。” 贾环擦去她眼角泪痕,与她十指相扣,眼中满是笑意:“我刚下船便奔这儿来了,连平儿她们皆不知我归来,想你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黛玉以帕掩嘴轻笑,眼角眉梢皆带喜色:“你这嘴呀,恰似抹了蜜,不过,你这般匆忙赶来,定是累了。” 贾环点头道:“这些时日皆吃住在船上,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方才急着见你,不觉疲累,此刻放松下来,方感有些乏了。” 黛玉听了,眼中满是心疼,柔声道:“那你快些回去歇着,莫要累坏了身子。” 贾环却紧握黛玉之手不肯松开,指不远处的精武堂,挑眉道:“我那处每日皆有人打扫,你刨土许久,想必也累了,咱们去沐浴一番,解解乏,再躺床上说会儿话。” 此算盘可谓精明至极,黛玉白了贾环一眼,啐道:“你那点花花肠子少在我面前卖弄,若再这般没个正形,仔细你的皮。” 言罢,黛玉微微扬起下巴,轻抿朱唇,模样既娇且嗔。 贾环见状,忙赔笑道:“我不过心疼你劳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你莫恼,不沐浴便是,一起去书房说说话总可以吧。” 黛玉听了,微微沉吟片刻,轻哼一声道:“去书房便去书房,只不许你再胡言乱语。” 贾环连连点头,满心欢喜地拉着黛玉往书房而去。 一路上,微风轻拂,花香四溢,二人身影于大观园中恰似一幅绝美画卷。 至书房,贾环便忍不住将黛玉抱于腿上,虽答应不胡言乱语,可未说不能动手动脚。 黛玉无奈摇头,默许此没脸没皮之举。 贾环紧紧搂着黛玉,下巴轻搁其肩头,轻声道:“姑苏我已替你去过,岳父岳母的墓我亦去祭拜了一番。你放心,往后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黛玉听了,心中感动,眼眶微微泛红。“难为你有心了。” 贾环轻轻抚摸黛玉发丝,“你的诗虽极佳,却终归太过伤感。尤其是那‘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我极不赞同。” 黛玉听了,并不恼怒,只是故意蹙眉望向贾环,轻哼道:“哼,你倒是会挑剔。那你且说说,我这诗如何不好了?难不成你还能作出更好的诗?” 贾环挺了挺腰,故作谦虚道:“更好不敢当,但是绝对正能量!” 黛玉见其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忍扫其兴,眨了眨眼睛,歪头轻笑道:“何为正能量?” 贾环看着黛玉那灵动模样,心中一暖,清了清嗓子道:“正能量便是不悲春伤秋,而是见这世间美好的一面。 恰似这满园春色,虽有花落之时,却亦有花开之景。我们当珍惜当下,展望未来,而非一味沉浸于哀愁之中。” 黛玉微微沉思,随即轻启朱唇道:“你这说法倒也新奇,那你且说说你的正能量佳作。” 贾环干咳一声,收起当文抄公的羞耻感,略有些底气不足地伸出两根手指道:“只两句,偶然所得,再多便没有了。” 黛玉被其模样逗得好笑,仰头在其唇上轻轻一啄,鼓励道:“那你快些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这两句能有多大正能量。” 贾环微微红了脸,定了定神说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黛玉反复吟诵,看向贾环的目光满是惊喜:“你这诗,倒也别致,意境亦是极好,往后若有佳作,可记得一定要说与我听。” 贾环连连点头,笑嘻嘻道:“你多亲我几下,说不得我便有灵感了。” 黛玉果真对着贾环亲了几下,俏皮笑道:“这下可满意了?快些想出佳作来,不然可饶不了你。” 贾环本就抱着白嫖之心,哪里想得出来,便耍起无赖,无论黛玉如何亲,皆说不够,气得黛玉要来撕他嘴,二人顿时笑闹起来。 外面观景台上,紫鹃戴着贾环的墨镜,悠闲躺于软榻之上,旁边就是伸手可及的各种瓜果点心。 快乐皆是别人的,她紫鹃,只负责吃吃吃! 第138章 奇影宝盒 宁国府中 “老爷回府了!” 平儿正清点着贾环此次带回的物件,闻得此声,忙搁下手中物什,整了整衣衫,疾步迎将出去。 “给老爷请安。” 平儿福身行礼,起身后趋前一步,一面为贾环褪去外衣,一面含笑道:“我方才只见金盛等人吩咐小厮往屋里抬物,却不见老爷身影,便猜老爷定是往林姑娘处去了。” 贾环微微而笑,双手揽住平儿纤腰,在其唇上重重一吻:“你这丫头,倒是机灵得紧,这是老爷赏你的。” 平儿瞥了一眼门口,见无旁人,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推了推贾环,娇声道:“老爷,这大白天的,可不能如此孟浪,若让人瞧见,可怎生是好。” 贾环却不以为然,“怕甚,在这府中,我便是规矩。” 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复又问道:“老爷此次出门,可还顺遂?带回这许多东西,可有给老太太和太太们备下的礼物?” 贾环微微颔首,“自然是有的,你且去将那些礼物整理妥当,明日遣人送过去。”平儿应了一声,便去整理礼物了。 贾环在屋中坐了片刻,觉无趣,便起身往书房而去。 书房之内,香菱正双手托腮,对着一本诗集怔怔出神。 贾环悄然行至她身后,轻拍其左边肩膀,旋即迅速躲至右边。 “欸?” 香菱唬了一跳,猛地转头望向左边,却未见人影,正自疑惑间,又觉右边似有动静,再次转头,便见贾环满脸笑意地望着她。 “爷,您回来啦!” 香菱满脸惊喜,急忙起身正要行礼,却被贾环一把拦腰抱起,往内间软榻走去。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现一抹淡淡的橙色。 那橙色似被打翻的颜料,缓缓蔓延开来,太阳亦失了正午的锋芒,变得柔和而温暖。 不多时,整个天空皆被这绚丽之色占据,晚霞如火焰般燃烧着,将大地映照得通红。 书房内,香菱乖巧地缩在贾环怀中,多日的思念皆在此时得到了慰藉。 贾环拥着那绵软无力的娇躯,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眼神中满是温柔:“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香菱红着脸,娇憨的眉眼中满是情意,娇声说道:“爷不在的日子,香菱每日都盼着爷能早日归来。” 真是个惹人怜爱的丫头,贾环感受着怀中的丰腴柔软,忍不住又低下头去。 次日,香菱贴心地伺候着贾环用早膳,却心虚得不敢看向旁边排成一列、似笑非笑的晴雯、平儿、彩云、彩霞、小红、柳五儿。 原来说好了孝期内一同劝爷洁身自好,未承想,瞧着老实本分的香菱,竟是第一个“破戒”之人。 众人的目光让香菱愈发局促不安,她的脸颊绯红,恰似天边的朝霞。 晴雯轻哼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满:“香菱妹妹,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咱们明明说好的,如今你却……” 平儿连忙拉了拉晴雯,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再说下去。 彩云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香菱妹妹当真是情难自禁啊。” 彩霞亦跟着调侃道:“可不是嘛,这爷的魅力可真大。” 小红和柳五儿在一旁抿着嘴偷笑,却也不言语。 贾环看着这一幕,替香菱解围道:“罢了,你们也莫要打趣香菱了。”众人这才收敛了一些。 贾环用完早膳,看着这一群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平儿,将给老太太和太太、姑娘们的礼物送过去……彩云彩霞,我给我娘买的东西有些多,你二人单独整理出来给她送过去。” 平儿、彩云、彩霞应了一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贾环又对香菱道:“香菱,园子里新来了几位有才华的姑娘,这几日你多去园子里转转,若是三姐姐或者林姐姐留你住下,你也无需推辞。” 香菱应了一声,知晓贾环是怕她再被晴雯打趣,这才让她出去躲几日,心中满是感动,便离开了。 “小红,快些把近来的小报拿来我瞧瞧。” 待小红出去后,屋里便只剩下贾环与晴雯二人。 瞧着晴雯那娇艳欲滴的模样,贾环心中一动。 晴雯察觉到贾环的目光,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抹倔强之色。 “爷,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只对香菱妹妹那般好。”晴雯娇嗔道。 贾环笑了笑,走到晴雯身旁,伸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 “你这小妮子,又吃醋了?” 晴雯别过头去,明明是她最先跟了贾环,可贾环回府后却先与香菱亲近,这让晴雯心中有些不快:“谁吃醋了,爷可莫要乱说。” 贾环搂住晴雯的腰肢,将她拉近自己。 “好了,莫要生气了,我最疼的自然是你,此次出门,我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回头我悄悄给你,可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了。” 晴雯听了这话,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可脸上依旧装作生气的模样,轻哼一声:“爷当我是那眼皮子浅的人么?谁稀罕爷的东西。” 话虽如此,眼神却不自觉地往贾环身上瞟。 贾环知她嘴硬心软,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在外面遇着了来下界公干的同僚,想必你也听说过,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曲星,他给了我一个天上新出的物什,名曰‘奇影宝盒’。 这宝贝神奇得紧,只要对着人轻轻一按,瞬间便能变出一幅画像来,且那画像与真人一模一样,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晴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信,“爷又哄我呢,哪有这般神奇的东西。” 在晴雯这憨丫头面前,贾环也懒得装模作样,直接当着她的面从空间内取出一个刚从宝箱内开出的拍立得,对着晴雯拍了一张。 只听“咔嚓”一声,晴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贾环却满脸得意地拿着拍立得晃了晃,“等着瞧吧。” 片刻后,一张照片缓缓从拍立得中吐出。 晴雯瞪大了眼睛,看着贾环手中那神奇的画像,上面的自己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哎呀!这当真是个稀罕物件儿。爷,这东西怎的如此神奇?莫不是爷哄我玩呢?” 晴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那照片,左瞧右瞧,满脸的不可思议。 “哼,我就说爷惯会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哄人。不过这画儿确实是像极了我,倒也有趣得紧。爷,再给我多照几张可好?” 晴雯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期待。 贾环看着晴雯那副模样,心中好笑,“你这小妮子,方才还不信,现在却缠着要多照几张。罢了罢了,就依你。” 晴雯闻言,喜笑颜开,连忙摆好姿势,等着贾环再给她拍照。 “爷可得把我照得美美的,要是不好看,我可不依。” 贾环笑着点了点头,举起拍立得又给晴雯拍了几张。 晴雯看着新吐出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 “这画儿可比那画师画得还好呢。爷,这宝贝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快些收起来,不然她们肯定都要缠着爷要。” 贾环点了点头,将所有东西收回空间内。 晴雯眼见着东西在他手中消失,好奇地拉住贾环的手在那研究,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的,那呆萌之态让贾环不禁莞尔。 第139章 手摇针织机 “哟,晴雯,你这是给爷看相呢?” 小红手持一沓小报,莲步轻移而入,见晴雯正凝眸盯着贾环的手,不禁打趣道。 晴雯轻哼浅笑,放下贾环的手,如弱柳扶风般扭着腰肢出去了,口中道:“我哪里会看相,我这是在……罢了,说与你这小蹄子,你也听不懂。” 小红望着晴雯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心中暗忖:哼,瞧她那狐媚样儿,好似就她会扭似的。 贾环看着晴雯远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对小红道:“把小报拿来我瞧瞧,莫要理会她。” 小红忙应了一声,也学着晴雯的模样,扭着腰肢将小报递到贾环手上。 贾环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这屋里的丫头们,一个个都爱私底下较个劲儿。 说着,轻轻拍了拍小红的腰肢,笑道:“晴雯那是天生的风流韵致,你呀,别总和她比这个。你有你的伶俐劲儿,这可是旁人比不得的。” 小红嘟着嘴,娇嗔道:“爷就知道护着晴雯,我自然是比不上她的。” 贾环无奈地摇摇头,将小红揽入怀中,好一番温言软语安慰,小红这才眉开眼笑,拿起小报为贾环展开,自己则依旧赖在贾环怀里,不肯起来。 贾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适地靠在榻上看报。 贾环所看的是那《忠顺时报》,这报纸私货夹带甚多,除却一些朝廷官员的风月韵事,便是皇家祥瑞银行的各类软广。 诸如“热烈祝贺我行存银突破五百万两,利率优厚,稳如磐石,乃达官贵人理财之上上选。” …… “祥瑞银行旗下仁宣纺织厂,广纳女工,待遇甚优,包食包住,工作之所宜人舒适,实乃女子就业之佳处。” 贾环瞧见纺织厂招工那则消息,双眸顿时一亮。 想他去年从宝箱中抽得一手摇针织机,便交予忠顺亲王,让其瞧瞧能否仿造。 手摇针织机最早乃威廉·李于1589年发明,贾环思忖,虽时空与前世不同,然当下科技的水平,应与那第一次工业革命相若。 今观忠顺亲王已然开厂,想来是可以批量生产手摇针织机了。 贾环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小红,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问道:“王爷那边可曾送过来什么物件?” 小红歪着头想了想,道:“爷,前几日倒是送来了些许布料,说是新织就的,让您过目呢。对了,还有一个稀奇物什……” 小红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说道:“爷,那物什可新奇得很!有个圆圆的轮子,轮子边缘带着些小齿儿,轮子中间还有个轴杆似的东西。 再有几根杆子连着,杆子上还有些能活动的钩子般的部件。 看着不大,却精巧得很呢。我拿在手里摆弄了好一会儿,也没弄明白是作何用途,只听送东西来的人说,与织布有些关联。” 贾环一听,眼中光芒闪烁,忙道:“快拿来我瞧瞧。” 小红恋恋不舍地从贾环怀里起身,跑去将那奇怪的物什取来,递给贾环。 贾环接过,仔细端详,愈发确定这便是手摇针织机的部件,且制作工艺颇为精良。 心中暗忖:果然还是忠顺亲王有能耐,凭他那尊贵地位,只需一声令下,自有人趋炎附势。 只要忠顺亲王不生谋逆之心,任他如何折腾,皆可顺遂。 况且那亲王敛财有道,便是皇帝与朝中大臣,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爷,这是用这个物什做出来的羊毛衫,晴雯觉着做工太差,给扔了,我想着好歹是王爷送的,就偷偷留了下来。” 小红说着,将一件皱巴巴的羊毛衫递给贾环。 贾环接过羊毛衫,展开细细查看。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羊毛衫的纹理,虽说这羊毛衫做工着实粗糙,线脚也参差不齐,但贾环眼中却透露出兴奋与期待之色。 “小红,你做得极是。”贾环抬眼看向小红,微笑道,“这世间最难的便是从无到有的历程,机器可慢慢改良,产品质量终会上去。再者说,这些羊毛衫本就非为我们这般人家所制,乃是要售与寻常百姓的。” 大周北方接壤三国,分别为女真、蒙古与羌国。 女真自被太祖击退之后,元气大伤,虽已休养近百年,却仍未恢复元气,与大周关系平淡。 蒙古如今分裂为漠南蒙古与漠北蒙古,漠南蒙古与大周交好,两国贸易频繁;而漠北蒙古则与大周时有小摩擦。 羌国乃游牧民族所建,其民风彪悍,与大周亦常有冲突。 贾环心中暗自盘算,这几个国家自然也会用羊毛制衣,只是他们做工粗糙,产量低下且效率缓慢。 手中这件在晴雯眼中如敝履的劣等货,放到那些国家去,却可算得上精品了。 “爷,西府二老爷请您过去呢。”平儿从外面进来,打断了贾环的思绪。 贾环心想,政老爹难得请自己一回。他正想把手摇针织机的功劳分与贾政,毕竟贾政为官数十载,却仍只是个工部员外郎,着实没什么颜面。 若是在大朝会之上,贾环能站在靠前之位,贾政怕只能在后排默默无名了…… 贾环赶忙收起这些荒诞念头,整了整衣衫,吩咐小红将东西收好,而后从会芳园处的进道往西府走去。 正走着,忽闻背后有脚步声,贾环回头一看,竟是平儿。 平儿见贾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小声解释道:“我……我去西府寻二奶奶。” 贾环心中暗觉好笑,自香菱坏了规矩之后,这些丫头们似乎都按捺不住了,总想寻个机会与他独处。 贾环瞧着平儿那略带羞涩的模样,心中一动,停下脚步,缓缓凑近平儿,轻声道:“你我何必如此生疏,且在天香楼稍候,我去去便回,回来与你好生说些体己话。” 平儿跺脚羞道:“我真真是有事要去寻二奶奶!” “好好好。”贾环笑着揽住平儿的腰肢一同前行,凑近她耳畔低语道:“那天香楼,你究竟去是不去?” 平儿脸颊绯红,轻轻点了点头,挽住贾环的胳膊,走路的脚步都似添了几分轻盈。 第140章 政老爹外出做官 贾政书房 贾环踏入书房,见三春、宝玉、贾琏皆在,心下好奇顿生。 又见贾政满面春风,笑意盈盈,遂问道:“父亲,可是遇着好事了?” 贾政心情甚悦,大女儿贵为贵妃,小儿子获爵一等将军,如今自己亦蒙圣上重用,将赴外地为官,真是喜事连连。 贾政轻抚胡须,含笑道:“环儿,为父确有喜事,近日圣上恩典,点了为父这学差之职。”众人闻之,皆向贾政道贺。 贾环心中暗自撇嘴,想这西府史上最高学历者乃已故的秀才贾珠,现存者唯他和贾兰两个童生而已。 政老爹是靠走后门当上官的,学差是为皇帝选拔人才的要职,他连秀才都未考取,如何能担此重任? 然见政老爹意气风发之态,贾环亦不忍坏其兴致。 罢了,五十岁,正当出去闯荡之龄,待政老爹受些挫折,乖乖归来时,再为其谋个好差使便是。 贾环收敛思绪,忙行礼道:“恭喜父亲,此乃大喜之事。父亲才学渊深,定能在学差任上大展宏图,为朝廷遴选贤才。” 贾政微微颔首,转而向众人说道:“此次我去任学差,家中诸事你等需各自勤勉。宝玉,你虽不喜科举仕途,然学问之事不可荒废,平日里当多读诗书,切莫只知贪玩。” 此般言语,一则因贾政心情舒畅,二则其对宝玉已不抱多大期望。 至于贾宝玉,闻得不必再忧每日挨打,心中早已欢喜不已,忙垂首应道:“父亲放心,孩儿知晓了。” 接着,贾政又对贾琏道:“琏儿,你如今掌管家中诸多事务,更要用心,不可懈怠。对外应酬往来,务必谨慎处之,切不可因一时疏忽,坏了家族名声。” 贾琏恭敬应道:“侄儿明白,定当尽心竭力。” 而后,贾政目光落于三春身上,温和言道:“你们姐妹几个,亦要安心在家读书习字,修养品德。 二丫头,你性子温和,莫要过于软弱;三丫头,你聪慧机敏,可多帮衬你嫂子料理家事;四丫头,你喜好作画,却不可沉迷其中,忘却自身修养。” 三春皆轻声应诺。 此语却让贾环略感意外,政老爹素日不甚关心姐妹们的琐事,今日竟这般细致叮嘱。 想来自己在荣庆堂那番责骂,终究还是有些效用,政老爹多少听进去了些。 老爹终于懂事了,贾环很是欣慰。 他见旁边宝玉满脸兴奋,眼珠一转,笑道:“父亲出门在外,身边总需个跑腿之人,我瞧宝二哥颇为合适,关键之时,还能作几首好诗撑撑场面。” 贾宝玉瞬时瞪大双眼,脸上兴奋之色顿消,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惊恐与不情愿。 他嘴巴微张,似欲言又止,眼神中满是慌乱与求助,下意识望向贾政,盼其能拒绝此提议。 原本贾政稍有意动,见宝玉这般没出息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最终冷哼一声,摆手叹道:“罢了罢了,瞧他这副模样,带出去怕也是丢人现眼! 终究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莫要让我在外还为他操心。 宝玉还是留在家里,好生读书,莫要再整日闲逛生事。 我此次去任学差,自会带几个得力随从,也不缺他这一个跑腿的。 环儿,你既有此心,那便要多帮衬你兄长们,在家中也要勤勉上进,莫要学那宝玉的懒散性子。” 贾环亦未指望贾政真能将贾宝玉带走,否则贾母定会大闹一场,若不小心气出个好歹,自己还得守孝三年,想想便觉可怕。 其实若为政老爹派几个得力助手,学差之位倒也适合他。 政老爹虽有些假正经,但本人从未作恶,为人亦恪守读书人的本分。 对于有才之人,他倒是真心愿意给予机会并提供帮助。 本着政老爹尚可挽救的心态,贾环回道:“父亲放心吧,宝二哥他就是有些精致的淘气,回头我定会好好劝他的……” “精致的淘气。”贾政重复着,瞧了瞧宝玉那依旧惶恐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动,觉贾环此话说得颇为贴切。 他微微点头,神色稍缓,说道:“嗯,环儿这话说得倒也在理,宝玉这孩子,确是有些精致的淘气。 平日里只知在那脂粉堆里厮混,正经学问不上心,不过那点灵性倒也还有几分。” 贾政轻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怎的就生出这么个孽障出来,还需你这做弟弟的替他操心。” 贾环笑了笑,道:“父亲,咱们先前与兰哥儿他外祖父有过约定,如今父亲外出做官,正是需用人之际,不如让李大人帮父亲推荐几个得力的幕僚。 李大人学识渊博,交友广阔,他举荐之人定能助父亲一臂之力。况且,如此亦能增进我们两家的情谊,对兰哥儿的成长亦有益处。” 贾政实则与这位前任国子监祭酒的亲家并不亲近,无他,只因自卑。 想想亦是,小学生文凭的政老爹向来以读书人自居,面对曾为教育部部长之人,总觉矮了一截。 此般行径,确显假正经,好在贾环并无此觉悟,在他眼中,国子监祭酒前加一“前”字,不过是一退休老头,自当抓住机会薅其羊毛。 贾政见贾环已说到此地步,便也不再矜持,微微点头道:“环儿所言亦有几分道理,我此次前往杭州上任,途中会经过金陵,届时定会亲自上门拜访老亲家,顺道看望兰哥儿几个。” 该说之事皆已说完,贾环几人又坐了片刻,便被贾政打发出了书房。 “环儿,又要去哪里厮混?” 探春等人出了门,将急欲离开的贾环一把拉住。 贾环自然不能言明要去天香楼找平儿,只得随口道:“去看娘啊,还能去哪里?” “那正好,”探春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也正想去给娘请安呢,一同走吧。” 贾环被探春和惜春一左一右架着,迎春亦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贾环无奈,只得随她们一同前往赵姨娘处。 一路上,贾环心中暗暗叫苦,想着平儿还在天香楼等着自己,这下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141章 邀赵姨娘回东府 赵姨娘院 “娘,一等将军大驾光临,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贾环方入院门,便扯着嗓子高声叫嚷起来。 这一嗓子,恰似投石入湖,惊得院内顿时起了波澜。 探春当即气得跳将起来,伸手就给贾环来了个锁喉。 贾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狼狈不堪,“咳咳……三姐姐,你这是作甚,快放开我!” 探春却是没好气地数落道:“你就不能消停些?整日这般没个正形,在这儿胡吣什么!” 惜春在一旁瞧着,心里不禁泛起一丝酸意。 自打环哥哥回府后,便不再只专陪着她玩耍了。 迎春见状,忙不迭地上前笑劝道:“好了好了,都莫要再闹了,别让姨娘瞧了笑话去。” 恰在此时,赵姨娘从屋里缓缓踱步而出。 见他们几个闹作一团,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骂道:“你们这几个猴儿,一见面就这般没个安静的时候。环儿,你又在瞎捣什么乱呢?” 贾环好容易挣脱开探春的手,赶忙一溜烟跑到赵姨娘身旁,笑嘻嘻地挽住她的胳膊,说道:“娘,父亲要外出为官了,此去少不得一两年方能归来。 您快些收拾收拾行囊,去我东府住上些时日。 您瞧瞧,我那府里若无个老祖宗坐镇,实在是缺了些排面。” 赵姨娘闻听此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亮光,可随即又撇了撇嘴,道:“哼,你这小猴崽子,这会儿才想起你娘我来。 你那东府里的人,哪个能瞧得上我?我去了岂不是给人添堵。” 话虽如此,那眼神里却分明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心动。 毕竟能去东府住上几日,过过当老祖宗的瘾,那可是极威风的事儿。 贾环见老娘已然心动,心中暗自好笑,遂向惜春使了个眼色。 惜春心领神会,她身为东府大小姐,若是开口相邀,赵姨娘断难拒绝。 惜春莲步轻移,向前微微欠身,轻声细语道:“姨娘,环哥哥所言甚是有理呢。东府虽不比这边热闹喧嚣,却也清净自在得很。 您若去了,定能给府里增添不少生气。况且,我也想多多与姨娘亲近亲近,平日里也好向姨娘请教些事儿呢。姨娘就当是去陪陪我,可好呀?” 说罢,眼神中满是恳切与期待,盈盈地望着赵姨娘。 赵姨娘听了惜春这番话,心中愈发欢喜。 暗忖道,连东府的大小姐都这般诚心相邀,自己若是再推托,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于是,她笑着应道:“哎呀,既然四丫头都这么说了,我若再不应,可就真是不知好歹了。罢了罢了,我便去住上几日,也顺便瞧瞧环儿在东府过得怎样。” 贾环见赵姨娘答应了,心中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娘,您尽可放心。我们东府的下人,皆是从外面精挑细选买来,又经柳嬷嬷悉心调教的,一个个都机灵懂事得很。 您去了只管安心享受清福,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他们去办便是。 再者说,东府的园子景致极佳,您闲暇之时可以去逛逛,散散心。我也会时常陪伴在您身边,断不会让您感到孤单寂寞的。” 提及柳嬷嬷,赵姨娘心里踏实了些许。 想当初,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周折,哭闹着才给贾环寻来这位奶娘。 柳嬷嬷对贾环那是全心全意,尽心尽力,由她调教出来的下人,料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忽地,赵姨娘似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一把拉住贾环,急切地叮嘱道:“柳强那小子被他那不着调的师傅给忽悠去参军了!哎呀呀,也不知那师傅使了什么迷魂法儿,把柳强哄得五迷三道的,就这么跟着去了。 我早就觉着那师傅不是个正经人物,整日里神神叨叨的,没个正形。 这下可好,强哥儿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他带跑了,也不知能不能平安归来。 你可是柳嬷嬷奶大的,要是强哥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回不来了,你日后可得给他立个牌位,逢年过节万万别忘了给他烧些纸钱。 我这心里啊,总是七上八下的,担心那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罪。 环儿啊,你在东府好歹也有些能耐,你得派人去打听打听强哥儿的消息,若是有个风吹草动的,咱也好早做准备。 虽说他和咱不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关系,但总归是有些情分在的。 那师傅实在是可恶至极,等他回来,我定要找他算账,绝不能轻饶了他,他把强哥儿害成这样。” 贾环最是惧怕赵姨娘这喋喋不休的唠叨性子,旁人根本插不上嘴,而且说出的话有时还颇讨人嫌。 人家柳强才刚出征呢,她就把后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这大抵是天下儿子的通病,离别久了会思念娘亲,可相处久了,又会嫌娘亲啰嗦。 贾环赶忙给赵姨娘倒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说道:“娘,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强哥是个有本事的,这次参军想必也是为了谋个好前程,况且有他师傅护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贾环对柳嬷嬷十分亲近,柳强也时常会拿些打来的上好皮毛来孝敬赵姨娘,所以赵姨娘对柳强还是颇为上心的。 赵姨娘听了贾环的话,微微点头,说道:“嗯,你说得倒也在理。强哥儿是个机灵聪慧的孩子,但愿他能顺顺遂遂的。 他那师傅虽说不太靠谱,但若是真能护着强哥儿,也算是还有点用处。”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又接着说道:“环儿啊,你可千万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要时刻留意着强哥儿的消息。若是有什么情况,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贾环连忙应道:“娘,您就放心吧,我断不会忘的。您去了东府就安心住着,我自会把这些事儿都安排妥当的。 说不定等您从东府回来的时候,强哥都已经立功受赏了呢。” 赵姨娘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好,要是强哥儿真能有出息,咱也能跟着沾些光。对了,你在东府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吊儿郎当的了。 你父亲如今外出做官了,你可得争口气,莫要让旁人小瞧了咱们。” 贾环不禁撇嘴,心中暗道,他都已然混到一等将军了,谁还敢小看他啊,也就赵姨娘自己还没摆正心态。 探春几人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皆忍不住掩嘴偷笑。 贾环在外面何等威风八面,如今在赵姨娘面前,却也只能乖乖听话。 探春轻啜手中的茶,为贾环解围道:“娘,您这茶是从何处得来的?我在府里可从未喝过这般好的茶。” 赵姨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说道:“哼,你这丫头,这茶可是宫里的贵妃赏赐的!你平日里在那府里,哪能有这般福气喝到这等好物。 贵妃娘娘心慈面善,还惦记着咱们呢,特意赏了些下来。 我可宝贝着呢,今儿你们来了,才拿出来给你们尝尝。 这茶啊,喝起来就是与众不同,透着一股贵气。 你们都仔细品品,可别白白糟蹋了这好东西。” 元春一直有意与贾环修缮关系,时不时便会派人给赵姨娘送些物件过来,如今看来,倒是有了些许成效。 赵姨娘的性子便是如此,谁若是对她稍有几分好,哪怕只是些微的小恩小惠,她都能念叨得满府皆知。 第142章 给各位涨涨月钱 话说那贾环,好不容易说动了赵姨娘,满心欢喜地一面喊着小吉祥,一面急切地拉住赵姨娘往屋外走。 却不承想,被赵姨娘蓦地叫停。 “娘,咱可是说好了的,当着各位姐姐妹妹的面,您可万万不能反悔啊!” 贾环脸上闪过一丝不满,嘟囔着说道。 赵姨娘却面露几分扭捏之态,轻声细语道:“你父亲明儿个起早便要乘船远行,他晚上还要来与我说些贴心话儿呢。” 贾环这才恍然明白,出远门前夫妻二人说些体己话原是人之常情,于是便带着三春离去了。 且说那天香楼处,平儿已然等了许久,眼见贾环迟迟未到,正欲转身离开,却瞧见贾环远远地朝这边走来。 她心中不禁一喜,当即站定了身子,悄然躲至门口。 贾环紧走几步来到门口,先是张望了一番,口中嘀咕道:“奇了怪了,方才好似还在这儿的,莫不是我瞧错了?嗯……许是我太想念平儿了,都生出幻觉来了。” 他瞧见门后平儿的一双绣花鞋,却故意佯装未见,接着自言自语道:“哎呀,我这心里啊,就盼着能见到平儿。 她那般温柔善良,聪慧过人,我要是能每日与她说上几句话,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言罢,还故作懊恼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门后的平儿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从门后走出,径直拥住贾环,娇嗔地靠在他怀里说道:“爷可莫要拿我寻开心了,您这嘴呀,今日就如同抹了蜜一般,甜得都让人不敢信了呢。” 贾环顺势将她高高抱起,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笑道:“回来时给我娘去请安,耽搁了些时辰,你可是等急了吧?” 经他这般一提醒,平儿这才猛地想起府里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处理,连忙搂住贾环的脖子,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爷,还有好些事要忙呢,咱们可得抓紧些。” 贾环微微一愣,心中想着这种事怎好“抓紧”,但瞧着平儿那焦急又带着几分羞涩的模样,心中又觉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笑着点了点头,脚下加快了步伐往楼上走去。 …… …… 待二人再次下楼之时,平儿已是面若桃花,眼神中透着一丝满足与羞涩。 她赶忙整了整衣衫,那头发也略显凌乱,忙不迭地用手梳理着。 贾环则是一脸得意之相,嘴角挂着坏笑,还时不时地用眼神逗弄平儿。 平儿轻轻瞪了贾环一眼,低声说道:“你呀,就会使坏,这下可好,府里的事儿还不知要耽搁到何时呢。” 贾环笑着搂住平儿的肩膀,打趣道:“你也别整日里这般辛劳,该放松时还是要放松的,要不我给你放几日假?” 须知在这世道,丫头们哪有什么人权可言,一日十二时辰皆要听候差遣。 没差事的时候,至多也就是在府里走动走动,断不能随意出府去玩耍。 便是那稍微有些体面的大丫头,像袭人那般的,能请个假回趟家都算得上是极大的恩典了,且还得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哪怕是向来心善的贾母,那也未曾真正将丫头们当人看待。 忆起去年,鸳鸯的娘过世了,贾母也只是放了半天假让她在屋里哭个够,待哭完了,还得依旧陪着笑脸去伺候贾母,就这般,竟还被底下的人夸赞老祖宗体恤下人。 平儿显然是没有放假这个概念的,她如今在东府管家,可比在西府要舒心得多了。 底下的丫头婆子皆是新调教出来的,没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管理起来甚是方便,便是王熙凤来看了,都忍不住直呼羡慕。 最为重要的是,有贾环这个老爷给她撑腰,故而对平儿而言,放假哪里有上班来得爽快啊! 她挽住贾环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笑道:“爷,您就莫要操心我这放假之事啦。我呀,在这东府里管着事儿,心里头踏实得很。 虽说累是累了些,可看着诸事都顺顺当当的,我这心里就欢喜得紧。 再者说,有爷您在,我便更有底气了。那些个丫头婆子们也都还算听话,没给我寻什么大麻烦。 我就想着把这府里的事儿都料理得妥妥当当的,也不枉爷您对我的信任不是?” 平儿抬起头,望着贾环,眼中满是温柔与感激之情。 接着又道:“爷,您平日里也忙您的事儿,我这边您无需太过挂心。我自会尽心尽力把该做的都做好。 只是有时候,府里有些事儿我拿不准主意的,还得爷您给我指点指点呢。” 说罢,轻轻晃了晃贾环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平儿深知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虽有贾环撑腰,但也不敢恃宠而骄,说话做事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却又在贾环面前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小女儿的情态。 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有把自己的本分做好了,方能在这府中长久地立足,也才能更好地维护与贾环之间这份特殊的情谊。 一个工作能力颇强又娇滴滴的员工摇着自己的胳膊撒娇,既不要钱也不要包,只是说自己热爱工作,不想休假。 贾环仔细思忖了一番,好似自己确实未曾 pua 过平儿,这皆是她自愿的,如此一想,他便放下心来。 “平儿啊,你们七个也挺辛苦的,咱们府里别的不多,就是钱财颇为充裕,也是该给你们涨涨月例了,你们如今每月拿多少来着?” 这七个自然是指平儿、晴雯、彩云、彩霞、香菱、小红、柳五儿,这七人皆是将来要抬作姨娘的,贾环自然不会吝啬。 平儿听闻老板要加薪了,忙喜滋滋地应道:“爷,如今我们几个都是每月十两的月钱。” 贾环沉吟片刻,心中想着每月十两确实不少了,隔壁赵姨娘都才每月二两呢,皆是姨娘,这差别倒是有些大了。 “平儿啊,忠顺亲王昔日曾与我说过,她的那些侧室皆是每月一百两的月钱,我如今爵位低了些,暂时还比不得他,你们以后便每月拿二十两吧。” 自己前任老板凤姐儿才每月拿四两的月钱呢,平儿如今可顶五个凤姐儿了,激动之余忍不住亲了贾环一口。 “我在这先替各位妹妹谢谢爷了。” 平儿满面笑容,眼中闪烁着感激与喜悦的光芒,又接着说道:“爷如此厚待我们,姐妹们定会更加尽心尽力为府里做事。 往后啊,我定会好好督促着她们,把各项事务都料理得妥妥当当,绝不让爷操心。” 贾环微微点头,忽又正色道:“七个人,你就谢一次?” 平儿脚步一顿,赶忙往四处瞧了瞧,见无人在旁,这才大胆地对着贾环连亲了数下,贾环这才满意地笑了。 如今银子多了起来,是该给亲近之人发发福利了。 贾环想起赵姨娘最是喜爱银子,小时候自己没少从她那儿得些好处,如今也该到自己孝敬的时候了。 “平儿啊,明儿我娘就要搬过来住了,你去把正堂打扫干净,再给我娘找十个机灵的小丫头好生伺候着。” “对了,往后每月给我娘送二百两月钱过去!” 如今他在城中有铺子,在城外有庄子,还有祥瑞银行和仁宣纺织厂的股份,无需再担忧被人追查银子的来路。 他要让赵姨娘好好体会一下数银子数到手抽筋的快乐! 第143章 姨娘生存之道 且说赵姨娘自被贾环接入宁国府居住之后,起初每日被一众丫鬟婆子悉心伺候着,倒也觉得威风凛凛。 然而时日一长,便渐渐觉着无趣起来。那些小丫头们虽说机灵聪慧,可赵姨娘总觉得身边缺少能倾诉知心话的人。 她时常怀念起在荣国府的时光,虽说偶尔会有些纷争吵闹,但总归是热闹非凡的。 这一日,赵姨娘独坐在正堂之上,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可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将平儿唤至跟前,说道:“平儿啊,你说这府里虽说样样都好,可我咋就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呢?” 平儿微笑着宽慰道:“老太太,您刚到这儿,还不太习惯罢了。等再过些时日,与众人都熟络起来,想必就会好的。” 赵姨娘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东府的人都将她视作老祖宗一般恭敬对待,连个能拌嘴争吵的人都没有,使得她那一身的本事全然没了施展之处。 如今虽说银子不缺,地位也有了,可这日子却让赵姨娘觉得毫无意义。 她朝门口处瞟了一眼,随后招手示意平儿靠近,低声问道:“环儿出门了没?” 平儿赶忙回道:“回姨娘,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有要紧事要办,估摸得要些时辰才能回来呢。” 赵姨娘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心中暗自打起了小算盘。 她想着趁贾环不在,偷偷回荣国府去瞧瞧,说不定还能和那些旧相识聊聊天,解解闷儿。 于是,她起身对平儿说道:“平儿啊,我觉着有些乏了,你且去忙你的吧。” 平儿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赵姨娘见平儿走远,赶忙回到屋内,吩咐小吉祥、小如意两个丫鬟赶紧收拾东西。 小吉祥慢吞吞地收拾着,她其实心里并不想回西府,在东府的日子她过得快活极了。 赵姨娘见状,急得直跺脚,低声呵斥道:“你这小蹄子,动作快些!磨蹭什么呢!” 小吉祥嘟囔着:“姨娘,在东府多好呀,干嘛非要回西府去。” 赵姨娘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懂什么,我在这东府都快闷出病来了。西府再怎么说也有我熟悉的人,能和我说上几句贴心话。” 小如意倒是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还过来帮着小吉祥一起整理。 三人收拾妥当后,赵姨娘带着两个丫鬟,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 此时,在天香楼上,贾环刚与晴雯温情缠绵完毕,正满心欢喜地与晴雯调笑嬉闹着。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楼下有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老娘。 他下意识地以为赵姨娘是要来捉奸的,正要起身离开,转念一想,自己与晴雯乃是合理合法的,哪有什么奸可捉的! 贾环定了定神,又重新坐下,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轻轻拍了拍将脑袋埋在他脖颈间的晴雯,笑道:“你快瞧瞧,我娘想偷跑出去呢。” 晴雯抬起头,顺着贾环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赵姨娘等人那偷偷摸摸的身影,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 “老太太许是憋坏了吧,前儿她还和我埋怨,说府里连个能吵嘴的人都没有,想回去了呢。” 贾环听了,笑着摇摇头说:“她呀,就是在这享惯了福,又开始怀念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了。罢了,咱们下去瞧瞧。” 说着,便拉着晴雯的手,一同下楼去。 赵姨娘带着小吉祥和小如意正匆匆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贾环的声音:“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姨娘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贾环和晴雯站在那里,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环儿,你……你怎么在这儿?” 赵姨娘有些慌乱地说道。贾环走上前,笑嘻嘻地说:“我瞧见府里有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还以为府里进了贼呢,就下来看看,没想到是娘您呀。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眼看着被发现了,赵姨娘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挺直了腰杆说道:“环儿,我也不瞒你,我在这里被众人一口一个老祖宗地喊着,每日都得端着个架子,生怕坏了规矩惹人笑话。 可我这心里实在是憋闷得慌,就想着回荣国府去,那里自在些,还能和那些个丫头婆子拌拌嘴,日子过得也畅快。 你说我这在东府,虽说是吃穿不愁,可这心里头啊,总觉得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赵姨娘此刻的状态,就如同前世那些被儿子从乡下接到大城市去居住的父母一般,物质层面虽说得到了满足,可精神层面却极度匮乏。 她望着贾环,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希望儿子能够理解她的苦衷。 看着赵姨娘的气色确实不如以前好了,贾环也担心她会因此而抑郁,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不满地拉住她的手嘟囔道: “娘,您才三十多岁,正是让我啃老的时候,您怎么忍心抛弃我去过自在日子呢。” “哼,你这猴儿,就会拿你娘说笑。我哪里是要抛弃你去过自在日子,我不过是想回去找找乐子,解解闷儿罢了。 你当我愿意在这东府整日里闷着啊?我这心里头憋闷得慌,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姨娘白了贾环一眼,看着已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贾环,不由得又笑了。 以前那个三天两头变着法找她要些钱财的小子,如今也长大成人,有本事让她过上好日子了。 只是这地位升得太快,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她原本想着,将来自己儿子能有套单独的院子,娶个像彩云、彩霞这样的丫头就足够了。 可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就挣下了一座国公府,这着实有点超出赵姨娘的认知了。 儿子太有出息了,有时候也会叫人烦恼啊。 她才在这府上待了一个多月,三天两头的,不是有王爷来访,就是皇帝来传口谕,太上皇还派人来送东西,这让她压力太大了。 “环儿啊,你说你这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娘我这心里慌得很呐。 以前在荣国府,虽说也有些体面,可哪见过这等场面。 这天天的,不是这个王爷就是那个皇帝的事儿,娘我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坏了你的事儿。你说你这孩子,咋就这么能折腾呢。” 赵姨娘皱着眉头,又爱又怨地看着贾环说道。 贾环哈哈大笑,揽住赵姨娘的肩膀:“你看你,以前天天说我没个正形,现在我出息了,你又不乐意了。” 闻着贾环身上传来的脂粉气,作为过来人的赵姨娘心里微微一动,瞥了旁边娇滴滴的晴雯一眼。 第144章 带凤姐儿和李纨搞钱 赵姨娘以前看晴雯是不顺眼的,因为总觉得晴雯身上有她自己以前当丫头时的影子,这让她想起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可现在因为贾环,她的地位提高了不少,心态也多少有些转变,看晴雯反而是越来越顺眼了。 她觉得自己教不了贾环什么,但是能教晴雯的东西倒是不少,赵姨娘可不想让自己这一身的本事埋没了,于是便把贾环打发走了,让晴雯送她回去。 一路上,赵姨娘滔滔不绝地给晴雯传授着她多年来作为姨娘的生存心得,听得晴雯茅塞顿开。 “这怀身孕啊,可得讲究时机和身子的调理。你呀,平日里要多注意自己的月事,要是月事准了,身子调理好了,怀上的机会就大些。” 赵姨娘以最后一句“姨娘得有孩子才能出头”的干货收尾,她能孕育出探春、贾环两个孩子,对于这事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晴雯回来的路上,脑海里还在消化着赵姨娘传授的各种干货,让在天香楼等她的贾环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生孩子!” 晴雯下意识地答道,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脸瞬间变得通红,连忙低下头,不敢看贾环的眼睛。 贾环哈哈大笑着拉她上了二楼。 晴雯轻舒了一口气,慵懒地倚在贾环怀中,双颊尚带着未消的红晕。 稍作歇息后,晴雯忽地“呀”了一声,匆忙起身整衣。 贾环面带疑惑,问道:“怎的了,晴雯?” 晴雯自荷包中取出一枚银色令牌,在贾环眼前得意地晃了晃,说道:“爷尚不知呢,如今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每月例钱一发,皆会往祥瑞银行存去。 那祥瑞银行知晓此况后,为便利众人存银,每月皆会遣专人赴各家府上收存,金钏儿便是负责咱们宁荣街这一片儿的。” 古人亦不愚钝,贾环不过提出银行的概念,忠顺亲王便能举一反三,完善制度,后又有户部的专业财政官吏接管,祥瑞银行的业务愈益规范且成熟。 贾环把玩着那银色令牌,瞧着正在梳妆的晴雯,笑道:“倒是不错,存了好几千两银子了吧,府里怕是再没有比你更富足的丫头了。” 晴雯转过头来,一双杏眼弯如月牙,笑道:“皆是爷疼我,如今月钱又涨了,加之平日里诸多赏赐,不知怎地就存了这般多。 这银子放于家中亦是占地方,存到银行还能得些利钱,甚是划算。 金钏给我算过了,我如今这存款,若按 3000 两算,每年可得 30 两利钱,一月便是二两五钱银子…… 依爷所言,我如今已然可以豆腐皮儿包子自由了。” 贾环闻之,亦随之笑了起来,起身将令牌放入她的荷包内。 行至晴雯身后,双手轻轻置于她那削肩膀之上,望着镜中娇艳的少女,忍不住俯身,在其脸颊上轻轻一吻。 晴雯闭目,与贾环亲吻片刻,便匆匆离去,口中还念叨着祥瑞银行的广告语:“存钱使我开心,利钱令我快乐!” 此景把贾环逗得大笑,他整了整衣衫,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不禁摇头暗忖:我这般英俊,这让他人可如何是好啊! 刚下楼行不多远,贾环便在一岔路口与从西府而来的王熙凤和李纨不期而遇。 只见二人各执一小箱,贾环笑道:“两位嫂子这是要去存钱?观这祥瑞银行的生意愈发红火,连嫂子们都这般踊跃。” 凤姐白了他一眼,摇了摇手中之箱,示意内中空无一物,叹道:“哼,你以为我是去存钱的?我倒是想呢! 此箱中原本放了些值钱物件儿,本欲往那祥瑞银行租个小匣子存着,以求安全。 孰料想,这银行如今甚是火爆,去得晚了,那小匣子皆已租罄。你说恼人不恼人?” 李纨在旁轻声笑道:“凤丫头,莫要生气了。这银行方兴未艾,许是未料到有如此多人要用这存物的匣子。” 王熙凤眉头微蹙,尖刻地说道:“哼,他们亦是的,既做了这生意,怎不多备些匣子? 我这物件儿虽说并非顶顶贵重,但放于家中亦怕哪天不慎遗失,或被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顺了去。” 贾环此时方才明白二人所言乃是保险箱,心中暗忖这二人在府中怕是没少捞好处。 他懒得搭理在那炫富的凤姐儿,转而朝李纨笑道:“珠大嫂子可曾收到兰哥儿寄来的信?未征得嫂子同意便将兰哥儿送往金陵读书,嫂子心中莫不会怨我吧?” 李纨微微一怔,旋即面上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说道:“环兄弟这是何话。兰哥儿能去金陵读书,此乃他的福气,亦是他的前程所在。 我又怎会怨你呢?我自是感激不尽呢。我平日里只盼他能用心读书,将来有个出息,也不枉我一番心血。”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虽为他母亲,却也知晓自己能力有限,不能予他最佳的教导。 你能为他谋划此事,我心中甚是欢喜。只盼他在金陵能安心读书,莫要辜负了众人的期望。” 言罢,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与牵挂交织的神色,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引得贾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至于信嘛,前几日倒是收到一封,言他在那边一切皆好,先生亦夸他聪慧好学。” 李纨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又看向贾环,“环兄弟,你在京城若有何消息,也记得告知我一声。我这心中啊,总是放心不下他。” 贾环点点头,李守中还是颇为关心李纨的,贾兰去了金陵,担忧李纨一人独留贾府无人依靠,便让李绮、李玟两个堂妹来贾府探望李纨。 这是古代读书人的一份细腻亲情考量,虽未提及女儿,却处处透着对女儿的关怀与牵挂。 如今的李纨,儿子不在身边,心中便只剩一个念头,那便是赚钱! 自跟着贾环白得一千两银子后,李纨对此一直念念不忘,可她身为寡妇,不便独自寻贾环。 恰逢今日凤姐儿要来东府领取给下人派发的例钱,她便寻了个由头跟着过来了。 李纨正心中盘算着如何开口,犹犹豫豫地看向贾环,却见贾环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心口处,不由得一怔,鬼使神差地挺了挺腰。 贾环惊得赶忙收回目光,干咳一声以掩饰尴尬。 第145章 贾琏在外面有儿子了 凤姐儿全未察觉二人异样,她本就爽利,不似李纨那般忸怩作态,便用肘轻碰贾环,笑道: “环儿,你嫂子我近些日子,正寻思着如何赚些银子。 你瞧瞧,这府里的花销日益增多,单靠月例和赏赐,如何能够? 你对那银行的门道颇为知晓,快与嫂子讲讲,可有什么来钱既快又稳妥的法子?” 贾环正欲寻个由头以解尴尬,忙回道:“倒是有个法子,祥瑞银行的贷款,可比外面的利息低多了。 嫂子若拿些物件去抵押,借出钱来,再拿去放印子钱,那自是稳赚的。” 凤姐儿闻听,心中微动,放印子钱本是她昔日营生。 然见贾环那似笑非笑之态,便知这小子是在打趣她。 当下柳眉一竖,嗔道:“环儿,我早已收手不干那放印子钱的事了,你还拿这个来戏弄我。你当你嫂子我就这般没出息?快说些正经主意来。” 贾环略一思索,心想着肥水莫流外人田,给凤姐儿寻个正经生意也好,免得她为了钱财再做出些损人利己之事。 于是说道:“嫂子,我倒真有个正经主意。仁宣纺织厂近日新出了一种羊毛衫,正在招募各地的代销商。嫂子若是有手段,我可设法为你谋得一个名额。” 王熙凤顿时眼睛一亮,忙问道:“这羊毛衫销路可好?利润如何?” 贾环答道:“那羊毛衫质地甚是柔软,保暖极佳。更要紧的是,在这京城之中,它可是个新鲜物事。 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最是爱赶时髦的,若见了这般新颖的羊毛衫,保不准都要争着来买。 而且据我所知,这成本并不高,若是运作得法,利润想来是颇为可观的。” 王熙凤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之光,说道:“听来倒是不错。环儿,你可要赶紧帮嫂子把这名额弄到手,嫂子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一旁的李纨听了,心中亦是十分意动。只是她既不管家,又无得力之人可供使唤,虽有心赚钱,却也只能干瞪眼,眼巴巴地望着贾环。 贾环受不住她那目光,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有一友人,恰好在宁荣街得了个销售名额,如今正缺本钱。珠大嫂子若是愿意,可入一股。 如此一来,嫂子无需亲力亲为去操持那些繁琐的销售事宜,却也能分得些钱财。 不过,嫂子需仔细思量,投资总归是有风险的。 虽说这羊毛衫前景看似不错,但也不敢保证定能大赚。” 李纨一听,满心欢喜,忙道:“环兄弟,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也不求赚得许多,只要有些进账便罢了。 你可要帮嫂子把好关,莫让我这点辛苦钱打了水漂。” 贾环点头应道:“嫂子放心,我自会的。我那友人是个可靠之人,她对这生意很有信心。待我与她商议妥当了,便去稻香村与嫂子细细说来。” 贾环口中这友人,正是尤三姐。 贾环本想将她接回府里,可这尤三姐当初立志要把布店开成百年老店,自是不肯。 贾环无奈,只得在花枝胡同为她置了宅子,又将尤氏送去与她作伴。 尤三姐见贾琏与尤二姐有了儿子,心中甚是羡慕,便向贾环提出想要个孩子。 贾环却拒绝了,只因他如今正在守孝。 若是此时有了孩子,在这贾府之中,那可是犯了大忌。 且不说会招来多少指责非议,单是贾府极重规矩名声,此事一旦传出,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想那原着之中,贾琏便是在家孝国孝期间让尤二姐有了身孕,最终酿成一尸两命的惨事。 如今因贾环穿越带来的变故,贾琏与尤二姐虽提前相识,却也免了一场祸事。 只是贾环每每想起二人那儿子,便觉头疼。 替人隐瞒秘密,终究不是滋味。 “环儿,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凤姐儿说了半晌,见贾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便有些恼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贾环回过神来,叹道:“能想什么,还不是嫂子你那名额之事。嫂子你也知道,如今我不过是个小东家,凡事都得与那忠顺亲王商议。 那亲王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不知要费多少周折,破费多少钱财。但嫂子放心,我定会尽力去办,争取早日把这名额给嫂子落实了。” 凤姐儿听了,心中有些感动,说道:“环儿,你倒是有心了。你嫂子我平日里,就盼着能多赚些银子,把这府里上下打点得周全。 你能为我想着赚钱的法子,也算没白疼你。只是那忠顺亲王可不是好相与的,你去与他商议时,可别被他拿捏住了。 若是他要得太多,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王熙凤怎样!” 说着,将手中帕子一甩,眼中露出几分狠厉之色。 “哼,我可不怕他什么亲王不亲王的。不过环儿,你也要机灵些,莫要傻乎乎地被他算计了去。 你去与他谈时,不妨将这羊毛衫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让他知晓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若肯松口,咱们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若是他不识趣,咱们也不是没别的法子。” 李纨在旁轻声笑道:“凤丫头,你可别把环兄弟给吓着了。那忠顺亲王毕竟身份尊贵,咱们还是尽量莫要与他起冲突才好。” 王熙凤白了李纨一眼,道:“哼,我自然知道轻重。我不过是让环儿心里有个底儿,莫要被那亲王唬住了。 环儿,你只管大胆去谈,若是真能把这名额拿下,你嫂子我定重重有赏。 到那时,这府里的人都得对咱们另眼相看,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说我王熙凤只晓得管家,不会赚钱!” 贾环静静地看着王熙凤,心想着这凤辣子这般争强好胜,若能出去闯荡,定是个厉害的女企业家。 他瞥了一眼王熙凤平坦的小腹,自她生下巧姐后,曾有过一次小产,此后便再无身孕,也不知是否身子落下了病根。 如今贾琏在外面连私生子都有了,若王熙凤再不生个儿子,只怕日后正妻之位也难保住。 贾环心中暗自思量,嘴上却道:“嫂子放心,那忠顺亲王虽人品欠佳,但总归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王熙凤点头,看着身姿挺拔的贾环,不禁有些感慨。 想当年,这还是个被她追得落荒而逃的小子,如今却已长大,能为她分忧解难了。 她亲切地拍了拍贾环的胳膊,笑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不像你琏二哥,整日变着法儿地找我要银子。 前儿早上,宫里那太监又来府上打秋风,明明只要五百两银子,那挨千刀的琏二竟骗我要一千两。如今被我骂得不敢回家了。” “咳咳咳!” 贾环被王熙凤的话逗得咳嗽起来,李纨忙帮他拍了半天后背,他才缓过气来。 第146章 喜事 且说这日,宁国府正院一片熙攘。 金钏儿引着一群身着皇家祥瑞银行服饰之人鱼贯而入。 平儿等人早将诸事安排妥当,只见院内桌椅排列齐整,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以备众人办理事务间隙享用。 丫头小厮们手持铁牌,依着存取所需,井然有序地排起长队。 那边祥瑞银行差人扛了银箱、钱箱各一,缓缓而来。 金钏儿从容指挥,目光如炬,令丫头小厮们逐一站定,预备开启办公诸事。 平儿在旁相助,维持秩序,且不时顾看茶水点心,以备及时添补。 那扛箱之人,小心翼翼将箱置于角落,方觉稳妥。 金钏儿遂高声道:“众人皆听仔细了,今日的存取业务,务要办理精细,切不可有差池。存取之数,皆需记录分明,不得有半分含糊。” 祥瑞银行众人皆点头应诺,然而,业务办理伊始。 先有一丫头趋前,将手中票据递与员工,那员工细细查看,便示意旁侧记账的人录之,旋即又使人取来相应银钱。 末了,双方签字画押,各执单据,交接之事便妥。 其后丫头小厮们依次上前,诸事顺遂。 金钏儿于旁看了半晌,见无甚不妥,便吩咐了旁人一声,径往平儿处而来,笑问道:“平儿,近日可安好?” 平儿含笑答曰:“金钏儿,我一切皆好。瞧你这般忙碌,着实辛苦。” 金钏儿摆手笑道:“姐姐说哪里话,若非环大爷与姐姐等帮衬,恐我早已投了井。” 平儿轻啐一口,捏了捏她那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儿,嗔道:“如今你已顺遂,莫要再提那晦气话。” 金钏儿嬉笑闪躲,连声道:“好啦好啦,我不再言便是。然说真个的,能有今日的局面,我心内实是感激不尽。” 平儿望之,眼中满是欣慰,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福的。往后啊,可要与芸大爷好生过日子。” 金钏儿闻言,脸泛红晕,忙讨饶道:“好姐姐,莫要打趣我了,八字尚无一撇呢。” 平儿见众人在侧,便不再打趣,拉了金钏儿之手,笑道:“你那最大的主顾正在厅内候你呢。” 此主顾者,乃凤姐儿也。 盖因祥瑞银行有例,员工可得所拉存款千分之一的提成。 昔日贾环将狩猎大赛所得三十多万两银子皆存入祥瑞银行,分与贾芸、贾芹、贾芳、金钏儿四人,四人各赚得数百两银子。 其中凤姐儿的三十万两,皆由金钏儿经办,金钏儿自是不敢怠慢,忙随平儿疾步入厅。 厅内人声鼎沸,王熙凤自不必说,贾环、三春、李纨、宝玉、鸳鸯、袭人、玉钏儿等皆在。 此辈或为主子,或为主子管钱之人,今日皆来为金钏儿的业绩捧场。 想当初金钏儿被逐出贾府,众人皆怜之,今见其过得顺遂,心内皆为其欢喜。 那宝玉,正是致使金钏儿被逐的罪魁祸首。 此刻见了金钏儿,竟似猴儿般蹦跳不停,围着金钏儿追问不休。 “金钏儿姐姐,你如今在这银行做事,真真厉害极了!姐姐快与我讲讲,这银行里可有甚新鲜事儿?” 金钏儿只作未见,先与众人施礼、招呼。 宝玉见其不理,急欲拉其手,哭道:“金钏儿姐姐,为何不理我?我是真心欲与姐姐说话。 姐姐便讲与我听吧,我定会好生听着。往昔是我之过,如今见姐姐过得好,我心内亦喜。 姐姐莫要恼我了,可好?姐姐可怜可怜我,便与我说上几句,哪怕只几句也好。 我已知往昔不懂事,惹姐姐伤心,如今我确是知错了。 姐姐在这银行做事,定有许多趣事,姐姐便讲与我听,让我也长些见识吧。 姐姐,你便应了我吧,不然我这心里,真如猫抓一般难受。” 金钏儿自宝玉弃她而逃之日起,对其心已死,忙甩开宝玉之手,厉声道:“宝二爷还请自重些,我……我已有意中人,望二爷莫要再纠缠。” 言罢,脑海中不禁浮现贾芸模样,脸上不由泛起红晕。 众人见其如此,皆知非是气话,皆好奇打听,目光皆投向玉钏儿。 玉钏儿一脸茫然,因与姐姐聚少离多,素日并不关注其私生活,只得对众人摇头。 贾环见状,心内担忧。 盖因金钏儿是他的女销冠,恐其被那虚有其表的富商哄骗了去。 想那女子,初经感情挫折,往往因缺了安全感,便寻那看似稳重可靠之人,纵是表面功夫,亦易心动。 贾环心焦,忍不住问道:“金钏儿,你所言意中人是哪个?快些说出来,我等也好替你把把关。” 若换旁人问,金钏儿或啐之而不理,然贾环发问,金钏儿只得羞涩地向一旁偷笑的平儿求助。 平儿白了她一眼,答道:“还能是谁?自是常往府里孝敬的芸大爷。” 其余姑娘或不知贾芸何人,王熙凤却识得,便对众姑娘解释道:“就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家的儿子贾芸。模样尚算周正,为人机灵,且办事得力。 前儿还巴巴地送了些时新物件来。我瞧他对金钏儿似有些心思,金钏儿若跟了他,许能过上好日子。” 王熙凤言罢,眼中透着精明与调侃,指了指贾环,笑道:“想当年环哥儿尚幼,那贾芸、贾芹、贾芳三人便跟在其后献殷勤。 此三子眼光倒是不差,早早便看出环哥儿日后定有出息。如今看来,倒都各自有了机缘,贾芸能得金钏儿垂青,也算他有福。” 探春亦忆起,笑道:“我亦有些印象,香菱便是他们三人从金陵买来的,确是机灵,眼光也好。” 众人闻此,不论识与不识贾芸者,皆赞了几句,直羞得金钏儿又喜又窘。 贾环打趣道:“芸哥儿这小子确是有心人,我只让他帮金钏儿谋个差事,顺便照看一二,不想这小子如此上心,竟似要将人娶回家去照看一般。” 众姑娘听了,都是以帕掩笑。 独宝玉,于角落孤坐,泪流满面,他人之乐,皆与他无干。 第147章 薛蟠借印子钱 且说那贾宝玉,只因见众姊妹皆围在贾环身旁,自觉受了冷落,便暗自神伤了好些时日。 亏得袭人温言劝慰,方渐渐缓过劲儿来。 如今园里新来了诸多姊妹,宝玉遂将此事抛却脑后。 这一日,宝玉忽念及宝钗多日未曾前来寻他,便差袭人去打听,方知是薛姨妈病了。 宝玉闻之,心中不禁忧忡起来。他与宝钗素来交好,薛姨妈又向来对他关怀备至,如今姨妈抱恙,他又怎可坐视不管? 于是,宝玉赶忙拣选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又备下些滋补的礼品,前往薛姨妈处探望。 薛姨妈自薛蟠将家财挥霍殆尽后,便被气得卧病在床。 幸得薛宝琴前来,这气色才稍好了几分。彼时,她正倚在榻上,与宝钗、宝琴说笑,听闻宝玉来了,忙命人请了进来。 宝玉进门后,先向薛姨妈行了礼,面带忧色,关切问道:“姨妈,您身子可好些了?听闻您病了,我这心里着实担忧得紧。” 薛姨妈见宝玉如此,心中一暖,微笑道:“劳你挂念着,我这几日已好多了。” 宝玉将带来的礼品递与一旁的丫鬟,又望向宝钗和宝琴,心中暗叹:真是两个标致的人儿。 屋内众人正说得高兴,忽见薛蟠从门外进来。 他见了宝玉,两眼顿时放光,大步流星走上前来,一把搂住宝玉的肩膀,笑道:“宝兄弟,你可来了!我正想着这几日要去找你玩耍呢,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宝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微微挣脱了一下,笑着说:“薛大哥,你这是从哪儿回来呀?” 薛蟠嘿嘿一笑,道:“我出去办了点事儿,刚回来就听说你在这儿,这不赶紧过来了。” 薛姨妈皱了皱眉,说道:“你这孩子,没个正形,宝玉是来看我的,你别瞎闹。” 薛蟠却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地说:“母亲,您这病可好些了?有宝兄弟在这儿陪着,您肯定好得更快。” 说着,又看向宝玉带来的礼品,夸张地叫起来:“哟,宝兄弟,你还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啊,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就是有心。” 宝钗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薛蟠注意些分寸。 薛蟠这才收敛了些许,拉着宝玉坐下,说道:“宝兄弟,我跟你说,我最近在外面可听到了不少新鲜事儿,等会儿讲给你听。” 宝玉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无奈,他本是想来和薛姨妈、宝钗她们好好聊聊的,没想到薛蟠这一来,气氛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这时,丫鬟端上了茶点。薛蟠拿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说:“嗯,这点心味道不错。宝兄弟,你也尝尝。” 宝玉只好也拿起一块,慢慢吃着。 薛蟠一边吃,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在外面的见闻,什么街头的杂耍如何精彩绝伦,哪个酒楼的酒菜最为美味等等,说得眉飞色舞。 宝玉偶尔应和几句,眼睛却不时看向宝钗和薛姨妈。 薛姨妈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薛蟠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 却说这薛蟠,自那狩猎大赛豪赌之后,便将家财输得一干二净。 此后,只得偷偷变卖薛姨妈的首饰,以维持他那大吃大喝的生活。 可薛姨妈盯得紧,他也并非每次都能得手,便动起了其他心思。 本想去那祥瑞银行贷些银子花销,奈何那儿的人说他资质不合。 他哪里晓得资质是个什么玩意儿,只得垂头丧气地出了银行,恰好在此时撞见了以前的老相识香怜、玉爱二人。 这两人自打离了学堂,几经辗转,傍上了北城一个靠放印子钱起家的土财主,平日里也帮着做些拉客放贷的勾当。 在两人的忽悠下,薛蟠借了印子钱。 起初,他还觉着自己运气颇佳,能轻松拿到钱继续挥霍。 可没过多久,到了还款之时,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无力偿还那高额的本息。 放贷的人岂是好惹的,天天上门催债,威胁恐吓不断。 薛蟠吓得六神无主,又不敢跟薛姨妈说实话。 无奈之下,他为了还上这笔印子钱,只好又去找其他放印子钱的人借钱,想着先把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却就此陷入了以贷养贷的恶性循环。 薛蟠再糊涂,也知晓自己着了道,可此时为时已晚。 今日正是还钱的日子,他本抱着被打死的心态想和薛姨妈坦白,见宝玉在此,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宝玉好歹是国公府的公子,想来那些个放印子钱的人多少会有些忌惮。 于是薛蟠便软磨硬泡地将宝玉拉出了府,宝玉素来性子单纯,只当薛蟠是要带他去别处玩耍,并未多想。 待两人出了府,薛蟠余光瞥见一直监视他的两个青皮大汉果真灰溜溜地走了,心中更是大喜。 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十两银票,薛蟠寻思着得把宝玉这位保护神伺候好才行,眼珠一转,笑道:“宝兄弟可还记得那蒋玉菡?” 贾宝玉曾与蒋玉菡有过一段情谊,听闻薛蟠提及,眼神亮了亮,说道:“自然记得,许久未见,也不知他如今可好?” 薛蟠嘿嘿一笑,道:“我前几日倒是在街上碰到他了,他如今在那戏班子里可算是台柱子了,风光得很呢。宝兄弟,要不我们今儿个去瞧瞧他?” 宝玉心中一动,他本就喜爱与这些性情中人交往,但又想到薛蟠的目的不纯,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怕是不妥吧,我们也没个由头就去打扰人家。” 薛蟠拍了拍胸脯,说道:“宝兄弟,你放心,我与那戏班子的班主也有些交情,我们就说是去捧个场,顺便探望蒋玉菡,他们肯定欢迎。” 话罢,不由分说地拉着宝玉往北城的戏园子赶去。 北城乃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皆汇聚于此。 有光之处便会有暗,即便在这京城天子脚下,亦不例外。 北城的阴暗角落里,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与勾当悄然进行着。 此处布满了各个达官贵人的黑手,他们在背后操纵着一些非法的生意与不可告人的勾当。 玄武街作为北城的主要街道,以其为主轴,衍生出了许多错综复杂的小巷。 这些小巷恰似蛛网一般,每一条背后都隐匿着一个或明或暗的势力。 在一个名为刀光里的小巷内,有一座外表普通,内里却极其奢华的大宅院。 院内正堂有一身材发福、面带笑容、手中盘珠的中年男子。 他看着堂下跪着的两个青皮大汉,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们说,薛蟠那小子身边跟着个国公府的公子,可是那贾环?” 两个青皮大汉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十三爷,不是贾环,是贾宝玉,荣国府的宝二爷。”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手中的珠子转动速度加快,思索片刻后面色浮现出一抹狰狞:“那真是可惜了,那贾环与忠顺亲王合伙开了个银行,断了我等的财路,上面对他不满的大有人在,可惜今日来的不是他……” 说着,冷笑一声,又道:“也罢,听说那贾宝玉是他哥哥,那便先拿他哥哥开开刀…… 贵妃的弟弟,岂是一般人能享用的,今儿也算是我有福了,听说那贾宝玉还自比是姑娘,那咱就让他好好当一回姑娘,哈哈哈哈!” 两个青皮大汉听着这变态的笑声,身后某处不由得一紧,看向十三爷的目光满是惊恐。 这位爷,可是有着些特殊嗜好的! 第148章 北城的隐秘 且说那十三爷,此人得名并非因其在家中排行十三,实乃专职放印子钱之故。 其放贷之规苛酷至极,向来是九出十三归,便得了十三爷的浑号儿。 若有人欲借十两银钱,他仅予九两,待还款之时,却要借款人归还十三两之多。 这般高额利息,令诸多借贷之人身陷绝境。 然因其背后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庇佑,众人虽心有愤懑,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自有了祥瑞银行,清白身家的百姓多了个正经的借贷去处,这便使十三爷的印子钱营生受了不小的冲击。 那些往昔走投无路只得向他借贷之人,现今皆转投祥瑞银行。 祥瑞银行有皇家撑腰,十三爷及其背后之人自是不敢轻易冒犯,遂将矛头指向了祥瑞银行的小东家贾环。 只可惜贾环当下正在守孝,平素极少出门,更莫说来这北城了。 京城有一则不成文之规,在北城杀人可不问罪,是以诸多权贵的纷争皆于此地解决。 若在北城无一条小巷作为自家地盘,都羞于自称权贵。 贾府亦有属于自家的一条小巷,名曰锦荣巷,原在贾赦手中把控。 贾赦懒于操持这些事务,便交予世交门生孙绍祖照管,表面上经营些古玩字画、丝绸布匹的生意,私下却行着走私盐铁之类的不法勾当。 孙绍祖起初倒也做得顺遂,奈何莫名被狼咬死,贾赦无奈,只得让贾琏提前接手。 此等营生唯有荣国府袭爵之人才知晓其中隐秘,便是贾母亦不知晓。 贾赦原欲将此营生传与贾环,只因贾环心狠且胆壮,倘若日后家中逢难,贾家尚可凭借多年开辟的走私路径逃往他国。 怎奈后来生了变故,贾环莫名袭了宁国府的爵位,贾赦无奈,只能将此事交与那不成器的贾琏。 贾琏虽风流成性,却也尚存几分良心,加之生性胆小怕事。 经他接手后的锦荣巷,于玄武街竟成了只做正经生意的异类。 生意虽说渐上正轨,却也少了昔日的巨额暴利,这令贾赦怒不可遏,将贾琏唤来狠狠叱责一番,令其安排走私一批盐铁。 如今大周与羌国交兵,正值盐铁等物资紧俏之时,价格飞涨。 贾赦见此良机,岂肯放过,强逼贾琏去安排走私之事,妄图借此大赚一笔。 贾琏心中虽不情愿,却不敢违逆贾赦之命,只得慢悠悠地前往北城操办。 贾琏骑于马上,正踌躇着是否将此事告知贾环。 毕竟如今跟着贾环,有的是干净赚钱的门路,何苦非要担此风险。 “二爷,您瞧瞧前面那两人,可是宝二爷和薛大爷?” 小厮兴儿的话音让贾琏回了神。 贾琏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宝玉和薛蟠正并肩缓行,似在低语些什么。 贾琏心中一动,暗忖这宝玉向来纯善,若让他知晓自己要走私盐铁之事,保不准会劝自己罢手,亦或向府中其他人吐露,那可就麻烦了。 正欲避开,忽地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手持两个麻袋,猛地将宝玉、薛蟠套住,旋即迅速扛起便跑。 贾琏一惊,下意识欲呼喊,却又恐惹祸上身,犹豫之间,那些人已携着宝玉和薛蟠消失在一条小巷之中。 贾琏霎时心急如焚,宝玉可是老祖宗的心头肉,倘若有个好歹,不知会闹成何种局面。 他匆忙下马,带着兴儿朝着那小巷奔去。 刚进巷子,就见那几个壮汉正将宝玉和薛蟠往一辆马车上扔。 “你们作甚!” 贾琏怒喝一声。 那几个壮汉回头,见是贾琏,其中一人冷笑一声:“原是琏二爷,此事您最好莫管,否则……” 言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贾琏心中一凛,但仍壮着胆子道:“你们可知这车上的是谁?这是宝二爷,当朝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几个壮汉闻之大笑,张狂地道:“这薛蟠欠了我们十三爷的钱,我们不过是来讨债的。至于这宝二爷,只能算他倒霉,谁让他与薛蟠在一处呢。” “十三爷?” 贾琏暗暗将此名记下,望着那群远去的汉子,吩咐兴儿跟上去,自己则去寻那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求助。 裘良乃锦田侯之孙,祖上与贾家有些交情。 听了贾琏的求助,他皱了皱眉,将贾琏请入后堂,叹气道:“非是我不愿出力,单单一个十三爷倒不足为惧,麻烦的是他背后之人。 虽说我五城兵马司有维护京城治安之责,但要动他,尚需从长计议。 况且如今正值大周与羌国交战之际,局势微妙,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轩然大波,累及贾府啊。” 贾琏焦急道:“裘兄,宝玉乃我贾府老祖宗的心头宝,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救出来,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还望裘兄指点,那十三爷背后究竟是何人?” 裘良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那十三爷背后乃是玄武营都督赵刚,实则不止赵刚一人。 祥瑞银行的设立让士兵们的饷银有了妥帖的管理,也断了一些人的财路,那些人对贵府的环三爷可是怨气冲天,宝玉许是受了牵连。” 贾琏顿时了悟,带兵之人哪有不喝兵血、吃空饷的,如今因银行之故,士兵只需一人一牌便可自行去柜台领取军饷。 这让那些一直扣押手下士兵军饷去放印子钱的武将如何过活,自然要报复贾府了。 京城驻军共计十二营与一卫,其中十二营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守东南西北四城,如今皆掌控在太上皇手中。 皇帝为了牵制这四营,另设神武、英武、锐武、雄武、振武、凌武、傲武、耀武八营,以两两监视之法,紧紧盯着这四营。 另外又从各营中拣选精锐组成一卫,名曰龙近卫,龙近卫规模最大、人数最多,负责驻守皇城,护卫天子周全。 贾环如今得皇帝青睐,皇帝的八营自然不会给他使绊子,然而太上皇的四营就无需有此顾虑了。 他们当下的境地甚是尴尬,太上皇对他们不管不顾,皇帝又对他们心存疑虑。 无论是军饷还是军备器械,这四营皆是最后才被思量的。 这致使四营中的军官心怀怨怼,怨气渐生,可又不敢悖逆造反,只能想方设法捞取银钱以增进项。 赵刚身为玄武营都督,仗着地利之便,成为其中的领头之人。 十三爷作为赵刚豢养的爪牙,仗着赵刚的权势,愈发骄横狂妄,现今连贵妃娘娘的弟弟都敢打主意了。 此时的赵刚,见到麻袋里的贾宝玉,眼睛都直了。 “国公府的哥儿,模样真是俊俏,让老子瞧得都要流口水了!” 第149章 宝玉遭难 且说那薛蟠自麻袋中挣脱而出,抬眸瞧见堂上十三爷那副色眯眯凝视宝玉之态,心中不禁“咯噔”作响,暗呼不妙。 他薛蟠虽素日里是个不羁之徒,行事混不吝,然亦深知宝玉于贾府之地位,那可是老祖宗心尖之上的宝贝疙瘩。 今儿个若在此处有个闪失,往后他在这京城可如何安身立命哟! “嘿!你这腌臜货,有甚招冲薛大爷!”薛蟠壮着胆子朝十三爷嚷道。 十三爷斜睨薛蟠一眼,冷笑一声:“你这薛大傻子,欠了老子的钱还敢张狂!今儿个若不是看在这宝二爷的份上,老子早将你打得你娘都认不出!” 薛蟠脖子一挺,高声道:“我薛蟠欠你钱自会归还,可你也不能这般肆意妄为!你动了宝二爷,就不惧贾家与你拼命不成?” 十三爷嘿嘿一笑:“贾家?如今我背后有玄武营都督撑腰,怕他们何来!这宝二爷落到我手里,也只怪他运气不佳。” 彼时宝玉吓得面色惨白如纸,浑身瑟瑟颤栗,哪还有平日里的半分灵秀之气。 薛蟠见十三爷在宝玉身上肆意轻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如今全家皆仰仗贾府过活,若是因宝玉遭难而牵连到薛姨妈与宝钗,那他可真是万死亦难赎其罪矣。 薛蟠急得连连跺脚,额上青筋暴突,大声呼道:“十三爷,您就高抬贵手吧!您要啥我皆给您,只求您放过宝二爷!” 十三爷却仿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口中还不干不净地念叨着:“这细皮嫩肉的,生在贾家着实可惜了。” 薛蟠双眼通红,猛地挣脱身旁按压他之人,冲过去一把抱住十三爷的腿,哭求道: “十三爷,我薛蟠给您磕头了!您就当积德行善,放过宝二爷吧!我回去即刻变卖家产还您钱,您要多少都行啊!” 十三爷被薛蟠这一扑弄得恼怒异常,抬腿便是一脚,将薛蟠踹倒在地,骂道: “你这癞皮狗,也敢来坏老子的好事!你有何家产可言,我早已打听清楚,你家那点底子早被你掏空了!不过嘛,看你这般着急,倒也有趣得紧。” 言罢,十三爷停下对宝玉的举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薛蟠。 “听香怜、玉爱两个说,你如今家中只一个母亲并一个妹妹,皆生得如花似玉。 嘿嘿,要不这般,你将你母亲和妹妹送来给我做小,你欠的钱便一笔勾销,如何?” 堂内众人听了,哄笑之声四起,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薛蟠虽素日里行事荒唐,但对家人极为珍视,如今见母亲和妹妹被辱,顿时血气上涌,当即挣扎起身欲与十三爷拼命。 可他刚站起身来,旁边一个帮闲忽地拿起一张椅子,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薛蟠砸了过来。 薛蟠躲避不及,被椅子重重击中肩膀,疼得他“哎哟”一声又摔倒在地。 “哼,就凭你也想与爷争斗?不自量力!” 十三爷得意地笑着,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薛蟠,满脸皆是不屑之色。 “若是你那舅舅王子腾在京城,我或许还会忌惮三分。 可如今他远在边关,听闻还吃了败仗,也不知能否安然归来,哈哈哈哈!” 十三爷看着薛蟠血红着眼,愈发得意地继续说道:“你呀,就别指望有人能来救你了。乖乖地依我所言,或许我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薛蟠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十三爷,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你这无耻之徒,我明明只借了你一千两银子,按你的说法,最多也就赔你一千三百两银子,可为何你却给我算出个几万两银子来?” 堂内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先前用椅子砸薛蟠的那个大汉佯装好心地解释道:“薛大爷有所不知,我们十三爷的利息皆是按天计算的,没错,便是今儿借一千两,明儿就得还一千三百两。” 薛蟠听了大汉之言,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你们这简直是强盗行径!哪有这般算利息的!你们这是要将人往死里逼啊!” 十三爷冷笑一声,“正经人谁会来我这借钱?那祥瑞银行一年利息只收一成,可他们规矩繁多,又要查这又要审那的。 似你这等之人,能从他们那借到钱? 你在我这借了钱,就得按我的规矩行事。要么乖乖还钱,要么就按我说的把你母亲和妹妹送来,你自己抉择吧!” 薛蟠怒目圆睁,“你休想!我即便死也不会答应你这无耻的要求!我薛蟠虽平日里荒唐,但也绝不能做出此等辱没家人之事!” 此时,宝玉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带着哭腔说道:“十三爷,您行行好,莫要这般为难薛大哥了。 我瞧着这事儿也并非无解,您且宽限些时日,我们定当想法子凑齐那银钱还与您。 薛大哥家中确有难处,您何苦如此相逼,若是闹出人命来,终究也不好看呀。我回去便求了家里长辈,定不会让您吃亏便是。” 说着,宝玉又忍不住掉下泪来,那模样楚楚可怜,令人瞧着好不心疼。 这十三爷此刻如贾母一般,将贾宝玉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我的心肝儿,不哭不哭,都怪我,吓到你了。” “嘶~” 在场众人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常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的贾宝玉,哪能忍受此般,满脸惊恐地拼命挣扎着。 奈何他越挣扎,十三爷就越兴奋,一张大嘴在他脸蛋上咂了一口后,将他拦腰抱起,往内室走去。 薛蟠见状,目眦欲裂,大喊道:“你这畜生,放开宝二爷!” 可他刚要起身追去,旁边的打手们又将他狠狠按住。 薛蟠此刻是真的慌了神,求饶道:“十三爷,求您放过宝玉吧,有何事冲我来,我来伺候您便是,可行?” 这话让按压他的两个打手皆是一怔,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薛蟠趁机挣脱,拼命地往内室冲去。 片刻后,内室中只听得一声闷哼,薛蟠吐血倒飞而出,胸口上有个大大的脚印。 不信邪的薛蟠重新起身,刚欲冲进去,就被一个花瓶砸中脑袋,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耳边隐约还能听到贾宝玉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待薛蟠再次醒来,只觉视线有些模糊,一人正在用手帕给他擦拭脸上的血水。 薛蟠仔细辨认后,发现是香怜、玉爱两个,急忙问道:“宝玉,宝玉现今如何了?” 香怜、玉爱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香怜轻声说道:“薛大爷,宝二爷他……他在里屋内,情形不太妙。” 薛蟠听了,连忙起身冲去里屋查看,内况让他几近晕厥,只见宝玉趴在床上,已昏死过去,某个部位一片狼藉。 第150章 计划 却说贾琏这边,得了裘良的提点,知晓那伙人竟是冲着贾环而来,忙不迭地去往宁国府告知贾环。 贾环闻之,不禁愣怔,想那北城,他幼时常往,只觉那里的人说话甚是好听,个个都是人才。 如今贾琏却言彼处尽是些青皮无赖之流,还将薛蟠与宝玉当街套了麻袋,他一时实难轻信。 然见贾琏神色凝重,不似说笑之态,便也着意几分。 贾环于军营之事全然不通,遂招来几位老兵问询。 此皆为龙近卫退役之人,料想应知晓些内里门道。 几位老兵听贾环详述情由后,其一皱着眉头禀道:“家主,我曾在玄武营待过数年,那都督赵刚惯会克扣兵饷,士兵的军饷皆被其扣下,半载才发一回,且还不足额。 那赵刚乃皇太后的内侄儿,仗着太上皇与皇太后之宠,在军中横行无忌,无人敢管。 此次之事,恐与他脱不了干系。 北城那些地痞流氓,素日里便与玄武营的一些兵丁勾结,常为其行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观薛大爷和宝二爷被掳,八成是受了玄武营的指使,故意给您下绊子。” 另一位出自玄武营的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家主,莫嫌污了您的耳朵,那十三爷本就是北城这一带的地痞头目。 后来不知怎地攀附上了玄武营的关系,在这地界更是嚣张跋扈。 他平日里靠着放印子钱、收保护费等手段敛财,坏事做尽。 且此人是出了名的好男风,如今宝二爷落入他手,只怕是凶多吉少。” 贾环听闻,一口茶水喷出,与贾琏对视,皆感不妙。 正说着,平儿匆匆进得屋来,焦急地道:“爷,西府那边出了大事,薛家大爷把宝二爷背回来了,宝二爷还受了重伤……” “何处受伤了?” 屋里一众爷们儿齐声问道。 平儿臊得满脸通红,啐了一口,凑到贾环耳边低语几句。 “我靠,宝二哥清白没了?真真是该死啊!” 贾环咬牙切齿道:“这般作贱我贾家爷们儿,这是在打我这族长的脸啊!宁叔,清点人手,咱们去灭了这个十三爷。” 一众老兵听了,眼中放光,连忙应下,起身准备。 这些人在贾府白吃白喝许久,一直心中有愧,如今终可活动活动筋骨了。 “环哥儿,我先前让兴儿偷偷跟去探清了他们的所在,稍后让他为我们带路。” 贾环见贾琏跃跃欲试之态,摇头道:“琏二哥还是去西府主持大局吧,虽说宝二哥往日里也有与男人之事,可那皆是自愿,如今这次却是被强逼,说不得会在心里落下病根,还得琏二哥去开导开导他才好。” 贾琏听贾环这般说,虽心中极想跟着去教训那十三爷,但思及宝玉之状况,确实需人安抚开导,便点头道: “那行吧,环哥儿,你可要小心行事,千万莫要冲动。整治一下那十三爷便是,可别与那赵刚起了冲突。 不然惹恼了太上皇,咱们贾府可就真要面临大难了。你此去务必速战速决,切莫拖延,以免生变。” 贾环点头应下,心中却不以为意,他身为坚定的新帝党,如今正是向皇帝表忠心之际。 此刻他占理,此乃天时,北城可任他施为,此为地利,他深得皇帝信任,此为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扬一扬贾府的威名,正是时候。 晴雯一边伺候着贾环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一边看着窗外的天气惋惜道:“要是再下点雨就好了,这样爷带个蓑衣斗笠,更有几分江湖侠客的风范,去收拾那恶贼也更显得潇洒帅气。” 贾环听了,不禁笑出声来:“有道理,到时候我一路从玄武街前门砍到后门,再来让你帮我看看眼睛干不干。” 晴雯向来深信贾环是扫把星,所以对这些打打杀杀之事并不挂心,反倒觉得有趣。 可平儿不同,见贾环提剑要离开,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一脸担忧地道:“爷,要不咱们报官吧,您何必亲自去冒险。” 贾环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道:“琏二哥之前已报过官了,却无一个敢管的,皆惧那手中握有两万兵马的赵刚。 靠人不如靠己,今日他们伤了宝二哥我不出头,明日他们把手伸向你们了怎么办? 你且放宽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不会以为我这一等将军爵位是靠拍马屁得来的吧?” 平儿听了贾环的话,心中虽仍忧惧,但也知贾环心意已决,便不再阻拦,只是叮嘱道:“爷,那您一定要小心,千万要平安回来。” 贾环点头,待走到正院,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五十个老兵个个精神抖擞,整装待发,贾环看着他们手中的长枪疑惑道:“巷战拿长兵器怕是不妥吧?” 众老兵皆是一愣:“家主不是要去玄武营?” 贾环都被问得有些不自信了,五十人就去攻打两万人的玄武营,只怕是有些难度,就算是两万头猪都得忙活好一阵子。 “杀鸡儆猴嘛,哪有一上来就去杀猴的,咱们先去把那十三爷清理了,攻打玄武营的事儿先缓缓。” 众老兵听了,顿时有些失望,宁十六出声道:“杀一个小蚂蚱,家主何必这般麻烦,我带两个兄弟前去便好。” 贾环见刚刚还精神抖擞的老兵们一下子蔫了下来,不禁笑骂道:“你们懂个屁,这北城地段甚好,因混乱还未曾好好开发,咱们这次过去把那刀光里巷抢了做地盘,再以此为据点,迟早把北城统一了。” 自太祖建国后,以皇城为中心,划分东南西北四城。 东城以贸易为主,商铺林立,富贾云集,一片繁华昌盛之景,是为全国之商业中心。 南城则是普通百姓之居所,街巷纵横交错,房屋错落有致,充满了生活之气息。 西城多是达官贵人之府邸,建筑宏伟壮丽,庭院深深,彰显着权力与地位的威严。 而北城,因地理位置偏远,又缺乏有效的管理,渐沦为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地痞流氓横行无忌,社会治安混乱不堪。 长久以来,人们依着四城的特性,渐渐有了‘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说。 贾环打算先占几个地段好的位置,然后再去找忠顺亲王,一同去与皇帝提一提把北城统一发展成工业园的想法。 这皇帝手下的八个营取名皆带“武”字,瞧着便是个好战的,打仗最是耗费钱财,想来对这提议应是十分感兴趣。 皇帝吃大头,他跟在后面赚点小钱便好,此正所谓双赢。 当然了,若是皇帝想卸磨杀驴的话,他环老三也略通些拳脚…… 第151章 交锋一 且说那北城的玄武街,这刀光里胡同内,此刻诸般店铺皆已闭门谢客,唯见那满满当当之泼皮无赖、地痞流氓,手持各类兵刃利器,于胡同中吵吵嚷嚷,似在候着何事。 那十三爷,身量肥胖,此刻正一脸媚笑,佝偻着身躯立于堂下。 而那正堂主位之上,坐着一位青年男子,身着华服,却难掩其粗俗之态。 他翘着二郎腿,手中把弄着一把匕首,眼神不时扫向门外,一脸的不耐烦之色。 “十三,你所言那贾环真会来此?莫不是你消息有误,让本公子在此空等一场。” 那青年男子语气不善地说道,言辞之间,满是质疑与不满。 这十三爷在外界素以狠辣闻名,然此刻面对这玄武营指挥使的亲儿子,却是丝毫不敢托大,只得小心陪着笑脸道: “公子放心,小的已然打探得清清楚楚,那贾环听闻他兄长受辱,必定会前来寻仇。他在那贾府如今也算是有些地位,且性子冲动,断不会忍下这口气的。” 十三爷忙不迭地解释着,额头上已隐隐见汗。 青年男子冷哼一声:“最好是如此,若你敢欺瞒于我,后果你自是知晓的。” 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令十三爷不禁打了个哆嗦。 十三爷赶忙点头哈腰道:“公子放心,小的怎敢欺骗公子。不过听闻那贾环弓马娴熟,且有一把子力气,公子您身份尊贵,待会儿让小的们动手便好,切莫脏了您的手……” “啪~” 一声清脆之响,打破了这短暂之宁静,十三爷这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腿上。 这赵鸣仗着其父之威势,平日里最为嚣张跋扈,又极好颜面。 每次在军营与人切磋,对方若输了倒也罢了,若是赢了,他必定会想方设法予以报复。 如此一来,与他切磋之人皆有所忌惮,放不开手脚,久而久之,便让他在军中自以为打遍无敌手,愈发助长了其嚣张气焰。 赵鸣一巴掌甩在十三爷脸上,打得那十三爷脸上肥肉乱颤。 “你这狗东西,少在此啰嗦。本公子还用不着你教我做事,那贾环不过是占着马比别人好些,再加上几分运气,才在那狩猎大赛中夺了魁。 若是我去参加,哪有他出风头的份儿,他不过是个靠谗言才封了爵的绣花枕头罢了,我早便想给他些教训了。” 赵鸣满脸不屑地说道,全然不顾贾环在狩猎大赛中所展现的真正实力,只是一味地贬低对方,只为满足自己那可怜的虚荣心。 “十三爷、公子,那贾环带着人来啦,还甚是嚣张地让人把咱们前后巷口都给堵住了,此刻正在放话,让不相干的人赶紧离开,否则一会儿动起手来误伤了可不管。” 一个小喽啰匆忙跑进来禀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恐惧。 赵鸣一听,不怒反笑:“这贾环倒有些意思,这样的人踩着才有趣味,他以为傍上陛下的大腿便无人敢动他了。 却不知如今正值大周两头交战之际,京中八营被那王子腾带走了四营,如今这北城我玄武营一家独大,即便杀了他贾环又如何?陛下就算生气,也不过责骂我几句罢了。” 前线王子腾战败的消息虽未公开,但若有心之人,便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局势之不妙。 而这赵鸣,显然便是那自认为知晓一切的“有心人”。 如今这局势颇为微妙,皇帝与大臣们皆忙于战事,无暇顾及诸多事宜,这便使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营之指挥使皆有些蠢蠢欲动,已有人私底下悄悄联络了太上皇。 那赵刚乃是最为积极之人,此次故意针对贾环,便是一次试探。 且说这贾环这边,一面让金盛四兄弟一路敲锣打鼓地将十三爷的重重罪行一一揭露给沿途的老百姓听,众人听后无不义愤填膺。 一面又偷偷进宫与皇帝讨了个锦衣卫之差事,顺便给皇帝描绘了一番统一北城后建工业园之美好前景,说得那是栩栩如生。 皇帝听闻能增加税收,当下便答应了,也默许了贾环前去北城寻仇的决定,只是并未给贾环提供任何人手。 此乃皇帝对贾环的一番考验,南边战事已然陷入僵局,北面更是一败再败,从主动进攻到如今只能缩城防守,皆是因大周缺少一个能鼓舞士气的将星。 那羌国的扎木尔、苏赫巴鲁、巴特尔这老壮少三代,皆压了大周这边一头。 老、壮两代被压也就罢了,那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竟被那巴特尔一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巴特尔在战场上如鬼魅般穿梭,屡次突破大周防线,让卫若兰、王现存等人颜面尽失,李青、云飞两人更是交战之时便被射杀。 扎木尔年近古稀,有意培养巴特尔接班,如今的前线,每日都会让巴特尔带人叫阵,将卫若兰等几个年轻将领挨个击败,使得大周军队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王子腾无奈,只得密信求助皇帝,因贾环是让巴特尔唯一吃过亏之人,便恳请皇帝让贾环去前线支援。 贾环乃是皇帝最后的倚仗,本想让他再成长几年,但如今局势危急,已容不得再拖延,这让皇帝很是为难。 碰巧贾环今日大大咧咧地找他求助,毫不忌讳地说要去北城砍人,皇帝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贾环成长到了何等地步,也就应下了。 贾环自然不知皇帝之考量,拿到锦衣卫之牌子后,便让五城兵马司之人封锁玄武街,自己则带人堵住了刀光里巷。 他骑在马上,对着巷内数百人簇拥着出来的赵鸣问道:“你便是那个劳什子的十三爷?” 赵鸣见了他胯下的汗血宝马,不由得一阵眼热,大周的汗血宝马极为稀少,京城中也就永乐公主和这贾环拥有,况且贾环这匹还是极品中的极品。 赵鸣心中的贪念愈发强烈,已做好了杀人夺宝的打算,毫不掩饰地说道:“贾环,这匹马跟着你真是糟蹋了,也就只有我这样的人物,才配拥有它。” 贾环见他一脸痴迷地盯着自己的坐骑,心下一惊,暗忖:这十三爷的眼神有些变态啊,难道他不止好男风,还玩人兽…… 想到此,贾环不禁打了个寒颤,当下迅速拉弓搭箭,一套连珠箭法将赵鸣射成了刺猬。 他速度实在是太快,加之两人距离甚远,根本不在理论上的射程范围,这使得赵鸣身边的护卫们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赵鸣便已命丧当场。 一时间,现场陷入一片死寂,那些地痞流氓们皆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贾环竟有如此神勇和高超的箭术。 真正的十三爷半晌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叫道:“不好,快给公子报仇!” 贾环这边,金盛见数百个人影自巷内冲出来,便拔出腰间长刀,高喊道:“保护……欸?家主等等我啊!” 金盛见贾环已下了马,单枪匹马地朝着那群冲过来的敌人迎了上去。 他心中一急,正要跟上去,却被身后一只大手拎着扔到了一边。 “他娘的,你什么档次,也配随家主杀敌?赶紧去把路口收好,免得有人趁机溜走报信。” 金盛被扔到一边,也不敢还嘴,正要离开,忽地见到有两个人影顺着墙角偷偷摸摸爬出来,心下大喜,也不多问,一刀一个结果了两人性命。 后来赶到的银富羡慕道:“大哥,这都能让你捡漏。” 金盛刚想得意地回应,可当他看清地上两人之面容时,面色一怔。 这两人竟是以前学堂里的香怜和玉爱,这两个在学堂里就不学好的家伙,如今竟还在外面与贼人为伍,死得也不算冤! 第152章 交锋二 且说贾环一马当先,径往那刀光里巷冲将进去。 身后众老兵见状,心内虽有担忧,却也赶忙跟上。 未几,众人便知这担忧原是多余。 贾环本是马弓手,然其骑射之术不过是其能事之一隅。 自古及今,凡顶级马弓手者,远可百步穿杨,近能以一当十。 项羽、吕布、李孝存之辈,于战场之上取敌百人首级亦非罕事。 贾环虽不及此等豪杰,却因身具金手指的奇能,无需为自身守备费心。 只见贾环于那刀光里巷之中纵横捭阖,似入无人之境。 手中长剑挥舞,但见攻式,不见守招,每一挥动,便有一片血雾弥漫开来。 其剑法看似毫无章程,并不着意于攻敌要害,却令敌手难以招架。 敌手往往为护要害,腿脚反被剑伤。 一时之间,那狭长巷道内残肢断臂遍地,伤者卧地哀嚎不止。 因巷道狭窄,贾环竟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姿。 后至的一众老兵见家主如此英勇,气势如虹,对面之敌已被贾环杀得胆寒,纷纷后退。 这些老兵皆久经沙场,见贾环风头正盛且暂无凶险,便放缓脚步,于其后为贾环补刀助阵。 宁五手起刀落,将一个被砍断半截肩膀、尚在抽搐之人结果了性命。 他望着贾环背影,眼中露出亢奋之色,旋即似忆起何事,叹道:“恨我早生二十年,不然可随家主历练,亦能如那些小将般,于战场之上酣畅厮杀。” 言毕,抬脚将一块沾血碎石踢开,那石骨碌碌滚至一旁。 旁侧宁六亦不禁嗟叹,二人身经百战,方得退役。 数十载军旅生涯,追随过大周诸多名将,却从未见如贾环这般英勇且打法乖张之人。 往昔名将作战,或重排兵布阵,或讲招式技巧,贾环却似出鞘疯剑,以狂放之姿于敌阵中大肆杀伐。 “家主实乃百年难遇之人。” 宁六接言道,目光紧盯着贾环背影。 在那血雾与残阳映照之下,其背影宛如战神临世。 “往昔岁月,何曾有这般畅快厮杀?我等身上之伤,大半皆因断后所致。若当年有家主这般人物带领冲锋,何惧敌方奸计与围困?但随家主勇往直前,定能杀得敌寇片甲不留。” 言至此处,宁六目中隐有泪光。 想那往昔同袍,未得壮烈战死,反被主将遗弃,于敌围之中孤立无助,如蝼蚁般被碾碎,此等绝望愤恨之情,至今思之,仍痛如刀绞。 宁五亦目光黯淡,忆起往昔惨烈之景,那些熟悉面容于战火中消逝,心内伤痛不已。 “那王子腾真乃混账!二十年前于大同府剿匪,不听良言相劝,贸然进军,中了土匪埋伏。 他却带着亲信逃之夭夭,将我等兄弟弃于阵中。 我等于包围圈中苦苦挣扎,四周皆敌,那喊杀声与惨叫声至今犹在耳畔。” 宁五紧握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愤怒与痛苦。 “我等奋力抵抗,然敌众我寡,兄弟相继倒下。那些曾一同饮酒食肉、谈天说地的兄弟,皆已殒命。” 宁五咬牙切齿,声音沙哑,续道:“那王子腾回营后,竟虚报战功,称自己英勇突围,丝毫未提抛下我等之事。” 宁六长叹一声:“常言恶人自有天惩,然二十年过去,王子腾非但未受报应,反仕途顺遂,如今已居京营节度使之位。 闻其于边关抵御羌胡,真不知又将害多少人性命,实乃造孽!” 正说间,忽闻天空传来一声高亢鸣叫。 贾环正杀得兴起,闻此声不禁皱眉收剑。 原来他与海东青有定约,此鸣乃是有紧急军情。 抬眼望去,只见那海东青如一道黑色闪电俯冲而下,双翅展开丈余,在夕阳之下,其锐利双目犹如璀璨宝石,光芒摄人。 “小青,可是王爷有讯?” 海东青于贾环头顶盘旋一圈,落于其肩头,以头轻蹭贾环脸颊。 贾环自海东青脚环处取出信件,展开一看,脸色骤变,朝身后众人喝道:“速寻屋舍,躲于掩体之内!” 众人虽不明就里,然对贾环之言深信不疑,忙向附近屋舍奔去,寻找藏身之所。 老兵们身手敏捷,或翻墙,或破门,皆入屋内躲避。 众人方藏好,便闻远处传来震耳欲聋之声,恰似天边闷雷滚滚,却又比雷声更甚。 紧接着,大地震动,数枚火炮呼啸而来,直朝刀光里巷砸下。 刹那间,火光熊熊,浓烟蔽日,那狭窄巷道瞬间被爆炸之火焰与烟尘淹没。 砖石乱飞,被炸起的石块如雨点般四向飞溅,未及躲避的敌人瞬间粉身碎骨,惨嚎之声淹没于炮火轰鸣之中。 贾环藏于厚墙之后,心内暗惊:这赵刚好生狠毒,只因自己杀了他一子,竟调火炮营报复,且是这般无差别攻击。 “小青,速去寻赵刚所在!” 小青闻令,长鸣一声,振翅高飞,转瞬便消失于浓烟蔽空之处。 大周火炮射程有限,这赵刚必在近处。 贾环心下疑惑,不知赵刚何以如此张狂,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动用火炮,全然不顾城中百姓死活。 “家主,您无恙否?” 宁六灰头土脸,从旁侧屋舍废墟中钻出,满面忧色。 “我无事,你且去瞧瞧众人,若有人受伤,便将此药与他服下。若药石无功,令其心中默念药王神之名。” 贾环言罢,自怀中取出药瓶递与宁六。 打发宁六去后,贾环轻拍身上尘土,往巷子外行去。 眼见四周屋舍倾倒,心内暗自庆幸,幸得此前已将百姓疏散,不然不知多少无辜性命将丧于此难。 贾环沿着街巷快步前行,心中对赵刚的愤怒如烈火般燃烧。 小青在空中盘旋侦察,不多时便飞回,在贾环头顶急促鸣叫,指引方向。 贾环顺着指引奔去,未几,便见前方烟尘滚滚,正是赵刚的火炮阵地所在。 只见那周围布满了士兵,个个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赵刚站在阵中高台之上,指挥若定,全然不顾城中惨状,仍准备继续发炮。 “贾家走私盐铁给羌国!” 赵刚站在高台上,远远望见贾环前来,扯着嗓子喊道:“此乃大罪,我今日便是要替天行道,将你这贾家余孽斩杀于此!” 贾环听了,怒极反笑:“赵刚,你莫要血口喷人!我贾家光明磊落,何时做过这等叛国之事? 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动用火炮残害百姓,如今又编造这等谎言,实在是无耻至极!” 赵刚冷哼一声:“哼,贾环,你莫要狡辩。我已掌握了证据,你今日插翅难逃!” 说罢,他一挥手,周围的士兵如潮水般向贾环涌来。 第153章 斩杀 且说这玄武街,街宽路阔,宛如坦途通衢。 彼时,贾环立于街中,轻吹口哨,哨声清亮,划破长空。 俄顷,便闻“大漂亮”长嘶,马蹄声急,自远处如电而至。 原是适才炮声轰隆,惊了此马,此刻见了贾环,忙以首蹭其肩,眼中委屈,恰似娇儿受屈,令人心疼。 贾环见状,慈爱之心顿起,伸手轻抚“大漂亮”鬃毛,和声慰藉:“莫怕,大漂亮,有我在此。” 言罢,从随身空间取出一苹果,那苹果红若丹霞,鲜润欲滴。 “大漂亮”欢快咬食,边吃边打响鼻,似在告知贾环,其已渐安。 贾环旋即翻身上马,双腿轻夹马腹,“大漂亮”会意,撒开四蹄,向着火炮阵地狂奔而去,其速之快,如白驹过隙,转瞬即至。 再看那赵刚,正诧异贾环手中马槊从何而来,忽觉一股寒意自胸口袭来,仿若数九寒天的冰风,直透脏腑。 此时贾环,恰似天神临凡,胯下“大漂亮”风驰电掣般赶来。 那马槊于骄阳下寒光凛冽,宛如毒龙,似要吞天噬地。 贾环目光如电,紧紧锁住赵刚,周遭敌军在其眼中,不过如草芥一般。 只见他纵马冲入敌阵,手中马槊挥舞,仿若蛟龙出海,一时间血雾弥漫,恰似漫天红雨。 敌军虽如潮水般涌来,却被贾环一人杀得纷纷败退,其勇悍之态,世所罕见。 那些妄图阻拦之兵,在马槊之下,脆弱似薄纸,或被挑飞半空,如风中败絮;或被斩碎当场,血溅五步。 “休得张狂!” 赵刚身旁一猛将大喝一声,手提大刀,向着贾环冲来。 那大刀挥舞,风声呼啸,有开山裂石之威。 贾环却冷笑一声,手中马槊迎上。 但闻一声巨响,仿若洪钟大吕,震耳欲聋,火花四溅。 那猛将但觉一股大力传来,虎口震裂,大刀脱手而飞。 贾环顺势反手一槊,马槊如毒龙出洞,贯穿那猛将胸膛,再将其尸身挑起,向着周围敌军砸去。 经此一击,敌军士气大挫,然赵刚仍于高台之上嘶声咆哮,妄图稳住军心。 贾环怎会容他,驱使“大漂亮”向着高台直冲而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敌军箭矢如雨,纷纷射向贾环,贾环却面无惧色,不闪不避。 说来也奇,那箭矢将要及身之时,竟凭空消失不见。 眨眼间,便闻敌军弓箭手数声闷哼,原来那些箭矢竟反向射回,中于己身。 敌军见状,惊恐大呼:“妖……妖法!” 渐近高台,赵刚面露惊恐之色,急令亲卫结成盾阵,欲抵挡贾环。 贾环见状,大喝一声,全身力气灌注马槊,仿若炮弹般轰向盾阵。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那盾阵瞬间破碎,亲卫们如折翼之鸟,倒飞而出,摔落在地。 赵刚见势不妙,转身欲逃。 贾环双腿夹紧马腹,“大漂亮”长嘶一声,高高跃起,登上高台。 贾环手中马槊如电,刺向赵刚。 赵刚但觉后心一凉,那马槊已从他胸口穿出。 贾环手臂一挥,将马槊一甩,赵刚尸身便被抛向空中,鲜血如注,如雨般洒落,染红一片大地。 主将既死,其五百亲卫顿时大乱,仿若无头之蝇,在战场上慌乱奔窜。 贾环立于高台之上,宛如魔神降世,浑身杀意凛冽。 他高举马槊,口中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在战场上回响,震得那些亲卫们耳膜欲裂,肝胆俱寒。 贾环遂驱“大漂亮”跃下高台,冲入乱军之中,马槊挥动,腥风血雨顿起,亲卫之躯在其马槊之下,脆弱如豆腐,一触即溃。 虽有亲卫妄图反击,然其攻击于贾环而言,不过是孩童嬉戏,无伤大雅。 且说宁五这边,他先清点人数,又安顿好伤兵,而后领着余下众人朝着喊杀声处赶来。 待至此处,只见一人一马一鸟立于街上。 贾环浑身浴血,宛如从血池中走出的修罗,立于“大漂亮”之旁,马槊上鲜血正一滴滴落下,于地上汇聚成一小洼血池。 海东青小青于半空盘旋,目光锐利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宁五等人见此修罗场般之景,皆被震撼得半晌无言。 良久,宁五方回过神来,他大步流星走向贾环,单膝跪地,神色崇敬,高声道:“家主神威,我等来助。” 贾环微微点头,目光冷峻如冰,仿若寒潭之水,他开口道:“你等速去查看,莫使一人漏网。” 原来,贾环适才见不少敌军逃入巷子,然彼时不便追之,只因那些幸存者恐已见其特殊能力,若走漏风声,日后必生无穷后患。 宁五领命,即刻率众分散搜寻。 这些人皆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兵,行事有条不紊。 宁六领一队人于左边巷子搜寻,他手持长刀,目光如电,不放过一处角落。 行至一拐角处,忽闻一阵细微喘息之声,他当即疾奔而去。 只见几个敌军士兵蜷缩于杂物之后,瑟瑟发抖,仿若待宰的羔羊。 宁六二话不说,手起刀落,鲜血飞溅,溅于墙壁之上。 另一边,宁五亲自率队于右侧那错综复杂的巷子搜寻。 于一死胡同内,见几个亲卫藏匿其中,见有人来,竟还妄图负隅顽抗。 宁五见状,冷笑一声,身形如电,瞬间欺近敌人,手中长枪如龙出海,眨眼间便将这些亲卫刺倒在地。 一番搜寻之后,宁五等人陆续返回,向贾环禀道:“家主,已无漏网之鱼。” 贾环微微点头,他看着满地鲜血尸首,面沉如水,心中并无波澜,仿若已见惯这生死杀伐。 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贾环见小青并无预警,便也未太在意,只是抬眸望去,这一望,却忍不住嘴角一抽。 只见忠顺亲王头戴紫金嵌玉麒麟盔,身披华丽战甲,腰束宝带,脚蹬虎头战靴,身后披一大红色披风,端的是骚包至极。 “哇,贾环,你把赵刚杀啦?这可是皇太后的内侄儿,你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忠顺亲王看着贾环,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看在以往的交情上,给我二十万两,我把这事儿替你扛了,大不了把亲王降为郡王罢了!” 贾环心中暗忖,此二十万两正是自家存于祥瑞银行之银。 这忠顺亲王素日里便爱探查他人资产,他暗自怀疑,此人莫不是受了皇帝之命,专盯着谁家银子多,以便日后寻个由头抄家。 贾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道:“休要胡言乱语,这赵刚之事,究竟为何? 何人敢令他调动火器营?即便我被炸死,他亦是死罪,岂会为一个儿子,便与我等鱼死网破?” 忠顺亲王睨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缓缓说道:“具体情形我亦不知,这赵刚声称抓到了你贾家失踪许久的贾珍与贾蓉,言从他们口中得知贾家有通敌叛国之嫌。 还说此次你带人来玄武街,是欲与贾珍等人汇合,一起将城中布防图交予外敌,他这才调动火器营来阻止你,欲将你等一网打尽。” 贾环闻之,又惊又怒,心下暗道:“若非知贾珍、贾蓉已亡,我险些就信了这等荒谬之言。” 第154章 杀的好 同属一个阵营,忠顺亲王焉能为难贾环? 只令其速归府邸,沐浴更衣,涤尽身上血气,而后静候宫中传唤。 言罢,便率人匆匆往玄武营而去。 那玄武营,屯兵两万,乃京城周边之要冲,扼守咽喉之地,战略之重,不言而喻,亲王自是片刻不敢延误。 待亲王一行离去,五城兵马司的人方至,维持治安,清扫战后狼藉之场。 且说贾环,行事向来洒脱,有几分“事了拂衣去”之态。 于玄武街众目睽睽之下,竟将十三爷的所有借据付之一炬。 众人见状,皆赞其义举,贾环亦因此赢得不少人心。 随后,他便押着那五花大绑的十三爷,径往荣国府而去。 荣庆堂内,一片凄风苦雨之象。 宝玉遭此大难,贾母与王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几近昏厥。 想那宝玉,素来是贾府的珍宝,如今却遭此秽事,真乃飞来横祸,教人如何能忍? 虽说公侯之家,主子于书房中蓄养几个清俊小厮伺候,亦非罕事,然谁能料竟有此等变故。 贾母坐于正堂之上,老泪纵横,一众姑娘在旁软语劝慰,然贾母的悲痛仍难消减。 此刻,最为难过者,当属薛宝钗。 此事皆因薛蟠而起,薛姨妈闻听薛蟠被打得半死,竟惊吓得昏厥过去,如今卧床不起,只得薛宝钗在此。 贾母与王夫人虽未出言责备,然眼中那厌弃之意,毫不掩饰。 薛宝钗心中委屈酸涩,却只能强自隐忍,维持端庄之态。 她深知,此时纵有千般言语,亦难脱罪,只得默默承受那一道道厌弃目光。 正此时,一只柔荑轻轻搭于薛宝钗肩上,她回首,却是黛玉。 黛玉并未言语,只用那含着悲悯与理解的目光凝视着她。 那目光恰似潺潺溪流,穿越薛宝钗双眸,直抵其心底最柔软、最委屈之隅。 二人静静对视,刹那间,周遭一切指责、悲泣、喧嚣,仿若皆化为乌有。 “也不知环哥儿去北城为宝玉讨公道,如今怎样了?方才我听闻那边似有火炮之声,但愿别出什么差池才好。” 贾母年事已高,受不得这悲戚氛围与未知担忧交织之苦,身子微微颤抖。 犹记上回京城有此动静,正值皇位更替之时,其夫贾代善因站错队,被新皇驱使,四处平叛,终至累死。 若贾环再有闪失,贾家恐将大厦将倾。 王熙凤在旁忙道:“琏二已派人前去打探,想必不久便有消息。老祖宗宽心,环哥儿是个机灵的,定能逢凶化吉。” 贾母微微点头,然眼中忧色未减。 如今她已然明了,宝玉不过是承了老国公的形,贾环才是得了老国公的意。 正说着,贾琏掀帘而入,语气尚有些轻快:“老祖宗,宝玉醒了,正嚷着要见您和二太太呢。” 王夫人闻之,喜出望外,忙令玉钏儿搀扶,往宝玉处赶去。 鸳鸯见贾母未起身,只当她身子不适,轻声问道:“老祖宗,您可是哪里不舒坦?要不先回房歇息,稍后再去瞧宝二爷?” 贾母摆了摆手,微微叹息:“宝玉既已醒转,想必无大碍。只是环哥儿在北城情形如何,尚不得而知……琏哥儿,你再派人再去催催。” 王熙凤与贾琏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异样。 这老祖宗素日最疼宝玉,如今宝玉醒来,虽有欣慰,却仍一心牵挂贾环,实是令人费解。 贾琏忙应道:“老祖宗放心,我这便再派人去,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言罢,匆匆而去,不多时,又满面喜色进来:“老祖宗,环哥儿回来了,还把那欺负宝玉的十三爷一并押回来了。” 贾母闻之,忧愁之色顿消,忙道:“快,快让环哥儿进来。” 贾环入得荣庆堂,众人目光皆聚于其身。 只见他虽略显狼狈,然一脸轻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气。 贾母上下打量,见其无恙,方松了口气,道:“环哥儿,你可算回来了,没伤着吧?可把老祖宗我担心坏了。” 贾环先是朝因担心自己而忘却避嫌的林黛玉挑眉示意,而后向贾母行礼,笑道:“孙儿安好。此事孙儿已打听明白,原是薛蟠借了那十三爷的印子钱,无力偿还,便诓了宝二哥前去。 本欲借宝二哥身份压制对方,谁料那十三爷见宝二哥风姿俊逸,竟起了腌臜之心,致宝二哥蒙难……咳咳咳!” 忽念及黛玉在此,贾环忙收口。 贾环所言,黛玉懵懂不知,然凤姐儿、李纨等过来人却心如明镜。 凤姐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忙以帕掩口,假意嗔怪:“环哥儿,你这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么多姑娘在呢,也不知忌讳。” 李纨则满面羞红,别过头去,忙捂住欲问究竟的惜春之嘴。 贾母瞪了贾环一眼,道:“环哥儿,休要胡言,快说正事。那火炮声是怎么回事?” 贾环挠挠头,接着说道:“孙儿去寻那十三爷为宝二哥报仇之时,那玄武营指挥使赵刚之子竟看中孙儿的马,欲行夺马杀人之举,孙儿无奈,只得将其斩杀。 岂料,这杀了小的,老的便跳了出来。那赵刚胆大包天,竟调火器营来轰孙儿,您瞧,孙儿如今满身灰尘。” 言罢,轻拍身子,顿时尘土飞扬。 又朝贾琏笑道:“琏二哥,那赵刚竟污蔑咱家走私盐铁、私通外敌,你说可不可笑?” 贾琏闻之,如遭雷击,腿脚一软,瘫倒在地,脸色煞白。 众人目光投来,或疑惑,或鄙夷。 贾琏强自镇定,哆哆嗦嗦地辩道:“此乃那赵刚血口喷人!咱们贾家世代忠良,怎会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老祖宗,您是知晓的,咱家生意皆光明正大,何来走私一说? 那赵刚不过是想拉咱家下水,为他儿子报仇罢了。” 贾母闻言,脸色阴沉,怒道:“哼!那赵刚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污蔑我贾家。 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朝廷听信其言,我贾家便有大祸。” 贾琏忙看向贾环:“环哥儿,那赵刚在何处?我定要与他理论一番!” 贾环心中纳罕,只觉今日这琏二哥行径有些怪异,回道:“赵刚?他此刻应在奈何桥上,正候着孟婆汤吧。” 贾琏先是一愣,继而满脸狂喜,暗自思忖:人死了,便死无对证了。 “杀得好,环哥儿,你真是我贾府的英雄!那十三爷在外面吧,我且去教训他一番,也好为宝玉出出气!” 贾琏言罢,似放下心中一块巨石,转身便欲往堂外走去,那急切之态,仿若要将多日的憋屈与担忧,尽皆发泄于十三爷身上。 第155章 晴雯:一品就该斩三品 且说贾环将那十三爷交予荣国府处置后,在荣庆堂小坐片刻,正欲离去,忽闻宫中差人来传。 彼时贾环一身尘灰,如此模样贸然进宫,实有不妥,便欲回宁国府沐浴。 岂料贾母神色威严中透着慈爱,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何必来回折腾,就在这荣国府中沐浴更衣便是。 鸳鸯,你领环儿去我房内浴室,好生伺候着。 环儿啊,你今日立下大功,进宫可不能失了体面。” 贾环心中暗忖,若林黛玉不在此处,他自是会爽快答应,如今却只能向黛玉投去求助的目光。 黛玉见状,心中了然,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你且随鸳鸯姐姐去吧,我自会差紫鹃去东府为你取衣裳来。” 贾环闻此,顿时松了口气,不禁暗叹这封建社会之妙。 若是前世,当着未婚妻之面,声称要让其他女子为自己搓背,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定会被当作负心之人,被女友追打。 哪像如今,黛玉虽有嗔怪之意,却仍将诸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贾环朝黛玉扮了个鬼脸,便随鸳鸯往一侧厢房的浴室而去。 入得浴室,热气蒸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的花香。 鸳鸯早已备好洗浴之物,遂上前为贾环褪去衣衫。 贾环见鸳鸯面色微红,不禁打趣道:“今日倒是便宜了你,将我看了个遍,日后可得对我负责。” 鸳鸯轻啐一口,嗔怪道:“三爷就会拿我取笑,我可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三爷还是快些洗净身子,莫要让宫中之人久等。” 言罢,手上擦拭的动作未曾停歇,动作轻柔舒缓。 贾环惬意地享受着伺候,嘴上却不停歇: “你有所不知,陛下日理万机,哪会专门抽出时间见我。 我去了,想必也是要坐等陛下处理完政务,方能得空召见。” 鸳鸯一边仔细打量贾环的身子,一边说道:“三爷,您这衣物上血迹斑斑,我原以为您定是身负重伤,可瞧了半晌,却不见您身上有半分伤痕,真是吓坏我了。” 贾环见状,伸手在鸳鸯那鸭蛋般的脸上轻揉了几下,笑骂道: “怎么,我没受伤,倒是让你失望了?我未曾与你计较那胭脂米之事,你已拖欠多年,我给你留了颜面,未曾主动讨要,你却整日装傻充愣。” 鸳鸯发髻被揉得有些歪斜,忙挣脱开来,一边整理发丝,一边娇嗔道: “三爷,您莫要再闹了。您今日才经历大事,我这是担心您呢。那胭脂米之事,我怎敢忘却。 只是近年来,庄子上送来的胭脂米逐年减少,如今府中也只有老祖宗、宝二爷和林姑娘能按例分得一些,我一个下人,哪还有多余的。 还望三爷大人大量,再宽限些时日,待庄子收成好了,我定当第一时间还您。” 鸳鸯边说边用哀怨的眼神看向贾环,手中仍不停地整理衣衫。 贾环见她楚楚可怜之态,愈发想要逗弄她,便问道:“鸳鸯,你说老太太突然让你来伺候我沐浴,是何用意?” 鸳鸯白了他一眼,说道:“三爷,您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老祖宗疼爱您,见您一身狼狈,才让我伺候您沐浴,是为了让您能体体面面地进宫,您莫要胡乱猜测。” 贾环瞧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心中明白,却也不点破,只作如释重负状:“如此便好,我还真怕老祖宗一时糊涂,将你许配于我呢。” 鸳鸯正欲反驳,却见晴雯风风火火地从东府取了干净衣裳赶来。 晴雯见二人,不禁撇嘴,上前一把夺过鸳鸯手中毛巾,边将她往外推边冷哼道:“这里有我伺候爷便好,鸳鸯姐姐还是忙您的去吧。” 鸳鸯被推出屋外,听着屋内传来的嬉笑声,心中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涌起一股失落之感。 她在屋外微微发愣,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轻咬嘴唇。 心中那股失落之感如丝线般缠绕,她暗自思忖,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三爷的几句玩笑话,怎就让自己失了神。 她定了定神,整理好衣衫,转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屋内,晴雯一边拿着毛巾为贾环擦拭,一边嘟囔道:“爷,您莫要再与鸳鸯姐姐打趣了,她脸皮薄着呢。 今儿个您可真是威风,我听金盛说,您还斩杀了一名指挥使,不知这指挥使是几品官员?” 贾环瞧着晴雯从方才赶人时的骄横模样变得如今这般乖巧可人,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 “那指挥使是正三品,手底下可是管着两万人呢。” 贾环原以为晴雯听闻会露出惊恐之色,未曾想她只是微微一愣,继而淡然道: “才三品啊,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呢。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还以为三爷您闯了大祸。” 贾环一怔,暗道:“才三品……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我才为一等将军,这晴雯如今竟连三品官都不放在眼里了。” 遂好奇问道:“为何我杀了三品官不算闯祸?” 晴雯让贾环出了浴桶,重新拿了一条干毛巾为他擦干身子,白了贾环一眼,嗔道: “爷是一品,那指挥使不过三品,一品杀三品,自是理所应当。 就如戏文中所演,将军若是瞧着底下人不顺眼,一声令下,便将其拉出去斩了……” 贾环闻此,一时竟愣在当场,盯着晴雯半晌无语,真恨不得撬开这小妮子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是何想法。 良久,他才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我杀他确也事出有因。” 贾环的衣裳皆是晴雯亲手所制,每一次为贾环穿上亲手做的衣裳,晴雯心中都盈满了成就感。 待为贾环系好腰带,晴雯满意地点点头,得意道:“三爷穿着我做的衣裳进宫,定不会比宫中之人差!” 贾环见她那白皙如玉的瓜子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容,心中一乐,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低头吻住那主动送上来的樱唇,一时间,一股甘甜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上天造化弄人,亦有公平之处。 林黛玉才情双绝、貌比西子,却体弱多病。 晴雯则生得娇俏,手艺精巧,虽有时憨直,却也别具一格。 第156章 臣打巴特尔有经验 皇宫御书房内,静谧中透着一丝凝重。 “陛下,贾环到了。”戴权轻声禀报道。 皇帝正皱眉看着手中密折,半晌,才缓缓回过神,微微点头:“让他进来。” 贾环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踏入御书房,继而跪地行礼,朗声道:“臣贾环参见陛下。” 皇帝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贾环,只见他身姿挺拔,较往昔时更显高大,眼神中透着一股英气,往昔那稚嫩之态早已消失不见。 “祥瑞啊,自你当家后,倒是沉稳了许多。” 皇帝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北城的事处理得如何了?贤德妃可是一直向朕哭诉,要为那贾宝玉讨回公道。” 其实北城那边调火器营之事,皇帝心中一清二楚。 此时询问,不过是有拉家常之意,这也表明皇帝并未将贾环擅杀三品大员之事放在心上。 贾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原本他已打算交出祥瑞银行的股份来保平安,如今看来,此事还能缓一缓。 “回陛下,北城之事实属意外。臣误将赵鸣之子当作糟蹋宝二哥的凶手,一箭将其射死。” 贾环挠了挠头,面露尴尬之色,接着说道:“臣本无意如此,可那赵刚全然不给臣解释的机会,竟直接调火器营用大炮轰臣。幸得忠顺亲王及时报信,否则臣此刻恐怕已在黄泉路上了。” 一旁的戴权听着贾环的叙述,见他杀了人家父子还一脸委屈,不禁心中胆寒。 皇帝闻言,不禁笑道:“那赵刚到底是皇太后的侄子,父子二人因你而死,朕也不好太过偏袒于你……” 言下之意,是在提醒贾环需寻一个恰当的理由,不能总以误杀为借口,得有个能站得住脚的说法,这样皇帝才能更好地护他周全。 贾环心思一转,赶忙说道:“陛下,那赵刚实乃罪大恶极之人。他不仅吃空饷,还扣押底下士兵的军饷拿去放印子钱,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些事绝非臣凭空捏造,玄武营的士兵和北城的百姓均可作证。 再者,赵刚今日敢调动火器营轰炸北城,难保他日不会起了攻打皇宫的心思。” 但凡与造反之事牵扯上关系,无论谁死都变得合理起来。 况且赵刚近来与太上皇走得极近,皇帝对贾环这个理由显然颇为满意。 皇帝当即朝戴权吩咐道:“让锦衣卫去赵刚府上收集证据,尽快结案。” 戴权心中一凛,他深知陛下亲自发话,那不管有无证据,都必须找到证据,看来这赵刚算是白死了。 贾环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赵刚都用大炮轰他了,他又不是圣母,自然要加倍报复回去。 戴权领了皇帝旨意,匆匆退下安排锦衣卫行动。 “祥瑞,你可知前线与羌国的战事如何了?”皇帝话锋一转问道。 贾环微微一愣,随即回道:“陛下,臣所知有限,大多是从邸报上看到的,只晓得真真国那边战况陷入僵局,至于羌胡那边的情况,臣了解甚少。” 皇帝长叹一声:“实不相瞒,我大周一直被羌胡压制,如今只能困守城中。 那巴特尔每日在城门前叫阵,言语张狂至极,肆意侮辱我大周将士。 卫若兰不堪其辱,自请出城与巴特尔交战……最终以身殉国。” 卫若兰死了,让贾环一时愣住。 抛开二人是情敌这一层关系不谈,贾环对卫若兰的印象其实是极好的。 卫若兰堪称这个时代公子王孙的典范,生于富贵之家,却毫无纨绔子弟的习性。 他自幼熟读诗书,心怀报国之志,对黎民百姓怀有深深的怜悯之情。 为人谦逊温和,对待朋友真诚仗义,在京城公子圈中素有贤名。 在旁人眼中,他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贾宝玉若能有他一半的稳重和志向,贾政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贾环想到此处,不禁一阵唏嘘,同时又有些不解:“陛下,臣瞧那巴特尔不过是个会说话的蛮牛罢了。 卫兄就是太过看重名声,要是打斗的时候在怀里藏包石灰粉,那巴特尔必然中招。” 贾环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他与卫若兰几个讲过他用银子偷袭巴特尔的事。 自己参考答案都给了,这几人居然不抄,那死了也是活该。 在他看来,那些人总是自恃身份,想要效仿历史名将光明正大地斗将,却不想想史书都是人写的,其中真实情况又有谁能完全知晓? 在战争中,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啊! 贾环摇了摇头,朝陛下拱手道:“陛下,臣的奶兄弟柳强还在前线呢,臣的娘亲和奶娘时常来找臣打听他的情况。 臣实在放心不下,恳请陛下准许臣前往前线。 臣与巴特尔交过手,有应对他的经验。” 皇帝本就有此想法,贾环能带着五十个老兵就在玄武街歼灭赵刚五百精锐,无疑是个极具潜力的将星苗子,确实该到战场上历练历练了。 “祥瑞,你可要想好了?按理说,你如今尚在孝期,本不应奔赴沙场。但朕念你一片赤诚之心,又着实欣赏你的才能。若你此去,定要小心谨慎。” 皇帝神色凝重,他正值壮年,等得起贾环成长起来,汉武帝有霍去病,他也期望贾环能成为大周的霍去病,为大周开疆拓土,消除边患。 不用再为贾敬守孝,贾环心情大好。 这些日子,他与晴雯等几个亲近之人相处都得偷偷摸摸的,如今没了这层束缚,他顿感浑身轻松。 “陛下放心,那巴特尔祖上是靠踩着我贾家崛起的,臣早就想拿他祖孙三代的头颅来洗刷我贾府的耻辱了!” 贾环此刻豪情尽显,他担任一等将军也有些时日了,是时候该往上提一提了。 皇帝也被贾环的豪情所感染,他最欣赏的就是贾环身上这股朝气蓬勃的劲儿,不像王子腾、南安郡王等人,一提打仗,就各种推脱,口中只会说些“需从长计议”“条件尚不成熟”“会动摇国本”之类的空话。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缓缓踱步到贾环面前:“祥瑞,你且回家好好休养一个月,待整顿好人马,备足粮草,朕自会再次宣你进宫,授予你兵符,令你出征。 这一个月,你可与家人好好团聚,也为出征做好准备。 此次出征,朕对你期望甚高,切莫让朕失望。” 许是心情极佳,皇帝难得地和贾环开起了玩笑:“这一个月,要是有能力的话,给家里多留几个子嗣,也算是为家族延续香火,让家人安心。” 皇帝这话倒是真心的,贾环天赋异禀,要是能多生几个儿子,将来哪怕只有一两个继承他的天赋,对大周而言,也不失为一大助力。 贾环面色古怪地离开了御书房,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这算不算奉旨造娃? 第157章 找个人教导贾环 且说那皇帝,将诸事料理妥当,便打发了贾环去,自往宁寿宫而来。 此次贾环闹出的风波,真真如那狂风卷浪,平地起惊雷。 竟有一正三品的武官,手底下管着两万玄武营将士的指挥使,因他而殒命。 这事儿可不小,皇帝心中亦有几分忐忑,唯恐太上皇借此兴风作浪。 如今这京城十二营,王子腾已领了四营而去,能制衡太上皇的兵力,愈发显得单薄了。 幸得贾环此番作为,铲除了太上皇的心腹赵刚及其亲卫,忠顺亲王得以不费一兵一卒接管玄武营,倒让皇帝有几分满意。 既如此,为贾环善后,也算是值当了,且将他派往前线,一来可令其将功赎罪,二来也能暂避风头。 至宁寿宫,皇帝躬身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太上皇只微微颔首,便命人看座。 父子二人相对,却似那寒冬之冰,毫无温情可言。 皇帝常以李世民自诩,可在太上皇及部分人眼中,他不过是个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之徒,与那弑兄杀弟却情有可原的李世民相比,实有天壤之别。 那前太子,才是真正的贤德之人,心地仁厚,礼贤下士,对兄弟友爱,对父皇至孝。 于朝堂之上,能使各方势力相安无事,群臣皆服;于民间之中,轻徭薄赋的主张,令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如此贤良之人,却被当今皇帝以莫名之罪扳倒,此事令朝中老臣无不痛心疾首,仿若心头肉被剜去一般。 皇帝瞧着太上皇神色,心中明白他所思所想,却并无半分悔意。 在皇帝看来,这皇位当由有能者居之,那前太子太过优柔寡断,若由他继承大统,这大周江山恐将倾颓。 “父皇,儿臣今日特来,是为与父皇言说玄武营之事。那赵刚父子,犯下大罪,实乃祸国殃民之辈,儿臣不得不加以惩处。”皇帝打破这沉默。 太上皇冷笑一声:“哼,武将之罪,还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此番,是要保那贾环吧?” 皇帝微微一怔,旋即神色如常,回道:“父皇,儿臣并非要袒护贾环。贾环之举,事出有因,而赵刚父子之罪,确凿无疑。 儿臣令贾环前往前线,一则是让他戴罪立功,二则是为了大周安稳。” 太上皇闻之,心中一惊,双目微眯,目光如电,看向皇帝:“贾环不过是个孩子,你竟让他去前线?莫不是你手下之人皆是酒囊饭袋,要让一稚子去扛大旗?” 皇帝心下诧异,暗忖:这老父莫不是糊涂了?我让贾环去前线,他素日里不喜贾环,怎的如今却来怪罪于我?想来是因失了权势,胡乱发作罢了。 于是,皇帝耐着性子解释:“父皇,贾环虽年幼,却有过人之勇。 他曾于玄武街,率五十老兵,破那赵刚五百精锐,其勇猛非凡。 此次派他去前线,一则因其熟悉当地情形,二则是让他于沙场历练,日后可为大周效力。 况且,他既犯错,自当受此考验,儿臣并无偏袒之意。” 皇帝言辞恳切,心中却对太上皇之意揣度不透。 “以五十破五百,倒是有几分本事,不愧是……” 太上皇嘴角微扬,点头赞道,“听你所言,这小子确有能耐,有几分太祖当年风采。 只是,战场凶险,岂是仅凭血气之勇便能取胜。 你既让他戴罪立功,当为他安排几个得力之人,莫让他枉送性命,如此良才,切莫毁了。” 皇帝见太上皇轻易放过贾环,心下稍松,又思及可趁机从太上皇处得些便宜,便如贾环那般行事。 “父皇,儿臣实不相瞒,如今两面受敌,朝中武将能战者皆已赴前线,余者亦各有重任,儿臣实是人手短缺。 父皇若有合适之人,还望举荐一二,也好助贾环一臂之力,使他能更好地为大周效力。” 皇帝看向太上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太上皇心中一动,似笑非笑:“你看中何人?是青龙营的张平,白虎营的孟起,还是朱雀营的刘勋?” 皇帝心中暗哂,这些人怎入得了他的眼,他早有盘算。 他心中之人,曾于他带兵逼宫之时,驻守太极殿外,杀得他的人马狼狈不堪。 他以其家人性命相胁,此人亦不为所动。 直至太上皇大势已去,下令让其罢手,方肯放下兵器。 忠臣者,无论是否效命于己,皆为帝王所重,此人便是皇帝渴慕已久之人。 皇帝作恳切之态:“父皇,儿臣以为陈靖将军最为合适。 陈将军久在家中闲居,他威名赫赫,作战经验丰富。 若贾环能随他学习,日后必成大器,于大周安稳大有好处。 况且如今局势危急,若陈将军重出江湖,必能安定军心,令前线将士士气大振。” 这陈靖,乃是前镇国将军,容太妃之兄。 自太上皇退位后,他便辞去官职爵位,于城外庄子中务农。 皇帝对他又敬又恨,敬其才能与忠诚,恨其曾让自己夺权之路艰难。 这些年,皇帝多次征召,皆被婉拒,他深知,唯有太上皇开口,陈靖方会出山。 太上皇虽不知皇帝心思,但闻此一言,心中暗喜。 让陈靖教导贾环,正合他意。 于小儿而言,至亲之外,舅父最是可靠。 陈靖,便是他为贾环留的一步妙棋。 “你竟还记得他?也罢,他歇息多年,是该活动活动了。玄武营便交与他统领,莫让忠顺再胡乱作为。”太上皇道。 皇帝大喜,于他而言,玄武营统领之人无关紧要,有龙近卫守皇城,可保无虞。 见太上皇今日如此配合,皇帝亦想卖个人情,缓和父子之情。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江南甄家,世代掌管江宁织造局,却犯下诸多罪孽。 据儿臣所知,他们贪墨之银,不下千万。 此次征讨真真国的战船,皆由他们督造。 南安郡王来信,称那些战船,看似坚牢,实则船板厚薄不均,龙骨之木亦非上乘,船钉亦多有次品。 如此战船,竟不如真真国那弹丸之地所造。 甄家倚仗甄老嬷嬷与父皇之情分,在江南横行无忌。 那甄老嬷嬷曾是父皇奶娘,甄家因此得了江宁织造局这美差,过得奢靡无比。 皇室贡品,他们竟敢先挑好的留下,中饱私囊,还公然送人,实是可恶,儿臣实难容忍。 儿臣本欲抄家问罪,但念在甄老嬷嬷之情,若他们能补齐亏空,儿臣可既往不咎。” 皇帝言毕,看向太上皇。 第158章 误会 且说太上皇闻得皇帝所言,眉梢微蹙。 想那往昔岁月,太上皇数度南巡,每每皆由甄家承办接驾事宜。 今时甄家亏空累累,太上皇心内不免生起几分愧疚。 遥想当年,甄家为使南巡诸事皆顺,极尽奢靡铺张之能事,所费银钱如流水,料想那亏空便从那时起渐渐积累。 太上皇目露复杂之色,缓言道:“皇帝,甄家之事,朕亦难辞其咎。 昔日南巡,甄家竭诚侍奉,所耗甚巨。 若单令其填补亏空,恐力不能及,亦有失公道。” 皇帝心下虽有不悦,却未敢全然表露,只略生硬回道:“父皇,儿臣知晓父皇念旧情。 然甄家贪墨之弊非一朝一夕所致,亦非仅因南巡而起。 战船一事关乎大周将士之生死、社稷之安危,若因甄家之过而致战事失利,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太上皇轻叹一声:“朕并非欲袒护于彼,只望处置之时,能周全考虑。 甄家诚然有罪,然亦不可全然不顾往昔之情谊。 可先着令其妥善处置战船诸事,至于贪墨之罪,再行细细斟酌。” 皇帝见太上皇执意如此,遂点头应道:“甄家老嬷嬷尚在之日,儿臣不会动甄家。 然甄家须全力补救战船之事,若再有差池,纵父皇怪罪,儿臣亦断不会轻饶。” 太上皇颔首,眼中微露欣慰之意,他知皇帝已作让步:“皇帝若此想,朕心稍慰。甄家当晓此机缘难得,务须珍惜。” …… 且说那贾环,自宫中出来,见天色尚早,心下念着许久未曾见那尤三姐,便催马向花枝胡同而去。 至尤三姐院前,刚下马,对面门扉忽开,贾琏从内而出。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进了门。 尤二姐见贾琏又回转来,疑道:“方才不是说你家那夜叉婆寻你有事,如何又回来了?莫不是诓我?” 贾琏笑着揽过尤二姐,在其面颊轻啄一口,笑道:“我的心肝儿,她那事已有旁人去料理,我怎舍得撇下你。 适才出门见环哥儿往三姐处去了,待会儿我与他一同回府,只说在外应酬耽搁了时辰便是。” 尤二姐轻推贾琏,嗔道:“你呀,就会拿这些话来哄我。那环儿虽是个机灵的,可万一他言语间走漏了风声,被那凤辣子知晓,可怎生是好?” 贾琏笑道:“你且宽心,那凤辣子最信环哥儿的话,对环哥儿向来是深信不疑的。” 贾琏最是佩服贾环,因其能将王熙凤、尤三姐这般泼辣女子应付自如。 如今王熙凤与李纨整日凑在一处商议开羊毛衫铺子之事,对贾琏行踪便不如往日那般着意。 贾琏也乐得自在,常往尤二姐处走动。 想当初,贾琏与王熙凤新婚之际,二人也是蜜里调油,恩爱非常。 贾琏外出办事,亦常修书寄回,以报平安。 奈何贾琏本是个贪色之人,凡有姿色者,不论良贱,皆欲纳入房中,此乃王熙凤断不能容之事,二人感情遂渐生嫌隙。 贾琏偏爱尤二姐这般女子,生得标致,性子温柔且会撒娇,看向贾琏的眼神中满是倾慕,令贾琏颇感自豪。 贾琏搂着尤二姐,深情道:“二姐,总有一日,我要将你风风光光地迎进府中,让你做我的正房夫人,再不必过这偷偷摸摸的日子。” 尤二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转瞬即逝:“你说得倒是轻巧,那王熙凤在府中大权在握,怎会容得下我?况且我出身寒微,哪有这般福分。” 贾琏紧握住她的手:“你切莫自轻自贱,我贾琏决意之事,断无不成之理。只待寻得一良时,定能让你名正言顺地进府。” 尤二姐微微摇头:“即便你有法子,我也不愿你因我与她闹得不可开交。 她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若惹恼了她,只怕府中要闹得鸡飞狗跳,到时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贾琏皱起眉头:“哼,我岂会怕她?这些年我在她面前总是矮了半截,此次我定要自己做主。” 贾环自是不知贾琏这番心思。 他与前院两个守门婆子打过招呼,便往后院去了。 见院中晾晒着女子贴身衣物,不禁驻足观望,暗自思忖:“三姐这又是换了新样式?尺寸似也大了不少…… 瞧这绣工倒是精巧,只三姐哪有这般手艺,定是请人代劳的。” 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朝正房走去。进得堂内,见无人在,便掀帘而入。 只见床上帐幔低垂,隐约可见一道窈窕背影。 贾环奔波了一日,甚感疲困,未加思索便褪去衣衫,钻进被窝,口中嘟囔:“我来了也不出来迎一下,架子越发大了,且看我待会儿如何收拾你!” 说罢,一把抱住,又道:“我下个月秋收之后便要去前线打仗,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你还不多多珍惜我在的日子。” 怀中之人娇躯一颤,压着声音道:“环哥儿要去前线?这是为何?” 这声音!这触感! 贾环一惊,忙将怀中之人扳过,看清面容后,略带幽怨道:“大姐,你怎在三姐床上?” 尤氏脸上微微一红,旋即恢复镇定:“琏兄弟去了二姐那边,我不便久留,原想寻三姐说说话儿。 不想那铺子事忙,听守门婆子讲她已多日未归。 我走得累了,便在此处歇会儿,不想被你这冒失鬼撞了进来。” 贾环感受着怀中的柔软,看着尤氏近在咫尺的艳丽容颜,一时有些恍惚,竟忘了松手,问道:“我进来了,大姐为何不出声?” 尤氏脸泛红晕,嗔怪道:“我如今是你的奴婢,你要怎样,我岂敢违抗?” 贾环这才想起,尤氏因贾珍之事牵连,沦为奴籍。 若非自己将她买下,此刻恐已在那花船之上,受那腌臜之人狎玩。 想及尤氏如今处境尴尬,无有自己的住所,只能在尤二姐、尤三姐处辗转借居,心下不禁怜悯。 贾环看着怀中女子,笑道:“你既知是我的奴婢,我先前请你回去管家,你却不肯,如今怎又在我面前做出这副可怜模样?” 尤氏眼中闪过一丝羞恼:“环哥儿,莫要打趣我。彼时我不愿回去管家,自有我的难处。 如今我这身份,在这府里府外,哪有安身立命之处?” 言罢,眼眶微红,轻轻啜泣起来。 贾环最是见不得女子落泪,见尤氏如此,心下不忍,便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尤氏先是一愣,睁大眼睛,然不多时,似被这热情点燃,不自觉地回应起来,双手也环上了贾环的脖颈。 良久,唇分。 贾环看着尤氏泛红的双眼和微肿的嘴唇,笑道:“我既买了你,自会对你负责到底,莫要再胡思乱想。 原以为这等小事不必我多言,想来是我疏忽了。 你曾是国公府的诰命夫人,若整日赋闲在家,岂不可惜。 日后你便与三姐一同打理铺子之事吧。” 尤氏闻听,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含情脉脉地望着贾环:“爷,天色不早了,妾身伺候您歇息吧。” 贾环未及答话,便已被这温柔之意笼罩。 第159章 我与珍大哥孰好? 且说贾环与尤氏一夜缠绵,次日清晨,贾环悠悠转醒,见尤氏尚在睡梦中,那娇俏模样恰似春日海棠,让他心中满是怜惜。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利落地穿好衣裳,正欲蹑足出门,尤氏却恰好醒来,眼中满是不舍,轻声问道:“环哥儿,这么早你便要走了?” 贾环赶忙回身,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尤氏的发丝。 他本未打算留宿,可昨夜尤氏得风情万种,宛如迷人香饵,令他沉醉不知时光的流逝。 贾环一把将尤氏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你这迷人的小妖精,昨夜竟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我是真真舍不得离开你。” 尤氏嘤咛一声,娇躯微微颤抖,反手紧紧抱住贾环,嗔怪道:“环哥儿,你就会用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你这一走,我又要独守空房,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你相聚。” 贾环轻啄尤氏的耳垂,引得她又是一阵轻颤,他笑道:“我一夜未归,府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了。 你是知道的,上一任宁国府家主彻夜未归,等来的可是抄家,给府里人都吓坏了。” 说话间,他的手在尤氏光滑的后背上游走,感受着那如丝缎般的细腻肌肤。 尤氏白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嗔怪:“环哥儿,你如今抱着我,却提这些烦心事作甚? 莫要拿我打趣了,你快些回去吧,别真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说着,她轻轻推了贾环一下。 贾环却将尤氏抱得更紧,嘴角噙着一丝坏笑,问道:“你且说说,我和珍大哥孰好?” 边说边在尤氏的脖颈间落下细碎如蝶吻般的轻吻,尤氏又是一阵轻喘,娇嗔地拍了一下贾环,道: “你这冤家,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 珍……那都是过去之事了,如今我心里只有你,你还不知足?” 贾环闻言,嘴角上扬,眼中满是得意,“我就是想听你说这句话,我要知道你只钟情于我。” 说着,他轻轻抬起尤氏的下巴,目光炽热似火地盯着她。 尤氏脸颊泛红,眼中似有一汪春水荡漾,轻嗔道:“环哥儿,你明知故问。你与他全然不同,你对我的情意,我如何不知。 只是现在你得赶紧回府,别因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贾环听了,却仿若浑然不在意,大有那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又将尤氏拉倒在床上,侧卧在她身旁,手指如微风般轻轻划过尤氏的眉眼,调笑道: “我对珍大嫂子喜欢得紧,咱们再来说些体己话。” 这“珍大嫂子”四字一出口,尤氏娇躯猛地一颤,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嗔怨地瞪了贾环一眼,这眼神中既有羞恼,又有几分薄怒。 看着贾环那炽热又带着些许玩味的眼神,尤氏似是被激起了斗志。 拿出曾经当家主母的威严,双手紧紧缠住贾环的脖子,似要与他一较高下,定要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两人这番私密的会话,外人自是无从知晓。 直至日上三竿,贾环才意犹未尽地推开房门,昂首挺胸地率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餍足又略带得意的神色,全然没了之前担心府中情况的紧张。 他刚走两步,便回头对着屋内说道:“大姐,你且好好歇着,我去去就回。” 言罢,阔步离开。 尤氏在屋内,听到贾环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却也满是甜蜜。 她起身整理衣衫,暗自思忖:“这环哥儿,真是个冤家,竟把我迷得这般神魂颠倒,但愿他此去北方能平安无事。” 贾环方出院门,兴儿已在彼处等候多时,见贾环出来,忙上前挤眉弄眼道: “三爷,昨儿二爷见您似有在外过夜之意,便差我往东府知会一声,言昨夜二爷与您共与忠顺亲王谈生意。” 贾环闻之,心下大安,暗赞贾琏周全。 想那贾琏,真乃兄弟也,自己沉醉温柔乡之时,他已在外周全诸事,查漏补缺。 瞧着对门同样神清气爽出门的贾琏,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那是男人间无需多言的默契。 两人各自上了马,并排而行。 贾琏嘴角挂着一抹暧昧的笑,打趣道:“环哥儿,你和三姐竟有那么多贴心话要说?可让我好等。” 贾环尴尬地干咳一声,不想对贾琏隐瞒,如实说道:“三姐这几日都在宁荣街铺子那边,并未回家……昨夜与我说话的,是大姐。” 贾琏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勒住马缰,差点惊呼出声:“环哥儿,你可真是……珍大嫂子?你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被发现,可不得了啊!” 贾环苦笑一声:“二哥,我也知道此事不妥,可感情这东西,来了便如洪水猛兽,哪里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况且大姐如今孤苦无依,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苦。” 这话说到了贾琏的心坎里,王熙凤总骂他见一个爱一个,脏的臭的都往屋里带。 可她哪里懂得,他琏二爷不过是见不得那些可怜女子受苦,想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罢了。 贾琏看着贾环,心中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拍着胸脯保证道:“环哥儿,你既然对尤大嫂子是真心,二哥我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今儿个这事,二哥我帮你兜着。 只是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这种事一旦走漏了风声,那可就是天崩地裂的大祸。 咱们得把尾巴扫干净了,别让人抓住把柄。” 贾环看着贾琏那副豪迈的模样,心中暗觉好笑,连忙点了点头。 见贾环连这等私密之事都不瞒自己,贾琏也动了心思,想和贾环透个底,让他帮忙参谋参谋。 “环哥儿,我打算把二姐接进府里去,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没?” 贾环皱眉,看向贾琏,没好气地道:“二哥,若你能降伏凤嫂子,莫说一个二姐,便是再多几个,亦无不可。 若不能,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妙。凤嫂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眼里岂容得沙子?” 贾琏挠挠头,一脸无奈:“我何尝不知,可我这心里就像着了魔似的,放不下二姐。 你不知道,她那温柔劲儿,和府里那些人都不一样。” 贾环耐着性子劝道:“正因二姐温柔,此事方难办。 你不能常伴二姐左右,若有一日你离府远行,凤嫂子知晓二姐之事,二姐焉有活路? 若真心疼二姐,不如将她送回金陵老家。 正巧芜哥儿亦到了启蒙之龄,可送去族学。 小儿自幼教养,方有出息。” 贾环口中的芜哥儿,乃贾琏与尤二姐之子贾芜,方三岁有余。 贾琏一听,眉头紧皱,面露犹豫之色,“送回金陵老家?这……离得也太远了,我这心里实在是舍不得。 再说了,我都答应过二姐了,要把她风风光光地接回府里来,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食言呢!” 贾琏见贾环似笑非笑,一时意气上涌,梗着脖子道:“不过一凤辣子,你且瞧着,我这便回府给她立立规矩!” 贾环见此,知劝亦无用,便拍其肩,鼓励道: “二哥既有此志,便放手一试,望二哥旗开得胜,重振夫纲。” 第160章 天助我也 宁国府 晴雯见贾环归来,娇嗔道:“爷,您可算是舍得回了!” 言罢,便扑将过去抱住贾环,然鼻端却闻得一股脂粉味儿,眉头一蹙,拉了贾环便往浴室行去,口中冷哼: “又是那忠顺亲王拉了爷去吃酒?真真厌烦!” 贾环点头不迭,无奈应道:“那王爷于我在北城诸事多有帮扶,我实难推辞。” 晴雯一面为贾环备那洗漱之物,一面碎碎念道:“王爷又怎样?哪有日日缠着人吃酒之理。 爷瞧瞧自个儿这一身味儿,不明就里的,还当爷是从哪个粉堆里钻出来的呢。” 贾环眉间一跳,旋即镇定,忙道:“休得胡言乱语,我在外自是守身如玉,那些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来凑,我皆推搡开去,我心中唯晴雯一人耳,再容不下别个。” 晴雯闻之,咯咯娇笑不止,自入浴桶,于贾环面前落落大方地舒展身姿,面上得意洋洋: “那些个庸脂俗粉,岂能入得了爷的眼?她们便是百般卖弄,又怎比得我对爷的一片赤诚之心。” 贾环望着浴桶中如芙蓉映水般娇艳的晴雯,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就你这小嘴儿甜,不过,你说得倒是不差。那些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之辈,哪有你半分可爱动人。” 言罢,取了巾帕,轻轻为晴雯拭去面上溅着的水珠。 晴雯接过巾帕,替贾环擦背,边擦边神秘兮兮凑至贾环耳畔悄声道:“爷,您从北城擒来的那十三爷,昨儿个没了。” 贾环听了,心中并无太多讶异。 那十三爷欺凌宝玉至斯,贾母虽慈悲为怀,亦非毫无脾性之人。 但见晴雯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满脸皆是“快来问我”之态,贾环笑着轻捏其粉颊,佯作惊惶: “呀!好好一个人儿,怎的就没了?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症?” 晴雯见贾环如此,甚是满意,坐于贾环怀中,左右瞧了瞧无人,又压低声音道: “哪是什么急症。我听小吉祥说了,是二太太为了给宝二爷出气,竟亲手持了剪刀,将那十三爷一下一下刺死了。 那血啊,溅得满屋子都是,吓死个人。 如今西府里都在传呢,众人都害怕的紧,都说二太太被邪魔上了身。” 贾环素知王夫人面善心狠,闻此传言,亦不免惊愕。 连晴雯这等憨直丫头都已知晓,想来这传言已在两府中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即便为子报仇,王夫人此番亲自动手,亦是愚蠢至极。 若让一可靠下人去处置十三爷,哪怕手段狠辣些,旁人亦会赞其护子心切,可如今,这毒妇之名怕是要坐实了。 “真乃天助我也。我正为如何扶赵姨娘上位而发愁,不想王夫人此番竟是自毁长城。” 贾环心中暗喜,因元春为贵妃,他以往不敢轻易对王夫人有所动作,如今倒是可趁机推波助澜,让王夫人正室之位摇摇欲坠。 “爷,您这是发怔呢,莫不是被吓着了?” 晴雯见贾环半晌无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贾环回过神来,看着雾气缭绕中晴雯那若隐若现、娇俏妩媚的脸庞,心情大好,拿过巾帕笑道: “往日皆是你伺候我,今儿个我也来伺候你一回。” 晴雯本就是个心比天高之人,又无甚尊卑之念,当下背过身去,轻哼道:“那爷可要仔细着,若是伺候得不好,我可不会轻饶爷。” 贾环笑着轻拍晴雯后背,叹道:“如此光滑似玉之背,不拔火罐,真真是暴殄天物。” 晴雯顿时羞恼,猛地使了个铁山靠,撞得水花飞溅。 贾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身形晃动,险些站立不稳,却仍笑着抓住晴雯胳膊,笑骂道: “你这小蹄子,力气倒是不小,莫不是要谋害于我?” 晴雯涨红了脸,嗔怒道:“哼,谁让爷满嘴胡言乱语,我看爷是皮痒了。” 贾环将晴雯拉回怀中,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赔笑道:“是我的不是。 你这一撞,可把这儿弄得一团糟了,瞧这水溅得到处都是。” 晴雯环顾四周,也不禁笑了起来:“还不是因爷惹恼了我。 罢了,爷,咱们快些擦干身子出去吧,在水里久了,恐要受了风寒。” 二人遂擦干身子,着衣而出,一路嬉笑打闹,只留那浴室中一地狼藉,让一众小丫头收拾。 小丫头们望着晴雯离去时那婀娜多姿的背影,无奈摇头,暗自怨怼自家姿容平平,不能似晴雯那般得老爷青睐,心中满是艳羡与惆怅。 …… 且说贾琏回至屋中,见凤姐儿正坐在桌前,对着账本眉头紧锁,似有无限心事。 贾琏轻咳一声,凤姐儿抬眸,目光犀利如电,直射而来: “哼,你这又是去哪儿浪荡了? 府里都快翻了天,你竟还有心思在外闲逛?” 贾琏此时没了与贾环在一处时的那般豪气,赔笑道: “不是让兴儿来告知你了吗?昨日我与环哥儿在外面和忠顺亲王谈生意,耽搁了时辰,便在外凑合了一夜。” 有贾环作保,贾琏复又挺直腰杆,底气十足道:“你若不信,尽可去东府问环哥儿。” 凤姐儿冷笑一声:“哼,就你那点花花肠子,还能瞒得过我? 莫以为有环哥儿作幌子,你就能在我跟前耍心眼儿。 那忠顺亲王岂是好相与的?谈生意能谈到深更半夜?” 贾琏见唬不住凤姐儿,忙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道:“凤儿,你可莫要冤枉我。 此次确是为了正事,那北城的生意,王爷插手其中,我与环哥儿皆是为了贾府的前程计议。” 凤姐儿柳眉一挑:“哟?那谈得如何了?别是赔了本,还在这儿拿话搪塞我。” 贾琏忙擦了擦额头汗珠:“谈得并不顺遂,想来往后几日还得与王爷继续周旋。 你也知道,十三爷在北城的地盘已被环哥儿拿下,虽被火炮轰塌了些许,可那地段仍是值钱的。 我听环哥儿讲,日后北城要规划成工业园,其中商机无限,皆是赚钱的营生。 王爷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欲从中多捞好处,我们自是不能轻易松口。” 王熙凤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似有几分相信,啐道:“这环哥儿也是,有这等好事,也不多为家里着想,整日只知围着那忠顺亲王转…… 哼,不成,我待会儿便与珠大嫂子去东府一趟,定要让环哥儿多顾念自家,哪能眼睁睁瞧着银子都流到外人怀里? 这肥水哪能流了外人田,定要与他好生说道说道。” 贾琏见此,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顿觉轻松。 昨夜与尤二姐缱绻良久,此时只觉困倦难耐,打着哈欠便自顾自歇息去了。 凤姐儿瞧着他那副模样,又气又恨,这冤家多日不归家,如今回来了竟倒头就睡,连句体己话都无,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呸!” 凤姐儿朝着贾琏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起身整了整衣裳,往稻香村而去。 第161章 柳五儿的天赋 且说那凤姐儿,蛾眉倒蹙,凤目圆睁,气咻咻地径往稻香村而去。 一路走,一路寻思如何与李纨一道劝说贾环,好叫他将北城那生意的好处多往贾府里拨。 在凤姐儿心中,这事儿关系重大,关乎贾府女眷日后的吃穿用度,断不能让好处都流到外人田。 彼时,稻香村内,李纨正与李绮、李纹两个查对账目。 那宁荣街,倚仗宁荣二府之隆盛,街衢宽阔,可通车马并行,如今已然发展成一条热闹非凡的通衢。 周遭花枝胡同、柳条胡同两个住宅区规模颇大,人烟鼎盛,使得宁荣街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贾环自得宁荣街羊毛衫销售之权后,便开设两家羊毛衫铺子。 其中一家乃是尤三姐旧铺改造而成,如今尤三姐在此处操持。 另一家择了个上佳之地段,凤姐、李纨与一众姊妹皆有参股,也算为众人谋一进项。 想那贾府女眷,一月二两例钱,实在微薄,若要买个像样头面,非得积攒许久不可。 贾环开这铺子,本就是为府里女眷着想,奈何园里姑娘们多醉心诗社之事,无暇顾及俗务。 唯凤姐儿与李纨对铺子之事上心,这查账之责便落在李纨肩头。 李纨守寡数载,孀居寂寞,长夜漫漫,无人可与共语,唯钱财之事能稍解烦闷。 此刻账目核对无误,李纨心下松快,拉着李绮、李纹之手,含笑道: “有你二人相助,如得左膀右臂,我这心安稳许多。 你二人聪慧机灵,真真是得力之人。” 言罢,又道:“我定要与其他姊妹言说,为你二人添些月钱才是。” 恰在此时,凤姐儿踏入屋内,将李纨之言听了个满耳,心内暗忖:这珠大嫂子倒是会打算。 不过些许银子之事,她也乐得做个人情,遂笑着迈进屋来,扬声道: “大嫂子所言极是,这两个丫头甚是机灵,多给些月钱也是应当,左右是自家营生,花销不大。” 李绮、李纹忙起身行礼,凤姐儿摆手示意,在椅上坐下,轻抿茶盏,又道: “只是这铺子盈利微薄,那环哥儿竟似没心肝一般,有了好处便只往忠顺亲王处送,全不顾我等贾府女眷。 你们可晓得,北城那生意,方是一桩天大的买卖,咱们须得想法子让环哥儿多为家中着想,莫要被那王爷蛊惑了心智。” 李纨闻听此言,心头剧跳。 每月数百两银子的进项,在她看来已属不少,不想在凤姐儿口中竟为小钱,那北城生意该是何等规模? 千两?万两? 李纨越思越觉激动,心跳如鼓,面红耳赤,嗔怪道:“这环哥儿忒也气人,有此等好事,竟不与我等言说,今日定要寻他理论一番!” 凤姐儿见李纨这般失态,心下暗奇。 这珠大嫂子每提及环哥儿,恰似新妇娇嗔一般。 转念一想,李纨寡居多年,情思寂寞,贾府中能当大任的爷们,唯贾环一人耳,她有此般情态,亦能体谅。 只是此事万不可张扬,以免生出祸端,这念头在凤姐儿心头萦绕不去,再看李纨,便觉处处透着异样。 …… 再说那贾环,浴罢,别了晴雯,往会芳园而来。 行至一处,见柳五儿在路边正训几个小丫头,旁边一个花盆摔碎在地,便悄悄凑上前去瞧热闹。 贾府丫头众多,贾环与柳五儿相处之时甚少,非是他偏私,实因柳五儿体弱,似娇花嫩柳,经不起折腾。 柳五儿生得眉如新月,眼若秋波,身姿柔弱,恰似那文人墨客笔下的佳人,温婉可人。 只见柳五儿红着眼眶,眼中含泪,带着哭腔对小丫头们说道: “你们这些小蹄子,可知这花盆的来历? 这可是老爷好不容易寻来的,姑娘们都宝贝着呢。 如今碎成这样,若是老爷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我可担待不起。” 小丫头们吓得不敢出声,柳五儿见状,又有些心疼,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 以后可都得小心些,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一器一物,都是有主儿的,可不能这么不当回事。” 说着,她便蹲下身去,想要捡起花盆碎片。 言罢,便欲蹲下身子去拾碎片。 贾环赶忙上前阻拦:“五儿,休要如此,这碎片锐利,仔细伤了玉手。” 柳五儿抬头见是贾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爷,您何时来的?” 贾环拉起她,携了手往旁处走去,笑道:“不过一个花盆罢了,碎了便碎了,莫要为此自恼。 你若嫌这些丫头毛手毛脚,我便将她们发落至城外庄子上去。” 柳五儿急忙扯住贾环衣袖,急切道:“爷,使不得,她们虽有过失,然罪不至此。若将她们发落至城外庄子,她们如何生计?” 贾环笑道:“瞧你说得,好似那庄子是虎狼之穴一般。 你那几个哥哥姐姐不也在城外庄子上,过得不也好好的?你莫不是怪我苛待他们?” 柳五儿急得直跺脚:“爷,您明知我非此意。 城外庄子虽好,可这些小丫头自幼在府中长大,乍然去那陌生之地,又要做粗重活计,如何受得了? 还望爷饶过她们这一遭。” 贾环见她楚楚可怜之态,心中一软,伸手轻刮她鼻尖:“罢了,看在你的面上,今日便饶过她们。” 柳五儿欢喜点头,靠在贾环肩上,柔声道:“爷,您真好。我便知您心地良善,不会与这些小丫头计较。” 贾环伸手揽住她纤纤细腰,皱眉道:“你身子太瘦,可是未曾好好用我为你安排的膳食?” 柳五儿轻嗔道:“爷就会打趣我,您安排的膳食,我皆有食用,只是自幼体弱,吃什么都难长肉,我也没有法子。” 贾环一脸失望的模样,柳五儿瞧在眼里,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撇撇嘴,委屈地说道: “又不是人人都能像晴雯那个小蹄子一样,该长肉的地方长肉。 我也想胖一点,可这身子骨由不得我。” 贾环忍俊不禁:“你这小妮子,竟吃起晴雯的醋来。 你有你的妙处,莫要与她相较。只是你这身子,定要好好调养。” 柳五儿哼道:“三爷嘴上这般说,却往晴雯处去得最勤,当我不知呢。” 贾环瞧着怀中这“醋坛子”,低头嗅了嗅,咋舌道:“好大酸味。罢了,今晚我去你处歇息,可好?” 柳五儿闻言,心中大喜,面泛红晕,羞涩点头,拉着贾环之手,欢快道:“时辰尚早,我领您去实验田瞧瞧我新培育嫁接的花卉,那可是我费了无数心血而成,爷见了定喜欢。” 贾环眼前一亮,他素知柳五儿于花草栽培有独特天赋,故而在会芳园为她辟出一块空地作实验田,如今看来,已初见成效。 看着拉着自己的手、满心欢喜的柳五儿,贾环喃喃自语道: “要是你能把杂交水稻提前研究出来,那我可就跟着沾光了。 日后我的墓志铭上,怎么也得加上一句‘助力奇女子柳五儿,福泽天下苍生’。” 第162章 老实人政老爹 且说王熙凤携了李纨并李绮、李纹三姐妹,往东府而来寻贾环。 行至会芳园,正撞见贾环与柳五儿执手嬉笑,状甚欢悦。 王熙凤见状,蛾眉一蹙,心下暗忖:“这贾环好不晓事,竟在此处与这丫头厮混作乐,全不以正事为念。” 再看李纨,乍见贾环,竟似有些慌张,目光闪躲,不敢与贾环相视。 王熙凤眼角余光扫得,心内不由一凛,遂轻咳一声,笑道:“环兄弟,你倒潇洒自在,我们寻你半晌了。” 贾环牵了柳五儿之手,于其掌心轻挠方松,继而将凤姐上下打量,见无异样,心下微觉失望。 暗思:“那贾琏惯会放空言,说要回府制伏凤辣子,我竟信了。” 旋即整了心思,与李纨等三人见礼,邀至亭中安坐。 李绮、李纹与贾环同赴京都,于舟中相伴月余,向来以姐弟相称。 贾环笑向二人道:“绮姐姐、纹姐姐在西府可还顺遂?若得闲暇,可来东府小住。” 二人亦笑,打趣道:“待环兄弟与林姑娘成婚,我等定来叨扰。” 贾环闻之大笑,又与她们叙了些暖心之语,尽显地主之谊。 王熙凤在旁,渐生不耐,伸手拍了拍贾环肩头,直言道:“环兄弟,闻得北城有大买卖,算我一份。” 李纨亦抛却矜持,眼中满是期待,只望着贾环。 贾环一怔,瞧着这两位似天仙般的嫂嫂,心内暗叹: “开口闭口皆是银钱,忒俗了些。这银钱哪有赚尽之时? 有这闲暇,与自家相公琴瑟和鸣方是正理。 贾府爷们,多是碌碌无为者,真该为家族延续子嗣用心。 只是这两位嫂嫂,一位失了丈夫,一位相公久不回府,也难怪如此。” 贾环轻咳一声,神色凝重,直视凤姐道:“北城之事,何人告知嫂嫂?此乃商业机密,若泄了风声,坏了大计,那可是杀头之罪。” 王熙凤一听,柳眉倒竖,霍然起身,嗔道:“哟,环兄弟,你这是在质问我? 我在贾府也是有身份之人,什么阵仗没见过,岂会被你几句言语吓住? 我不过偶然闻得,哪晓得什么机密。” 李纨忙拉王熙凤衣角,轻声劝道:“凤丫头,莫急,环兄弟也是为咱们好。咱们好生说话,莫伤了和气。” 又向贾环道:“环兄弟,我们并非有意打听,只是府中已有风声,故来问你。 你也知府中开销日大,我们实是忧心。” 贾环深知北城生意纠葛极深,如置身荆棘丛中,贾府女眷若卷入,必是凶险万分。 他见李纨目光殷切中略带惶然,有心戏之,遂肃然道:“珠大嫂子有所不知,北城这生意,本只有我、琏二哥、忠顺亲王与陛下知晓,如今才露端倪,凤嫂嫂便已知晓,这可如何是好? 想来府中有人嘴碎,如此机密之事都守不住,日后陛下怎会信贾府? 失了陛下眷顾,贾府便如大厦失基,何以为存?” 言罢,看向众女皆面如土色,他又痛心疾首,以拳击桌道:“琏二哥糊涂,竟将机密告知那长舌之人,贾府危矣!” 王熙凤虽擅宅斗,于外事却懵懂,被贾环一唬,花容失色,唇齿颤抖,急道:“环兄弟,莫要胡言,琏二不是那般糊涂之人。 我是从他口中得知,彼时房中并无他人。” 李纨亦道:“正是,凤丫头与我们说起时,也无旁人。” 李绮、李纹忙不迭点头,且立誓绝不外泄。 “哈哈哈哈!” 贾环见她们如此,忍俊不禁,伏于石桌狂笑不止。 柳五儿在旁,恐他岔气,忙轻拍其背,嗔怪道:“爷,莫要再吓嫂嫂与姐姐们了。” 王熙凤先是一呆,旋即明了被贾环戏弄,又气又恼,疾步向前,伸手便拧贾环耳朵,骂道: “好你个环小子,竟敢戏耍我们,看我不收拾你。” 贾环忙攥住她手,止了笑,告饶道:“二嫂嫂,饶命。我是为让诸位知晓此事重大,不可再随意探问。” 李纨等闻言,方松了口气。 李纨轻拍胸口,顿时引起一阵波动,娇嗔道:“环兄弟,你可吓死我们了,日后休要再开此等玩笑。” 李绮、李纹亦在旁称是。 王熙凤放手,回座后怒视贾环道:“环兄弟,玩笑归玩笑,北城那生意究竟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我们并非定要参与,只是府中境况你也知晓,若有生财之道,我们也可助力。” 贾环看向她,皱眉道:“我给嫂嫂说了多少营生,为何嫂嫂仍常念银钱不足? 莫不是如貔貅一般只进不出?” 王熙凤一听,如得宣泄之口,伸指细数道:“环兄弟,你瞧这府里,上下人等众多,何处不需用钱? 且说老太太的吃穿用度,件件皆是精细贵重之物。 还有姑娘们的月钱,虽每次不多,然积少成多,亦是不小之数。 更有府中节庆、应酬诸事,哪一样不费银钱? 以往那些营生,所获之利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王熙凤愈说愈激动,续道:“这些尚是小数,那宫中贵妃处才是花钱大头。 那夏太监,可恶至极,隔三岔五便遣人来府中打秋风。 月初竟言买宅缺钱,要府中资助千两。 还有二老爷,在外地为官,花销甚巨,昨日来信,又支走两千两银子。” “咳咳咳!” 贾环闻此,不禁被呛。 心内暗思:“政老爹真是奇人,他人为官皆可获利,他却需家中补贴。 那可是学差之职,若要谋财,易如反掌。” 想至此,贾环暗自摇头,诸如开讲座,令心腹将座次按优劣标价,学子为在学差前露脸,必竞相购买,此类法子数不胜数,政老爹却不为所动,实乃迂腐。 贾环回神,见众女仍在,无奈叹道:“罢了,再与你们说一营生。只是这营生关键之人非我,而是她。” 众人顺其手指看去,见柳五儿一脸懵懂站于一侧。 贾环行至五儿旁,轻拍其肩,向众人道:“五儿是个有能耐的,便是到工部,凭其手艺也能立足。 她那嫁接之术堪称绝妙,府中花草经她打理,愈发繁茂。 咱们可于城外寻一庄子,专种奇花异草,再以五儿之术培育新品。 此等花草于京城显贵中极受欢迎,不愁销路。” 第163章 话多的凤姐儿 众人听了贾环所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柳五儿。 只见那柳五儿双颊泛红,赶忙摆手道:“爷莫要再取笑我了,我不过是略通些花草之术,哪里担得起如此重任。” 王熙凤却双眸一亮,起身绕着五儿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后笑道:“我瞧这五儿倒是个机灵聪慧的模样,老三的主意或许真有几分可行之处。 只是,这庄子该从何处寻觅?还有那前期的投入,咱们可得好好盘算一番。” 李纨轻抿嘴唇,缓缓说道:“其实倒也无需另寻庄子,咱们这园子里便有现成可用之地。 稻香村可种瓜果,怡红院适宜种花木,蘅芜苑那边呢,种香料亦是再好不过。” 提及蘅芜苑,众人皆是一愣,旋即默契地避开了薛家的话题。 如今那薛家,贾母已然开始毫不留情地撵人了,亏得贾宝玉心地善良,替薛蟠说了些好话。 在这事儿上,贾环着实佩服贾宝玉,心想,但凡正常男子遭遇那般情形,怕是恨不得将薛蟠打死喂狗方能解恨。 所幸宝玉心性纯良,如今薛家在外并无居所,他实在不忍宝钗与薛姨妈流落街头。 王熙凤眉头微皱,轻哼一声道:“稻香村、怡红院、蘅芜苑虽都是好地方,可那毕竟是府里的园子,用起来怕是有诸多不便。 万一哪天老太太或者太太另有安排,咱们这营生岂不是要被搅黄了? 依我看,还是得寻个稳妥的庄子才是。” 众人意见不一,姑娘们便都将目光投向贾环,盼他能拿个主意。 贾环朝着李纨含笑点头,这一下,竟让李纨心跳莫名加快,那未施粉黛的面颊上也悄然泛起了几缕红晕。 贾环见状,心中暗暗称奇,暗自思忖:这珠大嫂子近来愈发有小女子的娇态了,看来这赚钱之事,真能让人身心愉悦呢。 贾环又看向王熙凤,说道:“我倒是觉得珠大嫂子的话有理。 咱们这园子如此之大,人手、地皮皆是现成的。 况且,这些地方原本就有此类营生,只是先前都被底下人私吞了好处去。” 大观园内,除了李纨的稻香村能收租外,其他姑娘住处的产出,都被下人私吞不说,每年还得往里贴补几百两银子,这事儿贾环早就想抱怨了。 如今,因宝玉之事,贾母一病不起,贾环唯恐贾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世,那自己的孝期又得再续三年,于是只好凭借药王神赋予的能力,偷偷为贾母医治。 至于王夫人,每日都在药王神像前祷告,口中念叨着要让害宝玉的人全家死绝,贾环听闻,夜里都睡不安稳,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屏蔽了这位香火榜排名第一的信徒。 眼下,荣国府的两位掌权长辈都身体欠安,正是年轻一辈崭露头角的好时机。 贾环心想,有必要给探春争取些权力,省得她整日在诗社里逍遥自在,看得自己心烦,非得找点事儿让她忙活忙活。 且说王熙凤这边,其实她本不愿在园子里做这花草生意。 在她看来,若是和园里的姑娘们掺和在一起做的生意,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她可没心思带着这群丫头玩过家家。 只是见贾环态度坚决,她也只好无奈妥协。 “哼,老三,你既然这般坚持,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这事儿必须得好好谋划,可别到时候弄出个烂摊子,那咱们可都没脸见人了。 咱们可以先在园子里试着经营,若是不成,那庄子还是得尽快找寻。 这园子里的事儿啊,可麻烦着呢。 那些个下人,一个个都跟刁钻的猴儿精似的,咱们得把他们拿捏得死死的。 还有那些姑娘们,虽说都是好的,但她们哪里懂得这些生意门道。 五儿这丫头看着机灵,可也得好好调教,别到时候被那些下人哄骗了去。 咱们得立下规矩,谁要是敢在这事儿上耍心眼儿,我可绝不轻饶。 这园子的产出,必须一笔一笔记清楚了,哪怕是一片叶子、一朵花儿都不能遗漏。 要是有人敢私藏,我定扒了他的皮。 环兄弟,你可得多费些心,这事儿由你牵头,到时候可别出了岔子就撂挑子不管了。 我呢,就负责盯着那些下人,看他们谁敢不听话。 珠大嫂子,你向来仔细,这账目就由你掌管,我信得过你。 至于李绮、李纹你们俩,就帮着五儿打理那些花草,多学着点,别整日只知道玩耍。 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贾家着想,如今府里开销越来越大,若不想些法子,怕是要坐吃山空了。 这花草生意若是能成,咱们日后也能松快些。 若是不成,哼,我可不管,你们都得担着。 还有啊,在这事儿没成之前,可不能走漏风声,要是让府里那些爱嚼舌根的知道了,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咱们悄悄地做,等做出个样子来,再告知老太太、太太,到时候啊,咱们脸上都有光。 现在就开始行动吧,别光在这儿纸上谈兵,我可没那个耐心。 咱们得抓紧时间,这季节可不等人,错过了,今年可就没收成了。” 王熙凤就是这般性子,总爱喧宾夺主。 她本是来找贾环帮忙的,结果说着说着又开始自行安排起来了。 这也是她和李纨的不同之处,李纨是将贾环视作同龄人,故而才会有那些奇怪的想法。 而王熙凤,几乎是看着贾环长大的,至今尚未完全调整心态,依旧把贾环当作孩子看待,平日里与他相处,也是拉拉扯扯,没什么太多的顾虑。 此时,见众人都满脸古怪地看着自己,王熙凤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不由得有些悻悻然。 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贾环,说道:“老三,你也别嫌我啰嗦,我这都是为了咱们这事儿能顺顺利利的,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 贾环仔细端详了一下王熙凤,心中暗自诧异,这凤辣子不知哪来的如此多精力。 第164章 凤姐牛马的一天 且说王熙凤的一日行程—— 卯正二刻(约为 6:30)便已起身,如往常一般,先往各处巡查岗哨。 一双丹凤三角眼,恰似鹰眼般锐利,将那些洒扫的丫头婆子一一打量,但凡有偷懒耍滑之辈,皆难逃其目。 辰初二刻(约 7:30),王熙凤回至住处为各处小管事安排一日的事务。 西府向来是两餐之制,且全以贾母的作息为准。 贾母于巳时正(约 9:00)用早膳,申时正(约 15:00)进晚膳。 王熙凤作为孙儿媳妇,要提前过去伺候老太太吃饭,王夫人同样也要过去。 邢夫人由于不住荣庆堂,她早饭一般不用来,由儿媳妇王熙凤代劳。 待贾母膳毕,王熙凤又急忙往邢夫人处伺候,如此之后,方有闲暇自用饭食。 午时(11:00 - 13:00),王熙凤便往贾母、王夫人处,将府中诸事细细禀报,垂首聆听二位长辈的训示,不敢有丝毫懈怠。 未时(约 13:00 - 15:00),若有宾客往来,王熙凤则需周旋其间,应酬交际,以全贾府之体面,维系贾府之社交。 申时二刻(约 15:30 - 17:00),复又在贾府内四处巡查,瞧那各院是否洁净齐整、有无隐患之象,丫头婆子之间若有龃龉,亦需她出面调处,真真是诸事繁杂,不得闲隙。 酉时(约 17:00 - 19:00),便至荣庆堂,与贾母并众姊妹一处,笑语欢声,只为博贾母开怀,亦使姊妹情谊益笃。 戌时(约 19:00 - 21:00),还得各处巡夜,督促各处关门落锁,待收取钥匙后,方回房歇息。 若贾琏兴至,她还需侍奉枕席,不得推脱。 王熙凤为这贾府,可谓是殚精竭虑、任劳任怨。 贾环素日里对这凤辣子,心中亦有几分钦佩。 因着机缘变幻,此际的王熙凤,虽仍有放印子钱之弊,却已无弄权铁槛寺那般阴毒之举。 只是贾环暗自思忖,若日后贾琏执意要将尤二姐接入府中,恐又有一番风波。 他心想,王熙凤如此精明能干,何不再给她添些事做,也好让她无暇他顾,毕竟能者多劳,于府中亦有益处。 贾环轻咳一声,似是引起众人注意,眼中透着几分得意,抬手拍了拍柳五儿之肩,道: “五儿,你且领我们瞧瞧你所培育的新品种,如今正值秋收之际,想必是佳果盈枝、丰收在望。” 柳五儿忙福了一福,声音清脆如莺啼:“是,爷。” 言罢,眉眼含笑,引众人往会芳园一角而去。 柳五儿因条件有限,不过是怀着为讨贾环欢心之念,琢磨些新花样罢了,故而这实验田不过四五亩大小。 其地处丛绿堂与贾宝玉怡红院外墙之间,恰在沁芳溪主流的曲岸处,取水灌溉极为便利,似是天赐的佳地。 众人沿着沁芳溪之畔前行,脚下芳草如茵,带着几分秋意。 王熙凤瞧着溪边景色,边行边道:“这地方倒是个好去处,只可惜局促了些,若要成规模,还得另觅他处才是。” 不多时,一座新起的二层小楼现于眼前,小楼周围有木栏栅围起三个园子,大小不一。 柳五儿面含甜蜜之色,开口道:“这小楼乃是爷特地命人所建,为的是便于存放农具和照看园子。这三个园子,便是我做实验之地。” 说着,目光轻瞥二楼,粉面泛红,恰似天边的云霞。 二楼乃是贾环特意为她所辟的休憩处,二人常于此中互诉衷肠,喁喁私语。 李纨见柳五儿神色,心下明了,不由得多看了贾环一眼,眼中似有嗔怪之意,暗忖这环兄弟,竟如此多情,心思巧妙。 凤姐见状,伸手捏了捏五儿粉白娇嫩的脸蛋儿,笑骂道:“瞧你这小蹄子,有你家爷疼着,便这般得意,也不必在我们跟前显摆了,快些带我们转转,西府里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我呢。” 五儿被王熙凤捏得轻呼一声,忙赔笑应了,引众人进了第一个园子。 此园虽不大,却精巧异常。 地上以彩色石子铺就各式花卉图案,周围一圈矮灌木修剪得齐齐整整,宛如翠玉雕琢而成。 园中大片棉花,棉桃已然绽裂,洁白棉絮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恰似银霜铺地。 柳五儿面上露出自豪之色,道:“这是我新培育的棉花品种,棉絮比寻常棉花更为细长、柔软,纺出之布细腻光滑,且产量亦高于普通棉花。” 众人又入第二个园子,此处种有一种奇异菊花。 那花瓣细长卷曲,色呈金黄,其中又透着一丝淡红,花朵较寻常菊花大出一圈,宛如佳人的盛装。 柳五儿介绍道:“此菊花名为‘金缕菊’,既可用于观赏,又能入药。 将其晒干后泡茶,有清肝明目之效,其味清香甘甜,余韵悠长。 且此花花期甚长,耐寒耐旱,打理起来亦不费神。” 最后至第三个园子,其间植株矮小,却挂满红彤彤的果实。 柳五儿笑着摘下几个递给众人,说道:“这是我将山楂与山里红嫁接培育而成的新果,味道酸甜可口,果肉紧实。 制成山楂糕或糖葫芦,口感更胜往昔。 且这果子保存时间长,可使咱们在寒冬之际亦有新鲜果子可食。” 再往前走,便是一处新辟的暖棚。 柳五儿上前掀起帘子,引众人入内。 暖棚内热气腾腾,仿若春日之境,种着几种珍稀果蔬。 “这是冬葵,即便在寒冬亦能生长繁茂,其叶鲜嫩,可煮汤,亦可清炒,入口爽滑,是冬日里不可多得的青菜。 还有这乌塌菜,耐寒之性极强,经霜之后,味道愈发清甜,堪称冬季餐桌的佳肴。” 暖棚另一边,有几株矮小果树。 “这是冬梨,乃是用几种梨树嫁接而成,于寒冬腊月成熟。 此梨果肉细嫩、汁液丰盈,清甜润肺,于冬日食用,最是滋润身心。 还有这冬葡萄,是我经多次尝试方培育成功,果实虽较普通葡萄略小些,然甜度甚高,即便冰天雪地,亦能保持新鲜。” 凤姐闻听至此,眼中光彩顿生。 第165章 凤姐儿放权 要知道,在贾府,冬日里新鲜瓜果那可是稀罕至极之物。 往常每至冬日,桌上不过是些萝卜、白菜、冬笋之类。 去年冬日,宫里贵妃遣人给贾母送来一根玉泉山精心培育的黄瓜,贾母视若珍宝,念叨了许久。 彼时,凤姐儿一把拉住柳五儿的手,眼中满是激动:“真是个有能耐的丫头,我可记着你是柳嫂子家的闺女。 你这本事,可比你娘强多了。 如今距入冬还有些时日,你可得好生准备,将这些新奇的瓜果蔬菜照料周全了。 等我回去与老太太、太太们商议商议,待得闲时,领你去珠大嫂子的稻香村转转,瞧瞧哪儿合适,也搭几个这样的棚子。 我瞧着你就满心欢喜,你给我当干女儿,可好?” 柳五儿一时有些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目光投向贾环,似在向他求助。 贾环见状,伸手将凤姐儿的手拍开,把柳五儿拉至自己身边,面带不悦道:“五儿日后是要做我姨娘的,怎能做你的干女儿? 你莫要拿那笼络人心的手段来打五儿的主意。” 凤姐儿却也不恼,以帕掩口,笑道:“哟,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小气?你屋里小红的娘,林之孝家的,不还是我的干女儿呢。 你今儿个不答应,明儿我就去认柳嫂子作干女儿,看你能如何?” 言罢,便咯咯笑个不停。 贾环心中暗自撇嘴,腹诽道:我还认王子腾作干孙子呢! 众人又在园中四处逛了一阵,各自拿了一个篮子,兴高采烈地采摘瓜果。 他们皆是头一遭亲手采摘这些新奇之物,自是兴致盎然。 李纨笑着对贾环说道:“环兄弟,你瞧这五儿,真是个细心的孩子。 她培育出这些好东西,往后咱们贾府的冬日可就有盼头了。 你呀,可得好好护着她。” 贾环微微点头,看向五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那是自然,五儿的辛苦我都瞧在眼里呢。” 王熙凤则在一旁盘算着,嘴里念念有词:“这黄瓜模样儿生得周正,那金缕菊也得采些,还有这新果子,老太太见了定会喜欢。” 说着,又往篮子里放了几个果子。 贾环凑到她身边,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凤姐儿弯腰时所勾勒出的曼妙曲线上,他干咳一声,忙收回目光,说道: “凤嫂子,你瞧瞧你,整日为府里忙得不可开交,也太辛苦了些。 我寻思着,二姐姐、三姐姐年岁也大了,也该学着管管家了。” 凤姐儿直起腰来,叹了口气:“你说得何尝不是呢。 我整日忙得如同陀螺一般,确实得找几个帮手。 别看这府里的事儿多,可都是些琐碎繁杂的小事,我若是什么都亲力亲为,那还不得累死。” 李纨在旁接话道:“凤丫头,环兄弟说得在理。 二丫头是个老实本分的,三丫头又聪明伶俐,让她们来帮衬着,也能学着些管家的本事,日后也有用处。 只是这管家之事复杂得很,还得你多教导才是。” 凤姐儿瞧了李纨一眼,见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此刻正站在贾环对面弯腰摘着一颗山楂。 那衣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身姿婀娜,虽不比年轻姑娘轻盈,却别有一番成熟妇人的韵味。 那微微起伏的曲线,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竟有几分妩媚之色。 王熙凤心中暗笑,这李纨平日里瞧着端庄,不想如今这模样倒也有几分风情。 嘴上却说道:“老三,你听听她这话,倒像是我这个当嫂嫂的故意躲懒,不肯教她们似的。” 贾环嘿嘿一笑:“凤嫂子,大嫂子可没这意思,你别多心。 只是这府里上下大小事,全靠你一人扛着,终究不是个事儿。 若二姐姐和三姐姐能来帮衬,你也能松快些,有这空闲时间,还不如多积攒些银子,打几个金项圈收着。” 王熙凤轻嗔道:“就你会说话。罢了,这事儿我记下了,等回去便和老太太、太太提一提。 不过,这管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须得有眼色、有手段、有决断才行。” 李纨直起身来,将山楂放入篮中,神色如常,仿若并未察觉王熙凤的调侃,说道:“凤丫头,我知道你谨慎。 只是这二丫头和三丫头都是有灵性的,只要你肯教,她们定能上手。 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府里好,多几个人操持,日后你也能少些操劳。” 凤姐儿被这两人一左一右地说着,一时有些招架不住,点头道:“罢了罢了,难得你们有这份心。 改日我便将府里的账目拿与她们瞧瞧,先让她们学着看账、管账,往后再慢慢学着管些别的事。” 贾环见亲姐的差事有了着落,心底很是高兴。 他抬头一看,见李纨头上有个虫子,心中暗忖,可别闹出什么惊吓后崴脚,让自己背回去之类的狗血剧情。 于是不动声色地凑到李纨身边,伸手轻轻把虫子弹走。 李纨见贾环伸手过来,下意识地就要往贾环怀里靠,亏得瞧见凤姐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这才急忙稳住身形。 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嗔怪道:“环兄弟,你这突然伸手,可吓了我一跳。” 贾环挠挠头,嘿嘿一笑:“大嫂子,你头上有个小虫子,我怕它惊扰了您,这才出手。” 李纨轻拍胸口,松了口气:“多谢环兄弟,倒是我错怪你了。” 王熙凤在旁打趣道:“大嫂子,环兄弟这是护着你呢。 你瞧瞧,咱们今儿个在这园子里逛得,又是瓜果,又是虫子的,可真是热闹。” 李纨白了王熙凤一眼:“就你会说,咱们还是快些把这些瓜果给老太太送去,别在这儿耽搁了。” 看着李纨带着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贾环只觉得这珠大嫂子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过先前他和李纨配合着让凤姐儿放权之时,倒是默契十足,颇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意思。 “爷,您在想什么呢?” 没了外人,柳五儿也自在了许多,她调皮地将一朵小花别在贾环的耳朵上,抱着贾环咯咯直笑。 贾环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也摘了一朵小花戴在五儿头上。 柳五儿不论开心还是生气,声音都是软软糯糯的。 此刻,她靠在贾环怀里,轻声说道:“爷,今日可真是有趣得紧。我瞧着二奶奶和珠大奶奶都是极有趣的人,只是她们说话做事弯弯绕绕的,我都有些迷糊了。” 贾环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当奶奶的说话行事大抵都是如此,你这当姨娘的可不许学。” 西府这边的关系错综复杂,微妙得很。 按理说,贾兰去金陵求学后,李纨有了大把的空暇时间,她身为二房大奶奶,是有资格管家的。 可不知为何,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对此事都默契地只字未提,这便使得李纨如今的处境有些尴尬。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选择通过其他途径积攒些钱财,以此来掩饰这尴尬的局面。 柳五儿懵懂不知其中微妙,挽着贾环手臂,娇声道:“爷,咱们去二楼坐坐。” 贾环望了望天色,东府晚膳时辰较西府迟一个时辰,当下尚有余裕。 遂将五儿抱起,快步向二楼而去。 第166章 赵姨娘:有空多拜拜药王神 “爷,咱们该回去了。” 五儿轻启朱唇,款移莲步至窗前,将窗子轻启,螓首微探,恰似受惊小鹿,眸光流转,谨慎地张望着四周。 贾环见之,悄然而至,自后将五儿温柔环住,下颌轻抵其柔弱香肩,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 “瞧你这鬼鬼祟祟之态,倒似我等在行那不可告人之事。” 五儿却甚是贪恋这亲昵时光,她轻扭娇躯,回首之际,那红润小嘴一嘟: “爷不知,我如今管着二三十个丫头婆子,其中有几个甚是机灵,手脚麻利得很。 若她们前来巡查,见了咱俩这般模样,定会拿我打趣。 我……我也是要些体面的。 这园子虽大,可那些个风言风语传起来比那狂风还要迅疾呢。” 贾环闻之,朗笑出声,伸出修长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五儿那小巧玲珑的鼻尖: “你这小妮子,平日里不过与人拌几句嘴,便能把自己气得落泪,还有何面皮可言? 说不定那些个丫头婆子在背地里都笑你是个泪包呢。” 五儿被这般打趣,顿时粉面羞红,羞赧之意难掩。 情急之下,她忙伸出玉臂,圈住贾环脖颈,微微踮起脚尖,以那樱唇轻封贾环之口,半晌方松开,娇声软语如江南春雨般绵密: “也不知怎的,在别人面前我还能勉强端着,可一遇着那些糟心事,心里就委屈得紧,眼泪便止不住。 在爷面前,更是没了那些个规矩,只想把心里的苦都倒给爷听呢。” 言罢,那白皙面庞上泛起的红晕,恰似天边绚烂晚霞,美目之中水光潋滟,仿若一泓清泉:“只要与爷在一处,我便觉世间烦恼皆消。” 贾环见五儿这般娇俏动人之态,心中满是怜爱之意,遂紧紧握住五儿之手,轻声道: “你这傻丫头,日后若有委屈,尽可告知于我。 那些个丫头婆子若敢欺你,我定不轻饶。 只是你也需学得厉害些,莫要总是落泪,若是哭得多了,这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五儿轻捶了一下贾环的胸膛:“爷就会打趣我,我也不想这般爱哭呢。 只是这心里头啊,一酸,那眼泪就不听话了。 我会试着改的,可爷得答应我,不管我是个什么样子,都不许嫌弃我。” 怀中娇俏少女如此撒娇,令贾环情难自禁。 他转身,轻手关上窗子,而后伸出手,温柔地拭去五儿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凑近她耳畔,悄声道: “有些时候,你落泪的样子,别有一番韵味,甚令我着迷。” 五儿闻此,面上红晕如潮,瞬间蔓延至耳根,嗔怪地白了贾环一眼,旋即将头埋于其怀中,任由贾环拥着,缓缓向内间走去。 柳五儿精致的小床充满了打工人加班的怨气,咯吱咯吱的剧烈摇晃表示抗议。 待小床消停下来时,贾环与五儿相互整理了衣裳,神清气爽的相拥离开。 …… 且说贾环当夜依约在五儿处歇下。 次日,用过早膳,他往书房而去。 行至小径,恰遇赵姨娘,还有背着大包小包的小吉祥和小如意。 贾环见状,笑道:“咦~娘,您怎舍得回来了?” 赵姨娘将两个丫头支走,挽着贾环的胳膊,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 “西府如今哪还是人待的地方,二太太用剪子戳死人的事儿,府里都传遍了,我哪还敢在那边待? 昨夜里睡觉都没睡踏实,老觉得那剪子要朝我心窝子里来似的。 我可不能把这条老命搭在那腌臜地方。 环儿啊,你在这边可得警醒着点儿,那府里如今是乱了套了,指不定什么时候那祸事就落到咱们头上。” 赵姨娘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揪着贾环的袖子,眼睛滴溜溜地转,像是在提防着周围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 贾环被她的模样逗得呵呵直乐,悄悄伸出两个手指在她背后戳了戳,唬道: “娘,您别是瞧见那死去之人的冤魂跟在您身后了吧,瞧您这胆小的。” 赵姨娘被吓得浑身一颤,急忙回头张望,见并无异常,这才回过神来,伸手便朝贾环背上打去: “你这孽障,都什么时候了,还来吓唬我!那府里出了如此凶事,你竟不当回事儿?” 言罢,赵姨娘自怀中取出一个帕子包着的物件,乃是一个小金人,递与贾环,神色间透着得意与虔诚: “这是我托你舅舅赵国基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药王神小金人,你可仔细拿着。 如今府里这般不太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染上什么病气,有这药王神庇佑,也能让咱们少些灾病。” 边说边将小金人往贾环手中塞。 贾环颤抖着手接过小金人,面上露出古怪且尴尬之色。 他细细端详那小金人,却惊见这药王神面容竟有几分与自己相似,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他暗自思忖:“糟了,这物件我只给王夫人和妙玉备过,怎会如此之快就有了高仿? 若是老娘因此成了我的信徒,这……可如何是好?实是大为不妥!” 他心虚地望了望天,声音微颤地问道:“娘,您未曾对着这小金人磕过头吧?” 赵姨娘白了贾环一眼,嗔怪道:“你这孩子,尽说些胡话。 我刚拿到手,便想着给你送来,哪有闲工夫磕头。 不过,这药王神小金人可灵验着呢,待我回房,定要好好拜拜。” 贾环闻言,心中稍松,然面上仍有不自然之色,干笑两声,说道:“娘,您莫要太过迷信。此物不过是个念想罢了,哪有那般神奇。” 赵姨娘却一脸严肃:“你懂什么!这可是赵国基花了大代价才弄来的! 这药王神可了不得,如今,外面到处都是他老人家的化身呢。 你是不知,这些日子,不知有多少人受了他的恩泽。 你不是刚从金陵回来吗?怎连这等大事都不知晓?” 贾环闻此,一时愣住。 他原不过是因银钱有余,闲极无聊,做了些善事,顺便以药王神之名传扬助人的美德,未料竟有如此惊人之效。 不过短短数日,便传播得如此之快,甚至已有信徒自发制作了周边,真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把玩着手中小金人,暗自思忖这小金人分量着实不轻。 这赵国基,原本是个老实憨厚之人,经营当铺多年,如今看来,竟也变得圆滑了,都晓得给赵姨娘送这等物件了。 可一想到赵姨娘日后若每日对着自己模样的雕塑磕头上香,贾环便如芒在背,仿若自己真会遭天谴一般。 “娘,您儿子我是扫把星,那可是正神,你怎么能去拜一个野神呢,他可受不起,你这是在害他啊。” 在这府中,信贾环是扫把星者,晴雯为首,王夫人与赵姨娘次之。 王夫人自不必说,她的四大陪房皆已折损,如今连她视若珍宝的宝玉也遭了殃,变得病恹恹的,恰似残花败柳。 而赵姨娘,她将王夫人的一切不顺皆归咎于贾环,在她看来,自家儿子日益长进,宝玉却每况愈下,这不是扫把星作祟又是什么? “罢了,那药王神也是个好的,咱可不能害了他…… 环儿,你且帮我把这小金人熔了吧,我瞧着这含金量倒是挺足的。” 赵姨娘言毕,亲昵的拍了拍贾环肩膀,笑着离去,只留下如释重负的贾环立于原地。 第167章 青姑娘 且说贾环自领了皇帝令旨,待一月后秋收事了,便要随大军往边关驰援。 他唯恐过早走漏风声,令阖府上下惊惶不安,故而这些时日只在府中与几个丫鬟嬉笑耍闹,竟不知觉间,半月光阴如轻烟过隙,转瞬即逝。 是日,贾环与平儿于天香楼相依相偎,正情思缱绻、难解难分之际,小青忽自窗外飞至。 那小青双眸圆睁,直勾勾盯着这亲昵二人,贾环见状,顿觉面上一烫,颇有几分赧然。 他轻咳一声,松开平儿,佯怒向小青斥道:“你这孽障雀儿,怎如此无礼,没见我正有事在身?” 小青却对其呵斥置若罔闻,扑棱双翅落于一侧桌案,将口中所衔纸条放下。 见平儿仍偎在贾环怀中,似有不满,竟振翅扇风,平儿本就稍显凌乱之发丝,经此风拂,愈发纷乱,小青这才长唳一声,振翅而去。 平儿无奈摇头,遂拔下头上簪子,以手随意挽起发丝。 她轻拍贾环在自己怀中作怪之手,嗔道:“被爷捉弄也罢,如今却又遭这长了毛的……” 言未尽,贾环已覆唇而上,平儿只得噤声。 贾环抚慰平儿一二,复指那仍在天际盘旋的小青,悄声道:“此鸟灵性过人,能通人言,你切不可再出恶言,否则恐有一日被其啄瞎了眼睛。” 小青乃海东青,与贾环甚为亲昵,颇具灵性。 平儿闻贾环之言,心有余悸,抬首望了望空中小青,吐舌道:“爷,我知晓了,日后断不敢妄言。只是那小青带来的纸条,所书何事?” 贾环不舍放手,便令平儿念来。 平儿横他一眼,心中却因贾环的信任而甜如蜜饯,轻扭纤腰,探手取过纸条,笑道: “是史大姑娘的信,言其叔父即将外任为官,三日后便要离京赴任。 她不愿同行,且老太太如今卧病在床,她不敢前去叨扰,故恳请爷设法将她接入园中,与诸姐妹同住。” 贾环闻之,忆起史湘云和卫若兰之事。 二人亲事虽为口头之约,然于高门大户,关乎颜面,实已与定亲无异。 孰料卫若兰恰于此时殉国,史湘云的名节遂受牵连,“克夫”的污名如阴霾罩顶。 彼时封建礼教森严,对女子苛酷至极,卫若兰死得慷慨壮烈,众人皆以为是史湘云克夫之命使然。 若换作旁的女子遭此变故,恐早已泣涕涟涟、寻死觅活,然史湘云却浑然未觉,依旧如常至府中走动,真真是个憨傻之人,却也不失为一开心果。 贾环笑而摇头,寻思让她入园中热闹一番也好,如今园中姐妹因连番事端,兴致皆不高,正需此等活泼之人来添几分生气。 “平儿,代我回书一封,言明日我便遣人去接她。” 平儿应了,方欲从贾环腿上起身,贾环却将其搂得更紧。 “我抱着你,你亦能写。” 平儿面红耳赤,嗔怪道:“爷就会捉弄人,如此我如何书写?” 贾环耍赖笑道:“我就爱这般抱着你,你且试试,若写不好,我自会认罚。” 平儿无奈,只得由贾环抱着,取过纸笔回信。 平儿的字,着实出人意料的……丑。 贾环偷觑一眼,暗忖日后再不信字如其人之说。 瞧这娇俏可人的平儿,所书之字与其花容月貌相去甚远。 平儿倒是淡然,她本为下人,能识文断字已属幸事,哪还顾得上字的美丑。 “我自知字不及主子们,爷若要笑,便笑吧,莫要憋坏了身子。” 贾环闻之,反倒有些难为情,遂笑着捏了捏平儿脸颊:“我岂敢笑你,平儿的字亦独一无二,正如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 平儿最是受不住他这等情话,娇躯发软,正欲偎入贾环怀中,却忽见不知何时已现于桌上的小青,赶忙挺直身躯。 见小青利爪尖喙,平儿心有余悸,小心翼翼折好信笺,颤声道:“劳……劳烦青姑娘走这一遭。” 此“青姑娘”之称,直惊得贾环目瞪口呆,好个平儿,竟能想出这般巧妙称呼来讨好小青。 小青似对这称呼甚为满意,歪头瞧了平儿一眼,眼中竟有一丝得意,而后以爪攫信,振翅飞至贾环肩上,以首蹭其脸颊。 贾环伸手为其捋顺那纯白羽毛,笑道:“小青,平儿可是头一个将你视作府中小姐的人,便是大漂亮亦未曾有此待遇,你日后切不可再凶平儿。” 小青仿若听懂贾环之言,欢快啼叫数声,又蹭蹭贾环脸颊,方展翅而去。 平儿见小青离去,方松了口气,看向贾环叹道:“爷不仅为众姐妹所喜,连这有灵性的小青亦与你如此亲近,可见你的魅力非凡。” 贾环轻点其鼻,转身关窗,而后抱平儿向内室而去。 “那恼人的雀儿终是走了,咱二人可得好好叙些体己话。” 这天香楼之榻,较之柳五儿处的小床,真可谓尽职许多,虽经方才折腾,却无怨言。 但见榻上锦被稍显凌乱,可见此处方才经历了一番柔情蜜意的折腾。 贾环轻将平儿置于榻上,自己亦侧身躺下,手指绕着平儿一缕发丝,眼中满是柔情。 平儿性本内敛,是个能藏事的人。 贾环趁此时机,将自己即将赴边关之事告知于她。 平儿闻之,默不作声,唯紧紧抱住贾环,不肯松开。 “外边的事儿,我懵懂不知,唯盼爷平安归来,家中诸事,我自会为爷料理妥当。” 贾环闻言点头,轻抚平儿后背,柔声道:“我知你能干,只是你有时性子太过绵软,总念着给人留几分颜面,然有些人却是那等敬酒不吃吃罚酒之徒…… 府中下人皆为我买回来的死契,待我离家后,若有人胆敢肆意妄为,你尽可告知宁叔,令其严惩不贷。” 平儿一惊,抬眸看向贾环:“爷此次出门不带亲兵?” 贾环嘴角微抽,苦笑道:“带一群年逾半百的老仆上阵杀敌?恐为敌军所笑矣。 再者,这些老仆劳碌半生,方得安享余年,亦该让他们享享清福了。” 彼等年事已高,一身病痛,如今不比后世,五十之龄于此时已属高寿。 言罢,于平儿额头轻吻,又笑道:“我带金盛等四人在旁差遣便足矣。 宁国公当年战败,于族中已失威望,我才任族长未久,此时若再组亲卫,若有差池,损兵折将,必遭人背后诟病。” 平儿愤愤然道:“我只恨非为男儿,不能随爷赴边关,护于爷的左右。” “呸呸呸!” 贾环忙捂平儿之口,笑骂道:“休要再言此等恶心之语,若你是男儿,我如何与你这般亲昵?” 本已红了眼眶的平儿,被贾环之言逗得破涕为笑,猛地将贾环扑倒,调皮笑道:“若我是男儿,爷是女儿,咱二人不也能亲近?” 见这小妮子竟敢如此“轻狂”调戏自己,贾环亦不甘示弱,当下与平儿嬉闹一处,一时间,欢声笑语于房中回荡不止。 第168章 史鼐养娃记 保龄侯府,在如今的京城,堪称最为得意的家族。 想当年太祖册封的四王八公十二侯,经百年得沧桑,大多已失其昔日辉煌,唯余空门楣,其爵位亦一降再降。 且看贾家,堂堂国公府,如今仅两个一等将军撑持门面,且无半分实权,尽显衰败之态,令人唏嘘。 然史家则大不同,非但牢牢保住祖上保龄侯的爵位,更出一忠靖侯,权势较往昔竟更盛几分。 这忠靖侯的由来,亦有一番曲折。 史湘云之父早逝,保龄侯的爵位遂落于二叔史鼐身上。 至于三叔史鼎的忠靖侯爵位,细究起来,实乃于特殊境遇中所得。 昔日太上皇在位,朝中风气奢靡至极,官员们为维持那奢华表象,纷纷向户部借银。 此风日盛,几成公开之秘。 太子为笼络人心,对官员借银之举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于背后助力,致借银于户部竟成向太子表忠心之途。 史家于这波浊流中,亦未能独善其身,深陷复杂债务之困。 彼时,为官者尽享荣华,肥得流油,可怜那底层士兵,因常年不得饷银,怨声载道。 二皇子遂得良机。 后风云变幻,太子殒命,太上皇禅位,二皇子登基为帝。 新皇初登基,便立志整治朝纲,清查户部亏空之事乃首要之举。 奈何借银者众且势大,新皇又需稳固朝堂,此事终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幸于这乱局之中,亦有史家这般忠厚之人。 史家积极变卖家产,偿清债务,此举动令皇帝大悦,遂封白身的史鼎为忠靖侯。 只是新皇初立,囊中羞涩,除爵位与些许象征的赏赐外,并无实在财物。 如此一来,史鼎需自筹资金,以保新爵位的体面与排场。 在此情形下,让本就不富裕的史家雪上加霜。 幸而南安郡王有心与史家交好,将女儿许配于史鼎,嫁妆便是一座合乎规制的忠靖侯府,方解史鼎燃眉之急。 史鼐、史鼎二人,本无望承袭爵位,却因命运眷顾,成此幸运之人。 然福兮祸之所伏,烦恼亦随之而来。 大户人家,向来精心培育嫡长子,其余子女多为散养。 今史家情形特殊,兄弟二人皆需应对新局面,如何培育家族子弟,便成一大难题。 尤以史鼐为甚,其兄亡故之时,他尚未成婚,面对尚在襁褓中的史湘云,一时竟不知所措。 无奈之下,只得厚着脸皮将湘云送至贾府,求贾母代为照料。 数年后,史鼐成婚,亦育有子嗣。 夫妻二人于养育亲子过程中积累经验,方将湘云接回自家抚养。 二人对兄长遗孤极为疼爱,只是因无育女之法,将湘云当作小子养育,竟养成她豁达、活泼好动、不拘小节的性情,真真是个有英气的大小姐。 一日,南安太妃至史家做客,见湖中船上正与兄弟们嬉闹的湘云,笑着对史鼐言:“你家这姑娘,真是有别样的英气,哪似个娇小姐,倒如个假小子般。” 史鼐夫妇闻之,心中一惊,互视一眼,暗觉不妙,方悟养女与养子之异。 于是,二人决意将湘云往大家闺秀的方向教导。 然湘云性子已定,岂是轻易可改? 令其规规矩矩于屋中学女红,未及一炷香工夫,她便如芒在背,或寻借口出去透气,或拉丫鬟们一同玩耍。 史鼐夫人狠下心来,每日布置做不完不许睡的针线活,夫妻二人陪她熬夜。 如此费了一番周折,总算让她女红略有长进。 可这丫头天生好动,不时派人往贾府送信,求贾府派人来接。 史鼐夫妇见状,真是又气又笑,也只得由她去了。 好容易盼到湘云及笄之年,夫妻二人忙不迭地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 男方是卫若兰,其父乃大周名将,兄长是驸马,他本人在年轻一辈中亦属佼佼者,才华人品俱佳,相貌更是英俊不凡,仅稍逊于贾环。 史鼐夫妇原是更中意贾环,毕竟与贾家联姻可亲上加亲,无奈皇帝已为贾环赐婚,也只能另作他想。 好在卫若兰亦是千挑万选而来,与史家门第相当。 至于贾母私下暗示的贾宝玉,史鼐夫妇心领神会,皆未作理会。 在他们看来,贾宝玉不过是个略有才情却不思进取的富家公子。 唯老太太将其视为珍宝,出了贾家,在王侯贵族眼中,他实无多少可取之处。 其唯一拿得出手的身份,便是当朝贵妃的胞弟,然贵妃无子,在这复杂宫廷与贵族的圈中,分量着实有限。 本以为诸事顺遂,奈何天不遂人愿,忽生变故。 卫若兰竟突然离世! 此消息于史鼐而言,不啻于晴空霹雳,顿觉天崩地陷。 万幸者,与卫家亲事尚未正式公布,此亦不幸中之万幸也。 为免湘云徒增烦恼,史鼐下令封锁此消息。 恰此时,陛下任命史鼐为长沙府湖广道监察御史,此一去,少则三年。 史鼐本欲携家眷同往。 至于湘云,昨日便见她悄悄收拾行囊,料是已遣人催贾府来接。 瞧着湘云不断差丫头翠缕去门前张望贾府马车是否到来,史鼐夫妇相视一笑,此笑中满是对这孩子的宠溺与无奈。 史鼐夫人轻叹了一声,道:“这云儿,到底还是与贾府亲厚,在那儿住着才自在呢。” 史鼐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忽闻天空传来一声清唳,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只海东青在史家上空盘旋,威风凛凛。 不多时,那海东青如箭般朝史湘云所在院子俯冲而下,稳稳落于院中之架上。 翠缕唬得躲在湘云身后,湘云却胆大,带着几分好奇与期待,款步上前,笑问道:“小青,可是环哥儿派人来接我了?” 小青点头,还伸脚示意腿上有物。 湘云面露惊喜之色,浅笑嫣然,伸手轻抚小青之头,而后小心翼翼解下其腿上竹筒,从中抽出信笺。 展开一看,念道:“兼祧,拿给你叔叔看。翠缕,环哥儿这是何意?” 翠缕挠头,满脸茫然道:“姑娘,我也不知呢。不过环三爷既如此写,定有他的道理,姑娘不妨先拿给侯爷瞧瞧。” 湘云蹙眉,满心疑惑,却仍拿着信去寻史鼐。 史鼐接过信,见“兼祧”二字,先是一愣,继而皱眉沉思,少顷,竟满脸喜色。 正是,贾环这小子兼祧二房,依例可娶两房正妻,如此,湘云亲事又有着落了。 怪不得卫若兰早逝,难道这一切皆是命运的安排? 史鼐思及此,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第169章 王夫人欲撵薛家 荣庆堂 贾环今日难得孝心发作,前来探望卧床多日的贾母。 常言说得好,宰相肚子能撑船,贾环深以为然。 如今他身份地位今非昔比,自觉得心胸也宽广了许多。 回首往昔,他曾因贾母偏疼宝玉,将好物皆予宝玉而心怀怨怼,如今想来,只觉有些掉价。 “三爷,老太太刚睡下呢。” 鸳鸯见贾环进来,凑到他耳畔轻声说道。 贾环微微点头,立在贾母床前,瞧着贾母那消瘦且满是皱纹的面容,不禁心生恻隐。 “罢了,一大把年纪了,纵是无病无灾,也不过再有三五年的光景,我又何必再与她计较。” 念及此,贾环脑海中浮现出药王神令牌,那上面以正字计数的名额,经北城一战,已增至七个。 他一把捂住鸳鸯的双眼,召唤令牌,一道绿光自令牌而出,笼罩贾母。 少顷,绿光散去,贾母面色渐趋红润,脸上皱纹似也浅了几分。 鸳鸯被贾环捂着眼睛,因怕惊扰贾母,不敢挣扎,只觉眼前绿光一闪。 待贾环松开手,她嗔怪地白了贾环一眼,拉着他走到闲置的碧纱橱后。 这碧纱橱自黛玉迁居潇湘馆后,便一直空着,空间甚是宽敞。 鸳鸯压低声音道:“因宝二爷的事,老太太常常暗自垂泪,身子才愈发不好了。 她只私下告知我,说自己恐大限将至,让我早些作准备,还不许我告诉姑娘们呢。” 说着,鸳鸯因害怕而声音微颤,不由自主地靠近贾环。 贾环见状,心中暗觉好笑,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手指摩挲着她脸颊上几点雀斑,笑骂道: “你莫要自己吓自己,我方才瞧着老太太气色尚佳,不像是将不久于人世之人,你且宽心吧。” 经贾环如此安慰,鸳鸯心内稍安。 待她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被贾环抱坐于怀,顿时面红耳赤,忙挣脱开来,嗔道:“三爷如今真是没个正形,我这是为老太太忧心,您倒好,趁机轻薄于我。” 贾环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又将她拉回怀中,愤愤道:“分明是你先靠向我的,如今却来怪我。我本是好心安慰于你,怎的倒成了我的不是?” 鸳鸯一时语塞,细想之下,倒真是如此。 又想起老太太私下曾言,自己日后要到贾环屋里伺候,心中不由小鹿乱撞,面上愈发羞红。 贾环见她不再挣扎,便得寸进尺,将她搂得更紧。 正欲更进一步时,里屋突然传来贾母的声音:“鸳鸯,你在与谁说话?” 二人皆是一惊,鸳鸯慌忙从贾环怀中挣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与衣裳,朝贾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出声,而后清了清嗓子应道: “老祖宗,是三爷来给您请安,见您睡下,不敢惊扰,我便陪他在外头说了会儿话。” 贾母今日似心情颇佳,未等鸳鸯搀扶,便自行活动了一下身子,坐了起来,笑道:“我只觉浑身舒坦,似是睡了一场好觉,许久未曾这般舒畅了。” 贾环神色淡定地随鸳鸯走进屋内,笑道:“鸳鸯这丫头方才还哭着对我言说老太太快不行了,若不是老太太这会儿醒了,我定要好好教训这丫头。” 贾母年事已高,对生死之事并不避讳,听了贾环之言,反倒笑着说道:“环哥儿,你可不许欺负鸳鸯,她是心疼我呢。 我这把老骨头,自己心里有数,此次能感觉如此之好,许是托了你的福。” 贾母目光在贾环与鸳鸯身上流转,眼神中透着几分深意。 宝玉之事让她警醒,宝玉在府中何等风光,可一旦出府,竟连地痞流氓都敢欺上门来。 这府里,终究得有个人帮衬宝玉才是。 鸳鸯是她最得力的丫头,待自己百年之后,让鸳鸯到贾环身边伺候,也好为宝玉说上几句好话,日后宝玉也能有个照应。 “环哥儿,你可去看过你宝二哥了?” 贾环闻言一怔,在他看来,宝玉的伤本就不重,有何必要去看。 况且宝玉与北静王交往甚密,想来那些事儿他也早有经历。 贾环干咳一声,面不改色道:“看过了,宝二哥恢复得甚好,早已能下地与姊妹们玩耍了。 对了,老太太,保龄侯要去长沙府就任,带着云姐姐多有不便,便托我将云姐姐接到府中,想必人也快到了。” 贾母闻听此言,心中一怔。 史鼐外任这般大事,西府竟无人知晓,实非寻常。 本是贾史王薛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近年来这几家的动向,明显可见史、王两家似有疏离之意。 此次史鼐越过她,直接将史湘云托付给贾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贾母暗自叹气,又留贾环说了会儿话,见他心不在焉,便也不多留。 且说贾环出了荣庆堂,路过荣禧堂时,玉钏儿突然唤住他:“爷,二太太请您过去呢。” 贾环本是西府之人,西府众人因着亲近,仍称他为三爷,唯有玉钏儿私下里称他为爷。 自其姐金钏儿被逐后,玉钏儿便投靠了贾环,为他传递消息。 贾环行至一处僻静之所,忽地将玉钏儿拥入怀中,拿出一只手镯套在她腕上,俯身于她耳畔轻声道:“你辛苦了,待日后寻得良机,我定将你接到东府。” 玉钏儿又惊又喜,轻抚着手腕上的手镯,偎依在贾环怀中,小声说道: “二太太找爷过去,想必是为了薛姨妈一家之事。因薛大爷的缘故,二太太欲要赶他们走呢。” 提及此事,贾环不由想笑,王夫人为了让薛蟠得报应,不知往药王神前供奉了多少香火,嘴里整日念叨着让薛蟠遭天谴,他都听得厌烦了。 王夫人素来看不惯那些长相妖媚、举止轻浮之人,故而她房中的金钏儿、玉钏儿、彩云、彩霞等丫鬟,虽非国色天香,却自有一番清丽之态。 玉钏儿生得眉如新月,眸若点漆,鼻腻鹅脂,唇若樱桃,虽是丫鬟装扮,却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韵味。 贾环拥着玉钏儿,只觉她娇柔温婉,满心欢喜,亲了她一下,疑惑问道:“如此说来,二太太是想让我当这个驱赶薛家之人的恶人了?” 玉钏儿红着脸,点了点头:“二太太的心思,怕是便是如此。 我出来之前,见她支了五百两银票,许是预备给薛姨妈一家在外安置所用。” 第170章 给薛家寻个新住处 荣禧堂 “二太太寻我何事?” 贾环本该称那王夫人为母亲,只是二人向来心照不宣,并不作此称呼。 王夫人素日里吃斋念佛,苦心营就的那菩萨般模样,近日因些琐事,竟有些维持不住,正为此满心烦恼。 贾环进来,王夫人强颜欢笑,叹道:“环哥儿,你且瞧瞧那薛蟠,真真乃作孽的冤家! 整日价只在那烟花柳巷中厮混,花天酒地,没个正形。 一应正经事儿是全然不做,就晓得胡吣乱道、肆意胡为。 瞧他那腌臜不堪、泼皮无赖的样子,竟把咱们这府里搅得如那污秽猪圈一般,浊气熏天,阖府上下不得安宁。” 王夫人说着,已是气得面皮铁青,手中帕子攥得死紧,拧作一团,额上青筋突突乱跳,恰似那怒龙欲出。 “宝玉本是个剔透纯净如水晶心肝儿似的孩子,自与他在一处后,都学了些什么腌臜混账的行径? 宝玉往日那些荒唐事,全是被那薛蟠连累的! 他就似那阴沟里的臭虫耗子,浑身脏污,却偏来沾染宝玉,生生把宝玉拖进那等见不得人的污淖里去了。” 王夫人眉头深锁,眼中满是愤恨与痛心,双唇气得瑟瑟发抖,几不能言。 “我如今真是悔不当初,猪油蒙了心,竟容他们薛家在府里久住。 如今可好,好好的宝玉都被他们带坏了。 那薛蟠,简直无法无天,今儿个为这事儿与人争斗生事,明儿个又为那事儿强抢民女,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 实乃无耻至极的下流胚子,真真该千刀万剐!” 王夫人声音因盛怒而变得尖利刺耳,身子也微微发颤,几近难以自持。 “环哥儿,你须得为我和宝玉出这口气。 你且去和薛姨妈言明,让他们一家速速离去! 再这般下去,宝玉的前程可就全毁在他们手上了。 薛家断不能再留在贾府,万不能让他们继续害了宝玉。 我这心,都快被他们折腾碎了。 你如今也有些能耐了,理应为家族担待一二,把这事办妥,莫要让我失望,若办不好,定不轻饶你!” 王夫人目光如电,直刺向贾环,似要将他心底看穿一般。 贾环不慌不忙,接过玉钏儿递来的香茗,轻呷一口,方缓缓道:“二太太既厌弃他们,差人让王家领了去便是。 咱们这样的簪缨世家,哪有驱赶宾客之理? 况且府里如今又不止薛家,还有珠大嫂子家的李家,大太太那头的邢家。 若单单撵了薛家,叫其余几家如何看待?” 王夫人一听,怒焰更炽,强压怒气道:“那我掏五百两银子,你给他们薛家在外寻个安身之处,也好免了在府里继续祸害宝玉。 我这般已是仁至义尽,他们却不知好歹,由着那孽障肆意胡来。” “哼!那李家、邢家怎可与薛家同日而语? 李家皆是守规矩之人,兰哥儿他娘把兰哥儿教得循规蹈矩,何曾给府里添过半分麻烦? 邢家纵有些许不足,却也不像薛家这般不知廉耻,纵容子弟在外为非作歹。” 王夫人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情绪已明显有些失态:“我为了宝玉,为了贾府的名声,连吃斋念佛的清净都顾不得了。 这薛家若是有半分眼力劲儿,就该领了我的情,带着那混账东西离开。 我是看在姐妹情分上,才如此安排,他们若不知好歹,休怪我不讲情面。 环哥儿,你莫要妄图推脱,把我的意思一字不差地告知薛姨妈,若她还念着我们的姐妹情分,自会知道该如何行事。” 王夫人面色如铁,眼神似刀,手中帕子几近扯破,显见得已是怒到极处。 欲要使人灭亡,便要让其疯狂,王夫人已渐渐有些疯魔了。 贾环心中暗喜,面上却作难色:“二太太,您这不是把我往那刀山火海推吗? 罢了,二太太也无需另为薛家寻住处了,我东府空房甚多,接他们过去便是。” 王夫人但求薛家离宝玉远些,见贾环应下,顿时转怒为喜,将五百两银票递与贾环,和颜悦色道: “环哥儿,你能如此,倒也乖巧懂事。 快些拿着这银票,尽快安排他们搬过去。 切莫再生出什么枝节,只要那薛蟠不再来招惹宝玉,贾府也能得些安宁。” 言罢,递银票之时,眼中凌厉之色渐消,竟有几分欣慰之意。 贾环含笑接过银票,起身告辞,王夫人便令玉钏儿相送。 玉钏儿直送至原先探春所居之院旁,便被贾环一把扯进旁边耳房之中。 贾环拉了玉钏儿入内,反手把门一关,将玉钏儿抵在门上,笑嘻嘻地瞧着她。 玉钏儿登时面红过耳,嗔怪道:“爷,您这是要作甚?若是被人瞧见了,可不得了。” 贾环把银票塞给她,笑道:“二太太先前所说之话,你可都牢牢记住了? 待得闲时,你便把她如何对待亲妹妹一家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与旁人听。” 玉钏儿点头,却不肯接那银票,撇嘴道:“我为爷办事,岂是为了这银钱。” 贾环硬把银票塞到她怀里,嬉笑道:“我把门反锁,难道是为了同你说这些个?你不要银子,难道是要我这个人?” 说着,便将玉钏儿紧紧拥入怀中。 此处地方狭窄,玉钏儿狼狈不堪,既要应付贾环,又怕衣裳沾了灰尘蛛网,情急之下,只得把衣裳叠起,顶在头上。 好不容易贾环停了手脚,玉钏儿已是胳膊酸痛,额上细汗密布。 她轻捶着胳膊,娇嗔地瞪了贾环一眼:“爷,您真是越来越没个体统了,每次都这般折腾我。” 贾环嘿嘿一笑,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汗珠,又帮她把衣裳整理好,搂着她说了好些柔情蜜意之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贾环原是打算往园子里寻林黛玉的,只是如今浑身汗湿,只得改了主意,往回走。 行至凤姐院子外头,见一群丫头婆子小厮聚在门外,皆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听里面动静。 贾环心中好奇,也凑过去,悄声问身旁一个小丫鬟:“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如此喧闹。” 小丫鬟见是贾环,忙回道:“三爷,您还不知道呢?琏二爷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火,正在里头和二奶奶吵呢,那动静大得吓人,就像天要塌了似的。” “他俩吵架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们也忒爱瞧热闹。” 贾环说着便要走,一个小厮忙道:“三爷,这次可不一样,二爷把鲍二家的领到家里来了,被二奶奶抓了个正着。” 贾环一怔:“那鲍二家的不是已经吊死了吗?” 小厮干咳一声,解释道:“回三爷,这个是鲍二新娶的媳妇。” 第171章 贾琏:我在外面有个儿子 贾琏,一个只会带女人和坏消息回家的男人。 贾环瞧在眼里,心中暗自哂笑,嘴上却佯装无奈叹道:“哎,这琏二哥真是愈发没个样子了,也难怪二嫂子要与他大闹一场。” 言罢,他却并未离开,反倒又往前凑了凑。 他耳力极佳,屋内的动静他听得可比旁人清楚多了。 只听那屋内王熙凤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泣如诉,却又藏着一股狠劲: “贾琏,你这没良心的混账! 你把那贱妇领到家中,是存了心要羞辱我吗? 我在这府里劳心劳力,为的是哪般?你却如此作贱于我。” 贾琏也扯着嗓子回道:“你休要撒泼,你平日里那些手段,别以为我不知晓。 你容不得旁人,难道我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不能有?” 贾环听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贾琏和王熙凤,可真是一对冤家,一个风流成性,一个泼辣似火,今日这事,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王熙凤又哭诉道:“知心人?你和那鲍二家的新妇在我眼皮子底下干的那些苟且之事,你让我置身何地? 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王熙凤的厉害,你却如此明目张胆地欺我。 你莫要忘了,我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门第,岂是你能随意践踏的?” 贾琏似是被彻底激怒了,怒吼道:“你休要拿王家来压我,我今日便是要和那鲍二家的好,你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屋里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响,想来是两人动起了手。 “杀人啦!” 屋内传来凤姐那凄厉至极的喊叫,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只见贾琏满脸怒容地冲了出来,手中竟还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他朝着逃往荣庆堂方向的凤姐儿追去,嘴里吼道:“你这夜叉,今日我便要与你做个了断!三弟,你别拦我!” 站在一旁的贾环一脸茫然,心下暗道:我何时要拦你了? 不过,他瞧着贾琏那疯狂使眼色的模样,顿时明了,敢情这贾琏是要他配合着演戏呢。 贾环脑子一转,赶忙扯着嗓子高喊:“二哥,使不得啊!你可不能伤了二嫂子,有话咱们好好说啊!”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拉贾琏的衣角。 贾琏却仿若完全失了理智一般,用力甩开贾环,继续朝着王熙凤追去,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你这泼妇,今日我定不饶你!” 贾环见状,也懒得再追,不过是意思一下罢了,他才不愿陪着贾琏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也不与贾琏打招呼,便偷偷溜回家去了。 贾琏可不知自己被贾环坑了,此刻瞧着王熙凤被追得跌跌撞撞、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心中别提多得意了,只觉自己威风极了。 他提着宝剑,大步流星地追着,嘴里不停地骂着,那架势仿佛是要将这些年在王熙凤那里所受的气一股脑儿地都讨回来。 王熙凤慌不择路地跑到了荣庆堂前,头发散乱,钗环歪斜,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见贾琏追来,急忙躲在贾母身后,哭喊道:“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他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全然不顾夫妻情分了。” 贾琏这边眼见着戏演得差不多了,又瞧着荣庆堂内一众姊妹们都在,便想着再最后威风一把,于是气沉丹田,高声喝道:“我今天非杀了这夜叉星不可!三弟,你别……欸?” 他说着说着,突然愣住了,回头一瞧,自己背后空空如也,心中暗叫不好。 他本想在众人面前好好挫一挫王熙凤的锐气,顺便彰显一下自己的威风,没成想贾环那小子竟没跟来配合他,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原本身子才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正被一众姑娘逗得开怀大笑呢,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不轻,手捂着心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鸳鸯见状,急忙在旁轻拍贾母的后背,轻声安抚着。 贾母缓过神来后,用拐杖用力地在地上顿了顿,颤声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不安分守己地挺尸去也就罢了,竟还打起老婆来了。” 贾琏此时也是骑虎难下,既然都已经让姊妹们瞧见了这一幕,他索性便破罐子破摔了,若是在此时服软,那他可就真要被众人看扁了。 于是,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贾母跟前,梗着脖子道:“老祖宗,我实在是受够这夜叉星了,您是不知道她平日里有多厉害。 我在这府里,处处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连个自由喘气的地儿都没有。 她眼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我不过是找个知心人说说话,她便要闹得整个府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琏骂道:“你这孽障,还敢狡辩!你说凤丫头厉害,若她不厉害,这一大家子的事儿谁来操持? 你倒好,不知感恩,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如今竟还提剑追打,你还有没有点男人的样子? 你就不能学学环哥儿?他虽脾气怪了些,我却从未听说过他打过女人。” 贾琏听了,不服气地哼道:“这夜叉星要是有林妹妹一半的脾气,我也不至于如此,我可没三弟那般福分。” 边上坐着的黛玉听了,没好气地啐道:“琏二哥,你们夫妻两个吵架,拿我们打趣作甚。” 贾琏赶忙朝她赔了个不是,又朝贾母行礼,接着说出的话简直石破惊天:“老祖宗,我要休妻!” 贾琏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愕,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贾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伸出手指着贾琏,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王熙凤在贾母身后,先是一愣,随后便大哭起来: “老祖宗,您听听,他竟要休我!我为府里鞠躬尽瘁,他却如此狠心呐!” 贾母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厉声道:“琏哥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休妻岂是儿戏?凤丫头是我看重之人,为这府里劳心劳力,你休要再提这等混账话。” 第172章 湘云:你是不是要娶我? 贾琏心下原也知晓贾母不会轻易应承,不过是想以退为进罢了。 遂又开口道:“老祖宗,孙儿不敢再有隐瞒。 实不相瞒,孙儿在府外另娶了一房妻室。 那女子生得温柔和顺,与我甚是知心合意,绝不似凤儿那般泼辣。 她乃尤氏,名唤二姐,是个极好的人儿。 本欲一直瞒着,可如今与凤儿闹至如此田地,孙儿实难再瞒,还望老祖宗成全,将二姐接入府中,也让孙儿有个可心之人在旁。” 贾母闻听此言,惊得双目圆睁,满脸尽是骇异之色,怒喝道: “你这孽障!竟在府外私自娶亲?眼中可还有祖宗家法?可还有我这把老骨头?” 贾琏忙磕头如捣蒜,口中急道:“老祖宗息怒!孙儿实是被逼无奈啊。 王熙凤那夜叉般的性子,孙儿在府中被其辖制,毫无自由可言。 幸得尤二姐,她对孙儿一片痴心,孙儿怎能忍心辜负于她。” 言罢,又抛出一惊人之语,直震得众人心中惶惶: “老祖宗,孙儿与二姐已有一麟儿,取名贾芜,孙儿已央环哥儿将他入了族谱。 老祖宗若有疑,可即刻派人去问环哥儿。” 彼时,于东府刚沐完的贾环,猛地打了一喷嚏,那飞沫溅于晴雯面上。 贾环一时窘迫,忙为晴雯擦拭,又亲了一亲,以表歉意。 晴雯方转怒为喜,那原本圆睁的杏眼,恰似月牙弯弯。 晴雯一面为贾环着衣,一面嗔道:“天渐寒了,爷莫要再如此频繁沐浴,仔细受了风寒。” 贾环将其揽入怀中,微微摇头,蹙眉道:“我这情形,不似受了风寒,倒似遭人出卖了。” 恰在此时,小红于屋外禀道:“爷,鸳鸯姐姐来了,说是老太太有请。” 晴雯闻之,嘟嘴怨道:“整日假的,不是这事便是那事,定没好事。” 贾环轻捏了捏她怀中的皮卡丘,稍作安抚,便随鸳鸯往荣庆堂而去。 方至垂花门外,正遇刚接回府的史湘云。 “环哥儿,许久不见,真真是想死我了!” 湘云笑盈盈地上前,拉住贾环之手,又将一金麒麟系于其腰间,眼中尽是欢喜之色: “环哥儿,你瞧这物件,是我新得的,经张天师开过光,可保平安。我一得了,便想着定要给你。” 贾环谢过,见那金麒麟与湘云颈上所戴一般无二,心下暗忖:倒是一对好物。 见湘云嬉笑之态,忙正色道:“待会儿进了堂内,切不可再如此嬉笑,里面正闹得厉害,可不是玩笑之时。” 湘云笑容顿敛,忙问道:“何人在闹?所为何事?” 贾环无奈叹道:“还不是琏二哥与二嫂子,就男女那点事呗。” 又念及湘云久未在府,不明就里,遂拉着她在穿堂暂歇,细细叮嘱: “如今府内局势有变,你进去之后,莫要提及宝姐姐一家。 待进了园子,先去三姐姐处安歇。” 湘云先是点头,继而摇头,娇嗔道:“我要与林姐姐一处睡。” 贾环眉头微蹙,想着自己不日便要北征,这几日正欲与黛玉多聚,湘云在旁,岂不碍事。 遂与湘云商议:“你先在三姐姐处住上几日,再去找林姐姐不迟。” 湘云闻言,轻捶了贾环一下,嗔怒道:“哼,别以为我不知,我听叔父说了,你过几日便要去北方打仗。我难得来此一趟,你竟不多陪陪我……” 言至此处,那本就泛红的粉面愈发如霞映双颊,她睇着贾环,轻眨双眸,又道: “环哥儿,叔父说你兼祧二房,可娶二妻。你……你是不是也要娶我?” 贾环闻此,顿觉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点头道:“待我此次战场立功,便去求陛下赐婚,将你与林姐姐一同娶回。” 瞧着湘云满脸欢喜之态,他心下暗忖:这丫头想嫁我,恐多是因为府中玩伴多的缘故。 “此事尚无定论,你这大嘴巴,可莫要到处与那些丫头婆子乱说,这关乎你我名声。” 湘云却满不在乎,摊手笑道:“我如今还有何名声?卫若兰死后,外面皆传我克夫。也只有环哥儿你,不嫌弃我,还愿娶我。” 言罢,挽住贾环胳膊,又笑道:“听闻你幼时还有扫把星之名,咱俩倒是般配,谁也莫嫌谁。” 贾环闻之,不禁一怔。 细细想来,自己似真有几分“扫把星”之象,身边之人多受其累,尤以薛宝琴为甚。 自与自己相识后,其父亡故,青梅竹马的婚约亦毁,来贾府投奔姨母,如今薛家竟要被逐出贾府。 思及宝琴那纯真烂漫之容,贾环心下不免有些心虚。 “休得胡言,什么扫把星,我如今也是文曲星之命……荣庆堂到了,切莫再笑,谨言慎行。” 贾环边说边有些底气不足地揉了揉湘云的发髻,而后举步入堂。 只见贾琏仍长跪于地,王熙凤则披头散发,泪痕满面,坐于一侧啜泣,探春在旁低声劝慰。 贾母见贾环前来,轻叹了一口气,道:“环哥儿,鸳鸯想必已将事情与你说了,大老爷不愿插手此事,你身为族长,责无旁贷。” 言罢,指了指贾琏,问道:“你且说说,你琏二哥在府外另娶且有了儿子,此事是真是假?” 王熙凤今日先是遭贾琏持剑追砍,后又被其负心薄幸之举所伤,此刻在众人眼中,俨然成了一可怜之人。 她素日对府中姊妹多有照拂,此时诸姊妹皆与她同仇敌忾,皆以凌厉目光看向贾环。 史湘云见此情形,忙乖巧地向贾母请安,而后至黛玉身旁坐下,还不忘向贾环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 贾琏既已和盘托出,贾环亦无可隐瞒,遂点头道:“回老祖宗,确有此事。其子已三岁有余,名唤贾芜,我已将其录入族谱。” 王熙凤闻此,只觉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竟昏厥过去。 众人见状,忙呼婆子来,将其抬往医馆救治。 贾母见状,眉头紧锁,又问贾环:“那尤二姐品行如何?” 贾环认真回道:“二姐品行端正,是个善良之人。” 贾母闭目片刻,缓缓睁开,眼中满是无奈,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此乃天定的孽缘。 既已如此,尤二姐与那孩子既已与贾家有了瓜葛,也不能任其流落在外,徒惹闲言碎语。 只是这尤二姐入府,须得有个规矩,万不可乱了府中章法。” 贾母目光威严地看向贾琏,道:“琏哥儿,老身今日应了你。 但尤二姐入府后,只能为妾室,断不可与凤丫头平起平坐。 一应吃穿用度,皆按妾室之例,不得僭越。 至于那孩子,虽已入族谱,然不可声张,对外只称是府中远房亲戚寄养于此,待其年长,再作计较。” 此决定与贾琏欲将尤二姐娶为二房之愿大相径庭,然贾琏本就是个见好就收之人。 正欲磕头谢恩,却觉贾环目光如电,冷冷射来,竟令他身子一颤,僵在当场。 第173章 贾环的打算 贾环之所以愿意陪贾琏演这一出,自是有他自己的盘算。 他一心想把赵姨娘扶正,可这需要为其寻觅一个得力的帮手,而尤二姐,在他看来,正是不二之选。 可贾母原是打算让尤二姐进府后只当个领月钱的姨娘,不许她管家事,这哪能行? 这与贾环和贾琏事先商量好的完全相悖,他们本就约定,若要接尤二姐进府,非得为她争取一个能管事的名分不可。 哪怕不能和王熙凤平起平坐,也得有些许实权才好。 可没想到,贾琏这个没出息的,竟想就这么算了,贾环见状,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森然凌厉,让贾琏顿时回过神来,额头上冷汗如雨下。 他心里明白,若此时不继续争取,日后贾环这个财神爷可就不会再带着他玩了。 于是,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再次向贾母磕头,那磕头声如捣蒜一般,涕泪横流地哭诉道:“老祖宗,孙儿实在是有苦难言呐。” 贾母眉头一皱,神色一沉,低声道:“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指责凤丫头吗?” 贾琏赶忙惶恐地回答:“老祖宗息怒,孙儿绝无此意啊。 只是凤儿掌管中馈,事务繁杂得很,近些年来,愈发心力交瘁,脾气也跟着见长了。 二姐若是能进府,必能在旁协助,为凤儿分忧。 孙儿只求老祖宗能允二姐为二房,给她一个相应的名分,这样她也能名正言顺地为府里做事,帮衬凤儿了。” 贾琏抬起头,眼中满是恳切:“老祖宗,您也知道,咱们府里人口众多,各种事务琐碎至极。 二姐为人和善,定能与众人相处融洽,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若只让她做个姨娘,一来,那可真是埋没了她的本事,二来,府里的下人见她无权无势,必然不会听她差遣,如此一来,她又如何能为府里效力? 孙儿恳请老祖宗看在孙儿的一片痴心,还有二姐的贤能份上,成全我们。” 贾母脸色愈发阴沉,语气严厉地说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这府里的规矩,难道能因你一人就随意更改? 凤儿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哪能轻易容得他人来分她的权?” 贾琏又赶忙磕头,带着哭腔道:“老祖宗,孙儿不敢坏了规矩。 孙儿只是想着,让二姐能帮衬凤儿,绝无他意。 况且,二姐如今已有了子嗣,若是没个合适的名分,那孩子日后在府里又该如何自处?还望老祖宗开恩呐!” 贾环在一旁听着,不住地点头,心里想着,这琏二哥虽说语气有些懦弱,但话可句句都在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邢夫人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缓缓说道: “老太太,琏儿的话虽有几分是为自己盘算,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如今府里诸事繁杂,凤丫头一个人操持,确实有难处。 尤二姐若能进府为二房,有个名分,也好管束下人,协助凤丫头料理府中之事。” 贾母微微一怔,看向邢夫人:“你也这么认为?” 邢夫人点头道:“老太太,府里的难处您是再清楚不过了。 下人们有时候偷奸耍滑,若是多一个能管事的,对府里来说,也能多一份助力。 尤二姐既然已经有了孩子,若身份太低,对孩子也不好啊。” 贾琏见邢夫人帮腔,忙不迭地说道:“老祖宗,大太太说得是,孙儿也是为了府里着想。 况且,尤二姐出身虽比不上咱们贾家,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知书达理,定不会做出越矩之事。” 邢夫人与贾琏虽是继母与继子的关系,两人平日里关系不冷不热,不亲不疏。 如今邢夫人之所以送上这助攻,主要还是因为她一直看不惯王熙凤这个儿媳妇。 若是能有个给王熙凤添堵的二房,她可是求之不得。 而且,这对她来说,也是一次试探。 她作为荣国府的大太太,本应是管家之人,可老太太偏心,把大儿子赶到了东路院不说,还将府中的管家大权交给了孙媳妇,这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深深的羞辱?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既能打压王熙凤,又能在府中事务上争取更多的话语权,邢夫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贾母听了邢夫人的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又怎会不知邢夫人的心思呢? 她把目光投向一直像在看戏的贾环,问道:“环哥儿,你怎么看?” 贾环挠了挠头,嬉皮笑脸地说道:“老祖宗,要是我将来有了孙子,我才懒得管他娶几房媳妇儿呢,这都是爷们儿自己的事儿。” 这话看似无心,实则是在暗指贾母管得太宽,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贾母被这三人这么一围攻,自己身后又没个支持的人,无奈之下,只得点头道:“罢罢,你们今日是铁了心要给这尤二姐个二房的名分了。 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儿了,只是这贾府的安稳,可不能因为这事儿给搅和了。” 贾母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眼神中透着威严,却也难掩几分疲惫: “琏哥儿,你既然如此坚持,我便允了。 但尤二姐进府为二房后,必须守好本分。 中馈之事,仍由凤丫头掌管,大事决断之权也在她手中。 尤二姐可先从监管下人们的月例银子发放、各院洒扫用度这些事入手,协助凤丫头。” 贾琏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般,激动地说道:“多谢老祖宗成全,孙儿定当谨记老祖宗教诲,让二姐绝不敢有丝毫僭越之举。” 贾母眉头微微一皱,继续说道:“尤二姐所管之事,每月需向王熙凤汇报,如有差池,唯你是问。 还有那孩子,虽入了族谱,但对外切不可声张,只说是府中远亲寄养,若因这孩子之事坏了贾府名声,我定不饶。” 贾琏忙应道:“是,老祖宗,孙儿明白。” 贾母又看向邢夫人:“你也别觉得得意,府中之事,我都是为了贾家好。 你若是因一己之私,坏了府里的和睦,我也绝不轻饶。” 邢夫人赶忙赔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媳妇不敢。” 第174章 彩霞:爷是不是对两个薛姑娘有意? 且说贾母,目光落于贾环之身,因贾环现今身份之故,贾母虽有不满,却也不忍深责,只微微嗔怪道: “你与琏儿自幼一处玩耍,缘何不知带着宝玉?你们兄弟之间,切不可厚此薄彼。 若你们常伴宝玉左右,他又怎会受那薛蟠蛊惑,落得如此被人欺侮之境?” 言及薛蟠,贾母怒从心起,啐道:“那薛蟠,整日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真真把宝玉带坏了。 宝玉本是纯良之人,却被他撺掇得做出那些荒唐行径。 日后,你们定要将宝玉看顾好了,莫再让他与那薛蟠厮混。” 贾环忙回道:“二太太曾与我提及,让我在外寻一处宅子安置薛家,使薛蟠搬离府中,以免他在府内招惹宝玉。 只是孙儿思忖,此事需做得巧妙,若行事鲁莽,恐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贾母点头道:“正是呢,有叫人撵的,不如我先撵,亲戚家的,也不在必要死住着才好。 不过那薛蟠虽鲁莽,宝丫头却是个极好的。 她年岁渐长,你可替她留意下好人家,也算全了咱们两家情谊。” 此语看似对贾环所言,实是说与薛姨妈一家听。 那金玉良缘之说,久在贾府流传,众人皆知。 贾母此番言语,无疑是将此传言打破,彻底断了薛宝钗与贾宝玉之间那一丝念想。 贾环领命,遂将薛姨妈、宝钗与宝琴母女迎至东府,安置于正厅旁一院落群中。 此处原是贾蓉与秦可卿旧居,如今东府人丁稀少,便闲置下来。 至于薛蟠,贾环善心大发,于北城为其觅得一份包吃包住的活计,并与管事之人叮嘱,令将薛蟠月钱送至薛姨妈处。 是夜,贾环邀惜春作陪,设宴款待薛家四人,以表欢迎。 宴罢,薛姨妈与宝琴母亲因身子不适,先行回房歇息,只余几个年轻人在彼处谈笑。 那薛宝钗,心性坚韧,历经诸般变故,仍能与贾环言笑晏晏,神色自如。 宝琴却不同,不时怔愣出神,自结识贾环后,仿若诸事不顺,只觉厄运缠身。 贾环正与宝钗言笑,见宝琴目光不时投来,心下有些发虚,遂对宝琴笑道:“宝琴,我让你写的话本如何了?” 宝琴一愣,半晌才恍然。 自她遭退婚,贾环为使她释怀,常提及此事,弄得她几近麻木,遂嗔道:“环哥哥说的可是那以退婚开篇,写女子反手修书,高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的薛水水的话本?” 贾环点头不迭,目光凝于宝琴那娇俏且略带婴儿肥的面庞,道:“大纲我已告知于你,怎的许久不见动静?莫不是在园子里与姊妹们嬉闹,将此事抛却脑后?” 宝钗牵起宝琴之手,抿嘴笑道:“你何时要写话本了?我竟从未听闻,快与我说说,是怎样的故事?” 宝琴撇嘴道:“姐姐,你莫要随着环哥哥打趣我。这并非正经话本,是他让我将自己被退婚之事改编而成。” 一旁惜春,本就因宝琴对贾环的亲昵有些不悦,此时闻听,也来了兴致,忙问道:“快说说内容。” 宝琴无奈,皱鼻对贾环一哼,续道:“这薛水水与梅家指腹为婚,不想那梅家势大,竟上门退婚。 水水无奈,忍辱修书,并立三年之约。 三载之后,水水女扮男装赴科举,竟连中三元,圣上招为驸马。 洞房之夜,公主知水水是女儿身,不仅未恼,反怜其遭遇、慕其才情。 在公主襄助下,水水揭露梅家恶行,领人查抄梅家。” 宝钗与惜春闻之,皆望向贾环,面露诧异,心下暗忖:这般离奇情节,不知他如何想出。 宝钗手托下颌,思索道:“此故事新奇是新奇,只是梅家势大,怎会轻易被扳倒?水水一女子,纵中状元,又如何在朝堂安身?” 惜春亦歪头问道:“公主与水水皆是女子,如何成婚?” 贾环眉头一皱,心生厌烦,最厌这般追根究底,遂道:“哪有这许多缘由?不过是我才疏学浅,编不出更好之法。” 言罢,贾环起身舒展身躯,轻弹宝琴额头,道:“我已打听清楚,那梅翰林之子,是个病弱之人。” 言毕,踱步而言:“你哥哥既将你托付于我,我自会为你寻个好归宿。 只是如今这世间,好男儿难觅。 文人多体弱,且多有恶习;武人又常打骂妻室…… 唉,似我这般年少有为、有担当且体贴之人,真是凤毛麟角。” 言罢,自恋地一甩发,宝琴见状翻了个白眼,宝钗与惜春则捂嘴而笑。 “环哥哥,莫要自夸了,还是说回话本。”宝琴嗔道。 贾环望了望天色,道:“夜已深,风冷得很,我要回房歇息了,可没功夫在此久留。你们在此安心住着,莫要多虑。” 宝钗点头,拉着宝琴道:“环兄弟说得是,夜深寒重,咱们回房。这写话本之事,日后再与环兄弟商议。” 宝琴应了一声,三人遂各自回房。 贾环回至住处,见彩霞已在房内候着,便将外衣递与她,口中念叨:“今日被她们几个缠得紧,倒把我的彩霞冷落了。” 彩霞含笑伺候他洗漱毕,二人相依躺于榻上。 彩霞轻声道:“爷,我听闻宝姑娘在西府时有月例银子,如今来了东府,是否也该安排?此处与西府不同,莫要委屈了宝姑娘她们。” 贾环埋首于她怀中,含糊道:“无需安排,宝姐姐与宝琴皆是能干之人,若整日困于家中,实是浪费。 待我为她们寻个差事,令其自食其力,她们必是欢喜。 只是两位姨妈,你定要悉心照料。” 彩霞应下,忽捧起贾环之头,似笑非笑:“爷,您是不是对两位薛姑娘有意?” 贾环心下一惊,忙抬眼直视彩霞双眸,正色道:“休得胡言,我并无此意。” 向来在人前,彩霞皆是温顺之态,此时却添几分俏皮,双手在贾环面上轻揉,笑道: “我自幼伴爷长大,爷的眼神若有异样,我岂会不知? 我虽为姨娘,本不该多事,只是林姑娘还未过门,如今爷对两位薛姑娘如此,若传出去,林姑娘岂不伤心?” 贾环被道破心事,面有赧色,不耐地拨开彩霞之手,侧身向墙,闷声道:“晓得了,莫要再言。” 彩霞见贾环对己发怒,眼中含泪,泪花在眼角闪烁。 贾环见状,心下不忍,忙转身将她拥入怀中,轻吻去她眼角泪花,埋首于她怀中,赧然道: “好姐姐,是我错了。都怪你太过聪慧,将我心思猜透,弄得我在你面前似赤身露体一般,再无半分隐私。” 彩霞轻拍其背,哽咽道:“爷如今脾气渐长,我日后再不敢多嘴了。” 贾环见她仍有怨意,心下惶急,忙吹灯落帷,软语温存,费尽心思方将她哄得展颜。 瞧着怀中含笑睡去的彩霞,贾环长舒一口气,暗忖:此次真是用尽浑身解数,日后须得另想法子才好。 第175章 黛玉:你可别学琏二哥 翌日 早晨 贾环陪着惜春用过早膳,宫里太监便送来了旨意。 贾环领玄武营先锋营,三日后随军北征。 消息传开,两府上下顿时一片哗然,自几位国公之后,贾家爷们再次有人掌兵,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待祭拜完先祖,贾环安抚好众人,满脸笑意地朝着潇湘馆而去。 刚至潇湘馆外,便见史湘云在黛玉房中,正与黛玉说着话。 贾环嫌她碍事,伸手捏着她的后脖颈,轻轻将她推出门外。 湘云猝不及防,却也没恼,离开前还小声叮嘱贾环:“环哥儿,我可是被卫若兰连累了名声,你这次可得好好的回来,不然我真成克夫鬼了。” 贾环听了,伸手在她那苹果般的脸颊上揉捏了几下,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你再啰嗦,以后我可不娶你了。” 史湘云一听,脸涨得通红,跺脚啐道:“呸,你不娶有的是人娶,天天就惦记着你的林姐姐,她就那么好?她就那么香?” 说完,一甩手帕,气呼呼地走了,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哼道:“我送你的金麒麟可仔细带好了,张天师说了能保平安的。” 贾环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金麒麟,望着湘云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摇了摇头,这才抬脚进了潇湘馆。 什么狗屁的张天师,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他贾环,才是正儿八经的神。 房内,黛玉身子虽好了些,怕冷的毛病却还没全好,此时正盖着毯子侧卧在榻上。 见贾环进来,她微微起身,往里面挪了挪,轻笑道:“云丫头刚来,你就把她撵了去,她定要在背后说你坏话了。” 贾环脱了鞋,上了榻,拉过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抱着黛玉笑道:“哪有大早上就来串门的,扰了咱们清净,我这是替你赶了个恶客,你该谢我才是。” 贾环抱着黛玉,只觉她的手冰凉,黛玉身子微微一颤,恼得伸手掐了他一把,嗔道: “你这人,总是这般冒失,如今都是要带兵的人了,真不知那些个大头兵跟着你,是福是祸。” 贾环也不恼,拿过床头旁的暖炉暖手,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黛玉。 黛玉白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贾环见状,笑嘻嘻地又将她抱住,与她鼻翼相对,轻声道:“环大奶奶,许久未见了,可有想我?” 黛玉美眸半闭,抿嘴道:“昨个才在荣庆堂见过,你又在说这些胡话。” 顿了顿,又嗔怪道:“你这张嘴,就会哄我开心,也不知对旁人说了多少这样的浑话。” 贾环把黛玉搂得更紧了些,说道:“姐姐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对旁人断不会如此,在我心里,姐姐是最要紧的,便是天仙儿似的人物在我眼前,我也只念着姐姐。” 黛玉轻哼一声:“就会耍贫嘴,此次北征,你可不能像在家里这般随性。 那些个兵卒性命都交托于你,你得担起这责任,万不可鲁莽行事,害了人家。” 贾环忙点头称是:“姐姐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我虽平日里有些荒唐,可这事关重大,我定当谨慎。” 黛玉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北地天寒,你身子骨虽看着硬朗,可也得仔细照顾自己。 若是生了病,身边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怎么好?” 贾环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黛玉的唇,许久才松开,柔声道: “姐姐且放宽心,这些年你何曾见我得过病?就算有,也是想姐姐得的相思病。” 黛玉听了,脸上一红,捻起一小撮头发在贾环脸上轻扫,似嗔似怨道: “你这嘴啊,我算是领教过了,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们这些个爷们儿,没一个好的,也不知你有没有学那琏二哥,哪天从外面带着个女人和孩子回来闹得家宅不宁。” 贾环心里咯噔一下,却仍面不改色地说道:“哪有的事儿,我家里又没有夜叉星。” 黛玉气得捶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编排凤姐姐,她对咱们多好,有个什么好茶好食的,哪次少了咱们的份儿? 你倒好,帮着琏二哥在外面养女人不说,还支持他把人带府里来给凤姐姐添堵,在荣庆堂那会儿,我真想撕烂你的嘴。” 贾环苦笑:“姐姐,这事儿我也是无奈,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嫂子,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些年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黛玉自是不信他这鬼话,不过还是被他那模样逗笑了,在他唇上轻啄一下,靠在他怀里,冷哼道: “你以后要是敢学琏二哥,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家里带,我就带着紫鹃和雪雁回姑苏去。” 贾环一听,急忙抱紧黛玉:“姐姐,你可不能这么吓唬我,我怎会学二哥那样。 我心里只有姐姐,旁人我瞧都不会瞧一眼。 若我做出那等事,不用姐姐赶,我自己便没脸见人了。” 黛玉轻拍了他一下:“哼,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你此次北征,我可听说那军中也有不少随军的女子,你若是敢沾染半分,我可绝不轻饶。” 这话让贾环有些意外,他原不知军中还有这情况,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抱着黛玉亲了几下,故作委屈道: “我可不是那等随便之人,怎么会对那些风尘女子有心思。” 黛玉见他说得认真,便也信了,陪着他亲昵了一会儿。 只是贾环得寸进尺,手探向黛玉腰间,黛玉轻嗔一声,红着脸拍开他的手: “你这登徒子,又没个正形了,成亲前休要再这般。” 贾环悻悻一笑,将手放回她怀里,正色道:“姐姐可听过三箭定天山的戏文?那薛仁贵……” 黛玉啐道:“那薛仁贵还娶了个公主呢,你这次出征,是不是也要娶个羌国公主回来?” 贾环面色一怔,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莫要打趣,那是万万不会的。若是在战场上遇到羌国公主,我定当绕路而行,绝不沾染半分。” 第176章 香菱斗草 且说那贾环离了潇湘馆后,一路匆匆便往秋爽斋而去。 行至中途,只见香菱和几个丫头于溪边草地上正斗草耍玩,他便悄无声息地凑近了去。 斗草此般游戏,在民间甚是常见,分作文斗与武斗两类。 文斗之时,各自采撷花草,一人道出自己手中草之名,其余人则需以手中之草回应。 倘若一人报出草名,旁人却无法应对,此人便算作胜出。 武斗相较而言,则显得简单粗暴许多,乃是较量草之韧性,将草茎相互交结,两人各自奋力拉扯,不断者为胜。 此时正值金秋,溪边之草虽不比春夏时节那般繁茂葱郁,却也自有一番坚韧之态。 香菱于这一众小丫头当中,尤为惹人注目,她年长些许,身子也已经长开。 贾环于其后观之,竟觉此景恰似幼儿园之师带着一众幼童郊游一般。 几人所玩乃是文斗,一小丫头亮出手中的姐妹花,香菱则以手中的夫妻蕙相迎,怎奈其余人皆摇头,表示闻所未闻。 香菱当下正色解释道:“一箭一花乃为兰,一箭数花则称蕙。但凡蕙有两枝,上下结花者名曰兄弟蕙,并头结花者称作夫妻蕙,我这并头两枝,如何不是?” 贾环在其身后闻得,不由得失笑,出声道:“香菱你这丫头,若想夫妻了,便回东府寻我,在此胡言什么夫妻蕙。” 众丫头见是贾环,皆唬了一跳,忙不迭行礼。 贾环微微颔首,递与一个稍大些的丫头一两银子,言道:“带着她们去买些糖食吃。” 那丫头接过银子,又惊又喜,赶忙拉着其他小丫头向贾环谢恩,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往远处去了。 待她们行得远了,香菱迫不及待地扑入贾环怀中,娇声问道:“爷,您怎的来了?” 贾环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佯作恼怒道:“家中姨娘未归,我怎能不来寻寻,莫要被那拐子拐了去。” 香菱赧然地吐了吐舌头,这些时日她一直留在探春处。 每日与姑娘们、丫头们一处,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乃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诸般皆有,好不快乐,确是将贾环抛在了脑后。 香菱抱着贾环的胳膊撒娇道:“爷莫要恼我,我这便收拾东西回去伺候爷。” 贾环挑起她的下巴亲了一口,揽着她的腰肢于溪边缓缓走着,摇头说道: “倒也无需回去,今夜咱们在精武堂将就一宿便是。 过几日我便要往北方去了,你仍留在三姐姐处便好。” 香菱乖巧地点头应道:“精武堂我每日都使人打扫,姑娘们也常去那边游玩,还在沁芳桥旁的树林下埋了好些刚酿好的酒。 我也给爷酿了一坛桂花酒,就埋在爷和林姑娘常去的那个秋千旁的大树底下。” 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少女那娇憨的笑容,贾环亦不由得笑了。 前世读那《红楼梦》时,他最为怜惜的便是这个身世堪怜却又天真无邪的香菱。 他轻抚香菱的秀发,温声说道:“你这番心意,我自会好好珍惜。 待我从北方归来,咱们定要在那秋千旁共饮此酒。” 香菱眼中闪烁着光芒,仿若已然瞧见那美妙之景,言道:“爷,您此去北方,路途迢迢,千万要小心在意,香菱会在这府里每日为爷祈福。” 两人行至路口,香菱自行往精武堂去整理床铺并一应物件,贾环则继续往秋爽斋赶去。 自探春从王熙凤手中分得了部分园子里的管家之权后,如今愈发显得精明干练且颇有主见。 贾环走进秋爽斋,只见探春正在院子里与几个婆子核对着账目,神情专注,他便在一旁静静等候。 探春忙完,抬眼瞧见是贾环,伸了个懒腰,笑道:“难得你来看我这一回,我还当是有了林姐姐、云姐姐,就把我这亲姐姐给忘却了。” 贾环一边帮她捏着肩,一边打趣道:“三姐姐如今管着园子,恰似那凤凰立在高枝之上,威风赫赫,我哪里敢轻易前来搅扰,唯恐被姐姐拿去立了规矩。” 探春抓住贾环的手,在他手心仔细摩挲,蹙眉说道:“就你这张嘴没个正经!我即便威风,难道还能管到你头上来? 瞧瞧你这双手,细皮嫩肉的,一点儿老茧皆无,哪有半分马弓手的模样? 今儿个早上的邸报我也瞧过了,你都要上战场了,还这般没个正形? 那战场上可是刀枪无眼,你若依旧这般懈怠,如何是好?” 贾环抽回手,接着帮她捏着肩膀,笑道: “姐姐这可是偏见,在姐姐眼中,厉害的马弓手就得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不成? 那赵云、马超,哪个不是英姿飒爽、面如冠玉? 人家靠的是真能耐,并非手上有无老茧。” 探春被他逗得笑了,站起身来拉着他进屋:“行行行,依我看,你呀,堪比那狄青、兰陵王,皆是凭真本事,而非靠这副皮囊。” 瞧着她嘻嘻哈哈的模样,贾环揽住她的肩膀,不满道: “我这都要去抗击羌胡了,此去不知能否归来,姐姐就不能为我落几滴泪么? 这般嬉皮笑脸的,倒显得咱们姐弟不亲了。” 探春拉着他在炉子边坐下,又让侍书去取来烫酒的器具和几个精巧的小酒杯。 从柜子里取出一坛新酿的桂花酒,一边给贾环烫酒,一边从容说道: “我原本是忧心忡忡的,可从邸报上知晓此次出征的主将乃是我大周名将陈靖将军,后勤总管是忠顺亲王,我这心才算安定了些。” 探春一双秀眉朝贾环挑了挑,笑道:“这打仗呀,最为要紧的便是后勤保障与将领的指挥。 你和忠顺亲王素来交好,他定然不会坑害于你,说不得还会给你些其他将领没有的好处。 陈靖将军久经沙场,有他在前方冲锋陷阵、排兵布阵,你这毛头小子跟着学学本事,平安归来应是不难之事。” 说着,酒已烫好,她将那温热的桂花酒倒入小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荡,桂花的甜香与酒香相互交织,弥漫开来。 第177章 贾环:我和妙玉是网友 贾环接过酒杯,轻嗅那酒香,只觉馥郁之气直入心肺,令人沉醉。 他仰头一饮而尽,顿有一股暖流滑过咽喉,于腹中徐徐散开,那桂花酒的香甜在唇齿间缠绵不去。 他将空杯递与探春,眼中透着几分酸意,问道:“姐姐何时与忠顺亲王如此熟稔了?” 探春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这促狭鬼,我哪有心思关注忠顺亲王? 不过是因你之故,才留了心。 况且,我知晓你与忠顺亲王交好,还是从忠顺王妃口中得知呢。” 说着,又为贾环斟满一杯,继而说道:“也是托你的福,皇太后圣寿节时,我随老祖宗进宫贺寿,皇太妃、容太妃、忠顺王妃、礼部侍郎家的诰命、吏部侍郎家的诰命,皆来与我亲近。” 言罢,伸手轻戳贾环脸颊,眼中满是骄傲:“瞧你在家中整日没个正形,不想在外面倒有些作为,真让我也沾了光。” 贾环听了,心中不禁生疑。 那些诰命夫人乃是林如海所留人脉,皇太妃又是陛下生母,这些人通过探春向他示好,他尚可理解。 只是那容太妃,上次在南苑似把他当作痴傻之人,如今却与探春亲近,难道是因同情探春有他这不成器的弟弟? 正说着,迎春携邢岫烟走了进来。 探春赶忙招呼二人入座,又让侍书取来酒杯。 她瞧着迎春笑意盈盈,打趣道:“二姐姐,你可是只有环儿在时,才肯来我这儿。” 迎春轻拍探春的手,佯怒道:“三妹妹就会打趣我,我这不是来了? 今儿个听闻环弟在此,我便拉着岫烟妹妹一同来看看。” 邢岫烟在旁抿嘴而笑:“三姐姐这儿有美酒,我和二姐姐自然要来凑趣,沾沾这喜气。” 贾环见邢岫烟身着新制的淡蓝色夹袄,不见原着中那般困窘之态,心中甚慰。 毕竟,是他将邢岫烟带入府中,若她过得不好,自己也面上无光。 邢岫烟正小口抿着桂花酒,见贾环盯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在船上时,邢大舅酒后冲撞了贾环,第二日便不见踪影。 对外只说去与友人做生意,邢岫烟自是不信。 进府后,又听闻贾环曾有提剑追砍贾赦之事,她便更笃定邢大舅恐已遭遇不测。 只是此事她不敢声张,只能深埋心底。 若贾环知晓她心中所想,定会大呼冤枉,他可是在地下赌坊给邢大舅寻了个二十年包吃包住的去处。 那里既能让邢大舅每日受些皮肉之苦以戒赌,又能衣食无忧,可谓一举两得。 “岫烟姐姐在二姐姐处住得可还习惯?” 贾环面带温和笑意,向邢岫烟问候。 邢岫烟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忙笑道:“环兄弟,我在二姐姐处住得甚好。二姐姐待我极好,事事为我着想,我在那儿就如在家中一般自在。” 贾环点头道:“如此便好,若有人敢为难姐姐,姐姐切莫隐瞒,定要告知我和二姐姐。” 说罢,他又饮一杯酒,接着道:“二姐姐的奶娘,仗着身份,时常欺负二姐姐。 我不好直接对她动手,怕坏了二姐姐名声,姐姐可知我如何做的?” “如何?” 邢岫烟双手捧着酒杯,微微颤抖。 贾环嘿嘿一笑:“我并未为难那奶娘,只是探得她有个宝贝儿子,极为疼爱。 我便使人每日去她家中,今日伤其手,明日伤其腿,吓得那奶娘赶忙归还了偷拿之物,再不敢踏入二姐姐院中半步。” 邢岫烟闻言,脸色骤变,手中酒杯险些掉落,忙道:“环兄弟,这……这法子未免太过狠毒。 虽说那奶娘可恶,可祸不及家人,这般行事,与恶人何异?” 贾环眨眨眼,一脸无辜道:“我本就未曾言明自己是善人。” 邢岫烟心中暗惊,只觉贾环如活阎王一般,又想到舅舅之事,更是心慌。 一旁的迎春将手中吹凉的桂花酒递给贾环,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轻笑道:“你莫要再吓唬岫烟,你每次惩戒人后不都赔了汤药费?那奶娘还谢过你呢。” 这一解释,更让邢岫烟惊愕不已。 原以为迎春性子柔和,不想竟也默许贾环这般行事。 此乃贾环潜移默化的影响,时日一久,迎春亦沾染上不少“江湖气”。 不止迎春,其他姊妹亦或多或少受其影响。 就说探春管家,若遇那偷奸耍滑、阳奉阴违的婆子媳妇,便命人棍棒相加。 若有人敢反抗,探春便以帕掩面,挤出几滴清泪,哭诉道:“我去东府找环哥儿为我做主。” 此招屡试不爽,毕竟,下人皆知,受一顿打总好过被砍为两截,两相权衡,自是不敢违逆。 这情形,令府中许多老人忆起年轻时的贾府大小姐贾敏。 彼时贾敏管家,有老国公撑腰,手段比之探春更为强硬,若遇下人不听话,直接便下令杖毙。 言归正传,贾环饮尽杯中酒,欲再续一杯,探春却将酒坛倒扣,笑道:“你如那水牛一般贪杯,哪有这般喝法? 平日里我们诗社相聚,一日下来不过数杯,你倒好,这一会儿便喝了许多。” 贾环不死心,在柜子里翻找一番,无果后埋怨道:“怎不多酿几坛?” 侍书应道:“原是有两坛的,一坛埋于沁芳桥边林子中,需待冬至之时方可挖出。 家中尚有黄酒,三爷可要?我去取来。” 贾环摇头道:“我今日只饮桂花酒,你可知哪家还有?” 侍书皱眉思索片刻道:“几位姑娘处似乎都没了。 不过,三爷,栊翠庵的妙玉师父那儿说不定有,她那儿有不少稀罕茶酒。” 探春眼睛一亮,打趣道:“环儿,你若真有本事,便去栊翠庵向妙玉讨些桂花酒来。” 贾环瞧着迎春和邢岫烟亦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不禁摇头苦笑。 果然,这世间姐姐大多爱捉弄弟弟,她们分明是想看自己出丑取乐。 只是,她们怕是要失望了。 贾环虽未曾与妙玉正式相见,却与她是“网友”。 栊翠庵供奉着药王神的雕像,妙玉常于此处供奉,贾环作为药王神本尊,是能给其托梦的,也算得是妙玉的旧相识。 为维护好妙玉这位香火榜上的富婆,贾环时常于梦中与妙玉叙谈,聊些家常琐事。 妙玉看似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亦有凡人的七情六欲。 有时二人谈至兴处,言语诙谐,妙趣横生,全无世俗的拘谨。 第178章 妙玉:网恋可以,奔现不行! 栊翠庵内,妙玉正于药王神像前打坐,木鱼声时断时续,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屋外的天色。 在这庙中清修,本就孤寂难耐,自供奉了药王神像后,更是被某个讨厌鬼打破了安宁。 那家伙不知怎地,竟能闯入她的梦境与她攀谈。 起初,妙玉只当是虚幻泡影,未予理会。 可次数多了,竟渐渐习惯了那小子的胡言乱语,偶尔还会忍不住回应几句。 今日,妙玉心中莫名泛起一阵烦躁,似有预感,那讨厌之人即将到来。 正思忖间,脑海里突然传来一句:“道友,在吗?” 妙玉心下一惊,这贾环竟能直接在她脑海传音,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她暗暗嗔怪,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应道:“你这登徒子,休要胡来,莫要扰我清静。” 贾环的声音带着几分嬉笑传来:“昨个儿晚上不是聊得挺好嘛,怎今儿就翻脸不认人啦? 你那儿有桂花酒没?我来取几坛。 你一个小尼姑,又是酿酒又是晒茶的,哪有出家人的样子? 我来取这酒,也是帮你消除业障,省得你被这些世俗之物羁绊。” 妙玉自动忽略了他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语,只听到他要来,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她赶忙在脑海中回应:“你休要前来,庵中是清净之地,岂容你这等腌臜之人踏入。” 贾环却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腔调:“小妙玉,我可是药王神,你天天给我供奉香火,如今我本尊亲自来给你送福利,你怎还嫌弃呢?” 妙玉啐道:“你这没在册的野神,休要在我面前充大爷。 你不好好于深山修炼,却在世俗间厮混,迟早会被更厉害的人物收拾。” 走到栊翠庵门口的贾环听到这话,不禁一愣,心中暗忖:这小尼姑竟如此歧视我,嫌弃我不是科班出身呢。 按前世的说法,他这种野神属于“散修”,没有正统背景和编制,与妙玉这类走传统修炼路子的人不同。 若妙玉日后飞升,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仙官”,有天庭编制,而自己不过是野路子。 这妙玉此刻还没飞升,就像个“高中生”,居然瞧不起他这个“重点大专的”,可把贾环气得不轻。 他也不再传音,直接在门外扯开嗓子大喊:“小妙玉,本大爷来找你玩了!” 这一嗓子,把正在打坐的妙玉吓得不轻,手中的木鱼槌差点掉落。 她最是惧怕贾环这种不按常理出牌又厚脸皮之人,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出门,伸手一把捂住贾环的嘴,拉着他就往庵内偏僻的角落奔去。 “你这冤家,是要把我害死吗?这般大吵大闹,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我的清誉可就全毁了。” 妙玉又急又恼,眼中泪花闪烁,似那蒙了一层水雾的寒星。 贾环却笑嘻嘻地看着她,虽说两人在梦中也时常打闹拉扯,但梦境到底不同于现实。 此刻被妙玉捂着嘴,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妙玉的体温,也能清晰地看清楚她的面容。 只见妙玉眉如远黛,似山间轻雾缭绕的山峦,双眸犹如寒星般璀璨,又透着冷冽,恰似那深邃静谧的幽潭。 琼鼻秀挺,微微泛红,恰似雪中红梅,点缀在那白皙似玉的脸庞上,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 一张樱桃小嘴,此时正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嗔怒,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恰似受惊的小鹿。 唇色如粉樱,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诱人至极,却又让人不敢有半分亵渎之心。 肌肤细腻如羊脂玉,在庵内黯淡的光线中,竟似有一层光晕笼罩,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因尘世的纷扰而染上了几分人气。 一头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素色丝带简单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随风轻舞,更添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就是好看。” 贾环心底赞了一句,忍不住努嘴在她手心轻轻啄了一下。 这一下,羞得妙玉赶忙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 “你这人!” 妙玉又气又无奈,她背过身去,不愿让贾环瞧见自己此刻的神情。 “你这登徒子,愈发没了分寸,若再这般,我便与你恩断义绝,任你如何纠缠,我都不会再理会。” 见她出来得匆忙,衣着单薄,贾环急忙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笑道: “梦里咱勾肩搭背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生气呀,怎么现在就恼了? 你莫不是修了什么魔道,白天一个人,晚上又是另一个人?” 本来因他的举动而有些暖心的妙玉,听到这话,气得狠狠给了他一拳,嗔道:“你不是要桂花酒嘛,就在那角落里,拿了快走,别再胡言乱语。” 贾环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却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说: “小妙玉,你这拳头可真狠,看来你这修行没白费呢。 不过你放心,我这就走,省得你看我心烦。 只是你可别太想我,要是晚上做梦找不到我,可别偷偷抹眼泪。” 妙玉脸色一红,又羞又怒:“你少自恋,我才不会想你这无赖。你走了,我便清净了。” 贾环走向放桂花酒的角落,抱起酒坛,转身看着妙玉: “三日后我就要去建功立业了,我瞧你一个人在庙里,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不随我一起去吧。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把你当作那些随军的女子。 这随军打仗,总要带几个懂医理、辨天象、识地貌的人,这些都是修行人的基本功,你聪慧过人,这些自然是知晓的。” 妙玉见他说得认真,不禁有些意动,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我考虑考虑。” 贾环心中暗笑,这小尼姑还在这儿装矜持呢,于是继续给她台阶下: “你自己也说了,来贾府是为求我庇护,怕被那些觊觎你失传窥天神术的人迫害,那更得时刻在我身边才是。 再说了,我这也是第一次出门打仗,心里害怕得紧,有你在身边我才踏实。” 见妙玉已经明显被说动了,贾环趁热打铁,补上最后一句:“算我求你了可好,妙玉姐姐!” 这声“姐姐”,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妙玉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差点把她的心都融化了。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说道:“那……那我便随你走这一遭,但你可得答应我,莫要让我沾染上那些打杀之事,我只负责医理相关。” 贾环大喜过望:“小妙玉,哦不,妙玉姐姐,你放心,我肯定护你周全。 有你在,那些伤病的士兵可有救了。 你不知道,每次看到受伤的兄弟,我都心疼得紧,现在有你这医理高手,定能减少不少伤亡。” 妙玉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又在打趣我,治病谁还比得过你这个药王神?” 贾环尴尬地挠挠头:“我只擅长害人,救人的话,得付出一些代价,有些舍不得,还得看你。” 妙玉一怔,又捶了他一下,笑骂道:“真是个活阎王!” 第179章 三弟如父 “唔~” 妙玉猝不及防,被贾环偷袭,一时竟呆立当场。 待她回过神来,贾环已抱着酒坛逃之夭夭,只余一句:“这是本神对你的赐福,日后你定能成功飞升,咱们天庭上一起做同僚!” 妙玉轻抚被吻过的嘴唇,面上滚烫似火,羞与恼交织于心。 “这冤家,竟如此轻狂无礼,着实可恶。” 她低声嗔怪,然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毫无威慑之力。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贾环抱走酒坛后留下的空位,她的心湖又泛起阵阵涟漪。 回想起贾环之言,“天庭上一起做同僚”,仿若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搅乱了她的心绪。 “傻弟弟,师傅曾言,天庭不许谈恋爱,否则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又怎会下凡受这轮回之苦……” 说着,妙玉望向山下的怡红院,美眸中透着几分怪异,暗自思忖:这神瑛侍者的神格,竟朝着兔儿神的方向变化了。 “这贾环真是作孽,日后若上了天庭,不知要招惹多少仇家,我当与他疏远才是。” 这边厢,贾环抱着坛子回到秋爽斋,只见黛玉、惜春、湘云、宝玉、李纨皆至,众人见他手中酒坛,皆面露惊讶之色。 李纨率先开口:“环哥儿,听说你去妙玉那儿讨酒了?下回若要酒,来我这儿取便是,我也酿了好几坛呢。” 贾环瞧出她似不喜与妙玉打交道,那话语中竟还隐约透着一丝醋意。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日渐有小媳妇姿态的珠大嫂子,点头应道:“晓得了,明儿我便去嫂子那儿取两坛。” 李纨这才满意地回到炉子边坐下。 众姑娘们心照不宣,让贾环与黛玉同坐一处。 探春接过坛子,细细瞧了瞧,对众人笑道:“确是新酿的,是妙玉那儿的没错。” 说着,她重新为众人温酒,又看向贾环打趣道:“原以为你会耍些小聪明,偷偷差人去外面买一坛来糊弄我们,没成想你竟真从妙玉那儿讨来了,她没为难你吧?” 贾环暗忖:我不刁难她便罢了,拿捏一个小尼姑对我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不动声色地往黛玉身边靠了靠,摆手道:“没有,我瞧着她虽有些故作姿态,但还算热情好客。 我只要一坛,她却定要将最好的给我,还说这酒与我有缘,能助我修行呢。” 黛玉瞥了他一眼,轻笑道:“就你?还修行呢,只怕这酒到了你手里,便成了穿肠毒药,让你越发没了正形。” 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 湘云一边烤着鹿肉,一边高声道:“环哥儿的话不可信,说不定他是做了一回梁上君子,趁妙玉不注意,偷了这酒来。”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宝玉在这欢声笑语中,显得格格不入。 往昔有宝钗陪他解闷,如今宝钗搬走,这偌大的园子中,竟再无一人能与他倾诉衷肠。 而且,他惊觉自己已不像从前那般热衷于与姑娘丫头们玩乐。 他呆呆地望着正在说笑的贾环和黛玉,目光渐渐从黛玉身上移开,落到了贾环脸上。 此刻,天仙般的黛玉在他眼中竟失了光彩,反倒是贾环,让他觉得是那样的俊朗…… 贾环察觉到宝玉的目光,顿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笑骂道:“宝二哥,你盯着我作甚?我又不是如花似玉的姑娘!” 宝玉被这一骂,顿时回过神来,脸上一阵发热,尴尬地笑道:“没……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同。” 贾环翻了个白眼:“我能有什么不同?宝二哥,你莫要打趣我了,来,咱兄弟俩碰一个。” 说着,他拿起酒杯递给宝玉。 宝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试图以此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异样。 他看着贾环与众人嬉笑打闹,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茫然不解,自己为何会对贾环如此关注?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甚至超越了他对黛玉的情感。 这时,李纨看出宝玉神色有异,轻声问道:“宝玉,你是不是有心事?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宝玉摇了摇头:“嫂嫂,我没事,只是酒意上头罢了。” 黛玉却在一旁笑道:“宝二哥,你可别是中邪了?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 宝玉勉强一笑,并未回应。 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贾环,正巧贾环也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宝玉的心猛地一颤,他赶忙低下头,佯装看酒杯。 贾环皱了皱眉,宝玉这模样,倒像是受迫害后的后遗症,敏感而自卑。 想起宝玉过往的遭遇,他心生同情,伸手拍了拍宝玉的肩膀。 “宝二哥,你日后便好好待在园子里吧,外面凶险万分,不适合你。 再者,你身为男子,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也不妥,手底下总得有个像样的营生才是。 你瞧,姊妹们在宁荣街上都有自己的铺子,珠大嫂子就更不用说了,每月都往祥瑞银行存银子呢。” 说着,贾环加重了语气:“再看看你,宝二哥,你就没个打算?虽说家中不缺你吃穿用度,但男人总归要有自己的事业才好。” 听出贾环话语中那一丝失望之意,宝玉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垂头丧气地说:“环哥儿,你说得是,我……我真是个无用之人。” 贾环被他这诚恳的态度弄得一愣,半晌才安慰道:“也不至于此,你还是有几门手艺的。 我瞧着你做的胭脂就很不错,不如你开个胭脂铺吧。” 见自己被夸赞,宝玉顿时来了精神,猛地抬头看向贾环:“环哥儿喜欢我做的胭脂?” 贾环被宝玉那突然明亮起来的眼神吓了一跳,暗自思忖:这小子一惊一乍的,跟个神经病似的,还是让他离姑娘们远点才好。 遂点头道:“宝二哥做的胭脂色泽自然,香气淡雅,自是上乘。 若是拿去售卖,定能受京城贵妇小姐们的喜爱。 你既无心于功名,不如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世上又不只有科举一条路。 只要将一件事做到极致,那也是极为了不起的。 若是你的胭脂铺能在京城独树一帜,莫说姊妹们会佩服你,就是二太太、老太太,甚至宫里的贵妃,也会为你高兴的。” 宝玉听了这话,望向贾环,眼中闪烁着光芒:“那……那环哥儿会为我高兴不?” 贾环一怔,见他那副寻求鼓励的模样,虽有些莫名,但还是摆出三弟如父的架势,点头道: “那是自然,若真有那一日,我拿着你的胭脂送人,脸上也有光彩。” 宝玉闻言,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 “环哥儿,有你这句话,我定要全力以赴。 我这便回去翻出那些珍藏的方子,再琢磨琢磨如何改进。” 瞧着风风火火离去的宝玉,贾环甚是欣慰地点点头,心想着这下不用担心自己出征后宝玉会偷家了。 第180章 和离 “环儿,你给宝玉灌了什么迷魂汤?” 但见贾环寥寥数语便让宝玉像打了鸡血一般,众姑娘满脸不可思议地将他团团围住。 贾环招呼众人坐下,摊开手道:“这不是挺好?省得他整日无所事事。 我如今是族长,可不能任由族里子弟如此不思进取。” 探春不禁莞尔,她是个有志向的,以往也劝过宝玉,却都被当作耳旁风,不想贾环的话竟这般有效。 她看向贾环的眼中满是笑意,这小猴儿小时候可凉薄得很,眼中只有她和娘,如今却有了人情味,懂得照顾姊妹们,也愿意扶持兄弟了。 轻拍贾环肩膀,探春笑道:“环哥儿,你真是长大了,日后我们可都指望着你呢。” 贾环本想依靠探春,如今却成了被依靠的对象,这种不能躺平的感觉让他有些无奈。 他用肩膀撞了一下探春,小声说:“靠人不如靠己,我这次统领先锋营,手底下可有五千人马。 姐姐,你要不要学学花木兰,随我上战场走一遭? 你大可放心,我定能护你周全。 咱们上头有人,该得的功劳一个都不会少,保你能成为大周第一个女将军。” 探春先是一愣,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兴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轻笑道:“环儿,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我虽有这心思,可你也知道,这府里哪能容我如此行事? 我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本就不妥,何况是去那刀光剑影的战场。” 贾环急道:“姐姐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 你本就有不逊于男子的才情与胆识,若一直被困在府中,岂不可惜? 你瞧花木兰,谁说女子不如男?你若去了,定能立下赫赫战功。” 探春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却还是摇了摇头,伸手轻抚贾环脸颊:“说实话,若你没什么出息,我肯定会有此念。 可如今你有这般志向和能耐,我也就无需费心了。 我就守着姊妹们在府里,看着你在外面闯出个名堂,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见她如此“不思进取”,贾环摇头叹道:“姐,你这是堕落了!” 探春拍了拍他的胸膛,笑道:“你且安心去,娘那儿有我照看着呢。” 说着,又将贾环拉到一旁,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宝姐姐去了你那边,你可得小心些。 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你别被她算计了。 虽说她看起来和善,可心思深沉着呢。” 背后议论人,探春俏脸微微泛红,可为了这个弟弟,她强自镇定,继续小声道:“你不给她们在外面安置宅子,却接去东府,你的那些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在林姐姐没过门前,你最好离宝姐姐远些,别到时候闹出个孩子来,可让我羞死了!”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辩解:“姐姐瞎说什么呢,我连宝姐姐的手都没牵过。” 探春见他并未全然否认,气得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啐道:“那你以后最好都别牵!” 贾环疼得龇牙咧嘴,跳开后一边揉腰一边嘟囔:“姐姐下手也太重了,我不过说了句实话,我心里有数,不会胡来的。” 探春白了他一眼,心疼地帮他揉了揉,接着道:“但愿你真能做到。你此次出征,不知何时归来,府里的姐妹们都牵挂着你呢。 你可别因那些腌臜事坏了我们的念想。 还有,你在军中若是受了伤病,一定要及时医治,别逞强。 要是缺什么药材,就派人回来告知,我想法子给你送去。” 贾环心头一暖,笑道:“你就别操心这些了,那忠顺亲王怕死得很,定会带几个宫里的御医,我也能跟着沾光。” 探春听后笑了,暗想有王爷帮衬,贾环此去应不会出意外,即便战败,王爷逃命时肯定也会带上他。 这大周的官员打仗不怎么样,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环哥儿,你和三姐姐在那边嘀咕什么呢?快过来吃烤肉。” 湘云切好肉,为在角落里被探春念叨的贾环解了围。 贾环应了一声,欢快地跑过去,和湘云嬉笑玩闹,那模样看得探春直摇头,暗自嗔道:这小猴儿,和宝二哥真是半斤八两,见了漂亮姑娘就没个正形。 正说笑间,鸳鸯急匆匆从门外赶来,急得直跺脚:“哎哟,我的祖宗们啊,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玩乐,出大事了!” 众人一惊,纷纷看向鸳鸯。 探春忙问:“鸳鸯姐姐,出什么大事了?快说。” 鸳鸯喘了口气,低声道:“是琏二奶奶和二爷的事,他们……他们要和离了!” 探春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他们为何要和离?” 鸳鸯环顾四周,压低声说:“今儿早上,琏二爷把尤二姐和孩子带回府了,老祖宗看了直说孩子好,对那孩子也极为疼爱。 二奶奶本来心里就有怨气,见这母子俩刚来府上就如此受宠,一时糊涂,竟要掐死那孩子…… 这下可把琏二爷惹恼了,他无论如何都要休妻,老太太怎么劝都没用,最后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让二人合离,彼此留些体面。” 众人听后皆皱眉,虽同情王熙凤,但她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等事,实是犯了大忌。 这等媳妇,哪家还敢要?想为她说好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多大点事,他们平日里就吵吵闹闹的,夫妻情分早就没了。 如今和离也好,大家都能清净些,要是以后想念凤姐姐了,大家可以去我东府相聚。” 贾环见气氛沉闷,笑嘻嘻地说道。 话刚出口,探春便白了他一眼,嗔怪道:“环儿,你懂什么?这可不是小事。 二嫂子在府里多年,掌管着大小事务,她这一走,府里就像没了主心骨。 况且琏二哥和二嫂子之间的事,哪是简单的吵闹? 要是王家那边上门来讨说法,可如何是好?” 贾环冷笑一声:“她这弑子的名声可不好,就像薛蟠那事一样,连薛姨妈一家都不认了,想来王家也不会认凤姐姐了,他们哪还有脸来上门问罪。” 这世道,女子地位本就低下,在婚姻中的自主权更是有限。 见为贾府尽心尽力的凤姐儿如今要被赶出府,众姑娘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贾环最看不得这种氛围,他一左一右拉起迎春和探春的手:“你们俩别担心,如今府里我做主,日后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要是你们不愿离开,招上门女婿也行。” 迎春轻拍他的手背,眼中含泪,微微点头。 探春则捶了他一下,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咱们快去送送凤姐姐吧,和她的情分可不能断了。” 第181章 自己挣诰命 众人急急往王熙凤所居之处而来,尚未至门前,已闻得内里一片嘈杂之音。 有丫鬟婆子嘤嘤啜泣之声,更有王熙凤那凄厉且含着怨愤的笑骂声,交织一处,令人闻之惊心。 进得门来,但见屋内一片凌乱狼藉之象。 王熙凤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然其眼神之中,绝望与愤恨交加,仿若困兽。 见众人前来,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道:“哟,都来瞧我这落魄之人的笑话了?” 探春忙趋步向前,握住王熙凤之手,眼中含泪:“凤姐姐,我们是来送姐姐的,姐姐何苦如此自伤?” 王熙凤一把甩开探春之手,冷笑一声:“送我?我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你们能送我往何处去? 这贾府我是再不能留了,只是我走之后,且看这府里没了我,会是怎样的乱象!” 贾环在旁皱眉道:“众人皆是来送姐姐的,不过是换个地方安身,改个称呼罢了。 日后虽不能称嫂子,我们仍敬姐姐如前。 世间男子众多,姐姐又何必为今之事失了大体。”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哼道:“环儿,你说得倒是轻巧。 我在这贾府多年,为了这一大家子,殚精竭虑,操碎了心。 如今却因那腌臜事,被人像弃敝屣一般撵了出去。 你当这只是换个去处、改个名儿? 我这些年的心血,俱是付诸东流了!” 言罢,她目光凌厉,环顾屋内众人,又道:“还有你们,休以为我不知你们心中所想。 我在时,你们惧我、恨我,如今我走了,怕是要暗自庆幸了。 这府里没了我,乱成何样我已无心过问,只莫要日后又念起我的好来。” 旋即,她又看向探春:“三姑娘,你是个聪慧之人。 我走之后,这管家之责你需担起。 那些个下人,皆是刁钻狡黠之辈,你若不严厉些,他们定会欺你。 莫要似我,落得个如此凄凉之下场。” 王熙凤眼中泪花闪动,却强忍着,哽咽道:“我王熙凤并非那柔弱之人,只是此次之事,实是令我肝肠寸断。 我在这府中,为了二爷,为了阖府上下,做了多少违心之事,可结果呢? 贾琏竟要休我,皆因那尤二姐。 我这是造了何种罪孽啊!” 言毕,她便手忙脚乱地收拾物件,口中念念有词:“走,我走便是,离了这伤心之地,看你们能好到几时!” 众人闻王熙凤之言,皆面露尴尬之色,一时无言以对。 屋内气氛愈发凝重,唯闻王熙凤的动作声与偶尔的抽噎之声,在空气中回荡。 贾环遂令众人退下,屋内唯余他与凤姐二人。 此时,凤姐心中所恨之人,除了贾琏、尤二姐,便数贾环了。 她素日以为与贾环交情尚好,二人常于一处玩笑。 不想这贾环竟帮着贾琏在外养女人,于尤二姐之事上亦不帮衬自己,令她顿感背叛之痛。 王熙凤停了手中动作,转身怒视贾环,眼中满是怨恨,啐道:“环儿,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良心的,却不想你亦如此对我。 你明知尤二姐是我心腹大患,为何不助我?你是否与贾琏一同算计于我?” 贾环面露嫌恶,扯起凤姐衣袖擦了擦脸,气得凤姐伸手欲撕其嘴。 然凤姐岂是贾环对手,三两下便被贾环制住手腕。 贾环见凤姐挣扎不休,情急之下,将凤姐抱于腿上坐定,一手摁住她双手,一手捂住其口,低声喝道:“凤姐姐,你若再如此撒泼,便真个无救了!你且冷静,听我一言。” 王熙凤瞪大双眸,眼中怒火更盛,却因被捂住口,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贾环续道:“姐姐如今气恼,不过是因被逐出府,失了颜面。 此乃小事,日后再挣回便是。 姐姐岂是离了男人便不能活之人,困于这荣国府之中,实是委屈了姐姐。” 王熙凤闻此,停止挣扎,示意贾环松开手,冷笑道:“环儿,今日方知你有一张利嘴。 你说得轻巧,可这贾府乃我多年苦心经营之所,如今却要我狼狈离去,其中苦涩,你岂能知晓?” 贾环松开手,却仍握住凤姐手腕,不经意间,二人双手竟十指紧扣,只是二人皆未留意。 贾环道:“姐姐糊涂,这贾府经营得再好,亦是贾府之物,与姐姐何干? 姐姐一心想得诰命,老祖宗之意姐姐亦明了,日后荣国府的爵位,恐落于宝玉身上。 那时,以琏二哥的品性,姐姐岂能指望他为姐姐挣得诰命?” 见凤姐听得专注,贾环又道:“求人不如求己,姐姐不如自己挣个诰命。” 王熙凤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她知贾环向来不会无的放矢,遂缓声道:“环儿,你细细说与我听,我一女子,如何能挣得诰命?你莫要诓我。” 王熙凤身形较贾环为矮,此时被贾环抱于怀中,竟有几分楚楚之态。 贾环瞧着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旋即恢复如常,道: “大周的女子,除借丈夫、子嗣之功受封诰命外,尚有一途,即有惠于民生之大功。 五儿培育花草之能,姐姐亦见过。 就如那棉花,若能广种,百姓衣食无忧,纺织之业亦兴,朝廷赋税亦增,此乃利民富国的大事。 我在圣上跟前尚有几分薄面,姐姐若能成此事,诰命之封,三品起步亦非难事。” 凤姐眼中闪过一丝希翼,然仍有疑虑:“环儿,你虽言之有理,然此事谈何容易?这棉花种植,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贾环瞥了她一眼:“若易事,岂会轮到姐姐?我只问姐姐,此事做是不做? 若不做,我便将此事交与忠顺亲王,他可不在乎那些人力财力。” 王熙凤一听,急道:“哼!环儿,你敢威胁我?你若将此事交与那忠顺亲王,我如何是好?我做,我自然要做!” 贾环起身,整了整衣衫,看着王熙凤道:“如此便好。五儿之能不止于棉花,日后或有更多机缘供姐姐施展。” 凤姐亦笑,不复先前泼辣之态,轻拍贾环臂膀:“没白疼你,今日方知,府中唯你与那些丫头还记得我的好。” 言罢,看了看屋外天色,舒展身形,理了理凌乱发丝,道:“天色不早,我亦不愿在此久留。待我寻得外面安身之处,再遣人告知你。” 贾环心思一转,笑道:“何须如此麻烦,我在外面有一处宅子,宅中有一旧相识,姐姐去了便知。” 凤姐记下地址,带着几分疑惑,领了几个贴身丫头离去。 第182章 自拍达人秦可卿 柳条胡同内,秦可卿慵懒地侧卧于榻上,柳眉轻蹙,手中那平板上跳出的“内存不足”四字,让她满心烦闷。 “这是怎的?电已满盈,却玩不得了。” 秦可卿将平板重启数次,然结果无异,急得她眼眶泛红。 于她而言,这游戏乃是消遣之趣,若玩不得了,往后日子岂不乏味? 忙用帕子将平板仔细裹好,藏于枕下,而贾环之面容,便不由自主地现于脑海。 轻掀锦被,起身下地。 只见她藕臂似白玉,光洁莹润,纤纤细腰不盈一握,那肌肤如雪,于衣袂间若隐若现,恰似羊脂美玉般细腻。 裙摆之下,修长双腿匀称有致,微微晃动间,线条优美,仿若天工雕琢的精品。 可卿轻叹:“我自问亦有几分颜色,他缘何不多来看我?” 正思忖着是否遣人往宁国府请贾环来,宝珠匆忙而入,神色慌张:“奶奶,琏二奶奶来了。” 秦可卿闻之,微微一惊,忙整衣衫,神色复常,道:“请她进来。” 言罢,起身迎向门口。 二人相见,皆有一瞬怔愣。 秦可卿是意外,王熙凤则是惊得险些失了仪态。 她万没料到贾环竟将秦可卿安置于此,心中五味杂陈。 环哥儿这是何意? 已有一个秦可卿,又将她安置在此处,竟是想享齐人之福,好大的胆子! 然王熙凤何等人物,转瞬间神色变换,堆起满脸笑意,拉着秦可卿之手,眼中满是惊讶: “哟,可卿妹妹,我竟不知妹妹在此。瞧妹妹这日子,过得似神仙般自在呢。” 秦可卿面上稍显不自在,勉强笑道:“凤姐姐莫要打趣,快进来坐。” 王熙凤入屋,目光流转,打量屋内陈设,口中道:“妹妹,寻你可真不易。我今日前来,实是有满腹委屈想与妹妹倾诉。” 秦可卿忙道:“姐姐有何难处?但说无妨,若我能助力,定不推脱。” 王熙凤冷笑一声:“哼,妹妹有福,有环哥儿庇佑。可我呢? 在那府中殚精竭虑,却遭人弃如敝屣。那贾琏为了尤二姐,竟要休我,我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矣。” 秦可卿面露尴尬,轻声劝道:“姐姐莫要过于伤怀,事已至此,还需向前看。” 王熙凤瞥了秦可卿一眼:“向前看?我如今孤苦无依,哪似妹妹有这安身之所。 环哥儿待妹妹倒是用心,将妹妹安置于此,还瞒着我呢。” 秦可卿忙解释:“姐姐误会了,我与环哥儿……不过是偶然寻得此处安身,并无他事。” 王熙凤心中不信,嘴上却道:“但愿如此。妹妹,我如今无处可去,妹妹可否收留我几日?” 秦可卿点头:“我在此处,孤身一人,正盼姐姐能留下,与我作伴。” 此处乃二进大宅院,秦可卿居于正房三间的右间,宝珠、瑞珠住东厢房两间。 王熙凤住正房左间,其带来的丫头们安置于西厢房中。 一时间,院子里倒也热闹起来。 王熙凤在贾府大闹一日,此刻已疲,强撑精神陪秦可卿坐了片刻,便回房歇息了。 次日,王熙凤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悠悠转醒,自觉浑身舒畅,不禁自嘲,这不管家的日子倒也惬意。 唤丫头来伺候洗漱,不忘向丫头询问院子里情形。 洗漱毕,王熙凤身着家常衣裳出了房门,见秦可卿房门紧闭,宝珠端着瓜子盘在门外吃着。 王熙凤先是疑惑,继而听到房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嬉笑声,一听便知是秦可卿。 另一个声音虽低,王熙凤却一下便辨出是贾环。 王熙凤心中冷笑:“好个秦可卿,还说与贾环无涉,竟青天白日将人招来,真真是不知廉耻。” 自觉此处不宜久留,便带了人出门置办日用之物。 房内,嬉闹过后的二人相依,秦可卿靠于贾环怀中,将平板递与他,娇嗔道:“爷快看看,这内存不足是何意?” 贾环接过平板,轻刮秦可卿鼻尖,笑道:“你这小蹄子,就知玩这物件。内存不足,便是这平板所存之物已满,犹如屋中堆满杂物,再无空地放置新物了。” 秦可卿眨着大眼睛,懵懂道:“那如何是好?里面的游戏我皆舍不得删呢。” 贾环摆弄平板,不禁倒吸凉气,暗忖:“这女子爱拍照之性,古今皆同。” 秦可卿虽是古人,却也难敌自拍之趣,不过些许时日,便将平板内存占满。 平板中的秦可卿,或巧笑嫣然,或蛾眉轻蹙,或作鬼脸,姿态万千,娇俏动人。 贾环眼中满是宠溺,手把手教她删照片以释内存。 待平板恢复,秦可卿又搂着贾环自拍。 贾环配合做表情,一时忘情,亲了秦可卿一下。 秦可卿美眸一亮,似发现新奇之趣,忙回吻过去。 这下,贾环脸上、脖上皆印满秦可卿唇印,他苦着脸,模样可怜。 秦可卿见状,笑着拉他往浴室而去。 一番缱绻后,秦可卿方帮他洗净,依依不舍送他离去。 贾环出了房门,给宝珠、瑞珠各一锭银子,便回了宁国府。 至正厅暖阁内,贾环闻一片笑闹声,上前观瞧,原是赵姨娘、薛姨妈、宝琴娘和柳嬷嬷四人在打牌。 贾环看了一阵,便知那三人有意让赵姨娘赢牌,自家娘亲却浑然不知,还以为手气好,笑得合不拢嘴。 如今见赵姨娘似有贾母之态,贾环心中得意。 若非自己有出息,赵姨娘怕是仍为些许财物与人争执不休。 赵姨娘余光瞧见在门口憨笑的贾环,忙招手道:“你这泼猴,大早不知去向,又去哪里撒野了。 听闻你要给宝钗和宝琴安排好事,到底何事?莫要再卖关子,让你两位姨妈悬心。” 贾环笑着近前,为赵姨娘捏肩,这举动令薛姨妈和宝琴娘暗自诧异。 她们的儿子虽也孝顺,但哪有贾环这般与母亲亲昵无间。 贾环笑着对赵姨娘道:“是我没说清,我欲送她们二人去永乐公主府中修习几日,日后再往北城谋事。” 赵姨娘一听,知儿子与公主有交,来了精神,故意提高声音道: “你这整日与王爷、公主往来,显得你,你们又在盘算何事?” 第183章 赵姨娘:上了战场,保命为要 且说贾环见赵姨娘似有兴致,便和颜悦色道:“娘,是天大的好事。我与永乐公主、忠顺亲王合议,欲于北城中建一拍卖所。” 赵姨娘闻之,双眸如星闪耀:“拍卖所是什么?能赚大钱不?” 贾环颔首,娓娓而言:“自是能赚。忠顺亲王于海外广有门道,奇珍异宝皆可罗致; 永乐公主常往宫中走动,人脉深广,那些贵胄喜好之物,她无不了然。 这拍卖所专司稀罕物件的买卖,众人竞价,价高者得之。 且不止于此,亦可为他人拍卖,从中抽取佣金,物件愈珍奇,所得的份额便愈丰厚。” 赵姨娘喜得眉开眼笑:“此等营生,稳赚不赔,定是你这机灵鬼想出的主意。 不愧是从我肠子里出来的,打小就带了聪慧劲儿。” 言罢,满脸得意地轻拍贾环之手,又面露追忆之色,喟然叹道:“你不知晓,生你之时,娘几近性命不保,莫名的闻到异香,恍惚间似闻九幽鬼差敲我床榻之声。” 众人闻之,皆作玩笑之态,纷纷出言宽慰。 彼时,薛姨妈在侧,瞧着贾环,眼中尽是艳羡之色:“环儿如此出息,姨娘往后可享清福了。 哪似我家那孽障,我苦口婆心劝他从正经营生,莫要滋事,他却只当风过耳。” 言罢,以帕拭泪。 贾环心中明了,知她欲为薛蟠求情,只佯作不知。 在他想来,慈母溺爱,终至败儿,薛蟠的今日,薛姨妈难辞其咎。 自家既已好心收留母女二人,若她不知分寸,欲将薛蟠接回,自己亦不惧做那冷面之人。 赵姨娘没那么多心眼,见薛姨妈哭得可怜,忙轻拍贾环之手,道:“蟠儿虽有些淘气,可终究是薛姨妈的心头肉。 你将他送至北城,如今情形如何?是生是死,你得告知姨妈一声。” 这一言,如石击水,薛姨妈顿时花容失色,哭喊道:“我的儿啊!他若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环儿,快告诉姨妈,蟠儿怎样了?” 贾环险些忍俊不禁,暗忖娘这安慰之法倒也别致。 遂忙对薛姨妈道:“姨妈宽心,薛大哥在北城做些体力活计,虽辛苦,却也强过在外面惹是生非。姨妈若不放心,往后让他每月修书一封与您。” 薛姨妈闻之,稍感安心,面上羞惭:“让环哥儿见笑了。如今我一家仰仗你度日,还劳你费心诸多事体,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薛姨妈年轻时候定是个标致人物,即便如今岁月在脸上留下了痕迹,眉眼间仍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她这番示弱的姿态,任谁见了都不免心软几分,可贾环心里却明镜似的。 他心里暗忖:“若不是看在亲戚情分上,谁愿意管你们这摊子事。” 嘴上却谦道:“姨妈何出此言,你我本是一家,相互扶持,理所应当。” 继而,贾环神色一凛:“只是薛蟠之事,确需严管。 姨妈既已无奈,便交与我罢。 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若有心改过,我自会助他。 然若他仗我之名在外胡为,休怪我不念旧情,即便清理门户,亦在所不惜。 我最厌那些无端滋事之人。” 赵姨娘在旁嗔怪道:“这孩子就是这脾性,我那侄子钱槐,昔日仗他的名在外欺人,被他打折了腿。 为此,其家人欲来与我理论,如今亲戚也做不得了。” 薛姨妈闻之,不敢再言,只得黯然回院。 入得房内,见宝钗正于炕上专心刺绣,心中一阵酸楚,念及儿子不肖,又恐累及宝钗,犹豫再三,终将薛蟠之事道出。 宝钗闻之,手中针线顿止,面有恼意:“娘,您何苦在环兄弟面前提及哥哥? 因香菱之事,他二人自幼不睦,如今环兄弟不计前嫌收留咱们,已是仁至义尽。 您这一求,倒显得咱们不知好歹了。 哥哥如今之状,乃自作自受,您莫要再去添乱了。” 薛姨妈眼中含泪:“我这不是心急嘛,他毕竟是我亲生骨肉。我亦知环儿是个好孩子,只是这心里总是放不下。” 宝钗忍不住垂泪道:“娘,您且消停些罢,咱家如今已不堪折腾。 环兄弟既已言明,便看哥哥自身造化。 您若实在不忍哥哥受苦,趁女儿尚有几分颜色,将我许配人家,换些银钱,也好让哥哥过几日自在日子。” 薛姨妈大惊失色,忙将宝钗搂入怀中:“我的儿,你这是何疯话? 娘怎会舍你而去,你是娘的命根子。 娘知错了,往后再不提此事,你切莫再有此念。” 宝钗泣不成声:“娘,咱们寄人篱下于东府,全仗环兄弟照拂。 您亦瞧见了,他如今有大作为。 若咱们不知感恩,反去烦扰,日后如何在府中安身? 哥哥之事,只能由他自受,待他悔悟,或有转机。” 薛姨妈边哭边点头:“娘明白了,娘再不糊涂了。 你莫要再伤心,若是伤了身子,娘可怎么活。”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屋内一片凄然。 再看贾环这边,却是笑语欢声。 赵姨娘被贾环逗得乐不可支。 正谈笑间,话题竟转到贾环即将奔赴战场之事。 赵姨娘顿时来了精神,竟如沙场宿将般,向贾环传授起打仗之法:“环儿,你且听好。 上了战场,保命为要。 那些建功立业之说,多是虚妄之语,切莫轻信。 你需机灵些,先保全自身,方有归来之日。” 赵姨娘边说边比划:“冲锋之时,你便站于军阵之中,寻个高个儿在前,可为你挡那箭矢。” 贾环瞧着赵姨娘那副模样,心中暗忖,原来自己这键盘侠性子,竟是从娘这儿承袭而来。 旁侧柳嬷嬷亦点头称是:“环哥儿,咱大周行军打仗,向来只见士卒殒命,何曾闻官员丧于沙场? 你万不可逞强,若事有不妙,速往忠顺亲王处去,王爷尊贵,保命之法自不会少。 待你平安归来,咱家亦不缺银钱,届时上下打点,纵有些许差池,亦可弥合。” 贾环无奈,轻拍额头,暗自嗟叹:真真是未曾料到,平日端庄持重的柳嬷嬷,于此事上竟与赵姨娘一般见识。 怪不得大周之军,战力每况愈下,瞧这些长辈之见,所传之念,岂是正道? 第184章 尤物斋 “娘,我且再出去一遭,把城中各处生意交代一二,今儿个晚些便不回了。” 贾环言毕,起身整了整衣冠。 赵姨娘忙道:“环儿,夜间不宁,你须得小心,早去早回才是。” 贾环应了,带着小厮铁柱出了门。 方出门,夜色沉沉,恰似墨染,却难掩城中一片热闹之态。 当今圣上英明果决,本京城宵禁甚严,后贾环将夜间生意之利细细禀明,圣上遂取消宵禁。 只规定夜间生意赋税之数,较往日加倍。 此令虽让街边小贩意兴阑珊,然酒楼、青楼、赌坊之流,本就获利丰厚,反因此愈加繁盛。 彼时正值深秋,秋收已毕,街边行人手提灯笼,步履悠然,尽显闲适之态。 秋风乍起,凉意侵人,却吹不散这夜市的烟火繁华。 那些个男子,囊中稍有银钱,便按捺不住,欲寻欢作乐,犒赏自身。 一路行来,贾环见数个男子拥着风尘女子,于那夜间仍开的几家店铺间往来穿梭。 女子娇声软语,男子皆为其迷,纷纷慷慨解囊,购得大包小包之物。 于这街上,若怀中女子手中无几个购物袋,男子便觉颜面无光。 贾环见那些购物袋上自家商铺标记甚多,心下甚喜。 且说当下京城最时兴的服饰,乃新出的羊毛衫。 这羊毛衫质地绵软,保暖之功极佳,样式亦新巧,上合富贵人家的雅趣,下宜寻常百姓的财力,故而风靡京城,且有向各州府蔓延之势。 这般赚钱的买卖,众人虽眼红,却也只能望洋兴叹。 因在大周,羊毛衫乃内务府专营之物,无其授权,谁敢私自生产售卖? 也不知外地有无胆大妄为之徒,只京城之内,无人敢触内务府忠顺亲王的霉头,那亲王爱财如命,谁人不惧? 宁荣街上有一羊毛衫专营店,店内烛火通明。 门楣之上,“尤物斋”三字赫然在目,左右又各有一小牌,上书“内务府授权,加税不加价”。 瞧这名字,便知其主顾是何许人也。 这店名是尤三姐所取,背后之计却是贾环所谋。 男子心性,若言其发妻是尤物,定然大怒;若夸其外室为尤物,反倒会沾沾自喜,与人言说一番。 这夜间出来厮混之人,何来真情? 尤物斋与那些风尘女子暗通款曲,女子引客来店消费,事后自有分成。 也是奇事,曾有一青楼女子向贾环提议,愿半价将未拆封的羊毛衫卖与他,贾环闻之大惊,旋即应下,并赏那女子百两纹银。 由此,便有了一奇景:青楼女子与恩客在店门口依依惜别,手中大包小包,转身入楼内偏房,将购物袋交与管事查看。 管事验明无误后,双方银货两讫,购物袋内衣物换了包装,又摆回店中。 贾环于店内一转,竟见几个眼熟的族中子弟,彼此点头会意,并无多言。 贾环照旧嘱咐了帮闲之人,小心照看店面,而后悄悄往后院而去,登上二楼。 此处原是尤三姐的布店,后经改建,成了她的住所,三姐忙碌时便在此安歇。 贾环轻手轻脚至二楼,见半掩的门内,尤三姐正坐于桌前。 桌上账本高叠,烛火晃动,映出她专注之容。 她身着月白绸衣,简约素雅,外披一羊毛毯子,头发随意挽起,几缕青丝垂于脸颊,更添几分娇俏妩媚。 “你这冤家,终是舍得来看我了?” 尤三姐抬眸,轻启朱唇。 贾环一怔,边进门边将门掩上,轻声道:“我脚步极轻,你如何知晓我来?” 尤三姐未答,只瞧着账本,伸手指向一旁镜子,镜中恰映出贾环身影。 贾环无奈一笑,行至三姐身旁,见她不理会自己,心下有些怅然。 往昔三姐见他,总是热情似火,似要将他融化,如今这般冷淡,令他好不自在。 他一把抱起三姐,置于腿上,在她脖颈处印下几吻,似要宣示主权,闷声道:“你这般冷淡,我都疑你有了旁人。” 尤三姐并不恼,只拿一双明眸看向他:“若我有了旁人,你待如何?” 贾环心中无名火起,将她紧紧搂住,冷哼道:“我定不饶他,管他是谁,你莫不是与那柳湘莲有瓜葛?” 尤三姐见他醋意大发,如炸毛之兽,忙以手捧起他的脸,以吻相慰,嗔怪道:“什么柳湘莲,我从不曾听闻,你莫要胡言乱语,冤枉于我。你若不信,我便把心掏出来与你看。” 言罢,作势要拉开衣襟,露出一片如雪肌肤。 贾环忙以头抵住她的手,埋首于她怀中,轻嗅一下,笑道:“你这泼辣劲儿,真真是久违了,这才是我熟悉的你,日后莫要再这般冷淡。” 尤三姐被他逗笑,二人久别重逢,情思缱绻。 她搂住贾环脖颈,纤手在他面上轻轻摩挲:“你这性子愈发烈了,只是不知你本事有无长进,莫要只是嘴上厉害,实则中看不中用。” 贾环哪受得住这般撩拨,当下抱起她往内室走去,口中冷哼:“你不是爱算账吗?今夜咱俩好好算算。” 尤三姐由他抱着,悄悄踢掉绣花鞋,嘴上却不饶人:“哼,就怕你账算得糊涂,到头来还得我来收拾残局。” 贾环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炽热:“三姐,你且瞧好,今夜定让你知晓我的手段。” …… …… …… 次日清晨,贾环看着怀中熟睡的尤三姐,嘴角微挑,面露得意之色:“你这算账的功夫,愈发生疏了,还得多练练呢。” 见天色尚早,他也不急着起身,闭目开启系统,内有五个彩色宝箱。 明日便要出征,此时开箱,或能得些有用之物。 他在三姐唇上轻吻一下,以求好运,随后开启宝箱。 “四石硬弓x1,妙哉,此物终是得了。” “金丝软甲x1,这个甚好,可给妙玉那丫头穿上。” “一吨白菜,嗯……给将士们补补身子也好。” “蛊惑x1,咦?竟是个可左右人心之技,只是为何不称鼓舞,倒似那蛊惑人心之术,平白让我似个奸佞之人。” “巴黎世家丝袜x1,啊这~此物于此处,着实突兀……怎只这一双,若有一箱方好。” 此时,尤三姐于他怀中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眸:“大清早的,你在念叨何事?” 贾环见三姐慵懒妩媚之态,心念一动,施展蛊惑之技:“三姐,我有一好物,来,我为你穿上。” 尤三姐眼神迷离,乖巧点头:“都听爷的。” 第185章 挣个侯爷就收手 “这技能真是好用啊!” 贾环细细回味刚才趣事,不禁赞了一句。 言罢,伸手轻拍了拍身旁闭目养神的尤三姐,道:“账算清楚了不成?你便要睡。” 尤三姐嗔目而视,娇嗔道:“你使了何等妖法,竟叫我稀里糊涂便依从了你。” 贾环闻之,仰面大笑:“此乃上天赐我的宝物,方能令你这般听话。” 尤三姐轻哼一声,起身着衣,目光落于地上的丝袜,边打量边道:“你这物件甚是奇特,瞧着不似本地之物,如此滑腻轻薄,竟似透明一般。” 贾环翻身,枕于她腿上,笑道:“都坏了,扔了便是。我也是偶然得之,待日后寻得好物,再与你赏玩。” 尤三姐遂将发丝挽了个松散髻儿,轻拍贾环胸口,道:“快些起来,你稍后不是要进宫?我来伺候你沐浴更衣。” 贾环却耍赖不起,“陛下邀我赴晚宴,如今才下早朝不久,尚早呢。 咱们再算一算账,我方才觉着还有些不明之处。” 尤三姐无奈,只得送唇与他,直至贾环满意,才哄着他起身入浴。 尤三姐一面嗔怪:“你明日便要出征,怎的整日只念着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我虽未进宫面圣,但也知此等事宁早勿晚之理。” 贾环坐于浴桶内,瞧着手中香皂,暗忖与前世之物相差无几,心下惋惜少了门赚钱营生。 见三姐为自己擦拭,他亦为三姐擦背,手触其背,光滑似玉,轻声问道:“可知晓二姐被琏二哥带回荣国府之事?” 尤三姐转身,点头道:“知晓,你也不先告知于我,二姐走得仓促,幸而我离她不远……二姐如今怎样?可没被那凤辣子刁难?” 贾环轻拥住她,叹道:“凤嫂子与二哥和离,二姐若不出意外,可扶正为太太。” 尤三姐一怔,眼中闪过惊喜之色:“果真?那真是再好不过,二姐苦尽甘来,待我得闲,送两个得力之人过去,莫让府中婆子丫头欺了她。” 贾环点头不语,心下思忖,贾府正房太太之位实乃高危,或亡或休或守寡者甚多。 瞧着为自己擦拭的尤三姐,原以为因尤二姐之事,她会讨要名分,却未料她并无此意。 贾环心中既松了口气,又有几分失落。 看向尤三姐,轻声道:“你可要……” “不要!” 尤三姐以手掩贾环之口,冷哼道:“若你未被圣上赐婚,我定要争一争这正房之位。 如今既已如此,与其在你府中守一小院度日,不如在外自在。 你也无需愧疚,此乃我自选之路,只怨我猪油蒙了心,被你这冤家迷惑住了。” 言罢,尤三姐靠于贾环怀中,边笑且比划着道:“不知为何,你尚幼时,我见了你,便心生欢喜。 昔日我往你院中送布,见你院里丫头衣裳比我好,我便心中不忿。 那时我便发誓,终有一日,我要将我的布做成京城中最华美的衣裳,而后挺胸立于你身旁。” 贾环闻此表白,心中一颤,感怀不已,将尤三姐紧紧拥于怀中:“瞧你如今这口齿,比我还伶俐几分,你再多言几句,我怕是连家底都要与你了。” 尤三姐白他一眼,又与他核对一回账目,方依依不舍送他出门。 御花园 千秋亭 此次皇帝以大股东的身份设宴,赴宴者不过贾环、忠顺亲王、永乐公主及一陌生帅大叔。 那帅大叔似对贾环甚感兴趣,不时含笑点头。 因是私宴,众人着装皆较随意。 尤三姐为贾环备了一身羊制品服饰,笑言可穿着进宫为其生意打广告。 贾环见帅大叔目光,只当他是看中自己穿着,遂报以和善微笑。 贾环与帅大叔先至,因不熟稔,便未交谈,所幸不久忠顺亲王前来,打破僵局。 忠顺亲王见贾环,不禁惊呼。 但见贾环头戴羊毛毡暖帽,帽上绒毛甚是柔软,光泽温润。 身上着一羊毛长袍,那羊毛质地细密,领口、袖口皆以白色兔毛点缀,领口处暗纹若隐若现。 外披深灰色羊毛马褂,马褂边缘以油亮水獭毛装饰,水獭毛顺滑如缎,黑亮夺目。 腰间束黑色羊毛腰带,带上镶嵌几块和田玉佩,玉佩温润似玉脂,于光下熠熠生辉,尽显华贵之气。 再观下身,黑色羊毛裤配羊皮靴子,靴上花纹精巧绝伦。 忠顺亲王笑道:“好你个贾环,竟将广告做到宫中,也不提前告知于我。 我家中那套可比你这阔绰,罢了,我且回去穿上,定要与你比个高低。” 贾环见是熟人,也不拘束,笑言道:“你与我比作甚?你可去鸿胪寺寻那些使团,那些人皆是好面子之人。 像女真、北蒙古、羌国之流,你只需言其皇帝的衣服都不及你,他们定会四处寻觅华丽服饰讨回颜面。 彼时,我们将各处铺子羊毛衫价格抬高数倍,岂不大赚?” 忠顺亲王眼前一亮,拍手称妙,随后又叹道:“可惜明日便要出征,此等好事,只能便宜皇姐了。” 一旁帅大叔闻二人之言,先是一愣,后细细思忖,暗觉此计虽有些儿戏,却颇为实用。 遂摇头笑道:“真真是跟不上你们小辈的跳脱,如此简单之法,从前竟无人想到。只是此计仅能用一次,若能算计多国使臣方好。” 贾环与忠顺亲王相视一眼,递个眼色,忠顺亲王会意,介绍道:“这是咱们主帅陈靖将军啊,你这先锋大将竟不认得自己上司?” 贾环见状,十分尴尬。 忠顺亲王吃了一惊,笑骂道:“大军明日便开拔,你莫不是连军营都未曾去过?” 贾环挠首,他本是初次出征,哪晓得这些。 况他自恃有些能耐,心想即便随意行事,亦能取胜,哪需与士卒多加亲近。 然贾环仍一脸歉意向陈靖赔罪。 陈靖待他甚是温和,点头道:“无妨,太上皇赐你一套铠甲。 这几日我已让先锋营士卒识得此铠甲模样,待你穿上,他们自会认出你。” 贾环仿若逃课却有人代劳签到一般,忙拱手谢恩。 心下暗喜:这陈靖倒是个好人,待得胜回朝,功劳可分他一些,此次若能争个侯爷之位,便足矣。 第186章 家宴 贾环初时只当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公司股东小聚,恰似那家常茶饭一般,哪料想皇帝竟携一众家眷前来,其势浩浩,直教贾环如坠云雾,一时怔忪。 但见皇帝、太上皇、贵太妃、容太妃、贤德妃、永乐公主等鱼贯而入,贾环仿若梦中之人,神思恍惚。 “祥瑞,为何呆立于此?今日家宴,休要拘谨。” 皇帝身着常服,面带和煦笑意,轻拍贾环之肩,目光移至其衣装,赞道:“你这身服饰,较那羌国皇帝之服,更胜几分。” 众人闻之,皆相视而笑。 羌国者,游牧之邦,其服饰多以皮毛制之,然于做工精细及样式精巧处,实难与贾环之服相较,犹如繁星之于爝火。 贾环半晌方醒转过来,思及元春之故,自己于皇帝而言,亦算外戚。 既如此,称之家宴,倒也妥帖。 遂忙向众人施礼,继而满脸堆笑应道:“陛下谬赞,想来那羌国皇帝亦不过尔尔。臣此次出征,定当生擒其主,缚至陛下跟前,令其见识我朝之威。” 此等豪言,恰似那清风拂过湖面,引得皇帝龙颜大悦,畅怀而笑。 皇帝心中竟浮现出贾环将羌国皇帝五花大绑至朝堂之景,笑意更盛: “祥瑞有此壮志豪情,朕心甚慰。 然你初涉沙场,万不可莽撞,诸事皆需听陈将军吩咐。” 贾环亦瞧出皇帝欲拉拢陈靖之意,赶忙诺诺应承。 太上皇在侧,见皇帝与贾环如此亲厚,心中不免泛起一丝不悦,仿若石子投入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皇帝,传膳罢,莫教众人久候。”太上皇开口道。 皇帝方从太上皇处得了陈靖这员名将,又对贾环这后起之秀颇为看重,此时心境大好,对太上皇愈发恭顺有加,忙点头应许,待众人坐定,便命人传膳。 皇帝念及贾环于宫中用膳,或恐拘束,难以饱腹,遂特意安排元春与贾环同席。 宫中惯例,向来一人一桌,贾环便与元春并桌而食。 只见皇帝与太上皇高坐于雕花龙凤的高桌高椅,尽显尊贵,其余众人皆为矮桌矮凳,等级森严,于斯处点滴尽显,泾渭分明。 贾环原以为“食不言寝不语”是不能不说,然见皇帝与太上皇言笑晏晏,忠顺亲王与陈靖亦把酒言欢,心中顾虑渐消,遂轻声唤元春道:“大姐姐。” 元春自幼入宫,彼时年仅十三,如今岁月悠悠,已历十余载,昔日懵懂娇憨之女,如今已化为端庄凝重的贵妃。 想当初,她被命入宫是为贾府搏个前程。 于她而言,贾宝玉、贾环皆为贾家血脉,皆是她心中所念。 奈何王夫人与贾母将宝玉夸得如那稀世珍宝,致她省亲之时误判形势,几近酿成大祸,心灰意冷之下,竟萌生死志。 自那时起,她对宝玉已然绝望,与王夫人、贾母亦渐疏远,在她心中,此二人实乃糊涂之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贾环这一声“大姐姐”,恰似那冬日暖阳,暖入元春之心。 元春遂一边为贾环夹菜,一边轻声道:“环儿,你与宝玉不同,你有壮志,有智谋。 此次出征,定要平安归来,莫学宝玉只知在女儿堆中厮混。 姐姐于宫中,日后贾府还需你来支撑门户。” 贾环忙道:“大姐姐放心,弟心中有数。 宝二哥有他的活法,我亦有自己的抱负。 我定不使贾府蒙羞,定要挣个功名回来。” 二人相聚时间有限,元春略一踌躇,终是问道:“母亲在府中可好?” 贾环深知元春所言的“母亲”乃王夫人,知其欲调和自己与王夫人的关系,然他心中不愿,遂直言道: “二太太礼佛似有差池,近日举止怪异,闹出不少笑话。” 言罢,目光诚挚地看向元春,续道:“弟记得城外的清虚观如今闲置,那处清幽静谧,是个静心礼佛之佳处。 若二太太诚心礼佛,不妨往彼处小住。” 贾环之意,元春焉能不知? 眉头轻蹙,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既有对贾环直言不讳的惊讶,亦有对王夫人现状的无奈。 遥想当年,自己尚幼,王夫人便极力阻拦她与贾环亲近,如今看来,这嫌隙愈发深了。 元春沉默少顷,仍为贾环夹菜,点头道:“我会与老祖宗言说。” 贾环见此,方端起元春所夹之菜,其模样憨态可掬,看得元春又爱又无奈,又觉好笑。 经此一事,二人心照不宣,遂有说有笑,闲话家常。 主位上的皇帝见此情形,心中甚喜。 他安排元春陪伴贾环,本就为使二人姐弟情亲,如此,贾环对他亦会更为忠心,此乃一举两得的妙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皇帝举杯而起,高声道:“此次出征,意义重大,关乎我大周的兴衰。 朕有陈将军与贾爱卿相助,必能旗开得胜。 待你等凯旋归来,朕定当重赏。” 众人闻之,皆举杯相应。 随后,太上皇称身体疲累,率众人先行离去。 皇帝则引忠顺亲王、永乐公主、贾环往御书房而去,欲商要事。 众人坐定,皇帝眉头微蹙,开口道:“祥瑞,如今大周两面受敌,战火纷飞,军需浩繁,每日耗费钱粮甚巨。朕思忖,若挪用银行的存银……” 贾环闻之,惊出一身冷汗,忙道:“陛下,此万万不可! 银行存银乃国之根基,若贸然挪用,民心必乱。 一旦遇突发之变,朝廷无银可用,必将陷入绝境,如大厦之将倾。” 皇帝亦知此计不妥,实乃因战事吃紧,钱粮匮乏,故而有些病急乱投医之态。 忠顺亲王在旁,大大咧咧道:“何须如此麻烦?抄几家豪富之家,即可解燃眉之急。 就说那江南甄家,我久已看不顺眼。 江宁织造局每年送往内务府的贡品,皇室尚未得用,他们竟敢私自截留,拿去巴结京中各处官宦府邸,成何体统? 直教皇室尚未用上,他们却以朝廷贡品四处钻营。” 忠顺亲王越说越激动,双目熠熠生辉,“甄家如此行事,必是家财万贯。抄了他家,既能得大量钱财,又可杀一儆百,以正朝廷的威严。 还有那几家绸缎庄、古玩店,平日获利颇丰,如今朝廷有难,他们亦当为朝廷分忧。” 贾环闻之,心下疑惑,问道:“我贾家与甄家亦是老亲,为何我家从未收到他家的礼?” 忠顺亲王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一抹幸灾乐祸之笑,嘲讽道:“我记得西府是有收到的。 至于你所在的东府,你不过是个一等将军,无权无势,甄家怎会将你放在眼中? 人家随便扣下些许,便抵你几十年俸禄,何必来巴结你这等寒酸之人。” 贾环闻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道:“这等忘恩负义的甄家,真乃可恶至极!抄,定要抄了他家!” 永乐公主在旁,见状眉头一蹙,轻声叱道:“于陛下跟前,不得失态。” 二人闻之,方如梦初醒,忙向皇帝赔罪。 皇帝神色淡然,缓缓道:“于朕面前口出狂言,有失礼仪,罚你等每人一万两银子,从分红中扣除,以惩你等大不敬之罪。” 第187章 国债 一万两银子如流水般没了踪影,贾环与忠顺亲王皆是心痛不已,仿若割肉一般,当下便没了先前的张狂,变得规规矩矩。 皇帝因额外得了两万两银子,龙心大悦,遂和颜悦色地看向贾环,道:“祥瑞,北城那生意,眼瞅着短期内是无甚油水可捞了,你可有别的法子?” 言罢,又补上一句:“休要再提抄家之类的混话。” 贾环闻之,忙垂首敛神,略作思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回道: “陛下,臣倒是有一计,陛下可令祥瑞银行发行国债。” 皇帝闻言,微微皱眉,问道:“国债?这是何物?你细细讲来。” 贾环再拱手,道:“陛下,这国债者,乃是朝廷向百姓借钱之举。 朝廷以自身信誉作保,明定利息与偿还之期。 百姓若购国债,便如将银钱借与朝廷,日后朝廷定当连本带利还之。 如此,可于短时内筹措大量银钱,解那军需之急。” 皇帝摩挲着手中玉扳指,又道:“此计听来新奇,只是百姓岂会轻易将钱借给朝廷?” 贾环忙答:“陛下,可使祥瑞银行担此重任。 那银行在百姓心中素有威望,咱们可宣扬国债之利。 诸如国债之息较常例存钱更为丰厚,且有朝廷为保,稳如泰山。 再者,对购国债多者,赐以特殊荣衔之类,令百姓知晓购国债不仅有利,更是荣耀之事。” 忠顺亲王在旁道:“此计虽妙,然若朝廷到时无力偿还,又当如何?岂不是陷朝廷于失信之境?” 贾环神色笃定,道:“此事可先筹划。待我军于前线得胜几回,携战利品而归,再令公主办一场拍卖会。” 说罢,朝柳如烟笑道:“公主近日可暗中多搜罗些羌国的奇珍异宝,待战利品回朝,一并算作缴获之物。 彼时,定要将拍卖会办得热热闹闹,让百姓晓得我军于前线威风凛凛,踏平羌国皇庭指日可待。” 言毕,在三人惊愕目光中,贾环又向皇帝拱手道:“如此,陛下再借机发行国债,以羌国财宝为诱。 百姓见朝廷战功赫赫,又有如此丰厚之战利品,必对朝廷信心大增。 他们自会知晓朝廷有能偿还国债,购买的热情定高涨不已。 且可于各地宣扬朝廷此次出征乃为保家卫国,购国债便是支持朝廷,是爱国之举。 那些获荣衔之人,可于拍卖会中有特殊观礼之位,与朝廷共享荣光。 对于富商巨贾,可允其于拍卖会上优先竞拍珍稀之物,前提是他们带头购国债。 如此,既可使其有利可图,又能使国债发行顺遂。 为使更多百姓参与,可于各城镇设国债购买之处,专人讲解。 对那不识文墨的百姓,便以浅显之法告知国债之好。 同时,陛下可下旨令地方官员带头购国债,将之纳入吏部升迁考核。 如此层层推进,国债发行必成,军需之困可解。 待灭了羌国,北边尚有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女真等……” 贾环此计,真真是大胆至极,仿若将大周国运置于赌桌之上,皇帝闻之,半晌无言,心内震惊。 然贾环所绘的宏图,恰似那诱人的佳肴,开疆扩土的大业,哪个帝王能不为之动心? 皇帝犹豫良久,长舒一口气,道:“祥瑞,你这法子太过冒险,须得先在沙场之上真刀真枪赢上几场方行。” 贾环忙拜倒:“臣愿立军令状,此战必胜!” 皇帝一怔,随即令他起身,笑骂道:“你又非主将,休要胡言乱语。时辰不早了,你且回去收拾妥当,朕等你凯旋。” …… 再看那宁国府中,贾环领了铠甲、先锋印与令旗归来,引得一众丫鬟围将过来,叽叽喳喳,嬉闹半晌方散。 是夜,更深露重,贾环卧于榻上,见晴雯仍在擦拭那铠甲,便无奈道:“晴雯,这铠甲乃是太上皇赏赐,每日皆有专人料理,你莫要再忙了,快来歇息。” 晴雯轻哼一声,头也不抬,依旧专心擦拭,直待贾环哈欠连连,方起身,至榻边坐下,递与贾环一玉佩,问道:“这可是系于铠甲上的?也是太上皇赏给爷的?” “想必是罢。” 贾环接过玉佩,置于一旁,将晴雯揽入怀中,放下帷幔,柔声道:“明日我便要走了,今夜咱们说些知心话儿。” 晴雯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道:“爷明日便要出征,还有这心思。” 贾环想到即将与晴雯分离,满心惆怅,一夜之间,将那柔情蜜意化作万千言语,说与晴雯。 晴雯听得入神,一夜未眠,待至次日,竟是连伺候贾环穿衣洗漱之力也无。 贾环却依旧精神抖擞,身着戎装出门。至马棚,只见那大漂亮正昂首以待。 贾环笑道:“咱们要打仗去了,你可有的是机会大展身手,你可欢喜?” 言罢,轻抚大漂亮鬃毛,大漂亮似通人意,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刨了两下。 贾环翻身上马,只听天上小青鸣叫一声,飞落肩头,在他脸颊蹭了蹭。 贾环仰天大笑,自空间中取出弓箭背好,又将马槊扛于肩上,威风凛凛向南苑而去。 按大周之制,出征之前,将士可归家与家人团聚一日,故此时回南苑集合之人众多。 五城兵马司早已将道路清理妥当,以便士兵赶路。 此日,出征将士可于城中策马而行,士兵家人与瞧热闹的百姓分列道路两旁送行。 朝廷如此安排,意在使士兵感受到家人牵挂与百姓期待,以激其斗志。 每有一骑过处,众人皆欢呼喝彩。 这些士兵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后生,正值好胜之时,于欢呼声中,不免卖弄起骑术来。 或侧身挂于马侧,或单手持缰立于马上,引得百姓阵阵惊呼喝彩。 贾环却不似他们,其周身皆是顶级装备,所到之处,欢呼声如雷。 他有意缓缓而行,接受众人欢呼。 其他士兵初时心中略有不服,待见他那身非凡铠甲,知是未曾谋面的统领,便赶忙整顿仪容,恭恭敬敬跟在其后。 如此,贾环身后之人渐多,竟成一支气势不凡的队伍,原本欢快的氛围,也渐渐被肃杀之气笼罩。 贾环于北城一战,单枪匹马冲入敌阵,杀敌数百,自此便有了一种令人敬畏的气场。 如今于军阵烘托之下,这气势愈发浓烈。 人皆慕强,这些士兵望着贾环,眼中满是狂热崇敬。 若有沙场老将在此,定能看出,此乃军威也! 第188章 北伐 且说贾环于南苑领受皇帝检阅,彼时,祭旗庄重、誓师激昂、犒军慷慨、点将肃穆、赐酒隆情、宣读诏书郑重、拜别不舍,诸般出征仪式,皆井然有序而行。 俄而,号角长鸣,声震云霄,贾环振臂放飞海东青,大军遂拔营而启。 但见贾环一马当前,左侧的妙玉,身披道袍,轻纱覆面,虽不见花容,然身姿婀娜,摇曳生姿,恰似风拂弱柳,道袍亦难掩其窈窕韵致。 右侧则是陈靖为其配备的两名副将,此二人久随陈靖,今为贾环麾下,心内常怏怏不乐,暗忖贾环不过是富家纨绔,竟来军中搅闹。 这妙玉风姿绰约,两名副将瞧在眼里,愈发不屑。 其中一人冷哼道:“瞧这贾环,莫不是将沙场当作那游冶之所,还携一娇柔道姑,真真荒唐至极。” 另一人亦嘴角含笑,嘲讽道:“且观其能作何花样,但愿莫连累我等。” 贾环听力极佳,二人言语尽收耳中,眉头微皱。 恰值此时,一群大雁排“人”字阵飞过天际。 贾环双眸精光一闪,迅即抽身后长弓,搭箭上弦,动作一气呵成,不见丝毫滞涩。 再看他双臂使力,弓弦满张,“嗖”的一声,箭若流星,直破云霄,眨眼间,领头大雁已中箭而坠。 贾环却不停手,箭如骤雨般射出,且支支精准无误,仿若有神助。 但见大雁纷纷应弦而落,众士兵先是惊愕,继而爆发出雷鸣般喝彩: “将军神箭!” “妙哉!妙哉!” 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两名副将见状,惊得呆若木鸡,半晌,方如见鬼魅般看向贾环。 此雁群距地甚远,远超人的射程,射中一只已属万幸,不想贾环竟能悉数射落,真乃奇事。 贾环收弓,唤一士兵近前,吩咐道:“将这些大雁呈与陛下,权作昨日赐宴的回礼。” 待士兵领命而去,贾环回首,朝众士兵高呼: “北伐!” 众人皆惊,本是奉命守关,怎地变成北伐? 要知大周与羌国交战多年,向来是大周处于守势,挨打受欺,主动北伐之事,久不闻矣。 然士兵们一念及此乃前无古人之举,心中忽涌起豪情万丈,看向贾环的目光,满是狂热,齐声高呼: “北伐!” 两名副将对视一眼,亦从惊愕中回神,虽未言语,看向贾环的眼神,已添几分敬畏。 贾环见状,高声道:“吾等蒙陛下重托,守关仅能保一时之安,唯有北伐,方可永除羌患。 吾有壮志,亦有克敌之能,愿与诸君共赴此险,扬我大周之威!” 其声沉稳雄浑,于军中回荡,似有魔力,令众人心中疑虑顿消。 言罢,贾环扬手一挥,策马疾驰向北,大军随后,马蹄扬尘,遮天蔽日,“北伐”之声,不绝于耳。 沿途村庄百姓闻此激昂的呼喊,纷纷出门观望。 只见一老汉,拄杖而立,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呸!这些个官儿,口号喊得震天响,每有战事,受苦的还不是我等小民?” 旁有老妪,忙拉其衣角,劝道:“老头子,休要胡言,莫让官兵听见。” 老汉却一把甩开,怒道:“我怕甚?我三个儿子皆被征去打仗,如今皆死于沙场,若非大周武将无能,我儿何至于死? 他们战死,留下我等老弱,只能饿死冻死。这北伐,不过是又一场大祸! 能挡住羌胡之攻便罢,若说北伐,哼,我吴字倒过来写!” 言罢,又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返家而去。 且说皇帝这边,见贾环先锋营似有异动,正忧心贾环是否失了军心,致士兵哗变。 恰在此时,戴权携十数只大雁归来,满脸含笑,将贾环之言一一禀明。 时维秋季,大雁正肥,皇帝闻之,龙颜大悦,又闻“北伐”之声,不禁仰天而笑: “祥瑞有此壮志,朕心甚慰!” 即令御膳房精心烹制大雁,欲设全雁宴,与朝中重臣共赏。 大周与羌国的边关,多设于长城沿线,此次交战的主要战场,乃大同、宣府两地。 贾环此行,目标是大同,那敌将巴特尔,甚是勇猛,大周年轻一辈与之交战,屡战屡败,受尽屈辱。 贾环此去,便欲斩巴特尔之首,以扬威名。 神京城距大同约六百里,贾环所率先锋营皆为骑兵,然亦需三四日行程。 是日,贾环领军行二百里,心内正自懊恼行程稍缓,那两名副将却已暗暗咋舌。 盖因大周最精锐的骑兵,一日行二百余里,已是极限,贾环初次带兵,能至此,已可与名将比肩。 且贾环并不随意插手军务,皆交予二人安排调度,二人心中不满,亦稍减几分。 是夜,大军安营扎寨。 贾环回至营帐,对守于帐门的金盛、银富道:“你二人好生守着,休放任何人进来。” 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皆知妙玉在帐内等候贾环。 帐内,妙玉正卸贾环所赠的金丝软甲,尚未着外衣,贾环忽入,妙玉惊呼,忙转身背向贾环。 嗔道:“你这冒失鬼,进来也不言语一声。” 贾环瞥她一眼,撇嘴道:“你又非赤身露体,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妙玉闻言,面泛红晕,嗔道:“你这没个正经的,哪有这般说话的道理。” 贾环赔笑,近前道:“好了好了,莫要恼了,我实是心急。” 妙玉轻哼一声,整好衣物,移步至火炉旁坐下,将一双素手伸于炉上取暖,轻声却不容置疑道:“今夜你便睡地上。” 贾环握住她手揉搓,笑骂道:“你这狠心的,如此寒夜,让我睡地,莫不是要我性命?” 妙玉抽回手,指贾环湿漉漉的头发,道:“你既是药王神,自不惧寒冷,我却奇了,你一介男子,寒冬腊月还去沐浴,竟比女儿家还爱洁净?” 贾环嘴角一扬:“我这是为保清醒,行军打仗,浑身尘污,如何能忍?再者,我岂愿带着一身汗臭来见你。” 妙玉瞧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虽似那野神,却早该超脱尘世,不为凡间污浊所染,你竟不知?” 贾环一怔,他何曾将自己视作神仙,沐浴本是日常习惯,况昔日在府中,有晴雯等丫鬟伺候沐浴,何等惬意,此习惯,他自是不舍弃的。 第189章 妙玉:我来自五庄观 是夜,更深露重,冷风呼啸。 帐内,贾环睨着身旁将衾被紧裹,双耳塞于耳际、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妙玉,面上不禁泛起苦涩之意。 想他二人日后须于沙场共赴生死,如今妙玉却这般疏离,连个后背亦不肯相托,怎不叫他黯然神伤? 贾环凝眸细瞧妙玉那严阵以待之态,心下一动,计上心来。 遂于心中悄声道:“道友,在否?” 妙玉方因他的静默而稍缓,未料脑海忽现贾环之声,又气又恼,暗忖此人行事竟如此无赖,竟用这托梦般伎俩。 “明日尚要赶路,休得聒噪,莫再使此等无赖手段,不然我可恼了。” 妙玉暗自悔意丛生,悔不该与他同行。 原以为彼为统军之将,辖五千士卒,当有稳重之态,岂料如今没了那礼教之缚,竟比在那园子中时更为肆意难缠。 贾环仍嬉笑如常:“我方才洗了冷水澡,此刻寒意侵体,甚为难受,姐姐快与我把把脉,瞧瞧是否有碍。” 妙玉柳眉微蹙,嗔道:“休得胡言,冷水澡是你自个儿要洗的,与我何干?再说瞧瞧你这样子,哪有半分生病的模样?” 贾环却“哎哟”一声,于衾被中蜷缩作一团:“妙玉姐姐,我实难受至极,头疼如裂,遍体生寒,姐姐救我。” 妙玉为其纠缠不过,无奈从被中伸出皓腕,搭于贾环脉上。 “嗯,妙事,竟是喜脉,恭喜恭喜!”妙玉眼中戏谑之色尽显。 贾环大惊,见其神色方知被戏耍,遂一把攥住妙玉那如柔荑般的手腕,轻揉慢捻,不肯释手。 “我便知姐姐亦非全然清心寡欲之人,竟开此等玩笑,以喜脉唬我,想来姐姐心中亦有几分世俗之趣。” 贾环嘴角含笑,眼眸中笑意盈盈,手上仍把玩着妙玉的手腕,触感细腻温润,令他心醉。 妙玉又羞又急,奋力抽回手,粉面羞红:“哼,分明是你先来招惹于我,佯装病痛耍赖,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身为将军,却如此轻浮,若传将出去,不怕损了名声?” 贾环浑不在意,复又躺倒,侧首望妙玉:“你不知,我等武将,但求忠心,名声于我如浮云耳。” 言罢,眼角余光瞥见妙玉被角未掩,心内一喜,迅疾伸手将被掀开,合身而入,笑嘻嘻将妙玉拥入怀中。 “瞧瞧你,都冷得发抖了还逞强,咱俩抱着多暖和。 我听说关外那些羌胡,冬天的时候还会拖一只羊进帐篷抱着取暖呢。” 妙玉虽有修为,然亦为血肉之躯,难耐严寒,此刻偎于贾环温暖怀抱,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惬意,这是她未下凡前不曾有过的感觉。 轻嗅之间,闻得贾环身上皂角之香,若有若无,与他体温相和,似有蛊惑之力。 妙玉遂止了挣扎,蹙眉望贾环,娇嗔道:“你是否施了法术于我?你若敢以此等卑劣手段对我,我必恨你终生!” 贾环忙敛了那一丝蛊惑之意,正容道:“休要冤枉我,我不过一野神,仅靠些许香火聊以度日,何来余财学那些个法术?” 妙玉闻此,忆起贾环曾将王夫人供奉的佛像偷换为己像之事,不禁莞尔。 旋即正色道:“我本不欲问你来历,然仍好心提点你,此世间仙人下凡历练者甚众。 你已坏了多人之谋,恐不久将有大祸临头。 你若念我的好,日后便离我远些,莫要累及于我。” 贾环闻之,反将妙玉抱得更紧。 听其言,知她必晓其中隐情,如此,更不能放她离去,定要与她生死相依。 “好姐姐,你所言之事,可是那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贾环问道。 妙玉微微一怔,明眸凝视贾环面容,似欲探其根脚,良久方启朱唇:“你既知二人来历,为何还敢涉入? 你可知,贾宝玉的神格已向兔儿神转变,他与绛珠仙子之情劫已生差池,待仙人察觉,必来修正。” 言罢,以纤指戳贾环的胸口,冷哼道:“你若敢娶林黛玉,大婚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贾环却不以为意,管他什么仙人,若来,便与之一战,看是其道法高强,还是自家反噬之技更胜一筹。 遂低头,以颔抵妙玉之肩,嗅着她脖颈间清幽之香,悠悠而言:“姐姐,我孤苦伶仃,不知姐姐所在之处可否收容我?我愿为姐姐端茶递水、侍奉左右。” 妙玉一怔,继而轻笑道:“你这张嘴真是愈发能说了。 然你莫以为我那修行之地是你可涉足的。 那是清净之地,岂容你这满身世俗之气的野神?” 贾环执意道:“姐姐,我虽有世俗之气,然亦有向道之心。 我的世俗之气或能为姐姐那清冷之地添几分生气。 且我伴于姐姐身旁,亦可助姐姐一臂之力,护姐姐周全。” 妙玉白他一眼:“就你?还护我?莫要给我招来更多麻烦便好。” 贾环见她未即刻拒绝,知事有可为,遂对她软磨硬泡,甜言蜜语说了无数,妙玉终是点头应下,道出自身来历。 “《西游记》你可知?我乃西牛贺洲五庄观镇元大仙座下弟子,此次入世历练,本不欲沾惹因果,却不想遇着你这冤家。”妙玉嗔道。 “(?○ Д ○)?” 贾环目瞪口呆,心内思忖:这是何道理?我本在红楼之境,怎与《西游记》牵扯一处? 莫非圣黛的风也跟随潮流刮到了我这处? 猴哥不会跟我抢黛玉吧? 贾环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捧起妙玉那清丽的面庞,笑道: “姐姐莫要诓我,那镇元大仙我甚是熟稔,其为人和善,敬酒之时姿态甚低。 我常往五庄观,只知有清风明月二童子奔走,却从未闻姐姐之名。” 妙玉闻之大惊:“你这信口开河的毛病当改。 在此处说说也罢,若在上界,就凭你这番言语,师父最轻亦要将你封印个五百年。” 贾环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心内亦有些忐忑。 他这反噬之技也有瑕疵,若是只封印不危及生命的话,他也没有法子。 第190章 五庄观里有肥差 林黛玉的前世,是生长于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 彼时,她几近枯死,幸得神瑛侍者每日以甘露灌溉,方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 经此,她寿命大增,进而修炼成仙子。 为报答灌溉之恩,绛珠仙子决定追随神瑛侍者下凡,用一生的眼泪来偿还。 这甘露并非寻常之物,它原是如来所传的真理教法,有解除众生痛苦之能。 观音菩萨净瓶中所盛的甘露之水,便是其象征。 此水神圣非凡,可化解世间一切困厄苦难。 佛家因果轮回之说,向来严苛,凡受佛教甘露灌溉者,必当有所偿还,此乃西方教令人敬畏之处。 彼时,西天取经之路尚未开启,如来却已着手布局,《西游记》话本早已在世间流传。 众人皆知其中剧本,无人敢轻易违逆既定的命运轨迹,唯有那从石头中诞生、尚在花果山逍遥的猴子懵懂不知。 以上便是贾环从妙玉口中听闻得到的消息。 彼时,他在妙玉如雪的脖颈间轻啄,宛如小鸡啄米般,嬉皮笑脸地问道: “所以镇元大仙不想如话本里那般,因观音菩萨救助人参果树而陷入因果,才特派你转世下凡寻找破解之法?” 妙玉玉手急忙捂住贾环不安分的嘴,神色古怪地点点头: “我师父的化身随我一同下凡,那日见你有些特殊,他一时手痒为你算了一卦,没成想那化身竟被你克死了。” “哈哈!” 贾环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臂悄悄环上妙玉的柳腰,死皮赖脸地贴近她。 妙玉柳眉轻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休要得意,世人皆以为神仙不老不死,实则不然。 神仙亦有寿元大限,续命之法不过四种—— 西牛贺洲灵山大雷音寺金蝉子的肉、南瞻部洲天庭王母娘娘的蟠桃、太上老君的仙丹,以及我五庄观镇元大仙的人参果。” 贾环见状,撇了撇嘴,暗自腹诽:你师父的又不是你的,在我这儿摆什么架子? 不过,想到日后飞升还得仰仗她,便又抱着妙玉讨好道:“好姐姐,待我日后有幸飞升,定去投靠你,你可莫要忘了今日情分。” 妙玉独自苦修数千年才终成道果,因其天赋卓绝,以散仙身份被镇元子收入门下,极受重视,地位仅在清风明月二人之下。 于镇元大仙而言,人参果不过是寻常饭后小食,偶尔心情愉悦时,还会赏赐妙玉一个。 都说好女怕缠郎,妙玉虽带着前世记忆转世,却从未经历过儿女情长,贾环这般亲昵姿态,竟让她颇为受用。 “你这登徒子,莫要以为这般讨好,我便会事事依你。 哼,不过是瞧你有几分机灵,与这尘世中的俗人不同罢了。 日后你若想投靠于我,需潜心修行,不可再有这般轻浮之举。 那人参果岂是你能随意觊觎之物? 即便师父偶尔赏赐于我,那也是我苦心修行所得。 不过,日后你若真寻来,看在今日情分上,我厚着脸皮向师父求求情,在观中为你谋个差事。 我观你除了有药王神格,还有个扫把星神格,不如就去观里当个洒扫伙计。 届时,我再为你打点清风明月两位师兄,让他们每次摘果时,你能闻上一闻,这也是你的造化了。” 贾环初时还觉得妙玉只给他安排个扫地差事,心中有些鄙夷,认为她也没多大能耐。 可转念一想,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成熟,最短也需一万年方可供食用,且仅结三十个。 光是闻一闻就能增寿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更是能活四万七千年。 即便不吃,若每次摘果时都能闻一下,也能轻松白嫖一万零八百年寿命,足以撑到下一次果子成熟。 如此看来,这简直就是个十足的肥差。 那些为非作歹的大妖,给人当牛做马辛苦卖命,所得好处还不如五庄观一个洒扫小道童。 “好姐姐,你的恩情我铭记一辈子,定当好好报答!” 妙玉未及回应,已被贾环热情所围,她轻捶贾环,闭目感受那奇妙悸动,仿若平静湖面因风而起涟漪,搅乱了她千年的冰心。 翌日 清晨 妙玉一边帮贾环穿衣,一边嗔怪道:“你说你身为堂堂将军,连衣服都穿不好,若是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贾环一脸委屈,他从出生起就有丫头伺候日常起居,这些技能早就生疏了。 他看着妙玉那副小媳妇般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哼,任你前世是修炼千年的仙子,如今还不是被我吃得死死的。 想着,他伸手捏了捏妙玉的脸颊,笑嘻嘻地说:“怎么还是这个发饰?该换换啦。” 妙玉拍开他的手,迅速戴上面纱,面纱虽遮住了她那嫣红如桃的面颊,却掩不住眼角那一丝不经意间流露的妩媚。 “把那床单烧了,不许让别人看见,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罢,她似是生怕贾环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逃也似的出了军帐。 贾环望其背影,想起昨夜种种,笑叹:“这妙玉,说是有洁癖,却又不尽然。” 言毕,将被褥收入空间,自语道:“烧了作甚?留作纪念也好,若她日后回上界翻脸不认人,这便是证据。” 贾环出了军帐,财兴、宝隆忙上前请安:“家主昨夜安寝可好?” 二人与另两兄弟,寒夜守于帐外,甚是辛苦。 贾环拍二人肩头,笑道:“都好,你们跟我多年,我皆看在眼里。 平日给你们银钱也够使,此次带你们挣些军功。 随我冲锋之时,莫要恋战小兵,多取羌国将领首级,方是大功。” 财兴、宝隆对视一眼,眼中闪着兴奋之光,齐声道:“家主放心,家主所指,便是我等赴死之地。” 贾环点头,此四人经老兵调教数载,武艺高强,不逊军中精锐。 贾环领军再行,于马背之上,不禁唏嘘。 昨夜尚谈仙论道,今朝便回现实。 那腾云驾雾、日行万里之能,皆为梦幻。 仅四百里的路程,他却需策马两日,真乃无奈之事。 第191章 再战巴特尔 话说这大同之地,乃是大周的军事要冲,屯兵二十万之众,真真是重兵把守。 当下两国交兵,战火纷飞,周遭各处关隘通道,皆为必争之所,已令士卒死伤数万,如今于杀虎口与镇羌堡两处呈僵持之态。 两国皆有意让年轻一辈于镇羌堡一较高下,大周为磨炼后辈,羌国则望巴特尔能借此立威,以完军中权柄交替的大事。 巴特尔的祖父扎木尔,年逾古稀,昔日于沙场之上,令大周武将闻风丧胆,如今却也觉精力渐衰,早有归隐之心。 此次羌国对大周兴兵,正是他一手筹谋,只盼为巴特尔争得那扬名立万的机缘。 巴特尔生来便具非凡军事之才,只是战功尚缺,难以服众,镇羌堡之战,于他而言,恰似那搭建高台的基石。 至如今,巴特尔所为,皆合扎木尔心意,他竟斩了大周年轻一辈的翘楚卫若兰,唬得其余人等不敢出城应战。 若能将恐惧植入大周武将之心,日后羌国对大周的战事,自当一如既往的顺遂。 彼时,巴特尔正在军帐内与诸将饮酒作乐,见扎木尔前来,忙起身相迎,恭声道:“爷爷,您怎么来了?” 扎木尔一脸肃穆,目光凝重,缓声道:“巴特尔,寒冬将临,我等身为草原之上的苍狼,岂敢忘却冬日的严酷? 那凛冽寒风,仿若敌人的利刃,可破我等的咽喉; 那漫天飞雪,恰似巨大的素幕,能迷我等的双目。 此地不可久留,当速战速决才是。” 巴特尔微微皱眉,搁下酒碗,道:“爷爷,我们已将大周之人打得不敢露面,还有何可惧? 我们就如那高翔于九霄的雄鹰,他们不过是颤抖于草丛的野兔罢了。” 扎木尔轻敲巴特尔之头,冷哼道:“你这鲁莽小儿!大周如负伤的狼王,此刻的沉默,乃是蓄力之举,一旦发作,我等皆将化为齑粉。 岂是杀一人就能使之屈服?其怒火若燃,必如火山喷发,将我等尽皆吞没。” 巴特尔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仍恭敬回道:“爷爷,那我们当如何?” 扎木尔望向帐外,悠悠道:“需如狡黠的狐狸一样,派人探听大周动静,留意有无奸计。 再者,粮草需备妥,若有变故,当如疾风般撤离,万不可被困。” 巴特尔点头应道:“我晓得了,爷爷。我这便去安排,定让勇士们如满弦之弓,随时可发致命之箭。” 扎木尔微微点头,然眉间忧色未减。 征战多年,他对危险的感知甚为敏锐,心内总有不安,故悄然来此查看。 正此时,一探子飞奔入帐,神色惶恐却不失恭敬,禀道:“将军,大周的军队出城了!” 巴特尔闻言大喜,眼中精芒毕现,抓起狼牙棒,道:“哼,这些缩头之辈终是出来了,爷爷,我这便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言罢,便要领军而出。 扎木尔恐有差池,忙随其后护佑。 扎木尔一把拉住巴特尔,目光如炬,喝道:“巴特尔,休得冲动!你瞧那大周之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仿若静海之下,有汹涌暗流涌动。” 巴特尔眉头紧皱,望向帐外。 只见大周之军漫山遍野而来,军旗飘扬,士卒神色各异,有惶惶然者,有兴奋难抑者,亦有强作镇定者。 巴特尔道:“爷爷,他们不过是装腔作势,我能识破。” 言罢,紧握兵器,跃跃欲试。 扎木尔沉声道:“不,孩子,你尚年轻。 此乃诱敌之计,你看那队骑兵,马虽奔腾,然步伐虚浮,意在引你追击; 再看那步兵方阵,看似松散,实则待我等乱时便合围而来。” 此时,大周之军于距羌营一里之地停下。 一少年将领纵马而出,其身着银色战甲,于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恰似天将下凡。 他手持马槊,高声笑道:“巴特尔,你这手下败将,还不速来受死,莫要耽搁我取你性命。” 巴特尔见状,脸色涨红如猪肝,咬牙切齿,怒吼道:“贾!环!” 三年前狩猎大赛之辱,乃其心中之痛,如今仇人在前,如何能忍? 他双目充血,仿若疯牛,恨不能即刻冲上前去将贾环撕成碎片。 巴特尔颤声道:“爷爷,今日我定要与他一决雌雄,一雪前耻!” 扎木尔眉头深锁,他知为将者最忌意气用事,然巴特尔已被仇恨迷了心智,劝亦无用。 遂当机立断,高呼:“儿郎们,随我护住巴特尔,莫让大周之人伤他分毫!” 言罢,率先冲向战场。 巴特尔如狂怒之狮冲向贾环,手中狼牙棒挥舞如风,每一击皆有千钧之力,似要将贾环砸为肉泥。 贾环却神色悠然,马槊在其手中如灵蛇舞动,巧妙化解巴特尔的攻击。 贾环笑道:“巴特尔,三年不见,你越发脓包了,昔日与你交手尚费些力气,如今竟如孩童般好打发。” 言罢,眼中不屑之意更浓。 巴特尔闻言,稍作冷静,亦嘲笑道:“贾环,你虽有长进,然你手下之人,不过是乌合之众。 凭你这拙劣之计,也想困住我们?真是可笑至极。” 贾环回头一看,不由呆住了,原想诱敌深入,不想敌军来了,己方却渐呈败象。 见对面一老将军指挥羌国士卒将王子腾打得狼狈不堪,便问道:“那老儿是谁?如此年迈竟有这般能耐,也不怕马失前蹄。” 巴特尔边战边傲然道:“那是我爷爷扎木尔,乃草原上的英雄,威名远扬。” 言罢,神色愈加得意,又道:“贾环,我爷爷在你这般年纪时,与你贾家先辈交战,夺了帅旗。 那帅旗如今在我营帐,受我族人敬仰。 今日,你必败于我们祖孙之手,成为世人笑谈。” 说罢,手中狼牙棒攻势更猛。 岂料,刹那间,形势剧变。 巴特尔如遭重击,整个人吐血倒飞而出,满脸惊恐,眼睁睁看着双眼血红的贾环朝扎木尔策马奔去。 他欲呼喊,却因喉头鲜血上涌,只能发出一阵剧烈咳嗽,心中暗惊: “该死,他怎变得如此之强!” 第192章 讨债 且说那战场上,忽闻一声“扎木尔!”,其声如冰渊寒风,凛冽刺骨,又如怒海狂涛,震慑心魂。 贾环恰似那脱缰的凶兽,双眸燃着腾腾怒火,策马疾驰而去,直奔扎木尔。 手中马槊寒光烁烁,恰似霜雪之芒,似要将这世间万物皆化作齑粉。 彼时,扎木尔正在军中指挥若定,却见亲卫如秋霜之叶,纷纷在来者手下殒命。 他不禁神思恍惚,仿若梦回年少之时。 想当年,自己亦是这般青春岁月,英姿飒爽,无畏无惧地向着敌方将领冲锋陷阵。 斩将夺旗之举,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事,彼时之勇,令多少儿郎心生向往。 那时的他,眼中只有敌人的咽喉要害、手中武器的精准落点,从未有过一丝畏惧,仿佛是战场上的战神,令敌人闻风丧胆。 然岁月如矢,如今他竟似那将被后浪拍死的残舟。 可扎木尔岂是轻易认命之人? 只见他缓缓抽出腰间弯刀,神色坚毅,毫无畏惧地迎向那刺来的马槊。 “铛!” 只闻一声巨响,恰似天崩地裂,弯刀与马槊相击,声震九霄。 扎木尔的弯刀竟被震飞,他整个人如败絮般倒飞出去。 低头见那马槊洞穿己身,扎木尔苦笑一声,鲜血自嘴角潺潺流出,恰似那残花泣血。 他艰难举目望向苍穹,往昔被他斩杀的武将面容一一浮现,或怒目圆睁,或惊恐万状,或心有不甘,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扎木尔心下明白,自己大限将至,那些往昔荣耀、杀伐之功,都将随自己而去,如那过眼云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是报应么?” 扎木尔喃喃自语,鲜血不断自嘴角溢出,每一次呼吸都似在抽拉生命的丝线。 他视线渐趋模糊,却仿若瞧见了年少时纵横沙场的自己,那般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那时,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命丧敌手,更未料到是如此凄惨之境。 生命将息之际,见贾环挽弓搭箭,一箭射落那象征他毕生荣耀的帅旗。 那旗于半空翻滚,如风中残花,每一转圜都似在哀泣。 扎木尔心中涌起无尽悲哀,那帅旗承载他一生的辉煌,是他沙场驰骋的见证,如今却遭此亵渎。 “贾环……你……” 扎木尔欲怒吼,然声若蚊蚋,几不可闻。 鲜血仍自伤口涌出,浸湿衣衫。 他身躯渐冷,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然目光仍死死盯着那坠落的帅旗,满是眷恋不舍,恰似那将溺之人紧攥最后一根浮木。 “当年你踩着我祖先上位,我今日是来讨债的!” 贾环冷冷道,面若寒霜,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扎木尔脖颈挥去,竟无半分怜悯。 恰此时,巴特尔匆匆赶来,见爷爷惨被枭首,顿觉天旋地转,仿若世界崩塌。 他双目充血,血丝密布,恰似那地狱恶鬼,喉咙中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咆哮,那声音似自灵魂深处挣出,震得周遭士兵皆瑟瑟发抖。 “贾环!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巴特尔如狂怒的野狼,不顾自身伤势,向着贾环冲去。 他步伐踉跄,身上旧伤因剧烈运动重新崩裂,鲜血如注,然心中复仇之火熊熊燃烧,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贾环见巴特尔如疯魔般扑来,反露一丝笑意:“一家子就得整整齐齐,你且放心,你那爹苏赫巴鲁我也不会放过!” 言罢,身形一闪,避开巴特尔攻击,宝剑寒光一闪,巴特尔首级已在其手。 贾环将两人首级系于马槊,那首级在马槊上晃荡,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他对赶来的金盛四兄弟道:“这扎木尔乃羌国名将,你等将他尸身收好,定比其他武将首级更值赏赐。” 金盛四兄弟闻言,眼中闪过贪婪之光,神色冷漠,在他们眼中,这威震沙场之躯不过是换赏之物。 领命后,便朝着扎木尔尸身而去。 战场上,贾环扛着马槊,扎木尔和巴特尔首级晃荡其上,格外刺眼。 柳强见状,高呼:“扎木尔死了!扎木尔死了!” 此声如巨石投湖,在羌国士兵中掀起惊涛骇浪。 扎木尔于羌国,仿若战神,是羌人心中不灭的信仰。 如今信仰崩塌,士兵们如失魂魄,纷纷四散奔逃,战场局势瞬间呈一边倒之态。 贾环此时替部下操碎了心,对亲卫道:“帮我寻那羌胡军官,我射其腿,你等可取首级领赏!” 众亲卫先是一愣,旋即金盛四兄弟会意,开始指点。 贾环弯弓搭箭,箭无虚发,被射军官纷纷倒地惨叫,此起彼伏,宛若阿鼻地狱之音。 金盛四兄弟见状,忙率士兵冲上前,手起刀落,将挣扎之军官首级斩下。 一时间,战场上鲜血横流,腥味弥漫。 先锋营将士见贾环如此英勇,且不忘为众人谋功,皆满心崇敬。 “士为知己者死,往后唯统领马首是瞻!” “自此便是贾家军!” “统领威武!” “此次斩扎木尔,统领必名扬天下!” “那扎木尔亦不过尔尔,统领一招便胜!” 众人边打扫战场,边高声夸赞,谄媚之态尽显。 再说那大同守军,见此情形,仿若梦中。 扎木尔死了? 那个令大周多年头疼的人物竟死了? 他们望着战场上扎木尔的尸身,心中五味杂陈。 既为强敌已除而松一口气,又因贾环之功而心生空虚不安。 他们戍边多年,与羌国交战屡战屡败,艰辛异常。 如今贾环轻易得胜,还如此张扬,让他们自觉往昔之功如泡影,辛苦皆付诸东流,心中满是愤懑与嫉妒,却又无处可发。 贾环却不顾这些,挑着首级回城,仿若得胜将军。 城中百姓闻胜讯,皆涌上街头。 此地百姓久受羌国侵扰,亲人离散、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战乱之苦如阴霾笼罩。 今见贾环凯旋,百姓激动难耐,热泪盈眶,欢呼声、喝彩声震天动地。 贾环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受百姓膜拜,虚荣之心大盛。 不时高举马槊,展示首级,引得百姓欢呼更甚,仿若盛世庆典。 然其高调之举,令诸多武官暗自蹙眉。 他们镇守多年,与羌国交锋艰难,今贾环之功,似将他们之苦化作笑谈,尊严受辱,心中怨恨难平。 第193章 冠军侯 三日后 忠顺亲王领了后勤之责,率军至大同。 方闻贾环已斩扎木尔与巴特尔于马下,顿如遭雷击,于军帐中急走,满面懊恼,抱头道: “环哥儿,你怎不等我来便动手?这可叫我何处寻功劳去?” 贾环却安然若素,持酒杯把玩,闲言道:“我亦未料此这二人如此不济。 王爷莫急,此二人一老迈一稚嫩,不足为患。 今羌国的柱石乃苏赫巴鲁,我等往杀虎口取其首级便是。” 言罢,又慰了忠顺亲王几句。 忠顺亲王为人仗义,予贾环先锋营的军需皆为上品,贾环亦感恩于心。 “也罢,今日且歇上一夜,明日我等率军往杀虎口与陈靖将军会合,此地便交予王子腾料理。” 忠顺亲王坐于贾环之侧,自斟一杯,看向贾环,皱眉问道:“环哥儿,你可是得罪了大同此地的那些个文官武将?” 贾环一怔,寻思良久,摇头道:“并无此事。 我于军帐闲坐多日,未与他们有所纠葛。 他们虽邀我几次庆功,可天气寒冷,我哪里肯出门,便辞了。” 贾环饮了口酒,神色轻慢:“这些个文官武将皆是些庸碌之辈。 那日我欲出城迎敌,他们极力阻拦,幸有王子腾将军力排众议,方得领兵出战。 我无心与这般无用之人相交。 王爷何以有此问?莫非有甚风声?” 忠顺亲王指贾环而笑骂:“如此便说得通了。 莫以为武将皆为憨直之人,他们心机不逊文官。 他们邀你庆功是假,实欲拉拢或探你口风是真。 你拒了,他们便视你为仇雠,要给你施绊子呢。” 贾环来了兴头,与忠顺亲王碰了个杯:“王爷快讲,所闻何事?” 忠顺亲王饮尽杯中酒,笑道:“他们待你那是极好的。 可知你的封赏为何迟迟未下? 他们联名上书陛下,言你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当封王爷,现在朝廷都快炸开锅了。” 贾环再饮一杯,嗤笑道:“这些个真是有趣,这是要捧杀我呢。” 忠顺亲王颔首,正色道:“大同武官集团暗通羌国,走私物资,利益纠葛甚深。 此次针对你,恐非因你拂其面,这是怕你建功而坏了他们的好事儿。” 贾环目光一亮:“这真真是个好时候。 待我等将他们除了,再奏请陛下遣可信之人镇守此地。 你瞧瞧外边,大片牧场水草丰美,若经营得当,可屯兵养马,为大周添战力。 且可牧羊无数,咱们羊毛衫的生意必兴,可售于四海。” 忠顺亲王闻及赚钱亦有了精神,然仍有疑虑:“虽水草丰美,然此地不安。 羌国、女真、漠北蒙古皆虎视眈眈,恐为他人作了嫁衣。” “啪!” 贾环拍案而起,兴奋难抑:“故当北伐,灭此诸国,边境方安。 彼时,可将此地封于有功将士,令其戍边屯田、兴商贸易。 再设贸易之路,售大周的丝绸、茶叶、瓷器与羊毛衫,以利养军,成一良性的循环。” 贾环愈说愈激昂,眼中光彩夺目。 若于往日,忠顺亲王必当贾环醉后狂言,然今贾环能斩羌国战神,令其信心大增,觉此计并非不可行。 “环哥儿,你言之有理,我这便回营与陛下书信!” 言罢,忠顺亲王疾奔出帐,少顷,又大汗淋漓而归,以手击额,道:“瞧我这记性,陛下有话与你。 王爷之位你暂时就莫要打主意了,然若能斩苏赫巴鲁,冠军侯之位或可斟酌。” 忠顺亲王拭汗,笑对贾环。 “冠军侯”,乃西汉时的侯爵号,意为“功冠全军”,乃二十级军功爵位的最高者,为非刘姓将领的至高荣耀。 虽距汉朝已逾千年,然“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语,仍令无数儿郎热血沸腾,冠军侯之位,亦为武将毕生所求。 “冠军侯啊!” 贾环低语:霍去病十七岁封侯,我若能破此记录,实…… 贾环目光坚毅,眼中似有火焰,充满了对荣耀的执着:“王爷,劳烦告知陛下,此冠军侯之位,我贾环志在必得!” 忠顺亲王视贾环,如见昔日霍去病的英姿,点头道:“环哥儿,你有此豪情,我必为你转达。 然苏赫巴鲁非等闲之辈,你不可因冠军侯之位乱了心智,需稳扎稳打。” “王爷放心,我心中有数。 苏赫巴鲁愈强,我愈要取其首级,方配此冠军侯之称。” 贾环语气稳重,手紧攥剑柄,忽又笑道:“敌人越强,我就越兴奋!” 忠顺亲王闻言,差点一个趔趄,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真是有股子虎劲儿。 不过,本王就喜欢你这性子。 你且放心大胆地去做,粮草供应这块儿,本王保准不会拖你后腿。” 说着,忠顺亲王神秘兮兮地凑到贾环跟前,挤眉弄眼道: “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花楼,里面有不少从羌国、女真那边来的异族女子,那容貌、那舞姿,堪称一绝啊! 今晚咱们去放松放松,大战之前先享受享受。” 贾环心中一动,正欲答应,眼角余光却瞥见拿着药材走进来的妙玉,脸色瞬间一变,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义正言辞地说道: “王爷请自重,我贾环向来不沾这些风月之事。 况且大战在即,我们怎能沉溺于酒色? 这些女子背井离乡,多有苦楚,我们不应将她们视为玩物。” 忠顺亲王原本还暗自疑惑贾环怎么突然如此“道貌岸然”,看到妙玉后,才恍然大悟,心中暗赞:这小子有点门道啊,居然把道姑都带到军营里了。 他悄悄朝贾环竖起大拇指,心照不宣地替贾环打掩护道: “瞧我这记性,你向来是个正人君子,不近女色,心怀天下,本王刚刚真是糊涂了,竟想拉你去那种地方。 你一心只在战事和百姓疾苦上,本王自愧不如啊! 你就像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在这浑浊的世间保持着自己的高洁。 你对这些女子的怜悯,对战争胜利的渴望,对荣誉的追求,都如同璀璨星辰,照亮我们大周的边疆。 有你在,真是我大周之幸,将士之幸…… 诶,我还没说完呢,贾环你这是做甚,别赶我走啊! 你这人的好啊,本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是全天下除陛下和我之外最优秀的男子!” 第194章 瘟神来袭 且说贾环,满面阴云,双手使力,将那忠顺亲王推出军帐之外,真真是如送瘟神一般。 待回转过身来,却又换了一副神色,满脸堆笑,嬉皮笑脸地便要去拉妙玉的手。 那妙玉何等清高之人,见他如此,满脸皆是嫌弃,侧身一闪,便躲开了。 妙玉蛾眉微蹙,从篮中取出一方手帕,朝着贾环掷去,口中嗔道: “去洗了再来!瞧你这手,脏污不堪,不知沾了多少军中秽物,莫要污了我的营帐。” 那手帕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在帐中散开。 妙玉又道:“你在这军中几日,也当知些避讳,日后若再将那些不三不四之人带入我这帐中,便休要再来寻我。 我这一方清净之地,容不得那些腌臜之人带来的浊气。” 贾环闻得此言,见妙玉将忠顺亲王视作那等腌臜之人,竟不恼,反倒是呵呵笑了起来,点头不迭,深以为然。 他把那手帕放在鼻端轻嗅,只觉一股清气入脑,神思为之一爽。 原来这手帕是妙玉用诸般药材精心调配后浸泡而成,有驱散秽气、预防疫病之效。 彼时,寒冬将至,这军营之中,洗漱之事本就艰难。 莫说是这军中之人,便是那京城贾府里的女眷,在这等时节,也不敢随意沐浴。 一则费神费力,二则冬日严寒,一旦受凉,染上风寒之症,在这缺医少药之地,恐有性命之忧。 唯有贾环,向来有睡前沐浴的习惯。 妙玉虽有洁癖,此时也不过是用热巾擦拭身子罢了。 贾环念及妙玉已有三日未曾洗头,虽有药香遮掩,却也知她定是不适。 “妙玉,我有法子让你洗个热水澡。” 贾环拍了拍那厚实的布帘,高声说道。 妙玉闻之,微微一惊,探出头来,露出一段如雪般的脖颈,嗔怪道: “你莫不是要带我去城中客栈? 那等嘈杂之地,人来人往,浊气四溢,我是断断不去的,你休要再提。” 贾环转身出帐,细细叮嘱金盛等四人好生看守,莫要放任何人进来,而后复又入内,径直拉开布帘。 只见妙玉身着一件单薄中衣,见他进来,又惊又怒,抄起一旁拂尘便要打他。 贾环急忙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个盛满热水的浴桶,妙玉见状,先是一愣,手中拂尘停在半空,继而放下,伸手在贾环身上摸索起来,口中问道: “你这是储物袋?此物怎会在你手中,又怎可带至下界?” 贾环笑道:“我也不知,这是从上任药王神处得来的战利品。” 言罢,又取来一盆,为妙玉洗头。 妙玉闭上双眸,竟也享受起这份伺候来,清冷面容上有了一丝惬意。 待妙玉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贾环抱入浴桶之中,不禁又羞又恼,摇头叹道: “你这鲁莽性子,何时能改?做出这等荒唐事,真是……罢了,此次便饶过你,若再有下次,我定不与你干休。” 贾环佯装未闻,因天寒之故,也不敢再多纠缠,匆匆沐浴完毕,便将妙玉抱起,至火炉边取暖。 妙玉如今这转世之身,乃是凡人躯体,此时在贾环怀中,冻得簌簌发抖。 贾环见状,满心懊悔,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以体温为她驱寒,口中自责道: “都是我不好,行事莽撞,思虑不周,让姐姐受苦了。 若姐姐因此染上风寒,我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言罢,将妙玉搂得更紧了些。 妙玉却对这冷暖之感颇为新奇,伸出那白嫩的手腕,置于贾环眼前,只见那腕上因寒而起了些许鸡皮疙瘩。 妙玉道:“你瞧,这凡人之躯如此娇弱,倒也有趣。” 贾环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腕,轻吻一下,而后用手轻轻摩挲,口中说道:“姐姐既知娇弱,便要珍惜自身。 莫要因一时疏忽,损了性命。 若姐姐有个万一,回了上界,独留我在这凡间,我当如何是好?” 贾环昔日读《红楼梦》之时,常为书中金钗的悲惨命运而嗟叹。 如今自己竟穿越至此,知晓这些金钗下凡而来,只是出差公干罢了,心中顿觉奇妙无比。 在他看来,这贾府便如一个戏班子,金钗们恰似那下凡客串之人,待戏一完,便要回天上去了。 而这其中,真正动了真情之人,恐只有似他这等看官了。 妙玉这边,与贾环相处数日,耳鬓厮磨之间,竟对这份温情留恋起来。 她本欲早日结束历练,返回上界,如今却因贾环而心生不舍,连师傅所嘱少沾因果之事,也抛诸脑后了。 妙玉将头靠在贾环肩上,玉指轻点贾环的唇,娇嗔道:“你这冤家,原是我命中一劫。 本以为这凡尘俗世,我不过是匆匆过客,岂料因你,竟让我有了留恋之意。 师傅曾告诫我莫要沾惹因果,如今与你在一起,这因果之线,怕是越缠越紧了。” 贾环握住妙玉的手,贴在脸颊摩挲,眼中满是柔情:“姐姐,此乃劫数,亦是缘分。 若姐姐离我而去,我必肝肠寸断。 这世间繁华也好,落寞也罢,有姐姐在侧,方是我心之所向。” 妙玉轻哼一声:“就你会说些甜言蜜语。 罢了,既如此,我便提醒你一句。 你此次去攻打那苏赫巴鲁,定要小心。 我虽不能推演详情,但能感知对方阵中有野神助阵,观其气息,应是瘟神无疑。” 这些日子与妙玉相处,贾环亦知晓了上界是类似《西游记》那般的神仙体系,凡未在天庭任职者,皆为野神。 贾环见妙玉发丝已干,便抱着她往内走去,边走边笑问:“姐姐,同为野神,不知那瘟神与我这药王神相较如何?” 妙玉侧卧于榻上,轻拍贾环埋于怀中的头,正色道:“两军交战,瘟神之害远甚于你。 毕竟伤人易,救人难。 况且你这药王神,本事尚欠火候,论医人之道,你还不及我呢。” 贾环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好奇:“不知那瘟神是如何施展手段的? 若能事先知晓,也好早做防备,莫要让士兵们遭此毒手。” 妙玉眉头轻皱,思忖片刻道:“那瘟神施术极为隐秘,常借风向、水源或些微物件。 他能将疫病之气混入风中,那风过处,疫病之气悄然而至,无声无息地在敌军中蔓延。 亦可能在水源动手脚,士兵若饮此水,疫病便会迅速传开。 再者,他或驱使染病的飞虫走兽,趁乱潜入我军营帐。 你定要告知士兵,不可随意饮用生水,尽量少暴露肌肤,营帐周围可多燃艾草等驱瘟之物。” 贾环闻之,眼中一亮,仿若寻到克敌之法,笑道: “姐姐,明日你我出去查看一番,看那瘟神在何处动了手脚,我倒要会会他,瞧他有何能耐,但愿他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妙玉见他这般自大模样,本欲劝他莫要轻敌,却不料贾环猛地扑来,将她紧紧拥住,一腔热情似火,让妙玉一时沉醉其中,满心担忧也都忘却了。 是夜,安然无话。 第195章 瘟神来了,瘟神没了! 话说那恒山者,乃五岳之一,其山势险峻巍峨,风景奇秀独特,真真是世间罕有的奇妙之地。 古人云:“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 这恒山深处,便有一精怪,乃是一只老鼠修炼而成的瘟神。 昔日,苏赫巴鲁率羌国之军,越过长城,至大同境内劫掠。 途经恒山,便在山脚下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是夜,士兵们燃起篝火,那熊熊火光将营地四周照得通明,却不想惊扰了山中的生灵。 彼时,那烤羊肉之香飘散开去,竟唤醒了正在修炼的老鼠精。 这老鼠精现身于苏赫巴鲁一干人等面前,众人见其模样,以为是神灵下凡,忙将所有烤羊供奉于它。 老鼠精瞧着一众跪拜的士卒,心中暗喜,它感受到了那信仰之力,此等力量能助它修炼之速加快,可比在那深山独自苦修强多了。 自此,老鼠精随苏赫巴鲁回到羌国。 羌皇闻之,大喜过望,封其为国师,羌人皆奉之为瘟神。 有了瘟神相助,苏赫巴鲁在草原之上纵横无忌,所到之处,其他部落之人无不胆战心惊。 那瘟神操纵疫病,令反抗的部落民众纷纷倒下,就连牛羊亦不能幸免。 每逢战事,瘟神必先使疫病在敌方阵营中肆虐,待对方战力大减,苏赫巴鲁再率军出击,自是轻松取胜。 随着他们威名远扬,周边部落或降或迁,羌国的领土日益扩张,苏赫巴鲁的野心亦如燎原之火,愈发旺盛。 他已不满足于草原,竟将那贪婪目光投向长城内的繁华世界。 然制衡苏赫巴鲁向长城内扩张者,非羌皇,亦非大同守军,乃是其父扎木尔。 扎木尔深知儿子野心,他对羌皇忠心不二,不愿也不许儿子背叛。 奈何命运弄人,扎木尔这位羌国战神,竟惨死于贾环的马槊之下。 苏赫巴鲁闻此噩耗,只觉复仇时机已至。 他于军营之中,煽动士卒复仇的怒火,又求瘟神往大同境内散播疫病,欲以此削弱大同防御之力。 瘟神领命而去,它改头换面,潜入大同境内,终至其出生之地——恒山。 恒山深处有一荒废的悬天观,观外有一隐泉,此泉乃恒山诸多溪流湖泊的源头。 当年,这老鼠精便是偷吃了观中灯油,方开启灵智,此地于它而言,熟悉至极。 重游旧地,瘟神卸去伪装,露出那狰狞本相。 它见观内雕塑,虽觉与记忆中有些许不同,却也未多想,只恭恭敬敬地举起爪子,拜了三拜。 在它心中,此处乃它机缘之地,若无那灯油,何来今日的它。 三拜过后,老鼠精转身朝隐泉走去,其传播疫病之法甚是简单,只需于泉水中沐浴一番即可。 正当它欲跳入水中之时,那观里雕塑竟口吐人言: “且慢~yue!” 雕塑忍不住干呕一声,骂道:“你这孽畜,模样丑陋也罢,怎的如此恶臭。” 老鼠精被这突如其来之声吓得浑身一颤,急忙转身,眼中凶光毕露:“谁?竟敢坏我好事!” 却见那雕塑化为贾环模样,笑道:“你这孽畜,既吃了我的灯油,受了我的善因,为何却要行那恶果之事。” 瘟神眼珠乱转,不敢妄动。 贾环见它被唬住,便负手踱步至跟前,又干呕一下,冷哼道: “你这浑身怨气的孽畜,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生灵,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言罢,举拳朝瘟神打去。 瘟神大惊,使出全力招式攻向贾环,却见贾环不躲不闪,竟还露出得逞之笑。 此时收手不及,刹那间,贾环虽中招,死的却是瘟神。 瘟神既死,周围那浊臭之气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异香,贾环闻之,竟觉熟悉,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此时,妙玉从旁走出,亦嗅着香气,笑道:“妖物死后,其体内邪念浊气散去,此香乃它从天地间窃取的灵气所化。 原本纯净美好,却被其恶行玷污,如今它伏诛,灵气归位,也算幸事。” 贾环恍然大悟,见那瘟神尸身化为齑粉,正欲抬脚踩踏,妙玉忙道:“且慢!” 她有洁癖,却拿出一瓷瓶,收集地上齑粉。 贾环诧异道:“姐姐,这瘟神残骸污秽,留它何用?” 妙玉嗔道:“你这糊涂鬼,妖的齑粉存有其本源之力。 此老鼠精与疫病相关,这齑粉虽秽,却是一味特殊药材。 若日后配上其他草药,可制克制疫病的良药,若再有疫病之灾,也可多些应对之法。” 贾环见妙玉弯腰姿态婀娜,心中一动,伸手搂住她,道:“还是姐姐聪慧,想得长远。” 妙玉将瓶递与贾环收好,靠在他怀中笑道:“亏得你有这妙计,否则这老鼠精最擅逃跑,若它一心要逃,咱们还真奈何它不得。” 正此时,天雷滚滚,大雨将至。 贾环携妙玉入观内,关紧门窗。 又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顶搭好的帐篷,再陆续拿出桌椅板凳、火炉茶具等物。 最后,在妙玉惊愕目光中,竟又变出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贾环笑道:“今日一番激战,又逢大雨,咱们在此稍作歇息。” 妙玉面泛红晕,轻啐一口:“你这不正经的,就会弄这些。” 嘴上虽如此说,却也未拒绝,还主动煮起茶来。 贾环见妙玉专心煮茶,便在一旁椅上坐下,问道:“姐姐,如你所言,日后我若斩杀其他妖物,其残骸亦有此等用处?” 妙玉一边摆弄茶具,一边摇头道:“这下界灵气稀薄,野兽成精者极少,你莫要抱此等念想。” 见贾环面露失望,心有不忍,又道:“不过,海中精怪众多。 大海广袤无垠,灵气汇聚之处数不胜数,所生精怪亦是千奇百怪。 有的精怪残骸可入药,有的身体部分可铸神兵。 更有一种海妖,其歌声如梦似幻,能蛊惑人心,使人失却记忆。 若能得此妖丹,或可炼制控制或恢复记忆的奇药。 只是那海中精怪实力非凡,海域又险象环生,切莫轻易招惹,尤其这能控记忆的海妖,更是凶险至极。” 贾环听得入神,笑道:“姐姐,若日后有机会,在京城寻一处园子,建个奇珍馆。 内中设一巨大水箱,若能捕得几条美人鱼置于其中,定能引得众人观赏,此乃生财之道也。” 妙玉轻敲贾环额头,嗔道:“你这念头莫要再有,这些精怪岂是玩物,休要因贪欲惹来大祸。” 贾环忙赔笑点头,二人相视一笑,于这观中静听雨打窗棂之声,又见大雨迟迟不停,便也就在此歇了一夜。 第196章 大漂亮:我要去御马监投靠大圣了 翌日清晨 山中晓雾初散,空气仿若那清甜的甘露,清新宜人。 然此等清幽之境,却为一阵嘈杂之声搅乱。 “啾啾~” “嘶嘶~” “唳唳~” “咴咴~” 小青的尖声与大漂亮的嘶鸣相缠,径往那帐篷之向而来。 昨夜贾环与妙玉夜深方眠,被这声响搅得头疼欲裂。 贾环睡眼迷离,口中嘟囔:“这两个孽障,定是有意为之。 昨夜便险些唬了咱们,今朝又来聒噪,莫不是真要通了灵智?” 言罢,伸手揉目,扭了扭身躯,复又往妙玉怀中偎去,欲再续那未完之梦。 妙玉轻打哈欠,以手轻拍贾环后背,柔声道:“你且再睡会儿,我去看看这两个冤家究竟为何。” 遂起身,披上外衣,款步出帐。 小青见妙玉出来,飞身落于其肩,以首蹭其脸颊,那“啾啾”之声竟似含着委屈。 大漂亮亦趋步向前,以鼻轻嗅妙玉之手,“咴咴”低鸣,仿若有千言万语。 妙玉见状,无奈一笑,轻拂二者,轻声嗔道:“你们这是怎的?休要再淘气,扰人清梦,实乃罪过。” 小青与大漂亮,皆为族中翘楚,灵性非凡。 二者性本高傲,于贾环面前,亦常使小性儿,然于妙玉跟前,却温顺异常,更有几分讨好之意。 万物皆有灵,想是妙玉身上有其求之不得之物。 妙玉瞧着二者,微微叹道:“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如此执着,想必是有些灵缘。 今儿个,我便传你们一些修炼心法。” 小青与大漂亮似懂人意,眼中现惊喜之色,安静伏于妙玉面前。 妙玉正襟危坐,神色凝重,缓声道:“修炼之道,首重心境。 心乱则气散,心定则神凝。 小青,你生性灵动,却易为外界惊扰。 日后修炼,需寻一静谧之处,敛翅静思,感受天地灵气的流转,恰似微风拂林,悄无声息,却又无处不在。 若于喧嚣中能守得一心宁静,便是初窥门径。” 小青歪首,专注聆听,“啾啾”两声,似表知晓。 “大漂亮,你体魄强健,然易为欲望所驱。 修炼之时,当知克制。 每有杂念丛生,便想象自身于广袤的草原驰骋,心无旁骛,唯朝一处。 吸纳天地灵气,如嚼青草,需细嚼慢咽,不可贪多。 令灵气于体内缓缓汇聚,滋养经脉。” 大漂亮轻嘶一声,蹄踏于地,似领会妙玉之言。 妙玉又道:“你们皆有灵根,只是这世间灵气匮乏,成与不成,便看造化了。” 言毕,闭目盘坐,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微光自指尖而出,没入小青与大漂亮体内。 传毕心法,妙玉瞧着安静的二者,摇头一笑,转身回帐,于贾环身旁躺下。 贾环见之,拥其入怀,于其耳边轻笑道:“你这般惯着她们,迟早被她们薅个干净。” 妙玉闭目,感受其柔情,答道:“我观这二者颇具灵性,尤其大漂亮,正逢机缘。 如今天庭招募天马,为迎那猴子,若大漂亮无故消逝,你也莫要哀伤,定是被天庭相中。” 贾环闻之,惊愕不已,暗忖:大漂亮竟要去御马监投靠猴哥了?莫不是被武德星君鞭笞的那匹? 见贾环不语,妙玉睁眼,轻抚其面,道:“修仙之路,本就聚散无常。 大漂亮若能为天马,效力天庭,亦是其机缘。” 言罢,轻吻贾环额头,嗔怪道:“你这贪心之人,总盼众人皆围你转。 岂不知世间诸事皆有因果,你岂能承受所有因果?” 贾环撇嘴,遽然吻其唇,良久方离,道:“姐姐修行数千年,莫不是只将我作修行的过客?” 妙玉为其举所惊,又好气又好笑,娇嗔道:“你这冤家,尽是胡言。若视你为过客,怎会同你历经诸事?” 贾环遂安,专心与她嬉闹起来。 …… 且说杀虎口处,苏赫巴鲁自昨日起,便苦等瘟神消息,然音信全无,心内焦灼万分。 至今日,正是约定攻城之日,其麾下士卒为复仇之火所燃,情绪高涨。 苏赫巴鲁深谙一鼓作气之理,不敢稍作迟延。 遂决然领军,径往城门奔去。 大同守军早已严阵以待,城墙上箭如飞蝗,滚木礌石如倾盆之雨,往攻城的敌军砸去。 苏赫巴鲁之军一时死伤无数,然复仇之念使众人如癫狂之兽,前赴后继,猛攻城门。 陈靖于城墙上,眉头深锁。 羌国之人,本为游牧民族,攻城非其所长,想必昨日城中突发的疫情,乃其倚仗。 幸得贾环预先告知,有所防备。 如今城中之人皆不饮恒山源头之水,而取地下井水。 然城中疫情竟又现,此必是城中有奸人作祟,井水已为其所害。 陈靖面色阴沉,未知之敌,最为可怖,且当下正值守城的紧要关头,若大张旗鼓彻查,恐那内奸狗急跳墙,致城中百姓与守军于更大的危境。 遂悄至忠顺亲王处,将此事告知。 忠顺亲王闻之,怒从心起,猛拍桌案,怒道:“岂有此理!竟有人于本王眼皮子底下使坏,若揪出此人,定让他粉身碎骨!” 陈靖忙劝道:“王爷息怒,此事需从长计议。 若大肆搜查,恐那内奸愈加疯狂,城中危矣。” 忠顺亲王强抑怒火,微微点头:“陈将军且去守城,此事本王自会料理。” 陈靖见此,行礼后匆匆返回城墙,继续指挥防御。 忠顺亲王一面遣亲兵带人守护各水井,一面派心腹暗中联络城中三教九流。 欲寻那下毒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遂思一计,以重金诱之,命他重下一次毒。 亲王心想,此人作奸犯科,无非为利,一份利能驱之,两份利亦能惑之。 不信此人能拒此重利诱惑。 正思忖间,行至街上,见众人皆忙,唯先锋营之人列于城门近处待命,个个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忠顺亲王目光如电,扫视众人面庞,忽落于柳强身上,竟觉此人面善。 “柳强,贾环何在?苏赫巴鲁来犯,他竟不见踪影,莫不是不想让苏赫巴鲁和扎木尔、巴特尔在奈何桥上团聚了?” 众人闻之,皆笑。 柳强忙答:“回王爷,贾统领昨日上山寻那治病的药材去了。” 忠顺亲王嗤笑:“哼,寻药是假,携那小道姑游乐方是真。” 话音未落,一包袱迎面飞来,忠顺亲王受惊,忙伸手接住,视之,竟是贾环,遂尴尬一笑。 贾环对其比以中指,没好气地说:“把包袱里的药粉拿去净化被污的水源,再取给城中染病之人服下。 这是我与妙玉费了许多周折于山上寻得药材炼制而成,可解疫病。” 忠顺亲王大喜:“好你个贾环,真有你的!” 忙令手下照办。 第197章 送苏赫巴鲁一家团聚 话说那杀虎口者,乃长城的要隘,亦为大周的军事要塞与边贸通道。 其地与女真、漠南蒙古、漠北蒙古接壤,因多年贸易之故,于数国相连的草原处,自生一贸易之区。 此区名曰风息草原,盖因风于此栖息,而风者,自由之象,亦表草原异族自由奔放的灵魂。 昔日,三国不与大周相善,然大周的勋贵、官员,兀自趋附,借走私盐铁、茶叶诸般物事,以谋私利。 四国相安多年,共守此聚宝之地。 奈何羌国崛起,势不可挡,漠北蒙古为其所并,漠南蒙古则附于大周,女真则作壁上观。 由是,昔日繁华的贸易区,遂成荒芜之地矣。 至今日,风息草原复有人马喧嚣,然已无贸易之欢,唯余肃杀之气弥漫其间。 羌军这边,内应被擒,神秘的“瘟神”也没了踪迹,连续攻打杀虎口半月后,苏赫巴鲁满心无奈。 这日,他站在营帐外,望着铅灰色的云层,不禁叹道:“冬天到了!” 左右闻之,皆为一怔。 对于这些羌国勇士而言,他们最惧怕的并非敌人的刀剑弓弩,而是这草原上残酷无情的寒冬。 一旦大雪漫天而降,整个草原都将被厚厚的积雪掩埋,粮草运输的通道会彻底断绝,届时人马都将陷入绝境。 “将军,您这是决定退兵了吗?” 一位部下鼓足勇气询问,其余人心中也泛起了退兵的念头。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近三年,他们无比思念家乡,若是再不回去,家中的帐篷恐怕就要被他人霸占了。 一想到别人住着自己的帐篷,与自己的妻儿相伴,打骂自己的孩子,享用自己的牛羊,他们归家的渴望就如燎原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苏赫巴鲁看着这些满脸风霜、疲惫不堪的部下,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对家乡的眷恋和对战争的厌倦。 他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大声斥责道: “瞧瞧你们现在的模样,可还是曾经那些在草原上纵横驰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勇士? 你们眼中的战斗之火已然熄灭,只剩下对家中帐篷、妻儿和牛羊的牵挂。 我们是羌国的战士啊! 可如今,你们就像被抽走了脊梁的野狼,在寒冬和思乡之情面前,丧失了斗志! 我们出征是为了荣耀,是为了让羌国更加强盛,可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如何对得起祖先的英灵?” 他那沙哑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传开,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每个士兵的心上。 众兵闻之,皆惭而低头。 士兵们听了苏赫巴鲁的斥责,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时,一位年长的士兵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泪花: “将军,我们知道您的愤怒,但我们真的是太累了。 我们在杀虎口外苦战了三年啊,多少兄弟都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我们的鲜血和汗水都挥洒于此。 如今寒冬将至,我们不是畏惧敌人,只是担忧家中亲人的安危。 要是我们死在这风雪中,谁来守护我们的家园呢?” 他的话让众多士兵默默点头,苏赫巴鲁心中也不禁一软。 他深知这些士兵的痛苦,他们本是草原上自由的子民,却被这场漫长的战争束缚了太久。 苏赫巴鲁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我理解你们的思乡之情,也明白你们的苦楚。 但我们是战士,如果此时狼狈退兵,我们又怎能真正守护家园? 敌人会因此而嘲笑我们,还会趁我们虚弱之时再次发起攻击。 我们绝不能让祖先蒙羞,更不能让羌国陷入危险。” 恰此时,雪花飘落,一片雪花落于苏赫巴鲁肩头。 彼望雪花,语气沉重:“我等可退,但不可失了尊严。 当使敌知,我等羌国勇士,虽临严寒与思乡之苦,亦有勇力应对一切。”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杀虎口方向,眼中燃起怒火,抽出腰间的弯刀指向那里,语气激昂地说道: “在那城墙上,站着一个名叫贾环的大周少年。 他杀害了我国最年轻的勇士,还取了我国最荣耀的战神的性命。 如今,他还妄图杀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你们说,我们能就这样灰溜溜地走吗? 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要让那个少年知道,我们羌国的怒火,他根本承受不起!” 众兵齐声怒吼,声震风雪,眼中复燃战斗狂热。 再表贾环这边,其于城墙上持望远镜观羌军之态,忽一箭射来,眼都未眨一下。 旁有一人,伸手稳稳接住此箭。 陈靖先皱眉看贾环,心内思忖:这小子忒大胆,若此箭伤他,我何以面对太上皇与妹子。 遂取箭上之信,看后递与贾环,笑道:“苏赫巴鲁急了,下战书与你,约于风息草原一决雌雄。” 贾环接信,略看一眼,见内容满是挑衅,摇头叹道: “这苏赫巴鲁年逾不惑,行事却如此鲁莽,真如毛头小子一般…… 罢了,想是他思亲心切,我便成全了他,令其父子团聚。” 言罢,吹一响亮口哨,只见小青于空中发出尖锐啼叫。 此乃先锋营集合之号也。 贾环扛马槊下城墙,见陈靖亦来,讶然道:“主帅不在城中坐镇,随我来作甚?莫非要与我争功?” 陈靖神色平静:“各凭本事罢了。我久未临战,今手痒难耐。 这苏赫巴鲁乃羌国名将,我亦欲见识一番。” 贾环闻之,会心一笑,对陈靖更生几分好感。 想当初镇羌堡之战,王子腾虽带兵与己出城,然多在后方指挥。 似陈靖这般亲赴战场与敌将交锋的主帅,实不多见。 今贾环先锋营中,多有旧识。 如狩猎大赛结识的王孝存、马再兴、戚建辉者,皆来投效。 此数人曾为巴特尔所败,自见贾环轻取巴特尔后,皆为贾环的仰慕者。 贾环上马,朝旁侧柳强笑道:“强哥,你可记仔细了,待我斩将,你便去夺旗,你我兄弟共立战功,同享富贵。” 柳强身旁的无名听到这话,不禁一阵牙疼。 在如此严肃的战争氛围中,从贾环嘴里说出来的话,竟让这紧张的局势仿佛变成了菜市场分肉般轻松随意。 “那马弓手,为何发呆?打起精神!” 无名一惊,见众人皆望自己,心内叫苦,忙应道:“是,统领!” 贾环朝他得意挑眉,一副欠揍模样。 想那无名,昔日拒自己管家之邀,如今却只为帐下一小卒。 第198章 贾环vs苏赫巴鲁一 且说那风息草原之上,竟头一遭迎来了踏出长城的大周军队。 瞧那五千先锋营骑兵,在贾环的引领之下,马蹄踏处,扬起的尘土恰似那蔽日的黄云,如一条蜿蜒奔腾的巨龙,风一般向着风息草原上列阵以待的羌军呼啸而去。 羌军这边,亦是早将军马阵势摆得齐齐整整,只待与来军一较高下。 贾环却不敢有丝毫托大,勒马至射程之外的一处小高坡上,占得个居高临下的地势,朝着对面的苏赫巴鲁朗声道: “你这狡黠的老儿,明着邀我斗将,暗地里却设下伏兵,欲将我围而歼之。 莫不是以为我贾环是那懵懂无知之人,瞧不出你这等阴险伎俩?” 苏赫巴鲁骑在那高头大马之上,闻得此言,面色先是一凝,旋即又恢复了那副阴鸷狠厉的模样,仰天大笑道: “贾环,你倒还有几分眼力,只是那又如何? 兵者,诡道也! 今日便是你命丧黄泉之时,你贾家呀,终究只能沦为我家族的垫脚石罢了!” 贾环听了,不禁摇首哂笑,嗤声道:“原以为你是个有些能耐的人物,不想竟是个靠着那等下作手段,借着瘟神之势起家的无能之辈。 如今没了那瘟神助力,你竟又去搬来漠南蒙古和女真的人马,妄图以多欺少,真真儿是没出息到家了!” 苏赫巴鲁却不以为耻,反是愈加张狂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风息草原的上空回荡不止,透着一股子让人厌烦的得意劲儿。 “贾环,你既已识破我的计谋,缘何还敢现身此处? 我在此静候援军,你又在等候何物?” 听得那隐隐传来的马蹄声,苏赫巴鲁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浓重了。 贾环却咧嘴一笑,抬手朝天上指去,应道:“我呀,自是在等那药效发作。 我瞧着你那瘟神所配的毒粉倒是个厉害玩意儿,便也学着配了些来。” 苏赫巴鲁闻听,下意识地抬首望天,只见那碧空之上,一只硕大的海东青正盘旋翱翔,其腿上绑着个被扎破了洞的皮囊。 那皮囊里时不时便有粉末飘出,顺着风向,朝着羌军以及那尚未完全集结的漠南蒙古和女真联军的方向悠悠散去。 苏赫巴鲁见状,顿时吓得面色煞白,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一颗小药丸,囫囵吞下,一边惊恐地高呼: “快!众人皆捂住口鼻,速速散开!” 然在这慌乱之际,众人又怎能那般迅速且有条不紊地做出反应? 只见那毒粉借着风势,如那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在敌军阵营中弥漫开来。 不少人吸入毒粉后,即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双眼亦是被刺激得通红,泪水簌簌而下,一时间,敌军阵中乱作一团,仿若那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撞。 那些马匹也受了惊吓,嘶鸣着狂奔乱窜,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势,瞬间便土崩瓦解,成了一片狼藉之地。 “统领,后方陈靖将军已率大军赶到!” 一士卒前来向贾环禀报。 贾环微微颔首。 “统领,王子腾将军亦率领镇羌堡的援军赶至此处了!” 又有士卒来传讯。 贾环又是点头示意。 “统领,小的想说的是,此刻敌方阵营已然大乱,实乃我军出击的大好时机。” 身后那一众先锋营将士听闻,也皆点头称是。 毕竟,别处皆已战火纷飞,他们身为先锋营,却在此处观望,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贾环心下却有些犯难,这毒粉乃是用那瘟神所化的老鼠精尸体炼制而成,人若闻了,可不单是中毒那般简单,还会有那上吐下泻的狼狈之状。 瞧着下方羌军人马那混乱凄惨的模样,此地哪还有半分战场的模样,倒似那污秽不堪的粪场一般。 贾环一想起那日老鼠精散发出的恶臭,就是一阵恶寒。 “yue~” 贾环望着那下方污秽凌乱的场面,实是狠不下心来带头冲入其中冲锋陷阵,可瞧见手下将士们似并不介意的模样,又不忍因自己之故,耽搁了他们建功立业、谋取富贵的机缘。 于是,他咬了咬牙,抽出腰间宝剑,高声喝道: “都给我冲!” 要知“跟我冲”乃是贾环带头在前冲锋之意,而此刻他喊出的“给我冲”,便是让将士们在前奋勇杀敌,他自己则在后方压阵指挥了。 先锋营将士们听了贾环这声高呼,虽心下略感诧异,但也知晓此刻战机不容错过,当下便齐声高呼回应: “杀啊!” 随即如那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朝着那混乱且污秽的敌军阵营猛冲过去。 一时间,马蹄声震耳欲聋,扬起的尘土在风中飞舞,那五千先锋营骑兵个个奋勇当先,就此拉开了痛打落水狗的顺风战局。 贾环则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取出弓箭,远远地瞄准敌军阵营,但凡瞧见有企图逃窜或负隅顽抗的敌军,便张弓搭箭,将其射杀。 “贾环!” 突然,一声饱含愤怒的厉喝传来,原是身在战场内的苏赫巴鲁瞧见了在后方悠然自得的贾环,不禁大怒,当下便带着人马朝着贾环所在方向杀气腾腾地杀了过来。 这苏赫巴鲁可不是泛泛之辈,不愧是能使动三石五斗硬弓的猛人,即便身处这混乱战局之中,竟也能硬生生从困局中杀出一条血路,朝着贾环所在方向疾驰而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小队亲信,人数虽不多,但个个神情凶狠,眼中透着一股拼死一战的决然之意。 此时,两人一个是羌国成名已久的射雕手,一个是大周军中冉冉升起的马弓手,在这战场上,二人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以弓为开端,展开这场宿命般的对决。 两人同时射出三箭,只是射法各有不同。 苏赫巴鲁使出的竟是贾环从未见过的一弓三矢同发之术,只见那三支箭呈扇形呼啸而出。 贾环倒是面不改色,以连珠箭法应对,只是拉了三次弓,相较之下,在这初次较量中,倒似落了下风。 “他娘的,这苏赫巴鲁有点东西,居然比我还会炫技,此子断不可留!” 第199章 贾环vs苏赫巴鲁二 且说那风息草原之上,六只箭矢于半空之中骤然交汇,刹那间,火星迸溅,“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旋即那箭矢便各自散落向不同去处。 苏赫巴鲁见此情形,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浮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心中暗忖道: “瞧这贾环小儿,方才那几下折腾,耗的力气可比我多出三倍有余。 照这般下去,再较量几个回合,怕他是要力竭而亡。” 遂即,苏赫巴鲁高声喝道:“贾环,你就那点儿能耐? 这大周的马弓手也不过如此,今日便教你在此折戟沉沙,有来无回!” 言罢,他手脚麻利地再次搭箭,欲乘胜追击,给贾环致命一击。 贾环这边,实则早有应对之策。 但见他先发制人,接连射出四箭,口中冷哼一声道:“哼,你会那劳什子一弓三矢的招数是吧? 我倒要瞧瞧,你如何挡得下我这多出来的一箭!” 苏赫巴鲁见贾环陡然射出四箭,面色不禁一变,心下暗惊:“这贾环果真是狡黠得紧。” 好在他亦是羌国成名已久的射雕手,反应极为敏捷。 只见他迅速侧身,同时双手紧紧握住那硬弓,用力一挥,那原本待发之箭顺势改了方向,以弓身去抵挡贾环射来的箭。 “铛!铛!铛!” 三声脆响过后,苏赫巴鲁成功挡下贾环前三箭,可那第四箭却擦着他手臂飞过,瞬间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如此,这第二回合较技,自是贾环占了些许便宜。 经此一番,两人皆被彼此激出了斗志,也不敢再随意卖弄技艺,当下便策马于这广袤草原之上,你来我往地周旋起来。 一番较量下来,苏赫巴鲁见身边亲兵愈来愈少,心中不由烦躁起来,直想骂娘以泄心头之愤。 要知这骑射之术,讲究的是对弓马的娴熟驾驭,以及对目标下一步动作的精准预判。 苏赫巴鲁向来以此为傲,可如今面对贾环,却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贾环,竟是全然不躲不闪,直教他每回预判射击皆成了笑话。 又一次预判射击落空后,苏赫巴鲁终是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贾环,你到底懂不懂骑射之术?这般不躲不闪,可是存心羞辱于我?” 瞧他双眼通红,恰似那燃着的炭火,额头上青筋暴起,宛如条条蜿蜒小蛇,满脸皆是愤怒与抓狂之态,瞧着煞是吓人。 贾环这边,连着射了这许多箭,胳膊早已酸麻无力,此刻索性耍赖皮,猛地勒马站住,脸上却还带着一抹笑意,高声笑道: “苏赫巴鲁,大爷我就站这儿呢,你不是心心念念要给你那老子和儿子报仇吗?来呀,有本事你就射死我!” 苏赫巴鲁被贾环这无赖话气得浑身发抖,心中冷哼道:“这是想破我心理防线,教我自乱阵脚吗?贾环,你也太小瞧我了!” 念及于此,苏赫巴鲁咬了咬牙,重施那引以为傲的一弓三矢绝技,依着自己的预判,对准贾环三个最有可能躲闪的方向,狠狠射了出去,口中喊道: “我不信你这次真的敢不躲!” 在他那饱含愤恨与不甘的怒吼声中,三只箭矢带着呼啸风声,绕过贾环飞驰而过,唯余一阵箭风刮过的声响。 “噗~” 看着一脸无辜还朝自己眨眼睛的贾环,苏赫巴鲁气得一口老血喷出,身子颤抖不已,颤抖着手指向贾环,嘶声吼道: “为何不躲?” 贾环见他如此,心中竟生出一丝怜悯,遂认真解释道:“因不怕,故不躲也。” 苏赫巴鲁听闻这漫不经心的回答,气得更是浑身颤抖,指着贾环的手抖得厉害,仿若风中残烛一般。 “好好好,算你狠,有种站在那里再堂堂正正地接我一箭!” 苏赫巴鲁已被折磨得没了理智,竟在这各为其主的战场上,提出这般近乎荒唐的要求。 更荒唐的是,贾环竟点头应下,还笑道:“你这次再射不准,我可真要生气了!” 苏赫巴鲁闻此,气笑了,那笑声中透着无尽悲愤与癫狂,在这空旷草原上回荡,格外刺耳,似要将这草原的宁静都撕裂开来。 “好!好你个贾环,既然你如此托大,那我便如你所愿,让你尝尝我这最强一箭的厉害!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苏赫巴鲁嘶声吼道,双眼因极度愤怒而布满血丝,眼神似要将贾环生吞活剥一般,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说罢,他也不顾自身疲惫不堪的身躯,以及此前连番激斗带来的伤痛,双手紧紧握住那硬弓,拼尽全力拉开弓弦。 那弓身似也感受到主人的疯狂与决然,发出“嗡嗡”颤鸣之声,仿若在抗议这近乎透支的拉力。 苏赫巴鲁额头上青筋暴起,如条条怒张的小蛇,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混着脸上尘土,显得狼狈不堪。 可他全然不顾这些,只死死盯着贾环,眼神中透着必杀的决心,仿若这一箭射出,便能将贾环彻底终结在此处。 他双手因过度用力而不住颤抖,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承受巨大压力。 随着一声低沉闷哼,苏赫巴鲁终将弓拉至满月,那弓弦好似要被扯断一般,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苏赫巴鲁将箭缓缓对准贾环,此时他呼吸急促沉重,胸膛剧烈起伏,仿若下一刻便会因这过度用力而炸裂开来。 “嗖!” 随着一声尖锐凄厉的破空之声,那支凝聚苏赫巴鲁所有力量与愤恨的长箭如一道黑色闪电朝贾环疾射而去。 这一箭速度惊人,带起一阵呼啸狂风,沿途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嘶嘶”声响,气势吓人。 贾环站在原地,面色依旧平静从容,只是双眼微微眯起,紧紧盯着那飞驰而来的夺命之箭。 就在箭即将射到眼前之时,他突然身子轻轻一侧,看似极为随意地躲开了这势不可挡的一箭。 那箭擦着他肩膀飞过,带着强劲冲击力,没入他身后草地,瞬间将那片草地掀翻,泥土与草屑四处飞溅。 “你你你……你说好不躲的!” 苏赫巴鲁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滔天怒火,那眼神似要将贾环焚烧殆尽一般。 贾环本不想躲,奈何瞧见柳强和陈靖正往这边赶来,恐待会儿解释不清,也只能躲了。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笑道:“兵者,诡道也!” “噗~” 苏赫巴鲁方才已透支全部力气,如今又被贾环这般戏弄,一时气急攻心,吐出一大口鲜血后,因身体机能极度衰弱,竟直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哐当”一声,他重重摔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原本紧握手中的硬弓也脱手飞出老远。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混合着泥土,模样凄惨至极。 苏赫巴鲁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可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丝毫动弹不得。 他双眼圆睁,满是不甘与愤恨,死死盯着贾环,嘴里艰难挤出几个字: “贾……环……你……好……狠……” 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神渐渐黯淡无光,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不多久便没了生机。 第200章 我斩将你夺旗 且说那柳强,素日里便心心念念欲立那夺旗的赫赫大功。 见苏赫巴鲁往贾环处风风火火奔将而去,他哪肯错失这良机,忙在无名等一干人护持下,急急追了上去。 彼时,众人瞧着贾环与苏赫巴鲁在战场之上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真真是精彩绝伦,直叫众人皆看得呆了去。 但见那箭矢仿若流星般飞驰穿梭,二人身影辗转腾挪,恰似那穿花蛱蝶,每一辗转皆透着一股子惊心动魄的劲儿,仿佛这偌大的风息草原,已然化作他二人专属的演武之地一般。 待得苏赫巴鲁“扑通”一声倒地,柳强方在无名的轻声提点下回过神来。 旋即,众人一拥而上,将那扛着帅旗的羌国士卒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羌国士卒本就被这战场上的惨烈战况唬得心慌意乱,又眼见苏赫巴鲁横尸就地,更是没了主心骨儿,虽也奋力抵挡了几下子,可哪里敌得过柳强等人的合围强攻。 原是那无名等人早有计较,皆有意将这夺旗之功让与柳强。 故而在围攻那羌国士卒之时,虽也个个奋勇拼杀,却都暗中留了几分余地,只盼着柳强能寻得那最为紧要的契机。 柳强却浑然不知其中深意,只瞧见那羌国士卒冷不防露出个破绽来,当下也不及细想,手中长枪猛地朝前直刺而去。 这一枪,端的是迅猛果决,那枪尖在日头底下闪烁着寒芒,宛如一道银电,瞬间便朝着那羌国士卒的要害处奔去。 那羌国士卒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惊得面色如纸,想要躲避却已然不及。 只听“噗”的一声,柳强的长枪径直刺入他的胸膛,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将那士卒身上的衣甲染得一片通红。 “啊!” 那羌国士卒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手中紧握着的帅旗也随之脱手而落。 柳强见状,心内大喜,赶忙伸手将那即将落地的帅旗紧紧抓住,高高举过头顶,喜滋滋地嚷道: “哈哈,帅旗到手了!” 此时的柳强,兴奋得满脸通红,眼中满是按捺不住的狂喜,连那话音儿都因激动而变得有些沙哑了。 无名等人见此情形,彼此相视一笑,忙簇拥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好些庆贺勉励的话语。 柳强持着帅旗,快步走到贾环跟前。 见地上苏赫巴鲁死不瞑目的模样,不禁咋舌叹道: “环哥儿,你可晓得,这苏赫巴鲁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大同境内,只消提起他的名号,便能唬得小儿止住夜啼哩。 想当年,多少人闻其名便胆战心惊。 却不想今日竟折在此处,真真儿是世事难料呀。 不过如今他既已伏诛,这帅旗又被我拿下,瞧来此番我大周军队可谓是大获全胜。” 贾环这边,早已将苏赫巴鲁的佩刀与弓箭拾起收好。 见着柳强手中的帅旗,不禁眼前一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强哥,我今日斩了敌将,你又夺了帅旗,往后,咱兄弟俩的名号传出去,也定能唬得羌国小儿不敢夜啼!” 柳强自来是个稳重性子,可今日这般大功告成之时,也不禁被这欢喜冲昏了头脑。 听了贾环这话,更是笑得开怀,连声道:“哈哈,环哥儿说得极是!咱兄弟二人此番作为,必能叫那羌国小儿闻风丧胆,止啼一事自是妥妥的了!” 说罢,还用力拍了拍贾环的肩膀,那目光里满是对贾环的钦佩之意。 想当初,贾环未到时,众人被敌军打得只能龟缩在这城中,每日里听着城外敌军的叫骂声与马蹄声,真真儿是憋屈得紧。 城中将士们虽也满腔怒火,可面对那如狼似虎的敌军,却也只能暂避锋芒,苦苦盼着转机到来。 如今却大不一样了,自贾环一来,在战场上便如那摧枯拉朽一般,任是哪个敌将,都难以在他手下逃得性命。 恰在二人得意之时,战场之上已然渐近尾声。 只见那羌国、女真、漠北蒙古三国联军,因中了暗算,战斗力大减。 后被杀虎口、镇羌堡的守军以及赶来相助的漠南蒙古三军合围,直打得七零八落,十不存一,已是元气大伤,不复往日威风。 贾环依旧是那副张狂模样,用马槊高高挑起苏赫巴鲁的首级,大摇大摆地进城去受那万民欢呼。 待他扯着嗓子高喊出“北伐”二字时,刹那间,响应者如云,人山人海,呼声震天。 那城中百姓,本就因先前被敌军欺压而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见贾环这般神勇,不但亲手斩了敌将,还与柳强一道助力大军得了这等辉煌胜利,心中那股子憋屈劲儿瞬间化作了满腔豪情壮志。 “北伐!北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那声响汇聚一处,仿佛要把这城池都震得发颤起来。 男女老少纷纷涌上街头,手中挥舞着能寻到的一切物件,有的拿着破旧布巾,有的举着家中菜篮子,以此来表 达对胜利的喜悦之情,以及对进一步打击敌军的渴盼之意。 贾环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中马槊高高挑起苏赫巴鲁的首级,那首级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在百姓眼中,却是胜利的象征,是他们扬眉吐气的标志。 他面色冷峻,却难掩眼中的兴奋与自豪,望着眼前激动的人群,心中涌起一股使命感。 柳强跟在贾环身后,也是满脸得意之色,手中紧紧握着那面夺来的帅旗,不断地向四周挥舞着,让那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似在向众人宣告着这场胜利的荣耀归属。 “环哥儿,瞧瞧这阵仗,咱可真是成了这城中的英雄!” 柳强扯着嗓子朝贾环喊道,那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贾环高声回应道:“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这话儿恰似一记洪钟大吕,在这喧嚣的城中上空回荡着,瞬间将众人的情绪点燃至沸点,人人皆热血沸腾起来。 百姓们的呼喊声愈发响亮,那“北伐!北伐!”的口号声仿佛要冲破云霄,直抵苍穹,将这份豪情壮志传得更远更广。 第201章 置办个落脚地 且说那一同进城的漠南蒙古军,闻得这“北伐”的呼声,唬得个个心惊胆战。 心下暗自思忖道:“我等亦身处北方之地,莫非要连我等一并伐之? 这却如何使得,我等向来与大周交好,乃是实打实的友军呐!” 那为首的蒙古将军,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忙不迭地朝着忠顺亲王,将漠南蒙古与大周多年来的友好往来讲了个通透。 把往昔双方互通有无、和睦相处的诸般事例,一一细数而来,只盼着忠顺亲王能明了其心意,晓得他们漠南蒙古可与此次联军之事毫无牵涉,万不可被牵连进这北伐战事里头去。 忠顺亲王瞧着他那副惶惶然的紧张模样,心下暗笑,却趁机提及一事,道:“那大周的百姓,可对羊毛衫价格过高颇有微词。” 那蒙古将军一听,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亲王殿下放心,日后我等出口到大周的羊毛价格,定当降低三成。 且待我回去与大汗商议,必争取每年向大周采购的羊毛衫数量加倍,以全我等与大周交好的诚意。” 忠顺亲王闻得此言,不禁大喜,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那蒙古将军的肩膀,赞道:“好,将军果真是个爽快之人! 如此一来,我大周的百姓既能穿上实惠的羊毛衫,又可多得些营生,实乃一件大好事嘞。” 蒙古将军陪着笑,一脸诚恳地说道:“亲王殿下说笑了,能为大周百姓略尽绵力,亦是我漠南蒙古的荣幸。 但盼此次北伐诸事顺遂,莫要伤了咱们两边的和气才好。” 忠顺亲王点头应道:“那是自然,我大周向来恩怨分明,你们漠南既与此次联军之事无涉,又这般有诚意,我等自会区别对待的。” 那蒙古将军在杀虎口参加这几日的庆功宴时,每日里皆是惴惴不安,仿若惊弓之鸟一般。 每日里都绞尽脑汁,想法儿给贾环送去诸多好物什,只盼着能让贾环对他们漠南蒙古留个好印象,莫要将他们牵连至北伐之事里头去。 终是在贾环笑容满面地拍着他说道: “放心吧,将军,我贾环心里有数,咱大周不会亏待朋友,亦不会冤枉好人。 在我这里,将军目前是朋友。” 那蒙古将军这才稍稍踏实了几分,赶忙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带着手下众人如释重负地返回了漠南。 且说贾环这边,连着吃了三日的庆功酒,方才有了空闲,得以好好在家歇息一番。 当下那大战已然了结,他也没了继续住在军营的念想,心下寻思着,往后风息草原必能成为繁华的贸易区,而大同亦是个要紧的落脚地,便不惜重金在城内置办了一所宅院。 这大同地处边塞之地,其房屋建筑可不似京城那般精致华丽,反倒多了几分古朴厚重与防御之态。 贾环这所宅院亦是如此,虽比不上京中那些高门大院的考究精细,却也自有一番大气磅礴之象。 此宅院分为前、中、后三院,如今那前院的东西厢房里,安置着先锋营中受了伤的士卒,中院则堆满了此次众人缴获的战利品。 而后院之中,唯贾环与妙玉二人居住。 彼时已然入冬,外面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 贾环素日里对自己人极为大方,此地又不缺牛羊,故而每日的肉食皆是管够的,直吃得一众伤兵们满嘴流油,看向贾环的目光中满是崇拜与感激之色。 贾环进了那宅院大门,一路笑着与众人打招呼,径直往后院行去。 刚一进后院,便瞧见妙玉正在屋中拿着雪水煮茶。 只见那袅袅升腾而起的热气,从茶壶嘴中悠悠飘出,与屋内炭火盆散发出来的融融暖意交融在一处,给这寒冷的冬日里添了几分雅致且温馨的气息。 相较在京城之时,妙玉的身形似是又丰腴了些许。 想是这塞外的风土人情与自在生活,令她褪去了几分往日的清冷,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妙玉见贾环进来,微微浅笑,轻抬素手,招手示意贾环过去坐。 贾环笑着快步走到近前,在那炭火盆旁的椅子上坐下,惬意地伸了伸腿,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暖意,笑着说道: “这外面冰天雪地的,一进屋来,有姐姐这热茶和炭火,可真是舒坦极了。” 妙玉轻轻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帕子,细心地擦拭了下茶壶,轻声说道: “你这一路过来,可冷着了吧?快喝口茶暖暖身子。” 说罢,便将刚斟好的一杯茶递到了贾环面前。 贾环本就不是个会品茶的人,他心下其实更喜欢喝奶茶,可又不忍拂了妙玉的心意,便伸手接过茶,先是轻嗅了嗅那清幽的茶香,而后小啜了一口。 只觉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缓缓流下,虽说不及奶茶那般醇厚香浓,但也自有一番清爽宜人的滋味,不禁由衷赞道: “姐姐这茶煮得是越发好了,喝着让人心里畅快得很呢。” 妙玉听了贾环这夸赞之词,嘴角微微上扬,却仍带着几分矜持,手中轻摇着帕子,说道: “哼,你这会子倒是会说些好话了,不过就是寻常的茶,不过是用这塞外的雪水煮了煮,便得了你的称赞,可见你这嘴儿啊,是越发甜了,只是终究还是不解这茶道的精妙所在罢了。” 说罢,还轻轻瞟了贾环一眼,接着又道:“这茶呀,讲究的可是个心境与韵味,须得用那洁净的雪水,配上精细的茶叶,再以恰到好处的火候去烹煮,方能品出其中的真味呢。 哪似你,只道个畅快便罢了,真真儿是牛饮呢。” 贾环听了妙玉这一番话,却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把妙玉轻轻抱入怀中,低头封住了她的唇,许久才松开,笑着打趣道: “我最喜欢吃姐姐煮的‘茶’了,自当会细细品味呀。” 两人相处久了,这类亲昵的举动早已成了日常生活中的常态。 贾环三日未回家,这让习惯了与他朝夕相伴的妙玉心里空落落的,此刻见他回来,又做出这般亲昵举动,妙玉面上虽嗔怪着,心里实则欢喜得紧。 第202章 齐天大圣?平帐大圣! 且说那妙玉,粉面微红,轻抬玉手,回吻了他一下,便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娇嗔道: “你这冤家,只会这般哄我,把我这一颗心搅得乱如麻缕,也不知是哪辈子欠下的孽债。” 言罢,微微抬眸,那一双秋波流转的妙目,嗔怪之中透着柔情,幽幽地望着贾环。 贾环浅笑盈盈,轻轻揽住妙玉,柔声道:“姐姐,能与你在这塞外相伴,实乃我贾环三生有幸呐。 这尘世纷扰不休,唯与姐姐共处之时,方觉心安意畅,满心尽是欢喜。” 妙玉轻哼一声,却也由着他将头偎入怀中,伸出葱管般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梳理着贾环的发丝,轻叹一声道: “待陪你过完这一冬,我便要回上界去了,你……你且莫要念想于我才是。” 贾环闻听此语,惊得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舍,双手紧紧抓住妙玉的双肩,急切道: “姐姐怎这般狠心,竟舍得撇下我一人独去?” 妙玉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亦是一阵酸楚,缓缓抬起玉手,捧起贾环的面庞,轻轻印上一吻,良久方分,强自扯出一丝笑意,眼中却隐有泪光,说道: “上界一日,地下一年,你我终有一日会在上界重逢。 只是彼时于我不过数月光阴,于你却已是数十载岁月了,你可千万莫要忘了我才好。” 贾环微微一怔,细思之下,倒也觉此理不差。 只是心中那难过之情,丝毫未减,紧紧握住妙玉的手,问道:“姐姐为何走得这般匆忙?” 妙玉略作迟疑,终是凑近贾环耳畔,悄声道:“上界那灵猴不日便要大闹地府了,此乃灵山予众人的难得机缘。 你想,我等修仙之人,谁个手中无有几分恶果孽账? 若能趁此机会,在生死簿上勾销那些旧账,于我日后修行,可是大有裨益。” 贾环顿时明了,心下思忖,妙玉虽平日对己情意缱绻,可她毕竟修行了数千年,往昔岁月里,手底下恐也有几条人命。 若真能借此将那些人名添入生死簿再行勾去,过往罪孽便可一笔勾销,倒也算是彻底洗白了。 想到此处,贾环心下不禁慌乱起来。 暗自寻思,这贾府里众人,瞧着似都有些不凡来历,莫非皆是从上界下来历练的? 那宝姐姐行事周全妥帖,如今想来,她那顾全大体、似以小惠笼人心的做派,倒与灵山此举有几分相似。 难不成,这宝姐姐竟是灵山哪位菩萨转世投胎? 贾环一念及此,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着多结善缘总归没错,日后定要与宝姐姐多多亲近才好,说不得日后到了上界,还要仰仗于她。 “冤家,寻思何事呢,天色已然不早了,该安歇了。” 妙玉之言传来,贾环方回过神来,抬眼望着那眼含秋水、与己对视的妙玉,心中一暖,应了一声,便拥着她往内室走去。 念及不日便要分离,二人皆盼能用满腔热忱抚慰对方心田,恨不得将这余下不多的相聚时光,深深镌入彼此骨髓,化作日后漫长岁月里可资慰藉的珍贵回忆。 是夜,贾环紧紧拥着妙玉,唇齿相依间,满是不舍与眷恋,仿若要将对方融入自身骨血,方可稍解那分离之愁绪。 妙玉亦热烈回应,她的手轻轻抚过贾环的脸颊、脖颈,似要将他的轮廓、温度,皆铭记于心,不敢有忘。 二人呢喃低语,倾诉着绵绵爱意,那些情话在静谧的夜里交织缠绕,却又透着即将分离的淡淡哀伤,恰似那幽咽的洞箫声,惹人惆怅。 …… …… …… 神京城 太极殿内 今日的早朝,没了往昔的喧闹嘈杂。 只因那羌国已然退兵,其领兵大将苏赫巴鲁亦被枭首示众。 先前在大同做过走私生意的一干勋贵,皆忙着四处打点关系,妄图撇清自身与此事的瓜葛。 朝堂之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而那贾环封王的诸多捧杀之声,也因着这般局势,渐渐平息了不少。 末了,经群臣一番商议,圣上权衡利弊之后,终是拍板定夺,封贾环为冠军侯。 说来,贾环此番立下的功绩,置于历朝历代的诸多丰功伟绩之中,实难称显赫,甚至略显寒酸。 然于当下的大周,却堪称传奇佳话了。 想他一战便斩杀敌国老中青三代军中顶梁柱。 此乃数十年来,大周对羌国的第一次胜利,且是碾压式的大胜,其意义之重大,自是不言而喻。 大周正需这般一个冠军侯,以彰显这来之不易的胜利,鼓舞士气,更要借此昭显国威,令四邻列国不敢轻易觊觎大周疆土。 如此诸多机缘巧合之下,贾环自是当之无愧地被朝廷扶植成为了那个令无数武将艳羡、让万千百姓敬仰的冠军侯。 早朝方罢,大街小巷之中,便涌出诸多忠顺时报的报童,手捧报纸,扯着尖细的嗓子,叫卖起来—— “号外号外,宁国府贾环战场之上一串三,英勇非凡,获封冠军侯啦!” “号外号外,贾环阵斩羌国大将苏赫巴鲁,战功赫赫,获封冠军侯咯!” “号外号外,圣上已然开始售卖国债啦,来年冠军侯贾环将亲自带兵北伐,此乃必胜之局,购国债必赚大钱呐!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啊!” 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瞬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引得众人纷纷驻足,或掏钱买报,或围聚而议,皆在热议与贾环相关的诸般大事。 与此同时,大周京城内第一家拍卖会已然正式张榜宣告,将于三日后堂皇开业。 且广发告示于市井街巷,言明此次所拍卖的物件,皆为前线诸将士奋勇拼杀所缴获的羌国战利品。 更有那细心周全之处,依各物件的珍贵程度,一一罗列成清单示人。 这其中,扎木尔、苏赫巴鲁与巴特尔这几位羌国名将的配剑,无疑成了最为惹眼的卖点,直引得京城之中无数勋贵们趋之若鹜,心痒难耐。 要知道,于武将而言,佩剑便如同是自己的第二张脸面,关乎着声名与荣耀。 想那扎木尔一家,往昔在沙场上何等威风,这些个勋贵们,或是自身亲身经历,或是祖上曾与之对阵,又有哪个不曾在扎木尔一家手上吃过亏、栽过跟头的? 如今,只需花费些许银子,便能将那曾经令他们闻风丧胆的敌手的配剑纳入自家囊中。 这对于他们来说,可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一来,似可寻得那别样的复仇快意,仿佛能将昔日战败之耻就此洗刷; 二来,又能为自家的珍藏添上一份极具分量的宝贝,往后在人前也可多些谈资,增几分脸面。 故而,这些勋贵们个个皆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摩拳擦掌,只盼着拍卖会早日开场,好将那心仪之物据为己有。 却不曾想,其间竟还有那等荒诞之人,竟提议想要购买扎木尔一家的尸身首级。 这等要求,实是有违人伦,太过不人道了。 那拍卖会的主事之人听闻此议,细细权衡过后,觉着此举万万不可应承。 第203章 王夫人入住清虚观 宁国府,正堂之内。 赵姨娘端然坐于主位,面上得意之色尽显,眉梢眼角尽是藏不住的欢喜,恰似那绽至盛时的牡丹,艳而夺目,光彩照人。 其身旁丫鬟婆子环绕,恰似蜂蝶绕花,皆在七嘴八舌奉承不迭,那场面好不热闹,真如市井闹集一般。 “哎呀,老祖宗,您可真是有福气哟!大爷如今这般出息,封了冠军侯,此乃光宗耀祖的大喜啊!” 一丫鬟满脸堆笑,眼中讨好之意甚浓,趋步向前,脆声说道,宛如春日莺啼,婉转悦耳。 赵姨娘闻此,嘴角几近咧至耳根,她轻抬玉手,优雅地理了理鬓角,姿态舒缓矜持,口中却故作淡然道: “哼,我早知晓我那环儿非寻常之人,自幼便透着机灵劲儿,如今终是熬出了头,也不枉我这些年的辛苦操持。” 言罢,她又扭头对身旁一婆子吩咐道:“去,将我压箱底儿的好料子取出,寻那手艺最为精巧的裁缝,为环儿裁制几身新衣裳。 边塞酷寒,断不可委屈了我那侯爷儿子。” 婆子赶忙应诺,疾步而去。 赵姨娘抬眸望向北方,眼中忧色一闪而过,继而轻叹了口气,满脸疼惜地说道: “这冰天雪地的,真不知我那环儿在北疆过得怎样? 他自幼便畏寒,每至冬日,便如小猴儿般紧紧依偎在奶娘身旁,只盼能暖和些。 如今在北疆打仗,当真是苦了我的儿。 虽说如今封了侯,可这荣华富贵皆是他拿命换来的,谈何容易。” 底下坐着的柳嬷嬷闻之,亦笑了起来,她照料贾环时日甚久,当下接口道: “太太所言极是,环哥儿自幼便有福气,与常人不同。 就说断奶一事,寻常人家孩儿一岁多便已断奶,环哥儿却吃至三岁。 那会儿子我便觉环哥儿定有大造化。 今儿看来,果不其然,小小年纪便在战场上立下大功,封了冠军侯,实乃旁人不敢奢望之事。” 恰在此时,前来给赵姨娘请安的探春、迎春、惜春、黛玉、史湘云等人闻得此言,先是一愣,旋即笑得前俯后仰。 史湘云尤为调皮,悄声移步至黛玉耳畔,压低声音,嬉笑道: “林姐姐,你家夫君三岁才断奶呢,可见是个眷恋温暖、有福之人。 日后他若敢在我面前摆侯爷架子,我便拿此事打趣他,嘻嘻。” 黛玉一听,顿时羞得面若桃花,又恼又急,她嗔目瞪着湘云,手中帕子在空中一挥,作势要打,口中嗔怪道: “你这促狭鬼,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尽胡言乱语,什么我家夫君,休要再提,若惹恼了我,往后再不理你。” 湘云机灵非常,见黛玉如此,笑着左躲右闪,边跑边嚷: “林姐姐饶命,我不过是玩笑罢了,谁叫环哥儿如今这般有出息,我心内欢喜,才忍不住打趣几句。” 赵姨娘在上首瞧着二人打闹,不住点头,心中暗忖:这两个孩子皆是极好的,环儿更是有福气之人,往后日子定当愈发顺遂。 “娘,要不要回西府住几日?” 探春上前,向赵姨娘行礼,拉着她的手,笑靥如花。 如今荣国府内,王夫人已搬至城外清虚观,王熙凤与贾琏和离后踪迹全无,贾政在外地为官,二房一时竟无人主事。 思之再三,贾母终是将贾府之权交予大房。 贾赦并无异常之举,依旧在东路院饮酒作乐,只是从公中支取银子次数渐多。 王熙凤离去时磊落坦荡,除了自身嫁妆与体己钱,未多取贾府分文,将存在祥瑞银行的三十多万两银子原封不动交予贾琏。 如今贾府,对外主事者是贾琏,对内则是邢夫人。 邢夫人虽有些自私,然在其他方面实比王夫人强上许多。 因其是续弦且无子女,与贾琏的续弦尤二姐并无利益冲突,不但不刁难,反而多加照拂。 对于府中一众姑娘,她亦关怀备至,将大观园的管理权全数交予迎春与探春二人。 因无薛宝钗从中作梗,探春管理园子得心应手,开源节流之举措皆有条不紊地施行,为此贾母屡屡夸赞。 探春到底还有些小女孩心性,以往她见贾环每有出色之举,都要向赵姨娘炫耀一番。 如今她自觉做了件了不起之事,亦想在赵姨娘面前讨个彩头。 见赵姨娘神色犹疑,她忙拉着赵姨娘之手轻晃,撒娇道: “娘,您瞧我把园子管得可好? 连老太太都夸赞于我呢。 珠大嫂子暖棚里种的绿菜,长得鲜嫩欲滴,我已差人采摘了些,送与各房太太们尝鲜,余下的皆在我处。 晚间我们姐妹凑个东道,在秋爽斋单请您。 我们再燃上那新制的香料,定能热闹非凡。” 探春自幼在王夫人身边长大,与赵姨娘本不亲近。 只是二人皆知贾环心愿,故这些年来,皆努力修补这特殊的母女之情。 赵姨娘见探春撒娇之态,笑着轻点她额头,眼中慈爱尽显,嘴角含笑,缓声道: “你这小蹄子,最会哄娘开心。 娘定是要去的,且瞧瞧你们这些丫头又想出何种新奇玩意儿。” “娘就知你有能耐,这园子经你打理,愈发兴旺,这是你的造化。 你可比你那二哥强多了,那宝玉听闻近日在弄劳什子的胭脂铺子。 前些时日,天天来这会芳园糟践花草,说是要研制新胭脂方子。 若不是他言是环儿支持,就晴雯那爆炭性子,早拿扫帚将他赶将出去了。 你说二太太已搬至城外,他好歹是从太太肠子里出来的,竟也不跟着过去孝顺,只在园子里胡天胡地地折腾。” 那边打闹罢了的史湘云和林黛玉,因赵姨娘素日随和,亦凑将过来,挨着探春坐下。 史湘云饮了一大口茶,小脸蛋红扑扑的,恰似熟透的苹果,她应声道: “我与三姐姐、宝二哥前阵子去给二舅母送冬衣,二舅母亲口叮嘱,言她日后便长居清虚观,让我们少去。 还说在那道观清修,图个清净,府中之事一概不愿再理会。 宝二哥当时欲劝,然二舅母态度决绝,丝毫不为所动。” 赵姨娘闻之,心中暗觉好笑,思忖道: “这二太太放着府中尊荣不享,却要去道观清修,倒也是桩奇事,真真是令人费解,不知是何缘故。” 第204章 星后不带君,位卑少人尊 且说贾环之事,那封赏迟迟不至,先锋营中一干人等皆为其抱屈。 众人忿忿不平久矣,皆道统领之功,昭然若揭,缘何封赏延宕? 值此日,京中来一宣旨太监,众人见状,皆屏息而立,不敢稍动,唯闻心跳如鼓。 那太监整了衣衫,清嗓后,神色凛然,开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统御四海。 今有宁国府贾环者,于军中堪称翘楚,勇力冠绝三军,战功赫赫然。 其于边疆御敌之时,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似有天助。 每战皆大破敌寇,令其胆寒,扬我大周之威,保我疆土之安。 其英勇之态、忠诚之心,熠熠生辉,实乃国之栋梁也。 朕特封贾环为冠军侯,赐锦缎千匹、黄金万两,以酬其功,彰其勋。 然边疆之患未消,敌寇之影犹存。 朕望冠军侯贾环整饬军旅,勤练士卒,待来年春至,挥师北伐,扫平贼寇,以安边疆。 望卿莫负朕之厚望,再立奇功,保我大周江山永固,使百姓得享安康。 钦此!” 众人先是惊愕,仿若泥塑木雕,然而幡然醒悟,尽皆大喜过望,皆言冠军侯之位,于贾环而言,恰如其分。 那柳强,因夺旗之功而封游击将军,更是带头呼喝,众人遂将贾环高高抛起,欢呼之声震耳欲聋: “冠军侯!冠军侯!” “北伐!北伐!” 既而,军中大摆宴席,热闹非凡。 此乃忠顺亲王所设,连摆三日,其阔绰之态,令人咋舌。 席上之人,无不酣畅淋漓,快意非常。 彼时,传旨太监戴明,本与贾环相熟。 其见贾环自庶子而贵为冠军侯,心中震撼之余,谄媚之态尽显。 只见他满脸堆笑,手持酒杯,趋近贾环,道:“侯爷,您有所不知,如今京城之内,皆在传颂侯爷阵斩扎木尔祖孙三代的伟绩,真真是惊天动地。” 贾环微微皱眉,只听戴明又道:“如今啊,京城里那些富贵之家,听闻侯爷之事,皆遣人找寻奶娘。” 贾环大惑不解,问道:“寻奶娘?却是为何?” 戴明嘿嘿一笑,悄声道:“侯爷,如今京中传言,道是侯爷三岁方断奶,故而有此等勇猛智谋。 那些富贵人家,皆望自家子嗣能如侯爷一般出息,故而不管有无子嗣,都先觅奶娘备用,盼着孩子多吃几年奶,日后也能效仿侯爷,建立不世之功。” 贾环闻之,惊得一口酒几欲喷出,心中暗忖:如此私密之事,怎会传扬出去? 不及多想,他亦不顾周围将士哄堂大笑,伸手扯住戴明,厉声问道:“你从何处听得这等胡言?” 戴明登时慌了神,期期艾艾道:“侯爷,小的……小的是于忠顺时报上所见。” 一旁正瞧热闹的忠顺亲王,闻此大惊失色:“坏了!” 旋即拔腿欲走,然心中暗喜,想那忠顺时报有此等猛料,必能获利颇丰。 贾环回过神来,见忠顺亲王欲逃,怒从心头起,顺手抄起一把椅子,追将出去,口中喊道: “王爷,我早料你心怀不轨,可是在我府中安插了眼线?” 忠顺亲王见贾环追来,脚步愈疾,口中忙不迭分辩: “贾环,休要血口喷人,本王岂会用此等下作手段? 我那忠顺时报,消息皆是光明正大得来,定是你府中小厮丫鬟听了去,卖给我报馆。” 言罢,又道:“这生意之道,贵在诚信,你休想问出消息来源。” 忠顺亲王边跑边喊,虽气喘吁吁,却仍强撑嘴硬。 贾环怒极,将椅子朝忠顺亲王用力掷去,随后不再追赶,悻悻然回府。 至屋内,妙玉正于炕上闲坐,见贾环归来,目光微异,在其身上稍作停留。 贾环只当妙玉嫌其酒气,忙奔至浴室,洗漱一番,又换了干净衣裳,方回至屋内。见妙玉仍在,忙趋步向前,对妙玉呵气,示以洁净。 妙玉轻按贾环,阻其入怀,递与他一份忠顺时报,似笑非笑而言:“你这爱偎人怀之态,敢情是自幼养成?” 贾环顿时面红耳赤,忙将妙玉拥入怀中,似要证其非是,而后拿起报纸一观,顿觉面皮发烫。 只见那报纸之上,大字标题触目惊心: 《震惊,冠军侯勇冠三军之秘竟是……》 《惊爆!冠军侯贾环三岁断奶与战功之谜》 《不可思议!冠军侯传奇之始:三岁断奶之神奇力量》 《大揭秘:冠军侯贾环因三岁断奶而勇猛非凡之缘由?》 《独家:三岁断奶之冠军侯贾环,是天赋异禀亦或另有隐情?》 贾环见状,怒从心起,将报纸掷于地,狠狠踩踏,抱定妙玉,恨恨而言:“不知斩杀亲王会判几年!” 妙玉见状,轻吻贾环,以作安抚,笑道:“休要作此等气话,你曾言武将无须过重名声,况三岁断奶之事,亦非大恶。” 言罢,伸臂令贾环为其除下厚重外袍。 二人相拥上榻,于寒冬之中,彼此温情似火,寒意顿消。 一番缱绻之后,妙玉凝眸望贾环,眼中柔情似水,轻抚其颊,轻言细语道: “我常念恒山上那处隐泉,清幽静谧。 如今你无战事之扰,军中诸事有陈将军料理,你在与不在,并无妨碍,待战时再回便是。 不若我们往彼处小住几日,亦可暂享安宁。” 自出京后,妙玉处处迁就贾环。 军中生活,与栊翠庵相比,自是天壤之别。 妙玉生性高洁,与一群久不沐浴的军汉共处,实是难为。 贾环心中常觉有愧,此时闻妙玉之言,遂将其紧紧搂抱,点头应道:“皆依你,明日我往城中采买所需,咱们于山中度此寒冬。” 妙玉闻此,娇躯一颤,她知寒冬过后,二人便要分离。 遂捧起贾环面庞,长吻良久,方倚于贾环怀中,听其心跳,轻声问道: “你可知,若至那上界,何处寻我?” 贾环一怔,脱口而出:“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 妙玉颔首复摇头,道:“似你这有仙神之格者,死后魂魄为天道引至一重天,为候选仙吏,受那考核。 此考核仅一回,若过,则入二重天任职,若不过,则重塑肉身,发往四大洲修行。 那四大洲灵气氤氲,大妖巨精不知凡几。” 贾环埋首妙玉怀中,边点头边道:“我晓得了,届时我定不过那考核,好去寻你。” 妙玉轻捶其背,嗔道:“那四大洲广袤无垠,远胜大周。 若你被送至西牛贺洲,报我名号,或有法子。 若至他洲,叫我如何寻你? 就你那点能耐,恐早为山中妖怪捉去,化为酒食。” 见贾环面露不服,妙玉轻吻其额,正色道:“故而你需用心应那考核,入善见城谋事。 善见城乃二重天中心,是天庭所在,仿若大周的神京。 玉帝化身坐镇其中凌霄宝殿…… 然这些于你,关联不大,你这扫把星之格,虽为下乘,亦有便利,便是易寻差使。 待你为扫把星,我持师尊帖子拜会扫把星君,稍作打点,便可将你接回五庄观。” 贾环闻之,面露苦笑,暗忖真是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然转念一想,世间科举高中的状元,至天上亦不过为文书小吏之属,心下稍安。 这文曲星与自己这扫把星相较,亦无甚差别。 第205章 贾环:我和猴哥是一类人 这年冬日,于大周百姓而言,真真是热闹中透着悲戚。 北地与羌国鏖战三载,终是大周得胜,那捷报传来之时,京都上下无不欢腾,仿若盛世将临。 未几,南方战报又至,真真国新式火炮之威,令大周水军惨败。 先锋大将卫景瑗、后勤总管永乐驸马竟皆战死,统帅南安郡王被俘,五万水军出征,归来者竟不足万人。 此讯如晴空霹雳,朝野震动,京都百姓方因北方之胜而高涨的情绪,瞬间如堕冰窖,被阴霾重重笼罩。 幸真真国亦因连年征战,民生凋敝、财政吃紧,那新式火炮虽利,却造价高昂,每场大战皆使其不堪重负。 真真国遂遣使求和,言辞恳切,愿重新称臣纳贡,岁岁来朝。 朝堂之上,大臣们各执一词,有欲严惩真真国以扬国威者,亦有主张顺势纳和以恢复民生者。 皇帝权衡良久,终准了真真国求和之请,决意专心北伐之事。 南安郡王终是回了京都,只是伴他归来的,是卫景瑗父子的骨灰。 那一日,京都百姓尽皆素服而出,夹道相迎,人人神色悲戚,纸钱似雪,漫天飘舞,洒落满地哀伤。 南安郡王形容枯槁,下马便长跪于地,向百姓涕泣请罪。 皇帝亦亲出城迎,见郡王如此,不禁眼眶泛红,悲从中来。 卫家一门忠烈,镇国将军卫景瑗、次子永乐驸马卫若贤、三子卫若兰皆为国捐躯,皇帝遂追封卫景瑗为镇国公,令其早逝长子遗孤卫子瑜承袭爵位。 彼时,贾环正在悬天观内,与妙玉相依品茶。 贾环将信纸焚去,看着怀中闭目养神的妙玉,叹道: “我瞧那史湘云,恰似扫把星一般,生来克死双亲,如今不过一个口头婚约,竟累及卫家至此。 想来,也只有我能降得住她了。” 妙玉闻言,微微睁眼,玉指轻划贾环面颊,柔声道: “许是上界有命,要将下凡历练之人陆续召回,日后恐有更多人要离去了。” 贾环与妙玉于山中已近两月,冬将尽矣。 贾环闻妙玉之言,又思及近日妙玉诸事皆顺己意,心中忽生不安,忙问:“姐姐可是要走了?” 妙玉闻言,娇躯一颤,紧紧抱住贾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点头道:“那猴子已往东海,如今在花果山集齐六大妖王,每日讲文论武,宴饮作乐,好不快活。” 言罢,轻吻贾环,良久方罢,又道:“翠云宫地藏王菩萨传讯,欲消除业障者需速往幽冥界。 我不能再迁延,否则此生恐无望晋升天仙之境。” 贾环来了兴致,握住妙玉之手摩挲,问道:“姐姐,你们修仙之境是如何划分的?” 妙玉便倚在他怀中,缓缓道:“自低至高,乃是练气士、地仙、天仙、金仙、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 混元大罗金仙者,可掌控天地万物之规律,乃至能创造、毁灭世界,当今之世,唯玉帝陛下达此境界。 大罗金仙超脱生死轮回,享永恒之寿,其混元道果各有奇妙。 如来佛祖之‘无上正等正觉’为佛教至高果位,证得者可洞悉诸法性相,断尽烦恼,神通广大,自在无碍,达涅盘之境。 我师镇元大仙的‘与世同君’,意为与天地同寿,长生不老,寿元无尽。 练气士多拜入大罗门下,以求修炼混元道果,飞升上界。” 贾环听得入神,暗自思忖:“不想天庭之中,玉帝方为至尊,而非太上老君。 若有一日我得以上天,凭我巴结逢迎之能,或也有立足之地。 妙玉姐姐所在的五庄观,地狭人少,于我爱热闹之性不合。 那灵山更非善地,所谓涅盘之境,听来竟似促人赴死。” 正思量间,妙玉又叹:“那孙悟空实是可怜,本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天生圣人,若顺遂发展,有望成第二个混元大罗金仙。 奈何各方势力不容,设计构陷于他。” 贾环忙问:“姐姐何出此言?” 妙玉轻抚其额,道:“他若一直在花果山自在逍遥,自能领悟大道。 却因听信谗言,往斜月三星洞学了菩提祖师的大品天仙诀,从此有了心猿,有了弱点。 又因被赐姓名,入了生死簿,与天地因果相连。 生死簿如枷锁,大罗金仙、菩萨之流便借此拿捏于他。 地藏王菩萨设局引他入幽冥界,若将他人业障写于生死簿,再让他划去,他便要代人受过。” 说罢,妙玉似有惭色,往贾环怀中偎了偎。 贾环闻言,心中一惊,暗思自己与那孙悟空竟有相似之处。 自己有系统反噬之能,本可不沾因果,又能开箱取宝,无需拜入大罗门下求道果。 若能安稳度日,每月得一彩色宝箱,数百年后,仙法灵宝或可尽得。 如此想来,自己岂不似那猴哥,也是天生圣人? 贾环越想越惧,抱紧妙玉,似欲从她处寻得慰藉。 妙玉只当他已知晓自己明日便要离去,故而紧张。 她亦无奈,离别之事无法更改,唯有以温柔稍减离人之痛。 是夜,月色溶溶,二人早早放下帷幔。屋内烛火昏黄,光影摇曳。 二人相拥而卧,情意绵绵,似要将彼此揉入魂魄。 每一个亲吻,皆含着不舍;每一次对视,皆透着眷恋。 此刻,时光仿若停滞,尘世纷扰、离别之苦皆被抛却,唯余这一室的温柔缱绻。 第206章 薛蟠从军记 翌日 清晨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贾环熟睡的脸上。 妙玉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感,似眷恋,又似决绝。 她缓缓俯身,在贾环的唇上落下深深一吻,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而后,妙玉的身影如轻烟般缓缓消散,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芬芳。 贾环其实早已醒来,他感受着怀里突然的落空,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 “罢罢,人生如戏,你我总有再相聚之日,只是不知那时,彼此是敌是友。” 说罢,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望向四周。 与妙玉在山中折腾了两个月,如今但见枯枝吐绿,嫩蕊含春,料峭春寒中,已见开春之象。 待贾环回到军营,眼前的景象让他为之一振。 营地竟比之前扩建了一倍有余,一座座营帐整齐排列,连绵不绝,恰似白色的波浪在微风中起伏。 校场上,新兵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操练着,呼喝声此起彼伏,那充满生机与力量的呐喊,让整个军营都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贾环刚踏入营地,便引起了不少士卒的注意,他们窃窃私语。 “快看,那就是冠军侯,今日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冠军侯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听说冠军侯的先锋营正在扩招呢,也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运气能被选上……” 贾环面带微笑,朝他们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便径直朝着帅帐走去。 贾环闻之,微笑颔首,径往帅帐而去。 待他走远,人群中一个脑袋比旁人明显大上许多的青年,像是劫后余生一般,重重地松了口气。 在他身旁,站着两个风格迥异的同伴。 其中一个身形魁梧,只是目光有些呆滞,嘴角还时不时流出口水。 另一个则是英俊潇洒,眉宇间透着一股素性爽侠之气。 那大脑袋青年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可吓死我了,要是让环哥儿瞧见我,准没好果子吃。” 痴呆青年指着他,满脸嘲讽地笑道:“薛大傻子,路上你还一直念叨自己是冠军侯的大舅子呢,怎么到了大同,就闭口不提了?” 薛蟠赧然一笑,心内思忖,贾环既迎母亲与宝钗至府中,想必对宝钗有意,好事将近。 然己素日行事乖张,在贾环眼中,自是庸碌之人,若贸然攀附,恐坏妹妹姻缘。 看着身旁的痴呆青年又流口水了,薛蟠毫无嫌弃之意,熟练地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擦了擦,神色自若地说道: “张继宾,你这憨货可害苦我了,害得薛大爷我倾家荡产。 这次北伐,你可得护我周全,就当是赔罪了。 我现在不和冠军侯相认,是怕旁人说闲话。 不过你放心,就凭我这层关系,咱们该得的功劳,那是一分也不会少!” 张继宾因狩猎大赛致多人输钱,于北城遭人排挤。 众人敌他不过,便孤立之,使其生计艰难,常食不果腹。 一日,饿极之下,竟抢薛蟠所买肉包,任人打骂,只顾吞食。 薛蟠也是个妙人,自从被赶出贾府后,贾环安排他在北城做些小生意。 他本就不是个记仇的主儿,见张继宾饿成那样,心中竟生出几分怜悯。 他一边骂着:“罢了罢了,你这夯货,想吃包子跟爷说便是,何苦来抢,还被人追着打。” 一边又买了几个包子递给张继宾,自此,张继宾便跟在薛蟠身边做事。 期间,二人又结识了被雇佣来收拾他们的柳湘莲。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三人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后来,听说朝廷要北伐,三人热血沸腾,一拍即合,决定一同投身军营。 贾环封侯之事,轰动京城,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层浪。 多少热血男儿,受其激励,投身军旅。 先锋营更是众人向往之地,欲入者众,然选拔严苛,能过者寥寥。 柳湘莲出身不凡,其祖富贵,与柳嬷嬷同属理国公旁支。 昔日于京城,柳强曾携其向柳嬷嬷请安。 此次离京,柳湘莲特至宁国府辞行。 如今的柳嬷嬷,已然是大周的风云人物。 她奶过的两个孩子,一个斩将获封冠军侯,一个夺旗获封游击将军,她将来封个诰命也是指日可待。 柳嬷嬷念柳湘莲恭敬有礼,于其贫贱时亦以晚辈之礼相待,故对其关怀甚厚。 为其备齐行装,更写推荐信,嘱其至大同呈与冠军侯,可得照应。 柳湘莲重义,若独自前来,便持信求见柳强或贾环。 然今有薛蟠、张继宾同行,不愿因己的特殊关系,陷友人于尴尬,故与众人同参选拔。 柳湘莲见薛蟠神色自若,笑问:“薛大傻,我等三人,你的才能最弱,可我瞧着你好似胸有成竹,莫非有何妙策?” 薛蟠如今家道中落,每月挣的工钱都直接送到薛姨妈处,日子过得颇为紧巴。 此次前来大同,他的行头全是靠薛宝钗瞒着薛姨妈偷偷接济的。 即便如此,他那爱显摆的性子却是一点儿没改。 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枝花别在耳朵上,指着张继宾,嘿嘿笑道: “我虽是个草包,但张呆子可有能耐! 就凭他能拉三石弓,哪个将军见了不喜欢? 只要他一口咬定得带上我才肯参军,想必那些将军也会卖他这个面子。” 说着,薛蟠还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枪,虽是动作略显笨拙,但也有几分气势。 柳湘莲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倒是会盘算,不过张继宾这性子,真能如你所愿?” 张继宾听到他们提到自己,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地说道:“我听薛大哥的,薛大哥说咋办就咋办。” 说着,又用力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分不清公鹿母鹿,但大周人和羌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等到了战场上,我只射羌人。” 柳湘莲听了,嘴角微微一抽,看着这一呆一傻的组合,不禁有些头大,暗自感叹真是交友不慎。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先过了选拔再说吧,实在不行,我就厚着脸皮去找冠军侯,给你这个薛大傻求份后勤的差事。” 薛蟠却像拨浪鼓似的摇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然: “我这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哪能去做后勤之事。 我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想在战场上挣个功名,好让我母亲和妹妹能风风光光的。”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柳湘莲微微动容。 他对薛蟠的事也略知一二,同是家道中落之人,他又怎会不懂薛蟠心中那股不甘与想要重振家族的渴望。 “既如此,那咱三人就一起搏个富贵出来,也学一学冠军侯。到时候我斩将,你们来夺旗,哈哈~” 张继宾在一旁听着,虽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也跟着嚷嚷:“对,拼一拼,我要保护薛大哥,还要打羌人。” 薛蟠也跟着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终究还是藏着几分忐忑。 第207章 国丧 这个冬日,异于往昔,寒意虽未增几分,却似那无常之手,无情地掠走诸多老者。 皇太后龙御归天,江南甄家之甄老嬷嬷亦溘然长逝,二者皆身份尊崇,故而消息传开,举世皆惊,轰动非凡。 然于诸家之中,受创最重者,当属荣国府。 赖嬷嬷、多浑虫、鲍二新妇、袭人之母、尤老娘等,皆与贾府有着或亲或疏之缘,却都未能熬过此冬。 一时间,流言如冬日朔风,凌厉刺骨,无孔不入,于贾府内外肆意蔓延,钻进府中众人之耳。 有人竟妄言,是贾环于战场杀戮过重,煞气冲了贾府,方致府中多人殒命。 贾母者,历经两代荣国公之辉煌岁月,一生所历风浪无数。 今见此景,心虽有戚戚,却未乱其方寸,反倒于心底泛起一丝似曾相识之感。 犹记当年贾代善出征之时,贾府亦曾遭此等流言困扰。 彼时贾母尚年轻,初掌贾府内务,亦是于一片惶惶不安与混乱之中,力挽狂澜,稳住大局。 彼时的贾府,亦如今日,人心惶惶,蜚短流长漫天飞舞,似要将贾府根基连根拔起。 荣庆堂中,贾母唯恐姑娘们为这些琐事所扰,忙遣鸳鸯去将黛玉、探春、迎春、惜春、巧姐儿等姑娘们都接来。 未几,姑娘们俱至,众人神色竟是出奇的轻松,反倒先来劝慰贾母。 黛玉轻挽贾母之臂,眼中含笑,柔声道:“老祖宗,您且宽心。 那些流言不过是无知之人胡诌罢了,咱们贾府乃簪缨世家,岂会因这等虚妄之辞而受扰? 您若因这些无根之言伤了身子,那可是孙女儿们的罪过了。” 探春亦在旁颔首,神色从容:“老祖宗,府中如今虽有些许不顺,却也是一时之困。 遥想当年贾府所历艰难,更甚于今,不也安然度过? 只需稳住阵脚,这些流言自会如那过眼云烟,消散而去。” 迎春浅笑嫣然,声如和风:“老祖宗,我今日听闻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只当是那茶余饭后的笑谈。 那些人,整日无所事事,专好嚼舌根,咱们可莫要被他们乱了心绪。” 惜春手捻衣角,神色清冷,然话语坚定:“老祖宗,世间诸事皆有定数,因果循环,那些逝去之人亦是命数使然,与环哥哥并无瓜葛。 咱们何必理会那些小人的闲言碎语,他们不过是嫉恨贾府,见不得咱们好罢了。” 自王熙凤去后,巧姐儿便在尤二姐处抚养。 贾琏见她渐长,不喜与丫鬟嬉闹,便让她与迎春在园中同住,久而久之,性子竟也如迎春般温婉柔顺。 巧姐儿虽尚稚嫩,却也有模有样地拉着贾母之手,说道: “老祖宗,我听二姑姑的,那些人说的都是坏话。 就像从前咱们不理会那些骂人的婆子一般,咱们不理他们,他们便没趣了。” 贾母闻言,慈爱地摸了摸巧姐儿的头。 “你这丫头,倒有几分伶俐,却不似你母亲那般泼辣厉害。 你母亲当年,那可是个厉害角色,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你有你二姑姑的温顺,也是你的福分。 咱们贾府向来刚强之人众多,如今有你这软和性子,倒也别具一番宽慰。” 贾母说着,眼中似有回忆浮现。 “罢了罢了,如今你们都已长大,倒是我老糊涂了,还总把你们当成那放爆竹时往我怀里钻的小娃娃。 但不管你们长多大,在我眼中,永远是我的心肝儿。” 贾母看着嬉笑的姑娘们,心中欣慰之余,亦有些许忧愁。 且不说巧姐儿,便是最小的惜春也已及笄,迎春更是年近双十,皆成了待字闺中的老姑娘。 只是这婚事,贾赦仿若不闻,只说二丫头的婚事由环哥儿做主。 可贾环如今忙于北伐,哪有闲心? 又逢国丧,婚事便又要耽搁一年。 探春的婚事,倒是让贾母省心。 她自幼得圣上夸赞,又有冠军侯亲姐姐这一身份,在婚事上自是有诸多选择,只有她挑人的份儿。 这些年,上门求亲者众多,四王八公之家的子弟亦在其中,其中几家甚得贾母心意,尤以史家为最,若不是贾政提醒,贾母彼时便要应下了。 姑娘们的婚事贾母做不得主,她便将心思都放在了宝玉的婚事上。 只是那些前来求亲之家,一听是为宝玉求亲,竟都避之不及。 “对了,宝玉和云丫头去哪儿了?” 贾母环顾四周,眉头微蹙。 黛玉以帕掩唇而笑,答曰:“老祖宗,宝二哥不知从何处得了个新胭脂方子,云丫头一时好奇便试了试。 不想那胭脂似有差池,云丫头抹了后,脸上起了红疹子,此刻正拉着宝玉寻大夫呢。 还说是宝玉害了她,想来两人这会儿正在稻香村找珠大嫂子讨主意呢。” 贾母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孩子,整日只知淘气。 那胭脂岂是能随意试用之物?尤其是云丫头,都这般大了,还如此孩子气。” 探春在旁笑道:“老祖宗,您有所不知,宝二哥做的胭脂乃是极好的,他那胭脂铺子在京城里也颇有名气。 前儿宫里贵妃还特意派人来叮嘱,若有新品,定要给她留些,以备送人之用。 只是此次不知何处出了纰漏,才闹了这一场。 不过宝二哥也是好心,想让云妹妹先试试新物,谁能料到竟会如此。” 贾母闻之,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暗自思忖宝玉虽不如环哥儿有出息,却也有了个像样的营生。 正说笑间,尤二姐携着贾芜,与史湘云、贾宝玉、李纨一同进来。 尤二姐笑道:“真是巧了,人都在呢。我正有一事,需老祖宗拿个主意。” 尤二姐自接管管家之责后,虽不似王熙凤那般雷厉风行,却也尽心尽力,贾母对此颇为赞赏。 尤二姐道:“老祖宗,今儿个邸报传来消息,皇太后仙逝,凡诰命夫人皆需入朝随班,依爵位守制。 且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我见其他养着优伶的人家,都已开始遣散戏班子。 咱们府里的戏班子,也该有个安排。 是全部遣散,还是留几个安排到别处做事?还请老祖宗定夺。” 贾母点头道:“国丧之礼,不可轻废,咱家自当遵旨而行。 这戏班子里的孩子,多是苦命之人,不可随意打发。 那些签了死契的,就留在府里,分派到各房做些粗使杂役,待国丧过后再做计较。 没签死契的,若有愿走之人,便赏些银钱,放他们离去; 若有愿留者,也需告知清楚,这一年内是断不可唱戏的。” 贾母言罢,不禁心生疲惫。 她身为一品诰命夫人,需每日入朝随祭,直至未正后方能回府。 她暗自思忖,不知自己这把老骨头能否熬过这一月之久。 第208章 珠大嫂子不对劲 且说尤二姐得了贾母点头后,便将那戏班子的十二个女孩子唤至跟前细问。 其中四个领了银子自去,余下者皆不愿离去,遂分于园中各处听差。 贾母留下文官自用,把小生藕官指给宝玉。 小旦蕊官予了迎春,指小旦龄官与黛玉。 大花面葵官送与湘云,小花面荳官给了惜春。 老外艾官派至探春处,尤二姐则讨了老旦茄官。 那离去的四个女孩子,被父母重新发卖时,恰被路过的王熙凤撞见。 王熙凤当下便签了死契,将她们买走,留在身边使唤。 是日,贾母入朝随祭已毕,在邢夫人搀扶下回府,只见一众姑娘围定一个丫头,近前一看,原是玉钏儿。 自王夫人于清虚观出家后,玉钏儿赎了自身,原在祥瑞银行随姐姐金钏儿做事,此番不知为何归来。 玉钏儿见了贾府众人,忙磕头行礼,言是来辞行的,三日后便要随祥瑞银行之人往大同开设分行。 贾府历年放出的丫头甚众,就如贾母身旁之鸳鸯、琥珀、翡翠、珍珠,早已更替三代,放出去后便没了消息。 似玉钏儿这般回来辞行的,令贾母不免心生感慨。 贾母年迈,最是易感怀,眼中已现泪花,微微抬手,令玉钏儿起身,颤声道: “玉钏儿,你此去路途遥远,千万保重自身。 想你在府中时,也是个极为伶俐之人,如今有好去处,我这老婆子也为你欢喜。” 玉钏儿含泪哽咽道:“老祖宗,玉钏儿于贾府多年,蒙您与太太眷顾有加。 如今虽要离去,然贾府之恩,玉钏儿定铭刻于心。” 贾母拉着玉钏儿絮叨半晌,回房歇息前,还吩咐鸳鸯取二十两银子与玉钏儿作盘缠。 原来,玉钏儿此次回来,是为取姑娘们写给贾环之信,这二十两银子倒是意外之财。 贾母去后,姑娘们拉了玉钏儿往园中,一路问个不停。 “玉钏儿,你怎地突然要去大同?那塞外之地,怎比得京城舒坦。” “回四姑娘,三爷说了,日后风息草原将成多国贸易之所,于彼处开设银行,获利甚丰,亦为贾家谋一财路。 我与姐姐在祥瑞银行,此等良机,实难舍弃。 虽距京遥远,然为长远计,不得不往。” 玉钏儿对于东府大小姐,自是耐心十足,有问必答。 惜春面露羡色,啧声道:“宝琴得了永乐公主之令,言拍卖场亦要在大同开分馆,闻说那边商机无限。 待风息草原繁盛起来,必是繁华之域。 玉钏儿,你去了,说不定能与宝琴姐姐相互扶持。 对了,环哥哥说他在那边置了宅子,你得空帮我瞧瞧是何模样,画了寄与我。” 玉钏儿忙应下,心中暗喜,此正是看望贾环之良机。 史湘云在旁道:“玉钏儿,环哥儿说陛下赏了他一块牧场,你也替我瞧瞧,画了寄我。” 玉钏儿笑道:“云姑娘放心,三爷的牧场,我定去瞧,画了与你。 我听姐姐言,三爷已向银行贷款,欲在彼处开办马场。 闻那牧场水草肥美,乃养马之胜地。 三爷还打算从西域引进良种,育更好之马。” 探春闻之,皱眉道:“去年我大周方击退漠北蒙古、女真、羌国联军,彼等吃了败仗,岂会甘休? 风息草原地处几国交界,地势平坦,最宜骑兵驰骋。 环儿在彼处办马场,若被外族觊觎,如何是好?” 众姑娘多视战争为趣闻,唯探春能思其中利害。 是以,他人闻贾环战场三次斩将之事,不过当作茶余谈资,赞几句贾环英勇,便置于脑后。 独探春,每读战报,尤其那被说书人传得神乎其神的贾环与苏赫巴鲁巅峰之战,便悄然垂泪。 此役乃大周最强马弓手与羌国第一射雕手的巅峰对决,精彩非凡。 “环面对苏赫巴鲁蓄力一箭,神色淡然,箭发,环避,苏赫巴鲁力竭而亡,死不瞑目。” 探春每读此段,心便如被揪紧。 她深知自己这弟弟生性自来要强,彼时放弃进攻而躲闪,可见已无半分拉弓之力。 那看似泰然之态背后,实乃生死一瞬的惊险。 稍有差池,贾府众人盼归的贾环,便会横尸于那遥远残酷的战场。 该说之话皆已写于信中,探春便不再向玉钏儿多言,只强撑精神,不欲姊妹们知晓环儿在前线的凶险。 史湘云浑然未觉探春异样,挥舞粉拳接言道:“环哥儿奉命北伐,那些羌人、蒙古人、女真人若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言罢,从腰间取出一贾环模样的小木偶。 那木偶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眉眼间尽显贾环英气。 “这是我前几日央人所制,花了二两银子,还等了三日才得。 闻说近日又出豪华版冠军侯,连环哥儿的战马、武器、飞禽皆有。 售价五两银子,限量五百个,你们可要?我有路子。” 她言罢,众人皆神色怪异看向她。 湘云以为众人看其脸上疹子,忙以帕掩面,嗔道:“你们莫瞧我了,这疹子过几日便好,莫要拿我取笑。” 黛玉轻摇臻首,以帕甩之,笑道:“你这憨货,可知不知? 敢用冠军侯名号做买卖之人,必是府中之人。 此物十有八九是琏二哥所为。 他那心思,整日只想着从这些新奇玩意儿中捞银子。 你还当宝贝般推销,也不怕被他算计。” 湘云放下手帕,圆睁杏目:“竟是琏二哥? 我只当是巧手匠人新作,瞧着有趣才买。 他竟拿环哥儿名号赚钱。” 李纨闻之,笑道:“你们也莫要过于责难琏兄弟,世间本是名利场,他有此眼光手段,不足为奇。 若环儿在此,说不定能想出更妙赚钱之法。 如在咱铺子消费满额,可获抽奖机会,奖品便是这限量版冠军侯雕像。 如此,铺子销售额或能倍增。” 众人闻之皆惊,皆赞李纨聪慧。 唯黛玉心思细腻,觉李纨似有异样,这珠大嫂子每提贾环,便有几分兴奋之态,其中缘由,颇堪玩味。 第209章 宝琴:当初就不该上那贼船 风息草原,这片曾被异族视作净土之地,如今已被大周军民入驻。 沿着桑干河,大片的农田和聚居地如繁星般点缀其间,虽仍保留着几分草原风貌,却已多了几分尘世烟火。 贾环所购置的牧场位于桑干河支流附近,那里水草丰美,恰似翠玉般鲜嫩欲滴。 微风拂过,水草随风摇曳,绿浪翻涌,仿若一片无垠的绿色海洋。 贾环之所以敢在三国虎视眈眈之下大兴开发之举,自是有其倚仗。 桑干河、御河两条大河宛如银带,蜿蜒贯穿风息草原,而后流入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女真和羌国境内,于异族而言,此乃孕育他们的父母河。 而大周凭借地理位置之利,雄踞两河上游。 贾环曾放言,若四国胆敢破坏风息草原之开发,他便令毒入双河,让其片甲不留。 此语威慑力十足,毕竟三国联军刚领教过大周毒粉之厉害,那毒粉所至之处,人仰马翻、惨不忍睹之景仍历历在目。 毒粉若撒入河中,随水流蔓延,人畜饮水、农田灌溉皆受其害,必将生灵涂炭。 向来以武力称雄的异族,此番竟破天荒地遣使臣前往大周,向皇帝哭诉冠军侯贾环之恶行,称其为“灭世侯”。 然而,在大周百姓眼中,贾环是守护边疆、开疆拓土的英雄,异族使臣的哭诉于大周朝堂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不过,皇帝担忧贾环杀业过重有损天和,遂与四国签下盟约,约定大周不投毒,四国不得对风息草原有军事行动,且需保障大周军民在此的安全。 盟约既成,自愿奔赴风息草原之人愈发增多。 原本尚存犹豫的百姓,仿若吃下定心丸,拖家带口朝此地涌来。 商人们更是窥见其中商机,满载丝绸、茶叶、瓷器等大周特产的商队,如川流不息的长龙,穿梭于通往风息草原的道路上。 为护百姓安全,大同已遣大量军队驻守风息草原,贾环的先锋营更是如利刃般拱卫着草原核心。 每次贾环带兵巡边,马蹄声所至之处,军民“北伐”之声震天。 此日,贾环巡逻完毕,未在军营停留,径直返回城内家中。 刚至家门,眼前之景令他一惊,只见前院、中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货物。 正诧异间,却见一俏丽少女在指挥众人搬运,贾环见状,不禁莞尔,打趣道: “宝琴,你这是为何?如此客气,来便来了,还带这许多礼物,莫不是当作嫁妆了?” 薛宝琴听闻,俏脸绯红,上前轻捶贾环几下,嗔怪道:“环哥哥如今都是侯爷了,还这般没个正形。 姊妹们让我捎的礼物已搬至后院了,前院和中院这些,皆是珠大嫂子提议姐妹们凑钱购置的货物,我们打算去风息草原做买卖呢。 你瞧,这里面有各种精美饰品,草原上的姑娘见了定会爱不释手; 还有精巧小玩意儿,小孩子见了怕是挪不动步。 如今风息草原人丁兴旺,商机无限,可不能都让男子们把银子赚走了。” 贾环瞧着宝琴圆润白腻的小脸,那认真可爱之态尽显,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宝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又羞又恼,忙拍开他的手: “环哥哥,你再这般胡闹,我可真要恼了。” 贾环哈哈一笑,拉起她的手往后院走去,边行边道: “自兰哥儿中了秀才后,珠大嫂子愈发有主见了,做事有板有眼。 你们这次来做生意,想必谋划已久吧?” 宝琴点头应道:“大嫂子心思缜密,早看出风息草原的商机,只是先前担心安全问题,如今有了盟约,便即刻着手准备了。 我们还商议着,若生意顺遂,便在此长居呢。” 贾环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这塞外之地可不比京城,风吹日晒的,你就不怕这细嫩肌肤变得粗糙? 到时候,看你如何觅得良婿。” 后院无外人,宝琴也不再躲闪,反而主动挽起他的胳膊,明眸眨动,说道: “是了,咱们可以多带些面脂、润手膏、花露之类的售卖。” 贾环携她至厅内坐下,欲为她煮茶,宝琴见他煮茶之法笨拙,恐糟蹋了好茶,便伸手接过茶具,浅笑道: “环哥哥,你这煮茶之技毫无长进,还是我来吧。 你呀,莫要再编排宝二哥了,如今他长进不少,所制胭脂堪称京城一绝。 临行前,他还教了姊妹们新的制胭脂之法,用上好桂花拧出汁液,仔细淘澄渣滓后,与花露相佐蒸叠而成。 只需用细簪挑少许于手心,以水化开抹于唇上,手心所余便可敷于颊腮。” 宝琴边说边娴熟地摆弄茶具,不多时,茶香袅袅。 她递一杯与贾环,指着自己的嘴唇道:“环哥哥,你瞧,我便是用了宝二哥所授之法制成的胭脂,你闻闻,是否有淡淡的桂花香?” 久在军中独处的贾环,哪堪宝琴这般娇俏撩人之态。 他情难自禁,猛地噙住少女主动凑近的唇瓣,同时搂住她的纤腰。 宝琴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虽说她对贾环早有好感,两人私下也不乏亲昵之举,但如此孟浪之举却是头一遭。 良久,宝琴才回过神来,眼中闪过慌乱与羞涩,轻捶贾环一下,娇嗔道: “环哥哥,你怎能如此?这让我日后如何是好?” 贾环看着她那娇羞模样,心生爱怜,将她拥入怀中,轻捏她的脸蛋,笑道: “你哥哥既将你托付于我,你母亲又在我府上安居,你又不辞辛劳远涉塞外来看我,我怎能不珍惜? 今日你在我身边,我便不会再让你离去,你就从了我吧。” 宝琴闻言,心中羞涩,将头埋入他怀中,低声嘟囔: “当初真不该与你牵扯不清,如今倒好,一不小心,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贾环闻之,开怀一笑,抱起她往内室走去,柔声说道: “往后你便搬来此处居住,我这宅子正缺一位女主人,你意下如何?” 宝琴羞涩颔首,不敢直视贾环那满含深情的眼眸,只是闭眼沉醉于他的温柔爱意之中。 第210章 大周第一不能惹 仁宣七年一月,大周北伐的五十万大军正式集结完毕。 皇帝钦点承恩公陈靖为征北大将军,冠军侯贾环出任先锋官,忠顺亲王则负责督运粮储。 其余如神武将军冯唐、青龙营指挥使丘能、白虎营指挥使朱服等皆担任总兵官之职。 彼时,王子腾回京接任内阁大学士,西宁郡王从西域赶赴大同府坐镇,贾政于学政之位三年期满,蒙圣恩,获升为正四品江南粮道。 这日清晨,贾环从梦中悠悠转醒,便瞧见宝琴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贾环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一番亲昵之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 “莫怕,我贾环战无不胜,让你做妾实在是委屈了你,待我日后封王,定要你做侧妃。” 宝琴似是被他的豪情壮志所感染,心中稍安,往他怀里蹭了蹭,轻笑道: “我却觉得环哥哥现在的冠军侯之位便已威风凛凛。 往后我在拍卖会若是遇上那些蛮横无理的胡人,只需搬出冠军侯女人的身份,保管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贾环闻言,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打趣道:“你都来三日了,连门都未曾踏出一步,说不定那拍卖场的管事早把你这职位撤了呢。” 宝琴一惊,猛地坐起身来,见贾环似笑非笑的模样,又满脸羞红地缩回被子里,捂着脸嗔怪道: “环哥哥就会拿我寻开心,我不过是这几日满心都牵挂着你,才懒得出门,他们哪有那个胆子撤我。 哼,我在那拍卖场还是有些薄面的,再者说了,就算他们不知好歹,不是还有环哥哥你嘛。” 说着,她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偷偷瞧着贾环。 那娇俏可爱的模样让贾环忍俊不禁,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软腻香甜的气息,贾环轻声道: “我的宝琴自然是有本事的。如今那拍卖所也没什么好物,待我踏平羌国皇庭,定给你带回大批好货。” 宝琴依偎在他怀里,咯咯直笑:“环哥哥,你可别学那大老爷。 上次大老爷在拍卖所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羌国一个不值钱的战利品,还当成宝贝似的。 你若要给我寻好物,可得仔细些,莫要被那些胡人骗了。 不过,只要是环哥哥亲自为我寻来的,哪怕只是一根羽毛,在我眼中也如同稀世珍宝。” 贾环听了,不禁连连摇头,感叹道:“贾赦那老叔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荣国公当年好歹也带兵守卫过长城,羌国的战利品家中也有几件。 他怎会分不清好坏,想来定是在拍卖会上为了争面子,与人斗气,才做出这等蠢事。” 说着,贾环看向宝琴,见她眼神闪躲,便伸手捧住她的脸,冷哼一声道: “莫不是你们在私底下安排人哄抬价格,故意让那老糊涂上钩?” 宝琴可怜兮兮地点点头,辩解道:“这都是公主的主意,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贾环微微一怔,他深知这永乐公主如今可是大周出了名的不能惹之人。 这位柳如烟公主,自永乐驸马殉国后,满腔悲愤,竟将怒气全撒在了南安郡王头上。 她直接带人围住南安王府,怒斥南安郡王:“为何别人都战死了,唯有你独活?你为何不去死?” 那气势汹汹的永乐公主,全然不顾礼仪,竟将出来劝架的南安太妃扇得眼冒金星。 如此失礼逾矩之事,皇帝与太上皇却仿若未见,御史言官们也噤若寒蝉,半个字都不敢提及,就连南安郡王本人,也只能满脸羞愧,默默拱手赔罪。 毕竟人家公公、丈夫、小叔子都为国捐躯了,谁又敢去触这个霉头呢? 就连一向消息灵通的忠顺时报,对此事也不敢有丝毫报道。 远在大同的忠顺亲王和贾环,也因这永乐公主受到了无妄之灾。 那永乐公主像是写书信不要钱一般,一封接一封地给他们二人寄信,信中内容如出一辙:速速结束北伐,我愿倾家荡产,只求南下灭真真国。 贾环和忠顺亲王对此自是不敢应允,可至今也不敢给永乐公主回信。 不过,贾环虽对永乐公主无可奈何,对付宝琴却自有一套。 瞧着怀里宝琴那副“我跟永乐公主混的,你怕不怕”的小模样,贾环觉得有必要好好给她立立规矩了。 他猛地掀起被子,将两人盖住,朝着宝琴扑了过去。 宝琴惊呼一声,双唇便被贾环封住。 一时间,屋内满是温馨甜蜜,城外风息裹挟着草原传来的喧嚣声,与被窝下少男少女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 宝琴被贾环收拾得服服帖帖,像只温顺的小绵羊般缩在他怀里,再没了先前的那股子得意劲儿。 贾环见状,心中满是得意,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低声说道: “你哥哥在海外可是立了大功,他已找齐了我所需的高产农作物和香料。 你哥哥是个有能耐的人,甚至还设法弄到了洋人先进的火器和图纸。 等他回到大周,我为他打点一二,在工部给他谋个一官半职。 有这些图纸助力,他往后的仕途必定顺遂。” 宝琴听闻,激动得小脸泛红,双臂紧紧抱住贾环,在他脸上一通乱亲。 在商户出身的她看来,能在京城当官那可是光宗耀祖之事,她家本就不执着于科举入仕这一正统途径。 贾环见她如此激动,伸手搂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不过,你哥哥在途中出了点意外,你和伯母得有个心理准备。” 宝琴的笑容瞬间凝固,出海本就是凶险万分之事,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可怕的场景。 她瞪大了双眼,双手紧紧抓住贾环的胳膊,声音颤抖地问道: “环哥哥,哥哥他……他怎么了? 你快告诉我!莫不是缺胳膊少腿了?” 想起曾经亲眼见过的一个船员,遭遇海难后被礁石砸断了腿。 归来后整个人都没了生气,生活凄惨无比,宝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哀求道:“环哥哥,你快说呀,哥哥到底怎么样了?” 第211章 薛蝌也干了 贾环心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花,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他身体无恙,你莫要担心。 只是……他在海外与一个西洋女子情投意合,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我瞧着伯母的身子近来也恢复了不少,应该能承受得住一个金发儿媳妇进门……吧?” 贾环本想笑一笑缓解气氛,可看到宝琴那气得通红的小脸,赶忙把笑容收了回去。 大周风气向来保守排外,从百姓们给西洋人取的那些诸如“红毛鬼”“蓝眼妖”“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之类的外号便可见一斑。 在宝琴母女眼中,薛蝌此举与乱伦无异,堪称家族的奇耻大辱。 宝琴带着哭腔说道:“环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若是知道了,定会气得昏过去,我们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贾环也没料到,向来老实本分的薛蝌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本还打算给这个忠心的小老弟寻一门好亲事,把邢岫烟这个好姑娘介绍给他,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毕竟在大周姑娘们眼中,和洋人生了孩子的薛蝌,已然是不洁之人。 贾环轻拍着宝琴,柔声安慰道:“这事儿我得说你几句,你哥的人品你我都清楚。 伯母上了年纪,思想古板,你怎么也如此迂腐呢? 感情之事本就难以掌控,你哥哥在海外孤苦伶仃,能遇到一个知心之人相互扶持,实乃难得的缘分。 我们不能仅凭世俗之见就对他加以评判,而应给予支持才是。” 宝琴抬起泪眼,抽噎着说:“环哥哥,我也知道哥哥不容易,可这世俗的压力就像一座大山,我们如何承受得住? 且不说旁人的闲言碎语,单是家族里那些老顽固,又怎会轻易放过哥哥?” 贾环眉头微皱,沉声道:“你还惦记那些无情无义之人做甚? 薛蟠的事还不够让你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吗? 如今薛家都被吃绝户了,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我寻思着,你们这一脉以后就在大同扎根吧。 祥瑞银行已经出资修建大同到京城的官道了,往后两地往返不过三五日,极为方便。” 宝琴听了贾环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轻声道:“环哥哥,在大同扎根? 可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乡,母亲她会愿意离开故土吗?” 贾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岳母可以留在府中和我娘一起打牌消遣,你哥以后就把家安在大同吧,我在这儿有些产业,正需要个信得过的人照看呢。” 宝琴凑到贾环耳边,轻啐一口道:“岳母都叫上了,环哥哥你真是不知羞!” 说完,羞得转过身去,任贾环怎么拉她都不理会。 贾环无奈,只好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道: “宝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无需担心你哥哥娶西洋女人会被人笑话。 昨日西宁郡王找我喝酒,私下里告诉我,西域为了向大周示好,打算把他们西域的第一美人献给陛下。 陛下已经答应了,只是因为皇太后薨逝,此事才暂时耽搁下来。 你想想,陛下都能接纳西域女子为妃,你哥娶个南洋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是没见到那西域女子的模样,和咱们大周人全然不同,金发碧眼的,与西洋人有几分相似呢。 既然陛下都开了这个先例,民间的风气往后必定会慢慢改变的。 西宁郡王这次来,还特意带了几个西域舞女,你没在场,那舞女的小蛮腰扭动起来…… 哎哟,别掐别掐,掐坏了我可就没法上战场啦。” 宝琴这才转过身来,气鼓鼓地哼道:“既然那西域女人那么好,你不如把她们接回府上,天天都能看个够。” 贾环满脸堆笑,紧紧抱住她,又是一通乱亲,哄道:“我本不想去的,可忠顺亲王硬拉着我。 官大一级压死人呐,我一个小小的侯爷,哪敢反抗? 你也知道,他这人小心眼得很,如今又管着后勤…… 我要是不去,他给我使绊子,在战场上我还得担心粮草不足,这可如何是好?” 宝琴神色稍缓,却仍佯装生气道:“哼,就你有理,那你说说,那些西域舞女到底有什么好,把你的魂都快勾走了。” 贾环赔着笑,伸手搂住她的腰肢,说道:“我的魂可都在你这儿呢。 那些西域舞女虽有几分风情,但在我眼里,她们哪比得上我的宝琴。 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应付一下忠顺亲王罢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也知道,皇太后薨逝后,有爵之家都不准娱乐。 可这些人哪耐得住寂寞? 我因品行端正,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他们怕我向上面告状,便想拉我下水。 为了北伐大业,我也只能暂且忍耐,与他们虚与委蛇了。” 宝琴自是不信他这套说辞,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似嗔非嗔道:“我这腰比起那西域舞娘来如何?” 贾环笑嘻嘻地将手在她腰上紧了紧,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她们自然不及我的宝琴万一。 那西宁郡王还想送我两个西域舞女呢,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你看看我这后院,除了你,可曾有过其他女子? 我是一刻都离不开你,一想到明日便要出征,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我的心就像被猫抓了一样难受。 宝琴,你可要好好的,在这府中等我归来。” 贾环说着,将宝琴搂得更紧了。 宝琴眼中泛起泪花,忙垂下帷幔,用自己满腔的柔情抚慰眼前的爱人。 贾环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一热,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宝琴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羞红,犹豫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贾环见状大喜,急忙用被子蒙住二人…… “咦~我记得那妙玉不是跟你一起出来的吗?怎的不见了人?” 被窝内突然传来宝琴疑惑的质疑声。 贾环揉揉她的脑袋示意她专心些,低声道:“妙玉得道飞升了,说不得现在正在五庄观吃人参果呢。” 宝琴眨眨眼睛,撇了撇嘴,暗道跟谁没看过西游记似的,这环哥哥嘴里没一句实话。 第212章 寻找羌军主力 且说这第二日,天犹未亮,风息草原之上,早已是人头攒动,仿若繁星聚于旷野。 但见军旗猎猎,于风中翻舞作响,恰似怒龙摆尾。 先锋营的一万骑兵,个个身姿挺拔,气势若渊凝肃,恰似那精钢铸就的雕像一般,虽天色尚暗,却难掩其凛凛之威。 贾环身裹玄色战甲,那战甲似浸于夜色之墨,泛着幽冷之光。 其身后猩红色的披风,在风中肆意舞动,恰似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 贾环策马缓行,自后阵至前营,所经之处,士卒欢呼之声,如涛如浪,响彻云霄。 及至关前,贾环勒马而立,手中马槊高高举起,那槊刃于微光之中,寒芒乍现,似冷电划空,刹那间,四下里一片寂然,唯闻众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贾环环目四顾,见周遭士卒,皆是热血翻涌之态,一张张面庞上,写满无畏与忠诚。 然其目光扫至人群中一大脑袋青年时,不禁微微蹙眉,暗自思忖:“这薛蟠如何进了先锋营? 罢了,他素日里让姨妈忧心不已,如今来军中,或能挣个前程。 若不幸捐躯,也算为大周尽忠,不枉此生。” 想罢,贾环便将目光移向北方,神色愈发凝重。 此时,天色渐明,晨曦之光如轻纱般洒落于战场之上,映照出敌军阵列,森然可怖,宛如阴曹鬼府之兵。 贾环朗声问道:“诸位可知,我等此行所为何事?” 其声如寒风彻骨,直透众人耳中。 “北伐!” 士卒们齐声高呼,声如奔雷,滚滚而过,在风息草原之上久久回荡,似要将那苍穹震破。 贾环微微点头,眼中寒光似剑,冷峻无比,他遥指杀虎口的方向,道:“三年之前,羌国扎木尔,领十万之众来犯我大同。 他的用心,非为城中的财富,亦非为国拓土开疆,只是为其孙巴特尔立威。 他视我大周百姓如蝼蚁,将我大周疆土作玩物。 于杀虎口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致无数无辜生灵涂炭,万千家庭支离破碎。 此乃我等的奇耻大辱,亦为我等军人心中永难磨灭的伤痛。” 言罢,贾环又指向两旁,神色悲愤,高声道:“我于镇羌堡斩扎木尔祖孙,又于杀虎口诛其亲子苏赫巴鲁,方得封冠军侯。 然此尚不足偿其罪孽的万一!” 言至此处,其声陡然拔高,目光如电,环视众人: “数十年来,羌人屡犯我大周,如入无人之境,致多少人家破人亡,使多少孩童孤苦伶仃。 此皆我等血脉相连的手足,至亲至爱的同胞。我等焉能忍之?” 言毕,贾环奋力一挥马槊,槊刃划破空气,发出呼啸之声,似在为其言助威。 “不能!” 士卒们怒吼连连,眼中似有怒火喷出,悲愤填膺,手中兵器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似欲挣脱束缚,饮敌之血。 “今圣上委我重任,令我等北伐,便是要让羌人知晓,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我等定要让其血债血偿,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 贾环之言,如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众人心中仇恨之焰,斗志之芒。 “此去,我为统帅,你等只需记着,握紧手中兵器,紧紧随我冲锋陷阵!” 贾环指了指身后帅旗,神色庄重,续道:“你等且记,此旗日后必成异族的噩梦,乃我大周荣耀得象征! 我等要让它遍插敌营,令敌人见之胆寒,闻之股栗!” 其声随风而传,甚远亦清,每一字皆如重锤,击于众人的心坎。 “将军威武!” 士卒们呼喊之声,如汹涌之潮水,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 “大周威武!” 贾环见士卒士气高昂,恰似那燃至最旺之篝火,心中豪情顿生,仿若鲲鹏展翅,欲上九霄。 “出发!” 贾环一声清啸,其声悠扬,却有穿云破雾之力。 只见一只海东青振翅而起,双翼展开,遮天蔽日,自众人头顶飞过,其尖锐啼鸣之声,划破长空,宛如奏响战斗的号角。 先锋营一万骑兵,如钢铁铸就的洪流,汹涌澎湃,朝着北方疾驰而去,马蹄声如战鼓擂动,震得大地亦微微颤抖。 薛蟠于军中,手忙脚乱地控着缰绳,望着前方贾环一马当先的背影,眼中满是狂热之色,心中暗道: “怪不得环哥儿能封冠军侯,这番言语,听得我心中似有烈火在烧。 今日,我薛蟠定要让那些羌人知晓我的厉害,再不能被人轻看了。” 羌人向来逐水草而居,营帐漂泊无定,宛如那风中柳絮,要将其尽灭,谈何容易。 贾环所率先锋营,首要之务便是探寻羌军主力所在,继而拖住敌军,以待后续大军合围,成瓮中捉鳖之势。 贾环领众在风息草原寻觅许久,已逾大半月,却仍是一无所获。 后方陈靖闻知,遂令大军分多路进发,并遣出大批斥候,往四面八方探寻羌军行踪。 同时,采用分进合击之法,令各路大军彼此呼应,相互配合,成包围之态。 一时间,宣府、开平、应昌等地,那些关闭数十载的军事重镇城门大开,无数大周斥候如蚁群般涌入风息草原,四处搜寻。 忠顺亲王更是不惜重金,广撒银钱,不论何人,凡能提供羌军消息者,赏银一万两;若能引大周军队寻得羌军主力,赏银十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消息如雪片般飞来。 有那各国行商之人,有草原漂泊的牧人,更有曾与羌人有瓜葛的盗匪。 终有一日,一漠北蒙古的贵族,举家迁至大同。 忠顺亲王赐其大同府户籍地契后,此人道出羌军主力下落——斡难河。 彼时,贾环正在应昌整备军需。 来传信者乃忠顺亲王心腹,见了贾环,行礼甚恭。 “侯爷,那报信之人说,自苏赫巴鲁死后,羌国大汉扎木合勒便领人马离开风息草原,穿越瀚海沙漠,往蒙古草原而去。 如今正值开春,羊群产仔之际,料想他们会在斡难河附近安营。 彼处水草丰美,适宜牲畜繁衍,亦是羌人重要的水源地。” 贾环闻之,笑道:“我等苦寻多日无果,不想王爷竟有如此手段,在大同安然享乐,亦能得此关键消息,真是让人佩服。” 那心腹赔笑道:“侯爷,此事亦有您之功。 那报信之人乃漠北蒙古一小贵族,在桑干河附近有一牧场,规模颇大。 自侯爷传出欲在桑干河投毒之讯后,他便日夜难安。 如今漠北蒙古又被羌人所占,羌人每过其牧场,必掠走大半牲畜,还打伤其族人。 他对羌人恨之入骨,又恐侯爷真在桑干河投毒累及自身,权衡再三,方来投靠大周,道出羌军主力所在。” 贾环听毕,抚掌大笑:“如此说来,倒也有我一份功劳。” 第213章 你以为你是关羽还是吕布? 斡难河,这条位于蒙古高原东北部、发源于肯特山的河流,水量充沛,河道宽阔。 两岸是羌人重要的水源地和放牧地,那里森林茂密,草原如茵。 它流经漠北蒙古、羌国和罗刹国,最终注入女真国内的黑河。 熬过寒冬的羌人追随者大汗,带着族人重新回到这片他们心目中的圣地。 斡难河之水奔腾不息,似在欢迎久别归来之人。 两岸森林愈发郁郁葱葱,广袤的草原宛如一块巨大的绿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鲜嫩的青草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生命的光泽,无数的牛羊马悠然自得地啃食,仿佛这里从未被战争的阴霾笼罩。 这一日,一只巨鸟于空中盘旋,鸣声尖锐,划破长空,引得羌人皆举目仰望。 有一老妪,见状惊呼:“天呐,此乃万鹰之神!” 言罢,忙拉身旁幼孙跪下,口中急道:“朝克图,快来拜见我等图腾,若得神佑,你必会像你的名字一般勇敢无畏,成部落的英雄。” 那小男孩眼中,敬畏与好奇交织,遂随祖母虔诚磕头。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河边之人皆跪地祈祷,念念有词。 扎木合勒闻得动静,自营帐而出,抬首望天,顿时面如土色,惊恐万分。 此鸟于他,恰似梦魇。 犹记去年冬日,此鸟于其大军之上投下毒粉,漫天毒粉,于阳光之下,闪烁着诡异之光,仿若死神的纱幕。 士兵吸入,纷纷倒地,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那惨状至今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深知此鸟绝非护佑之神,实乃夺命凶兆。 其主之人,曾手刃他最敬重的老者、最勇猛的将军、最看好的勇士,此仇不共戴天。 “都起来!此乃恶魔,非神也!准备迎敌!” 扎木合勒怒吼,怒目圆睁,呵斥着仍在参拜之人:“冠军侯来矣,速速备战!” “冠军侯”三字,于羌人而言,仿若魔咒,刹那间,宁静敬畏之心荡然无存,恐惧紧张之感如潮水般涌来。 方才还虔诚跪拜之人,顿时慌乱,或惊呼奔走,或匆忙寻械,整个营地乱作一团。 然羌人自幼长于马背,皆为骁勇之士。 少顷,众人皆翻身上马,弯刀出鞘,寒光凛冽。 初时眼中的慌乱,渐被战斗的狂热取代。 众人于慌乱中重整队形,马蹄踏地,扬起漫天尘土,营地仿若被黄沙笼罩。 扎木合勒一马当先,高举弯刀,声如洪钟,高呼道:“我等皆为草原雄鹰,勇士们,莫被恐惧吞噬! 今日,我等与冠军侯决一死战,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其声回荡于战场之上,仿若冲锋的号角,激励着众人士气。 再看那贾环这边,骏马虽快,却不及小青的迅疾。 贾环闻信后疾驰而来,却仍迟了一步,只见羌军已列阵以待。 贾环遂勒马停于斡难河此岸,与对岸羌军对峙。 有那无名者,眼望对岸营帐,垂涎欲滴,对贾环道: “侯爷,可要遣人架浮桥杀将过去? 瞧那营帐,必是羌皇所用,内中财宝定是堆积如山。” 贾环闻言,瞥向这昔日老师,嗔怪道:“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还如此浮躁? 我等仅万人之数,对岸敌军却有二十万之众,此等悬殊,你竟欲强攻? 尔不过一小小马弓手,所持亦为寻常长枪,非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吕奉先的方天画戟,切莫痴心妄想。” 无名闻之,面红耳赤,却仍不甘,又道:“侯爷,您那毒粉……此时不正可用? 风向亦利于我等,敌方营帐就在对面,此乃天赐良机。” 贾环闻此,又气又笑,嗔道:“若还有毒粉,我早于桑干河用了,何至于奔波数月。 那毒粉乃我从苏赫巴鲁麾下瘟神手中夺来,彼时失手杀之,此等下作手段倒是没机会再用了。” 众人闻之,先是忍俊不禁,继而望向对岸羌军,皆有些心虚。 王孝存挠首,面露难色,道:“侯爷,我等如今当如何是好? 我虽有几分能耐,然面对此悬殊兵力,实无良策。” 柳强出列,躬身道:“侯爷,我等可先拖住敌军,待大军来援。 敌军主力已现,辎重营帐繁多,行动不便,欲摆脱我等,谈何容易。 我等可分作小队,轮番骚扰,令其不得安宁,待大军一至,敌军必败。” 贾环闻之,微微颔首,眼中有赞许之意,道:“柳强之言,甚合我意。 我等即刻依此行事,令其昼夜不宁,疲于应付。 我还有妙计,定要让他们焦头烂额。” 言罢,贾环策马至岸边,朝着对岸扎木合勒高声喊道: “我此次出行仓促,毒粉所携甚少,然亦会不时投于河中,你等饮水之时,可要仔细着。” 其声在斡难河上空回荡,清晰可闻。 扎木合勒闻之,脸色骤变。 他本就对毒粉之事心有余悸,此时更是惶恐。 遂急令道:“休要轻信其言,但亦不可大意,速遣人往上游查看,务必保水源无虞。” 贾环见其斥候出动,心中暗喜,又扬声道:“你等莫要忘了,我还可从空中投毒,看你等如何防范。 若有谁敢过河,我便让毒粉撒于其顶,教他有来无回!” 言毕,朝空中挥了挥手,小青会意,盘旋一圈,发出一声尖厉啼鸣,似为贾环助威。 扎木合勒眉头紧蹙,心中叫苦,暗自思忖:“这贾环诡计多端,此番言语虽似恫吓,却也不可不防。” 遂又吩咐众人:“切莫轻举妄动,加强营地防卫,密切观察敌军动向。” 贾环见扎木合勒如此谨慎,心生一计,笑道:“扎木合勒,你以为缩于营帐之中便安然无恙? 我的毒粉无色无味,可随风潜入你等营帐,待尔等察觉,为时已晚,风息草原之事,你当记忆犹新。” 扎木合勒闻之,心中大乱,却强装镇定,怒喝道:“贾环,休要张狂,你这些伎俩,我岂会中计,有胆便真刀真枪一战!” 贾环仰天大笑:“既如此,你过来,我与你一决高下!” 扎木合勒闻言,怒目圆睁,手中弯刀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然双脚却如生根一般,动弹不得。 他心中暗自思忖:“那贾环武艺高强,连我国第一勇士苏赫巴鲁都命丧其手,我若与之一战,恐难有胜算。 然若不应战,于众人面前失了威严,军心必乱。” 正思忖间,忽觉一股寒意袭来,扎木合勒下意识偏头。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裹挟着风声呼啸而至,擦过他耳畔,带起一串血珠,那血珠滴落,染红了他的发丝。 “啊!” 扎木合勒吃痛怒吼,“贾环,你竟如此卑鄙,言明真刀真枪,却暗中放箭偷袭!” 贾环摇头叹道:“你只言真刀真枪,并未言不许用箭,战场之上,本就兵不厌诈。” 扎木合勒又惊又怒,又恐贾环再有动作,遂借包扎伤口之名,匆匆退回营帐。 贾环见此,心中暗喜,他本意便是拖延时间,遂令嗓门大的士兵朝着对岸叫骂,自己则回营中歇息,以待后招。 第214章 准备突袭 且说贾环所率先锋营于斡难河之地遇羌军主力,双方僵持已三日有余。 其间,彼此数番偷渡,皆为对方觉察,数次短兵相接,亦未分胜负,真真是胶着之态。 这日清晨,有一大嗓之人,开启了这两军智勇相斗之局。 此人正是薛蟠,他因张继宾之故,方入先锋营,素日里并不为众人所重。 然这几日,他却有了出头之日,缘何? 盖因这薛蟠虽于战阵之事一窍不通,可骂起人来,却似天赋异禀。 要知战场骂阵,亦有其道。 需骂得有威有势,仿若雷霆之怒,且要将那祖宗先辈之事牵扯其中,务必要把对方气得肝肠寸断、心智大乱方为上乘。 只见那薛蟠立于河畔,脖筋贲张,开口便骂: “瞧你们这些羌蛮子,一个个生得那夜叉模样,竟不知羞,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就凭你们,也配与我们侯爷为敌? 你们那点小手段,不过是跳梁小丑之戏,只配给爷爷我解闷儿。 你们那大汗如何? 被我们侯爷一箭射掉了一只耳朵,那副狼狈相,想来你们都未曾得见,恰似那受惊的狡兔,惶惶不可终日。 你们这群没出息的东西,跟着个残兵败将般的大汗,还在此处逞强呢!” 对面羌军闻此,焉能忍得? 当下纷纷张弓搭箭,朝薛蟠射来。 那薛蟠早将敌军射程探得清楚,只见箭矢纷纷落在他身前不远处,扬起一片尘土。 薛蟠却不惧反笑,朝着羌军方向蹦跳了两下,还拍了拍屁股,继续骂道: “哟呵!你们这群废物,就这点能耐? 连爷爷我一根汗毛都碰不着,还在此处乱放箭,真是糟蹋了这些好箭。 你们羌人是不是穷得叮当响,就这么几支箭还拿得出手?” 言罢,还朝着身边士兵挤眉弄眼,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薛蟠骂兴更浓,又道:“你们那个扎木合勒,定是个没脑子的糊涂蛋,带着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来打仗。 瞧你们那蠢笨模样,被我骂得像疯狗一般乱咬,却连一箭都射不着,真是笑煞我也!” 羌军被他骂得怒火中烧,有几个性急的士兵欲向前冲,幸被将领拦住。 那将领怒喝道:“无耻小儿,休要逞口舌之利,有胆便来真刀真枪地战一场!” 薛蟠闻此,笑得更欢:“爷爷我就爱看你们这干瞪眼没办法的模样。 真刀真枪?爷爷我动动嘴,就能把你们气得半死,不费一兵一卒,你们就等着被我们侯爷打得屁滚尿流吧!” 此时,贾环正在后方营帐内食烤肉,闻得薛蟠叫骂,摇头叹道:“这薛蟠骂人都没个章法。” 便对一马弓手道:“你去指点他几句。这骂人,尤其是骂那男子,可往男女之事上做些文章。” 那马弓手领命而去,至河边与薛蟠低语一番。 薛蟠听后,眼中放光,仿若得了秘籍一般。 这薛蟠本就是个在淫词艳语上颇有造诣之人,十个贾环在这方面也难及他。 当下,薛蟠便围绕那扎木合勒失了男子气概之事,大肆发挥起来: “你们那个扎木合勒,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 自从你们大汗被我们侯爷射掉一只耳朵,他就吓得失了魂魄,连男人的本事都没了。 每晚都要几个女人陪着,还得用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真真是个怪胎。 这算什么东西?活脱脱一个软脚虾、窝囊废。 他若是个有骨气的男人,就该站出来与我们侯爷大战一场,而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营帐里,靠女人来安抚他那脆弱的心。” 薛蟠越说越激动,满脸通红,唾沫星子横飞:“你们这些羌军也是可怜,跟着这么个主儿。 说不定啊,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伺候不好,那些女人在背地里不知怎么嘲笑他呢。 你们还把他当作将领,真是瞎了眼。 就他那副德行,若是在战场上见了我们侯爷,怕是要吓得尿裤子喽,哈哈哈。” 营帐内众人闻此,皆笑得前仰后合。 唯柳强微微皱眉,说道:“羌军之举,甚是反常。 他们有二十万之众,却似对我们一万人有所忌惮。 观其情形,倒似有意等我们大军前来,欲与我们决一死战,其中恐有阴谋。” 那无名身旁的王奎也道:“我听闻羌国有三支主力军,分别由扎木尔、扎木合勒、阿鲁打率领。 如今扎木尔的军队已被我们全歼,莫不是阿鲁打正从漠北赶来支援?” 贾环摇头道:“若是阿鲁打前来,陈将军不会不知。 如今我们大军明早便至,无论如何,此战终是要打的。” 贾环眉头紧皱,又道:“这几日我亦察觉出几分异样。 羌军数次佯装渡河,似更盼我们过河与他们决战。 只是这两岸皆是平坦草原,我实在不解他们为何执意守在对岸。 莫非他们有什么我们不知的手段? 比如大规模的先进火炮。 此类火器笨重,不便渡河,若他们在营地附近设有火炮阵地,待我们渡河至半,发动攻击,我们必将损失惨重。” 众人闻此,先是一惊,继而面露怪异之色。 羌人向以马背上的民族闻名,以骑射为本,众人实难想象羌人摆弄火炮之景,真真是如那张飞绣花、李逵抚琴一般,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只是大周在真真国曾因火炮吃过苦头,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众人岂敢轻忽。 柳强思忖片刻,进言道:“不若今晚突袭敌军,探探虚实。 纵然是他们真有厉害火器,也可令他们无暇架炮,以掩护明早大军的进攻。” 贾环点头道:“柳强此计甚妙,突袭之事便由你安排。 我带一小队人,佯装去斡难河上游投毒,引开他们注意。 再让小青于他们上空撒些粉末,制造恐慌,为你们打掩护。” 计议已定,众人又商讨了细节,而后各自回营歇息。 是夜,月色昏暗,乌云蔽天,恰似一块大黑幕笼罩大地。 贾环领一队人马,带着诸多瓶瓶罐罐,悄然向斡难河上游潜去。 行不多时,贾环故意弄出些声响,引得羌军巡逻队前来查看。 待敌军靠近,贾环等人与他们周旋一番,假意不敌,朝着上游逃去,成功引开了部分羌军注意力。 与此同时,小青振翅高飞,在夜幕掩护下,悄然飞至羌军营地上空,撒下贾环临时令人配制的泻药粉末。 那粉末飘落营帐之间,顿时引起一阵大乱。 扎木合勒深知此粉末厉害,忙在营帐内用丝绸捂住口鼻,心中暗恨:“贾环小儿,又使这等阴毒手段。 且等着,明日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定叫你大周五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哼,一群徒步之卒,在这草原之上,不过是任我宰割的羔羊!” 第215章 柳强遇险 且说那贾环与柳强的突袭之举,此一遭竟有出其不意之效,直搅得那羌军大乱,恰似那蜂巢被捅,群蜂乱舞。 众羌军惶惶然皆往大汗王帐奔去,不多时,便将那王帐围得严严实实,真真是如临大敌,气氛紧张得似要凝出水来。 未几,陈靖率大军至,一声令下,军士们在斡难河上架起浮桥。 大军顺利渡河后,分作左右两路,如苍鹰的双翼,朝羌军夹击而去。 贾环则领那先锋军,仿若灵狐,于敌营后方往来穿梭,专事阻挠羌军退路,令其不得脱逃。 先锋营之人,装备甚是齐整,每人皆有一张短弩,配弩箭十支,另有硬弓一张、弓箭二十支。 贾环心思缜密,将这一万人马分作若干小队,各小队相互配合,协同作战。 战时,先用硬弓在远处将敌人放倒,然后接近后再用随身携带的短弩骑射一波。 紧接着,又全部集结起来冲锋,用随身携带的武器与敌人展开白刃战。 薛蟠、柳湘莲、张继宾与冯紫英皆在柳强小队之中。 先前,柳强为查羌军有无火器,领人深入敌营。 一番探查后,终确定并无火炮,正欲撤离,却因孤立无援,与其他小队失了联系,转瞬便陷入敌军重围。 那薛蟠本是个没心没肺之人,初时以弩箭射杀几个羌军,便觉自己能耐非凡,正自得意。 却见那羌军王帐处分开,从中步出一个万人骑兵方阵。 但见那方阵之人与马皆身披重甲,从头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远远望去,恰似那铁铸巨兽,威风凛凛却又透着几分阴森。 薛蟠见状,竟不知死活,指着那方阵笑道:“哟呵!你们快瞧,这些家伙活像个铁疙瘩似的,莫不是嫌自己跑得快了,弄这些铁块儿压身。 嘿,爷爷我可不怕你们,瞧你们藏头露尾的模样,等会儿爷爷我定要把你们射得满脸开花!” 言罢,朝地上啐了一口,还把手中弩箭举起来晃了晃,一副满不在乎之态。 众人闻其言,皆朝他所指方向看去,那无名见状,瞳孔骤缩,心下大惊,忙朝柳强所骑马臀狠抽一下,口中大呼: “快跑,此乃铁浮屠,于这草原之上,堪称无敌,切莫耽搁!” 柳强之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众人亦赶忙催马,紧随其后。 薛蟠虽逞强,然亦不敢怠慢,一边逃窜,一边回头张望,神色间已露几分慌张。 那一万铁浮屠如黑色洪流,滚滚而来,马蹄声震如雷鸣,似要把大地踏破。 饶是身披重甲,其速度竟丝毫不减,每一次马蹄落地,皆扬起漫天尘土,如那黄雾蔽天。 柳强大喊:“莫慌!边撤边射!” 众人闻令,纷纷张弓搭箭,朝身后射去。 然箭矢击于铁浮屠重甲之上,或被弹开,或仅入少许,竟无法伤其分毫。 无名见状,声音颤抖,暗自悔恨:“我怎的如此莽撞,竟让柳强陷入此等险境。 若他有个好歹,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累及九族矣!” 他与王奎等人对视一眼,皆驱马靠近柳强,将其护于当中。 只是这奔驰之中,马腿哪是那般容易射中? 未几,众人弩箭用尽,却未能阻住追兵。 这薛蟠本就骑术不佳,此刻慌乱之中,更是难以驾驭马匹,不多时便被甩在最后。 那铁浮屠见薛蟠落后,如那嗜血鲨鱼见了猎物,加速朝他冲来。 薛蟠吓得面如土色,扯着嗓子喊:“救命啊!你们可不能丢下我!” 手中缰绳乱扯,那马愈发受惊,前蹄扬起,险些将他甩落。 张继宾见状,不及多想,驱马朝薛蟠奔去,边跑边喊:“薛大傻子,快稳住马!” 话音未落,薛蟠之马被一箭射中,那马悲嘶一声,前蹄跪地,薛蟠整个人向前飞出。 说时迟那时快,张继宾如飞而至,于空中接住薛蟠,将他置于自己马背上。 然后狠狠抽了马一鞭,那马负痛,如疯了般向前奔去。 薛蟠在马上惊魂未定,看着身旁不时流口水的张继宾,心中暗忖:这呆子今日倒是有几分英雄气概。 另一边,贾环见柳强被围,急忙领人前去接应。 待双方会合,却见那铁浮屠如虎狼之师,朝着陈靖帅旗冲杀而去,气势汹汹,似要将一切碾碎。 贾环见状,怒从心起,恨恨道:“彼等竟欲直捣黄龙,取主帅首级,乱我军心,实乃可恶。 哼,咱们且与他们比一比,看谁更快!” 言罢,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高举马槊,大声呼道: “先锋营将士听令,随我攻向羌军王帐,取下那大汗首级!” 先锋营将士齐声高呼,士气高涨,仿若那燃烧的火焰,纷纷掉转马头,朝羌军王帐冲去。 贾环一马当先,手中马槊在阳光下寒光闪闪,似那霜雪之锋,所指之处,羌兵皆是一片片离奇的倒下。 那马槊挥动之间,恰似死神之镰,无情地收割着敌人性命,鲜血溅于其上,更添几分狰狞。 无名等人刚脱龙潭,又入虎穴,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得护着柳强,硬着头皮向前。 他们在心中把贾环骂了千遍万遍,甚至想将柳强身份道出,瞧一瞧贾环听闻后的模样。 先锋营在贾环带领下,如那破竹之刀,所过之处,羌军阵脚大乱,人仰马翻。 双方皆是万人之众冲击帅旗,此时,铁浮屠那笨重之态尽显,在先锋营灵活冲击之下,渐露疲态。 陈靖见势,急令神机营于后方架起火炮,将那刺鼻难闻的火药弹朝着铁浮屠密集处射去。 刹那间,战场上浓烟滚滚,刺鼻气味迅速弥漫,似要将人吞噬。 铁浮屠的重甲虽能抵御刀箭,却对这烟雾无可奈何。 一时间,战马受惊,在烟雾中狂奔乱撞,将自家阵型搅得大乱。 骑士们于马背上挣扎,欲控缰绳,却被浓烟熏得泪眼模糊,咳嗽不止。 铁浮屠首领见无法突破烟雾阵,又闻王帐传来撤退之令,无奈之下,只得收兵回援。 贾环见铁浮屠回援,知陈靖之危已解,便不再恋战,当即发出撤退信号。 第216章 反噬最强一击 那扎木合勒眼见一万铁浮屠仅余八千归来,心痛如绞,对贾环的恨意更是如燎原之火,直入骨髓。 他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向手下喝道:“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拖住贾环,绝不能让这冠军侯活着离开!” 可贾环又岂是能轻易被阻拦之人? 只见他在羌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手中马槊挥舞之处,血花飞溅,恰似那盛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他一路杀来,竟硬生生从重重包围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待贾环脱离羌军的包围圈,王孝存却突然指着羌军中的一小队人马,惊叫道: “瞧,那不是柳强吗?他们还没来得及更换战马,就被截住了!” 贾环闻言,脸色骤变,急忙勒马回望。 但见柳强等人被数倍羌军困于小山坡上,恰似狂风暴雨中的残荷,摇摇欲坠,危如累卵。 “行了,你们在此接应,我去救人!” 从数万人的包围中救人,谈何容易,谁去了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贾环可不想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不容置疑的吩咐了一句后,拍了拍身下的战马,讨好道:“我知道你今天很累,辛苦再跑一趟可好? 待战事结束了,我找几个手法好的给你全身都捏一捏。” 大漂亮不满的打了一个响鼻,再次扬起马蹄,如一道闪电般朝着柳强被困的小山坡冲去。 贾环单骑奔往山坡,如一道乌光划破战场喧嚣。 扎木合勒见他复返,喜出望外,急吹号角。 刹那间,大军如蚁聚蜂拥,将山坡围得水泄不通。 扎木合勒于高头大马上,目露阴鸷之光,盯着贾环,仿若已见其尸横就地,嘴角泛起一抹残忍笑意:“冠军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贾环与柳强等人会合后,见众人皆身负重伤,无名和王奎更是气息奄奄,他却不知为何竟笑了出来。 不动声色地施展药王神的能力,为众人治愈伤口。 随后,他走到无名身旁,调笑道:“老师,你这表现可太拉胯了,严重拖了我们马弓手的后腿啊。” 无名此时哪有心思与他玩笑,焦急地喊道:“环哥儿,你且听我说,我们谁都可以死,但柳强千万不能有事,他……” “行了,别再说这些丧气话,我们都不会死,我定会带大家杀出去。” 贾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眼中带着几分鄙视。 “强哥的身份我早就猜到了,他是你亲儿子,对吧? 你这老家伙,什么好东西都往他手里塞,我早就看出不对劲了。” 贾环一脸看穿一切的模样。 无名气得喷出一大口瘀血,不过这一下,人倒是精神了几分。 柳强看向无名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异样,无名见状,惊恐地喝道:“闭嘴,我可不是你爹,你要是敢喊,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柳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心里其实也认同贾环的猜测,他自幼跟随无名长大,无名对他关怀备至。 名贵的马匹、精良的兵器,只要有好物,无名总是第一个想到他。 柳强也曾多次猜测自己与无名的关系,可每次提及,无名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贾环朝这个有些“不负责任”的老师啐了一口,见众人伤势好转,心里稍感宽慰。 冯紫英望着坡下围而不攻的羌军,豪迈地笑道:“我本是被流放辽东的罪人,此次能与诸位并肩作战,即便战死,亦死而无憾!” 说完,他的余光看向远处一面写着“冯”字的大旗,那边马上有一位指挥部下作战的中年将军,似有心灵感应般看向他这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可下一秒,这位将军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冯紫英见状,鼻子一酸。 他因不听父亲劝阻,私自与北静王交往,才落得个流放辽东的下场。 这次北伐,父亲冯唐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打点了多少关系,才将他送进先锋营,为的就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可眼下面对如此绝境,似乎又要让父亲失望了。 “侯爷,你带着柳强离开,我们来掩护!” 王奎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做出了决定。 “张大傻子,你替我保护好环哥儿,别管我这个拖后腿的了,咱薛大爷今日也要当一回英雄!” 薛蟠哈哈大笑着看向贾环,这是他第一次有勇气直视贾环的目光。 “环哥儿,你回去以后,记得告诉我娘,我薛蟠不是孬种!” 贾环听了这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脸黑线地把身前那些试图为他挡箭的人踢开。 他大大咧咧地站在山坡上,朝着众人咧嘴笑道:“实不相瞒,我是神!” 众人听了,嘴角不禁一抽,心说就算你是战神,可如今面对数万敌军的包围,还有那八千铁浮屠,就算是项羽再世,也没有半分胜算啊。 下方的扎木合勒见贾环张开双臂,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 “贾环,听闻你与苏赫巴鲁比试箭术,最后竟躲过他最强一箭,致使他力竭而亡。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躲过这一劫? 儿郎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弓,搭上箭!” 扎木合勒指着贾环,大声命令道:“眼前这人便是大周的冠军侯,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我们羌国数十年来与大周交战,第一次吃亏。 现在,把你们的箭对准他,洗刷我们所受的屈辱!” 随着扎木合勒一声令下,数万支箭如乌云般朝着山坡上的贾环射来。 贾环为了让敌人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特意站在山坡上最显眼的位置。 他看着那密密麻麻如雨点般飞过来的箭矢,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这次我的反噬技能会如何发挥作用,总不能让对面所有人都从马上摔下来吧? 要是那样,数万人一起摔死,也太假了。” 很快,答案揭晓。 就在羌军射出箭的瞬间,天空中突然划过数道耀眼无比的光芒,点点流星坠落。 第217章 生擒扎木合勒 且说众人正惊愕间,猛见那巨大陨石向着羌军营地如流星般坠去。 那陨石恰似天怒之兆,带着毁天灭地之威,裹挟着狂风呼啸砸向地面。 每一颗陨石触地之时,皆伴有一声震天撼地之巨响,宛如天崩地裂,令山河失色。 但见那羌军营地,刹那间烟尘蔽日,火光烛天,仿若炼狱。 那冲击之力仿若洪荒巨兽之怒,将附近羌军连人带马如败叶般抛飞出去。 有那陨石直击人群稠处,顿时血雾弥漫,惨叫之声惨不忍闻,恰似阿鼻地狱现于人间。 那八千铁浮屠虽披重甲,在这等天谴之下,亦如蝼蚁般脆弱,被陨石砸得七零八落,阵形大乱,死伤者无数。 扎木合勒见状,双目圆睁,满是惊恐,颤声道:“此乃天要亡我乎?” 贾环已策马至扎木合勒前,手中马槊高举,厉声喝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今日取你性命者,乃我也!” 言罢便要刺下,然在马槊将及扎木合勒之瞬,贾环忽忆起曾应陛下之诺,要生擒扎木合勒至神京城献舞。 遂变刺为擒,马槊一转,槊杆如疾风般扫向扎木合勒之腰。 扎木合勒慌乱欲避,怎奈不及,被重重击中,整个人如纸鸢断线般飞离马背,狠狠摔于地上。 贾环飞身下马,急步向前,将扎木合勒踏于脚下,冷笑道:“你且听好了,这几日需用心练那舞姿,若在神京城御前失了我脸面,定不饶你!” 扎木合勒闻之,急火攻心,竟昏死过去。 贾环也不管他死活,寻来绳索,将其捆缚得扎扎实实,方往山坡行去。 “环哥儿,你难道有观天象之能?” 薛蟠瞪大双眼,满脸惊惶与崇敬,看向贾环之态,仿若见了那大罗金仙下凡。 贾环先是一愣,旋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借口,遂肃然点头道: “妙玉精通天演之术,曾为我占一卦,言凡冠军侯者命中皆有一劫。 然此劫亦有转机,若能化险为夷,可得上天庇佑。 我原半信半疑,今日方知妙玉之言非虚。” 言罢,面露凄楚之色:“只是妙玉因泄露天机,遭了反噬,已往海外寻蓬莱仙岛避祸,也不知此生能否再相见。” 先锋营中老兵,皆识妙玉。 其医术精妙绝伦,不知救了多少重伤濒死之人。 每有重伤者抬入营帐,命若游丝之际,妙玉总能妙手回春,似那暗夜明灯,给垂死之人带来生机希望。 当下闻妙玉因贾环遭难,皆现不忍惋惜之色。 无名长叹一声道:“妙玉姑娘慈悲为怀,竟因这卦象遭此厄难,真真是令人痛心。” 柳强亦道:“若有机会,定要报妙玉姑娘之恩。” 贾环环顾众人,心中感慨,拍了拍被捆扎木合勒,道:“羌皇既已被擒,我之功亦足矣,你等还在此耽搁作甚?” 众人闻之,皆吃了一惊,忙向战场望去。 只见因陨石之祸,羌军死伤大半,又被大周军队四面合围,已成瓮中之鳖,再无逃遁之径。 羌军失了骑射之利,战力大损,覆灭只在须臾,此正乃众人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羌军王旗尚在!” 柳强见状,兴奋高呼,飞身上马,朝战场奔去。 众人亦纷纷策马相随。 独薛蟠,因心急如焚,数次欲上马而不得。 张继宾无奈,回马将他拎上,笑骂道:“薛大傻子,莫要再拖我后腿,兵贵神速的道理你可知晓?” 薛蟠正欲回嘴,忽察觉张继宾气质大变,往日痴傻之态尽消,惊道:“你……你究竟何人?” 张继宾不答,夹紧马腹,疾驰而去,只留薛蟠在原地茫然失措。 原来,张继宾于小山坡重伤将死之时,被贾环轻拍一下,而后竟觉神清气爽。 他暗忖:“我的病愈,必与冠军侯有关,当以死相报。” 如此一想,张继宾如换一人,策马扬鞭,竟超越柳强等人,执枪朝羌军王旗杀去。 此时的张继宾,神志清明,如迅猛的猎豹,于战场上纵横驰骋。 其手中长枪如龙,每刺出一枪,必挑落一羌军,血花飞溅,似那春日飞花。 柳强见张继宾勇猛如斯,心下暗赞,然好胜之心亦起,笑道:“张兄欲夺头功,恐非易事!” 言罢,双腿夹马,加速追去,同时弯弓搭箭,射向张继宾前方羌军,为其开道。 众人于竞争中亦有默契配合,皆朝羌军王旗冲去。 一时间,战场上喊杀声震天,马蹄扬尘蔽日,恰似修罗场现于人间。 贾环见众人奋勇向前,轻摇其头,哂笑道:“不过一帅旗罢了,瞧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丘八!” 正说着,觉脚下微动,原是扎木合勒苏醒,贾环不待其言,抬脚又将其踢晕,复将目光投向战场。 只见张继宾距羌军王旗渐近,那王旗周围羌军见有人来攻,急忙围拢,欲护王旗。 张继宾面无惧色,长枪如电,于人群中穿梭,血花溅处,羌军哀嚎。 然羌军人多,渐渐张继宾力有不逮。 恰此时,柳强拍马赶到。 他飞身下马,如苍鹰扑兔,跃入羌军阵中,长刀挥舞,与张继宾背靠背御敌。 二人配合无间,羌军一时难以近前。 先锋营其他将士见状,纷纷举弩,弩箭如雨,射向羌军。 羌军遭此攻击,阵脚大乱,面露慌乱之色。 冯紫英看准时机,率一队骑兵从侧面冲入羌军阵。 他手中长剑寒光闪闪,所到之处,羌军皆倒。 骑兵冲击之下,羌军防线现一缺口,更多大周士兵朝王旗涌来。 终在众人合围之下,柳强借无名、王奎等助力,夺得王旗。 柳强知此次因众人之力方得成功,心有歉意,看向张继宾道:“张兄,此次我仗人多势众,实有愧于心。” 张继宾却大笑道:“今日我于濒死之际忽开茅塞,多年痴傻之症得除,此乃幸事。 且这王旗本是大家之功,若无你为我开路、与我并肩,我一人焉能成事?” 众人闻之,皆点头称是,战场上欢呼声起,直冲九霄。 随着王旗落地,被围羌军渐失抵抗之勇,纷纷弃械投降。 至此,大周获此年首胜,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欢庆,真真是热闹非凡,仿若盛世之象。 第218章 封狼居胥、瀚海饮马 且说羌国可汗遭擒,其三大主力军折损其二,唯阿鲁打所率一部,于蒙古草原仓皇奔逃。 贾环领先锋营,仗海东青之利,占制空之势,一路追袭。 阿鲁打难敌,忍痛弃下所携诸多财宝,朝北遁入罗刹国境内。 贾环率军追至瀚海之滨,方止。 众人于岸边勒马,望那贝加尔湖,烟波浩渺,横无际涯,皆面露激动之色。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之壮举,竟成于今朝,岂不壮哉! 贾环立马于畔,湖风轻拂,湿气氤氲,令人神清气爽。 其目眺瀚海深处,豪情满溢,慨然叹曰:“吾等今日之功,必载于青史,上可报陛下隆恩,下可慰大周百姓。” 左右将士闻之,亦心潮澎湃。 薛蟠以袖拭汗,咧嘴笑道:“环哥儿,此趟真真是值了! 待回了京,我定要将这一路之事,好生说道说道,怕是说上个三日三夜,亦难尽述。” 众人闻之,哄堂大笑,那笑声于瀚海边悠悠回荡。 薛蟠见众人皆有兴味,愈发来了劲头:“哈哈,环哥儿,你是不知。 待我回了京城,往那酒馆一坐,居中一立,猛拍那桌子,便开讲起来。 我要把这一路之事,添些趣味,说得是绘声绘色。 那陨石坠地、可汗被擒、追剿阿鲁打,桩桩件件,皆是惊险非常,又畅快淋漓。 那些没跟来之人,闻之定是要眼热死了。 咱们可都是英雄豪杰,可不是? 再瞧这瀚海,如此辽阔,咱们在这儿,真真是威风。 等回了家,我定要寻个画工,把这湖、这战事都画下来,挂在我屋里头,每日瞧着,那才是有脸面呢。 等老了,和儿孙说起这些事,他们也得觉着咱们了不得。” 众人皆点头称是。 此次众人皆立大功,加官进爵,自是不在话下。 至于财帛,冠军侯贾环仁厚,将一路缴获的财宝分与众人,如今个个皆是囊橐充盈,富得流油。 一人三马,其中两马驮满财宝,于阳光下宝光璀璨,晃人眼目。 王孝存笑道:“此次归京,定要为家人置办些家业。 咱们这些年在沙场拼命,所为者,不就是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嘛。” 马再兴亦接口道:“正是。我要先给爹娘盖一座大宅子,再买上几百亩地,让他们享享清福。” 此二人皆出身寒微,未见过什么世面,此番得财,自是满心欢喜,难以自抑。 其余之人,如薛蟠、柳湘莲、冯紫英等,也曾家境殷实,更看重此番泼天功劳,欲于青史留名。 贾环趁众人谈笑之时,悄然离众,至一无人处,自空间中取出拍立得,摄得数张影像。 心内寻思:那晴雯丫头,恐一生也难至此处,我当携此影像归京,令其亦能见此奇景。 离家一载有余,贾环甚是想念那善理沐浴之事的晴雯。 没了晴雯伺候沐浴,贾环只觉周身不适。 其边摆弄拍立得,边喃喃自语:“晴雯那小蹄子,见了这些照片,定要惊得大呼小叫,缠着我问个不停。” 言罢,将照片小心收好,又从空间中取出纸笔,寥寥数笔,勾勒出瀚海之壮阔,欲一并携回予晴雯。 贾环归至众人中,彼时众人正谈得热闹。 柳湘莲笑道:“此次我等‘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先锋营之名,必当传扬天下。” 冯紫英点头称是:“那是自然。我等这一路之经历,真如一部鲜活兵书,比那纸上谈兵者不知强上多少。” 贾环亦笑道:“你等若有心思,可将我等此番经历着成自传,想必亦能有些进项。” 众人闻之大笑,旋即班师回朝。 “回家!” 一声高呼,一群青年意气风发,策马于草原之上疾驰。 马蹄扬尘,如浪翻滚于身后。 其身影于广袤草原上,若流星般璀璨,向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阳光洒落,仿若为这些得胜而归的英雄披上一层金色战甲,光彩夺目。 …… 彼时,祥瑞银行下辖的必胜水泥厂所承包的大同至神京城官道,已然竣工,投入使用。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行于前往大同的官道上。 马车之内,晴雯与香菱正轻言细语,笑语嫣然。 晴雯将身子往香菱处凑了凑,明眸闪亮,手中虽拿着一块糕点,却无心食用,说道: “香菱,你说咱们这次去大同,能不能见到侯爷? 唉,侯爷孤身在外,身边没个知心人照料,我这心里啊,总是七上八下的。 你是不知道,侯爷素来爱洁,一日不知要沐浴几回。 在那军营之中,哪有在家里舒坦? 那些个粗笨的士兵,如何能伺候好侯爷? 我真怕侯爷过得不好,染上什么病症。” 香菱微笑着轻推晴雯,说道:“姐姐莫要忧心,侯爷是有大造化之人,自会周全。 如今侯爷威名远扬,连羌皇都为其生擒,献于陛下。 羌皇被押解回京之日,陛下令锦衣卫推着囚车于各街游行。 至宁荣街那日,我与诸位姑娘都去瞧了。 姐姐不知,那羌皇被囚于车中,犹自张狂,口中骂骂咧咧,皆是对侯爷的诋毁。 云姑娘见状,令林之孝家的取来一筐鸡蛋,欲掷那羌皇,奈何云姑娘力气小,未能掷中。 最后竟是林姑娘出手,一下便砸中那羌皇之口,险些令其噎死。 彼时那些锦衣卫凶神恶煞般冲入府中,欲拿人问罪。 待琏二爷言明是与冠军侯有婚约的林姑娘所为,他们立时换了神色,直夸砸得好。 还说冠军侯生擒羌皇,如今冠军侯夫人又为天行道,惩戒此恶贼,真真是大快人心。 那羌皇被噎得满脸通红,后又被堵住嘴巴,再也无法出声,周围百姓见之,无不拍手称快。” 晴雯闻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满是快意: “没曾想林姑娘看着柔弱,竟有这般力气。 如此也好,日后林姑娘过门,那些个刁钻的下人也不敢随意欺侮。” 香菱亦点头称是:“林姑娘虽看似柔弱,实则心思机敏,手段不少。” 此次她随晴雯前来大同,正是受了林黛玉之托。 自林黛玉听闻薛蝌携一金发碧眼的西洋女子回京后,便对贾环起了疑心。 那薛蝌是贾环心腹之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黛玉放心不下,故遣香菱等前去大同,探一探贾环的虚实。 第219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仁宣八年八月 风息草原上热闹非凡,奉命追击羌军主力的冠军侯贾环得胜归来。 百姓们夹道欢呼,那欢呼声如雷鸣般,在草原上空久久回荡。 贾环将先锋营安顿妥当后,便径直向主将陈靖的营帐走去。 营帐内,他详细地向陈靖禀报战况,杀敌之数、俘获之人、缴获之物,皆一一陈述,条理清晰。 陈靖听闻,眼中满是赞赏,对他好一番勉励。 末了,陈靖告知贾环,大军将于三日后班师回朝。 贾环一听,不禁一愣,随即道:“主帅,如今我军士气高昂,如日中天,何不兵分两路,顺势将漠北蒙古与女真拿下?” 陈靖眉头紧皱,立刻打断了他:“万万不可。 此次出征,陛下的旨意便是击退羌军,稳定边疆。 你看看,如今我军虽胜,但也折损了不少兵力。 若此时深入漠北分兵作战,风险极大。 一旦遭遇敌军埋伏,又或是补给线断裂,后果不堪设想啊。” 贾环撇了撇嘴,满脸不以为意:“主帅,咱俩也算是老相识了,您就别拿这些话来哄小孩子了。” 陈靖一怔,旋即挥挥手,让左右侍从退下,而后长叹一声:“你这小子,你可知,女真、南北蒙古如今都向我大周称臣,每年都承诺上供。 我们若贸然出兵,那便是师出无名,定会陷我大周于不义之地。 再者,朝廷如今局势动荡不安,陛下有意将生母皇太妃立为太后。 可朝中众多老臣坚决反对,认为此举违背祖制。 此时我们若在边疆再生事端,那些老臣必然会借此机会向陛下发难。 指责陛下穷兵黩武、荒废朝政。 而且,你我都心中有数,此次出征,各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 此次军费开支本就数目惊人,若再扩大战事,国内赋税必定加重,百姓就要苦不堪言了。” 陈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又压低声音说道: “自西域送了个什么所谓的第一美人给陛下后,陛下就好似丢了魂儿一般。 时常不理朝政,整日在后宫与那美人寻欢作乐,多少折子都被搁置一旁。 我们在外征战,本就对朝中局势忧心忡忡。 若此时我们还扩大战事,陛下恐怕更无心处理朝纲之事,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就有可乘之机了。” 贾环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满是愤懑,暗道: “这些异族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此时不趁他们病要他们命,更待何时? 真没想到,如今拖后腿的竟是陛下,这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陛下在我心中,本是英明神武之主,可如今竟被一个西域女子迷惑,实在是……有失身份啊。” 贾环心中不甘,又道:“主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定当追随您继续北伐!” 若是换了旁人听到这话,定会装出一副暴跳如雷、大义凛然的模样,斥责贾环大逆不道。 可陈靖听了,眼角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与满意,神色古怪地说道: “要不你来当主帅,我给你当先锋,咱们大杀一场。” 贾环嘴角微微一抽,他可不想背这黑锅。 连忙赔笑着,眼珠一转,凑到陈靖耳边小声嘀咕:“要不咱们把忠顺亲王找来,把他灌醉,再寻件黄袍……” 话未说完,陈靖作势要踢他,贾环赶忙往后一退。 躲过这一脚,朝陈靖竖了个中指,嬉皮笑脸地出了营帐。 他看着门外两个满脸茫然的亲卫,摇着头道: “咱们主帅心眼真小,只在狼胥山祭天显摆,少了我这瀚海饮马的气魄。 他呀,是觉得我抢了他的风头,还想借机教训我。” 说罢,大摇大摆地朝自己营帐走去。 一路上,士兵们望向贾环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崇敬。 斩将夺旗、生擒敌将、封狼居胥、瀚海饮马…… 这些武将们穷极一生追求的荣耀,贾环如今都已实现,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军中的传奇人物。 回到营帐附近,只见两方人马正在军营中穿梭忙碌。 他们身着特色鲜明的服饰,满脸笑容,一边仔细登记,一边从士兵们手中接过一个个包裹。 这两方正是祥瑞银行与永乐拍卖所的人。 如今的大周战争,已然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利益链条,而这两家便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们专门负责收购士兵们从战场上缴获的各种珍贵物品。 从敌方将领的精美佩刀、价值连城的珍稀珠宝,到充满神秘色彩的古老羊皮卷和异族图腾,无所不包。 贾环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并未见到薛宝琴的身影,却看到了另一位熟人——玉钏儿。 这一年多在外行军打仗,如今归来,在贾环眼中,哪个姑娘都显得眉清目秀。 更何况玉钏儿本就生得楚楚动人,肌肤似雪般白皙,双眸宛如一泓清泉,顾盼之间,灵动俏皮之态尽显。 贾环强压下心中那股炽热之情,神色一正,走上前去,对玉钏儿说道: “这位管事,我此次缴获的东西颇多,你随我到帐中,帮我参谋参谋。” 玉钏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眶瞬间泛红,激动得几乎落泪,赶忙会意地点点头。 待她细心地吩咐完身边的人继续认真登记物品后,便随着贾环进了营帐。 刚一进营帐,贾环便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玉钏儿拉进怀里。 玉钏儿嘤咛一声,脸颊绯红,主动将樱唇凑了上去。 久别重逢的两人,压抑在心中多日的情感如决堤之水,在这营帐之中肆意宣泄。 倾诉完满腔的情思,玉钏儿心满意足地靠在贾环怀里,眼中满是惬意与甜蜜。 她轻声说道:“爷,你这一去就是一年多,你不知道,大军回来的时候,我没看到你的身影,可把我担心坏了,那几日我真是寝食难安。” 贾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温柔地说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无需担心,战场上,我可从未怕过。 那些敌人在我眼里,不过是蝼蚁罢了。” 玉钏儿听了,眼中满是崇拜,笑眯眯地点点头,凑到贾环耳边,娇声说道: “爷的厉害,我是早就领教过的。” 贾环呵呵一笑,故意摇头,正色道:“我杀敌的手段如今越发精进了,就凭你这小丫头,哪能知晓其中的奥秘?” 玉钏儿不信,只摇头晃脑地表示怀疑。 贾环见状,便绘声绘色地将战场上的杀敌之术详细描述了一遍,还拉着她模拟演示。 第220章 让贾赦去斡难河放羊 玉钏儿本是个心性单纯、未历世间险恶的小女子,哪堪承受那等血腥屠戮之景的描述。 贾环但将那战场惨状细细道来,直说得绘影绘声,仿若使玉钏儿置身于那尸骨堆积、血河淌流的修罗战场之中。 一时间,玉钏儿但觉三魂去了七魄,娇躯绵软,两条腿儿止不住地筛糠打颤。 竟似一只迷了途、受了惊的小鹿一般,慌慌然偎入贾环的怀中,簌簌抖个不停。 贾环见其如此怯弱模样,怜意顿生,忙将她紧紧搂定。 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摩挲着,口中软语慰藉:“莫怕,莫怕,皆已过了。如今,可晓得我的厉害了?” 玉钏儿仰起脸儿,嗔怪地瞅了他一眼,娇声道:“爷就会欺负我,往后,我再不依你了。” 她那额上香汗微沁,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得容色娇俏,楚楚动人,引得贾环情思缱绻,又将她拥在怀内,缠绵亲昵了好半晌。 待得回过神来,方觉天色渐晚,暮霭沉沉。 玉钏儿依依而起,理了理衣裳,曼声道:“爷,我且回去了,待日后得闲,再来侍奉爷。” 贾环自背后揽住她的腰肢,在她那粉嫩脖颈上轻轻啄了几下,方满含眷恋地与她作别。 玉钏儿莲步轻移,出了营帐,那清凉晚风拂过滚烫双颊,方令她有了几分清醒。 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贾环营帐,嘴角噙起一抹羞怯而又甜蜜的笑意,旋即加快了脚步离去。 贾环神完气足地步出帐外,却见忠顺亲王不知何时已立在当地,正满脸鄙薄地瞧着他。 “好你个贾环,才至此处,便与我行中管事勾连在一处,真有你的手段!” 贾环浑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懒洋洋打个哈欠道: “你不在城中享那富贵荣华,却来这城外受冷风吹拂,所为何来?” 忠顺亲王嘿嘿一笑:“你尚不知晓么?陛下欲将风息草原划作数块封地,赏与此次北伐有功之人。 本王便是奉命来此查看划分之事的,不意竟撞见你在帐中风流快活。” 贾环眼睛一亮:“哦?竟有此事?陛下此举当真豪爽。 只是这草原辽阔无垠,欲划分停当却非易事,可有什么章程?” 忠顺亲王自怀中取出一幅羊皮卷,徐徐展开:“瞧,此乃朝中诸大臣商议出的法子。 依着军功大小,大略划分了区域。 你此番战功赫赫,自当得一块上好封地,就在那靠近水源的肥美之地。” 贾环瞧着羊皮卷,见诸多旧识之名在上,摩挲着下巴道:“如此甚好,有了封地,将士们也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忠顺亲王点头,收起羊皮卷,又道:“此次擒获不少羌国贵族,审讯之下,供出诸多与他们私相勾结、暗中走私的大周勋贵之名。” 贾环见他那副幸灾乐祸神情,心中一紧,试探问道:“可有我贾家之人?贾赦?” 忠顺亲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是自然,四王八公,哪个能清白无辜? 陛下正因这事烦恼…… 贾环,若陛下命你彻查此事,你待怎生处置?” 贾环咧开嘴一笑,目光炯炯盯着他:“但凭陛下旨意,我便率先锋营将四王八公满门抄斩,又有何难!” 忠顺亲王听得眼皮一跳,忙道:“休得胡言,如今大周正值兴盛之际,当一致对外,你不可莽撞行事!” 贾环冷笑一声:“王爷这是何意?方才还暗示我贾家有罪,此刻却又怕我行事孟浪? 王爷莫要忘了,我贾家亦是大周忠臣,忠心不二。 若真有那叛国走私之人,我自不会轻饶,可若有人蓄意诬陷,我亦绝不答应。” 见他这般大义凛然模样,忠顺亲王嗤笑一声:“贾环,你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与我有几分相似。 实话说与你知,贾赦走私盐铁已非一年半载,早在你未出世时便已起始。 陛下念你之功,可饶他性命,着你想个折中之法。” 贾环听了,心中虽对贾赦死活不甚在意,然陛下既如此眷顾,他亦乐意领情。 沉思片刻,贾环笑道:“羌军既已溃败,如今蒙古草原只剩些零散游勇,不足为惧。 斡难河那片土地,何等肥美,若闲置岂不可惜? 不若请陛下将与走私有涉的勋贵之家,皆迁到斡难河附近,令其戍边屯垦。 一则,离了京城,他们再难兴风作浪,也算惩戒; 二则,可凭其家资人力,开垦荒田、畜牧牛羊,为大周固我边防。” 忠顺亲王听了,亦是眼睛放光,拍手道: “好主意!如此,他们一应补给皆须经风息草原,我们便可拿捏在手。 且若遇游勇袭扰,还得仰仗朝廷出兵,他们更不敢有贰心,只得乖乖听从朝廷差遣,一心戍边了。” 忠顺亲王聪慧过人,一点即通,贾环与之交谈,倒也畅快。 随后,二人进城寻了一家酒肆,推杯换盏间,畅论诸多在蒙古草原生财兴业之策。 忠顺亲王提议,日后可遣亲兵扮作马匪,不时劫掠那些勋贵,一则练兵,二则防其坐大难制。 贾环则道可着力开发狼胥山,将其打造成一处胜景,游客付些资费,便可在军队护卫下游玩。 二人皆对彼此主意称奇,频频举杯互敬,直至夜深,方各自散去。 且说晴雯,本为照料贾环起居而来大同,不意两个多月过去,连贾环人影儿也未瞧见。 这日,见一群士卒风尘仆仆往府里搬箱笼,问询方知是冠军侯得胜归。 晴雯闻之,满心欢喜,忙命人预备热水,只等贾环回府。 奈何热水热了一回又一回,贾环却迟迟不归,直等到夜深漏残。 陪坐的香菱困乏难支,苦劝晴雯不住,只得自回房歇息。 待贾环醉醺醺踏入家门,只见烛光之下,一女子身姿婀娜,亭亭而立。 晴雯闻得动静,忙迎上来,未语先带三分娇嗔:“爷,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去数月,可曾念着晴雯?” 贾环抬眼望去,只见晴雯眉若春山,目含秋水,虽微有薄怒,却更添几分妩媚风情。 贾环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细看,口中喃喃:“晴雯不是在京城么?怎此处又有一个?莫不是我思念过甚,见了幻象?” 晴雯听了这话,心中怨气全消,扑哧一笑,投身入贾环怀中,娇声道:“爷,我想你想得紧呢!” 第221章 沐浴小能手晴雯 贾环遥见晴雯飞扑而来,忙不迭展臂相迎,稳稳将其接入怀中,遂笑道: “我的晴雯,果真是你,我方才还疑是梦中相见。” 言罢,双臂环紧,似欲把那多日别绪、不尽相思,皆揉入此拥。 晴雯于其怀中,微微仰首,星眸波光流转,满是情思:“爷这一遭远行,可知晴雯日夜忧心,茶饭皆难下咽。” 贾环轻缓地抚着她那如墨秀发,声若幽泉:“皆是我之过,行军作战,诸事繁杂,难以脱身,以致未能早日与你相聚。” 晴雯玉手在贾环额头、眼角、脸颊细细摩挲,终是捧住其颈,樱唇印上。 待贾环情意绵绵予以回应,加深此吻后,晴雯却又蛾眉轻蹙,一脸嫌意,嗔怪道: “瞧瞧你这浑身酒气,府里也不多唤几个丫鬟伺候着。 若我不来,你怕是要这般邋遢模样径直上床安歇了罢?” 贾环略显赧然,抬手挠了挠头,憨笑道:“军营之中,诸事从简,哪顾得上许多矫情。 有时为追剿敌军,半月未沐亦是常事。” 说罢,嬉皮笑脸地揽住晴雯,故意呵出一口酒气: “你且莫要恼,出门在外,我心心念念者,唯你而已。 每至夜阑人静,卧于榻上,便思,若得晴雯在侧,侍奉沐浴,而后安睡,该是何等美事。” 晴雯闻之,粉拳轻捶其胸,啐道:“你这没个正形的爷,嘴里尽是些胡言乱语。 我千里迢迢赶来照料于你,你倒好,先来打趣我。” 然那眉眼之间,却尽是盈盈笑意与丝丝娇嗔。 当下,晴雯即刻唤来小丫鬟,疾声吩咐速备热水与洁净衣裳。 待诸事皆妥,晴雯亲为贾环宽衣解带,一面侍奉其入浴,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爷在军中糙砺惯了,如今既回府中,总得拾掇得清爽利落些才是。 亏得我心细,不然怎可瞧出爷这副狼狈样儿。” 贾环惬意地躺在浴桶中,任晴雯那纤细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清洗着征尘。 只觉浑身舒畅,笑道:“有晴雯你在,我才似回了家一般。” 晴雯为其洗净秀发,自个儿也步入浴桶,细细打量贾环周身,末了,奇道: “常言一将功成万骨枯,爷如今贵为冠军侯,身上竟无丝毫伤痕,真真是令人钦佩。” 贾环将她轻拥入怀,笑问:“想知晓我毫发无损的秘辛吗?” 晴雯眼眸之中满是好奇之色,忙不迭点头:“爷快些道来,莫要再卖关子。” 贾环故作神秘之态,凑近她耳畔,悄声道:“只因我惧怕伤痛,故敌军挥刀相向时,我只全力躲避。” 晴雯闻听,“噗嗤”一声笑出,玉手在贾环肩头用力一推,嗔怪道: “爷就会拿我取乐,我还当是何等了不得的诀窍,原是这般促狭言语。” 贾环却顺势将她搂得更紧,笑道:“这可是真心话,我可舍不得自己受伤,不然如何回来见我的晴雯姑娘。” 晴雯白了他一眼,于其肩头轻咬一口,挑眉得意道:“威名赫赫的冠军侯,终是败于我这小女子齿下。” 贾环假意呼痛,却仍牢牢箍着晴雯不肯松手,道:“你这小蹄子,下嘴如此狠辣,也不怕伤了我,往后可要如何赔罪?” 晴雯仰起俏脸,柳眉轻挑:“哼,谁叫你油嘴滑舌,我不过略施惩戒。 爷若是个娇弱的人儿,此一下怕是早哭天抢地了。 既如此,待明日,我便去告知众人,冠军侯被我晴雯收拾得服服帖帖。” 贾环笑着在她鼻尖轻轻一刮:“你呀,休要顽皮。 我且问你,我不在此诸多时日,府里可有人胆敢欺辱于你?” 晴雯轻哼一声:“他们谁敢?我晴雯岂是好惹之人,那些刁钻刻薄之婆子丫鬟,见了我亦得远远绕行。 只是爷不在,这日子终究寡淡无趣,每日唯盼爷的消息。” 正言语间,浴桶中水温渐凉。 晴雯起身,取过干净巾帕,裹住玲珑身躯,又拿了一件锦袍为贾环披上,边系着衣带边道: “爷且披上,莫要着凉。待我命人换了热水,再泡泡以解乏累。” 贾环却一把拽住她,将其拉回怀中,于她耳畔喃喃低语:“有你在侧,我哪有半分乏意。” 晴雯双颊晕红,嗔道:“爷又不正经了,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待二人穿戴齐整,移身至榻上,自是一番亲昵嬉闹。 晴雯斜倚贾环,葱指于其掌心随意划动圈儿,又道: “爷如今得了大功,往后定是更加忙碌,不知还能有多少时日陪着我。” 贾环紧握住她的手,神色凝重:“你且宽心,无论多忙,我定会抽暇陪你。 你在我心中,地位殊异,与旁人自是不同。” 晴雯听闻,心中欢喜,然仍嘴硬道:“爷这话可莫要只是哄我一时,若日后忘却,我可不依。” 贾环将她温柔地抱于怀中,自那神秘空间取出用拍立得所摄诸多照片,递与她: “此乃我一路的见闻,有奇崛山川景色,亦有军中生活碎影。 每至一处,我便思忖,若能与你同赏,该是何等美妙,遂用此新奇物件记录下来,如今终可与你分享。” 晴雯满心欢悦地接过照片,于贾环脸颊亲了一口,方仔细翻看起来。 她从未涉足大草原,亦未曾亲见那漫山遍野的牛羊。 此刻瞧着照片中那辽阔无垠的草原盛景,双眸之中闪烁着好奇与惊叹之光。 “爷,这草原看着可真是壮观,那云朵仿佛低得能让人伸手触摸,还有这成群的牛羊,好似天边的云朵落了地。” 晴雯边看边不住口地赞叹。 贾环于旁耐心解说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这张乃是于狼胥山举行祭天仪式时所摄,这位长者便是我的主帅陈靖将军。 而那位瞧着有些不正经的,便是忠顺亲王,你是不知此人何等厚颜无耻。 我等战事皆毕,他才姗姗来迟,竟还厚着脸皮登上狼胥山参与祭天……” “这张更是了不得,瞧见那些冒烟的石头与大坑了么? 此乃陨石。我特意拣了几块,令军中铁匠打造配剑。 岂料造出来的尚不及寻常刀剑锋利,不过终究是罕有之物。 陈靖将军吩咐铁匠为每位将领打造一把配剑,权作此次胜利的纪念。 忠顺亲王则把剩余边角料制了些摆件,还言说京城傻子众多,可拿去诓骗钱财。” 第222章 荣国府现状 晴雯闻之,掩口而笑,连声道:“前儿三姑娘巴巴儿地从京里使人捎来一剑,说是剑样新奇,特为爷留个念想。 我瞧那剑上纹路煞是独特,只当是寻常好物,岂料竟是陨石所制。 如今听爷这一说,三姑娘可不就成了那冤大头,平白花了五百两银子从拍卖会抢来。” 贾环亦忍俊不禁,摇头笑道:“三姐姐向来自负才情,不想此次竟被忠顺亲王哄了去。 罢了,咱家现下锅灶里也不缺这点火星子,她有这片心意,也算难得了。” 晴雯微微点头,又将那照片拿在手中翻看,直至末页。 只见湖滩之上,“晴雯”“贾环”之名赫然而书,外绕一颗爱心。 晴雯见了,粉面飞霞,嗔怪道:“爷也真是的,在那湖滩行事,也不怕旁人瞧见了笑话。” 贾环笑着将她搂得更紧,道:“我但求与你相关之事皆有迹可循,旁人品评,又何足惧。” 晴雯轻哼一声,将照片仔细收起,说道:“这照片我可要收好了,若爷日后有半分薄情,我便拿出来与众人理论,让他们瞧瞧爷的‘真心’所在。” 贾环忙道:“好晴雯,莫要再提这话,我对你之心,天日可表,断无更改。” 晴雯闻言,笑意难掩,当下便朝贾环怀中扑去。 “爷,天色渐晚,也该安歇了。” 次日 清晨 香菱因不惯塞外风霜,每日起身皆迟。 她来大同后,与晴雯同榻而眠,今早醒来,不见晴雯踪影,心内纳罕,遂整衣起身,出了房门。 行至正厅,见晴雯正与贾环笑语相对,用着早膳,忙趋步上前,行礼道:“爷,您可算回来了!” 贾环拉她在旁坐下,细细端详,只见香菱面容较在京城时圆润了些许,塞外阳光洒落,肌肤上似染了一层淡淡霞色,更增几分娇俏。 贾环打趣道:“香菱,你这一觉睡得沉,起得又晚,莫非要我来服侍你不成?” 香菱生得越发水葱儿似的,性子依旧娇憨。 闻贾环之言,忙红了脸,摆手道:“爷莫要拿我打趣,我不过是初来乍到,被这塞外气候扰了,有些迷糊罢了。” 言罢,偷眼瞧了晴雯一眼,见她似笑非笑,忙低下头去,蚊蚋般轻声道: “晴雯姐姐定是早起为爷操劳,我却贪睡,实是不该。” 晴雯轻拍香菱手背,道:“你这丫头,才来几日,且慢慢将息便是。” 又转头对贾环道:“爷,您可别逗香菱了,她脸皮薄,禁不起。” 贾环哈哈一笑:“罢了罢了,我见香菱模样可爱,不过说笑几句。 香菱,你在这大同,可遇着什么新鲜事儿?” 香菱抬头,眼眸亮晶晶的,回道:“爷,这大同街市与京城大不相同。 前儿我与晴雯姐姐出去闲逛,见着好些稀罕物件。 还有那皮毛铺子,皮子软暖,摸起来极是舒服,只是我与姐姐都不通晓行情,未敢贸然买下。” 贾环轻弹香菱额角,笑道:“往后你在这大同买东西,只消报出冠军侯姨娘的名号,量也无人敢欺你。 只是你与晴雯外出,身边定要多带些护卫,这塞外之地,难保没有那起子不长眼的。” 香菱忙摇头道:“如今爷回来了,我便在府里好生伺候,不再出去了。” 三人又说笑片刻,晴雯昨夜未得好眠,便回房休憩去了。 贾环靠在椅上闭目养神,香菱在旁为他轻轻捶腿,屋内静谧安宁,唯余衣料摩挲之声。 香菱抿唇思索良久,终是鼓起勇气,开口道:“爷,此次我来,林姑娘有吩咐,让我瞧瞧爷可有像蝌二爷那般,带个西洋女子或羌国公主回来。” 贾环闻之,哑然失笑,睁眼看向香菱道:“林姐姐怎如此多心? 我岂是那等风流无度之人,心里只念着府里姐妹,怎会在外招惹是非。” 香菱听了,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道:“我也知爷不是琏二爷那般,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揽。” 贾环来了兴致,笑问道:“听你这话,琏二哥又闹出什么事端?” 香菱微微皱眉,轻叹一声道:“爷有所不知,自您走后,琏二爷在府里越发没了规矩。 他与那鲍二家的媳妇依旧藕断丝连,府里传得沸沸扬扬。 前儿个,为了给那鲍二家的买名贵首饰,竟挪用公中银子,被大太太知晓,狠狠骂了一顿。” 贾环一怔:“鲍二家的都死过几遭了,怎又来一个? 这鲍二莫不是克星,克死几个老婆,还有人敢嫁?” 香菱往晴雯房里觑了一眼,凑近贾环耳畔,悄声道: “这是鲍二家的第三个媳妇儿。 原是多浑虫的婆娘,叫多姑娘。 多浑虫酗酒死了,鲍二家续娶的也没了,多姑娘便嫁了鲍二。” “咳咳~” 贾环猝不及防,被口水呛了一下。 定了定神,方道:“这府里乱成一锅粥了。 琏二哥这般行事,尤二嫂子也不管管?” 香菱一边为贾环抚背,一边啐道:“尤二奶奶哪里管得住。 如今老太太不管事,府里大老爷说了算。 前不久,大老爷把房里的秋桐赏给琏二爷做屋里人。 您说,这成什么体统! 三姑娘气得不许巧姑娘去琏二爷院子请安,怕沾了腌臜气,坏了名声。 可琏二爷全然不顾,依旧与那些不三不四之人厮混,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 香菱言罢,摇头叹息,满脸忧色。 贾环听了,正身而坐,方想起大观园在荣国府内。 贾赦被流放,荣国府爵位定要被收。 至于荣国府,贾母尚在,或可保全。 然贾母归西之后,却难预料。 如此,姑娘们在园子里的逍遥日子,全看贾母福寿几何了。 现下西府能撑门面的,也就政老爹了。 话说这次政老爹做为江南粮道,为北征大军筹备粮草之事可费了不少心力。 五品到四品是道门槛,如今政老爹已经迈过了这道坎,说不得以后还能往上提一提。 至于西府的未来,宝玉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贾兰倒是有些出息,如今已追平了他爹贾珠的学历,是个秀才了。 听说今年还参加了乡试,也不知结果如何。 第223章 晴雯:得有个先来后到 且说那香菱,正侍奉贾环于侧,为其捏肩捶背。 却见贾环神思恍惚,仿若出窍游仙。 香菱心下思忖,遂袅袅娜娜,轻移莲步,悄坐于贾环膝上,臻首埋入其怀,娇嗔道: “爷,香菱心内念念于爷,不知爷心系何方?” 贾环方从幽远遐思中惊觉,垂目见香菱娇俏模样,心中忽有暖意融融。 遂缓抬玉手,轻抚香菱那如瀑乌发,和声软语道:“战端已息,自此往后,我的闲暇时间渐多,有的是时间陪你。” 香菱闻之,面上绽出春花般绚烂笑靥,仰首凝望贾环,星眸闪烁如星子: “爷此言当真?那可真真妙极了。” 贾环唇角浮起浅笑,轻捏香菱粉嫩腮颊,揽她入内室卧榻。 “香菱,你现在和那些个小丫头斗草的时候,可曾再提那夫妻蕙的事儿?” 香菱微微一怔,刹那间面若飞霞,嗔怪道:“爷,您还打趣我。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可不会再那般冒失。” 贾环畅怀大笑,将香菱安置于榻上,自身侧卧其旁,指尖似有怜惜,轻柔摩挲她那粉嫩面庞: “瞧瞧你,都成大姑娘了,却终日与那起小丫鬟厮混嬉闹,岂不怕旁人笑话?” 香菱嘟唇近前,委屈巴巴的道:“府中诸姐姐皆有各自事务忙碌,独香菱之责,乃是陪伴爷于书房诵读。 往昔尚可,然爷久战于外,香菱侍奉无门。 每于书房洒扫完毕,平儿姐姐等亦皆忙碌非常,香菱唯有与小丫鬟们闲谈解闷。” 贾环遂起身,闭牖阖扉,归座床边,疑道:“我不是命你去园子里,与姑娘们学诗,怎又跑回去了?” 香菱卸却发饰,又为贾环解下外袍,边忙碌边应道: “诗社早已多日未开了,姑娘们都长大了,有各自的事要忙。 宝姑娘搬走了,珠大奶奶忙着铺子的事儿,向来不掺和这些。 宝二爷自迷上做胭脂后,如今也不常去园子了。 只每日在外面寻些稀奇的香料方子,和那些个小厮们捣鼓。” 贾环拥香菱重卧榻上,埋首其怀,含混而言:“那其她人呢?林姐姐又在作甚?” 香菱轻抚其发,轻笑道:“府中老祖宗诸事不理,平儿姐姐遇大事亦不敢擅专。 遂与我等商议,每日往潇湘馆请林姑娘定夺。” 贾环闻之大笑:“林姐姐尚未过门,你们竟好意思劳烦于她?” 香菱扑闪双眸:“我瞧着林姑娘也挺乐意的。对了爷,您的孝期都过去了,何时迎林姑娘过门?” 观香菱满脸期许,贾环暗觉好笑,思及黛玉待字闺中已久,深恐贾母再生变故,孝期延展,遂决计早娶为安。 “待此番归府,我便迎林姐姐入府。” 香菱欣然起坐,眸中满是憧憬:“果真? 此诚天赐良缘!林姑娘才情绝世,性行纯善,若入府中,必使府内愈添雅趣。 爷定要善待林姑娘,她于府中孤苦伶仃,得爷怜爱,方能欢颜。” 言毕,复卧于贾环身侧,轻摇其手:“待林姑娘入府,香菱必尽心侍奉,与她共伴爷侧,此般日子,定和乐美满。 府中下人见林姑娘主理诸事,亦必愈加勤勉用心。” 言罢,面上洋溢幸福之意,仿若那美好之景已现眼前。 贾环为其娇憨之态所逗,轻捏其下颌:“整日唯念你的林姑娘,莫要忘了你可是我这边的人。” 言罢,佯作嗔怒,续道:“你这小蹄子,不向着我,反倒帮着林姐姐探查我在外面有没有人,真让我伤透了心。” 香菱急摆纤手,忙道:“爷,这是哪里的话。 香菱心里自然只有爷,只是林姑娘待我也极好。 我盼着她来,也是想着府里能有个贴心的主母,日后大家的日子都顺遂些。 爷若是不喜,香菱再不提了便是。” 言罢,眼眶微红,似有委屈之态。 见贾环仍不理会,遂近前耳畔,软语相求:“爷,香菱知错了,愿侍奉爷安歇,可好?” 贾环方轻嗯一声。 香菱遂破涕为笑,垂落帷幔,轻吻贾环…… 如今战事已休,大同城内到处都是闲逛的士卒。 作为胜利的一方,战利品自是不会少的,如今各个兜里都有了钱。 自然是呼朋唤友的上花楼、下酒馆的吹嘘自己在战场上是如何的勇猛。 大周门前,风息草原广袤无垠,牛羊遍野。 此刻城中茶舍酒肆,烹羊宰牛者不计其数,肉香四溢,弥漫全城。 待贾环与香菱起身时,晴雯与宝琴已于后院花厅备妥精致茶点。 晴雯见宝琴神色忸怩,不由得一阵气恼。 忆二月前,她与香菱迁入之时,瞥见后院有一女子闺房,皆疑贾环于外蓄养异族女子,此乃她们断难容忍之事。 香菱遂执木棍,晴雯亦自荷包中取纳鞋底之针,欲探个究竟。 幸乃虚惊一场,然见宝琴于府中向来端庄守礼,竟悄然入住爷的房间,观其情形,似与贾环已有私情。 晴雯彼时盛怒难遏,心忖:你一好端端女子,何不寻一良配,何苦来与我等丫鬟争姨娘之位! 晴雯性本泼辣,虽不至对宝琴施暴行,然欲使其笑颜相迎,却绝无可能。 幸宝琴于大同亦有己业,拍卖所事务繁冗之时,常宿于彼处。 昨日闻贾环归,宝琴事毕即匆匆赶回,却被晴雯拽至花厅。 晴雯双臂抱胸,柳眉倒竖,愤懑而言:“爷如今正在和香菱在屋里说着体己话,你我且先在这花厅候着吧。 哼,宝琴姑娘,我可把话撂这儿,虽说你现在也住在这府里,可别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咱们爷心里装着的人多着呢,林姑娘那是迟早要进门当主母的。 我们这些个丫头,也都是站在林姑娘那边的!” 宝琴面红耳赤,忙轻声辩白:“晴雯,我只是听闻环哥哥回来了,才回来看看,哪里有你说的那些个心思。” 晴雯鼻中轻哼:“如此甚好,你若欲为姨娘,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宝琴自小在外奔波,察言观色自有一套。 今贾环既归,她不欲与晴雯起衅,致贾环为难。 眼珠一转,笑道:“晴雯,我们拍卖场新得了一批好物件,过两天就要回京了。 你要不要随我去挑几件,带给府里的姐妹们。” 晴雯一听有好物,眼睛微微一亮,语气缓和了几分: “行,等我有空了就去,银子一分也不会少了你的。 你也莫要为了我坏了规矩,你这差事也不容易,可别因着我落了埋怨。” 却原来那薛宝琴不受晴雯等人待见,实乃薛蝌之过。 薛蝌携一西洋女子归府,如今声名狼藉,几与薛蟠无异。 第224章 宝琴是个有主见的 且说晴雯不过转瞬之间,便被宝琴的伶俐乖巧给拿捏住了。 直被逗得咯咯娇笑,一时间二人好得仿若亲姐妹一般,毫无嫌隙。 正说笑之际,见贾环与香菱相伴走入门来。 晴雯只睨了香菱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旋即拉着贾环落了座。 贾环自购置下这处宅子后,于后院仆役之事并未多作筹谋。 仅拣选了几个忠厚老实、可堪粗使的丫鬟并婆子,平日里不过做些洒扫庭除的粗活计。 其本意原是欲求个耳根清净,免受诸多琐事烦扰。 倒是晴雯与香菱来了之后,深感人手匮乏,行事多有不便。 晴雯性急,未及等贾环回府商议,便自行拿了主意添置人手。 她招来几个模样俊俏、手脚麻利的小丫鬟,又添了两个精于厨艺的婆子,经此一番操持,后院上下诸事愈发井井有条,有模有样。 不得不赞,在这居家度日的讲究上,晴雯这丫头可比贾环强上许多。 此刻见贾环进来,晴雯忙不迭地命人将茶果撤下赏与底下人吃,而后又亲捧了新制的茶果呈与贾环。 大同地处边塞,当季水果无多,不过葡萄、槟果、沙棘这几样。 这使得晴雯不禁追思起在大观园时那满盘满碟、琳琅满目的江南鲜果。 可眼下手头仅有这些,也只能竭尽心力,将葡萄仔细涤净,盛于琉璃盘中,把槟果去核雕琢成花,摆作精巧模样,又取沙棘榨汁,调入些许蜂蜜,盛在剔透玉杯之内。 贾环瞧着晴雯忙碌不休,笑着劝道:“罢了罢了,莫要这般操劳。 我在草原之际,有干粮与水裹腹便足矣。 想我等突袭阿鲁打之时,金银财宝皆弃之不顾,只顾往那粮仓帐中奔去。 为抢些浆果,彼时场面好不热闹,众人争得面红耳赤。 你们有所不知,这肉若食之过多,极易致便秘之苦,若排泄不出,那可是……” 贾环话尚未了,晴雯已将一块槟果雕花塞入他口中,柳眉倒竖,嗔怪道: “你个爷儿们家,嘴里也没个遮拦,净说些腌臜话,没得污了姐妹们的耳朵。” 贾环忙将那雕花槟果咽下,尴尬赔笑道: “我实是见你们把这果子摆弄出诸般花样,忆起往昔旧事,一时忘情,方出此语。” 香菱以袖掩口,偷笑不止,宝琴亦忍俊不禁。 晴雯又气又笑道:“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往后别想我再精心伺候你这劳什子茶果。” 贾环无奈摊手,又张嘴接了晴雯剥去皮的葡萄吃下,笑道: “莫要怪罪,在军营厮混久了,言行举止难免粗俗。 不过如今有你们在这宅子,方觉有了家的样子。” 言罢,贾环又逐一打量屋内三位姑娘。 晴雯娇艳活泼,仿若春日盛绽之海棠; 香菱温婉娴静,恰似那柔柔弱弱、惹人怜爱的秋菱; 宝琴才情卓绝,容色亦堪称绝美。 真若论起高下长短,宝琴容貌端丽,似星耀银河; 晴雯身段婀娜,削肩蛇腰; 香菱则凭那副楚楚可怜之态,叫人见了便心生怜惜呵护之意。 宝琴被贾环瞧得颇不自在,悄悄白了他一眼,起身沏茶时,趁众人不备,悄然轻戳了戳贾环手背。 贾环佯装无事,一面吃茶,一面在桌下悄悄伸脚回踢了她一下。 在宝琴满含幽怨的眼神里,贾环神色镇定,开口问道:“宝琴,过两日便要班师回朝了,你有何打算?” 宝琴轻抿朱唇,放下茶壶,缓声说道:“我哥哥之事,环哥哥想必亦有所耳闻。 京城之地,流言蜚语如潮水汹涌,自是难以安身。 我哥哥已与母亲商议定夺,如今已在金陵变卖家产,欲来大同这边安置家业。” 薛蝌既已成人,自有其主见与谋划,贾环向来看重朋友抉择,当下点头称是。 “大同此地,我观之亦甚为合意。 忠顺亲王此前已私下与我言语,此次回京论功行赏,陛下当会在风息草原赐我一块封地。 我正愁无得力之人协理,你哥哥若来,大可助我照应诸事。 他为人沉稳持重,行事周全妥帖,我自是信得过。” 宝琴微微颔首:“承蒙环哥哥抬爱,我哥哥必当竭诚效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贾环见她不再言语,又悄悄以足相触,宝琴会意,脸颊绯红,偷眼瞧了晴雯一眼,见其并无挖苦讽嘲之意,方觉安心。 沉思良久,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与贾环商酌道:“待环哥哥纳我入门为妾室之后,不知可否允我仍来大同这边居住? 我委实贪恋这大同的自在悠然之景,在京城时,重重规矩枷锁加身,哪有此处的洒脱不羁。 况且我亦欲助哥哥嫂嫂,将这边家业悉心安置停当。 环哥哥意下如何? 若不许我,我便唯有在这大同孤苦伶仃,与环哥哥远隔千里,恐要因思念成疾,终至香消玉殒了。” 贾环闻听,心内亦有所触动。 薛宝琴此般念想,委实与这世间寻常女子相夫教子的传统观念相悖。 然他又知宝琴性子自由洒脱,才情超逸,绝非能被那世俗陈规全然束缚之人。 他凝视宝琴那略显忐忑的面容,肃然道:“你能坦言心中所思,我甚感欣慰。 你乃是有主见且敢言之人,在这世道之中,你这般女子实令我由衷钦佩。 说实话,让你屈居妾室之位,委实有些委屈了你。” 宝琴轻咬下唇,美目流盼,轻声而言:“环哥哥既如此言说,宝琴心中甚觉宽慰。 在宝琴心中,与环哥哥彼此相知相惜,名分不过是浮世虚名。 但求能随心随性,常伴君侧,于京城也好,在大同也罢,皆有真情厚意长留。 若因尘世之名分而困于深宅大院,失了本我,纵有荣华富贵加身,亦非宝琴心中所盼。 且宝琴深信环哥哥待我之情意,必不会薄待于我。” 言毕,微微低头,面上却有一抹坚毅之色。 可脚底下却又是悄悄蹭上贾环的脚,带着几分撒娇之意。 第225章 拍卖会一 薛宝琴果真是红楼梦中独具慧心之人,其思绪见解与旁人迥异。 贾环朝她轻点其头,笑道:“我昔日曾听薛姨妈提及,你自幼随尊父游历四方,四山五岳皆留足迹,天下十亭已历五六。直至今日,我方信矣。” 宝琴微微抬眸,含笑道:“环哥哥谬赞了,那些游历经历不过是寻常过往,却使宝琴心中对这世间百态多了几分彻悟。 宝琴以为,人生在世,不应困于尺寸之地,拘于繁文缛节。 仿若这大同的山水景致,因不拘一格,方能成就其雄浑壮丽。” 晴雯在旁轻哼一声,打趣道:“宝琴说得头头是道,倒显得我等见识浅陋了。” 香菱亦轻声而言:“宝琴之言,仿若清风徐来,令人闻之胸襟豁然。 唯盼你与爷往后诸事顺遂,亦莫要忘却我等姐妹。” 贾环笑道:“你们皆是这宅中不可或缺之人,我自不会有所偏私。 待回了京城,虽诸般事务繁杂,然有你们相伴,亦不乏乐趣。 宝琴,你且宽心,大同这边我定会妥善安置,使你既能随心居于此间,又与我毫无嫌隙。” 宝琴面呈感激之色,“环哥哥思虑周全,宝琴感激不尽。 只待日后,宝琴定当以才情与真心,回报环哥哥这一番体谅。” 言罢,屋内氛围渐趋和缓,众人闲谈之际,不知不觉提及宝琴所在之拍卖所。 闻说午后恰有一场拍卖会,所拍之物乃是此次从羌国缴获、不便携归京城的战利品。 贾环顿起兴致,便携了三人同去凑个热闹,心内亦思量着为自己的几件好物抬抬价码,瞧瞧能否引得几个富家翁上钩。 众人来至拍卖所前,方下车,抬眸远望,只见一座楼阁拔地而起,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那飞檐恰似飞鸟振翅欲翔九霄,斗拱宛如繁花层层叠叠相衬。 朱红大门之上,铜钉排列齐整,门环锃亮生辉,两侧石狮威风凛凛,仿若忠诚卫士,镇守这方天地。 迈入大门,一方庭院映入眼帘,庭院开阔,地面以方整青石铺就,石缝间青苔隐隐,似在低诉岁月的悠长。 庭院中央,一座汉白玉石台精巧玲珑,台上青铜香炉香烟袅袅,幽芳阵阵,为这庭院添了几分静谧幽远之意。 回廊曲折蜿蜒于两侧,朱栏蜿蜒,廊下宫灯摇曳生姿,光影在地面上翩跹舞动。 穿过庭院,步入正厅。 正厅宽敞轩昂,穹顶仿若华盖高张,数根合抱粗的红漆立柱傲然矗立其间,柱上金龙盘旋,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便要破壁腾飞。 墙壁之上,绘有祥瑞图案的锦缎熠熠生辉,满室华彩。 厅内正前方,一座半人高的石台为拍卖台,台面铺着绣有金丝云纹的锦缎,台中放置一座紫檀木架,雕工精细,架上拍品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宝光夺目。 拍卖台背后,一幅巨大的锦绣屏风展开,其上绣着巍峨山河,气势磅礴,似将万里江山尽收于这厅室之中。 环绕拍卖台,呈扇形排列着一排排座椅。 前排乃是贵宾席,酸枝木制成的太师椅摆放有序,椅身镶嵌着云石,那天然纹理恰似山水画卷徐徐展开。 椅座与扶手皆覆着明黄绸缎坐垫,触手柔软,舒适非常,扶手上还雕琢着精致的如意花纹。 椅旁设着小巧的花梨木茶几,几面镶嵌着螺钿,五彩光芒闪烁,其上摆放着成套的官窑茶具与精致点心。 贵宾席后,是普通竞买者的座位,皆是做工精细的檀木椅。 虽不及贵宾席奢华,却也整齐有致,椅背刻有简洁花卉图案,座下铺着织锦坐垫,可使众人皆能将台上情形一览无余。 大厅两侧,一个个乌木展柜靠墙而立,柜面光亮如镜。 展柜内,垫着大红绒布,其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 有的是莹润通透的羊脂玉佩,佩上龙凤呈祥图案雕刻得细腻入微,栩栩如生; 有的是薄如蛋壳的秘色瓷碗,釉色青幽,仿若盛着千年的月色,清冷幽寂; 还有的是铭刻着古老铭文的青铜鼎,鼎身绿锈斑驳,似在默默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变迁。 每一展柜旁,皆有一位身着青衫长袍、头戴方巾的侍者垂手而立,他们面容恭敬,对每件展品的来历与精妙之处皆了如指掌,以便随时为竞买者答疑解惑。 大厅角落,设有品茶区与休憩区。 品茶区摆放着几张圆形的檀木茶桌,周围是鼓形的瓷凳。 桌上摆放着宜兴紫砂壶与景德镇白瓷茶杯,茶香袅袅,氤氲不散。 休憩区有几张长榻与矮几,榻上铺着锦被绣枕,可供竞买者在拍卖间隙休憩养神,暂歇片刻。 再往后,一道月洞门通向后方。 门内有几间厢房,一间是存放拍品的密室,门口有护卫持械把守,戒备森严。 密室中,高大的木架林立,拍品皆被妥善安放于特制的锦盒或匣内,并登记造册,有条不紊。 另一间是办理交易手续之处,室内摆放着几张书案,账房先生与伙计身着长衫,忙碌于算盘与文房四宝之间,精心准备着契约文书。 一旦拍卖成交,买卖双方即可在此迅速办理相关手续,银货两讫,完成这一场珍宝的交易盛事。 宝琴身为此处管事,引着三人参观完毕后,见离拍卖尚有段时辰,便带着众人去了隔壁一栋精致的小楼休憩。 小楼内布置典雅,窗明几净,宝琴命人端上了新鲜的时令水果与精致的茶点。 众人于小楼中稍作歇息,品尝着清甜的水果与香茗茶点,闲谈间气氛甚是融洽。 宝琴笑着对贾环说道:“环哥哥,此次拍卖会的寄卖环节亦是别有一番趣味。 城中不少富户或因周转不便,或欲置换新物,便将家中珍藏拿来寄卖。” 贾环嘴角微撇,笑道:“这诸多富户,我瞧着怕是有那塞外马贼或者国内江洋大盗来此销赃。” 宝琴轻吐舌尖,有些赧然道:“环哥哥果然慧眼如炬,这皆是王爷与公主点头应允之事,我们也不过奉命行事。 然若机缘凑巧,倒也能从中觅得不少稀世珍宝。” 晴雯与香菱闻之,眼眸一亮,皆想去试试运气,也好顺道为府里的姐妹们采办些礼物。 宝琴恐生意外,忙差遣两个机灵的婢女跟随而去。 待她们走后,贾环将宝琴揽入怀中,轻捏其粉嫩脸颊:“你把她们打发走,可是有何心思?” 宝琴并不答话,只是微微闭目,轻吻上他的双唇。 贾环但觉唇齿间满是宝琴的温柔缱绻与羞涩娇怯,一时间心猿意马,情思荡漾。 片刻后,宝琴轻拍开贾环的手,嗔怪道:“环哥哥怎地如此孟浪,也不瞧瞧这是何处!” 贾环故作委屈,将脸皱成一团,哀怨道:“分明是你先主动亲近于我,怎的倒成了我的不是。” 宝琴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扑哧”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面庞,待贾环终于绷不住笑将出来,才挽着他的胳膊,娇声道: “这里人多口杂,咱们且去我那院里,彼处甚是清静。” 第226章 拍卖会二 贾环随宝琴出了小楼,穿廊过户,行至一偏门,眼前乍现的湖光水色,令他不禁“呀”了一声。 但见那湖面宛如一匹硕大的银绫,微风拂过,涟漪层叠,恰似绫罗轻舞。 日光倾洒,湖面便似碎金乱蹦,耀人眼目。 宝琴携着贾环走向回廊,曼声道:“这地儿原先是前朝一位王爷旧苑所在。 这湖是昔日精心引泉开凿而成,名为镜湖,曾是王府盛景之冠。 王爷昔日于此雅集宾朋,或吟诗,或作画,好不快活。” 贾环闻言,揽住宝琴腰肢,笑在她樱唇上一点,戏道: “怪道你不舍京城,原是在此处有了这般妙境。 这拍卖会的差事竟有这等好处,连院子都有了。” 宝琴嗔怪地睨他一眼,引他往回廊尽处小院行去,说道: “此地先被大同一高官所占,后因投毒之案,被王爷斩了。 王爷便将此地一分为二,前院设为拍卖之所,后院权作休憩赏玩、暂居歇脚之处,供往来贵胄与管事之人用。 这镜湖与这诸多小院,也成了这方天地独有的妙处。 我因办事尚算得力,王爷恩准我住在此院,倒也安闲自在。” 说话间,已至小院门前。 那院门乃是古旧檀木打造,木纹斑驳,透着幽古之意。 门上铜锁精巧,宝琴从袖中取出一把玲珑小钥,轻启锁簧,“吱呀”一声,门缓缓而开。 院内翠竹森森,竹叶在风中瑟瑟,仿若低语相迎。 石径蜿蜒,通向正房。 正房窗棂雕着梅兰竹菊之样,窗纸受了日头,晕出一片柔光。 一侧有厢房数间,作书房、茶室与储物之用。 宝琴引贾环入正房,屋内布置清雅。 一雕花暖炕在侧,炕桌上茶具与书卷并陈。 墙上悬一幅宝琴手绘山水,为这室内添了几分灵韵。 宝琴回身,温柔地为贾环解衣,软语道:“环哥哥,在此处,你我可畅叙幽情,再无旁人搅扰。” 贾环将她拥入怀中,目光调笑道:“我就知,你打发晴雯她们走,定是不怀好意。” 宝琴轻捶其胸,赧然道:“环哥哥就会拿我打趣,我不过想与你独处片时,说些知心话儿罢了。 你看这院里清幽,正宜你我谈心,莫要再冤我了。” 言罢,拉贾环在炕边坐下,亲执茶壶,斟了一盏香茗:“这是新得的茶,哥哥尝尝,可还入得口。” 贾环略饮一口,却猛地抱起宝琴往榻上走去,笑道:“此刻哪有心思吃茶,若不速些,晴雯那丫头寻来,又要聒噪。” 宝琴面若流霞,羞道:“环哥哥,你忒性急,就不能先与我好好叙话。” 贾环但笑不停,将她轻放榻上,附耳道:“与妹妹一处,我这心便难宁,只盼长伴不离。” 宝琴颈间受他气息所拂,微微战栗,轻推他道:“环哥哥,莫要轻狂,你我时光尽有。” 然贾环情思难遏,更紧拥她入怀。 宝琴初时羞怯,渐亦为其情所感,不再推却。 此时,窗外竹叶摇曳,似为这对鸳鸯私语相和,屋内旖旎愈盛。 待得云收雨住,宝琴靠在贾环怀中,指尖在他胸前划圈,忽闻三下钟鸣,“呀”地一声,忙起身整衣。 贾环慵懒伸腰,见宝琴惶急,笑道:“急甚,这拍卖会没了你我,难道便开不得了?” 话虽如此,亦起身着衣。 宝琴白他一眼:“你自是不惧,我却要去掌大局,若误了时辰,王爷怪罪,如何是好?” 说罢,手上加劲,匆匆梳了头,插一支玉簪。 二人收拾停当,携手出院。 沿回廊疾走,至偏门,恰遇忠顺亲王携一西域美人路过。 忠顺亲王鼻中冷哼:“贾环,拍卖会都要开始了,你还缠着我这拍卖会的管事,若误了营生,年底定要扣你分红。” 贾环向他比出一个中指:“回去我便告诉公主,你把她给你的信看也不看就烧了。” 忠顺亲王顿觉背后生凉,让宝琴与西域女子先行,自个儿落后,指着贾环急道:“怎的,公主给你的信你没烧?” 贾环抱臂正色道:“我念公主为挚友,怎可烧她信件?” 忠顺亲王气得切齿,却又无奈:“罢了,说正事。此番回去,公主要逼咱一道南征,如何是好?” 贾环闻此,亦收起笑容。 那柳如烟之名,一听便知是个棘手人物。 念及自己即将成婚,婚后自当度蜜月,哪有心思征战沙场。 沉思良久,贾环开口道:“我手下有个叫薛蝌的,从南洋携回一批高产量农作物种子与先进火器图纸。 南安郡王便是败于火炮之下,我们当师夷长技以制夷,待火炮研究透彻,再图报仇雪恨。” “师夷长技以制夷……” 忠顺亲王喃喃重复,微微点头:“此计尚可。只是研究火炮之事,需寻可靠之人,还得提防朝廷那帮老顽固知晓,从中作梗。” 贾环心念一转,笑道:“举贤不避亲,我以为家父颇宜工部尚书之位,王爷可否在陛下面前为其美言几句?” 忠顺亲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满脸鄙夷地看向贾环。 贾政之才,他心中有数,若真有能耐,又怎会在工部虚度数十载。 然顾及与贾环的交情,又不便驳他颜面,只得咬牙道:“工部尚书休要再提,文官升迁非比武官,其间门道繁杂。 不过,看在你我情分,五万两,工部侍郎之位便是你爹的了。” 贾环无奈地望着他:“你身为王爷,怎地张口闭口皆是银子?” 忠顺亲王耸肩:“买不买随你,只我提醒你,如今工部侍郎年底致仕,多少人盯着,过几日便不是这价了。” 贾环叹口气,无奈举手:“从分红里扣。” “成交!” 忠顺亲王欣然与他击掌。 第227章 拍卖会三 那拍卖会之地,一楼处人潮攒动,喧闹非凡,二楼却有雅间数间,专为达官贵人所辟。 贾环与忠顺亲王相携而至,欲入那相邻的雅间。 方至门前,忠顺亲王忽止贾环,笑道:“我已邀了西宁郡王前来,他寻得几个新鲜的西域舞娘,皆是那未开脸的雏儿,模样儿生得极俏,你可愿同去赏玩一番?” 贾环眼角余光早瞥见雅间内晴雯所着绣鞋一角,忙正了神色,肃然道:“王爷且莫再提此等事,我贾环素性只爱雅正之事,此等艳舞之邀,实难从命。” 忠顺亲王见状,不禁一怔,心下疑窦丛生,忙扭头往后瞧了一眼,却未见有何异样,遂又哈哈笑道:“贾环,你这是在谁跟前装模作样呢?” 贾环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王爷,此等轻浮之风,实不可长,何况你我皆为有身份之人,当为众人表率,不可肆意妄为。” 忠顺亲王听了,只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罢了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强求。 只可惜了那几个舞娘,身姿似那风中弱柳,摇曳生姿,本想着与你一同领略那异域风情之妙。” 言罢,便要转身踏入自己的雅间。 贾环忍不住伸头往他那雅间内匆匆一望,咂嘴叹道: “哟,这穿得可真是单薄,秋风渐凉,也不怕冻着了身子。” 晴雯本躲在门后,欲待贾环进来时吓他一吓,不想等了许久,贾环仍未入内,心中恼怒,便自行现身出来,嘟着嘴嗔怪道: “爷,您这是在和谁说话呢?怎的还不进来?” 贾环干笑了两声,忙拉着晴雯进了雅间,低声道:“还能有谁,忠顺亲王呗。 他定要拉我去看什么扭腰摆臀的西域美人儿,我好说歹说才推脱了。” 晴雯轻哼了一声,啐道:“那王爷真真不是个正经人物,整日里就想着这些污糟事儿。 爷您也是,何苦与他白费这些口舌,平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说着,便拉着贾环在榻上坐下,又道:“爷,您且在此安坐,我给您斟茶来。 这拍卖会乱哄哄的,有甚趣味,哪比得上在自个儿屋里自在逍遥。” 贾环笑着打趣道:“你这小蹄子,方才躲在门后,可是存了心要吓我?” 晴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哼,谁有那闲心思吓您,我不过是惦记着爷您怎的还不进来,莫不是被那王爷给勾了魂儿去。” 贾环一把拉她坐到腿上,故意逗她道:“我瞧你对那王爷好似颇有怨言,他可就在隔壁,要不我将他唤来,你且替我好好数落他一番,也出出你心中这口恶气?” 晴雯一听,吓得忙往贾环怀里缩,扭捏道:“爷可莫要拿我打趣了,我虽是个丫鬟,却也知晓那忠顺亲王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我不过是为爷您觉着不值,好好的一个清白之人,何必总和他在这些腌臜事儿上纠缠不清。 我若真去骂了他,怕是明日就被扔到那荒郊野外喂了野狼,我可没那胆量。” 贾环被她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贾环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问道:“香菱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晴雯笑道:“她呀,就是个实心眼的傻姑娘,瞧见好物便挪不开步,买得太多,银钱不够了,坐马车回去取钱了。” 贾环听了,也觉好笑,又瞧晴雯只买了几样小首饰,心中已是明了。 香菱有娘在府里,又因她生性纯善温和,见人总是未语先笑,那笑容恰似春日暖阳,暖人心扉,任谁见了都生不出厌烦之心。 且她心灵手巧,常帮着众人做些女红针线之事,或是将自己偶然得来的小玩意儿分享与众人,一来二去,众人皆把她当作贴心姐妹一般看待。 若是谁心中有了烦心事,也都愿意找香菱倾诉衷肠,她总是静静聆听,适时地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儿,那轻柔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能润人心田。 而晴雯虽模样儿生得俊俏,性格却极为爽利泼辣,心里头藏不住事儿,嘴巴又不饶人。 她待贾环自是一片真心实意,可在旁人眼中,她那火爆脾气难免会得罪于人。 她不像香菱那般有诸多耐心去周旋于众人之间,若是瞧着某事或某人不顺眼,定会直言不讳,那言辞犀利得好似一把利刃,能刺得人下不来台。 故而在府里,真正能与她知心相交的不过寥寥数人,大多只是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却对她的锋芒有所忌惮。 但晴雯对此仿若浑然不觉,在她心中,唯有贾环的喜怒哀乐才是至关重要之事,旁人的看法,于她而言,不过是那过眼即逝的云烟,风一吹便散了。 自那唯一的亲戚多浑虫去了之后,在这世间,晴雯便只剩贾环这一个亲人了。 “咚~” 一声锣响,仿若惊雷乍起,将贾环的思绪拉回了此处。 但见一个身着紧身旗袍的妙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上台来,那婀娜身姿引得台下口哨声此起彼伏。 贾环抬眼往台上一望,不禁吃了一惊,这女子竟是忠顺亲王先前搂在怀中的那个西域女子,再听旁人言语,原来她竟是这拍卖会的管事。 这女子好似早已习惯了这般场合,脸上始终带着那迷人且得体的微笑,用那带着独特西域韵味的口音,说了一番欢迎之辞后。 又朝着楼上三间开窗的雅间郑重行了一礼,启唇道: “今日承蒙诸位贵人莅临,小女子倍感荣幸之至。 首当向那尊贵无比的忠顺亲王殿下致以诚挚敬意,殿下向来对这拍卖会眷顾有加,鼎力支持。 诸多奇珍异宝方能汇聚于此,殿下之高瞻远瞩与豪爽大度,实乃我等楷模,众人皆当敬仰。” 言罢,微微欠身。 “再者,西宁郡王殿下亦是这拍卖会不可或缺之贵客,郡王殿下那高雅之品味与不凡之气度,为这拍卖会增色不少。 每一次出价竞价,皆彰显出郡王殿下对宝物独特之鉴赏力与那炽热之喜爱之情,令众人皆赞叹不已。” 其声音清脆婉转,恰似那夜莺啼鸣,悦耳动听。 “尚有那威名远扬、战功赫赫的冠军侯,侯爷横扫漠北,英名震于四方。 今日大驾光临,无疑是为这拍卖会添上了一抹雄浑豪迈之气。 侯爷的英名与威望,令四方皆敬仰拜服,于此地,亦让我等深感荣耀与安心。” 说罢,再次深深行礼。 这西域女子一番介绍,台下众人忙收起了脸上那轻佻之色,纷纷朝着楼上跪拜行礼。 众人所拜者,自是忠顺亲王,这满场之中,也就贾环敢在忠顺亲王面前不拘泥于那繁文缛节。 若是当真依着规矩来,每次相见,贾环都得向忠顺亲王恭敬叩首才是。 俄顷,隔壁忠顺亲王传下话来,令众人平身,那拍卖会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哇!” 第一件物品被端上台时,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惊叹之声。 却并非是这件物品有多么稀奇罕见,而是那端着物品上台的女侍者穿着打扮实在是大胆非常。 同样是旗袍,却裁剪得极为贴身,将那女子的身材曲线勾勒得仿若那工笔细描之画卷,淋漓尽致。 裙摆开叉极高,随着她的莲步轻移,那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恰似一朵盛开于暗夜之中的妖冶花朵,散发着诱人之魅力。 第228章 拍卖会四 晴雯娇嗔地坐于贾环怀中,正欲言语,却蓦见他目光凝注台下那女子,须臾不移。 不禁心头火起,遂伸出纤手,在贾环额上重重一戳,嗔怪道: “爷,您这眼神却往何处去了?莫不是被那轻狂女子勾了魂魄? 瞧她那身妖冶打扮,定非正经路数,您却看得目不转睛,真真儿要气死我不成?!” 贾环方从那恍惚中回过神来,忙含笑道:“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在细瞧她身上所着衣裳,你有所不知,此款样式乃我心血所成。 这般夺人眼目的设计,意在引众人瞩目这拍卖会,岂不为一妙策? 你且试想,若你身为男子,有这般勾魂摄魄的美人儿含情顾盼,难道不会心生不惜千金博其一笑之念?” 晴雯柳眉微蹙,撇嘴道:“爷,您惯会以巧言哄我。 纵然衣裳是您所创,又何必令此等女子穿着,岂不是辱没了您的才情? 您且看这周遭之人,哪个不是眼神轻薄,此等情形,成何体统!” 言罢,气鼓鼓地别过头去。 贾环赶忙赔笑,轻轻扳过晴雯颜面,指尖温柔地抚着她衣裳上的皮卡丘图案,软语哄道: “我最得意之作现于你身,你且思量,这皮卡丘模样新奇,岂是寻常花鸟绣样可比?它或为日后神兽亦未可知。” 贾环心内忽萌异想,思忖着自己的先锋营不可散去,不如向陛下请命,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营之外,另设皮卡丘营。 晴雯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白了他一眼,道: “爷就爱说大话,我且信您这回。 但那女子着您设计之衣,我心中总归不畅。” 贾环闻言,又悄然瞥向台下女侍者,其容貌虽仅中等之姿,然旗袍加身,却别有一番撩人之韵。 遂凑近晴雯耳畔,低语道:“我亦觉她难衬我之才情,唯你能将此衣之韵味尽展。 待回府后,你依样缝制一袭,只于你我独处时穿与我看,方不负此衣。” 晴雯面上泛起一抹红晕,啐道:“爷真没个正形,竟出此等荒唐主意。 我乃丫鬟之身,如此穿着,成何模样?若被旁人瞧见,定遭诸多口舌。 爷若想看,大可往勾栏瓦肆之处,那里的女子定能如您所愿,卖弄风姿。” 贾环心内一急,猛地吻住晴雯,直至她气喘吁吁方才松开,赔着笑道:“休要胡言,我岂肯让你抛头露面。 只盼在这私密庭院之中,你能着此衣与我独赏,正如这皮卡丘仅你可有。” 见晴雯似有心动之意,贾环忙趁热打铁,劝道:“你在我心中,绝非庸脂俗粉可比。 你这爽利性子,灵动模样,世间罕有。 我思及你着此衣,定能将其韵味演绎至极致,岂是台下女子所能企及?” 晴雯轻捶贾环一下,娇嗔道:“爷就会用甜言蜜语哄我,我权且再信您一次。 但下不为例。待回府后,我且悄悄试之,若有不佳,您可不许取笑。” 贾环忙不迭点头,笑道:“我的晴雯无论何时皆美,我怎会取笑。” 正言语间,门外传来叩门之声,知是香菱归来。 晴雯忙将皮卡丘图案掩住,理好衣裳,起身开门。 香菱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额间细密汗珠闪烁,双颊晕红似霞。 手中紧攥精致木盒,入门便兴奋言道:“爷,晴雯姐姐,可算回来了。这路上马车缓行,真急煞我也。” 言罢,将木盒递与贾环:“爷,您瞧此中,乃我费尽心力寻得的一套文房四宝。 这砚台触手温润,墨锭香气幽然,毛笔毫毛柔软且弹性十足,宣纸亦为上乘之品,我忆起爷曾言平日里喜好写画,定能合用。” 贾环嘴角微抽,暗怪自己平日人设过繁,此刻不便推托,只得接过木盒,强笑道:“香菱这丫头,果然心思细腻,真难为你如此用心。” 晴雯在旁瞧见,掩口偷笑,悄声道:“爷,您真有福气,香菱这般贴心,我都要心生妒意了。” 贾环轻拍晴雯,笑而不语。 香菱饮了一盏茶,坐于贾环身侧,望向楼下,轻声问道:“已拍出几样物件了?可有稀奇之物?” 贾环见她手持荷包,跃跃欲试之态尽显,遂笑道:“仅拍出四五样,皆非珍贵之物,不过些数百两银子的寻常物件,无甚出奇。” 香菱闻得“数百两银子”,俏脸微僵,娇躯轻颤,默默收起荷包,低声道:“好贵,我才值二百两呢。” 贾环见她模样可爱,忍俊不禁,笑了半晌方止,轻拍香菱肩头道:“若有中意之物,但拍无妨,我为你付账,权作你赠我文房四宝之回礼。” 言毕,亦拍了拍晴雯肩头,“你亦如此,莫要为我省钱,爷如今银子充裕,正想体验一掷千金之乐。” 晴雯白了他一眼,道:“爷莫要这般肆意,虽说银钱不少,却亦非轻易得来。” 然其眼神之中,却隐有感动与娇嗔之意。 香菱双眸骤亮,面上阴霾尽散,喜道:“真的吗,爷?那我便不客气了。” 言罢,振作精神,目光炽热地凝视台上,仿若一只静待猎物的小兽。 且说那台上,此时又有一物件呈出,乃是一玲珑剔透的羊脂玉摆件,其玉质温润细腻,光泽柔和,雕工精巧绝伦,仿若一朵盛开的白莲,于烛光之下,更显圣洁。 那西域女子轻启朱唇,脆声道:“诸位看官,此羊脂玉摆件,乃稀世珍宝,玉质上乘,雕工精妙,起拍价一千五百两银子。” 台下众人闻得,皆惊叹出声,纷纷出价。 一时间,竞价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晴雯见此,不禁摇头叹道:“这劳什子物件,不过是块石头,竟引得众人如此争抢,真真是世风日下。” 贾环笑道:“你这小妮子,不懂此中趣味。 这羊脂玉珍贵非常,且这雕工亦费心血,众人争抢,亦是情理之中。” 香菱在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玉摆件,心中喜爱,却又因之前贾环所言,不敢贸然出价,只轻声道: “这玉真好看,若是能摆在屋中,定能增色不少。” 贾环瞧她模样,已知其心意,见已加价到一千九百两,遂直接喊道:“五千两!”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都碍于他冠军侯的面子,一时竟无人敢继续加价。 直至锣响,那西域女子面上亦露出惊愕之色,旋即恢复笑意盈盈,高声道: “恭喜冠军侯,此稀世羊脂玉摆件归您所有!” 第229章 拍卖会五 贾环原想于那拍卖之地,好生领略一番竞拍之乐,怎奈出价之后,四下里竟无一人敢再续加价,顿觉兴味萧然,意兴阑珊。 恰值此时,门扉轻启,宝琴莲步而入,手捧羊脂玉摆件,面若春花,嗔怪道: “环哥哥,王爷有吩咐,教您莫要在此处搅扰了局。 若欲抬价,遣个底下人在台下呼喊便是,您这亲自开口,谁个敢驳了您的颜面?” 贾环含笑接过玉摆件,递与香菱,遂绕着宝琴踱步,上下打量,见其装束端雅,心内稍安,乃轻声嘱咐: “宝琴,你切不可学那台下俗艳女子,袒胸露臂,失了闺阁风范。” 宝琴闻之,粉面飞霞,举拳轻捶贾环,赧然道: “我自知晓礼法规矩,何况我所司者,乃台后物事交割,本无须台前露面。” 贾环闻罢,以手抚膺,长吁道: “如此方好,如此方好。我实不忍见你遭那轻薄之人以淫邪目光亵渎。” 宝琴红晕更盛,嗔目瞥他一眼,道: “环哥哥就会拿话打趣,罢了,您且仔细看着,即刻便要轮到拍卖你们自战场缴获之物了。” 贾环点头,见其有事在身,亦不相留,待其行至门口,趁无人觑见,将宝琴拽至屏风后,拥入怀中,亲呢一番,方放其离去。 宝琴去后,贾环整衣归座,见香菱正悉心赏玩那羊脂玉摆件,遂笑而揉其发,戏谑道: “香菱,你且思量,这摆件可值几个你?” 香菱忙搁下摆件,思忖良久,伸左手比二,右手比五,悄声道: “二十五个。” 贾环摇头叹道:“在我心中,这劳什子物件怎比得你分毫,你乃稀世明珠,价值无可估量。” 香菱闻言,眼眶泛红,垂首低泣道: “爷莫要这般说,香菱不过是薄命之人,蒙爷垂怜眷顾,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泽。 这羊脂玉摆件美轮美奂,定是价值连城,香菱岂敢与之相较。” 言毕,偷眼觑贾环,见其神色诚挚,心中愈感怆然。 晴雯在侧,见他二人情状,心中酸意顿生,冷哼一声道: “你们也休要在此处缱绻缠绵,这般肉麻,可还记得我这旁人? 爷,您莫忘了,适才是谁伴您于这拍卖会中,此刻却与香菱妹子喁喁私语,将我撇在一旁,好似我是那多余之人。” 贾环忙赔笑道: “晴雯,你这醋意忒大了些,我不过与香菱闲言几句,你在我心中,谁人能及?” 晴雯撇嘴道: “哼,您这话我可不敢尽信,只盼爷不是那见异思迁之人。 我与香菱妹子皆是真心待您,您可莫要负了我们。” 贾环无奈一笑,以肩轻撞她,道: “香菱既已购得好物,你也择一件罢,我银钱有限,莫选那太贵的,几十万两之内便可。” 晴雯被他逗乐,亦以肩回撞,道: “我若相中了,自会告知爷。” 正言语间,台下那西域女子朝贾环处福了一福,扬声道: “诸位看官想必皆知,冠军侯此番奉命北伐,踏破羌国王庭,如今那羌皇扎木合勒正在神京城内,为陛下献舞…… 而他历年所积的奇珍异宝,多在今日这场拍卖会中。 诸位且瞧,此乃羌皇御用眼罩,这质地,乃是冰蚕丝织就,上头所嵌宝石,粒粒圆润,幽蓝冷光,似有凝神静气之效,起拍价八百两银子。” 贾环于上闻之,几欲失笑,实则羌皇藏品大半已入皇帝内库,此处所呈,皆是挑拣之余,然经这西域女子一番铺陈,竟似件件皆为稀世奇珍。 贾环心内暗赞,面上却声色不动,只观台下众人反应。 但见众人皆为其言所动,纷纷出价,俄顷,价已涨至一千五百两。 晴雯在旁嗤笑道:“就这羌皇用过的眼罩,也不知腌臜与否,他们却争得如此起劲儿,真真可笑。” 贾环笑道:“他们所争者,非是眼罩自身,乃是羌皇之名号耳。” 香菱则好奇问道:“爷,这冰蚕丝果真那般神异?” 贾环摇头叹道:“皆是吹嘘夸大之辞,效用有限得紧。” 此时竞价之声不绝,贾环忽起顽心,对晴雯道: “晴雯,你且喊个两千两,瞧瞧他们如何。” 晴雯虽心不甘,仍依言高呼:“两千两。”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数人略作踌躇后,仍有几个逞强之人加价。 贾环又使晴雯加到三千两,如是者三,价至五千两。 贾环见好便收,示意晴雯罢手。 他对香菱和晴雯道:“且看这眼罩终落谁家,权作一场乐子。” 随后,又有几件羌国缴获之物依次拍出,有羌皇佩剑,虽装饰华丽,却非宝剑;又有羌后珠翠,虽光艳照人,然欠精致。 贾环皆未在意,只闲坐观众人竞拍,时发谑语。 忽闻台上推出一物,以红绫覆之。 西域女子故弄玄虚道:“此乃羌国镇国之宝,诸位且观!” 言罢,揭绫而起,竟是一尊一人高纯金佛像,周身嵌宝,烛光之下,华彩夺目。 台下众人见状,齐声惊呼,皆为这金佛震骇。 西域女子娇声道:“此佛像起拍价一万两银子!” 众人望那金佛,目中贪光炽热,竞价之声仿若潮涌。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两千两!” 价码节节高升,末了,唯前排数贵宾仍在争持。 贾环侧耳,便知是晋商与秦商较力。 因风息草原归大周,他们昔日私贩盐、铁、茶、布、马诸般生意,欲转明处。 然欲洗清前尘,谈何容易,这金佛便是忠顺亲王试其诚意之物。 下月便是太上皇寿辰,现于拍卖会见此金佛,羌国镇国之宝,用作贺礼,岂不正宜? 众人心中暗忖:买是不买? 若不买,羌国贵族已灭,恐被诬勾结羌国,百口难辩。 买的话,起拍一万,究竟几多才显诚意? 晋商与秦商之人已是汗流浃背,相视间,满是无奈与不甘。 终了,两方私议,念太上皇六五之寿,遂定六十五万两。 待锣响定音,买卖既成,两方人马皆屏息仰观忠顺亲王雅间,不敢稍动。 直至一队侍女自楼上下,奉香茗与众人,言是亲王所赐,众人才松了口气,知价码已获认可。 虽心疼财帛如流水,好歹暂过一关。 第230章 陶塑金丝猫 且说那拍卖会之上,当西域女子口中报出六十五万两这个数字时,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会场瞬时一片哗然。 再看楼上的雅间内,香菱依偎在贾环的肩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扒拉着,口中念念有词,竟是在算六十万两能买下多少个她。 晴雯则在一旁,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那尊金佛,咂咂嘴,满脸惊叹道: “六十五万两呀,这可是能在京城置办好几座大府邸的巨款,真不知那些个商人心里是作何感想。” 贾环听了,嘴角噙着一抹笑,开口解释道:“这六十五万两,实则是给陛下交的保护费,而那金佛嘛,乃是要献给太上皇下月贺寿用的礼。” 晴雯听了,歪着头,一脸懵懂,显然是理不清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便只把目光又投向下方仍在继续的拍卖会。 不多时,待瞧见一个陶塑金丝猫被呈上台时,晴雯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贾环的手,还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贾环自是会意,微微捏了捏她的手,旋即开口出价,五百两银子便替她将那陶塑金丝猫拍了下来。 待东西送上雅间,三人瞧着眼前之物,皆是眼前一亮。 方才离得远,瞧不真切,此刻近看,才发觉这陶塑金丝猫着实精妙。 且不说它那姿势、神态各个方面都仿似活物一般逼真,最绝的还当属它毛发的质感,那毛发极度逼真不说,还油亮顺滑,泛着柔和的光泽。 送上来的侍女见状,轻声介绍道:“这可是咱朝雕塑大师王炳亲自雕琢而成,耗时足足半年之久。 王炳大师独创了那胎毛技法,此物上面的毛发,皆是大师用指甲盖儿细细掐出来的一根根曲线。 而后再通过巧妙安排这些曲线的排列分布,方能模拟出这般以假乱真的猫毛质感,当真是费了极大的功夫。” 晴雯看样子对这陶塑金丝猫喜爱得紧,忙从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赏给那侍女,随后便将猫塑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地细细赏玩起来。 贾环见她那副沉醉模样,打趣道:“这玩意儿可比真猫好多了,起码不掉毛。” 晴雯听闻,娇嗔地白了贾环一眼,轻嗔道:“爷就会拿我打趣,虽说这陶塑不掉毛,可到底还是少了些活物的灵性。 不过它这模样儿实在是精巧得很,我一瞧见就挪不开眼了,真真儿是稀罕极了。” 香菱在旁也抿嘴笑道:“晴雯姐姐说得是,这猫塑就好似有魔力一般,叫人忍不住要多瞧上几眼。” 贾环见晴雯只顾专心赏玩那猫塑,无暇理会自己,便顺势将香菱揽入怀中,压低声音说道: “不用羡慕她的,你那羊脂玉摆件可比她这贵多了,等往后,我再给你买只真猫来。” 香菱乖巧地点点头,身子往贾环怀里又靠了靠,拿起那羊脂玉摆件,有些不安地说道: “爷,这玩意儿值五千两银子呢,我不过是个丫头,哪配得上这般好物。 爷却为我如此一掷千金,可真叫香菱惶恐不已。” 贾环闻言,轻轻抬起香菱的下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什么丫头不丫头的,你如今可是我的姨娘,我好歹也是个侯爷,身边的姨娘怎能没几件拿得出手的物件。” 香菱听了这话,抬眸瞧了一眼正专心撸猫的晴雯,面上一红,迅速在贾环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便羞得将头埋进了他怀里。 贾环见状,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问道:“你娘身子近来可好?” 香菱这才抬起头,轻声应道:“回爷的话,娘前些时候写信与我说,她身子近来还算康健,只是偶感了风寒,不过吃了几剂药后,已无大碍了。 娘还常念叨着爷的好,说若不是爷一直眷顾着咱们母女,哪有如今这般安稳的日子。” 贾环微微点头,温声道:“你且放心,我自会派人多去照看她的。” 香菱听了,脸上顿时洋溢起喜悦之色,笑嘻嘻地说道: “爷还不知道吧,咱府里的铁柱,自小就没了娘。 那日我娘带着春桃姐来府里看我的时候,也不知怎的,他和春桃姐竟是一眼就看对眼了。 我娘见他俩情投意合,便做主给他们定了亲。 他俩呀,都是没了爹娘的苦命人,便拜了我娘做干娘。 我和晴雯姐姐,就是吃了他俩的喜酒之后,才来这大同的。” 贾环听后,也不禁笑了起来,说道:“铁柱这小子倒是个机灵孝顺的,春桃也是个温婉和善的好姑娘,他们能结成眷属,着实是桩美事。 待我得空了,定要好好赏赐他们一番才是。” 香菱忙不迭地点头称是,那脸上的欢喜劲儿,任谁见了都能瞧出来。 香菱又接着捂嘴笑道:“爷是不知道,就因着铁柱在府里人缘好,大伙一听他要办喜事,都想去凑凑热闹,吃他那喜酒。 老祖宗听闻了,也觉得是件好事,便做主让他俩在府里西北角的凝曦轩摆宴。” 贾环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不满,毕竟铁柱如今是被当作预备管家培养的。 对自己向来忠心耿耿,在府里人缘又极佳,能在凝曦轩摆宴,也算是一份难得的殊荣了。 香菱仍是满脸笑意,继续说道:“爷是不知道,那日可真是热闹非凡。 又恰逢爷刚被封为冠军侯不久,那些个不知详情的人。 都误以为是爷要办喜事,便纷纷派人来送礼。 最有意思的,还得是那个兴隆街的大爷,他身为官老爷,竟还亲自带着夫人前来。 结果到了才发现,只是咱府里一个下人的婚事。 可那大爷倒也不恼,还稳稳当当坐着吃了一会儿酒。 临了走的时候,还赏了铁柱一百两银子做贺礼。” 贾环起初听得有些迷糊,半晌才回过神来,知晓那兴隆街的大爷正是那贾雨村,不由得冷哼一声,暗自腹诽道: “哼,这狗娘养的贾雨村,以前对我向来是爱理不理的。 如今见我成了冠军侯,府里一个下人的婚事。 他都眼巴巴地闻着味儿就赶来了,可真是势利得很。” 第231章 讲道理的薛蟠 瞧着香菱提及贾雨村时,不过当作趣事调侃,脸上未有丝毫异样神色。 贾环伸手轻捏了捏她那粉嫩小脸,问道:“你可知你爹与那贾雨村之间的事儿?” 香菱微微一愣,眼眸中闪过一抹迷茫,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爷,我爹的事,我自幼便记不太真切了。 只晓得自我被拐卖之后,往昔种种便如同被迷雾笼罩,模糊难辨。 这贾雨村,我娘也仅告知我是爹的故交,他夫人与我娘和春桃姐亦是相识罢了。” 贾环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脸上满是不屑之色,说道:“哼,他们自是相熟,那贾雨村的夫人娇杏,曾是你娘身旁的丫鬟。 想那贾雨村落魄之际,多得你爹倾力相助,可他却这般忘恩负义。 待他日后飞黄腾达,听闻你家之事,也不过是随意施舍了些许银两,何曾真正将此事放在心上。 你如今仍背负奴籍,他若真有心意,理应助你脱籍,还你自由之身才是。” 所幸在这方时空里,香菱因着早早被贾环接回贾府,倒是免去了诸多苦难折磨。 此刻听闻这些往事,香菱亦未动怒。 见贾环满脸怒容,反倒伸出手轻柔地揽住他脖颈,软语温言地劝慰道: “能于爷身边当个丫头,那可是香菱的福泽,爷若要赶我走,我可是千万个不乐意。” 瞧着她那副娇俏可爱、憨态可掬的模样,贾环无奈地摇了摇头,故意吓唬她道:“我若每日捶打你一顿,看你还乐不乐意。” 香菱听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爷便是真舍得下手打,香菱也只当爷是与我玩笑逗趣。 爷待香菱这般好,即便打骂,香菱心中亦明白爷是疼惜我。 那贾雨村如何,与我又有何干? 我呀,只一门心思守在爷身旁,悉心侍奉爷左右,旁的事情一概都不萦于心上。” 说着,又将头依偎在贾环肩头,亲昵地呢喃道:“爷可莫要再为那等不相干之人动气了,气坏了身子,叫香菱该如何是好?” 贾环听了,长舒一口气,正欲开口言语,却见晴雯已然放下手中把玩的陶塑金丝猫,莲步轻移,款步走来,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你们在这儿翻来覆去念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听得我都觉着乏累了。 爷,咱们回府去吧,今儿个也玩得颇为尽兴了。 我听宝琴说,城中有家饶有趣味的火锅店,那儿的羊肉鲜嫩多汁,滋味美妙绝伦。 我今儿便做个东道主,请爷好好饕餮一番,权当是此次的谢礼了。” 有人请客,贾环自是欣然应许,当下便差人去请了宝琴,又派人去请玉钏儿,而后几人便有说有笑地朝着那火锅店行去。 大同背倚风息草原,新鲜的牛羊肉自是供应充足。 火锅,古称为古董羹,因投料入沸水时,会发出咕咚声响而得名,乃是中国所独创的美食之一。 据魏书所记载,三国时期已有铜制火锅出现,然当时并未盛行。 直至南北朝时期,才于北方逐渐普及,至北宋之时,方慢慢传入南方。 而到了如今的大周,因辣椒的出现,使得火锅文化愈发蓬勃兴盛。 这辣椒自海外传入之后,起初仅在少数富贵人家的园圃中栽种,其后才渐渐流入民间。 因其独特的辛辣味道,迅速在饮食界掀起一股全新风潮。 贾环等人所来的这家店,乃是漠南蒙古人所开设经营。 这年头,异族之人敢在大同开设酒馆且未遭砸店厄运,那只能表明这家店必有其过人之处。 要么是与当地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关联,要么便是在城中经营时日已久,积累了极佳的口碑与人脉。 众人踏入店内,店内装饰颇具浓郁蒙古风情。 墙壁之上悬挂着草原风光的精美画卷,桌椅皆是厚重实木材质,上面雕刻着古朴典雅的花纹。 伙计们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操着一口带着草原独特腔调的官话,将他们引领至雅间之中。 玉钏儿早已抵达,见贾环带着晴雯、香菱进来,连忙上前请贾环于主位就座。 贾环却按着晴雯在主位坐下,含笑道:“今儿晴雯请客,这主位自然该她来坐,咱们也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只图个自在畅快。” 晴雯亦不羞怯忸怩,大大方方地落了座,招呼众人围坐于桌旁。 玉钏儿取出一个坛子,摇头晃脑地说道:“羊肉配酒,越吃越有。” 香菱不善饮酒,见状有些紧张地问道:“这是何种酒,会不会使人轻易醉倒?” 玉钏儿轻轻拍了她一下,笑道:“你且放宽心便是,这是我姐给我捎来的绍兴黄酒,我亦知晓你酒量不佳,特意挑选了此酒。” 黄酒集酸甜苦咸鲜五味于一体,口感温和醇厚,入口绵柔悠长,亦是贾府里姑娘们时常饮用的酒品,就连那林黛玉也能小酌几杯。 香菱听闻这话,方放下心来,笑嘻嘻地抱住玉钏儿撒娇道:“还是姐姐心疼我。” 玉钏儿伸手在她那白皙粉嫩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才让她坐下。 晴雯开启酒坛,刹那间,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瞬间弥漫于整个雅间。 她率先为贾环斟上一杯,脸上带着笑意说道:“爷,您尝尝这酒,虽比不上那烈酒的浓烈劲爽,却有着其独特的韵味。” 贾环接过酒杯,轻抿一口,微微点头赞许道:“这黄酒果真温润爽口,余味悠长,别具一番风味。” 随后,晴雯又依次给众人斟酒,待到香菱时,故意打趣道:“若不能饮酒,下次便让你去小孩那桌。” 贾环听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忆起这话原先是自己对晴雯所言,不想今日竟被晴雯照搬了去。 正说笑间,贾环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隐约还夹杂着宝琴的声音。 有道是,有肉之处必伴酒,有酒之地自然少不了热闹与是非纷扰。 他放下酒杯,对众人说道:“且先安坐,我出去瞧瞧是何状况。” 言罢,起身离席,快步走出雅间。 只见宝琴正亭亭玉立于店堂中央,一个大脑袋青年正护卫在她身前,与一群文人打扮的人对峙僵持着。 贾环走近细听,原来是这伙文人在雅间吟诗赋词,饮酒作乐至兴浓处,出来透气之时瞧见宝琴,其中一人竟言语轻佻地对她调笑戏谑。 宝琴何等冰清玉洁、心性高傲,怎容得这般冒犯羞辱,当下便冷面寒霜,出言斥责。 这些读书人皆是欲往风息草原游历之人,自恃才高八斗,平日里被人阿谀奉承惯了,哪能忍受宝琴的严厉斥责,于是便与她争执起来。 那大脑袋青年自然便是薛蟠,他今日约了军中好友来此地吃酒。 他先行一步来此张罗安排,不料竟撞见宝琴遭人调戏,心中怒火腾升,哪能忍耐得住。 换做往昔脾性,他早已挥舞铁拳,将那轻薄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然如今历经诸多世事变迁,薛蟠亦懂得了些许克制忍耐,开始与人讲起道理来了。 贾环在旁瞧着昔日那莽撞的呆霸王如今被生活磨砺得渐趋沉稳,心中欣慰之余,亦不免泛起些许感慨。 第232章 尽管杀,我担着 如今的大周,正逢太上皇让位于新皇之特殊交替时节。 那朝局便似那将融未融的春冰,瞧着平静,实则底下暗涌流动,端的是微妙非常。 想那太上皇在位之际,向以文臣压制武将。 文臣的地位,仿若天成,高高凌驾于武将之上。 此等情形,由来已久,几成定规。 然新皇龙驭初登,似有改弦易辙、重整乾坤之意。 对那武官颇为垂青,屡屡擢升,委以重任。 一心要使朝局文武相济,达致制衡之态,重铸朝堂的威严盛象。 此般风气转变,初时恰似那幽涧深泉,悄无声息间于官场与军营之内缓缓蔓延开来。 初时人皆未觉,待有所察时,已然势成。 于朝堂高位之处,变动尤为显豁,且看那王子腾。 本是皇帝新近着力扶持之人,竟以武官之身,跻身内阁大学士之列。 这般安排,其中深意,自是引人遐思不尽。 待得北伐大捷之后,皇帝的声望如日中天,光芒万丈,其对武官的扶持眷顾,愈发昭彰显着。 文官集团睹此情形,迫于形势,无奈只得另寻他策。 只因那高层武官的地位既已坚如磐石,难以撼动分毫。 便将那心思转投于中下层武官身上,或欲辖制,或思渗透,诸般手段,不一而足。 因而,但凡有书生与士卒起了讼事,对簿公堂之时,文官断案,往往有所偏颇,其意在打压武官气焰,重塑文官权威。 可怜那些士卒,纵是占理,亦常遭遇不公裁决,能得胜诉者,实在是寥寥无几。 这般情状,愈发助长了书生小觑武人之骄狂气焰,他们将武人视作那泥腿子粗人,寻衅滋事,挖苦嘲讽,全无忌惮。 正如此时之事,这几个书生,饮得酒酣耳热,醉意朦胧。 见薛蟠为宝琴挺身而出,仗着人多势众,又自觉理直气壮,便愈发口出狂言。 内中一个尖脸书生,身形摇晃不定,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薛蟠道:“你这莽撞粗俗的武夫,休要在此多管闲事。 我等读书之人与这女子理论,岂容你这等鲁莽之徒前来搅和。” 薛蟠闻得此言,气得满脸涨红,恰似那熟透的虾子一般。 额上青筋暴跳,犹如那欲出笼的蛟龙,然终是强抑怒火,沉声道: “你们这些酸腐文人,光天化日之下,对良家女子说出这等轻薄言语,还有何道理可讲?” 旁边一个蓄着山羊胡的书生,嘴角一撇,冷冷笑道:“哼,我等不过是见她生得美貌,吟诗几句以表倾慕之意,怎可说是调戏? 倒是你,一介武夫,哪里懂得什么风花雪月,莫要在此胡搅蛮缠,惹人厌烦。” 宝琴在一旁听了,气得浑身乱颤,恰似那风中弱柳,娇声怒斥道: “你们这般强词夺理,实在是无耻之极。 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你们那所谓吟诗,分明是些腌臜轻薄之语。” 贾环本在一旁瞧着热闹,闻得宝琴这般言语,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个箭步上前,抽出薛蟠腰间佩刀,一把拽住那三个书生,如拖死狗一般踉跄至门外。 但见刀光一闪,恰似那寒夜流星划过,手起刀落之间,三颗首级已滚落尘埃。 贾环手持钢刀,傲然挺立,环顾四周瞧热闹之人,厉声喝道:“我奉王命北伐,历经九死一生,才为这大周争得些许太平。 你们这些酸腐文人,整日价只知吟风弄月、搬弄是非。 如今竟将威风耍到我跟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调戏我的女人,欺辱我的的部下,好好好!” 言罢,怒极反笑,向着周遭百姓高声吩咐道:“往后若见读书人在这大同辱骂我边疆将士,便可取了他脑袋来我府里领赏,无论出了何事,皆由我一力担着。”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旋即全场轰动,喝彩叫好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在这大同之地,贾环身为冠军侯,威望素着,犹如那神明在世,他的话便如同那金科玉律,无人敢违。 众军士平日饱受书生傲慢之气,此刻闻得贾环之言,仿若觅得了宣泄怨愤之出口,自是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而那些书生,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身体抖如筛糠,万没料到,不过是寻常口舌之争,竟招来这杀身之祸。 贾环全然不理会他们,只将手轻轻一挥,令众人散去,而后转身径往净手之处。 待洗净了手,才转身朝着跟来的宝琴笑道:“怪我,早知道便等你一同前来了。” 宝琴忙以帕子替他轻轻擦干手,摇头道:“环哥哥哪里的话,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才是。” 薛蟠在旁看着两人这般亲昵模样,心中颇觉尴尬,暗自思忖道:环哥儿怎又与宝琴如此亲近,早知如此,真该把宝钗唤来大同才是。 贾环安抚好宝琴,又将目光投向薛蟠。 彼时天气渐凉,贾环已然披上披风,那薛蟠却仍只着单衣,袒胸露怀,好似不知寒冷一般。 贾环见状,不禁微微皱眉道:“我分给你的战利品亦不在少数,怎的穿得这般寒酸邋遢? 我记得你往日里甚是爱俏,极喜打扮,头上常要簪朵花儿,颇为风流倜傥。” 薛蟠见贾环面露不悦之色,心中惶恐不安,忙躬身答道: “回侯爷,军中有规定,外出不得着军装。 且我分得的那些战利品,皆托宝琴替我变卖了,转送至我娘处,竟是忘了留些添置衣物。” 贾环闻得此言,心中对他不禁高看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道: “瞧你如今这般,似是有了长进,若姨母与宝姐姐知晓,定是极为欢喜。” 薛蟠虽说年岁长于贾环,然闻得贾环这般夸赞,竟如那小儿得了长辈夸奖一般,心中欣喜之余,亦略带几分羞涩。 好歹是亲戚,贾环见他这副模样,终究不忍,遂取了一百两银票递与薛蟠。 又恐他面皮薄不好意思收下,便笑道:“待回了京城,咱们先锋营功劳不小,陛下赏赐必定丰厚。 这一百两,权且当作我借与你的,待日后再还我便是。” 薛蟠初时见银票递来,已然伸手欲接,及闻得“借”字,恰似那被火烫了一般,忙不迭地缩回手去,连声道: “不借不借,我在娘面前发了毒誓,往后再不向人借钱,不然便要断子绝孙。” 贾环闻言,笑容顿时僵住,心中暗忖:这誓发得忒也决绝,不过想想薛蟠昔日被高利贷坑害惨了,这般过激之举,倒也能体谅。 无奈之下,只得将银票扔与他,道:“罢了罢了,便当作我赏你的。” 薛蟠忙双手接住,咧嘴笑道:“哎呀,环哥儿,你这可真是太够意思啦!我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 贾环见他这副模样,笑骂一声,朝他竖了个中指,便携宝琴入内。 薛蟠亦不恼,反以德报怨,回了他一个大拇指,目送着二人进了门,才将银票拿至唇边亲了一口,笑得嘴都歪了。 恰值张继宾、柳湘莲、冯紫英等一众军中同僚见薛蟠站在原地傻笑,不由得打趣道: “薛大傻子,傻乐个什么呢?你自己说的请客,张罗得怎么样了?” 薛蟠此时兜里揣着一百两银票,腰杆似也挺直了几分,大手一挥,道: “诸位兄弟且放心,我已差人去寻那城中最好的馆子。 定要让兄弟们吃得尽兴,喝得痛快!那店里的美酒佳肴,管够! 咱今儿个不醉不归,好好乐呵乐呵。” 说罢,还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薛大爷办事,你们还不放心? 只等那店家准备妥当,咱们就可大摇大摆地去了。” 第233章 一品诰命 仁宣八年八月二十三日,大周北伐之师凯旋而归,其势赫赫,仿若骄阳破云而出,威芒难掩。 是日,皇帝亲率百官,具盛礼于城门前相迎,旄钺蔽空,甲胄耀日,端的是威风凛凛,气象万千。 既而,于太极殿内,皇帝高坐龙椅之上,那目光犹如炬火,熠熠生辉,满含欣慰之色与赞赏之意。 “众将士于北疆之地,披坚执锐,英勇无畏,驱敌于千里之外,保我大周锦绣疆土,护我黎庶百姓安宁,此诚不世之功也!” 皇帝之声,雄浑嘹亮,仿若洪钟大吕,响彻殿堂,令闻者莫不心潮澎湃。 为首之大将陈靖,乃承恩公也,见此情景,遂趋前一步,跪地行礼,恭声道: “陛下圣明烛照,臣等不过恪守本职,尽忠效命,岂敢妄自居功。” 皇帝闻之,朗然大笑:“爱卿何过谦之有? 若非尔等沥血奋战,舍生忘死,焉能有今日之太平盛世?朕必当重重酬赏,以彰其功。” 殿下众臣,咸皆稽首称贺,赞誉之声,此起彼伏,如波涛相涌,不绝于耳。 当是时,皇帝遂一一论功行赏,诸将皆得封官晋爵,金银财帛亦赏赐无数。 一时间,太极殿内喜气盈堂,荣耀之光,仿若熠熠星辰,璀璨夺目。 主将承恩公陈靖,爵升二级,获封修国公之尊,且领京营节度使重职,权势愈盛。 先锋官冠军侯贾环,赐御田百亩,领玄武营指挥使之权,授太子少保之衔,又赐蟒袍一袭,恩遇甚隆。 柳强者,两番奋勇,夺敌方帅旗,遂封忠勇伯,赐华宅府邸一座,领英武营指挥使,威风八面。 王孝存、马再兴二人,亦获封骑都尉,分别执掌锐武营、雄武营,为大周军伍之骨干。 其余冯紫英、柳湘莲、薛蟠、无名、王奎等众将,皆受封正五品云骑尉之爵位。 此辈皆为昔日被羌军围困于山坡之时,亲睹天降陨石,毁羌军主力之幸存者。 因其历经此奇事,为皇帝视作祥瑞庇佑之人,故所得恩赏,尤为优厚。 然论及祥瑞之所主,表象观之,似为贾环,然于皇帝本心之中,自忖此乃上天眷顾于己,其功当归于朕躬。 贾环的祥瑞表字,乃皇帝亲赐。 且因柳强被围,才有了贾环单枪匹马,深入敌军险地救驾,而后方得天降陨石之助,解此危局。 此般机缘际会,于皇帝而言,恰似:朕之爱将,前往救朕的亲子,继而感召上苍,垂怜护佑我大周,此皆朕之洪福与功绩也! 除此数人之外,其余诸将,亦各有加官进爵、赏赐丰厚者,难以一一尽述。 且说此次北伐,历时凡五载。 其初三年,大周于北疆之战事,颇为不利,屡屡陷于被动挨打之困境,局势岌岌可危。 幸得贾环于后二年投身军旅,其勇悍绝伦,智谋过人,连续阵斩敌方大将,如利刃破竹,势不可当,方使战局彻底扭转,得以奏凯而归。 实可谓贾环以一人之力,改天换地,扭转乾坤,此等大功,纵封王爵亦不为过。 然皇帝与百官思及贾环年岁尚轻,若此时封以王爵,恐日后功勋愈盛,再难有逾此之赏,致封无可封之境。 遂经一番商议,决意将其功劳,分润于其父母。 皇帝亦趁此机,暗藏心思,以贾环生母仅为姨娘出身,若贸然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恐难服众为由。 遂先将自家同样出身低微的生母,尊封为皇太后,且美其名曰:为贾环开辟晋升之路。 观皇帝之意,似若朕之生母不得为皇太后,贾环之母亦休想获封诰命。 其势若此,百官无奈,只得应允妥协。 于是,于贾府之中,那早早在家殷切等候贾环归府的赵姨娘。 未及盼得贾环身影,却先迎获己身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 赵姨娘何曾经历此等场面,骤闻此讯,顿时慌了手脚,匆忙跪地。 那身子犹如风中残叶,瑟瑟发抖,连叩首之礼,亦显得慌乱无章,全然失了平日些许悍勇之气。 待宣旨太监将那圣旨之上谕旨高声宣读完毕,赵姨娘方似悠悠醒转,然犹自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勉强谢恩。 平儿于侧,见此情形,急趋前搀扶赵姨娘起身,一面又使丫头取来银钱,封与前来传旨的一众太监宫女,以表谢忱。 待太监离去,平儿复将赵姨娘扶至高座之上,唤来内院诸般丫头婆子,众人齐齐跪地,磕头行礼,高呼道:“拜见老祖宗!” 赵姨娘坐于那高座之上,初时尚有几分拘谨。 然俄顷之间,已是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摆了摆手道: “哎呀,都快快起来罢,莫要折煞我了。 我本不过是个苦命之人,往昔在这府中,受尽腌臜气,哪曾想能有今日这般泼天造化。” 待众人起身,赵姨娘复拉着平儿之手,感激道:“平儿啊,你可真是个机灵聪慧、贴心贴意之人。 若非有你在旁悉心帮衬,我今日怕是要丑态百出,贻笑大方了。” 正言语间,只听一小厮兴高采烈奔来喊道:“老祖宗,侯爷回府了!” 赵姨娘闻之,精神大振,忙高声吩咐道:“速速开启中门,恭迎侯爷回府!不,我且要亲往迎之!” 言罢,匆匆起身,脚步略显踉跄,然那急切之意,溢于言表,平儿赶忙紧紧相随,小心搀扶。 刚至府门,但见贾环身着蟒袍,器宇轩昂,跨马而来,真可谓英姿飒爽,气宇不凡,仿若神只降世,令人不敢逼视。 赵姨娘见此,眼眶瞬间泛红,颤声道:“我的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贾环翻身下马,疾步上前,跪地向赵姨娘恭敬磕头,朗声道:“娘,孩儿不孝,久离膝下,使您忧心牵挂,还望母亲恕罪。” 赵姨娘忙弯腰搀扶,已是泣不成声:“儿啊,你为娘挣下了这等天大的脸面,快快起来,让娘好好端详端详你。” 贾环起身,双手搀扶赵姨娘入府。 第234章 赵姨娘:你瘦了吗? 赵姨娘满心欢喜,一路碎步慢行,口中念念有词: “环儿啊,你可晓得,为娘接那圣旨之时,仿若置身云雾之中,整个人都恍惚迷离,如在黄粱梦里。 娘这一生,从未敢奢望能成为一品诰命夫人,此等荣耀,皆因我儿战功赫赫,娘这心中的喜悦,实在难以用言语倾诉。” 贾环闻得此言,嘴角上扬,嘿嘿一笑,打趣道: “娘,您如今已是尊贵无比的一品诰命,而我爹却不过区区四品。 您且思量,待他日后自外乡归来,见了您,依照礼数,是不是该先行行礼参拜?” 赵姨娘听闻,假意嗔怒,抬手轻轻在贾环肩头拍了一记,责怪道: “你这顽皮猴儿,尽说些有违纲常、荒诞不经的胡话。 虽说娘如今有了这诰命的尊荣,可你爹终究是你爹,伦理纲常,犹如天地秩序,岂容丝毫错乱? 不过,回想起往昔岁月,他在这府中,着实没少让咱娘儿俩受那窝囊气。 如今这情势颠倒反转,恰似那风水轮流交替,真叫人感慨万千。” 言罢,赵姨娘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得意之色,仿若多年来郁积于胸的闷气,一朝得以畅快抒发。 踏入府中,赵姨娘亲昵地拉着贾环于厅中安然落座,旋即吩咐下人端来诸般茶果点心。 一时间,精美的瓷器摆满一桌,各类点心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皆为珍馐佳肴。 “环儿啊,你且尝尝这些,皆是娘特地叮嘱厨房精心烹制,专为你一人所备。 你在军中栉风沐雨,历经无数艰辛磨难,想必许久未曾享用这般精细点心了。” 贾环见此,也不故作谦逊,伸手拿起点心便大快朵颐,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可不,在外面打仗,日子艰苦得紧,瞧瞧,都把我给折腾瘦了。” 赵姨娘细细端详贾环,但见他身形较往昔更为挺拔矫健。 往昔那白皙面容,如今已转为健康的小麦色,更显英气勃勃,器宇轩昂,超凡脱俗。 然若论及肥瘦,赵姨娘心中暗自思忖,实难看出几分消瘦之态。 然见贾环那副故作委屈、求怜讨爱的模样,心下不禁泛起一阵怜爱之意,只得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胳膊,强作心疼道: “哎呦,我的儿,果真是瘦了许多,这胳膊瞧着都没多少肉了,定是在军中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吃了大苦头。 娘这心里,疼得好似刀绞一般。待日后,定要好好为你补养补养身子。” 赵姨娘言罢,微微侧身,以袖轻轻拭去眼角泪花,仿若悲不自胜。 “你这一去,娘这颗心便似悬于嗓子眼儿,日夜难安,夜里常常从噩梦中惊醒,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如今好了,你平安归来,还立下如此赫赫战功,娘这心中一块巨石,方才落了地。” 赵姨娘稍作停歇,又为贾环斟了一杯香茗,继而道: “儿呀,你如今也年岁渐长,与林姑娘的婚事,亦该及早提上日程了。 你说你这孩子,也忒性急,人家林姑娘尚未过门,你便使唤起人家帮你料理家务,这成何体统? 传将出去,虽说你二人情投意合,可总归难免惹些闲言碎语。 不过那林姑娘亦是个极为能干之人,将府里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娘瞧在眼里,亦甚是欢喜。 待你爹归来,娘便与他好生商议商议,定要择一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将林姑娘迎娶进门。” 贾环闻此,面上微微泛起一抹赧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应道: “我都已写信与爹商议过了。 正巧下月太上皇过寿辰,爹要请假回京。 咱们不妨就借着太上皇的光,定在他老人家寿辰后一日。 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地将林姐姐迎进咱家。” 赵姨娘听了自是高兴,又拉他絮叨了一会儿家常,便命他去给贾母请安。 贾环应下,平儿恰说正有事要去西府,遂与贾环结伴同行。 为便利惜春往来两府,贾环先前特意吩咐在精武堂和东府间隔的高墙处开了一个角门。 这处角门,一日十二个时辰皆有专门的婆子悉心看守。 贾环从这处角门进了园子,也不匆忙赶往荣禧堂,反倒是拉着平儿径直往精武堂而去。 进了卧室,贾环情难自抑,搂住平儿深情一吻,轻声道: “这些日子可苦了你,操持府中事务,定是劳心劳力,瞧瞧,都……欸~你怎还长胖了?” 瞧着贾环那欣喜的目光,平儿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又带些嗔怒,伸手掐了贾环的手一下,啐道: “爷这没良心的,我在府里忙得脚不沾地,累得人都快散了架,还不是为了这一大家子。 爷倒好,一回来就打趣我长胖,我这心里呀,可真是委屈。” 话虽如此,眉眼间却并无恼意,反是含情脉脉地望着贾环。 贾环将平儿轻轻放在榻上,自己也侧身躺了下来,手臂温柔地环住平儿的腰肢,柔声道: “我在军中时,每至夜深人静,便会想起你在府中的种种。 担心你受了委屈,又或是累坏了身子。 如今我回来了,定不会再让你如此操劳。” 平儿微微转身,与贾环面对面,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庞,感慨道: “爷这一去,变化可真大,不仅立了战功,整个人也愈发沉稳有担当了……” 瞧着埋进自己怀里作怪的贾环,平儿只觉得这话说早了。 双手在贾环发丝间轻轻摩挲着,平儿继续说道:“爷还是先去拜见西府的老祖宗去吧,我在这候着你,若是想我,早些回来便是。” 贾环闷声应了句,在她怀中蹭了蹭,摇头道: “不急,大伯这次犯的事儿有点大,我怕去早了,老祖宗替大伯求情,让我难做。 且先在你这儿缓一缓,理理思绪。” 平儿听了,将衣服仔细叠好放在一边,轻叹了口气道: “大老爷和琏二爷如今还在牢里呢,这大老爷也真是的,一刻也不能消停。 爷是不知道,今年春天,大老爷不知怎的看上了那石呆子的扇子,与那贾雨村暗中设了个阴险法子。 讹石呆子拖欠了官银,要拿他的二十把扇子抵债。 那石呆子也不呆,早有先见之明,早先就把扇子存进了祥瑞银行的保险箱。 可大老爷不死心,要让芸大爷去银行把扇子偷偷取出来卖给他。 可芸大爷哪敢啊,就给拒绝了。 为此恼得大老爷派人来咱们东府,说要取爷书房里的族谱,把芸大爷从族谱上除名,以儆效尤。 这种事我一个奴才哪里敢做主,只得去请奶奶做主。 奶奶说芸大爷是爷的左膀右臂,断断不能答应,才将这事勉强压了下去。” 许是说得过于激动,平儿一张白玉无瑕的鸭蛋脸上已是酡红如醉,眼神都有些迷离恍惚。 贾环拥着她躺下,伸出手指点了点平儿的鼻尖,轻笑道: “你做得对,下次要还遇到把手伸向咱们府里的,尽管让护卫们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咱们府现在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平儿柳眉弯弯,轻轻点了点头,在他唇上温柔一吻: “爷如今回来了,我这心里也踏实多了。 这府里,总归得有个爷们儿撑腰才行。 爷,你是不知道吧,金钏儿前不久才生了一个哥儿。” 瞧着她一脸羡慕的模样,贾环拍着她安慰道: “又有甚了不起的,搞得像咱们生不出一样,往后咱齐心协力,生它十个八个的也不在话下。” 第235章 我光明正大的亲 精武堂 卧房内,平儿悠悠转醒,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而后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 她抬眸望向外面的天色,不禁微微一惊,这才发觉时辰已然不早了。 当下也不敢耽搁,赶忙转身走到妆台前,仔细梳理起妆容来。 瞧着床上还赖着的贾环,平儿轻嗔一声,上前拉起他,一边软语催促着,一边手脚麻利地伺候他穿好衣裳。 “爷,老祖宗那儿可还等着您去请安呢,可莫要误了时辰。” 平儿边说,手上的动作不停,还不忘提醒道。 贾环却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伸手搂住平儿纤细的腰肢。 将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打趣道:“你呀,可比战场上的敌人还难对付。” 平儿听闻,脸颊微微一红,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手上却依旧利落地替他整理好衣领。 又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帮他擦了擦嘴上残留的胭脂,口中娇嗔道: “爷再这般打趣我,往后府里的事儿我可一概不管了,都丢给爷去操心便是。” 虽是这般说着,可手上整理玉佩、轻拍几下的动作却未曾停下,尽显细致妥帖。 贾环见状,忙笑着求饶:“好平儿,我知错了,府里离了你,那还不得乱成一锅粥呀。” 说着,便握住平儿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平儿轻轻哼了一声,脸上却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伸手挽着贾环的胳膊,二人一同出了门。 待走到观景台处时,贾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方才来的时候,他未曾留意,此刻才瞧见这台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卉盆景,瞧着煞是好看。 贾环不禁赞道:“这花看上去倒是娇艳得很,想必是五儿那丫头精心侍弄的吧,等回头可得好好夸一夸她才成。” 平儿听了,噗嗤一笑,微微摇头说道:“爷您这可猜错了,五儿如今正被珠大奶奶拉去稻香村搭暖棚去了,哪还有闲工夫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这些呀,都是宝二爷从怡红院那里挑了最好的送过来的。 您瞧瞧那株桂花,说是叫什么劳什子的状元红,是兴隆街那儿的皇商夏家的小姐送给宝二爷的。” 贾环一听“桂花”,又闻是姓“夏”的人家,脑海中瞬间就联想到了一个人。 便试探着问道:“那小姐可是叫夏金桂?” 平儿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应道:“正是那夏金桂。爷也知晓她? 听闻那夏家在兴隆街可是富甲一方的皇商呢,宝二爷与夏小姐是在崇文门外的花市大街结识的。 两人竟是一见如故,还合伙开了一家专用各种桂花做胭脂的铺子。 当下正值秋闱的时候,这状元红呀,可是应景儿的佳物,宝二爷说寓意吉祥,便巴巴地送了来装点这观景台。” 说到这儿,平儿微微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轻声说道: “只是那夏金桂,我虽未亲见,可听下人们私下里传言,似是个极有主见、行事又颇为泼辣的女子呢。 爷,您说宝二爷与她这般亲近,会不会……” 平儿话未说完,却难掩心中的担忧。 贾环听闻,心中也觉此事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原着里那夏金桂虽是个厉害角色,可也是被薛蟠逼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薛家妄图吃她的绝户,她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只是如今她与宝玉搅和在了一处,往后这事儿究竟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贾环也着实难以预料了。 贾环一边搂着平儿继续缓步前行,一边轻声安慰道: “有甚打紧的,再厉害还能有那凤辣子厉害不成?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宝二哥那性子,正需要个强势些的贤内助给他撑腰。” 平儿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抿唇,也不再多言。 待出了精武堂后,平儿便伸手拍开了贾环放在她腰间的手。 贾环却不以为然,又重新搂了上去,嘴里还不满地嘟囔着:“你是我姨娘,我搂搂怎么了,又不犯法。” 平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抓住他的手握住,压低声音说道:“爷可莫要胡来了。 去年二姑娘屋里的司棋偷偷带了个男人进来,不巧被人瞧见了,那人跑去告诉了三姑娘。 三姑娘气得呀,私底下喊人把两人绑了,当时那架势,竟是要活活打死他们了事。 幸亏二姑娘和林姑娘赶忙去求情,这才网开一面。 不过司棋也到底还是被打发出府去了。 自那以后,三姑娘就命婆子们组了一个小队,每日在园子里巡视,就怕再出什么有违礼教的事儿。” 贾环听了,却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反倒一把抱住平儿,深深地吻了她一口,而后一脸欠揍地撇了撇嘴,嬉皮笑脸道:“偷偷的不行,那我光明正大的亲总成了吧。” 平儿又羞又恼,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与他多做纠缠,只拉着他继续赶路。 经过栊翠庵时,贾环的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 心中似有所感,轻轻叹了口气,暗自思忖道:“也不知妙玉如今如何了?” 又走了没几步,前方便是贾宝玉所在的怡红院了。 还未走近,便能闻到阵阵花香扑鼻而来,那馥郁的香气让贾环顿觉神清气爽。 待走到近前,贾环不禁低呼一声:“嚯~”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入目之处,除了花还是花。 怡红院坐落在园子的东南角,周围有从沁芳溪引入的潺潺流水环绕着。 此时那院门口以及墙垣周遭,皆被繁花簇拥着,远远望去,宛如一片绚丽的花海。 平儿见状,掩口笑道:“宝二爷就好这些花儿朵儿的,他常说,女儿家似花,这满院的繁花看着也舒心。 爷您来得还是晚了些,如今好些花都过了花期。 要是赶上四五月的时候儿,那才叫壮观。 从月牙门经游廊再到内院,一路上那可都是争奇斗艳的花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微风轻轻一吹,那花瓣儿便飘飘洒洒的,就跟下花雨似的,别提多美了。” 第236章 花中君子 贾环闻平儿所述,仿若眼前已现那番胜景,遂微微颔首。 忆起往昔,怡红院周遭垂柳依依,仿若翠幕环绕。 然时至今日,柳树皆被伐尽,繁花取而代之。 更有甚者,素净粉墙亦被开凿孔隙,一列列蜂箱悬于其上。 贾环暗自惊叹,心下暗忖宝玉此般举措着实别出心裁。 正观瞧间,只见一群腰系围裙之小丫鬟,手提花篮于花丛间穿梭忙碌。 贾环心内纳罕,遂启口问道:“此些小丫鬟所为何事?莫不是采花制香?” 平儿抿嘴笑道:“爷所猜不差。宝二爷素喜香花雅物,常遣丫鬟采撷鲜花,制为香囊或花露。 或自留赏玩,或馈赠园中诸姐妹,若有盈余,便送往府外铺子售卖。 爷恐不知,为给宝二爷的胭脂铺子供花,城外数处庄子皆改种各类花卉,且聘了花匠悉心照料。” 言犹未罢,忽闻身畔传来一道轻柔之声: “上月宫中新晋之香妃娘娘用了二爷所制胭脂,盛赞其色泽艳丽、香气馥郁,特遣人赏赐宫缎锦帛。 圣上闻得此事,亦赐二爷‘花中君子’的名号。 目下宝二爷于京城之中声名赫赫,诸多贵胄子弟皆竞相求教学制胭脂之法。” 平儿闻之,忙趋近贾环耳畔,悄声道:“爷,此香妃乃是年初西域进献于圣上的美人,极得圣上宠爱。” 贾环轻点头颅,目光落于眼前那薄纱蒙面、头戴纱帽、身着素衣之丫鬟身上,只觉其身形有几分眼熟,然一时竟未辨出是谁。 待那丫鬟款步趋近,声息再传,贾环方豁然醒悟,原是袭人。 袭人似知贾环先前之惑,微微欠身万福,轻声而言:“三爷许久未归,恐已难识得我了。 此间蜂箱周遭,蜜蜂甚众,若不如此装扮,恐遭蜇伤。” 言毕,轻抬皓腕,摘去纱帽,露出一张温婉秀丽却难掩疲态的面容。 继而抬手理了理鬓发,面上复现笑意,又道:“二爷遥见三爷前来,知三爷欲往老祖宗处请安,特命我前来截住三爷,待他更了衣裳,再一同前去。” 贾环听了,不置可否,只略一颔首,便举步迈向一旁凉亭,安然落座等候。 袭人见状,疾步趋至石桌旁,取来一食盒,开启盒盖,内有一碟酥饼,另有一小罐蜂蜜。 她含笑道:“三爷,此乃新采之佳蜜,以今岁新开桂花酿成,滋味清甜无比,三爷且尝一尝。 此酥饼亦是二爷特意吩咐厨房新制,与蜂蜜相佐,最为可口。” 言罢,将食盒端至贾环跟前,又取来小勺,舀些许蜂蜜置于碟中。 贾环垂目凝视那金黄澄澈的蜂蜜,复嗅得酥饼散发的诱人芬芳。 亦不客套,伸手取过一块酥饼,蘸了蜂蜜送入唇间,轻嚼数下,不禁赞道:“嗯,滋味确然甚佳。” 言毕,又取一块酥饼,递至平儿唇边,喂与她吃了。 平儿面泛红晕,嗔怪地瞪了贾环一眼,忙取帕子为他拭净嘴角,口中埋怨道: “爷吃东西也不仔细些,好歹是侯爷了。 若被旁人瞧见,岂不失了侯爷的体面。” 贾环抓住她的手捏了捏,笑呵呵的道:“军中待习惯了,一时也难以改回了。” 袭人于旁瞧着他们这般亲昵模样,心内不禁有些恍惚。 忆往昔,她与宝玉亦曾如此相处,宝玉待她的体贴入微、柔情蜜意,仿若仍在目前。 然近两年,不知缘何,宝玉仿若改了性情,久已未曾与她这般亲近。 非但她一人,屋内麝月、秋纹、碧痕诸人,亦皆明显觉出宝玉对她们的疏远。 一想起宝玉时常去往北城,与那蒋玉菡私会,袭人便觉头疼欲裂。 满心无奈与忧虑,却又无计可施,唯能暗自叹息,默默操持怡红院诸般事务。 正思忖间,那边宝玉已更了衣裳,匆匆赶来,一把攥住贾环衣袖,欣喜呼道: “环哥儿,终把你盼回,你此一去便是两载,真叫我苦等。” 贾环闻此言语,心下颇觉怪异,然念及往昔宝玉只在他处白食白饮,如今竟学会送礼与他,亦稍感欣慰。 遂亲切地拍了拍宝玉肩头,笑道:“我出征之前,尚以为宝二哥开设胭脂铺不过一时心血来潮。 岂料如今竟这般顺遂,想必耗费诸多心血,实令我钦佩。” 宝玉闻之,略带羞涩地挠了挠头,一时竟无言以对,只眼巴巴望着贾环。 贾环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心下暗思,两年不见,宝玉变化委实颇大。 往昔的宝玉,神采飘逸、秀色夺人。 然如今观之,其娇羞忸怩之态,令贾环忆起前世一旧词——“小男娘”。 心内不禁对袭人有些同情,遂轻咳一声道:“走吧,莫教老祖宗久候。” 言罢,不待众人回应,大步流星径往荣禧堂而去。 宝玉忙不迭随后紧跟,口中犹自絮叨这两年府里诸般趣事,诸如黛玉于诗社作得数首绝妙好诗,拔得头筹; 湘云吃醉了酒在山子后头一块青石板凳酣睡。 还有园中花卉较往年更为娇艳之类。 贾环一边听着,一边随意应和,心内暗自懊悔竟错失憨湘云醉卧芍药丛的妙景。 “日后定要设法使云姐姐再醉一回才好……” 思忖之际,贾环步入石洞,穿过曲径通幽小径,方出得大门,便见鸳鸯正在彼处焦急等候。 见了他,鸳鸯忙急切地一把拉住,气喘吁吁嗔怪道:“老祖宗已命人开启中门相迎,三爷怎从园子里出来?” 贾环见其额头满是汗珠,欲以袖为她拭去,鸳鸯见状,惊惶后退一步,道: “三爷,您身着蟒袍,怎可随意用来为我拭汗?若传扬出去,可如何是好!” 随后跟来的平儿打趣道:“鸳鸯你这小蹄子,得了好处还在这卖乖。” 鸳鸯红了脸,啐道:“平儿你这张嘴,就会调侃于我。三爷如今战功赫赫归来,身份非往昔可比,这般行事,我焉能不惧?” 贾环闻得此言,意味深长的含笑道:“既知敬畏,往后我有所差遣,你可莫要违拗才是。” 第237章 给邢夫人画饼 且说这日,荣禧堂内,一众丫鬟婆子正各司其职,往来穿梭,忽听得一小丫鬟脆生生地喊道: “来了来了,环三爷来了!”那话音一落,堂内众人皆停了手中营生,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那门口之处。 不多时,便见贾环稳步踏入,他先是目光一扫,见除了端坐在上首的贾母外。 黛玉、湘云、迎春、探春、惜春、李纨、邢夫人皆在这堂中候着。 忙脸上堆起笑意,上前一步,对着众人一一拱手行礼,礼数周全,口中亦是连连问安。 行至贾母跟前,便恭恭敬敬地撩起衣角,屈膝跪地,行了个扎扎实实的大礼,口中称道:“给老祖宗请安,愿老祖宗福寿安康。” 贾母微微抬了抬眼眸,细细地打量起贾环来,那目光里满是慈爱,缓声道: “环儿呀,你这一去便是两载有余,可真真让老祖宗我这心日夜都悬着哟。 所幸祖宗庇佑,如今见你平安归来,又听闻你在外立了战功,果真是历练得有出息了,像个大人模样了。” 言罢,贾母轻轻招了招手,贾环会意,忙凑上前去,贾母便拉过他的手,翻来覆去地查看,又怜惜地说道: “在那外边的日子,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瞧你这模样,虽说黑瘦了几分,可倒也添了些英气,倒像个能担事儿的了。” 贾母说着,又转头将目光缓缓从众人面上掠过,开口道:“你们也都仔细瞅瞅,环儿经了这一遭,与先前比起来,可是大不一样了呀。” 众人听了,皆微微欠身,点头称是。贾母复又看着贾环,含笑道: “环儿啊,你且与我讲讲,这征战途中,可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事儿,或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贾环听闻,赶忙摆了摆手,大声回道:“老祖宗有所不知,那羌国人,皆是些个插标卖首之徒,土鸡瓦狗之辈,在战场上可没一个能在我跟前走上一遭的。”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先是一愣,旋即便都掩口偷笑起来,只觉这贾环说话虽透着几分豪迈,却也有些莽撞了。 黛玉在旁,轻皱了皱眉头,手中丝帕微微一甩,嗔怪道: “老祖宗原是想听些新奇事儿的,你呀,且挑那有意思的说一说,莫要这般粗言糙语的,没得污了众人的耳朵。 你且讲讲那塞外的风光如何,与咱们这园子里自是大不相同的吧? 可有什么奇异的花草,别样的人物?” 说罢,黛玉微微抬眸,似笑非笑地睨了贾环一眼,那模样儿,透着几分娇俏与伶俐。 贾环听了黛玉之言,心下会意,忙清了清嗓子,先是将那战场上自己三次奋勇斩将的经过简略说了说。 而后话锋一转,把话头落到了斡难河上,娓娓道来: “老祖宗,那斡难河可是个好地方,在羌人眼中,那可是他们的‘母亲的摇篮’。 那河四季水草皆是极为肥沃的,河岸两边的牧草,繁茂得就如同那用翠玉铺就的锦缎一般,一眼望去,绵延不断,仿佛一直能连到那天边去。 只需给自家的牛羊做上记号,任它们在那河畔自由自在地啃食,也无需过多照看,便能养得膘肥体壮的。 再说那河里,鱼儿多得都挤满了河道,密密麻麻的。 每至清晨或是日暮时分,便能瞧见那一群群的鱼儿竞相跃出水面,真真有趣极了。 这个时候,只需拿那渔网轻轻一捞,便能收获满满一仓的鱼。 还有啊,那儿的野兔野鸡,竟是一点儿都不怕人,尤其是到了冬天,冷得它们呀,一个个就跟定在原地似的。 只需拿根木棍出门,随手那么一敲,便能轻易地猎得,带回来炖煮一番,那肉香满室,滋味别提有多鲜美了。 老祖宗,那儿的人可不似咱们这般养马。 若是缺了马,只需召集部落里的那些个青壮。 往草原深处策马驰骋一番,看准了马群,抛出套索去,便能擒得良驹了。 这些马呀,可都是上好的战马,随便一匹拿到市面上去,那都能值个几百两银子。” 众人起初只当贾环是为了哄贾母开心,故意说得这般绘声绘色,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可邢夫人却当了真。 那羌国走私案的相关人等要被举迁往斡难河的事儿,早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而贾赦恰恰也牵涉其中,邢夫人身为家眷,若无意外,自是要一同前往的。 此刻,邢夫人心中虽暗自忧虑,可脸上还得强撑着,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来。 她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环儿呀,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儿? 那斡难河之地,虽说听着似有几分好处,可终究是个偏远荒蛮之处。 若真要有人被迁了去,怕是要受不少苦吧?” 说罢,那眼神儿还不自觉地往贾母那边飘了飘,似是想瞧瞧贾母是何神色。 贾母闻听此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不悦说道: “这等腌臜事儿,莫要在这荣禧堂中再多提了,没得搅了这一堂的喜气。 环儿刚回来,正该说些让人开怀的事儿才是。” 邢夫人听了,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可心里却还在暗自盘算着贾赦这事儿到底该如何是好。 贾环本就是存了心思,编了这许多话,为的就是堵住贾母的嘴,让她不好开口替贾赦求情。 如今见邢夫人主动提及此事,他哪肯放过这机会,忙又接着说道: “大太太您且放宽心,那草原上的日子呀,可并不似咱们想象中那般艰难。 您瞧那些被押解回京的羌国贵族女眷,哪一个不是生得肤白貌美,身姿婀娜。 若是那草原生活当真艰苦,又怎会养出这般娇滴滴的模样来? 再者说了,如今那斡难河已然被纳入了我大周的疆域,朝廷可是要在那边派军驻防的。 而且,陛下已将那斡难河一带划分成了封地,赏赐给了此次北伐的有功将士们。 那些将士们,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封地荒凉破败,必定是会用心去经营的,修路架桥,通商互市,那都是早晚的事儿。 待过些时日,那地方定会热闹起来,再不复往昔那般偏远荒凉的模样了。 大太太您若真去了那儿,说不定还能过上别样的自在日子,也不必像如今在这府里,整日里忧心忡忡的了。 再说那草原上的集市,可真是热闹非凡,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琳琅满目。 有那从西域运来的香料珠宝,每一样皆是精致无比。 还有那羌人自制的精美皮具,色彩斑斓绚丽,质地又是坚韧厚实,真真都是好物。 大太太您要是有那个心思,大可在那儿开设几家铺子,再组个商队,往返于两地之间做些营生。 咱们府上如今的产业也是不少,像那羊毛衫、棉布、胭脂、香料、瓜果、药材之类的,皆可运往草原那边去售卖。 而那羌地的骏马、皮货、药材,运回来在京城这地界儿,也是不愁销路,定能获利颇丰的。 大太太您向来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若是能在那斡难河之地施展一番您的本事,说不定还能成就另一番大事业。” 第238章 天山雪莲 且说那邢夫人,被这一番言语蛊惑,竟如坠云雾之中,神志恍惚。 只觉那斡难河仿若成了人间仙境,心内满是欢愉之意。 恨不能即刻回转房舍,收拾行囊,奔赴那去处。 早将央贾环往皇帝驾前为贾赦求情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边贾母瞧得真切,不由得气得胸膛起伏,心中暗忖: “这赦哥儿媳妇,端的是个糊涂虫儿! 三言两语便没了主张,那斡难河那是何等荒僻遥远之地,岂能轻易容身立命? 赦儿犯下这弥天大罪,原该领受惩处,她却痴心妄想逃避,竟信了这般无凭无据的虚言妄语。 环儿这孩子,虽说是为阻拦我求情,却也不该编出这等谎话来哄骗于她。 我这把老骨头,一心巴望保全阖家安宁,谁料竟被这腌臜事儿搅得心烦意乱,不得安宁。 罢了,且瞧往后如何,只愿莫要再生出祸端,累及我贾府的声名威望才好。” 因念及此,贾母便向身旁鸳鸯吩咐道:“鸳鸯,你且去把我那压箱底的几样好物取来,赏给环儿。 他既在外面立了战功,我这老婆子自当好好犒赏一番。” 鸳鸯应了一声,转身快步朝内室走去。 贾母复又环顾众人,强打起精神,脸上堆笑道: “咱这府里,如今也算是好事成双。 宝玉的胭脂铺子在京城中已是名声大噪,环儿又于外头立下赫赫战功,皆是家门之幸呐。 但盼你们往后都能太太平平、顺顺遂遂的,如此,咱们这贾府方能越发兴旺发达。” 众人闻听,皆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老祖宗说得极是,愿贾府如那旭日东升,世代昌盛不衰。” 一时间,堂内倒似呈现出一片和睦喜乐之景。 不多时,鸳鸯携着贾母的珍藏好物回转而来。 贾环原有些许期待,待瞧清不过是些寻常金玉之物,心下不禁有些失落。 想他如今每年进项逾百万两之多,皇帝与太上皇亦不时有奇珍异宝赏赐下来,相较而言,贾母此番赏赐实是略显寒碜。 尤其其中几件衣裳,皆是贾宝玉昔日所穿过的哆罗呢大氅、孔雀裘、乌云豹氅衣、雀金裘等物。 贾环见那雀金裘,忆起往昔曾对其眼热不已,为此还暗自埋怨贾母偏心。 然此刻再看,只觉如寻常布缕一般,心中毫无波澜,反倒隐隐有几分厌弃。 虽说在这等大户人家,互借衣物首饰以装点门面之事亦是常有,便是那下人中,小吉祥她们有时连孝衣亦是借来穿用。 贾环面上却仍不露声色,向贾母谢恩毕,望着愈发显得老迈憔悴的贾母,心中亦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贾环亦从平儿处听闻西府之事,贾赦那败家的行径,连他亦不禁咋舌。 公中三十余万两存银,不出两年便挥霍殆尽,如今府里一应开销,皆是贾母从自己的体己钱中支取维持。 这几件衣裳,想必已是贾母如今所能拿出的最后体面了。 贾环虽不缺这些物事,亦明白贾母一番心意,遂笑着让平儿接过赏赐,说道: “老太太既如此疼爱我,孙儿自当竭力尽孝。 正巧我于北征途中偶得两朵天山雪莲,一朵留待下月为太上皇贺寿之礼,另一朵便敬献与老太太,愿能为老太太添些福寿安康。” 此天山雪莲原是他从宝箱中所得,他与黛玉婚事在即,贾政亦将回京任职。 瞧着贾母那病恹恹的模样,他唯恐再生变故,也只得忍痛割爱,将雪莲相赠。 不然,若再守孝三年,黛玉恐真要韶华虚度,容颜憔悴。 目今他正值势头强盛之时,可助力政老爹这非科举出身之人谋得工部侍郎之位。 若贾母有个闪失,待贾政丁忧期满,那时节风云变幻,再想谋得这般合适的职位,可就难比登天了。 黛玉在旁听闻,掩口轻笑道:“我于书卷之中曾见,这天山雪莲素有‘百草之王’‘药中极品’之称,能活血通络、散寒除湿、滋阴壮阳、延年益寿。 你能得此等宝物,亦是机缘巧合。 如今拿来孝敬老太太,足见你一片赤诚孝心。 但盼老太太服下之后,能身康体泰,继续为这贾府掌舵领航。 想这府里,老太太便是那定海神针,若有差池,真不知会乱成何等模样。” 黛玉莲步轻移,缓声说道:“我虽在这深闺之中,亦听闻府内诸多纷扰之事。 大舅与琏二哥之事,已令众人忧心忡忡。 幸得你如今有这般能耐,能在外头撑起一片天地,也算不枉老太太素日的疼惜眷顾。” 言罢,黛玉含情脉脉地望向贾环,那眉眼间的情思与期许,恰似春日里的一缕柔风,轻轻拂过众人心田。 贾环见她款步走来,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引得屋内众人皆忍俊不禁,窃窃而笑。 黛玉羞得满面绯红,急忙甩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向贾母告了声罪,便携着紫鹃匆匆离去。 贾母见此情形,笑道:“这两个冤家,真真是有趣。 环儿愈发有出息了,黛玉这丫头亦是伶俐乖巧。 但愿他二人日后恩恩爱爱,和和美美,也给这贾府添些喜气洋洋的气象。” 贾母笑着摇头,目中满是慈爱与欣慰之色。 “贾府历经这诸多风雨波折,正需些新气象来涤荡一番。 环儿战功卓着,又有此等孝心,实乃我贾府之幸事。 玉儿才情出众,与环儿倒也称得上是天作之合。 待他二人成了亲,这府里定当热闹非凡,也让我这老婆子能得些欢娱。 只愿往后诸事顺遂,再无那些烦心事来搅扰,使我能安心享享天伦之乐。” 众人皆忙不迭地称是,又说了许多吉祥话儿,直把贾母逗得乐不可支。 随后,贾母又将贾环与宝玉唤至跟前,叮嘱兄弟二人当同心同德、相互帮衬,方令众人各自散去。 第239章 迎春:好好让他尝尝苦头 且说贾环刚出了荣庆堂,便被探春一把拽住。 探春眉梢一挑,嗔怪道:“环儿,如今你做了侯爷,倒是出息了,回了府竟也不来我这院里请个安,可真是长了架子了。” 探春因着要管理园子,需得立起威严,那穿搭竟也有了几分昔日王熙凤的风范。 瞧她此时,身着一身锦缎华服,料子皆是上乘。 外披一件披风,上头绣着的精致花纹,细密而典雅,头上珠翠环绕。 却因着她那通身的气度,丝毫不显俗艳,反倒是凭添了几分高贵与凌厉之色,令人不敢小觑。 贾环见状,嘿嘿一笑,伸手揽住探春的肩膀,打趣说道: “三姐姐如今这气派,越发威风了呀,只是这般模样,可有些不妥。 您瞧瞧,倒似那老姑娘一般,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寻个好人家嫁出去。” 一旁正瞧着他俩打闹的迎春,本还带着笑意的面容顿时一僵,心下暗自叫苦。 自己这可不就是躺着也中枪嘛,她可比探春还长了几岁。 探春都被说成老姑娘了,那自己又该算什么? 想着,不免幽怨地朝贾环瞥了一眼,心里已然暗暗打定了主意。 往后他若是再敢让自己给他捏肩揉腰,定要重重使几分力道,也好让他尝尝苦头。 探春听闻贾环这话,柳眉一蹙,嗔怒道:“你这没个正形的,休得胡言乱语。 我不过是为着园子里这诸多事务日夜操劳,着装才稍显庄重了些罢了,怎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你如今封侯拜将,倒是学得这般油嘴滑舌,拿我打趣来了。 罢了,我也不同你计较这些,我且问你,此番北征,可曾遇到什么惊险事儿? 你莫要瞒我,我虽在这深闺府内,心里却一直牵挂着你在外头的安危。” 言罢,微微仰头,目光中既有嗔怪之意,又透着真切的关怀,那眼神似是要将贾环看穿一般,叫人不敢随意敷衍。 探春可不是好糊弄的,贾环无奈,便挑了几件有惊无险的战事同她讲了讲。 尤其把自己单枪匹马深入敌军营救柳强小队之事,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三姐姐,你是有所不知啊,那扎木合勒竟下令数万敌军将弓箭齐齐对准我,那架势,分明是想给我来个万箭穿心。 哼,我岂能容他这般张狂,当下便左手掐了个法诀。 好家伙,瞬间就召唤来天外陨石,直砸得他们阵型大乱。 紧接着右手一挥,把马槊化为数万丈长,只那么一个横扫,十多万羌军便悉数被斩于马下…… 哎哟,三姐姐,你掐我作甚,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情,你若不信,大可去寻忠顺亲王求证一番。” 探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哟,照你这般说,那忠顺亲王莫不是坐在祥云之上,专为你压阵,还帮你抵挡对方的瘟神了不成? 我心里明白,你是怕我忧心,不愿如实说与我听,可也犯不着拿那忠顺时报上的故事来诓我。 哼,那上头把你吹嘘成了个三头六臂的神将下凡了,也只有那些没读过书的愚夫愚妇,才会信了那些个胡话。” 正说着,史湘云笑着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三头六臂的小泥人,递到贾环跟前,眉眼弯弯,乐呵呵地道: “环哥儿,你快瞧瞧,这三头六臂的环哥儿,我可是花了二两银子才抢到的。” 要说这园子里最是能花钱、会花钱的姑娘,那必是史湘云无疑了。 想当初狩猎大赛之时,她与迎春皆一同赚了五千两银子,如今迎春那银子存在钱庄里吃着利息,数目还涨了不少。 可湘云呢,自打成了贾环的小迷妹,但凡市面上出了什么有关冠军侯的新周边产品,她必定是头一个冲上前去抢购的。 什么泥人雕像,印着贾环头像的手帕、扇子之类的玩意儿,也不管那价格是高是低,统统都要收入囊中才罢休。 那银子花出去,就如同流水一般,眼瞅着自己的积蓄是越来越少了,可她却依旧是乐此不疲,全不在意的模样。 贾环接过那泥人,仔细端详了一番,笑着赞道:“哟,云姐姐,别说,这泥人捏得还真是精巧好看。 瞧这还贴心地上了色,真真是不错,云姐姐这眼光着实好。” 如今的湘云,模样已然完全长开了,出落得越发俏丽。 唯一不变的,便是那两颊上淡淡的高原红。 恰似春日里的桃花染上了一抹别样的红晕,倒为她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环哥儿,你可莫要小瞧了这泥人儿,这可是那巧手匠人费了好些心力才做成的。 我呀,一瞧见这泥人,心里就欢喜得紧,觉着非买下来不可,定要拿来给你瞧瞧才好。 你如今这般荣耀,立下赫赫战功,这些个物件儿,自是配得上你的。” 史湘云说着,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因着兴奋泛起了红晕,那模样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我早就说过,环哥儿你定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瞧瞧如今,这满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冠军侯的威名呀? 那些个旁人传的故事,甭管是真也好,假也罢,听着就叫人心里欢喜得紧。 我呀,可真是恨不能也跟着你一道去那北征之地。 见识见识那般壮阔的景象,想来定是比咱们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有趣多了。” 说罢,史湘云又似变戏法般从袖中掏出一方印着贾环头像的帕子来。 “环哥儿,你再看看这帕子,这绣工虽说算不上是顶尖的好,可这上头的图案却是我极爱的。 我时常想着,若是随身带着它,就好似你时刻在我身边一般,那些个旁人的闲言碎语,我呀,便也能全然不顾了。” 史湘云边说边将那帕子在手中轻轻挥动着,眼神中透着憧憬。 似是已然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之中,那副天真烂漫又满心倾慕的模样,直叫周围人见了,都不禁会心一笑。 贾环见状,强忍住那想要伸手捏一捏她脸蛋的冲动,只是笑着说道: “云姐姐既然这般喜欢,赶明儿个,把这些个物件儿都拿来,我给你在上头题上字,也好让你在外人跟前显摆显摆。” 第240章 巧姐训弟 且说湘云闻得贾环之言,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启唇道: “往昔买这些物件儿,不过因你未归,权作念想罢了。 如今你既已归来,明儿个我便将这些物事拿去发卖,换些银子,也能使手头宽裕些许。 环哥儿,你有所不知,三姐姐现今执掌园子,好不威风。 把咱们姑娘们每月二两的油脂粉钱皆给免去了。 我这日子过得极为紧巴,每月金钏儿前来送那账单之际。 我瞧着银行中所存银子愈发少了,心内仿若油煎,难受得紧,恰似那碎了一地的瓷器,再难拼凑完整。” 探春自接管园子以来,便着力开源节流,诸多不必要之开支皆被蠲免,姑娘们的油脂粉钱即为其中一项。 往昔姑娘们所用头油、胭脂等物,皆由专门管事赴外采买。 然那些管事私心颇重,所购回之物皆是劣质货品,大半银子却都流入了他们自家囊中。 如今宝玉于化妆品一行干得热火朝天,探春秉持肥水不流外人田之念,遂将那些管事打发了,径直从贾宝玉处进货。 只是湘云不明其中关窍,此刻不过拿此当作由头,戏言一二罢了。 探春闻得湘云这般言语,伸手于她脸颊轻轻一捏,含笑道: “你这云丫头,就会乱嚼舌根。 我免了那油脂粉钱,原是为着咱府里能多省些银钱。 再者说了,宝玉那铺子里头的货品,又好又便宜,可比那些管事采买的强了不知多少。 你倒好,只知道哭穷,却不想想这其中的好处。 你那银子若是真个紧巴了,又怎还能这般肆意地买这些个环儿的周边物件儿呀? 我看你呀,就是个没算计的。” 探春此语虽是嗔怪,然其模样似怒非怒,眼眸之中尚含着几分笑意,瞧着倒似姐姐与妹妹打趣一般。 “你且莫要再编排我了,我为这园子劳心费力的,所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儿,哪一件不是为了大家伙儿好? 你若是有那闲工夫,不如来帮我一同管管园子,也好省得你整日里只知道玩耍花钱,把个好好的家底都快折腾光了。” 湘云被探春说得一时语塞,只得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待瞧见贾环在一旁瞧热闹,似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心内又气又恼,便悄悄用肩膀撞了贾环一下。 贾环刚欲撞还回去,却见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上前来,福了一福身子,说道:“三爷,二奶奶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贾环听闻,微微颔首,令其先行回去回话,言明自己稍后便至。 待那小丫头离去之后,探春拉他至一旁,凑近他耳畔悄声道: “二嫂请你过去,定是为了大老爷和琏二哥的事儿。 你如今虽说封侯拜将,在府里地位不同往昔,可这事儿棘手得紧。 大老爷犯下的错,皇上未必轻易饶恕,琏二哥在那平安州的勾当,也怕被人揪出更多把柄。 二嫂如今没了主意,才想着找你商量。 你此去,千万要小心应对,莫要轻易应承什么,也别把自己牵扯进去。 虽说咱们是一家人,可这官场与律法之事,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贾环听了,亦微微皱眉。 他原本打算将贾琏引入官场,毕竟贾琏还是有些本事的。 然他未曾料到,这贾琏竟是个猪队友。 为了一个秋桐,竟替贾赦前往平安州与那节度使一道给羌国走私货物。 往昔倒也罢了,可如今羌国已与大周开战,他们还敢如此铤而走险,这与资敌又有何异? 亏得此次打了胜仗,皇帝大赦天下,不然此刻贾琏恐已性命不保,魂归地府,饮那孟婆汤了。 “唉,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贾环由衷地叹道。 原本尚在絮絮叨叨叮嘱他的探春闻得此言,瞧着贾环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将出来。 扶着他的肩膀,半晌才止住笑,摇头道:“环儿,这话从旁人嘴中说出倒也罢了。 你且瞧瞧你自个儿屋里的丫头,都快将屋子塞满了,还好意思去教训琏二哥? 你且先将自身之事料理妥当,再去操心他人之事不迟。” 探春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眼中却仍有几分担忧未曾消散,又道:“不过这事儿确是紧要,你既要去,便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莫要被二嫂的眼泪失了分寸。” 贾环点头应道:“我心中已然有了应对之策,你且宽心便是。” 探春这才放下心来,抬手替他整了整衣领,瞧着身着蟒袍,英姿飒爽、英气勃勃的贾环,心中愈发满意。 她年岁渐长,上门求亲之人几将门槛踏破,然竟无一人能入她的法眼。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贾政这两年在外为官而有所耽搁,如今闻说政老爹即将回京。 她亦不知自己尚还能在这府里逍遥自在几日。 有时瞧着贾环这般有出息的模样,心内竟也泛起些许别样想法。 思忖自身终身大事,若能得一似贾环这般智勇双全、身份地位亦非凡之人,方不负自己此生。 然这世间男子,似贾环这般出众者又能有几人? 她探春本就心高气傲,不愿随意将就,可岁月如流,匆匆而逝,又恐年华虚度,青春不再。 “环儿,你且早去早回,我令侍书去将埋于沁芳桥那边的桂花酒掘出,咱们好好乐呵乐呵,权当为你接风洗尘。” 探春微微仰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期待与关切,亲昵地拍了拍贾环的胳膊。 贾环点头应允,转身便朝着凤姐儿院行去。 行至门外,贾环瞧着这熟悉却又透着几分陌生的院子,心内五味杂陈。 如今这凤姐儿院早已没了王熙凤的身影,让贾环总觉着有些不适应,他心底里还是颇为怀念往昔与凤辣子斗嘴的那些日子。 朝着在门口值守的小厮轻点了点头,贾环踏入院门,穿过垂花门迈入内院,忽闻东耳房内传来一声娇喝: “贾芜,若再不好好写字,仔细你的皮!” 紧接着,一道带着几分不服气的声音亦随之响起: “姐,写这些劳什子的字有何用处? 我要学环三叔那般,赴战场上杀敌立功,封侯拜相,那才真叫威风凛凛。 现今冠军侯之位被三叔占了去,那我便挣个武安君的爵位回来,也好光宗耀祖……” 贾环正在外面听着贾芜吹牛,屋内却忽的没了声响。 “哎哟,别打别打,姐我知晓错了!” 片刻之后,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抱头鼠窜地从门内奔出,与贾环撞了个满怀。 贾环伸手一把揪住他,笑道:“哟,武安君这是遭遇了何种棘手的敌人,怎的如此狼狈?” 贾芜抬头看清是贾环之后,满脸激动之色,高声道:“三叔,可算把您盼来了,您快去救救我爹吧,不然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我娘和我姐总是变着法儿地拿我出气,我都快被她们打死了。” 第241章 打弟要趁早 贾环视那大倒苦水的贾芜如无物,径直将其拎至一旁,继而笑意盈盈地望向手持戒尺追出房门的巧姐。 巧姐乃贾环看着长大,幼时每逢贾环前来,巧姐必如小尾巴般紧紧相缠。 如今巧姐已至七八岁年纪,昔日那咿呀学语的稚嫩小团子,出落得愈发生动伶俐,娇俏可人。 粉嫩脸颊尚余几分婴儿肥,双眸恰似星子闪烁,明亮而有神采,仿若藏纳了万千璀璨星辰。 其手中虽紧握着戒尺,然因奔速过快,脚步略显慌乱踉跄,头上发饰亦随之微微晃动,几缕发丝俏皮地散落于额前,更添几分灵动韵致。 贾环见状,欣然张开双臂,巧姐见状,毫不犹豫地直扑入其怀中,手中戒尺亦随手弃于一侧。 贾环轻笑着刮了刮巧姐那小巧的鼻子,戏谑道:“你这脾性倒与你娘有几分相似,皆是如此风风火火。” 巧姐闻之,鼻头一酸,遂将脑袋深埋于贾环怀中,抽抽噎噎地啜泣起来。 王熙凤于一年前远赴姑苏,承包田亩以种植棉花,仅能每隔一两个月差人寄送些银钱与包裹回来。 贾琏对巧姐全然不管不顾,径直将其送入园中,托与迎春悉心照料。 幸得尤二姐待巧姐极为亲善,常为其精心烹制精致点心,伴其诵读诗书,习练书法。 自贾琏被锦衣卫拘拿之后,尤二姐忧虑成疾,卧病在床,巧姐这几日皆侍奉于其榻前,尽心竭力。 府中众人皆为贾琏之事愁绪满怀,忧心如焚,唯贾芜整日仿若无事人一般,嬉皮笑脸,巧姐见之,焉能不气? 巧姐狠狠瞪了贾芜一眼,旋即泪眼汪汪地仰头望向贾环,悲切道: “三叔,我爹与大老爷皆被锦衣卫擒去,恐是凶多吉少,万望三叔救我爹一命。” 言罢,自贾环怀中跃下,拉扯着贾芜便欲跪地叩首。 贾环赶忙伸手相扶,轻柔地为其拭去泪痕,和颜悦色道: “我自幼与你父亲情谊深厚,又是手足兄弟,自不会见死不救,你且宽心,我此番前来,正为此事。” 巧姐闻得此言,顿时破涕为笑,欢喜道:“三叔果真最为疼我,我便知晓三叔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有三叔在,我爹定能安然无恙,我亦能安心矣。 只是这几日我心中惶惶不安,园中众人虽皆和善,然皆似失了主心骨一般。 如今三叔既至,我心亦觉安稳许多。” 言罢,巧姐紧紧拽住贾环之手,仿若生怕其瞬间离去。 贾环遂牵起巧姐,往正屋行去,独留贾芜仍跪于原地,仿若被狂风席卷,狼狈而茫然。 贾芜见自身被全然忽视,急忙起身,匆匆追上前去,焦急呼喊: “三叔,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您也抱抱我啊,好让我沾沾冠军侯的喜气。” 贾环头也不回,随口应道:“我不过一小小冠军侯,怎比得上你这武安君威风凛凛。” 贾芜闻之,顿时面红耳赤,臊得无地自容,双手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应对。 贾环见其这般滑稽模样,不禁哑然失笑,继而语重心长地训诫道: “芜哥儿,无论你日后从文亦或从武,首要之事乃是将字识全。 想我于你这般年纪时,《论语》已能倒背如流矣。” 贾芜满脸疑窦,质疑道:“果真如此?三叔且背来与我听听。” 贾环闻之,脚步微微一顿,蹙眉凝视贾芜,心下暗忖:如此顽童,委实欠揍。 值此贾琏不在之际,他亦只能勉力代劳,略施惩戒。 遂取过巧姐手中戒尺,满脸慈爱地走向贾芜,一场“爱的教育”随即展开。 贾芜被打得四处奔逃,哇哇乱叫,然又不敢逃得太远。 “三叔,三叔,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遭吧!”贾芜边躲边苦苦求饶。 贾环此刻方领悟贾政昔日为何那般热衷于惩戒宝玉,此中滋味,确有几分畅快。 “幸得如今尚未发明那挖掘机,不然你这般爱拆台之人,不报个挖掘机专业可惜了!”贾环一边言语,一边停下手中戒尺。 贾芜见势,赶忙奔至巧姐身后,隐匿身形,仅探出一颗脑袋,可怜巴巴地凝望着贾环。 他实不知何为挖掘机,亦不敢多问,只觉那物事定然绝非善类,瞧三叔提及之时那咬牙切齿之态便可知晓。 巧姐于一旁瞧见贾芜那狼狈模样,“扑哧”一声笑将出来,适才满心的忧愁亦消散了些许。 贾环遂将戒尺交还巧姐,郑重叮嘱:“教训弟弟宜趁早,我幼时亦没少挨你三姑姑的责打,方有今日这冠军侯的爵位。 芜哥儿既欲为武安君,你这做姐姐的自当全力扶持。 日后他若于学业上有所懈怠,只要不伤其性命,只管往死里教训便是。” 巧姐抿嘴笑道:“三叔既如此言,日后我教训他亦有了依仗。” 贾芜闻之,只觉仿若天崩地陷,垂头丧气地跟于二人身后,大气亦不敢出。 尤二姐早已于门口恭候良久,见贾环与巧姐、贾芜前来,赶忙迎上前去,微微福身,轻声细语道: “环哥儿总算归来,你一来,我这心里亦踏实了许多。” 言罢,轻轻拉过巧姐,悉心整理其额前乱发,吩咐她携贾芜往别处玩耍。 尤二姐为贾环斟上一盏茶,轻叹了口气,道: “环哥儿,你与三姐皆是爽直性子,我亦不绕弯子了,你琏二哥之事,尚有转圜的余地否?” 贾环缓缓摇头,直言不讳道:“恐已无可能。 嫂子可知此次我的主帅陈靖将军,已被陛下封为修国公? 此修国公的爵位,本自开国之时便传承而下,长久以来皆为侯家所掌控。 然如今陛下却将其收回,转而赐予陈靖将军,由此可见陛下对此次战功的重视,亦彰显出陛下对军队之事变革的决心。 往后四王八公诸家族,若再无显赫战功,爵位被收回亦是迟早之事,咱们贾府自亦难以幸免。 先祖为后世所积的福泽,绵延至今已近百年,消耗殆尽亦属必然。 琏二哥亦当另觅出路,我私心以为斡难河倒是一处可去之所。” 尤二姐闻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帕子亦不自觉地绞缠于一处,眼眶泛红,泫然欲泣道: “环哥儿之言,我自是深信不疑,然我与你二哥倒也罢了,巧姐儿与芜哥儿尚年幼,怎能前往那苦寒之地受苦受难……” 贾环闻之,微笑劝慰:“嫂子无需忧虑,我于风息草原有一块封地,依例可自行挑选待罪之人前往效力。 琏二哥若去,虽不能如在京城这般自在逍遥,然亦可保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我那封地距大同仅半日路程,嫂子大可携子女居于大同城内。 待过些时日,风头渐息,嫂子若仍有返京之念,我再设法周旋便是。” 尤二姐微微点头,亦觉此乃当下最为稳妥之策。 她往昔亦历经困苦,深知于这般困境之中,能有此安排,已属难能可贵。 遂收起泪水,浅笑道:“环哥儿如此费心,我与你二哥感激不尽。 此次归来,可曾前去探望三姐?” 贾环未料她竟陡然转了话题,颇觉有些尴尬,抬手挠了挠头,赧然道: “刚回京,尚未及前去,待明日我将此次所携战利品整理一番,挑选几样好物,亲往赠予她。” 尤二姐闻之,嗔怪道:“三姐于外为你苦心经营生意,颇为不易,你可莫要厚此薄彼,辜负了她。 适才我见你责打芜哥儿那般起劲儿,往后你若欲惩戒孩童,自与三姐生育一个去教训,莫要伤了我的心肝宝贝。” 贾环闻之,仰面大笑,果真是为母则刚,向性温和柔顺的尤二姐,如今为了贾芜竟亦能这般与他谈笑戏谑。 第242章 百里红妆迎你进门 且说贾环于尤二姐处小坐片刻,便辞行往秋爽斋而去。 途经潇湘馆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他心下思忖黛玉莫不是染恙,遂急忙入内探视。 入得院内,只见一女子身姿婀娜,弱柳扶风之态恰似黛玉,正背身专心煎药。 那女子闻得贾环脚步声,也未转身行礼,仅微微抬眸,目中疏离冷淡之意尽显。 轻声问道:“环三爷来此所为何事?莫要搅扰我煎药。” 贾环不禁一愣,暗自诧异这丫头竟比晴雯还透着股子傲劲儿,旋即笑道:“我闻得药香,只当是哪个丫头病了,见是你,我便安心了。” 那女子先是一怔,须臾才回过神来,向贾环福了一福,叹道:“三爷如今身份不同往昔,何苦拿我这微贱戏子打趣。” 恰在此时,雪雁自屋内步出,笑盈盈地牵起贾环之手介绍道: “三爷,这是咱戏班子里的龄官,现今在姑娘处侍奉。 姑娘平日烦闷时,听龄官唱上几段,便觉舒畅许多。 龄官的戏,那真可谓是绝妙无双,扮相亦是绝美动人。 在这园子里,除了宝二爷从苏州携来的几位伶官,便数她最为出众了。 三爷既来了,不妨稍候片刻,聆听龄官唱几句,也好解解闷儿。 只是姐姐此刻正忙着煎药,怕是要耽搁些许时光。” 贾环摇了摇头,道:“我素来不喜听那戏文,何况人家正在病中,多有不便。” 雪雁听了,深以为然,一边拉着他往屋内走,一边笑道: “姑娘早料得三爷会来,正在屋里候着呢,三爷快些进去吧。” 贾环悄然将一只手镯套于雪雁腕间,低声道:“这个你且收下,权当是我一番心意。” 雪雁面泛红晕,欲要推辞,却被贾环轻轻按住手。 “莫要推却,你在这潇湘馆中伺候,甚是辛劳。” 言罢,便随雪雁步入屋内。 黛玉正半卧于榻上,见贾环进来,微微颔首示意。 贾环满脸堆笑,趋近榻前,将黛玉拥入怀中,肆意亲了起来。 雪雁见状,掩口而笑,乖巧地退至屋外,轻轻掩上房门。 黛玉被亲得满脸狼藉,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捧住贾环脸庞,嗔怪道: “瞧瞧你,征战两年,可是被那烈日格外垂青,黑得竟如那炭头一般,我险些都认不出了。 难不成在沙场上与那黑旋风李逵结为兄弟,沾染了他那几分黝黑的气概?” 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轻轻拭去面上的口水印。 眉眼间虽有几分厌弃之色,却难掩重逢的欢愉与亲昵之情。 贾环搂着黛玉一同躺下,额头相抵,柔声道: “林姐姐,这两年在外,每至夜深人静,我心中所念唯有姐姐。 那风沙虽狂,烈日虽毒,然一想起姐姐的音容笑貌,便觉一切困苦皆可忍耐。” 黛玉纤手轻轻摩挲着贾环的面庞,微嗔道:“你这促狭鬼,离去许久,可学会了不少甜言蜜语来哄我。 那战场那般凶险,你竟能平安归来,可让我白白担了许多忧心。” 言罢,微微别过头去,似在怨怪,眼角却悄然泛起一抹微红。 “你不在时,这园子虽说依旧热闹非常,于我而言,却好似失了诸多意趣,便是那花开花落,也瞧不出半分情致了。” 语毕,又回转头来,美目含情,凝视着贾环,那目光中的情思,仿若幽潭深水,幽邃无尽,却又满溢温柔眷恋。 贾环听得心中暖意融融,又拥吻片刻,方笑嘻嘻道:“两年不见,环大奶奶变化可真大呀。” 黛玉顿时双颊飞霞,柳眉轻蹙,娇嗔道:“你这登徒浪子,这般胡言乱语,也不怕旁人听了去耻笑。 我不过在这潇湘馆中,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何曾思量过管家之事。 你倒好,平白无故地给我安上这等名分,若传扬出去,我这清白声誉岂不要毁于一旦。” “平儿、彩霞那几个丫头亦是如此,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人还未过门,每日便听她们念叨些东府之事,什么环大奶奶长、环大奶奶短的,搅得我整日不得安宁,我真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 贾环紧拥着她赔笑道:“莫恼,莫恼,我与父亲已然商议妥当,下月便风风光光地迎娶姐姐入门。 听闻当年岳母大人出嫁之时,贾府以十里红妆相赠,那我便再以十里红妆迎姐姐过门。” 黛玉轻哼一声,道:“你这张嘴呀,活脱脱像那巧嘴八哥,尽吐些甜言蜜语。 十里红妆?我可不敢奢望这般盛大的排场,只盼你真心待我,莫要辜负我这一片痴心才是。 你若日后有半分薄情寡义,我定然不依,哪怕化作一缕冤魂,也要相伴你左右。” 言罢,黛玉微微仰头,眼波盈盈流转,似有泪光闪烁,却又强自忍耐,不让其坠落,那楚楚可怜之态,直叫贾环心疼不已。 贾环赶忙伸手,轻轻拭去黛玉眼角那欲落未落的泪滴,蜷缩于她怀中,道: “姐姐放心,我贾环今日对天盟誓,此生定与姐姐相依相伴,永不相离。 若有违此誓,教我……” 黛玉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嗔怪道:“休得胡言,我信你便是。” 贾环嘿嘿憨笑几声,握住她的手,忽觉一丝诧异。 往昔黛玉因先天不足,每至秋冬,双手总是冰冷刺骨,如今这小手却温热绵软。 心下好奇,他又悄悄探入被中,轻捏黛玉双足,只觉温热如常,往昔那冰冷寒意荡然无存。 黛玉被他这唐突之举弄得又羞又恼,奋力抽回双足,嗔怒道:“你这呆子,愈发没了规矩,竟敢如此轻薄于我。” 贾环重又回到床头,拥着她躺下,理直气壮道:“你我即将成亲,怎算得轻薄?” 言罢,又捧起黛玉的脸细细端详,黛玉往昔面色苍白如纸,仿若病弱之人。 如今却是白里透红,恰似春日初绽的桃花,娇艳迷人,满溢生机活力。 黛玉被他瞧得羞涩难禁,以手掩其双目,嗔道:“看什么看,待日后成了亲,有你瞧个够的时候。” 话一出口,黛玉忽觉失言,俏脸愈发滚烫,直红至耳根。 她羞怯地将头深埋于贾环怀中,缄默不语。 贾环温香软玉在怀,心旌不禁摇曳起来,那手竟不自觉地探向黛玉腰间衣带。 黛玉察觉他的轻薄之意,又羞又愤,猛然一脚踹出。 贾环未曾防备,整个人连带着毛毯一同被踹飞至地,满脸惊愕地望向黛玉。 心下暗自纳闷,这黛玉何时竟有这般大力气了! 第243章 一世英名尽毁 且说黛玉见贾环那呆愣于地的滑稽模样,不禁又气又笑,遂嗔怪道:“呆子,地上凉,还不快些起来!” 贾环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立起,轻拍衣上尘埃,复又回至黛玉身畔卧下。 口中嘟囔:“你这力气何时变得这般大了,这是家暴行径,我可要往衙门状告你去。” 黛玉闻之,咯咯娇笑不绝,为表赔罪之意,遂轻吻贾环,直吻得他眉眼含笑,惬意非常。 贾环意犹未尽,咂咂嘴后轻哼道:“罢了,瞧在你这般识趣之份上,此次便先记于账上。” 黛玉见他那得意忘形之态,遂轻扯其嘴角,啐道:“按理讲,成亲之前你我实不应相见。 如今你我同卧一榻,已然坏了规矩,你竟还如此肆意妄为,真真是个混世魔王。” 黛玉面上虽有薄嗔之色,然那眉梢眼角的盈盈笑意却如何也隐匿不住。 “若被旁人知晓,不知会生出多少闲言碎语,我这一世清白之名,恐将毁于一旦。” 贾环却不以为意,将黛玉搂得愈紧了些,笑嘻嘻而言:“你的一世清名究竟毁否,我亦不知,只我这冠军侯的一世英名,怕是彻底毁了。 若外人得知我竟于家中被媳妇一脚踹下炕来,日后我可还有何颜面见人? 待两军交战斗将之际,敌将若拿此事来羞辱我,我怕是连马槊都难以握紧了。” 黛玉听后,顿时笑得花枝乱颤,那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抹雪白肌肤,令贾环心中又是一阵炽热。 为寻回那失落的颜面,贾环不假思索,再度朝黛玉扑将过去。 黛玉岂会顺遂他意,二人遂于榻上嬉闹起来。 黛玉虽身姿娇弱,然行动颇为灵活,左躲右闪间,贾环一时间竟难以得手。 彼时,门外接替雪雁守门的紫鹃,闻得屋内床铺晃动之声,不禁吃了一惊。 心下暗忖:“姑娘在过门前万不能失了分寸,这可如何是好?” 紫鹃满心焦急,于门外徘徊往复,欲入内劝阻,又恐唐突了黛玉,招人厌烦。 屋内,贾环与黛玉的嬉闹愈发炽热。 黛玉气喘吁吁,发丝稍显凌乱,双颊绯红似霞,嗔怪道:“你这冤家,就不能消停片刻,难道当真要闹得人尽皆知才肯罢休?” 贾环却全然不顾,笑道:“姐姐这般灵动,我怎可停手?” 言罢,猛地一扑,黛玉躲闪不及,终被他揽入怀中,情急之下惊呼出声。 门外的紫鹃闻得此声,一咬牙径直冲入屋内,而后便瞧见了那令她永生难忘之一幕。 只见大周赫赫战功在身的冠军侯,竟被自家小姐以一擒拿之术制于榻上,正奋力挣扎。 紫鹃见状,惊愕得双目圆睁,一时怔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噗嗤一笑,又匆匆退了出去。 黛玉见紫鹃进来又出去,面上羞红更甚,急忙松开贾环,转身整理衣衫。 贾环则自榻上跃起,故作恼怒道:“完了完了,我这一世英名当真毁了,不成,定要将紫鹃这丫头灭口才行!” 黛玉忙转身,轻嗔道:“你这又是何苦说此等浑话,紫鹃不过是担忧我罢了。 你身为堂堂男子汉,竟要与一小小丫鬟计较,难道不惧失了身份?” 贾环嘿嘿一笑,打闹半晌,亦觉有些疲累,便又重新拥黛玉躺下。 黛玉以头枕着他的胳膊,粉颊轻轻在贾环面上摩挲,柔声道: “我这身子骨如今康健许多,有时竟觉仿若新生,再非昔日那娇弱无力、药不离口的病秧子了。 往昔每逢春寒秋凉,便咳喘难止,如今却有了这般气力,倒似脱胎换骨一般。” 黛玉微微抬眸,星眸之中满是疑惑与感激。 “你且细细与我言说,究竟是何良方妙法,竟能有这般神效?” 言罢,黛玉轻挽贾环臂膀,静候他的回应,那模样既娇俏又惹人怜爱,一缕幽情于这静谧间悄然流淌。 贾环见她那副认真模样,又忆起妙玉离去前的告诫:“你和林黛玉大婚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此等言语,他自是未曾放在心上。 然如今黛玉身体的显着变化,他笃定并非药王神之力所致。 自天降陨石清场之后,他所获救人名额虽增多数百,亦用去上百。 然被救治之人中,成效最佳者不过是将张继宾那流口水的傻子变为常人。 似黛玉这般身体得以强化者,实乃前所未有。 既非自身缘由,那便唯有黛玉前生绛珠仙子所为了。 贾环思忖黛玉理应有知晓此事的权利,遂反复斟酌,将她与贾宝玉的前生今世细细道来。 黛玉听闻,起初只是怔愣,待贾环言语渐歇,她那星眸之中已泛起层层波澜,有惊、有疑、有思,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怅惘。 良久,她轻启朱唇,声音微颤:“我虽说在荣禧堂住了数年,然那亦是老祖宗怜惜我孤苦无依。 与宝玉自幼一处长大,亦不过是表亲间的情谊深厚罢了。 你若是心存芥蒂,退了这婚约便是,何必编造这等虚妄的前生今世来唬我。 我的心意,难道你竟不知晓? 我既与你有了这诸多情分,又怎会因那虚无缥缈的前世旧缘而有所动摇。 你这般言说,可是信不过我?” 黛玉言罢,目中已泪光隐现,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直直地凝视着贾环,那目光中满是委屈与深情。 “我只愿与你相伴此生,往昔之事,纵有千般纠葛,于我而言,亦不及你分毫。 你若再提这些,便是伤我至深了。” 贾环见状,几欲落泪,皆因黛玉饱读诗书,故而不会轻易信服这些神仙鬼怪之说。 耍起小性子的黛玉着实难哄,贾环费尽唇舌,方使黛玉稍稍解颐。 他亦不敢再提绛珠仙子之事,只轻抚黛玉的秀发,诚挚而言: “林姐姐乃是我自小便心仪欲娶之人,待你我成亲之后,多诞育几个子嗣。 届时,择一出众者随林姐姐姓,林家祖上四世列侯,断了传承委实可惜。 如今岳父岳母皆已仙逝,你我不能于他们身前尽孝,亦唯有以此稍作弥补了。” 黛玉闻之,微微一怔,盖因夫家愿将子嗣随母姓之举,实乃闻所未闻。 贾环能出此言,足见其待自己情深意重,黛玉心中暖意融融,却又嗔怪道: “你这心意,倒教我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林家香火之事,我亦曾暗自伤怀,你却能如此为我思量,真真是难为你了。 只是子嗣之事,且随缘罢,莫要为了我,勉强为之。” 言罢,黛玉抬眸,目光中满是感动与娇羞:“我但求与你同心同德,相伴于这尘世之中,无论风雨,不离不弃。 至于其他,皆为身外之事,有你在侧,我便心安。” 说罢,黛玉将头轻靠于贾环肩头,闭目静享此刻的静谧。 第244章 李纨:环哥儿有些不一样 “你不是还要往三妹妹处去?快些走吧,莫耽误了时辰。” 黛玉瞅着在自己怀里耍赖、不肯挪窝的贾环,心忧他再弄出什么是非,遂出言驱赶。 贾环只作未闻,照旧在她怀中蹭来蹭去,直至黛玉轻拧其耳,方嬉笑着仰起头来:“今儿晚上三姐姐做东道,咱们一块儿去。” 黛玉理着衣衿,斜睨他一眼道:“你在我这儿厮混了这许久,我若此时前去,云丫头那利嘴,定要拿我戏谑,我可不愿平白遭她编排。 你也该收敛些性子,休要整日家这般缠磨。” 贾环又搂抱亲昵一番,方笑道:“也是,你不日便要嫁与我,自不像那些姑娘家,熬着岁月,渐成了黄脸婆子。” 黛玉闻之,“噗嗤”笑出声来:“你这促狭鬼,满嘴胡吣。 这般言语,若叫三姐姐她们听了去,定要怪我带坏了你。” 言罢,黛玉起身,悉心为贾环整好衣裳,又取过一件白狐披风替他披上,含笑道:“此披风还是你住梨香院时与我披着的,今儿个可算物归原主了。” 贾环亦笑,捏了捏她臂膀,道:“那时节你身量娇弱,恰似那龄官般柔弱不胜。” 黛玉微嗔,轻捶他一下,见他神色似对龄官略有不满,便解说道:“龄官性儿本就如此,瞧着清冷孤高,实则至情至性之人。 况她对你没甚悦色,你也莫要冤屈。 你可还记得东府里的蔷哥? 受珍大哥牵累,被发配至辽东,方于今年得赦归来。 他原想去东府谋个差使,那时你不在,我一女子,亦不便为爷们家的事拿主意,便暂且搁下了。 龄官与蔷哥情意甚笃,蔷哥这番遭际,她心中悲苦,怎会有好颜色予旁人? 你只当她是个有脾气的,莫要与她计较才是。” 贾环微微点头:“既如此,我自不会与她斗气。 蔷哥好歹是宁国府正经玄孙,如今我既为贾族族长,断不能使他流离失所。 待我回去好生思忖,为他寻个妥帖去处,也算不负同宗之谊。” 黛玉微微颔首,以帕子轻轻拭去他面上唇印,笑道:“你此刻这般行事,方有些长进,别整日只知往我怀里钻。” 贾环顺势握住黛玉之手,又道:“龄官既与蔷哥儿情深意重,待蔷哥儿安置停当,便放她出去罢。 我见她便觉厌烦,那模样好似我欠了她银子一般。” 黛玉轻轻抽手,嗔怪道:“你既已筹划周全,何苦还这般数落于她。 她不过情思萦怀,才失了些颜色。 你若真将蔷哥之事办妥,她自会感恩,亦不会再对你冷眼相向。 且这园子里众人,皆各有其难,你身为族长,理当有容人之量。” 贾环撇嘴道:“我不过瞧你颜面,不然,迟早叫晴雯来治她一治。” 龄官那姿态,令贾环忆起往昔在梨香院时,那些个将他视作灾星、避之不迭的丫鬟,心内不由涌起一股无名火。 黛玉目光盈盈,似是察觉他心绪,柔声道:“你既厌她,往后我叫她避开你便是。何苦因不相干之人,平白惹来一身恼意。” 贾环咧嘴一笑,又与她亲昵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而去。 出得房门,见紫鹃正闲坐嗑瓜子。 紫鹃嗑瓜子有个习性,总爱将瓜子仁儿细细攒于一侧帕中,待积成小堆,才一股脑儿送入口中慢慢嚼碎,品那香脆滋味。 见贾环出来,紫鹃下意识退后半步,警惕地瞧着他。 因先时见了贾环的窘态,生怕他来个“杀人灭口”。 贾环却一把抢过她嗑好的瓜子,大嚼起来,还满是挑衅地看向紫鹃。 紫鹃登时红了脸,这瓜子乃是她亲口所嗑,贾环此举,令她不禁心生些羞赧绮念,只觉惶惶无措。 正慌乱间,忽觉手中多了一物,定睛细瞧,原是贾环塞来的一支簪子。 只听贾环笑道:“紫鹃你这丫头,两年不见,还是这般憨态。 下月便要随林姐姐嫁入我东府,这支玉簪便当作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言罢,捏了捏她的脸,大摇大摆转身去了。 紫鹃呆立原地,手中紧握着簪子,面上红晕未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暖意渐生。 这边厢,探春候了贾环许久不来,眼见菜肴渐凉,湘云终是耐不住,起身欲往潇湘馆寻人。 刚出得门,正逢贾环悠悠然前来,湘云恼怒,上前对着贾环便是一通捶打。 贾环索性背转身去,由她施为,口中尚不忘调侃:“用力些,可是未曾用饭?” 湘云边捶边气道:“你这没良心的,叫我们好等,三姐姐精心预备的宴席,你倒好,在林姐姐处磨蹭这般久。” 贾环笑着转回身,握住湘云的手,说道:“我这不是来了么,莫气莫气,大不了我多饮几杯赔罪。” 湘云这才罢手,冷哼道:“整日只知往林姐姐处跑,她难道有奇香异韵,那般勾人?你眼里可还有我们这些姐妹?” 贾环拉着她的手赔不是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待明日晌午,你往精武堂去,我教你骑马赔罪可好?” 湘云一听,双眸骤亮,却仍嘴硬道:“哼,这还差不多!你可莫要食言,不然我定不与你干休。 骑马若教得不好,我亦有法儿收拾你。” 说罢,拉着贾环径往屋里去。 入得屋内,探春正坐于桌前,似笑非笑地瞅着贾环,道:“环儿,你可真真教我们好等,莫不是被林姐姐的才情迷了心窍,连时刻都忘了?” 贾环忙赔笑道:“三姐姐莫要取笑,皆是我的不是。” 众人这才依次落了座。 贾环见座中仅有探春、湘云、李纨四人,心下纳罕,问道:“怎不见二姐姐?我方才在荣庆堂见她气色尚好,难不成这会儿便染了病?” 李纨许久未见贾环,瞧着他愈发文武双全,心中欢喜之余,亦有些疑惑。 自家兰哥儿与他年岁相仿,幼时亦常一处玩耍,往昔未曾觉着,如今观之,这贾环与府中其他贾家爷们儿大相径庭。 贾琏、宝玉、贾兰身形皆偏于单薄,气质亦多文弱。 而贾环身姿挺拔,体格健壮,举手投足间颇具豪迈之态,于这一众之中,倒似鹤立鸡群,颇有些格格不入。 第245章 贾环:多生几个就能解救贾府 贾环觉有目光投于自身,遂抬目而视,见是李纨,便向其展露一笑。 心内暗自思忖:阔别两载,这珠大嫂子容光愈发焕发,瞧来银钱进项颇为丰厚。 李纨见他相顾而笑,心下不禁微微悸动,然面上仍端持着那副端庄之态,微微颔首示意。 其心中暗自度之,此贾环于两载间变化竟至如斯,往昔那浮躁喧哗之态全然消逝,如今这般英武卓然且自信满满,实令人难以轻忽小觑。 唯其方才那目光,似笑非笑之间仿若洞悉诸事,令李纨隐隐心生不安,仿若自身那些幽微心思尽皆入其眼底。 她轻咳一声,端起茶盏,以作掩饰,缓声而言:“环哥儿,许久不见,不想你于外历练竟愈发出息了。” 贾环笑而答曰:“珠大嫂子过奖,闻得兰哥儿赴今年乡试,料想定能高中,届时嫂子亦可安享清福了。” 李纨闻之,嘴角显现一抹笑意,然目中仍有一抹忧虑之色,轻声道:“借环哥儿吉言,兰哥儿自是日夜勤勉苦读,唯盼能有所建树,为家族争荣。 只是此科举之路,仿若千军万马竞逐于独木之桥,纵其用心竭力,亦难预其果。 我亦但求他莫要劳损身躯,平平安安则已。” 探春将温好的桂花酒为众人倾入盏中,轻笑而言:“细算时日,放榜之期便在这几日,明儿起我遣个小厮往衙门处守着。” 湘云急不可待地擎起酒杯饮了一口,面上登时泛起一抹红晕。 想是真饿坏了,遂夹起一块鹿肉咀嚼,含混不清道:“兰哥儿这小子长大了了,都不和我们亲了,日日往外与同窗厮混,园中也不常呆。” 探春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角:“哪有爷们儿终日盘桓于内宅之理,你且瞧瞧宝二哥如今亦转了性子,日日在外操持他那胭脂铺。 现今科举愈加重策论与时务之学,兰哥儿于外与同窗切磋琢磨,亦是为增广见闻,开阔视野,以应此科举的变革。” 探春对贾兰这晚辈关怀备至,尚赠了几样珍藏字画与贾兰临摹研习,只盼能助其一臂之力。 湘云吐了吐舌头,目光投向贾环道:“宝二哥忙于商事,兰哥儿忙于科举…… 环哥儿你怕是个大闲人罢,可莫要四处闲逛,多来相伴我等才是。” 贾环嘴角微微抽搐,此园中诸女,各有所务,唯湘云这洒脱不羁之人,方能这般肆意吐露心声。 他无奈颔首:“知晓了,无战事时我亦无甚繁务,正可陪你们这群姑娘家叙话。 且待放榜之时,我前去探看有无合意的年轻才俊,为二姐姐觅一上门女婿。” 言罢,又轻拍探春肩头,豪迈而言:“你是我嫡亲姐姐,且耐心稍待,来年为你擒一状元郎来。 老弟亲自为你把关,定择一模样俊秀、孤门独户且德才兼优者!” 探春闻之,面泛红晕,嗔怪道:“你这环儿,言辞间全无正经,我何曾急于斯事。 我唯盼能为家族竭尽心力,余者尚在其次。 你若果真有闲情逸致,不如多思忖家族营生、子弟教养诸事,莫要终日但将心思置于此打趣逗乐之上。” 话虽如此,目中却仍有一丝难以察觉之羞赧与期许。 李纨于旁掩口笑道:“三妹妹自是胸有壮志,环哥儿你亦莫要以此言语撩拨她。 然若果真有那般才俊入赘,亦为府中一大幸事。” 探春轻哼一声,道:“嫂子且莫要随他一同嬉闹。 我但思,我等贾府如今已至需变革图新之境。 兰哥儿科举若顺遂,自是可为家族添注助力,然家族诸多事务亦不可仅恃科举一途。 环儿,你既身为族长,当有长远筹谋,莫要只思此等浑话。” 贾环忙正容敛色,拍胸而道:“我心中早有定计,诸位试思,我等东西两府合而计之有数千之众,然正经主子能有几何? 正因主子稀少,方致恶仆欺主之祸滋生。 故而,为遏止此不良之象,我等当多育子嗣才是! 唯有主子众多,方能镇摄得住底下一干人等。” 三人见贾环一副信誓旦旦之态,初时皆以为他能道出些精妙至理,岂料竟吐出这般荒诞不经之语,皆啐了一口,齐以嗔怪之目瞪向贾环。 尤其李纨,身为寡妇,于此闻他谈及多育子嗣,不禁面红耳赤,满眸幽怨望于贾环。 倒是湘云,悄然踢了贾环一下,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贾环见众人恼怒,忙赔笑而言:“姐姐嫂嫂莫要动气,我不过见气氛沉闷,故出此戏言。 如此罢,我自罚一坛,我饮尽,诸位随意!” 言罢,便欲端起酒坛一饮而尽。 急得探春连忙伸手捂住其口,气道:“此桂花酒乃埋于地下两载,性极烈,你这般牛饮,岂不要醉卧于此?” 贾环被捂其口,呜呜作声,目露求饶之意。 见其这般模样,探春又气又觉好笑,复牵其手令其坐下。 为缓气氛,她向边上侍书问道:“不是遣你去请二姐姐么,缘何此时尚未到来?” 侍书忙福身一礼,轻声应道:“回姑娘话,二姑娘原已应允前来,唯临出门之际恰遇大太太往其屋中,遂耽搁下来。” 言毕,语气稍顿,往屋外瞥了一眼,趋前小声道:“我在屋外候着时听闻,大太太正向二姑娘索要银子。 称大老爷现今羁押于牢中,需使银钱打点,令二姑娘相助一二。” 湘云闻之,冷哼一声:“老太太先后自其体己之中已取出万两白银,怎会不足? 大舅舅之案已然有了结果,不日便将释出,何处尚需银钱打点? 我观大舅母实乃欲借机多捞银钱,二姐姐生性本就柔弱,其那点体己何能经得几番折腾? 大太太也做得太过分了些!” 湘云气得小脸涨红,手中帕子皆被揉作一团。 贾环奇道:“你缘何知晓得如此详尽?” 湘云顿时小脸一僵,颇显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忸怩而言: “我三叔修书告知于我,他亦如大舅舅一般,不日便将发配往斡难河为官…… 他令我寻机私下里向你求情,望你能施援一二。” 第246章 贾环:给老姐寻个破产版的我 且说贾环之归,令诸女皆欣欣然,遂多饮了数杯。 未几,探春与湘云皆已沉醉,贾环无奈,只得遣侍书扶她二人回房安歇,那宴席亦就此散去。 李纨虽有所节制,然现今其生意顺遂,贾兰亦颇有出息,值此无长辈在旁的小宴,竟也破例多饮了几盏。 贾环见李纨坐于桌边,手托香腮,闭目养神,心下不免有些担忧,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李纨似被这一拍惊觉,缓缓睁开双眸,见是贾环,目中尚余一丝迷离之意。 此刻的李纨,双颊因酒意晕染出一抹醉人之酡红,仿若春日盛绽之桃花,艳丽非常。 额前几缕秀发为汗水微微濡湿,更添了几分慵懒韵致。 其朱唇轻启,言语间带着酒后的绵软娇柔,眼神较平日多出些许朦胧与妩媚之色。 往昔那端庄持重的仪态,此刻已被酒意悄然破去,尽现女子之柔美娇态。 李纨微微摇头,轻声道:“无甚大碍,不过些许酒意罢了,静坐片刻便好。” 贾环闻之,不禁有些莞尔,未曾想素日端庄的珠大嫂子,竟也有如此嘴硬之时。 于是,贾环取过酒杯,故意言道:“左右无事,咱们不妨再饮几杯?” 李纨闻得此言,抬眸瞥了一眼贾环手中之酒杯,目中闪过一丝犹疑,旋即逞强说道:“饮便饮,莫要以为我怯了。” 只是那话音之中,已透着酒后的虚浮无力。 贾环见她这般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笑意,却仅浅酌了一口,并未真欲与她拼酒。 李纨伸手欲取酒杯时,不慎触碰到贾环之手,她指尖微微一颤,旋即缩了回去,面上红晕似又深了几分,嗔怪道:“你这环哥儿,可是故意戏耍于我。” 贾环忙赔笑道:“嫂子误会了,我不过是试探嫂子是否尚有再战之力。” 李纨轻哼一声,端起酒杯,小抿一口,酒水沾湿了她的下唇,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晶亮之光。 数巡酒过,李纨眼神愈发迷离,身躯亦渐渐有些摇晃。 贾环见状,收起戏谑之心,不再相逗,唤来探春的两名丫鬟翠墨与小婵,左右搀扶着李纨回稻香村去了。 “三爷,且用些茶醒醒酒。” 侍书将茶盏递与贾环,贾环接过,轻抿一口,茶之苦涩于舌尖散开,令他稍稍清醒了些许。 侍书乖巧地行至他身后,轻轻为他揉捏太阳穴,低声说道:“三爷,今日这宴席虽散得仓促了些,却也热闹非常。 姑娘们许久未曾这般畅快,尤其见三爷归来,众人心中皆是欢喜不已。” 贾环颇为受用,身子向后靠于她怀中,问道:“侍书,你觉着我姐是喜文官亦或武官? 我见她年岁渐长,是时候思量其终身大事了。” 侍书闻得此言,微微一怔,她身为探春的贴身丫鬟,日后自是要随嫁作通房丫鬟的。 侍书手下动作稍顿,旋即浅笑应道:“三爷,此事我可不敢妄加揣测。 姑娘的心思,犹如春日的浮云,变幻无常。 不过,依我之见,姑娘才情超卓,志向高远。 但凡是能与姑娘相知相惜,共赏风花雪月,同历风雨波澜者,想来便是姑娘的良配。” 侍书一边言语,一边悄悄抬眸打量贾环神色。 贾环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嗯,姐姐心性不凡,这择婿之事确不可草率。 我身为其弟,定要为她觅得一位堪配之人。” 言罢,抬眸望向侍书,含笑道:“那你又心仪何种之人?” 侍书听闻,面上泛起一抹红晕,忙垂首低声道: “三爷莫要拿我打趣,我不过是个丫鬟,哪有资格挑拣。 唯盼能一生忠心侍奉姑娘,若姑娘有了好归宿,我亦能沾些喜气,便是极好的了。” 言毕,手上劲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似有些羞涩与紧张,又道: “若……若是真有得选,自然是愿选如三爷这般有担当、重情义之人。 三爷这些年于外征战,归来后整个人透着一股英气与沉稳,与往昔大不相同。 只是三爷身份尊贵,我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三爷且莫要再提此等羞人言语,若传了出去,我可没脸见人了。” 贾环闻得侍书这一番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作抚慰: “似我这般才高八斗、貌比潘安,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跃马定乾坤之人,世间确然难觅。 侍书你这小嘴儿犹如抹了蜜一般,哄得我满心欢悦。 不过你无须挂怀,我定会为你与二姐姐择一‘破产版’的我。 所谓‘破产版’,便是虽不及我这般完备,却亦有几分相似神韵与品行之人。 你于这府中尽心尽力,日后的归宿我自会放在心上。” 醉酒之人往往话多,侍书瞧着贾环这副半醉半醒却仍强撑着打趣的模样,心中既觉好笑又有几分感动。 她微微屈膝行礼,轻声道:“三爷的好意,我铭记于心。 只是此刻天色已然不早,三爷亦早些安歇吧,莫要再劳神这些事宜了。” 贾环闻言,望向窗外,见夕阳已然西下,便起身道: “也罢,你伺候我们一日,想必亦是疲惫不堪,我便不耽搁你了。” 侍书恐贾环行路有失,赶忙搀扶着他归家,谁料贾环出了秋爽斋,执意要往缀景楼探望迎春。 侍书苦劝无果,只得搀着他往缀景楼而去。 迎春于午间遭邢夫人索要财物,屋内值钱之物皆被搬空,只道草原之上贼匪众多,需用钱雇佣人手。 迎春本就柔弱无主见,闻得此言,便将多年积蓄尽皆交予。 此刻正与邢岫烟于房中对弈解闷,见侍书扶着贾环进来,迎春微微一愕,起身相迎,轻声问道:“环弟,怎喝成如此模样?” 贾环摆了摆手,目光于屋内环顾一圈,见陈设略显空荡,心中已然明了。 他皱了皱眉,喃喃道:“大太太这是何为,二姐姐又不去草原,为何将此处搬空。” 迎春与邢岫烟相视一眼,皆现喜色,拉着贾环坐于榻上,问道:“大太太言大老爷犯了事,咱们一家皆要迁去斡难河,为何如今又不必去了?” 贾环打了个酒嗝,摇首道:“大老爷与琏二哥自是要去的,我怎舍得二姐姐前往。 待我寻那忠顺亲王打点一二,只说二姐姐身染重病,不宜远行,需留于京中调养。” 迎春闻言,有些赧然道:“环弟,又要劳烦你了,只是如此可行否,会不会牵连于你?” 贾环摆手道:“那忠顺亲王虽有些贪财,然拿钱办事,口碑极好。 我亦与他素有往来,些许小事,料想他不会为难。 二姐姐且宽心,于这园子里好生调养便是。” 邢岫烟于旁轻声笑道:“我先前便劝二姐姐寻环哥儿设法,她尚犹豫不决,恐给环哥儿添乱。 如今环哥儿这般仗义,二姐姐可算能安心了。” 昔日随贾环一同上京之李琦、李纹皆已返归金陵,不想邢岫烟仍留于此,这令贾环颇为欣喜。 第247章 有人看上宝玉了? 缀景楼 贾环借那酒兴,目光肆意在邢岫烟身上逡巡。 阔别两载,邢岫烟宛如春日新绽之花,愈显娇艳动人。 她身姿袅袅,行步间若弱柳随风轻摇,淡雅罗裳更映出如兰气质。 眉眼含情,蕴温婉与聪慧于其中,浅笑轻绽之际,恰似春阳下幽泉,澄澈且勾人心魄。 邢岫烟被他瞧得双颊绯红,忙借口起身,莲步轻移至茶案边,为贾环斟茶,欲借此掩去面上羞怯。 贾环却浑然未觉,只一味盯着她背影,眼神痴醉。 迎春见状,纤手轻抬,玉指在贾环额头轻轻一弹,嗔怪道: “环弟,休得这般无礼,岫烟妹子脸皮薄,禁不得你这般打量。” 贾环方如梦初醒,挠头嘿嘿一笑,酒意朦胧间说道: “二姐姐,我许久未睹岫烟姐姐芳容,见她出落得如此标致,心中欢喜难抑罢了。” 邢岫烟端茶而来,声若蚊蚋:“环哥儿,且用茶润润喉。” 贾环接过茶盏,目光仍在她身上缠绵不去,口中关切道:“岫烟姐姐,这两年在府中可还顺遂? 若有人敢欺你,只管告知我,我必不饶。” 邢岫烟垂首,轻声应道:“多谢环哥儿挂怀,我于府中一切安好,二姐姐待我极好。” 此时贾环酒劲上头,话匣大开,拉着邢岫烟絮絮而谈,东拉西扯,直把邢岫烟逗得咯咯娇笑。 迎春瞧着两人愈靠愈近,恐贾环酒后失言失态,酿出不妥之事,忙对邢岫烟柔声道:“岫烟妹子,你且回屋歇着吧。” 贾环目送邢岫烟离去,怅然轻叹,迎春见状,又在他额头轻弹一下,微蹙蛾眉,薄嗔道: “你瞧瞧,成何体统?岫烟妹子是好人家女儿,你莫要因酒意乱了分寸,徒惹人笑话。” 然其眼中并无恼意,唯含对幼弟的几分无奈与宠溺。 贾环揉着额头,嘟囔道:“二姐姐,我不过与岫烟姐姐多说几句知心话,哪有那般严重。” 言罢,身子往榻上一歪,似有困意。 迎春轻摇螓首,取过榻边锦被,为他轻轻盖上,叹道:“你且靠过来,我为你揉揉,醒醒酒。” 贾环依言,枕于她腿上。 迎春纤细葱指在他太阳穴处缓缓揉动,贾环顿觉舒坦,酒意亦散了几分。 迎春轻抚他面庞,含笑道:“这两年在外征战,肤色黑了不少,往昔那般白净模样已不见。 现今这颜色,倒似添了几分风霜磨砺后的坚毅。” 贾环眯眼笑道:“二姐姐,那些苦头算不得什么,全当砥砺自身。 如今我亦能为姐姐们遮风挡雨了。” 迎春微微颔,目露欣慰:“环弟有此壮志,自是极好。 只是日后行事,尚需沉稳,莫要莽撞。” 贾环应道:“姐姐所言极是,我自会留意。只是府中事务繁杂,我常忧姐姐们受委屈。” 迎春轻喟一声:“府中日子,向多风雨,然有你这片心意,姐姐们心中亦暖。 便如岫烟妹子,在府中有我照应,但若真遇难处,有你在,亦多一份依靠。 只是你方才对岫烟妹子那般热切,切不可再有,男女有别,若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 贾环忙道:“我记下了,姐姐放心。我只是见她温婉可亲,一时忘情。” 迎春轻拍他肩头,语重心长:“你呀,总是这般孩子气。 待日后成家,可不能再如此肆意随性,需多为家中妻儿考量,万不可再这般冒失莽撞,失了规矩。” 迎春边说,指仍在贾环太阳穴处轻轻揉动。 贾环听得心中暖意融融,他深知二姐姐平日寡言,唯与他独处时,方这般推心置腹。 贾环睁眼,望向迎春:“二姐姐,待乡试放榜时,我定寻个才俊举人做姐夫,让姐姐后半辈子有所依傍,不再受府中闲气。” 迎春闻之,轻摇臻首,低声道:“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老祖宗或大老爷有命,我自不敢违拗。 然于你面前,我且实言相告。 我并非急于出阁,府中虽有诸多烦恼,却是我自幼生长之地,熟悉非常。 且我生性愚钝,唯盼能多留府中些时日,守着自己一方小天地,安然度日。 若真嫁为人妇,去往全然陌生之处,我心中实有惧意。” 贾环心下了然,暗忖这二姐姐竟是个惧生之人,与那活泼外向的湘云恰成鲜明对比。 他翻身趴于迎春腿上,笑道:“二姐姐既不愿嫁,我自不会勉强。 咱家亦无需靠嫁女联姻以谋家族之利,我养姐姐一辈子亦无不可。 只恐姐姐日后成老姑娘时,莫要怨我未为你寻得好人家。” 迎春轻拍他背,浅笑道:“环弟,休要胡言。我怎会怨你? 再者,我虽长你几岁,却也称不上老姑娘。 宝姐姐尚比我长一岁,亦未出阁。” 迎春这“宝姐姐不急我亦不急”之态,令贾环忍俊不禁: “宝姐姐是被薛大傻子拖累,致难寻良配。 你与她比作甚? 况如今薛大傻在我帐下,已封正五品云骑尉,想必不日便有好人家上门求亲。 此例不算,你若能再道出一位长于你且待字闺中的女子,我便服你。” 迎春眨动星眸,得意一笑,拍贾环背的力道稍增,道:“我自能道出一位,还是位官家小姐。” 贾环满脸疑色,府中姑娘,探春、湘云、黛玉皆十九岁,宝玉二十岁,迎春二十一岁,宝钗二十二岁。 在当下,寻常百姓家女子多在十三四岁成婚,官宦人家略晚,亦不过十五六岁。 贾府这群姑娘已属晚婚,若比宝钗年长者,恐真成“昨日黄花”。 “二姐姐莫要随意编个名儿哄我,我虽醉却未傻。” 迎春嗔怪地瞥他一眼,道:“我何时骗过你?此户人家你亦该听闻过。 这女子名傅秋芳,算来今年二十有三。 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她兄长乃二老爷门生。 你出征期间,傅秋芳曾随她嫂子来拜见过老祖宗数次。” 迎春边言,边轻晃玉腿,贾环趴于其上,静静聆听。 “她生得有几分姿色,又聪明过人。 才情亦颇为出众,诗词歌赋皆通,出口成章,令人称奇。 只可惜,她兄长一心想为她择一门绝佳亲事,高不成低不就,这岁月便悄然流逝了。 我见她处此境中,仍温婉平和,毫无怨怼之色,足见其心性纯善、修养极佳。 闻老祖宗之意,傅家似相中宝玉,欲结秦晋之好。” 第248章 贾环:宝玉不对劲! 贾环对傅秋芳原无甚了解,唯对其兄傅试略有印象,且是不佳的印象。 往昔狩猎大赛之际,祥瑞银行初兴,忠顺亲王为揽储金,公然宣称侧室之位尚缺。 傅试闻风而动,欲将胞妹荐于亲王。 怎奈忠顺亲王向以财帛为重,见傅家贫寒,遂拒之门外。 彼时,忠顺亲王还曾以此事讥笑贾环,称贾环之父的门生竟如此趋炎附势。 贾环彼时未以为意,如今思之,方觉傅试实在利欲熏心,为攀附权贵,竟将自家妹子视作随意摆弄的棋子。 贾环暗自摇头,对傅试的鄙夷又添几分。 而于那素未谋面的傅秋芳,心中竟莫名泛起一丝怜悯。 目下傅试攀附忠顺亲王无果,转而将目光投向贾宝玉,贾环却以为此举亦无不可。 傅秋芳既知书达礼,相较那夏金桂自是易于相处。 夏金桂那般泼辣性情,若嫁与贾宝玉,恐袭人、麝月等丫鬟不日便会被发卖出府。 贾环与袭人等人自幼相熟,并无嫌隙,自是盼她们能有善终。 念及于此,贾环复又仰卧枕于迎春腿上,向迎春笑道: “女大三抱金砖,我观傅秋芳嫁与宝二哥倒颇为相宜。 自古以来都是高嫁低娶,傅试好歹身为通判,与宝二哥勉强也算匹配。” 贾环所言不虚,政老爹虽即将就任工部侍郎,然其非科举出身,于仕途之上终有不足。 傅试身为通判,家族亦有根基,傅秋芳又颇具才名,与宝玉结亲,于外人观之,确属门当户对。 迎春闻之,轻浅一笑,略作踌躇,方悄声向贾环耳畔低语:“环哥儿,你可觉宝玉有些异样?” 贾环闻言,细细思量,微微颔首道:“诚然,我见宝二哥愈发文弱如女子,瞧我的眼神亦甚是怪异,仿若……仿若对我别有企图。” 迎春忙以手掩其口,嗔怪道:“休得胡言,你二人乃是兄弟,宝玉怎会存此等非分之念!” 贾环移开其手,肃然道:“怪便怪在此处,宝二哥往昔虽喜制胭脂,然皆为姊妹们而作。 现今却大不相同,他竟自个儿涂抹起来,往昔何曾有此情形?再者……” 贾环轻咳一声,续道:“今日晌午我与平儿于怡红院小坐,遇着袭人。 袭人早经宝二哥收房,然观其神色,想来近两年二人似已无亲密之举。 宝二哥正值弱冠之年,血气方刚,怎可如此清心寡欲?实不合常理。” 迎春闻此直白言语,双颊羞得绯红,嗔怪道:“环哥儿,你怎可这般口无遮拦,此等闺阁之事,岂是你能随意谈论。” 言罢,微微垂首,似在思忖,俄顷又轻声道:“只是宝玉的行径,确有古怪。 忆昔于园中,他与姊妹们嬉闹游乐,吟诗作画,虽有女儿姿态,却不似如今这般。 莫非他心中有甚难解忧愁,亦或受了惊吓?” 迎春抬首,目中隐有忧色:“我前阵子听闻袭人提及,宝玉常往北城听那旗官唱戏。 那旗官原是忠顺亲王府之人,后被释出,于北城组了个戏班子。 袭人言宝玉每去听戏,皆向她支取二百两银子。 耗费银钱也罢,每次归来都要携回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汗巾子……” 迎春语至此处,难以再续,又念及宝玉素日诸般举止,愈发觉察可疑。 众人相处既久,极易忘却彼此年岁,性格也会一直延续。 于众姑娘心中,宝玉一直是那个娇憨纯真的少年郎。 然经贾环此番提点,迎春亦幡然醒悟。 可不是,宝玉已非垂髫小儿,亦非总角少年,已然弱冠。 哪有弱冠男子身着女子衣裳,涂脂抹粉且终日与姊妹们厮混一处之理? 迎春愈想愈惊,抱住贾环,颤声道:“环弟,宝玉该不会真对你有那不当念想吧? 此乃有违人伦之事,若果真如此,府中岂不要天翻地覆。 环弟,你且莫要声张,待我细细思量。 宝玉往日虽行事乖张,然此等念头,实难令人置信。 或许是你我多心,他只是一时为戏文情思所迷,或受了不良风气蛊惑。 然万一……万一确有此事,老爷太太知晓定然大发雷霆,府中声名亦将毁于一旦。 咱们且暗中留意,察探宝玉究竟是何情状,再作定夺,切不可莽撞行事,平白惹出祸端。” 贾环闻之,不禁打个寒噤,惶惶然缩入迎春怀中,期期艾艾道:“二……二姐姐莫要再言,你所言令我心内发毛,只觉得宝二哥即刻便会现身,从后将我抱住。” 正言语间,窗外忽起一阵冷风,旋即闻得一声呼唤:“环哥儿~” 贾环惊得自迎春怀中跳起,暗中自空间掣出长剑。 心内暗忖,若此刻进来者是贾宝玉,定当拔剑斩之。 幸而是手提灯笼的邢岫烟,贾环方悄然收剑。 因光线晦暗,迎春与邢岫烟皆未察觉贾环拔剑收剑之举。 邢岫烟燃起蜡烛,含笑道:“你二人于此处所谈何事,天黑竟不知点灯。” 经此一番惊扰,贾环酒意全然消散,见天色渐晚,便向迎春辞行。 迎春提灯亲送其至门外,又殷殷叮嘱:“环弟,途中小心,莫要慌乱。今日所言,你且莫要挂怀,一切待我探察明晰再论。” 贾环点头应承,执其手塞一沓银票于其手中:“今日大太太前来打秋风,她那雁过拔毛的性子,想来二姐姐定然手头拮据,此些银票权当弟弟孝敬。 莫要推辞,不然以后这姐弟也没得做了。” 迎春浅笑,轻拍其手,将银票推回贾环怀中,柔声道: “你当我真是那二木头不成?我已暗中存了些许私己。 我屋里的司棋,你可还记得? 她出府之时,我予她一千两银子作本钱营生。 她尚知感恩,其夫婿潘又安亦颇有能耐。 夫妻二人于外将生意操持得风生水起,还将我那一千两银子算作股份,岁岁皆有红利予我。 我如今是不缺银钱的,你但放宽心便是。” 贾环闻之便不再坚持,接过灯笼往东府赶去。 路上,他不禁心生感慨,众人皆于贾府这风云变幻之境竭力谋求安身立命之所。 真到是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溜的溜。 第249章 喜欢加班的小红 且说贾环别了迎春,未行多远,便见小红提着灯笼前来寻他。 小红福了一福,轻声说道:“爷许久未归,我先往精武堂探看,唯有两个守夜婆子在那看着,便知爷定是在姑娘们处有所耽搁了。” 贾环牵过她手,呵了口暖气,含笑道:“有劳你了,这寒夜里还要来跑这一遭。咱们今夜且在精武堂将就一宿。” 小红微微颔首,款步上前挽住他臂,边走边言:“我已吩咐人在精武堂那边预备了热水。” 贾环闻言,一把将她抱起,疾步向精武堂而去。 小红环着他脖颈,娇笑连连,趁势在他颈上印下几枚唇痕。 贾环受不得这般撩拨,沐浴罢,便关窗闭户,吹熄烛火,直至夜深方休。 次日破晓,小红不愧是极为尽职的姨娘,虽昨夜辛劳,今朝仍是早早起身。 她轻移莲步,恐惊了尚在酣眠的贾环。 理罢云鬓,整好衣裳,便于屋内忙碌开来。 先将昨夜凌乱桌椅摆放齐整,又取湿布擦拭桌面,动作轻盈,悄无声息。 贾环于睡梦中似有所觉,翻了下身,朦胧睁眼,瞥见小红忙碌背影,嘴角不自禁多了一抹笑意。 能有小红这般勤劳能干的姨娘,真是他的福气。 他伸了个懒腰,故意弄出些微响动。 小红闻之,忙转身,面上笑意温婉:“爷,可是我惊扰到了您?” 贾环摇摇头,坐起身来,招手让小红到床边坐下,道:“你这一早便不得闲,昨夜又那般受累,怎不多歇会儿?” 小红嗔道:“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贾环见她这般勤勉,心中欣喜,复拉她入衾被,又一番亲昵。 瞧着怀中娇喘微微的小红,贾环爱怜地抚着她发丝,道:“你这小妮子,委实惹人怜爱。” 小红心满意足靠于他怀,嘟嘴道:“爷一去两载,小红日夜盼君归。” 贾环抱紧她柔软身躯,在那嘟起的唇上轻啄一口。 小红似是情思难抑,被他一啄,便主动贴近,请求加班。 贾环见她眉眼间满是媚意,心中一热,思忖道:别家姨娘多是碌碌无为,唯自家这小红,内外操持,此等深情厚意,怎可不怜惜? 遂应了小红,又悉心传授她新悟的诸般技艺与心得。 小红聪慧过人,学得全神贯注,未几便领悟要领,与贾环配合无间。 贾环甚感欣慰,用鼓励的眼神朝她点了点头。 小红越发感到开心,调皮的朝贾环眨了眨眼睛。 诸事毕,两人相拥而卧,慵懒惬意。 小红双颊晕红,眼眸中尽是缱绻柔情。 贾环轻捏她红扑扑脸蛋,笑道:“我早知你是个机灵的,诸事皆一点即通。” 小红捻起一丝秀发,在贾环颊上轻轻划动,媚眼含笑道:“那爷且说说,我与晴雯相较,谁更具天分?” 贾环一怔,旋即笑道:“你这小妮子,怎的总是和她较劲?晴雯不过是天生丽质罢了。论天分,她远不及你。 便如方才那些技艺,她恐需苦思良久方能略通一二,哪似你这般颖悟,且能触类旁通。 你于我身边,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之人。” 小红闻之,欣然浅笑,又往贾环怀中偎了偎。 二人又交流片刻,查漏补缺后,方心满意足起身洗漱。 小红侍奉贾环用过早膳,方婀娜离去。 贾环见她远去,长舒一口气,抬手轻抚颈上痕迹,又伸了伸懒腰,喃喃道:“小红愈发有韵致了,这股缠人之态,真叫我有些难以招架。” 言罢,整了衣衫,缓步行出房门,往精武堂演武场而去。 虽说贾环如今骑射之术已足以驰骋沙场,然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于二百步外,贾环连发两袋箭矢,箭箭穿心,心中不免自得:“我便似那冷兵器时代的巴雷特大狙。” 言毕,自空间取出一箭袋,念及苏赫巴鲁一弓三矢之绝技,心有所动,遂搭三箭射出。 贾环满怀期待,只见那三支箭呈品字状飞向靶心,却终是脱靶。 贾环见状,哑然失笑,摇头叹道:“此一弓三矢之技果非易事,苏赫巴鲁确有不凡之处,死在我手,亦不算辱没了他。” 贾环生性倔强,岂会轻易认输? 当下反复尝试,渐有所悟,对搭箭之角、拉弓之力与发力之巧皆悉心调整,再发三箭。 此番射出,三箭虽未如心中所期紧密集于靶心,却也稳稳扎于靶上,偏差尚在可容之限。 贾环目光一亮,成就感油然而生,遂埋头苦练不辍。 待耗尽五个箭袋之后,贾环取出最后三支箭,深吸口气,星眸凝视靶心,全神贯注,拉满弓弦。 但闻“嗖!嗖!嗖!”三声轻响,破风而过,那三支箭竟不差毫厘钉于靶心,呈一极小三角形状。 贾环见状,咧嘴而笑,暗自思忖:苏赫巴鲁苦练数十载方得的绝技,我竟仅用小半日便初窥堂奥。 若他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再和我拼一次命。 贾环瞧着靶上密密麻麻之箭矢,心中略感愁苦,思忖射箭虽乐,回收箭矢却甚是麻烦。 无奈摇头,心盼若有自动回收箭矢的机器就好了,然此不过空想,当下唯有亲自动手。 正嘟囔间,举步走向箭靶,欲一支支拔取。 恰在此时,昨日约好前来骑马的湘云蹦蹦跳跳而至。 “环哥儿,我于观景台上用千里镜观你许久了,你这箭术愈发精妙绝伦! 初时那几箭虽略有差池,然后面这几箭堪称绝妙,三支箭齐中靶心,真教我看得呆了。” 湘云满脸钦佩,双眸晶亮,言罢便上前相助收箭。 然其力弱,拔了半晌,仅得数支,反倒累得娇喘吁吁,小脸涨红。 贾环见状,笑着上前,轻拍其肩:“此乃梅针箭,专为破甲而制,你力气小,收箭之事交与我便是。” 言罢,手上不停,须臾便将箭矢拔尽。 湘云闻言,遂不再坚持,只于背后轻拉贾环衣裳,随他缓缓而行,时不时咯咯娇笑几声。 第250章 贾环:云姐姐你倒是闭眼睛啊 且说贾环于靶场收箭毕,方欲将箭矢纳入空间,猛地忆起身后尚有史湘云这小妮子如影随形。 遂信手遥指远处,佯作惊愕高呼:“云姐姐,快看那厢,天上似有人影在飞!” 史湘云闻之,急遽扭颈张望,双眸中满是猎奇与焦切:“在哪里?环哥儿,我怎的未有所见?” 恰在其转身之际,贾环疾如闪电,瞬息将箭矢藏入空间。 待湘云回首,满面狐疑道:“环哥儿,莫不是你故意诓我,天上哪有甚人在飞?” 贾环故作诧然之态:“许是我看错了,云姐姐,莫要恼我。” 湘云轻哼一声,粉腮微鼓,嗔道:“你这促狭鬼,惯会拿我取笑。 罢了,且休提这虚头巴脑之事,环哥儿,你既已练完箭,可还记着昨日应允陪我骑马之事?” 贾环展颜笑道:“自是铭记于心,云姐姐既有此雅兴,我自当相伴。 只是骑马需着便捷衣衫,姐姐这身衣裳恐有不便。” 湘云垂首审视自身,身着秋香色锦缎夹衣,外罩月白绫子披风,下着葱绿撒花绫裙,发间仅插一支赤金点翠簪子,足蹬鹿皮小靴。 她歪首略加思忖,嘟嘴而言:“这却如何是好?我来得匆忙,未携骑装。 难不成要我着此身衣裳骑马,岂不遭马取笑? 环哥儿,你定要为我设法,不然这骑马之约恐要成泡影,我心中定会憋闷良久。” 言罢,双臂环住贾环臂膀,撒娇不迭。 贾环抬手比量其身高,自觉其与自己年少时相仿,遂道:“我年少时因长个太快,有好些衣裳都被闲置了下来。 记得有一套骑装,虽非女子式样,然色泽淡雅,姐姐若不嫌弃,可试穿一二,料想亦不会太过失色。” 湘云闻之,双眸骤亮,松开贾环臂膀,拍手称快:“如此甚妙,环哥儿快带我去取。” 贾环便携湘云至卧房中,翻箱倒柜觅出那套骑装。 湘云接过,瞥贾环一眼,暗忖贾环许是对“颜色素净”有些误解。 此骑装虽非艳若桃李,却以湖蓝色锦缎制成,领口袖口皆绣银线云纹,精致非常,于素淡间隐现低调华贵。 腰封乃深褐色牛皮,铜扣锃亮,英气逼人。 湘云毫不忸怩,当下招手道:“快来帮我着衣。” 贾环为其言所怔,环顾左右,呐呐而言:“你……你在与我言语?” 湘云将骑装塞入贾环怀中,嗔怪道:“你这呆子,此间又无旁人,不是唤你却是唤谁? 难不成要我对镜空自嗟叹?还不速来相帮,莫误了骑马良辰。” 虽说贾环素日与湘云嬉闹惯常,然见湘云这般落落大方之态,亦不免有些赧然。 干咳一声,尴尬道:“恐有不妥,翠缕去往何处了?” 湘云闻之,柳眉倒竖,双手叉腰道:“休提那翠缕,我遣她归家取过冬衣裳去了。 你我自幼相伴厮混,何须这般惺惺作态? 不过换身衣裳,并非什么了不得之事,你若再这般瞻前顾后,我可要真恼了!” 言罢,作势欲行,却又悄然睨视贾环。 贾环见其模样,知难以推托,遂上前为湘云解披风系带。 湘云“噗嗤”一笑,道:“你呀,口口声声说要娶我,怎如今这般羞怯?平日大话连篇,原是个银样镴枪头。” 湘云嘴上打趣,面上却飞起一抹红晕,眼眸中尽是俏皮亲昵之意。 贾环嘴角微搐,心忖黛玉亦是个不安分之人,想必《西厢记》已在诸姐妹间流传开来。 他一边替湘云褪下外裳,一边没好气的道:“你要再说这些浑话撩拨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收拾了。” 湘云却不怕他,反而把脖子一梗,笑道:“哟,我好怕呀!你且试试收拾我,看我不告诉老太太去,说你欺负我这没爹没娘的苦命人。” 说罢,又嘻嘻哈哈起来:“环哥儿,你这手法倒也轻柔,莫不是常伺候着林姐姐更衣?” 瞧着她这般肆意模样,贾环终是按捺不住,猛地将她揽入怀中,吻了下去。 寻常女子遇此情形,或羞怯挣脱,或娇嗔捶打。 然湘云却与众不同,乖巧依偎于贾环怀中,水汪汪大眼睛好奇地与贾环对视,且不时扑闪。 贾环见状,颇感无措,接吻不闭目的女子实乃他生平第一次见到。 他忍不住抬手覆住湘云双眼,湘云亦有样学样,伸手遮住贾环之目,心中暗自思忖:“你遮我也遮,可不许你独自瞧着。” 贾环又气又笑,只觉湘云真乃天真烂漫奇女子,全无矫揉造作之态。 湘云但觉有趣,待贾环松开她时,又主动搂贾环脖颈,复吻上去,直至贾环手探入其衣襟内,她才惊觉闪开。 “哎呀!你这登徒子,需守些规矩!我虽与你亲近,却亦不可这般肆意妄为。 你若再如此,我当真要恼了,定拿针狠狠刺你几下。 哼,原以为你只是顽皮,不想竟如此胆大妄为,莫非你与林姐姐私下亦这般孟浪? 我且告诫你,林姐姐乃极清贵之人,你若敢唐突冒犯,我绝不轻饶。 罢了罢了,今日且饶恕你这回,唯盼你往后能谨守本分。” 湘云面红耳赤,整了整衣衫,又道:“还傻站着作甚,此骑装我穿着倒也合身。 咱们速去马厩牵马,莫要再于这屋中耽搁,大好韶光岂容虚掷。” 言罢,便拽着贾环步出房门,往马厩而去。 贾环心下颇觉委屈,暗思接吻岂有规规矩矩的道理,湘云真是不解风情。 无奈轻叹一声,随湘云出了房门,往马厩行去。 一路上,湘云又复往昔活泼之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若方才那段旖旎插曲从未有过。 “环哥儿,你瞧我这身装扮如何,像不像那驰骋沙场的将军?” 贾环定睛细观,颔首道:“真真是,你着男装竟比女装更显俏丽,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真乃习武良材。” 湘云闻之,愈发自得,昂首挺胸道:“哈哈,环哥儿你这嘴似抹了蜜一般,专会哄我欢喜。 待会儿骑马我定要与你比试一番,你可不许故意相让,若教我知晓你使诈,我可不依。” 湘云轻晃贾环臂膀,眼眸中满是兴奋与期待。 “我虽不及你日日练箭骑马那般娴熟,却也不愿被人小瞧了去。 届时,谁先绕马场驰上三匝,谁便是赢家,输者需应赢家一条件,如何?” 贾环见此送上门来的良机,焉有拒之之理,欣然应承,目光于她身上稍作停留。 忆起先前那稍纵即逝的温柔,心中泛起丝丝涟漪,然亦不敢肆意袒露。 唯笑道:“云姐姐既有此等豪情,我自当竭力而为,只望姐姐莫要输后耍赖。” 第251章 湘云骑马 精武堂 马厩 贾环向来讲求信义,既已应允“大漂亮”为其寻觅几匹“大英俊”,便决无食言之理。 当下马厩之中,尽是些名贵战马,或自宝箱开启所得,或蒙皇帝、太上皇恩赐而来。 贾环待“大漂亮”犹如掌上明珠,特为其辟出一间极为宽敞华丽的马厩,其间洗马区、草料房、鞍具室、更衣室、仓库等一应俱全,各类附属设施应有尽有。 更有两名健壮仆妇,专职照料“大漂亮”的饮食起居,日夜不敢有怠。 缘由上次出征之际,贾环嫌府内五十名老兵年迈而未予携往,致使那些老兵自觉颜面无光。 故而他们将家眷悉皆迁至宁荣街安置妥当,又将家中成年男子聚拢一处,每日勤加操练,唯盼来次出征之时,能于贾环麾下效命。 这两名仆妇,便是众家眷里精熟马性之人,遂被遣至园中,为贾环管护马匹。 二人见贾环前来,赶忙前去取那马具。 其间一名仆妇,瞥见贾环与湘云欲探“大漂亮”,遂于临行之际,轻声道:“家主,此刻入内,恐有不便。” 贾环与湘云闻之,皆感莫名,相顾莞尔,未作他想,径直步入马棚之内。 “呀!” “哎呀!” 二人惊呼出声,急急退将出来,然其神情各异。 湘云双颊绯红,羞怯之意尽显;贾环则切齿有声,仿若自家悉心呵护的珍物遭人肆意践踏,满心皆是愤懑不平。 湘云以肘轻触贾环,嗔怪道:“你这马儿,竟似你一般,全无半分端庄模样,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等令人赧颜之事。” 贾环气得于原地往复踱步,痛心疾首而言:“我素日里对‘大漂亮’百般呵护,本欲为其觅些良伴,岂料它恁般性急,真真气煞我也! 马棚之中,名贵马匹众多,怎料它竟相中那等劣等黄毛,实乃有眼无珠!” 湘云见他这般模样,忍俊不禁,扑哧一笑道:“莫不是你瞧错了,那匹马儿分明是黑色的,瞧着亦颇具威武之姿。 想是‘大漂亮’真心喜爱,你且莫要恼了。 这马之姻缘,恰似人之婚配,皆为天定,强求不得,它自个儿个儿情投意合,亦是一段缘分。” 言罢,史湘云双眸灵动,笑意盈盈。 “你且思量,它于这马厩之中,虽有你我悉心照料,然终缺一位知心伴侣。 如今它既已寻得,你我理当为其欣喜,切莫因之伤了自身元气。” 语毕,史湘云又不禁咯咯笑个不停,遂踮起脚尖,轻吻贾环一下,以作抚慰。 贾环心下暗道,“黄毛”在此处乃是名词,然不便与她详加解释。 见“大漂亮”今日不得闲暇,贾环无奈,只得吩咐那两名仆妇另择两匹温顺骏马。 待二人牵马行至马场,贾环飞身上马,见湘云久立不动,遂疑道:“既言比赛,缘何伫立不前,莫非是知道赢我不得,想要先行认输了?” 史湘云小嘴一撇,说道:“我本欲驰骋一番,岂料此马如此高大,我竟不知如何乘骑。 往昔但见他人骑马威风凛凛,轮到自家,却成了呆子。” 言罢,粉面微微泛红,羞赧懊恼之色交织于面。 “你且休要取笑于我,速为我设法才是。” 言毕,手中帕子轻拂贾环马腿一下。 原是个不会骑马却欲逞强之人,贾环强抑笑意,俯身轻轻将她提起。 湘云但觉身躯一轻,便被贾环稳稳置于身前马背之上。 她心内一阵慌乱,又杂糅些许羞涩与欣喜,不由自主地偎入贾环怀中。 “环哥儿,你可要抱紧些,若使我坠马,定不轻饶于你! 哼,虽说我不善骑术,然若不慎跌伤,我这脾性发作起来,恐你亦难以招架。” 史湘云嘴上虽这般言语,身子却往贾环怀中又凑近少许,面上笑意难掩。 贾环双臂环住湘云,嗅着她发间缕缕清香,情难自禁,遂低头于她脖颈处轻轻一吻。 湘云娇躯微颤,然并未闪避,只是挠了挠贾环的手心。 “环哥儿,于马上可莫要这般轻薄,若教旁人瞧见,可真真羞死个人。” 史湘云娇嗔而言,然其声中并无多少恼意,反倒隐有一丝甜蜜羞涩。 “你且先带我绕行一圈,让我亦尝尝这骑马飞驰的快意。 似我这般颇具天赋之人,或许几圈之后,便能自行骑乘。 待那时,你我再行比试一场,定要将你比下去,好教世人知晓,我枕霞旧友,相较你这万人敌,亦不遑多让。” 贾环轻笑应诺,双腿轻夹马腹,骏马昂首嘶鸣,撒开四蹄,于马场之上疾驰而去。 疾风呼啸而过,湘云发丝肆意飘舞,她兴奋难抑,双手肆意挥舞,娇声喝道:“且看我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 贾环见她这般肆意模样,赶忙搂紧了她,低声道:“你这疯丫头,若不慎坠马,可不是玩笑之事。” 湘云浑不在意,依旧沉醉于这风驰电掣的畅快之感,口中念念有词:“我若身为男儿,定要于沙场上纵横驰骋,建功立业,方觉快意。” 俄顷,一圈既毕,贾环缓缓勒住缰绳,骏马渐次停歇。 湘云却仍觉意犹未尽,叫嚷道:“环哥儿,再跑一圈,这般畅爽之事,怎可轻易作罢。” 贾环无奈摇头,终究依了她,再度催马前行。 此回,他放缓了些许速度,以便湘云能更安然地畅享驰骋之乐。 湘云倚于他怀中,笑声清脆悦耳,仿若银铃。 秋风拂过二人面庞,将湘云的发丝吹向贾环。 贾环但觉那发丝仿若有灵,轻轻于他脸颊摩挲,丝丝痒意袭来,令他心湖泛起涟漪,遂将环住湘云腰肢之手微微上移。 湘云似有察觉,娇躯微微扭动,然并未言语。 待贾环得寸进尺,欲偷香窃玉,于她脸颊轻轻一啄,湘云方似自美梦中惊醒,将他的手捉回,重置于腰间,嗔怪道: “环哥儿,你若再这般顽皮,我便告知老太太去,教她重重罚你,看你还敢如此肆意妄为。 哼,我虽与你亲近,却亦容不得你这般得寸进尺。” 史湘云粉面含嗔,然其目中并无多少真怒。 贾环讪讪而笑,瞧着她因羞赧而愈显白里透红的面庞,心中愈觉怜爱。 竟厚着脸皮,将头前伸,轻衔住她的唇瓣。 湘云微微后仰,令他下巴抵于自己肩头,遂微微侧身,与他回吻。 宝箱内开出的马儿颇具灵性,见背上二人这般亲昵模样。 仿若通了人性一般,遂轻轻放缓了脚步,唯恐惊扰了这对有情人,亦生怕二人有所闪失。 第252章 湘云:不过是骑马出了些薄汗 且说贾环携湘云驰骋半日光景,那湘云到底不敢独自驭马,遂爽利认了赌约之败。 湘云翩然下马,玉手轻拂,稍整那略显凌乱的云鬓,星眸抬处,望向贾环,眸中兴奋快意尚未散尽,朱唇轻启道: “环哥儿,今日这骑马之趣,真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虽我骑术不精,输了赌约,却也满心欢悦。” 贾环亦利落翻身下马,执起湘云柔荑,笑道:“既你愿赌服输,我便要说那条件了,此条件乃是……” 言罢,俯身凑近湘云耳畔,悄声低语数言。 湘云闻之,那俏脸刹那间如霞染就,嗔目瞪向贾环,轻啐一口道: “你这环哥儿,好不端庄,怎出此等羞人言语。 我本以为你不过要我赋些诗词,或寻些新奇物件,岂料竟是这般。” 言毕,纤手欲打却又不忍,半空悬停,终是柔落于贾环肩头,微微一推。 “我史湘云绝非忸怩之辈,然你这要求委实太过孟浪,若传将出去,我清白之名何存。 罢了罢了,谁教我今日赌输,仅此一回,下不为例,你且切切不可告知旁人。” 语罢,螓首轻偏,耳畔青丝于微风中袅袅拂动,映着那晕红双颊,煞是娇俏动人。 贾环未料她竟应允,心内惊喜交加,遂将马匹交予婆子牵走,引着湘云回至卧房。 湘云见他那急切模样,轻捶其数下,面现娇羞道:“瞧你这一身汗渍,且先洗漱了再来。” 贾环忙不迭应承,笑逐颜开道:“皆依姐姐。” 二人入得卧房,待浴汤齐备,湘云先入浴桶,贾环于旁侍奉,递上巾帕。 湘云纤手轻拍他手背,道:“你且退下,莫要在此嬉闹,待我净身后,你方可进来。” 贾环虽心有不舍,亦依言退出。 待湘云沐浴更衣毕,唤贾环入内。 贾环见她恰似芙蓉出水,竟一时呆愣。 湘云又羞又恼,嗔道:“呆子,这般愣愣盯着我作甚?还不快去整饬自身。” 贾环方回过神来,匆匆洗漱罢,回至卧房。 见湘云正欲关窗,遂欣然一笑,顺手将门反锁。 湘云白他一眼,令其榻上安坐,叮嘱道:“你且安分守己,莫要再生妄念。 今日之事,权作私密之约,日后休得借此拿捏于我。” 言罢,款步至桌前,执起梳子,徐徐梳理那尚带湿气的秀发,又道: “我虽应下此遭,却非不知廉耻之人,你若敢对外吐露只言片语,我必与你恩断义绝,再不理会你这促狭之人。” 贾环忙赔笑说道:“云姐姐宽心,我贾环绝非无义之徒,定不辜负姐姐信任。” 湘云轻哼一声,便不再言语,只默默理妆,心内五味杂陈,既恼贾环莽撞,又觉与他这番别样相处,似有一缕幽情于心底潜滋暗长。 诸事既毕,贾环赶忙为湘云斟一盏香茗,双手捧上,满脸赔笑相觑。 湘云接盏,浅抿一口,瞥他一眼道:“环哥儿,今日过后,你若不娶我,定不轻饶。” 贾环闻之,急拥她入怀,正容道:“自当迎娶,待我立了战功,便求陛下赐婚,迎姐姐入府,风光无限。” 湘云将半干青丝重又散开,轻甩螓首,令发丝于贾环面上拂过,咯咯笑道: “且信你一回,只是如今瞧着各国皆来朝贡,哪有战事,你可莫要教我空等,熬成黄脸婆。” 贾环于她脸颊轻吻,道:“怎会没有?我大周于真真国受了委屈,陛下那般要强,定然再度兴兵。” 湘云玉手轻拍额头,道:“呀,你不提此事,我几近忘却,你不在时,南安太妃曾来见我,求我襄助。 她闻得你与永乐公主相熟,欲使你前去说情。 你亦知晓,那公主日日围堵南安王府,闹得南安郡王于京城几无容身之处。” 贾环自是不愿涉足此事,他深知,若往公主府为南安郡王求情,下次永乐公主恐连宁国府一并围堵。 湘云正待贾环回应,不意贾环忽拥她卧下,以被覆身。 “环哥儿,你欲何为?休要顽皮,光天化日,岂是行此之事时。” 湘云微显紧张,玉手按其肩,满目警惕道:“你我尚未成婚,莫要胡来!” 贾环但笑不语,只于她耳畔悄声道:“云姐姐,莫慌,我不过欲与姐姐说些知心言语,离那事尚远。 南安郡王之事,姐姐亦莫要理会,若南安太妃再问起,只说与我知便了。” 湘云性本豁达,闻此亦不多问,只轻拍贾环埋于怀中之首,咯咯笑道: “环哥儿,且出此被中,黑闷得紧,出去透气方好。你先松开我,莫要这般缠人。” 贾环怎肯放手,反将她搂得更紧,于她耳畔低语:“礼尚往来,我亦欲侍奉云姐姐一番。” 湘云闻言,懵懂未解,未及再问,便觉贾环已情动。 心内羞急交加,却似被无形绳索羁绊,欲拒还迎间,只觉周身绵软无力,口中嗔怪道: “你这冤家,真真是会折腾人,也不怕旁人听见了笑话。” 贾环但笑无言,唯将满心情意付诸行动之中,湘云亦渐无声息,唯余满室旖旎,仿若春日繁花盛景,于无声处,尽是深情厚意。 待得云雨既收,湘云整衣理裳,面上红晕未褪,却仍强装镇定,瞪贾环一眼道: “你这促狭鬼,今日之事,我且记下,日后若有差池,定不与你干休。” 贾环忙赔笑不迭:“云姐姐放心,我自会对姐姐负责到底,此生不渝。” 湘云闻之,满意颔首,捧其面轻揉,笑道: “你愈发文气了,我却不敢久留,不然迟早被你这混世魔王折腾得形销神损。 罢了罢了,我且先回,改日再来与你计较。” 言罢,史湘云起身,仔细整理衣衫裙带,又自妆奁中取一方丝帕,轻按那尚有余温的脸颊,似欲将残留羞意尽皆抹去。 贾环亦起身,为她系好披风,送至院门外,恰逢前来寻人的翠缕。 二人皆暗呼侥幸,若再迟延须臾,恐被这丫头撞破。 翠缕见自家姑娘面若桃花,目含嗔喜,心内虽疑窦丛生,却不敢多言。 只福身道:“姑娘,寻您许久,老太太正念叨呢。” 湘云微微颔首,向贾环使一眼色,意令其噤声。 贾环心领神会,轻声道:“云姐姐慢行,改日我定去拜会。” 湘云携翠缕匆匆而去,途中翠缕忍不住道:“姑娘,您今日怎的这般模样?发梢尚有余湿,莫不是着了凉?” 湘云纤手轻拍她,嗔道:“你这丫头,休要聒噪,不过骑马倦了,出些薄汗罢了。” 第253章 回侯爷,来找爹的 且说贾环送别湘云后,见日头尚早,便悠然往尤物斋行去。 近来,各国进贡美人,天子沉迷后宫,京城风气渐向太上皇时期的奢靡浮华靠拢。 街衢之上,华车往来,车帘随风轻扬,间或露出车内娇婢或佳人的惊鸿一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古往今来,天子常为审美的先导。 昔有楚王好细腰,宫中民间遂多纤柔婀娜之女子,为求腰肢纤细,节食束带者不可胜数。 今上宠爱西域香妃,贾环虽未睹其容,然西域女子骨骼较之大周女子略显宽大,轮廓深邃,料想此香妃定是体态丰腴、别具风姿之人。 圣上既有所好,勋贵们自是竞相效仿,家中女眷皆悉心妆扮成西域模样,蛾眉轻描,凤眼含情,着艳丽且绣纹独特的服饰,佩叮咚作响的异域珠宝。 一时间,京城首饰铺子与绸缎庄内,西域风格货品供不应求,价格亦随之飙升。 更有狡黠者,径直购得数名西域舞娘,养于府中,宴饮之时,既可助酒兴,又能令家中女眷研习其舞姿风情,以博众人称羡。 贾环漫步宁荣街头,竟逢数位军中旧识。 众人见他,或远远闪避,或硬着头皮行礼,其态颇为局促。 贾环见状,不禁莞尔,遂问道:“你等不在北城值守,来此何为?” 一军士偷觑一眼身旁那神色自若的青楼女子,赧然挠首,低声道:“回侯爷,今日休沐,某与这姑娘甚是投缘,眼瞅着寒冬将至,她尚缺些御寒衣物,故带她来添置。” 贾环闻之,嘴角微搐,暗忖此辈于战场之上英勇无畏。 然一入温柔乡,竟失了往日机敏,似那待宰羔羊且不自知,犹以为逢红颜知己,真乃可气又可笑。 贾环亦无暇为其排解情困,念及肥水莫流外人田,遂指周围自家铺子道:“此几家铺子所售衣物,料佳款美,你等可携她前去挑选,言是我贾环之意,当予半价。” 军士大喜,忙不迭行礼谢恩:“多谢侯爷厚恩,小的铭记于心。” 贾环摆了摆手,又向着尤物斋进发。 值此秋闱之际,恰逢北伐大军凯旋,京城自是热闹非凡。 文人与武人相较,差异显着。 文人多拘谨守礼,貌似端方,实则悭吝;武人虽或举止粗放,然出手豪爽。 观其携青楼女子出行之态,便可见一斑。 文人鲜少如武人般直白揽女腰肢,常于行走间借轻触以传暧昧之意,看似含蓄,然心中绮念未必逊于武人。 贾环暗自思忖,脚下步履不停,须臾便至尤物斋。 “哇塞!” 贾环乍见店内多出一长形玻璃柜,内中物事令其瞠目结舌,几疑穿越回旧日时光。 定睛细视,竟是丝绸与羊毛混制而成的丝袜。 贾环揉目凝视,心中暗叹尤三姐果真是商业奇才。 此等新奇之物,竟能仿制得如此精妙,且标价十两白银,虽不菲,然于京城富贵圈中,那些追新逐异、尚慕奢华之辈,岂会吝惜此银。 贾环趋近玻璃柜,细细端详,只见丝袜质地轻柔,纹理细密,于光线下隐现幽微光泽,似有别样魅惑。 贾环喃喃自语:“此物如此纤薄,恐不耐磨损,然日后销路定当无忧。三姐实乃能者,定当重赏。” 正思忖间,尤三姐款步而来,见贾环模样,掩口笑道: “不去后院,在此闲逛作甚?方才店内武人众多,见你进来,皆作鸟兽散。 莫要在此耽搁我做生意,这些物件有何稀奇,我房中多着呢。” 贾环闻之,心痒难耐,遂牵其手径往后院而去。 尤三姐于京城颇有名气,容颜出众,性子又泼辣,引得诸多公子哥竞相折腰,欲驯服其烈性。 众纨绔子弟私下设赌,赌谁能先获尤三姐芳心,使其收敛锋芒,温顺依从。 然尤三姐久经风月场,历经风雨,岂会轻易为其所惑。 数番周旋,公子哥们非但未得偿所愿,反倒折损数千两白银。 众人醒悟被戏耍后,恼羞成怒,竟欲以强力相迫。 中有一位公子哥,名步中耀,乃兵部尚书之子,恃其父权势,又将尤三姐视作禁脔。 此刻见尤三姐与一男子笑语嫣然携手入后院,妒火中烧,遂率数名家丁,气势汹汹欲闯后院。 门口伙计岂是庸碌之辈,见步中耀来势汹汹,料其来者不善,遂冷然道:“欲购物者请往前厅,后院乃私人之地,公子切勿擅闯!” 步中耀闻言,怒发冲冠,折扇猛合,戟指伙计骂道:“你这狗眼看人低之徒,本公子前来,只为寻访尤三姐,你敢阻拦,可知我爹是谁?” 此伙计守门多年,今番初见有人敢于尤物斋卖弄背景,当下怒从心起,反手一巴掌掴去。 步中耀身形孱弱,怎禁得起这一掌,整个人如陀螺般原地打转半圈,而后直挺挺仆倒于地,昏厥不醒。 身后家丁见状,大惊失色,匆忙扛起主子,狼狈逃窜。 伙计望着其背影,啐骂道:“瞎了你等狗眼,门口内务府所授大牌高悬,竟佯装不见,也不探听探听尤物斋背后是谁在撑腰! 你那尚书老爹,能与侯爷、王爷亦或陛下相较否? 区区庶子,竟敢在外张狂,真该学学荣国府的宝二爷!” 且说贾环这边,闻门口喧闹,遂驻足问道:“何事喧哗?” 伙计瞬间换作笑脸,高声应道:“回侯爷,并无大事,一醉汉寻父,已被小的打发走了。” 第254章 算账2.0 贾环闻听伙计之言,虽心下纳罕,却也未加追问,便与尤三姐一道上了二楼。 踏入房内,贾环率先开口:“三姐,你这尤物斋真是愈发精巧别致了,那丝袜是如何制成的?” 尤三姐微嗔道:“你啊,满心只念着这些新奇物事。 这丝袜乃是我四下探寻,访得数位巧匠,又耗诸多心力钻研西域织物,方勉强制出模样。 幸而得众夫人小姐垂青,销路倒也不愁。” 贾环笑道:“三姐才情出众,这京城之中恐难有人企及。” 尤三姐轻拉他入门,白了一眼,葱指轻抬贾环下颌,语带娇嗔与戏谑: “你既来了,可莫要只说些奉承空话。你这两年欠下的烂账,我可要细细清算。” 贾环毫无惧意,捉着她的手顺势拥入怀中,凑近轻声道: “我今日便是来偿付亏空的,只是不知两年不见,三姐这算账的本事可有生疏?” 三姐面上泛起红晕,却不甘示弱地回应:“算账之能,我自不会落下丝毫。 倒是你,整日在那姨娘群中厮混,可莫要算得糊涂。 若有差池,我定不轻饶。 休要以为能在我这里蒙混过关,我尤三姐可不是好糊弄的。” 贾环见她在怀中扭动,便揽着她朝里间走去。 里间布置得典雅精致,贾环将尤三姐轻轻置于榻上,口中说道: “三姐,且莫心急,待我先瞧瞧这些新鲜玩意儿,也好有个计较,莫要被你算出个天价来。” 尤三姐坐起整理发丝,浅笑道:“你且看吧,这些皆是我特地寻来,专为与你滑头算账所用。” 贾环仔细打量,赞叹:“此等物件可比店中寻常之物精致数倍,便是售价百两银子,亦觉物有所值。” 尤三姐侧卧榻上,美目含情,不再与贾环斗嘴,只以水汪汪的眼眸凝视着他,轻声催促: “你这没正经的,莫要再拖延,快些过来对账,若是算不清楚,今夜可别想有安稳觉睡。” 贾环见她着恼,不敢懈怠,赶忙上榻放下帷幔,笑着说:“正巧近来琢磨出些新算法,三姐且品鉴一番是否合用。” 良久,贾环才舒了口气,道:“三姐儿,这账可算清楚了,我贾环绝不是那赖账之人。” 尤三姐轻哼一声:“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这利息是不是少了些……” 贾环闻言心中一紧,暗自思忖欠债颇多,近日忙于填补亏空,哪有余力。 然瞧着三姐似笑非笑、欲语还休之态,便知难以敷衍。 无奈之下,贾环只得动用了一个药王神的治疗名额,瞬时恢复了精力。 感受着充沛的精神,贾环有了底气,朗声道: “利息何曾少了,该是多少便是多少,我岂会赖账? 莫不是三姐算错了,不妨再核一遍账目,瞧瞧究竟是谁的疏失!” 二人各不相让,于是在帷幔内重理账目。 或许是皆带了脾气,两人都在暗暗较劲,仿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许久,尤三姐微微喘息,面上泛起一丝羞赧:“罢了罢了,便依你所言,利息之事不再计较。 只是你这狠心的,累得我好一番折腾。” 言罢,玉手轻捶贾环胸膛。 贾环赶忙握住那柔荑,赔笑道:“怎地还耍起小性儿了,我再多付些利息便是。” 尤三姐闻得贾环之言,面上虽仍有几分嗔怪,却难掩那一抹欣然,启唇道: “你此刻倒有几分担当,只是这多出的利息,可不许敷衍了事。 往后你若再敢在我处赊账,我便将你那些糗事,传得贾府上下尽知,看你如何在府中立足。” 素来要强的尤三姐难得这般小女儿娇态与自己亲昵,贾环自是满心欢喜。 遂又拥着她倾诉诸多知心话语,直至深夜,尤三姐才带着浅笑在贾环怀中沉沉睡去。 …… 翌日 尤物斋惯例是尤氏值白班,尤三姐值夜班。 尤氏念及三姐辛劳,每日前来皆会亲携饭食。 是日清晨,尤氏如往常一般提着食盒步入尤物斋。 刚踏入后院,见楼上门窗紧闭,尤氏心下生疑,往常此时三姐虽或未起身,然门窗亦不会紧闭若此。 她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来到三姐房门前,却听闻屋内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尤氏略作踌躇,还是轻轻叩门,柔声道:“三姐,三姐,你醒了吗?我带了早点来。” 尤三姐昨夜劳顿,此刻正睡得香甜,并未听见尤氏的呼唤。 尤氏等候片刻,见无人应答,疑惑更甚。 她加重了叩门的力度,提高声音:“三姐,吃些东西再睡亦不迟,你且应我一声。” 贾环原本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小心翼翼地缓缓坐起身子。 动作轻柔得如同一只蹑手蹑脚的小猫,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会惊扰到仍在熟睡中的尤三姐。 他趿拉着那双半旧不新的鞋子,轻手轻脚地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前时,他轻轻地握住门闩,慢慢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透过这道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门外站着的正是尤氏。 贾环不由得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赶忙轻轻推开门,请尤氏进入屋内。 尤氏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房间,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里间那张精致的床榻。只见尤三姐正安静地躺在上面,睡得十分香甜。她那如瀑布般垂落在枕边的乌黑秀发略微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调皮地遮住了她白皙的脸颊。而她那美丽的面庞上还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倦意和淡淡的红晕,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她微微蹙眉,轻叹一声,转身回到外间。 贾环略显尴尬地站于一旁,挠了挠头。 尤氏低声嗔怪道:“你二人昨夜可真是折腾,三姐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起身了,你且先用些早膳吧。” 说着,从食盒中取出尚有余温的点心与粥品摆放于桌上。 又为贾环整理衣衫,端来热水侍奉他洗漱完毕。 贾环坐下用着点心,见尤氏又是开启窗户通风换气,又是俯身收拾地上的狼藉,心中愈发窘迫。 他干咳一声,没话找话道:“大姐近来一切可好?这尤物斋的生意愈发兴隆了,大姐亦颇为操劳。” 尤氏收拾停当,净了手又为他沏了一杯茶,在他对面坐下,浅笑道: “有环哥儿帮衬,日子自是顺遂几分。 只是二姐那边,近日愁云惨雾,我这心里亦是忧虑难安。 这大周与羌国的走私之事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店中诸多贵客皆受牵连,生意亦受了些波折。” 第255章 尤氏:我也要对账 且说那尤氏三姐等一干女子,这尤二姐如今既为贾环之嫂,待贾环唯有小叔子该有的平常顾念,绝无半分失了体统、逾越规矩之处。 而尤氏在宁国府为当家主母之时,其性本善,待人宽厚,心怀悲悯,对府中下人亦和颜悦色,不失温和之态。 只可惜,虽有贤德之名,却于规劝夫君、整治家业一事上,未能有得力之举。 如今方脱了宁国府那如阿鼻地狱般的苦厄,全仗贾环援手,故而对其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她一介女流,生于斯时封建之世,自也难免对男权有那盲目尊崇之意。 自尤老娘西去之后,三姐与二姐等相互扶持,于这尘世艰难图存。 偏生这尤二姐忽遇变故,尤氏念及姐妹情深,头一个便思及求贾环相帮。 她虽历经风雨无数,却仍苦苦支撑,欲保那仅存的几分安宁与体面。 但见尤氏款移莲步,将座椅轻挪至贾环身侧,纤手紧握住贾环之手,目中泪光隐隐,满是恳切之态,言道: “环哥儿,你素日里聪慧过人,机敏不凡,似这等棘手之事,料想唯有你能思得应对之策。 你二姐在那府中,本就如履薄冰,处境堪怜,如今又逢这走私大案,其祸事牵连之广,真真是怕人。 我这心呐,日夜悬着,只恐她有个闪失,遭了不测。” 贾环见尤氏这般楚楚可怜模样,心中亦生恻隐之意,当下缓抬手掌,轻拍尤氏手背,和声宽慰道: “大姐且莫如此悲戚,在咱这边厢,她是我二姐,在那府里,亦是我二嫂,这情分摆在眼前,我岂能坐视不管? 你但放宽心,琏二哥一家之事,我定会细细谋划,妥善处置,保管她们与二姐不过是暂别一两年而已,终有团圆之日。” 尤氏闻得贾环此言,忙不迭抬手,以帕角轻拭眼角泪花,哽咽而言: “环哥儿,你可真是我姐妹几人的救命稻草,再生恩主。 忆往昔在那府中,我虽忝居主母之位,然诸事繁杂,却无力周全,更休提庇佑自家姐妹。 好容易脱了那腌臜污秽之地,方盼得几日清净,谁料想二姐竟又陷入此等弥天大难。 若不是得你相助,我真真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只恨我身为女流,空有一腔牵挂,却手无缚鸡之力,半分能耐也无。” 言罢,又低低抽噎起来,那模样儿,端的是我见犹怜。 片刻,尤氏稍稍止了悲声,仰起头来,目中满是信赖与期许之光,轻声道: “环哥儿,你在这府里走动得多,见识又广,耳目亦灵,定能将这幕后首尾查个水落石出。 只盼你早日寻得法子,莫要教二姐在那府里受苦受难。 我这儿尚有一些体己,你若需使钱打点,只管拿去,切莫有半分顾虑。” 言毕,便欲起身去取。 贾环赶忙伸手阻拦,面上带笑,温言道:“大姐这是何苦来哉? 我如今正为银钱多得无处花销发愁,怎会要你那点体己钱。 我瞧着这店里生意愈发兴旺,正思量着与王爷商议,给你和三姐添些俸银呢。 此事且先搁下,我自会从长计议,定不会教二姐平白蒙冤受屈,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 尤氏闻听贾环这般言语,心下稍安,又缓缓坐回椅上,微微叹道: “环哥儿,你这番心意,我与二姐、三姐自是感恩戴德,铭记于心,只是我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你且在此多陪陪三姐,我先回店里忙些事务。” 说罢,起身收拾碗筷之时,略作犹豫,又凑近贾环耳畔,悄声道: “你若得闲了,可来我处小坐片刻,我还有些体己话儿与你叙谈。” 贾环心中会意,暗忖恐又是为了找她对帐,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点头应道: “晓得了,我明日便过去,大姐可要记得为我留门。” 尤氏见贾环应允,面上方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轻嗔道:“你这环哥儿,莫要拿我打趣。 我那处虽无甚稀世珍宝,却总有香茗相待,也可略表我心意。” 言罢,端着碗筷,袅袅婷婷而去。 贾环转身回至里间,见尤三姐已然苏醒,正慵懒地斜倚在榻上,美目之中尚余一丝惺忪之意。 见贾环进来,尤三姐微微抬眸,玉指轻扬,指向地上碎布,启朱唇,声若莺啼道: “你昨夜可是糟蹋了我七件好物,一件作价十两银子,这账须得从你账上划扣。” 贾环哈哈一笑,洒脱地一摆手,朗声道:“我行事素来喜好规整,且记上一百两,莫要显得我小家子气,好似消费不起一般。” 言罢,又精心拣选三件好物,亲手为尤三姐穿上,笑道:“这三件便权当我额外馈赠与你,聊表心意。” 尤三姐往榻里轻挪娇躯,为贾环腾出些许空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缓声道: “我料想大姐定是为二姐之事求你,你能帮得上自是最好,若有难处,亦无需勉强。 我那二姐亦是个苦命之人,原以为嫁入荣国府可享那荣华富贵,却不想竟陷入这般泥沼。 不过短短两年时光,多年积攒的体己银子皆填了你们贾府那好似无底洞般的烂窟窿。 她心思纯善,唯盼能与琏二哥和和美美度日,怎料会遭那府中腌臜之事牵连。 你若能救她,自是功德无量;若力不能及,亦无需自责,只当是二姐命中该有此劫数。” 语毕,她轻轻拨开贾环的手,自床边柜子取出厚厚一沓银票,塞入贾环怀中,又道: “这两年我也未曾虚度光阴,在店中迎来送往间结识诸多权贵女眷。 忠顺王妃私下与我言明,荣国府大房已定要举家迁往草原,此乃圣上旨意,无人可改。 我亦不知草原情形究竟如何,这些银票你且拿去,代我为二姐在那边购置田产屋舍,好歹使她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虽说二姐此去,恐再难归返中原,然总好过在那府中担惊受怕,受尽委屈。” 第256章 天生守门圣体 贾环接了那银票,于手中徐徐点数,竟有一万余两之多,不禁对尤三姐叹道: “三姐儿,瞧你这管事之位,不过数载光阴,便能聚积如此丰厚银钱,真真是非凡了得,叫人好生钦佩。” 三姐闻之,横波流盼,嗔目而视,旋即微微扬起下颌,轻哼一声道: “我这差使,月例银虽有限,然所往来者皆系达官显贵,又怎会无些额外进项?” 奢侈品一行,价码虚浮最甚,忠顺王妃但为每件定了最低售价,至于能抬高多少,全凭个人能耐与手段。 尤三姐于其间周旋往来,长袖善舞,又懂得拿捏分寸,所得收获,自是颇为丰盈。 贾环遂将银票悉心收起,含笑道:“我自会把三姐心意转达二姐,你且宽心。 我在大同处的宅子对面,恰有一座庄园,虽规模未及宏大,却也精巧别致,周遭土地亦甚肥沃,用来置办田产再适宜不过。 我自会遣人悉心料理,待二姐前往,定可保其过上安稳日月。” 尤三姐这才满意地偎入贾环怀中,对着他轻轻呵出一口暖气,娇声道: “昨夜你所授我的新算法,此刻竟有些忘怀了,你且再为我细细讲解一番。” 言罢,双臂款款环上贾环脖颈,下颌于他肩头轻轻摩挲,美目之中,盈盈透着一抹娇柔媚态。 “你可莫要私藏隐匿,敷衍于我,今日若不将你腹中才学尽皆授予,我定不与你甘休。 你亦知晓我尤三姐绝非可轻易欺瞒之人,若敢有欺瞒之举,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见她这般勤学好问,贾环满心欢悦,遂毫无保留,竭诚尽传。 直教尤三姐听得入神,时而蛾眉紧蹙,陷入沉思,时而笑颜绽放,眉飞色舞,那模样儿煞是娇俏动人,灵慧非常。 待贾环讲授完毕,尤三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心有不甘,缠着贾环再出些例题演练。 贾环无奈,只得依从,细细地又为她剖析讲解一番。 待日上三竿时分,贾环方从尤三姐处脱身而出。 行至那院门外,但见几个官差正围着守门的伙计问话,贾环心下好奇,遂随口问道:“所为何事,这般喧闹嘈杂?” 贾环款步上前,那几个官差见他衣着华贵不凡,气宇雍容,料想绝非寻常之人,为首的官差忙抱拳行礼,恭声道: “公子,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昨夜被这人打了,我等奉命前来,正要拿他回去问话。” 那伙计生得人高马大,一脸横肉,模样儿瞧着确有些凶悍。 他见贾环过来,忙不迭叫苦叫屈道:“昨夜有个醉汉欲闯门寻爹,可这院里昨夜唯有侯爷与小尤管事在。 我职责所在,自然不能放他进来,好言相劝了许久许久,他却忽如癫狂一般,只一味追问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他那模样儿瞧着比侯爷还大上几岁,我又怎会知晓他爹是谁,总不能让他胡乱认祖宗。 谁料他恼羞成怒,挥拳便打。 我不过本能抵挡,哪晓得竟伤了他。 我在这院里当差多年,向来本本分分,岂敢主动招惹是非,更莫说打那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了。” 贾环忆起昨夜似有这般情形,遂皱眉向官差问道:“可确证了对方身份?” 为首官差听得眼前之人乃是侯爷,哪敢有丝毫怠慢,忙恭敬回道: “侯爷,那伤者确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无疑。 他随身的玉佩配饰皆有尚书府徽记,且有随行小厮可为作证。 我等奉命行事,不得不将这打人者带回衙门审讯。” 贾环听后,手抚下巴,沉吟良久,忽双眸放光,似有八卦之火燃起,招手示意众人近前,兴致勃勃道: “你们且想想看,一个尚书家的公子,吃醉后哭着四处寻爹,岂不有些可疑? 此中意味,昭然若揭……那兵部尚书的公子,恐非亲生!”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愕失色。 官差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兀惊人之语。 那守门伙计更是瞠目结舌,满脸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贾环却似来了兴头,滔滔不绝剖析起来:“诸位且看,他既已沉醉,心中最挂怀之事便是寻爹,想必平日心中对此事便存疑虑,借酒劲宣泄而出。 再者,他身为尚书公子,却这般失态,不顾身份地四处乱闯,若非事关重大,怎会如此? 说不定这背后隐匿尚书府秘辛,关乎家族声誉,方令他这般失了理智。” 官差们听了,虽觉贾环所言荒诞不经,然亦不敢轻易反驳。 毕竟豪门贵族之中,荒唐事屡见不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事倒令他们颇为为难,此等事情,着实棘手,无论真相如何,于他们皆无益处。 正犹豫间,忽闻贾环对那伙计道:“这消息甚是劲爆,你且去忠顺书坊将此消息售卖,当可得不少银子,权作你这几日补偿。 只是莫要透露是从我处听闻。你便说……” 贾环左右顾盼,伸手指向那几个官差,压低声音道: “便说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对了,你可知他们是哪个衙门的?” 那伙计演技拙劣,偷偷在官差身上打量,似欲看清他们腰牌标识。 官差们大惊,忙不迭捂住腰牌,转身匆匆离去,生怕被卷入这无端是非漩涡。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瞧着眼前这尚有几分机灵的伙计,抛给他一锭银子,问道: “你唤作何名?” 那伙计赶忙接住银子,满脸堆笑,恭敬回道:“谢侯爷赏赐,小的叫尉叔宝,自尤物斋开业,便在此处当门房。 大尤管事与小尤管事对小的颇为照拂,小的感恩于心,只盼好好当差,莫要惊扰了她们。” 贾环闻此名,嘴角微微抽搐,暗忖果真是天生守门圣体,遂又掷给他一锭银子,道: “你做得甚好,往后不论何人,是尚书公子也罢,公子王孙也好…… 只要敢踏进这院里一步,你只管往死里打,若遇棘手之事,便去北城玄武营报我名号。” 尉叔宝受宠若惊,连忙单膝跪地,高声道: “侯爷如此厚爱,小的定当肝脑涂地,以报侯爷大恩。 小的这条命,自此便交与侯爷了!” 贾环笑着虚扶他一把,“起来吧,莫要这般多礼。 你且好生守着这院子,我尚有事务要办。” 言罢,贾环整了整衣衫,转身步出院门。 尉叔宝摸着怀中两锭银子,喜得嘴都合不拢,心中暗忖: 不愧是冠军侯,出手便是二十两银子赏钱,真真是阔绰非常。 瞧着睡眼惺忪前来换班的另一个伙计秦迟功,尉叔宝复又伸手入怀,掏出十来枚铜钱递与他,叮嘱道: “老秦,你可要仔细了,莫要放进什么阿猫阿狗,不然侯爷怪罪下来,有你苦头吃。” 秦迟功见他这般大方,忙笑眯眯接过铜钱,点头不迭道: “尉哥放心,我定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令门岗有半分差池。” 尉叔宝满意颔首,又嘱咐几句,方哼着小曲儿,往一旁小屋走去歇息。 第257章 小吉祥:我也要当姨娘 贾环自尤三姐处归来,只觉浑身舒坦,心情愉悦。 念着要速速给赵姨娘请安,以宽亲娘的心,便沿着那抄手游廊匆匆行来。 抬眸间,只见一群小丫鬟闹哄哄地聚作一处,围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丫鬟,叽叽喳喳,好一番热闹景象。 贾环趋近细瞧,旋即认出,这不是小吉祥么? 平日里瞧着伶俐,不想今儿个更是出挑,一袭崭新粉缎袄子,针脚细密,袖口的碎花精巧别致,随着她抬手投足,似要簌簌绽开来; 头上簪的绒花颤颤悠悠,添了几分娇俏风流; 手中紧攥的荷包,鼓鼓囊囊,瞧着里头定藏了不少好物,惹人注目。 小丫鬟们扯着她的衣角,眼巴巴地盯着那荷包,扯着嗓子娇声嚷道: “好吉祥姐姐,你就再发些慈悲,赏我们几块糖吃罢! 上回那糖,甜得哟,夜里睡梦中都咂摸着那滋味,馋得慌呢。” 小吉祥下巴微微一扬,眼角眉梢尽是佯装的嗔怪之意,朱唇轻启,曼声道: “你们这群馋猫儿,昨儿才散过,哪能日日讨要! 这糖也是我费尽唇舌,好说歹说,才从那厨房嬷嬷手里换来的,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嘴上虽这般推诿,可眉眼间的得意之色到底藏不住,手指下意识地拨弄着荷包,里头糖块相撞,沙沙作响,愈发勾得小丫鬟们心焦。 有个机灵的小丫鬟眨眨水汪汪的眼睛,伸手轻晃着小吉祥的胳膊,软糯地央道: “吉祥姐姐最是心善,厨房那些粗使婆子,哪懂得挑糖的门道? 定是姐姐火眼金睛,挑的皆是顶尖甜的。 往后姐姐但凡有跑腿递话的琐事,只管吩咐我们,权当抵这糖钱了。” 余下的小丫鬟纷纷点头如捣蒜,大有不给糖就不撒手的架势。 小吉祥到底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在那小丫头脑门上轻轻戳了一记: “就你嘴甜,惯会哄人!罢了罢了,一人再给两块,可不许声张,若是被管事的嬷嬷瞅见,往后都没得吃了。” 说罢,慢悠悠地解开荷包,小丫鬟们瞬间两眼放光,踮着脚尖、伸着小手,活脱脱一副馋相,眼巴巴地候着。 小吉祥亦是大方之人,将荷包里的糖一股脑全分给众人,小丫鬟们见没了糖,便一哄而散。 小吉祥刚把荷包收好,冷不丁,一只大手横到跟前。 “没有了,我又不是那开糖铺子的! 欸~ 你是哪个院里的丫头,手怎的这般大?” 小吉祥抬眸一瞧,见是贾环,惊喜之色瞬间涌上眼眸,忙不迭屈膝行礼,脆生生道: “呀,是三爷呐,可吓了我一跳!盼了许久,总算盼得三爷回来,昨儿个我才远远瞅见三爷身影,还没来得及说上半句话,三爷就出门去了。” 小吉祥边说边笑,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层层揭开,里头裹着一块浓稠的糊状物,双手捧着,献宝似的递向贾环: “三爷,这是我四哥从北城西洋商人那儿千难万难淘换来的,滋味甜润非常,我一早便心心念念,定要孝敬给三爷。” 贾环本欲逗她一逗,再者,瞧这糖卖相不佳,黏黏糊糊,心里便有些犯嘀咕,忙不迭摇头推脱: “既是你哥哥费了心力得来的,你自个儿留着吧,我怎好夺人所爱。” 小吉祥却执拗得很,上前一步,把帕子又往贾环手里塞了塞,眼眶微红,言辞恳切: “三爷,您可千万别嫌弃,虽说模样瞧着寻常,实则味儿实打实的好。 旁人想尝,我四哥还舍不得给呢,单留了这点给我,我满心满眼就盼着能呈到三爷手上。” 贾环听她这般说,也不好再推拒,只得接过,入手温热黏腻,心里暗暗叫苦。 “这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物件?”他蹙眉问道。 小吉祥咽了咽口水,扑闪着大眼睛,满是期许: “我四哥只说是西洋巧糖,三爷您快些尝尝,若是不甜,您只管拿我是问。” 贾环被她这股子憨直劲儿逗乐了,哂笑道:“那不管甜不甜,我都只说不甜,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小吉祥也不惧,抬手就把糖往贾环嘴里塞。 贾环下意识一尝。 “咦~” 心头陡然一亮,竟是巧克力,只是这甜度着实腻人,他险些要吐出来,又怕伤了小吉祥的心。 四下无人,他心头一动,猛地将小吉祥揽入怀中,低头把糖还了回去。 小吉祥猝不及防,唇间忽感甜腻,喜得眉眼弯弯,靠在贾环怀里,心头小鹿乱撞,紧张又期冀地小声问道: “三爷,往后我可算能伴在您身旁,做您的姨娘了?” 贾环一怔,眼下他还背着几笔旧债,债主催逼甚紧,哪有余力再收个姨娘? 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笑道:“你还小,且再等些时日。” 小吉祥一听,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眼眶泛起微红,带着几分娇嗔与不甘道: “三爷,我可不小了,府里跟我一般大的,有的都许了人家。 我一心都扑在三爷身上,往后定能把三爷伺候得妥妥当当,我还比您大一岁呢,您怎还嫌我小?” 贾环细细打量她一番,论年岁、身量,确是个大姑娘了,可她家有兄长宠溺,性子单纯质朴,行事带着股稚气,总让他下意识视作小丫头。 瞧着她委屈巴巴的模样,贾环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哄道: “你是我娘的得力臂膀,她如今身边可离不得你,且先再等些时日。 不过你放心,往后你的月钱,我按姨娘的份例给你,旁人有的,你一样不少,权当是我先许下的心意。” 贾环轻言抚慰,小吉祥这才破涕为笑,踮起脚尖,重重在贾环脸上亲了一口。 “三爷,那我能把这事和家里人说吗?我几个哥哥一直都希望我能给三爷当姨娘。” 贾环随意地摆了摆手,金盛等人皆是他亲信,往后于军中也是臂助,些许小事不必藏着掖着。 收了小吉祥,他们办事想必更尽心,心里这么一盘算,便点头应道: “说与他们知晓倒也无妨,只是莫要传得满府皆知,省得招来无端口舌。” 小吉祥重重点头,把帕子仔细叠好塞回怀里,眉眼含笑:“三爷放心,我嘴紧着呢,定不让您为难。” 话虽如此,那雀跃的步子却藏不住满心欢喜,蹦蹦跳跳地挽着贾环的胳膊往正堂走去。 第258章 惜春的礼物 宁国府 正堂 贾环款步迈入堂中,抬眸便见惜春俯身在那长案之上,潜心作画。 入画、彩屏、彩儿几个丫头,恰似穿花蝴蝶,轻盈地往来奔忙。 递笔时乖巧伶俐,研墨间动作娴熟,调颜料更是全神贯注,一丝不敢懈怠。 赵姨娘于一旁负手而立,目光紧随着惜春笔触,时而微微颔首,那模样,显是对这画技赞许有加。 贾环见这般阵仗,心下暗自思量,料定此画必是上乘佳作。 遂轻咳一声,趋步上前,歪着头细细打量。这一看不打紧,心中暗喜顿生,原来画中所绘,竟是自己与苏赫巴鲁鏖战之景。 如今这一战,在大周的茶馆酒肆里,堪称炙手可热的谈资。 说书先生但凡将那醒木一拍,把战况描摹得绘声绘色。 台下听客无不热血沸涌,拍案叫绝,直把巴掌都拍得泛红。 一时间,衍生的话本、插画仿若春日繁花,在市井间肆意传开。 只是世人多未亲睹贾环真容,经那说书人添油加醋、肆意渲染,模样在坊间传得离奇古怪。 幸而他身畔有汗血宝马、海东青这等醒目“伴当”,手中又持冷门兵器马槊。 旁人纵使将面容画得走样,单凭这几样标志性物件,也能笃定画里之人正是冠军侯。 再看惜春笔下,自是不同凡俗画师的粗陋笔墨。 她常看贾环练习骑马射箭,故而画出的人物仿若有了神魂。 眉眼间英气毕现,神色中威严暗藏,战场上那股子凛冽肃杀之气,恰似寒刃出鞘,直直透了画纸而来。 马槊横于身前,寒光凛冽,似暗夜流星,夺人双目; 汗血宝马奋蹄长嘶,威风赫赫,仿若下一刻便能跃出画帛; 海东青振翅高飞,利爪探出,鹰眼如炬,恰似要冲破画纸,直击云霄。 贾环摩挲着下巴,嘴角噙一抹笑意,朗声道:“哟,四妹妹这丹青妙笔,竟把我那十万分英气勾勒得入木三分,实非易事! 往后,这大周第一画师之名,妹妹可是当仁不让了。” 惜春彼时正凝神贯注,笔尖游走,冷不防被贾环这一声惊扰,手一抖,那笔尖险些戳破画纸。 她忙搁下画笔,抬眸,微嗔道:“环哥哥,你悄没声儿地进来,跟个猫脚似的,平白吓我一跳。 我原想着精心绘就,给你个大大的惊喜呢。” 言罢,起身拿过一方帕子,细细擦拭手上颜料,举止间尽显娇俏之态。 赵姨娘方才瞧得太过入神,浑然未觉贾环何时进的屋,当下啐了一口,含笑道: “你这皮猴儿,走路都不带声响,可把你四妹妹吓得不轻。 四丫头为这幅画,费了多少心力哟,这些日子整日闷在屋里,大门都甚少踏出。 就盼着能将你战场上那股子威风劲儿,原汁原味呈于纸上。 环儿,你可得好生收着,这可是四丫头专为你下月成婚备下的贺礼,里头全是心意,可别不当回事。” 说着,上前轻轻掸了掸画纸边缘,眼中难得地透着几分温和慈爱。 “瞧瞧,画得多气派,往后挂在新房里头,一准是件亮眼物件。 旁人见了,少不得要艳羡你,娶了媳妇还收着妹妹这份厚礼,福气深着呢。” 贾环满心感念,伸手揉了揉惜春的脑袋,打趣道: “怪道昨儿三姐姐摆东道,独不见你踪影,原是躲在此处给我憋大招呢。 四妹妹,这画我欢喜得紧,往后就是归了黄土,也要带到棺中去。 等几百年后,后人掘出此画一瞧,嚯! 定会惊叹,这便是大周威风凛凛的冠军侯贾环呐,神韵丝毫不减……保管惊掉下巴! 妹妹这手笔,指定能在史书边角,给我挣来几分颜面。 往后旁人说起我,不单念叨战功,还得赞你画工卓绝,把我贾环画活喽。” 言毕,贾环又凑近画端详,咂咂嘴道:“不过啊,四妹妹,虽说画得这般出彩,可成婚那日,亲朋贵胄云集,保不准眼尖挑刺儿。 你瞧这战马嘶鸣的气势是足了,只是海东青的翎毛,是不是尚可再添几笔凌厉劲儿,叫它瞧着愈发威风? 我还指望着宾客进门,一眼瞧见这画,便被镇住呢。” 惜春皱了皱鼻头,翻个白眼,娇嗔道:“环哥哥,你胃口倒不小,要求恁多。 我为绘这画,熬了多少个日夜,眼下瞧东西都重影了。 这会儿还挑三拣四,你且说说,哪家妹妹有我这份耐心,给兄长备礼备得这般用心? 你当翎毛好画呐,多一笔神韵就乱了,少一笔气势全无。” 贾环一听,连忙赔笑摆手:“是是是,怪我外道了。 四妹妹辛苦,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往后你但凡缺颜料、少画纸,或是闷得慌想出门逛园子,吱一声,我即刻给你办妥。” 说着,朝赵姨娘递了个眼色,“娘,你也多帮衬四妹妹,别让她累坏了身子。” 赵姨娘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四丫头这么上心,我怎能不尽心照应。 环儿,你成婚诸事繁琐,除了这画,旁的筹备也万不可含糊。 虽说你如今名头响亮,礼数上稍有差池,便要惹人笑话。” 贾环满脸堆笑应道:“娘放心便是,我如今已是侯爷,届时礼部自会派人襄助。” 赵姨娘颔首,拉着贾环一旁落座,叹口气道: “家里到底得有人替你前后张罗。 爷们的事儿,我一介妇人不便多管,可招待女眷的活儿,非得咱家女眷操持不可。 眼下东西二府,竟寻不出个合适的人来。 你那琏二嫂子,府里事儿堆积如山,身子又欠安; 你珠大嫂子守着寡,喜事上头露面多有不便,怕冲撞了忌讳; 总不能让还没出阁的三丫头去招呼女眷吧?” 第259章 薛蝌是狐朋狗友 赵姨娘眉眼间笼着愁绪,唇色都似黯淡了几分,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仿若怕隔墙有耳,悄声道: “以往啊,我瞅那凤辣子,横竖都觉着刺眼,只当她行事乖张、手段泼辣,没个容人的度量。 可现今细细想来,这府里没了她操持打点,竟似失了主心骨。 诸事都乱糟糟的,运转起来磕磕绊绊,全然没了往昔的利落劲儿! 偏生眼下环儿你大婚的事儿迫在眉睫,恰似那火烧眉毛。 急得人心里油煎似的,却寻不出个能稳稳挑大梁、周全礼数的妥当人儿。” 说罢,她抬眸,目光殷切地锁住贾环,满是郑重与焦灼: “环儿,你这场婚事,可是头等的要紧大事。 女眷间迎来送往,茶饭安置,一丝一毫都错不得,须得如那捧在掌心的琉璃盏,万般小心。 稍有差池,丢的可不光是你自个儿的颜面,还有咱贾家一门的体面,祖祖辈辈积攒的声名呐! 我私底下翻来覆去地琢磨,要不从下人们里头挑几个脑筋灵光、手脚伶俐的,早早着手好生调教一番? 虽说她们出身低微,上不得台面,好在手脚麻利,平日里也听话好使。 只是有一遭不得不防,那些个刁钻难缠的亲朋,眼光毒、嘴巴利,惯会鸡蛋里头挑骨头。 万一瞧出破绽,保准背地里嚼舌根,编排咱们侯府寒酸,连个妥当女眷都寻不出来,那可真真糟了!” 赵姨娘轻喘一口气,接着又道:“再不然,咱们厚着脸皮去求求老太太? 虽说老太太平素不怎么插手这些琐碎杂务,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超脱模样。 可你到底是她嫡亲的孙子,你这婚事,她心里能不惦记着? 只要老太太金口一开,指不定就能从旁的府里借几个知礼嬷嬷、能干媳妇子来撑撑场面,帮衬几日,风头礼数也就周全了。 老太太最是看重家族体面,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说到此处,赵姨娘眼里闪过一丝隐优,伸手攥住贾环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语重心长道: “环儿,你如今虽是出息了,封侯拜相,威风八面。 可这府里的暗潮啊,一刻都没消停过,多少双眼睛跟那暗处的饿狼似的,死死盯着呢。 那些人面上一团和气,逢人便笑,实则肚子里全是算计。 指不定就盼着你出个丑,好借机拿捏几句,给府里抹黑。 咱自家的事儿,可得自家上心得像护眼珠子似的,万不能落一丝把柄在旁人手里。 还有啊,宾客的礼单,你得盯仔细了,别让人浑水摸鱼,拿些个不值当的物件充数; 席面更是讲究,山珍海味自是不能少,可摆盘、样式也得精致典雅,处处显出咱侯府的气度风华,方不负咱贾家百年的底蕴。 我虽说没操办过这般大场面,好歹在这贾府浸淫多年,门道还是略懂几分的。 往后这些日子,我也定多跑跑腿、动动嘴,尽力给你周全喽。 只盼你婚后和媳妇琴瑟和鸣,和和美美,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往后在府里,腰杆子也能挺直喽,旁人再不敢小瞧。” 贾环单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本就连着几日对账累乏了。 听着赵姨娘这番久违的碎碎念,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眼皮也耷拉下来几分。 赵姨娘瞧见,柳眉一竖,伸手狠狠戳了戳他的胳膊,恨铁不成钢道: “你这孩子,我苦口婆心这一通,全是为了你! 偏你还不当回事,在这儿打起盹儿来了,像什么话!” 贾环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忙坐直身子,赔着笑讨好道: “娘,我哪敢不当回事啊,实在是连着几日议事,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您说的一字一句,我都牢牢刻在心里,断不会掉以轻心的。” 说着,还不忘朝惜春递去个无奈的眼神,逗得惜春赶忙抬手掩唇,偷笑不已。 赵姨娘轻哼一声,瞥他一眼:“你既知晓利害,往后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盘算着,这几日寻个由头,去老太太那儿探探口风,旁的暂且不提,先借几个得力的嬷嬷是首要之事。 至于调教下人的活儿,我揽了,保准挑出机灵又嘴严的,不给你丢人。” 赵姨娘新近身份拔高,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可到底还没完全适应这陡然的转变,行事间难免露些怯意。 但事关贾环婚事,骨子里那股子要强的劲头瞬间被全数激发出来。 她下意识理了理衣角,挺直腰板,仿佛这般便能凭空添几分威严,继而说道: “环儿,往后你进出府门,行事做派可都得端着侯爷的架子,万不可再似从前那般随性肆意。 你那些个旧友,鱼龙混杂的,如今婚期临近,少往来为妙,省得旁人揪着把柄,编排咱们侯府家风。 还有,新妇进门,住处布置、使唤丫头,桩桩件件都得妥妥当当,半点马虎不得。” 贾环眨了眨眼睛,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愣是没琢磨出自己有啥狐朋狗友。 他自来走的是孤臣的路线,平日里一心扑在朝堂之事上,鲜少主动结交旁人。 苦思良久,约莫猜出赵姨娘说的大概是薛蝌,想到此处,贾环险些笑出声来。 可怜那薛蝌,本分老实,行事规矩,是个实打实的正人君子。 只因娶了个洋媳妇,就被赵姨娘误划进了“鱼龙混杂”的旧友行列。 贾环刚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瞧着赵姨娘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明白此刻说啥她都听不进去,便只笑着应下: “娘说得是,儿子心里有数,自会拿捏分寸。” 说着,亲手为赵姨娘奉上一杯香茗,温言安慰道: “娘呀,你可知儿子为何年纪轻轻就能封侯拜相? 一来是托祖宗福泽、圣上恩宠;二来,儿子心里跟明镜似的,行事分寸从不敢乱。 您操的心、费的力,儿子全记着呢,断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让您白白忙活。” 第260章 等我去宫里摇个人 赵姨娘双手接过茶盏,轻抿一口,那紧锁的眉头稍稍松开些许。 神色稍显缓和,可眼底的隐忧却如驱散不尽的阴霾,仍不放心地开口问道: “环儿,你且仔细讲讲,这大婚之时,究竟安排谁接待女眷最为妥当? 此事干系重大,含糊不得呐。 一旦选错了人,那些个眼尖嘴利、惯会挑刺的亲朋。 保准能揪出纰漏,闹得场面难堪,叫人下不来台,丢的可是咱一大家子的颜面。” 说罢,赵姨娘紧紧盯着贾环,眸中满是担忧与不放心,仿佛要将满心的焦灼都倾注在这目光里。 贾环嘿嘿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凑近赵姨娘,抬手半掩着嘴角,神色透着几分狡黠,压低声音道: “娘,您且放宽心,我心里早有计较。 要我说,就得寻个让她们不敢挑刺儿的主儿。 明儿个一大早,我便进宫一趟,给陛下和太上皇递上帖子,顺道去探望探望大姐姐。 大姐姐身边的抱琴,您也是知晓的,打小跟在她身旁。 大姐姐悉心调教,举手投足间礼数周全、行事稳妥,又在那深宫大内见过诸多世面。 那些个刁钻亲朋,纵使平日里眼高于顶,在抱琴跟前,也断不敢随意造次、妄加挑刺。 再者,抱琴与咱们府上往来也算熟络,行事方便得很。 有她从中帮衬周旋,女眷这边的事儿,保管顺顺当当。 一丝差错都出不了,保管诸事顺遂,宾主尽欢。” 赵姨娘眼睛骤亮,双手猛地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 “哎呀,还是环儿你想得周全!这抱琴,当真是不二之选呐。 有她镇场子,那些个刁钻古怪的婆子、媳妇,量她们也没那个胆子胡言乱语、寻衅滋事。 环儿啊,你可得跟大姐姐好生说一说,多给抱琴备些赏银,权当是犒劳。 虽说咱们是自家亲戚,可也不能平白无故地使唤人家,礼数上得周全。” 贾环点头如捣蒜,语气笃定应下:“娘,您放心便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大姐姐向来最是疼我,这点小事,她定然会应允。 况且抱琴久在宫中,眼界颇高,寻常银钱怕是入不了她的法眼。 我早打算好了,挑几样稀罕物件,再配上宫里时下正兴的料子,一并给带过去。 也算聊表心意,不显得咱们失了礼数,也好叫抱琴尽心尽力。” 这边话音刚落,惜春本就竖着耳朵听得入神,此刻更是顾不上作画了,莲步轻移,小跑着到赵姨娘身边坐下。 双手托腮,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脑袋微微一歪,满是疑惑地看向贾环,脆生生问道: “环哥哥,我可从未听闻,有臣子成亲还给陛下、太上皇递帖子的事儿呢。 他二位日理万机,当真会理会咱们这等家常俗事? 莫不是你哄着姨娘开心,随口一说的吧?” 贾环嘴角噙笑,抬手轻弹了下惜春的脑门,佯装嗔怪,而后双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四妹妹,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自然也没指望陛下和太上皇能拨冗亲临。 不过是递个帖子,把咱们这份心意稳稳当当地送到罢了。 再者说,你且细想想,像陛下和太上皇这般尊贵体面的人。 但凡收了我的帖子,于情于理,想来贺礼自是不会少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咱们礼数周全了,人家自会有所表示。” 正说着,探春恰似一阵风般,自门外款步而入。 只见她莲步轻移,手中纨扇轻摇,仪态万千,径直走到近前。 拿那纨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贾环肩头,似笑非笑,嘴角噙着一抹嗔怪之意,开口说道: “好你个环儿,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叫我费这老些心力替你写帖子。 敢情你在这儿憋着坏呢,一门心思琢磨着去宫里‘打秋风’! 你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咱们侯府眼皮子浅,失了大家风范。” 说罢,她款摆裙摆,挨着惜春优雅地坐下,将一叠写好的帖子递给贾环。 又端起桌上茶盏,轻抿一口润了润喉,抬眸瞥向贾环,继而说道: “虽说你如今封侯拜相,在朝堂也算有了名号,可到底行事也得有些分寸。 递帖子这事儿,须得郑重万分,万不可失了礼数,落人口实。 你当宫里是咱家后院,随意就能伸手要赏? 万一触了霉头,得罪了上头,往后可有你好受的。” 贾环笑嘻嘻接过帖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不吝夸赞: “三姐姐这字,写得愈发劲道好看了,笔锋凌厉又不失婉约,旁人怕是临摹都学不来。” 说完,又重新拿出两张新的帖子递给探春,面不改色道: “你在这儿教我做事呢? 你且去打听打听,除了世袭的,谁能在我这般年纪就凭自己本事封侯的? 官场上的门道,我心里有数,你少在我这儿纸上谈兵。 劳烦三姐姐,再替我写两张。” 探春也不恼,只是从容地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笔,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问道: “你还要请谁?” 贾环得意一笑,眉梢高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自然是戴权和那夏守忠,这些个太监,平日里仗着几分权势,在宫里宫外捞得盆满钵满,一个个肥的流油,不宰一顿岂不可惜! 尤其那夏守忠,平日里打着大姐姐的名头,没少去西府里打秋风、敲竹杠,这回我成婚,他少不得得出份厚礼,权当是还账了。” 堂内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似是在问:这也行? 探春瞧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微微摇头,轻叹一声,也就提笔蘸墨。 心里虽暗叹贾环行事大胆,却也知晓他如今有拿捏这些人的底气,笔下刷刷几下,便又写就两张帖子。 写罢,把帖子往贾环跟前一推,似嗔似怨道: “你呀,往后行事可得留些后手,别一味莽撞。 虽说他们往日确有不妥,可到底在宫里有些权势,拿捏不好分寸,惹急了反咬一口,也是个麻烦。” 贾环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我记得我还有个太子少保的虚衔,你们说要不要也给太子殿下写一张? 虽说我还从未与太子殿下见过面,但如今我封侯拜相,婚讯传出去,于情于理,递份帖子也算周全礼数。 听说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常年在府中静养,想来是不便来参加我的婚礼。 不过像他这般的体贴身份,人不来,想必贺礼自是不会少的……你们说是与不是?” 第261章 整顿族中风气 屋内一众丫鬟婆子,听了那话,先是愕了一愕,旋即都堆出些干巴巴的笑来。 脖颈机械地起落,慌不迭地点头,嘴里一连串“是是是”,全作逢迎附和。 至于探春,早羞得掩脸趴在捂嘴偷笑的惜春肩上,直呼有个这般没脸没皮的弟弟,简直没脸见人。 贾环把众人神色瞧得真切,心里明镜似的,暗忖这法子十有八九是黄了。 嘴角浮起一抹讪讪笑意,倒也不露窘态,仍陪着赵姨娘絮叨了几句家长里短。 而后寻了个由头,脚底生风,转身径往书房去了。 如今家中一众老护卫已将家眷稳稳接入府中,宁国府自此添了第一批家生子。 往后这些人,便似那落地生根的松柏,世代扎根于此,一心只为贾环及其子嗣效命,忠心可鉴。 人丁一多,府内诸事便似那缠成死结的乱麻,愈发繁杂琐碎起来。 如今这宁府,规模是愈发宏大了,在册人口直逼千人之数。 府邸占地广袤,楼阁巍峨、庭院深深,二三十个管事穿梭其间,各司其职。 贾环为求诸事条理分明、调度便捷,特意挑了几个心思缜密之人,费了好些心力编制详尽名册。 将一应事务分派得妥妥当当,只求阖府上下安稳太平、诸事顺遂。 可叹世事无常,饶是谋划得这般精细周全,琐碎之事却好似那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茬刚除,一茬又起。 每日从晨光微熹到暮色四合,总有婆子、小厮候在书房外头,眼巴巴盼着向贾环回禀诸事。 幸而府里几位姨娘皆是贴心之人,主动揽了不少杂务,替贾环分劳解纷,彩云更是个中翘楚。 她自小跟在贾环身侧,多年相伴,行事机灵乖觉,心眼活络,府里上上下下的门道、规矩,她心里都门儿清。 见贾环迈进书房,彩云双眸含笑,碎步轻盈迎上前去,双手稳稳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新沏香茶,轻言软语道: “爷,您可算来了!今儿个外头采买出了岔子。 绸缎庄子那边来人回话,说是时兴的料子缺货,一时半会儿补不齐,可婚礼的吉服催得紧,眼瞅着要误了工期,这可如何是好哟?” 贾环顺势揽她入怀,右手微微抬起,轻缓摩挲着她的脸颊,和声细语安抚道: “无妨,时日尚早,切莫慌张。 速遣几个手脚伶俐的小厮,骑上快马,多跑几家绸缎庄子,甭管是京城里的老字号,还是新近开张的铺子,偌大京城,还愁寻不着合用的料子? 左右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罢了。 再者,吩咐裁缝铺子别干等着料子,手头能做的先做起来,万不可误了吉时。” 言罢,贾环轻拍彩云后背,神色从容,旁若无人地揽着她往里间小榻走去。 彩云缩在他怀里,双颊飞起两片绯云,娇嗔道:“爷且放我下来,我把这事吩咐妥当了再来伺候您也不迟。” 贾环仿若未闻,径直将彩云轻放在榻上,嘴角噙着浅笑,低语:“不差这一时半刻,你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累坏了,先歇着。” 说罢,他才松开手,大步迈向书房外间,唤来小厮,寻绸缎、催工期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交代得滴水不漏。 小厮领命,匆匆而去。 贾环复又关好门窗,缓缓坐回榻边,还未及开口,彩云却按捺不住,身子一扭,贴上来娇声道: “爷,这回我可出了大力气,您不得犒劳犒劳我?” 贾环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暗道这丫头片子愈发大胆直接了。 瞧她那副要不到好处誓不罢休的模样,贾环无奈,只得把身上值钱物件一股脑儿给了她。 好一番软磨硬泡,才把彩云哄得眉眼含笑。 贾环伸手捏捏她脸蛋,笑骂道:“你这刁钻性子,越发难缠了,照这般,往后我家底怕是要被你掏空喽。” 彩云俏皮一扭身,将物件全数收入囊中,哼道: “爷如今是侯爷,家底厚实着呢,我不过拿一星半点,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我鞍前马后伺候,要点彩头也是应当。” 贾环瞧着怀中越发娇媚的彩云,双手环紧她的腰肢,微微俯身,轻尝她唇上胭脂,附耳道: “是是是,我家彩云最是辛苦,没你哪有我的今天。 今儿便也让我伺候你一回,犒劳犒劳大功臣。” 彩云闭眼,惬意地倚在榻上,半晌才轻哼道:“爷可算说了句良心话,往后啊,您心里头可得时刻记挂着我。 就说这采买的事儿,乱麻似的,旁人可没我这般用心理顺。” 说罢,她微微睁眼,睨着贾环,伸手勾住他脖颈,又凑近几分,娇声道: “不过,您既说要犒劳,光耍嘴皮子可不成。 往后再有棘手事,您也多担待我些,别动辄皱眉头、使性子,我总归是一心向着爷的。 吉服料子寻来后,我亲自盯着裁缝那边,保管针脚细密、样式精巧,绝不让爷失了颜面。 只盼事成之后,您还有旁的赏赐,可别寒了我的心。” 言罢,抿嘴浅笑,眉眼弯弯,满是娇俏狡黠。 贾环被她拿捏得没辙,在彩云额上轻轻一吻,低笑道:“你这张小嘴,叭叭得厉害,往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罢,重又将彩云揽入怀中,下巴轻抵她头顶,亲昵片刻。 彩云心满意足地松开贾环,起身整理衣裳,不忘叮嘱: “爷,家庙如今是东廊下菖大爷管着。 您不在这两年,那菖大爷仗着手里权势,肆意妄为,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 庙里的道士和尚也没个正经,平日里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恶行一桩接一件,好好的清净地,愣是搅成了腌臜泥淖。 家庙本是供奉祖宗、祈愿福泽之处,如今这般模样,传出去怕是要惹人笑话,坏了贾府名声。” 贾环听着,眉头紧锁,眸中闪过愠怒:“竟有此事?你从何处听闻的?” 彩云见贾环动怒,忙轻声回道:“爷如今是族长,铁槛寺、水月庵、玄真观这几处家庙的开销都由府里支应。 近来底下报账逐月攀升,只说是为爷出征祈福花销大了。 平儿姐姐觉得蹊跷,便差铁柱前去探个究竟,把里头腌臜事儿摸了个透彻。 回来时,还救回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姑子,四姑娘认出是水月庵的智能儿,赶忙请了大夫诊治,费了好大周折,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那智能儿哭诉,菖大爷一伙儿常吃醉了酒,闯进水月庵,肆意凌辱庵里女尼,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贾环脸色阴沉得仿若暴雨将至的夜空,自打他接任族长,自问没少为族人劳心费力,日子比贾珍当家时好了不知多少,不想竟养出这等混账东西! 胸腔怒火翻腾,双手不自觉攥紧,咬着牙恨恨道: “这些人,既不知感恩,也毫无敬畏,净干些辱没祖宗的腌臜事,绝不能轻饶! 待我亲赴家庙,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这些败类连根拔除,还家庙一方清净! 若姑息养奸,祖宗颜面何存,贾府清誉又将置于何地!” 言罢,拂袖而起,眉间尽是肃杀之气。 第262章 绑了送去顺天府 铁槛寺,往昔在京城外官道之畔赫赫有名,端的是规模恢宏、气势不凡。 青山似屏,绿水如带,将这贾府家庙温柔环抱,加之香烟袅袅、梵音悠悠,引得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往昔好不庄严肃穆,实打实给贾府挣下了泼天的颜面与清誉。 可叹如今,时移世易,仿若华美锦缎之下暗藏腐肉,只需轻轻一嗅。 那股子恶臭便扑鼻而来,内里乌烟瘴气,腌臜之事频出,往昔体面碎了一地。 贾环得知此事,只觉一腔怒火直冲脑门,须臾间便点齐数十名精壮护卫。 这些护卫皆是贾环精心挑选,身手矫健、忠心可鉴,一行人浩浩荡荡,如疾风般直扑铁槛寺。 待至寺前,往昔朱红鲜亮的寺门如今漆色斑驳,门上铜环也锈蚀暗沉,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全然没了昔日的庄重威严。 护卫上前,重重叩门,那敲门声在寂静中回荡许久,半晌,才有个小沙弥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 小沙弥瞧见这阵仗,脸色骤变,恰似见了鬼魅一般,慌慌张张便要闭门谢客。 贾环哪容他躲,身形如电,一个箭步上前,大手抵住门扉,怒目圆睁,厉声喝道: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孽障,犯下这等腌臜丑事,还妄图闪躲,当真是胆大包天!” 小沙弥吓得“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嘴里哆哆嗦嗦求饶不停。 贾环见状,厌恶地飞起一脚,踹得小沙弥翻滚在地,而后拂袖,径直跨入院内。 入得寺中,庭院内落叶堆积,无人清扫,风一吹,沙沙作响,似在哀鸣; 僧房那边,酒肉荤腥之气肆意飘散,大煞风景。 再看正堂,贾菖敞着怀,袒胸露肚,全无半分平日里的文雅模样。 身旁一众酒气熏天的帮闲围簇,吆五喝六,赌得昏天黑地、忘乎所以。 众人忽见贾环闯入,瞬间僵若木偶,脸上血色尽褪,酒也醒了大半。 贾菖到底是贾府子弟,强撑着面皮,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颤声道: “大……大爷,这是哪阵风,竟把您给吹来了?” 贾府爷们儿,天生一副好皮囊,贾菖平日里也是面容秀气、举止得体。 可眼下这般放浪形骸的邋遢模样,实在难以与往昔形象挂钩。 贾环冷哼一声,目光如利刃,直直刺向贾菖:“你竟还笑得出来?这是佛门净地,你却在此肆意胡闹,丢的可是贾府满门的脸面,祖宗的规矩都被你践踏殆尽,全然喂了恶狗!” 贾菖额头瞬间冒出细密汗珠,余光瞥见身旁散落的牌九、银钱,腿一软,差点跪地,却还硬着头皮狡辩: “大爷,兄弟们闲暇凑个局,寻些小乐子罢了,犯不着这般上纲上线,扰了府里清净不是?” “寻乐子?” 贾环怒极反笑,猛然一脚踢翻身旁赌桌,筹码、骰子稀里哗啦滚落一地。 “铁槛寺本是宁、荣二公修造,以备老了人口在此处寄放,何等庄重所在,容得你这般胡作非为? 僧众都被你带坏,荤腥不忌,长此以往,香火断绝,外人知晓了,还不得戳烂贾府的脊梁骨,你可曾思量过?” 贾环大手一挥,护卫们迅速散开,将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跟着贾菖赌钱喝酒的,气焰顿消,抖如筛糠,纷纷跪地求饶。 贾菖见大势已去,也“扑通”一声跪倒,双手抱拳,声音发颤: “大爷恕罪,是我猪油蒙了心,往后绝不敢了。” “往后?” 贾环满脸嫌弃,睨着贾菖,忽而冷笑道: “没往后了!每月我银库拨出二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供你花销,你却不知感恩,反倒把这佛门圣地搅得污秽不堪! 你既管不好自己,也料理不好铁槛寺诸事,往后便不必再插手此间事务!” 贾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眉梢眼角尽是冷厉之色。 贾菖闻言,如遭雷击,瞪大双眼,满脸尽是不可置信: “大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没了这份差事,我往后如何生计? 求大爷再给我个机会,我定痛改前非。” 说着,膝行几步,伸手欲拽贾环衣角,贾环嫌恶不已,一脚将他踢开。 “我话已至此,你还不明白? 我现下便明明白白告知于你,我已派人去旁侧的水月庵搜查。 要是其间出过人命,我定把你押至祠堂前,当着祖宗牌位,要你偿命!” 贾菖听得“偿命”二字,身子彻底瘫软,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嘴里嘟囔着求饶,只剩破碎呜咽。 不多时,去水月庵搜查的护卫匆匆折返,神色凝重,附在贾环耳边低语几句。 贾环瞥向贾菖的眼神,仿若在看个死人,抬手一指跪地众人: “姓贾的统统带回府里,听候发落; 外姓的绑了,送去顺天府,拿着我的牌子交予贾雨村,让他秉公处置,不许徇私!” 贾环安排妥当,留下一队人马守在此处,严防有漏网之鱼,而后率余下众人奔赴水月庵。 刚至庵门,便听闻里头隐隐传来啜泣声与慌乱的脚步声。 庵门虚掩,贾环抬手缓缓推开,“吱呀”一声,眼前景象乱作一团。 几个小尼姑满面泪痕,衣衫凌乱,瑟缩在角落,瞧见贾环等人进来,惊恐地瞪大双眼,身子簌簌发抖。 地上粗茶碗碟翻倒在地,供桌歪斜,佛像蒙尘,往昔的清幽雅致荡然无存。 带队护卫快步上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大爷,果有蹊跷,这水月庵藏了几个来路不明的妇人。 庵里的尼姑也多有参与银钱交易,暗中牵线搭桥,助那些浪荡公子哥儿幽会厮混,伤风败俗至极。 尤为可疑的是,后厢柴房有新近翻动的痕迹,怕是藏过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 贾环脸色阴沉得仿若能拧出水来,怒声呵斥:“给我细细搜,掘地三尺,但凡有一丝猫腻,都不许放过,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护卫们领命,四散开来,翻箱倒柜,一时间庵内鸡飞狗跳、杂物纷飞。 片刻,有护卫从柴房抱出个包袱,刚一打开,血腥气扑面而来,里头裹着几件血衣。 贾环眼神骤冷,箭步上前,一把揪住旁边老尼的衣领,咬牙切齿道: “这是何物?你这老虔婆,还敢佯装无辜,如实招来,否则今日便把你一同送去见官,严惩不贷!” 老尼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扑通”跪地,哆哆嗦嗦说道: “大爷饶命啊!是庵里一位施主与妇人私通,不巧被妇人丈夫撞破,慌乱间失了手…… 卧怕惹祸上身,一时糊涂,帮忙藏了衣物,绝不敢再有欺瞒,大爷饶命!” 贾环听了,怒发冲冠,额上青筋暴起:“荒唐至极!佛门净地,竟成藏污纳垢之所,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还有贾府的颜面?” 言罢,转头吩咐护卫:“把相关人等统统绑了,押去顺天府,一桩桩、一件件,务必让官府严查到底,秉公而断。” 众人被押解出去时,哭声、求饶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第263章 杖毙 贾氏宗祠 日影西斜,余晖渐黯,值此寻常时日,既非年节大祭,又无婚丧盛仪,贾氏宗祠却一反常态,被各房爷们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面色凝重,交头接耳间,嘈杂声透着惶惶然的不安,恰似暴雨将至、密云欲摧之势。 自贾环承了族长之位,倒也颇有一番作为。 往昔族中孤寡老弱,寒冬难御风雪,饥馑常忍辘辘;病患孩童,缺医少药,苦不堪言。 如今呢,按月皆有银钱米粮稳稳发放,恰似久旱逢甘霖,困厄之人终得喘息。 族学那边,更是大兴整饬之风,广延德才兼备之名儒,授课时严立规矩、悉心教导。 一众子弟再不敢肆意嬉闹、荒废学业,贾府上下似隐隐有了重振家声、重拾门风之兆。 谁料想,平地起惊雷,铁槛寺、水月庵闹出的丑事,仿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向贾府这棵百年老树,震落了满树繁华,袒露出内里腐朽的枝干。 佛门净地,本该青灯古佛、梵音袅袅,却成了藏污纳垢之所,僧尼荤腥不忌、聚众赌博,甚至闹出人命官司。 这般腌臜之事,传出去岂不让旁人戳断脊梁、啐尽颜面? 贾环只觉怒火攻心,更清醒意识到贾府沉疴已久,病入膏肓。 此刻,宗祠内烛火幽微,光影摇曳,祖宗牌位隐在暗处,愈发显得森然可怖。 爷们儿扎堆私语,嗡嗡嘤嘤,都在揣测族长此番急召所为何事。 贾芸、贾芹、贾芳、贾兰、贾琮、贾菌、贾芝这几个贾家翘楚围坐一处,自成一圈。 贾兰年方十六,赴金陵于外祖父李守中膝下潜心苦读五载,昔日腼腆寡言的孩童,如今历练得沉稳大气、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英气隐现; 贾菌生性活泼,到底年少,捺不住性子,率先压低声音道:“诸位,依你们瞧,族长此番唤咱们,难不成要整军经武,招揽咱族中子弟入那玄武营?” 沾了贾兰的光,贾菌、贾琮、贾芝跟着求学,也都过了院试,挣得秀才功名,前程恰似锦绣铺陈。 只是刚落幕的乡试,给贾菌兜头浇了盆冷水。 虽说尚未放榜,可他心里透亮,答题时失误连连,中举怕是无望了。 眼瞅贾环沙场建功、威名赫赫,贾菌不免心生艳羡,暗忖弃笔从戎,幻想着身披战甲、纵横沙场,挣一份不逊色旁人的功勋。 他话还没说完,贾芸轻咳一声,递来个制止的眼色,缓缓摇头: “菌兄弟,你有所不知,族长的玄武营正裁军呢,往后只收能开一石弓的壮士,这门槛可不低。” 贾菌仿若霜打的茄子,一腔热血凉了大半,嘟囔道:“一石弓?平日里拳脚练了些许,真要拉满,谈何容易!” 说罢,丧气地往椅背一靠。 要说这几人里,贾芸与贾环渊源最深。 他娶了金钏儿,贾环又纳玉钏儿为姨娘,两下算来,形同连襟。 贾芸偕同金钏儿,掌管祥瑞银行诸事,银钱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没出过纰漏,深得贾环倚重。 见贾菌垂头丧气,贾芸心生不忍,拍拍他肩头安抚:“菌兄弟,别灰心,你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往后机会多着呢,这回乡试不如意,权当磨砺。” 这话说出口,其余四人目光幽怨地投来,毕竟放榜尚无定论,被这么直白点破,心头自是不好受。 贾芸自知失言,拱手赔笑道:“怪我嘴笨,扰了大伙心绪,今儿晚上我做个东道,邀诸位去醉仙楼,摆一桌好酒好菜赔罪。” 众人刚要搭话,宗祠内气氛陡然一肃。 贾环一袭玄色锦袍,身姿笔挺,大步迈入,自带一股威压,四下瞬间噤声。 贾环径直走向香案,双手恭敬拈起三炷香,朝祖宗牌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动作规整、礼数周全。 众人见状,纷纷跪地,跟着磕头如仪。 礼毕,贾环起身,目光如炬,扫视众人,沉声道: “今日唤诸位前来,皆因铁槛寺、水月庵那档子丑事。 祖宗在上,牌位森然,贾府体面却被践踏殆尽! 僧尼作奸犯科、秽乱佛门,闹出人命,此事若传扬出去,旁人岂不要笑掉大牙,啐咱满门颜面?” 言罢,攥紧拳头,额上青筋隐现。 众人皆垂首,面露惭色。 贾兰咬唇,率先开口:“族长,确是族中监管不力,辱没门风,当速速处置,绝不可姑息。” 声线清朗,透着果敢。 贾环微微颔首:“兰哥儿所言极是。贾菖身为铁槛寺主管,肆意妄为,搅得佛门净地乌烟瘴气,坏了贾府根基,不严惩难平众怒、难正族风!” 言罢,大手一挥,两名护卫押着贾菖进来。 此刻贾菖,没了往昔嚣张,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满脸颓唐,双腿发软。 瞧见祖宗牌位,“扑通”一声瘫跪,磕头哭求:“族长饶命,祖宗恕罪!我知错了,往后定痛改前非,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贾环目光冰冷:“事到如今,还妄图求饶?丑事桩桩因你而起,祖宗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看向几位长辈,“各位叔伯,依族规,此等败类该当何罪?” 几位长辈对视,凝重颔首,齐声道:“按族规,玷污宗祠、坏族门风者,当杖毙!” 贾菖一听,两眼一翻,险些昏厥,被护卫揪住才稳住。 贾环示意行刑,一时间,刑杖起落,沉闷声响彻宗祠。 贾菖起初嚎叫挣扎,几杖下去,只剩微弱呜咽。 众人噤若寒蝉,冷汗直冒,目光闪躲。 唯有贾环,紧攥双拳,紧盯行刑处,满脸决绝。 行刑毕,贾菖气绝身亡,血迹洇湿青砖。 贾环沉声道:“望诸位以此为戒,莫存侥幸,族规森严,谁若再犯,便是此般下场!” 宗祠死寂。贾环缓了神色,目光如炬:“往后行事,诸位可以平庸,却万不可作恶,坏了祖宗规矩! 族里祭田,可保大伙饿不死;有心气的,跟着族里营生谋出路、学本事,别想歪门邪道!” “往后,我会在宗祠旁设督事堂,盯着各房、铺子与家庙动静。”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有惶恐颔首的,有暗暗叫苦的,却无人敢吱声。 贾环顿了顿,又道:“祖宗家业,大半被诸位挥霍,如今宁国府产业是我挣来,我不欠你们分毫。 往后谁玩升斗恩米斗仇,休怪我翻脸无情,按族规处置!” 语毕,宗祠内气压更低,寒意逼人。 离了宁国府,贾环仍是手握重兵、杀伐果决的冠军侯。 可这些族亲,往后是循规蹈矩,还是重蹈覆辙,心里全然没底。 待贾环踏出宗祠,夜幕已然落下,墨色如浓稠的哀愁,将贾府重重裹住,前路茫茫,混沌未明。 第264章 再见贾蔷 贾环素知守时的规矩,此番却在饭点将一众族长匆匆召集而来,误了众人用饭,心下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待商议完正事,便即刻着人在丛绿堂摆下盛宴,权当赔罪。 一时间,仆人们鱼贯而入,桌上转瞬摆满珍馐。 油亮的烧鹅,表皮烤至金红,油脂滋滋作响,香气直钻鼻腔; 肥美的鲈鱼,清蒸出锅,鱼身泛着温润光泽,佐以鲜蔬,鲜嫩爽滑; 还有那炖得软烂入味的肘子,轻轻一戳,肉骨分离,浓郁肉香飘散席间,勾得人食欲大振。 见此,众人席间紧绷的神经悄然松弛,交谈声渐起,氛围也慢慢热络开来。 贾环携着贾兰等几个出息的小辈,与贾代善等族中耆老同坐一桌。 桌上所陈,皆是府里老窖珍藏的佳酿,初入口时,绵软柔润,仿若丝缎拂过喉头,可后劲十足,几杯下肚,众人面庞便微微泛红,兴致愈发高涨。 酒过三巡,贾环抬手示意,一位俊秀却难掩沧桑的青年步入堂中。 贾代儒自孙子贾瑞离世,仿若被抽去主心骨。 身形佝偻得愈发厉害,面皮蜡黄,毫无血色,往昔眼中的光亮彻底熄灭,整日枯坐在屋内,对着旧物默默出神,教导孙辈的热忱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此刻,他迟缓地抬手扶了扶老花镜,眯眼端详许久,才带着几分犹疑,轻声问道:“这是……蔷哥儿?” 贾蔷刚从辽东苦寒之地归来,塞外风沙如刀,在他面皮上刻下岁月痕迹; 繁重劳役似山,压弯过他曾经挺拔的脊背。 往昔那副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模样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沧桑硬朗,身形依旧修长,眉眼间却尽是风霜之色,举手投足尽显沉稳,不见半分从前的浮浪随性。 听得贾代儒呼唤,贾蔷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抱拳行礼,恭恭敬敬道: “代儒爷爷,许久不见,孙儿给您请安,也给族长、各位叔伯兄弟请安。” 他好歹是宁国公正派玄孙,礼数周全,一众小辈见状,纷纷起身,整衣敛容,客客气气回礼。 贾环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认可之色,暗自感叹,果真是生活锤炼人。 一番历练下来,贾蔷身上那股子顽劣浮躁之气已然消散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让人踏实的干练,倒叫人对他往后作为生出几分期许。 “蔷哥儿,此番唤你回来,是有桩要紧事托付。” 贾环搁下手中酒盏,盏底与桌面轻碰,发出一声脆响,抬眸,目光直直锁住贾蔷。 “贾菖犯下大错,已伏了族法,铁槛寺那摊子事如今无人料理,乱成一锅粥,我思量再三,觉着你能担此重任,你可愿接下?” 贾蔷身形微微一震,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转瞬即逝,旋即抱拳,沉声道: “承蒙族长看重,侄儿自当肝脑涂地! 往昔侄儿行事荒唐,落得那般田地,幸得圣上隆恩大赦,才得以重回故土。 这一路摸爬滚打,侄儿看遍世态炎凉,深知营生艰难、规矩重要,断不会重蹈覆辙。” 一听要把铁槛寺的差事交予贾蔷,席间几位族老神色各异,目光交汇间暗流涌动。 贾代儒率先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掏出手帕捂着嘴,缓了缓气息,才忧心忡忡开口: “蔷哥儿,你可知这铁槛寺于咱贾府意义非凡呐! 那可是宁、荣二公当年耗费心力修造的,打建成起,便担着京中府里停放灵柩、安置送灵人的重任。 平日里香火不断,关乎贾府在阴司积福、阳间留名,是咱贾府的根基所在。” 另一位族老也附和道:“正是此理,虽说近些年乱象频出,可底子还在,万万不能再糟践了。 蔷哥儿,这回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莫要辜负族长信任,更别寒了咱大家伙儿的心。” 贾蔷神色愈发庄重,拱手朝着诸位族老深深一揖: “各位爷爷、叔伯放心,孙儿心里跟明镜似的。 在辽东那几年,侄儿目睹百姓为一口吃食苦苦挣扎,深知善恶到头终有报。 铁槛寺既属贾府产业,关乎家族颜面,孙儿定要将它整顿一新,恢复往日清净庄严。 往后,每月账目,侄儿会按时呈到督事堂核查,绝不让诸位长辈失望!” 铁槛寺坐拥香火地亩布施,田产收入颇为可观,足以维持寺庙修缮、日常运转; 府里有钱的族人,也时常慷慨解囊,捐赠香火,实打实是个肥差。 就拿东府来说,每月雷打不动捐献一百两银子,专为寺里孤苦无依、膝下无子的老人支用。 谁能料到,贾菖管着这一摊子,却中饱私囊,每月呈上来的账目千疮百孔、漏洞百出,虚报开销是家常便饭。 本该救济老人、操办法事的银子,全被他一股脑塞进私囊; 还勾连僧尼,在佛门净地大开赌局,荤腥不忌,生生把贾府的体面砸在泥里,沦为旁人笑柄。 这便是贾环痛下狠手、杖毙贾菖的缘由。 贾环对这些族人感情谈不上深厚,身为族长,多数时候只是担着一份责任。 在他看来,族人若听话,他自会帮扶一二; 可要是有人蓄意添乱、拖后腿,他绝不手软。 见贾蔷答得诚恳,神色间满是决心,贾环微微颔首,心中敲定此事: “既如此,往后铁槛寺便交予你了。 旁的琐事,我不多叮嘱,唯有一点,寺里那些小和尚、小道士,你得仔细甄别挑选。 往后贵妃娘娘倘若再来省亲,瞧见僧众举止粗俗、行事散漫,失了佛门庄重规整,怪罪下来,可不光是你一人担不起,整个贾府都得遭殃。” 说着,贾环目光锐利如鹰,直直盯向贾蔷,话里分量极重。 贾蔷脊背一挺,额上瞬间渗出细密汗珠,连忙应道: “族长放心,侄儿必定精挑细选,从根儿上把关。 不仅要寻那严守清规、佛理精深的,还会专请人教授宫廷礼仪,保准行事妥帖,不给贾府抹黑。” “嗯,还有一事。”贾环微微皱眉,看向贾蔷,忽又展眉一笑,“你也老大不小了,从前荒唐事做了不少,把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 如今既接了铁槛寺这等重任,往后行事得愈发稳重,也该成家立业,有个贤内助在旁帮扶……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第265章 成全 贾蔷听闻此言,恰似遭了一道惊雷,身形陡然一僵,面上神色慌乱。 仓促间强自镇定,却仍掩不住那几分不自在,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指节都泛出青白之色。 他缓缓垂眸,睫羽轻颤,仿若扯起一层细密珠帘。 须臾间,整个人似是陷进往昔的旧梦里,眉眼渐柔,嘴角也不自觉噙上一抹浅笑。 眸中柔情缱绻,恰似春日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藏了无尽情思。 “族长,实不相瞒,侄儿心里头一直搁着一人,正是那从前梨香院的龄官。” 贾蔷微微抬眸,声音轻颤,带着几分涩意,却仿若藏了蜜糖,丝丝甜意渗出来。 “想当年初见,她登台献艺,水袖翻飞,恰似云间翩跹的彩蝶; 唱腔婉转,又如春日娇啼的莺儿,眉眼盈盈,气韵灵动,仿若仙子临凡。 侄儿只一眼,便觉神魂颠倒,恰似丢了魂魄一般,满心满眼唯她一人,再容不下其他。” 席间众人先是一愣,仿若骤闻奇事,旋即有人面露恍然,嘴角噙笑,目光中满是会意; 也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神色间尽是新奇。 贾环亦是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旋即稳稳坐定,静待他下文。 “打那往后,侄儿常寻了由头去瞧她,绫罗绸缎、精巧玩意儿,或是府里新制的点心、海外得来的珠翠,但凡觉着稀罕的,一股脑都往她那儿送。 原以为两心渐通,情意愈发深厚,却不想世事无常,偏生诸多波折。” 贾蔷轻叹一声,眉间不见愁苦,唯有感慨万千。 “她身子骨素来孱弱,唱戏却又极为上心,日夜苦练,久而久之落下病根。 我瞧在眼里,疼在心头,央了多少名医、寻来名贵药材,只求她歇一歇、养养身子。 谁料她蛾眉一蹙,嗔怪我扰了她的戏路,直言不愿做那笼中娇雀,靠着旁人养一辈子,志气倒是不输须眉。” 贾代儒轻咳一声,缓缓摇头,手抚胡须,满目叹惋:“这女娃,倒是烈性得很,有主见,有骨气。” “幸得后来机缘巧了,林姑娘怜惜她的才貌与性情,邀她去潇湘馆当差。” 贾蔷眉眼舒展,语气轻快,仿若拂过一阵春风。 “林姑娘素日高雅脱俗,潇湘馆内书卷气馥郁,仿若墨香织就的仙境,熏陶得人都添了几分文雅。 又有紫鹃她们悉心照料,龄官在那儿调养身子,研习诗词,性子愈发温婉平和,戏也唱得愈发精妙入神,倒似脱胎换骨一般。” “哦?竟有此事。” 贾环面露诧异,继而展颜笑道:“这般倒好,既遂了你的心意,也让她寻着好去处,也是桩天赐的良缘。” 贾蔷拱手,神色庄重肃穆,仿若许下重诺:“林姑娘待她不薄,闲暇时常教她识文断字,还会指点唱腔韵味。 龄官常同我说,要精进技艺,往后登台,定要衬得上潇湘馆的雅致格调,不负姑娘期许。 侄儿就盼着,往后做出实绩,能挺直腰杆向她求亲,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把她风风光光迎进家门,名正言顺护在身旁。” 贾环颔首,目光满是赞许:“既你二人情投意合,我自当成人之美。” 言罢,探手入袖,指尖摩挲,须臾,取出一张千两银票,递向贾蔷。 贾蔷见状,先是一愣,仿若受宠若惊,忙不迭后退一步,双手连连推辞: “族长,这使不得,侄儿无功不受禄,怎可平白收下这般厚礼。” 贾环神色一肃,目光不容置疑:“拿着,这可不是白给你的。 一来,你接了铁槛寺的差事,虽说寺里有香火地亩布施,可整顿起来处处要银钱周转,雇工匠、添物件,桩桩件件皆是开销。 这银票权当是族里给你的先行资助,盼你把铁槛寺打理得风生水起,莫要辜负期望。” 贾蔷犹豫一瞬,双手缓缓接过银票,眼眶微红,抱拳行礼,声音微颤:“多谢族长体恤,侄儿定肝脑涂地,不负所托。” “二来嘛……” 贾环缓了神色,嘴角噙笑:“既是念着给龄官一个安稳未来,求亲、置家,哪样不得花钱? 你往后行事稳重些,拿这笔钱妥帖安排,也好早些把佳人娶进门。” 贾蔷听得心头滚烫,又郑重谢过。 席间族老们纷纷点头,贾代儒轻拍贾蔷手背,语重心长道: “蔷哥儿,往后可得收收性子,铁槛寺的事儿复杂着呢,有这银票,行事也便利些; 待成家后,更要担起养家责任,别让龄官跟着吃苦。” “代儒爷爷放心,孙儿省得。” 贾蔷应下,将银票仔细收好,再次向贾环重重磕了三个头,这才满心欢喜地离去。 且说贾蔷出了府,寻了处静谧角落,铺开纸笔,笔下情思流淌,写就一封满是柔情蜜意的书信,央婆子速速送入园内给龄官。 而后,又邀了族内十来个相熟交好的兄弟,寻了间雅致清净的酒馆,摆上一桌好菜,将接手铁槛寺的事和盘托出。 兄弟们听了,纷纷举杯祝贺,拍着胸脯保证愿随他一道去铁槛寺帮忙。 贾蔷大喜,许了每人十两银子作酬劳,一行人雇了几辆车,浩浩荡荡往城外铁槛寺去了,当下无话。 再说贾环这边,结束了大宴,经不住贾芸的盛情邀请,只得随他去了醉仙居小酌。 第266章 贾芸也是个怕老婆的 贾环素日里甚少涉足这等风月之所,今朝刚踏入这醉仙楼,脚下步子便不自觉缓了下来。 恰似刘姥姥初进大观园,满眼皆是新奇,忍不住将这楼里的雕梁画栋、绮罗粉黛细细打量一番。 周遭软语娇嗔此起彼伏,脂粉香气幽幽萦绕,倒叫他仿若误闯了太虚幻境,一时间神色间难掩讶异。 这般模样,瞧在身旁贾芸眼里,直叫他忍俊不禁,悄悄撞了撞贾环的胳膊,压低声,带着几分促狭笑道: “三叔,您且收敛些神色,虽说此地是寻欢作乐的去处,到底也有几分规矩方圆,可莫失了您冠军侯的仪态风范。” 贾兰也压低声音,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眼中却藏着打趣之意: “旁人若瞧见三叔这般新奇模样,怕是要当作初入凡尘、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呢。 万一传出去,少不了惹些闲言碎语,平白污了三叔威名。” 贾环睨了贾兰一眼,冷哼一声,挑眉道:“兰哥儿,你可是出息了,去金陵读了这几年书,倒像是历练成老嫖客了! 等明儿我就去和你娘说,你在金陵成日眠花宿柳,在青楼里有三五个相好。” 贾兰被这话噎得满脸涨红,脖颈处也泛起绯色,连耳根都烧了起来,结结巴巴辩驳道: “三叔,您可别冤枉侄儿,侄儿不过是跟着同窗偶来一遭,略知晓些里头门道罢了,哪能担得起这腌臜称呼! 侄儿在金陵一心只读圣贤书,断不敢行那荒唐之事。” 一旁的贾芸、贾琮、贾菌、贾芝笑得眼眶泛泪,忙不迭打起圆场: “三叔(弟),兰哥儿向来守礼,您就别打趣他了。 咱今儿是来放松的,快些入席罢,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 众人落了座,鸨母扭着水蛇腰,满脸堆笑迎上来,手中团扇轻轻摇曳,脆声吆喝道: “哟,几位爷大驾光临,可把咱这醉仙楼的蓬荖都照亮了! 今儿个姑娘们都精心打扮着,就盼能入爷的眼,不知爷偏好哪种? 是娇俏可人的,还是温婉大方的?” 贾环不愿在小辈面前露了怯,下巴微抬,拿捏着腔调道: “你也别给我藏着掖着,去把你这最好的姑娘给我喊来,芸大爷请客,还怕少了你的银子不成!” 贾芸听得心头一颤,悄悄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贾环的衣袖,示意他别把花销整高了,贾环却仿若未觉,依旧端着那副派头。 鸨母见势,脸上笑意更浓,折扇一合,连连应道:“得嘞,爷就是爽快! 咱楼里的头牌姑娘彩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更是拔尖,保管爷满意。” 说罢,扭着身子匆匆去了。 不多时,环佩叮当,彩鸢莲步轻移而来。 一袭流彩华裳,熠熠流光间衬得身姿婀娜,眉眼含情,施施然行礼,声若黄莺: “见过几位爷,愿能博爷一笑,为这席面添些景致。” 贾环微微颔首,目光淡淡扫过,心底暗忖这头牌看着不过尔尔,打扮得过于艳俗,失了几分雅致。 全然没了方才佯装老嫖客的洒脱,只盼着这席酒能早些喝完,速速离了此处。 贾芸在祥瑞银行当差,应酬交际繁多,原是此处常客。 以往见着彩鸢,他自是满心欢喜,总要多赏几两银子,央着她奏曲唱词,消磨这纸醉金迷的时光。 可今日不同,又非当差日子,费用报不了,花的皆是自家银子。 如今家里是金钏儿管钱,这彩鸢不论相貌还是才艺,皆是一绝,出场费高达一百两。 贾芸瞧着彩鸢袅袅婷婷走来,心里暗暗叫苦,一百两银子,够府上半月嚼用了,回去少不得要被金钏儿念叨许久。 他偷瞥贾环,见这位三叔没了下文,觉得这钱可不能白花,忙招呼彩鸢道: “彩鸢姑娘,今儿三叔与兰哥儿都在,你且挑那拿手的曲儿,唱得婉转些,也好叫爷们尽兴。” 说罢,又赔着笑朝贾环、贾兰拱拱手:“三叔,兰哥儿,彩鸢姑娘的曲子,那在咱这京城里都是拔尖儿的,保管一听就入了迷。” 心里却在嘀咕,晚上回去挨一顿训是免不了的,还不如当下好好享受享受。 彩鸢抿唇一笑,轻移莲步至琴边,玉手拨弦,刹那间,悠扬曲调便似流水般淌出。 贾环亦是正经读过几年书的,于君子六艺虽不敢称样样精熟,可品鉴音律的眼力、耳力还是有的。 起初只随意听着,未承想,彩鸢指下音符灵动,曲调婉转间,竟藏着几分高妙的情思。 时而如泣如诉,仿若闺中佳人盼君归的幽怨; 时而轻快跳脱,似春日黄莺嬉闹枝头的欢畅。 音乐一道,喜怒哀乐才是最能勾人心弦的。 贾环听得入神,原本那几分不耐悄然褪去,手指不自觉地随着节拍轻点桌面。 贾兰也微微闭目,沉浸在这妙曲之中,面上的腼腆化作了沉醉之色。 一曲终了,余音仍在屋内绕梁。 贾环率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赞道:“倒有些真本事,不枉称这头牌之名。” 彩鸢盈盈起身,福了一福,娇声道:“多谢爷夸奖,能入爷们的耳,便是彩鸢的福气。” 贾芸忙不迭接上话茬:“三叔说得极是,彩鸢姑娘这曲子,寻常班子可奏不出来,旁人想听还求而不得呢!”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肉疼那一百两银子,只盼能借着三叔的夸奖,往后在金钏儿面前寻个由头,少挨几句数落。 鸨母瞅见众人神色,哪还能放过这好时机,扭着腰肢又凑上前: “几位爷,彩鸢姑娘琴艺一绝,这舞也是跳得极好的,不如今儿个再赏个舞,给爷们助助兴?” 还未等贾环回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紧接着“哐当”一声,门被人踹开。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那踹门之人身形踉跄,满面通红,一身锦袍皱皱巴巴,领口大敞,散发着刺鼻酒气,显是喝得烂醉。 贾环眉头一蹙,面露不悦,贾兰与贾芸也瞬间敛了笑意,神色戒备起来。 第267章 一记窝心脚 华灯初上,醉仙楼内烛火摇曳,馥郁的脂粉香与酒香氤氲不散。 丝竹雅乐悠悠婉转,宾客们沉醉于这软侬曲调、绮靡风光之中,好一派纸醉金迷之象。 彼时,只见那醉汉步入门来,瞧他衣衫凌乱,脚步虚浮踉跄,一双眼眸满布猩红血丝,肆意扫过屋内诸人,恰似觅食的饿狼般凶狠。 待目光触及彩鸢姑娘,瞬时咧开干裂的嘴角,扯出一抹痴痴傻笑,涎水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口齿含混嘟囔道: “彩鸢姑娘,你……你怎撇下我,在这儿陪着旁人? 爷今儿个,可是费了好大周折、寻你许久了。” 言罢,身形晃荡不稳,却还执拗地朝彩鸢扑将过去,一路上碰翻不少桌椅,噼里啪啦作响,引得周遭一片惊呼。 鸨母见状,脸色骤然大变,额间冷汗簌簌滚落,慌不迭抢上前去阻拦,双手不住地打躬作揖,赔着十二分的笑打圆场: “哟,步大爷,您这是酒喝高了,迷了心智、花了眼啦!您且瞧瞧,这几位爷正沉醉在曲儿里呢,扰了雅兴可不好。 要不,您先移步隔壁雅间醒醒酒,彩鸢姑娘稍后便精心梳妆,麻溜地去伺候您,保管把您服侍得舒舒坦坦。” 贾芸忙凑到贾环身畔,抬手压低声儿,悄声道:“三叔,此人乃是兵部尚书步大人家的二公子步中耀,在这京城里,也是有些名头的,咱行事可得斟酌一二。” 贾环听得,浓眉微微一蹙,心下暗忖:这步中耀的名号,与他贾祥瑞真是棋逢对手啊。 唯一名字能胜他们的,也就他的第一传教士范通了。 谁料那步中耀全然不理会鸨母阻拦,大手一挥,粗暴地将鸨母搡开,鸨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他自个儿也身形晃了几晃,险些跌跤,却兀自嘴硬,脖颈青筋暴突,嘶吼道: “不行!我今儿个就要彩鸢姑娘陪着,旁的谁来都不成!” 说罢,又跌跌撞撞朝前逼去,脚下的步子凌乱得毫无章法。 彩鸢唬得花容失色,小脸惨白似纸,莲步急退,躲至贾环身后。 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衫后摆,身子簌簌发抖,蚊蝇般的声音怯怯求救:“大爷,救我……” 贾环心头陡然一软,怜惜之意顿生,侧身稳稳将彩鸢护在身后。 抬眸之际,目光和煦温厚,嘴角噙着浅笑,和声劝道: “这位兄台,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彩鸢姑娘既不情愿,你又何苦咄咄逼人,失了世家公子的涵养与风度?” 步中耀却似被点着的炮仗,缘由是昨日莫名遭人一顿暴打,憋了满肚子窝囊火; 今儿又灌下不少闷酒,满心的憋屈正没处撒。 哪肯听贾环这番文绉绉的劝,当下把眼睛一瞪,眼眶似要迸裂开来。 待看清贾环面容,更是气得浑身哆嗦,手指哆哆嗦嗦指向贾环,破口大骂: “好哇,你抢了我的三姐也罢了,如今又来醉仙楼跟我抢彩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掂量掂量,可知我爹是谁?” 贾环闻言一怔,刹那间,昨日那醉汉撒泼、动辄搬爹的糊涂模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来是他! 贾环眉峰陡然一凛,本想着好言相劝、大事化小,奈何这步中耀愈发张狂,竟敢觊觎自家的宝贝三姐儿,这还了得! 他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仿若暗夜流星;脚下陡然发力,身形快似鬼魅,须臾间,一记裹挟着恼恨与威严的窝心脚迅猛踹出,势大力沉,恰似出膛利箭,正中步中耀胸口。 步中耀哪里料到这般变故,惨叫一声,整个人仿若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数丈之远,重重砸在一片桌椅上头。 一时间,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杯盘碎落满地,酒水四溅,宾客们闪躲不及,溅了一身。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溢血,气息奄奄,只剩进气没有出气,瞧着已是重伤濒死之态。 周遭看客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鸨母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哆哆嗦嗦,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贾环掸了掸衣角,神色冷峻,仿若无事发生,沉声道:“哼,什么腌臜泼皮,也敢在此撒野!惊扰了爷们雅兴,这便是下场。” 贾兰与贾芸亦是满脸惊愕,缓过神后,贾兰赶忙上前拉住贾环,凑近耳畔,压低声音道: “三叔,您如今战功赫赫,树大招风,不少人私底下就盼着您栽跟头呢。 如今闹出这档子事,保不齐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 贾环满眼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洒脱一笑:“不惹事的武将,那还称什么武将?大丈夫行事,何惧些许风波。” 贾兰还欲再劝,却见贾环神色笃定,全然没将这棘手之事放在心上,当下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经这么一闹,众人也没了继续听曲儿的兴致。 贾环整了整衣衫,朝彩鸢轻声道:“你莫怕,往后若有人因这事寻你的麻烦,你只管报我冠军侯贾环的名号,我自会替你周全。” 彩鸢眼眶泛红,盈盈下拜,身形颤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颤抖:“多谢侯爷救命之恩,侯爷大恩大德,彩鸢没齿难忘。” 贾环虚扶一把,温声道:“罢了,往后好生过日子,莫再碰上这等腌臜之事。” 说罢,便携着众人迈大步踏出醉仙楼,此时夜色浓稠如墨,便各自散了。 第268章 偶遇宝钗 贾环与贾兰、贾琮同乘一车,辘辘的车轮声衬得车内愈发静谧。 贾琮眉间紧锁,满脸的忧色仿若凝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恰似被阴云长久笼罩,散不去那郁郁寡欢之气。 贾环瞧在眼里,心下知晓他为何烦闷,伸出手去,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贾琮肩头,嘴角噙着一抹打趣的笑意,开口道: “琮哥儿,瞧你这模样,苦大仇深的,好似肩头压着千钧重担,任谁见了,都得被你这脸色唬上一跳。 刚在那楼里的姑娘,怕是单瞧你这神色,便要怯生生躲远喽,还当是招惹上哪路煞神了。” 贾琮比贾环虚长一岁,却因自幼没承几分宠爱,性子养得内敛又沉闷。 此刻听了贾环这般打趣,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那笑意仿若浮在湖面的薄冰,未及眼底便消散了,只剩眼底的一抹黯然。 贾赦和贾琏身陷牢狱,消息仿若一记重锤,砸得贾家上下人心惶惶。 虽说平日里,这二人待贾琮不算亲厚,可到底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贾琮闷声叹道: “环弟,大老爷和琏二哥此番遭际,瞧着是凶多吉少。 我夜里翻来覆去,横竖都睡不着,满心满眼只寻思这事,却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头那些人,摆明了要整治咱贾家,保不齐还要牵连多少旁人,往后的日子,黑漆漆的,瞧不见光亮。” 贾环嘴角微微一撇,大手潇洒地摆了摆,朗声道: “琮哥儿,你也别在这儿瞎操心、干发愁了。 既然眼下你尚有机会参加乡试,便安安心心的,把全副心思都扑到课业上头去。 大伯和琏二哥的事,自有我去周全、周旋,哪怕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发配到那塞外草原。 真到那时候,你跟着一道去,反倒能历练历练筋骨,瞧瞧塞外的壮阔风光,说不准还是桩难得的际遇,未必全是坏事。” 贾琮与贾兰对视一眼,眸中隐隐透着几分笑意,朝贾环拱手笑道: “环哥儿所言极是,咱们也是这般思量的。 只可惜此次乡试,咱们怕是无望了,这些时日,家里接二连三出变故,心思纷乱如麻,那策论更是没准备妥帖。 若大老爷和琏二哥当真落得发配的局面,咱们跟着同去塞外,一来能近身照料一二,尽尽孝心; 二来塞外风土人情别具一格,往后写文赋诗,也能多攒些别样素材,添几分风骨。” 贾兰与贾环自幼一处厮混长大,此刻说话没了太多顾忌,直言快语道: “三叔,听闻瀚海和狼胥山如今都已划入我大周疆域,咱们心里痒痒的,也想去见识见识那塞外风光,开开眼界。” 西府里头,宝玉整日价只在女儿堆里厮混,沉溺于那些风花雪月,大事上头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贾兰和贾琮年岁渐长,行事愈发沉稳,也能扛得起家中诸事了。 贾环听得,欣慰之色溢于言表,笑道:“你们能有这般想法,不枉我平日多番督促、苦口婆心。 塞外可不是什么温柔乡,风沙漫天、苦寒凛冽,却最能历练人的筋骨,开阔人的眼界。 往后的人生路还长着呢,多些见识总归没坏处。 你们往后只要肚子里有真本事,官场上我自会替你们周全打点,只是千万莫要丢我的脸。” 贾兰、贾琮皆是郑重点头,把这话牢牢铭记于心。 马车缓缓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宁国府门口。 贾环刚下马车,与二人拱手辞别,正欲抬脚进门,忽见后头又来了一辆马车。 他心下好奇,这大半夜的,会是哪家贵人登门造访? 遂驻足立定,定睛细看。 只见那马车车帘轻轻一掀,下来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一袭素锦衣裳,随风轻拂,仿若云间仙子临世。 她面上覆着一层薄纱,瞧不清容貌,可那惹眼的身段,袅袅婷婷,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淡雅气质,却仿若春日拂过湖面的微风,熟悉非常。 贾环正怔愣间,女子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朝他走来,微风拂过,衣袂飘飘,周身散发的淡雅气息,仿若春日拂过湖面的微风,熟悉非常。 待走近了,她轻抬玉手,缓缓取下面纱,微微俯身行礼,声若银铃,轻笑道: “环兄弟,许久不见。” 贾环这才回过神来,看清来人,亦是展颜一笑,心下暗道: 这般珠圆玉润,除了宝姐姐还能是谁? 当下拱手还礼,眼中笑意愈浓,打趣道:“宝姐姐,果真是你!这黑灯瞎火的,你孤身一人,娇滴滴的人儿,也不怕被哪路莽撞鬼冲撞了去? 大半夜的,怎独自跑来宁国府,可是有急事?” 薛宝钗直起身来,轻抿朱唇,面上挂着温婉浅笑,不急不缓说道: “环兄弟说笑了,倒也没甚急事,只是我明日休沐,便想着过来陪陪母亲。” 薛姨妈、宝琴娘、柳嬷嬷和赵姨娘素日里常凑在一处,组成了宁国府的麻将四巨头。 只是自柳强被封爵赐府后,作为干娘的柳嬷嬷地位水涨船高,蒙圣恩被封了三品诰授淑人,如今已被接去了忠勇伯府享清福。 宝琴娘也被薛蝌接去大同重新安家了,眼下还在府内的,也就薛姨妈和赵姨娘了。 按理说,薛宝钗如今身为永乐公主的得力助手,凭她的本事与手段,要在外面为薛姨妈置办一处宅院,并非难事。 可不知为何,薛宝钗却迟迟未做此事,依旧让薛姨妈长居宁国府。 贾环对这事倒是挺乐意的,毕竟一来薛姨妈可以陪赵姨娘说说话解解闷,二来,薛宝钗常常来串门,看着也挺养眼的。 薛宝钗对于贾环毫不避讳的在她身上打量也不介意,反倒是与他又贴近了几分。 两人并肩在前院缓缓踱步,肩膀时不时轻触,宝钗微微侧眸,瞥了贾环一眼,含笑道: “环兄弟一战封侯,还是分量极重的冠军侯,可谓年少有为,风光无限了。 我哥哥自入了环兄弟帐下后,出息了许多,对我娘也孝顺得紧,我心里自是感激不尽的。 往日里,我哥哥行事莽撞,没个沉稳样子,多亏环兄弟悉心提点、照拂,才渐渐有了几分规矩,往后还望环兄弟莫要厌烦,再多管教他些。” 宝钗说着,微微垂首,手中的帕子轻搭在腕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悠,尽显温婉之态。 贾环摇了摇头,笑道:“说实话,我之前对薛蟠确实有几分成见,行事莽撞、惹是生非,京城里谁没听过他的‘大名’? 可此次北伐,他看来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虽说能力上还有些欠缺,但胜在肯吃苦、听号令,战场上倒没掉链子,往后再磨炼磨炼,前程总归差不了。 宝姐姐放心,我既收了他入麾下,自会一视同仁,该提点时绝不含糊。” 贾环说得诚恳,目光坦荡荡望向宝钗。 第269章 实现胭脂米自由 宝钗莲步徐移,趋近贾环身畔,轻抬星眸,眸中欣慰之意昭然,缓启朱唇道: “环兄弟既出此言,真真是令我心下大安。 我那兄长,自幼娇纵无度,行事但凭意气,往昔所累诸般祸事,殃及阖府。 幸得如今附于兄弟左右,仿若得主心骨,竟也晓得收敛性儿、勤勉奋励矣。 往后但有差池,兄弟大可严词诫训,我断无半分怨尤。” 言罢,款步稍顿,微侧娇躯,目注远处那风中摇漾之灯笼,光影斑驳,愈映得其眉眼温婉,风姿楚楚。 俄顷,又轻声续道:“闻得环兄弟下月便要与林妹妹共结连理,此实乃天大之喜。” 宝钗粉面含春,眼波盈盈处,温和笑意幽然漾起,手中丝帕轻扬,若拂尘世纤埃,曼声道: “林妹妹才情卓绝,灵心慧性,与环兄弟相知有年,自此琴瑟和鸣,必成一段佳话,真真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之属。 但盼你二人于这烟火人间,亦能将琐碎日子过出诗意韵致,柴米油盐间不失雅情闲趣。” 言毕,悄移莲步,轻侧身形,借那灯笼昏黄幽光,细细打量贾环神色,但见其眉梢眼角皆蕴喜意,遂抿唇浅笑,继而又言: “只是这成婚诸事冗杂繁难,环兄弟切勿轻忽。 林妹妹素体娇弱,一应事宜皆须悉心筹谋,万勿使其劳顿。 嫁衣、首饰自当精挑细拣,合于妹妹淡雅之韵;婚期膳食,亦须贴合其口味,油腻荤腥宜减不宜增。” 稍作停歇,宝钗贝齿轻启,声气愈显凝重: “再者,婚后府中人口众多,林妹妹又是个多心之人,环兄弟须用心调处,莫教她受了委屈。 君且观咱府里往昔诸多龃龉,皆因些微末事起了风波,积久而成嫌隙,伤了一团和气。 你二人日后岁月,务要竭力避之。” 贾环闻之,忙不迭点头,拱手笑道:“宝姐姐这番切切叮嘱,环铭感五内,岂敢有丝毫怠惰。 林妹妹性情我最是谙熟,自当呵护备至,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宝钗微微颔首,似对其答语颇为称意,目光流盼,遥望那沉沉夜色,幽然叹道: “想当初,咱们一同吟诗联句、赏菊吃蟹,那些时日仿若昨日,历历在目。 如今大家都大了,各有各的前程与归宿。 环兄弟成了家,往后肩上担子更重,仕途也好,家业也罢,桩桩件件都得顾全。” 语罢,回神之际,自腕间褪下一只莹润玉镯,递与贾环,含笑道: “此镯伴我数载,虽非连城之璧,却也温润喜人,权作我与你和林妹妹之新婚贺礼。 愿你二人情分,恰似这玉镯一般,岁岁相守,莹润无垢。” 贾环笑而接之:“宝姐姐这般厚意,环儿愧领了。” 宝钗轻摆素手,浅笑吟吟:“不嫌粗陋便好,天色已然不早,我还须往探母亲,不便久留。 唯愿你与林妹妹大婚顺遂,往后日子和和美美。” 言罢,衣袂飘飘,袅袅婷婷,渐没于那阑珊夜色之中。 贾环将镯子小心收起,举步入仪门,来至前厅,但见东暖阁内烛火尚明,遂信步趋前。 阁内唯彩霞并两个小丫鬟在清点来日所需诸物。 贾环心下常自纳罕,府中缘何每夜皆收贵重摆件,晨起复自库房取出,恁般繁琐。 然其性本旷达,不喜究根问底,只闲倚门侧,笑看彩霞忙碌。 贾环今虽为宁国府之主,却因素性散淡,待下人不甚苛严。 其所求于奴仆者,唯“手脚干净、做事尽心”二者而已。 故府中奴仆虽对其尚有敬畏,然较诸严苛之主,已不若那般兢兢战战。 宁国府待下优渥,赏钱屡屡不绝,是以府中小鬟皆好妆饰。 府中但定当值衣衫样式颜色,遂有那机灵丫鬟于细微处巧施手段以显独特。 如晴雯以凤仙花染就长甲、彩云偏嗜诸般胭脂、小红常佩与衣裳同色系香囊…… 即便是向来端庄守礼之平儿,亦喜戴精巧首饰。 独彩霞与鸳鸯相类,贾环自识得她们,一年到头,春夏秋冬皆着那几套应季贾府丫鬟常服。 贾环但观其衣装,便知节候变换。 即如今日,彩霞身着一套半新艳红暗纹直领褙子,贾环便知秋意渐浓,且料想今日府内许是有甚喜事。 毕竟此套衣裳,彩霞唯于节庆之时方着。 彩霞方与二小丫鬟吩咐已毕,转身之际,瞥见倚门之贾环,忙趋步上前,嗔怪道: “先前听闻爷在祠堂将菖大爷打死,我心急如焚,正欲为爷祈福消灾。 谁料转眼间爷便被芸大爷拉去吃酒,缘何此刻才回来? 瞧这一身酒气,大晚上不进屋,也不怕着了凉? 快些进来坐,我为爷沏壶热茶醒醒酒。” 言罢,挽了贾环入内,又命小丫鬟:“速去我房中取那盒新得的六安瓜片,再拿些点心来与爷垫垫肚子,快去!” 待小丫鬟应诺跑去,彩霞方转身向贾环,目中满是怨艾与关切。 “爷也太不珍重自己身子了,虽说喜事将近,可这饮酒也当有个度,若是林姑娘知晓了,定是要心疼的。” 贾环但笑而颔之,拉过其手轻握:“你忙活到现在,莫要累坏了身子,不然传将出去,旁人还以为我苛待府中姨娘。” 彩霞闻之,喜意更盛,语气微颤道:“若能日日似今儿这般忙碌,我死也愿意。 爷可知晓,今儿早上内务府将爷那百亩御田所收送了过来,整整一百五十石胭脂米。 我原以为至多不过一二十石,余者尚须以碧梗米充数,未料爷竟这般得幸。” 贾环亦觉诧异,此御田赐下未久,虽值秋收,若未予他,待来岁再计亦无不可。 那边彩霞犹自兴高采烈比划:“爷是不知道,咱们本来预备装新粮的那些口袋,都不够使哩! 亏得我又赶忙叫人寻了些来,才把这米都安置妥当。 这胭脂米金贵得很,我可不敢有半分差池。 待明儿个,得好好挑几个稳妥的人看守着。 这米呀,听闻在宫里头都是稀罕物,如今咱们府里有了这许多,可不得仔细着。 爷您日后是打算自用些,还是也分送些给相熟的亲眷? 不管怎样,这都是天大的福分,府里上下知道了,都得跟着欢喜呢。” 贾环微笑着轻捻其手,摇头道:“我向来只进不出,皆留与自家食用,你日后亦当多吃些,瞧你这般消瘦。” 彩霞面红过耳,嗔道:“爷就会拿我打趣,此胭脂米如此贵重,我岂敢肆意啖食。 便是府中主子,亦须俭用。 然爷既出此语,我日后定将此米之事料理精当,绝不让旁人有半分觊觎。 只是此米存久,恐生虫受潮,尚须思量妥善之法。” 贾环浑未在意,只随意啜了茶,起身拉她道:“夜深矣,你我且歇了罢。” 彩霞轻捶了他一下,嗔道:“你这浑身酒气的,我带你去先洗了再说。 你先前吩咐让人改造的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桑拿房已经弄好了,爷去试试可还舒坦。 我想着那新奇玩意儿,许是能解了爷的乏累。 洗完了,也好清爽清爽地睡个好觉。” 第270章 桑拿房 贾环随着彩霞款步来到那新改建的桑拿房。 但见室内热气袅袅升腾,仿若轻纱薄雾缭绕,布置却精巧别致,于氤氲之中别有一种幽微韵致。 贾环举步踏入,顿觉暖意如潮水般涌来,周身的酒意似乎也在这暖意的轻抚下渐渐散去了几分。 彩霞在侧殷勤侍奉,纤手递上巾帕香胰,又柔声细语叮嘱道: “爷且在此处舒缓片刻,待汗出透彻了,身子便能松快许多。” 贾环却笑嘻嘻地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肯松开,言道:“你也忙碌了整日,快些下来一同解解乏罢。” 彩霞推辞不过,只得轻轻褪下那身艳红暗纹直领褙子,仅着一件月白绫子的内衫,与贾环一同没入那热气腾腾的氛围之中。 一时间,室内唯余那氤氲水汽弥漫,伴和着二人的轻声笑语,仿若尘世之外的一方小天地。 彩霞与贾环面面相向,她那柔荑轻轻替贾环揉着太阳穴,热气的包裹带来的舒适感,让她不禁轻吟出声,旋即又浅笑道:“爷这脑子自幼便是灵慧的,只是往昔在这府里,着实受了不少委屈闷气,如今可好了,事事顺遂如意,又兼得这诸多福泽。” 贾环将头埋入她怀中,感慨万千道:“昔日在府里时运不济又馋嘴贪吃,常常要仰仗你与彩云的接济。 彼时的艰难困窘,如今思来,真真是不堪回首。 亏得有你们在旁相伴,方使我寻得些许心灵慰藉。 如今我既已有所成就,定然不会薄待于你。” 谈及往事,彩霞微微垂首,玉手在贾环额头上轻轻一点,嗔怪道: “你竟还有脸提及小时候之事,那时的你可真真儿是顽皮淘气,还妄图哄骗我与彩云的月钱。 口口声声说只要凑齐五两银子与你,一月之后便还我们十两银子。 我满心以为你遭遇了何等急迫需钱之事,还偷偷前往梨香院去瞧你。 谁料想你竟是一点儿也不学好,跑去与晴雯她们耍钱,还输了个一干二净,我那时险些被你气得落泪。” 贾环闻得此言,顿时老脸涨得通红,忆起那时彩霞与彩云每月仅有一吊钱。 既要顾念家中,还要供他支取,真真是恩重如山,仿若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般。 贾环瞧着彩霞那戏谑的眼神,羞愤交加,猛地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良久方松开。 脑袋在她脖颈间蹭来蹭去,带着几分底气不足的意味威胁道:“你往后若再提这事儿,每说一次,我便亲你一次。” 彩霞听了,只觉好笑,亦捧起贾环的脸回吻了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 “我在旁人面前自不会提及这些,不过是与爷私下里念叨几句罢了,谁叫爷是我自幼便放在心上之人呢。 且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暂且搁下,如今这府里的日子愈发顺遂,咱们也该好好筹谋一番往后的生计。 那胭脂米虽数量不少,可也得设法长久保存才是,再者府里的诸般事务,我亦需帮衬着爷多多操持料理。 唯盼着爷能在仕途之上再上层楼,家业愈加兴旺昌盛,如此咱们方能跟着沾光显耀。 我虽无甚惊天动地的本事,然只要爷信得过我,我便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待林姑娘入府之后,我定会与她和睦相处,绝不致使府里滋生闲言碎语,定要让这府里上下一团和气,和和美美才是。” 贾环微微仰首,目光之中满是感激与深情,说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自是安心无虞。 这府里大小诸事,有你从旁襄助,定然能够井井有条。 那胭脂米之事,你且多费些心思,若需银钱人手,但去调配便是。” 彩霞轻轻颔首,她身子本就娇弱,在这桑拿房中久待,已有些禁受不住那热气,便对贾环道: “爷,我只觉有些气闷,且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不如且去歇息了罢。” 贾环点头应允,携了彩霞的手,步出桑拿房。 秋风徐来,丝丝凉意拂于面上,贾环顿觉通体舒坦。 彩霞一边拉着他碎步小跑着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一边说道: “这一热一冷的,可莫要着了凉,爷明日尚有好些事务要忙碌呢。 待回了屋,我给爷端些热汤来驱驱寒。 这桑拿虽妙,然亦不可时常浸泡,恐伤了元气,那便得不偿失了。” 往昔在梨香院与精武堂时,皆是几个丫头轮流前来房里当值伺候贾环。 如今贾环已然发达,反倒各个丫头都分得了一个小院和几个使唤之人,倒是贾环需得前去寻她们了。 彩霞的房间却不似她的穿着那般素净质朴。 窗棂之上糊着精致华美的花纹纸,屋内几案桌椅皆擦拭得光可鉴人,一尘不染,床上帐幔轻柔飘逸,绣着淡雅清新的花卉图案。 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香炉,正悠悠散发出袅袅青烟,带着一丝甜腻馥郁的香气。 平日里宫中赏赐之物,宝箱中开出的珍奇玩意儿,贾环亦会分与几个丫头。 彩霞对那置于木盒子里会有鸟儿跃出报时的西洋钟甚是着迷,贾环见她喜爱,便将那钟置于她房中显眼之处。 此刻,钟摆有节奏地左右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待进了屋,贾环便迫不及待地揽着彩霞往榻上走去。 彩霞见状,忍俊不禁地捏了捏贾环的脸,说道:“你且等等,你出了这两年的门,想必耳朵里定有不少污垢秽物,我先与你掏掏干净。” 言罢,彩霞取过一旁精致考究的掏耳工具,轻轻拉着贾环在榻上坐好。 她半跪在贾环身侧,微微倾身向前,柔声道:“爷且宽心放松,莫要随意乱动。”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将工具探入贾环耳中,动作轻柔舒缓,眼神专注而认真,口中还念念有词: “爷在外面闯荡奔波,这些细微末节之处恐是无暇悉心照料,如今回了府,有我在,定然不会让爷有半分不适。” 偶尔轻挑出些许秽物,便用帕子轻轻拭去,又继续悉心探入,直至自觉干净了,才换另一只耳朵,口中仍絮絮说道: “日后我定会时常为爷打理,也让爷能清清爽爽地谋划府里诸事,在仕途之上亦能耳聪目明,不被那闲言碎语所扰。” 第271章 最大的果篮给陛下 贾环当下情思迷乱,哪有闲心去理会她的言语。 只把双目紧紧盯在她那近在咫尺、仿若娇艳春花般的粉唇之上,情难自抑间,忙凑上前去,轻轻努嘴亲了一下。 彩霞骤遭此袭,唬了一跳,本能之下,在他唇上轻咬一口,旋即娇嗔道: “爷可莫要这般肆意胡来,倘若不小心伤了爷,那可真真如何是好。 爷且再忍耐片时,待我将这事儿做完,自会尽心侍奉爷。 这掏耳之事虽看似微小,却也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万一不慎落下病根,以致日后听不清言语,岂不是要误了天大的事。” 待两只耳朵皆掏拭干净了,彩霞才缓缓起身。 莲步轻移,端来热水为贾环洁面洗手,又取过干净的巾帕,悉心为他擦干。 “爷,这般可清爽了些?” 言罢,又转身取来一件厚实的披风,轻轻为贾环披上。 “夜里凉意渐浓,爷可要仔细着,莫要冻着了身子。 我这便去厨房瞧瞧,那热汤想必也该熬好了。” 贾环却一把将她拉回榻上,面上笑嘻嘻地道:“那劳什子的汤我可不喝了,天色已然不早,是该歇息了。” 彩霞依言乖乖靠在他怀里,悄声道:“去把灯熄了吧,今儿也累了,正好睡个安稳觉。” 贾环应了一声,探身将灯芯轻轻捻灭,室内顿时被一片昏黄朦胧的暗影所笼罩。 “这又是什么新花样儿?” 黑暗中,忽闻彩霞的娇嗔之声幽幽传来。 贾环闻得此声,轻声笑道:“不过是黑灯瞎火里的一段小插曲罢了,莫要惊慌失措。” 说罢,将彩霞搂得愈发紧实了些,在她耳畔喃喃低语: “有你在旁相伴,便是暗夜漆漆,我亦觉安稳宁帖。” 彩霞微微挣动了几下,却未能挣脱,便也不再抗拒,只轻声说道: “爷可还记得,那年元宵佳节,府里大放烟火之时? 我与彩云在那角落里静静看着,爷偷偷拿了些零嘴儿来与我们分享,彼时的情景,如今细细想来,竟似昨日之事一般清晰。” 贾环微微点头,含情道:“怎会不记得,那些往昔时日,虽有困窘艰辛,却也不乏脉脉温情。” 两人正这般喁喁私语,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风声,似有那落叶被风卷过窗棂,沙沙作响。 彩霞不禁打了个寒颤,贾环见状,忙伸手将榻上的锦被拉过来,仔细裹在她身上。 关切道:“夜渐深沉,寒意愈盛,莫要着凉了,快些睡罢。”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纸的缝隙,丝丝缕缕洒入屋内,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 “咕咕~” “咕咕~” 那悬挂于室的西洋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然而它那往常向来准时的主人,今日早上却难得地贪了床。 瞧着榻上相拥而眠仍未醒来的二人,那机械鸟似是不甘被忽视,又接连叫了几声。 “咕咕~” …… 彩霞终于被那西洋钟的报时声所扰,缓缓睁开双眸,见贾环尚在酣睡,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浅浅的浅笑。 她本欲起身,奈何贾环抱得太紧,心中实不忍惊扰于他,便只静静依偎在怀,抬眼望向贾环,眼中满是似水柔情。 少顷,贾环眉毛微微颤动,此乃将醒之兆,彩霞连忙闭上了眼睛,似是满心好奇,想要知晓贾环会有何举动。 贾环缓缓睁开眼,见彩霞假寐在怀,不禁会心一笑,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那机械鸟仿若瞧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场面,也羞得不再出声了。 贾环在被中闷了片刻,终是探出头来,见彩霞紧闭双眼,唇角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知她是在装睡,贾环便也重新钻进被窝里。 彩霞见他这次来真的,再也不敢装睡,忙睁开眼,脸上泛起红晕,轻捶了一下贾环的胸膛,嗔道:“爷就会捉弄人。” 贾环哈哈一笑,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说道:“既已开始,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且再等等。” 彩霞双颊绯红,嗔怪地瞪了贾环一眼,却也不再挣扎,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 二人又在榻上亲昵了片刻,贾环方松开彩霞。 彩霞伺候着贾环洗漱完毕,笑道:“刚入画过来传话,四姑娘等着爷过去用早膳呢,我这就不留爷了。” 贾环应了一声,起身整衣道:“我待会儿还要去宫里一趟,你且去让五儿替我备三篮子这时节不常有的瓜果。” 彩霞一边替贾环整理衣裳,一边问道:“爷这是要送给陛下、太上皇和贵妃? 那我让五儿备两份一样的和一份稍微不同些的。” 贾环摇摇头,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备三份规格不一样的,最大的给陛下,在咱们家,陛下乃是君上,自当以最尊崇之礼相待。 中份予太上皇,虽已退位,然其是为我加冠的长者,不可怠慢。 最小份与贵妃,此乃宫闱之礼数,亦不可有差。 你且仔细叮嘱五儿,瓜果务必挑选色泽鲜润、形态饱满者,方显我等诚意。” 彩霞眨了眨眼睛,点头应下,便匆匆出门去了。 贾环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彩霞看着稳重,但是在大事上容易慌了心神,这是她作为贾府家生子带来的局限性。 毕竟西府那边,宫里随便来个太监都能将一干人等吓得噤若寒蝉。 她自幼见惯了这般阵仗,心中难免存了敬畏与惶恐,行事便易失了分寸。 贾环暗自思忖,日后还需多多提点她,助她沉稳大气些才好。 第272章 惜春为智能儿鸣不平 正堂之内,惜春见贾环姗姗而至,轻哼一声,旋即别过头去,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小巧木鱼,于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将起来。 那木鱼之声,在寂静的正堂内幽微回荡,似是无声的怨怼与嗔怪。 贾环见状,笑到不行。 自他害怕惜春出家之后,这小妮子每逢不如意,便以此举来拿捏于他。 不吵不闹,只这般静静敲着木鱼,来上一场无声的抗议。 贾环赶忙趋步上前,轻轻扳过惜春的头,赔笑道: “四妹妹,你这般大的人儿了,过不了几载便要议亲,怎还如此孩子气,老是拿这木鱼来吓唬为兄。” 惜春收起木鱼,白了贾环一眼,道:“你这会子倒教训起我来了。 我且问你,可是你将铁槛寺交予贾蔷经办了?” 贾环盛了一碗粥递与她,点头应道:“确有此事,有何不妥之处?” 惜春眼眶泛红,撇嘴道:“那贾蔷与林姐姐院里的龄官相好,你自是卖了林姐姐的情面,给他寻了差使。 可那智能儿与我自幼相熟,你怎就不能顾念我,也为她谋个营生? 智能儿这些年在寺中孤苦,饱受腌臜之气。 我本盼着你能照应她些许,不想你却将好事皆予他人。 你这般偏心,我在这府里虽不如旁人得宠,好歹也是个主子。 你连这点情面都不给,叫我日后如何在姐妹们跟前立威? 哼,我看在你眼中,我不过是那可有可无之人罢了。” 言罢,又扭过头去敲起木鱼。 贾环凑至她身前,伸手轻按住那木鱼,无奈叹道: “四妹妹,你可是误会我了。 智能儿之事,我已查得明晰。 多年前,她为与秦钟相好,偷偷离庙寻他,却被秦钟之父撵逐。 无处安身,只得重回师门投靠。 其师自此轻贱于她,逼她侍奉人。 我已将她师傅拿了送官,秋后问斩在所难免。 那将她打成重伤的贾菖,亦被我杖毙。我岂会未管她?” 惜春闻之,手中木鱼停歇,然仍嘟哝着:“你虽惩处了恶人,然智能儿往后日子又该怎生是好? 她心灵受创,身子亦残,总不能就此弃之不顾。” 语毕,微微蹙起蛾眉,眼眸之中隐有忧色,小脚在凳下悄然晃动。 贾环见她这般模样,忙道:“她既入得你眼,想必品性不差。 如此,那水月庵现今尚还空闲,便让她去水月庵做个管事。 她既历经风雨,想必日后亦会护佑他人。 待蔷哥儿将新聘的小尼姑领回,便送去水月庵交与智能儿管束。 每月每人拨几两银子购置柴米便是,四妹妹以为如何?” 惜春闻得这般安排,蹙起的眉头方稍舒缓,却仍嗔怪道: “哼,这还像句人话。只是那智能儿心性柔弱,你务必着人多多照看,莫要再使她受了委屈。” 言罢,小手轻拨桌上茶盏,似在思量筹算。 少顷,惜春抬眸,眼珠儿灵动一转,道:“成日在府里园子中,实已腻味。环哥哥,带我出去转转可好?” 言时,小脚轻跺地面,眼神满含期待与执拗。 贾环思忖这小妮子这等爱往外跑的性子恐生事端,若不加以管束,说不定哪日便遁入空门了。 遂点头应道:“也罢,用过早膳,我带你去一处绝妙之地,定教你大开眼界。” 惜春听闻,双眸骤亮,面上阴霾尽散,急切问道:“是何处胜境?环哥哥快快与我道来。” 贾环但笑不语,只卖着关子道:“四妹妹且耐心些,待用过膳食,随我前去便知分晓。” 早膳用罢,贾环便携惜春出府。 二人登上马车,一路晃晃悠悠。 惜春不时轻掀车帘,向外张望,心中满是好奇与期待,犹如雀儿欲出笼般急切。 行了约摸半个时辰,马车徐徐停下。贾环先下车,转身搀扶惜春。 惜春刚一下车,面上笑容瞬间僵住,慌慌张张便欲重新登车,却被贾环一把拽住。 惜春急得几欲落泪,颤声道:“环哥哥,你带我进宫作甚?” 贾环自马车内取出一个果篮递与她提着,笑道: “待我给陛下与太上皇呈送请帖之后,咱们一道去拜望大姐姐。 我这两年不在府中,大姐姐若问起府里情状,你也可替我答上几句。” 惜春听闻,手中紧紧攥着果篮,满脸皆是不情愿,嘟囔道: “进宫这般繁文缛节之地,我是极不愿去的。 那高墙深院,瞧着便觉压抑非常,仿若能将人一口吞噬。” 言罢,小脚在地上不安地蹭着,眼神之中透着惶恐。 贾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抚道:“四妹妹莫怕,有我在你身侧,权且当作是去寻常人家串门子便是。” 惜春抬眸望向贾环,轻咬下唇,犹豫片刻,终是微微点头,狠狠瞪了贾环一眼,不情不愿地拉着他的衣袖随他一同前往。 贾环亦不知皇帝今日是否临朝,遂带着惜春自西华门踏入皇宫。 途经武英门时,恰逢忠顺亲王自内而出,手中尚拿着新印就的今日份《忠顺时报》。 “贾环,你来得正巧,今儿你可是头条了,又是大义灭亲杖毙族中恶徒,又是在醉仙楼冲冠一怒为红颜。 你且与我细细道来,那彩鸢润不……” 忠顺亲王见贾环一个劲儿地朝他递眼色,连忙噤声。 瞧着他身旁蒙着面纱的惜春,有些犹疑地问道:“难道这位是弟妹?” 贾环嘴角微微抽搐,摆手道:“莫要胡言,这是我四妹妹,我带她去见贵妃。对了,下月我成亲,这个给你。” 说着,将请帖递与忠顺亲王。 忠顺亲王接过请帖匆匆扫了一眼,笑骂道:“你这小子,当真有你的,偏生选在太上皇寿辰后一日,你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贾环但笑不语,只是嘿嘿笑着,并不回应忠顺亲王的调侃。 惜春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微微低着头,面纱后的双眸满是好奇与羞涩。 府里平日来个南安太妃便闹得鸡飞狗跳,不想贾环与大周最具实权的王爷交谈竟如此轻松随意,倒让她不觉松了几分心神。 第273章 迎春:阿嚏!阿嚏! 内务府之中,殿堂雄伟峻拔,雕梁画栋之间,却弥散着一缕难以名状的森冷之气。 忠顺亲王既掌理内务府诸般事务,于这一方天地自是颇具威严,令人敬畏。 贾环与惜春随忠顺亲王款步迈入内堂,但见室内陈设精美雅致,且井然不紊。 诸般珍玩摆件罗列于几案之上,虽皆散发着温润光泽,然众人皆为这宫廷的肃穆凝重氛围所拘,似无人有暇赏玩。 忠顺亲王延请贾环与惜春安坐,遂命人奉茶,朗声道:“此乃暹罗所贡之茶,二位且品鉴一番。 本王品来尚觉尚可,然王妃却言此茶不佳,倒教本王亦有些迷惘,不知究竟该如何评定此茶优劣了。” 言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似在回味咂摸。 贾环欠身谢过,继而端起茶盏,先嗅其香,而后缓缓饮下,微微皱眉道:“此茶滋味略逊,太过寡淡,色泽亦欠佳。” 旁侧惜春亦轻抿一口,徐徐放下茶盏,轻声而言:“我亦觉此茶失了几分韵致,想是暹罗水土与我朝有异,所制之茶故而未得那份醇厚。” 忠顺亲王闻听二人评点,哈哈大笑道:“罢罢,暹罗不过弹丸小国,能育出何等好茶? 弃之亦觉可惜,待稍后分予几家勋贵便是。” 惜春闻之,不禁目瞪口呆,神色紧张,悄然瞥向贾环。 贾环见状,微微摇头,意似安抚惜春无须挂怀。 忠顺亲王遂命人换了新茶,轻抿之后,点头赞道:“此茶方合心意,乃是本王素日所喜之雨前龙井,茶香清幽淡雅,滋味鲜醇爽口,方不负这品茶雅趣。” 言毕,复又看向贾环,道:“今日陛下罕有地上了早朝,勋贵们与羌胡走私一案之最终章程亦已议定。 你们荣国府那几位,远赴草原之事恐难脱免,君来向本王求情亦是枉然。” 贾环瞧着他摩挲手指之态,便知其言不由衷,然其亦无意搭救贾赦、贾琏。 此二人留于京城,迟早恐生祸端,不若遣至远方,或可保得善终。 贾环遂微微拱手,神色安然道:“王爷莫要取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彼等既已触犯律条,自当受罚,环岂会求情? 只是我那二姐姐自幼体弱多病,进食尚不及服药之勤,常日药罐不离身畔。 其娇躯柔弱,仿若弱柳扶风,一阵轻风吹过,便能使之倾倒。 往昔于冬日,不过于园中暂立片时,略受些许寒邪,便需卧床数月,气息奄奄,面色苍白如纸,全凭参汤维系性命。 日常饮食亦极为挑剔,稍有油腻或生冷之物入口,便即呕吐不止,身形消瘦,憔悴不堪。 且其病症时愈时发,反复无常,众医皆言乃先天不足,后天失于调养,恐难痊愈,唯盼能勉强延续残生。 环委实忧心其于这般变故之下,如何经受得起折腾,尚望王爷于可能之处,略加眷顾。” 贾环言至此处,眉头紧蹙,满面忧色,眼眸之中似有真切之关切与无奈。 惜春闻之,只觉惊愕不已,满脸震骇地凝视贾环,心下直欲问询贾环所言二姐姐是否为同一人。 在其记忆之中,迎春虽性温和柔顺,然身子骨一向康健,从未罹患重病。 瞧着贾环这般睁眼说瞎话却又一脸诚挚之态,惜春不由得于心底暗自为其点赞。 忠顺亲王自亦不信贾环这番鬼话,亦无意再作虚饰,径直伸出一指,摊牌道: “男丁之事休要再提,女眷嘛,本王可卖你个薄面,十万两银子一位。” 贾环闻之,拍案而起,道:“王爷莫不是为银钱迷了心窍?十万两,环宁肯扮作马匪劫人,一万两一位,再多绝无可能。” 忠顺亲王亦挽起袖管,欲与贾环畅意砍价。 忽闻门外远处传来一声娇叱:“贾环,我可代你保全荣国府,只需你应我一事即可。” 贾环与忠顺亲王闻得此声,皆不自禁地打个寒颤,当下亦不再议价,即刻以一万两银子成交。 贾环伸出手掌,迅疾道出二人之名:“贾迎春、贾巧姐。” 忠顺亲王与之击掌为誓,交易遂成,旋即目光警惕地望向门外。 俄顷,一位虽身着素衣却难掩倾国倾城之姿的女子袅袅婷婷步入。 惜春见贾环如临大敌之状,不禁多瞧了来人几眼,亦为其容色所惊。 园子里虽不乏美貌女子,然眼前此女却似有一种超凡出尘之韵致,即便身着素衣,亦无法掩其高贵雍容与艳丽风姿。 其莲步轻移,每一步似皆携着无尽故事与万种风情。 贾环见其前来,心下暗呼不妙,却仍强作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公主来迟了些,环已与王爷谈妥。” 永乐公主狠狠瞪了忠顺亲王一眼,复又朝贾环强颜笑道: “环哥儿,只要你应允挂帅出征真真国,你之所求,我皆可应承。” 贾环心下实极不愿与这女子周旋,两国交兵岂同儿戏? 其夫与公爹新丧,便哭闹不休。 岂不知南征之十万水军归者不足半数,致使多少家庭破碎,又有多少将士亡魂滞留于那片异域他乡。 贾环挠了挠首,面有难色道:“公主殿下,环下月便要成亲,且缓两年再议,好歹容我贾府留存血脉。” 柳如烟闻得贾环之言,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愠怒:“贾环,你便能夫妻团圆,尽享天伦,然我又当如何?驸马他……” 言至此处,声音竟微微哽咽,眼眶亦泛起红晕。 忠顺亲王见自家皇姐刁难一有功武将,实有失皇家体面,遂轻咳一声,打圆场道: “皇姐,贾环不过一介武夫,战与不战非其所能决,皇姐当往兵部那群文官处问询才是。 我记得上次出征真真国,便是兵部尚书步庸率先提议。” 此招祸水东引似有成效,柳如烟暗自将步庸之名默念数遍,忽朝贾环伸手道:“帖子!” 贾环一愣,良久方回过神来,忙将请帖递与她。 实则贾环本未打算邀她,毕竟请一寡妇赴己之婚礼,未免有挑衅之嫌。 其令探春书此帖子,不过为防万一,不意竟真有此用。 柳如烟接过请帖,略一观览,微微颔首:“你我三人现今掌控这神京城大半赚钱营生,既为合作伙伴,亦算得朋友。 无论我家中境遇如何,你成亲,我定当备上一份厚礼,唯愿你与新妇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贾环赶忙连声道谢,心下却暗自庆幸,唯盼永乐公主自此莫要再生枝节。 第274章 贾环:这也太补了 且说贾环于内务府中费尽心力,总算将永乐公主之事应付过去。 待得早朝散去,便携着惜春,与忠顺亲王一同匆匆往养心殿而去。 彼时,元春闻得消息,已遣抱琴半途来迎惜春。 惜春手提着果篮,在贾环好一番抚慰之下,才怯生生地随着抱琴离去。 贾环望着惜春那略显僵硬的背影,心中暗自好笑:“这丫头平日里总叫嚷着要出府,经此一遭,日后怕是再不敢轻易言出府之事了。” 忠顺亲王在旁瞧见贾环神情,不禁打趣道:“你对这妹妹倒是关怀备至,莫非要我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贾环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应:“不必了,我本就没有让她外嫁之意,待过些年,为她招一上门女婿,也省得她在婆家受气。” 忠顺亲王闻之,仰面大笑,拍手称妙:“此计甚善。待我那几个女儿长成,我亦要为她们寻些上门女眷。” 贾环面露疑惑,问道:“王爷乃亲王之尊,膝下千金身为郡主,招驸马亦是寻常之事,何出此语?” 忠顺亲王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满脸自得地言道:“我那七个女儿,个个皆是花容月貌、聪慧过人。 我怎舍得她们皆远嫁他乡,独留我与王妃于这空寂王府之中? 若能招纳上门女婿,一则女儿们无需离府吃苦,二则府中亦会更加热闹繁荣,此岂不比寻常嫁娶更为妥当?” 贾环听了,亦觉有理,遂点头笑道:“王爷所言甚是。待日后,我若能育得十个八个子女,亦要为我这一房添丁旺族。” 二人边走边谈,不多时便行至养心殿外。 但见太监宫女往来穿梭,皆神色恭谨,不敢有丝毫疏怠。 贾环整了整衣衫,与忠顺亲王一同入内觐见。 此刻皇帝正在用午膳,见贾环手提果篮前来,不禁莞尔一笑: “朕听闻祥瑞府中有一处培育奇花异草之园,这果篮之中所盛,可是那园中新摘之珍果?” 贾环赶忙行礼,笑容可掬地回道:“陛下圣明。 臣有一姨娘柳五儿,于花草果蔬的培育颇为擅长。 这果篮内的果子,便是出自她悉心打理的园子。 虽非稀世奇珍,然其滋味清甜,别具一番风味,特呈与陛下及太上皇品尝。” 皇帝微微颔首,赐二人同用午膳,又命戴权前去洗净几个果子呈上,可谓对贾环眷顾有加。 忠顺亲王对此等赐饭之事早已司空见惯,于矮桌前安然就座,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笑道: “陛下有所不知,贾环这姨娘真真是个有能耐的。 其新育出的良种棉花,现今已在姑苏一带广为种植。 臣已令江宁织造局先行制作一批棉衣棉被,其保暖舒适之效远胜寻常棉质,且质地轻柔无比。” 皇帝闻之,眼中顿现亮色。 近两年朝政稍有松弛,竟将此等利国利民之事疏忽,心下不禁有些赧然,遂道: “哦?竟有此事?祥瑞,你这姨娘倒是功绩不小。 若能将此良种棉花大力推广,于我大周百姓而言,实乃一大幸事。” 贾环此时却被桌上数道菜式惊得呆住。 但见盘中所盛的炖鹿鞭,纹理清晰可辨,汤汁浓郁醇厚,香气袅袅升腾,显是经精心烹制,将鹿鞭的滋补效能完美融入其中。 另有那枸杞蒸甲鱼,甲鱼之鲜嫩与枸杞之甘甜相互交融,甲鱼肉于枸杞映衬之下愈发软糯。 枸杞则吸饱甲鱼鲜美汁液,粒粒饱满,红若剔透宝石点缀盘中,二者相济,于滋补肾气大有裨益。 还有那海参烩牛尾,海参软糯 q 弹之质与牛尾醇厚肉香相得益彰。 牛尾之骨髓经慢火炖煮化为浓稠汤汁,裹覆海参与牛尾肉,每一口皆饱含浓郁胶原蛋白与补肾精华。 贾环心中暗自诧异,暗忖陛下如此大补,莫非那西域美人香妃当真貌若天仙,令陛下这般费心调养? 然其面上不敢显露分毫,急忙收敛思绪,恭敬回道: “陛下,此皆仰仗陛下圣明,天下太平,百姓方能安居乐业,方有心力钻研农桑诸事。 柳五儿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得陛下赞誉,实乃万幸。 若陛下恩准,臣定当督促姨娘全力推广良种棉花,使更多百姓受惠。”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审视贾环一番,似笑非笑地说道: “贾环,你正值年少,亦当注重养生滋补,莫要亏空了身子。 朕听闻你于府中整治诸事,颇有手段,然需留得健壮体魄,方能为朕多担重任。” 贾环忽觉往日英明神武之皇帝此刻竟有几分异样,赶忙压下心中那大逆不道之念,起身拜谢: “陛下关怀备至,臣铭记于心,定当勤勉锻炼,不敢辜负陛下期望。” 言罢,落座之时悄然瞥了皇帝一眼,见其面容略显浮肿,眼神虽有精明之光,却难掩疲惫与虚浮之色。 身形亦不如往昔那般挺拔矫健,想来是为政务与后宫之事殚精竭虑所致。 瞧着皇帝与忠顺亲王皆吃得津津有味,贾环为表合群,亦只得放量进食。 待用完午膳,只觉浑身燥热,气血翻涌。 贾环暗自纳罕,思忖此滋补膳食功效竟如此强劲。 皇帝用膳毕,精神似稍有振作,见戴权递上贾环之请帖,忍不住指着贾环放声大笑: “你这小子,怪道当年张天师言你命中富不可言,果真是个擅长借势之人。 向皇帝呈送请帖者,在我大周朝你可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罢了罢了,你这婚事既是朕亲赐,届时自当赐你一份厚礼,你且安心等候便是。” 贾环闻之,心中暗记张天师此人。 寻常人夸赞皆言贵不可言,然张天师于皇帝面前独道富不可言,此语无疑于无形中护贾环周全。 且其所言精准无误,贾环之金手指每年进项百万两白银,可不正是富不可言? 更为要紧者,此红楼世界竟与西游记世界有所牵连,那西游记中诸般人物皆非凡俗,贾环自是不敢有丝毫轻忽。 贾环遂恭敬谢恩道:“陛下圣恩浩荡,臣不胜惶恐。 张天师之言,臣亦深感奇妙,唯愿竭尽所能,为陛下、为大周鞠躬尽瘁,不负陛下赞誉。” 皇帝摆了摆手,其身体已然有些难以支撑。 换作旁人,皇帝早已下令逐客。 然因贾环乃其最为赏识之武将,皇帝仍强捺性子,又对其勉励数语,方命戴权送客。 第275章 礼到了就成 “老戴,这个给你,到时候你人来不来无所谓,礼到了就成。” 贾环唤住正欲返回殿内的戴权,将一张请帖递到他手中。 戴权愣在当场,贾环则大摇大摆地向着宁寿宫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戴权。 待贾环身影渐远,戴权才回过神来,瞧着手中请柬,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仿若深秋盛开的菊花。 他堂堂掌宫内相,向来只有旁人对他阿谀奉承,何曾想竟会栽在贾环这小子手里,屡屡吃亏。 “该死,这贾祥瑞简直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貔貅,咱家怎就如此倒霉,遇上这煞星!” 戴权暗自咒骂,苦着脸将请柬收好,心里已开始思量着找哪个倒霉鬼来填补这亏空。 贾环来到宁寿宫,拜见了太上皇与容太妃,并分别呈上请柬。 容太妃见请柬中竟有自己的一份,惊喜之余,看向贾环的目光愈发慈爱柔和,轻轻拉过他的手,温柔说道: “环儿,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再拖延了。” 话落,她微微顿住,眼眸深处悄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与无奈,不过刹那间,便又强撑出一抹微笑。 她是多么渴望能以母亲的身份,亲力亲为地为他操持婚事,站在他身旁见证他的幸福。 然而,这身份的枷锁犹如巍峨高山,横亘在她面前,令她有口难言。 只能借着这看似平常的关怀,聊以慰藉自己那颗饱含母爱的心。 贾环只道容太妃是真心关怀自己,心中满是感激,赶忙笑着回应:“太妃娘娘如此费心,环儿心中有数。” 他言辞恳切,态度恭敬,对这背后隐藏的深沉情感与无奈秘密浑然未觉。 容太妃凝视着贾环那纯真无邪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又与他说了些贴心话。 每一字、每一句,都饱含着她无法倾诉的深情厚意,却只能以这般隐晦的方式传递。 太上皇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叙旧,待他们交谈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祥瑞这孩子,愈发懂事沉稳了,朕瞧着甚是欣慰。” 言罢,微微抬手示意贾环靠近些。贾环依言走到近前,太上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中满是慈爱与亲昵,仿若在拍抚自己最为得意的子嗣。 “朕听闻你近来致力于整顿贾族风气,惩处了不少不孝子弟,这般魄力与担当,实在是难能可贵。” 太上皇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感慨,“想当年贾代化、贾代善在世时,贾族为军中输送了众多良才。 朕在位期间,你贾府虽不及开国宁、荣二公那般鼎盛,却也曾在诸多事务上尽心尽力。 谁料想如今竟衰败至此,家族子弟骄奢淫逸者众多。 幸得你有心整顿,或许尚有转机。 祥瑞,你可知家族的兴衰荣辱,关联的绝非仅仅一族之人,实则是这朝堂与天下的缩影。” 贾环悄悄瞥了一眼太上皇,只见这位即将年满六十五岁的老者,状态出奇地好。 一头乌发与整齐的黑须,面色红润光泽,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岁月在他身上只是轻轻拂过,未留下丝毫痕迹。 他身姿挺拔,久坐于王座之上,不见丝毫老态龙钟之态,反倒似一位养尊处优、正值盛年的皇室贵胄。 举手投足间,往昔君临天下的威严风范展露无遗,唯有那偶尔浮现的感慨神情,才让人惊觉他已在皇位上历经了漫长的岁月,见证了无数的风云变幻与家族兴衰。 贾环心中暗自思忖,照这情形,说不定太上皇真能熬到皇帝退位。 不过,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情,说道:“太上皇圣明,贾族昔日荣光,臣不敢忘怀。 唯愿能略尽绵薄之力,重振家风,不辜负陛下期望,亦无愧于祖宗威名。” 太上皇微微点头,“嗯,你有此志向,甚好。 朕在位之时,便深知家族治理与国家治理之道相通,皆需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你在贾族行事,亦当如此,切不可顾念私情,坏了大事。” “谨遵太上皇教诲。”贾环垂首应道。 容太妃在旁,望着贾环与太上皇的交谈,心中默默祈祷,愿贾环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宫廷与家族局势中平安顺遂。 她深知其中艰险重重,却又无法明言相告,只能在一旁用关切的目光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贾环这边,与太上皇交谈愈深,心中愈发惊惶。 这太上皇句句不离家国天下,话里话外似有重新掌权之意。 听其言语,仿佛自己的上司陈靖竟是他的人,这让贾环不禁心生警惕。 他向来以新皇党自居,皇帝待他亦不薄,若与太上皇牵扯不清,未免有负皇帝。 可一想到皇帝那纵欲过度的模样,他又有些犹豫。 “罢了,只要玄武营在我掌控之中,管他谁当皇帝,都难以轻易动摇我的根基。” 贾环心中暗自拿定主意,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与太上皇虚与委蛇,周旋应对。 容太妃见贾环神色间似有波澜起伏,虽不明缘由,但还是适时地插话进来。 将话题引向一些轻松愉悦的宫廷趣事与民间逸闻,试图舒缓这略显凝重压抑的气氛。 贾环顺势接过话茬,陪着两位长辈谈笑风生,可心底那一丝疑虑却如影随形,始终萦绕不去。 从宁寿宫出来后,贾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看着手中容太妃所赠礼盒,他不禁啧啧称奇。 这容太妃对他的好,似乎有些过了头。 黛玉尚未过门,便赠了这满盒珠翠。 “侯爷当真是深得太上皇和太妃的宠爱啊。” 一旁送他出来的夏守忠满脸堆笑,可那眼神深处却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狡黠。 贾环瞥了他一眼,这夏守忠平日里在贾府捞了不少好处,今日定要让他好好出出血。 夏守忠见贾环笑意盈盈地递来一张请柬,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却又不敢不接,只得强装笑颜,躬身道: “侯爷这是……有大喜之事?咱家先给侯爷道喜了。” 心中却暗暗叫苦不迭,这请柬一接,怕是又要花费不少钱财,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贾环仿若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调侃道:“夏公公,您在这宫中行走多年,人脉宽广,我这等小事,还望公公多多费心。 若公公届时能赏脸前来,寒舍必定蓬荜生辉。” 夏守忠忙不迭地应道:“侯爷客气了,侯爷如今在贾府乃至整个京城都是声名赫赫,能得侯爷相邀,那是咱家的荣幸。 只是咱家在宫中事务繁忙,若稍有差池,还望侯爷莫要怪罪。” 贾环哈哈一笑:“公公说笑了,公公的难处我自是知晓。 只盼公公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些许空闲,那便是极好的了。” 说罢,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若是实在抽不开身,礼到了也就成。” 夏守忠嘴角微微抽搐,却也只能赔着笑点头:“侯爷放心,咱家定不会忘了侯爷的喜事。” 贾环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第276章 皇后的示好 西华门前 贾环方踏入马车,便见惜春粉拳挥舞而来,赶忙抬手招架,求饶道:“好妹妹,万不可打脸!” “噗嗤~” 惜春终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却仍佯作嗔怒之态。 “你这坏哥哥,于宫中又是递送请帖,又是往来周旋,可叫我苦等许久,心内烦闷。” 言罢,轻轻收了拳头,理了理裙摆,端然而坐。 贾环赔着笑脸,忙道:“好妹妹,且莫恼了。 我于宫中诸事繁杂,犹如置身虎狼之穴,须得步步谨慎,待诸事了毕,便急忙赶来与妹妹会合。” 惜春轻哼一声,“你自是有你的道理,只是事先也不与我言语一声,便带我进宫,真真吓死个人。” 贾环忙不迭地解释:“好妹妹,皆是我思虑欠妥。 原想着有我在侧护佑,必不会教妹妹有分毫差池,却疏忽了妹妹初次进宫,难免惊惶不安。 妹妹且宽心,往后若再有此等情形,我定当预先与妹妹细细言说。” 惜春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话可莫要只是敷衍于我,此次且信你一回。 只盼你日后行事,能多将我放在心上,莫要再这般莽撞行事。” 说罢,微微顿了顿,指了指车内满满当当的包裹,面上露出得意之色,笑道:“不过此番进宫,倒也不虚此行。 大姐姐与皇后娘娘赏赐了我诸多稀罕物件。 尚有一些精致绸缎与笔墨,待我回庵堂后,亦可享用些时日。 虽说宫中规矩森严,令人颇感憋闷,然这些赏赐却着实令我心生欢喜。” 言毕,她轻轻翻弄起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一匹湖蓝色绫罗,在贾环面前徐徐展开。 “哥哥你瞧,这绫罗色泽鲜亮,触手顺滑无比,若用以裁制衣裳,定是美轮美奂。 只是我素日里无需诸多华服,待回去寻个妥当之人,将它改作帕子、香囊之类,也算不辜负这好物。” 贾环于穿越前,只道绫罗绸缎不过寻常布料,直至身处红楼世界,方知晓其珍贵非常。 他眉头微皱,问道:“怎会与皇后娘娘有了交集?” 惜春将绫罗放回包裹,神色淡然,娓娓道来:“我方才于园中闲游,恰逢皇后娘娘路过,大姐姐便引我上前拜见。 那皇后娘娘见了我,说了几句夸赞之辞,又问了些庵堂中的琐事,末了便赐下这些物件。 我本不欲多生事端,然既已相遇,也只得受了。” 说罢,她又从包裹里取出一盒精致徽墨,置于鼻下轻轻嗅闻。 “这墨香气清幽淡雅,想来必是制墨名家所制,若用以写字作画,定能使作品增色不少。 只可惜我那庵堂清冷孤寂,恐难有许多机会用它。 哥哥若有需用之处,拿去便是。” 贾环摆了摆手:“我怎可夺妹妹所爱,妹妹且留着自用。 只是这宫中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皇后此举,恐非仅是单纯赏赐那般简单。” 惜春闻听此言,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大姐姐与我言说,皆是沾了哥哥的光。 往昔大姐姐于宫中一直谨小慎微,直至哥哥封了冠军侯,她于宫中的日子方有了些许依傍。 如今哥哥又加封太子少保,想来皇后娘娘亦是欲与哥哥示好,故而对我多有眷顾。 罢了,管它背后是何因由,我只当作意外之喜。 我本无意于宫中是非纷争,不过是看在大姐姐的情分上,才走这一遭。 如今得了这些赏赐,回庵堂后亦能有个消遣。 只盼哥哥于仕途之上顺遂无忧,莫要卷入无端纠葛,若有差池,累及之人可不止哥哥一人。 我虽身处庵堂,亦听闻了些许朝堂之事,如今局势微妙,哥哥千万要小心应对。 这宫中恩宠,恰似镜花水月,看似美妙绝伦,实则虚幻缥缈,今日得之,明日或许便化为乌有。 哥哥聪慧过人,定能洞悉其中利害,我亦不多加絮叨,唯愿哥哥平安无事。” 贾环听了,心中暗自思忖,觉得所言甚是有理,然转瞬又觉有几分蹊跷。 他猛地伸出手,掐住惜春后脖颈,冷哼道:“庵堂?你可是又跑去栊翠庵住了?你怎就如此想出家,莫不是要我先替你削了这头发?” 惜春脖颈一缩,急忙伸手护住头发,嗔怪道:“好哥哥,你这是作甚?我不过是偶尔去栊翠庵小住几日,图个清净罢了,并非真要出家。 你莫要这般胡来,若是弄乱了我的头发,叫我如何见人。” 言罢,撅起小嘴,眼神中并无恼意,唯含几分娇嗔与无奈。 贾环见她这般模样,手上劲道松了几分,却仍佯装生气道: “你这小妮子,年纪尚幼,莫要总是将出家挂在嘴边,平白叫人忧心。 你若真个遁入空门,叫大姐姐如何舍得,我又如何向老太太交代。” 惜春轻轻挣脱贾环的手,整了整衣衫,一本正经道: “哥哥且放宽心,我自是知晓轻重。 我虽喜那庵堂清幽,却亦未全然断了尘世牵挂。 只是这世间繁华,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我不过是想于这纷扰世间寻一安身立命之所,不拘是贾府还是庵堂,只要能令我心境安宁,便是好去处。 且如今我既得了这些赏赐,回庵堂后亦能将心思多置于这些物件之上,权当是打发时光了。 哥哥也莫要再为我之事烦扰,还是多操心你那仕途之事罢。” 言罢,又埋头自顾自地整理起那些包裹来,似已将方才的小插曲抛诸脑后。 贾环一脸肃然地凝视着惜春,这小妮子时而叫嚷着要出门游山玩水,时而又言喜爱清静。 往昔他只当是小女子青春期情绪变幻无常,如今看来,却似是双重人格或是精神分裂之症候。 心下思忖,有病自当医治! 他不假思索地动用药王神能力,欲为惜春使用一个救人名额。 “无法使用~” 脑海中陡然浮现这一提示,贾环心头猛地一凛。 他从未料想会有此等情形出现。 贾环双眉紧锁,满心皆被疑惑与忧虑填满。 “这究竟是为何?想那林黛玉身为女主角,亦被我治愈,缘何惜春却不可?难不成她当真无病?” 他暗自思量,目光始终焦着于惜春身上,试图从她的神情举止间探寻出些许端倪。 惜春被贾环这般凝视,顿觉有些不自在,小脸微微泛起红晕,嗔怪道: “哥哥这般瞧着我,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不成? 莫要这般无礼,平白叫人不舒坦。” 贾环却仿若未闻她的话语,兀自将手置于她的额头,问道: “四妹妹近来可有何处不适?可有做过什么奇异之梦?” 惜春听了这话,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连摇头否认,眼神躲闪,啐道: “哥哥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寻常度日,哪有什么不舒服,亦不曾做什么怪梦。 你莫要这般疑神疑鬼,没得叫人心慌。 我虽性喜清幽,却也不是那等娇弱多病之人,哥哥还是收起你那无端的忧虑罢。” 惜春言罢,将贾环的手轻轻拂开,又转身去摆弄那些包裹,眼神有些不敢与贾环对视。 第277章 惜春心事,尤氏救火 马车内 贾环目光落在以帕掩面的惜春身上,嘴角微微一撇,暗自思忖这小妮子年纪渐长,心思愈发扑朔迷离,叫人难以猜度。 遂开口问道:“我那请柬可递到大姐姐手中了?” 惜春声若蚊蝇,自手帕下闷闷传出:“自是送了。大姐姐见了请柬,念叨着与你许久未曾畅叙,盼着你得闲能入宫一聚。” 贾环微微颔首,忆起在养心殿莫名被赐一桌大补膳食,食后身体异样,恐面见元春时失态,故而拖延至今。 如今闻得元春之言,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愧疚,暗自发誓待身体复原,定要入宫陪大姐姐说说话,以慰其牵挂。 继而轻咳一声,又问:“大姐姐可还有其他言语嘱咐?” 惜春略作沉默,似在脑海中细细回溯,片刻后道:“大姐姐称,听闻你于贾府与族中诸事颇为尽心,甚感欣慰。 唯盼你行事切勿过于刚猛,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贾环听了,心中暖意融融,元春虽深处宫闱,却仍心系自己与贾府诸事,然其中利害,他又怎会不知。 “我自明白,大姐姐的叮嘱,我必铭记于心。” 贾环应道,目光不经意间投向窗外,见已临近柳条胡同,忙按捺住心中的波澜,续问: “我欲借抱琴至府上襄助接待宾客女眷之事,可与大姐姐提及了?” 惜春轻轻移开手帕,一双剪水双眸盈盈望着贾环:“此事我已告知大姐姐,彼时皇后娘娘亦在侧。 皇后娘娘闻得哥哥所求,言此事实关宫闱与贾府颜面,需周全斟酌。 大姐姐则浅笑而言,抱琴侍奉多年,深谙宫闱礼仪,若往贾府助力,于接待女眷之事必大有裨益。 然亦嘱我转告哥哥,抱琴虽暂别宫中,亦不可失了规矩,贾府上下皆当以礼相待,莫有丝毫轻慢。 哥哥既有此托,大姐姐自会竭力促成,待一应手续完备,抱琴便可赴贾府。 唯愿哥哥善用抱琴之才,勿使其受屈,亦莫使此事外传,徒惹闲言碎语,平白添烦。” 贾环点头称是,此次进宫诸事顺遂,心中悬石方落。 眼见已至花枝胡同巷口,贾环唤车夫停车,向惜春赔笑道:“我尚有琐事需料理,便不同你一道回府了。” 惜春闻得此言,竟也悄然松了口气:“哥哥既有要务在身,自去无妨,只莫耽搁了正事才好。” 待贾环离去,惜春长舒一气,近来每夜皆梦到贾环,梦中情境有违常理,令她羞于启齿。 此事扰得她心烦意乱,却又不敢对人倾诉。 无奈之下,只得迁至栊翠庵,妄图于佛前忏悔,涤荡心中妄念。 此刻贾环已去,她方觉略松快些,然那梦中景象却似鬼魅般萦绕心头,驱之不散。 她暗自思量,此乃何兆?莫非被邪祟迷了心智? 亦或是因平日对哥哥的依赖敬慕,于心底深处生了不该有的情思? 可这般念头,在这礼教森严之世,实属大逆不道。 思及此处,她不禁打个寒颤,忙收敛心神,低诵佛号,盼能借此清净本心,驱散妄念。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愿只是我痴心妄想,莫要真有差池才好。” 她于心中默默祝祷,整了整衣衫,端坐车中,命车夫驱驰回府。 那面容已恢复往昔清冷之态,唯眼眸深处,隐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忧虑与迷惘。 花枝胡同 尤氏院 贾环熟门熟路,踏入尤氏庭院,此刻他只觉体内似有烈火焚身,亟待救治。 尤氏依约于房内相候,方沐浴罢,慵懒地斜倚在榻上。 见贾环匆匆而入,先是一惊,旋即嗔怪道:“爷可是让我好等,还道你不来了呢!” 贾环疾步上榻,扑将过去,急呼:“大姐,此刻无暇叙旧,实乃十万火急!” 尤氏正欲数落他几句毛躁,却也即刻察觉贾环的异样,遂娇嗔道:“你素日身强体健,怎会去食那莫名其妙的大补之物。” 贾环将她紧紧搂定,苦着脸道:“此乃陛下所赐膳食,我焉能拒之,连汤汁都未敢剩。” 尤氏又好气又好笑,玉指轻点他额头,啐道:“你也忒憨直,陛下所赐,亦不可如此囫囵吞枣,瞧瞧你现下这般狼狈模样。 罢了罢了,且莫慌张,我来想个法子。” 尤氏施尽浑身解数,折腾至深夜,方将贾环的困厄解除,自己亦累得娇躯瘫软在贾环怀中。 贾环望着香汗淋漓的尤氏,俯身深吻,赔笑道:“亏得有大姐在此,不然我今日真不知如何是好。” 尤氏白他一眼,带着几分娇嗔与疲惫道:“你呀,往后可长些心眼儿,莫要再这般莽撞行事。 这宫廷内外,处处暗流涌动,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之境。” 贾环连连点头,双臂更紧地环住尤氏腰肢,轻声道:“大姐放心,经此一遭,我定会加倍谨慎。 不过说起来,那饭食效力着实奇异,我如今只觉精力满溢,似有无穷气力。” 言罢,活动周身筋骨,感受体内那股澎湃力量,言语间难掩惊叹之意。 尤氏见状,惊呼一声,羞恼地捶了他一下:“你这冤家,刚缓过劲儿来便没个正形,尽说些胡话。” 贾环嘿嘿笑着,握住她的手:“大姐,我所言句句属实,只与你一人诉说罢了。” 尤氏葱指在他掌心轻轻划过,提点道:“你莫要以为这是好物。” 说罢,朱唇凑至贾环耳畔,悄声道: “西府的大老爷当年便是折在这药上,失了贾府管家大权,惹得老祖宗厌弃,被遣至东路院。” 第278章 惜春身世 且说贾环闻尤氏言贾赦东路院之迁另有隐情,恰似那闻腥之猫,心痒难耐,忙不迭问道: “大姐,此中究系何情?我竟从未听闻这般隐秘之事,还望大姐不吝赐告,细细与我道来。” 尤氏于其怀间稍整身姿,横波目含嗔睨,轻嗔道:“瞧你这急性子,好似那上蹿下跳的皮猴儿,半分沉稳之态也无。 这事儿本不当我多嘴,既你想听,可千万要守口如瓶,莫要传出去,免得惹出那无端的是非来。” 贾环忙拍着胸脯应道:“大姐放心,我岂是那等多嘴饶舌之人? 今日此事,我定深藏于心,绝不吐露半个字儿。 若有违此誓,教我遭那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来世亦入那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尤氏见他发下这般毒誓,便微微颔首,轻声言道: “我亦是偶然听得那贾珍醉后吐露,此事竟还牵扯到惜春的身世…… 你可知惜春的亲生父母是谁?老祖宗又为何将她接入西府抚养?” 贾环心下一惊,头皮发麻,呐呐道:“难不成四妹妹并非敬老爷与正房太太所出?” 尤氏轻摇臻首,眼中闪过一抹神秘之色,压低声音道: “四丫头乃是贾赦与敬老爷的正房所生! 彼时贾赦身为太子侍读,亦如你这般被召入宫用了那大补膳食,回府后又被敬老爷强拉着去东府吃酒。 待从会芳园回转西府之际,在天香楼上见了敬大太太,一时意乱情迷,做出那越轨之事。 而后敬大太太珠胎暗结,便有了惜春。 起初,此事捂得甚紧,奈何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府里渐渐传出些闲言碎语。 老祖宗何等睿智精明,察觉异样后细细查探,终是知晓了真相。 老祖宗痛心疾首,为着维护贾府的颜面声望,对外只称惜春是敬老爷之女。 将她接入西府养育,欲使她远离这污秽之事的源头,也省得旁人指指点点。 至于贾赦,犯下这般大错,老祖宗自是不会轻易饶恕。 怒其不争之下,褫夺了他的管家大权,将他撵至东路院居住。 对外只说贾赦自个儿要去那边图个清静,实则是令他闭门思过,莫要再生事端。 贾赦自知理亏,哪敢有甚怨言,灰溜溜去了东路院,从此在贾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敬老爷呢,为保贾府体面,也只得默默咽下这苦果,心灰意冷之下,丢了官爵,远遁城外玄真观出家去了。 敬大太太自觉无颜见人,生下惜春后,便在天香楼自缢身亡。” 尤氏一气说完,瞧着贾环那张大嘴巴、满脸震惊之态,伸出玉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脑门儿。 “瞧瞧你这副模样,如今知晓了这般隐秘之事,可莫要给我闯出祸来。 这些陈年老账,本就不该再提,若非你这般猴急,我何苦说这些烦心话。” 尤氏顿了顿,目中闪过一丝忧虑,又接着道:“如今这贾府啊,瞧着似是风光无限,实则内里不知藏了多少腌臜事儿。 就说这惜春,自幼便性格孤僻,也难怪,摊上这般身世。 虽说老祖宗疼惜于她,接入西府养着,可到底这心里的坎儿,怕是谁也难过得去。” “你在这府里,也该学得机灵些,莫要整日跟着宝玉他们胡闹。 如今你也大了,有些事儿该明白,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休说。 这府里人多嘴杂,保不齐哪天就传出去了,到那时可如何是好。” 尤氏边说边理了理鬓边发丝,微微蹙起的眉头透着内心的不安。 贾环此刻尚沉浸于方才听闻的惊人之事中,良久方回过神来,暗道原来焦大所骂“养小叔子”竟是这般隐情。 若在往昔,他定会斥责贾赦荒淫无道,可今日自己也亲身体验了那大补膳食的厉害。 幸得自己机灵,未曾去长春宫寻元春,不然难保不会如贾赦一般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贾环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寒噤,暗自庆幸自己行事谨慎。 只是那皇帝赐他这顿膳食究竟是何用意? 若说功高震主,却也为时尚早,毕竟上头还有个陈靖。 陈靖身为北伐主帅,现今又执掌京营节度使大权,与太上皇关系亦是暧昧不清,皇帝真要提防,也该先盯着老陈才是。 正思忖间,忽闻怀中传来均匀呼吸之声,垂首一瞧,却是尤氏太过劳乏,已然沉沉睡去。 只见她双眸轻合,长睫于眼睑处投下淡淡暗影,面容泛着微微晕红,恰似春日初绽之桃,妩媚娇艳。 几缕发丝松散垂于脸颊两侧,更添几分慵懒韵致。 那朱唇微微开启,轻吐如兰之气,胸脯随呼吸微微起伏,曲线于衣衫下若隐若现,尽显美少妇的绰约风姿。 贾环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手臂却依旧环着她,目光在她面上久久停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终是俯身轻啄一下她的唇瓣,而后缓缓阖上双目。 翌日 贾环悠悠醒转,打着哈欠,却觉怀中已无人影,唯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暖香。 贾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竟觉浑身绵软无力,心下暗忖: 这大补膳食的劲儿许是还未过,亦或是昨夜与尤氏一番缱绻,委实耗费了不少精力。 自己这般强健体魄尚且有些吃不消,更何况皇帝,怪不得其一副萎靡不振之态,三日两头便缺席早朝。 照这情势发展下去,皇帝迟早要把自个儿身子折腾垮了,只是这宫廷之事,诡谲多变,谁又能真正猜透那圣意呢? 贾环正暗自思量,起身穿衣,刚系好腰带,便见尤氏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 “总算是起了,我都来瞧你好几回了。” 尤氏将碗放下,笑盈盈地伺候贾环洗漱,娇美的面庞满是温柔之色。 她递过毛巾,轻声道:“快些洗漱了,把这汤羹喝了,补补身子。 昨儿个累着了吧?瞧你这没精打采的模样。” 贾环望向尤氏,嘴角上扬,调笑道:“累是累了些,不过只要大姐觉着满意,我这心里便畅快。 大姐这一早又是送汤羹,又是伺候洗漱的,我都快被大姐宠上天了,只怕往后离了大姐,这日子都不知如何过了。” 尤氏闻贾环之言,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就你会甜言蜜语哄人,我不过是见你昨日乏累,你倒尽说些没良心的话。 你也莫要再贫嘴了,快些把汤喝了,这可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精心烹制的,大补之物呢。” 言罢,便拉着贾环在桌前坐下,将汤羹推至他面前。 贾环端起碗,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只觉滋味鲜美,暖煦之感瞬间流遍全身。 他抬首望向尤氏,笑道:“还是大姐疼我,这汤羹之味,可比那宫里的膳食强上许多。” 尤氏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呀,就会拿宫里的膳食说事儿。 那宫里的物事,岂是咱们能随意议论的。 你昨日也说了,那皇帝赐膳之事透着古怪,你往后可要越发小心谨慎,莫要卷入那些是非当中。” 贾环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暗忖往后定是不敢再随意在宫里用饭了。 第279章 新设二府 宁国府 书房 “爷,您快些瞧瞧,今儿晨起那邸报上,有一桩了不得的大事哩!” 彩云见贾环归来,莲步轻移,疾趋向前,将手中那邸报递与贾环,星眸之中满是急切之意。 贾环接过邸报,徐徐展开,细细研读起来。 只见其上写道: “今晨旭光初绽,瑞彩盈空,嘉音传于宇内。 我大周圣朝,威德昭着,圣主御极,洪福齐天,龙威所至,羌国之地悉皆归服,自此归入大周之版图。 此诚旷古未有之丰功伟绩,上可告慰列祖列宗之灵,下能恩泽四海苍生,实乃邦国之盛事,当勒于青史,流芳千秋万代。 圣恩浩渺,为绥靖新土,布仁德于羌民,特于其地新置瀚海府与斡难府。 此二府之设,仿若璀璨星辰耀于边陲,彰示我大周之隆盛与威严,亦为新土之繁庶奠定根基。 今有谕令颁行:一应罪犯,无论罪之轻重,皆发往瀚海、斡难二府,令其于那荒僻蛮夷之地思愆悔过,效力赎罪,期以革面洗心,重归正道,为大周新土之开拓竭力尽忠。 又有往昔与羌国私相贸易、违禁犯科之勋贵,其行既悖国法,其德亦亏臣节,本当严惩以肃朝纲国法。 然圣上宽仁,念其祖上功勋卓着,特恩准发配至二府为官,使其戴罪立功,于那偏远之地施展才具,报效朝廷,若能勤勉奉公,亦可得赦还之机缘,再续家族荣耀之途。 此皆圣上英明睿断之举,权衡得失,恩威兼济,诚为治国安邦之良策。 我等臣民,当谨遵圣谕,各司其职,殚精竭虑,共襄大周之盛世繁华,同享万世之升平福祉。 望我朝文武百官、四方黎庶,闻此喜讯,咸沐圣恩,同心同德,为我大周之锦绣山河添砖加瓦,使我大周之威名永垂于天地之间,传颂于子孙万代。 钦此!” 贾环阅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之笑,心下暗道: “瞧这光景,日后这二府怕是要取代辽东与岭南,成为发配罪人之地了。 那些个勋贵,素日里养尊处优,尽享荣华,待到了那偏远苦寒之地,不知可还能端得起往日的架子? 圣上这一策,委实高明,他们不是喜好走私么? 如今倒好,无需再鬼鬼祟祟,径直将他们打发至那苦寒之地,光明正大地与货物周旋去,只是不知他们能否消受得起这份‘隆恩’。” “爷,您这笑,瞧着可有些促狭呢。” 彩云不知何时已俏生生地坐于贾环膝上,双臂环着他脖颈,娇嗔说道。 贾环噙住她那敷着天然花瓣与香料制成口脂、甜润芬芳恰似眼前佳人般娇俏怜人的粉唇。 轻轻咂摸品味了一番,良久方松开,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彩云那粉嫩的脸颊,笑道: “我不过是洞明了圣上的深意罢了。 那些个勋贵,平日仗着祖上荫庇,在京城中肆意妄为、横行无忌,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亦是他们自作自受。 这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莫测,稍有差池,便会满盘皆输啊。” 彩云眨了眨那灵动的双眸,似懂非懂地听着,葱指在贾环胸口轻轻画着圈儿。 “爷,您在此处笑笑便罢了,那西府如今已然乱作一团。 赦老爷与琏二爷前脚刚从狱中归来,后脚圣旨便至,赦老爷竟被封了斡难府知州一职。 哎呀,爷!这可怎生是好? 那赦老爷与琏二爷才刚脱离牢狱之灾,这便又要被遣往那迢迢万里之遥的斡难府。 虽说也是个官职,可听闻那地方酷寒难耐,又地僻人稀,岂是常人能安身立命之所? 西府里的太太、奶奶们听闻此讯,还不得哭天抢地、肝肠寸断。 这圣旨一下,当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爷,您且说说,这西府往后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一去,府里诸事岂不是要乱了套? 再者,那赦老爷与琏二爷,往昔在京城中过惯了安逸舒坦日子,猛地要去那等苦寒之地为官,能顺遂否? 我听闻那处言语不通,饮食粗粝不堪,也不知他们能否禁受得住那般苦楚。 爷,您身处此府,是不是也该多加提防,莫要被这事儿牵连了去。 这官场之事,恰似那六月的天气,瞬息万变,咱们可得谨慎小心着点儿。” 彩云一边说着,一边将贾环的脖颈搂得更紧了,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他怀中偎了偎,仿若这般便能寻得些许慰藉与安全感。 贾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这小妮子演技有些拙劣啊。 瞧这一番言语动作,看似是在为西府担忧,可那眼底里那想趁机和自己亲近的心思,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不过,贾环也无意戳破,反倒顺着她的意,与她亲昵了好一阵子,直逗得彩云眉开眼笑,方才从他身上轻盈跃下。 彩云一面系着衣带的扣子,一面不忘含情脉脉地瞥一眼贾环,轻笑道: “对了,还有一事。听小吉祥说,太太接了二老爷的书信,言明两日便至,太太已然搬回西府去住了。” 原来,赵姨娘有一回对镜梳妆,瞥见自己眼角隐现的皱纹,便不许东府的人再称她为老祖宗,众人无奈,只得改口唤她太太。 贾环只觉自己这亲娘,大抵是享了富贵后染上了些娇气,不禁撇了撇嘴,说道: “罢了罢了,她既想回去,咱们也阻拦不得,左右不过几步路的路程。 你且去忙你的,我这便去西府探望大伯与琏二哥。” 彩云闻听此言,心有不舍,又贪心地抱住贾环亲吻了好一会儿,才悉心替他整理好衣裳,送他出门而去。 尤二姐院 贾环踏入院子,便见贾芜正呲牙咧嘴地坐在抄手游廊边上。 贾环笑着问道:“哟,武安君这是吃了败仗不成?” 贾芜抬头见是贾环,忙不迭地起身行礼,苦笑着应道:“环三叔莫要拿侄儿打趣了,我爹在狱中受了不少罪,一回府便拿我撒气! 唉,果然为人子者命苦,只盼着有朝一日我也能做老子,闲来无事揍揍儿子。” 贾环听得嘴角微微抽搐,抬手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笑骂道: “你这顽皮的小猴崽子,尽说些没头没脑的浑话。 你爹刚从狱中出来,心绪不佳,你理当多体谅包容,莫要再去招惹他生气,反倒该尽心竭力地孝顺他,使他宽心才是正理。” 贾芜撇了撇嘴,满脸皆是不服气之色,小声嘟囔道: “我不过说了句斡难河乃是孕育武人的摇篮,咱们全家移徙过去乃是陛下的恩宠,咱家往后定能出了不起的大英雄,他便怒不可遏,斥我没心没肺,专挑那恼人的话说。” 贾芜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委屈巴巴地说道,“环三叔,您倒是说说,我这话有何不妥? 这本是好事一桩,怎地到了他耳中,就全然变了味儿呢?” 贾环闻言,不由得多瞧了这虎头虎脑的小子几眼,心下竟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西府大房一脉,或许尚有转机! 第280章 叔慈侄孝 贾环凝目细瞧贾芜,愈看愈觉这小子有几分自己昔日的影子,心下便起了帮衬之意。 他神色从容,缓缓解下腰间一把匕首,递与贾芜,口中说道: “芜哥儿,既你心怀壮志,欲效那武安君之威名,这习武一道,便是根基所在,不可不勤。 武之精要,贵在快、狠二字。 往后于那草原之上谋生,非得比他人更快一步、更狠几分不可。 我的授业恩师,名唤无名,现今为大同府守备。 我会将你与你母亲安置于大同府,且安排你到恩师身旁修习武艺。 你如今将满六岁,正是开蒙习武的绝佳年岁,万莫虚度了这大好韶光,辜负我的期许。” 贾芜双手接过匕首,眼眸之中光彩熠熠,满是兴奋与新奇之色,他轻轻摩挲着那锋利的刃口,仿若已瞧见自己于草原之上策马奔腾、威风八面之景。 “三叔,侄儿定当勤勉向学,精研武艺,将来成就不逊于武安君之威名,必不负三叔之厚望!” 其稚嫩的嗓音饱含坚定,透着一股决然之气。 贾环面露满意之色,微微颔首:“此匕首曾随我阵前杀敌,我亲手用它结果了那羌国箭神苏赫巴鲁,方挣得这冠军侯的爵位。 盼你日后亦能用此匕首,为自己博得个武安君的尊号。 那时,我定会大开中门,以迎功臣之礼待你归府,让阖府上下皆知晓你的赫赫战功与荣耀。” 贾芜紧紧攥着匕首,用力点头,胸膛因激动而起伏不定:“三叔放心,侄儿必当全力以赴! 只是,侄儿先前读那邸报,好似言及那苏赫巴鲁是与三叔比试箭术,力竭而亡,这匕首……” 贾环闻言,脸色微变,抬手在他后脑勺轻拍一记。 心下暗忖这小鬼着实恼人,如此快便戳穿自己的“英勇事迹”。 虽说实情也相去不远,可被个孩子这般直白道出,终是有些面上无光。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我岂容他有诈死之嫌? 故而用这匕首补了一下,以绝后患,此乃兵家之智,你懂甚? 你需牢记,身处战场,生死相搏之际,所谓仁义道德皆为虚妄,唯有不择手段取敌性命,方可保自身安危、求战事之胜。” 贾芜被这一拍,顿时老实了许多,连忙讨饶:“三叔息怒,侄儿明白此中道理。 昔年那白起,为绝赵国降卒反复之患,痛下杀手,虽背负杀神之名,却也成就秦军之胜势。 侄儿虽年幼,亦晓得此间厉害。 待侄儿他日领兵出征,定也会依形势抉择,保我军之胜。” 贾环听着贾芜这番稚气未脱却又透着狠厉的言语,既觉好笑,又有些无奈,他双目一瞪,斥责道: “你这顽皮小儿,休要学得如此心狠手辣、嗜杀成性。 为将者,当有勇有谋,更需怀有仁心,懂得权衡利弊。 知晓何时该战、何时该和,何时当宽宥、何时宜严惩,切不可一味只知屠戮。 若仅凭杀伐,纵能一时取胜,亦难服人心,终非长久之道。” 贾芜似懂非懂地点头,瞧着贾环神色肃然,便也乖巧地抿了嘴,不再言语。 只是那双手仍紧紧握着匕首,眼神之中透着一丝倔强与不服输。 “罢了罢了,你且先随师傅用心修习,这些道理日后岁月漫长,你自会慢慢体悟。 此去大同府路途遥远,你要悉心照料你母亲,凡事皆依她所言,莫要顽皮淘气。 若是途中闯出祸事,惹你母亲伤心,待我知晓,定不轻饶。” 贾环瞧着贾芜,目光虽严厉,却也难掩关切与期许之色。 贾芜赶忙应道:“三叔放心,侄儿一定听母亲的话,安稳赶路。 到了大同府,也定会潜心习武,绝不给三叔丢颜面。” 贾环微微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抛与贾芜: “常言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财。 你虽尚年幼,却也该知晓钱财的用处。 这一路上,莫要亏待了你母亲,该花销之处不必吝啬。 待到了大同府,若有所缺之物,只管遣人来告知于我,我自会妥当安排。” 贾芜满心欢喜地接过银子,眼珠子滴溜一转,鬼鬼祟祟地朝四周迅速扫量一番。 而后手脚麻利地如猴儿般攀爬上院中的大枣树,寻了一处枝繁叶茂之所,小心翼翼地将匕首与银子藏于树洞之中。 还特意用树叶仔细遮掩了几回,这才灵活地溜下树来。 “三叔,这般宝贝可得藏严实了,万一被旁人瞅见,可就不妙了。” 贾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挠着头憨笑道:“我娘平日里看得紧,虽说吃穿用度不曾短缺,可月钱从未经我手。 偶尔帮着姐姐跑跑腿,所得也不过是些碎银,哪曾有这般多的钱财。 如今得了三叔的赏钱,定要好好藏着,待日后攒够了,买匹好马去。” 贾环闻听此言,本欲送他一匹良驹,但转念一想,若让他凭自己之力存钱买马,于他而言,或许更具意义,便按下此念,又勉励了几句,便朝着正屋方向走去。 贾芜望着贾环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激。 在这府中,众人皆只将他视作顽童,唯有三叔视他为可造之材,还为他指引前路。 他想起那戏文中武将功高震主终被皇帝赐死的桥段,心下暗忖,三叔如今于府中、于朝堂皆有建树,可莫要落得那般下场。 他暗暗发誓,待来日三叔有难,他必定在斡难河畔集结大军,直捣京城,效仿那戏文中的故事,为三叔披上一袭黄袍…… 第281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且说贾琏自赦罪回府,圣上竟赐了个斡难府通判的官职。 旨意一到,恰似那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他回贾府管家的路子算是断了个干净。 想他原是犯下杀头的罪过,谁承想不但保住了性命,还捞了个官职。 贾琏心里跟明镜似的,晓得这背后全仗贾环在朝堂上费尽心力地周旋,又使了不少银钱打点。 这日,贾环前来探望,贾琏见状,忙满脸羞愧地起身相迎,脸上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来,嗫嚅着: “三弟,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我……唉,我原想着自己是没脸再见你的了。” 说罢,那眼神便闪躲起来,不敢正眼瞧贾环。 贾环瞧在眼里,心下也有些无奈。 心说这琏二哥平日里在女人堆里倒是机灵得很。 怎的就不能把这股子机灵劲儿用在贾赦跟前? 也不至于被硬逼着去平安州办那些腌臜事儿,落得这般田地。 不过事已至此,贾环也懒怠再去数落他。 目光在屋内一扫,见那各类首饰珍玩堆得满屋子都是,不禁疑惑道: “圣上宽仁,念着此次迁往草原的众人走得匆忙,怕应付不了冬日的苦寒,特许延迟到明年开春才动身。 如今这才刚入秋,时日还早着呢,二哥这屋里的情形,怎么倒像是急着要搬家似的?” 贾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搓着手道:“三弟有所不知,听闻如今那草原上可不太平,马匪四处流窜,羌胡的余孽也还没肃清。 这次四王八公一众人等大半都要迁往那边,各家都在外面花大价钱招揽那些会拳脚、有武艺的护卫呢! 我寻思着,咱们贾家虽说不比从前那般风光,可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一路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 再者,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有个风吹草动,身边没几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可怎么是好? 我这不是提前做些准备,省得到时候抓瞎。” 贾琏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些物件:“这些个首饰珍玩,有些是以前积攒下的,还有些是这几日从各处寻摸来的。 打算拿去换些银子,好尽快把护卫的事儿给定下来。” 贾琏顿了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道:“三弟啊,你是不知道如今这府里的情形,真是大不如前了。 父亲他老人家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儿,府里一应大小事务,都得我自己操心。 虽说有了这通判的官职,可我这心里啊,总是不踏实。 此番去那斡难府,到底是福是祸,我这心里实在没底。” 说罢,眼神中满是忧虑之色,望向窗外,仿若已经看到了那遥远而又陌生的草原,心也跟着飘远了。 正说着,尤二姐款步进来,手中捧着一盏茶,柔声说道: “环哥儿,可让你为我们的事儿费神了。 你二哥这几日为着去斡难府的事儿,忙得是焦头烂额,我在一旁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多亏你时常过来走动,还能给我们出出主意。” 说罢,将茶轻轻递到贾环面前,眼波盈盈,满是感激与温婉之态。 “我虽没去过那草原,可也听闻那儿艰苦得很,这一去山高水远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这京城。 只是如今圣旨已下,我们也只能听从安排。” 尤二姐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泛起一丝愁绪,顿了顿又道:“环哥儿,往后你在这京城里,若是有什么消息,还望能给我们传个信儿,也让我们心里有个依靠。” 言罢,轻轻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看了贾琏一眼,似是在寻求安慰与支持。 手中的帕子也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整个人显得柔弱娇怯,楚楚动人,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贾环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便从怀里掏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递给尤二姐,说道: “二姐且收着,这是大姐、三姐和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又递给贾琏一个牌子,神色关切地叮嘱道: “二哥,你若是在草原上遇到难处,就拿着我的牌子到杀虎口、镇羌堡去。 那儿的参将和我有些交情,他们定会帮衬一二。” 贾琏双手接过牌子,细细地摩挲着,眼中满是感动与感激: “三弟,你想得如此周到,为兄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有你这层关系在,我这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尤二姐也在一旁轻声说道:“环哥儿,你这心意太重了。 咱们贾家如今不比往昔,你还能这般照应我们,实在是难得。” 说罢,将银票小心收好,又为贾环添了些茶。 贾环摆了摆手,略带腼腆地说道:“你们若是在草原上行走,可千万要记住,莫要把和我的关系透露给旁人,尤其是那些异族之人。” 原来贾环曾玩笑似的说要在桑干河和御河投毒,吓得漠南蒙古、漠北、女真等地的许多牧人都不敢轻易靠近水源,因此结下了不少仇怨。 周围各国对他是又怕又恨,若是贾琏到处宣扬冠军侯是他兄弟,保不齐哪天就会遭人暗算。 贾琏和尤二姐虽不明就里,但因着对贾环的信任,都郑重地点头应下。 贾琏神色凝重地将牌子收入怀中,保证道:“三弟放心,我自会小心谨慎,断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尤二姐也在一旁附和:“环哥儿的话,我们都记下了。” 贾环微微点头,又环顾了屋内的杂乱,说道:“二哥,这护卫人选可得仔细挑选,不光要武艺高强,更要品性可靠。 你这些年在族里走动,哪家哪房有合适的人选,心里应该有数。 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品行不端的,可千万不能要,别到时候招来祸患。” 贾琏应声道:“三弟所言极是,族里的人大都不成器,如今我有了难处,以前那些巴结我的,现在都躲得远远的。 这府里有许多下人都是贾家世代的家奴,没派上活的都被打发到城外的各处庄子去了。 这庄子上的活计和在斡难河也没什么两样。 我想着,不如多花些银子到庄子上,挑些个老实巴交、身强力壮的。 再请几个教头好好练练,总好过从外面招来那些不知根底的人。 虽说费些周折,但为了这一路的平安,也值当了。” 贾环听了,觉得有理。 他身边的金银财宝四兄弟,早年也是从庄子上找来的,在军中历练了几年,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想当初那四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刨地一年,连过冬的衣服都置办不起,就知道城外的日子有多艰难了。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想必会有不少人愿意跟着贾琏去斡难河。 这些家生子,与贾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忠诚度想来是不用担忧的。 贾环站起身来,点头道:“二哥既有主意,那我便放心了。 招募护卫时,最好选那些愿意举家一同迁往的,别心疼银子,若是不够了,尽管来找我支取。 我小时候没少从二哥这儿拿东西,如今二哥要是跟我客气,倒显得生分了。 这一去路途遥远,有家人在旁,护卫们也能安心些。” 第282章 愚孝是最蠢的 且说贾环于贾琏处又略坐了片刻,便欲起身告辞。 贾琏趁着送贾环出门之际,忙趋近了身子,悄声道:“三弟,我方才瞅见那花名册上并无二妹妹和巧姐儿之名,心下便明白是三弟在暗中周全。 虽说凤辣子已与我离异,可巧姐儿到底是我的亲血脉,我这心里头啊,时刻都记挂着。 眼瞧着我这就要远行,山高水远的,实在放不下她们母女。 三弟,你瞧能不能寻个法子,将巧姐儿送到她娘跟前? 虽说凤姐儿往日行事有些刚硬泼辣,可对巧姐儿,那是掏心窝子的疼爱。 如今我也别无他念,只盼着她们母女能相互依偎,平安度日。 我也知晓这事儿有些难为三弟,可眼下我实在没了章程,只能求到你这儿来了。” 贾琏言罢,眼眶已是微红,声音也带着些微的哽咽,面上满是恳切之态,直直地望着贾环。 贾琏这人,原是个复杂的脾性。 在那男女之事上,他荤素不拘,那些个不三不四的角色也往屋里领。 可说来也怪,他倒从不做强逼女子之事,皆是试探过后,两下里你情我愿才凑在一处。 在这般女子需倚仗男权方能存活的世道之中,贾琏对那些女子,也还存着几分他自认为的“怜惜”之意。 虽说旁人瞧着,这“怜惜”或带着些腌臜心思,可他自己觉着,对巧姐儿的娘,也曾有过真心相待的辰光。 如今贾府眼见着要败落,自己又要远赴他乡,这心里对女儿的牵挂,便似那春日野草,愈发疯长起来。 贾环闻贾琏此言,心下不由一怔。 这把女儿送去给已然离异的妻子照拂,于情于理,在外人眼里,可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么? 但瞧着贾琏那焦急恳切的模样,又念及巧姐儿年幼无辜、惹人怜爱,心下便软了几分,微微颔首应道: “我且回去问问巧姐儿的心意,若她愿去,我自会遣人护送了去。” 贾琏一听,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之光,忙不迭地拱手作揖,连声道: “三弟,如此真是再好不过! 我就晓得三弟是个心善念旧之人,必不会瞧着巧姐儿孤苦伶仃。 这孩子自幼便机灵聪慧,只是如今这府里乱糟糟的,我又即将远行,实在怕委屈了她。 若能到她娘身边,我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此时四下无人,唯有他兄弟二人,贾环说话便也直截了些: “二哥,你既已吃过一回亏,往后可不能再糊涂了。 我素日便觉得愚孝乃是蠢笨之极的行径,大伯若是日后再逼你做那些糊涂事,你可千万不能再应承。 此番前往斡难府,路途遥远且艰难,你只顾好自己,保全自身安危才是紧要之事。” 贾琏面露苦笑,点头叹道:“三弟,经此一番波折,我也明白了不少事理。 只是这孝道压顶,往昔总是难以挣脱其桎梏。 往后我定然会小心行事,不再轻易被人拿捏。 只是这府里的诸事,还望三弟能多多看顾。 虽说如今贾府已不比往昔昌盛,可到底是祖宗传下的基业,能护得一分是一分罢。” 贾环微微皱起眉头,冷哼一声道:“这府里如今还能有什么像样的基业? 二哥你掌管这府里事务多年,怎会不知其中底细? 你们西府的公账之中,哪里还有什么余银? 都被底下那帮刁钻的奴才们啃食干净了。 这些人仗着老太太往日的宠溺,愈发没了规矩,在府里中饱私囊、肆意挥霍。 如今这局面,不过是在寅吃卯粮,迟早要垮塌。” 贾琏长叹一声,满脸皆是无奈与羞惭之色:“三弟所言极是,我又何尝不知这内里的腐朽与破败。 只是以往总想着竭力维持这表面的繁华,却未曾料到竟是如此艰难。 此次远行,我也不知何时方能回转,这一摊子繁杂事务,就全仰仗三弟费心了。 若是有机会,也盼着三弟能寻个法子,整治整治这府里的乌烟瘴气,莫要让祖宗的基业彻底败落。” 贾环轻哼一声,不屑道:“我如今已然自立门户,哪里有闲心去管你们西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只提醒二哥一句,我不日便要与林姐姐成亲了。 想当年林姑父仙逝,是二哥你陪同林姐姐南下扬州去料理后事的。 林家的产业也被二哥你一并带了回来,那可都是林姐姐的嫁妆,至于究竟有多少,如今还剩下几何,二哥你心里怕是最清楚不过的。” 贾琏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凛。 当年陪黛玉南下之事,其中的首尾曲折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那些林家产业的去向,他也知晓一二,如今听贾环这般直言不讳地提及,自是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当下便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说道:“三弟,当年之事,实乃身不由己。 那时这府里开销巨大,公账上的银子入不敷出,我也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才做下那些错事。 三弟如今要为林妹妹讨回公道,我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望三弟看在往昔的情分上,莫要太过为难我。” 贾环瞥了贾琏一眼,说道:“二哥放心,我亦不是那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只是这事儿总归得有个了结,我也不能让林姐姐平白无故地受了委屈。 林姐姐的嫁妆,我也不多要,只需还回三成就行,希望二哥不要让我失望……” 贾环顿了顿,目光凌厉地紧紧盯着贾琏,加重了语气道: “我还是那句话,愚孝乃是蠢笨之举! 二哥如今都要去大草原吃苦受累了,可那赖家却住着宽敞的大宅子,穿金戴银,肆意挥霍着从咱府里揩去的油水。 当年若不是他们这些刁奴在其中捣鬼,哄骗着老太太和太太,这府里的账目何至于如此混乱不堪,银子也不会像流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有主子在这儿受苦,奴才却在那儿享福的道理!” 第283章 贾琏抄家记 且说贾环辞了贾琏,扬长而去,那身姿甚是洒脱,竟是毫不停留。 独留贾琏一人,仿若木雕泥塑般怔在当地,满心尽是懊恼烦忧。 思及往昔,他受命南下林家,携回二百万两银子交付贾府,如今这数目,只觉触目惊心。 贾环但求三成,便有六十万两之巨,如此巨款,叫他何处筹措? “赖家!” 贾琏牙缝中恨恨挤出二字,眼中寒芒一闪,决绝之意顿生。 他岂不知贾环所言非虚,这些年赖家凭恃贾府权势,肆意妄为,中饱私囊,所吞财物难以计数。 如今倒好,害得自己陷入这般窘迫之境,还为林家那笔嫁妆愁肠百结,真真是可恶至极! 贾琏紧攥双拳,指节泛白,心中暗忖:往昔自己总是畏首畏尾,为着贾府那虚空的架子,被孝道体面所拘,糊里糊涂做下多少错事。 到头来,连亲女安危亦难保全,如今更落得远赴他乡、前途未卜的凄凉下场。 贾环那一番言语,恰似一记惊雷,猛地将他从混沌中震醒。 他长吸一口气,强捺心绪,转身回屋。 只见尤二姐于昏黄烛火下,正悉心清点家当,便开口问道:“我那挂于墙上之剑,如今置于何处?” 尤二姐未抬臻首,抬手向那堆杂物处轻轻一点,柔声道:“二爷,剑在那边角落里呢。 二爷平白无故的,怎地突然想起那剑来了?” 贾琏俯身从杂物堆中翻出宝剑,紧紧握于手中,含糊应道:“我出去一趟,夜里不必等我。” 言罢,疾步出门,身影转瞬没入沉沉夜色。 贾琏一路疾行,月色如水,洒于地面却难驱其满心阴霾。 未几,便至贾雨村府邸门前。 整了整衣冠,递上名帖,门子引他入内。 贾雨村见是贾琏,心下虽有讶异,仍起身相迎,笑道:“不知琏二爷夤夜莅临,有何要事相商?” 贾琏面色阴沉似水,也不与他虚与委蛇,直言道:“贾大人,如今贾府恰似那摇摇欲坠之大厦,风雨飘摇。 我不日便要远赴斡难府,但有一事,我断不能容。 那赖家多年来在贾府作威作福,侵吞财物,其罪滔天,今夜特来恳请大人相助,查抄赖家,追回被其鲸吞之财物。” 贾雨村闻听,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权衡利弊。 他如今官场虽略有建树,然与贾府往昔瓜葛甚深,此事若办得顺遂,既能博得惩治恶奴之名,又可与贾琏结下善缘,于仕途或有裨益; 倘若办砸,赖家背后若有势力反扑,恐惹祸上身。 但瞧贾琏神色决绝,又念及贾府昔日威名,终是颔首应道:“既如此,二爷且稍候,我这便去安排。” 贾琏于厅中来回踱步,心急如焚,脚步急促,似要将那地面踏出火来。 俄顷,贾雨村领一众衙役前来,低声道:“二爷,咱们这便去吧。” 贾琏点头,众人趁着夜色,径奔赖家大宅。 至赖家门前,衙役上前重重叩门,高声喝令开门。 赖家之人不知何事,慌慌张张开启门扉,见是贾琏与官府衙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 贾琏怒目圆睁,仿若金刚怒目,厉声喝道:“赖家的,你们多年来在贾府犯下的罪孽,今夜便要一一清算!给我细细搜来!” 衙役们闻令,蜂拥而上,如狼似虎般冲入宅内。 刹那间,赖家宅院里哭喊声、叫骂声、器物碰撞声交织一处,乱作一团。 赖家众人惊恐万状,却无力阻拦这汹汹之势。 贾琏随衙役入内,四处查看,只见屋内金银细软堆积如山,珍玩字画数不胜数,皆是从贾府巧取豪夺而来的民脂民膏。 他见状,恨意更浓,咬牙切齿道:“好你们个赖家,如此贪婪无厌,今日便是你们的报应到了!” 贾雨村于一旁冷眼旁观,不时指挥衙役搜寻。 片刻,有衙役来报,于后院地窖中查获大量财物与地契,皆为未入账目之物。 贾琏闻报,急忙赶至地窖查看,见那满窖财物,心中稍安,寻思若能追回这些财物,或可解燃眉之急。 待查抄完毕,天色已明,曙光初绽,却难照拂贾琏心中隐忧。 他命人将查抄所得财物登记造册,心中暗自思量处置之法。 贾雨村于旁道:“二爷,此事需妥善处置,切勿再生枝节。” 贾琏点头称是,对贾雨村拱手谢道:“此番全仗贾大人相助,日后若有机缘,定当厚报。” 贾雨村微笑摆手:“二爷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又是世交,理当如此。 只是这赖家众人,需带回衙门审问,以正国法。” 贾琏自无异议,望着衙役押解赖家众人离去,方拖着疲惫之躯,返回贾府。 尤二姐早已在门口守候,见贾琏归来,忙迎上前去,问道:“二爷,你这一夜去往何处?可把我急坏了。” 贾琏长叹一声,将事情经过简略告知。 尤二姐听后,眼中忧色一闪:“二爷,此事虽暂解一时之急,只怕日后尚有麻烦。” 贾琏苦笑道:“如今也顾不了许多,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先去歇着,这一夜,实在乏累。” 言罢,回房歇息,独留尤二姐于原地,望着他背影,满心忧虑。 贾琏擅自连夜查抄赖家府邸之事,如长了翅膀般传扬开来,众人闻之,神色各异。 贾环晨起,方与柳五儿练罢,闻听此事,微微摇头,口中轻叹: “琏二哥这是醒过神来了,行事倒也利落,只是手段略显粗糙。 若能先查账对账,寻得实证再行事,方为妥当。 如此贸然查抄,虽大快人心,却难免落人口实,日后怕是麻烦不断。” 贾赦闻得此讯,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之色:“这还是我那儿子?我原想着待老二回来,让他助我劝劝老太太,再图后计,不想他竟这般行事!” 贾家众姑娘们聚于一处,嘁嘁喳喳议论不休:“琏二哥何时变得这般果敢?想必和环哥儿脱不了干系!” 贾母于堂屋之中闻听此事,亦是惊愕不已,口中喃喃:“难不成继环哥儿之后,我又看走了眼? 这琏儿竟也有老国公的杀伐决断? 宝玉啊,宝玉! 你模样最似老国公,怎地行事如此绵软怯懦? 这贾府将来,可指望谁哟!” 其他勋贵之家闻得此事,心中亦有所动: “贾家既已开头,我等又何必顾及颜面?抄!也抄他一抄!” 贾雨村回府后,于书房内望着堆积如山之公文,揉了揉太阳穴,心中苦笑:“这诸多事务,如何忙得过来哟!” 赖大:“笑死,刚下班家没了,我人也快没了!” 第284章 给太上皇准备的贺寿礼 “爷,您差蝌二爷从那海外带回的种子,这两年五儿都依着您的吩咐,仔仔细细地种下、侍弄着。 那玉米、番薯和马铃薯,长得可好呢。 说起果子,只种出了草莓和番木瓜,那番木瓜的种子,还是蝌二奶奶赏给五儿的。 二奶奶还笑着说,让五儿多吃些,说爷定会喜欢。” 柳五儿小鸟依人般偎在贾环怀中,那娇柔婉转的声音,恰似黄莺啼鸣,直直钻进贾环的心坎里,引得他情思缱绻,忍不住又将五儿紧紧搂在怀里亲昵一番。 待那番柔情蜜意暂歇,贾环方轻轻为五儿拂去眼角的泪花。 这小妮子生性娇柔,稍有激动情绪便泪花闪烁,恰似那娇花带露,却也因此更叫他心生怜惜。 贾环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穿过五儿的乌发,嘴角含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五儿,真不枉我费了这些心思,你种得这般好,往后咱们府里也能尝尝这些新奇物件儿了。 那草莓酸酸甜甜,滋味甚好,我极是喜欢,待结了果,多做些果酱,也好送与我娘尝尝鲜,让她们也晓得海外之物的妙处。” 略作停顿后,又道:“至于那番木瓜,我瞧着似乎有些效用,往后你在园子里多多栽种些,也让园中的姑娘们都品品。” 柳五儿浑然未觉贾环话中的深意,只是将臻首在贾环脖颈间轻轻蹭着,娇嗔道: “爷既爱这些,五儿自当用心在这园子里头伺候这些花草果木。 听闻那海外尚有许多精巧别致的花儿,色泽艳丽无双,香气清幽淡雅,哪像咱们平日里瞧着的那些寻常花卉。 待蝌二爷下次归来,爷也央他带些花种来,五儿在这院角寻个地儿种下,待花开之时,爷来这院子里瞧着,也能舒心畅意些。 园子里的姐妹们若知晓我种出了这些新鲜果子,必定欢喜得很。 尤其是林姑娘,最是喜爱这些新奇玩意儿,上次我给她送了些自己做的糖蒸酥酪,林姑娘高兴得眉眼弯弯,还同我讲了好些诗词典故。 等这草莓和番木瓜熟了,五儿先挑些上好的给林姑娘送去,再给宝姑娘、云姑娘她们也分些,让姐妹们都跟着尝尝。 只是这种植之事,五儿还得多学着点儿。 虽说如今这几样长得不错,可万一哪天遭了虫害,或是遇着恶劣天气,五儿心里便没了主意。 爷若是知晓有何防治的法子,可一定要早早告知五儿,莫要让这些心血白费了才好。” 贾环闻言笑了笑,心下暗忖,如今众人皆怕蔬菜被虫蛀食,却不知几百年后,那未经虫咬的蔬菜,反倒叫人不敢食用。 那时的人要寻得一口天然无害、受虫蚁青睐的菜蔬,怕是得费上不少周折。 想着,便伸手捏了捏五儿那白皙粉嫩的脸蛋,轻声笑道: “术业有专攻,我岂敢在你跟前儿冒充行家,真要是遇上事儿,还得去请教那些经验老到的园丁。 不过你也莫要太挂怀这些,我不过是怕你在这园子里烦闷,才让蝌二爷弄些海外种子来给你解闷儿罢了。 你只当是玩儿,可别累着自己,便是种不出什么来,我也断不会怪罪于你。” 贾环的眼神中满是似水柔情,修长的手指轻轻绕着五儿的一缕发丝。 柳五儿听了,心中暖意融融,如春日暖阳照耀,便似那撒娇的猫儿般朝贾环嘟起了嘴,讨好似的索吻。 贾环嘴角含笑,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那眼中的情意愈发浓烈深沉。 他扶着五儿起身,又拉着她款步走到窗边,从身后温柔地环抱住她,二人一同凝望着窗外那一片繁茂葱郁的园子。 柳五儿略带羞涩地四下张望,见周遭无人,便微微侧身靠在贾环身上,咯咯笑道: “爷是不知晓,先前种这玉米的时候,有个小丫头瞧见那玉米杆子,竟说看着鲜嫩多汁,说不定能吃哩。 五儿当时吓得不轻,只当她是小孩子家嘴馋说的胡话。 可那丫头竟真个儿折了一小截,放在嘴里嚼了起来,还跟五儿说有丝丝甜味儿。 五儿赶忙拦下,生怕这是爷好不容易得来的种子,万一吃坏了可怎么是好。” 五儿微微仰头,凝视着贾环的侧脸,又接着说道:“自那以后,五儿便好生看管着,再没让那些小丫头们乱动。 如今看着这玉米越长越高,杆子也愈发粗壮,五儿心里就琢磨着,等收成了,可得先给爷煮上几个尝尝,也不枉费爷的这一番心意和五儿这许久的照料。” 贾环略作思忖,细细算了算时间,这玉米恰好能赶在太上皇寿辰之前成熟。 他这些日子正为送什么寿礼发愁,送贵重了,自己舍不得;送寒酸了,又怕失了身份。 如今有了这玉米,可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这可是大周境内头一回出现的玉米,无疑是利国利民的稀罕宝贝。 贾环心下一动,对柳五儿说道:“五儿,这玉米赶在太上皇寿辰前成熟,实乃大吉之兆。 这头一批玉米,咱们可得好生准备,定要让太上皇瞧见它的价值所在。” 柳五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爷,那该如何准备呢?” 贾环沉思片刻,说道:“你先将那些长得最为饱满的玉米精心挑选出来,用红绸仔细包好,再寻个精致的匣子装盛。 我听闻太上皇心忧天下苍生,这玉米高产耐旱,若能在宫廷御苑中推广种植,日后必能成为百姓餐桌上的常见主食,解万民于饥馑之苦。 届时我将这玉米献上,并附上详尽的种植之法,定然能讨得太上皇欢心。” 柳五儿连连点头,应道:“爷说得极是,五儿这就去办。 只是这玉米的种植之法,爷可要写得明白详实些,莫要叫人看不明白。” 贾环含笑道:“放心,我自会用心撰写。 你这几日也多在这上头费些心思,旁的花儿果儿且先放一放。” “嗯,五儿晓得轻重,定然不会误了爷的大事。” 柳五儿乖巧柔顺地答着,手搭在窗户棂上,微微出神。 第285章 柳嫂子失业了 贾环将柳五儿紧紧揽入怀中,下颌轻轻贴于她的发顶,悠悠长叹一声,道: “五儿,你如今可真是有出息了。 昨儿在那宫中,忠顺亲王当着圣上的面,把你钻研农桑的才情与本事好生夸赞了一番。 那姑苏之地所种的棉花,现今江宁织造局已将其织成布帛,送进内务府去了。 这寒冬之际,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能穿上这棉布做的衣裳,暖身又舒坦。 若往后成效颇佳,明年工部定会在全国大力推广这棉花的种法。 到那时,五儿你可为朝廷立下大功了。” 贾环言罢,语中满是自豪之意,那环着五儿腰肢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几分,似是要将满心的欢喜与慰藉皆融入这一抱之中。 柳五儿闻得此言,娇躯禁不住微微一颤,顿感周身发软,仿若置身于一场幻梦之内,实难相信这般殊荣竟会降临到自己这样一个深闺弱质的女子身上。 往昔时日,这等得蒙圣听之事,于她而言,恰似那天上的明月,遥不可及,是连在睡梦中都不敢肆意妄想的。 贾环见她这般情状,便携着她缓缓坐于榻上。 而后用那丝帕轻柔地拭去她面庞上激动滚落的泪花,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温声道: “说不定啊,待到来岁,还能为你求来一个爵位。 若真有这般机缘,你便会是我大周开国以来头一个获此荣耀的姨娘了。 如此,倒是我高攀了你这等贤能之人。” 柳五儿双颊瞬时泛起如霞般的红晕,娇羞不已地靠在贾环怀中,带着几分娇嗔之意,在贾环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娇柔道: “爷就会拿五儿打趣,五儿不过是个出身微寒、见识短浅的小女子罢了,哪敢有这般非分之想,奢望什么爵位。 于五儿而言,只要能长久地在爷身旁尽心侍奉着,便觉此生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这棉布能派上用场,皆是托爷的福分,五儿不过是依着爷的吩咐,略尽了些绵薄之力罢了。” 贾环未料到她这张小嘴竟如此伶俐乖巧,心头一喜,便兴高采烈地抱着她向内室走去。 那柳五儿的精致绣床,在安享了两载的静谧时光后,此番看来,怕是又要被打破这平和之态,不得消停了。 “五儿,你莫不是真是水做的吧?这眼泪就似那春日里的雨滴,说落就落。” 贾环一边用手中的帕子温柔地为柳五儿擦拭着眼角的泪花,一边满脸笑意地打趣着她。 柳五儿满面羞红,忙不迭地将脑袋埋入贾环的怀中,软糯地轻声抗议道: “爷若是再这般笑话五儿,五儿可真要恼了…… 五儿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这心里头一有个风吹草动,这眼泪就好似不听使唤一般,止也止不住。” 贾环见状,疼惜地捧起她的脸,在那粉嫩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宽慰道: “无妨无妨,我就爱瞧你这副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当个泪美人儿也挺好的,我欢喜得紧。” 五儿听闻此言,愈发羞怯难当,微微抬起手,轻轻地捶了一下贾环的胸口,娇嗔地说道: “爷就会哄我开心,哪有这样打趣人的道理。 五儿不过是心里头又惊又喜,还带着些许惶惑不安,这泪珠儿便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说着,五儿微微仰头,眼眸波光流转,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贾环的双眼,继而又道: “只是这爵位之事,爷往后可切莫再提及了。 五儿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低微卑贱,能有幸在爷身边伺候左右,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在这园子里的日子,有爷的疼惜怜爱,又有姐妹们的欢声笑语相伴,五儿觉得满心欢畅,心满意足。 旁的那些功名利禄,于五儿而言,就如同那水中月、镜中花,从未敢有过一丝一毫的念想。” 贾环嘴角含笑,轻轻抚摸着五儿柔顺的发丝,轻声说道: “这白送上门的爵位,咱怎么可能不要? 你瞧那凤姐姐,为了挣得这个诰命的身份,不辞辛劳地亲自跑去姑苏,在那田间地头耗费了好些年的光阴,只为了种好那棉花。” 提及王熙凤,柳五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微微蹙着眉头,娇声说道: “爷,前儿凤奶奶身边的芳官特意寻了我去,同我细细讲了许多那姑苏的事情。 说是那棉花虽说已然种出了成果,可在改良品种这一方面,仍旧碰上了不少棘手的难题。 她知晓我在这园子里侍弄花草果木积攒了些许经验,便苦苦央求我前往姑苏,助她一臂之力。 凤奶奶还许下了诸多诱人的好处,声称若是能将此事办成,不单会有丰厚的赏银双手奉上,待我归来之后,还会在京城之中为我置办一处宅子。 五儿当时心中慌乱,未敢贸然应下,只说回来与爷商议一番。 爷,您觉得五儿该如何是好呢?” 柳五儿睁着那双水汪汪、仿若含着一汪清泉的眼睛,满是信赖与依赖地望着贾环。 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贾环的衣角,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助与迷茫。 贾环听了她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略带不满地说道: “凤姐姐那是因为没有个坚实的依靠,这才不得不跑去姑苏,自己挣那前程。 可你不一样,你有我在身边呢,何苦要跑到那千里之外的地方去。 再说了,这府里又不是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为何还要想着去别处另置宅子,难道你还怕我会赶你走不成?” 柳五儿见贾环似是有些生气了,心中一紧,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抚着贾环的胸口,用温柔软和的话语轻声说道: “爷,您莫要生五儿的气,五儿心里明白您是疼惜五儿。 只是西府那边自从大太太接管管家之权后,五儿的娘在小厨房的差事就被那秦显家的硬生生地抢了去。 那秦显家的仗着是大太太的陪房,在府里肆意妄为,五儿的娘没了倚仗,在这府里处处受人欺凌,受尽了委屈。 五儿原想着,若是能挣些银钱,在外面购置一处宅子,也好让娘有个安稳的栖身之所,不必再在这西府之中看他人的脸色过日子。 可五儿这心里又实在是割舍不下爷,在五儿心中,这园子有爷在的地方,才算是真正的家。 五儿也知晓,去姑苏路途遥远,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再见到爷。 爷若是觉得此事不妥,那五儿便回了凤奶奶,只说自己没那个能耐,不敢应下这桩事情。 只是五儿的娘那边,五儿却实在是没了主意。 要不,五儿寻个时机去求求老太太,看看能不能在府里给娘寻个安稳的活儿? 可五儿又怕老太太不答应,反倒落了不是,给爷惹来麻烦。 爷,您一向智谋百出,主意多,您就给五儿拿个章程吧。 五儿是真心不想离开爷,可又想为娘做些什么,这心里头矛盾得很,就好似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拉扯争斗一般。” 第286章 遭了,被听墙角了 柳五儿素日里本是个极为懂事、克己守礼且极有分寸之人,便是家中横遭这般困厄之变,亦未轻易在贾环面前抛洒涕泪、诉说艰难。 若非心下委实担忧贾环对己有所误会,断不会将这一腔难处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讲与他听。 想当初,贾环于那烽火连天的前线忙于战事,殚精竭虑,五儿念及于此,又怎忍心因自家这些琐碎繁杂之事,再给他添上一星半点的烦扰呢? 然如今所面临之情形,却真真让她没了主张,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她那父亲柳芳,身为随从随贾政远赴他乡,至今音信全无,恰似那断了线的风筝,再无消息传来; 兄长柳连儿,原跟着母亲在那厨房操持些屠宰牲畜的伙计活儿,如今也随母亲一道失了差事,赋闲在家,百无聊赖。 现今一家人皆没了营生,全凭她的月钱撑着,可只出不进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她兄长眼见着年岁渐长,却因家境贫寒,亲事尚无着落,五儿心中明白,若再迁延下去,恐要误了兄长的终身大事。 这几日,兄长整日长吁短叹,神情萎靡不振,五儿看在眼里,疼在心头,满心焦虑,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贾环,满心期许他能为自己谋划出个可行之策来。 贾环听罢她这一番话,微微凝眉沉思了片刻,而后脸上绽出一抹和煦的笑意,轻轻拍着她的背,温言软语地安抚道: “五儿,莫要慌张,这些皆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且宽心,那秦显家的在西府也蹦跶不了几日了,待到来年春日,她便要随着大太太去那斡难河偏远之地享福去了。 彼时,我便去与太太言说,让你娘重回小厨房便是。 你的手艺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小厨房没了你娘,怕是做不出那些美味佳肴来。 至于你兄长的差事,我稍后便写个条子给你,让他拿着条子去宁荣街头的那家当铺寻我舅舅赵国基,他自会看在我的薄面上,给你兄长安排一个妥帖的营生。 说到亲事,我也会帮衬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寻个稳当可靠的好媒婆,仔细地相看挑选。 咱们这府里的丫头,也有不少到了年纪的,若是有合适的,我也会帮着从中说合说合。 五儿,你只管把心放宽,一切有我呢,不必如此愁肠百结。” 贾环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疼惜之色,手指轻轻滑过五儿那白皙娇嫩的脸颊,仿若要将自己的心意透过这轻轻的触碰传递给她。 柳五儿闻听贾环这一番安排,眼中满是感恩与惊喜之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地说道: “爷,您对五儿和五儿一家的大恩大德,五儿这辈子都无以为报。 只愿来世做牛做马,伺候爷一生一世,以报今日之恩情。” 贾环嘿嘿笑着将她从地上扶起,紧紧搂入怀中,凑到她耳边,压低声儿,略带调笑地说道: “说什么来世,那些皆太遥远。你只消现今伺候好爷,让爷开怀,比什么都强。” 贾环念及柳五儿身子柔弱,亦未过多亲昵。 说来也怪,同样是用药王神之能救治,如今的林黛玉已然有了脱胎换骨之态,身子骨康健得仿若春日里挺拔的白杨; 而柳五儿却只是病愈了,依旧是那副柔弱温婉的模样,恰似那娇柔的嫩柳,楚楚可怜。 贾环起身整了整衣裳,又细细叮嘱柳五儿要好生将养歇息,而后便满面春风地款步走下小楼。 刚至楼下,却见一个满脸羞红的丫头在那儿伫立着。 贾环心头猛地一震,心下暗忖:自己这是被听墙角了啊! 他瞧了瞧这丫头,见有些面生,且穿着的亦非府里丫头的服饰,不由得皱起眉头,神色不悦,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问道: “你是哪家的丫头?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做甚?” 那丫头吓得身子一抖,忙不迭地跪下,头也不敢抬,嗫嚅道: “回侯爷,我原先是梨香院里唱戏的芳官,后来被打发出府,幸得凤奶奶买下,如今在凤奶奶身边做事。 凤奶奶在姑苏遭遇了些难处,特遣我来向侯爷求助。 我与五儿素来交好,也常来找她玩,今儿刚走到这儿,听到里头有动静,一时好奇,就……就多站了会儿,求侯爷恕罪。” 贾环听她这般说,心中稍安,便示意她起来,说道:“既是如此,你且将凤姐姐在姑苏的事细细说来,不可有丝毫隐瞒。” 芳官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微微抬眼瞧了瞧贾环,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侯爷,那江宁织造局听闻咱们在姑苏种出的棉花收成甚佳,便起了那贪婪之念。 他们先是遣了些人来,假惺惺地说要与凤奶奶合作,可那条件苛刻至极,摆明了是想强占这成果。 凤奶奶自是不依,三番五次地将他们打发了去。 谁料他们竟使出那腌臜手段,在背后散播谣言,说凤奶奶在姑苏行事专横,还克扣工钱,搞得那些雇来的农户都有些人心惶惶。 如今这棉花的种植正值关键之际,若是再这般折腾下去,怕是要误了大事。 凤奶奶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没了主意,这才遣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寻侯爷您。 侯爷,您可得为凤奶奶做主啊!” 芳官说着,眼眶里便泛起了泪花,声音也带了些哭腔。 贾环听了,心中暗觉好笑,未曾想这平日里风风火火、高傲泼辣的凤辣子,如今也有向他服软求助之时。 不过再细细想来,王熙凤如今与贾琏已然和离,没了贾府做倚仗,王家那边又对她不管不顾,她独自在姑苏打拼,也着实艰难不易。 贾环微微点头,带着芳官来到书房,让香菱取来纸笔。 贾环铺纸研墨,提笔蘸了蘸墨汁,笔走龙蛇,唰唰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江宁织造局若敢妄动,冠军侯府必不轻饶!” 现今宁国府的大门高挂两个匾额,左侧为敕造宁国府,右侧为冠军侯府。 贾环这般特意强调是冠军侯府,且盖的也是自己的私印,为的便是隔绝了甄家拿与贾府是老亲的关系做文章。 香菱在一旁瞧得真切,朝贾环竖了个大拇指,一脸钦佩地说道:“爷这手笔,真真儿是威武霸气!” 贾环哈哈大笑,让她把书信封了交给芳官,道:“你让凤姐姐把这信交给甄家,若是甄家还敢造次,我亲自带兵去他府上跟他理论理论。” 芳官接过书信,忙不迭地应了,又向贾环福了福身,说道: “侯爷放心,奴婢这就回去,将信交到凤奶奶手中,断不敢有半分差池。” 言罢,便匆匆告辞离去。 第287章 贾芜:读书有个屁用! 这日,政老爹于外为官数载,终得返京。 遥想他在工部消磨二十余载岁月,至知天命之年,先是靠着女儿的福泽,蒙圣上恩典点为学政,后又借贾环之力,升任江南粮道。 如今贾环战功卓着,他亦跟着沾光,离那工部侍郎之位仿若近在咫尺,也算是多年隐忍,一朝有望了。 且说政老爹归府,贾母欢喜异常,忙命大开中门迎接。 贾琏带着贾环、宝玉、贾琮、贾兰、贾芜等子弟早早在府门前候着。 小厮们来回奔忙,不住声地通报: “二老爷到白虎大街了!” “二老爷进了兴隆街!” “二老爷的轿子已至宁荣街!” 贾环瞧着这般阵仗,心下暗自羞惭。 心内寻思,政老爹不过是个正四品的江南粮道,怎的弄出这般好似老国公回府的大排场来。 趁着还有些时候,贾环站得随意了些,瞥见身旁宝玉今日装扮竟也齐整。 唇上不见那往日的胭脂痕,衣着亦是规规矩矩,倒像个守礼的公子哥,便戏谑道: “宝二哥,今日这是怎的?莫不是听闻父亲归来,要考问功课,故而装出这般乖巧模样?” 宝玉闻听,脸上微微一红,嗔怪着回道:“三弟莫要打趣我,父亲许久未归,我自然该收收性子,好好迎候着。 哪似你这般没个体统,若被父亲瞧见,少不得又是一顿责骂。” 言罢,正了正自己的衣裳,可那眼神里仍透着些不安。 正说着,那荣国府如今仅存的管家林之孝一路小跑进来,满脸堆笑地嚷道:“来了来了!” 众人一听,皆挺直了腰身,神色庄重,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府门方向。 不多时,便见贾政的轿子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落轿后,贾政身着官服,神色威严,稳步踏入庭院之中。 见着一众小辈都在,贾政面上隐隐透出一丝欣慰,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微微点头道:“都来了,也算有心。” 说罢,朝贾琏略点了下头,而后眼神在宝玉身上多停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审视,开口问道: “宝玉,你近日功课可还勤勉?莫要整日只在园子里与姐妹们一处厮混,荒废了学业,辜负这大好时光。” 宝玉赶忙上前一步,垂首恭敬答道:“父亲,儿子近来不敢有丝毫懈怠,也读了些书,做了几篇文章,只盼着父亲回来能给儿子些指点。” 贾政轻哼一声,似是不信他所言,却也没再多说,转而看向贾环,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手抚着胡须道: “环哥儿,你诛杀了扎木尔一家,为我贾府洗去了祖上的耻辱,这般作为,倒真是有我贾府儿郎的气概!” 言罢,眼中满是嘉许之色,微微点头,只是瞧着在这一群文雅清俊的小辈中,贾环那身形气质有些突兀,心中难免觉着怪异。 贾府的爷们儿,大多生得容貌俊秀、气质文雅。 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贾琏也是仪表堂堂;贾兰透着灵秀稚气。 独贾环与他们不同,身形矫健,那是常年习武练出来的,往那儿一站,身姿如松,自有一股沉稳坚毅的气度。 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因常在户外,被日头晒出几分硬朗。 比起兄弟们的文弱书卷气,他更多了些豪迈爽朗的劲头。 贾政瞧在眼里,微微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环哥儿,你如今立了战功,往后也需在这文墨上多用些心思,若能文武双全,才不负我贾府儿郎的声名。” 贾环心下暗自撇嘴,自己的童生那可是凭真本事考上的。 这政老爹并无什么功名,却在这里说要自己在文墨上用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恭敬地拱手道:“父亲所言极是,孩儿定当谨遵教诲,用心修习文墨,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和贾府的声誉。” 贾政见他态度诚恳,心中颇为满意,又勉励了贾兰、贾琮几句,顺便考校了一番。 这二人都是秀才,应对贾政的考问应对自如,还能举一反三,直把贾政乐得抚须大笑,连声道: “好,好,后继有人,我贾府的书香之气断不了了!” 说罢,瞧见那虎头虎脑的贾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得多了一个?” 贾琏忙上前,陪着笑回道:“二叔,这是侄儿的孩子,名叫贾芜。” 贾政素以读书人自居,对贾琏在外面有了私生子,还与正妻和离之事,很是觉得有辱门风。 只是一来贾琏不是他亲儿,二来这些年在外为官,也懂得了些人情世故,便只轻咳一声,神色淡淡地说道: “既已如此,往后可要好好教导,莫要让他沾染上那些不良习性,坏了贾府的名声。” 贾琏连忙诺诺称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偷偷瞧了贾芜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贾芜却不怕生,眼珠子在贾政和贾环身上转来转去,心下暗自琢磨: 这府里的老爷、叔叔和哥哥们,个个看着都斯斯文文、秀秀气气,透着一股子读书人的儒雅劲儿。 就说那宝二叔,长得跟画儿似的;还有兰哥哥,小小年纪就透着机灵劲儿。 可三叔却大不一样,瞧他那身板儿结实健壮,往那儿一站,就像棵苍松,脸上带着几分英气,说话行事也爽快利落,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 再看二老爷,一脸严肃,眼神里全是对学问文章的看重。 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太像亲生父子,莫不是三叔是从外面抱来的? 可三叔是冠军侯呢,肯定厉害得很,说不定是有啥特别的机遇,才练出这一身不一样的本事。 哼,管他呢,反正以后跟着三叔,说不定能学到些拳脚功夫,可比那些之乎者也有意思多了。 兰哥哥只比三叔小一岁,三叔都已经是侯爷了,兰哥哥却还只是个秀才。 哪怕以后中了进士,也不过是个小官儿,哪有三叔威风,读书有啥用! 第288章 雪雁: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且说贾环迎罢政老爹,心下厌烦那荣庆堂中母慈子孝、虚与委蛇的繁文缛节,便悄没声儿地往潇湘馆行去。 行至潇湘馆,只见院门半掩,那守门的婆子乃是黛玉从扬州携来的奶娘,见了贾环,忙堆起满脸笑意,福身说道: “姑爷,小姐往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去了,您且先去里屋,让雪雁姑娘伺候着。” 贾环闻听这一声“姑爷”,心下大悦,暗道这婆子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比那紫鹃不知强了多少,遂笑着回道: “有劳嬷嬷费心,这是些许心意,嬷嬷拿去吃茶。” 言罢,便递与她一张银票。 那婆子瞧着手中银票,眉眼皆笑,自是满意这丰厚的“改口费”,忙不迭地称谢。 贾环进得院来,沿着那曲折游廊徐徐而行,两旁翠竹摇曳生姿,清幽之韵扑面而来。 他不禁微微颔首,心内暗自思量,这般景致,若再有几只憨态可掬的熊猫点缀其间,岂不妙哉。 正想着,却见雪雁立于游廊挂架之旁,正专心喂着鹦鹉,未曾察觉贾环已至。 贾环轻轻在她腰间点了一下,雪雁唬了一跳,忙转过身来。 见是贾环,粉面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忙屈膝行礼,轻声说道:“三爷来了,姑娘尚未回来。” 贾环笑着摆了摆手,道:“我知晓,我自个儿进去等她便是。 这鹦鹉瞧着倒是精神抖擞,毛色鲜亮,有趣得紧。” 言罢,便伸手逗弄那鹦鹉,鹦鹉也不惧人,在架上蹦跳欢叫,学舌了几句,引得贾环开怀大笑。 雪雁见贾环兴致颇高,心下也松快了些许,说道:“三爷,这鹦鹉机灵着呢,姑娘素日里也爱逗它玩耍。” 贾环顺势拉过雪雁的手,边缓缓走着边问道:“怎的只你一人在此,旁的人呢?” 雪雁微微红着脸,朝稻香村的方向轻努了努嘴,说道:“珠大奶奶那边正值秋收时节,如今在招揽人手帮忙。 咱们潇湘馆的姐妹们想着能挣些外快,都跑去了。 我原也想去,可姑娘吩咐了,需得有人在这儿守着,以防万一。” 说罢,轻轻撅了撅嘴,面上露出些许委屈之色。 贾环见状,停住脚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温言抚慰了一番,笑道:“你这娇柔之躯,我怎舍得让你去做那粗笨活儿,乖乖留在这儿陪着我和姑娘,方是正理。” 雪雁红着脸靠在贾环怀里,声如蚊蚋般说道:“三爷,眼下无旁人,您可要去我那儿坐坐?” 贾环闻听此言,心中一动,瞧着雪雁那羞怯之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当下便将她拦腰抱起,径向耳房而去。 黛玉身旁共有八个大丫鬟和八个小丫鬟伺候着,贾环虽都眼熟,但能叫得上名字的,不过紫鹃、雪雁和春纤三人。 此三人皆为大丫鬟,其中紫鹃地位颇高,黛玉外出时,多由她跟随照料; 雪雁资历最老,自扬州便随侍黛玉左右; 春纤则是王夫人安排来伺候黛玉梳洗的,与贾环往来甚少。 毕竟梳洗之事多在早晚,且未成亲前,贾环亦不敢在潇湘馆留宿。 这十六个丫鬟中,部分为多个主子共用,常住潇湘馆的仅有四人。 丫鬟纵得宠,终是奴才,即便如鸳鸯那般体面,亦无自己的独室,皆睡大通铺。 潇湘馆亦是如此,耳房隔为里外两间,雪雁、紫鹃和春纤宿于里间,其余四个丫鬟则歇于外间。 贾环抱着雪雁进了里间,抬眼望去,炕上三张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最里间那张床上还放着一件未绣完的肚兜,贾环不免多瞧了几眼。 雪雁见状,轻呼一声,忙从贾环怀中挣出,将那肚兜匆匆塞于被下,啐道: “三爷,您莫要瞧了,这春纤也真是的,做这些私密物件也不知收好,若被旁人瞅见,可怎生是好。” 雪雁红着脸,边整理着床铺,边嗔怪着说道。 贾环但笑不语,问道:“哪张是你的?” 雪雁手指向中间那张床铺,轻声说道:“三爷,这便是我的。那张靠窗的乃是紫鹃姐姐的,她素日里爱坐在窗边做些针线活计,说是光线好。最里头那张自是春纤的了。” 言罢,雪雁脸颊愈发绯红,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与羞怯,偷偷瞧了瞧贾环,又赶忙低下头去,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三爷,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咱们这儿? 姑娘去了荣庆堂,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的。” 贾环心领神会,笑着拉她在炕上坐下说话。 雪雁心中最欢愉的时光,当属昔日随贾环南下的那数月。 彼时,她与贾环形影相随,日夜精心侍奉,贾环亦对她关怀备至,二人情谊日笃,那段日子成了她此生最难忘的回忆。 自回京后,贾环诸事缠身,二人相处时日渐少。 雪雁深知自己身份卑微,故而从未在人前表露过与贾环的关系,只是每至夜深人静,临睡前都会将那些美好的过往在心中细细回味一番。 如今贾环就在眼前,二人一同重温往昔温情,雪雁心中满是甜蜜与眷恋。 “爷,时辰差不多了,快些放我起来收拾收拾,若被紫鹃那丫头撞见了,往后我在她跟前可就抬不起头了。” 贾环听了雪雁的话,却不着急,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莫怕,我耳力极佳,院外动静皆能听得清楚,放心吧,无人会来。” 雪雁将信将疑,身子却也不再挣扎,只软软地靠在贾环怀里,心中既喜又怕。 她抬眼瞧了瞧贾环,见他眼中满是宠溺,心下稍安,低声嗔道: “三爷,您就会哄我,万一真被瞧见了,可怎么好呢?我在这潇湘馆里可就没脸见人了。” 话虽如此,可那语气中却并无多少恼意。 贾环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我的好雪雁,你且放心,有我在呢。 我今儿个好不容易寻了空儿来看你,你却只顾着担心这个。” 雪雁听了,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哼了一声道:“三爷说得轻巧,您自是不怕,可我不同,我不过是个丫鬟,全凭姑娘的恩典方能在这府里安身。 若是因这事儿被姑娘撵了出去,我可就没活路了。” 贾环忙安慰道:“好雪雁,莫要胡思乱想。 林姐姐待你我是何心意,你还不清楚?她断不会如此狠心。 再说了,我岂是那不顾你安危之人?” 雪雁听他这般说,也觉得有理,便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第289章 贾环戏题鹦猪图赠紫鹃 且说贾环一番亲昵过后,雪雁方缓缓起身。 理罢鬓发与衣衫,那面上犹自带着几分缱绻的娇羞之色,恰似那春日桃枝上初绽的娇蕊,惹人爱怜。 贾环瞧着,心下满是疼惜,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笑道:“你这小妮子,总是这般叫人心里放不下。” 雪雁红了脸,轻轻拍开他的手,低声道:“三爷,莫要再这般打趣我了,我去给您沏盏茶来。” 言罢,匆匆走向外间,不多时便双手捧着一盏香茗进来,递与贾环道:“三爷,喝口茶润润嗓子罢。” 贾环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雪雁,那眼神里满是温柔缱绻之意。 雪雁见炕上三张床铺凌乱,不禁白了贾环一眼,便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贾环在旁看着,心中暗赞,寻思这雪雁做事的利落劲儿,就如同宝玉调制胭脂的精巧、自己箭术的精湛一般,皆是个中翘楚,若论起来,在各自的行当中都能独占鳌头。 正这般时节,忽闻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雪雁顿时花容失色,面露惊恐之色,忙望向贾环。 贾环却镇定自若,轻轻拍了拍雪雁的手,示意她莫要惊慌,自己则起身悄然行至门边,侧耳倾听。 但闻那脚步声渐近,继而在门口止住,随后传来紫鹃的声音:“雪雁妹妹,你在里头吗?” 雪雁刚欲开口应答,贾环赶忙抬手示意她噤声,而后迅速环顾四周,寻得一处隐蔽角落藏身。 雪雁强自镇定,清了清嗓子应道:“可是紫鹃姐姐?我在呢,这便来了。” 说着,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深吸一口气,方开门出去。 紫鹃见雪雁出来,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微微蹙起眉头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红,莫不是着了风寒?” 雪雁心中一惊,忙抬手抚了抚脸颊,强颜欢笑道:“许是方才在屋里闷着了,有些燥热罢了,不碍事的。姐姐寻我可是有何事?” 紫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说道:“我方才在院外瞧见几个小厮在那边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勾当,你且随我去瞧个究竟,莫要让他们冲撞了姑娘的院子。” 雪雁听闻,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却又不敢推辞,只得随着紫鹃往外走去,临去前还忍不住回头朝屋内望了一眼,目光中满是忧虑与不舍。 待二人离去后,贾环从藏身之处走出,忽觉方才之举有些不妥。 心下寻思,这雪雁与紫鹃日后皆是自己的同房丫头,自己又何必这般鬼鬼祟祟,仿若做贼一般! 贾环站在屋内,定了定神,瞥见桌上有现成的笔墨,一时兴起,便画了一幅画,画中乃是一个有着鹦鹉身子和猪头的奇异形象,并题下一首诗: 鹦嘴犹啼意态娇,猪头偏着几分刁。 慧心未解情思绕,空使愁容上柳梢。 本为灵禽声脆脆,奈何憨态面迢迢。 劝卿莫把真心掩,且看情丝早晚昭。 贾环搁笔,端详着自己的“佳作”,满意地频频点头,而后将画卷置于紫鹃的床铺上。 又瞧了一眼春纤床铺上被重新摆放好的肚兜,不禁对雪雁的细心周到再度夸赞一番。 暗忖道,这雪雁做事当真妥帖细致,不愧是自己最为看重的丫头。 他整了整衣衫,悠然迈出房门,径向正屋而去。 行至屋内,见黛玉正坐在琴架旁,专心致志地研读琴谱。 贾环满脸堆笑地走过去,随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顿时发出一阵杂乱无章且刺耳的声响。 黛玉受惊,抬首望去,见是贾环,不禁咯咯娇笑不止。 贾环一边轻轻为她拍背以止笑,一边佯作嗔怪道:“我最是厌憎你们这些只顾自己欢愉之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都不懂。” 黛玉以帕掩口,笑得眉眼弯弯,好容易才止住笑声,娇嗔道: “哟,环儿,你这随手一拨,可真是妙音天成,把这琴音里最难听的几个音都凑齐了,倒叫我这双耳受了回惊。 你瞧,这音高全然不对,本应是宫音清正平和,在你这儿却似那黄钟毁弃,发出的声响全然没了个准头; 商音的铿锵清越也寻不见,反倒是如那瓦釜雷鸣般嘈杂刺耳; 角音的圆润低回更是无从谈起,倒像是那钝刀割肉,呜呜咽咽不成曲调; 徵音的明快上扬更是没了影踪,只留得这般沉闷拖沓; 羽音的柔润清幽更是被你拨弄得消失殆尽,好似那乌鸦啼叫般惹人厌烦。 你这哪是抚琴,分明是在这琴上撒野呢,也不怕唐突了这雅物。” 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是促狭之意,手中的帕子轻轻甩在贾环身上,那模样娇俏又灵动。 贾环听得一脸苦相,夸张地捂住胸口,痛苦地道:“真真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林黛玉听得眨了眨眼睛,捧着贾环的脸轻笑道:“没想到你这呆子人晒黑了,拿腔作调的本事倒是精进了些。 你这两句我总觉得有些熟悉,又忘了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了……你且再吟上两句我来听听。” 这下轮到贾环莫名地笑个不停了,心想着这当着人家正主的面抄正主的诗,还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说道: “好姐姐,我读书不过是随意翻几页,记的大部分都是些残句,往后是什么我也记不得了。” 黛玉轻哼一声,伸出食指戳了戳贾环的额头,道:“就知道你这促狭鬼没个正经,平日里定是偷懒不曾好好念书,只学得这一星半点便拿出来现眼。 罢了罢了,我也不让你说接下来的几句,你且再给我说说还记得哪些个残句。” 虽说黛玉满心乐意自己与贾环的这门亲事,亦支持贾环走武将之路,平日里也对贾环多有迁就。 但她骨子里终究是个文艺女青年,对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情有独钟。 此刻见贾环主动提及这些,自是十分欣喜,便让贾环挨着自己坐下,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贾环仗着脸皮厚,继续当着正主的面抄诗道:“且听好了,这句可是绝句——寒潭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黛玉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冥冥之中似有什么触动了心弦,她凝眉思索片刻,轻轻摇头道: “怪哉,这两句听来竟如此熟悉,仿若心底深处藏着的一缕幽思被无端勾起,却又想不起究竟在何处听过、见过。 环儿,你莫不是又从哪处犄角旮旯里寻来哄我的?” 说罢,美目流转,带着几分狐疑与探究看向贾环,手中的帕子也不自觉地在指尖缠绕起来。 贾环见此,心下有些发虚,面上却仍强作镇定,笑道:“好姐姐,我哪敢哄你,不过是偶然听得,只觉这两句意境甚美,便记下了,哪晓得姐姐也这般留意。” 黛玉听他这般说,也未再深究,只微微点头,又与他说起那琴谱上的精妙之处。 贾环虽听得似懂非懂,却也装模作样地点头称是,二人这般相处,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第290章 这丑八怪是谁? 且说贾环这些时日,日日都往潇湘馆去与黛玉相会,二人的情意犹如春日之苗,愈发茁壮而深厚。 这一日,黛玉忽起雅兴,欲教授贾环抚琴之技,岂料贾环于这乐理之道,竟似那混沌未开之人,毫无天赋可言。 “罢了,我今儿算是真切领教了何谓对牛弹琴。” 黛玉微微摇头,伸出青葱玉指,在贾环的额头轻轻一点,那神情既无奈又满含笑意。 贾环却不以为意,一把将黛玉揽入怀中,行至一侧的博古架旁,寻了处地方坐下,而后理直气壮地言道: “我生得这般俊俏,战场上又有几分勇猛,倘若连这乐理也精通了,那让天底下其他男子如何自处?” 黛玉闻听此言,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中的丝帕轻轻拂过粉嫩的脸颊,嗔怪道: “就你会胡言乱语,整日价没个正儿八经的模样。 不过仗着自己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歪才,便在此处口出狂言,大放厥词。” 话虽如此,然那眉眼之间的盈盈笑意,却如春日暖阳下的繁花,怎么也遮掩不住。 贾环见她笑了,心中更是得意洋洋,伸出手轻轻握住黛玉那柔若无骨的玉手,反复把玩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柔声说道: “好姐姐,我虽不懂得这琴音之中的奇妙玄奥,但我却懂得欣赏姐姐抚琴时的绰约风姿。 在我眼中,姐姐抚琴之态,便是这世间最为绝美、最令人心醉神迷的景致了。” 黛玉脸颊微微泛红,轻轻在贾环的唇上咬了一口,又伸手捏着他的脸颊,笑道: “少在这里说些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话。 瞧瞧你如今这副模样,黑得好似那灶膛里的炭一般,若是不赶紧白回来,待到咱们成亲之时,且不说我心里不乐意。 便是旁人瞧了去,也要笑话我嫁了个黑雷公呢! 你也该收收那野性子,好生将养着自己的身子,莫要整日只晓得在外面疯玩胡闹,没得把个好端端的身子骨给熬坏了。 倘若真到了那时候,可仔细我拿了针线,将你的嘴密密缝上,看你还能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 黛玉嘴上说得厉害,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无比,轻轻摩挲着贾环的脸颊,那眼中满满的皆是关怀与嗔怪交杂的神情。 贾环搂着她,缠绵缱绻地吻了许久,才哼哼唧唧地说道: “姐姐且等着吧,过不了几日,我定然白回来,依旧是那个能引得大周无数女子如痴如狂、倾心爱慕的俊俏小白脸。” 黛玉听闻,抿了抿嘴角,莲步轻移至博古架前,从一个格子中取出一个泥塑的小人儿来,眼波流转,莞尔笑道:“你且猜猜,这所塑何人?” 贾环满心好奇地接过那泥塑小人儿,只见这泥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堆积,腰间挎着一把长剑,背上负着一把硬弓,神色间一副怒发冲冠的凶悍模样。 贾环细细端详了半晌,眉头紧皱,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道:“这是从何处寻来的丑八怪?莫不是用来镇宅辟邪的?” 黛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伸出青葱玉指,在空中绕了一圈,最后轻点在贾环的下巴上,咯咯娇笑道: “这丑八怪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哟!” 贾环一听,立刻佯装恼怒,双手作势要去呵黛玉的痒,嘴里叫嚷着: “好你个林姐姐,竟敢这般肆意打趣我,看我今日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黛玉笑着左躲右闪,如云的发丝微微凌乱,眼眸之中尽是灵动俏皮的光彩,口中忙不迭地说道: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瞧瞧你这几日在外面晒得黢黑,可不就恰似这泥人儿一般模样。” 两人嬉笑玩闹了一阵,黛玉只觉娇喘吁吁,便靠在贾环的怀里,轻声说道:“说了这许多的话,口中也干渴了,你且陪我去吃杯茶吧。” 贾环听她这般略带撒娇的语气,心中十分受用,弯腰轻轻抱起她,径直进了卧室的暖阁之中。 进得暖阁,贾环抬眼瞧见架子床上整整齐齐叠放着的两床被子,不禁撇了撇嘴,嘟囔道: “你和紫鹃晚上盖这两床被子,难道就不怕热着? 依我之见,有我在这暖阁之中,一床被子便足够了,我自会暖着姐姐,哪里还用得着这些个劳什子。” 言罢,还朝黛玉眨了眨眼睛,神色间满是不正经的调笑之意。 黛玉顿时脸颊绯红,恰似那傍晚天边的云霞,伸手便要去打他,嗔怒道: “你这没羞没臊的登徒子,大白天的尽说这些不三不四的浑话,也不怕紫鹃进来听了去。” 贾环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怕什么?她便是进来了,也好让她知晓我的心意。” 黛玉轻啐了一口,道:“你越发大胆了,紫鹃可是我的贴心人儿,你若是欺负了她,我定然不饶你。” 贾环连忙赔着笑,道:“我怎会欺负她呢?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只是自然是更疼姐姐了。” 说着,便拉着黛玉在榻上坐下,亲自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到黛玉嘴边,笑嘻嘻地说道: “环大奶奶,请用茶,润润嗓子,也好有力气继续打趣我这可怜人。” 黛玉轻抿了一口茶,抬眸瞧着他,也笑道:“待到过了门,可就得我伺候你了,趁着如今这些时日,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你这殷勤劲儿。 瞧你如今这副德行,怕是过不了几日,便要嫌我烦了。” 说罢,微微别过头去,眼角却悄悄睨着贾环,留意他的神色。 贾环笑呵呵地拥着她躺下,凑近她的耳畔,悄声说道: “哪会呢?我满心满眼最是喜欢伺候姐姐了,且让姐姐瞧瞧我伺候人的本事。” 黛玉一听,脸上飞起红晕,伸手戳着贾环的额头,嗔道: “你这泼猴儿,嘴里就没几句正经话,也不嫌害臊。 再这般没个轻重,我可真要恼了。” 话虽如此,身子却并未挣开,依旧半靠在贾环的怀中,显然并未真的动怒。 第291章 查抄大观园? 且说贾环彼时正嬉皮笑脸地搂着林黛玉,那殷勤劲儿恰似春日里的蜜蜂围着花蕊打转。 一会儿捏捏肩,一会儿捶捶背,嘴里还像抹了蜜似的说着甜言软语。 直把黛玉哄得星眸半掩,粉面含春,露出几分惬意之态,仿若这潇湘馆内的小小天地,便是人间至美的温柔乡。 俄而,窗外翠竹摇曳,枝叶摩挲,簌簌作响,恰似微风拂过,却又隐隐透着些不寻常的动静,仿若有人在那竹影之下蹑足潜踪。 黛玉悠悠醒转,星眸轻启,葱指轻推了推贾环,轻声言道: “我这会子仿若听闻外面有些喧闹之声,好似还有紫鹃与旁人的争执之音,你且快去瞧瞧是何情状,我这心里总归是放不下紫鹃那丫头。” 贾环却仿若未闻,依旧缱绻在旁,动也不动。 黛玉见状,柳眉微蹙,伸出玉指在他额上轻轻一弹,嗔怪道: “你这惫懒的货,还不速速前去,莫要在此处只顾着耍嘴皮子,耽搁了正事。” 贾环这才不情不愿地缓缓起身,一边慢悠悠地整理着衣衫,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 “这会子能有什么要紧事?保不齐是哪个没眼力见儿的丫头婆子,平白无故地来搅扰咱们这好端端的清净。” 黛玉横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催促道:“你快些去,莫要磨蹭,万一真有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贾环端起茶几上的茶盏,一仰头将茶饮尽,而后大步流星地迈出暖阁,朝着那声音来处匆匆寻去。 刚至半途,便被雪雁急急拦住。雪雁满面怒容,愤愤言道: “姑爷,我都打听明白了,是大太太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带了一群婆子过来了。 说是园子里被人带进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物件儿,眼下要挨个院子细细搜检呢。” 贾环闻听此言,眉头瞬间拧紧,恰似那乌云蔽日,神色间添了几分阴霾与不悦,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低低道: “这王善保家的究竟是哪根弦搭错了?好端端地来此无端搅闹。” 言罢,他抬手整了整衣袖,脚下加快了步伐,匆匆向前赶去。 行至院门处,果见王善保家的领着一群婆子,正耀武扬威、颐指气使地要往潇湘馆里硬闯。 紫鹃俏生生地拦在门前,虽说面上隐隐透着几分惧意,可仍鼓足了勇气强撑着阻拦,口中说道: “我们这潇湘馆向来清清白白,哪里会有什么腌臜东西? 你们这般冒冒失失地闯入,若是惊着了姑娘,可怎么得了?” 王善保家的双手叉腰,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扯着尖细的嗓子叫嚷道: “你这丫头片子懂什么?如今府里出了事,自然是要仔仔细细地搜检一番,难不成你还想窝藏不成?” 贾环见状,高声断喝:“王善保家的,你好大的胆子!这潇湘馆岂是你能随意撒野放肆的地方?” 王善保家的抬眼瞧见是贾环,神色顿时一凛,忙不迭地陪笑道: “哟,三爷怎么会在这儿?这不是府里吩咐下来要严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贾环冷哼一声,不屑道:“奉命行事?我看你是借着机会来欺负姑娘们罢了。 我且问你,你说园子里进了腌臜东西,有何凭证? 莫不是听了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就想来此大张旗鼓地耀武扬威?” 王善保家的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嗫嚅着,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贾环略一思忖,心中忽然一动,想起原着里似乎也有过这般相似的一回,便将王善保家的唤到一旁,寒声问道:“你所说的腌臜玩意儿究竟是何物?” 王善保家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压低声音悄声道: “三爷,听闻是有人瞧见园子里有个小丫头鬼鬼祟祟拿着些个不三不四的物件儿,上头还有些不干不净的画儿。 也不知是从哪处勾栏瓦肆弄来的,这才要搜上一搜,以防污了姑娘们的住处。” 贾环心中暗自忖度,这怕是又有人在背后蓄意谋划,故意弄出这般事端来。 他脸色一沉,犹如乌云密布,对王善保家的说道:“你都要去草原享福了,还在这上蹿下跳地折腾个什么劲儿? 你若再不收敛,安安静静地待着,我敢保证,你一到草原,我就让你一家老小都去喂狼,一个都别想活。” 王善保家的听了,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双手连连摆动,哆哆嗦嗦地说道: “三爷息怒,三爷息怒,老奴自然是不敢的,可这上头吩咐下来的事儿,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贾环冷哼一声,随手扔给她一锭银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问道: “少在我面前耍这些心眼儿,弯弯绕绕的。 你老实说,受了谁的指使? 林姑娘马上就要和我成亲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怕是嫌命长,非得要死在我手上!” 王善保家的只觉得手里的银子仿若炭火般烫手,可又不敢不接。 她深知贾环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只得战战兢兢地将银子收好,小声嗫嚅道: “不敢瞒三爷,这事儿是大老爷的主意。 倒不是针对三爷,只是大房一脉马上就要被发配到草原了,这府里往后就是二房的天下,大老爷心里气不过。 又刚好听到园子里的一个傻大妞捡到了一个绣春囊,就拿此事做文章,想要在离府时多捞些好处。” 贾环听完,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仿若要将胸膛烧穿,面上却依旧沉稳如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一笑,道: “大伯倒是好算计,只是这般手段,未免太过于下作龌龊了些。” 他眼神凌厉如刀,紧紧盯着王善保家的,寒声道: “你回去告诉大伯,若是他还想安安分分、稳稳当当地离开,就莫要再生出这些无端的事端。 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日子过得不得安生。” 第292章 贾赦的说教 却说王善保家的领了贾环那一番威慑之辞,唬得诺诺连声,忙带着那群婆子,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逃出了潇湘馆。 贾环瞧着她们那狼狈之态,眼中的嫌恶与不屑恰似那寒夜中的冷霜,冷哼一声后,便疾步回了暖阁。 黛玉正在暖阁之中,满心忧惧,坐卧不宁。见贾环进来,急忙起身相迎,问道: “如何了?” 贾环趋近前来,轻轻执起黛玉之手,扶她缓缓坐于榻上,遂将那事儿的始末根由,细细讲与她听。 黛玉听罢,柳眉微蹙,恰似那含烟之柳,轻启朱唇,叹道: “这府里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大舅舅素日虽有些荒唐行事,却不想如今竟这般凉薄,临了还弄出这等腌臜事来。 我本指望在这潇湘馆能避些风雨,寻个安宁之处,谁承想还是被这些纷扰坏了心境。” 言罢,黛玉轻抬玉手,取了帕子,轻轻按于眼角。 那泪儿便如滚珠般簌簌而落,眼中泪光闪烁,恰似星芒颤动,惹人怜惜不已。 “想我娘在时,常与我言,大舅舅最重亲情,谁曾想如今竟变了样儿! 我孤身一人来此投奔,只图这府里有几分亲暖,能容我栖身。 可如今,这接连之事,真真叫我寒了心肠。” 贾环在旁听得怔愣,他往日瞧着贾赦,虽觉其行事乖张,却念着昔日出府时贾赦曾慷慨予他五千两银子,故而心中对其尚有几分情分,只当他不过是行事散漫些。 然如今想来,从尤氏处听闻贾赦曾为太子伴读,似遭人暗害,又听黛玉所言其母对贾赦之评,两下相较,只觉贾赦愈发神秘莫测,其行止大有蹊跷。 贾环心下暗忖,贾赦此举,明是要坏黛玉名声,使他二人亲事受阻。 但若论其本心,若他果真顾念亲情,莫非此举竟是在护着黛玉? 难道他觉着黛玉嫁与自己会有凶险? 贾环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料定此事唯有贾赦能解其惑。 遂温言款语抚慰了黛玉一番,待她稍安,便整衣敛容,向着东路院贾赦书房大步而去,决意要探个究竟。 贾赦这边,闻得王善保家的回话,面上神色未改,只淡淡挥手命她退下,又对邢夫人道: “去,备下茶来,环哥儿想必就要来了,他一到,径直引至书房见我。” 邢夫人心中虽疑,却也不敢多问,忙应下自去准备。 贾赦复又坐回太师椅上,目光幽深,仿若陷入沉思,也不知其所思何事。 未几,贾环匆匆而至。 入得书房,竟未行礼,“哐当”一声将三尺长剑置于桌上,随后大马金刀地坐下,也不言语,只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紧紧盯着贾赦,目光犀利如鹰。 贾赦见那长剑,心内一惊,往昔旧事纷至沓来,嘴角微微抽搐,看向贾环的眼神满是复杂之意。 心内暗叹:“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纵是不曾显露真身,发起威来亦不可小觑。” 又念及当年之事,悔意顿生,只觉这些年为那桩隐秘之事,有官难升,困于府中,借酒色以消愁闷,却还险些丧命于这愣头青之手,当真是冤孽。 贾赦强抑心绪,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环哥儿,这般剑拔弩张,所为何事?既来了,便该守些规矩,莫要失了体统。” 言罢,眉头轻皱,眼中疲态尽显,看似呵斥,实则语气已软了三分。 贾环鼻中轻哼一声,双手抱胸,侧目斜视贾赦,道: “大伯,您今日这一遭,好没意思!我倒要问问,为何要这般作践林姐姐名声?莫不是欺我贾环好性儿?” 贾赦长叹一声,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背身而立,良久方道: “环哥儿,你与忠顺亲王走得忒近了! 须知,武将与亲王过从甚密,绝非好事。 北静王之事,便是前车之鉴,你可晓得,北静王已然故去?” 贾环闻之,心内一惊,北静王被黜后幽禁府中,他何曾留意其生死。 当下不动声色,只紧紧盯着贾赦背影,冷冷问道:“北静王殁了?这与我和林姐姐亲事何干?大伯莫要兜圈子,爽快些说罢!” 贾赦缓缓转身,目光与贾环相对,神色凝重,仿若风雨将至。 “环哥儿,你如何还不明白? 这朝堂之上,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你与忠顺亲王往来密切,已引他人侧目。 想那北静王昔日何等风光,还不是因卷入权力漩涡,落得个身死名灭。 我此番行事,看似对你二人不公,实则是要你警醒,莫蹈北静王覆辙。” 贾环眉峰紧蹙,心内暗忖贾赦之言。 忠顺亲王于他,就是个万能npc,遇事便求其助力,久而久之,二人在诸多商事中皆有牵涉,城中获利之业,多有二人踪迹。 贾环轻咳一声,开口道:“大伯,忠顺亲王乃陛下手足,我与他往来光明磊落,陛下亦知晓,这……” 贾赦闻之,神色凝重,摇头冷笑:“手足又如何? 当年他连太上皇亦敢谋害!皇家之事,岂能用常理度之。” 言罢,目光如炬,直视贾环,语出惊人:“你莫非以为陛下这两年溺于后宫、疏于朝政,便龙体欠安了? 告诉你,当年他便是以此计骗过太子,如今又欲施于忠顺亲王。 你当忠顺亲王无觊觎之心?大错特错! 到了那等地位,唯有进路,再无退路矣!” 贾环闻听此言,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仍强自镇定,只是那握着拳的手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紧紧盯着贾赦,目光中满是疑虑与探究,试图从贾赦的神情中辨出真伪。 “大伯,您所言之事,太过惊人。这些宫廷秘辛,我一介武将,又怎会知晓其中曲折? 您今日与我道破这些,究竟是何用意? 莫不是要我与忠顺亲王划清界限?” 贾环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贾赦微微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环哥儿,我岂不知你与那忠顺亲王如今已是利益相连,难以轻易割舍。 只是这朝堂风云变幻,今日之盟友,明日或许便是敌人。 你若是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就该试着自己做执棋之人。 你且去好好思量思量! 我贾府既然可以有刻着‘仙寿恒昌,莫失莫忘’的通灵宝玉,自然也可以有别的。” 第293章 鸳鸯:三爷你来真的啊? 贾环满面郁色,悻悻然步出贾赦书房。 本欲寻那贾赦的不是,好好敲打于他,岂料反遭其一番长篇大论的训诫,直教他心内如乱麻纷扰,烦闷不已。 贾赦那厮,竟暗暗影射忠顺亲王心怀不轨,言辞间还牵涉诸多朝堂隐秘之事。 贾环暗自思忖,贾赦之言虽未必全然可信,可细细想来,这忠顺亲王的行事确也有些蹊跷。 瞧他在商界翻云覆雨,于朝堂亦有诸多势力渗透,军队之中竟也隐隐有着他的根基。 往昔只当他是圣宠在身,借此之便多捞些好处,如今看来,这背后水浑得很呐! 如今众人皆知自己与忠顺亲王走得近,这亲王若一朝有难,自己焉能独善其身? 贾环一路踱步,心下不住地盘算着对策。 他心明如镜,晓得不能再这般毫无防备地与忠顺亲王紧紧绑缚,只是想要从中挣脱,谈何容易? 毕竟这些年仰仗着亲王的庇佑,他在商界闯出了一番局面,诸多产业皆与王府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割舍的瓜葛。 “三爷,这是在思量何事呢?喊了您好几声,也不见回应,莫不是被什么邪祟魇住了不成?” 鸳鸯莲步轻移,悄然立在一旁,手中轻执一方帕子,微微偏着头,眼中满是关切与疑惑之色。 贾环猛地回过神来,瞥了鸳鸯一眼,闷声回道:“并无甚事,不过是府里的些许琐碎烦心事罢了。” 言罢,抬脚便要离开。 贾环这突如其来的冷淡之态,让鸳鸯心头莫名地一酸,涌起些许失落之感。 她忙紧赶几步,跟上前去,轻声说道:“三爷,您莫要瞒我,您这脸色阴沉得好似那暴雨将至的天色一般。 老太太这几日精神尚佳,刚歇下了。 我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承想就碰上三爷您了。 三爷,您若是遇着了难处,不妨与我说说。 我虽只是个丫头,没什么大能耐,可在这府里也待了好些年头了,知晓的事儿也不算少。 三爷素日待我与旁人不同,我心里是感激的,也想着能为三爷分忧解难。” 鸳鸯轻咬下唇,星眸亮晶晶地凝视着贾环,眼神里满是真诚与担忧,那目光中似有丝丝缕缕的情丝缠绕。 贾环的脚步顿了一顿,本无戏弄这丫头的心思,可她这般主动凑上前来,倒叫他起了别样的念头。 当下也不再客气,伸手拉了鸳鸯,径直朝着一处偏院走去。 这荣国府历经近百年风雨,不少屋舍因未得及时修缮,便成了下人们偷懒躲闲的去处。 贾环带鸳鸯进的这处偏院,便是其中之一。 院子里杂草丛生,墙角处蛛丝纵横,门窗也已破败不堪,好在屋子还算严实,尚可暂避人耳目。 刚一进屋,贾环便将鸳鸯轻轻抵在门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瞧着她道: “鸳鸯姐姐,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鸳鸯脸颊瞬间泛起红晕,眼神慌乱地避开贾环那炽热的目光,嗔怪道: “原以为三爷是遇着了烦心事,我好心前来探望,谁成想三爷竟是存了这般心思!” 鸳鸯嘴上虽这般嗔怪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她微微别过头去,不敢直视贾环,手中的帕子也不自觉地绞缠起来。 贾环见她避开目光,便在她那如羊脂玉般的雪颈上轻轻啄了一口。 待鸳鸯惊惶失措地转过头来,他又迅速噙住她的唇瓣。 鸳鸯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一软,认命般地靠在贾环怀里,心中暗自懊恼自己这心软的毛病。 明知三爷素日里有些“混不吝”的脾性,可还是忍不住凑了上来。 贾环起初不过是带着几分戏弄之意,然而渐渐地,见鸳鸯这般娇羞顺从的模样,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 鸳鸯一时疏忽,竟让贾环得了手,顿时又羞又急,恨恨地在贾环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啐道: “你这没良心的混账东西!我一片好心来看你,你竟这般欺负我!” 鸳鸯又气又急,眼眶中泛起了盈盈泪花,“我虽身份低微,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能被你如此轻薄!” 说着,她抬手欲打,可那手举到半空,却又似有千钧重,怎么也舍不得落下,只是咬着嘴唇,胸脯剧烈起伏,显是气得不轻。 贾环却也不恼,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好姐姐,是我错了,我这不是被烦心事搅得昏了头,一时糊涂嘛。你这一咬,倒让我清醒了许多。” 他边说边凑近鸳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眼神里满是讨好与狡黠之色:“姐姐放心,我定会对姐姐负责的。” 鸳鸯听了这话,脸上更是滚烫如火,又羞又怒地瞪了他一眼,不满地抗议道: “原先只当你是像从前那般小打小闹,没成想这次竟动了真格,我都还没准备好呢。” 贾环眨了眨眼睛,憋着笑道:“姐姐,这又不是考状元,哪用得着准备! 这种事本就是水到渠成,就像咱们现在这般。” 鸳鸯被他这一番话逗得噗嗤一笑,轻啐一口,摇头叹道:“当年真不该与你借那胭脂米,如今倒好,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可比府外那些放印子钱的还黑心!”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扶着她坐下,挑眉笑道:“姐姐这话说得倒也没错,方才那只是利息,现下我可要收本钱了!” …… 贾环究竟如何与鸳鸯收的本钱,外人自是无从知晓。 待二人从那废弃院子出来时,贾环整了整衣衫,神色间带着几分餍足与得意,鸳鸯则双颊绯红,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眼神中满是羞怯与嗔怪。 第294章 分家一 “金姨娘,可要我搀着你回?” 贾环嘴角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坏笑,慢悠悠地伸出手去,轻轻环住鸳鸯那柔若无骨的腰肢,话语里满是调笑之意。 鸳鸯恰似那春日枝头的红杏,刹那间双颊绯红,直红到耳根,羞恼地剜了贾环一眼,嗔道: “你这没良心的三爷,作死呢!这般没个体统地打趣我,若叫人瞅见了,可怎么好哟!” 言毕,她忙不迭地挣开贾环的怀抱,抬手理了理鬓边稍乱的发丝,又整了整衣衫。 而后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警觉地朝四下里张望,待见周遭无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胸脯微微起伏,那娇羞之态恰似那含露的芙蓉,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贾环瞧着鸳鸯这般模样,笑意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只是他也明白此时不可太过放肆,便轻咳一声,收了收神色,一本正经地道: “好姐姐,你放心罢,我心里明镜似的,断不会叫你为难。 往后的日子,姐姐但把我放在心坎上,我贾环自会千方百计地护着你,绝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鸳鸯轻咬着下唇,微微点头,那一双秋水般的眼眸里,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柔情,仿若春日里的暖阳,轻声道: “既如此,我便信了你。只是如今老太太跟前离不得我,我需得在她身边尽孝。 待老太太百年之后,我自去你跟前侍奉,只望那时,你莫嫌我才好。” 贾环闻听此言,脸上的嬉笑瞬间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动容之色,仿若被鸳鸯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深深触动了心弦。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鸳鸯的柔荑,目光诚挚而灼热,说道: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我岂是那等忘恩负义的薄幸之人? 老太太待姐姐恩重如山,姐姐在她身边尽孝,原是正理,我又怎会催你? 姐姐只需知晓,我对你的心意,恰似那磐石无转移,哪怕等得海枯石烂,我也心甘情愿。” 鸳鸯垂首,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蚊蝇般嗫嚅道:“你莫要只在嘴上说得好听,我既已将身子许了你,这辈子便跟定了你。 只是这府里人多嘴杂,好似那雀儿窝一般,稍有不慎,便会惹出是非来。 往后你我行事,可要千万小心,切不可让人瞧出破绽,否则……” 说到此处,鸳鸯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贾环郑重点头应下,又将鸳鸯轻轻拥入怀中,在她耳畔絮絮说了好些体己话,直说得鸳鸯面红耳赤,心内羞怯难掩。 直至鸳鸯连连催促,他才依依惜别地松开手。 临去之时,还不忘轻轻捏了捏鸳鸯的手,瞧着鸳鸯那又气又恼又无奈的神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此刻的贾环,只觉通体舒畅,好似心中的阴霾被一阵清风尽皆吹散,看待诸事也豁然开朗起来。 他心下暗道:管那忠顺亲王、皇帝、太上皇如何在朝堂之上龙争虎斗、风云变幻,我且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便罢。 在他想来,唯有那些没甚根基、身单力薄之辈,才会如那藤萝攀附高枝一般趋炎附势。 而以他如今在军中的地位以及自身的能耐,是决然有资格在这纷扰繁杂的局势中独善其身、保持中立的,何苦要卷入那朝堂的漩涡之中,平白惹来一身的麻烦呢? 次日,贾环正在书房中凝神处理公务,忽见小红急匆匆进来,禀报道:“爷,西府老太太打发人来请您去荣庆堂呢。” 贾环闻听此言,心中猛地一惊,暗忖道:莫不是自己与鸳鸯的私情被老太太知晓了? 按理说,依着老太太平素的脾性,即便知晓了此事,也多半会当作没这回事。 甚至许还会为自己这一房的子嗣之事感到欣喜,又何必这般郑重其事地派人来请呢? 贾环满心狐疑,怀揣着种种猜测,随着来人径往荣庆堂而去。 待贾环进了荣庆堂,抬眼望去,只见贾政、贾赦早已在堂内候着。 除此之外,周遭竟连一个丫鬟、婆子的影子也无,整个堂内弥漫着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息。 贾环忙上前先给贾母行了个端端正正的请安礼,而后又转向贾政、贾赦,依次行了晚辈之礼。 这二人今日的举动颇为蹊跷,竟同时起身,神色尴尬地朝他回了礼。 贾环瞧着他们这般不寻常的模样,心中愈发感到莫名奇妙,直觉有什么重大之事即将发生。 贾母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堂内的寂静。 她神色间透着几分疲惫与憔悴,然而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却丝毫不减。 她缓缓开口说道:“环儿啊,咱们这府里如今好似那风雨中的孤舟,飘摇不定,已然到了一个紧要的当口。 你大伯他……唉,犯下了那些糊涂事,触怒了圣上的逆鳞,如今被发配到那荒远的草原去另立门户,这也是他命中的劫数。 如今这府里乱成了一团麻,我思来想去,觉得也是时候该分家了。” 贾母说罢,微微顿了顿,目光缓缓在贾政和贾赦的脸上扫过,只见二人皆低着头,默不作声,仿若有千钧重担压在肩头。 贾母接着又道:“我心里明白,这分家之事,从古至今都是个极难料理的麻烦事儿,可如今这局面,不分家已是势在必行。 环儿,你如今也大了,行事也有了自己的主张,这府里的大小事情你也知晓不少。 我今儿个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当个见证。 虽说你父亲和你二伯都在这儿,可我这心里啊,总觉得你是个伶俐乖巧的孩子,有些话,你听着也好帮着拿个主意、做个判断。” 贾母边说边拿起手帕,轻轻按了按嘴角,似是要借此平复一下内心的波澜。 “这分家,自然是要分得公平妥帖,不能偏了这个、向了那个,可也不能失了咱们贾府百年世家的体面。 那些个产业、庄子,还有府里的一应物件儿,都得仔仔细细地掰扯清楚。 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只盼着在闭眼之前,能看着这府里的事儿都有个妥当的安排,莫要日后再起什么纷争,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环儿,你对这分家之事,可有什么想说的?” 贾母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温和与期许,静静地凝视着贾环,仿若在等待着他能说出什么独到的见解来。 第295章 分家二 贾环抬眸瞧了瞧贾政与贾赦那已然花白的胡须,心中忽就涌起一股想笑的冲动。 可身处这庄重肃穆的场合,他哪敢有半分造次,只得生生将那笑意强压了下去,面上仍维持着一副沉稳持重的模样。 他暗自腹诽道:别人家分家,大多在成年之际便已妥当了结。 偏生这贾府,竟是一直拖到兄弟二人都做了爷爷的岁数,才想起要分家,当真是让人觉着荒唐又可笑。 只是他心里也明白,此刻绝非玩笑之时,便赶忙定了定神,收敛了心神。 尽管年纪尚轻,却也努力摆出那仿若一族之长般的威严架势,而后缓缓开口道: “按理来讲,大伯身为嫡长子,这整个荣国府的家业,照情照理都该由大伯来承继才是,父亲便应搬出去另立门户。 只是如今情形特殊,爵位已然被收回,咱们还能在这府里住着,全仗着老太太的威望与体面撑持着呢。” 贾母闻听此言,那满心的悲戚再也遏制不住,不禁悲从中来。 想她多年来苦心孤诣经营着这座贾府,耗费了数不清的心血。 到如今,却落得这般凄凉惨淡的光景,恰似一场极尽繁华的大梦,一朝梦碎,徒留满心的悲凉。 两行清泪顺着她那爬满皱纹的脸颊无声滑落,在那黯淡的烛光映照下,闪烁着点点晶莹之光。 贾政、贾赦见状,赶忙疾步走到贾母跟前,“扑通”一声双双跪下,脸上满是悲戚之色,诚惶诚恐地请罪。 贾赦哭得涕泪滂沱,几近哽咽,双手不停地一下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痛心疾首地哭诉道: “母亲啊,儿子心里明白,自己犯下的皆是不可饶恕的大错,真真罪大恶极,致使咱整个家族都蒙羞受辱。 如今落得这般凄惨的田地,儿子实在是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这分家之事,儿子哪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唯愿母亲您能为儿子做主,只求能给我那妻儿老小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儿子便心满意足了。 儿子这些年糊涂到了极点,全然不听母亲的谆谆教诲,这才有了今日的祸事,如今真是追悔莫及呀!” 言罢,他伏地恸哭,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那声响犹如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贾政亦是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面上满是悲戚之色。 他朝着贾母深深地作了一揖,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 “母亲,儿子虽说未曾犯下大哥那般不可饶恕的过错,可也没能将这府中的诸多事务料理妥帖,以至于让府里陷入如今这般混乱的局面,说到底,实乃儿子之过啊。 环儿所言,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这分家一事,关乎着贾府的兴衰荣辱,实在是兹事体大,还望母亲您示下,儿子定当谨遵母命,绝不敢有丝毫违抗。 儿子只愿在此事之后,能痛定思痛,好生重振咱们贾府的门风,不辜负母亲您的养育教导之恩。” 说罢,贾政眼角的一滴清泪悄然滑落,他忙用衣袖轻轻拭去,强自镇定下来,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波澜与不安。 贾母见此情形,不禁老泪纵横,她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长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罢了,过往之事已然无法挽回,如今只盼着这分家之事能够顺顺当当完成,可莫要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环儿,你接着说说,依你之见,这分家该如何个分法,细细讲来与我听听。” 贾环心里明白,这分家之事,向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管哪一方,都容易觉着自己吃了亏。 真要较起真来,怕是拉扯个三五年都掰扯不清楚。 他可没那闲工夫去理会那些扯不清的旧账和没完没了的纷争,略作思忖后,便又正了正神色,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老太太,父亲,大伯,您几位也都知晓,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如今已然被败得没剩下多少了。 这西府如今也就剩下各处的几个庄子、铺子罢了。 先前这些庄子、铺子,皆是琏二哥和赖大、赖二在经管着。 可那赖家是个什么情形,各位也都清楚,他们从中捞了多少好处,从赖府抄出来的财物珍玩都不计其数,足见这些年在产业经管方面疏漏有多大。 如今琏二哥又要去斡难府了,咱们二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能打理产业的爷们来。 与其让底下那些庄头一个个中饱私囊,养出一群硕鼠,倒不如干脆些,把所有的庄子、铺子都卖了,全部换成现银,然后平分了便是。” 贾环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惊。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贾政则微微皱起眉头,面上满是疑虑,贾赦也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又似在思索着什么。 贾环见状,便接着说道:“老太太,父亲,大伯,如今这贾府的产业,乍一看似乎还不少,实则亏空多得很呐。 那些庄子、铺子,若继续经营下去,一来呢,得有得力能干之人去操持打理,可如今二房人手不够,大伯又即将远行; 二来这世道本就变幻莫测,生意场上更是风险难料,万一往后再有个什么闪失,怕是到最后连现银都剩不下一星半点儿了。 倒不如趁着现在,把产业折换成银子,分得明明白白,各房拿着银子,或去置办些产业,或存起来慢慢储蓄,也好各自做打算呀。” 贾母听闻,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环儿,你这主意虽说大胆了些,却也有几分道理在里头。 只是这贾府的产业,大多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就这么给卖了,会不会落下个变卖祖产的坏名声啊?” 贾环赶忙恭敬地回道:“老太太,当下这局面,实乃无奈之举呀。 若是留着这些产业,日后经营不善,亏空只会越来越大,那才是真的辜负了祖宗的心血呢。 况且,咱们悄悄去寻些稳妥可靠的买家,未必就会传扬出去。 再者说了,祖宗留下的,除了这些产业,还有咱贾府的名声和规矩呀,只要咱们这些子孙往后争气,日后重振家业,也不是没那个可能啊。” 贾政此时也开了口,神色凝重,手抚着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 “环儿,你的话虽说有几分可行之处,只是这卖产业换现银的事儿,终究是干系重大。 咱贾府在外名声赫赫,一旦传出去变卖祖产,那难免会惹人非议。 虽说你讲可悄悄寻买家,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而且,你大嫂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去经营生意,这成何体统? 虽说她是有些才干,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贾环听了贾政这话,心里暗觉无奈,腹诽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敢情您倒是拿个主意呀。 他原本盘算着,想趁着这个机会提出给探春招赘的想法。 探春那管家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好,若能招赘,留在府里,也不用嫁出去受那婆家的气。 只是一想到真若有朝一日,探春身边多了个陌生男人,他心里就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涩,很不是滋味,这想法便暂且压在了心底,没敢吐露出来。 第296章 分家三 且说贾赦这边,闻得贾环所言将产业皆换作银子平分之法,心下竟颇为满意。 他暗自思忖,自己如今被发配至那斡难府,前途渺茫,生死未卜,能多得些现银在侧,于妻儿老小而言,不啻为一份安稳的倚靠。 况且如今自己这般境遇,在家族事务中已无甚话语权,能得此分配之策,亦算幸事一桩。 念及此处,贾赦忙收了悲戚之泪,起身朝贾母深深躬身一揖,恭谨言道: “母亲,儿觉着环哥儿这法子虽说有些冒进,却也堪称当下之良策。 您瞧,咱们贾府现今恰似那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孤舟,产业经营起来谈何容易? 若能换成现银,各房也可有些灵活的安排。 儿去了那偏远之地,有了银子,或能设法寻些营生,也不至于让家人跟着受苦。 此事还望母亲和兄弟细细斟酌才是。” 贾母听罢贾赦之言,微微颔首,然未即刻表明态度,只将目光缓缓投向贾政,似在静待他的言语。 贾政素日里虽有些迂腐,然此刻当着兄长之面,亦不会拂了他的意。 只见他轻咳一声,手缓缓抚上胡须,神色间满是凝重与无奈,缓声说道: “兄长既如此讲,环儿所言亦有其道理。 想我贾府如今深陷困境,实非一朝一夕所致。 这产业虽为祖宗所遗,然现今亏空之状,阖府上下谁人不知? 那赖家之事,便是明晃晃的前车之鉴,若继续经营下去,恐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贾政言至此处,微微顿了顿,继而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忧虑之色,又接着道: “只是这卖产之事,终究关乎贾府声名,务必做得极为隐秘才是。 至于珠哥儿媳妇抛头露面经营生意,确然不妥,然事急从权,亦可寻那可靠的管事、掌柜之流,由她在幕后出谋划策,指点一二,总好过坐吃山空。 再者,日后定要严束子弟,勤读诗书,万不可因这分家之事,便失了进取之心,仍需时刻以重振贾府门风为念。母亲意下如何?” 贾政言罢,望向贾母,眼神中既有请示之意,又透着一丝坚定。 他心中明白,贾府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虽对卖产之举仍心存诸多顾虑,然亦深知若不如此,怕是难以支撑下去。 现今唯盼着贾兰能够奋发图强,登科及第,如此或可保贾府不致彻底败落,也算对祖宗有个交代。 贾环在旁听得此言,心下暗自点头,暗忖道: 这政老爹在外历练了几年,倒也有了些长进,不再似从前那般只知抱着书本子讲些大道理,迂腐不化了。 只是这老太太年事已高,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二房迟早是要搬出去另起炉灶的。 听闻那赖府恰似个缩小版的荣国府,我且悄悄派人将它买下,挂在赵姨娘名下。 待日后二房搬出来,少不得都要承自家老娘的情。 贾环这边正暗自思量,那边贾母却缓缓开口道:“府里那些物件儿,又该如何分置呢? 那些个古董珍玩、金银器皿,可都是祖宗留下来的,总不能也一并卖了吧。” 贾环闻听,忙笑道:“老太太说得是,既然是祖宗留下来的,自然是咱贾氏子弟皆有份。 依孙儿之见,不妨将府里的兄弟姊妹们都唤来,让他们一人挑几件当作念想。 待日后开枝散叶,子孙们看着这些物件,便能记起自己的根在这贾府,知晓祖宗的荣光与恩泽。 老太太放心,孙儿定会将物件逐一登记在册,保证分配得公平公正,断不会让谁觉着委屈了去。 至于那些尤为贵重、且具特殊意义的物件,不妨就留在这老宅之中,供奉在祠堂。 也好让后世子孙祭拜时,能瞻仰祖宗的风范,将贾府的精气神传承下去。” 贾母听了,微微点头,眼中透着几分欣慰之色,说道: “环哥儿,你能这般考虑,也算是用心了。 只是这分物件之事,亦需格外谨慎,莫要因此生出什么嫌隙来。” 贾环忙点头应道:“老太太放心,按长幼有序之礼挑选便是。 孙儿瞧着,府里兄弟姊妹间素日里相处还算和睦,从未见过有谁急过脸的,您莫要多虑。” 贾母轻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这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也跟了咱们多年,忠心耿耿的不在少数,他们的去处也得安排妥当了。” 贾环连忙应声道:“老太太放心,那些愿意跟着各房走的,就随他们去,到底也是多年的情分。 若是有想出去自寻出路的,也当给些银钱,让他们好有个营生的本钱,也不枉他们在府里伺候一场。” 贾政此时也接口道:“环儿这话说得在理,只是这银钱也需有个定数,不可随意打发,免得失了咱们贾府的宽厚之名。” 贾赦在旁接话道:“我这一去斡难府,府里的这些人大多也用不上了,便随他们去吧,只愿他们往后都能有个好去处。” 言罢,神色间又添了几分落寞之意。 贾母又道:“还有那府里的田地庄子,虽说要卖了换现银,可这农事毕竟关乎民生,也得寻些靠谱的买家,莫要让那些佃户们受苦。” 贾环恭敬回道:“孙儿明白,定会找些有仁善之心的人家接手,也会与他们言明,要好生对待佃户,不可随意加租减酬,以免坏了贾府多年的名声。” 众人又就着分家的诸般细节细细商议了许久,直至夜色渐深,方各自散去。 且说贾环回到宁国府晴雯院,一进屋,便见晴雯仍坐在榻上做着针线。 贾环见状,不满地冷哼一声,道:“晴雯,以后你要是再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信不信我捶你?” 言罢,走到晴雯身旁坐下,举起拳头在她跟前晃了晃。 晴雯头也不抬,手中针线不停,嘴角微微一撇,冷笑道: “爷这会子倒会耍起威风来了,我不过是做些针线活计,怎的就不爱惜身子了? 爷平日里在外面闲逛,倒不见你这般关心自己。” 说罢,抬眼瞟了贾环一眼,眼中满是嗔怪与不屑,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那针脚愈发细密起来,仿佛手中的针线活才是此刻最要紧之事。 全然没把贾环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她心底的一丝羞意与温情。 贾环见她这般模样,也不恼,笑嘻嘻地伸手去抢她手中的针线,道: “我只是在西府那边耽搁了时辰,又不是故意冷落你。 你是不知道,西府那边闹分家,喊我这个族长过去主持大局呢,可把我累坏了。” 这消息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晴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瞬间燃起了八卦的火焰。 晴雯手中的针线活计猛地停住,眼睛睁得溜圆,急切地问道: “什么?西府要分家?这可是天大的事儿! 爷快细细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分法? 莫不是要把那府里的好东西都分光了?” 说着,她放下针线,身子往前凑了凑,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急切,先前那副爱搭不理的劲儿早就没了踪影。 贾环故意卖着关子,慢悠悠地说道:“这坐了一天,腰酸背痛的,真是难受。” 晴雯一听这话,手脚麻利地将针线收好,挽着贾环往浴室走,热切地说道:“我早为爷备好了热水,咱们一边泡澡一边说。” 第297章 青天大老爷贾雨村 这一秋,于大周百姓而言,宛如一场久违的甘霖,润泽了干涸的心田。 先是北伐凯旋,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且恩准减税三载,百姓们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生活也似那熬过寒冬的枯草,重焕生机。 紧接着,罪犯北迁斡难府之策颁行,昔日因战乱匪祸而凋敝的集市,如今再度喧闹起来。 摊贩的吆喝声交织错落,行人往来其间,眉宇间满是安宁与满足,仿若一幅市井烟火的盛景图卷。 京城之中,更是一番别样景象。那些即将被发配草原的勋贵们,为了筹备人手,行事竟毫无顾忌。 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鸡鸣狗盗之徒,自是首当其冲。 往昔横行霸道的他们,此刻却佯装侠义,一旦见着有“不轨行径”者,便匆匆扭送至官府,强逼其签下“雇佣契约”,还美其名曰“助人寻条正途,也好将功折罪”。 更有甚者,竟把主意打到了青楼、赌坊这些三教九流之地,一时间,京城的治安竟达至了前所未有的清明之境,“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景,已非虚言。 而在这场变故中,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与顺天府府尹贾雨村,无疑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柳条胡同,秦可卿的宅院。 “哈哈哈~那所谓的青天大老爷贾雨村!真真是可笑至极!” 贾环枕在秦可卿的玉腿之上,目光扫过那报纸上赞誉贾雨村的文章。 听闻其来年便要升任兵马大司马,不禁嗤笑出声,言语间难掩鄙夷,几句粗言脱口而出。 秦可卿见状,忙将一颗鲜嫩欲滴的草莓轻轻塞入他口中,脸颊泛起一抹羞红,嗔怪道: “爷可莫要这般言语粗俗,平白坏了这大好的兴致。 那贾雨村是何品性,你我自是心知肚明,何苦为这等腌臜之人动气伤神。 且看这窗外秋景,金风飒飒送爽,丹桂馥郁飘香,何必为那不相干的人搅扰了心情。” 她一边柔声说着,一边伸出柔荑,轻轻抚着贾环的额头,美目中不时闪过一丝幽怨之色。 贾环瞧着她这般模样,忆起昨日她可怜兮兮地拿出那损坏的平板求自己修理,得知无法修复时那楚楚可怜、仿若失了魂儿的娇态,心中不由一软,笑意浮上嘴角。 他握住秦可卿的手,温声道:“好,都听你的,不气了。” 秦可卿微微颔首,轻启朱唇,含着一颗草莓,俯身喂与贾环,眼中仍带着几分不甘,轻声问道: “爷,那平板当真就没了法子修好么?往昔里常靠着它打发时日,如今却成了无用之物,这心里头,着实不是滋味。 爷莫要哄我,再细细瞧瞧,说不定还能寻得一线生机呢。” 贾环爱怜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叹道:“可卿,我怎会欺瞒于你? 那物件构造繁杂,内里零件损坏严重,如今这京城上下,实在是找不出能修理它的地方与能人。 不过你放心,待日后机缘巧合,我定想法子给你寻个新的来,必然比先前那个更为精巧好用。” 秦可卿眼中一亮,可转瞬又黯淡下去,略带沮丧地说:“爷有心了,只是这新物件,怕不是轻易就能寻得。 且不提价钱高低,单是这来路,便让人犯难。” 贾环坐起身来,将秦可卿揽入怀中,他心中亦是没底,这些时日开箱所得,皆是些寻常金银细软、古玩字画,电子产品却始终未见踪影。 但见秦可卿如此失落,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抚道:“莫要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哪天,它就自个儿出现了。” 秦可卿依偎在贾环怀里,轻轻点头,犹豫良久,方抬起头来,目光盈盈地望向贾环的眼眸,怯生生地说道: “爷,您瞧这日子,虽说如今外面瞧着热闹非凡,可我这心里,总归是空荡荡的。 在这府中,每日无非是赏赏花、看看月,实在是无趣得紧。 我便想着,若能有个孩子在身边,哪怕是哭闹折腾些,也好过这般冷冷清清的日子。 我也知晓这事儿急不得,可这念头一起,便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怎么也遏制不住。 爷,您说我该如何是好?我有时瞧着那枝头欢闹的鸟儿,心中便好生羡慕。 我别无所求,只盼着能有个孩子,让我这心有个依靠,在这深宅大院里,也算是有个盼头了。” 贾环听闻此言,心中不由一动。 秦可卿正值青春韶华,正是生育的好年纪,若两人能育有一儿半女,于她而言,确是一份慰藉。他微微点头,应道: “可卿,你的心思我明白,孩子的事儿,咱们且顺其自然。 不过往后,我定会多抽时间来陪你。 若真能有个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秦可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她深知自己身份尴尬,原以为贾环会一口回绝,没料到他竟应允下来,眼眶不禁微微湿润,含情脉脉地唤了一声:“爷~” 这一声“爷~”,恰似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轻轻拂过静谧的湖面,泛起层层旖旎的涟漪; 又仿若那山间澄澈的泉水,叮叮咚咚,清脆悦耳,叩响了贾环的心弦。 贾环只觉浑身仿若过电一般,心尖儿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酥麻之感瞬间蔓延至全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长。 秦可卿那含情目恰似一泓秋水,波光潋滟之中尽是妩媚与娇羞,眼波流转间,仿若藏着无数撩人心弦的秘密。 她那微微上扬的朱唇,似笑非笑,恰似春日里灼灼其华的桃花,娇艳欲滴,散发着醉人的芬芳。 贾环凝视着眼前这娇美的佳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只觉自己仿佛深陷于一张无形的情网之中,难以挣脱,满心满眼皆是秦可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温柔都捧至她的面前,只为博她那倾国倾城的一抹笑意。 贾环定了定神,将秦可卿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柔声道:“既想着要孩子,咱们也莫要虚度了这良辰。” 秦可卿嘤咛一声,双手环上贾环的脖颈,眼中媚意横生,在贾环耳畔轻轻呵出一口热气:“那爷可要多多用心了。” 贾环本就对秦可卿的情意难以抗拒,此刻更是心旌荡漾,当下不再言语,只是微微倾身向前,轻轻吻住了秦可卿那欲说还休的双唇。 刹那间,屋内的温度好似陡然升高,弥漫着缱绻柔情的气息。 窗外,秋意正浓,金风拂过枝头,红叶沙沙作响,似在为屋内这对恋人的缠绵爱意轻声低语,诉说着这深宅大院里不为人知的柔情密意。 第298章 勤劳的贾环 且说贾环为着那前番承诺,竟一连七日皆往秦可卿处周旋,直待可卿身子有恙,难以承欢,方才歇了下来。 “可卿,你我也算尽力而为了,往后的事,且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贾环软绵绵地靠在秦可卿的香怀之中,面上虽带着几分笑意,却难掩那疲惫之态,恰似那霜打的残花,没了多少生气。 秦可卿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抚着贾环的面庞,眼中满是疼惜之色,柔声说道: “爷,您也莫要这般拼命了,这子嗣之事,原就不是人力所能强求得来的。 爷这些日子的辛苦,妾身皆瞧在眼里,暖在心头,一刻也不敢忘怀。” 说罢,那粉嫩的脸颊之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恰似天边的云霞,眼中的缱绻深情,恰似那幽幽深潭,望之令人心醉。 贾环紧紧握住秦可卿的柔荑,脸上忽现得意之色,扬了扬眉,笑道: “可卿放心,这次我可是把那压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了,说不定啊,过些时日,便能有一群小儿女绕于你我膝下,尽享天伦之乐。” 秦可卿听闻,不禁轻嗔薄怪,拿眼瞟了他一下,娇声道: “爷也学得这般没了分寸,这般没羞没臊的话,也能随意说出口来。 妾身但求能为爷生下一儿半女,便是老天开眼,祖上积德了,哪里敢有那些个非分之想。” 言罢,微微低下头去,那红晕竟从脸颊蔓延至耳根,愈发显得娇羞动人。 贾环嘿嘿一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面上却有些不自在,嗫嚅着道: “可卿,往后我怕是不能像这般常来看你了,你也知道,家中安排我要成亲了。” 秦可卿本是个心性平和、安于天命之人,如今能有这般安稳日子过活,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福分,哪里还会存着那些争风吃醋的念头? 况且她也深知自己这身份,若是张扬起来,只会给贾环招惹来无尽的麻烦。 故而平日里,她便只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静静地消磨着时光。 若不是那平板无端损坏,闲得发慌,她也断不会与贾环提及这子嗣之事。 此刻见贾环一脸愧疚之色,她心中亦是酸涩难明,但仍强自展颜。 轻轻地抱住贾环,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轻声说道: “爷不必如此,妾身明白爷的难处。 只愿爷成亲之后,夫妻情笃,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妾身便在此处,为爷默默祈求上苍庇佑。” 贾环听罢,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杂陈其中,他紧紧拥住秦可卿,长叹一声,道: “可卿,你这般善解人意,反倒叫我觉得更加对不住你了。” 秦可卿微微摇头,眼中含泪,却仍强笑着说道: “爷快别这么说,能与爷有过这一段缘分,妾身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再有其他奢望。” 贾环又是一声长叹,道:“可卿,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千万要差人告知我,我贾环绝非那忘恩负义之人,定会想尽办法帮你。” 秦可卿微微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却仍强装出一副欢颜,说道:“爷放心去吧,妾身会照顾好自己的。” 贾环缓缓松开秦可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之中饱含着不舍与愧疚,转身缓缓离去。 秦可卿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方才如梦初醒,缓缓转身,回到屋内,那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恰似那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 贾环离了秦可卿处,却并未径直回府,而是折向了内务府,去寻那忠顺亲王。 他心中暗自思量,如今自己与忠顺亲王已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此时刻意疏远,反倒显得自己心虚有鬼。 再者说,这帝王之心最难测,若是皇上当真对他二人有所猜忌,即便自己有百口,也难以辩白清楚。 毕竟,皇上若是想要给谁安个罪名,哪里还需要什么真凭实据,便是那无中生有的事,也能被说成铁板钉钉。 第299章 贾环买头条 内务府忠顺亲王闲坐于雕花太师椅之上,身着一袭暗纹锦袍,袍角绣着的金线云纹在光影下微微闪烁。 他神态悠然,手中轻捏着茶盖,缓缓拨弄着盏中浮茶,茶香悠悠飘散,仿若尘世纷扰皆与他无涉。 贾环大步跨进堂来,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袍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腰间系着的佩饰也跟着晃悠,瞧着有些不修边幅。 他进得门来,竟未携任何礼物,两手空空,只带着一脸不以为意的神色。 忠顺亲王抬眸瞥见,眉头轻皱,嘴角微微下撇,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哼声道: “贾环,我方才才遣人送了一匹稀世罕见的浮光锦至你府上,你此刻来见本王,竟不知带些个薄礼?这礼尚往来之理,莫不是被你抛诸脑后了?” 贾环却似浑然不觉不妥,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椅子被他这一坐,还晃了几晃。 他撇了撇嘴,脸上堆满了不忿之色,高声嚷道:“王爷,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常言说得好,好事成双。 眼瞅着我这婚期将近,你却只送我一匹浮光锦,我还当你是存心拿我打趣呢!” 忠顺亲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惊得双目圆睁,手中的茶盖差点滑落,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伸出手指,指着贾环,手指因恼怒微微颤抖,又好气又好笑地嗔骂道: “好你个贾环,脸皮真是越发厚了!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肆意编排本王的不是。 这浮光锦可是那高丽国进贡的宝贝,质地轻柔得仿若清晨山间的薄雾霭霭,薄透恰似那盛夏枝头的蝉翼轻盈。 每逢日光倾洒映照,便会闪烁出五彩华光,人若穿着行走其间,恰似仙子凌波于浩渺湖面,周身波光潋滟,熠熠生辉。 更妙的是,雨水淋于其上,竟不会浸湿分毫,水珠只在锦面滚动,仿若珍珠戏莲叶。 此次高丽国进贡总共十匹,那使臣私下孝敬了本王两匹,本王念及你即将成亲,好心赏你一匹,盼着你成亲那日也能风光些。 你倒好,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说出这般不知好歹的浑话来,真真叫人恼恨!” 贾环虽说对这浮光锦的精妙之处知晓不多,但也明白寸锦寸金的道理。 见忠顺亲王动了怒,赶忙收起那副无赖模样,换上一脸和善的笑容,起身离座,假模假样地拱手作揖,不迭声地谢恩。 而后,他踱步至一旁,紧盯着墙上悬挂的版图细细端详起来,那模样好似在找寻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忠顺亲王见他这般行径,心中满是疑惑,不禁开口问道:“贾环,你这是在瞧什么?莫不是这版图上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贾环的目光紧紧锁在版图上高丽国所处之地,见其与辽东都指挥使司的地界紧密相邻,心中暗喜,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我听闻这浮光锦乃是姑苏之地所产出的顶尖绸缎,却不想这高丽国竟也掌握了这般绝妙手艺,还能将其作为贡品进献给王爷,想来这高丽国必定也是有些好东西的。” 言罢,他伸出手指,沿着版图上高丽国的边界缓缓摩挲,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接着说道: “只是今日他们胆敢窃取我大周的技艺,难保他日不会生起觊觎我大周疆土的狼子野心。 说不定再过些时日,连我大周的文化也要被他们剽窃了去。 这高丽国的心思,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依我之见,咱们应当先发制人,趁着如今他们羽翼未丰,将其疆土纳入我朝版图之内,如此方能保我大周长治久安。” 忠顺亲王听了他这一番话,不禁瞠目结舌,手中的茶盏险些掉落,心中暗自思忖: 这贾环莫不是魔怔了?平白无故地怎就说起要对高丽国动兵之事? 这高丽国向来对我大周恭敬顺从,岁岁来朝,年年进贡,从未有过任何不轨之举,怎能轻易对其用兵? 当下便笑着打趣道:“贾环,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打仗打上瘾了? 这高丽国一向对咱们大周恭顺有加,你可莫要无端生事,挑起事端,坏了这太平日子。” 贾环听闻,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心中暗自叹息: 这古人的见识终究还是太过狭隘,哪里能知晓这高丽国日后会生出多少祸端来? 若是如今不早早谋划,将其收归教化,只怕日后定会成为我大周的心头大患。 贾环定了定神,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衫,说起此行的目的: “王爷,您可得帮我个忙。您在那忠顺时报上给我登个广告,就说九月二十八我娶亲那日,会在永定门到宁国府的街道上铺满红妆。 到时候城中若有百姓想要结婚的,待我家娘子的轿子走过之后,都可以免费使用这红妆之路,沾沾喜气,也算是我为京城百姓做的一点善事。” 贾环说得眉飞色舞,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然瞧见了当日那热闹非凡的场景,街边百姓簇拥欢呼,彩带飘扬,一片喜庆繁华之象。 忠顺亲王听得一怔,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打开,又缓缓合上,随即朝贾环竖起大拇指赞道: “贾环,你这主意倒是新奇有趣,虽说你平日里行事有些不着调,但这等惠及百姓之举,本王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这广告之事,包在本王身上,定会在《忠顺时报》上给你好生宣扬宣扬,让京城百姓都知晓你的‘善举’。 不过,你可得仔细着,莫要到时候出了岔子,闹得个贻笑大方的下场,可就辜负了本王这一番心意了。” 贾环嘿嘿一笑,满脸得意地回道:“王爷放心,我贾环做事自然是滴水不漏。 这娶亲人生就那么一次,自当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怎会出岔子?” 第300章 封号不对劲 忠顺亲王面露懊恼之色,抬手猛地拍了下大腿,那锦缎所制裤腿上绣着的精致云纹花样亦随之簌簌抖动。 他长叹一声,说道:“你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新奇点子,我当初成婚之际怎就未想到呢? 这等出风头的好事,倒叫你这小子抢了去。待我下次……咳咳!” 话到此处,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凛。 只因贾环的姐姐与他的王妃素有往来,倘若贾环将这话传出去,王妃面前自己定讨不了好。 于是,他忙收住话头,假咳了两声,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以掩其尴尬之态,只是那眼神却有些闪烁游移,不敢直视贾环。 贾环今日心情畅快,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忠顺亲王的一句无心之语。 他直起身来,掸了掸长袍上的褶皱,便欲告辞离去。 却见忠顺亲王突然朝他伸出手来。 贾环见状,不禁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地嚷道:“不过这点小事,你怎还好意思向我要钱?” 忠顺亲王面色一正,指了指门外武英门的方向,肃然说道:“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你又当自己是何人? 那修书处如今就是个填不满的赔钱坑洞,若不是靠着忠顺时报的进项撑着,往后大周的百姓哪还能瞧得上邸报? 贾环,看在你我二人的交情份上,旁人买头条需五百两银子,这次我只收你三百两,已是格外看顾你了。” 贾环满心不乐意,嘴里嘟囔着,极不情愿地从袖中掏出银票,递与忠顺亲王。 那银票被他捏在手中,早已有些发皱。 他眼珠子一转,又想起一事,带着几分好奇与疑惑问道: “王爷,你身为亲王,怎会是二字的封号?按常理来说,不应当是一字的吗?” 忠顺亲王听了,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身上所佩的美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他开口说道:“咱们大周的亲王封号,可没那般死板僵化的规矩,封什么名号全凭陛下的心意而定。 往昔亦有单字的亲王,就如永乐公主的祖上便是福王。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哪是你能随意猜测臆想的?” 贾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仍存疑虑,又试探着问道: “如此说来,我那大姐姐的贤德妃之位,莫不是也只是陛下随性而封,并非有什么严苛的定例章程?” 忠顺亲王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目光中透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深意,继而意味深长地告诫道: “那是自然,这宫中妃嫔的封号,虽说也有几分规矩在里头,可陛下的心思意愿才是最为紧要的。 你切莫要在这些事上瞎费心思、胡乱琢磨了,还是多将心思放在自己的婚事上头为好。 这深宫内院的隐秘事儿,岂是你能随意打听探究的? 若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出什么乱子来,到那时,可休怪本王未曾提醒过你。” 贾环得了忠顺亲王的允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王府。 一路上,他细细琢磨着忠顺亲王最后的那番话,心中暗自思量: 这忠顺亲王的封号之事,虽被他几句言语轻轻带过,可其中深意却着实耐人寻味。 毕竟那夺嫡失败且已逝去的前太子的封号乃是义忠亲王,而这忠顺亲王与前太子乃是当今天子登基后册封的唯二亲王。 大周自建国至今已近百年,前后历经四任皇帝,却唯有当今天子的治下才出现了二字的亲王封号。 这“忠顺”二字,怎么瞧都像是一种警告或是敲打。 再看那忠顺亲王,在朝堂之上谨小慎微、慎言慎行,于王府之内亦不敢肆意张扬。 对陛下的每一道旨意都谨遵奉行,不敢有丝毫差池,仿佛生怕这“忠顺”之名稍有亏缺,便会招来无妄之灾。 如此想来,这人也着实可怜,每日在这如履薄冰的境地里艰难讨生活,换做是自己,怕是也难以安枕。 想到此处,贾环不禁暗自叹道:“这人其实还挺不错的,若真到了那紧要关头,说不得我该伸手拉他一把。” 贾环打定主意,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返回了宁国府。 刚进府门,便直奔晴雯处而去。 此时的晴雯,正满心欢喜地抱着那匹浮光锦,眼神中满是喜爱与惊叹,瞧得目不转睛,连贾环进来都未曾察觉。 贾环见状,悄无声息地靠近,猛地从背后偷袭,一把将晴雯抱住。 晴雯对贾环这般孩子气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也不挣扎,顺势配合着让他抱到腿上,嘴里却假意嗔怪道: “瞧瞧你,整日没个正形儿,这会子又来闹我!这好端端的浮光锦,我还没瞧够呢,你可别给我弄皱了。” 说罢,轻轻拍了下贾环的手,那力道轻得如同羽毛拂过,眼神里满是娇俏与亲昵。 贾环笑嘻嘻地搂着晴雯,说道:“好晴雯,我这不是见你欢喜,我便也跟着高兴,一时没忍住,就想来同你玩笑。 这浮光锦虽好,可在我眼里,却也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晴雯听了这话,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眉梢眼角尽是欢喜,回头在贾环脸颊上亲了一口,指着浮光锦说道: “这布瞧着倒是稀奇得很,我想着裁了做身衣裳,等奶奶过门了,也好当作孝敬她的见面礼。” 贾环听了,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伸长脖子凑到晴雯面前,打趣道: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脾气火爆的晴雯姨娘,怎的如今也学会阿谀奉承这一套了? 莫不是中了邪?罢了罢了,我且来给你驱驱邪。” 说着,便在晴雯脸上、脖颈间一通乱亲,直逗得晴雯咯咯直笑。 晴雯笑着闭眼,由着贾环亲昵了好一阵子,才佯作恼怒地用后背轻轻撞了一下贾环。 又抬手整了整鬓角有些凌乱的发丝,说道:“去去去,一回来就拿我打趣,也没个消停的时候!谁要你驱邪? 我不过是想着奶奶进门,咱虽是下人,也该有个做下人的样子,略表心意罢了,怎就成阿谀奉承了?” 贾环将下巴轻轻搭在晴雯的肩膀上,目光落在那匹浮光锦上,问道:“这布能做几身衣裳?” 晴雯歪着脑袋,微微蹙起眉头,细细思量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 “依我看呀,这浮光锦虽说料子是极好的,可到底就只有一匹。 若是裁剪得精细些,大抵能做个两三身衣裳罢了。” 第301章 晴雯:我也有份? 贾环听了,心中暗自思忖,这女子的衣裳向来都是里三层外三层,极为费料,能做三身衣裳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瞧着晴雯对这布喜爱至极,便笑道:“那成,就做三身,林姐姐一身,我娘一身,还有你一身。” 晴雯闻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眨了眨,满脸震惊地说道:“我一个做奴才的,怎配穿这等金贵料子? 爷莫要打趣我了,这要是传出去,府里上上下下还不知要怎么编排我呢。 林姑娘是金枝玉叶,太太是长辈,她们穿这浮光锦自是应当。 我哪能跟她们相提并论?便是摸上一摸,都觉得是自己僭越了。” 说着,便要将那浮光锦往旁边推了推。 贾环见她这般,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嘴角含着一抹戏谑的笑意,说道: “这会儿倒是把自己当成正经八百的下人了,怎么和我耍性子的时候,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晴雯拍开贾环的手,撅着嘴嗔道:“呸!你这没良心的,平日里同你玩笑几句,你倒都记在心上了。 这会子说正事儿呢,你倒会拿话堵我。 我可告诉你,这衣裳我是断断不能穿的,没得落人口舌,让人说我轻狂不知礼。” 贾环笑着将晴雯搂得更紧了些,温言哄道:“好晴雯,你怕什么?在我心里,你与她们一样要紧。 这浮光锦摸起来那般舒服,穿在你身上才能显出它的好来。” 晴雯听了这话,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般艳丽,嗔怪道: “就你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我可不吃你这套。 你也不想想,这府里的规矩大着呢,我虽跟着你,可也不能没了分寸。 林姑娘是金枝玉叶,太太是长辈,她们穿这浮光锦自是应当。 我若穿了,还不得被那些个刁钻的婆子丫鬟在背后嚼舌根儿,说我轻狂放肆,没个尊卑上下。 我可不愿给你惹这些麻烦。” 贾环见她这般固执,便佯装生气地说道:“好啊,晴雯,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胆识、不拘小节的,没想到如今也这般婆婆妈妈起来。 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只是这料子放着也是可惜,我便拿去赏了别人罢。” 说罢,作势要去拿那浮光锦。 晴雯一听,急忙伸手按住,瞪着贾环道:“你这狠心短命的,我不过是为你着想,你倒要拿去赏给别人。 我不穿便不穿,你也不许给别人,好歹是王爷赏你的,哪能就这么轻易送了人?” 贾环见她着急的模样,心中暗喜,凑到她耳边悄声道: “那咱们各退一步,你把这浮光锦做成中衣,只在屋里穿给我看,如何?” 晴雯低头瞧了瞧贾环作怪的手,心中明白他的用意,白了他一眼,脸颊绯红,轻啐一口道: “哼,你这促狭鬼,就会想法子捉弄我! 罢了罢了,依你便是,只在这屋里穿与你瞧,可不许在外头乱说。” 晴雯脸颊绯红,似嗔似喜地瞪了贾环一眼,那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娇嗔与妩媚。 贾环笑嘻嘻地在晴雯脸上亲了一口,乐道:“这才是我的好晴雯,就知道你最疼我。 这浮光锦穿在你身上,定是比那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晴雯轻啐一口,抬手欲打,却被贾环一把抓住了手腕,轻轻一带,便又跌入他怀中。 “你就会拿这些话来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晴雯嘴上虽这般说,身子却未挣动,靠在贾环怀里,手指轻轻绕着贾环的衣带: “不过,这浮光锦做中衣,倒是不浪费,只是裁剪的时候,可得仔细着,莫要裁坏了。” 贾环忙不迭地点头,应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去找府里手艺最好的裁缝来,定要做得精巧细致。 晴雯,你说这浮光锦做成什么样式的中衣好?是绣些花儿朵儿,还是素净些好?” 晴雯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依我看,素净些反倒好,这料子本就华丽非常,若再绣上繁复的花样,怕是显得俗气了。 就用那银线锁个边儿,领口袖口绣上些简单的竹叶纹,既雅致又不失精巧,你觉得如何?” 贾环听了,眼睛一亮,赞道:“还是晴雯有眼光,就照你说的办。 等做好了,我可要好好欣赏欣赏。” 说着,手上便不老实起来。 晴雯轻轻拍开他的手,坐直了身子,理了理鬓发,说道: “你且莫要闹了,还有好些日子才到婚期,这会子就这般没个正形儿,要是误了正事,看我不收拾你!” 贾环笑道:“我哪能误了正事?这娶亲的事儿,我可是放在心上的。 对了,我今日去见忠顺亲王,说起了这浮光锦,原是高丽国进贡的稀罕物儿。 那高丽国的事儿,我瞧着有些门道,日后说不准会有变数。” 晴雯听了,微微皱眉,担忧道:“这些个家国大事,你可别瞎掺和,咱们在这府里,安安分分的便好。 那忠顺亲王也是个有心思的,你和他往来,可要小心着些。” 贾环点头称是,又将在忠顺王府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道: “我瞧着忠顺亲王也是身不由己,这封号的事儿,怕是他的一块心病。” 晴雯哼了一声,道:“他是亲王,还能有什么不顺心的? 总比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强上百倍。 你呀,别管那么多,只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便是。” 贾环笑着应道:“我知道,有晴雯你在我身边,我这日子自然是好的。 只是这朝堂上的事儿,错综复杂,咱们也得留个心眼儿。” 晴雯起身,将浮光锦小心地叠好,放入箱笼中,回头对贾环道: “你也别整日价瞎操心,赶紧把这婚事儿筹备妥当。 这几日,我瞧着府里的人都在议论,可别让人瞧了笑话去。” 贾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这几日,我就把那红妆之路的事儿再安排安排,定要风风光光地把娘子娶进门。” 说罢,又凑到晴雯身边,悄声道:“等我娶了娘子,也不会冷落了你,你可是我的心头宝。” 晴雯红着脸推了他一把,嗔道:“谁稀罕做你的心头宝,你快去忙你的吧,别在这腻歪了。” 贾环笑着走出房门,晴雯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温柔与关切,嘴里却轻声嘟囔着: “这冤家,整日里就会想些法子折腾人……” 第302章 玄武营二三事 且说那北城玄武营,原是太上皇麾下一支。 往昔里恰似那没娘的孩儿,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个倚靠,在诸营之中没甚光彩,只落得个尴尬境地。 直至北征之际,被征召入了主力大军,恰似那久旱逢甘霖,枯枝又逢春,这才渐渐有了起色。 待北伐功成,玄武营便归入了冠军侯帐下,一时间声名大噪。 引得四方有志的热血青年心向往之,皆以能入此营为荣耀,仿若那登龙门一般。 只是这玄武营名额仅有两万,随着冠军侯麾下一万历经百战、从生死间走过几遭的先锋营老兵一并转入,这空缺便愈发如那稀世珍宝般难得了。 “身着三属之甲,能挽一石之弓,背负五十矢,肩扛长枪,头戴胄帽,腰悬佩剑,备足三日干粮,驱马于日中之时驰骋五十里。” 这般便是冠军侯定下的玄武营新兵选拔的最低门槛。 瞧着好似不过是些装备与行程的要求,实则这其中每一项,皆是对那士兵的体魄、气力、耐力以及战阵素养的严苛试炼。 就说那一石之弓,其拉力之强,寻常人见了便要望而却步。 非得经年累月地苦心习练,方能使得顺手,方能在那沙场上挽弓如月,射出那致命的箭矢。 负着五十支箭长途奔袭,可不只是添了些重量,更要保证在那一路颠簸之中,这些箭矢仍能在关键之时精准无误地射中目标。 还有那策马疾驰五十里,马蹄扬起的沙尘之中,士兵须得时刻警醒。 既要拿捏好马匹的步伐节奏,又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应对那不知何时便会冒出来的意外状况。 好容易入选之人,等着他们的是更为严酷的锤炼。 每日天还未亮,玄武营的校场上便已是喊杀声震天。 士兵们身着沉重的铠甲,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各类阵法。 从那一字长蛇阵的灵动多变,到九宫八卦阵的严密防御,每一次阵法的变换都得精准无误,但凡有一丝差错,那军法处置可就毫不留情。 为了磨砺近战的本事,军中时常组织模拟格斗,士兵们两两相对,手持木枪利刃在那狭小的场地中拼杀,这其中技巧、力量与勇气,缺了哪一样都不行。 这般训练下来,受伤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好些个士兵实在受不住这等严苛,便中途打了退堂鼓。 这些人便都被打发到隔壁忠勇伯统领的英武营去了。 吴贵乃是玄武营里的一个老资格的伯长了,他可是亲身经历过那前指挥使赵刚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那时候,士兵们常常饿肚子,衣裳也破破烂烂的。 训练也因为缺这少那的没法好好进行,整个军心都散了,玄武营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股暮气沉沉的味道。 可吴贵这人,倒是个实心眼的,一直坚守着,心心念念盼着能有个拨云见日的时候。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赵刚和当时还只是一等将军的贾环起了冲突。 那次军营点兵,吴贵找了个由头称病没去,所以当日那场冲突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也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火炮的轰鸣声和阵阵喊杀声。 结果呢,那日赵刚和他带去的五百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反倒是贾环被封为先锋大将,领着大军北征去了。 吴贵这人,弓马娴熟,脑子也机灵,没多久就被调到先锋营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贾环集训了好些日子都没到军营里来,这可让军营里的将士们私下里都议论纷纷,觉得这又是一个只知道贪图权势、不干实事的官儿。 可吴贵心里却另有想法,他琢磨着,这人能在这么复杂的局势里冒出头来,还能这么快就掌控住局面,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终于,在大军快要开拔的时候,贾环张弓搭箭,对着天上南飞的雁群射去,那箭一支支出去,竟是箭无虚发,把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紧接着,他那一声“北伐”喊得是慷慨激昂,如今吴贵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潮澎湃。 在这之后的两年,先锋军在贾环的带领下,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最后把羌国的主力军给全歼了,还生擒了羌皇,就这么把羌国的地盘给划进了大周的版图。 这一场征战,那可真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开疆扩土的大功绩。 吴贵跟着先锋营,实现了以前喝醉了酒才敢想的那些荣耀。 那些个金戈铁马的日子,成了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在他的生命里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等大军凯旋而归,贾环被封了冠军侯,玄武营也归到了他的旗下,一切都像是翻开了新的一页。 吴贵因为战功被提拔成了伯长,负责操练那些新入营的士兵。 他心里明白,这些新兵就是玄武营的未来和希望,所以对他们的训练格外上心。 这一天,吴贵结束了一天的训练,看着眼前站得整整齐齐的新兵们,他那原本紧绷着的脸也渐渐缓和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今儿个的训练,就到这儿吧。” 这声音刚落,那些新兵们一下子就像松了口气似的,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松弛下来,横七竖八地就躺在校场的地上了。 吴贵有些担心地看着这些人,眼睛仔细地瞧着,发现没有人起身打算脱下军装离开,他心里微微一动,暗暗点了点头。 就在离得不太远的另一个百人方队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吴贵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几个脱了军装,捂着脸跑开的身影。 吴贵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些离开的新兵,他虽然觉得挺可惜的,但也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把目光又转回到眼前这些坚持留下来的新兵身上,提高了声音说道: “你们今儿个能留下来,这就是好样的! 我可真是不明白那几个走了的,要是早知道自己坚持不下来,一开始走了倒也罢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训练都完了,才想着要走,这可真是糊涂到了家!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儿!早干嘛去了? 平日里瞧着也像是有几分骨气的,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就成了那没出息的软脚虾、缩头乌龟了? 这玄武营是什么地方?是能由着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不过是一群没志气的东西,拿着军饷不干事,临了还丢咱们玄武营的脸!” 第303章 将旗上的神兽 且说吴贵,直气得面皮紫涨,额上青筋突突乱跳,双目瞪若铜铃,腮帮子鼓鼓然,好似那戏台上嗔怒的钟馗模样。 他两手叉于腰间,大步流星在新兵前踱来踱去,口中唾沫星子四溅,厉声喝道: “你们这些个没眼力见儿的糊涂虫,想来皆是冲着侯爷的威名才投奔至此。 莫不是以为进了这玄武营,便能随着侯爷尽享那珍馐美馔,坐享荣华,还妄想着封妻荫子?哼! 也不拿镜子好生照照自己,瞧瞧究竟是何等样人! 平日里练的那些花拳绣腿,到了那生死搏杀的战场之上,能有何用处? 不过是给敌人送菜的草包罢了!你们且看看那些先锋营的老兵,人家身上的伤疤比你们吃过的盐粒还多,那可都是实实在在一刀一枪在血雨腥风中拼杀出来的! 你们倒好,才受了这几日的磨难,便想着当那临阵脱逃的孬种? 我都替你们臊得慌,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 “这玄武营的规矩,自来便是严丝合缝,容不得半分懈怠! 既入了这营门,便要将自家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一心一意地为咱们侯爷舍生忘死! 侯爷能把这玄武营托付于咱们,这是多大的福泽与恩遇! 你们若是胆敢做出那丢侯爷颜面、坏玄武营名声的腌臜事,我吴贵头一个便不饶你们! 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依着这军中的章程行事!” “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们这些个毛头小子,这军中之事,岂是你们在家里撒泼耍赖就能蒙混过关的? 你们若想在这玄武营里挣出个名堂来,就得给我拼了命地去操练! 别整日价净琢磨那些个歪门邪道,想着走什么捷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事儿让你们轻易占得? 瞧瞧你们这一个个没精打采的熊样儿,要是让侯爷知晓了,还不得气个倒仰! 咱们这玄武营,是要跟着侯爷成就大业的,可不是养你们这些懒骨头、窝囊废的!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往后若再让我瞧见谁偷奸耍滑,哼! 可别怪我吴贵不讲情面,直接按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吴贵骂毕,气咻咻地猛甩衣袖,背着手刚要抬脚离去,却见一高大身影阔步走来,他忙不迭地躬身行礼,口中称道:“金将军!” 金盛摆了摆手,神色凝重地递给他一面锦旗,肃然说道:“这是侯爷差人送来的,说是往后便是他的新将旗,你且让手下的人都好生认认,莫要出了差池。” 吴贵诚惶诚恐地接过锦旗,只见上面绣着一只模样极为奇异的兽类。 那畜生浑身毛茸茸的,毛色黄澄澄亮闪闪,仿若被日光映照的金缎一般; 一对耳朵尖尖竖起,顶端还带着一抹墨黑,恰似被墨汁精心点染过; 那眼睛圆溜溜、黑亮亮的,宛如两颗黑珍珠,闪烁着灵动狡黠的光芒,竟似有灵性一般紧紧盯着人瞧,叫人心中不禁有些发怵; 嘴巴小巧玲珑,微微上扬,恰似带着一抹俏皮的笑意,瞧着颇为讨喜; 最为奇特的是它身后那一条长长的尾巴,形状仿若闪电,毛尾尖上还带着些细微的分叉,仿佛真的能释放出电流。 吴贵瞧着这从未见过的怪异之物,心中满是狐疑与惊叹,暗自忖度这莫非是侯爷从那遥远的异域觅来的神兽不成? 这般模样,莫说在这大周境内闻所未闻,便是在那些古老的典籍中,也寻不出一丝与之相似的记载。 旁边的新兵们也都纷纷围拢过来,皆被这新奇的图案吸引住了。 你一言我一语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一人能道出这究竟是何种生灵。 吴贵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而后神色庄重地说道: “这是侯爷赐予的将旗,日后便是咱们玄武营的标志。 这上面的神兽,想必是侯爷所遇的祥瑞之兆,它既现于此旗上,便如同侯爷亲临,佑我等在沙场上战无不胜! 从今日起,你们都要将这神兽铭记于心,见旗如见侯爷,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莫要辱没了这神兽的威名!” 众人闻言,皆轰然应诺,望向那将旗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尊崇。 仿若那旗上的奇异动物已然化作了他们心中的信仰与力量源泉。 激励着他们在这玄武营中刻苦训练,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追随侯爷,再次立下赫赫战功。 让这带着神秘神兽的将旗飘扬在每一寸被大周军队征服的土地之上。 且说吴贵这边,遣散新兵之后,便去寻自己的上官薛蟠。 薛蟠如今也算得上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因战功获封云骑尉,现今在贾环帐下担任兵尉一职,管领着千人之众。 如今的玄武营,指挥使贾环极少来军中走动,由副指挥使陈涛代管日常诸事。 陈涛在北伐中一直跟随陈靖,历经大小战事,也积攒了些军事谋略和实战经验。 薛蟠虽往日里有些纨绔子弟的习性,但自从投身军旅,又承蒙贾环的点拨与约束,倒也渐渐收了性子,开始认真研习兵法、操练兵士,在这玄武营中也慢慢站稳了脚跟。 除这二人外,另有金盛、银富、财兴、宝隆四个担任偏将之职。 这四人皆是贾环的心腹亲信,跟随贾环历练多年,又有宁国府退役老兵的悉心调教,如今也成长为了军中的得力干将。 他们各自统领五千人马,平日里训练严苛,对贾环的指令更是奉为圭臬。 在贾环的授意下,这四人与陈涛倒也相安无事,未曾产生龃龉。 而陈涛也对玄武营只尊冠军侯而不识陛下的情形心知肚明,却也并不点破。 在这微妙的局势下,众人皆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平衡。 再说吴贵,他此番前来找薛蟠,乃是为了请假之事。 想他十六岁便入伍,如今一晃十年过去,却依旧是光棍一条。 往昔总被克扣军饷,难以存下银子,以致他爹娘去世时,连棺木都是同宗的一个叔父看他可怜,出手帮着置办的。 如今一场北伐下来,他好歹存了些积蓄,便思量着回趟城外老家。 一来是给爹娘重新修缮一下坟墓,以尽孝道; 二来也想趁着这几日闲暇,把叔父接回城中他置办的小院里安家。 叔父年纪大了,膝下两个儿子早些年就已经战死沙场,如今孤身一人,吴贵心中实在不忍。 再者,吴贵也存了一点儿私心杂念。 第304章 薛蟠的小心思 北城如今改建,原本贫穷的地方盖起了许多纺织厂、工业作坊。 冠军侯规定了军中各人必须保持整洁卫生,让他得以常常带着部下去河边浣洗,因而结识了一位在河边浆洗布料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手脚勤快,虽身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其灵动之姿。 吴贵与她交谈数次,心中便渐渐生了情愫。 此次回去,他也想托叔父来帮他操办这桩亲事。 他的叔父年纪大了,虽说身子骨还硬朗,只是脑子已经不太灵光了。 原先村里的人都唤他老吴头,可是最近不知怎的,他叔父非要让别人喊他老吞头,还闹着要去官府改名字,为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吴贵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薛蟠细细说了一遍。 薛蟠听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思量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手比划着说道: “吴、吞,不就是把姓倒过来罢了,这有何难? 你叔父这老糊涂,怕是要把脑袋里的事儿也颠倒着来喽! 哈哈!不过你这小子,平日里瞧着闷不吭声,竟也有了这等儿女情长的心思。 罢了罢了,这假我准了!你且回去好好料理你那些事儿,把你那爹娘的坟修得气派些,也算是你这做儿子的一片孝心。 至于那姑娘的事儿,你可得抓紧了,别到时候被别人抢了去,让你这傻小子干瞪眼!” 薛蟠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吴贵跟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去,这几日营里的事儿我会帮你兜着。 不过你也知道,如今这营里虽说看着还算安稳,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个风吹草动。 你早去早回,别在外面闲逛太久,误了归期。 要是侯爷有什么吩咐下来,我可保不准能给你全瞒着。” 薛蟠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盏,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茶。 “还有啊,你回去看看北城那些个新建的玩意儿,什么纺织厂、工业作坊的,也给我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道。 咱们在这营里拼死拼活的,虽说有军饷可拿,但谁会嫌银子多呢? 你要是能寻着个好法子,回来也跟我说道说道,咱们兄弟一起发发财,岂不是美事一桩?” 薛蟠放下茶盏,眼神中透着几分狡黠:“你这次回去,若是见着了什么新鲜有趣的物件儿,也别忘了给我带些回来。 哪怕是块好看的石头,只要是你觉得稀罕的,就给我捎着。 我在这营里整日对着这些个大老粗,眼睛都快没地儿放了。 你这次回去,可得让我这眼睛也跟着过过新鲜瘾!” 吴贵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对薛蟠的通情达理感激不已:“多谢薛尉成全,小的一定尽快回来,绝不敢误了事儿。 若真能寻着什么赚钱的法子,定第一个告知薛尉。 至于新鲜物件儿,小的也会留意着,给薛尉带些回来解闷儿。” 薛蟠摆了摆手,笑道:“去吧去吧,别在这儿婆婆妈妈的了。 记得把自己拾掇利落了再去见那姑娘,别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把人家给吓跑了!” 吴贵红着脸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薛蟠望着吴贵那匆匆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酸溜溜地哼唧道: “哟呵,你这小子行啊!平日里瞧着闷葫芦似的,没成想悄没声儿地就勾搭上个俏姑娘。 再瞧瞧我自个儿,这姻缘就跟那没头的苍蝇似的,瞎撞也撞不着个准地儿。 我那老娘啊,天天在我耳边跟个念经似的,嘟囔着让我成家立业。 可这媳妇哪能是说找就找的? 前儿个,她老人家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给我扒拉出一门亲,说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性情也是温顺得跟只小绵羊似的。 可一听那家人的规矩,好家伙,比那军营里的军规还严! 这要是真把她娶进门,我还不得被管得死死的,连喘口气都得看人家脸色,咱可受不了那憋屈劲儿。”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屋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转圈,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眉头拧成了个大麻花。 “要不我也学学薛蝌去娶个洋女人回家?” 薛蟠猛地停下脚步,眼睛亮了一下,似乎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颇为得意。 “听说那洋女人高鼻梁、蓝眼睛,长得跟画儿似的。 而且听说她们那性子直爽得很,没咱们这儿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 没准儿啊,娶个洋女人还能落个清净自在。” 但转瞬,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下脑袋,继续在屋里踱步,嘴里嘟囔着: “我娘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还是算了吧。 回头让宝钗帮我在那拍卖所寻寻,听说里边的管事都是清一色的大家闺秀,说不定能遇上个体贴温柔又合我心意的。 唉,我这命啊,怎么在这姻缘路上就这么坎坷呢! 想想我那些旧时的荒唐事儿,如今倒好,想收收心找个伴儿,都这么难。” 薛蟠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灌了一口。 “那吴贵虽说在军中混得不算顶尖,但好在有个盼头,有个念想。 我呢?这一天天的,除了练兵就是想着怎么讨好侯爷,也没个贴心人在身边说说话。” 他顿了顿,用手挠挠头,眼睛转了几圈: “宝钗也年岁不小了,又每日往侯爷府上跑,也不知两人到哪一步了? 虽说正妻轮不到宝钗,但做个侯爷的侧室,那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侯爷比我还小几岁,以后封王迟早的事儿,到时候宝钗就是侧妃了。 要是侯爷再往上一步,那宝钗就是……嘿嘿嘿……” 第305章 神兽皮卡丘 且说这仁宣八年秋九月 大周自太祖皇帝开国以降,历位帝君皆嗜茶如痴,朝中之好,渐传民间。 那茶便也脱了高阁清贵之气,流于市井巷陌,成了布衣黔首亦能消受的寻常物事。 只是这贵贱之差,于茶事之上犹为分明,宫廷之内,茶宴奢豪,珍茗罗列; 街坊之中,茶馆栉比,茶客纷纭,真真是各有天地,各得其所。 目下这神京城内,茶馆竟有千余家之多。 正值秋收罢了,城外众多百姓,皆趁着农闲,带着些微积蓄,怀着对那京城繁华的渴慕之心,纷纷涌入城中,直把个京城弄得热闹非常,人流如织。 又兼之羌国归附大周,国势日盛,引得周遭诸国纷纷来朝,那些个异族商贾,亦如过江之鲫,穿梭于京城的大街小巷。 但见那高鼻深目的西域贾人,身着奇装异服的南洋商贩,携来诸多异域的香料、珍宝,更为大周添了一种新奇茶饮——奶茶。 这漠南蒙古于年初进贡二百头奶牛,圣上见之,龙颜大悦。 遂将那清饮之法与调饮之妙相融,把这奶茶之俗,抬高到几与清饮并肩的地步。 百姓们自是不知其中深意,可朝中百官,却个个心明眼亮。 那太上皇自来推崇清饮,曾六下江南,不辞辛劳,遍寻各处名茶,其于茶之一道的痴迷,真真是到了极处。 每得新茶,便在宫中摆下小宴,邀几位心腹近臣同品,众人于席间论茶之优劣、味之厚薄,常常是彻夜不倦。 谁想如今圣上竟独好奶茶,与太上皇的喜好大相径庭,此事引得朝堂内外议论纷纷,揣测不断。 有人道,圣上这般作为,乃是为顺应与漠南蒙古修好之局,借推崇奶茶之举,显对其贡牛之恩重,以固边疆之安宁; 亦有人私下猜度,此乃圣上有心开创独属于自己的文化风尚,欲与太上皇之影响有所区分,进而于国之大势上烙下自身印记。 且不管原因为何,只说这奶茶在宫中得宠之后,京城上下顿时兴起一股“奶茶热”。 那宫廷秘制的奶茶方子流入坊间,茶馆里的掌柜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调制出自家特色的奶茶饮品,加入珍珠、果干、蜜饯之类新奇玩意儿,以投合不同百姓的口味。 一时间,京城的街头巷尾,尽是那浓郁的奶香与清幽的茶香交织缠绵的味道。 那些个机灵的西域商人,瞅见这般商机,赶忙大量引进奶牛与特色茶种,周旋于宫廷与民间的供需之间,不过几日,便赚得盆满钵满。 而在文人雅士的圈子里头,对这清饮和奶茶,亦是态度迥异。 老一辈的文人墨客,大多坚守清饮的高雅纯粹之格调,只把那奶茶视作一时之风尚,登不得大雅之堂; 倒是那年轻一辈的文人,对奶茶的新奇口味颇为接纳,甚至为此吟诗作赋,称赞其融合四方风味、汇聚南北文化的独特魅力。 这茶馆呢,也由此成了文化交汇碰撞之地,这边厢是传统的茶艺表演,一招一式皆透着古韵雅意; 那边厢是新兴的奶茶调制展示,新鲜奇妙,引得众人围观。 端的是热闹非凡,趣味横生。 现今这京城各处茶馆之中,众人所议论者,约有三件事。 其一,便是三日后太上皇的寿辰。 听闻那晋商与秦商,竟大张旗鼓地运了一尊一人来高的纯金佛像,要为太上皇贺寿,此事当下已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众人皆啧啧称奇,艳羡不已。 其二,则是冠军侯贾环欲以十里红妆迎娶那前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 贾环广发请柬,邀城中一众待娶之人同庆这桩喜事,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传颂着这场婚礼的盛大筹备情形。 据说那彩礼之丰厚、仪式之隆重,皆是近些年来所未曾见,由此可见贾环对这门亲事的珍视。 且那林如海之女,才情卓绝、温婉娴静,与贾环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百姓们都满心期待着能在当日一睹那婚礼盛况,也好沾些喜气回来。 其三,却还是与这冠军侯贾环脱不了干系。 皆因他竟将先祖宁、荣二公传下的黑云旗弃了,改换成一面绣着一只模样怪异、名为“皮卡丘”的神兽旗帜,且那旗色竟是金黄。 这一举动,在军中激起轩然大波,毕竟这金黄之色,乃帝王专用,贾环此举,实属僭越,按律是要严惩不贷的。 可谁能料到,这般行径,竟然通过了礼部与陛下的首肯,此事让许多人都惊愕万分,困惑不解。 刹那间,京城之中流言蜚语四起,各种猜测纷纷扬扬。 有人说,陛下乃是念在冠军侯贾环战功赫赫,于国家有大功,故而对他这一僭越之举网开一面; 也有人暗自思忖,这其中或许藏着更深层次的政治筹谋,许是与当下朝廷有意变革旧制的风向有关,而贾环此举,恰好顺应了某种潜藏的趋势。 贾环对外面这些猜测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觉着,那“皮卡丘”天生就该是金黄色,若换了旁的颜色,便失了神韵。 圣上见了这面旗帜时,也不过淡淡一笑,只道这神兽模样不够威武,有些配不上贾环的身份与威名。 贾环却对这“皮卡丘”爱若珍宝,在这大周境内,除了将旗之上绣着,便只在他的姨娘晴雯的衣裳上头能见着些许踪迹。 晴雯见贾环又在那里摆弄那“皮卡丘”,忍不住轻启朱唇,嗔怪道:“哟,爷这是又和这劳什子较上劲儿了? 整日价地摆弄,也不嫌腻烦。 您瞧瞧,这几日为着这旗子的事儿,外面都快把您编排成什么样儿了,您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在这儿玩得开心。” 说着,便凑上前去,在贾环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两个牙印,口中娇哼道: “十万伏特!” 第306章 玉米 且说贾环见晴雯那副娇俏可人的模样,不禁纵声大笑起来,旋即一把将晴雯揽入怀中,笑道: “由他们嚼舌去,我堂堂男儿,岂会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言罢,便携了晴雯起身,道:“你整日闷在屋里做针线,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今儿个我带你去瞧瞧我给太上皇预备的贺礼。” 晴雯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忙不迭地伺候贾环穿戴,一面问道: “爷这般尊贵的身份,送出的礼定是要比那些个商人进献的金佛像强上百倍不止罢? 也好叫旁人知晓,咱们爷不单在沙场上能英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便是这送礼的门道,也是极为精巧的! 莫不是又寻得了什么稀罕物件儿?快些儿带我去瞧瞧,可别叫我等得心焦。” 晴雯这一番话,倒叫贾环犯了难,这玉米虽说稀罕,可与那一人高的纯金佛像相较,委实是差了一大截。 好在贾环心思活络,脸皮也厚,当下便神色安然地点头应道: “我这礼物,乃是从海外仙岛觅来的神物,名为‘玉米’,此乃祥瑞之兆,预示着我大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岂是那等俗物金佛可比的?” 晴雯眨了眨眼睛,虽说不太明白这“玉米”究竟是何种宝贝,但见贾环说得这般笃定,便也深信不疑,拍手笑道: “还是爷有见识,那些个商人只晓得用金银俗物去讨好,哪像爷这般用心,能寻来这等仙缘奇物。” 贾环素日里就喜爱晴雯那股子天真娇憨的劲儿,闻言便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柔声说道: “这可是大周头一批玉米,便是太上皇,也得等我先尝了鲜去。 今日我便带你先去享用,顺道儿让你尝尝这世上头一杯玉米须茶。” 晴雯听得这话,眼睛顿时亮得如同星子一般,双手紧紧环住贾环的胳膊,身子亲昵地蹭了蹭,娇声说道: “我就知道爷最疼我了,能先众人一步尝这新鲜玩意儿,这可是多大的福分哟!”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不多时便来到柳五儿的园子中。 只见那柳五儿身着粗布围裙,头上裹着一块蓝布手帕,正蹲在地上侍弄着几盆新移栽的花草。 那双手沾满了泥土,却丝毫不显邋遢,反倒透着一股子质朴的勤劳之美。 柳五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瞧见是贾环和晴雯,忙不迭地站起身,微微屈膝行礼,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与欣喜,轻声说道: “爷,晴雯姐姐,你们怎么来了?这园子里乱糟糟的,可别弄脏了你们的衣裳。” 说着,便抬手试图将脸上的几缕发丝抿到耳后,却不小心在脸颊上蹭了一道泥印子,那模样煞是可爱。 贾环笑着帮她擦去脸颊上的泥印,说道:“五儿,咱们仨儿今儿先尝尝鲜,瞧瞧你种的玉米究竟是个什么味儿。” 柳五儿一听,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惊喜,忙应道: “真的?那玉米能吃了?我每日里小心照料,就盼着能派上用场。 只是我也没尝过这玉米,只听闻海外来的物什稀罕得紧,也不知味道咋样。” 说着,便引着贾环和晴雯往园子里头走,一边走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这整日在园子里忙活,没个精细样子,让爷和姐姐见笑了。” 不多时,三人来到玉米地旁,那玉米秆子长得郁郁葱葱,玉米棒子也结得饱满。 柳五儿瞧着玉米地,便朝贾环嘟嘴道:“爷,我也不晓得哪些算是熟透了的,这可怎么好? 我原想着等它们再长长,能长得更好些才好意思呈给爷呢。” 贾环笑着走近玉米地,伸手轻抚那翠绿的玉米叶子,说道: “不妨事,你瞧这玉米须变黑的就是可以吃的了,等玉米须彻底枯萎了,外面的壳变干了,就是彻底成熟了。 那时候,可就不适合煮着吃了,得磨成粉做成玉米饼、玉米糊之类的吃食。” 贾环边说边揪下一个玉米棒子,剥开外面裹着的几层叶子,露出里面嫩白饱满的玉米粒,颗粒饱满得像是一颗颗被精心镶嵌上去的珍珠。 晴雯在一旁好奇地张望着,伸手轻轻触碰那玉米粒,惊叹道:“爷,这玉米粒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喜人,闻着还有股子清香呢!” 贾环笑着点头,又摘了几个玉米棒子。 心下想着,若是前世,他随意生个火堆把玉米带壳扔进去烧,等把玉米壳烧得焦黑,里面的玉米粒也就熟了,那叫一个香气扑鼻。 可如今毕竟是这大周土地上的第一批玉米,贾环决意要弄些仪式感出来,这玉米的价值高低,全在他如何操办。 这当下的百姓,质朴是质朴,却也有些因循守旧。 让他们花费一年的光景去种植一种从未见过的粮食作物,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在拿全家人的生计冒险。 这定会大大增加推广种植的难度,弄不好还会引起百姓的恐慌与抵触。 贾环思来想去,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打算先让玉米走上高奢之路。 太上皇的寿辰无疑是个绝佳的由头,只是得让皇帝和太上皇二人配合着捧捧场才行。 贾环心中早已有了盘算,不过在这之前,总得拿晴雯和柳五儿两个丫头先试试水。 三人来到柳五儿的小楼内,贾环笑道:“以往都是你们伺候我,今儿你们且歇着,让我来给你们露一手。” 晴雯自贾环五岁起便在跟前服侍,二人可谓是自幼一处长大的。 在她心里,贾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穿衣服都要她伺候的主儿。 如今听他这般说,不禁掩嘴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跟在贾环身后看着。 贾环洗净了手,拿起那几个新鲜的玉米棒子,先是小心翼翼地将玉米须完整地择下,放在一旁备用。 煮玉米的法子太过简单直白,难以营造出神秘高贵之感。 贾环思量许久,只想出个到时候让宫里的人用雪水给太上皇煮的法子儿。 至于当下,他可没那条件。 再者,他心下暗忖,这旁人眼中的雪水是无根之水,在他看来,却不过是那放了许久、滋生了不少微物的陈水罢了。 第307章 玉米须茶 且说贾环将那择下的玉米须细细置于一旁,转而向着晴雯道: “你去将那洁净陶罐并晨间五儿自后山引来的山泉水取来。” 那山泉水清冽甘甜,用来烹制这玉米须茶,自是极为妥帖的。 贾环便以炭火缓缓暖着陶罐,待见罐身微微有了些热气,才取了一片最为鲜嫩的玉米里层的叶儿。 把玉米须轻轻裹了,又极精巧地打了个结子,方同那玉竹、黄栀子一道放入罐中。 而后徐徐倾入山泉水,其动作娴熟流畅,恰似行云流水一般,叫人瞧着也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意趣。 晴雯在旁看着,不禁抿嘴笑道:“爷今儿这番行事,可真真儿叫我开了眼了。 素日里何曾见爷这般用心于这些个物件儿,不想如今为了这玉米须茶,倒似换了个人一般,如此精巧细致,真真儿是稀罕。” 言罢,那腰肢轻摆,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上身微微前倾,一段如霜雪般的脖颈便露了出来,几缕发丝自肩头滑落,更添了几分俏皮与妩媚之态。 晴雯凑近那陶罐,轻轻一嗅那渐渐飘散开来的香气,随即双眸微阖,那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白皙脸颊上投下淡淡的暗影。 琼鼻轻动,樱唇微微上扬,面上满是沉醉与好奇交织的神情,口中喃喃低语道: “爷,这味儿可真是从未闻过的新奇,只觉清香之中隐透丝丝甜意,莫不是这海外仙物的玉米须本就这般独特? 依我看,这可比府里平日里用的那些茶叶不知好闻多少呢。” 晴雯一面说着,一面直起身来,拿眼睨着贾环,眼角眉梢皆透着娇俏之意,又道: “瞧爷这般视作珍宝般地摆弄,这茶烹制出来必定是极好的。 只是不知待会儿尝起来是何滋味,可莫要叫我空欢喜一场才好。” 说着,晴雯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边的乱发,那手指纤细修长,恰似鲜嫩的葱根一般。 “我思忖着,这等稀罕物烹制出来的茶,怕是唯有天上的神仙才有福消受。 今儿个我竟能跟着爷先尝个鲜,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哟。” 晴雯又微微侧身,那婀娜多姿的身形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只是爷,这茶煮好后,可得让我多喝几盏,不然我这心里头啊,定是要惦记个没完没了的。” 晴雯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眼中满是期许,这般模样直看得贾环心头一热,只觉眼前的晴雯愈发灵动可爱,惹人怜惜。 贾环轻咳一声,朝着柳五儿吩咐道:“如此好茶,自当配以好茶具。 五儿,你且悄悄去把妙玉赠予我的那套成窑五彩小盖钟取来。 切记要隐秘行事,这玉米如今唯有咱们三人知晓,若是走漏了风声,被旁人晓得,你那份可就没了。” 柳五儿应了一声,便蹑手蹑脚地去取茶具。 待她离去,贾环一时情思难抑,竟迫不及待地一把将晴雯揽入怀中,俯身便吻了上去。 晴雯被贾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双眸圆睁,先是下意识地推拒了一番,奈何贾环搂得甚紧,不过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待贾环稍稍松开些许,晴雯双颊早已绯红如霞,抬手轻轻捶了下贾环的胸膛,嗔怪道: “爷这是作何?也不瞧瞧时候,这般没个体统起来,若是被五儿撞见了,可羞煞人了。” 贾环手上却未停歇,反理直气壮地说道:“谁叫你生得这般勾人魂魄,我便是一时情思难禁,又有何妨? 况且这屋内唯有你我二人,五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怕甚!” 晴雯听了这话,心中甚是受用,脸上的红晕愈发浓烈,恰似天边绚丽的云霞。 她微微垂首,贝齿轻咬着下唇,那娇羞之态尽显女儿家的妩媚风情,轻声道:“那爷可得快些儿。” 晴雯轻抬眼眸,眼波流转间满是娇嗔与柔情:“莫要等五儿回来撞破,无端惹出些闲言碎语来。” 贾环低低笑了一声,双手却越发收紧,将晴雯搂得更紧,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道: “我的小心肝,只要你在我身边,哪还顾得上那些。” 且说柳五儿这边,因生怕被旁人瞧见,故而耽搁了不少时候才匆匆折返。 刚至门口,便听闻屋内似有动静,心下猛地一惊,忙止住脚步,静立在门外候了好一会儿,直至里面没了声响,才轻声唤道: “爷,晴雯姐姐,我回来了。” 贾环闻得声音,忙松开晴雯,整了整衣衫,又轻咳一声,道: “进来罢。” 柳五儿端着那套成窑五彩小盖钟进来,眼神在贾环和晴雯身上轻轻一扫。 见晴雯双颊泛红,眼神亦有些闪躲,心中便已明了,却也不敢多表露,只默默将茶具置于桌上。 贾环上前,拿起那小盖钟细细端详,只见这茶具胎质细腻温润,釉色鲜艳明丽,画工精美绝伦,配上这玉米须茶,倒也相得益彰。 他将煮好的玉米须茶小心翼翼地倾入盖盅之中,刹那间,一股馥郁清香弥漫开来,较之于先前,这香气愈发浓郁醇厚。 “来,你们尝尝。” 贾环端起一杯递与晴雯,又递了一杯给柳五儿。 晴雯轻抿一口,只觉茶汤入喉清甜爽口,玉米须的清香与玉竹、黄栀子的淡雅之味相互交融,滋味独特而美妙,不由得双眸一亮,赞道: “爷,这茶当真是妙极了!从未尝过这般清新爽口又满是新奇滋味的茶,果真是海外仙物所制,与寻常之茶大不相同。” 柳五儿亦尝了一口,点头称是:“爷,这味道确然特别,甜丝丝的,还带着一股清幽的香气,喝下去只觉浑身舒畅了许多。” 贾环瞧着二人这般反应,心中竟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之感。 若是前世,有人拿着这玉米须茶吹嘘是海外仙物,怕是要被人贻笑大方。 可如今身处这大周,信息闭塞不通,百姓们对新奇事物知之甚少,反倒成了他可资利用的良机。 贾环暗自庆幸之余,又难免有些心虚忐忑。 他定了定神,对晴雯和柳五儿说道:“此茶不但滋味独特,功效亦是不凡。 这玉米须有利水消肿、清肝利胆之效,常饮之对身体大有裨益。” 晴雯和柳五儿听闻此言,眼中满是惊奇与信服之色,不住地点头称是。 贾环又将那煮好晾凉的玉米分给二人,说道:“这玉米吃来亦是清甜可口,你们且尝尝。” 晴雯与柳五儿接过,轻轻咬下,玉米粒的软糯香甜在舌尖散开,二人皆露出满足欣喜的神情。 晴雯笑道:“这玉米口感竟如此之好,真乃世间罕有之物。” 柳五儿亦跟着点头称是。 贾环吃着却觉口感一般,毕竟此时尚无糯玉米,与前世所尝大相径庭,不过瞧着晴雯和柳五儿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也颇为欣慰。 第308章 贾府风水有问题 且说那贾环,整了整衣冠,迈入养心殿西暖阁,纳头便拜: “臣贾环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金安!” 贾环素日里以新帝党自许,承蒙皇帝诸多照拂,心内常怀感恩,只想着寻机报效。 此番进宫,心中暗自思忖,玉米这稀罕物什,用作给太上皇的贺礼,自是相宜。 只是须先让皇帝知晓,且还得备下一份更能让皇帝龙颜大悦的厚礼才好。 贾环悄悄抬眼,觑见皇帝面容竟透着几分憔悴之色,心内不禁“咯噔”一下。 暗自忖度:这西域来的香妃,莫不是真有什么魅惑之法,将皇帝的精气神都耗了去? “祥瑞,来,坐到朕身边来。” 皇帝今日似心情尚佳,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抬手示意。 贾环忙不迭地谢恩,起身弓着腰,碎步挪至皇帝身侧,脸上挂着谦卑恭顺的笑容。 皇帝朝戴权使了个眼色,戴权心领神会,不多时便端上一盏茶来,轻轻置于贾环面前。 “祥瑞啊,朕听闻你已纳了好几房妾室,怎的至今尚无子嗣?” 皇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目光却从茶盏上方悠悠扫向贾环,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贾环未曾料到皇帝会提及这等私密之事,面上一红,挠了挠头憨笑道: “臣下惭愧,许是臣下福薄,尚无子嗣之缘。 不过臣下也在着意调养身子,前些时日还寻得了些滋补的方子,望能有所进益。” 贾环心中暗自嘀咕:你不过只育有一位体弱多病的太子,倒来打趣我。 我正值壮年,有的是机会,迟早儿女双全,哪似你,被那香妃迷得颠三倒四。 这朝堂上下谁人不知,如今连个能撑得起场面的皇子都没有,却在此处操心我的事! 当然,这些心思贾环只敢在心底想想,面上仍是一副诚惶诚恐、恭敬有加的模样,仿若那谨遵师训的学童。 皇帝抿了一口茶,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朕已命张天师细细推算过,你贾家男丁一代不如一代,怕是风水有所欠佳。 这宁荣二府的原址本是前朝有名的花楼之地,虽说后来改建成了府邸,然阴气终究过重。 起初倒还罢了,你贾家到底是将门之后,也曾出过国公,还镇得住。 可自贾赦一代便不成了,你那大伯在袭爵考校之时,便已尽显疲态,才疏学浅,着实丢了贾家的颜面。” 贾环听了,也觉面上无光。 大周袭爵之制乃是降等承袭,降几等全凭袭爵者自身才能与功绩。 初代荣国公贾演乃一等国公,其子贾代善承爵考校为优,爵位仅降一等,袭了一等侯,后又因功晋至三等国公。 而贾赦作为贾代善嫡长子,竟将超品国公爵位连降侯、伯、子、男四等十二级,仅得了个一等将军之爵,当真是平庸无能之辈! 贾环虽心有不忿,却也只能陪笑应和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家中之事,让陛下劳心了。 臣亦盼能重振家风,为陛下分忧,以报陛下隆恩。” 说话间,贾环偷眼窥视皇帝神色。 皇帝放下茶盏,双手交叠于腹前,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继而说道: “你的婚事乃朕亲赐,你又呈了请柬,朕自当回一份礼…… 戴权,把朕年轻时在城外置办的那处庄子的地契拿给他。” 贾环从戴权手中接过地契,喜得眉开眼笑,连连向皇帝谢恩,那副贪财的模样倒把皇帝也逗乐了。 戴权满脸堆笑,谄媚地说道:“陛下对侯爷的恩宠,当真是如同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这庄子听闻是肥沃之地,侯爷得了去,日后定是福泽深厚,子孙昌盛,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贾环笑容一滞,心内暗忖:这阉人竟祝我多子多孙,实是有些晦气。 戴权何等精明,瞧出贾环神色不对,心中暗悔失言,只想着待贾环成亲时,定要备上一份厚礼赔罪,以挽回这说错话的过失。 贾环将地契小心收好,又向皇帝行礼道:“陛下,臣今日特来献礼。” 皇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问道:“哦?祥瑞此番又带了何物?” 贾环忙让两个小太监将他进宫时所带的两个精致盒子取来,先取出其中的玉米,双手捧着,恭敬地介绍道: “陛下,此物名为玉米,乃臣一位唤作薛蝌的挚友从海外偶然觅得。 这玉米极易栽种,不择土壤肥瘦,产量颇高,既可生食,亦能熟食,味道香甜软糯,恰似那蜜饯一般。 若能推广种植,必能解百姓温饱之困,实乃天赐祥瑞之物,故而臣特来献与陛下,恭贺太上皇大寿,愿太上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自古民生之事,皆为帝王治国之要。 皇帝听闻玉米效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仿若那暗夜中亮起的星辰,他坐直了身躯,仔细端详着贾环手中的玉米,问道: “此物当真如此奇妙?” 贾环连忙点头,回道:“陛下,臣岂敢欺瞒。 这玉米臣已命人在自家田庄试种了些许,生长态势极佳,且成熟迅速,确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臣心想,若能在全国推广,百姓再无粮食短缺之忧,我朝仓廪亦能充实,此乃陛下之福泽深厚,更是天下苍生之福分也。” 皇帝闻听,双手微微颤抖,霍然从龙椅上站起,疾步走到贾环跟前,再次审视那玉米,眼中惊喜难掩。 他本就好大喜功,自北伐凯旋后便有些志得意满,常将自己与那唐皇汉武相较。 如今这玉米现世,在他眼中无异于又一项可名垂青史的丰功伟绩,仿若那璀璨的明珠照亮了他的帝王之路。 帝王之争,比的便是文治武功,如今武功已有建树,若能借推广玉米让百姓丰衣足食,必能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成为后世传颂之佳话。 然而未等他从激动中平复,贾环又打开另一个盒子,拿出一个圆滚滚的土豆,呈至皇帝面前,说道: “陛下,此物名叫土豆,亦是薛蝌从海外带回。 这土豆更为神奇,耐贫瘠、耐旱涝,适应各类土壤与气候,产量之高远超玉米。 且食用之法多样,无论煎炒烹炸,皆味美可口,饱腹感极强,恰似那能填饱饥腹的神丹。 若能与玉米一同推广,我朝粮食困局将迎刃而解。 臣的姨娘柳五儿在府中辟出一块地种植此物,收成后估算,亩产可达十石,真真是神奇之物。” 皇帝死死盯着土豆,呼吸急促,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狂喜。 他伸出颤抖的手,欲接过土豆细细端详,却不想身形陡然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贾环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高呼: “陛下!陛下!” 一旁的戴权也慌了手脚,扯着嗓子喊道:“快传太医!” 慌乱之际,皇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地,那刺目的红色让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贾环头皮发麻,心下暗忖:若皇帝此刻龙御归天,自己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危急之中,他一咬牙,略带歉意地看了戴权一眼,而后在戴权惊恐的目光中厉声喝道: “戴权,还不住手!” 第309章 举贤不避亲 且说戴权,瞧着贾环那副情急之下便要攀扯他人的腌臜嘴脸,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恼怒,更添了几分悲凉之意。 想他自昔年侍奉天子于潜邸,历经无数波谲云诡,什么阵仗未曾见过? 偏生今儿个,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搅得晕头转向,满心皆是茫然。 他委实不解,如何眨眼间,自己竟成了那意图谋害天子的歹人? 难不成仅因方才一言不慎,触了贾环的逆鳞,便要遭此恶毒陷害? 戴权心中恨意骤起,只是当下情形危急万分,他亦无暇多想,唯有将一线生机皆系于皇帝身上。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宫中的太监们,对此中滋味最是感同身受。 倘若皇帝当真有个好歹,新皇登基,或因忌惮贾环那冠军侯的权势,对其加以笼络,可他戴权,却断无活路可寻。 说不得为着稳固朝纲,还会被强安上这莫须有的弑君大罪,沦为新皇登基的垫脚石,被世人唾弃,落得个千古骂名,遗臭万年的下场。 戴权愈思愈怕,冷汗潸然而下,顷刻间便浸湿了后背。 他绝望地阖上双眸,静候那未知的命运发落,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满是委屈与无奈。 也是合该有事,那吐血之后的皇帝,竟很快缓过劲儿来,恢复了常态。 皇帝抬手挥退那蜂拥而上的御前侍卫,见贾环犹自惊魂未定,神色间略显尴尬,开口说道: “祥瑞莫要慌张,朕近些时日忙于筹备太上皇大寿,又兼国事操劳,用了些滋补过甚之物,一时疏忽,未曾留意适度,致使气血上涌,倒叫爱卿受惊了。” 言罢,皇帝轻轻咳嗽几声,面上却瞧不出什么异样,好似适才那惊险一幕,不过是一场虚惊罢了。 贾环闻听此言,心中暗自咒骂不迭。 方才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已闪过诸多应对之策,甚至在思量是去投靠太上皇,还是邀那忠顺亲王前来“收拾残局”,不想皇帝竟似个没事人一般,这般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 贾环忙收敛心神,面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恭敬地回道: “陛下洪福齐天,龙体安康,实乃我朝万民之幸。 臣便知陛下定然吉人天相,无甚大碍。 方才见戴公公行径莽撞,臣一时情急,错以为其心怀不轨,故而言语唐突,还望陛下恕罪,亦请戴公公多多海涵。” 说罢,他假惺惺地朝戴权拱手致歉。 戴权心中对贾环恨得咬牙切齿,然形势比人强,此刻也只得强压怒火,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侯爷这是哪里话,咱家方才也是关心则乱,失了分寸。 侯爷一心为着陛下,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说话间,他悄悄抬眼窥视皇帝神色,只见皇帝满脸倦容,隐有几分不耐,显然已对这场闹剧心生厌烦。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今日之事就此翻过。 祥瑞,你行事向来讲究周全,既呈献了这玉米与土豆,想必推广之法亦已有了谋划,不妨说与朕听听。” 言罢,皇帝重又坐回龙椅之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殷切地望向贾环。 贾环欠身笑道:“陛下,如今这两样种子尚少。 依臣之见,需于工部择一忠勤可靠之员,先在皇家庄子里悉心培育,待种子积攒充足,再逐步推广至四方州郡。 毕竟此乃新奇之物,若贸然大规模推行,万一有所闪失,臣等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再者,推广之时,还需农官们悉心教导百姓种植之法。 只因这玉米与土豆之习性,与我朝常见作物大相径庭,百姓唯有熟练掌握,方可保得丰收。” 贾环之所以只说要寻个稳妥之人,实则是无奈之举。 自家父亲贾政在官场庸庸碌碌,他苦思冥想,也唯有“稳妥”二字,尚可作为举荐之由。 皇帝心中对他这点心思自是明了,想起贾政在工部一待便是二十载,直至自己看不下去,才将其外放为学政。 念及此处,皇帝不由哂笑。 贾政这人,确是稳妥有余,只是不知怎地生出贾环这般机灵狡黠的儿子。 皇帝心中虽这般想着,却也未在这上头过多计较,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贾环,笑问道: “祥瑞,你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贾环毫不忸怩,连忙点头道:“陛下,举贤不避亲。 臣私心以为家父贾政颇为合适。 家父在工部多年,虽无甚惊天动地之功,然其为人忠厚老实,做事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未有过差池。 此次玉米与土豆推广之事关乎重大,交付家父,陛下大可放心,他定会竭诚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贾环一边说着,一边偷眼打量皇帝神色,虽说此事他自觉胜算颇大,可终究要皇帝亲口应允,方能安心。 皇帝并未让他失望,点头道:“东西既是你进献,贾政此人朕亦知晓,倒也算个妥当之选。 工部有个侍郎即将致仕,便让贾政补上此缺,专职负责此事。 朕瞧你此番献宝有功,又念你一片忠心,日后还需用心为朝廷效力,莫要辜负朕之期许。 这玉米与土豆若真能如你所言,解百姓温饱之忧,那你便是朝廷的大功臣,朕定不会薄待于你。” 皇帝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贾环,眼神中既有嘉许之意,又含几分审视之色。 贾环闻听,赶忙跪地谢恩:“臣必当竭忠尽智,为陛下分忧解难,为朝廷肝脑涂地。 唯愿陛下龙体康泰,我朝国祚绵长,臣便心满意足矣。” 其感恩戴德之态,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皇帝龙颜大悦,又对他勉励数语,正想着因见贾环已冷落香妃许久,欲将其打发走时,却见贾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贾环高声道:“陛下,此乃臣依据玉米诸般用途琢磨出的法子,定能将玉米之商用价值发挥到极致。” 皇帝一听又有生财之道,顿时来了兴致,伸手接过纸条,细细查阅起来。 第310章 玉米棒子 这日,正值太上皇千秋华诞,皇帝特于太和殿中大摆盛宴,以志庆贺之盛。 但见那殿内,珍馐佳肴,层层罗列,犹如珠翠铺陈; 丝竹管弦,悠悠奏响,恰似仙乐缥缈。 满朝的文武官员,皆身着朝服正装,仪态端方,依着品级次序鱼贯而入殿中,齐齐山呼万岁。 声声祝词皆愿太上皇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那颂声洋洋盈耳,好不热闹。 太和殿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相映生辉,红毯平铺,馥郁的香气袅袅升腾,弥漫四处,祥瑞之象满盈。 各国的使臣也都纷纷带着本国的奇珍异宝前来朝贺添寿。 南洋之地所贡的珍珠,粒粒硕大圆润,宝光璀璨,光彩照人; 西域而来的毛毯,织工精巧细腻,花纹繁复绮丽,色彩绚丽夺目; 北漠所献的裘皮,毛质轻柔顺滑,触手生暖,保暖之能极佳。 这诸多的贺礼之中,最是惹人瞩目的,当有三样。 其一乃是皇帝亲自下旨,命那宫廷画师精心绘制的一幅万寿图。 那画师以细腻入微之笔触,勾勒出仙山楼阁之景,其间松鹤相依,寿星仙人栩栩如生,须眉皆动,寓意着太上皇福寿双全。 此图一经展开,众人皆赞不绝口,纷纷称赏其画工之精妙绝伦,仿若神来之笔。 其二则是秦晋的商贾进献的一尊一人高的纯金佛像,名曰“金身弥勒”。 那佛像面容慈祥和蔼,双目含着慈悲善念,笑容可掬,通体金光闪耀,熠熠生辉,工艺繁杂精巧,堪称稀世之珍宝。 观者无不被其巧夺天工的技艺所折服,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其三却是那冠军侯贾环所献上的物件,竟是两样新奇罕见的作物——玉米与土豆。 贾环着人将这两样作物悉心安置于特制的锦盒之中,玉米的穗粒颗颗饱满,宛如金珠般璀璨夺目,土豆圆润而坚实,表皮泛着质朴无华的淡淡光泽。 待众人听闻那玉米一亩之地能产三石之数,土豆更是高产,可达十石之多时。 各国的使臣不禁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心下狐疑不定,只觉这般产量,远超他们素日所知所闻,仿若听闻了那荒诞不经的天方夜谭一般,实难置信。 刹那间,大殿之内议论之声纷起,众人交头接耳,嗡嗡低语,对这两样作物的好奇与探究之意愈发浓烈炽热,仿若那被撩拨的火苗,熊熊而起。 皇帝见此情形,仅是微微含笑道,并未多加言语阐释解说,转而命人呈上一款新制的茶品。 此茶乃是自奶茶之后,精心研制推出的,名为龙须茶。 其配方乃是:取玉米粒五钱,鲜玉米叶一片,玉米须若干,玉竹四片,黄栀子四颗,置于锅中煎煮,待那汤色渐渐呈现出来即可。 实则此茶便是贾环昔日里与晴雯等人一同饮用过的玉米须茶。 然皇帝念及太上皇往昔与西湖龙井曾有过一段佳话美谈,心下不甘示弱,便推出这源自海外的龙须茶,欲与之相较一番,争个高低上下。 这龙须茶初次现世,数量珍稀有限,故而并非人人皆有机会得以品鉴。 那高丽国的使臣未曾分得,只能眼巴巴地瞧着他人悠然自得地品味,眼中难免流露出一丝艳羡之色,又带着些许落寞之意。 高丽国长久以来作为大周的附属之邦,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轻易表露怨言,唯有强自隐忍,将那心思暗藏心底。 大周自来以礼仪之邦而闻名于世,自是不会薄待了远来之宾朋。 龙须茶虽供应有限,玉米芯茶却准备充足。 那姓朴的高丽使臣接过玉米芯茶,但见那茶汤清澈澄净,香气清幽淡雅,别具一番清新独特之韵味。 他轻抿一口,刹那间,仿若一道灵光电闪划过脑海心田,顿时惊为天人,心下大为震动。 “此茶……” 朴使臣双目圆睁,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色,手中的茶杯竟也微微颤动,险些将那尚有余温的茶汤倾洒出来。 他仿若迫不及待一般,又大口饮下,于口腔之中细细咂摸那独特滋味,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妙之感在舌尖缓缓绽放,恰似那春花初绽,芬芳馥郁。 “这茶怎会如此甘醇爽口!” 朴使臣不禁喃喃自语,全然不顾周遭投来的异样目光。 在他那家乡故土,平日所饮之茶与这般风味相较,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味同嚼蜡,难望其项背。 他心中暗自思忖,若能将此玉米芯茶带回高丽国,必能于国内激起轩然大波,引起众人瞩目。 自己亦有望借此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获得国王的嘉奖与恩宠,那可真是平步青云的大好契机。 念及此处,朴使臣原本黯淡失落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而坚毅,仿若已然望见自己于高丽国内因引进此神奇茶饮而备受尊崇的辉煌景象。 他忙放下茶杯,整肃衣冠,向身旁大周的官员恭敬拱手问道: “下官冒昧,敢问此茶乃是以何种珍稀物什制成?其貌虽不扬,滋味却如此绝妙非凡。” 其他国家的使臣见他这般“精彩”表现,皆被其炉火纯青之演技惊得瞠目结舌。 常言道,品茶之道,亦关乎人情世故。 这龙须茶也好,玉米芯茶也罢,虽味道新奇,却也不至于令这朴使臣如此失态。 “哼,瞧你这般会演,众人皆是混迹此间,谁又惧谁几分?” 当今天下,大周国力昌盛,威震四方,诸多小邦皆仰其鼻息而生。 各国使臣于平日便明争暗斗不休,皆欲在这大周朝堂之上寻得机遇,崭露头角,为己国谋取更多利益好处。 朴使臣此番“出色”演绎,引得其他小国使臣不甘示弱,纷纷施展浑身解数,飙起演技。 “人生得以品此茶,真乃不枉此生走一遭啊!” 一位来自南夷小国的使臣,双手紧紧捧住茶杯,脸上神情沉醉至极,仿若陷入某种难以言喻的美妙境地,身躯亦微微晃动,那模样仿若下一刻便要吟诗赋词,尽情赞颂此茶之神奇。 “莫不是仙茶下凡?我从未尝过这般能令人心神皆醉之茶饮,大周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连这小小一茶亦如此不凡!” 西边一个小国的使臣亦跟着叫嚷起来,双目瞪得极大,眼中满是贪婪渴望之色,仿若恨不能即刻将这茶叶配方据为己有,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夸张姿态令人侧目而视。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愈发炽热喧嚣,各国使臣你一言我一语,竭尽所能,用那满是溢美之词夸赞着玉米芯茶。 众人演技愈发浮夸,皆欲在这场不见硝烟的“茶叶之战”中拔得头筹,赢得大周欢心青睐,从而为本国谋取更多利益福祉。 贾环于一旁瞧着这一幕幕,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暗忖:不过是一烧火的玉米棒子罢了,竟引得他们这般模样,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诶~ 玉米棒子、高丽! 贾环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些许不对劲儿之处…… 他心中暗自琢磨,旁人或为佯装,然这高丽人如此表现,想必是真心喜爱这茶。 第311章 元春:借什么借,我送你得了 太上皇之寿辰,终是在那一片喧闹繁华、主宾皆欢的盛景中落下帷幕。 贾环斜倚于回府的马车轿厢之内,思绪飘转间,忆起那太上皇将他所献的九十九个玉米赏予王公大臣之景,顿觉面上一阵滚烫。 仿若前世生辰时,错把那粗粝白糖当作细腻奶油涂抹于蛋糕之上,心内满是尴尬与羞惭之意。 “环儿,你这大胆的猴儿,竟真将抱琴姐姐从那宫里请了出来,为你迎送宾客? 瞧你这出息,现今倒是有了偌大的脸面!” 探春见贾环上车便毫无顾忌地靠在自己肩头,目光呆滞,一副慵懒模样。 便伸出葱管般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脑门,口中嗔怪,然那眉眼间却也透着几分忧虑。 此番太上皇盛宴,探春亦是随着贾母、赵姨娘、邢夫人、尤二姐等一干有诰命在身的女眷进了宫闱。 贾环身处太极殿中周旋应酬,探春则于皇极殿内谨言慎行,二人于那宫墙之内竟未得相见。 直至出宫之时,探春依着元春的嘱托,带着抱琴来与贾环会合。 谁曾想,元春此番并非权宜之计的出借抱琴,而是决然地将其送予了贾环。 这些年,承蒙贾环的机敏聪慧与提点照应,元春在宫中行事渐趋沉稳练达。 她审时度势,知晓自身无子嗣之福,故而未引得皇后侧目猜忌,反是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向着皇后的阵营靠拢。 自那香妃踏入宫门,以其绰约风姿与才情,一时间独得皇上恩宠,六宫粉黛仿若蒙尘,往昔光彩尽失。 这后宫之中,一时之间暗流涌动,局势变幻莫测。 皇帝膝下,现今唯有与皇后所出的一子,且早早册立为太子,本应是皇后之位稳如泰山,母仪天下之态高枕无忧。 然太子自幼孱弱多病,恰似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皇后的心尖之上。 为此,皇后对后宫诸妃嫔防范甚严,犹如那护犊之母兽,不容他人有半分觊觎之心。 说来这皇后也当真手段了得,多年过去,竟是未有妃嫔能诞下龙嗣,进而威胁到太子的储君之位。 但香妃的出现,恰似那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使得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后宫,泛起了层层涟漪,局面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元春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在这后宫之中,青春渐逝,容颜渐改,再要孕育子嗣,难如登天。 幸得有贾环这冠军侯在朝为官,声势渐隆,成为她在宫中的有力倚仗,也因此入了皇后的眼,成为其拉拢示好的关键人物。 此番抱琴出宫,便是皇后递出的橄榄枝,贾环又怎会不知其中深意。 皇帝龙体欠安,日渐衰弱,犹如那将熄的烛火,指不定何时便油尽灯枯。 于这风云变幻之际,与太子修好,自是明智之举,也为日后贾府寻得一份庇佑。 贾环懒散地靠在探春肩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脸上写满了得意之色,摇头晃脑地言道: “哼,三丫头!这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小弟穷,你往后怕是要望我项背,高攀不起咯!” 言罢,便毫无顾忌地侧身躺倒,将头枕在探春的腿上,还不忘使唤道: “三丫头,快些给我揉揉腿,这一日下来,可把我累得散了架一般。” 说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惬意的浅笑,缓缓阖上双目养神。 探春见状,不禁轻啐一口,双手作势用力地掐住贾环的脖颈,气道: “你这没脸没皮的混帐东西!愈发肆意张狂了,如今都使唤起我来了,当真是胆子肥了!” 贾环赶忙装出一副被掐得喘不过气、白眼直翻的滑稽模样,双手在空中慌乱地挥舞扑腾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叫嚷着: “好姐姐,饶了我罢!我不过是随口玩笑几句,哪里敢真的使唤姐姐,疼煞我也……” 探春瞧着他这副丑态百出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手上的劲道也随之松了些许,转而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眼中虽仍带着几分薄怒,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你这没脸的泼猴儿,倒是会支使人!在那太极殿中,你可曾这般没了规矩礼法?也不怕被旁人瞧了去,传为笑柄。 不过,你今日这番行事,倒是真真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抱琴姐姐在宫里侍奉多年,怎么就被大姐姐送与了你? 你可千万别犯糊涂,须得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心里务必有个计较。 瞧瞧如今这后宫的局势,真真是风云变幻,诡谲莫测。 那香妃得宠,皇后自是如坐针毡,心急如焚。 但咱们身为臣子家眷,切不可卷入那宫闱争斗的漩涡深处。 你既已与皇后有了这层交好的意向,往后行事更得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莫要以为自己稍有建树,立了些功劳,便可肆意妄为,忘乎所以了。 你且说说,往后有何打算?这朝廷之事,我虽不太通晓,但也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你如今风头正劲,难免招人嫉恨。 倘若你真要与太子修好,那可得细细思量清楚了,切莫到时候落得个身败名裂、凄惨落魄的下场。 罢了罢了,我也懒得理会你这些烦心事。 你且好生歇着吧,只盼着你能机灵聪慧些,莫要给咱们府里招来什么无妄之灾。” 贾环听着探春的絮叨,哈欠连天,只因方才在太极殿中,众人似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前来敬酒,他却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只因明日便是他的大喜之日,还指望着收这些人的份子钱呢,若是薄待了谁,日后难免落人口实,那可就不妙了。 “姐,把窗户打开些,透透气吧,这轿厢里闷得我心慌意乱。” 贾环闭着眼睛,在探春的怀里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 探春点头应下,拿起旁边的披风,轻轻搭在他身上,而后伸手将车窗推开了些许。 刚探头往外面瞧了一眼,便忍不住惊讶地叫出声来: “呀,环儿,你快些起来看看!” 第312章 抱琴:爷这是往哪看呢? 贾环闻得探春那一声惊呼,心下虽满是不愿,却也只得强撑起身子,顺着探春所望之向看去,刹那间,眼眸中亦流露出一丝赞叹之色。 彼时,夜幕已然深沉如墨,悄然将大地尽数笼罩。 但见那街头巷陌之中,家家户户的朱门之上,皆对称悬挂着两个贴着“囍”字的红灯笼。 那昏黄黯淡的烛光于夜色的怀抱中轻轻摇曳、明灭闪烁,仿若被这即将降临的婚事所感染,悠悠晕染出几缕浓浓的喜庆之意,弥漫于清冷的空气之中。 街边的孩童们身着崭新鲜亮的衣裳,手中紧握着各式各样、精巧别致的糖人儿,嬉笑玩闹着你追我赶、穿梭奔跑而过。 时而还会停歇下脚步,仰起那充满稚气的脸庞,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灯笼,眼眸之中闪烁着新奇与兴奋的光芒,熠熠生辉。 “未曾料到这几日竟是如此喜庆之象,接连竟有好几户人家皆在操办喜事。” 探春柔声细语地说道,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然那双眼眸之中,却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些许羡慕之色,稍纵即逝。 贾环舒展着身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面上带着笑意,朗朗言道: “这般热闹非凡的景象,倒是愈发映衬得我明日的婚事更具气氛了。 这筹备许久的十里红妆,可算是没有白费心力,待明日,定要让众人好好瞧瞧我贾环成家立业的风光场面!” 探春侧目瞥了他一眼,嘴角轻扬,打趣道:“听闻当年府里以十里红妆送敏姑姑出嫁,那场面轰动一时。 如今你又以十里红妆迎娶林姐姐,这在咱们神京城中,想必也会成为一段佳话,被人津津乐道。” 贾环听闻此言,顿时咧开嘴笑得愈发开怀,伸出手亲昵地搂住探春的肩膀,安抚道: “三丫头,你也莫要眼馋,且耐心等着。 等你出阁那日,我便是倾尽家财、砸锅卖铁,也要给你置办个二十里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探春一听,顿时双颊泛起红晕,仿若天边的云霞,羞恼地伸出手来,轻轻捶了贾环一下,啐道: “呸,谁要你铺二十里!瞧你这没大没小的样子,我岂能指望你这促狭鬼?” 话虽如此,可那眼眸之中却满是笑意盈盈,心中却暗自思量着: 等过了明日,这喊了多年的林姐姐,也该是“新仇旧账”一起清算的时候了,念及此处,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不多时,宁国府的正门之前,贾环与探春相互道别后,便先行下了马车。 探春离去未久,抱琴所乘的马车便缓缓而至,贾环赶忙整了整衣衫,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 抱琴抬眼望着宁国府的大门,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若隔世之感涌上心头,轻声喃喃道: “三爷,多年未曾踏出那宫墙半步,如今再见这府门,竟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虚幻的大梦一般。” 想她当年,不过十五岁的豆蔻年华,便跟随元春踏入那深宫内院,岁月如梭,一晃十四载春秋已然悄然而逝。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少女,如今已变成了眼角眉梢皆隐匿着故事的沉稳女子。 在那宫墙的禁锢之内,她亲眼目睹了太多的波谲云诡、明争暗斗之象,虽侥幸未深陷其中的漩涡,却也深切地知晓人心的险恶难测。 如今,得以重新踏出那高耸的宫门,再次望见这宁国府的朱红大门,往昔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一时间,心中自是感慨万千,五味杂陈。 宁荣二府,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当年元春进宫,便是怀揣着为这两座渐显迟暮之态的府邸寻得一丝转机的期望。 抱琴跟在元春身侧,见证了贾府于宫中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亦知晓贾环近年来的种种作为,已然渐渐为贾府撑起了新的希望之光,成为了贾府的中流砥柱之一。 贾环亦在悄然打量着抱琴,忆起原着之中,对这个丫头的着墨确是不多,然细细想来,能被精心挑选进宫伺候的女子,无论其外貌还是心性,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只见抱琴身姿婀娜多姿,体态轻盈,虽面容之上略显憔悴之色,却难以遮掩那股子从宫廷之中带出的沉稳大气之态,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一种别样的韵味。 抱琴敏锐地察觉到贾环的目光在自己的某处停留的时间略微有些长,心下微微一愣,随即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的轻笑,倒也并未在意,只觉这般情景有些奇妙之感。 毕竟在那宫中,不是太监便是宫女,唯一的正常男子便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且也不是她所能轻易接触到的。 她如今年岁已然不小,却尚未婚嫁,原以为此生便要在那宫墙之内消磨殆尽所有的芳华岁月,没承想竟还能有出宫的一日,更遑论与这贾府的三爷有了这般交集。 念及此处,抱琴不由自主地又多看了贾环几眼。 遥想当年在荣国府时,她自然也是见过贾环的,只是那时的贾环尚还年幼,想必大抵是认不得她的。 而她对贾环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贾环一周岁抓周之时,那小小的人儿双眼放光,行动干脆利索、目标明确地径直往最边上的一锭金子抓去,任凭赵姨娘在旁如何哄骗,皆是紧紧攥着不肯撒手。 最后还是赵姨娘知晓他怕痒,将他按在腿上,挠得他咯咯直笑,这才使得他松开了那锭金子。 那时的贾环,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眼中所能看到的,唯有那黄澄澄、亮闪闪的金子罢了。 谁能料到,岁月流转,如今的他竟有了这般作为,已然成为贾府的顶梁柱之一,且即将迎娶那林家姑娘,成就一段姻缘佳话。 抱琴心下暗自思忖,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却始终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之中,似有对往昔岁月的感慨,亦有对贾环成长的惊叹。 贾环偷看别人被察觉,心下有些许尴尬,干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缓缓收回目光,拱手作揖,恭敬说道: “明儿就有劳抱琴姐姐多多帮衬了。府里若有什么事宜不太清楚的,尽管去问平儿、彩霞二人便是。 若是底下有那不服管教的刁奴,姐姐也无需顾忌,尽管告知于我,我自会妥善处置。 姐姐在宫中多年,历经无数大事小情,见过诸多世面,行事稳妥得当,往后这府里的诸多事务,还望姐姐能够多多费心操劳。” 贾环言辞恳切诚挚,眼眸之中透着几分真诚与期待之色,熠熠生辉。 抱琴微微欠身行礼,轻声笑道:“我不过是从宫里重新回到府上做奴才罢了,哪里当得起爷这声姐姐。” 贾环素日里就喜欢和这种拎得清的人打交道,当下笑容愈发热切了几分,亲热地拉着抱琴进了正堂,让她与平儿等人相互介绍认识了一番,又唤来彩霞,带着抱琴去看了事先就精心准备好的院子。 一番忙碌折腾下来,已然到了深夜时分。 贾环只觉疲惫之意涌上心头,便有些慵懒地朝着晴雯处走去,欲在那里歇息安睡,以养精蓄锐,迎接明日的大婚之喜。 第313章 晴雯新绝技 贾环至晴雯房前,见那房门紧闭,心下纳罕,遂抬手叩门,口中急道: “晴雯,快些开门,这寒夜霜风,直侵肌骨,我已觉冰冷难捱矣!” 俄而,晴雯自屋内探出头来,先是警觉地环顾周遭。 待见是贾环,方松了口气,忙将门启开,一把将贾环扯入屋内,又匆匆掩门。 其状恰似惊弓之鸟,神色间满是惶然与谨慎。 贾环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失笑,伸手揽住晴雯的纤腰,戏谑道: “好晴雯,你我相处已久,怎的如今还这般鬼祟? 瞧这情态,倒似潘金莲私会西门庆一般,真真把我闹糊涂了。” 晴雯闻之,顿时面红耳赤,恰似春日里的桃夭,嗔怒地瞪着贾环,抬手在其颈上用力一拧,啐道: “爷这是何言!我晴雯虽出身微贱,却也知晓礼义廉耻,怎会是那等不检点之人! 倒是爷,整日价没个体统,专以这些污言秽语来打趣我,活脱脱一个西门大官人!” 言罢,晴雯却又双手环上贾环脖颈,整个人偎依在他怀中,凑近耳畔,吃吃笑道: “爷可要仔细了,哪天若遇着个厉害的武二郎,将爷当作那作恶的大虫,一顿拳脚伺候,那时节,我也能落得个耳根清净!” 晴雯眉眼含嗔,嘴角却噙着一丝娇俏笑意,手上虽揪着贾环衣领,却也未下重手。 贾环笑嘻嘻地抱着晴雯,径向里间而去。 但见屋内各处皆贴了大红“囍”字,红烛高烧,焰影摇曳,满室皆被那暖光映照着,洋溢出一派喜乐祥和之气。 贾环轻轻将晴雯置于榻上,双手撑于其两侧,俯身凝视,眼中满是眷恋与调笑之色,言道:“哟,晴姨娘这是急着要与我共度良宵么?” 晴雯从丫头晋为姨娘,其间并无多少繁文缛节,不过是月钱添了些许,分了处院子,如此草草了事,贾环心中亦觉对她有所亏欠。 晴雯被贾环这言语戳中了心事,顿时红晕满面,在他面前竟难得地露出几分忸怩之态,嗔怪道: “呸,爷就会拿我取笑,谁急着了?不过是见给奶奶布置新房时余下些料子,便央人制成这囍字贴上,权作添些喜气罢了,哪晓得爷这般编排我。” 言毕,晴雯别过头去,眼波流转间尽是女儿家的娇羞婉转。 贾环见她如此,心中更生怜惜,轻轻扳过她的脸,柔声哄道:“好晴雯,是我孟浪了。 你瞧这良辰美景,佳期如梦,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贾环话犹未了,晴雯便将他推落床下。 “呸,瞧你这一身的腌臜气,也不知白日里在何处厮混,如今便想上我的床榻?且先去洗净了身子再来与我说话。” 晴雯双颊绯红,似怒非怒地瞪着贾环,然那眼神之中,分明透着亲昵娇柔之意,看似责骂之语,实则含着关切之情。 贾环从地上爬起,笑嘻嘻地凑到晴雯跟前,涎着脸道: “好晴雯,我的魂儿都被你勾了去,哪里还耐得住性子去沐浴?你且让我亲亲,权当是解解馋罢。” 言罢,便欲伸手搂抱晴雯。 晴雯见状,主动凑上前去,在他脸颊上亲了数下,继而眨动那水汪汪的双眸,神秘兮兮地说道: “爷且先去沐浴,回来便有惊喜予爷。” 贾环听出她无意同浴,虽有些怏怏不乐,但也深知晴雯脾性,只得无奈转身,往浴室而去。 少了晴雯在旁伺候,这澡洗得甚是仓促。 待贾环重回屋内,顿觉眼前一亮。 只见晴雯身着一袭大红色鸳鸯戏水丝绸肚兜,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衣,烛光透过那纱衣,隐隐映出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段,恰似一朵绽放在暗夜中的娇艳玫瑰,妩媚动人。 她云鬓半挽,几缕青丝垂落在白皙的脖颈旁,更添几分楚楚之态。 面上略施粉黛,眉梢眼角尽是风情,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睨着贾环。 贾环但觉喉咙干涩,心中燥热,眼神瞬间变得炽热如火,大步迈向晴雯,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 “好晴雯,你这般模样,真真是要了我的命去!” 晴雯轻轻推开他,伸出玉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嗔怪道:“瞧你这急色鬼的模样,就不能好生端详一番。” 言罢,拉着贾环走到床边,但见床上已铺陈好崭新锦被,其上绣着龙凤呈祥的精美图纹,枕头之侧还摆放着一对精巧玲珑的同心结。 晴雯拿起同心结,郑重地置于贾环手中,目光直直地望向他,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与不甘,缓缓说道: “我自幼便随侍爷侧,在我心中,爷乃是最紧要的人儿。 他人如何看我,我皆不介怀,唯愿能长长久久伴于爷身畔。 然如今,眼见着明日爷便要与林姑娘成婚,我不过是个微贱的奴才,岂敢奢望什么名分? 只是心中到底意难平。 但我晴雯亦有自己的傲气,绝非那等死缠烂打之人,今儿个便把话与爷说个明白。 这同心结乃我亲手所制,原想着能与爷有个长远的归宿,如今看来,倒似我自作多情了。 爷往后与林姑娘定要和和美美,只愿爷偶尔念起我这曾侍奉过爷的人,记着我的一丝半点好处,我便心满意足了。 便只这一晚,爷且陪我好好说说话,也算是圆了我这一场痴梦罢。 往后在这府中,我自会谨守本分,断不会给爷添一丝一毫的麻烦,唯盼爷诸事顺遂,与林姑娘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哪怕我只能于角落里远远望着,也算是全了我这份心意了。” 贾环静静听着晴雯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恰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齐涌心头。 在这一众丫鬟之中,他对晴雯的偏爱是有目共睹的。 一则两人自幼相伴,情谊深厚;二则亦是怜惜她在那原着之中的凄惨命运。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 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这专为晴雯所作之判词,此刻仿若一记重锤,狠狠地撞击在贾环的心间,令他心痛不已。 他紧紧握住晴雯递来的同心结,仿若握住了往昔岁月,那些一同度过的嬉笑怒骂、亲昵无间的时光如潮水般纷至沓来,历历在目。 贾环轻轻抬手,拭去晴雯眼角的泪花,凑近她耳畔,柔声说道: “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我的心意你亦了然于心,你我早已情根深种,难分难舍。 从今往后,休要再说这些令人伤怀之语。” 言罢,拥着晴雯一同躺下,又仿若哄小儿般说道: “我以后上天了,可是要带着你一起回去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在我那扫把星宫一起吃香喝辣的过神仙日子。” 晴雯闻之,心中阴霾顿消,当下来了兴致,翻身将贾环压于身下,双手撑于其胸膛两侧,眉眼弯弯,露出两颗俏皮虎牙,笑道: “既如此,今晚便让爷见识见识我这‘超大电球’的厉害!” 贾环熟练的用一招“铁尾”抵抗晴雯的攻击,心里有些好笑。 自他与晴雯讲了皮卡丘的故事后,二人便时常冒出些旁人难懂的俏皮话儿。 平日笑闹之际,亦会提及皮卡丘的技能名目。 贾环常言铁尾与伏特攻击,而晴雯则总念着十万伏特与超大电球。 这些言语仿若密语甜言,于这深宅大院之中,独成一番温情缱绻之景。 第314章 盔甲才是男人最浪漫的喜袍 这日,冠军侯大婚,神京城家家户户皆挂红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头巷尾尽是议论声。 百姓对贾环的拥戴,追根溯源,还得从国债说起。 当初国债初发,强买强卖之风盛行,百姓大多觉得这钱打了水漂,权当花钱买平安。 毕竟羌国势强,屡屡犯边,朝廷连吃败仗,百姓对国家信心受挫,认为国债怕是难以回本。 然而贾环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让大周买国债的百姓得以大赚一笔。 这不仅让百姓对贾环好感倍增,官员们也对他赞誉有加,尤其是那些清官。 国债与官员俸禄挂钩,百姓可选择不买,官员却只能从俸禄中扣除。 这使得清官们本就微薄的俸禄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贾环力挽狂澜后,他们不仅拿回了本金和利息,还获得了朝廷嘉奖。 正是他们深明大义支持国债,才使国家有足够资金支持贾环的军队,最终击退强敌。 这些清官对贾环的功劳铭记于心,私底下提起贾环,皆赞不绝口,称其为救国之栋梁,大周之福星。 富商们原本对国债避之不及,看到贾环带来转机后,纷纷懊悔当初没有多买。 如今贾环大婚,他们竞相攀比着送上厚礼,只为在贾环面前混个脸熟,期望日后生意场上若有风吹草动,能得到贾环庇佑。 军中以玄武营为最,听闻侯爷铺十里红妆迎新娘,所有在这一日成亲的新娘都可同行,这在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营中武官们纷纷训话:“咱们追随侯爷封狼居胥、瀚海饮马,如今侯爷成家,那些单身的,都给我速速回去把亲事张罗好,别拖了侯爷后腿!” 一时间,玄武营单身将士们积极行动起来,有的立刻修书回家请家中长辈帮忙说媒,有的趁着休假在城中四处打听合适姑娘。 城中媒婆们也忙碌起来,手中手帕挥舞如旗帜,口中念念有词,穿梭于大街小巷,为适龄男女牵线搭桥。 玄武营规定,凡是请婚假者,一律优先批准,且营中会送上一份贺礼,以表对新人的祝福。 这一举措让将士们求亲之路更加踊跃,其他军营纷纷效仿。 百姓们受此影响,未婚男女之事也热闹起来。 毕竟娶亲开支对普通士兵来说并非小数目,此时户部通过祥瑞银行推出无息贷款项目,专门针对军中未婚将士。 这一消息传来,军中欢呼雀跃,原本因经济拮据而犹豫不决的士兵们看到了希望,纷纷涌向祥瑞银行提交贷款申请,银行门槛几乎被踏破。 贾环这边,一大早就被晴雯、平儿、彩霞、彩云、香菱、小红、柳五儿等一众姨娘拉起来精心打扮。 晴雯性子急,手持玉梳,一边轻轻梳理贾环的头发,一边嗔怪道:“爷也真是的,今日这般大事,昨儿还睡得那般晚,幸亏我们早来伺候,不然误了时辰可怎么好。” 平儿笑着劝道:“晴雯妹妹莫急,仔细着些,莫扯疼了爷。” 说着,拿起绣着金线麒麟的大红喜袍,仔细为贾环穿上,又轻轻抚平袍角褶皱,口中念念有词: “这喜袍可得穿得周正,咱们爷今日要风风光光地迎亲去。” 彩霞和彩云分站两旁,一个手捧着翠玉簪子,一个拿着赤金冠冕,细细比对,时不时凑到跟前轻声议论: “这簪子配上这冠冕,可衬得爷越发精神了。” 香菱抿嘴笑着,手中拿着帕子,不时为贾环擦拭脸颊,柔声道: “爷这一打扮,真真儿是俊朗非凡,新娘子见了定是欢喜得紧。” 小红手脚伶俐,早已备好香粉、胭脂等物,拿着眉笔小心翼翼为贾环描眉,口中笑道: “爷的眉毛本就英气,略添几笔,更显气宇轩昂了。” 柳五儿端着水盆,轻声道:“爷,先净个手罢,这水都是新汲来的,净了手好戴这如意镯。” 贾环像个提线木偶般坐在那儿任由她们摆弄,昨晚他借晴雯好运从宝箱里开出一套酷炫盔甲。 那盔甲威风凛凛,连人带马都能护住,轻便无比,甲片上暗纹在光线下隐隐浮现,似有龙纹游走,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贾环自信满满地说:“盔甲才是男人最好的喜袍。” 惹来七双白眼,他无奈作罢,摇头鄙视女人不懂浪漫。 瞧着没人搭理自己,贾环没话找话道:“小红,可别把我化成娘娘腔了,那样我可不依。” 小红抿嘴一笑,手上动作不停,一边仔细为贾环描眉,一边回道: “爷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做下人的,自然要尽心伺候爷。 爷本就生得俊朗,眉眼里透着股英气,我略添几笔,让爷今日在这大喜日子里更显精神抖擞。 爷您是战场上杀伐决断之人,就算化了妆,也不会有半分娘娘腔,您放心吧。” 小红说着又拿起香粉,轻轻在贾环脸上扑了扑,调皮地挤眉弄眼道: “林姑娘可是派紫鹃过来吩咐了,让我按照她吩咐的模样化,爷您可不能反对。 林姑娘嫁过来就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了,我可不敢不听她的话。 爷您就忍忍,等迎了新娘子进门,您眼里心里就只有新娘子,哪还顾得上我们这些丫鬟手脚轻重。 这大喜日子,您权当为了讨新娘子欢心,容我好生装扮。 爷您今儿个这通身气派,莫说京城,就是放眼天下,那也是拔尖儿的。 等会儿迎亲队伍出去,保管让神京城百姓都看直了眼,心里都得赞一句咱们冠军侯的风采。 这眉儿呀,我照着林姑娘说的细细描,保管让爷您看起来既英气又不失柔情。 这香粉也是林姑娘特意让人送来的,用了稀罕花露调制,扑在脸上清爽得很,还带着股淡淡香气,新娘子闻了指定喜欢。 爷您就别操心这些事儿了,只管想着一会儿见到新娘子该说些什么贴心话儿。 我听外面小厮说,今儿个迎亲队伍排出去老远,一路红绸子、花轿子,热闹得很。 玄武营将士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头十足,就盼着能跟着爷您沾沾喜气。 等您把新娘子迎进了门,这侯府往后就更有生气了。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盼着能在新奶奶手下好好伺候,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您瞧,这喜袍多合身,衬得爷您越发挺拔了。 一会儿出去,可别忘了挺直腰杆子,让大伙都瞧瞧咱们侯府的威风。” 第315章 一僧一道拦路 贾环没料到小红竟早早倒戈,气得朝她重重呵了一口热气。 小红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佯装委屈地蹙起眉头,手中香粉扑子轻轻拍在贾环肩头,娇嗔道: “爷这是做甚?平白无故欺负我这小丫鬟。 等新奶奶进了门,定要向她告状,说爷在这大喜日子里还如此孩子气。” 贾环撇嘴正要反驳,晴雯双手抱胸,柳眉一竖道: “爷也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淘气。 您且消停些,让我们顺顺当当把您打扮好,莫要误了吉时。 这成婚可是大事,关乎贾府颜面,也关乎您与新奶奶的福祉。” 正说着,小吉祥风风火火跑进来催促道: “平儿姐姐,快些,马上就要出发了!” 小吉祥打量几眼贾环,笑道:“三爷今日这精气神儿,真真是天上神仙下凡一般! 就这模样,新娘子见了定是满心欢喜。 外面迎亲队伍已然候着,乐器班子也在调音,就等三爷您出去,那场面,定是要让整个神京城都忘不了!” 贾环起身抖了抖衣袍,莫名紧张起来。 毕竟两世为人,这还是他头一遭经历如此盛大的婚礼。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大手一挥,豪迈笑道: “那我便去了,你们且在此等候,等我把你们主母接回来!” 说罢,潇洒迈步离去。 不多时,贾环尴尬地从里间出来,悻悻笑了笑,朝呆立在原地的众人啐道: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我走错方向也不提醒一声,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说罢,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噗嗤~”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 贾环来到前院与他的伴郎团会合,抬眼望去,除了族中同龄的宝玉、贾琮、贾兰、贾芸外,军中好友柳强、柳湘莲、张继宾、薛蟠、王孝存、马再兴也都在。 贾环本不愿带薛蟠,觉得这薛蟠憨傻,平白拉低了迎亲队伍的颜值。 可薛蟠死缠烂打,又搬出宝钗加入了黛玉的伴娘团,贾环担心自家妹妹被人欺负,无奈之下只得应允。 贾环与伴郎团会合后,众人簇拥着他来到迎亲队伍前。 只见那“大漂亮”昂首嘶鸣,身上装饰着鲜艳绸缎,马身上还挂着金色铃铛,在微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贾环亲昵的抚摸着“大漂亮”的鼻梁,笑道:“走,咱们接新娘子去!” 天上小青长鸣一声,乐声瞬间响起,如珠玉落盘,萦绕于天地之间,仿佛要将整个神京城都染上喜庆之色。 贾环翻身上马,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朝着永定门而去。 黛玉的家在扬州,贾环自然无法前往扬州迎亲。 巧的是皇帝赐予贾环的庄子就在官道附近,此地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应设施皆十分完备,又有一条单独的桥梁通往南苑内,便于狩猎。 贾环对这处庄子极为喜爱,便将其暂作黛玉的家,用以接待从扬州及姑苏赶来参加婚礼的林家族人。 因太祖建国初期国内盗匪横行,故特意规定婚礼须有伴郎、伴娘。 伴郎官方称“傧相”,至少需三人,跟随新郎接亲,负责保护新郎与新娘的安全。 伴娘则称“送女客”,通常由年轻貌美且未生育的女子担任,负责协助新娘梳妆打扮与处理婚礼事务,招待女方亲属家眷。 黛玉的伴娘团由探春、宝钗、湘云、迎春、惜春组成。 这让贾环着实头疼,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家姐妹,素日里与他亲近惯了,全无顾忌,定是要好好折腾一番。 “这群老姑娘瞧着我与林妹妹修成正果,定是心中酸涩,不知要如何刁难我,我得想个法子才是。” 一路上,贾环暗自思忖,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如何应对这群“刁钻”的姐妹。 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安静得异乎寻常。 原本喧闹的锣鼓声戛然而止,周围迎亲的众人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瞬间吞噬。 环顾四周,只见云雾霭霭,层层叠叠地弥漫开来,如轻纱般笼罩着一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这寂静与迷蒙之中,隐隐传来渺渺梵音。 那声音如细丝般悠悠钻进耳中,仿佛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令人心生寒意。 紧接着,一道紫芒划破重重迷雾,如一道不祥的闪电撕开了平静。 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脚道人缓缓现身。 癞头和尚身披破旧袈裟,补丁纵横交错,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尽的玄机。 手中锡杖上的铜环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冷的声响,似在为这即将上演的变故敲响丧钟。 他面含悲悯,又透着冷峻,口中念道:“冤孽啊冤孽,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世间诸般情事,皆为前世宿缘,你等妄图逆天改命,怎能逃得过因果循环?” 跛脚道人一身邋遢道袍,破布上沾满尘泥,却又透着别样的神秘。 他手持拂尘,轻轻一甩,好似要拂去世间纷扰,又似在搅动着更深的波澜,沙哑着嗓子叹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贾环啊贾环,你贪恋尘世姻缘,妄图打破既定之数。 可知这情之一字,最是误人,也最是伤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啊,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癞头和尚手中锡杖一扬,杖顶泛起奇异光晕,光芒中似藏着无数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贾环,大声喝道: “贾环,你逆天而行,坏了绛珠仙子与神瑛侍者的命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此乃天数,任你如何挣扎,皆是枉然!” 第316章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话说那癞头和尚与跛脚道人,于这尘世之中,悄然而至。 贾环正满心欢喜筹备着喜事,见此二人,不禁心生好奇,遂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道: “我倒要瞧瞧,是何处来的野和尚、疯道人,竟在此胡言乱语。 什么逆天改命、因果循环,就凭你们这几句话,还想搅了我这喜事不成?” 癞头和尚双眼一瞪,手中锡杖重重一顿,怒喝道: “孽障!你执迷不悟,竟敢口出狂言。 这世间诸事皆有定数,岂容你肆意妄为。 你以为这人间姻缘,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吗?” 跛脚道人微微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 “贾环啊,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这尘世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妄图打破既定之数,最终不过是一场空。 依贫道看呐,早早放下执念,方得解脱。” 贾环素日里最厌烦这些个说教之人,听了跛脚道人的话,心中不屑之意更甚,冷笑道: “哼,你们说世间情事皆有定数,依我看呐,这定数不过是你们用来束缚人的托词罢了。 世人皆说神仙好,可神仙又有何好? 不过是在那虚无缥缈间,看着世间万物生灭,却无动于衷。 我若能逆天改命,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又为何要放弃? 难道就该像你们这般,对世间苦难冷眼旁观,任其发展?” 癞头和尚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大声呵斥道: “你这孽障休要狡辩!这因果循环岂是你能轻易打破的? 你以为自己能掌控命运,却不知这命运背后自有天道运行。 你若执意违背天道,便是自寻死路!” 贾环却丝毫不在意,抬头望向天空,神色傲然,朗声道: “与天斗,其乐无穷!” 这一声清喝,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动天地,风云为之变色。 癞头和尚与跛脚道人听闻此语,不禁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 癞头和尚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手中锡杖一挥,怒喝道: “大胆狂徒,竟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以为这世间因果循环是儿戏么?” 跛脚道人也面露怒色,用拂尘指着贾环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今日若不迷途知返,必遭天谴!” 贾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大大咧咧地坐在马上,轻轻拍了拍身旁不安的“大漂亮”,又将天上盘旋的小青召至身边。 小青似感受到了紧张气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在为贾环助威。 贾环见小青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绸子,看上去格外可爱,不禁莞尔。 他轻轻将小青紧张得炸毛的羽毛捋顺,安抚道:“不过一个癞头、一个瘸子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癞头和尚见贾环如此托大,气得冷笑一声:“贾环,你以为自己倚仗的不过是这两个才开了智的小畜牲?” 贾环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不悦。 他素把大漂亮和小青当作家人,容不得他人这般轻视。 当下毫不犹豫地从空间中取出弓箭,一弓三箭,朝着癞头和尚射了过去。 贾环箭术精湛,这箭能破羌国铁浮屠防御,以往从未失手。 然而,癞头和尚竟随手便将箭接住。 贾环并不意外,他盯着癞头和尚的手,眼神中充满期待。 原来这箭是加料版,箭头涂抹了从瘟神处搜刮来的毒药。 在贾环看来,神仙皆超凡脱俗,不染凡间污浊,而这癞头和尚和跛脚道人看上去实在不似正经修仙者,定有弱点。 果然,癞头和尚盯着手中箭头,只见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黑色如墨般迅速蔓延,丝丝缕缕的毒雾升腾而起。 癞头和尚面露惊讶与愤怒,大声吼道:“好个泼皮无赖,竟敢用这等阴毒手段!” 跛脚道人见状,脸色一沉,手中拂尘一挥,一道法力朝癞头和尚袭去,试图阻止毒雾蔓延。 同时,他看向贾环,眼中满是阴鸷,冷冷道:“你这孽障,今日犯下大错,定要付出代价!” 说罢,他与癞头和尚对视一眼,毫不迟疑地迅速朝贾环攻去。 然而,他们的攻击毫无阻碍地落在贾环身上,却离奇地吐血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究竟是谁?” 两人又惊又怒,满脸惊恐地朝贾环喝问道。 贾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道:“家父太上老君!” 话出口,他心中懊恼,原本想说家师,竟一时嘴瓢说错了。 与此同时,在远处悄悄观看这一幕的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听到贾环这话,惊得“哎哟”一声,从云朵上栽了下来。 癞头和尚自然不信贾环所言,冷笑道: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攀附仙神大能,莫不是失了心智。 且让我算算你的跟脚……” 癞头和尚眯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他发出一声惊呼,在跛脚道人惊恐的目光中爆成了一团血雾。 跛脚道人见状,彻底慌了神,他本就瘦骨嶙峋的身子抖个不停,声音颤抖地说道: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怎、怎会有如此厉害的手段!” 他心中既恐惧又无奈,本是帮上界仙人跑腿劝人渡化出家,没想到竟惹上这等麻烦。 “罢了罢了,我不过是个苦命的道人,在此劝人向善,何苦招惹这等是非。” 跛脚道人边说边往后退,眼神满是惊恐,不敢再直视贾环。 “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过问,还望你莫要再做出逆天之事,否则这天地间,自有报应。” 他转身想走,却又心有不甘,可实在是被吓得不轻,只觉得眼前此人深不可测,自己根本招惹不起。 “且慢!” 贾环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既知我厉害,就这么走了,可不行。” 跛脚道人心中一紧,停下脚步,不敢回头,颤声道:“那、那您想如何?” 贾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 “你既然在此搅局,就不能白走一遭。 今日之事,你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跛脚道人咬了咬牙,心中暗自懊恼自己倒霉,遇上这么个厉害角色。 “小老儿实不知您的来头,还望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把老骨头。” 贾环冷哼一声道:“哼,你以为这般求饶就能了事?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修道之人,定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跛脚道人忙道:“冤枉啊,小老儿不过是受上界仙人差遣,在此劝人渡化出家,并无恶意。今日之事,实在是误会。” 贾环盯着他,目光如电,似乎要将他看穿。 “既是误会,那你便将那背后指使之人说来,我便饶你不死。” 跛脚道人犹豫了一下,心中天人交战,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若是说出背后之人,恐怕自己也难逃一劫,可不说又怕贾环不放过他。 第317章 太上老君? 跛脚道人犹豫再三,咬咬牙,终是开了口道: “贾环,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此番下界,原是为了了却前世因果,他俩已向警幻仙姑报备过了。 警幻仙姑身为仙界巡查使,但凡有仙人下界历练,都得由她谋划监管。 警幻仙姑与绛珠仙子乃是旧交,对她格外挂怀,这才精心策划了这木石前盟,好替她了结因果。 我虽不知你来历,想来你也该知晓,神瑛侍者可是灵山之人,你可招惹不起。” 跛脚道人深吸一口气,又道:“如今西行之路即将开启,灵山对此极为重视。 你此番横插一脚,难道就不怕被清算么?” 言罢,他战战兢兢地瞥了贾环一眼,见贾环神色未变,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 “罢了,这因果之事自有定数。小老儿我不过是个牵线搭桥的,劝人向善,实在不想卷入这等是非。” 说罢,他一甩拂尘,飘然而去。 跛脚道人刚走,贾环便觉周围一阵波动,渐次耳清目明起来。 正恍惚间,隐约听到迎亲队伍的敲锣打鼓之声,不想突然被一股神秘力量扯入一个虚幻空间。 贾环被这股力量拉扯得晕头转向之时,一道光芒陡然照亮了这空间。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长须飘飘的老者身着八卦道袍,脚踩祥云,缓缓而来。 贾环瞧着眼熟,半晌方想起是张天师。 张天师比起那跛脚道人,端的是仙风道骨,卖相不知好了多少倍。 贾环虽不知张天师的真实身份,却也曾听妙玉提过,此人连镇元子都敬重三分。 当下便笑着拱手,试探打趣道:“天师可是见我被妖僧妖道欺辱,特来搭救?” 张天师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环,半晌方道:“小友道行高深,老道竟有些捉摸不透,又何须老道搭救。” 贾环心中有些好笑,暗道自己本就无甚道行,他瞧不真切也是自然。 嘴上却道:“天师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勉强糊口的散修罢了。 倒是天师道蕴不凡,我似乎在上界见过。” 贾环边说边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后一拍额头,指着张天师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是在蟠桃盛会上。” 见张天师听到蟠桃神色未动,忙又改口道:“是在那蓬莱仙岛,我曾在仙岛云雾间远远望见天师身影,当时便觉道蕴非凡。” 张天师微微点头,脸上似笑非笑。 贾环见状又思索一番,继续道:“要不就是在昆仑瑶池,我在那里参加仙宴时,曾目睹天师与群仙把酒言欢。” 张天师依旧神色淡然,毫无反应。 贾环心中直想骂娘,这老货有些不好对付啊,顿了顿又道: “还有那瀛洲仙境,我在海外游历之时,听闻天师在那广布道蕴,恩泽四方。” 张天师嘴角一抽,在天庭,像贾环这般厚颜无耻的倒也少见。 他哭笑不得地打断贾环,古怪地看了贾环一眼,道:“我乃你父!” 贾环听了这话,笑容瞬间僵住,随即目光阴沉地看向张天师。 心中暗忖这老道竟如此厚颜,平白无故占他便宜,实比那化成灰的癞头和尚还可憎。 他越想越气,当下二话不说挽弓搭箭,朝张天师射去。 张天师见箭雨袭来,不慌不忙,袍袖一挥,箭纷纷落地。 他神色平静,微笑道:“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莫非忘了先前那句‘家父太上老君’?” 贾环瞬间石化,只觉头顶有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这嘴瓢竟换来终生尴尬,纵是脸皮再厚,此刻也羞得涨红了脸。 贾环强自镇定,好奇地打量着张天师:“你竟是太上老君?” 张天师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抚须道:“如假包换!” 话音刚落,贾环突然伸手到他面前,令他一怔。 贾环理直气壮道:“空口无凭,我在天上时与老君有几万年交情,虽说如今已几千年未见,也不至于连老君的面都认不出。 你说你是老君,可有什么信物?芭蕉扇、金刚琢、捆仙绳什么的随便拿出一件来做个见面礼!” 太上老君看着贾环啧啧称奇:“你这厚颜无耻、信口胡诌的本事,在上界也是罕见。 你可知修仙一道最忌因果,你如此信口开河,就不怕沾染孽障?” 贾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编排的都是大人物,他们大人有大量,哪会与我一个小人物计较。 若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又怎能成就大罗金仙?” 太上老君听了哈哈大笑,摇头叹道:“你莫要把大罗金仙想得那般超凡入圣,就说那灵山几位,哼!” 言罢,面上已现厌恶之色,语气亦加重几分:“这些个秃驴,平日里仗着那灵山的名号,四处招摇。 表面上宣扬佛法,慈悲为怀,实则虚伪至极。 就说那燃灯古佛,在我兜率宫做客时,每每趁我不备,便偷偷顺走许多仙丹妙药。 那药师佛,口口声声说要普度众生,可在我兜率宫所打折扣,却只字不提。 还有那如来佛祖,每次讲经说法,排场甚大,可一到结账之时,便装穷叫苦。” 太上老君越说越气,胡须都气得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平日里穿得花团锦簇,在那灵山弄出个佛国盛景,四处显摆。 可实际上,不过是些表面功夫,内里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在我兜率宫占了多少便宜,却全不将相应的代价放在心上。 这等行径,不是虚伪是什么?” 贾环听愣了神,原以为太上老君这等神仙,平日里都是谈经论道、超凡入圣的。 不想竟如此接地气,与市井泼皮无异。 怪不得跛脚道人常念叨:“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这神仙啊,也不过如此,纵是高高在上的大罗金仙,也难脱世俗的烦恼。 看来修仙虽能长生,却难修去贪嗔痴念。 贾环越想越觉得无趣,看向太上老君的眼神也冷淡了几分。 “老君啊,你这事儿我也爱莫能助。听说以后有只猴子要去偷吃你的仙丹,莫不是灵山为了抵账,特意借故帮你把一些见不得人的账平了?” 太上老君听贾环这么一说,又是抚须大笑: “怪不得你是个变数,能看清这些事的人不少,可敢说出来的唯有你。 贾环,我观察你许久了,知晓你爱财。 有没有兴趣与老道合作,在西行之路开启时狠狠赚灵山一笔?” 第318章 合作 贾环只觉头痛欲裂,原以为穿越至《红楼梦》,即将迎娶林黛玉,就此能安稳度日,偏生无端冒出个太上老君,邀他同去发财。 他暗自思忖,自己两世不过数十载,哪能与这不知修行了多少万年的老神仙相提并论。 当下心中烦闷,不禁开口道:“老君啊,您瞧我不过是个凡俗之人,实无本事参与你们神仙间的事儿。 我只想守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过日子罢了。” 太上老君听了这话,并未动怒,只是摇头叹道: “你与那猴子一般,皆是变数。那猴子都躲不过,你又怎能置身事外? 只不过那猴子是被动入局,而你总归有几分主动。” 言罢,见贾环无动于衷,又继续道:“想来你对《西游记》话本定是熟悉的,你可知五庄观一劫中,观音菩萨救人参果树所用之物为何?” 贾环心中一紧,硬着头皮道:“自然是甘露。” 太上老君目光灼灼,缓缓说道:“是也不是。甘露分两种,一者为后天以秘法真言所炼化而成,另一者则是灵露。 人参果树作为灵根,天生便有灵露滋养。 若要使其死而复生,需以大量灵露来恢复生机。你可知这灵露从何而来?” 贾环心中一凛,隐隐猜到了几分,却又不敢确定。 他眉头紧锁,思索片刻,抬头看向太上老君,试探道:“老君莫不是想说这灵露与绛珠仙子有关?” 太上老君微微颔首:“确切地说,与所有开了灵智的仙草相关。” 贾环心中一震,脑海中迅速梳理起前因后果。 他沉思片刻,说道:“老君您的意思是,绛珠仙子下凡,本就与这灵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太上老君再次点头:“那绛珠仙子本是仙草化身,下凡转世为人,其泪便是灵露之源。 而人参养荣丸以人参为主要原料,配之其他药材炼制而成。 当仙草转世之身服用人参养荣丸后,所流之泪便在机缘巧合下被炼化成为灵露。” 见贾环有所动摇,太上老君趁热打铁道:“这木石前盟本就是灵山为了炼化灵露而精心布局。 神瑛侍者看似在绛珠仙草即将枯萎时出手相助,实则是揠苗助长,坏了绛珠仙草的根基。 仙草修炼讲究顺其自然,只要根在,便永远可枯木逢春,何须外力干预。” 贾环这下彻底明白,原来这一切竟是灵山的阴谋,木石前盟从头到尾皆为骗局,目的便是利用黛玉之泪炼化灵露以救人参果树。 如此看来,他与灵山已势同水火,只能选择与太上老君合作。 “老君,日后我便追随您了,还望老君在兜率宫给我留个位置,待我此生了却,便去投靠您,一同狠狠赚灵山一笔!” 太上老君见贾环答应下来,面露满意之色,又与贾环谈论了一番天庭当下局势,这才笑容满面地飘然而去。 贾环见太上老君离去,心中松了口气。这老君行事颇为狡黠,事事有回应却又事事不落把柄。 一番交流下来,贾环竟未从他身上捞到半点好处。 无论是讨要法宝防身,还是索要丹药提升修为,太上老君皆轻飘飘地回一句:“我这是分身,不便携带贵重之物。” 待贾环再次回神,意识已回到现实世界。 此时迎亲队伍已行至被黛玉改名为漱水庄的庄园门前。 贾环担心黛玉孤单,特意包了两条大船南下姑苏和扬州,接林家的族人来京城参加婚礼。 林家族人听闻有机会来京城游玩,又能见识世面,自是欢喜不已,拖家带口来了不少。 此刻见迎亲队伍终于抵达,负责拦门的亲友们立刻围了过来,开始变着法地“刁难”。 林家的书生率先发难,贾环这边则派出以贾兰、宝玉为首的一众贾家子弟接招。 大喜之日,自然不会有人扫兴地提及八股文或是其他晦涩难懂的问题。 这拦门之法颇为讲究,既要将气氛烘托热闹,又要让两边之人皆能乐在其中,若能彰显个人知识底蕴,那便更妙了。 只见宝玉在这方面游刃有余,他虽于科举一事无所建树,然文采斐然,民间咏颂信手拈来,又擅长杜撰,直把林家一众书生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只能拱手认输。 文事既了,便轮到武事。 所谓武事,并非真正的比武较量,而是要打新郎。 娘家人担心新娘嫁出去受委屈,借此立威。 可众人哪敢真对贾环这个冠军侯动手,不过是象征性地挥动手中枝条,连贾环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贾环对众人这般举动颇为满意,若是真有不知深浅的敢动手打他,无需等到明日,今晚便将其埋了。 他并非慈善之人,虽说都姓林,可这些人与黛玉皆已出了五服。 他能免费接送他们来京城游玩,还包吃包住,已算是看在黛玉的情分上了。 最后一关,由一群孩子负责拦路。 男方需散财彰显财力,以表明有能力供养妻儿。 贾环朝伴郎团使了个眼色,柳强、薛蟠等人会意,纷纷掏出一个小箱子,里面皆是统一规格的一两银锭。 众人分散开来,见人便分发银锭。 一时间,孩子们欢呼雀跃,场面热闹非凡。 林家众人瞧着贾环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散出千余两银子,不禁啧啧称奇。 贾环这边也如愿进了内院,接下来便要独自应对女方伴娘团了。 第319章 仔细你的皮 贾环踏入内院,只见探春、湘云、迎春、惜春、宝钗这几位伴娘团已在一侧候着,恰如一幅莺燕缤纷、花团锦簇的画卷。 贾环瞧着这群“吃里扒外”的姐妹们,昂首挺胸,抱臂而立,开口道:“你们且出招吧,是要我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众姑娘皆精心打扮过一番,个个跟个天仙似的,直让贾环大饱眼福。 探春身着一袭绯红锦缎齐胸襦裙,领口绣着如意云纹,外罩同色半臂,下配一条红底百褶裙,裙摆随风轻扬,尽显灵动俏皮。 头上梳着双髻,簪着一支精巧金质步摇,步摇上的红玛瑙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愈发显得活泼娇俏。 腰间束着一条素白丝绦,系着一块温润玉佩,走动间玉佩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探春作为贾环的亲姐,向来放得开,坑起弟弟来更是游刃有余。 她双手抱胸,目光灼灼地盯着贾环,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威严地问道: “环儿,如今新娘子进了门,你可知往后该如何待她?” 贾环赔着笑,忙不迭地回应:“姐姐放心,我自然是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好好相待。” 探春眉头一挑,不依不饶地追问:“哼,说得轻巧,若是有一日她与你起了争执,你又当如何?” 贾环神色认真,不假思索地说道:“姐姐这话可就问得奇怪了,我怎会与她争执。 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定是先让着她,绝不让她受委屈。” 探春嘴角微微上扬,略带调侃地说道:“哟,嘴倒是甜,可别光说不练假把式。” 说罢,便退到一旁,示意贾环在她这儿过关。 此时,湘云迈着轻快的步伐上前,不怀好意地看向贾环。 这丫头自贾环教会她骑马后,便愈发洒脱不羁。 如今贾环的精武堂被她占了不说,连行李都搬进了贾环的卧室。 今日她身着红色短衣,搭配一条红底马面裙,裙上绣着精致折枝花卉,显得英气勃勃。 头上束发嵌宝紫金冠,额前几缕碎发自然垂落,更添几分不羁之态。 贾环看着湘云今日的装扮,心中暗暗赞赏,觉得这风格以后得让她多穿穿。 湘云瞧着贾环的眼神,不禁有些脸红,好在她本就常带着两抹红晕,倒也不太显。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道:“环儿,光说不练可不行。 你素日里不是爱舞文弄墨嘛,今日便作首诗来应应景儿。” 贾环笑着应道:“好姐姐,你这可难煞我了。不过既然姐姐开口,我便试试。” 言罢,思索片刻,开口吟道: “漱水庄前喜意浓,新娘似玉映花红。 从今护得娇颜笑,长伴香闺梦亦融。” 湘云听了,撇了撇嘴道:“哟,这诗虽说算得有几分意思,可太过寻常,没些个新奇巧思。” 说罢,眼睛骨碌一转,又道:“不行不行,你再作一首,得让我眼前一亮。” 贾环无奈,只得当文抄公。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吟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诗刚一出口,瞬间被众姑娘围了个严实,连里屋一直偷听的黛玉也按捺不住,若不是紫鹃雪雁拦着,早冲出来了。 探春看着贾环,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忖: 这环儿平日就爱沾花惹草,这诗一看就是女子所写,定是他在外面的相好私下写给他的,拿出来显摆。 今日是他与林妹妹大喜的日子,林妹妹诗才远胜自己,定也听出了这诗的端倪。 自己得想个法子帮他圆过去,别让他们心生间隙。 探春眉头微蹙,故意板着脸道:“环儿,你这诗虽好,可这诗风却不似你平日所作。 你且老实交代,这诗究竟从何而来?”边说边朝贾环使了个眼色。 贾环心领神会,佯装跳脚道:“哎呀,姐姐这是何意?我只是平日里低调,作诗这种事,洒洒水罢了。” 反正抄一首是抄,抄十首也是抄,贾环索性豁出去了。 一直静静观望的宝钗原本也和探春想法一致,可看到贾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了。 宝钗身着红色锦缎旗袍,上面绣着金色富贵牡丹图案,领口、袖口和下摆都镶着精致滚边。 头发盘成一个髻,插着一支金质珠花,耳坠着一对红色宝石耳环,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贵气。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内间黛玉所在的方向,朝贾环轻笑道: “瞧着环兄弟自信满满,想必肚子里还有不少存货吧?” 贾环笑着回应:“存货自然是有的,可都是为我家娘子准备的,跟你们说不合适。” 此话一出,众姑娘皆轻啐了一口。 迎春今日穿着一身淡红对襟长衫,袖口绣着淡雅兰草图案,下配一条红色八幅湘裙。 她头发松松挽起,插着一支白玉簪子,显得温婉柔和。 作为头号环黛支持者,她微笑着点点头,朝里间指了指,示意贾环可以去接新娘子了。 贾环感激地朝她拱了拱手,无视了最大的“叛徒”惜春,径直小跑着进了里间。 惜春今日身着红色交领宽袖长袍,领口绣着白色梅花图案,下配一条红色百褶裙。 她将头发梳成一个高高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银质发簪,发簪上垂着一串白色珍珠。 她作为东府大小姐,本应站在男方那边,却跑来女方这边凑热闹,自知理亏,只是朝着贾环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 贾环进了里间,只见黛玉端坐在床榻之上,头戴凤冠,身着大红色锦缎喜服,外披一件红色的霞帔,其上绣着精致的云纹与金色丝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霞帔边缘缀着细密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沿着领口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黛玉的面容在红色喜服的映衬下更显娇艳,双颊绯红,眼神中满是羞涩与期待。 “夫人,我来接你回家了!” 贾环笑着伸手去拉黛玉,却见她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茫然。 “今晚你最好能与我证明这诗是你写的,不然仔细你的皮!” 黛玉轻哼了一声,这才起身,主动挽着贾环的胳膊往外边走去。 待来到内院的垂花门处,黛玉这才带上红盖头,又由林家的现任族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搀扶着上了贾家的八抬大轿。 至此,林黛玉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抬着往宁国府赶去。 第320章 婚宴 且说黛玉被八抬大轿迎入宁国府,一路繁文缛节,跨马鞍、过火盆诸般仪式,终至正堂。 彼时,高朋满座,四王八公、贾史王薛诸家齐聚,真个热闹非凡。 忠顺亲王柳灿、京营节度使陈靖、永乐公主柳如烟、礼部侍郎胡谦益、吏部侍郎邹一桂、兵部尚书贾雨村等一众显贵,皆亲临恭贺。 贾环迎娶黛玉,一众原本观望之文官,见此契机,纷纷与贾环结交。 贾环顺势承接了已故岳父林如海之人脉。 贾环深知永乐公主性烈,恐其与南安郡王生事,忙遣探春、宝钗将其引至会芳园游玩。 正谈笑间,忽闻一声高喝:“天地人和,日月同辉,良辰吉时,邀众亲友,击掌开礼。” 众人闻之,皆正襟危坐。 但见礼官身姿挺拔,手举礼器,于这热闹喧腾之宁国府正堂中,声如洪钟,庄重肃穆。 “日吉晨良兮,风和日丽。鸾凤和鸣兮,珠联璧合。 百年好合兮,鸳鸯比翼。洞房花烛兮,满堂生辉。 值此良辰美景,少长咸集,高朋满座,恭贺贾氏之子与林氏之女喜结连理。” 此语一出,叫好声此起彼伏。 贾环在众人欢呼声中,笑容满面,与黛玉携手缓步入堂。 司仪见状,忙示意众人安静,继而颂道: “燕尔新婚,恭迎亲眷聚,缔结良缘,诚邀宾客临。吉时已至,礼请礼者祈福暖堂!” 但见喜娘轻移莲步,手托红绸包裹之精致香炉,香烟袅袅升腾。 喜娘面带微笑,轻声说道:“喜堂之上,香烟袅袅,祈福安康。 愿新人如这香烟般悠然顺遂,未来之路顺遂吉祥。” 喜娘将香炉置于堂中桌案,拿起一对红烛点燃,烛火摇曳,映出一片暖融喜庆之景。 喜娘又拿起一把系着红绳之金剪,剪下一段红绸,轻轻系于烛台之上,说道: “红绸系烛,烛火明亮。愿新人在这烛火映照之下,生活如红绸般绚丽多彩,爱情如红烛般炽热绵长。” 喜娘说罢,又从托盘中取出一把五彩丝线洒于地上,边洒边道: “五彩丝线洒吉祥,铺就幸福路康庄。新人脚踏吉祥地,未来生活放光芒。” 喜娘接着拿起一个精美福袋,走到新人面前,微笑着说: “福袋满福,福运连连。愿新人在这喜堂之中,收获满满之幸福与好运,生活美满,诸事顺遂。” 喜娘将福袋挂于堂中显眼之处,向众人道:“喜堂暖堂,福满人间。愿各位亲友同沾喜气,幸福安康。” 众人皆点头称是,喜堂内一片祥和欢乐之象。 司仪微微颔首,示意贾环入场,朗声道:“盛哉汉邦,天佑其昌。紫气迎祥,仁宣浩浩,馨郁殇殇。新婿向众宾见礼问安!” 贾环整了整衣冠,向众人深施一礼。 众人见惯了他平日嬉皮笑脸之态,此时见其庄重之样,皆忍俊不禁。 笑声渐歇,便迎来新娘出阁之礼。 出阁者,女子从此抛头露面,不再囿于后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乃未出阁女子之枷锁,嫁为人妇后,便需承担起家族迎来送往、走亲访友之责。 此难得一见冠军侯夫人之机缘,一众大老爷们皆伸长脖子向内厅方向望去。 但见内厅垂落之珠帘被轻轻掀起,一道屏风拦住众人视线,隐隐约约可见一端坐之身影。 此屏风名曰玉影阁,出阁便是指新娘从这玉影阁中走出。 喜娘于屏风后弯腰为新娘描眉,司仪高声道: “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姑娘便在内厅侯。 玉影阁前引芳华,似幻碧人出谁家? 林家四世列侯,世代簪缨,门第清贵,今林氏之女出阁,实乃满门荣耀。礼请新婿迎新妇!” 贾环在司仪示意下,来到内厅前迎接以扇掩面之黛玉。 行却扇之礼,司仪轻吟:“新妇展朱颜,出水似芙蓉,柔媚秀丽。” 贾环缓缓伸手握住黛玉手中扇子,轻轻用力,黛玉松手。 贾环慢慢将扇子移开,只见黛玉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眉似远黛,微微低头,娇羞之态尽显。周围众人不禁发出阵阵赞叹。 喜娘又端来一托盘,上置金钗。 喜娘拿起金钗,轻轻插于黛玉发髻之上,说道:“金钗插发,簪定福运。新妇自此梳起云鬓,与新郎共赴新程。” 喜娘将一红色锦帕递于黛玉手中,黛玉接过锦帕,轻轻擦拭眼角。 喜娘微笑着说:“帕巾轻拭泪,新喜满心间。愿新妇在今后之日子里笑靥如花,幸福美满。” 喜娘言罢,面带期待看向贾环。 贾环会意,朝小红使了个眼色,小红遂捧来一盒子。 喜娘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不禁惊喜万分,连声道谢。 喜娘心中暗忖,冠军侯出手阔绰,实乃难得之佳话,日后定可向众人炫耀。 喜娘小心收好盒子,站于一旁,面露欣喜之色。 此时,边上的司仪亦被那金叶子晃得心神不定,暗自思忖:喜娘如此丰厚,我这司仪之喜钱想必亦不少。 他身为礼部小官,平日主持仪式见惯了银钱,然这金叶子却殊为罕见。 他定了定心神,清了清嗓子,朝紫鹃打了个手势。 紫鹃、雪雁会意,一人提一篮子豆子来到新郎新娘面前。 司仪高声道:“登堂撒豆,一撒家宅永昌,二撒华阁兰堂,夫妻对拜!” 说话间,彩云彩霞一人持匜,一人拿盉上前,为新郎新娘行沃盥之礼。 “玉露净连波,清净素手间。” 贾环看着彩云用匜装水浇于自己与黛玉手上,彩霞于下承接流溢之水,忍不住小声打趣道:“怎不见香皂?” 彩云彩霞心中紧张,不敢回应。 平儿拿了毛巾上前为二人擦手,轻声嗔道:“爷且严肃些,大喜的日子,莫要玩笑,接下来乃同牢之礼,需谨慎处之,莫要被人笑话了去。” 贾环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心想着结婚如此欢悦之时,自当轻松愉快些方好。 他与黛玉来到一小长桌旁坐好,只听司仪迎道: “新人食谷豆,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待贾环与黛玉吃下盘中豆子,晴雯眉眼弯弯地端来合卺酒。 这合卺酒,将葫芦剖成两半,以红线相连,系于葫芦柄上,葫芦内盛着香甜之酒。 “此酒此情,此生不渝!” 贾环下意识地欲起身与黛玉行交杯之礼,却被晴雯眼疾手快按住。 晴雯松了口气,收拾好桌上物件离去,给了前来送玉佩之柳五儿一个“小心爷作妖”的眼神,匆匆而去。 柳五儿心下紧张,想着自己只是送玉佩与新娘,便稍稍宽心。 黛玉接过玉佩为贾环佩戴于早上,完成受佩之礼。 “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执子之手,方为夫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贾环与黛玉行完结发之礼,又携手拜谢众亲关礼,至此,大周又添一对恩爱情长的夫妻。 第321章 紫鹃:姑娘身子骨弱,我得替她分忧 且说贾环于喜宴之上,匆匆向各上官、长辈一一见礼问安,又与诸好友畅叙一番后,便急欲往新房而去。 此时后院静谧,唯有几个丫鬟在回廊边静守。 贾环方至门口,便闻屋内传来轻声细语。 推门而入,只见黛玉正坐于床边,雪雁在旁附耳低语。 原来大户人家姑娘出嫁前,按规矩会让贴身丫鬟与新郎相处一夜,以探知新郎有无难言之隐,以免自家姑娘日后受委屈。 雪雁与贾环相处数月,对其身体状况自是了如指掌。 此刻正似小先生一般,向黛玉传授男女之事。 雪雁见贾环进来,脸上顿时泛起红晕,忙起身福了福,嗫嚅道:“爷,您来了。” 黛玉本就面皮薄,此时更是羞得低下了头。 贾环见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雪雁坐下。 雪雁犹豫了一下,又坐回床边,面上带着几分忸怩。 雪雁抬眼偷偷瞧了瞧贾环,又看向黛玉,轻声说道: “姑娘,这男女之事,说来倒也简单。 您瞧这世间男女,恰似阴阳调和之态。 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相济,方得夫妻和睦。” 雪雁顿了顿,又偷偷看了贾环一眼,见他正专注倾听,便鼓起勇气继续道: “爷身强体壮,自是好事。然姑娘您也需知晓些道理。” 黛玉微微抬眼,小声问道:“你说的是何道理?” 雪雁脸一红,咬了咬嘴唇道:“姑娘,夫妻之间需相互体谅。 就拿这洞房花烛夜来说,您可得多留意。 虽说爷是个极好的人,可这男女之事,也需有个分寸。” 雪雁边说边比划着,模样娇俏可爱。 贾环听了雪雁的话,不禁笑道:“雪雁,你这小脑袋瓜里倒还装了不少东西。” 雪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道:“爷,您莫要笑话我。我也是为了姑娘好。 姑娘从小养尊处优,对这些事知晓不多。我便想着能帮姑娘多明白些。” 雪雁说着又看向黛玉,认真地说道:“姑娘,您需记住,夫妻之间要多沟通,莫要害羞。有什么事,尽可与爷说。” 黛玉轻轻点头,脸上泛起红晕。 雪雁又凑到黛玉耳边,小声说道:“姑娘,这夫妻之间还有个情字儿。 您要多关心爷,爷也会对您好。您可莫要小觑了这情字儿,它乃夫妻之根本。” 雪雁说罢,又看了看贾环,眼神中带着几分羞涩。 贾环听了雪雁的话,不禁大笑,拉起雪雁便往屋外赶去: “你那点学问还是从爷这儿学去的,还好意思在爷面前显摆。 去去去,今儿给你放一天假,晚上你与紫鹃回潇湘馆去,莫要耽误了爷洞房。” 雪雁话未说完,被贾环轻轻推了出去。 雪雁嗫嚅着,又看了眼屋内,才红着脸小声道:“爷,我家姑娘身子弱,您可千万莫要莽撞了。” 说罢,低头福了福,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贾环锁好门,回到内间,撇嘴道:“你家姑娘身子弱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都能把爷按在地上打!” “噗嗤~” 一声轻笑从床帏后传来。贾环心中一惊,这才发现原来是紫鹃躲在床帏后面。 只见紫鹃满脸通红地从床帏后探出身来。 贾环无奈地看向紫鹃,心中暗忖,这听墙角的事儿常见,可直接在床头听,倒也新奇。 贾环说道:“紫鹃,你在这作甚?莫要吓着爷,若爷有个好歹,你家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毁了。” 紫鹃红着脸,忙从床帏后走了出来,轻嗔道:“爷莫要胡言乱语,我不过是在这守着姑娘,哪曾想你们在这说这些个羞人之事。” 说罢,又瞥了一眼贾环,略带调侃道:“爷平日行事洒脱,怎么如今倒怕起这些来了。” 贾环微微一怔,佯装恼道:“好哇,你这小丫头,竟敢打趣起爷来了。” 紫鹃赶忙福了福,笑着说道:“爷莫要怪罪,我这是担心姑娘。 姑娘从小养尊处优,对这些事向来懵懂,我生怕爷行事莽撞,让姑娘受了委屈。” 说罢,又看向黛玉,满是关切地说道:“姑娘,您且放宽心。虽说爷是个极好的人,可毕竟是男子,有些事还得姑娘您多担待。” 黛玉微微颔首,双颊绯红,轻声说道:“你这小蹄子,也跟着瞎操心。我自然晓得该如何做。” 紫鹃抿嘴一笑,又凑到黛玉身边,悄声道:“姑娘,这夫妻之间讲究个情投意合。 您多与爷说说话,莫要害羞。有什么事,都与爷商量着办。” 黛玉轻轻点头,小声说道:“知道了,你莫要再说了。” 紫鹃看了看贾环,又看向黛玉,笑道:“姑娘放心,有我在呢。以后姑娘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我必定帮着姑娘。” 说罢,又看向贾环,认真地说道:“爷,姑娘身子弱,您可得多疼惜着些。 这夫妻之间讲究个相互体谅。您多担待着点儿,姑娘也会对您好。” 说罢,紫鹃转身欲走。 贾环竖着耳朵半天没听到门锁响动,便又起身出去查看,只见紫鹃正坐在外间小榻上吃点心,见贾环出来,还羞涩地点了点头。 贾环不禁有些气炸了,说道:“你留在这作甚?” 紫鹃红着脸,嗫嚅道:“爷莫要嗔怪,我这是放心不下姑娘。 这洞房之夜,姑娘头一遭儿,难免有些紧张害怕,我便想着在这守着,有个照应。” 说罢,又瞥了眼贾环,略带羞涩地继续道:“姑娘身子骨弱,若是爷不尽兴,我……我也能替姑娘分忧。” “哐当~” 贾环听得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张大嘴巴看着紫鹃,半晌说不出话来。 心中暗忖,这是何虎狼之词?谁说这古代人保守的? 第322章 贾环:儿子们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且说贾环婉拒了紫鹃会被番茄关入小黑屋的好意。 伸手捏住她的后脖颈,轻轻将其推出房外,笑着说道: “紫鹃,今儿可没功夫,改日再好好疼你。 若是你再敢来捣乱,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言罢,未等紫鹃回应,便干脆利落地锁上了门。 事不过三,贾环生怕再无端冒出个人来坏了洞房的气氛,遂将里间外间仔细检查了一番。 正欲弯腰查看床底时,黛玉的绣花鞋挡住了他的视线。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地嗔道:“你这是作甚?难不成还怕有人藏在床底不成?” 贾环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是担心有意外嘛,万一真冒出个什么人来,咱们洞房可就不得安宁了。” 说罢,顺手轻轻脱下黛玉的绣花鞋,直起身子,朝黛玉扑了上去。 黛玉被贾环吻得满脸口水,羞恼地按住贾环肩膀,娇嗔道: “你这呆子,没瞧见我头上戴着这么多首饰,快些替我解下来,仔细压坏了。” 贾环如梦初醒,赶忙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替黛玉摘着头上的首饰,嘴里嘟囔着: “这可真是个精细活儿,生怕弄疼了夫人。” 黛玉听贾环这一声夫人,心底甜意顿生,在贾环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笑道: “谁让你把雪雁和紫鹃赶走了,你这是自作自受。” 贾环听了黛玉这话,抬眼看向她,满脸委屈道: “这洞房花烛夜本就是咱们二人的事,她俩在旁看着怪不自在的,夫人难道不觉得吗?” 黛玉轻啐一口,面上似嗔非嗔,说道:“哼,你倒有理了。通房丫头在旁本是常例,你却偏要赶走,这会子又来抱怨。” 她微微别过头去,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俏,又道:“你呀,就爱闹这些个幺蛾子,平白叫人笑话。” 贾环赔着笑,将首饰轻轻放在一旁,再次朝黛玉扑了上去。 黛玉这次没有抗拒,接受了贾环热情而绵长的亲吻。 只见黛玉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颊似有桃花绽放,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贾环双手轻轻搂着黛玉的腰,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怀里。 过了许久,贾环松开嘴,看着黛玉娇俏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捏了黛玉鼻子一下,笑道: “夫人,刚雪雁都教了你些什么,可都记住了?” 黛玉双颊绯红,双眸微闭,长睫轻颤,原本秀美的面容因那一抹醉人的红晕更添几分娇艳。 平日里素净淡雅的妆容,今日多了几分粉黛,两腮如染胭脂,显得格外艳丽。 眉如远黛,却又似被墨色轻轻晕染,更显眉峰如蹙。 眼波流转间,星眸闪烁,仿佛藏着一泓深潭,幽远而迷人。 朱唇轻启,如樱桃般娇艳欲滴,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羞涩与甜蜜。 黛玉微微睁开双眸,眼波流转间,似嗔非嗔地白了贾环一眼,粉唇轻启,娇嗔道: “呸,雪雁那小蹄子胡诌些个话,我听了也只当是戏语。 你倒好,还问起这些,羞也不羞。” 说着,双颊似有桃花绽放,更添几分娇羞。 她轻垂眼睫,长睫微颤,微微侧过脸去,又道: “你既如此猴急,又何必问这些。 这男女之事,本就该是两情相悦,哪有什么定法。” 言罢,微微咬了咬嘴唇,眼波流转间,透着几分娇俏与羞涩。 贾环见黛玉如此言语,心中大喜,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待会儿你可得好好配合。” 黛玉被贾环呵出的一口口热气弄得浑身酥麻,嘤咛一声,动情地说道:“你这促狭鬼有多大能耐我接着便是,还能怕了你不成!” 贾环听了黛玉这话,嘿嘿一笑,正欲动作,却又停住,轻轻抚着黛玉的脸颊,说道: “夫人如此有兴致,可莫要叫我太猴急,万一伤了夫人,岂不是我的罪过。” 黛玉轻哼一声,抬眼看向贾环,眼神中满是嗔怪:“你若再这般磨磨蹭蹭,才是真真恼人。” 说罢,伸手轻轻推了推贾环。 贾环见黛玉如此急切,便不再多言,开始轻解罗衫。 黛玉微微闭了眼,双颊似火燃烧,呼吸也愈发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帷幔内传出一声娇吟,黛玉眼角挂着泪珠,看向贾环,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轻声道: “相公,我又重新有家了。” 虽说黛玉在荣国府衣食无忧,但终究是外姓人,她本就心思敏感,一直有寄人篱下之感。 直至今日,贾环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进门,当着王公大臣的面拜了堂,又领了一品诰命。 从此,她既是林氏之女,也是贾家主母,真正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贾环轻轻拭去黛玉眼角的泪,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 “夫人放心,往后你不光有我,还会有许多家人,咱们啊,要一起生好多好多孩子。 咱们的儿子是草字头辈儿的,这可不好取名字,上次琏二哥给贾芜取名字,都翻了好久的书才找出这么个芜字。 其实我心里也藏着几个字,可我就是舍不得告诉他人,怕日后自家不够用。” 黛玉微微蹙着眉,听贾环这话,轻嗔道: “你这呆子,想这些个做甚,还未生呢,便操心起取名之事。 再者,你既藏了字儿,又怎的舍不得告知琏二哥,莫不是小气了些。” 说罢,轻轻推了推贾环,往他怀里靠了靠,下巴抵在贾环胸膛上轻轻摩挲着,好奇问道: “给我说说,你都藏了哪些个好名字?” 贾环得意地笑道:“我藏了四个,还是连在一处的,旁人一听便知是兄弟。” 黛玉微微挑眉,眼中满是好奇,轻轻拍了拍贾环胸口,嗔道: “哟,你倒是藏了些好东西。快说来听听,是哪四个字,莫要吊人胃口。” 贾环低头看着黛玉,眼中满是笑意,开口道:“葡萄、蘑菇,你瞧着是不是很好听?” 黛玉靠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伸手轻轻捏了捏贾环脸颊,说道: “你要这般说,我也想到了一个葫芦。” 贾环听黛玉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 “夫人这一说倒也有趣,葫芦确实也算是个好名字。 只是葫芦这两个字,总觉得少了些韵味。” 黛玉轻轻白了贾环一眼,笑道:“你呀,还挑上了。 葫芦虽简单,可也是有寓意的。 葫芦谐音‘福禄’,有福运、禄运之意,而且葫芦多子,也象征着家族昌盛。” 贾环见黛玉精神恢复了许多,感受着怀中她那丰腴柔软的身躯,再也把持不住,将她搂紧,笑嘻嘻地说道: “都有这么多好名字了,咱们可得抓紧才行。” 第323章 黛玉的嫁妆 且说贾环度过了此生中最为美妙的一夜,此夜于他而言,实乃珍贵非常,往后岁月,每每忆起,皆心生怀念。 那夜黛玉在他的循循善诱之下,尽去矜持羞涩,将自身全然交付于他。 却说那九天之上,离恨天内,警幻仙姑咬碎了银牙。 她一心欲给贾环托梦,以阻这段孽缘,奈何竟无法进入贾环梦境。 无奈之下,她将目标转向贾宝玉,欲让这个她设定好的官配去阻止。 岂料,一个不留神,贾宝玉的神格竟被兔儿神偷换了。 仙神之间在下界争夺香火和信徒本属常事,且被允许,她也只能暗自咽下这口哑巴亏。 强自镇定下来的警幻仙姑,把希望寄托于在凡间耽搁了的妹妹秦可卿身上。 未料,当她发现秦可卿竟已有了身孕,且是贾环血脉时,终是气火攻心,晕厥了过去。 次日清晨 贾环正酣睡梦中,忽觉手背上一阵刺痛,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瞧见黛玉正嗔怪地看着他。 黛玉将他的手轻轻推开,嗔道:“你这呆子,好睡不醒,已然大亮了。” 贾环睡眼惺忪,见黛玉欲起身,赶忙一把搂住她,嬉皮笑脸道: “不急不急,咱们且再躺会儿。” 黛玉轻轻推搡着他,嗔道:“你这没个正形儿,哪有新婚第二日还赖床的道理。” 贾环却不依,紧紧搂着黛玉,撒娇道:“夫人,难得这般惬意,就再陪我躺会儿嘛。” 黛玉无奈,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又偷偷往门外看了一眼,凑到贾环耳边小声道: “你锁门了没?” 贾环瞬间会意,点头道:“放心吧,我亲自上的锁,咱们不开,外面的人进不来。”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嗔了贾环一眼,轻轻啐道:“待会儿还要吃晴雯她们敬茶呢,你可莫要像昨晚那般折腾人,让我失了当家主母的颜面。” 贾环听了黛玉这话,笑嘻嘻地在黛玉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 “夫人放心,我晓得轻重,我体贴人的本事你是再清楚不过。” 说罢,把脸埋在黛玉颈间,轻轻磨蹭着。 屋外,雪雁和紫鹃早早便从潇湘馆赶来,瞧着紧闭的房门,等了许久。 紫鹃终是按捺不住,悄悄凑到门口,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雪雁轻轻走到紫鹃身边,在她腰间抓了一把,打趣道: “紫鹃你个小浪蹄子,这耳朵都快贴到门缝里去了,莫不是听出个什么花来?” 紫鹃红了脸,轻轻拍了雪雁一下,嗔道: “呸,你个小蹄子,再胡说我可撕烂你的嘴。 这不是怕里头有个万一,你倒好,还拿我打趣。” 雪雁捂嘴偷笑,又凑到紫鹃耳边,小声道:“新欢燕尔的,除了做夫妻还能有什么事,你个黄毛丫头伺候过人吗,能听得懂吗?” 紫鹃瞪了雪雁一眼,轻轻啐道:“你个小蹄子这么有能耐,昨晚怎不留在里面伺候,不也被赶出来了吗?” 雪雁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一脸得意,看向紫鹃,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我虽没留在里面,可把该教的都教给小姐了,哪像某人,拿着本老掉牙的画册研究了多日,却没施展的时候。” 紫鹃被揭了老底,羞恼得就要去撕雪雁的嘴。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门突然开了,毫无防备的二人向前一栽。 贾环看着扑倒在自己脚下的两个丫头,一时有些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取出两锭金子递给她们,叹道: “紫鹃、雪雁啊,咱们都是老相熟了,如今你们虽成了我的通房丫鬟,可也不必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以前怎样,往后还怎样,你们也别太拘束了。” 雪雁和紫鹃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不好多做解释,只得将错就错的红着脸接过金子,不敢多言,转身进里间伺候黛玉洗漱去了。 贾环整了整衣裳,满脸笑容地往前厅走去。 如今这府里终于有了女主人,往后后宅之事,终可不必他操心。 贾环来到前厅,见抱琴正指挥着丫头小厮们整理黛玉的嫁妆。 十里红妆,非是十里长红布,实指抬新娘嫁妆之队伍绵延十里。 黛玉的嫁妆,荣国府公中拨了三十万两,贾母个人补贴五万两,其他姊妹与宝玉凑了一万两。 贾府贪墨了黛玉二百万两家产,如今只吐出三十六万两,此乃贾环所不齿。 好在他如今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余下的一百六十四万两他自行补齐。 二百万两嫁妆,涵盖了吃喝拉撒等所有方面,大到庄子铺子、房产地契,小到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甚至连棺材都一应俱全。 这些皆为黛玉个人私产,寓意新娘从生到死都无需依赖婆家,亦可保证生活。 此时平儿回正堂给黛玉敬茶去了,只留抱琴一人张罗。 抱琴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只见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将嫁妆安置得井井有条。 她眼波流转,身姿轻盈,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尽显专业与干练,很快坐稳了二管家的位置。 以前荣国府有四大男管家,贾环仿照着打算在宁国府设立四大女管家。 并非他重女轻男,实因男管家难以拿捏。 毕竟男女之野心天生有别,在这贾府当管家,男管家多借贾府权势在外作威作福、欺男霸女。 而女管家则不然,她们一心只求做老爷的女人。 相较之下,贾环自然选择后者。 抱琴在宫里谨小慎微惯了,此刻出了宫,只觉浑身轻松。 她迈着宫里特有的小碎步,无声无息地凑到贾环身边,吓了贾环一个激灵。 抱琴见自己吓到了自家老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贾环见御姐长相的抱琴也有这般可爱模样,不禁笑道: “你这小妮子,怎么如此冒失。” 说罢,抓过她的手轻轻揉捏了几下,以示惩罚。 “平儿几个都去敬茶了,你怎不去?” 本来一脸淡定的抱琴听了这话,面色一红,有些扭捏道: “我还未开脸,不算是姨娘。” 贾环听了,拍了拍脑门道:“倒是我疏忽了,过几日寻个良辰,我去你那里与你说些体己话。” 抱琴听了这话,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这是在宫里待久了的通病,只有被临幸了,才会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第324章 仙界巡查使算个屁 天香楼 贾环正倚在榻上打盹儿,恍惚间一个柔软的娇躯悄然钻进了他怀里。 他嘴角微微上扬,双眼未睁,紧紧将来人拥入怀中,轻嗅着那熟悉的芬芳,笑道: “宝琴,你可是胖了不少呀。” 薛宝琴嘤咛一声,轻轻捶了贾环一下,娇嗔道:“环哥哥莫要打趣我,我不过这几日贪嘴吃酒,不曾想竟长了些肉。” 说罢,又往贾环怀里蹭了蹭,伸出雪白的手腕在贾环眼前晃了晃,娇声道: “环哥哥快瞧瞧,这是敬茶时奶奶赏我的。” 贾环缓缓睁开眼,看着薛宝琴娇俏的模样,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 “你走南闯北的,什么贵重东西没见过,怎地还稀罕起这几个镯子来了?” 薛宝琴嘻嘻一笑,轻扭着身子道:“环哥哥有所不知,这可是奶奶给的,意义自然不同。” 说着,她在贾环脸上轻轻啄了几口,扑闪着大眼睛道:“奶奶夸了我许多好话,还说我给你做姨娘,委屈了呢。” 贾环赞同地点点头,认真道:“这话倒是不假,像你这般冰雪聪明、才貌双全,做我的姨娘,确实委屈了。” 薛宝琴听了这话,脸颊泛起红晕,眼眸流转,轻轻勾住贾环的脖颈,柔声道: “环哥哥既然这么说,那可得多疼我些才是。” 贾环笑着将她搂得更紧,眼中满是宠溺,道:“那是自然,你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你。” 薛宝琴又将头埋进贾环怀里,轻轻蹭了蹭,似是撒娇一般,喃喃道:“环哥哥今儿可得好好疼我,明儿我便要随哥哥回大同去了。” 贾环动作一滞,微微皱眉道:“怎么这么急?” 宝琴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舍,轻声说道:“环哥哥在太上皇寿宴上为我哥哥请功,圣上隆恩,恩典哥哥为阳和县县令,负责栽种推广玉米、土豆等物,如今户部已发下诏书。 哥哥领了圣命,需即刻启程回大同上任。 嫂子有了身孕,一个人在大同由母亲照料着,我有些放心不下。 我这次回来是特意给奶奶敬茶,还需得回去照顾嫂子和母亲,求环哥哥恩准。” 贾环捏了捏宝琴肉乎乎的脸蛋,眼中满是不舍:“你向来自由惯了,不愿被困在深宅大院,我自然尊重你的选择,只是舍不得你离开,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宝琴眼眶泛红,伸手轻轻抚着贾环的脸,柔声道:“环哥哥这话折煞我了。你向来懂我,我虽不愿被拘在深宅大院,但心中对环哥哥又怎会没有眷恋。 我又何尝舍得离开环哥哥,只是家中之事放心不下。 我虽不能像哥哥一样建功立业,但家中之事也该尽心。 如今嫂子有了身孕,母亲又上了年纪,我若不回去,心中实在不安。” 宝琴抬头看着贾环,目光坚定道:“环哥哥莫要觉得不舍,我虽回了大同,心中自会念着环哥哥。 环哥哥为我在大同置办的宅子,我也会好好打理。” 说罢,她又在贾环脸上亲了一口,眼中满是温柔: “环哥哥若有空闲,可来大同看我。我定会准备好最上等的茶酒,让环哥哥品尝我亲手做的点心。” 贾环不想气氛太过沉闷,凑到宝琴耳边,轻咬她的耳垂,小声道:“宝琴的点心我最是喜爱,可得好好尝尝。” 说罢,缓缓将头埋进宝琴怀中。 宝琴轻轻笑着,用手轻轻抚摸着贾环的头发,缓缓闭上美眸享受着这份亲昵。 过了好一会儿,贾环缓缓抬起头,目光凝望着薛宝琴,满是深情地说:“宝琴,让我瞧瞧你做点心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宝琴会意,水汪汪的大眼睛俏皮地眨了眨,从贾环怀里挣脱出来,往床脚爬去。 许久之后,宝琴轻移莲步,从床榻上下来,理了理鬓发,转头朝贾环嫣然一笑,款步走到房间角落的小桌前,端起茶杯润了润喉。 贾环也起身走到她身后,环住她丰腴柔软的腰肢,两人一起看向窗外沁芳溪的秋景。 远处层林尽染,枫叶如丹,金黄的银杏交相辉映,宛如一幅色彩浓烈的画卷。 秋风拂过,落叶纷纷扬扬,仿佛一只只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映得宝琴红扑扑的小脸愈发娇艳。 宝琴陶醉在这美景之中,不知不觉身子一软,靠倒在贾环怀里。 贾环宠溺地将她抱回榻上,宝琴依偎在贾环怀里,呢喃细语道: “今日环哥哥只属于我,不许离开,等我休息好了,再与环哥哥好好说说话儿。” 贾环轻笑着应了声,手指轻轻梳理着宝琴的发梢,宝琴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暖,渐渐进入了梦乡。 贾环也被宝琴感染,一阵困意袭来,抱紧怀中的美人儿沉沉睡去。 梦境之中,贾环刚进入梦乡,便听到一阵扰人的敲门声。 他心中一惊,以为是上一任药王神遗留的因果,忙飘到梦境边界,警惕地压着嗓子问道: “不知是哪位道友冒昧前来?今日小神有所顿悟,已摸索到大罗道果,需闭关万年,还请道友离开。 他日我成就大罗金仙开坛论道时,定当邀请道友前来观摩。” 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贾环,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毛神,也敢觊觎大罗之位,真不怕闪了舌头惹人笑话。 休要装神弄鬼,我乃警幻仙姑,今日前来,是提醒你莫要再插手木石前盟的定数,趁早与林黛玉和离,否则迟早招来灾祸。 我身为仙界巡查使,有诸多手段让你上天无门,授不成神位。” 贾环一听是警幻仙姑,瞬间放松下来,直接屏蔽了声音,慢悠悠地背着手飘走,嘴里嘟囔着: “仙界巡查使算个屁,大爷我可是跟太上老君混的!” 第325章 黑水村乌进忠 且说贾环与黛玉自成婚后,二人伉俪情深,每日耳鬓厮磨,好不快活。 时光匆匆,秋冬二季转瞬即逝,开春时分悄然而至,这意味着荣国府大房一脉即将踏上前往斡难河的征程。 如今荣国府已分了家,诸多在外的庄子田产皆被折算成现银瓜分。 唯有黑水村的八处庄头留存,此乃大周建国初期太祖赏赐给一代荣国公贾演的基业。 其地位于辽东境内,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水产富足,乃是大周贡米的主要产地。 贾母平日所食的胭脂米、碧梗米便源自这八处庄子。 这八处庄子作为荣国府的主要产业,每年产出的粮食、肉食、果蔬、水产等不仅供应府中日常所需,还能带来颇为可观的收益。 宁国府祖上原本有四处庄子,位于离黑水村一百里之外的黑山村,由庄头乌进孝看管。 可惜因贾珍犯罪,被皇帝收回,转赐给了新晋的忠勇伯柳强。 这日,贾环携黛玉前往西府给赵姨娘请安,同时以族长的身份见证西府大房与二房的第二次分家。 彼时,其他四王八公皆已动身前往斡难府。 贾赦却留了个心眼,让贾琏多耽搁几日,只为等待黑水村庄头乌进忠送来的这一批孝敬。 贾环走进厅中,只见宝玉、贾琏以及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壮汉子在厅内。 他不禁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思忖,分家产之事向来不光彩,况且贾琏不在,贾政也不便以长辈身份压制贾琏,此时让宝玉出面倒是合适。 长辈不在,贾环放松了许多,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笑着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随意分一分,大致差不多便好。” 宝玉听了,连连点头,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咱们这样的人家,为了些许身外之物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当。 再说了,我本就不希望分家,大家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好。” 贾琏也朝贾环点头,身为兄长,本就该多关照兄弟。 乌进忠所孝敬之物,价值不过几千两,他本无意与宝玉争抢,只是碍于贾赦的面子,才留了下来。 见贾环和宝玉这般说法,他也笑着点头道:“环哥儿是族长,咱们听您的便是。” 说罢,指着那汉子介绍道:“这是黑水村的乌进忠,祖上曾给咱贾府做过亲兵。” 乌进忠听闻此言,赶忙上前磕头请安,说道: “门下庄头乌进忠叩请侯爷万福金安,祝侯爷新春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加官进禄,万事如意,早生贵子……” 贾环见这汉子五大三粗,却能说出如此一连串吉利话,不禁哑然失笑,忙伸手将乌进忠扶起道: “你倒有趣,且起来说话。” 乌进忠直起身子,恭敬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贾环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问道:“你从黑水村出发,走了几日才到京城?路上可还太平?” 乌进忠赶忙回道:“回侯爷话,小的从黑水村出发,一路紧赶慢赶,路上倒也太平。 只是这春寒料峭,冰雪未融,道路着实难行,走了一个月零五日。 因时间紧迫,怕侯爷心焦,便一路紧赶过来了。” 贾环微微点头,又问道:“此次带来的孝敬都有哪些?” 乌进忠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本项目册,双手呈上道: “一年的所有产出都记录在册了,不易保存的都按以往惯例折算成了银子。” 贾环接过册子,只见上面写着: 大鹿六十只,獐子、狍子各一百只, 暹猪、汤猪、龙猪、野猪各四十个, 家腊猪、野、青羊、家汤羊、家风羊各二十个, 鲟鳇鱼四个,各色杂鱼三百斤,活鸡、鸭、鹅各三百只, 风鸡、鸭、鹅三百只,野鸡、兔子各三百对,熊掌四十对,鹿筋二十斤, 海参八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 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三口袋,大对虾一百对,干虾三百斤, 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五百斤、中等二千斤,柴炭四万斤, 御田胭脂米三石,碧糯、白糯、粉粳六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 下用常米一千五百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三千两。 贾环看着这些物品,心中暗自吃惊,暗道得亏自己穿越到古代。 不然这上面许多动物在现代都是保护动物,若在现代,自己怕是要牢底坐穿了。 不过他敢肯定,乌进忠看似老实憨厚,实则贪墨不少。 就拿自己熟悉的胭脂米来说,他自己有一百亩御田,去年收得一百五十石胭脂米,姑且算亩产一石五斗,这还是经过层层克扣下来的。 而荣国府二十亩御田仅产三石,实在说不过去,毕竟这是太祖亲自赐下的地段,亩产不应比其他地方少。 贾环看似随意地朝乌进忠问道:“我瞧着怎比去年少了许多?” 乌进忠听了这话,神色微微一怔,随即陪笑道: “回侯爷,今年实在是收成不好。 从三月起,雨接连不断,直到八月,竟没有连续晴过五日。 九月里又一场碗大的雹子,近一千三百里地,连人带房并牲口粮食,都被打伤了上千上万的,所以才如此。小的绝不敢说谎。” 乌进忠坑蒙荣国府多年,这套说辞早已熟稔于心,笃定贾府主子们不会去辽东核实。 贾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开口道:“这倒是巧了,我族里有个唤做蔷哥儿的,被发配辽东待了多年,去年才回来,那边的天气如何,想必他清楚得很。” 乌进忠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结结巴巴地说道: “侯爷说笑了,小的确实是据实禀报,绝无半点虚言。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贾环气得笑了,指着他道:“你可想好了,你那兄弟乌进孝管着的庄子如今在忠勇伯名下,正巧我与忠勇伯交情匪浅。 黑水村与黑山村相距不过一百里,没理由在进项上会差出许多。” 第326章 毒誓可不能乱发 乌进忠此刻被贾环说得慌了神,原本他与乌进孝相互勾结,一同虚报账目。 如今各事其主,乌进孝为在新主子面前保住庄头之位,如实向忠勇伯供奉。 而乌进忠依旧按往年惯例私吞了三成,此时见再也无法蒙混过关。 “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求饶:“侯爷饶命啊,小的猪油蒙了心,猪油蒙了心呐! 求侯爷高抬贵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不得已才动了歪心思。” 贾环懒得理会他,转头对宝玉道:“宝二哥,这八个庄子如今是你的,你拿个主意。” 宝玉本在看戏,听到这话,一时不知所措,见乌进忠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不忍,说道: “环哥儿,他既然已知错,便饶他这一回吧。咱们府里也不是非要为难他。” 说罢,又转头看向贾琏,问道:“琏二哥,你意下如何?” 贾琏本就准备搬出去,对这些事不上心,随意点头道: “我没什么意见,既然宝玉都这么说了,那就饶他这一回吧。” 贾环自觉尽到了族长的责任,既然宝玉不在意,他便不再多管闲事,挥挥手让乌进忠退下。 乌进忠没想到自己竟能逃过一劫,千恩万谢地起身,倒退着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心中对贾府这些主子不禁又多了几分轻视。 可没等他得意多久,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直劈而下。 那惊雷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将乌进整个人笼罩其中。 乌进忠只觉一股巨大的电流瞬间穿透身体,整个人在雷火中扭曲变形,发出一阵凄厉惨叫,声音在雷声中格外惊悚。 周围的小厮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立原地,脸上满是惊恐。 乌进忠身上衣物瞬间燃烧起来,在雷火中化为灰烬。 不过片刻,乌进忠便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听到动静出门查看的贾环三人见状,惊愕不已。贾琏颤巍巍地看向贾环问道: “环哥儿,他先前是不是在你跟前发了毒誓?” 贾环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不错,他发了毒誓,说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宝玉平日就喜欢发毒誓,却从未见过如此应验的场景,吓得转身朝荣庆堂跑去。 他一路跌跌撞撞冲进荣庆堂,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 一下扑到贾母跟前,双手紧紧抓住贾母手臂,带着哭腔道: “老祖宗,刚刚那乌进忠发了毒誓,被雷劈死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吓煞我了。” 贾母原本正悠闲地坐着,被宝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安抚道: “我的宝玉,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宝玉心有余悸地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哭道: “老祖宗,孙儿平日也发了不少毒誓,想必命不久矣!” 贾母因大房一脉迁走本就郁郁寡欢,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眼下瞧着这个被她寄予厚望的宝贝孙子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心中一阵痛楚,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鸳鸯眼疾手快,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天王补心丹喂贾母服下。 贾母定了定神,拍了拍宝玉的手道:“傻孩子,休要胡思乱想!你平日里发毒誓,不过是些玩笑话,怎能当真。 那乌进忠心怀不轨,发下毒誓,自有天谴,这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他这庄头死了,庄子的事可不能耽搁。 虽说咱们家如今不像从前那般事事讲究,但这八个庄子也是份不小的产业,可不能没人管。 宝玉,你如今是这庄子的主人,可得上心些。” 宝玉心中抗拒,支支吾吾道:“老祖宗,孙儿如今忙着胭脂铺的事,实在抽不出身。” 贾母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宝玉年龄也不小了,是该给他寻门好亲,找个贤内助帮衬。 想到这,她不禁头疼起来,以前好姑娘任她挑选,湘云、黛玉、宝钗哪个不是顶好的,可没一个能让她完全满意。 黛玉身子骨弱,宝钗商贾之家,湘云又太过天真烂漫…… 就这么犹豫间,黛玉被天子赐婚给贾环,宝钗出了府,湘云那边史家又不愿意。 贾母心中一阵叹息,朝鸳鸯吩咐道:“去荣禧堂把太太和环哥儿媳妇请过来,我有话要和她们商量。” 宝玉一听,也跟着出了门。 荣禧堂内,贾环正一脸后怕地讲述着前厅之事: “刚那雷声你们都听到了吧?说来也怪,那乌进忠刚发完毒誓,出门就被雷劈了。” 说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示意小吉祥上前帮他捏捏肩膀,继续比划道: “那雷劈下来时,乌进忠正往门外走,突然一道闪电,就听‘咔嚓’一声,那雷直直地劈在他身上。 好家伙,那雷就跟长了眼似的,把他整个人都给罩住了。 他先是惨叫一声,那声音在雷里格外惊悚,就像被抽了魂似的。 紧接着身上衣物瞬间起火,火光冲天呐,他在雷火里挣扎扭动,那模样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 没过一会儿,就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小吉祥一边为贾环捏肩,一边附和道:“我也去瞧了,那乌进忠好大一个汉子,肠子都被劈出来了,果真是个黑心肠的!” 赵姨娘对小吉祥的地狱笑话干笑两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平日里也爱发毒誓,如今听说会灵验,吓得抓住了旁边儿媳妇黛玉的手。 “媳妇呀,这可咋整?这毒誓真灵验,可吓煞我了。 你说我平日里发的那些个毒誓,不会也遭报应吧?” 黛玉瞧着自家婆婆,觉得甚是有趣。 别人家媳妇过门都要立规矩,自家婆婆不仅免了晨昏定省,平时吃饭也不让她伺候,对她就像平辈一般。 黛玉轻轻拍了拍赵姨娘的手,笑着说道: “婆婆莫要惊慌,您平日里发的毒誓都是无心之语,怎能与那心怀不轨之人相提并论。 再说了,咱们两府有祖宗保佑,乌进忠敢发毒誓欺骗主子,定是祖宗震怒,才惩戒了他,清理门户。” 这话很快传遍了两府,众人听了黛玉的话,心中都安定了些。 至于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已经偷偷对着贾府的祠堂磕头请罪求宽恕了。 第327章 认贼作母贾宝玉 荣禧堂内 宝玉恭恭敬敬地向赵姨娘行了个礼,口中说道: “母亲安好。” 旋即上前拉住赵姨娘的手,眉飞色舞地说着各种趣事,直逗得赵姨娘喜笑颜开。 贾环在一旁瞧着,心中暗恨,直把宝玉骂了个千遍万遍。 想当初王夫人在府时,自己除了在正式场合不得不忍辱负重地“认贼作母”,其他时候不过是虚与委蛇,一声“太太”了事。 可宝玉倒好,这改口比翻书还快,明眼人都知道王夫人是被迫出家。 他却似懵懂无知,真以为母亲一心向佛,除了年节之外都不去探望,生怕扰了母亲清修。 赵姨娘对宝玉的热络十分受用,想当初她盼着宝玉早死,好让贾环取而代之。 如今贾环出息了,宝玉不再是威胁,倒成了个累赘,赵姨娘便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宝玉生出几分怜悯。 黛玉见贾环咬着牙,腮帮子鼓得好似要炸了一般,不禁轻轻凑到他耳边,悄声道: “瞧这醋意,可真是个醋坛子。” 贾环瞪了黛玉一眼,哼道:“哼,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装腔作势,还是真心实意。” 黛玉轻轻摇头,眼中笑意盈盈,说道: “管他呢,只要他不来招惹咱们,且由他去。” 正说着,鸳鸯进来行礼道:“见过太太、环大奶奶,老祖宗有请二位去荣庆堂说话。” 赵姨娘和黛玉听了,便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往荣庆堂去了。 贾环见没请自己,也懒得多管,转身往精武堂走去。 精武堂 卧房内 只见那湖蓝色锦被上绣着几枝娇艳欲滴的芍药,针脚细密,针法精妙,显见是出自巧手。 床帏以淡绿纱为底,上面绣着灵动的蝴蝶与蜜蜂,仿佛在花丛间穿梭嬉戏。 这床帏的颜色与锦被相衬,显得既活泼又雅致。 贾环毫不客气地脱了鞋,翻身跳上床,在床上滚了几圈,只觉床褥软乎乎的,十分舒适。 正滚着,他一眼瞥见床头上挂着个用五彩丝线编成的小玩意儿,仔细一看,像是个香囊,上面绣着些精细的花纹。 他伸手拿过来,忍不住笑道:“这丫头倒还有些巧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不用猜也知道是史湘云回来了。 只见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屋里,瞧见贾环在床上滚来滚去,先是一怔,随即便笑骂道: “环儿,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撒野来了?” 贾环坐起身来,扬了扬手中的香囊,满脸期待地问道:“这是送与谁的?” 史湘云笑嘻嘻地将手中的布包往床上一扔,也脱了鞋上了床,拿过香囊为贾环系在腰上,佯装嗔怪道: “还能给谁,自然是给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好要娶我,结果却先娶了林姐姐。” 贾环听了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看着腰间系着的香囊,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史湘云见他这副模样,轻轻哼了一声,又道:“罢了,谁让林姐姐生得天仙一般,我也怨不得你。” 说罢,往床上一躺,侧过身子不理贾环。 贾环赶忙侧身躺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轻声说道: “咱们既有过那般情分,我自然是要娶你的。 如今我兼祧二房,能娶两个妻子,你自然有一席之地。 只是眼下大周正处修养生息之时,无战事可立战功。 且等个一二年,我立了战功求圣上为咱们赐婚,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 史湘云听了这话,心中欢喜,转过身来看着贾环,娇嗔道: “这次便饶你不发毒誓,不然仔细把你那黑心肠给劈出来!” 贾环听了哈哈大笑,心中为乌进忠这个倒霉蛋默哀了一瞬。 在往后的许多年里,乌进忠成了贾府下人们私下里的笑谈,时不时被拿出来调侃一番。 史湘云戳了戳贾环的胸口,突然问道:“环儿,你且与我说说,你与林姐姐洞房时都做了些什么?” 贾环听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可不兴说啊,支支吾吾道: “等咱们成亲时你自然知晓。” 史湘云不依不饶地凑到他跟前,眼中满是好奇,追问道: “说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又不是外人,你与我说说,我也能提前知晓些。” 贾环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 “也没什么,与咱们那日所做相差无几。” 史湘云想起那日的情形,脸不由得红了,啐道: “呸!你个没脸没皮的,竟拿我打趣儿。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新鲜事儿,合着就这么稀松平常。” 说罢,轻轻推了贾环一把,自己坐了起来,拿起一旁的布包,笑道: “快些来瞧瞧我今儿出去买了哪些好物。” 说着,便打开布包,里面尽是些从集市上淘来的小玩意儿,有五彩的琉璃珠子、精致的扇坠儿,还有些模样奇特的小摆件。 史湘云拿起一个琉璃珠子,对着光线瞧了瞧,说道: “这珠子可真是好看,我瞧着就欢喜。” 又拿起一个扇坠儿,递到贾环面前,说道: “你看看这个,这扇坠儿雕工精细,配在扇上定是极好的。” 说罢,便将扇坠儿放在扇上,来回比划着。 贾环看着史湘云兴致勃勃地摆弄那些小玩意儿,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你这出去一趟,倒是淘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只是往后可别再女扮男装溜出去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史湘云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怕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坏事,难不成还能有人把我怎样? 再说了,我这易容术可是练得炉火纯青,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贾环打量着她身上的某处,忍不住笑道: “易容术虽好,可是有些地方,你可藏不住。” 史湘云听了,立马会意,羞恼地将贾环扑倒,啐道:“再看,再看叫你长针眼。” 贾环笑着连忙求饶,待史湘云松开手,贾环一个偷袭反客为主掌握主动权,挑眉道: “我最不怕的就是长针眼,今儿便仔细看个够!” 史湘云也不甘示弱地笑道:“那我也不怕长针眼,定要把你的看个够。” 两人笑闹间,滚作一团。 第328章 马杀鸡 且说湘云与贾环嬉闹一阵后,斜倚在他胸膛之上,双眸微合,侧耳倾听着贾环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沉醉在这难得的温馨时光之中。 贾环轻手抚过她那如墨般的秀发,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笑意,二人沉浸在这静谧祥和的氛围里。 少顷,湘云微微抬起头,眼波流转,满是爱意与期许,轻声道: “环儿啊,我三叔去了斡难府做知府,二叔又去了辽东为官,我自幼便没了爹娘,如今身边唯有你相伴。 前些日子老太太把我唤至荣庆堂,说了许多宝哥哥的好处。 我虽不愚钝,自是明白老太太的心思,想让我与宝哥哥亲近些。 可我心中哪有宝哥哥,这世间唯有环儿你才是我最在意的人。 宝哥哥虽好,只是与他相处总觉隔了层什么,哪有与环儿在一起自在。 环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既不想拂了老太太的心意,又不愿违背自己内心。” 贾环一边轻拍着湘云的背,一边安慰道: “妹妹莫要烦恼,宝二哥年纪也不小了,过几日我与父亲商议商议,给他另寻一门好亲事便是。 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便是老太太来了也无济于事。” 湘云听了这话,眼中笑意盈盈,娇嗔道:“环儿,你这话倒是合我心意。 宝哥哥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可亲可敬的兄长罢了。 我心中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可自己心里清楚,这世间唯有你能懂我。” 她歪着头,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又道:“环儿,你可觉宝哥哥有些异样? 前儿怡红院玫瑰盛开,我前往一观,正遇袭人,她邀我进屋小坐。 我进得屋内,却见麝月、秋纹、碧痕皆不见踪影,便问了一嘴,你猜怎么着?” 贾环的手指轻轻滑过湘云雪白的肌肤,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怎么着?” 湘云轻拍了下他的手,娇嗔道:“环儿,你可仔细听我说! 我问袭人麝月她们去了何处,袭人竟说受不了活寡,都出去嫁人了。 环儿,这活寡究竟是何意?” 贾环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斟酌着说道: “这活寡嘛,便是女子守着丈夫,却没了丈夫在身边,只能独守空闺。” 湘云皱了皱眉头,疑惑道:“麝月她们怎会受不了活寡呢?宝哥哥平日里待她们不薄呀。” 贾环见她追根究底,无奈之下如实道: “麝月她们在府中多年,都已二十有几,如今银钱不缺,唯一盼着夜深人静时能与宝二哥说些体己话。 可宝二哥经当年北城那事,被那十三爷祸害后,性情大变。 他如今已不爱与丫头们周旋,而是喜好与那些男子厮混。那些男子之间的事,有些难以启齿。 所以麝月她们觉得守活寡,受不了这份寂寞,便出去嫁人了。” 湘云听了,惊得微微张着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双颊绯红,眼中满是诧异道: “环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实在是出人意料,宝哥哥竟有这般癖好。 怪不得平日里瞧着他与姐妹们相处总觉透着股子不自在。” 她轻咬嘴唇,歪着头,思索片刻道: “难怪老太太想让我与宝哥哥亲近,想来是想让宝哥哥收收性子,可宝哥哥如今这般模样,又如何能改得过来。” 湘云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忧虑,轻轻拉住贾环的手道: “环儿,此事万不可外传,若被人知晓,宝哥哥这名声可就毁了。 老太太知道了,不知得多伤心呢。” 她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担忧,又道:“可怜袭人,一心为宝哥哥着想,却没想到宝哥哥竟是如此光景。 我就说她近日怎总往稻香村跑,原来是去与珠大嫂子诉说心中苦闷。 如今袭人同珠大嫂子也没什么两样。 珠大嫂子守着寡,虽有孩子,却也寂寞。 而且兰哥儿大了,也管不住,前些日子跟着琮哥儿去草原历练了。 袭人虽有宝哥哥,可宝哥哥对她如此冷淡,与守活寡又有何分别。” 贾环瞧着湘云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倒操心起这些事来了,也不嫌害臊。” 湘云娇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嘴道: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天天往我怀里钻,还说我呢! 我虽未出阁,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你哄骗我做的那些事,信不信我告知舅舅、舅母去,仔细你的皮!” 贾环听了这话,心中一紧,忙堆起笑脸,讨好道: “好姐姐,我错了,这不是喜欢姐姐喜欢得紧,忍不住想要亲近嘛。” 湘云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就会哄我,你那些个小心思,以为我瞧不出来。 罢了,今儿你若能把我伺候高兴了,我便饶你这一遭。” 贾环忙不迭点头,赔笑道:“姐姐放心,我定将姐姐伺候得妥妥帖帖。” 说罢,他起身倒了杯茶放在床边桌上,殷勤道: “姐姐且躺好,最近新学了一套按摩之法,给姐姐试试,保管能让姐姐浑身舒坦。” 湘云听了,面色微微一红,配合地躺下,故作镇定道: “新的法子?与先前的不同?” 贾环轻轻点头,一边轻轻将手放在湘云肩膀上,顺着肌肉纹理缓缓按压起来,手上劲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开口道: “姐姐,这新法子乃是从暹罗国传来,最是适合年轻人,可舒筋活血。” 湘云瞧着贾环将自己褪得只剩一件中衣,半信半疑,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目光中透着一丝羞赧。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嗔怪道:“环儿,你这是做什么?莫要耍些不着调的花样。” 贾环抱着她落下数吻,轻笑道:“咱们之间哪还有必要遮遮掩掩,且安心享受。 府里那些个丫头按摩,至多也就是揉腿捏肩拍背,这算哪门子的按摩?我给你来个正宗的。” 湘云想想也觉得有理,她与贾环之间已没了秘密,便也就大大方方的躺好。 “环儿,你这按摩之法可有甚么名字?” 贾环手上动作不停,答道: “马杀鸡。” 第329章 柳强崛起 湘云闻得“马杀鸡”之名,不由掩口而笑,轻启朱唇道: “此名倒是新奇罕闻,环儿,你断不可欺瞒于我。” 贾环亦笑道:“我岂敢欺瞒姐姐,这实乃暹罗正宗按摩之法,姐姐只管安心受享便是。” 言罢,愈发专注用心,双手于湘云之背、肩、腿部往复游走,轻重缓急皆有章法,每一下触碰皆倾注无限温柔情意。 湘云顿感周身筋骨仿若春日之柳,舒展自如,从未体验过的舒泰之感遍体弥漫,口中不禁逸出阵阵轻吟低哼。 贾环听闻,心内燥热,情意渐浓,遂悄然变了手法。 良久,贾环起身,端起桌上香茗一饮而尽,继而朝湘云挑眉一笑,问道:“云姐姐,可还满意我这手法?” 湘云双颊飞红,嗔目睨视道:“就你嘴巧,不过这暹罗按摩法确有奇妙之处,日后恐少不得要你再来侍奉。” 贾环闻言,心下暗喜,忙不迭应承:“但凭姐姐传唤,我即刻便至。” 湘云羞怯起身,轻捶贾环数下,便欲整理床铺。 贾环见状,笑道:“此等琐事,遣丫鬟来做便是,姐姐何须亲为?” 湘云白他一眼,啐道:“我岂愿让那些丫头瞧了笑话去。” 贾环又笑道:“姐姐忒多顾虑,她们岂有这等胆量。 再者,这暹罗按摩法尚有诸多精妙招式,下回我再悉心与姐姐拆解,定让姐姐更为惬意。” 湘云红晕未消,轻嗔薄怒:“你这没正形的,满心皆是这些。 罢了罢了,今日且饶过你,只是万不可将今日之事向外人提及,否则我定不饶你。” 贾环连声称是,遂牵起湘云柔荑,往屋外徐行而去,口中道: “我瞧姐姐骑术愈发精湛,不若一同去马场赛上一场。” 二人行至马房,贾环遥见一匹毛色纯黑、品相极佳之骏马,正在大漂亮身前献媚讨好,顿时怒从心起。 此黑马乃贾政昔日所赠,贾环初时懵懂,为其表象所惑,视作良驹,取名“百岁”。 岂料此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行速迟缓,且生性懒惰。 如今见它在大漂亮面前卖弄风姿,贾环焉能不气? 贾环抢步上前,朝那马臀猛踢一脚,怒叱道:“你这懒怠蠢物,在此处瞎晃作甚!” 黑马吃痛,长嘶一声,却不敢擅动,唯以哀怜目光望向贾环。 湘云在旁见此情形,笑道:“环儿,何苦为难于它,不过一匹马而已,岂会知晓人事?” 贾环冷哼一声,道:“我素日里精心照料,却不想让它坏了大漂亮的血脉,平白糟蹋了好种。” 言罢,又手指有孕在身的大漂亮数落:“你也恁地不当心,竟被这无用之物纠缠,倘若日后所产马驹肖似于它,可怎生是好?” 大漂亮打个响鼻,亲昵地于贾环怀中蹭蹭,似在回应其数落,亦如撒娇邀宠。 贾环轻抚大漂亮鬃毛,口中虽仍念念有词,手上动作却尽显宠溺: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唯盼你腹中胎儿能有出息。” 黑马在旁,见贾环与大漂亮亲昵之态,似有妒意,悄然靠近,以首轻顶贾环后背,口中发出低低呜咽。 贾环回首瞪视,斥道:“你这憨货,还有颜面亲近于我?”话虽如此,却未将其推开。 黑马仿若会意,愈发驯顺静立,不时以尾轻扫贾环之腿。 贾环无奈摇头,自草料堆中取几把上佳草料,分置于大漂亮与黑马跟前,道:“吃吧,都安分些,莫要再生事端。” 大漂亮仪态优雅,低头食草,黑马则狼吞虎咽,食间犹以目偷觑贾环,唯恐其怒。 贾环见它们这般模样,心内轻叹,仿若娇养闺女被庸人所惑,自己却又无奈成全之感。 此时,负责照料马房的婆子已备好两匹马候在一旁。 一匹毛色雪白,乃湘云惯常所骑,另一匹棕红骏马,则是贾环新近悉心调教,本欲待柳强成婚时相赠为贺礼。 想是众人忌惮贾环功高震主,上至皇帝,下至朝臣,皆心照不宣将贾环视作底牌,非绝境绝不轻易启用。 当今天下,盗匪仍未绝迹,辽东之地尤甚,常现强人拦路劫掠之事。 去岁冬日,奉天府多次出兵围剿,然收效甚微,匪患愈演愈烈,致使当地百姓恳请官府罢兵。 只因官府剿匪耗费之钱粮,甚于匪盗劫掠之数,百姓不堪其扰,遂将此事上达天听。 皇帝闻之震怒,敕令自京营十二营中调遣一营前往奉天府清剿匪寇。 彼时贾环之玄武营最为踊跃,贾环亦私下与兵部尚书贾雨村通融,却未被选中。 贾雨村暗透皇帝有意遣忠勇伯之英武营前往之意,贾环遂未再争,心内只觉好笑: 皇帝欲扶持柳强制衡于他,却未思及他与柳强自幼相伴,情谊深厚,竟妄图以帝王权术离间,实乃幼稚之举。 岂料皇帝执意拉拢柳强,待柳强平定辽东匪患凯旋而归。 不仅将其爵位由三等伯晋为一等伯,更将内阁协办大学士颜宗之女赐婚于他。 一时间柳强于朝堂之上声名显赫。 贾环对此并无妒意,唯觉皇帝行事太过露骨,未免失之狭隘。 “环儿,为何发呆?莫不是惧怕,不敢与我比试了?” 湘云此时已换就一身利落骑装,窄袖短衣衬得身姿矫健婀娜,腰间束带紧系,勾勒出盈盈一握之纤腰。 双腿笔直修长,裹于及膝黑色马靴之中,更添飒爽英姿。 其乌发高束,几缕碎发垂落颈边,随其动作轻摇。 白皙面庞因适才羞怯与此刻兴奋,泛起淡淡红晕,恰似春日灼灼夭桃,明艳不可方物。 贾环见状,情难自禁,揽上湘云纤腰,戏谑道:“比试当有彩头,依旧例如何?” 湘云自是知晓其所指,轻咽唾沫,面色羞红,啐道: “你这登徒子,全无正形,只想着占我便宜!罢了罢了,依你便是,谁叫我今日心情畅快。” 湘云嘴上虽嗔怪,眼中却含着笑意与娇俏,轻轻拍开贾环之手,转身朝自己那匹雪白骏马走去。 贾环嘻嘻而笑,随后紧跟,翻身上了棕红骏马,一抖缰绳,高声道: “云姐姐,此番你若输了,可不许敷衍塞责!” 第330章 秦可卿有喜 且说湘云与贾环赛马,未曾想败于贾环马下,一番口舌后,贾环方允诺暂不讨要彩头。 湘云瞧着贾环离去之背影,心内暗忖,这一日诸事新奇非常,又兼有些难为情,脸颊仿若天边云霞,红晕久久不散。 贾环悄然离了园子,骑上那匹唤作“一百岁”的坐骑,径往柳枝胡同而去。 行至秦可卿所居院子门口,却见对面之门扉竟豁然敞开,心下好奇难捺,遂踱步过去探看究竟。 此处院子本是他为柳嬷嬷与柳强所置,后因柳强封忠勇伯且获赐伯爵府,便闲置下来。 唯留两个老仆看守,而此二仆年事已高,目力昏花。 贾环见门口存有车轮印辙,心内纳罕,遂入了院子。 但见院内静谧非常,草木荒芜杂乱,显然久无人悉心照料。 正值他满心疑惑之际,一阵轻微咳嗽声从正房悠悠传来。 贾环蹑足趋近房门,透过门缝觑去,只见屋内一女子背影,身形颇为眼熟。 便悄然潜入,从背后揽住那女子,压低声音戏谑道: “好个俊俏的小娘子,今日大爷可要劫个色!” 那女子正是柳嬷嬷,因柳强之功,得以母凭子贵,受封三品诰命。 她素日保养得宜,虽已三十有余,却仿若二十许人。 被贾环这般抱住,她却毫无惊慌之色,只亲昵地拍了拍贾环之手,柔声笑道: “环哥儿,你这孩子,平白无故地这般顽皮作甚?” 贾环将脑袋亲昵地在她背上蹭了蹭,想当初柳强上奏天子为柳嬷嬷一家申冤。 终使其洗清冤屈,恢复名誉,柳嬷嬷亦恢复原名柳云秀,自那以后,贾环便改了称呼。 此时,他向柳嬷嬷嘟囔道:“柳姨,我此番可是悄悄进来的,您怎就知晓是我呢?” 柳嬷嬷转过身来,双手轻轻捧起贾环面庞,眼中满是宠溺与嗔怪之色,缓缓摩挲着: “你这孩子,乃是我一手带大,你身上那股子气息,我再熟悉不过。 哪怕你在我周遭现身,我闭着眼也能辨出是你这调皮鬼来。” 言罢,柳嬷嬷拉着贾环之手坐下,面上笑意未减: “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瞧小秦?你这孩子,也着实令人操心。 在外养了妾室倒也罢了,行事竟如此不谨慎。 现今她竟有了身孕,你新媳妇入门未久,你便闹出这般事体,叫你夫人情何以堪? 莫要以为林丫头双亲不在便肆意欺负人家。 林大人昔日在翰林院时广结良朋,如今那些人大多在都察院与六科任职。 若被他们知晓此事,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贾环闻听此言,面上微微泛红,抬手挠了挠头,赧然道: “柳姨,此事说来也是无奈。 可卿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我见她素日孤身一人,甚是可怜,一时心软便应允了下来。 况且,我也未料到会如此之快便有了身孕。” 柳嬷嬷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贾环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呀,总是这般心软随性!如今打算如何是好? 此事迟早是要瞒不住的。 你那夫人黛玉,虽是心地善良之人,可这种事,无论搁谁身上,都难以坦然处之。” 贾环深知柳嬷嬷脾性,亦晓得她既主动提及此事,想必已有应对之策。 便急忙揽住柳嬷嬷肩头,将脑袋靠于其上,撒娇道: “柳姨,我就知晓您必有法子,您定要帮我这一回。 我实在是不愿让林姐姐伤心难过,可可卿这边,我亦不能弃之不顾。” 柳嬷嬷长叹一声,无奈地拍了拍贾环的手,说道: “你这孩子,就会给我出难题。罢了,谁叫我自幼疼你至深呢。 依我之见,你需先寻个恰当的时机,亲自向林丫头坦诚相告。” 贾环一听要向黛玉坦白,顿时苦了脸,愁眉不展道: “柳姨,这可万万使不得! 林姐姐倘若知晓此事,定会动怒,说不定此后便不再理我了。” 柳嬷嬷白了他一眼,嗔道:“那你又欲如何?一直隐瞒下去? 须知纸终究包不住火,迟早会被发觉。 你若主动坦白,再诚恳地向她认错,或许她还能饶恕于你。” 林黛玉并非善妒之人,贾环深知即便坦白,至多挨一顿责骂便罢了。 可他最怕的是黛玉因此对他心生嫌隙,此后二人之间便有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柳嬷嬷见他沉默不语,便继续劝说道: “环哥儿,你也莫要太过忧虑。 林丫头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坦诚相待,真心悔过,她定会原谅你的。 你且想想,你们平日相处之时,她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贾环微微颔首,轻声道:“柳姨,我自是知晓林姐姐对我情深意重,可我就是怕伤了她的心。” 柳嬷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若真心不想伤她的心,便该早做定夺。 此事拖延越久,对她的伤害便越大。 你且先回府去,仔细思量该如何与林丫头言说,待想好之后,便即刻寻个良机坦白一切。” 贾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素来行事果敢利落,此刻也不愿再拖,当下起身道: “我如今便去将可卿接回府中!” 柳嬷嬷听闻,急忙伸手拉住他,微嗔道: “你莫要如此急躁!且再等上几日,待可卿腹中胎儿完全成型,再寻个高人来测测。 倘若怀的是个女孩,向林丫头求情也容易些,毕竟女儿家心慈手软,林丫头或许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原谅你这一回。 若仍是个男孩,那在林丫头尚未诞下子嗣之前,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你且先去安抚好可卿,莫要让她心生疑虑。” 贾环性子本就跳脱,此刻关注点竟偏了去,满脸惊讶地问道: “可卿这才不过四个月出头,竟能辨出胎儿男女? 莫不是江湖骗子信口胡诌!” 第331章 三种异香 柳嬷嬷神秘一笑,并未与他谈及科学医理,反倒说起了神学之事: “我朝太祖当年御驾亲征真真国,归途中遭遇狂风暴雨,不幸误入灌愁海,幸而被三位仙人搭救。 此三人自称痴梦仙姑、种情大士、引愁金女,见太祖气宇轩昂、气度不凡,便将太祖引入放春山谴香洞相叙。 双方交谈甚欢,临别之际,三位仙人分别赐予太祖三种奇香。 痴梦仙姑所赠之香名曰忘忧香,其香袅袅升腾而起,化作烟霭,尘世纷扰忧愁皆可忘却。 一旦嗅此香,心忧消散,魂清气爽,岁月悠长,悠然自得,仿若超脱世外,心无丝毫挂碍。 种情大士之香名为迷引香,轻烟一缕,情意绵绵,悄然间情丝暗系,使两心紧紧相连。 男子嗅之,情迷意乱,倾慕之心顿生,自此情丝缠绕,朝朝暮暮只为佳人,爱意滔滔不绝,难以自拔。 引愁金女所予之香称作溯源香,香烟缭绕,仿若回溯往昔源流,前世恩仇历历在目。 燃此香者,能回溯前世宿缘,往昔之事纷至沓来,恩怨情仇清晰分明,可解尘世诸多困惑,使人明心见性,洞察因果。” 贾环闻听此言,不禁啧啧称奇,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之色,道: “柳姨,您这些话从何处听来?莫不是后人编造的虚妄之语? 自我封了冠军侯后,外界编造的关于我的神话传说不在少数。 有人说我是武德星君下凡,亦有人言我是后羿转世,可我自己是谁,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柳嬷嬷见贾环岔开话题,伸出手指轻捏他的脸蛋,嗔怪道: “这些故事是真是假,我亦无从知晓。 但这三种异香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太祖驾崩后,将三种异香分别赐予当时的太子、福王和瑞王。 我理国公府祖上与福王交情深厚,上一任福王临终之际,膝下无子,便将溯源香交予理国公,理国公临终前传于我父亲。 后来我家突遭横祸,想必也与这异香脱不了干系。 我父亲临死前,将异香托付给了在兰台寺出家的兄长。 我与你提及的高人,正是我的兄长。” 柳嬷嬷说罢,又叹了口气,继而说道: “那忘忧香如今在太上皇手中,迷情香则在西宁郡王处,这两样香其实最适宜处理你眼下这棘手之事,可惜我们无力获取。 如今唯有尝试用溯源香,虽说不能从根本上化解你与黛玉之间的嫌隙。 但至少能为可卿和她腹中孩子正名。 溯源香最大的效用便是认亲。” 贾环听闻此言,心中暗自思忖,觉得此事太过离奇荒诞,但瞧柳嬷嬷神色庄重,又不似说谎哄他。 他挠了挠头,问道:“柳姨,这溯源香究竟如何认亲?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个证人来?” 柳嬷嬷白了他一眼,说道:“自然不是那般神奇,却也相差无几。 只需将需认亲之人的血滴于溯源香上,而后点燃,待香燃烧之时,那香火便会化作一条血线,连接在场所有滴血之人的血亲。 这才是真正的滴血认亲之法,绝非戏文中两滴血滴于一碗水里相融那般儿戏。 但凡那些讲究门庭规矩的大家族,皆不会轻易承认在外的私生子,只因无法判定是否为本家血脉,极易引发诸多纷争与丑闻。 也就你们贾府行事随意,让贾琏轻而易举地将尤二姐和孩子接入府中认祖归宗。” 贾环听得面露尴尬之色,他身为族长,当初贾琏将尤二姐接入贾府一事,还是他一手促成,如今想来,确实有些草率。 往昔未曾留意,如今连柳嬷嬷都这般说,想必私底下早已被其他勋贵之家传为笑柄。 此刻,他方才明白柳嬷嬷的深意,林黛玉乃贾府以八抬大轿、厚礼重聘而来的当家主母,有责任确保贾府血脉纯正。 秦可卿若要进贾府,最为难的并非贾环,而是黛玉。 黛玉若接纳秦可卿,便觉有负贾府列祖列宗;若不接纳,又会被冠以善妒之名,且与贾环之间势必产生裂痕。 相较之下,忘忧香和迷引香只能权宜治标,而溯源香却能从根本上妥善解决这一难题。 贾环高悬的心此刻终于落定,激动不已地抱住柳嬷嬷,亲了一口,咧嘴笑道: “我就知晓柳姨最是疼我,往后我定当尽心竭力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 柳嬷嬷笑意盈盈地拍了拍贾环后背,柳强与贾环皆是她哺乳长大,可在她心底,最为偏爱的还是贾环。 柳强对她唯有长辈间的恭敬与孝顺,且自幼跟随师傅外出历练,与她相处时日甚少。 反倒是贾环,自幼便围绕在她身边,嬉笑玩闹,虽时常惹出些麻烦让她收拾,但那份亲昵与依赖,让她心中满是温暖。 如今见贾环这般高兴,她亦觉欣慰,将脸贴近贾环面颊,轻轻摩挲着,柔声道: “环哥儿,我手中有异香之事,你万不可与旁人提及,否则定会连累我兄长。” 贾环郑重点头,心中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开口道: “待会儿我便去兰台寺将柳伯父接回府中,让他安享清福,也好有个照应。 我府中清净的院子甚多。” 柳嬷嬷握住贾环的手,轻轻拍打,微微摇头笑道: “这倒不必了,强哥儿为我请封诰命后,锦衣卫追查我的身世,顺藤摸瓜找到了我的兄长。 兄长得知我尚在人世,便将手中所有异香皆上交给了天子,也正因如此,我才得以顺利获封诰命,父母之冤亦得以平反。 不过兄长钻研溯源香多年,已然摸索出一套能使其效果短暂重现的法子。 虽说无法如传说中那般神奇地回溯前世宿缘,但用于此次认亲之事,已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法子需做些特殊准备,尚需几日时间筹备妥当。” 贾环听得惊叹不已,心想以凡人之力破解仙人配方,兄长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比那张天师还要厉害几分。 想到此处,贾环身子陡然一颤,当初张天师说自己是太上老君下凡,他未加思索便信了。 可如今细细想来,万一那张天师是在说谎呢? 贾环此刻只觉草木皆兵,看谁都觉可疑。 柳嬷嬷见贾环眉头紧蹙,几近拧成麻花,以为他是对兄长的本事心存疑虑,便急忙伸手将他紧皱的眉头抚平,轻声安慰道: “环哥儿,你莫要担忧,兄长钻研此道多年,定会将这溯源香的效用发挥到极致,确保认亲之事万无一失。” 第332章 秦可卿:要不我喊宝珠和瑞珠进来? 贾环缓缓收回飘远的思绪,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轻点了点头。 继而陪着柳嬷嬷又絮叨了好一会儿家长里短,方起身告辞。 出了门,便径直朝着秦可卿的住处行去。 这边厢,秦可卿正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双眼轻阖,似在闭目假寐。 突然,脸上传来一阵温热之感,她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正是俯身亲她的贾环。 刹那间,她眉眼含笑,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忙不迭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贾环的脖颈,热情地予以回吻,那眼神之中,满是依赖与深情,口中还轻声嗔怪道: “你这冤家,方才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可让我好一番苦等。” 贾环满目温柔,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 一只手轻轻覆在她已然微微隆起的腹部,缓缓摩挲着。 而后将与柳嬷嬷商议之事,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说与她听。 秦可卿本就生性温婉,没甚主见,向来对贾环百般依赖。 此时听了贾环的话,便靠在他的肩头,轻轻点头应道: “我自然是全都听爷的,我心底里只盼着能生下个姐儿。 如此一来,总归不会让爷太过为难,也能少些府中的纷争。 待我进了那府里,定会谨小慎微,尽心竭力地伺候太太和奶奶。” 贾环瞧着她这乖巧可人的模样,心中爱意顿生。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打趣道: “瞧你这话说的,好似那宁国府是怎样的龙潭虎穴一般。 且放宽心吧,如今已然不同往昔了。 先前抄家之后,原先的那些丫头婆子小厮都已散去,如今府里可没一个人能认出你来。” 岂料,贾环这不经意间提起的前尘往事,让秦可卿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此番二进府,身份已然从昔日的奶奶变为了如今的姨娘,这般巨大的落差,让她心中难免泛起一阵酸涩之意。 又想起贾环往日那些个在两人亲昵之时提起贾蓉的恶趣味。 秦可卿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羞愤,轻嗔道: “爷,您就莫要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如今我满心满眼就只有您和腹中的孩子,过往的种种,便让它随风飘散了去吧。” 说罢,她微微别过头去,轻咬着嘴唇,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翻涌的波澜。 贾环见状,心中也立刻明了自己方才的言语确有不妥之处。 连忙伸出手,轻轻扳过秦可卿的肩膀,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 “好可卿,是我不好,我这张嘴总是没个遮拦,惹你不痛快了。 你放心,往后我定不会再这般胡言乱语,只一心一意为你和孩子着想。” 秦可卿听着贾环这满是歉意的软语温言,心中的委屈渐渐消散于无形,她轻轻点了点头,重新靠在了贾环的怀里。 贾环的一只手轻轻拍着秦可卿的后背,轻声问道: “我不是让宝珠和瑞珠给你请了戏班子、说书人来给你解闷吗?怎的今日不见你去听?” 秦可卿微微抬眸,嘴角轻扬,浅笑道:“早上刚听过呢,演的还是那‘冠军侯大闹狼胥山,扎木合勒断耳求生存’的戏码,好生热闹。” 贾环听闻,一脸茫然之色,不禁问道: “我何时大闹狼胥山了?” 秦可卿瞧着贾环这懵懂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直笑,笑得身子微微晃动,不经意间露出无限春光,贾环瞧得眼睛都直了。 秦可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俏皮之意,故意将身子又往贾环怀里蹭了蹭,娇嗔道: “爷,您就只顾着在外头的事儿,连自己的英雄事迹都不记得了? 那戏里头可唱得活灵活现的,说您在狼胥山上单枪匹马,杀得敌军丢盔弃甲。 还活捉了那什么部落的首领,威风凛凛的模样,可把我听得入迷了。” 贾环一把抓住秦可卿那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动的手,轻轻捏了捏,笑道: “你这小妮子,就会拿我打趣。 那戏班子的人也真是的,竟这般胡编乱造。 我不过是在战场上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哪有他们说得那般神勇。” 秦可卿瞧着贾环被自己挑逗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眼神也愈发炽热。 心中满是得意与甜蜜,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轻声说道: “爷,在我心里,您就是那最厉害的英雄,不管旁人怎么说,可卿心里都明白您的好。” 说罢,她微微闭上眼睛,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似是在静静地等待着贾环的亲昵举动。 贾环瞧着秦可卿这副娇羞动人的模样,心中猛地一荡。 不由自主地低头覆上了她的唇,双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一时间,屋内的温度仿佛都升高了几分。 良久,唇分,贾环微微轻喘着气,伸出手将秦可卿额前的乱发轻轻撩到耳后,眼神中满是温柔缱绻之色,轻声说道: “可卿,你放心,往后我每日都会来看你的,女子怀孕期间需要人陪伴的道理我还是知晓的。” 秦可卿脸颊泛红,眼中满是感动与依赖,轻声说道: “爷能这般想着我和孩子,便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只是这般,会不会委屈了爷,要不我让宝珠、瑞珠进来伺候爷?” 贾环一听这话,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挑起秦可卿的下巴,狠狠吻了一口,不悦道: “瞧你说的,搞得好像我来找你就是为了那档子事似的。 我是真心念着你,牵挂着你和孩子,你莫要胡思乱想。” 瞧着贾环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与疼惜,秦可卿心中满是幸福。 眼波流转之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凑到贾环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贾环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轻轻抱起秦可卿,朝着内室走去,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自己也侧身躺在一旁,伸出手臂环着她,轻声说道: “你这鬼灵精,总是能想出些让我欢喜的点子。” 秦可卿抿嘴一笑,将头埋进贾环怀里,柔声道: “只要爷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两人这般温存了许久,直到那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暮色笼罩大地,贾环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秦可卿也忙坐起身来,坚持要伺候贾环穿衣,贾环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为自己整理衣衫。 秦可卿的手指轻轻滑过贾环的领口,眼中满是不舍,故意舔了舔嘴唇,轻声道: “爷,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来,夜里我可怎么睡得着。” 贾环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笑道: “傻丫头,我一得空便会来瞧你,你且安心养着身子,若是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差人去置办。” 秦可卿微微点头,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一个荷包,递与贾环,说道: “这是我这几日绣的,里面装了些安神的香草,爷带着它,就像我在您身边一样。” 贾环接过荷包,细细端详起来,只见那荷包上绣着一对交颈鸳鸯,针法细腻精湛,栩栩如生,心中满是欢喜。 将荷包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又对着秦可卿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缓缓离去。 第333章 贾环有难? 且说那贾环,自承了玄武营指挥使一职,恰似那扶不起的阿斗。 一应军务皆推诿副手,自己则如那脱缰之野马,朝朝暮暮皆往那柳条胡同秦可卿处厮混。 营中点卯竟成了稀罕之事,真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 偏生他这番行径,倒似有那糊涂运道,竟引得圣上与一干大臣另眼相看,个中蹊跷,一时也难以说清。 这朝堂之中,若论那起子憨直迂腐之人,监察院当属魁首。 御史之职,本就如那风口浪尖上的扁舟,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那新晋的监察御史包瑞,字希贤,不过七品小官。 自小听闻包拯弹劾权贵、海瑞直言敢谏之佳话。 便猪油蒙了心,妄想着能效仿前人,博个青史留名。 也不瞧瞧自己有几两重,便贸然行事。 当包瑞听闻贾环在玄武营的种种行径后,未加详查,便在心中将贾环这个冠军侯归为居功自傲、飞扬跋扈之徒。 他兴奋不已,心想若能成功弹劾这个势头正盛的冠军侯。 自己必然能在朝堂之上声名鹊起,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也算是迈出了成为像包拯、海瑞那般青史留名的大人物的第一步。 于是,包瑞开始走查暗访,费了不少功夫搜集关于贾环的信息,可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这贾环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玄武营在其副手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各项军务指标皆有提升,并未因他的不管事而出现任何差池。 更让包瑞意想不到的是,贾环极为富有,且乐善好施。 数年下来,他耗费了数十万两,在城外所属宁国府的庄子地界架桥铺路,修庙建学,鼓励农桑…… 不仅不收佣户的租子,免费提供种子,还愿意来年收购所有的产出。 在他的帮助下,庄子里的百姓日子渐渐富足起来,对贾环感恩戴德,皆称其为“活菩萨”。 彼时,民间正兴起信奉药神教,该教并无教主,无固定教坛,甚至连固定的教徒也没有,只有一个流传甚广的美好教义——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间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因其发展迅猛且组织松散,药神教逐渐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但很快朝廷便放松了警惕且大肆宣扬,只因这药王教确实单纯劝人向善,无任何不良企图,连个教主画像都没有。 传说药王神是无相的,只要一心向善,人人都可成为药王神。 故而,民间药神庙数不胜数,规格不一,神相也各异。 然而,这些情况包瑞并不知晓。 上个月,当他看到城外药神庙的神像统一都是贾环时,瞬间警觉起来,认定“冠军侯要造反”。 为了搜集铁证,他谨小慎微地偷偷监视了贾环一个多月。 在这些日子里,他发现贾环频繁往柳条胡同的一处院子里赶,每次进门前都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模样。 包瑞见状,越发笃定自己的判断。 立功心切的他,全然不顾官场大忌,悄悄绕过上官,直接向锦衣卫告密了。 锦衣卫指挥使听后,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掐住包瑞的脖子,阴沉着脸低吼道: “你他娘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监视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一点迹象,你怎么就知道了?” 包瑞却是一根筋,自视甚高,打心眼里看不起锦衣卫这群鹰犬、走狗之流,梗着脖子道: “我手中自然有铁证,你们随我去拿人便是。 我偷偷跟随了冠军侯一个多月,已摸清了他的行动规律,今晚他会在一处密室与同伙接头。 兵贵神速,你们现在随我去捉人,来个人赃俱获岂不快哉。” 指挥使心中犹豫,冠军侯战功赫赫,若是造反,那必将动摇国本。 可若贾环并无反心,此举又将如何收场? 那边的包瑞见他还在犹豫,不耐烦地喝道: “冠军侯不在军中,眼下正是拿他的好时候。 你再婆婆妈妈的,等他回了玄武营,麾下二万精兵悍卒,这京城中谁是他的敌手?” 此话一出,指挥使瞳孔一缩,心中权衡利弊,最终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先去看看情况。 毕竟若贾环真有反心,他也担待不起。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竟成了他此生最为后悔的决定。 柳条胡同 贾环今日又在秦可卿处陪伴了一整天。 都说孕妇情绪容易不稳定,发脾气是常有的事,可秦可卿却有些不同,她并不发脾气,只是格外粘人。 她本就生得极为貌美,如今怀着身孕,更是多了几分温婉动人的韵味。 贾环虽有些无奈,但心中亦是极为欢喜,对秦可卿更是百般呵护。 “可卿,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贾环轻轻拍了拍依偎在自己怀里不肯撒手的秦可卿,柔声哄道。 秦可卿发出一声令贾环浑身酥麻的嘤咛,紧紧缠住贾环的脖颈,撒娇道: “爷把我哄睡着了再走好不好,我眼下有些困了。 爷把我哄睡着了,我就睡个懒觉,等明儿爷来了,我再睁眼,这样就等于爷一直在我身边了。” 此刻的秦可卿,将娇憨、妩媚、可爱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让贾环不忍拒绝,只好抱着她来到拔步床上坐好。 这拔步床体量大、功能全、用料多,制作极为繁杂,除主卧外,两侧还设有两个软榻,宝珠和瑞珠夜里便是睡在这两个软榻上伺候秦可卿。 贾环让宝珠打来热水,搬了一个矮凳坐到床上,替秦可卿脱了鞋袜,笑道: “以前都是你伺候我,今儿我也给你洗一次脚。” 说罢,不等秦可卿拒绝,就让宝珠和瑞珠退下。 自己把洗脚水端到床上的踏板上放好,试了试水温,捉住秦可卿的一双玉足放入了水中,动作轻柔,满是柔情蜜意。 第334章 侯爷,误会! 且说那锦衣卫指挥使,虽对包瑞之言心下存疑。 然事关重大,遂遣亲信往调五城兵马司之众。 刹那间,将那宁荣街围得如铁桶般水泄不通。 指挥使自引数百锦衣卫精锐,随包瑞径往柳枝胡同,欲擒那贾环,以图个水落石出、人赃并获,也好向圣上复命。 及至关前,指挥使抬眸一望,心内暗忖:“这莫不是冠军侯在外金屋藏娇之所? 一时间,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那锦衣卫素日司职监察百官,贾环位高权重,其行止皆在其目,这庭院早被暗中窥探数载,其中情形早已了如指掌。 外院诸婆子丫鬟,皆是锦衣卫耳目,何来反贼之迹? 指挥使忙向院内递了个暗号,俄而,一寻常相貌之婆子匆匆而出。 见街上锦衣卫森列,唬得一怔,半晌方醒神行礼道:“大人这是为何?” 指挥使面色阴沉,低声问道:“今日可有异常?” 婆子连把头摇,回道:“一如往昔,侯爷在屋内陪着姨奶奶,未见有何外人。 天色渐晚,侯爷亦将出门,大人若不欲惊动,还请及早撤了人马罢。” 指挥使闻之,狠狠瞪了包瑞一眼,心内暗咒“晦气”。 方欲抬手示意众人退去,哪晓得包瑞急欲立功。 只当锦衣卫欲独揽其功,竟不管不顾,直朝院内奔去,口中大呼: “贾环,你谋反之事今日便要败露了!” 指挥使见状,急得直跺脚,却也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咬牙恨声道: “包瑞,你若寻不出实证,定教你不得好死!” 言罢,引着一众锦衣卫随包瑞匆匆入了院子。 这边厢,贾环正将秦可卿的双足轻轻揩干,置于怀中。 瞧着那白嫩娇柔的玉足,情难自已,俯身轻吻一口,引得秦可卿娇嗔满面,那软糯之音含着几分媚意: “老爷就会这般戏弄妾身,这会子外面喧闹不休,却不知是何缘故。” 贾环仿若未闻,嘴角噙着浅笑,双手仍在那玉足上缓缓摩挲,轻声道: “莫管这些,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言毕,又捉起秦可卿之脚细细打量,还伸手量了量,问道: “可卿,你未曾缠足吧?” 秦可卿薄怒含嗔地瞥他一眼,玉手轻理鬓边云鬓,柔声说道: “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妾身自来便是如此,哪曾受过那等苦楚。 妾身虽由父亲从养生堂收养,却幸得父亲慈爱,未被逼着缠足。 听闻别家姑娘缠足后举步维艰,妾身却能在这园子里自在行走,陪侯爷说些体己话,解解闷儿,岂不更好?” 贾环微笑颔首:“不缠足甚好,你这双天足,行步轻盈,我甚是喜爱。 犹记当年晴雯被老太太强令缠足,疼得泪如雨下,还是我为她解了那裹脚布,真是又臭又长……” 贾环捧着秦可卿之脚,絮絮说着往昔之事,浑然未觉屋外已被重重围困。 彼时,在院子里守候的宝珠和瑞珠,脖颈皆被明晃晃的绣春刀抵住,吓得花容失色,体似筛糠。 瑞珠曾于伺候贾环沐浴时被开了脸,自此对贾环忠心不二。 此刻见那凶名远扬的锦衣卫如狼似虎地闯入,来势汹汹,念及贾环平日之恩宠,心下一横,全然不顾颈上利刃,高声喊道: “侯爷,快跑!锦衣卫的人来了!” 声音虽带颤抖,却透着一股决绝之意。 贾环久在温柔乡中,又仗着自身金手指依仗而有恃无恐。 日子久了便有些疏懒懈怠,乍闻瑞珠呼喊,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正值此时,那指挥使见已暴露行迹,索性带人破门而入。 然而,眼前所见却与想象中冠军侯与同谋围坐密谋、事发后惊慌逃窜之景大相径庭。 这位令异族闻风丧胆的战神,此刻竟将美妾之双足捧于掌心轻轻把玩…… “这脚当真赏心悦目~” “未曾想冠军侯竟有这般癖好!” “包瑞这该死的,今日我算是被他坑惨了!” “完了完了,此番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指挥使心头诸般念头纷至沓来,眼见贾环恼羞成怒,朝自己扑来,吓得面如土色,惊恐大呼: “侯爷,误会!” 却只等来贾环盛怒之下的一记窝心脚。 瑞珠这边,见一群锦衣卫挥舞着绣春刀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内。 未几便一个个惨叫着吐血倒飞而出,摔落在地抽搐不止,唬得她连连后退,栽倒在地。 指挥使恰好倒在包瑞身前,胸口塌陷,气息奄奄,他颤抖着指向包瑞,口吐鲜血,嘴唇艰难开合几下,便彻底昏死过去。 包瑞瞧着他的口型,便知是在问候自己的祖宗,顿时面红耳赤。 尚未及开口,屋内突然冲出一人影,对着他便是狠狠一脚。 贾环盛怒之下,将闯入院子的数百锦衣卫踹了个遍,这才稍稍平息怒火。 转头见宝珠和瑞珠瘫倒在地,心下一惊,赶忙上前扶起二人,细细查看胸口,见无异样,方才松了口气。 宝珠和瑞珠皆是受惊过度,此刻见着贾环,犹如找到了主心骨。 瑞珠戟指地上横七竖八的锦衣卫,啐骂道:“爷,这些人真真儿是那起子瞎了眼的混账羔子! 素日瞧着倒还像个人样儿,怎的今儿个这般莽撞无礼。 与那没脸没皮的泼皮无赖没两样,平白无故地来搅扰爷和姨奶奶的清静,实在是可恶至极! 这等行径,莫不是老天无眼,竟让他们如此张狂,真该遭天打雷劈!” 瑞珠喘了口气,又指向地上狼狈不堪的包瑞,继续骂道: “瞧瞧这个作死的蠢货,为了那点子微末功劳,便似那发了狂的疯狗一般乱咬。 也不看看这是何处,就敢这般放肆。 还有那领头的,也是个糊涂虫,跟着这等小人瞎折腾,无端给爷招来这诸多麻烦。 他们的眼睛莫不是被那秽物糊住了,连真假都辨不清,就敢带着人来抓人。 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打听打听爷的威名,就敢如此肆意妄为。” 言罢,瑞珠狠狠瞪了地上的锦衣卫一眼: “哼,如今遭了报应,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只愿爷保重身子,莫要与这些腌臜小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 第335章 陛下需得给我个交待 贾环见瑞珠那娇小身躯中竟能迸出这般多尖利言语,心下暗觉好笑。 思忖她许是方才被那锦衣卫唬得不轻,如今不过是借此宣泄一二,便也容她骂个尽兴。 待见瑞珠骂得乏了,贾环方抬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朝屋内微扬下颌,含笑道: “你且进去好生伺候你家奶奶,此处有我料理,莫要扰了她的心境。” 瑞珠闻得此言,俏脸微微一红,忙收起方才的泼辣模样,敛衽行礼,轻声应道: “是,侯爷。” 言罢,又狠狠瞪了地上那群锦衣卫一眼,方转身入内。 贾环负手而立,冷眼扫过那一群狼狈不堪的锦衣卫,鼻中发出一声冷哼,道: “尔等今日这番行事,究竟是奉了何人差遣? 如此莽撞唐突,惊扰本侯,若不给个妥帖说法,恐此事难以轻易了结!” 那指挥使强忍着胸口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双腿一软,半跪于地,颤抖着声音道: “侯爷恕罪,皆是包瑞那厮信口胡诌,妄称侯爷有谋反之意,下官本就心存疑窦,然职责所系…… 万望侯爷明察,饶过下官这一遭。” 言罢,磕头如捣蒜般,甚是狼狈。 贾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哼!就凭他也妄图兴风作浪? 你身为指挥使,却全然不辨黑白,领着这些人肆意胡为,真当本侯是好欺的不成?” 言罢,双眸之中寒意逼人,吓得指挥使瑟瑟发抖,仿若筛糠一般。 恰在此时,戴权匆匆自外赶来,瞧着地上横七竖八、生死不知的一众锦衣卫,眼皮猛地一跳,忙朝着贾环赔笑道: “侯爷且息雷霆之怒,此处之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已然上报陛下,陛下深知侯爷委屈,特遣咱家前来安抚。 陛下有旨,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任凭侯爷发落,绝不姑息。” 贾环闻得此言,却未露喜色,似笑非笑地看向戴权,道: “公公这话是何意? 如今他人都给本侯扣上谋反的大帽,岂是我私下便能随意处置了事的? 如此一来,日后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本侯?” 戴权闻言,心头一紧,忙又陪笑道:“侯爷这是哪里的话,侯爷对陛下的忠心犹如那日月高悬,天地可鉴。 这些个小卒子皆是猪油蒙了心,才闯出这般大祸,陛下的意思,亦是要给侯爷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以正侯爷威名。” 贾环微微仰头,神色冷峻,道:“哦?那本侯倒要听听,陛下究竟打算如何交代? 我贾环为朝廷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在自家宅邸遭受这般奇耻大辱。 若此气就此咽下,那前朝狄汉臣被诬陷而身败名裂之事,莫非也要在本侯身上重演不成? 陛下若不给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法,这京城之内,只怕是要流言蜚语漫天了。” 戴权忙抬手擦了擦额上冷汗,弓着身子道: “侯爷息怒,陛下对侯爷的功绩铭记于心,断然不会如此。 此次特命刑部尚书协同大理寺卿彻查此事,定会还侯爷一个公道。 这些锦衣卫以下犯上、肆意妄为,必定严惩不贷,一个都休想逃脱。” 贾环面色稍缓,却仍冷声道:“但愿陛下能言出必行。 本侯亦非那等不明事理之人,只是这公道若不能昭彰于世,日后谁还肯为朝廷尽心竭力? 罢了,且看陛下如何处置吧。” 言罢,拂袖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戴权见贾环这般姿态,知晓暂且稳住了局面。 忙向身后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令他们将地上那些锦衣卫先行押解下去,又对着屋内高声喊道: “侯爷放心,咱家这便回宫复命,定将侯爷的意思如实禀报陛下。” 言罢,匆匆带着人离去。 贾环步入屋内,见秦可卿满面忧色地坐于榻上,瑞珠和宝珠在旁侍奉,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 经此一遭,贾环寻思此刻回宁国府恐多有不便,便遣人回去报了平安,自己则留在秦可卿处歇下。 贾环轻轻拥着秦可卿上了榻,抬手拨开她额前的乱发,柔声说道: “可卿,莫要担忧,万事皆有我在。 今日这般腌臜之事,不过是些小人作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秦可卿本就身怀有孕,容易疲倦,此刻有贾环在旁守候,心下稍安,未几便沉沉睡去。 且说养心殿内,皇帝与六部尚书齐聚一堂,京营十二使指挥使亦来了八位,众人皆神色凝重地看向堂下的包瑞。 被戴权带回的包瑞,此刻正强忍着胸口剧痛,匍匐于皇帝跟前,声泪俱下地启奏道: “陛下,臣今日冒死向您揭发冠军侯的大逆不道之举。 臣听闻,为臣者当以忠君爱国为根本,谨遵礼法,万不可存僭越之念,更不可妄图谋逆以图私利。 而如今这冠军侯,虽往昔战功赫赫,然近些时日的行径,实在是罪大恶极。 冠军侯于城外极力笼络人心,广施恩惠,致使百姓对其盲目尊崇,只知冠军侯之恩德,却将陛下的隆恩抛诸脑后。 此乃以私恩扰乱国法,以小惠蒙蔽大义,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尤为令人震惊的是,冠军侯竟私自于城外修筑庙宇,妄图受万民敬仰。 庙宇者,本是祭祀神明、先贤之圣地,他却擅自营造,以抬高自身地位。 如此肆意妄为,实乃心怀不轨,欲与神明并肩,妄图凌驾于国法之上,此分明是有谋反之嫌啊! 臣深知冠军侯昔日战功彪炳,但功高绝不可盖其罪。 若对此等大逆之举姑息纵容,朝纲必将崩坏,礼法必然废弛,国家危矣。 望陛下明察秋毫,严惩冠军侯之不法行径,以正视听,以安天下。 臣不胜惶恐,愿陛下圣裁。” 包瑞慷慨激昂地控诉完毕,却未听到预想中诸位大臣义愤填膺指责贾环之声。 堂上一片死寂,唯有包瑞那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皇帝面色阴沉似水,良久未曾言语,只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包瑞,那目光仿若能穿透其灵魂,瞧得包瑞背心冷汗如雨而下。 终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怒自威: “包卿,你且回去收拾行囊,明日便启程前往瀚海府担任知县一职吧。” 言罢,满脸嫌弃地瞥了包瑞一眼,拂袖而去,独留包瑞呆愣在原地。 其他大臣亦是面色各异,瞧了一眼包瑞后,纷纷摇头离去。 第336章 忠顺亲王没安好心 包瑞如遭雷击,瘫坐于地,面上尽是惶惑惊惶之色,万难置信眼前之景。 其本料想,这番大义之举的揭发,定能使朝堂震动,群臣响应,将那贾环拉下马来。 自己亦可借此良机,青云直上,成为朝堂肱股之臣,获陛下恩宠重用,却未料世事无常,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是为何?陛下缘何不信我?我所言句句属实,皆为朝廷社稷着想,陛下怎这般不明就里!” 包瑞喃喃低语,目中满是迷茫与怨愤,此时胸口之痛,亦难抵心中酸涩委屈之万一。 都察院左都御史早已气得须眉皆张,这莽撞无知的下属,今日令他颜面扫地。 “那些城外庙宇,岂是冠军侯庙?分明是药神庙!” 左都御史戟指包瑞,怒喝道:“药王神素无定相,百姓但觉何人德厚品端、恩泽广布,便将药王神之像塑成其貌,此在我大周早非隐秘之事。 如今大周境内,地方官员皆以百姓为其立药神庙为荣,此事几近为吏部考绩之不成文常例。 你却这般懵懂愚钝,连此等常识亦不知晓,还在此胡言乱语,污蔑忠良,真真丢尽我都察院颜面! 似你这般荒谬言辞,那各地官员岂不成了反贼? 哼!便罚你前往瀚海府做那光杆县令,此生莫要再作回京之想!” 包瑞被这一番痛斥,脸上红白交替,满心委屈却又无从辩解,只得悲戚满面,离了养心殿。 那瀚海府偏远苦寒,民生凋敝,马匪猖獗,县令之职,只怕尚不如京城乞丐逍遥。 次日清晨,贾环瞧着大腹便便犹自不安分的秦可卿,无奈轻叹: “你这身子愈发沉重,莫要再这般折腾,仔细动了胎气。” 秦可卿浅笑嫣然,眼中透着灵动娇俏: “我这心里,总觉着似有好事将至。” 话犹未了,外间忽起喧闹之声。 贾环抬眸,目中闪过一丝疑色,起身出外探看。 只见戴权面带微笑步入,身后数名侍卫抬着一顶小轿。 戴权见了贾环,忙堆笑道:“见过侯爷,昨儿那诬陷侯爷的督察御史与一众锦衣卫,已被流放至瀚海府。” 贾环微微点头,神色淡然,对此结果似在意料之中。目光扫向戴权身后小轿,问道:“这是?” 戴权侧身,恭敬掀起轿帘,内中空空如也。 “陛下念侯爷难处,如今如夫人有孕在身,久居外处亦非良策。 昨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有些多嘴之人将此事传扬开来,想必侯爷夫人已听闻侯爷在外安置如夫人之事。 此为侯爷头胎,陛下甚为重视,恐侯爷家中生乱,特命人请侯爷夫人至养心殿调处。” 贾环闻言,心中暗自叫苦,暗忖这皇帝莫不是昏了头,放着国事不理,反倒插手自家私事。 这皇帝出面调处,若让林黛玉觉得是受了胁迫,更生嫌隙,可如何是好? 贾环正欲推辞,戴权又道:“侯爷放心,此次陛下将动用溯源香。 当着侯爷与夫人及百官之面,验明如夫人腹中胎儿乃侯爷血脉,此后再无人敢妄议。” 贾环心下一动,自己尚未及用那盗版溯源香,不想皇帝竟送来正版,恰似困时遇枕。 虽说皇帝此举于理不合,令他心生不悦,但这溯源香诱惑委实难挡。 有此香为证,孩子身世无忧,亦可省却诸多麻烦。 略一思忖,贾环颔首应道:“既如此,便多谢陛下隆恩。” 戴权见贾环应允,笑意更浓,忙命侍卫将轿子候于一旁。 秦可卿于屋内听得明白,待戴权退下,轻移莲步至贾环身侧,略带忐忑地握住贾环之手。 贾环温言抚慰几句,又唤宝珠瑞珠伺候秦可卿换了身齐整衣裳。 方小心翼翼将她抱入轿中,自己骑马相随,往皇宫而去。 且说黛玉晨起,见彩云送来的忠顺时报,顿时花容失色。 “督察御史劾冠军侯谋反……” “五城兵马司封宁荣街……” “锦衣卫拿冠军侯……” “玄武营昨夜暴变……” 诸般消息,看得黛玉心惊肉跳,又念及贾环彻夜未归,更是忧心如焚。 翻过报纸背面,却见更为刺目之辞。 “惊!冠军侯竟有这般癖好!” “金屋藏娇,细述冠军侯往昔风流……” “溯源香,太祖凭此与瑞王相认之奇香……” 黛玉瞧着这些字句,双手微颤,心中百感交集。 既为贾环安危担忧,又被那些风流韵事搅得心烦意乱,那“溯源香”三字,更令她心底隐隐不安。 正值黛玉怔忪之际,平儿匆匆入内,道是宫中传召。 黛玉不及多想,忙整衣妆,携抱琴乘侯府马车赶赴宫中。 车内,抱琴轻声提点:“奶奶,此事来得突兀,恐是冲着侯爷。 待入了宫,奶奶需有个防备。 这忠顺时报乃忠顺亲王所办,所载内容皆随其心意。 单看那玄武营暴变之说,便知此人不怀好意。 玄武营乃侯爷心血所聚之精锐,岂会轻易生乱? 忠顺亲王这般行事,定是包藏祸心,欲挑拨侯爷与圣上。” 黛玉素敬这在宫中历练多年的平儿,微微点头,神色凝重: “我心中有数,忠顺亲王屡番挑唆爷做那不当之事,此次手段竟如此卑劣,实是可恶。” 抱琴见黛玉如此,心下稍安,不再言语,只不时望向窗外,默默祝祷诸事顺遂。 未几,马车至宫门前,黛玉由宫女引着,款步踏入养心殿。 殿内气氛凝重,皇帝端坐龙椅,神色威严,贾环与秦可卿立在一侧,戴权侍于皇帝身旁。 黛玉目光轻移,扫过众人,最终落于贾环身上,眼中满是复杂之意,忧虑、幽怨、委屈诸般情绪,皆隐于其间。 黛玉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养心殿内。 她身姿婀娜,仪态万千,身着的诰命服更衬得她面容姣好却难掩愁容。 殿堂之上,烛火摇曳,光影交错于众人面庞,气氛凝重得仿若能凝出水来。 皇帝目光冷峻,率先开口:“林爱卿,今日唤你前来,实是因贾环之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关乎朝廷颜面,亦关乎尔等内宅之事。 朕既为天下之主,亦不忍见臣子家宅不宁。” 说罢,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一旁的贾环和秦可卿…… 以及被他特意喊上前的柳强,神秘一笑。 第337章 张天师:此子贵不可言 黛玉心内纵有千般委屈、万种酸涩,然身处宫闱之地,亦晓得分寸,不敢稍有失态。 遂莲步轻移,微微屈膝,柔声说道:“陛下圣明,臣妾诚惶诚恐。 但念侯爷素日所为,必有其情由。” 其音虽轻柔温婉,却隐隐含着几分笃定,只是那素手轻颤,到底还是将心底的波澜泄露了几分。 贾环见此,忙欲上前分说,皇帝却抬手阻住,转而朝戴权递了个眼色。 戴权心领神会,忙趋步上前,双手捧出一个精巧锦盒,轻轻开启,刹那间,一股幽然奇异之香飘散开来,正是那传说中的溯源香。 “今日本着公正之心,当着诸卿之面,以此香验明真假,也好叫那朝堂内外的流言蜚语就此平息。” 皇帝声如洪钟,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可卿心下一惊,不觉紧紧拽住贾环衣袖,眼中闪过一丝惶然与不安。 贾环见状,忙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以示抚慰,目光却始终凝在黛玉身上,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一时语塞。 皇帝接过戴权递上的银针,稳稳刺破指尖,一滴鲜血滴落于那溯源香之上。 瞬间,原本静静燃烧的香竟泛起奇异光芒,初时柔和闪烁,继而愈发明亮,化作丝丝缕缕红线,仿若有灵,在空气中徐徐延展。 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神奇景象,殿内静谧无声,唯有那红线游走时发出的轻微“滋滋”声,仿若在低吟着神秘的曲调。 红线先是绕着皇帝缓缓盘旋数匝,似在确认根本,而后便蜿蜒向四下探去。 谁曾想,接下来的一幕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那红线竟依次连接了忠顺亲王、柳强、贾环的手腕,乃至秦可卿和林黛玉的小腹,宛如一条无形的丝线,将这些看似毫无干系的人紧密相连。 一时间,殿内众人皆惊愕得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困惑与震惊。 忠顺亲王与皇帝有血脉之连,尚在情理之中,可那红线延伸至柳强、贾环以及秦可卿与黛玉处,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皇帝亦有些失态,太子之病日趋沉重,太医们皆束手无策,眼见着大限将至。 他本想着趁此机缘与私生子柳强相认,却未料到贾环这一处变数。 这念头一起,先是让他吃了一惊,继而又有些许窃喜。 虽说对贾环毫无印象,可瞧着贾环这一身的气度才情,倒似他年轻时的影子。 何况自己往昔确也欠下不少风流债,说不定真有这般机缘。 毕竟溯源香乃太祖传下,其灵验之能向为皇室深信,断无差错之理。 皇帝越思越喜,若贾环真是自己血脉,那皇位继承之事便有了新的转机。 这贾环自幼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他对其偏爱有加,便是贾环偶尔有些逾矩之举,如擅用金黄色将旗,他也不过一笑置之…… 此刻这溯源香的奇妙指向,让皇帝对贾环更生亲近之意。 “想当年朕已将其他皇子处置干净,贾环断不可能是他们的血脉。 忠顺大不了贾环几岁,亦无此可能。 如此说来,贾环极有可能是朕的骨血。” 皇帝因激动而身躯微颤,望向贾环的目光炽热非常,心中已在急切回想贾环生母的音容笑貌。 只是岁月悠悠,昔日风流韵事繁多,竟是一时难以记起究竟是哪位佳人。 贾环这边,只顾着留意自己与黛玉小腹相连的红线,竟未留意皇帝那边情形。 待看清时,又惊又喜,忙拉住黛玉之手,急切问道: “我的好夫人,你何时有了这等喜事,怎的也不告知我?” 黛玉又气又急,俏脸含嗔,凑近贾环耳边悄声道:“你这糊涂虫,如今这般紧要关头,还有心思问这些。 你且瞧瞧你自个儿,与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拿手指点了点贾环手腕,又使了个眼色朝皇帝方向示意。 贾环这才惊觉自己竟与皇帝也连着红线,不禁脱口而出: “卧槽!” 他心内深知自己身世,乃是胎穿而来,分明记得生母是赵姨娘,父亲是贾政,姐姐是探春…… 怎会与皇帝扯上这等血脉关系? 一时慌乱无措,急道:“陛下,这香许是年深日久,受潮失灵,过期了也未可知。” 一众文武官员虽听不懂贾环那句“卧槽”,但这“受潮失灵,过期了”却听得明白,皆纷纷点头附议。 皇帝闻言,也有些踌躇起来,毕竟他对柳强的身世确然无疑,可贾环这边却毫无头绪。 他双眉紧蹙,眼神中满是犹疑与挣扎,既不舍得放过这可能的血脉线索,又恐这香真有差池,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 沉思良久,方颔首道:“众卿所言,亦有几分道理。 既如此,便有请太上皇前来一辨真伪。” 宁寿宫 太上皇正与张天师对弈,闻听此事,先是一阵朗笑,那笑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笑罢,弃了手中棋子,起身对张天师道: “天师,昔日你曾言贾环福泽深厚,如今若再为其卜上一卦,又当如何?” 张天师手抚长须,目光深邃,微笑道:“依贫道观之,此子命格贵不可言,隐有帝王之相。” 太上皇闻听,笑意更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光,摆了摆手道: “既如此,便随朕走这一遭罢。” 众人闻听太上皇将至,皆屏气敛息,殿内愈发安静,唯有那溯源香的青烟依旧袅袅升腾。 不多时,太上皇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稳步踏入养心殿。 太上皇虽年事已高,然龙威犹存,目光徐徐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贾政身上,神色和缓,开口道: “贾卿这些年辛苦了,朕自会厚赏贾府。” 太上皇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贾政忙不迭地跪地谢恩,口中称着“太上皇圣恩浩荡”。 可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脊背早已被汗水湿透,心内暗自揣度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不经意间瞥了太上皇一眼,这一眼却让他瞬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只见太上皇那一双眼睛,竟是与贾环极为相似,皆是深邃而有神的双眼皮,眼波流转间,透着几分历经岁月沉淀后的睿智与深沉。 “老爷,环儿非要说我的眼皮定是生他时着了风,才从双的变了单的,真真是拿他没办法~” 昔日赵姨娘的话犹在贾政耳旁响起。 第338章 贾政:儿子被抢了! 且说贾政自蒙圣恩补了工部侍郎之缺,一时间竟似那久旱逢甘霖的枯木,隐隐有了几分再度繁茂的迹象。 承蒙贾环于农事上诸多提点,诸如玉米、土豆、马铃薯等物的栽种之法,贾政渐渐熟稔于心,操持起来愈见顺遂。 如此一来,他那心中本已沉寂的些许豪情壮志,仿若春日里的野草,又开始滋长起来。 竟想着在致仕之前,再于这仕途之上奋力攀爬一番,谋取那工部尚书的正职之位,也好光大门楣,不负贾府百年之威名。 可叹命运弄人,恰似那朗朗晴空骤然惊雷炸响。 这日,贾政自养心殿出来,整个人失魂落魄,仿若被抽去了精气神儿,身旁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年,木然登上了马车。 入得车厢,贾政那长久以来被压抑在心底的悲戚之情,恰似决堤之洪水,汹涌而出,哪里还顾得上车厢内尚有他人。 那贾环,本是他贾政最为得意的儿子,是贾府如今的顶梁柱。 更是那战功赫赫、声名远扬的冠军侯,谁曾想,竟会是太上皇寄养在贾府的孩子! 想贾政平日里,乃是个恪守君臣之礼、迂腐刻板的老臣。 哪怕是女儿元妃省亲这般天大的喜事,他在诸多礼仪细节上也是谨小慎微,不敢有半分僭越之举,生怕落下把柄,累及贾府。 可今日在养心殿中,他却全然不顾往日的矜持与怯懦。 猛地冲到眼神惊惶失措、茫然无依的贾环身前,将其死死护在身后。 而后朝着上位者,言辞恳切地诉说道: “太上皇、陛下,环儿生母赵氏,打小儿便在荣国府中长大,从未曾踏出府门半步。 这孩子实实在在是臣的亲骨肉,哪里来的寄养之说? 再者,环儿出生那日,臣一直守在府中,亲耳听闻他的第一声啼哭,亲眼看着他来到这世间……” 贾政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微微仰头,极力想要把那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眼眶,稍作停顿后,又接着说道: “臣虽才疏德薄,却也深知为人父者的责任与担当。 环儿自幼在臣身旁长大,他的才情品性、言行举止,臣皆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这十几年来,臣对他悉心教导,未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与二心,只盼着他日后能够修身齐家,重振贾府之雄风,为我贾家再添荣光。” 贾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那紊乱的心绪,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继续言道: “陛下圣明烛照,太上皇慈爱宽仁,贾府上下皆对环儿疼爱有加,府中众人皆可为臣作证。 臣今日斗胆恳请陛下与太上皇明察秋毫,切勿轻信这等毫无根据的谣言,莫要夺走臣这亲生儿子啊! 倘若环儿当真被认回,臣这心……便如同被钝刀反复割扯,痛入骨髓,生不如死!” 言罢,贾政已是涕泪横飞,朝着龙椅的方向俯身叩首,额头触地之声沉闷而悲戚。 养心殿内一片死寂,唯有贾政压抑的抽噎声隐隐回荡,似那寒夜中的孤雁哀鸣。 怎奈命运的巨轮无情地碾压而过,当太上皇唤来贤德妃元春和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 命贾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溯源香上滴血认亲时。 只见那香烬之后,血脉之线悠悠然连接起贾政、元春和那陌生少年,却独独避开了贾环。 那一刻,贾政只觉仿若五雷轰顶,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那无尽的黑暗深渊,彻底地死了。 “贾卿,这才是你的亲子。当年朕亦是迫不得已,方将环儿置于你府上寄养。 如今朕年事已高,环儿的母妃思念心切,且身体每况愈下,已然到了该相认的时候。 日后,朕定会厚加补偿贾府。” 太上皇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虽带着几分无奈,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话语如同冰冷的利刃,无情地斩断了贾政与贾环十数年的父子情丝,那曾经的父子情深,此刻皆化为泡影,随风而逝。 贾政瘫倒在地,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了躯壳。 他如那行尸走肉般带着新出现的儿子离开了养心殿,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至于养心殿内太上皇如何与贾环相认,如何与皇帝展开那看不见硝烟的权力博弈,以及文武百官的种种反应,贾政已然无心顾及。 回府途中,他仿若置身于冰窖之中,彻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间,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与灵魂。 身旁那陌生少年的每一次呼吸,都似那沉重的鼓槌,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敲击着他那颗破碎不堪、鲜血淋漓的心。 马车辘辘前行,街边的喧嚣热闹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贾政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往昔与贾环相处的一幕幕画面,那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烁。 “父亲,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 “当仁,不让于师……” “哈哈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 贾政紧闭双眼,那些曾经稚嫩却充满朝气的声音仿佛依旧在耳畔回响,可如今却宛如梦幻泡影,轻轻一戳便化为乌有。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贾环平日里的模样,那个嬉笑顽皮、时常捉弄宝玉的孩子,从今往后,却再也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贾府了。 “唉!” 马车内,贾政长叹一声,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缓缓摇了摇头。 如今这荣国府的重担仍需他来肩负,他怎能如此轻易地垮掉? 再者,替太上皇养育了十数年的皇子,于贾府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大功。 贾府原本便与太上皇走得亲近,只是自贾环当家后,才逐渐疏离太上皇而靠拢新皇。 如今贾环摇身一变成为太上皇亲子,这贾府的局势瞬间变得微妙复杂起来,恰似那平静湖面下暗潮涌动。 “二弟,若是朝中有变,务必速速写信告知于我; 倘若府中有难,可遣人向平安州节度求救,切记,一切皆以环哥儿为重!” 贾政忽然忆起贾赦前往斡难府前一晚,郑重其事地邀他至书房叮嘱的话语,心中豁然开朗,精神也为之一振。 “原来,兄长他早就知晓环儿的真实身份了!” 第339章 赵姨娘训晴雯 贾政心下竟也悄然泛起一丝慰藉之意,那紧绷良久的身躯亦随之松泛了些许,方得闲情细细端详眼前这亲生骨肉。 但见这少年,年岁恰值十七八载,与贾环之龄仿若,然因久居幽僻暗室,面色略显苍白,身形亦有些许单薄之态。 想是素日甚少与人交接应对,那少年见贾政目光定定地瞧着自己。 一双细长眼眸中满是畏缩与惶然,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身躯也微微颤栗起来。 贾政瞧在眼里,心中不由念及宝玉,顿觉苦涩之味涌上心头。 暗自思忖这般怯懦模样,才是贾家爷们儿于长辈跟前惯常呈现之态。 像环哥儿那般竟敢向大伯拔剑相向、对着自己父亲也敢痛加斥责的果敢气魄,想必唯有那皇家血脉方能孕育而生。 思及当今天子当年亦是凭借兵变从太上皇手中夺了权柄。 又念及贾环往昔对宝玉的种种捉弄之举,贾政竟悖逆地觉着贾环确有那源自皇家血脉的刚勇特质。 “孩儿见过……见过父亲~” 少年见贾政神色变幻不定地凝视自己,唬得慌忙屈膝跪地行礼。 贾政伸手将他扶起,问出一个看似奇异却也在情理之中的话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战战兢兢地应道:“孩儿不知,每日给孩儿送饭的太监皆只称孩儿为贾小爷。” 贾政听闻,心内又是一阵酸涩之感袭来,轻叹了一声,道: “既如此,往后你便叫贾琎吧。” 少年连忙跪地叩首谢恩,口中喃喃而言: “贾琎多谢父亲赐名。” 贾政望着眼前这畏畏缩缩的少年,忆起贾环的果敢聪慧,心中百般滋味交织,难以尽述。 “琎哥儿,待到了荣禧堂向你母亲见礼之际,若她情绪失控欲将你驱离,你切不可多想…… 唉,环哥儿可是她的命根子,也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 荣国府 且说这荣禧堂之中,若论当下何人最为得意,赵姨娘定会自认不遑多让。 想当年,她仗着几分出色的容颜与婀娜身段,于一众家生子中崭露头角,被贾母相中提拔为身边的大丫鬟,后又蒙恩赐予二老爷贾政为妾室。 此乃赵姨娘人生的首度高光时刻,堪称家生子之翘楚。 在这公侯府邸之中,姨娘之位本就高危。 然赵姨娘却稳稳立足,且接连诞下探春与贾环这一双儿女,更是让她在贾府之中有了根基与依仗。 虽说平日里那些丫鬟婆子们,仗着是家生的老人,在背后没少对她指指点点、说长道短。 可她亦非那等任人欺凌之辈,但凡抓到些许把柄,必要闹得阖府不宁,令那些下人也不敢肆意妄为。 此为赵姨娘的第二番得意境遇,于姨娘之众中脱颖而出。 而后赵姨娘之经历,更是堪称传奇。 女儿探春才情出众、善举广传,竟传入天子耳中,获赐牌匾。 虽说这功劳被王夫人横加夺去,但好歹也为赵姨娘在府中增添了不少分量。 儿子贾环更是非凡,太上皇亲赐加冠之礼,天子赐下表字,最后凭借赫赫战功荣膺冠军侯之位。 赵姨娘母凭子贵,逼得王夫人无奈出家,自己则被扶正为室,还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至此,赵姨娘已然达至人生之巅峰,成为夫人堆里的翘楚。 如今,丈夫身为工部侍郎,儿子贵为冠军侯,女儿虽尚待字闺中,然凭其才貌,日后必嫁入高门,光大门楣。 此时,赵姨娘端坐于荣禧堂那华美的椅榻之上,对着晴雯怒目而视,恨铁不成钢地责骂道: “你瞧瞧你这副狐媚子样儿,环哥儿的姨娘里头,哪个及得上你? 这么些年头过去,你这肚子不见半点动静也就罢了,怎生还看不住环哥儿,让他在外头养了外室! 那外面的女子,保不齐是哪来的狐媚妖精,把环哥儿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如今倒被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给带坏了!” 赵姨娘越说越气,手中的帕子甩得呼呼作响。 “晴雯,你也别觉着自己委屈,我既能抬举你,也能将你打发回那腌臜之地! 你看看你,整日价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见你把心思放在正经营生上。” 赵姨娘之所以对晴雯动怒,亦是有其缘由。 贾母身边的丫头,无论更替几何,名字皆是固定。 而她赵姨娘,正是上一任的晴雯。 念及晴雯承了她的名字,生得又颇为标致,性子亦有几分像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故而曾特意提点于她。 谁承想这晴雯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有一副好皮囊,在这子嗣之事上毫无建树,怎能不让她气恼? 晴雯此刻全然没了在东府时的骄横跋扈。 想当初在贾环跟前都敢甩脸子使性子的她,此刻在赵姨娘跟前却噤若寒蝉,低垂着头,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落下,只是嗫嚅着: “太太教的那些法子我都试过了,可爷他……他就是不上心! 每回我一提起,他都说这些法子过时了,叫我听他的。 我又怎敢不听爷的!太太如今是享着福了,自是不晓得我在爷跟前的难处。 太太只当我是那等没心肝的,故意不尽心,可我是真心巴望着能给爷添个一儿半女的,也好在这府里站住脚跟儿。” 晴雯说着,眼泪终是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洇湿了身前的衣襟。 赵姨娘听了更是恼怒,气道:“环哥儿平日里都把你宠得没边了,这种事你态度强硬一点儿,他还能不听你的? 我就不信了,他能把你怎么着! 你也是个没出息的,白长了这么副伶俐模样。 罢了罢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你且先回房去,好好想想自己的过错,改日再来见我。 若是还这般不长进,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赵姨娘气呼呼地一挥手,示意晴雯退下。 晴雯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福了福身,匆匆退出了荣禧堂。 赵姨娘坐在那雕龙画凤的椅榻之上,余怒未消,心中暗自思量: “这府里的事儿啊,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环儿如今身份不同了,身边的莺莺燕燕也多了起来。 我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儿,不能让那些个不安分的坏了我儿的前程。” 正思忖间,外面的丫鬟进来通报:“太太,老爷带着一位没见过的哥儿回来了,看样子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赵姨娘一听,微微一怔,心下生出几分不安来: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琏哥儿从外边带回来过儿子,环哥儿在外边养的妾室有了身孕…… 如今老爷又从外边领过来一个,莫非连老爷也…… 呸,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府里的爷们儿都是这么个死德行!” 第340章 二王 “这还成何体统?府里竟这般没了规矩!” 赵姨娘满脸涨得通红,嘴角撇下,啐了一口,那神情似是要将满心的愤懑都宣泄出来。 她抬手整了整衣衫,强自端起架子,道:“罢了罢了,且瞧瞧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俄而,贾政领着一个少年步入荣禧堂。 那少年身姿羸弱,面色惨白如纸,怯懦之态尽显于眼神之中。 赵姨娘抬眸望去,心下不禁“咯噔”一跳,暗自思忖这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物。 贾政轻咳一声,神色略显尴尬,对赵姨娘道: “这孩子,往后便是咱们家的儿子了,名叫贾琎。” 赵姨娘闻听此言,眼珠子险些瞪将出来,扯着尖细的嗓子叫嚷道: “老爷,这是从何说起?好端端的,怎就冒出这么个儿子? 莫不是老爷在外头……” 说到此处,她撇了撇嘴,满脸的鄙夷与狐疑之色溢于言表。 贾政皱了皱眉头,将养心殿之事粗略讲了一番。 赵姨娘听罢,仿若失了魂魄一般,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言。 良久,她缓过神来,跳将起来,伸出手指着贾政骂道: “老爷啊老爷,你可真真儿是糊涂了! 这般不明不白地领个人回来,还说是儿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咱们贾府的颜面可往何处安放?” 言毕,她转头看向贾琎,眼中的怒火更盛: “哼,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畏畏缩缩的,哪有咱们贾府爷们儿的半分精气神儿! 也不知老爷是怎么寻思的,弄这么个物件回来。” 贾琎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垂着头,身子抖若筛糠一般。 赵姨娘见他这般模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我还说错你了不成?你且看看环儿,那才是有出息的! 你呢?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一看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主儿。” 贾政在旁听着赵姨娘的数落,心中满是无奈,只得劝道: “事已至此,你也莫要这般说他了。 环儿……毕竟是回不来了,往后咱们也得好生教导这贾琎。” 赵姨娘一听“环儿”二字,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环儿啊,我的儿!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这么被人给弄走了! 老爷,你也是个没主意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环儿被带走,你对得起我吗?” 说着,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那哭声悲戚,似要将满心的委屈都哭将出来。 哭了一阵,赵姨娘抬手抹了抹眼泪,狠狠地瞪着贾琎: “罢了罢了,既进了这府门,你便给我老实着点儿! 若敢做出什么败坏门风的事儿,我定不饶你!” 贾琎赶忙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母亲息怒,孩儿定然谨言慎行,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赵姨娘冷哼一声:“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老爷,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想法子把环儿弄回来,那才是我的亲儿子,这府里的顶梁柱!” 贾政长叹一声,道:“此事哪有那般容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且莫要再生事端,先把这贾琎安置好了再说。” 赵姨娘虽满心的不情愿,但也知晓贾政所言乃是实情,只得暂且按下心头的怒火,带着小吉祥匆匆往东府赶去。 在她心中,只认定是太上皇嫉妒她将贾环养得太好,故而使出这般手段将人夺走。 一路上,马车颠簸摇晃,赵姨娘满心皆是愤懑与不甘。 小吉祥在旁小心翼翼地劝慰:“太太,您且消消气,仔细身子。” 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毕竟三爷曾答应要收她做姨娘,如今出了这等变故,她也不知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了。 待至东府大门,马车猛地停下,毫无防备的赵姨娘一个趔趄。 “作死的奴才,怎生这般赶车!” 她骂骂咧咧地探出头去,却见那宁国府门前早已被一群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赵姨娘心下暗叫不好,忙让小吉祥前去打听消息。 不多时,小吉祥满脸兴奋地跑回来,声音颤抖地说道: “太太,我瞧见平儿姐姐指挥着内务府的人把宁国府的牌匾拆下来换了个新的,好似是叫瑞德郡王府。 平儿姐姐让我给太太带句话,说三爷和奶奶都被留在宫中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今儿个府里来了好多太监和宫女,说是要给府里的人教礼仪。 宫里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太太还是先回西府,等三爷回府了再做定夺。” 赵姨娘听闻,心中一紧,又惊又忧,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回到府中,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默默流泪,那泪水似是要将满心的愁苦都流尽一般。 一月之后 大周境内,无论是城中热闹的茶馆酒肆,还是宁静的田间地头,皆在议论着当下最为劲爆的消息—— 大周皇室两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认祖归宗,且这二人皆是众人耳熟能详之人物。 原忠勇伯柳强,乃是天子的儿子,现改名柳樯,被封为嘉勇郡王; 冠军侯贾环,竟是太上皇遗落在外的血脉。 如今回归皇姓,取名柳锾,封瑞德郡王,二人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明眼人皆能看出,大周的局势即将发生重大变化!对于一个有野心的武将而言,以往名不正言不顺乃是最大的阻碍。 而如今,冠军侯摇身一变成为皇室血脉,往后的朝堂之上,怕是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毕竟,异姓夺权那是造反,而皇室子弟争权夺势,自古以来便被视作皇族内务。 虽说暗地里也是波涛汹涌,但大多在深宫内闱与朝堂之上悄然进行。 不至于引发太大的战乱,让百姓遭受生灵涂炭之苦。 第341章 王熙凤:你要对我负责 姑苏城 一座占地广袤、开阔敞亮的庄园内,庄户们一边忙碌地将棉花种子播撒进精心翻整过的肥沃土地里。 一边小声议论着朝堂上那些惊人的变故。 “听闻了不曾?冠军侯如今都成王爷了,那咱们奶奶是不是也要跟着飞黄腾达了?” 一个年轻的庄户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人说道,那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与期待。 “那是自然,你没瞧见甄家那个二爷都亲自跑来给奶奶赔罪了。 想当初,那甄二爷见奶奶生得貌美如花,便起了轻薄之意。 后来奶奶拿出冠军侯的亲笔信,他才有所收敛,可心里终究是不服气的,觉得一个女子怎敢如此忤逆他。 如今形势大变,他听闻贾环成了王爷,吓得赶忙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赔罪。” 一位老汉边说边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接着道: “这甄家本就是太上皇的一条狗……” 说罢,啐了一口:“平日里仗着有几分圣宠,在这江南没少和咱们奶奶抢棉花的生意。 现在可好,冠军侯成了太上皇的儿子,咱们奶奶作为冠军侯的妾室,自然也是甄家的主子。 哪有狗敢咬主子的道理? 咱们奶奶本就不是好欺负的主儿,这下可有甄家好受的了!” 他们口中念叨的奶奶,正是王熙凤。 此时的王熙凤,并未如老汉所想的那般为难甄二爷,只是狠狠臭骂了一顿,便将人打发走了。 王熙凤独自在姑苏闯荡数年,历经风雨,深知府中与府外的艰难不易。 如今虽手握贾环封王这张王牌,但也明白不能轻易树敌。 毕竟,她并非真的是贾环的妾室,只是借贾环的名头在姑苏城站稳脚跟,闯出了一片天地。 以前倒还好说,可如今贾环身份不同了。 若是再打着他的名头行事,那便是冒充皇亲国戚。 万一被有心之人察觉并告发,定会招来灭顶之灾。 这位曾经在贾府叱咤风云的凤辣子,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蛾眉紧蹙,仔细思量着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桌上的玻璃镜中,映出她即将年满三十却依旧风姿绰约的面容。 她身量苗条而不失丰韵,微微隆起的衣襟下,更添几分妩媚,引人遐想。 此时因太过专注,连披在肩上的锦缎披风滑落些许都未曾察觉。 露出两个白皙圆润的肩头,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宛如羊脂玉一般。 “唉,没想到这小猴儿竟有这般造化! 从前只当他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在贾府里受尽了委屈,连那些丫鬟婆子都敢私下里编排他。 如今却成了这瑞德郡王,倒是我小瞧了他。” 王熙凤轻叹一声,重新将披风披好,看着镜中自己那撩人的曲线,忽然想起从前与贾环相处时,这坏小子的眼神时不时地在自己身上打转。 虽说那眼神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与懵懂,但那时的自己又怎会将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如今形势却大不相同了,自己与他那层若有若无的关系,反倒成了一把双刃剑。 王熙凤猛地一拍桌面,冷哼道: “我和贾琏和离,就是这小子挑拨的! 如今他倒是自在了,却把我远远地打发到这鬼地方来! 虽说眼下靠着他这层名头,那些阿猫阿狗的不敢再来招惹我,可这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哼,我定要让他给我个明确的交待才行! 还有平儿那个小蹄子,当初我把她送到环儿房里时,她高兴得什么似的。 如今怕是在那府里得意忘形了吧! 她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当年的提携,她能有今日的风光? 我倒要看看,这妮子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是不是真就忘了本!” 王熙凤打定主意,取出纸笔,伏案奋笔疾书。 这些年下来,原本只粗识几个大字的她,竟也练出了一手娟秀的蝇头小楷。 王熙凤行事直爽,信中的内容直白明了,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贾环你个没良心的,要对我负责!” 这边厢,贾环自然不知王熙凤已写好书信向他发难。 他与林黛玉、秦可卿在宫中已然待了足足一个月。 那日,皇帝被太上皇打了个措手不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溯源香滴血认亲。 皇帝无奈之下,只得咬着牙认下了贾环这个新冒出的“弟弟”。 自此,朝堂之上便热闹了起来。 其中最为激动的当属忠顺亲王,他此前不过是为了自保,才与皇帝虚与委蛇。 如今有了贾环这个“挡箭牌”,他索性不再伪装,直接将自己经营多年的势力人脉,干脆利落地转交给了贾环。 对于贾环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他似乎比对皇帝那个亲哥哥还要放心。 毕竟相处多年,在他眼中,贾环除了有些贪恋美色之外,在其他方面倒也称得上是正人君子。 虽说贪财,却也取之有道;虽说贪功,但每逢战事,总是身先士卒; 至于贪权嘛…… 好像自从接任玄武营后,都没去点过一次卯。 承乾殿 这座位于太上皇所在东六宫的景仁宫配殿,如今成了贾环与秦可卿、林黛玉在宫中的临时住所。 景仁宫乃是贾环生母容太妃的居所,自母子相认后,容太妃对贾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恨不能将这些年缺失的母爱一股脑儿地都补偿给他。 一月过去,林黛玉和秦可卿渐渐习惯了瑞德王妃和侧妃的身份,两人如今又都有了身孕,待在宫中也方便御医照料。 贾环身为药王神,自是不必担心这些御医在照料孕妇时会出什么差错,只是这宫廷生活处处受限,远不如在贾府时自在逍遥。 这一个月里,他只出过一次宫,去安抚躁动不安的玄武营。 那群骄兵悍将以为贾环被囚禁在了皇宫,即便贾环派了海东青去报平安,他们也不信。 全员披甲在永兴门与陈靖对峙了多日,直到贾环亲自现身,他们才欢呼雀跃地散去。 贾环担心自己离开太久会让林黛玉和秦可卿担忧,便匆匆返回了皇宫,只是派人去贾府报了平安。 如今贾环逗留在宫中,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宁荣二府要按照王府的规格重新改造。 至于贾府的其他人,则被重新赐予了新的府宅。 其中最为高兴的当属贾赦,原以为要在斡难府吃苦受罪,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召回。 在贾赦的主持下,宁国府的贾家祠堂迅速搬迁到了新府宅内。 至于二房,因早已分了家,无法住进新宅,好在贾环早先将赖府买下,挂在了赵姨娘名下。 贾母依旧选择跟二房一同生活,与贾政、宝玉、赵姨娘、李纨等人一同入住了赖家这座建筑风格与西府相仿的“小荣国府”。 三春和史湘云,因大观园保留不变,又与贾环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就依旧留在园子里生活。 东府的晴雯等一众姨娘,也暂时搬进了大观园居住。 李纨因在园子中经营着诸多产业,经过贾环的授意,得了自由出入权,偶尔还能在园中小住几日。 倒是宝玉没那么幸运了,他的怡红院早已迎来了一位新主人——尤三姐。 至于尤氏,因曾经与秦可卿关系微妙,婆媳共事一夫的名声也不光彩,便留在了尤物斋。 第342章 皇帝是个苦职业 且说林黛玉自容太妃处晨省暮定归来,款步迈入承乾殿内。 但见贾环卧于榻上,双眼愣愣地瞧着那帐顶,一副神思天外之态。 黛玉见了,不由轻轻摇头,暗自叹息一声,那叹息声恰似风过幽林,轻柔而又绵长。 “王爷~” 黛玉轻启朱唇,声如莺啼婉转:“你这呆子,莫不是还为这宫廷诸事烦恼不休?” 言罢,莲步轻移,在榻边的绣墩上缓缓坐定,手中的丝帕下意识地轻捻着衣角。 那帕上的绣纹似也跟着微微颤动,恰似她此刻不宁的心绪。 贾环闻得黛玉之声,方回过神来,见是她,忙欲起身相迎。 黛玉却抬了抬手,那手势轻盈而又不容置疑,将他轻轻按下。 “且躺着吧,你我之间,又何须这般虚礼。” 说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然那笑意之中,却难掩一抹淡淡的怅惘之色。 “我自是知晓,你如今身份已非往昔可比,这宫廷之中的权谋倾轧、人心诡谲,犹如一张无形的罗网,将人紧紧困于其间。 但事已至此,徒然忧愁烦闷亦是无用,倒不如打起精神,寻个法子应对才是。 想你素日里,最是会讨那府里姑娘们的欢心,怎如今却似那霜打的蔫茄,失了往日的精气神儿? 莫不是觉着我也同那些个没心肺的俗粉一般,只晓得风花雪月之事,不明了这些个烦难关节?” 黛玉柳眉轻蹙,星眸中虽有责备之意,然关切之情更盛,那目光恰似一泓秋水,盈盈地落在贾环面上。 “我虽久在这深宅大院之中,然亦听闻了些许外头的事儿。 你如今既已认祖归宗,封了王爷之位,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呢。 那些明枪暗箭,自是少不了的。 但若只是这般愁眉苦脸,岂不正中了他人的下怀?” 黛玉微微侧过娇躯,手中的丝帕于指尖轻轻绕了几绕,仿若在缠绕着那千头万绪的愁思。 “忆往昔在那贾府之中,你虽有些淘气顽皮之举,然心思亦算得剔透玲珑。 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规矩繁琐了些,人也复杂了些,怎就失了主张? 再者说,你我既已走到今日这般田地,我自是会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我虽无甚大才大能,却也能与你一同谋划一二。 那可卿妹妹亦是个极聪慧的,你我三人齐心合力,未必就闯不过这重重难关。” 黛玉的声音愈发轻柔,仿若春日拂柳的微风,丝丝缕缕地沁入贾环的心田。 “你也莫要觉着自己孤苦伶仃,这宫中亦有那真心待你的人。 咱们行事只要谨小慎微,总能寻出一条路来。” 贾环被黛玉这一番言语说得有些怔愣,他心中所念,不过是不愿沦为太上皇与皇帝权力争斗的工具罢了。 毕竟,若真将皇帝拉下马,这皇位岂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他早已打听明白,做皇帝实乃一桩苦差。 每日寅时就得起身穿衣洗漱,卯时便要上朝听大臣们奏报国事,辰时方能用膳。 辰时三刻又得去给太后请安,巳时要诵读《实录》与《圣训》,巳时三刻直至午时,皆在批阅奏折、召集大臣商议国事并下发谕旨。 未时进午餐,未时三刻至申时午睡小憩,申时三刻至酉时方可自由活动。 酉时用晚膳,戌时要礼佛诵经为大周祈福,亥时方能更衣就寝…… 如此作息,在贾环听来,简直是在煎熬性命。 他往日里,哪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他本是穿越而来,原想着在这红楼世界中逍遥自在、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却不想被卷入这大周宫廷的纷争之中,为这江山社稷劳心费力,这岂是他所愿? 贾环愁眉苦脸地长叹一声,挣扎着起身,将黛玉轻轻抱回床榻之上躺好,口中说出的话语却让黛玉又好气又好笑。 “夫人呐,这往后若是让我做了皇帝,岂不是要将这一辈子都赔进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 咱们这分明是误进了这皇家的‘贼窝’啊!” 林黛玉听闻贾环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言语,忍不住伸出玉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娇嗔道: “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没个正形的浑话。 这王爷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呢,便想着这等不着边际的事,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传出去惹人笑话。” 贾环却满不在乎地握住黛玉的手,轻轻揉捏着,嘴角还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说来也奇,经此番变故,黛玉竟轻易地放过了他在外养着秦可卿和尤三姐之事。 想必是他有意无意地将这宫廷中的棘手难题摆在眼前,使得黛玉无暇顾及那些儿女情长的琐事。 也算是歪打正着,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夫人,眼下这些事儿,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大事。 我那便宜皇帝哥哥,他眼下对我也是无可奈何。 说起来,他从前待我倒也还不错。 只要他不无故为难我和我的家人,我自然也不会与他为难。 可他若是胆敢动我身边之人,我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直接将他绑了送去斡难府牧羊,看他还敢不敢在我跟前充大爷!” 贾环说得眉飞色舞,眼神中透着几分不羁与狂妄,倒也有几分别样的魅力,引得黛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恰似春日里灼灼绽放的桃花,瞬间将屋内那凝重压抑的气氛冲淡了些许。 “你既已有了主意,便不该每日愁眉苦脸,叫我和可卿为你担忧。 还有,我也得好好与你说道说道,母妃对你那般慈爱亲厚,你也该多多去陪陪她,莫要让母妃心生忧虑。 这宫廷之中,真心相待之人本就稀少,母妃既是你的生母,她的这份情分,你万不可辜负。” 黛玉的眼神中满是诚恳与恳切,她自幼便痛失慈母,这些时日与容太妃相处下来,让她重又感受到了那久违的母爱温情。 说到底,此时的黛玉亦不过是个未满双十的少女,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渴望着长辈的呵护与关爱呢? 虽说往昔在贾府时,她对赵姨娘亦是恭敬有加、恪守孝道。 然因着身份地位与出身门第的差异,那份情感终究是隔着一层薄纱,不似如今与容太妃这般亲近自然。 容太妃的言行举止、修养气质,与她那早逝的母亲贾敏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故而黛玉极易与她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视她如亲生母亲一般。 第343章 晴雯告状 且说那贾环,对着容太妃之事,心中恰似乱麻一般,疑虑与排斥相互交织。 虽有那皇帝的正版溯源香,还有柳伯父仿制之香为证。 更有太上皇的忘忧香佐证往昔记忆或有缺失,容太妃身份确凿无疑。 可在贾环心底,生母唯有赵姨娘一人。 忆往昔,与赵姨娘相处之日,无拘无束。 嬉笑打闹间讨要银钱,听其絮叨家常里短。 那些言辞虽或有尖酸刻薄之时,然在贾环眼中,皆是真情流露,关怀备至,那亲情之暖,深入骨髓,难以忘却。 如今这容太妃,纵然温婉慈祥,关怀有加。 贾环却觉与她仿若隔着千山万水,那宫廷的疏离淡漠,加之岁月的空白,让他难以敞开心扉,亲近之感荡然无存。 林黛玉轻移莲步,缓缓来到贾环身旁,她身姿婀娜,面容温婉。 往昔那清冷孤傲的气质已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成婚之后独有的娇羞与满足。 她的眼眸恰似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此刻却满含着对贾环的关切与疼惜。 见贾环眉头紧锁,默默不语,黛玉莲手轻抬,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那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伤后惊惶不安的幼兽。 贾环微微侧身,将头轻轻埋入黛玉的怀中,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让他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纷扰。 黛玉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陪伴着他,一时间,屋内静谧得只剩下两人轻柔的呼吸声,那声音交织缠绕,似在低吟着这宫廷生活中的无奈与温情。 突然,黛玉脸颊绯红,娇嗔地按住贾环压过来的肩膀,轻声嗔怪道: “呀,你这促狭鬼,又要做甚!” 贾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双手紧紧握住黛玉的柔荑,笑嘻嘻地眨着眼睛说道: “这夜深人静,娘子,你我夫妻二人共卧一榻,你说还能做甚?” 黛玉听了,羞怯地低下头,双颊晕红如天边的云霞,嗔怪道: “你就没个正形儿,这可是在宫里,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贾环却不以为然,手臂微微用力,将黛玉搂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怕甚,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便是天塌下来,我也不惧。” 黛玉心中虽有些恼意,但更多的是被贾环这番大胆直白的言语所触动,心底涌起一股暖流,靠在他的怀中,不再言语。 窗外,月色如水,澄澈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银霜,泛着清冷的光泽。 黛玉微微仰头,看着贾环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满是爱意。 她伸出素手,轻轻在贾环的耳朵上拧了一把,娇嗔道: “你这呆子,仔细着些,我可禁不起你这般折腾。” 贾环笑着躲闪,见黛玉有些疲倦,便不再打趣,只是静静地将她拥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不多时,黛玉便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贾环看着她的睡颜,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深情,只愿这良辰美景,与眼前人共度的每一刻,都能化作永恒的诗篇。 恍惚间,贾环的意识渐渐模糊,仿若踏入了一片迷雾之中。 待迷雾散去,他发现自己已置身于晴雯的梦境之中。 晴雯身着一件月白色肚兜,肚兜上绣着的皮卡丘图案栩栩如生,那是她的得意之作,也是他们之间独有的回忆。 如今的晴雯出落得亭亭玉立,相比往昔,个子高挑了不少,使得这件曾经合身的肚兜此刻略显紧绷,却也将她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晴雯眼波流转,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像一只灵动的小鹿般飞扑进贾环的怀中,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娇嗔道: “我想着爷定会喜欢,便特意穿了出来。 爷,您何时回府上呀,咱们总在这梦里相见,终究不是个事儿。” 说罢,晴雯的眼眶微微泛红,眼中满是委屈与思念。 “爷是不知,自打您被封了王爷后,府里便来了几个宫里的教养嬷嬷,整日里耀武扬威,对我们非打即骂。 就说今儿早上,我身子不适,未能去学那劳什子礼仪,那嬷嬷便骂我没规矩,说我这副样子如何能伺候好王爷,还拿起藤条要打我。 我晴雯岂是那等任人欺凌之辈,便与她吵了几句,可她竟扬言要回了王爷,将我发卖出去。 爷,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晴雯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只愿在爷身边伺候着。 不单是我,平儿姐姐、香菱她们也没少受那些嬷嬷的气。” 贾环听闻此言,剑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他向晴雯细细询问了那几个嬷嬷的姓名,心中暗自思量,绝不能让这些人如此肆意妄为,欺负他贾府中的人。 于是,他第一次动用药王神的神秘能力,决心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挥,几页纸凭空出现在手中。 他神色冷峻,笔走龙蛇,将几个嬷嬷的名字写于纸上,而后在其后加上“牙疼,十年,每日十二个时辰”的咒语。 紧接着,他手腕一抖,将纸页轻轻抛向空中,那纸张仿若被赋予了生命,瞬间化作几缕青烟,袅袅散去,消失不见。 晴雯眨着大眼睛,满是新奇与惊讶地问道:“爷,这就成了?” 贾环微笑着点点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自信与威严: “等明儿早上你去瞧瞧便知,保准她们往后十年都不得安生。” 晴雯听后,高兴地在贾环脸上亲了一口,欢呼道: “还是爷最疼我们!” 随后,晴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叽叽喳喳地说道: “对了,爷,家里有好多您的信,姑苏的凤奶奶、金陵的义塾先生、大同的玉钏儿、宝琴、尤二奶奶……他们都给您写信了。” 贾环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说道:“我晓得了,等明儿我出宫去看完我娘,便去找你。” 晴雯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真的?那爷可要快点来,我还有好些体己话想跟爷说呢。 这几日在府里,被那些嬷嬷们管着,可把我憋坏了。” 贾环轻轻拍了拍晴雯的后背,如同哄着一个受伤的孩子般,对她好一番安抚,直到晴雯渐渐进入梦乡。 他看着怀中熟睡的晴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既好笑又心疼。 这梦境中的相聚虽然短暂,却也让他感受到了那份来自贾府众人的牵挂与思念。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已回到了现实的宫殿之中,而窗外的天色,也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第344章 人丁稀少的大周皇室 晨晖透过雕花窗棂,细碎地洒落在黛玉酣睡的面庞上,仿若为其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 黛玉轻哼一声,悠悠转醒,眼眸中尚残存着几分惺忪的睡意。 忽觉脖颈处传来温热的气息,黛玉双颊瞬间泛起红晕,抬手在贾环的头上轻揉几下,嗔怪道: “大清早的,就这般没个正形。” 贾环嘿嘿一笑,一点点凑近,最终轻轻地吻上了黛玉的唇。 黛玉早已习惯了贾环每日清晨这般亲昵的举动,虽仍有羞怯之意,但已不似起初那般慌乱无措。 她微微阖目,心间满是甜蜜与安然,任由贾环温柔地亲昵。 少顷,贾环松开黛玉,瞧着她那娇羞的模样,笑着打趣: “都已夫妻多年,怎还这般容易脸红。” 黛玉轻捏贾环的脸颊,朱唇微启,嗔怪道: “你这脸皮倒是越发厚了,我可比不上你。 晨起便来闹我,也不知羞臊。 瞧你这模样,怕是那城墙拐角处都自愧不如呢,在你跟前,我这薄面可真是没处搁了。” 贾环对自己的厚脸皮毫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又朝黛玉靠过去。 此时在宫中,黛玉生怕被旁人瞧见这亲昵之态,赶忙伸手轻轻抵住贾环的胸膛,脸颊泛红,悄声说道: “莫要闹了,这宫里人多嘴杂,若被人撞见,成何体统。” 贾环却不依不饶,欲解黛玉的衣裳,口中还念叨着: “怕什么,你我夫妻恩爱,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黛玉见劝阻无用,便使出擒拿术将贾环制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贾环担心她动了胎气,不敢挣扎,只象征性地动了几下便讨饶道: “好姐姐,我错了,这就罢手。” 黛玉这才松开手,低头在贾环脸上轻啄一口,起身走到镜子前整理妆容。 贾环赶忙跟过去,在她身旁坐下,问道:“怎不让宫女们来伺候?” 黛玉一边梳着头,一边眨了眨眼睛,开起玩笑来: “女为悦己者容,我这花容月貌,不亲自动手,怎对得起你这日日的痴缠?” 贾环刚要伸手,见黛玉似有“攻击”之意,忙警惕地收回手,撇嘴道: “现在又来撩拨我,把我惹恼了,信不信我告到太上皇和母妃那儿,说你欺负我。” 黛玉听闻,手中梳子一顿,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环: “哟,你如今倒是学会告状这一招了,也不知太上皇和母妃是会信你这调皮捣蛋的样子,还是信我这柔弱娇俏的苦主。” 说罢,轻点贾环的额头。 贾环微微一怔,想到自己平时没立好“人设”,眼下吃了亏,只得悻悻一笑。 黛玉整理完妆容,又贤惠地帮贾环穿戴整齐,说道: “你都好几日未去晨昏定省了,今日可不能耽搁。 可卿妹妹是因怀孕显了肚子,行动不便才被特许免去这些,你可没这理由。 虽说如今宫里各宫之事繁杂,对这些礼仪有些松散,但咱们也不能失了分寸。” 黛玉边说边仔细地为贾环系着衣带,神色关切中带着几分温柔的嗔怪。 贾环点头应下,瞧着黛玉尚未显怀的小腹,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关切,轻声道: “这几日你且好好养着,莫要累着自己,想吃什么就跟御膳房说,万事有我呢。 中午我出宫一趟,把紫鹃和雪雁带回来,也好让你身边有几个贴心人使唤。” 黛玉听了,有些担忧地凑到贾环耳边小声道: “你出得了宫吗?” 贾环一怔,随后拍了拍黛玉的手,好笑道: “你这说的,咱们又不是被软禁了,自然出得去。 等外边的王府修缮好了,咱们还要搬出去与晴雯她们团聚呢。” 黛玉听了,虽知晓贾环的话有些理想化,但念着他的这份心意,也不忍拒绝,只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点头道: “但愿如此吧,只是这宫中诸事繁杂,变数难测,你行事可要格外小心谨慎。 那紫鹃和雪雁,我自是想念得紧,若能回来,也可解我些烦闷。” …… 贾环与林黛玉一同前往宁寿宫给太上皇请安。 路上,贾环见黛玉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无名火起。 想那黛玉在贾府时,灵动洒脱、才情出众,虽寄人篱下却自有风骨,何时这般小心翼翼过? 如今进了宫,却处处受拘束,连走路都生怕出错。 黛玉双手交叠,自然垂于身前,右手搭在左手之上,举止端庄优雅,步伐轻盈缓慢,尽显宫廷女子的仪态风范。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黛玉交叠的双手,黛玉一惊,抬眸看向贾环,只见他目光坚定而温柔。 贾环带着些许火气说道:“咱们是来这儿生活的,又不是来受气的,在家里如何,在这儿便也如何,何苦这般拘束自己。” 说罢,瞪向两旁的几个教导嬷嬷,语气冰冷地说道: “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给我使绊子!” 那几个教导嬷嬷吓得连忙跪地请安,口中直呼“不敢”。 黛玉见状,轻轻扯了扯贾环的衣袖,轻声道: “王爷,莫要如此,她们也是职责所在。” 贾环冷哼一声,重新换上笑脸,在黛玉的娇嗔眼神中与她十指紧扣,笑着向宁寿宫走去。 大周皇室的男子大多已被皇帝清理干净,因而晨昏定省的规模甚是寒酸。 如今大周在世的皇室男子,除太上皇与皇帝外,便仅有忠顺亲王柳铭、嘉勇郡王柳樯、太子柳樟以及贾环这个瑞德郡王柳锾了。 大周皇室依金木水火土的规律取名,旨在遵循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以求国运昌隆。 太上皇为使贾环减少抵触心理,在他认祖归宗时特意取了与“环”同音的“锾”字。 碰巧三人都在宁寿门前撞了个正着,太子因为体弱多病,倒是错过了这次聚会。 此时忠顺亲王携着王妃,瞧见贾环就远远的高声喊道: “七弟,等等你六哥六嫂,哈哈哈,巧了不是!” 贾环嘴角一抽,不想理会这个老六,拉着黛玉就小跑着往宁寿宫赶去。 第345章 奶兄弟变叔侄 且说忠顺亲王柳铭,见贾环竟似未闻其声,未予理会,却也未曾着恼。 反倒是有样学样,拉起身侧的王妃,亦步亦趋地小跑着追将上去,口中还高声呼喊: “七弟,七弟妹,慢行些,莫要将我等撇下!” 那王妃被他这一扯,脚下不免有些踉跄,却也无奈。 只得随着他的步子匆匆跟上,面上带着几分薄嗔与羞怯之色。 那嗔怪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在这匆忙之中难以言说。 这一幕却叫柳樯看得有些怔愣,他尚未娶亲,哪有王妃可携? 瞧着众人皆已奔跑起来,他也只得匆匆跟上,脚步略显慌乱,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裹挟其中。 三拨人这般嬉笑玩闹着一路跑来,惊得那沿途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侧目。 然众人皆深知宫规森严,不敢多言,只默默垂首,侧身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拿眼睛的余光悄悄觑着这几位贵人。 那夏守忠见今日这头一个进来的竟是贾环,先是微微一怔,便满脸堆起了笑容。 那笑容恰似春日里盛开的繁花,灿烂而又谄媚,说道: “太上皇若知晓今儿瑞德郡王来得这般早,定会龙颜大悦,欢喜不已。” 贾环素日里对夏守忠的观感倒也不错,毕竟自己成婚之时,这人所随的份子钱颇为丰厚,在一众宾客中也算显眼。 当下便笑着寒暄道:“老夏啊,太上皇还未起身么?” 这一声“老夏”唤得夏守忠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宛如那被暖阳照耀的菊花,层层叠叠地绽放开来,忙不迭地回道: “回王爷,太上皇昨夜与张天师论道直至深夜,现今还在安歇,王爷与王妃且稍坐片刻,容小的前去通禀一声,想必太上皇听闻王爷来了,定会速速起身。” 贾环闻言,点头应许,便携着黛玉在侧殿寻了位置,安然坐下。 不多时,便见忠顺亲王与王妃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那忠顺亲王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叫嚷道: “七弟,你这腿脚可真利索,可把我和你嫂子累得够呛,直不起腰来。” 王妃在旁欠身行礼,身姿婀娜,面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好似那清晨天边的云霞。 嗔怪地瞥了忠顺亲王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这般鲁莽”,继而朝着贾环笑道: “锾哥儿,尤物斋的生意向来皆是三姐儿在操持。 自她进了你府后,便好似那断了线的风筝,没了音信,你莫不是打算让她此后不再抛头露面了?” 这忠顺王妃生得一副爽利模样,容貌与性情皆与王熙凤有几分相似。 行事果敢,说话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也不太在意那些避讳之事。 只因忠顺亲王往昔每每在外面寻花问柳后,皆以贾环为幌子,回府便向王妃扯谎说是贾环强拉他去的。 时日长久,忠顺王妃对贾环便心生诸多不满。 先前碍于情面不便发作,如今贾环身份有了转变,成了小叔子。 忠顺王妃便觉得无需再隐忍,言语间便带了些许刺儿,恰似那玫瑰花,娇艳却又带着锋芒。 贾环未曾料到她会突然提及尤三姐,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有些心虚地瞧了黛玉一眼。 黛玉何等聪慧灵秀,见贾环神色有异,心中便已明了七八分。 虽说心中恼怒贾环与尤三姐的过往,但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自幼受那诗书礼仪熏陶,涵养极深,面上并未表露丝毫。 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那茶盏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响,仿若黛玉心中的一丝叹息。 随即眼波盈盈流转,宛若那春日里流淌的清泉,笑意吟吟地望向忠顺王妃,柔声说道: “嫂嫂这话说的,莫不是嗔怪环儿耽搁了三姐儿的生意? 依我之见,环儿自是疼惜三姐儿的,只是这府中的琐事繁多,犹如那乱麻一般,他也未必能事事周全。 况且三姐儿既已入府,这内宅之事,本就应以安稳为要,抛头露面的营生,总归有些不妥当。 再者,咱们身为女子,一旦有了依靠,谁还愿在那外面历经风雨奔波劳碌呢? 我瞧着,嫂嫂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想必也能体谅环儿的难处吧。” 黛玉言罢,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眼神却不经意地扫向贾环,恰似那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凉意,似有深意蕴含其中。 贾环见黛玉这般言语,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忙接口道: “正是,正是,我原想着让三姐儿在府中安心歇息,免受些劳累,此事确是我思虑欠妥,改日定与嫂嫂和三姐儿好生商议。” 他一边说着,一边赔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与心虚。 眼神在黛玉与忠顺亲王王妃之间来回游移,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有些不知所措。 忠顺王妃听了黛玉这一番话,知晓是自己的意思被她误会了,忙解释道: “弟妹有所不知,尤物斋的生意如今在京城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我原是想着三姐儿辛苦操持起来不易,就这般搁置实在可惜。 这月三姐不在,店里便少了好几千两的进项,虽说咱们王府不缺这点银子,可那也是三姐儿的心血所凝。” 黛玉如今亦是当家主母,自然明白每月少几千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她至今尚未与尤三姐谋面,对尤三姐的印象皆是以尤二姐为参照。 在黛玉心中,尤二姐是个柔弱温婉之人,除了容貌出众外,并无其他突出之处。 故而黛玉心中也不禁对尤三姐生出了几分好奇与钦佩之情。 暗自思忖这尤三姐究竟是怎样一个能干的女子,竟能将生意经营得如此风生水起。 嘴上却仍微笑着应道:“如此说来,三姐儿倒是个有能耐的人。 这生意上的事,我虽不太通晓,但也知晓其中的艰辛不易。 待改日寻个时机,我与我家王爷一同与三姐儿细细商讨,看如何是好。 若是既能顾全家里,又不耽误尤物斋的生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正说着,柳樯匆匆步入殿内,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各位长辈行礼问安。 身姿挺拔,动作规规矩矩,待到贾环面前时,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比自己小了几个月的奶兄弟,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七叔。 平白无故矮了一辈的柳樯,这一个月来都仿若置身梦境一般,晕晕乎乎,不知所以。 贾环见柳樯呆立在跟前,笑着起身与他来了个撞肩之举,说道: “樯哥儿,怎的这般见外了?虽说如今身份有了变化,可你我兄弟情谊仍在。” 柳樯被这熟悉的举动触动,心头一暖,似暖阳照进了心窝,如释重负地挠挠头,脸上绽出一丝憨笑,应道: “七叔,这一时半会儿的,侄儿还真有些难以适应。” 二人这般一会儿兄弟相称,一会儿叔侄相称,让众人听闻,皆忍不住掩口而笑。 那笑声在殿内回荡,驱散了些许平日里的沉闷。 第346章 王爷,留步! 晨晖洒落,太上皇款步踏入宁寿殿,尚未及近前,贾环等人的欢声笑语已悠悠入耳。 这声声入耳之音,令太上皇心下不禁泛起层层涟漪,诸多感慨纷至沓来。 遥忆往昔,这宫闱深深,每至晨昏定省之际,四下里皆被一层沉郁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众人仿若心怀隐秘心事,言行举止无不透着十二分的谨慎。 恰似那在薄冰之上蹒跚而行的旅人,战战兢兢,深恐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招致大祸临头。 然时至今日,仿若一阵和煦春风拂过,贾环这孩子的归来,仿若为这沉闷宫苑注入了一泓鲜活的清泉,使之焕发出别样的生机与活力。 恰悠悠然吹进了这深宫内苑的每一寸角落,将往昔的死寂悄然吹散,让一切都变得灵动且充满朝气。 太上皇的目光满含慈爱,缓缓环顾四周,柔和而又包容。 最终,那目光带着笑意与温情,轻轻落在贾环身上,打趣道: “锾儿,你这小家伙,可算是舍得现身来探望我这把老骨头喽!” 贾环微微一怔,脸上泛起些许尴尬之色,他吸了吸鼻子,神色略带尴尬地回道: “瞧您这精神头儿,硬朗矍铄,哪有半分老态龙钟之相。 便是我初见那羌国威名赫赫的战神扎木尔,论精气神,怕也不及您一二呢。” 太上皇闻听此言,先是一愣,继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而又开怀,仿若能驱散这深宫内所有的阴霾。 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你这鬼灵精的孩子,就会拿我这老头子打趣逗乐,寻开心。” 言罢,太上皇目光转向众人,笑意仍在眼底荡漾: “都莫要站着了,难得今日相聚一堂,瞧着这般齐整热闹,早膳便在我这儿随意用些吧。” 众人赶忙向太上皇谢恩,继而依次入座。 只见桌上早已摆满了膳食,虽不比御膳那般奢华繁缛,但却处处透着家常的温馨意韵。 那一碟碟菜肴摆放得规整有致,色泽鲜亮诱人,馥郁香气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增。 贾环挨着黛玉悄然坐下,趁着众人不注意,悄然在桌下握住了黛玉的柔荑。 黛玉心下一惊,微微侧目,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若在嗔怪“你这冤家,也不瞧瞧是何场合”,可面上却并未将手抽回,任由他握着。 忠顺亲王与王妃亦是相互依偎而坐,二人偶尔交头接耳,低声私语几句。 眼神之中满是夫妻间的亲昵温情,如那交颈而栖的鸳鸯,恩爱缱绻,缠绵不已。 柳樯则略显局促地坐在一旁,目光不时地投向贾环,眼神之中透着些许拘谨与不安。 …… 待众人用罢早膳,听闻皇帝早朝即将结束,不日便会前来给太上皇请安,于是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各自散去。 贾环先是将黛玉送回容太妃处,又折去陪秦可卿叙了会儿话。 这才回房换了身常服,悠哉悠哉地往宫门方向走去。 时下这位皇帝,对于贾环这位突兀冒出的兄弟,心情可谓是错综复杂,犹如一团乱麻,难以理清。 皇帝年少之时,日子过得压抑沉闷,而贾环这般意气风发、纵横沙场、恣意洒脱的模样。 简直就是皇帝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理想中的自己。 皇帝心下虽能接受贾环身为功高震主的冠军侯,亦能勉强接受他是自己偶然遗落在民间的血脉。 可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贾环竟是太上皇的亲生骨血! 只是如今贾环在朝中风头正盛,且于军中威望极高,犹如一棵参天大树,根基稳固,枝叶繁茂。 皇帝纵使心有不满与芥蒂,却也不敢贸然对他出手,生怕引发朝局动荡。 无奈之下,皇帝只得封贾环为瑞德郡王,又封柳樯为嘉勇郡王。 且在各地大肆宣扬柳樯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意图在潜移默化之中,将贾环的赫赫战功悄然转移到柳樯头上,以此来削弱贾环的影响力。 至于究竟该如何妥善处置贾环,皇帝心中尚无定计。 又见贾环在宫中一直安分守己,未有任何逾矩之举,便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 只是密令大内侍卫暗中盯紧贾环的一举一动,谨防他有所异动。 当贾环行至宫门口时,守门的侍卫们顿时神色一紧,仿若拉满的弓弦。 他们表面上依旧竭力维持着恭敬的姿态,然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向贾环身上聚焦。 暗暗留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仿若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贾环仿若有所察觉,敏锐地捕捉到了侍卫们异样的目光。 可他却仿若浑然不在意一般,只是微微仰头,望向宫门上方那块威严赫赫的神武门匾额。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仿若带着几分不羁与洒脱。 他迈着从容闲适的步伐,正要踏出宫门,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高喊: “瑞德郡王请留步!” 贾环闻声,略带疑惑地回首望去,待看清来人竟是熟人黄冲,脸上旋即绽出一抹笑容,开口笑道: “黄冲,瞧你这模样,混得倒是风生水起啊,都升至正三品了,真是不错。” 这黄冲乃是昔日南苑狩猎大赛中脱颖而出的前十人之一,因表现出众,被选入皇家侍卫营。 在羌国来犯之际,他曾追随王子腾北上抗击外敌,后又在贾环的先锋营中效力。 如今担任护军参领之职,负责宫廷门禁与保卫要务。 黄冲曾亲眼目睹贾环在战场上的无敌英姿与赫赫神威,知晓贾环的厉害。 因而此刻在贾环面前,他哪敢有半分托大,赶忙恭敬地抱拳行礼,神色间满是敬畏,说道: “郡王殿下说笑了,卑职不过是恪尽职守,尽忠本分罢了,哪能与殿下这般战功卓着、威名远扬之人相提并论。” 贾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今儿个我可没闲工夫与你唠家常。 我许久未曾归家,甚是想念。 此番便打算回去一趟,晚些时候便回来,不会让你为难的。” 第347章 王爷,揍我! 且说黄冲,身负圣上钦命,值守宫门,职责所在,岂敢轻易放贾环离去。 然贾环言辞恳切,执意要行,黄冲心下暗自思忖: “这贾环今非昔比,乃是太岁头上动土的主儿,我若执意阻拦,拂了他的颜面,日后恐有诸多麻烦。” 念及此处,黄冲心中叫苦不迭,一时踌躇难决,徘徊良久。 俄而,眸光一闪,刹那间计上心来。但见他面向贾环,眉眼轻动,使了个眼色,嘴唇微微开合,悄声低语道: “郡王,且揍我一拳。” 贾环目光敏锐,瞧得真切,瞬间洞悉其意,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为难。 他本心向良善,素日不喜与人拳脚相向,况黄冲此举亦是为他解围,更添几分不忍。 然瞧着黄冲那可怜巴巴、满是哀求之意的眼神,心下又觉不忍拒绝。 无奈之下,只得暗暗收了几分力道,轻轻抬腿给了他一记窝心脚。 说时迟那时快,众侍卫只见自家上官黄冲脸上竟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怪异之笑。 整个人仿若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然推动,身形向后飞掠而出,继而重重地摔落在地。 “扑通”一声闷响,便一动不动,仿若昏厥了过去。 这一干侍卫在宫中当差已久,尤其是这守门的要职,平日里最是练就了一双察言观色的锐眼,眼力劲儿自是不凡。 见自家上官这般行事,哪还能不明就里。 当下心领神会,纷纷上前,贾环亦心照不宣,各给了他们一脚。 这些侍卫佯装不敌,心满意足地倒地不起,个个“昏迷不醒”。 贾环强抑住笑意,整了整衣衫,大摇大摆地迈出了宫门。 新府坐落于东城青龙街的青和巷内,此地距皇城路途遥远。 贾环此番出宫匆忙,未及牵马,便在宫门口雇了一辆马车,权作代步之用。 马车徐徐前行,行至一处喧闹集市,贾环不经意间于熙攘人群中瞥见侍书那熟悉的身影。 心下不由一动,遂付了车资,悄然跟在其后,暗暗揣度这丫头在这闹市之中所为何事。 如今这侍书,已出落得宛如春日绽露的娇花,身姿窈窕,亭亭玉立。 身着一件淡绿底色的小袄,外罩一件淡青色的比甲,下身一袭洁白似雪的长裙随风轻摆。 一条淡粉色的绸带轻柔地束于那纤细柔美的腰肢之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婀娜体态。 这般在贾府中寻常可见的丫鬟装束,在周围一众身着青、黑两色粗布麻衣的路人衬托之下,愈发显得醒目出众,恰似鹤立鸡群一般。 贾环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侍书,只见她在一个卖冰酪的摊位前止住了脚步。 但见这摊位乃是一对蒙古夫妇所经营,此二人颇为机灵。 为显自家生意的地道正宗,竟别出心裁地将奶牛径直牵至摊位之旁,当众现挤牛奶制作冰酪。 这般新奇独特的售卖之法,瞬间吸引了众多路人纷纷围拢过来,驻足观看。 这对蒙古夫妻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周官话,而且身上毫无异味。 待人接物热情爽朗,和气生财,故而他们这处摊子的生意极为红火,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侍书许是被这独特的售卖景致所吸引,当下正站在摊子前,抬手欲掏钱购买冰酪。 恰在此时,一只大手从其后背轻轻拍来。 侍书自幼侍奉探春,在三姑娘的言传身教之下,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亦养成了几分探春的伶俐聪慧与果敢坚毅之性。 此刻受此惊吓,她下意识地便要转身还击。 然待她扭头看清来人竟是贾环时,脸上原本的怒色瞬间消散于无形。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之色,她不禁脱口而出: “三爷,您怎会在此处?” 贾环含笑道:“且随我来。” 说罢,便携着侍书寻了一处洁净桌椅坐下,唤来摊主,点了两份冰酪。 那冰酪盛于精致素雅的白瓷碗中,乳白的色泽温润诱人,散发着淡淡甜香。 上面均匀地撒着新鲜的果脯和细碎的糖粒,瞧着便知是这摊中的上佳之品。 此时集市之上人来人往,颇为嘈杂,侍书心下知晓此非问询之地。 便乖巧地掏出帕子,将勺子细细擦拭了一遍,方递与贾环。 又将自己碗中的果脯轻轻挑至贾环碗中,轻声说道: “今儿个园子里的几个教导嬷嬷皆犯了牙疼之症,这才得空出来。 自老祖宗搬至东城,三姑娘一直未能前去探望,今日便带了我出来置办些礼品。 三姑娘现今还在马车里候着,三爷,您待会儿可要去见见三姑娘?” 贾环一边品尝着冰酪,一边微微点头,含笑道: “我此番出来,原就是为此。 一月不见,甚是想念,侍书,你可有想我?” 侍书见贾环如今虽贵为王爷,却仍如往昔那般随性洒脱,心下顿感亲切,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抿嘴笑道: “三爷又来打趣我了,我不过是个丫鬟,哪有资格说这些。 只是三姑娘在车里等久了怕是不妥,三爷若是要去,咱们这就走吧。” 贾环素日虽行事洒脱,却也秉持着不铺张浪费之念。 见侍书的冰酪尚未动几口,便端过来,三两口吃了个干净,而后起身,与侍书一同往马车走去。 侍书满心欢喜,自然地挽着贾环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一月来园子里的琐事。 言语间提及最多的,便是那宫里来的嬷嬷们,仗着身份,在园子里作威作福,时常无故拿人立规矩之事。 侍书说得兴起,小脸涨得通红,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煞是可爱。 引得贾环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温言抚慰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们如此行事,定会遭了报应。” 侍书微微仰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之色,悄声道: “可不是嘛,今儿一大早起来,便听闻那几个嬷嬷的脸肿得如同猪头一般,捂着嘴哎哟直叫牙疼。 请了太医来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个究竟,只说是莫名的火气上涌,开了几副降火的药便走了。 那几个嬷嬷吃了药也未见好转,依旧疼得龇牙咧嘴,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哪还有往日的威风劲儿。” 贾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又不置一词。 他一面听着侍书的絮语,一面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心下愉悦,脚步亦不自觉地放缓了些许。 侍书毕竟年长几岁,心思细腻,如何能察觉不出贾环的心意。 她脸上红晕更甚,嗔怪道:“三爷又不学好,尽会欺负我这小丫鬟。” 贾环闻听此言,故意又放慢了几分脚步,逗弄于她。 侍书无奈,只得半娇嗔半羞涩地拖着他快步往前走。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马车前。 侍书却并不急着进车,而是轻盈地坐到外边的车辕上,抬手掀起帘子,朝里面柔声说道: “姑娘,三爷来了。” 马车里先是传出一声轻微的惊呼,继而探春那温婉中带着几分欣喜与娇嗔的声音传来: “你这小蹄子,可别嘴上没个把门的,失了规矩,还不快请瑞德郡王进来说话。” 侍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朝贾环扮了个鬼脸,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贾环见四下无人,便笑着伸手轻轻抚了抚侍书的发丝,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方弯腰钻进车厢内。 只留下面红耳赤的侍书坐在车辕上,独自在风中羞涩不已,心乱如麻。 第348章 丈母娘也是娘 探春静处车舆之中,一袭茜色牡丹长裙委地,愈衬得身姿窈窕,宛如琼枝玉树,亭亭而立,周身气度高华,望之若仙。 其云鬓似墨云堆拢,金钗斜簪,眉黛轻扬如远岫含烟,星眸流盼若春水映波,不点而朱的唇瓣,未施粉黛的玉颜,端然闲坐间,自有一段天然风流韵致。 “哟,这一身喜庆行头,我还道是何处新嫁的小娘子呢!” 贾环哪有半分郡王的仪态,依旧如往昔般随性无忌,大步跨进车厢,径自在探春身侧落座,熟稔非常地揽住她肩头,面上嬉笑如故,出口调笑。 往昔时日,探春对此等亲昵之态早已司空见惯,有时兴起,还会玩笑地捏弄贾环面颊,亲昵之意尽显。 岂料如今风云变幻,礼部敕令既下,贾环骤然贵为瑞德郡王,往昔血脉亲情,一朝仿若隔了层纱幕,令探春心内徒生几分不豫。 既已非昔日亲弟,贾环这般亲近之举,便难免有些失了礼数,近乎轻狂了。 “民女见过王爷……还望王爷珍重身份。” 探春莲步轻移,悄然挣开贾环臂膀,退至车厢隅角,螓首微垂,目光不敢与贾环相接。 贾环见状,笑容先自一滞,仿若暖阳忽被云翳遮蔽,眼中失落之光一闪而逝,继而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气便又浮上面庞。 他倾身向前,双手按定探春双肩,咬牙切齿道: “好个薄情之人!十数年姐弟情分,你竟弃如敝履? 我不过念着往日情谊,想与你亲近些,你却拿这些虚礼来搪塞于我。 想当初在府中,你与宝玉那般亲昵,我亦未置一词,只道是各有造化。 如今我好歹也是个郡王了,你反倒疏远于我,可是嫌我这身份辱没了你?” “忆往昔,你我同为庶出,在这贾府之中举目无亲,原该相互扶持,共渡艰难。 我一心盼着与你同气连枝,可你却只顾着讨好那王夫人,与我渐行渐远。 如今我身份既变,你便觉我亲近不得,你这盘算,何其精细! 在你心中,莫非这劳什子规矩,竟比亲弟还紧要?” “且看你素日所为,与宝玉勾肩搭背、赠鞋送物之时,怎不见你讲甚规矩? 如何到了我这里,便处处是忌讳了? 你到底是个女儿家,终有出嫁之日,若无兄弟帮衬,日后如何立身? 你如今这般待我,可曾念及往后岁月?” “哼!莫以为自己多读了几卷书,略通些管家庶务,便自觉了不起。 在我眼里,你依旧是赵姨娘所出的探春,别以为攀了高枝,便不认我这亲弟了。 今日我便把话撂在此处,贾府这门亲,我断不会撇下! 我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徒,在贾府多年,岂会拍拍屁股就去享那王爷清福? 于我而言,养育之恩大过天,赵姨娘自是我嫡亲的娘! 休要拿规矩来压我,我自会想法子,光明正大地唤赵姨娘一声娘。” 言罢,贾环抬手轻佻地挑起探春下颌,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笑意: “丈母娘亦是娘,待我回府,便央忠顺亲王在内务府将你记名于我侧妃之位…… 如此,往后我便能名正言顺地为赵姨娘尽孝了。 嘿嘿,这番心意,可惊到姐姐了?” 探春闻听此言,恰似五雷轰顶,惊愕得杏目圆睁,万没料到贾环会出此惊人之语。 然细细思之,贾环此举虽荒诞不经,却也难掩其一片苦心。 一则为酬报赵姨娘养育深恩,二则亦是想竭力存续与贾府的亲谊。 探春强抑心神,抬眸直视贾环,瞧着他那副惯常的惫懒模样,心下竟莫名一安。 转瞬醒觉他所言之事,顿时又羞又恼,伸手捏住贾环面颊,娇嗔道: “你这泼猴儿,愈发没个体统!竟胡言乱语到这般田地。” 贾环吃痛,边挣扎边佯怒高呼:“反了天了! 你这侧妃,竟敢对本王无礼,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今日定要给你些颜色瞧瞧!” 二人笑闹间,身躯渐次依偎一处。 探春靠在贾环怀中,声含悲戚,几近哽咽: “环儿,闻得你身世真相之际,我只觉天都要塌了。 咱府里,就数你有出息,是顶门立户的支柱。 可一想到往后府中没了你……” 探春声泪俱下,泪如断珠:“我……我真是怕极了。 虽说贾府家大业大,可没了你,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叫我如何是好? 往昔只盼着你我能在府中相互帮衬,平安度日。 如今你成了郡王,这层层规矩横在你我中间,我……我都不知如何与你相处了。” 她微微仰头,以帕角轻拭泪花:“我知晓你是为了咱们好,想报答娘的养育之恩,也想保住贾府。 可我到底是个女儿身,即便有些才情本事,终须嫁人。 待嫁入那陌生门户,没了娘家依靠,没了你这弟弟,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贾环未料想,昔日那爽利大气的三姐姐,竟也有如此柔弱之态。 他轻拍探春后背,柔声抚慰: “姐姐宽心,此后这世间,除了我,再无人敢娶你。 犹记那年元宵夜宴,你抽得那杏花签,彼时珠大嫂嫂还打趣说府里要出一位王妃,如今想来,可不正是应在姐姐身上了。” 探春听得这话,粉面羞红如霞,抬手轻捶贾环胸膛,嗔怪道: “你还这般贫嘴,我可真恼了!” 贾环见她羞怯之态,忙收了话头,只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望着她那娇羞婉转的模样,心头一热,竟忘情地吻了上去。 探春骤不及防,待回过神时,已被贾环的情意裹挟,几欲沉醉其中。 直至贾环的手不安分地探入裙裳,她才猛然惊觉,用力拧住贾环手背转了一圈。 “哎哟!疼疼疼……好姐姐,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贾环忙不迭地抽回手,可怜兮兮地望向探春。 “我这实在是一时情难自控,姐姐向来大度,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姐姐深知我这性子,向来没个正经,一冲动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探春整好衣裳,狠狠瞪他一眼,啐道: “你若真存了这等心思,也得先问过我心意! 我虽不是那等拔尖儿要强的,却也不是能随意被人拿捏的。 往后你再敢这般孟浪,仔细我告诉老爷太太,揭了你的皮!” 贾环涎着脸,又凑近些,笑嘻嘻问道: “那姐姐到底怎样才肯依我呢?” 探春侧过头去,红晕染颊,蚊蝇般低声道: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你我能私下议定的。” 贾环心内暗喜,这于他而言,恰似囊中取物。 拿捏赵姨娘心思,他自幼便得心应手…… 第349章 林之孝:三爷这是要我死啊 荣国府往昔之赫赫扬扬,五进大院雕梁画栋,尽显世家风范,如今却已换了格局。 眼前这三进院落,较之于昔,虽显局促,然亦小巧精致。 于二房一脉而言,恰似那风雨飘零中寻得的一处安身之所,心下也略得慰藉。 想那分家之事,初时众人皆叹命运无常,谁料竟有意外之福。 昔日贾府仆从数千,浩浩荡荡,每月用度如流水,几近奢靡。 如今裁减人手,仅余百余忠仆,皆为伶俐能干之辈。 人丁虽稀,然诸事皆有新规,洒扫庭除、膳食茶点皆安排得有条不紊。 行事之效率竟未有稍减,反倒添了几分清爽利落,亦令人唏嘘不已。 贾母年迈,如今已将府中诸事尽皆交付晚辈,自己只一心盼着小辈早日成亲,也好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 便是那未满十七的贾兰,也被贾母催起婚事,巴望着能成就五世同堂之盛景,以全这贾府的体面风光。 幸而贾兰游学在外,暂脱了这催婚之扰。 李纨一介寡妇,昔日在贾府中不过是个悄无声息之人,如今却因机缘巧合,担起了管家之责。 王夫人已然出家,赵姨娘为贾环之事闭门不出,宝玉尚未娶亲,府中诸事皆压于她一人之身。 她既要操持外面的生意,又得帮衬着赵姨娘料理内务。 还得时时操心贾兰的学业前程,整日忙碌不堪,却也因此磨炼出几分坚毅刚强之色。 往昔那柔弱之态渐渐隐去,倒叫人刮目相看。 且说贾环,此刻正带着探春与侍书,于这新宅院里踱步赏玩。 这宅院乃是他费了许多银钱购得,却一直未曾踏足细瞧,如今看来,虽少了几处书房,却也有别样的精巧雅致。 贾环笑着指向各处,对探春说道:“三姐姐,你瞧这地方,与西府竟有几分相似之处,虽说规模小了些,却也算是个清幽之所。 往昔在西府,姐姐管家之时,各方掣肘,诸多顾忌,纵有满腹经纶、治家之策,也难以尽情施展。 如今分家另过,没了大房那边的是是非非。 又将那些个偷奸耍滑、搬弄是非之徒打发了去,家中清净了许多,倒也好施展手脚,做些实事了。” 探春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感慨之色:“我亦是头一遭来此,只听珠大嫂子念叨过几次。 听闻这宅子里还有个花园,假山、池塘、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以往听闻赖家如何体面排场,如今看来,竟是我们这些主子都有所不及,真真叫人感慨万千。” 正说着,林之孝匆匆赶来,见了贾环,忙不迭地跪地磕头: “王爷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贾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待回过神来,忙伸手将他扶起,口中埋怨道: “林叔,小红是我的姨娘,你于我而言,也算半个岳父,这般行礼可就见外了,莫要折煞了我。” 林之孝闻听此言,吓得双腿发软,又扑通一声跪下: “王爷,小人实在不敢当此称呼,这是要了小人的命啊! 您身份尊贵无比,小人不过是贾府的一个奴仆,当恪守本分。 若传出去这等没规矩的话,小人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他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惊恐至极。 贾环见状,苦笑着摇头:“罢了罢了,我唤你林管家便是,你且退下吧,我们自行逛逛。” 这林之孝能在荣国府四大管家之中独善其身,皆因其行事谨慎、机灵聪慧,深知审时度势之道。 他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下,心中犹自为方才那一幕心悸不已,然想到女儿有了好归宿,又暗自欣喜。 赵姨娘院 赵姨娘独坐于炕头,眼神空洞无神,手中紧握着贾环幼时衣物,那衣物早已陈旧,却被她摩挲得边角起了毛边。 她不时抬手抹泪,心中满是悲戚哀伤。 这一生,贾环便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在这贾府中挣扎求存的唯一指望。 一月前,贾政带回一个陌生少年,声称贾环乃是太上皇之子,眼前这少年才是亲生骨肉。 那一瞬间,赵姨娘只觉如遭雷击,五内俱焚。 她如何能信? 贾环是她怀胎十月、历经艰辛所生,那孩子成长的每一步、每一个瞬间,都刻在她的心底,岂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 “定是那太上皇瞧着我儿有出息,要抢了去! 我就知道,我这环儿自幼便与众不同,岂是那些庸人可比! 我辛苦养育,其中艰难谁人知晓? 如今却说不是亲生,这心好似被人硬生生挖了去。 老爷素日也疼环儿,怎就信了这等无稽之谈? 带了这野小子回来,将我儿置于何地? 我苦命的环儿,往后可如何是好? 这府里早已物是人非,我又没了主意,只盼着环儿能回来,再唤我一声娘,便是死也甘心了……” 这一月来,赵姨娘哭闹不休,可贾政心意已决,对她的悲戚只是摇头叹息,丝毫不为所动,更不许她再见贾环一眼。 渐渐地,赵姨娘的心冷了下去,不再哭闹。 只是每日枯坐于此,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那些与贾环相处的时光,如同破碎的珍宝,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娘,您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我在院子外唤了您好几声,也不见您出来,莫不是在屋里藏了什么宝贝? 儿子如今是王爷了,花销渐大,快些赏我点银子使使!” 贾环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第350章 母子团聚 赵姨娘徐徐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贾环那熟悉面庞之上,一时间竟怔在当场,双唇微启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往昔岁月里,这般场景屡屡重现,那时的她总会嘴角含笑,眼中却佯装嗔怪之色。 接着便从自己那寥寥无几的私房钱里,数出几吊钱来,塞到儿子手中。 可如今,她只觉眼前之人仿若缥缈虚幻之影。 眼神空洞而迷茫,凝视许久,手缓缓抬起,却在半途停滞。 仿若那前方是触之即破的泡影,不敢再进分毫。 “环儿?这是我的环儿吗?莫不是我思念过甚,大白天竟也做起这等荒唐梦来了?” 赵姨娘抬手揉了揉酸涩双眸,目中满是惶惑与狐疑,紧紧盯着贾环,口中喃喃低语,似是在问旁人,又似在问自己。 “我就知晓,我儿定是念着我这亲娘,定会归来。 可老爷竟说你不是我亲生的,这如何能叫人相信? 你分明就是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拉扯大的环儿啊!”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向前挪移,眼看就要触碰到贾环。 却在那一瞬间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停了下来,生怕这一触碰,眼前之人便会如烟云般消散。 “儿啊,这些时日你究竟去了何处?娘这颗心好似被人硬生生地掏了去。 他们都在传你不是我亲生的,还弄来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顶替,可娘怎会信这些混话? 你是不是也在心里埋怨娘没本事,留不住你在身边?” 说着,赵姨娘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几欲夺眶而出。 “娘,您这是怎么了?我是环儿,是您的亲儿子啊!” 贾环瞧着赵姨娘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急忙握住她的手。 那熟悉的温暖触感,让他的鼻尖忍不住泛起酸意。 “您莫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怎会不是您的儿子?我这不是回来看您了吗?” 贾环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急切与疼惜。 赵姨娘仿若从混沌梦境中陡然惊醒,猛地一把抱住贾环,放声大哭起来: “环儿,我的环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娘还以为这辈子都再难见着你了! 他们都欺负娘,连带着也欺负你,我们娘儿俩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她哭得浑身发颤,好似要将这一月来所受的委屈、痛苦以及那蚀骨的思念,统统随着这悲声宣泄殆尽。 贾环轻轻拍着赵姨娘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 “娘,莫要再哭了,往后有我在您身边,断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您。 这府里纵是千变万化,我也永远是您的儿子,此心天地可鉴,绝无更改!” 赵姨娘只是泣不成声,口中不停地念叨着: “我的环儿,我的儿啊……” 贾环紧紧拥着赵姨娘,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那滚烫的泪珠仿若滴落在他的心尖之上,灼烧着他的灵魂深处。 良久,赵姨娘的哭声渐渐停歇,贾环扶着她在炕沿坐下,细细打量着她那憔悴不堪的面容,心中满是疼惜与不舍。 “娘,您先前生得那般俊俏,活脱脱像画里的仙女一般,再瞧瞧现在,都快成老太婆了…… 哎呀,娘,您头上这味儿,怕是有好些日子不曾洗头了吧?” 原本还沉浸在母子团聚悲喜交加氛围中的赵姨娘,听到贾环这没心没肺的话语,顿时收起了悲戚神色。 抬手便朝着贾环的后脑勺重重打去,啐道: “你这没良心的小崽子!娘为你担惊受怕,日夜啼哭,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倒好,刚回来就嫌弃娘这嫌弃娘那! 我呸!这府里上上下下,哪有一个人把我当人看,如今连你也这般气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省得活着遭人嫌弃!” 赵姨娘骂着,手指用力戳着贾环的额头,眼眶虽还透着红意,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昔那几分泼辣与凌厉劲儿。 贾环也不闪躲,笑嘻嘻地由着赵姨娘打骂,待她气消了些许,才又拉着她的手哄劝道: “娘,我这不是跟您闹着玩儿嘛。您就是头发乱了些,人还是好看的。 我这次回来,给您带了好些东西,有您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还有几匹从宫里头寻来的稀罕料子,颜色花样都是上乘的。 回头让裁缝给您做几身新衣裳,保准您穿上又年轻好几十岁。” 赵姨娘一听有礼物,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可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哼,就你会哄我。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拿些东西就能把我打发了。 这次回来,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没了踪影,不然我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贾环连忙点头应承:“娘,您放心,儿子记下了。” 说罢,弯腰靠在赵姨娘肩头,母子俩又手拉着手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家常里短。 仿若要将这分离的日子里积攒的话一股脑儿全说尽,把那些缺失的时光一一补回来。 “太太,老祖宗听闻三爷回来了,差人过来请三爷过去说话呢。” 小吉祥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屋内这温馨的宁静,顿时惹来母子俩两个大大的白眼。 小吉祥见状,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眼神可怜巴巴地望向贾环。 赵姨娘这些时日因满心念着贾环,确实未曾好好拾掇自己。 想起贾环先前所言,下意识地自己闻了闻,难得地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便对着小吉祥嗔怪道: “你这蹄子,怎么这般没眼力见儿,没瞧见我正和环儿说着话呢! 罢了,环儿许久未归家,确实该去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问好,你且去回了那边,就说环儿一会儿便过去。” 说罢,赵姨娘紧紧抱住贾环,还故意将自己多日未洗的头凑到贾环鼻子前晃了晃。 贾环被那股味儿一熏,夸张地哀嚎一声,顺势躺在炕上佯装晕死过去,逗得赵姨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且先去荣庆堂与老太太说会话儿,等我收拾妥当了再去找你。” 说着,赵姨娘转身出了内间,高声唤着小如意去准备热水。 第351章 一心要做姨娘的小吉祥 此时,屋内只剩下小吉祥与贾环二人。 见贾环还在装晕,小吉祥蹑手蹑脚地走到炕边,刚想伸手去戳贾环。 贾环却突然一个翻身坐起,一把抓住小吉祥的手腕,嘴角上扬笑道: “就知道你这丫头不安好心,想吓唬我?” 小吉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拍了拍自己那起伏不定的胸口,眼神中满是好奇地打量着贾环: “三爷,您如今已是王爷了,那您以前答应让我做姨娘的事儿,可还作数? 我都被您亲过了,您可不能反悔,不然我就告到太太那里去!” 贾环瞧着眼前愈发出落得玲珑有致的小吉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小吉祥眉开眼笑地坐在贾环腿上,从怀里掏出一块做工明显精细了许多的巧克力放入口中,而后朝着贾环使了一个眼色。 贾环心领神会,将嘴巴凑了过去,一时间,丝丝甜意缓缓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 许久之后,小吉祥才心满意足地抿着嘴从贾环腿上下来,一边不紧不慢地系着衣扣,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三爷可还记得原先太太屋里的小鹊儿?” 贾环微微一怔,脑海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浮现出小鹊儿的模样,随口问道: “可是那个帮着马道婆想要害我的那个丫头?不是被我娘打发出去了吗?” 小吉祥点点头,脸上带着些许唏嘘之色说道: “我前些日子在街上偶然撞见她了,她如今竟成了别人家的姨娘。 那家的老爷啊,长得实在是不敢恭维,活脱脱像个癞蛤蟆,而且还是个凶神恶煞的罗刹鬼。 也算是她当初起了那害人的心思,遭了报应,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贾环瞧着小吉祥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神色宽容大度地说道: “咱们可不能把别人的苦难当作乐子瞧,虽说她当初犯下大错,但如今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你在这府里,切不可学那些阴私害人的手段,只管好好伺候我娘。 等过几年小如意能独当一面了,我便将你接回王府做姨娘。” 小吉祥听闻此言,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欢喜与期待,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三爷放心,我自然是知晓的,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太太。 只盼着三爷莫要忘了今日的承诺,早早接我去王府。” 贾环笑着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就你心急。 好了,我且去荣庆堂,莫要在这儿继续腻歪了,万一被旁人瞧见了,总归是不好的。” 说罢,贾环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起身朝着荣庆堂的方向走去。 多年积习难改,现今这宅子格局与荣国府颇有几分相似,下人们也照旧沿袭旧称。 小吉祥口中的荣庆堂,自然比不得荣国府中的那般阔绰奢华,甚至连块上得台面的匾额都无。 贾环止步于院内,抬眼望去,正房屋檐下空荡荡的,心中不禁觉着少了些什么。 他念起往昔宁国府收罗了不少王爷、国公题赠的匾额,寻思如今自己这府邸,缺的正是这般能添几分贵气的物件。 贾环心有所动,当下便命人准备笔墨纸砚,又叫人寻来一架长梯。 待物件齐备,贾环亲执羊毫,饱蘸香墨,略一沉吟,笔锋落下,力透纸背,写下“瑞祥堂”三个大字。 堂内贾母久候贾环不至,便让宝玉、探春搀扶着出来相迎,正撞见这一幕,不由得连声赞好。 实则,自晓得贾环真实身份后,贾母心下便有些惴惴。 往昔独宠宝玉,对贾环多有冷落慢待,甚至在某些场合令贾环当众难堪。 如今贾环摇身一变成为王爷,贾母怎能不忧惧他会心怀怨怼,借机寻仇。 却不想今日,贾环独自前来拜望,未等通禀便自行入了内院赵姨娘处,这般看似失礼的行径,反倒让贾母稍感宽心。 她暗自忖度,这孩子到底念着旧情,未曾因往昔恩怨就端起王爷的款儿来。 “环儿这字越发精进了,瞧这‘瑞祥堂’三字,端的是雄浑大气,尽显王爷的雍容之态! 老身今日能瞧着环儿这般出息,也算略宽了心。 虽说从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这孩子却不与我这把老骨头计较,还肯亲近,当真是仁厚宽和。 遥想当年在荣国府,你也受了不少委屈,我却没能周全照应。 如今你身份不同了,仍念着旧家的情分,叫我这老婆子如何是好哟。 唯愿往后的日子,你事事顺遂,王府里和和美美。 环儿啊,既来了,便在这瑞祥堂多待会儿,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也让我这心里头的愧疚能少上几分。” 一旁探春也出来打圆场,她与贾环相处素来直率,捂嘴笑道: “环儿,我瞧着你这字还不如从前在学里的时候了。” 贾环听了探春的打趣,也不嗔怪,笑骂道: “好姐姐,就会拿我打趣儿,我这字再不好,如今也是王爷的墨宝。 昔日府里荣禧堂柱子上,东安郡王穆莳所题的对联,我瞧着也未必强过我多少。” 说罢,又朝贾母恭敬行礼,含笑道: “老太太日后莫要再说这些伤怀的话了,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自幼在贾府长大,这份恩情断不敢忘。 我娘永远是赵氏,宫里那位,我只称母妃。” 贾母闻听此言,眼眶微红,连连点头:“好,好,环儿能这般想,再好不过。” 众人遂陪着贾母入堂,依着宾主之礼坐定,一时间,倒也有往昔在贾府相聚时的那番热闹和睦之景。 宝玉在贾环身旁陪坐,神色间欲言又止,颇为局促。 贾环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下不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宝玉,二老爷年事已高,兰哥儿即便不分家,往后也要出去谋个前程…… 如今这府里,就剩你一个能撑门户的爷们儿,你可要打起精神来!” 宝玉听了这一番恳切劝导,心头涌起一阵羞愧与惶然,忙点头应道: “我定然不会叫环哥儿失望!” 贾环欣慰颔首,又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听闻二老爷已为你定下与傅家小姐的婚约? 我瞧着这是桩好事,常言女大三抱金砖,林姐姐不也长我三岁么。” 宝玉闻之,木然点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与怅惘。 可不是么,环儿与林妹妹已成亲,他贾宝玉,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第352章 李纨表心 且说李纨自迁出那大观园后,心下却始终割舍不下那精心营治的稻香村。 但凡闲暇,便不辞辛劳,耗费半日辰光折返园中,搬挪诸般物件。 或是几盆悉心莳弄的花卉,皆为其心血所注;或是几件视作珍宝的旧物,承载往昔情思。 其间,尤以柳五儿改良培育的花卉种籽与果苗,最是令李纨倾心不已。 想是多年来贾环诸事皆允,使得这寡居数载的李纨,竟渐渐淡忘如今贾环已非贾府中人,依旧如往昔一般,稍有空闲便往稻香村去。 那看守大观园的侍卫,亦不明这美少妇与自家王爷是何干系,只晓得她原是园里旧人,又得了王爷吩咐,便由她随意出入。 这日,李纨又自大观园携回几株改良后的果树。 见府中门庭大开,心下纳罕,遂唤来一丫鬟问道: “今日是哪位贵客临门?” 丫鬟笑着回道:“回大奶奶话,是瑞德郡王来了,老太太正领着宝二爷和三姑娘陪着王爷在瑞祥堂叙话呢。” 李纨闻听贾环之名,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悸动,泛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愫。 她强抑心绪,吩咐小厮将果苗送回园中栽种妥当,又向那丫鬟问道: “这瑞祥堂在何处?怎的我竟不知府里有这般所在?” 丫鬟答曰:“原是那荣庆堂,王爷来后赐了瑞祥堂的匾额,老太太已着人装裱悬挂了。” 李纨听闻,眼眸一亮,她素知贾环表字祥瑞,今题此匾额,莫不是暗表与贾府的亲近之意? 念及此处,她不觉间整了整衣衫,轻咳一声,款步朝瑞祥堂而去。 行至半途,却又停住,打量自身衣着,只觉太过素淡。 虽说自己向来谨守节妇本分,然今日贾环在此,心底竟莫名盼着能略添几分精神。 于是折返自院,命人备好热水,卸下头饰,对镜而坐。 镜中面容虽显憔悴,却难掩温婉之态。 李纨凝视许久,轻轻叹息,手指轻抚脸颊,似在触碰岁月留痕。 待热水齐整,她缓缓起身,入浴桶中。 暖水环身,紧绷的神思渐次舒缓。 浴罢,她精心拣选一件淡粉衣衫,色泽素雅不失柔和。 又仔细梳理发髻,簪上一支素净珠花,略施粉黛,整个人瞧上去立时有了几分精神。 李纨再次朝瑞祥堂行去,步履轻盈了许多。 未及堂前,已闻得堂内欢声笑语。 她在门口略顿,深吸一口气,方轻轻迈入。 “大嫂子来了!” 探春眼尖,率先唤道。 众人目光皆投李纨而来,贾环亦起身,微笑颔首示意,心下暗忖: 这珠大嫂子素日当家,如今竟也晓得装扮了。 李纨面上飞起一抹红晕,福身道:“给老太太请安,给王爷请安。 方才去了趟宁荣街那边,故而回来迟了。” 贾母只当她是料理那边生意,未曾多想,笑盈盈说道: “哎呀,我这把老骨头乏累得紧,你们年轻人精神旺。 珠哥儿媳妇,你便陪着王爷在府里各处逛逛。 咱府里新近添了不少景致,正好让王爷赏看。 记得引王爷去瞧瞧园子后头新修的亭子,听闻是仿着江南样式造的,极为精巧。 还有那荷花池,现今虽无荷花,可池里鱼儿肥硕,甚是喜人。 王爷若有想吃想玩的,你尽管安排,切不可慢待了王爷。 虽说咱贾府不比往昔,可礼数不能缺。 你们年轻人,多聊聊,走动走动,也热闹些。 我且回房歇着,等你们逛完,再来与我讲讲王爷都瞧了些啥。” 贾母一番絮叨后,方由鸳鸯搀扶着回房歇息。 探春亦是初次过来,先前贾环入门便去了赵姨娘处,她只得先来贾母这边。 此时见贾母去了,便笑道: “大嫂子带环儿去逛逛吧,顺便让环儿帮着参谋参谋何处搭暖棚合适。 早日搭好,冬日里也能培植些新鲜果蔬,亦是一笔进项。 我今儿算是明白了,一片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皆有其用。” 众人皆被探春这财迷模样引得发笑,宝玉接话道: “正巧我要去给母亲请安,便与三妹妹一道走罢。” 李纨见众人皆散,独留她与贾环二人,一时竟有些无措,面上红晕尚未褪去。 贾环率先打破僵局,含笑道:“大嫂子,咱们这便去逛逛?” 李纨忙点头应道:“好,王爷请。” 二人并肩出了瑞祥堂,沿着回廊徐徐前行。 一路上,李纨向贾环一一介绍府中各处新景,贾环不时点头,间或插话问询,言语间关切之意尽显。 行至园子后头亭子处,贾环赞道:“这亭子修得颇具江南灵秀韵味。” 李纨浅笑回应:“老太太素喜这些雅致物事,言称看着舒心。” 二人于亭中坐定,俄而微风拂过,天空忽降细雨,遂入旁侧小屋避雨。 屋内摆满桌椅板凳,料想是为亭中设宴所备。 贾环见雨势渐大,一时难歇,便挪过一条长凳,请李纨坐下。 李纨衣着单薄,此刻风雨交加,不禁微微颤抖,挨着贾环身侧坐下,顿感其身上暖意袭来,便下意识朝贾环靠了靠。 贾环觉察李纨此举,心下一动,侧目望向她,目光中隐有温柔关切之色,轻声问道: “大嫂子,可是觉着冷了?” 李纨抬眸,与贾环目光相接,脸颊愈红,轻声嘤咛:“嗯,确是有些……” 其声细若蚊蝇,几不可闻。 李纨话音刚落,贾环忙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李纨身上,柔声道: “大嫂子,披上这个,可别着凉了。” 李纨微微颔首,轻声道谢,心底泛起一阵暖流,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暧昧。 雨幕重重,将小屋与外界隔绝开来,屋内的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纨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微微抬眼,望着贾环,双颊似染了天边的云霞,轻声道: “王爷,自你我相识以来,诸多岁月匆匆而过。 我本是个守着规矩度日的人,一心只想着教养兰哥儿,守着这寡居的日子,不再有旁的心思。” 她顿了顿,咬了咬下唇,又道:“可不知怎的,每次见了你,我这心里却像起了波澜,再也平静不下来。 我也知道自己身份,本不该有这些念头,只是…… 只是这些日子,每每想到你,我这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欢喜。” 说罢,李纨便低下头,不敢再看贾环,一颗心怦怦直跳,似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只静静等着贾环的回应。 第353章 李宫裁 贾环闻李纨这一番肺腑之言,心海亦翻起波澜。 他定睛瞧着李纨,只见她双颊绯红胜霞,低垂的眼眸中羞怯与不安交织,恰似二八少女情动之态。 忆起往昔那位端庄持重、行事沉稳的大嫂子,如今却在自己面前这般娇羞模样,贾环情难自已,柔声说道: “大嫂子,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我又何尝不是心起波澜。 你才情卓然、心地纯善,将兰哥儿教导得那般出色。 我对大嫂子满心皆是钦佩敬慕之意,不知不觉间,情丝已悄然缠绕心间。” 李纨听闻此言,猛地抬眸,眼中满是错愕与惊喜之色,泪光盈盈闪烁,恰似星芒。 贾环见状,心生怜惜,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李纨的柔荑,继而说道: “只是你我身份有霄壤之别,我恐难以给大嫂子名分,怕会委屈了你。” 李纨反握住贾环的手,微微摇头,泪如珠落,哽咽道: “王爷所言,我又怎会不明?自先夫离去,这世间种种名分于我而言,不过是虚幻浮名罢了。 起初,我亦未敢奢望能有名分之事,只一心想着在这深宅大院中,守着兰儿安稳度日。 怎奈命运无常,偏偏让我遇见了王爷,自此心湖难平,动了这不该有的情思。” 李纨说到此处,泪如雨下:“我不惧旁人的流言蜚语,不畏往后的艰难险阻,只要能得王爷这一份真情实意。 哪怕无名无分,哪怕只能于无人处悄悄望着王爷,于我而言,亦是一种难得的慰藉。” 李纨抬起满是泪痕的面庞,望向贾环,目光坚定如磐: “我深知,这一步迈出,便再难回头,可我不愿退缩,更不想放弃这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爱火。 王爷,您莫要嫌弃我这蒲柳之质,莫要介怀我寡妇的身份。 只要您心中有我一隅之地,我愿为您生,为您死,为您承受这世间所有的委屈。” 言罢,李纨靠在贾环肩头,娇躯微微颤抖,似要将这些年的隐忍与深情皆倾吐宣泄出来。 贾环本非那坐怀不乱的君子,此刻见李纨这般深情告白,心防尽撤,再无顾忌。 轻轻挑起李纨的下巴,缓缓低头,噙住了她的双唇。 李纨先是一惊,樱唇微张,却也很快沉醉其中,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揪住贾环的衣襟。 良久,唇分,李纨面若桃李,眼神中满是羞怯与眷恋之意。 贾环抬手轻抚李纨的发丝,低声道:“大嫂子……” 话未说完,便被李纨用手轻轻捂住了嘴,她颤声说道:“王爷,无人之时,唤我表字可好?” 贾环微微一怔,旋即点头应许,随即将佳人紧紧拥入怀中,附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宫裁~” 李纨只觉这一声“宫裁”仿若一道暖流传遍全身,酥麻之感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靠在贾环怀中,轻闭双眸,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多年来如死水般的心湖,此刻泛起层层旖旎的涟漪,恍惚间,似是重回那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时光。 “祥瑞~” 李纨轻启朱唇,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嗔与压抑不住的妩媚之意: “望君~怜惜!” 空守闺房数载的空虚寂寞,在此刻如决堤之水,再难抑制,双手主动环上了贾环的脖颈…… 室外狂风暴雨肆虐,屋内却似燃起炽热爱火,将二人紧紧缠绕其中。 贾环呼吸渐沉,热烈回应着李纨的深情,双手紧紧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仿若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脉深处。 许久之后,激情渐缓,二人仍相拥未舍,似是要紧紧抓住这偷来的片刻欢愉,以抵御即将面临的未知风雨。 李纨靠在贾环胸口,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五味杂陈,有欣喜、有忐忑、有对未来的迷茫无措,但更多的却是从未体验过的满足与幸福。 贾环此时眼神中尚残留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悸动,想起方才怀中佳人那股炽热如火、似要将人融化的热情劲儿,心中既沉醉其中,又有些许无措。 他瞧着怀中李纨那一脸满足后闭目养神的慵懒娇态,心下竟生出几分孩童般的意气,想要找回方才“丢失”的颜面。 于是,他凑近李纨耳边,轻声戏谑道:“宫裁,我和珠大哥相比,谁更能得你倾心?” 贾环嘴角勾起一抹略带邪气的笑意,眼神中却暗藏着一丝紧张,直直地盯着李纨,似是定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李纨听闻此言,娇躯猛地一震,迅速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慌乱与羞怯之色。 她未曾料到贾环会在此时提及先夫,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脸颊涨得通红,嗫嚅着: “王爷,这……这如何能比?先夫自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之夫,我与他也曾夫妻情深,过往种种,难以忘却。 可如今……如今王爷这般问,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情何以堪?” 李纨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几分无奈,更多的则是被戳中心事后的窘迫与无措。 贾环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酸意,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将李纨搂得愈发紧密,似是要在她身上铭刻下自己的专属印记。 “哼,我就知道你心里还念着他。罢了罢了,我不过是个后来者,又怎敢奢望能全然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贾环故作洒脱地说道,可眼神中的那抹不甘却将他的真实情绪暴露无遗。 李纨见状,心中一阵刺痛,忙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贾环的脸庞,柔声说道: “王爷莫要这般言语。 先夫已逝,往昔之事已如过眼云烟。 如今我一颗心全系在王爷身上,只是这心底的记忆,一时半会儿难以彻底抹去。 但请王爷放心,自此刻起,您才是我心之所向,情之所钟。” 李纨的眼神真挚而热烈,满是对贾环的深情眷恋,试图安抚他那颗患得患失的心。 贾环听了她的话,神色稍缓,却仍不依不饶地说道: “那你日后可得好生表现,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你的心意。 若是让我察觉你心中还有别的念头,哼……” 贾环的话虽带着几分威胁之意,可语气中的亲昵宠溺却也显而易见,他轻轻捏了捏李纨的下巴,眼中满是霸道与柔情。 李纨心中暗嗔贾环的孩子气,却又觉得这般“计较”可爱至极,她红着脸轻捶了一下贾环的胸膛,娇声道: “王爷放心,我自会让您知晓我的心意,只是您也莫要负我才是。” 贾环得寸进尺,在李纨耳边低语了几句私密情话。 李纨听闻,脸颊瞬间滚烫如火,她嗔怪地瞥了贾环一眼,轻啐道: “王爷,您怎地这般没个正形,这青天白日的,尽说些浑话。” 话虽如此,可她的眼神里却透着几分羞怯的娇嗔与难以言表的期待之意。 贾环见她那副模样,便知有戏,于是抱着她又是一番软语温存、循循善诱,终是让这位端庄优雅的大嫂子羞红着脸,微微点头应许下来。 第354章 鸳鸯不是多嘴的人 春日的天色恰似那孩儿的脾性,变幻莫测。 方才还是狂风卷着暴雨,肆虐倾洒,转瞬之间,那暖煦的日头便破云而出,将金芒洋洋洒洒地投下。 那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棂的斑驳影子,轻轻地落在紧紧相拥的二人身上。 好似为这段被世俗所不容、遭人非议的情愫,细细披上了一层如烟似雾、如梦如幻的轻纱薄幔。 李纨宛如那情窦初开的二八少女,羞怯怯地依偎在贾环的怀中。 一种往昔岁月里从未有过的充盈与满足之感,悠悠地在她心间荡漾开来。 直教她唇角轻扬,那笑意仿若清澈的泉水,自心底汩汩涌出,蜿蜒至眉梢眼角,满是脉脉温情。 她缓缓抬起眼眸,望向贾环,星眸之中似藏着千般言语、万种情思。 却又在这深情凝望里,一时没了头绪,只是这般静静地凝视着他。 仿若要把他的模样,一笔一划地刻在心底深处。 贾环被她瞧得面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那小巧的鼻子,笑道: “怎么这般瞧着我?莫不是还没瞧够?” 李纨忆起眼前这位眼眸常含戏谑之意的男子,适才那些软磨硬泡哄着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儿,顿觉脸上热潮涌起,泛起更浓的红晕,轻嗔道: “王爷也太会拿人打趣了,瞧瞧这没个正形儿的模样儿。 若不是瞧着您还有几分真心,我才不理会您这些没头没脑的浑话呢。” 李纨微微低下头,青葱般的玉指轻轻捻着衣角,轻声细语道: “只是……只是往后可不许再这般胡言乱语了。 这青天白日的,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一星半点,叫我如何在这府里立足,又该如何自处哟。” 言罢,她抬眼偷偷睨了贾环一下,目光中含着一丝娇嗔与羞怯,小声说道: “您啊,也该收收性子,稳重些才是,别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我虽盼着能与您相守相伴,可也不愿整日担惊受怕,生怕您闯出什么祸事来。” 说着,李纨缓缓靠在贾环肩头,声如春日微风般轻柔: “往后的日子还长,咱二人总得好生谋划着过。 您心里有我,我心里有您,这便够了。 只是……只是还得留意着旁人的眼光,莫让人抓住把柄,平白惹出许多是非来。” 李纨顿了顿,好似想起什么,又接着道: “还有兰儿,他如今渐渐大了,也懂事了,我……我实在不想让他晓得这些事儿,怕扰了他读书的心思。 王爷若是真心待我,也多为兰儿想想,莫要让他将来为了咱们的事,遭人议论。” 说罢,李纨幽幽叹了口气,神情里既有对日后的憧憬,又有几分隐忧: “唉,这世道对咱们女子本就严苛,我一个寡妇,做出这等有违礼教的事,若能与王爷长相厮守,也算值了。 可要是因此连累了旁人,我……我便是死了,也难心安呐。” 见她突然提及贾兰,贾环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自然,只得假意咳嗽几声,以掩尴尬。 不经意间,贾环瞧见李纨眼中闪过的一丝促狭,心下顿时明了,李纨此举怕是也有借此敲打自己的意思。 他不由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了捏李纨的脸颊,笑道: “宫裁,你这是在提点我呢,放心吧,我自然会善待兰哥儿,不会让他受委屈。” 李纨抬眸,眼中满是笑意与柔情,轻轻拍开他的手,嗔道: “就会哄我,您且记住今日所言,莫要只在嘴上说说。” 贾环拥着她起身,从身后轻轻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柔声说道: “我何时说过空话?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兰哥儿?” 李纨的手搭在窗棂上,感受着贾环温热的气息洒在颈边,浑身一酥。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窗外初绽新芽的枝头,眼神渐渐迷离。 直至游廊上鸳鸯那身红裳身影闯入眼帘,李纨才猛地回过神来,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在贾环怀中挣扎起来。 贾环却仿若不在意,嘴角噙着一抹笑,紧紧抱住李纨,低声安慰道: “鸳鸯不是那多嘴的人,她不会乱说的。” 李纨瞧着鸳鸯走近,心跳得厉害,好在这小屋偏僻,平日少有人来。 鸳鸯似乎没留意这边,脚步匆匆走过,很快消失在游廊拐角。 李纨这才松了口气,瘫软在贾环怀里,喘着气道: “今儿这场虚惊,可把我吓坏了。往后行事,定要更加小心。 王爷,您也别嫌我胆小,实在是这贾府里人多嘴杂,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我虽与您有了这情分,可不能失了分寸。 兰儿是我的命根子,他的前程我看得比什么都重。 您既应了我为他着想,便要说到做到。 想想从前,我在这园子里守寡,操持家务,日子清冷。 幸而有您,让我这心又活泛起来。 但这情路,怕是艰难险阻不少。 往后您若出了这府,见了外面的花花草草,可别忘了我与兰儿在这深宅大院里的盼头。 我不求名分富贵,只求能与您偶尔相聚,看着兰儿平安长大、有出息,我便知足了。” 贾环忙点头应下,又抱着她抚慰一番。 李纨这才止住颤抖,起身捡起一地的帕子,理了理鬓发,神色恢复端庄。 她看了贾环一眼,终是藏不住心底爱意,踮起脚尖与贾环深深一吻,才不舍地说: “今日之事,您千万要记着。我知道您忙,不便久留。 只盼您闲时,能来这小屋坐坐,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儿,哪怕片刻相聚,于我也是极好的。” 李纨理了理贾环的衣襟,眼中满是眷恋: “您放心,我会寻机与您相见。您在府里也要保重自己,若有人为难,一定要告诉我。” 贾环握紧李纨的手,神色关切:“你也放心,我会留意。你在府里,凡事小心。” 李纨微微点头,轻推贾环,柔声道:“快去吧,别让人起疑。” 贾环转身离去,李纨望着他背影,直至不见,才缓缓转身,环顾小屋,回忆着方才的甜蜜惊险。 良久,李纨仔细打扫小屋,擦拭着两人触碰过的地方,想抹去亲密痕迹。 可心底的爱意却如春日野草,在这无人角落肆意蔓延,难以除尽。 “春日暖,金缕映轩窗。 与君相拥情丝长,何惧世俗蜚短长。 愿君心,似我心,不相忘。 朝朝念,暮暮意悠扬。 但求岁月常相伴,共看兰芽绽芬芳。 情深处,意难收,心有光。 且盼君,怜我意彷徨。 此后余生情路坎,唯愿携手莫相伤。 爱无尽,思无央,韵流芳。” 这位再度萌动春心的珠大奶奶,步出小屋,见四下无人。 忽地一改素日端庄之态,仿若怀春少女般,轻轻提起裙摆,沿着幽径缓缓踱步,口中还喃喃念着几句羞人的小诗。 第355章 牛乳茶 且说贾环与李纨才别过不多时,方行至曲径通幽处,蓦地里,去而复返的鸳鸯莲步轻移,竟将去路截了。 那鸳鸯身着一袭报春红对襟比甲,腰间束一条粉嫩宽丝带,衬得身姿婀娜。 她粉面含威,蛾眉轻挑,美目圆睁,直视贾环,口中娇斥: “王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环心下一惊,瞧这鸳鸯模样,已知适才与李纨相处的情形被她觑了去。 然他狡黠之性不改,旋即镇定下来,款步上前,右手轻抬,仿若无意般搭上鸳鸯腰间丝带。 嘴角扯出一抹顽笑,开言便套近乎:“我的好姨娘~” 手指还悠悠捻动那丝带:“你且莫这般疾言厉色,瞧你这兴师问罪的架式,可唬得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直发慌哩。” 言罢,一双星目满是不羁,肆意打量着鸳鸯。 鸳鸯见状,顿觉羞赧,又恐被人撞见,坏了清白名节。 这雨方歇,园中静谧,保不准哪个婆子丫鬟就来查看,真若撞破这等拉拉扯扯的丑态,往后可如何做人? 她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后仰,欲躲开贾环那轻薄之手,又羞又急地瞪他,压低嗓音嗔道: “王爷,您可莫要乱来!您是有身份之人,怎可做出这等轻薄无状之事? 我一介丫鬟,哪禁得起这般戏弄。” “哼!您平日里捉弄我也就罢了,何苦去招惹那珠大奶奶。” 鸳鸯边说边又往后退,脸颊飞起两片红晕,也不知是气是急。 “那珠大奶奶何等人物,守着寡操持这一大家子,素日里沉静端庄,行事周全。 倘若今日这事被人知晓了,必是一场轩然大波。 到时候王爷您固然难脱干系,只怕这府里也要永无宁日了。 我今儿个也是倒霉,撞见这档子事儿,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悄悄走了便罢。 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王爷您也太没个正形儿了,竟做出这般荒唐事来。” 鸳鸯略作停顿,抬眸瞧了瞧越贴越近的贾环,见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更是着恼,咬咬牙接着道: “您可别觉着我是好拿捏的,我虽是个丫鬟,可也知晓礼义廉耻。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我大不了一死,可王爷您的名声,还有这府里的名声,就全完了。 您要是还有些良知,就该离那珠大奶奶远远的,莫要再纠缠不清,省得日后生出无穷祸事。” 说罢,鸳鸯又狠狠瞪了贾环一眼,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子微微颤抖,那眼中的决然之意分明在告诉贾环,今儿这事若没个妥善了结,她绝不善罢甘休。 贾环瞧她这般模样,生怕真把她气坏了,忙满脸委屈地解释: “她先招惹我的,我能有什么法子,要是拒绝了,说不得人家自觉无颜,去寻了短见。” 鸳鸯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王爷这说的什么胡话?珠大奶奶岂是那样的人? 您莫要把自己的过错都推到旁人身上。” 她声音因着急而微微颤抖,胸脯也跟着起伏不定。 贾环也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满脸不悦: “我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要说对你,我起初确实心怀不轨,可大嫂子那边,真不是我主动的。” 鸳鸯见贾环这般急眼,心里反倒信了大半,语气缓和了些,在贾环手心轻轻挠了一下,啐道: “你说你,平日里看着也机灵,怎在这事儿上如此糊涂! 罢了罢了,我也算倒霉,撞见这腌臜事。 可你也要给我听好了,今儿个我暂且信你一回,但往后可得收收心,离那珠大奶奶远些。 你莫嫌我多嘴,如今你身份不同了,行事做派更该思量再三,莫要再惹出这等风流孽债,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贾环听着她苦口婆心的劝诫,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顺势拥着她的腰肢: “晓得了,那我与你这个姨娘亲近些总成了吧,快些带我寻个地方,我还有好些体己话要与你说。” 鸳鸯拦下贾环本就有此心意,当下半推半就,脸颊飞起红晕,嗔怪道: “王爷就会拿我打趣,这青天白日的,可别没个正经,让人撞见了又该嚼舌根。” 话虽如此,身子却实诚地引着贾环往自己的小院去了。 鸳鸯年纪不小了,与她同期的丫头大都出府许了人家,只剩她留在贾母身边,地位自是水涨船高,还分到了自己的小院。 贾环随她进屋,一眼瞧见桌上一碗热气腾腾、奶白浓稠的羹汤,下意识地看向鸳鸯胸口。 鸳鸯顺着他的目光一瞧,顿时脸颊滚烫,抬手轻轻打了下贾环,啐道: “呸,瞧你这贼兮兮的模样,又往哪儿看呢!” 脸颊绯红,嗔怒中带着几分羞涩:“这是宫里贵妃遣人送来的牛乳茶,说是给宝二爷和老太太补身子的。 去年漠南蒙古给宫里进献了二百头奶牛,贵妃娘娘分得了四头的份额。 她自个儿吃不完,便让茶膳房的送到宫门外,让府里的小厮每日过去取。 我沾了老太太的光,每日也分得一碗,王爷要不要尝尝?” 说着,拿勺子舀起,按了按勺子,轻轻吹散热气,递向贾环。 贾环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伸手抱住鸳鸯不撒手。 鸳鸯拍了拍他不安分的手,嗔道:“莫要糟蹋了好东西,这东西可不能久放,且让我吃了再说。” 贾环便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她的腰间,身子微微向前探,瞧着鸳鸯喝牛乳茶,眼神里透着几分促狭: “姨娘慢些喝,可别烫着了,这要是伤了小嘴,我可要心疼坏了。” 鸳鸯白了他一眼,咽下口中茶汤,道:“就你会贫嘴,这整日家没个正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收收心。” 嘴上虽这般说,手上动作却不停,三两下将剩下的牛乳茶喝完,由着贾环抱着进了里间。 进了里间,贾环将鸳鸯轻轻放在榻上,俯身尝着她唇间残留的牛乳茶香,突然道: “这茶还有没有,我突然又想吃了?” 鸳鸯睁开眼睛,气道:“啐了你这没够的! 才刚不是尝了,这会子又馋,哪能凭空变出这牛乳茶来? 便是有,也且等着晚间我再使人取,现下端的是没了。 你也莫要再提这茶,没得扰了兴!” 贾环笑嘻嘻地解开她腰间的丝带,笑着安慰道: “罢了,没有就算了,且将就一下吧!” 鸳鸯这才明白他所言“将就”之意,又羞又恼,反客为主地朝贾环扑了过去。 今日,她势必要给这个三番两次戏弄于自己的促狭鬼一个教训。 第356章 各奔前程的众丫头 贾环瞧着鸳鸯软绵绵、娇无力地依偎在自己怀中。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那滚烫的小脸。 手指在她面庞上那星星点点的雀斑处,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笑意,故意挑衅道: “我方才见你那泼辣模样,好似能将天捅个窟窿,如今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转了性,成了只温顺可人的小绵羊,就任我拿捏摆弄了?” 此时的鸳鸯,浑身的力气仿若被抽干,实在没了与贾环拌嘴斗气的劲儿。 听闻他这番话,鸳鸯嗔怪地横了他一眼,满心恼意化作一句: “你这促狭鬼,就会趁人之危!我眼下没了精神,你倒愈发得意忘形了。” 言罢,赌气般将头别到一边,不愿再看他那副惹人厌的嬉笑模样 。 贾环见她这娇俏可爱的神态,心中爱意更浓,如涟漪般层层荡漾开来。 赶忙轻声细语哄道:“我的好姨娘哟,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逗你开心罢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我可该心疼死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鸳鸯搂得更紧,手臂好似怕她飞走一般,牢牢环绕着她。 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舒缓,宛如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瑟瑟发抖的小鹿 。 鸳鸯见他又要开始胡搅蛮缠,赶忙讨饶道: “我的好王爷,您可行行好,别再折腾我了。 我这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乏累得很,还没缓过神来呢。 您也体谅体谅我,我方才喝了那牛乳茶,可这会儿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说着,她抬起手,轻轻在胸口处抚了抚,眉头微微蹙起,那模样,瞧着当真难受极了 。 贾环一听,赶忙松开怀抱,起身在屋内四下寻觅。 一眼瞥见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点心,他忙不迭拿起一块,递到鸳鸯嘴边,脸上堆满笑意,说道: “姨娘莫要着急,这儿有点心,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等你吃饱喝足,咱们再好好比划比划,我贾环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从不趁人之危,定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 鸳鸯瞥了一眼那递到嘴边的点心,缓缓张开朱唇,就着贾环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可爱的小仓鼠,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这劳什子点心,好歹能暂时填填我这饿肚子 。” 贾环看着她,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眸里满是促狭之意: “好姨娘,你慢些吃,可千万别噎着了。 要是不小心呛着,我可要心疼得不行。” 说着,他还真就凑上前去,作势要尝她嘴角残留的点心碎屑 。 贾环这般亲昵又俏皮的举动,恰似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鸳鸯的心间。 鸳鸯只觉一颗心都快被融化了,娇软地往贾环怀里靠了靠,声音软糯嗔怪道: “你这冤家,整日里没个正形儿,就会这般撩拨人。 我方才还对你又气又恼的,这会儿倒好,被你三言两语就哄得没了脾气 。” 鸳鸯说着,抬起手,佯装嗔怒地轻轻打了下贾环的肩头,那动作软绵绵的,哪里有半分力气,分明就是小女儿家撒娇的姿态 。 “我呀,只盼着你往后能真真正正收收心,莫要再在外头拈花惹草,招那些不清不楚的事儿。 不然呐,我整日都得为你提心吊胆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 贾环深深嗅着她脖颈间散发的淡淡香气,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仿若呢喃般应道: “好姨娘,你的话我都记下了,往后我定会常来看你。 你平日里得空了,也多去园子里走动走动,往后啊,你也是要住到园子里去的 。” 鸳鸯听了,嘴角上扬,轻轻点了点头。 可随即,心中涌起一阵感慨。 想当初,与她一同长大的十来个丫头,如今都已各自有了归宿。 袭人在贾母的应允下,成了宝玉的姨娘。 表面上看,风光无限,可府里早就传开了,宝玉如今转了性子,对女色之事颇为淡漠。 如此一来,袭人这个没有子嗣又不得宠的姨娘,日子过得未必舒坦。 再看贾政身边的周姨娘,虽说衣食不愁,可每日只能守着那一方小院,孤孤单单,得不到半分宠爱,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难寻。 金钏儿的日子倒是过得红红火火,她嫁的贾芸是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人,自己也谋得了祥瑞皇家银行管事的职位,夫妻二人都吃上了皇粮。 要说如今过得最得意的,当属平日里低调内敛的紫鹃,她早早跟随黛玉进了宫,那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不可限量。 至于琥珀、素云、麝月、翠墨、可人、茜雪这些丫头,只听闻她们都嫁了人。 可自那以后,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没了消息,也不知是生是死,实在让人牵挂 。 鸳鸯以前也常常在心底暗自思量自己的将来。 虽说她深得贾母倚重,在这贾府里也算有几分体面,可岁月不饶人,年华渐长,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这份倚重过活,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得了贾环这般保证,她心里着实安稳了许多。 可转而又想起贾环那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悄无声息地就和珠大奶奶勾搭上了,这事儿比琏二爷的风流事儿更让人揪心。 鸳鸯想到这儿,不禁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在贾环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抬起眼眸,满含幽怨地看向他,说道: “你既然应下了我,往后可一定要说到做到,我如今可全把心思都放在你这份真心上了。 那珠大奶奶的事儿,你千万不能再犯糊涂。 这府里人多嘴杂,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保不准哪天这事儿就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可如何收场 。” 第357章 鸳鸯:下次带上我把风 却说鸳鸯一番言语,直言贾环与珠大奶奶之事,话一出口,忽觉自己身为姨娘,这般毫无避讳地与贾环言说,恐有僭越之嫌。 遂即,那如墨般的眼眸缓缓低垂,粉嫩的下唇被贝齿轻咬,似有几分忸怩之态。 旋即,将声音放柔放低,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娓娓说道: “即便日后,你与珠大奶奶实在推脱不开非得见面,切切不可再如此莽撞大意。 今日撞见此事的是我,算得万幸。 若是被旁人瞅见,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这贾府必然闹得沸反盈天。 莫说你我担待不起,便是老太太知道了,怕也得气个半死。 我今儿个多嘴说这些,王爷您可千万放在心上,别当作我是在胡诌。” 言毕,鸳鸯抬眸,双眸恰似两汪清泉,波光潋滟,满是殷切与期许,直直望向贾环。 贾环见她这般情状,忙不迭点头应承,顺势握住鸳鸯的柔荑,在手心里轻轻摩挲,言辞极为恳切: “好姨娘,你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重重敲在我心坎上。 我怎会不知好歹,将您的金玉良言当作耳边风呢? 那回当真是一场误会,往后我必定与大嫂子保持距离,绝不再有那般冒失、不知轻重的举动。 你在我心中,那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我又怎忍心让您为我担惊受怕。” 贾环说这番话时,神情诚挚,言辞间仿若带着十足的真心。 鸳鸯听闻,却只是轻轻摇头,眼中满是不信。 她伸出如葱般的玉指,俏皮地戳了戳贾环的胸口,说道: “你呀,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脾性、为人,我岂能不知? 你这人,旁的都还不错,挑不出大毛病,可就是一碰上漂亮姑娘,便没了分寸,丢了魂儿。 若说要你往后与珠大奶奶彻底断绝往来,我是断断不信。” 言罢,鸳鸯银牙一咬,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啐道: “往后你们若实在避不开要见面,记得叫上我。 我……我来给你们把风,好歹能避免你们闯出大祸,也省得我整日为你们提心吊胆。 我虽是个丫鬟,可既然心属了你,这心里便只盼着你好。 只愿你别因这些风流韵事,毁了自己的前程,搅乱了贾府的安宁。” 鸳鸯说着,眼眶微微泛红,眼神里交织着无奈、担忧与深情。 贾环听了鸳鸯这番肺腑之言,手上动作猛地一滞,整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才长长叹出一口气,感慨道: “这封建社会就是好啊!” 鸳鸯虽不解“封建社会”所指何事,可瞧贾环那神情,便知这话没什么好话。 她心中一恼,为了小小惩戒贾环,故意在他怀里娇嗔地扭动几下。 贾环却会错了意,抬眼瞧了瞧窗外天色,脸上浮起一抹坏笑,说道: “虽说时间紧迫了些,不过既然你有这般要求,我自然不会拒绝。谁让我最疼你呢。” 鸳鸯还处在怔愣之中,就被贾环一把抱起,又回到那张凌乱的软榻之上。 “我是这个意思吗?” 鸳鸯的思绪还未及理清,便被贾环如火般的热情彻底淹没。 她转念一想,贾环平日里事务繁忙,往后再见面,不知要等到何时。 这般思忖,便不再挣扎,由着他去了。 “冤家,你可仔细着些~” 鸳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嗔,一丝羞涩,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悠悠回荡。 …… 待一切重归平静,鸳鸯慵懒地起身,随手披上贾环的外衫,款步至箱子前。 俯身从箱底翻出一套崭新的衣裳,仿若捧着稀世珍宝一般,递到贾环跟前: “你先前让平儿给我送了两匹上好的料子。 我想着平日里不能在你身边伺候,便寻思着拿这料子给你做身衣裳。 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你且试试。” 贾环听闻,恰似孩童得了心爱之物,兴奋地从榻上一跃而起。 满脸惊喜地接过衣裳,见里里外外各色衣物一应俱全,欢喜地抱住鸳鸯,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真是让你费心了,你每日起早贪黑伺候老太太,闲暇时还得为我做衣裳,着实辛苦,往后可别这般劳累自己了。” 鸳鸯回吻了贾环一口,柔声笑道:“你呀,说的什么话,我伺候老太太是分内之事,给你做衣裳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平日里事务繁多,我也没什么能帮衬的,也就这点针线活能略表心意。” 说着,鸳鸯轻轻拉过贾环的手,让他坐在榻边。 自己则半跪在地上,拿起那件新衣,小心翼翼地帮贾环穿上,一边穿一边念叨: “你看这领口,我特意做得宽松些,省得你穿着憋闷; 这袖口也收了收,做事时更利落。 还有这料子,摸着柔软顺滑,穿着想必极为舒适。” 待贾环穿好衣裳,鸳鸯站起身来,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嗯,瞧着真是合身,王爷您穿着愈发精神了。 往后出门,定能让旁人都见识您的风采。 只是啊,你可别因穿了新衣裳就四处张扬,还是要稳重些才好。” 说罢,鸳鸯又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贾环手里。 “这个荷包是我闲暇时绣的,没什么特别的花样。 就是想着你出门在外,装些零碎物件方便。 你可别嫌弃,要好好收着。” 鸳鸯在贾环身边坐下,靠在他肩头,轻声道: “你旧的这身衣裳就留我这儿吧,等我抽空给你洗净,等下次你来也好有身换洗的。” 贾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敢情这丫头连下次见面的由头都想好了。 当下也不拆穿,只是抱住她,在她脖颈间轻轻落下一个个吻,这才满意地松手,对着自己的杰作连连点头。 鸳鸯见他终于停歇,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起身催促道: “时候不早了,莫要让三姑娘等急了,我这身模样就不送你了。” 贾环瞧着她披着自己的外衫,里面的衣衫略显凌乱,头发也微微散落,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他伸手解下自己腰间的七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笑嘻嘻地说道: “我的好姨娘,快些来交换定情信物!” 鸳鸯听了贾环的话,脸上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如天边的晚霞般妩媚动人,她轻轻白了他一眼,嗔道: “就你会闹,谁要和你交换什么定情信物了。” 嘴上虽这般说,可她的手却不自觉地伸到腰间,缓缓解下自己的汗巾。 那是一条素色的汗巾,虽无贾环的宫绦那般华丽,却也绣着几缕淡雅的兰草花纹,针线细密,看得出是倾注了无数心血绣制的。 鸳鸯双手捧着汗巾,轻柔地替贾环系上,嗔笑道: “你这哄骗姑娘家的手段,倒是愈发娴熟了。 我许是上辈子欠了你这冤家的,这辈子才巴巴儿地来还。 既是换了这信物,往后你在外头,可不许忘了我,更不许拿我这汗巾子去做那腌臜事儿。” 贾环知晓她说的是宝玉把袭人送的汗巾子转送给蒋玉菡的事儿,不由得哈哈大笑。 没想到这鸳鸯竟对宝玉还有这般看法,不愧是与自己心意相通之人! 当下,贾环将那宫绦双手递与鸳鸯,说道: “这宫绦于我而言珍贵无比,如今赠与你,你也当好好收着。 见此物,便如见我一般。” 鸳鸯接过,将那宫绦轻轻放在掌心,细细端详,而后小心收入箱中。 两人又互道了几句贴心话,贾环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鸳鸯伫立在窗前,望着贾环远去的背影,久久未曾移步,心中满是情思,如那春日里的柳丝,千缠万绕 。 第358章 四角裤之父 贾府门前 侍书满面焦急,于马车之前来回踱步,频频引颈张望。 恰在此时,只见贾环笑容可掬,自府中款步而出。 侍书见状,如获至宝,急忙趋身上前,一把拉住贾环的衣袖,言辞急切道: “我的爷,您可算出来了,再这般耽搁下去,姑娘非得恼了不可。” 贾环面上笑意不减,温声说道:“莫要忧心,这不是来了。” 言罢,抬手轻轻拍了拍侍书的肩头,以示安抚,而后撩起马车的帘子,弯腰迈入车厢之中。 彼时,探春已在车内等候多时,心中早生不耐。 一见贾环进来,二话不说,玉臂轻舒,便使了个锁喉之势。 贾环猝不及防,惊呼出声:“哎呀呀,好姐姐,使不得这等手段!” 一边叫嚷,一边忙不迭地提起衣角,神色紧张至极。 “姐姐千万小心,莫要污了我的新衣裳,这可是费了大心思的。” 贾环一边扭动身躯,奋力挣脱探春的束缚,一边双眼紧紧盯着手中的衣角,唯恐落下一丝褶皱,沾染上半点尘埃。 探春见此,这才留意到贾环身着一身崭新行头。 她秀眉轻蹙,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开口问道: “你不是同珠大嫂子去逛园子了吗?怎的此刻换了这身衣裳?莫不是你俩之间……” 探春话到嘴边,却未直言,眼神中满是探究之意。 贾环听闻,心中一惊,忙用力挣脱探春的手臂,佯装嗔怒说道: “姐姐休要胡乱猜测!我与大嫂子能有何事? 不过是逛园子时,天公不作美,突降细雨,我们便各自寻处避雨。 也是机缘巧合,途中遇见鸳鸯姐姐,便去她那儿暂歇片刻。 姐姐有所不知,我衣裳被雨淋湿,狼狈不堪,鸳鸯姐姐心善,便赠予我这一身。 姐姐且瞧瞧,这衣裳可还入得眼?” 探春闻言,伸出玉手,轻轻摩挲着衣服的面料,继而细细端详起来。 只见那衣裳面料柔软顺滑,触手生温,绣工更是精妙绝伦。 丝线在透过车窗洒入的日光之下,闪烁着微微光芒,绣于其上的花鸟鱼虫仿若活物,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价值非凡。 探春挑眉看向贾环,嘴角露出一抹调侃的笑意,道: “哟,你何时与鸳鸯这般亲近了? 我瞧她也是个有心气的人,莫不是看你如今贵为王爷,特意拿这等好衣裳来讨好你不成?” 贾环听了,急忙摇头,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探春的肩头,面露不悦之色,说道: “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鸳鸯姐姐岂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 我与她相识已久,她向来心地纯善。 往昔我居于梨香院之时,她便时常给我送些物件。 我们之间的情谊,那是自幼相伴、两小无猜,纯粹至极。” 说到此处,贾环佯装不满,微微瞪了探春一眼: “想当初,姐姐虽是我同胞手足,却也不见常来看望我这不受宠的弟弟,姐姐的心,着实有些硬呢。” 探春一听贾环翻起旧账,心中也来了气,伸手在贾环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啐道: “我虽不能常去看你,可每月的月钱,我何曾少过你一文? 哪次得了新奇玩意儿,我不是心里头记挂着你,第一时间给你送去? 合着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再者说,晴雯尚未到你院里伺候之前,你夏日里嫌弃那些又长又厚的亵裤穿着不适,还不是我亲手为你缝制了你琢磨出来的四角裤。 怎么,如今身边伺候的人多了,就把我的好全抛诸脑后了? 我今儿非得瞧瞧,你穿的到底是不是我给你缝的四角裤!” 言罢,作势便要去掀贾环的衣摆。 贾环吓得往后一缩,双手紧紧捂住下身,赔笑道: “姐姐,你乃闺阁女子,这般扯弟弟的裤角,成何体统? 若是传扬出去,可怎么得了!” 探春见贾环这般窘态,得意地抱臂而笑,眼中满是促狭之意,说道: “哼,知道怕了吧?别以为你做了王爷,我就不敢管教你!” 贾环连忙举手求饶,口中连声道:“是是是,姐姐教训得极是。” 忽然,他目光往探春腰间瞥了一眼,挤眉弄眼道: “姐姐有所不知,这四角裤可是我费尽心血琢磨出来的,堪称我华夏服饰革新之创举。 想那衣食住行,衣居首位,日后说不定过个几百年,我还能名垂青史。 后人提及我,说不定还会尊称我一声‘四角裤之父’…… 而姐姐你,自然也会跟着沾光,被称作‘四角裤之母’。” 探春听了,先是一怔,随即脸颊泛起一抹红晕,佯怒道: “呸!你这没脸没皮的,竟说出这等不知羞的话来。 什么‘四角裤之父’‘四角裤之母’,传扬出去,旁人还以为咱们贾府之人,整日只晓得琢磨这些腌臜之事呢。” 贾环摇了摇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姐姐此言差矣。制作贴身衣物,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古往今来,万事开头难,从无到有的过程,才是最为艰难的。 如今有了这四角裤,咱们还能在此基础上,不断改良创新。 让天下百姓吃得安心,穿得舒适,这才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善举。 怎能只将目光局限于那些所谓的大场面、大功绩之上呢?” 探春听贾环说得头头是道,心中虽觉有理,可嘴上却不肯示弱,轻哼一声道: “哟,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个心怀天下的大圣人了。 不过区区一个四角裤,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贾环一听,兴致愈发高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道: “姐姐有所不知,这看似普通的四角裤,实则蕴含着深远的意义。 就拿咱们贾府的下人来说,平日里劳作之时,穿着那些又长又繁琐的旧亵裤,诸多不便。 可若是换上这四角裤,行动便能自如许多,做事效率也能大大提高。 倘若将其推广至民间,普通百姓无论是在田间辛勤劳作,还是操持日常生计,都能轻松不少。” 第359章 想要出府的袭人 却说探春听了贾环之言,不禁低头沉思半晌。 少顷,她微微抬眸,星目看向贾环,缓缓说道: “听你这一番言语,倒似确有几分道理。 只是这推广之事,谈何容易? 就说我自己,一时之间,也实难接受你说的这用料如此之少的物件。” 言罢,她脸色微微泛起红晕,轻抬玉手,似嗔似怪地捶了一下愈发靠近自己的贾环。 “更休提你说的什么三角裤和丁字裤了,光听着便觉有伤风雅。” 贾环忙笑着伸手抓住探春的手,赔笑道: “姐姐有所不知,这些可都是贴身之物,外人又瞧不见的。 我盘算着先从高端入手,设法让这些物件在那达官显贵的内宅之中流行起来。 届时,只需稍稍透出些风声,底下的百姓自然会纷纷效仿。 如此一来,假以时日,便能在我大周各地普及开来。 姐姐且想想,女子每月来月事之时,一日要换好几身衣裳。 普通百姓家境贫寒,哪有许多衣裳可供替换? 若有了合适的亵裤,既能免去诸多尴尬,又能节省不少开支呢。” 探春听他总说这些闺阁私密之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急忙伸出玉手,一把捂住贾环的嘴,嗔怪道: “你这混小子,愈发没个正经了! 这些闺阁私密之事,怎能如此大喇喇地挂在嘴边? 你若要做,便自个儿去做,休要在我跟前提这些个。” 说着,为了让贾环彻底闭嘴,索性一把将贾环按在怀里。 贾环被探春按在怀里,只觉一股温热与淡淡的脂粉香气萦绕身旁,心中顿感安稳许多,便也不再言语,静静地靠在她怀里,闭目假寐起来。 此时,马车缓缓前行,车轮辘辘作响,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探春轻轻拍开贾环不安分的手,轻声道:“你可还记得袭人?” 贾环一边对着被掐红的手背呵气,一边应道:“自是记得,怎么突然说起她来?” 探春拉过贾环的手,轻轻在其手背上摩挲着,叹气道: “先前我去看望母亲,离开之时,袭人请我去她屋里坐了坐。 听她的意思,是想要出府了,只是碍于宝玉,又有些犹豫不决。” 探春微微皱眉,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忧虑: “宝玉自小与她亲近,若是她真出了府,宝玉指不定得多难过。” 贾环在她怀里蹭了蹭,满不在乎地说道: “宝玉就这个性子,看似多情实则无情,他屋里出去那么多丫头,他可曾真心挽留过哪个? 袭人虽说有些小心思,但是对宝玉,那可真是掏心掏肺的。 依我看,她若真想走,直接与太太说便是。 可她只与你说,想必是听说宝玉要娶亲,她怕没了盼头。” 探春轻轻点了点头:“按我朝律法,没有官身是不能纳妾的。 宝玉如今是白身,要是娶了妻,那袭人的地位确实尴尬。 二老爷又与大老爷不同,万万不会拉下脸去给宝玉捐官的。 如此想来,袭人与我提这些,想必是要让你帮忙。”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贾环借机往探春怀里多蹭了蹭,惹来探春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贾环咧嘴憨笑,拍着胸脯,言语间满是自信: “多大点事儿,二老爷爱端着假正经,可傅试不是这般。 你有所不知,自打贾府下了聘礼,傅试就在兵部大司马贾雨村保举下,升任布政使了。 这事儿背后,二老爷想必也出了不少力。 往后宝二哥娶了傅家姑娘,傅试怎么也得念着妹夫情分,拉宝二哥一把。 搞个一官半职的不在话下,你回头让袭人安心待着便是。” 探春向来在朝廷之事上信任贾环,便换了话题,凑近贾环耳边低声道: “宝玉自转了性子后,只和小厮们玩在一处,府里众人除了老太太谁不知道? 这要是傅秋芳嫁进来,知晓宝玉这副模样,只怕心里头要多有怨怼。 虽说傅家如今因着贾府的关系,那傅试升了官,可这婚姻大事,关乎的是两个家族儿女的后半辈子。 傅秋芳才貌双全,又在那高门大户里养着,心气儿能低了? 她若发现宝玉整日只与小厮厮混,不务正业,到时傅家面上无光,只怕要迁怒于贾府。” 探春呵出的热气在贾环耳边扑散开来,挠得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努嘴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唇瓣。 探春因知晓了与贾环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倒是不排斥贾环的亲昵,也知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便由着他了。 唇瓣相触的瞬间,时间仿若凝固,车内唯有两人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与马车外车轮的辘辘声交织。 探春只觉一阵酥麻从唇间蔓延至全身,她脸颊滚烫,却并未推开贾环,只是轻颤着睫毛,紧闭双眼。 许久,贾环缓缓松开,看着探春娇艳欲滴的模样,轻声笑道: “姐姐莫要忧心,那傅家为了攀上这门亲,都快把傅秋芳熬成老姑娘了。 就算知晓了,也只会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听说还是个知书达礼的,这就更叫人好拿捏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是?” 探春听后,气得一巴掌拍在贾环额头上: “你这促狭鬼,说话怎的这般刻薄! 虽说傅家是有攀附之心,可傅秋芳一个姑娘家,无端被你这般评说,岂不可怜?” 探春柳眉轻蹙,眼中满是嗔怪,却又透着几分无奈: “你呀,平日里机灵劲儿都用在这些歪处了。 婚姻大事,本应是良辰美景、佳偶天成,在你嘴里倒成了这般算计的事儿。”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对世事的感慨。 贾环笑嘻嘻地重新靠躺在她怀里,翘着二郎腿没心没肺地说道: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严苛,傅秋芳就算才貌双全又如何? 处在那样的家族,还不是身不由己。 为什么嫁进门的媳妇地位不如未出阁的小姐? 不就是想把小姐好好养着,将来卖个好价钱嘛! 连公主都需要派往他国和亲,更何况普通女子。” 说着,贾环拉住探春的手轻轻揉捏着,得意地说道: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这般运气好,小的时候有个强势弟弟帮衬着,等要出阁了,弟弟又摇身一变成皇室寄养的王爷了。 不是我吹牛,要不是我,这园子里的姐妹,哪个能落得了好? 说不得呀,二姐姐会被人五千两银子卖了,云姐姐早早守寡,四妹妹出家…… 至于你,瞧着有几分贵气,定会被派去他国和亲,嫁给一个又胖又丑,一年不洗一次澡的蛮王。” 第360章 鸠占鹊巢环老三 且说探春见贾环竟这般编排自己,不禁又羞又恼,玉手一抬,便将贾环牢牢按于怀中。 贾环起初还满面得意,悠然享受,未几,便觉气息不畅,忙忙伸出手去,在探春胳肢窝处轻轻挠动。 探春本就怕痒,遭此一扰,顿时“咯咯”娇笑出声,手上劲道也随之松懈。 她边笑边喘息着说道:“你这促狭鬼,还不住手!” 贾环趁机挣脱开来,坐直了身子,面上笑意盈盈,觑着探春那略显凌乱的鬓发、恰似桃花般嫣红的面庞,调笑道: “姐姐这模样,倒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被人欺凌了一番。” 探春嗔怪地横了他一眼,玉指轻抬,细细整理那如云鬓发,说道: “你这没上没下、没规没矩的,愈发不成个体统了。” 恰在此时,马车之外传来侍书的声音:“姑娘、王爷,前方道路泥泞不堪,马车行进迟缓,二位且宽心忍耐,莫要焦急。” 探春秀眉微蹙,玉手轻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但见天色渐趋暗沉,墨云如涛般翻涌汇聚。 她转过头来,对贾环说道:“瞧这天色,眼看便要落雨了。 倘若雨势迅猛,只怕这行程要耽搁许久。” 贾环顺势双臂一展,笑嘻嘻地环住她的腰肢,将头埋入她的脖颈之间,故作娇憨道: “我自幼便最怕那打雷下雨,姐姐务必护着我些。 若这雨下个没完,咱们被困在此处,倒也妙极,只我与姐姐相伴,再无旁人来搅扰。” 探春对他这般如黏皮糖般的行径,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得轻轻将他拥住,嗔道: “手脚放规矩些,不然仔细我收拾你!” 虽一路雷声隆隆,所幸马车终是有惊无险地抵达宁荣街。 探春轻拍怀中贾环的头颅,见他毫无反应,不禁又气又急,伸手拧住他的耳朵。 贾环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揉着耳朵,嬉皮笑脸地说道: “姐姐下手这般狠辣,莫不是恼了我不成?” 探春瞪他一眼,一边整理衣衫纽扣,一边嗔怪道: “就要到了,待会儿你在尤物斋前的街道下车,我需从园子后墙的角门进去,咱们路径不同。” 贾环点头称是,赶忙殷勤地递上丝带,问道: “平儿她们都搬进园子了,各自住于何处?” 探春以指梳理如墨青丝,接过丝带系好,一边整理妆容,一边娓娓道来: “自你那些女眷入园之后,云姐姐觉着不好再在精武堂叨扰,便来秋爽斋与我一同居住。 平儿姐姐和抱琴姐姐担忧尤三姐初来乍到,诸多不适,便去怡红院陪伴她。 香菱与小红前往潇湘馆,柳五儿去了稻香村。 彩云、彩霞见妙玉离去后,栊翠庵有空余房舍,便相约住了进去。 晴雯那丫头更是毫不客气,住进了你那精武堂。 还将所有床铺被褥都重新置换成你喜爱的样式,每日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去呢。” 贾环听了,心中一暖,又问道:“为何无人前往蘅芜苑?” 探春斜睨贾环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倒还记挂着蘅芜苑。那处自宝姑娘搬走之后,便一直空落着。 一则位置偏僻些,二则宝姑娘在时,里头布置满是清冷素淡之意,旁人瞧着,便觉缺了几分烟火气息,自然不愿前往。 依我看,空着也是浪费,不如你想法子把宝姑娘再接回来。 反正如今园子里你说了算,我们不过是寄人篱下,都得仰仗你这王爷的脸色过活呢。” 这话正合贾环心意,可他又不好意思当面承认,只得讪讪笑道: “宝姑娘如今深受公主赏识,混得风生水起,在外面置办了不知多少产业。 听母亲讲,前些日子薛姨妈还邀她前去做客,那宅子规模不比贾府小,想来是不愿再回来了。” 正说着,马车缓缓停下,侍书在外轻声说道:“姑娘、三爷,尤物斋到了。” 贾环一把抱住探春,深深一吻,才笑道:“待会儿我就不去秋爽斋探望你了,晚上我还得回宫里去。” 探春轻抚微微发烫的脸颊,替贾环整理好衣冠,轻啐一口道: “谁稀罕你来,没个正经,快下车去。” 贾环笑嘻嘻地走出车厢,朝侍书点头示意,正欲离去,却被侍书唤住。 侍书见贾环下了车,面上带着几分俏皮笑意,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 莲步轻移,走上前几步,轻声说道: “王爷,留步。” 贾环闻声回头,只见侍书已至近前。 未等他反应过来,侍书便伸出手,轻柔地为他拭去嘴角残留的胭脂,一边擦拭一边笑道: “王爷,您瞧这嘴上的胭脂印儿,若是这般出去,被旁人瞧见,还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言碎语呢。” 言罢,侍书眼波流转,又朝马车里瞥了一眼,捂嘴轻笑道: “我方才在外面虽听不太真切,却也看得出姑娘和王爷情谊深厚。 姑娘平日里那般端庄稳重,在王爷面前也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情态。 王爷往后可要多多疼惜姑娘,莫要再逗得姑娘又气又恼的。” 贾环听了,脸上微微泛起一丝尴尬,却仍强装镇定,双手按住侍书肩膀,佯作怒容道: “好你个侍书,竟敢偷听我们说话,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杀人灭口不可!” 侍书与他平日玩闹惯了,哪里会惧怕他这佯装的凶狠,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盈盈地说道: “王爷快些走吧,眼下人多眼杂,日后您想收拾我,机会多的是。” 贾环觉得有理,便举起拳头,轻轻在侍书身上捶了几下,心满意足地朝着宁国府正门走去。 此时的宁国府正门已焕然一新,原先高悬的“敕造宁国府”与“冠军侯府”两块牌匾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符合王府规制的门楣。 日头已然西斜,余晖洒落在焕然一新的宁国府正门上,那“瑞德郡王府”五个大字,在金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庄严肃穆。 贾环仰头凝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慨: “也不知我这算不算是鸠占鹊巢?” 第361章 俏平儿 当下,工部与内务府齐心协力,督造宁荣二府合一之事。 那原本横亘于两府间的隐秘小巷,随着隆隆炮声,见证着一场巨变。 分隔两府的院墙,在滚滚烟尘之中,恰似残垣断壁颓然倾塌。 砖石瓦砾四下飞溅,扬起的尘土蔽日遮天。 往昔两府的界限,似要被这烟尘彻底涤荡净尽 。 贾环目睹此景,不禁啧啧称奇,暗自思忖:自大周于真真国重火炮下受挫,朝廷对火器一道果然愈发看重。 只是,究竟是哪个天杀的,竟挑了自家院墙来做这火器试验! 不知情者见了,怕还以为是他贾环犯下谋逆大罪,遭朝廷火器营无情轰成齑粉。 念及此,贾环满面愠色,对着火器营众人重重啐了一口,这才转身踏入王府。 管家王铁柱,素日里便热心勤勉,此次主动请缨,挑起监工重担。 每日在施工现场奔波忙碌,一刻不得闲。 今日恰逢贾环归来,他赶忙满脸堆笑,迎上前恭敬行礼道: “哎哟,爷,您可算回来了! 如今府里大兴土木,乱得厉害,您且到园子里安歇,这儿有小的盯着,必定不会出岔子。” 贾环心中有数,工部侍郎是自家政老爹,内务府又有忠顺亲王这位便宜六哥主持,自觉没什么可忧虑的。 他抬眼瞧那年仅二十五岁的铁柱,竟也学着大人模样留起胡须。 只是时日尚短,那胡须稀稀拉拉,仿若一片荒芜草地,模样着实滑稽。 贾环见状,忍俊不禁道:“铁柱,你这副骚包模样,是要给谁显摆呢!” 王铁柱略显尴尬,伸手摸了摸胡须,憨笑着说: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爷贵为王爷,小的沾了爷的光,好歹也能抵得上半个六品官了。 留这胡须,也好显得稳重些,出去办事,人家也能多几分敬重。” 贾环听了,笑得愈发畅快,拍拍他的肩膀,又打趣几句,便朝着大观园走去。 刚至园门前,贾环的目光瞬间被一人吸引。 只见平儿着一身宫装,仿若从汉宫画卷中款步而出,仪态万千。 她笑意盈盈,恰似春日绽放的娇花,明艳动人。 平儿梳着双环望仙髻,髻上点缀着几支小巧玲珑的珠翠发簪,走动间,步摇轻颤,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身着一袭月白色交领襦裙,上襦用轻薄素绢制成,领口与袖口绣着精致缠枝莲纹,以细腻金线勾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下裙为雪白色月华锦,裙摆层层叠叠,绣着灵动云纹,行走时如天边云絮飘动。 腰间系一条浅碧色宫绦,绦上挂着一枚小巧温润的玉佩,莹润剔透。 “哟,王爷,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平儿见贾环,莲步轻移,上前福了一福,声音清脆婉转,如黄莺出谷。 “王爷这一去便是一月有余,我还以为您在宫里乐不思蜀,把我们这些下人都忘了呢。” 贾环见了平儿,满心欢喜,激动地冲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原地转了几圈,开心道: “休得胡说!你可是我的宝贝姨娘,怎能将自己视作下人。 我听闻你被宫里来的嬷嬷欺负,等着,我定要将她们心肝掏出给你下酒!” 平儿被贾环高高抱起,又惊又喜,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嗔怪道: “王爷,快放我下来,这园门口人来人往,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对了,我依您吩咐,让工部的人改建时,将天香楼、会芳园还有五儿的果园都原样保留下来了……” 贾环心领神会,轻轻放下平儿,拉起她的手,朝天香楼走去。 因宁国府改建,各处主子的物件都暂搬到会芳园的屋舍存放。 天香楼最为宏大,存放的皆是珍贵物什,由贾环最信任的五十个老府兵轮流看守。 这些老府兵都是精明人,见贾环拉着脸红的平儿,心领神会,只远远行礼,并未上前参拜。 贾环含笑点头示意,拉着平儿快步走进天香楼。 楼内弥漫着陈旧却带着淡淡木香的气息,四周堆满用油布遮盖的箱笼。 在昏暗光线中,箱笼影影绰绰,透着神秘。 一进楼,平儿放松许多,急切拉着贾环往楼上休憩室走去。 上得楼来,一切依旧熟悉,只是多了许多存放金银首饰的箱子。 贾环还未及细看,平儿便如乳燕归巢,双手环住他的腰,依偎过来。 “我先前在园子里遇见三姑娘和侍书,听闻爷要回来,便满心欢喜地在园子前等候。” 平儿仰头,眼中满是深情。 贾环看着怀中美人,爱意涌动,轻轻捏了捏她白腻的脸颊,打趣道: “真是个机灵鬼,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女管家。今日定要好好奖赏你。” “王爷莫要打趣我。” 平儿娇嗔,双颊泛起红晕,恰似天边晚霞。 “这些日子府里乱糟糟的,又不见王爷,我心里整日空落落的。 如今王爷归来,我这颗心才踏实下来。” 贾环拉着平儿在榻上坐下,刚欲开口,却被平儿用双唇堵住。 平儿的双唇柔软温热,带着久别重逢的急切与眷恋。 贾环先是一怔,旋即热烈回应。 两人紧紧相拥,缓缓倒向床榻,似要将一月多的思念尽情宣泄。 许久,两人气喘吁吁分开。 平儿脸颊绯红,眼神迷离,依偎在贾环怀里,轻声道: “爷,园子里的省亲别墅已收拾妥当。 这原是给贵妃娘娘预备的,如今爷身份不同,宫里嬷嬷说爷和奶奶住进去也使得。 我每日都派专人打扫,就盼着爷能早日入住。” 贾环轻抚平儿发丝,嘴角含笑,温柔道: “辛苦你如此费心,有你在,府里诸事我都放心。” 平儿微微仰头,目光盈盈,轻声说: “爷这话折煞我了,为爷分忧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我还有一事,想私下与爷说…… 凤奶奶在姑苏组织人栽种棉花,这事儿爷是知道的。 她与琏二爷和离后无依无靠,只能借爷的名头行事。 原本倒也无妨,可如今爷成了王爷,她这般做便是冒充皇亲国戚的大罪。” 贾环听了,觉得好笑,说道:“这算什么大事,她栽种棉花是正经生意,我岂会为难她?” 第362章 凤姐有难 平儿长吁了一口气,神色间满是忧虑,轻声叹道: “凤奶奶心气儿高,不单种了棉花,还兴办起纺织厂。 可姑苏自来便是纺织重地,她这一涉足,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那些人在暗处使坏,没少给她添堵。 前儿个,竟有人胆大包天,往她的纺织城扔火把,险些烧了个精光。 好在凤奶奶咬牙扛了过来,可倒霉事儿却落到她那赌鬼哥哥王仁头上。” 平儿说着,秀眉紧蹙,忧心忡忡地继续道: “王爷有所不知,那王仁平日里游手好闲,只知道跟一帮狐朋狗友赌钱吃酒。 赌坊的人起初瞧在他是凤奶奶哥哥的份上,多有忍让,想着能从凤奶奶那儿捞些好处。 可后来见凤姑娘软硬不吃,便起了歹心。” “他们设下圈套,让王仁在赌桌上越陷越深,输得一干二净。 那糊涂东西,为了翻本,竟背着凤奶奶拿纺织城作抵押。 等凤奶奶知晓,已然来不及了。” 说到这儿,平儿眼中闪过一丝愤然,恨恨道: “那帮黑心的,拿着契约就要赶走凤奶奶纺织厂的人,妄图霸占厂子。 凤奶奶何等要强之人,怎会轻易服软,两边就这么僵持着。” 贾环没料到一心要做女企业家的凤辣子,竟出师不利,陷入这般困局,忍不住笑出了声。 平儿见状,嗔怪地瞅了他一眼,说道:“王爷,都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您还笑得出来。 凤奶奶那般要强,如今都拉下脸求到我这儿。 我……我想着平日里在爷面前还有几分薄面,就想为她求求情,让爷出面帮衬帮衬。 您倒好,还只当是桩趣事。” 言罢,佯装生气地别过头去 。 贾环赶忙收起笑容,轻轻扳过平儿的肩头,和声细语道:“好平儿,是我不对,不该如此。 这事儿乍一听,实在太意外。 你放心,凤姐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平儿听了这话,神色稍缓,转过头来,眼中仍隐有忧色,说道: “王爷既有这份心意,那可是凤奶奶的大幸。 只是那帮人心思狡诈,手里又攥着契约,咱们要夺回纺织厂,怕是得费些周折。” 贾环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笑道:“这有何难? 他们既然用阴招,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府里宁叔他们调教多年的小辈,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平儿乖巧地依偎在贾环肩头,轻声说道: “外头这些事儿我不懂,只要爷心里有数,我便安心了 。” 贾环听了,伸手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发丝,低声笑道: “那你究竟懂些什么呀,说来给我听听。” 平儿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轻啐了一口,将头埋进贾环怀里,声音软糯又羞涩: “爷就爱打趣我,往后不许这样了。” 贾环看着平儿这娇俏模样,心中满是欢喜,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安抚。 两人这般亲昵地相拥,说了许久贴心话,平儿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抿了抿唇,说道: “爷,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又得被那些小蹄子嚼舌根。” 贾环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道: “时间确实仓促了些,往后有空,我再好好疼你。” 平儿羞涩地轻轻点头,而后起身,细致地为贾环整理穿戴好衣裳。 贾环瞧着她这温柔贤惠的模样,满心宠溺,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 “你且先收拾着,我在外边等你。” 说罢,贾环迈步下楼。 因着刚才的一番亲昵,脚步还有些虚浮。 他突然想起外头还有一群人守着,自己这般状态,怕是容易被人瞧出破绽。 恰在楼梯转角处,他施展了药王神治病救人的神通。 “照这个趋势,几百个名额有些不够用啊……” 刹那间,一阵绿光闪过,贾环瞬间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模样,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走出楼门。 一群平日里闲散惯了的老兵,正百无聊赖地暗自为贾环计时。 见他这么快就出来,纷纷面露狐疑之色,交头接耳起来。 最后,宁四五被众人推搡着上前,神色极为谨慎,说道: “王爷,小的略通些医术,家里传下来几个偏方,颇为灵验……” 贾环起初还认真听着,可听着听着,才反应过来这厮话里有话,竟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 贾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心下思忖: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大步走到路边,双手抱住一棵碗口粗细的杨树,猛地发力,将其连根拔起。 而后,举着杨树便朝着宁四五追了过去。 宁四五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撒腿就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 “王爷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 那惊慌失措的模样,活脱脱像一只惊弓之鸟,引得周围的老兵们哄堂大笑。 贾环追了几步,看着宁四五那狼狈样,也觉得好笑,便停下了脚步,随手将杨树一扔。 那杨树竟直直地插入地面,稳稳地立在那儿,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惊叹。 “行了!正有件事儿要你们去办!” 贾环拍了拍手,目光扫视着一群围拢过来的老兵,将王熙凤在姑苏遭遇为难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接着笑道:“我身为在京城手握重兵的王爷,若是直接联系姑苏府的官员,难免遭人猜忌。 这事儿只能靠你们这帮老江湖私下里去解决。”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来了兴致,一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踊跃报名,表示愿意前往姑苏走一遭。 自他们从军中退役,来到贾府担任护卫后,日子过得安稳是安稳,却也少了往昔在战场上的热血与激情。 如今听闻有这般“不平事”,骨子里潜藏的侠义精神与热血劲儿瞬间被点燃。 宁四五第一个站出来,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大声说道: “王爷,小的对不住您呐!之前是小的有眼无珠。 这回说啥也得将功赎罪,拼了老命也要把那纺织厂给凤姑娘完完整整拿回来!” 他满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急切与愧疚之色,恨不得立刻飞到姑苏去。 第363章 给邢大舅再续十年 宁老六按捺不住,急忙捋着胡须,声若洪钟道: “王爷,我等在这京城享太平已久,几近忘却自己乃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 姑苏那帮腌臜之徒,竟敢欺到凤姑娘头上,我等岂容他们如此放肆,绝不能坐视不管!” 众人听闻,顿时群情激愤,纷纷叫嚷着要即刻去教训姑苏赌坊之人。 贾环瞧着麾下这些热血沸腾的下属,心中既欣慰又有些为难。 思索片刻后,沉稳下令:“老兵抽调半数,着重带上你们精心调教的小辈,让他们也出去历练一番。 那赌坊算计王仁也就罢了,竟还敢觊觎咱们的纺织厂,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们去把那赌坊连根拔起,若背后牵扯出什么势力,无需顾虑,尽管回来调派人手。 还有,务必好好整治王仁那个祸根。 那赌鬼整日惹是生非,我又不是他老子,岂会惯着他。” 一想起王仁,贾环便怒火中烧。 这小子当年从贾府巧取豪夺五千两银子,此番定要让他连本带利全数吐出。 此时,人群里的宁二一越众而出。 他曾随贾环南下,处理这类事颇有经验,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笑意,说道: “王爷,您可还记得当年的邢大舅? 依我之见,不如把这王仁也卖去那赌坊,让他们凑作一对,也好相互‘有个伴’。” 贾环这才忆起被卖进赌坊、签了二十年卖身契的邢大舅,点头应道: “也不知邢大舅如今还在不在赌坊。 你卖王仁过去时,顺便打听一二。 若他还活着,就再给他续上十年卖身契,让他好好在那儿改过自新。” 恰在此时,平儿收拾停当,出来恰好将贾环与众人这番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她心中一阵纠结,踌躇良久,终是决定佯装未闻。 她与王熙凤情谊深厚,可对那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的王仁,实在是厌恶至极。 在一众老兵戏谑调侃的目光中,平儿红着脸,慌乱地拉着贾环匆匆离去。 二人步入园子,贾环松开平儿的手,微笑道: “林姐姐在宫中,身边缺几个贴心之人伺候。 你去潇湘馆,告知雪雁和紫鹃,让她们速速收拾妥当,待会儿来精武堂寻我,我要带她们进宫。” 平儿点头应下,眉眼间却透着俏皮之意,轻嗔道: “爷整日就只想着往晴雯那儿跑。 那晴雯,一张嘴恰似刀子般锋利,也唯有爷能受得了她。 每次瞧见爷与她相谈甚欢,有说有笑,真不知晴雯究竟使了什么法子,把爷的心给勾得牢牢的。” 贾环尴尬的挠了挠头,佯装无奈道: “你呀,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晴雯性子直爽,言语是冲了些,可她一片赤诚,对我亦是真心实意。” 平儿双手抱胸,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贾环,说道: “哟,还不许说了?这护得可真严实。 难不成在爷心里,晴雯就是那十全十美的人儿? 依我看,她平日里行事风风火火,毫无姑娘家该有的端庄稳重之态。” 贾环伸手,轻轻点了点平儿的鼻尖,和声细语道: “你呀,莫要再说这些酸溜溜的话了。 你和彩霞姐姐,还有其他姐妹,在我心里都各有千秋。 晴雯活泼开朗,你心思细腻又体贴入微,切莫再拿这话打趣我了。” 平儿脸颊微微泛红,却仍不依不饶: “哼,我看晴雯准是给爷灌了什么迷魂汤。 改日我定要找她好好理论一番,让她知晓,这后院之中,还有我们这些姐妹,切不可只围着她一人转。” 话落,自己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满是灵动笑意。 另一边,贾环已一月有余未归,晴雯思念之情愈发浓烈,只能每日以做针线活来排遣心中的相思之苦。 这日,听闻贾环即将归来,晴雯一大早便备好了热水,又将新做好的衣裳细细熨烫平整,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显眼之处。 她在房内不住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门口,眼神中满是对贾环的殷切期盼。 然而,苦苦等了半日,仍不见贾环身影,晴雯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怨艾之气。 她起身移步至卧房外的观景台上,拿起望远镜,向远处眺望。 贾环远远地便瞧见观景台上晴雯那娇俏的身影,当即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晴雯见了,先是冷哼一声,而后缓缓伸出手,竖起一根中指。 贾环笑容一滞,旋即撒开腿,朝着精武堂飞奔而去,口中喊道: “好你个晴雯,一月不见,脾气倒是见长,今儿非得给你立立规矩不可!” 贾环风风火火地冲进精武堂,晴雯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咯咯”直笑,方才的怨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贾环几步上前,一把将晴雯扛起,径直往卧房走去。 晴雯被扛在肩头,嘴上嗔怪道:“你个没脸的,也不怕旁人瞧见笑话,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可眼中却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贾环哪肯依从,大步迈进卧房,将她轻轻放在床边,作势要扑上去。 晴雯双颊绯红,伸出胳膊挡住贾环,啐道: “急什么,你浑身是汗,还不赶紧去洗。 我巴巴儿地备好了热水,难不成是白忙活了?” 贾环不依,伸手在她腰间挠了挠,这才抱着她往楼下的浴房走去。 晴雯像个八爪鱼一般,紧紧攀附在贾环身上,双手环着贾环的脖颈,呵呵笑道: “还是这般抱着舒坦,在梦里都没这般真切。” 贾环抱着她走进浴房,轻轻将她放下,温热的水汽瞬间弥漫开来。 晴雯一边帮贾环解着衣衫,一边满怀期待地问道: “爷今晚可要在此留宿?” 贾环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今儿不成,等下还得回宫里去,明日我再来。” 晴雯性子大大咧咧,并未细想贾环出宫的诸多风险与阻碍。 听闻贾环不能留宿,心中虽有些失落,但一想到贾环明日还会再来,脸上又重新绽放出笑容。 她拿起一个散发着香气的小方块,轻车熟路地跳进浴桶,笑嘻嘻地说: “这是我新制的香胰子,特意给爷留的。 您快试试,保准洗得浑身舒畅,香气萦绕。” 晴雯眉眼弯弯,满眼期待地看着贾环。 第364章 晴雯:给爷五星好评 贾环踏入浴桶,水花“哗啦”四溅。 他伸手接过晴雯递来的香胰子,轻轻揉搓起来。 刹那间,一股馥郁且清新的香气,如灵动的薄雾,在浴房内悠悠弥漫开来 。 “晴雯,你这手艺愈发精湛了,这香胰子比起那永乐皂坊的香皂,简直强出太多。”贾环赞道。 晴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脆生生地说道: “哼,那永乐皂坊的东西,怎能和我亲手做的相比? 为了这香胰子,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寻来好些稀罕香料,反复琢磨了许久,才制成这好物。 也就只有爷您这般独具慧眼,能识得这香胰子的妙处。” 说着,晴雯一边将泡沫轻柔地抹到贾环肩头,手上动作轻快又俏皮,一边继续说道: “说起这香胰子,制作过程可波折了。前几次做出来的,要么气味太刺鼻,要么泡沫不够绵密,我都差点放弃重做了。 好在最后做出了让我满意的成品,我就想着,一定要让爷您第一个试试。” 晴雯絮絮叨叨地说着,眼中满是对贾环的关切与在意 。 “等下回,我再想法子寻些更特别的香料,做出来的香胰子,保管能让爷您更喜欢。 到时候,爷您走到哪儿,身上都带着这独一份儿的香气。” 晴雯手上不停,仔细地帮贾环擦拭着手臂。 “爷,您在宫中这一月有余,可还顺遂?有没有人给您使绊子、找麻烦? 要是有,您一定得跟我说说,我虽说进不了宫,可也能想法子为您出这口气。” 晴雯抬眸,认真地看着贾环,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护主之意。 “还有啊,您往后要是再出远门,能不能带上我? 我虽说没什么大本事,可也能在一旁给您端茶倒水、洗衣叠被,好过在这家里,日日盼着您回来,心里空落落的。” 晴雯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轻轻晃了晃贾环的胳膊 。 “对了,今儿平儿姐姐来找您,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我瞧见她和您在园子里聊了好一会儿。” 晴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说我没规矩、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贾环闻言,并未立刻作答,而是突然凑近,噙住晴雯撅起的嘴,深深地吻了下去。 许久,他才松开,捧起晴雯的脸,故作惊讶地说道: “呀,我的晴雯宝贝竟也长脑子了!” 晴雯先是一怔,随即脸颊飞起一抹红晕,娇嗔着用力拍了下贾环的胸膛: “你这没正形的,就会拿我打趣!我不过是心里在意,才问你几句,你倒好,还编排起我来了。” 她佯装生气地别过头,可嘴角的笑意却再也藏不住。 贾环赶忙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好晴雯,我错了,不该逗你。 平儿不过是跟我唠唠家常,顺带提了你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你这般聪慧伶俐,可不是没心眼的人。” 晴雯这才转过头来,眉眼含笑:“算你识相。 不过,你往后可不许再这么说了。 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些,知道你在外面都经历了啥事儿,跟什么人见过面,说了哪些话。”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晴雯却浑然不觉,依旧兴致勃勃地说着: “爷,等你明日再来,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点心。 我最近新学了几种花样,肯定能让你吃得合心合意。” 贾环微笑着点头:“那可太好了,我就盼着尝尝晴雯亲手做的点心。 不过,你也别太劳累,做点心的事儿,随性就好。” “那可不行!” 晴雯一本正经地说道:“给爷做点心,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我就想把最好的都给你,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说着,她又拿起香胰子,在贾环的背上轻轻擦拭着,动作轻柔而专注。 “对了,爷,外地有人给你寄来的信,我都放在书房新给你缝制的布包里了,待会儿走的时候可别忘了拿。” 贾环轻轻颔首,而后双臂一伸,稳稳地将晴雯抱出了浴桶。 他拿起一旁的干浴巾,极为轻柔细致地为晴雯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晴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在她心中,从不在乎什么尊卑之分,只觉满心的欢喜与爱意快要满溢出来。 她任由贾环为自己擦拭,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爷当了王爷后,伺候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贾环听了哈哈大笑,随手拿过一件衣裳,给她披上,而后弯腰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往卧房跑去: “本王伺候人的本事可远不止于此,定能让晴雯姑娘满意。” 贾环一边跑一边笑着说。 卧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贾环将晴雯轻轻放在床上后,顺势躺在旁边,拉过被子将两人一同裹住。 晴雯侧过身,用手指轻轻戳着贾环的胸膛,眨眨眼睛说: “好好表现,要是能让我满意,给你打个五星好评。” 贾环被逗得忍俊不禁。 这晴雯总会学他说些新奇的话语,还运用得有模有样,实在是可爱至极。 他一把抓住晴雯的手,顺势将她拉进怀里: “如此,我定要好好表现,定不负姑娘所望。 “9527号技师很高兴为您服务!” 这边厢,紫鹃和雪雁得了平儿的通知后,满心欢喜地收拾好行李。 紫鹃又特意将游廊上平日里黛玉最喜欢的鹦鹉也一并带上,两人随后前往精武堂。 见大厅无人,她们便径直往二楼书房走去。 行至观景台附近,一阵晴雯那毫无掩饰的羞人娇俏声传入二人耳中。 紫鹃和雪雁瞬间红了脸,两人面面相觑,脚步不自觉地顿住。 雪雁强自镇定下来,自顾自地来到观景台上的软榻上,慵懒地坐下。 她佯装不在意地摆弄着衣角,朝呆愣在原地的紫鹃打趣道: “紫鹃,你这小妮子怎还偷听上了,莫不是也思春了? 姑娘如今有了身孕,身子不便,说不得这次进宫,就是想让爷给你开脸……” 紫鹃脸颊愈发滚烫,狠狠瞪了雪雁一眼,啐道: “你这小蹄子,嘴里就没个正经话! 我不过是一时愣住,哪有你说的那般腌臜心思。 再敢胡乱编排,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紫鹃作势要去抓雪雁,雪雁却灵活地跳起身,笑着躲到一旁,嘴里还不依不饶: “哟,恼羞成怒啦!紫鹃姐姐,你可别这么小气嘛,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紫鹃哪肯罢休,不依不饶地继续去追雪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专往卧房的方向驱赶雪雁。 第365章 晴雯:爷听我指挥! 却说卧房之内,晴雯嘤咛一声,悠悠舒出一口长气,那双颊恰似春日绽放的灼灼桃花,泛起艳丽绯红,眼眸之中,缱绻柔情如水波流淌。 她娇软地依偎在贾环怀中,声音软糯,带着未消的媚态,轻声呢喃: “我方才好似听闻房外有响动,莫不是哪个没眼力见儿的小蹄子,竟在这儿偷听? 若被我拿住,定要让她知道厉害,吃些苦头!” 言罢,作势便要起身去瞧个究竟,可刚撑起身子一半,便觉浑身酥软,复又缓缓倒下。 贾环见状,忙轻轻按住她,和声笑道:“是雪雁与紫鹃两个丫头,是我吩咐她们来的,想着待会儿带她们进宫去伺候林姐姐。” 晴雯听闻,悻悻一笑,旋即挑起秀眉,嗔怪道: “原来是她俩,我还道是谁这般大胆。既是爷唤了来,却为何在外面磨磨蹭蹭,平白无故扰了咱们的清净。 平日里瞧着她俩倒还伶俐,这会儿却没了眼色。” 说罢,她似想起什么,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娇声道: “不过,紫鹃那丫头,素日里对奶奶忠心耿耿,往后进了宫,必定能将奶奶伺候得妥妥帖帖。 只是雪雁这小蹄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到时候可别在宫里闯出祸事才好。 爷,您可得好好提点她一番。” 晴雯说完,身子又往贾环怀里靠了靠,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微微嘟起嘴,娇声说道: “爷,您这一去宫里,又不知要耽搁多久。 我在这府里,日日夜夜盼您归来,心中空落落的。 要不,您也将我带了去吧,也好在您身旁尽心服侍。” 见贾环并未立刻回应,晴雯佯装生气,伸出玉指,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嗔怪道: “哼,您就会打趣我,想来心中早有主意,却不肯告知我。 莫不是怕我去了宫里,搅扰了您的清净?” 贾环赶忙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温言笑道: “宫里如今局势复杂,还不是咱们能随意行事的地方。 你心思单纯,若进了宫,恐被人算计了去…… 且再耐心等等,待宫里安稳了,我再带你去好好游玩一番。” 晴雯被说笨,面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一时难以反驳。 恼怒之下,在贾环胸口重重咬了一口,留下两个浅浅牙印,说道: “说得好似爷有多聪慧似的,当初府里谁不知咱俩是梨香院里的卧龙和凤雏!” 贾环吃痛,却并不恼怒,笑着揉了揉晴雯的脑袋: “你这说话做事都已经有现代人那味儿了,以后要是我能再穿越回去,定要带上你一起。” 晴雯心疼地对着贾环胸口轻轻呵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只要能与爷在一处,不管去哪儿,我都愿意。” 说着,晴雯指着肚兜上绣着的皮卡丘,眼中满是好奇与憧憬,娇声问道: “说来,最让我好奇的,还是爷提及的那电视,竟能让这图案里的东西能动弹、会说话?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莫非是仙法?” 贾环轻轻摩挲着那皮卡丘图案,暗自推算这世界的发展,笑道: “这叫科学,虽说这是个平行世界,然科技发展亦有其规律,若不出意外,再过个…… 嗯,百来年,或许你便能见到了。” 原本听得认真的晴雯,瞬间龇起两颗小虎牙,不依地嗔道: “哎哟喂,爷可真会逗我! 百来年,莫不是要把我等成个老嬷嬷不成? 您这不是故意吊我胃口嘛!” 说罢,又伸手轻轻拧了下贾环的胳膊:“您就不能想法子让我早些见识这稀罕物儿? 难不成真要我眼巴巴等上百来年,到那时即便见着,我也没了如今这般兴致。” 晴雯眼珠子滴溜一转,坐直了身子,双手叉腰道: “爷,您不是本事大得很嘛,知晓未来之事,又会些旁人不懂的奇巧玩意儿。 依我看,您定有法子把那电视弄来,哪怕只让我瞧上一眼也好。 您若不答应,我可跟您没完!” 说罢,佯装要起身,作势要闹上一闹。 见贾环只是含笑不语,晴雯又软下身子,重新依偎在他怀里,娇声央求道: “好爷,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我每日在这府里,除了伺候您,便是做些针线女红,日子过得平淡无趣。 好不容易听您说起这电视,心里就像被猫抓似的,痒痒得厉害。 您就满足我这小小的心愿吧。” 贾环心想此事不可轻易应下,便拉起被子将两人裹住,挑眉笑道: “你若觉得日子无趣,咱们不如要个孩子。 如此一来,府里便添了几分热闹,你也有了盼头,整日逗弄孩儿,日子也过得快些,岂不比心心念念那电视强得多?” 晴雯这才想起正事来,赵姨娘正为她肚子里没动静着急万分,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传授了她一些“独门秘方”。 想到这儿,晴雯脸颊绯红,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每次与贾环独处,她便像丢了魂儿一般,将这些事儿抛诸脑后。 此刻经贾环一提,赵姨娘那些神神秘秘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晴雯反客为主,按住贾环,咯咯笑道: “好呀,爷如今倒会打趣我,要孩子这事儿,哪能只我一人出力,爷您也得用心才是。 再说了,我整日被爷迷得晕头转向,哪还记得那些事儿。” 晴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戳着贾环的额头,脸上满是娇羞之色。 “接下来,我可要‘当家’啦,爷须得听我吩咐!” 晴雯这般说着,双颊愈发红得似天边的晚霞。 她眼眸中波光流转,带着几分俏皮与娇憨,双手按在贾环肩膀上,身子微微前倾,鼻尖调皮地在贾环面庞上蹭了蹭,在他耳畔低声嘱咐了一番。 贾环听后,微微颔首,眼中满是宠溺与纵容。 晴雯见他应允,眼眸中闪过一抹惊喜与雀跃,整个人似被注入了无尽活力。 她轻轻起身,烛光之下,身姿犹如春日随风轻摆的柳枝,轻盈婀娜。 晴雯伸手将床榻边的烛火挑得更亮些,暖黄的光晕瞬间将整个卧房晕染得愈发温馨。 转而又从床头的雕花柜子里,取出一方崭新的锦帕,那锦帕上绣着并蒂莲花,栩栩如生,恰似她此刻满心的期许。 “爷,这锦帕是我特意去城外的药神庙求来的,听闻用了它,定能如愿以偿。” 晴雯将帕子放好后,像只欢快的小鹿般朝贾环扑了过去。 而贾环,早已是哭笑不得,暗自思忖药王神庙如今都快成了许愿池,什么事儿都往药王神身上揽。 如今在大周百姓心中,药王神简直无所不能、有求必应。 若是没能灵验,便只怪自己心不够诚…… 第366章 二伯陈绩 且说贾环别了晴雯,便带着紫鹃、雪雁回转承乾宫去。 方至宫中,尚未坐定,忽有太上皇处来人传请。 贾环不敢懈怠,即刻随了那使者,径往宁寿宫而去。 进得殿来,见了太上皇,忙上前请安。 太上皇见了贾环,微微含笑,说道:“往后若想出宫去,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走那密道便是了。” 言罢,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又道: “宫里与那贾府之间,有密道相通。 当年,我与贾赦便是借了这密道,将你送至贾府调包的。” 贾环听了,不禁好奇心大起。 然转瞬之间,又忆起皇帝曾说那贾府之地,前朝时乃是有名的风月场所,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当下忍不住脱口问道:“莫不是这密道,竟是前朝皇帝为了方便去往那风月之地所修的?” 太上皇闻听,无奈叹了口气,点头道:“你猜得不错。 前朝那位皇帝,生性风流,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前往那销金窟寻欢作乐,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暗中修了这条密道。 太祖当年身为其贴身侍卫,每日护着皇帝往返,因此知晓这密道所在。 后来女真攻陷皇城,太祖便是带兵通过这密道,杀了个回马枪,才得以保住我汉家的江山社稷。” 贾环心中暗自咋舌,面上却仍恭敬有加,问道: “太上皇,不知这密道如今可还畅通无阻?” 太上皇眯起双眼,缓缓捋着胡须,说道: “自然,一直有人在暗中悉心维护,只是多年未曾启用罢了。 你若不放心,便让你母妃带你走上一遭。” 贾环微微一愣,稍作思量,便无奈点头应下。 说起这容太妃,年纪不过比李纨略大几岁。 自与贾环母子相认之后,每日里精神焕发,气色也好了许多。 平日里,总是笑语盈盈地与秦可卿、黛玉等闲话家常,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这一晚,容太妃已然睡下,忽闻贾环有事相求,心中欢喜不已,只觉终于能为儿子尽一份心力。 当下急忙起身,精心梳妆打扮。 在宫女们的殷勤服侍下,片刻间便穿戴齐整,而后步履轻快地朝着贾环所在之处走去。 见到贾环,容太妃眼中满是慈爱之色,轻声问道: “锾儿,听闻你想走走那密道,可是有什么打算呀?” 贾环略带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听说那密道连着贾府,我想去探探路,日后若要出宫,也能方便些。” 太上皇在一旁看着,微笑点头,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容太妃可带贾环前去。 贾环万没想到,这皇宫密道的入口,竟在养性殿内。 这养性殿乃是仿照养心殿的规制建造而成,平日里人迹罕至,显得格外静谧阴森。 才一踏入殿中,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岁月在这里沉睡了许久。 容太妃领着贾环,来到殿内一处看似平常的书架前,而后轻轻转动了一个暗藏的机关。 只听得“嘎吱”一声闷响,那书架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洞口之中,非但没有预料中的潮湿气味,反而隐隐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萦绕。 贾环见此情景,心中对这密道愈发好奇起来。 容太妃手持一盏精巧的琉璃灯,轻声说道: “这密道干系重大,关乎我朝存亡,自然是由信得过的人看守。 如今这头的看守,是你二伯陈绩;贾府那头,则是贾璋。 他们二人皆是陛下的心腹,也是那青龙营和白虎营的幕后主将。” 贾环听了,赶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轻轻为容太妃披上,而后又自然地接过那琉璃灯,问道: “这贾璋,可是贾府中我未曾见过的爷们儿?” 容太妃见贾环如此体贴,心中甚是欣慰,眼中满是感动之色。 她亲昵地挽起贾环的胳膊,点头说道:“正是。你难道就不曾好奇,为何贾府上下都称贾琏为二爷? 按说在大房之中,他是最年长的,该称大爷才对。” 容太妃这话一出口,贾环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说道: “如此说来,这贾璋是贾赦的大儿子?” 容太妃轻轻点头,又凑近贾环耳边,小声说道: “说起来,咱们皇室对那贾府可是有愧的。 当年贾府一门双国公,权势极盛…… 太祖早年英明神武,对此并不放在心上,可到了晚年,难免心生猜忌。 于是便命工部敕造荣、宁二府,这看似是无上的恩宠,实则暗藏玄机。 只因工部暗中对贾府的风水做了手脚,虽能保贾府一时的昌盛,却也埋下了祸根,不出三代,人丁凋零,那家族运势便会急剧衰落。 贾府众人却浑然不知,依旧沉浸在那荣华富贵之中。” 贾环听了,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 怪不得自己接手宁荣二府之后,太上皇要调用火器营,将那宁荣二府的围墙炸了重新改造,原来是为了更改风水。 当下便问道:“母妃与我说起贾府之事,莫不是在提醒我,日后不可绝情,辜负了大伯和二伯?” 容太妃轻轻握住贾环的手,目光柔和而坚定,说道: “锾儿,我就知道你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大伯和二伯本可投靠皇帝,尽享高官厚禄。 可他们为了我,你大伯在城外的庄子里虚度了二十年光阴,你二伯更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密道中坚守了几十年…… 他们对咱们母子情深义重,这份恩情,咱们绝不能忘。 还有贾府的那个孩子,当初你与他调包之后,贾璋本欲摔死他。 可我实在不忍心造下这等杀孽,这才让他在密道里生活了十多年。” 话还未等贾环回应,忽见前方暗影中闪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 那大汉满脸不满,冲着容太妃嘟囔道:“我在这密道里,每日里吃喝不愁,哪有姐姐说的那般凄惨。” 说完,那大汉的目光转向贾环,上下打量一番后,咧嘴笑道: “这位想必就是小王爷了,瞧这模样,长得这般精神,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原本在贾环面前端庄温婉的容太妃,见了这汉子,佯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你这老小子,还学会顶嘴了?我可是心疼你这么多年被困在这里。” 那大汉却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起来,挠了挠头说道: “姐姐,您就别操心啦,我在这密道里逍遥自在,偶尔还能溜出去透透气,可比外面那些人快活多了。” 容太妃又好气又好笑,转头向贾环介绍道: “锾儿,这便是你二伯陈绩。 他呀,和你大伯比起来,可差远了,就是个实心眼的憨货。” 陈绩听了容太妃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嘿嘿直乐,拍着胸脯说道: “姐姐这么多年都没夸过我,今天能被姐姐念叨着,就算说我憨,我也乐意。” 说罢,陈绩目光灼灼地看向贾环。 同为习武之人,他从贾环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一股令人胆寒的锐气,恰似一把藏于鞘中、即将出鞘的利刃。 陈绩心中暗自惊叹,这小王爷果然非同一般,怪不得太上皇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第367章 贾璋 相较于那神色冷峻、难得一笑的大伯陈靖,二伯陈绩恰似春日暖阳倾洒,暖人心扉。 陈靖平素面容端肃,行事稳重,规矩有度,举手投足间威严自生。 旁人见之,心底油然而生敬畏之感,于其面前,连言语都不敢稍有逾越。 反观陈绩,虽身为武将,豪迈之气尽显,但其爽朗笑声、质朴言语,瞬间便能消弭与他人的距离。 贾环与这位初逢的二伯甚是投缘,不过片刻,二人便勾肩搭背,畅谈起来。 话题从天文地理至坊间趣事,聊得不亦乐乎,逗得容太妃笑意盈盈,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行至中途,陈绩正谈在兴处,却猛地停住脚步,摆了摆手道: “前头便到贾璋那小子负责的地界了,我不便再过去。” 恰在此时,对面暗影之中,传来一声森冷嗤笑: “陈绩,你倒是自在,把这密道当成自家后花园了,还带着人在此喧闹。” 随着话音,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从黑暗中缓缓步出。 月光透过密道顶上一处隐蔽气孔,恰好倾洒在他面庞,勾勒出那冷峻的轮廓。 此人正是贾璋,其虽久居密道,却不失贵公子的气质。 只是眉眼间因常年不见天日,染上了一层阴鸷。 陈绩见了,咧嘴笑道,对贾璋的冷言冷语浑不在意: “贾璋小子,这可是小王爷,咱自家人,你莫要这般冷冰冰的。” 贾璋微微抬眸,目光在贾环身上细细打量一番,旋即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道: “小王爷,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只是这密道多年寂静,骤然间如此热闹,一时没按捺住。” 贾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暗自思忖,整日被困在这等地方,贾璋这般满心怨气实属正常。 相较之下,陈绩这般活泼爽朗,在这密道之中,反倒成了稀罕之人。 贾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无妨,璋大哥。 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想来大哥在这密道中坚守多年,其中滋味,外人难以体会。 我此次前来,原是想探探这密道,日后若有需要,也好方便行事。” 贾璋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似是未料到贾环言辞竟如此妥帖。 他神色稍缓,拱手道:“小王爷有心了。 这密道虽隐蔽非常,却也暗藏诸多玄机。 我守在此处多年,丝毫不敢懈怠。 只是这密道蜿蜒曲折,复杂难辨,还望小王爷多加小心。” 陈绩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道:“我说贾璋,你就别总是这般一本正经的。 小王爷聪慧过人,岂是那些行事莽撞之人可比。” 贾环赶忙笑着应和:“璋大哥,还请你为我仔细规划一条便捷路径,日后我出入也好方便些。” 贾璋听闻,瞳孔骤然放大,声音发颤道: “莫不是太上皇这就要有所行动了?” 贾环瞧着他那激动得略显失态的模样,下意识往容太妃身旁靠了靠,略带尴尬地说道: “还早着呢……只是我每日出入皇宫诸多不便,想着在此寻条近道。” 贾璋瞬间呆愣住了,脸上因不知作何表情,原本英俊的面容竟有些扭曲。 他愣在原地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面上闪过一丝赧然,急忙拱手致歉: “小王爷恕罪,是璋一时失态,想岔了。” 容太妃见状,轻笑着解围道:“璋将军,你也别太拘谨了。 锾儿此次前来,确实只是为了探探路,方便日后出宫。” 贾璋微微点头,心中暗自叫苦,这密道多年悄无声息,好不容易等来些动静。 原以为要有大事发生,结果只是小王爷想出宫方便些。 但他很快收敛情绪,恢复那副冷峻模样,说道: “小王爷,既如此,璋自当为您仔细规划路线。” 说罢,贾璋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卷,缓缓展开,其上密密麻麻绘制着密道的路线图。 他指着图上一处说道:“小王爷请看,从这里出发,沿着这条通道一直前行。 途中会经过三个岔口,前两个均需向左行进。 到了第三个岔口,向右走,便可直通贾府的一处隐蔽角落。” 贾环凑近,仔仔细细将路线记在心里,而后朝容太妃说道: “母妃,夜深了,您且先和二伯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让璋大哥陪我就行。” 容太妃微微颔首,眼中满是关切与叮嘱: “锾儿,你可要事事小心,切不可莽撞行事。” 言罢,又看向贾璋,“璋将军,你务必护好锾儿周全。” 贾璋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下这份嘱托。 陈绩则拍了拍贾环的肩膀,爽朗笑道:“小王爷,好好逛,有啥事儿尽管找你二伯!” 说罢,便与容太妃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渐行渐远,身影渐渐隐没在密道的幽暗中。 贾环与贾璋二人沿着密道继续前行。 一路上,贾璋详尽地向贾环介绍着密道的诸多隐秘之处。 “小王爷,您瞧这墙壁,每隔数丈便设有一处暗格,原是用来存放应急之物,只是岁月悠悠,如今大多都已空了。” 贾环闻言,凑近仔细查看,果见墙壁上有一处极不显眼的缝隙,若非细细端详,实难察觉。 “回头我送几麻袋夜明珠来,劳烦璋大哥给我镶在这缝隙里,不然黑灯瞎火的,往后走路实在不便。” 贾璋听得一个踉跄,心中暗忖,莫不是自己在密道中呆得太久,与外界脱节了? 怎的如今夜明珠都按麻袋计量了。 贾璋稳了稳身形,强压下内心的惊讶,抬眸看向贾环,试图从他脸上找寻出一丝玩笑的意味。 可映入眼帘的,只有贾环那认真且带着几分调侃的神情。 他不禁暗自感慨,这小王爷行事当真与众不同,夜明珠这般稀世珍宝,在他口中竟如同寻常物件。 一路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多数时候都是贾环发问,贾璋作答。 相较于陈绩的热情健谈,贾璋显得极为内敛,回答问题也是简洁明了,一板一眼,对贾环这个爱聊天的人来说,着实有些憋闷。 “璋大哥,你可见过琏二哥、迎春姐姐和琮哥儿?” 贾璋微微一怔,似是陷入回忆,沉默片刻后说道:“远远见过几回。” 贾环点点头,等了半晌不见他再有下文,嘴角微微一抽。 又不死心地问了一个男子间较为私密的问题: “璋大哥,你常年待在密道里,不会想念女子吗?” 贾璋依旧惜字如金:“想了便出去寻。” 贾环顿时来了兴致,继续问道:“那要是碰上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你回来的,该如何是好?” 贾璋的声音依旧冰冷:“杀了。” 贾环嘴角又是一抽,顿觉再无和这个行事作风仿若反派之人聊下去的兴致。 第368章 记得以后动静小点 密道幽邃,贾环与贾璋二人的步履之声,在这静谧如渊的所在,恰似更漏滴答,声声入耳,清晰可闻。 “璋大哥,这密道通往宁国府的出口,莫不是有人值守?” 贾环终是耐不住心中疑惑,打破这凝重的寂静,轻声探问。 贾璋面色冷凝如霜,话语简短却掷地有声: “有我安置的亲信在彼,小王爷尽可宽心。” 二人又前行了一程,贾璋在一面墙壁前驻步,伸出手在那墙面之上细细摩挲探寻。 未几,一阵“嘎吱”闷响传来,仿若古旧木门开启的喟叹,那墙面竟缓缓挪开,一丝微光透将进来。 贾璋机警地率先迈出,目光如炬,四下审慎打量,确认毫无差池之后,才向贾环递了个眼色。 贾环抬步跨出密道,只见自己置身于一间昏暗蒙尘的杂物房内。 四下里堆满了陈旧腐朽的箱笼杂物,一股子霉烂气息扑面而来,仿若尘封多年的旧梦被骤然唤醒。 “此处便是宁国府的一处偏僻偏院,平日里冷冷清清,鲜有人至。” 贾璋压低声量,缓缓解说。 贾环闻言,面色陡然一滞,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他细细打量周遭,不禁惊愕万分,此处竟正是自己呱呱坠地的那处产房。 自他出生的第二日起,因这地儿曾有接生婆亡故,便被视作不祥之地,众人皆避之不及,几乎无人涉足其间。 往昔,他常与鸳鸯悄然至此,互诉那缱绻情思、私密话语。 谁能料到,这看似寻常的一隅,竟暗藏这般隐秘密道,内里别有洞天…… 贾环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忙向贾璋投去一个试探的眼神。 贾璋嘴角难得泛起一丝笑意,仿若春冰消融,语气淡淡道: “往后行事,动静可得收敛些,不然底下的兄弟们听着可不得安宁。” 贾环老脸一红,万没想到,自己与鸳鸯的私密之事,竟被密道之下的人听了去。 但他旋即镇定下来,轻咳一声,强作镇定地说道: “好了,这路我已然熟稔,璋大哥自去忙你的吧,稍后我自会回去。” 贾璋离去之后,贾环独自伫立在杂物房内,目光在那昏黄黯淡的光线中缓缓游移。 这里的每一寸角落,都留存着他与鸳鸯的美好往昔…… 可如今,这些回忆却因那密道之下未知的“听众”,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此事还是莫要告知鸳鸯为妙,她脸皮薄,若是知晓了,还不知要羞恼成何等模样。” 贾环暗自思忖,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浅笑。 此时正值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各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民夫,如一片黑色的潮水。 大周朝素行劳役之制,如今建造郡王府这般浩大的工程,所需人力不计其数。 为防这些民夫私自逃离或是随意走动,工部与内务府特意差遣了官差,如鹰隼般严密监守。 贾环蹑手蹑脚地穿过杂物房,缓缓推开那扇破旧斑驳的木门。 一股凛冽寒风“嗖”地灌将进来,恰似冰刀割面,冻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月光如水银般倾洒在庭院之中,映照出一片死寂般的静谧。 然而,当贾环的目光触及那空地上密密麻麻躺着的民夫时,只觉心中猛地一震,仿若被重锤击中。 只见那些民夫衣衫褴褛,在这寒夜之中,仅仅盖着破旧不堪、几乎难以抵御风寒的薄被。 有的甚至连被子都没有,只能紧紧蜷缩成一团,彼此依偎,试图借同伴的体温获取一丝温暖。 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与憔悴,岁月与繁重的劳作在他们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恰似饱经风雨侵蚀的山川。 贾环小心翼翼地走近,生怕惊扰了这些沉睡中的人。 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仿若一曲悲怆的夜歌。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民夫翻了个身,露出瘦骨嶙峋的胳膊,上面布满淤青和伤痕,恰似被凌虐的土地。 贾环忍不住蹲下身子,细细查看。 只见这些伤痕,有的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一道道触目惊心,仿若历史的血痕; 有的则是劳作时留下的擦伤,新旧交错,诉说着无尽的艰辛。 再看他们的双手,粗糙干裂,布满了老茧和血口子,恰似干裂的大地。 有的民夫在睡梦中还紧紧握着拳头,仿若即便在睡梦中,也难以摆脱那繁重劳作的枷锁。 贾环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恰似被烈火灼烧。 这些人,皆是为了给自己建造郡王府,才在此受苦受累。 想来,如今的自己,已然渐渐被这世间的繁华所同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身份与权力带来的种种优渥。 却险些忘却了这繁华背后,是无数百姓的血汗。 “瞧这些人的面相与口音,应是从外地征集而来的民夫和工匠。 京城及周边地区的百姓,因北城工业园的缘故,日子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可至少不必像他们这般挨饿受冻、遭人鞭笞。 唉,这一切皆因我而起,反正我也不缺钱财,明日便给他们改善待遇,好歹不能让他们冻着饿着。 若是真有累死之人,这王府日后我住着,又怎能心安……” 贾环在心底暗自思量,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去园子找姨娘们的兴致,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得匆匆转身,返回承乾宫去。 回到宫中,这边厢黛玉因怀有身孕,熬不得夜,没等贾环回来,便早早睡下了。 由今晚刚进宫的紫鹃在旁悉心看护。 紫鹃往昔在潇湘馆时,夜里常与黛玉同榻而眠,主仆二人亲密无间。 可如今到了这规矩森严的宫中,她哪敢有丝毫僭越。 只能在黛玉寝室外铺上一床被子,和衣盘坐其上,耳朵时刻留意着里间的动静,生怕有任何差池。 贾环归来,见得这一幕,顿时怒火中烧。 他接紫鹃和雪雁进宫,本是想让她们跟着享享清福,可不是来受这些规矩束缚、这般委屈的。 “紫鹃,你这是在做甚!” 贾环的声音因愤怒不自觉地提高,在这寂静的夜里,恰似惊雷乍响。 第369章 促狭的呆子 彼时,紫鹃正自昏昏欲睡,冷不丁一声低喝传来,唬得她浑身猛地一颤,瞬间从那朦胧困意中惊醒。 她心中一惊,忙惊恐地抬起头来,见是贾环,高悬着的心方落了地。 当下,她赶忙伸手捂住贾环之口,嗔怪道: “哎哟哟,我的王爷呐,王妃才刚睡下,您可千万莫要惊扰了她呀。” 贾环满心皆是不悦,伸手便在紫鹃脑袋上一阵乱揉,佯怒道: “什么王爷王妃的,在这儿便同府里一般,喊爷和奶奶,这般才显得亲近热络。 这宫里的规矩,你和雪雁都不必去理会。 我接你们来,原是要你们陪着林姐姐,让她能舒心畅意些,可不是叫你们来受这等罪的。 快起来,去里屋睡,莫要在这冰冷的地上冻着。” 紫鹃听了这话,心间顿觉暖烘烘的。 她轻拉着满脸怒容的贾环坐下,又为他斟上一杯茶,柔声劝道: “那可使不得哟,我得唤王妃为姑娘,我本就是姑娘这边的人,若喊奶奶,岂不成了爷那头的了。” 贾环听了,不禁被逗得朗声大笑,说道: “你这丫头,可真是吃里扒外啊。 我识得你时,你还不认得林姐姐呢。” 紫鹃见他神色缓和,便接着打趣道:“那可不,三爷小时候,我还抱过您呢。” “咳咳……” 贾环万没料到紫鹃竟这般大胆,敢占他便宜,一时被呛得咳嗽连连。 他一把将正用手帕为他擦口水的紫鹃揽入怀中,不怀好意地往她胳肢窝挠去。 紫鹃这下可遭了殃,因生怕吵醒黛玉,只能强忍着笑意,身子拼命扭动,双手慌乱地抵挡着贾环的“攻势”。 贾环见她憋得满脸通红,实在可怜,这才停下动作。 两人皆是气喘吁吁,相视间,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好了,今日便饶过你,赶紧下去好好歇着。 你可记好了,你和雪雁,对我和林姐姐来说,并非奴婢,而是家人,可懂了?” 贾环揉着紫鹃的脸蛋,目光诚挚温和,语气郑重地说道。 紫鹃眼眶微微泛红,用力地点点头,哽咽着回道: “爷的这番心意,奴婢记下了。 往后,奴婢必定全心全意侍奉姑娘,绝不让姑娘受半分委屈,也定不负爷这般看重。 只是这宫里规矩森严,奴婢虽明白爷的意思,可也怕稍有不慎冲撞了什么,给爷和姑娘招来祸事。” 贾环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有我在,能有什么祸事? 那些规矩,不过是用来拘囿那些迂腐之人的。 你和雪雁只要是为了林姐姐好,即便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我也担待得起。” 紫鹃微微欠身,轻声应道:“爷既如此说,奴婢心里便有了底。 只是往后行事,还得格外留意,不能因我的疏忽,叫旁人瞧了笑话。” 说罢,紫鹃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蹑足走向一旁的偏房歇息去了 。 且说贾环这边,悄无声息地步入内间。 一瞧,好巧不巧,黛玉正酣睡在床榻中央,并未给他留下容身之处。 贾环望着睡在床心的黛玉,一时间犯起难来。 他踌躇良久,才轻手轻脚地试图在床边寻个角落暂且将就。 可他刚有动作,黛玉仿若心有灵犀,翻了个身,手臂随意一甩,恰好横在了贾环欲落脚之处。 贾环见状,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借着那朦胧月色,细细端详起黛玉的睡颜。 但见她眉眼如画,恰似画工精心绘就;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暗影,仿若春日树荫摇曳; 琼鼻秀挺,朱唇微抿,整个人宛如一朵静谧绽放的幽兰,散发着清幽的芬芳。 贾环瞧得入了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轻轻拂去黛玉脸颊上一缕散落的发丝。 可就在他指尖快要触碰到黛玉面庞之际,黛玉却突然睁开美目,“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了贾环额头上,紧接着便咯咯娇笑起来。 黛玉这一巴掌虽未使多少力气,却也让贾环愣了一瞬。 随即,他回过神来,佯装委屈道:“林姐姐,您这是做什么呀,唬我一跳。 我见您睡得香甜,本想着不吵醒您,寻个角落凑合一宿,谁知道您这般警醒,还打我。” 黛玉柳眉轻挑,嗔怪道:“好没意思的话,你既知我睡了,还巴巴地凑过来,蹑手蹑脚的,像个做贼的一般,我能不警醒? 莫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想趁我睡着,干些偷鸡摸狗之事。” 说罢,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中却满是戏谑。 贾环嘿嘿笑着,一头钻进了被窝,一把抱住黛玉,嬉皮笑脸道: “姐姐这么晚还未睡,想来是我不在身边,姐姐心里念着我呢。” 黛玉被说中了心事,脸颊微微泛红,轻啐一口:“呸,谁念着你了。 倒是你,背着我在外面和我的丫鬟调笑,还闹得这般动静,若不是我警醒,还不知你要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我看你是越发没了规矩,眼里可还有我?” 贾环将头埋在黛玉肩头,撒娇道:“姐姐可冤枉死我了,我与紫鹃不过是玩笑几句,哪有什么调笑。 姐姐才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旁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天下人皆知,姐姐可是我十里红妆迎娶进门的。” 黛玉听了贾环这番甜言蜜语,虽面上佯装嗔怒,可嘴角那抹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轻轻按住贾环作怪的手,娇嗔道:“就你嘴甜,哄得人晕头转向。 莫要闹我,夜深了,我也乏了,有话明儿再说。” 贾环乖乖应下,却仍紧紧搂着黛玉,不舍得松开。 黛玉在他怀中轻轻动了动,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半晌,轻声说道: “你若睡不着,便去紫鹃那儿吧!” 贾环哪里敢去,忙像表忠心一般对着黛玉一通乱亲。 黛玉见他这般无赖模样,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轻嗔道: “瞧瞧你,哪还有半分王爷的庄重,倒像个没长大的顽童。 若被旁人瞧见,成何体统。” 说罢,玉手轻推贾环,却未使上几分力气。 贾环依旧紧紧箍着她,涎着脸道:“在姐姐跟前,我何须那些劳什子体统,只愿姐姐能多疼我几分便是。” 黛玉眼眸流转,似有波光潋滟,微叹道:“真拿你没办法,且去为我温一盏安神茶来。 我方才睡梦中似觉心悸,这会儿虽见了你,心下稍安,却仍觉有些不适。” 贾环听闻,忙不迭应下,匆匆跑去端茶。不多时,便端来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黛玉,让她半靠在自己怀中。 待茶稍凉,贾环轻轻吹了吹,才将茶盏递到黛玉唇边。 黛玉浅抿一口,暖茶入喉,驱散了几分心底的不适,她微微舒了口气,嗔怪地拧了一把贾环的耳朵。 “好了,茶也喝了,我也乏了,你也早些睡吧。” 贾环点头赔笑,小心翼翼地拥着黛玉躺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林姐姐,我爱你!” 纵然两人已是夫妻,可黛玉还是被这直白的告白羞红了脸。 仰头与贾环深深一吻,黛玉靠在他怀里,轻嗔道: “你这促狭的呆子~” 第370章 太子病危 且说贾环,自得了那密道的隐秘后,每日借着这密道,于皇宫与大观园间往来自如,日子过得好不自在,真个是逍遥惬意。 这一晚,月色溶溶,万籁俱寂。贾环在栊翠庵与彩云彩霞叙罢别情,便踏上归程。 行至半路,猛然间,只见天空中一道巨大黑影如鬼魅般疾扑而下,贾环躲避不及,被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小青,好家伙! 许久未见,你这是要羽化登仙了不成? 怎的个头蹿得这般迅猛!” 贾环稳住身形,定睛一瞧,竟是那失踪许久的海东青小青。 此刻的小青,较离去之时,身形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其双翼展开,仿若能将那明月遮蔽,羽毛黑亮如墨玉,泛着幽幽冷光,恰似暗夜降临的使者。 小青亲昵地用脑袋蹭着贾环的肩头,喉咙里发出咕咕哝哝的低鸣声,似在倾诉着离别后的思念。 贾环爱怜地抚着它的脑袋,一番比划后,惊讶地发现小青站立起来竟快到自己胸口。 “小青啊,你如今可真是这世间的奇物,活脱脱一架无敌轰炸机。 有了你掌控这制空权,往后若遇战事,我方岂不是稳操胜券,想输都难呐! 对了,小青,你能否驮我一飞,让我也尝尝这翱翔天际的滋味? 长这么大,我还从未体验过呢!” 小青歪着脑袋,那灵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似在思量。 就在贾环满心期待之时,它突然张开一只翅膀,“啪”的一声,重重地扇在了贾环身上。 贾环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汹涌袭来,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横着飞了出去。 他赶忙在空中施展巧劲,连翻几个跟头,才勉强稳住身形,落地时仍是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个嘴啃泥。 贾环哭笑不得地看向小青,无奈叹道:“你这顽皮的家伙,不愿驮我便罢了,何苦下此狠手? 莫不是在外面野惯了,连我这个朋友都不认了?” 小青似是听懂了贾环的嗔怪,歪着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委屈,紧接着咕咕叫了两声,像是在急切地辩解。 叫罢,它骤然振翅高飞,在夜空中盘旋数圈,随后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速度之快,带起一阵呼呼的风声。 就在贾环以为它又要恶作剧时,小青却在距离他头顶不远处稳稳悬停,双爪向下精准伸出,轻轻抓住贾环的双肩。 贾环只觉肩头一紧,整个人竟缓缓被提离了地面。 “芜湖~起飞!” 贾环兴奋得叫嚷起来,起初的惊慌瞬间被满心的新奇与激动所取代。 海东青奋力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带着贾环徐徐升高。 晚风轻柔地拂过面庞,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这时代尚无电力,夜幕笼罩下的神京城,虽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可在贾环这居高临下的视角俯瞰。 却仿若一片深邃无垠的黑色瀚海,无数闪烁的荧光碎片在其中摇曳。 贾环被小青带着越飞越高,京城的夜景在脚下如同一幅徐徐铺展的锦绣画卷。 那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在夜色的笼罩下静谧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悠悠地打破夜的寂静。 贾环的目光被城中一处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之地吸引,定睛一看,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竟已飞到皇宫上空。 当下这时代,人们尚未知晓空袭为何物,皇宫守卫们虽瞥见天空中有巨大黑影一闪而过,却并未意识到这会带来何种实质性的威胁。 他们只当是某种罕见的巨鸟偶然飞过,依旧按部就班地在各自岗位上恪尽职守,来回巡逻。 贾环俯瞰皇宫,瞧见一处人影攒动,隐隐有嘈杂声传来。 好奇心顿起,驱使着小青朝着那处飞去。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只见灯火通明的宫殿前,太医们神色匆匆,脚步急促地进进出出; 太监宫女们个个满面戚容,神色间满是惶恐与不安。 贾环心中猛地一震,暗自思忖:这南三所本是为未成年皇子们预备的居所,可如今皇室子嗣凋零,住在此处的唯有太子一人。 因这地方紧邻御药房和太医院,加之太子体弱多病,成年后便也未曾搬离。 眼下这般情形,莫不是太子遭遇了什么变故? 贾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悄声对小青说道: “小青,再飞近些,咱们瞧瞧到底发生了何事。” 海东青似能听懂他的话语,双爪稳稳抓着贾环,缓缓朝着宫殿靠近。 透过宫殿的窗棂,贾环清楚地瞧见太子正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泛着青灰,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 床边,皇帝满脸愁容,眉头紧锁,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忧虑; 皇后则泣涕涟涟,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 一众太医们满头大汗,忙得焦头烂额,不停地诊治着,却始终无人敢站出来说清楚太子的病情究竟如何。 贾环身为药王神,眼力自是远超寻常太医。 他一眼便瞧见在太子头顶上方,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无聊的打着哈欠。 见状,贾环忍不住微微摇头,暗自叹道:看来这太子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唉,说来这太子着实可怜呐。 虽说贵为储君,身份尊崇无比,可从呱呱坠地到如今,一生都被病痛紧紧纠缠,从未踏出这南三所半步。” 贾环心中暗自感慨。 正想着,那边的黑白无常似有所感,相互对视一眼,满脸警惕地朝着贾环飘了过来。 “药王神,咱们兄弟出来一趟着实不易,阎王爷最近心情欠佳,咱们可不想出任何岔子。 这太子阳寿已尽,您可千万别插手啊。” 要说鬼差们最头疼、最厌恶的,医生必定位列其中,尤其是那些医术精湛之人,总是想尽办法吊着病人的半条命,害得鬼差们常常要跑好几趟。 黑白无常今日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个“大单”,亲自前来勾魂,可绝不想被贾环坏了好事。 贾环瞧着黑白无常那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摆了摆手说道: “二位莫要惊慌,我今日可没打算救人。 不过是恰巧路过,凑个热闹罢了。” 黑白无常听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仍不敢有丝毫懈怠,站在一旁紧紧盯着贾环,以防他突然出手。 第371章 偶遇黑白无常 且说那宫殿之中,刹那间,皇帝盛怒之吼如雷霆乍惊: “尔等这班庸医!朕平素厚待,尔等却如此无能! 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尔等皆为陪葬!” 这吼声仿若山崩海啸,震得殿内众人胆战心惊。 太医们见状,吓得面若死灰,“扑通”一声齐刷刷跪地,磕头之声不绝于耳,恰似捣蒜一般。 冷汗湿透了后背,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尽显狼狈之态。 贾环目睹此景,遂转头向跃跃欲试的黑白无常问道: “世人在阳间分个三六九等也就罢了,观二位这般情形,莫不是到了阴间,依旧要区分贵贱高低?” 黑白无常相互对视一眼,黑无常声若洪钟,瓮声瓮气地说道: “药王神有所不知,阳间之人,生前善恶、地位各不相同,死后在阴间所受待遇,自然千差万别。 就如这太子,生前何等尊贵,死后前往阴间,诸多程序繁杂非常,自是不必细说。” 白无常紧接着附和道:“便是小鬼勾魂,亦有严格层级之分。 普通凡人,寻常小鬼便能勾其魂魄; 然皇室中人,事关国运命脉,非得我兄弟二人亲至不可。” 贾环若有所思,微微颔首,旋即指着自己,好奇问道: “我亦属皇室之列,不知待我大限之时,是哪位前来勾我魂魄?” 黑白无常嘴角同时一抽,神色怪异,异口同声对贾环说道: “药王神莫要打趣小的们。 您身份殊异,身负神格,小的们岂敢妄加揣测。 依小的们愚见,像您这般超凡之人,生死轮回之事,怕是自有更高层的安排,绝非我等所能知晓。” 贾环听了,朗声大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过随口一问。 你等且忙你等之事,我也该回府安歇去了。” 言罢,便驱使小青朝着承乾殿方向振翅而去,转瞬之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悠悠夜色,依旧静谧无声。 且说这边厢,雪雁手持洗脚水,轻移莲步走出房门,随手将水倾于阶前草丛之中。 水花四溅,惊得潜伏其中的一只蟋蟀“嚯”地蹦了出来。 雪雁轻啐一声,嗔怪道:“这黑灯瞎火的,倒个水也不得安生。” 正欲回身,眼角余光瞥见天际一道黑影如流星般划过。 她揉了揉双眸,疑是自己眼花。 恰在此时,一个轻薄之语骤然响起: “这是哪家的小宫女,生得这般水灵,可愿与洒家共度良宵?” 雪雁顿觉背后一紧,腰肢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住。 她不由得嗔怪道:“爷,您今儿怎突然兴起,扮起采花大盗来了?” 贾环在她脖颈处轻啄几口,嘟囔道:“你这丫头,全没些情趣,也不知配合我一下。” 雪雁转过身,佯装嗔怒,用手帕轻拍贾环肩头,眉眼含情说道: “哟,爷这话说的,雪雁哪敢不配合呀。 只是方才瞧见天际那道黑影,还以为是妖怪来了,吓得我不轻,哪有心思打趣。” 贾环嘴角重新挂起笑意,伸手揽住雪雁的细腰,笑问道: “林姐姐可安歇了?” 雪雁秀眉轻蹙,语气中既有嗔怪,又满含关切,说道: “姑娘今儿个身子愈发困乏,许是腹中胎儿闹腾得紧,天刚擦黑便已睡下。 爷呀,您可万不可去惊扰她,姑娘如今最需的便是静心调养。” 说着,雪雁伸手轻轻拽住贾环的衣袖,眼中满是恳切之意。 “姑娘这一胎来得着实不易,前儿个还说夜里总睡不踏实,好容易才睡着。 若是被惊醒,怕是又要折腾大半宿。况且……” 雪雁稍作停顿,抬眸凝视贾环:“姑娘近来情绪也有些不稳,稍有动静便容易忧心。 爷您向来体贴姑娘,定不会因一时念想,坏了姑娘的安稳。” 贾环听闻,神色即刻凝重起来,微微点头,轻声道: “你说得在理,是我莽撞了。既如此,我便不去打扰她了。” 言罢,他不禁朝着黛玉卧房的方向望了望,眼中满是关切与柔情。 雪雁见贾环这般在意黛玉,心中颇为欣慰,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说道: “爷能这般想,林姑娘知道了定会欢喜。 不如爷去我那屋吧,姑娘那边有紫鹃照料着。” 贾环看着雪雁那娇羞模样,觉得甚是有趣,便点头应允。 二人一路悄声无息,来到雪雁的房间。 屋内布置虽简,却十分整洁。 一盏油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暖意融融。 雪雁急忙去沏茶,贾环则大大咧咧地躺于炕上,翘起二郎腿道: “雪雁,我今儿听闻一重磅消息,说与你听,定能惊你一跳。” 雪雁端着茶盏走近,又去倒了洗脚水。 而后轻轻为贾环褪去鞋袜,将他的脚缓缓放入水中,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口中说道: “爷,您又听闻何事这般稀罕?” 雪雁边说边用帕子轻轻擦拭贾环的脚,抬眸望向他,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 “若是那些腌臜之事,可莫要污了我的耳朵。” 贾环忆起之前之事,面色微微一红。 在宫里住了这数月,他闲来无事,四处打听八卦。 当得知夏守忠,那个平日里对他谄媚至极的六宫都太监,竟纳了三十多个妾时。 他惊得不行,赶忙告知雪雁,结果雪雁只是礼貌性地干笑两声,令他尴尬不已。 好在此次手中确有惊人之事,贾环底气十足地往榻内挪了挪,靠于炕枕之上,拍了拍身旁空位。 雪雁心领神会,二人亲昵相处亦非首次,便轻移莲步,放下帷幔,挨着贾环坐下。 贾环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 “雪雁,你可曾听闻当今太子的境况?” 雪雁将脱下的衣物随手置于一旁衣篓之中,转过身来,眼中满是疑惑: “太子?听闻他身子向来孱弱,难不成是病情加重了?” 贾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紧张与兴奋: “岂止是加重,我今儿亲眼所见,太子已然命在旦夕。 皇宫内一片乱象,太医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均束手无策。” 为使雪雁深信不疑,贾环又得意地补充道: “我回来前还与黑白无常交谈一番,依我看,太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雪雁挨着贾环躺下,原本几乎要信了贾环的话。 可一听他提及黑白无常,顿时一惊,伸出白皙小手置于贾环额头上,说道: “爷,您可别拿这等事打趣。 那黑白无常,岂是常人能见得的? 莫不是您今儿在外面饮了酒,神志迷糊,说些胡话哄我。” 贾环没好气地拨开雪雁的手,佯装发怒道: “你这丫头,怎的就不信我? 我贾环何曾骗过你。 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那黑白无常就在太子榻前,等着勾他的魂呢。” 雪雁坐起身,眼神中满是狐疑,上下打量着贾环。 踌躇半晌,起身道:“爷且先歇息,我去请太医来!” 贾环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雪雁拉至怀中,决意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一番亲昵调教之后,雪雁如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贾环怀中,心中再无担忧。 毕竟方才立规矩之时,贾环尽显强势且笃定之态,令雪雁不由自主地信了他这番奇谈。 第372章 可卿要生了 翌日 太子薨逝之讯,恰似狂飙疾雨,迅猛传遍整个京城,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大街小巷,众人皆交头接耳,神色间尽是惊惶与忧惧。 茶馆酒肆之中,原本喧嚣鼎沸之景,被这噩耗瞬间凝滞,变得万籁俱寂。 偶有几声低语议论,恰似风中残烛,转瞬便被那凝重压抑的死寂所吞噬。 皇宫大内,皇帝悲恸欲绝,痛失嫡子之殇,令其数日未理朝政。 皇帝膝下,柳樯这新认祖归宗的皇子,依理度之,本应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然今时不同往日,太上皇健在,且刚与前冠军侯贾环父子相认,又有忠顺亲王从中鼎立相助,致使局势波谲云诡,令人难以捉摸。 太上皇虽久未涉足朝堂纷争,但其威望仍如泰山巍峨,无人可及,无人敢撼。 此番认回贾环,两方势力合流,强强联合,使得满朝文武皆不敢轻易站队表态。 朝堂局势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静,仿若暴风雨前夕,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且说那贾环,亦是忧心忡忡。 不过,他所忧并非畏惧皇帝降罪,而是秦可卿已然临近临盆之期。 这几日,他时刻提心吊胆,心弦紧绷,寸步不离地守在秦可卿身旁。 贾环两世为人,这是他首次初为人父,内心满是紧张与期待,各种滋味交织,难以言表。 这夜,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落在屋内。 贾环如往常那般,坐在床边,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秦可卿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期许。 “爷,快些上床歇息吧。 太医都说了,还得些时日呢。 您这般日夜操劳,不顾自己身子,莫要累坏了呀。” 秦可卿声音轻柔婉转,如春日微风拂过耳畔,带着几分嗔怪,却又饱含着无尽的关切与心疼。 时逢盛夏,酷热难耐,秦可卿身着一件轻薄的月白绫子短衫,那衣衫轻柔地贴合在她身上,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已然显怀的婀娜身姿。 摇曳的烛光,映照在她那因妊娠而略显丰腴却依旧妩媚动人的面庞上,为她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她眉眼间,皆是对贾环深深的怜惜与爱意。 贾环回过神来,在秦可卿那又好气又好笑的目光中,照例对着肚内的孩子轻声哼唱了一首江南小曲,美其名曰胎教。 他的嗓音温润,曲调悠扬,似在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编织一个美好的梦。 唱罢,他轻轻抚摸着秦可卿的肚子,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肚中的小生命。 眼中满是温柔与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孩子未来的模样。 秦可卿嘴角含笑,拉着贾环躺下,侧身紧紧依偎在他身旁,好似一只温顺的小猫。 屋内烛火渐渐微弱,窗外的蝉鸣在夜色里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夏夜的乐章。 这蝉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添了几分静谧与祥和。 “可卿,莫要淘气。” 贾环带着几分宠溺,一把捉住秦可卿那不安分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仿若春日里的嫩柳,在他掌心轻轻挣扎,带着一丝俏皮与灵动。 秦可卿双颊泛起一抹红晕,恰似天边绚丽的晚霞,娇嗔道: “爷,瞧您说的,倒像是我故意惹事生非了。 只是见您这些日子忧心忡忡,眉头从未舒展,一刻都不得闲,我这心里实在是疼惜得紧。” 说罢,她微微仰头,嘟起粉嫩的嘴唇,向贾环索吻,眼神中满是娇俏与期待。 贾环望着近在咫尺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心中柔情顿起,哪里还能抵挡得住这般甜蜜的诱惑。 两人的吻愈发缠绵,贾环的手不自觉地揽紧秦可卿的腰肢。 她的身体微微发烫,在这炽热的夏夜,更添了几分旖旎浪漫的气息,仿若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可卿轻喘着气,微微分开双唇,眼眸中波光流转,恰似一汪清泉,满是深情与爱意,那眼神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 “爷~” 秦可卿声音软糯,带着一丝迷离,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好久没伺候您舒心了,妾身心里总觉着空落落的。 这太子骤逝,外头局势不明,可咱们的日子还得好好过不是。 您也别整日忧心忡忡,把自己累坏了,让妾身好生心疼。”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往贾环怀里蹭了蹭,寻求着温暖与慰藉,恰似一只寻求庇护的小鸟。 贾环轻抚着她如丝般的发丝,微微叹了口气道: “如今这局势,我也难以把控了。 我本无意卷入朝堂纷争,可底下的人却各有心思。 忠顺亲王那边,行事愈发激进,他一心想把我推上那个位子,好让自己高枕无忧。 他不信自己的亲哥皇帝,却对我深信不疑,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坑?” 秦可卿听得忍不住轻笑出声,如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回荡,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她抬眸望向贾环,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与爷相处久了,就觉得爷……” 秦可卿微微顿了顿,脸颊因那炽热的气氛愈发滚烫,眼眸中波光流转,恰似一汪春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贾环。 “就觉得爷与旁人不同,打从初见您,便知您有一颗悲悯之心,待人赤诚,行事磊落。 旁人看的是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可妾身知晓,爷看重的是这世间百姓,是身边之人的安稳。” 贾环被夸得眉开眼笑,宠溺地揉了揉秦可卿的脑袋,故作谦虚道: “过了过了,瞧你都快把我说成是圣人了。 我不过是个略有良知的凡人罢了,勉强算个心怀苍生的君子。” “咳咳~” 秦可卿被呛得连连咳嗽,贾环见状,急忙坐起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仿佛她的一丝不适都能牵动他的整个世界。 “可卿,你没事吧,都怪我,不该这时候还打趣你。”贾环自责地说道。 秦可卿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潮红,用帕子轻轻抹了抹嘴角,娇嗔地瞪了贾环一眼: “爷,您可真会折腾人。”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屋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温馨而甜蜜,仿佛整个世界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第373章 喜得贵女 贾环为能赔罪,可谓煞费苦心,搜肠刮肚地想出好些诙谐笑话。 当下便绘声绘色讲将起来,一边手舞足蹈地比画,时而学那市井泼皮的粗鄙模样,挤眉弄眼、唾沫横飞; 时而又拿捏酸腐文人的腔调,摇头晃脑、之乎者也,把各种情态演绎得活灵活现。 这一番精彩表演,逗得秦可卿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那笑声清脆悦耳,恰似银铃在屋内悠悠回荡。 可陡然间,秦可卿的笑声骤停,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庞瞬间被痛苦笼罩。 但见她眉头紧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 额上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攥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好似要将那床单撕裂一般。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枕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 “爷……疼,我肚子疼……” 她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微弱,却似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贾环的心尖上,震得他整颗心都揪作一团。 贾环见状,瞬间反应过来,神色凝重如霜,急忙朝屋外大声疾呼: “宝珠,速去请稳婆,十万火急! 瑞珠,即刻奔赴太医院请太医,不得有半分耽搁!” 那声音里满是从未有过的焦急与威严,仿佛能冲破一切阻碍,迅速将人招来。 宝珠、瑞珠听闻呼喊,恰似离弦之箭,瞬间飞奔而去,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她们脚步匆忙,带起一阵微风,仿佛要将这黑夜撕开一道口子。 贾环则快步来到秦可卿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这双手成了秦可卿此时唯一的依靠,是她在痛苦深渊中的救命稻草。 贾环声音虽焦急,却竭力保持沉稳:“可卿,莫怕,稳婆与太医马上就到,你再忍一忍。 咱们的孩子定会平安降临,你也必定安然无恙。 我会一直在你身旁,倘若真有意外,我必定保你。” 他的话语好似一剂强心针,注入秦可卿的心田,让她在这钻心的痛苦中感受到一丝温暖与力量。 秦可卿眼中闪过一丝嗔怪,却也饱含着深深的感动。 她虚弱地说道:“爷,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 孩子与我,皆为您的骨血,哪能分得出先后轻重。” 她紧咬下唇,强忍着一波又一波的剧痛,额上的汗珠愈发密集,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她的发丝。 那凌乱的发丝贴在她脸上,更衬出她的柔弱与坚强。 “爷,我只盼能平安将这孩子带到世上,瞧他一眼,看看他像您几分,往后也好在这世间留个念想。” 她的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对孩子的渴望,即便身处这剧痛之中,也未曾有半分消散。 恰在此时,稳婆带着一群助手急匆匆赶来。 稳婆神色镇定,凭借丰富的经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 她只看了一眼秦可卿的状况,便二话不说,客气却坚决地要将贾环请出房间。 贾环向来明白专业之事应交由专业之人去做,此刻也深知自己留在屋内只会徒增混乱,于是便由着宝珠将自己拉了出去。 瑞珠这丫头胆子大且机灵,不动声色地留在房内照看,眼神中满是警惕与关切,时刻留意着秦可卿的一举一动。 所幸并未让贾环多等,秦可卿的生产过程出人意料地顺利。 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的寂静,整个屋子仿佛被注入一股新生的活力。 稳婆满脸笑意,匆匆走出房门,向焦急等候的贾环报喜: “恭喜爷,是个小郡主,母女平安!” 贾环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眼眶竟微微湿润,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掏出一大锭沉甸甸的银子塞给稳婆,而后大步迈向屋内。 踏入房间,只见秦可卿面色苍白,却带着幸福的微笑,虚弱地靠在床头,目光温柔地看着瑞珠怀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 那小婴儿似乎哭累了,此刻正安静地蜷缩在襁褓里。 小脸粉嫩得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瓣,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正轻轻咂摸着,仿佛在做着甜美的梦。 贾环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缓缓走到床边,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小小的襁褓,眼中满是初为人父的惊喜与温柔。 他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凑近,想要将女儿瞧得更清楚些。 秦可卿轻声说道:“爷,快来瞧瞧咱们的女儿,长得多俊呐。” 她的声音虽虚弱,却透着藏不住的喜悦与自豪。 贾环轻轻伸出手,用食指轻轻触碰着婴儿的小手。 那小手仿若无骨,软乎乎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贾环只觉一股暖流从指尖传遍全身,眼眶再次微微泛红。 “这便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吧,实在神奇。” 贾环小心翼翼地从瑞珠手中接过女儿,咧嘴憨笑道: “瞧这小家伙,小得如同一只刚出生的猫崽,小手小脚这般娇嫩,真是让人稀罕得紧。 我本想着孩子落地,该是个壮实模样,没成想竟如此娇弱,倒像那江南进贡来的瓷娃娃,轻轻一碰都怕碎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晃着怀中襁褓,眼神里满是新奇与疼爱。 “可卿,你瞧瞧,这眉眼,像极了你,弯弯的,往后长大了,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不知要迷倒多少人。” 许是贾环平日里的形象太过跳脱,此时他抱着孩子这般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的模样,让秦可卿和瑞珠都忍俊不禁。 秦可卿眼中满是温柔与爱意,轻声嗔怪道: “爷,你这般稀罕,往后怕是要把这小郡主宠上天咯。” 贾环抬眼,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片刻,看向秦可卿,认真说道: “那是自然,她可是咱们的心头至宝。 你为了生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往后我定要将你们母女二人捧在手心里悉心呵护。” 说着,他轻轻坐到床边,一只手稳稳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轻轻握住秦可卿的手。 这时,瑞珠在一旁笑着提醒道:“爷,您还没给小郡主取名字呢。” 贾环乐呵呵地回道:“我早想好了,往后女儿便按数字排,取名依依、双双、珊珊、诗诗……这般依次排下去。 儿子的话,原先按贾家的辈分该是草字辈,可如今我已改姓柳,便得按皇室金木水火土的辈分来取名……” 第374章 秦可卿下界的目的 贾环正言语间,忽听得屋外一阵急切且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未几,便见太上皇与容太妃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原来,二人闻得喜讯,心急如焚,特来探望。 二人全然未等下人通报,便脚步匆匆,径直迈入屋内。 太上皇面上满布关切之色,其步伐虽疾,却不失稳重端庄之态,尽显皇家之尊崇威严。 容太妃则神色焦灼,手中紧攥着一串佛珠,那佛珠在其掌心被捻动得微微发颤,显见是一路口诵佛号,匆匆赶来。 容太妃自诞下贾环后,便鲜少尽到为人母的责任。 可此刻,当她瞧见襁褓中安然沉睡的柳依依,那隔辈亲的情愫,如汹涌澎湃的潮水,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眼眶泛红,脚步急切地奔至贾环身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快,快把我的乖孙女抱来,让我好好瞅瞅。” 贾环微微一怔,他自己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正抱着女儿爱不释手呢。 然而面对容太妃这般炽热浓烈的隔辈情,实在难以推脱拒绝。 犹豫了好一阵子,他才双手稳稳地将襁褓递到容太妃怀中。 只是目光始终紧紧地黏在女儿身上,生怕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 容太妃显然比贾环更擅于抱孩子。 柳依依到了她怀中,像是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与安心,小身子往襁褓里缩了缩,睡得愈发香甜、安稳。 贾环见此情景,心中先是宽慰了不少,可旋即又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欣慰的是女儿在容太妃怀中安然无恙,失落的却是自己才抱了这么一小会儿,女儿就被“抢”走了。 贾环强自按捺下心中这复杂纠结的情绪,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对容太妃说道: “母妃,您瞧这孩子,眉眼和可卿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将来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容太妃轻轻摇晃着怀中的柳依依,目光仿若被磁石牢牢吸引住一般。 一刻也未曾从孙女那粉嫩的脸蛋上移开,口中不住地应和着: “是极,是极,这孩子一看便是个有大福气的,往后定能顺遂无忧,福泽深厚。” 此时,太上皇亦缓缓踱步上前,目光慈爱地看向襁褓中的婴儿,随后又将视线转向贾环和秦可卿,和声说道: “今日乃大喜之日,你们夫妻二人辛苦了。 这孩子为皇家添了新丁,朕心甚是欣慰。” 贾环和秦可卿听闻,赶忙起身谢恩。秦可卿尽管身子极为虚弱,却仍强撑着要行礼。 太上皇见了,连忙抬手制止,温声说道: “可卿不必多礼,你产后身子虚乏,需得好生将养,切不可劳累了。” 随后,众人围绕着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多贴心体己的话语。 因考虑到秦可卿产后需静心调养,不宜多受打扰,太上皇和容太妃也不便久留。 临走前,容太妃满是不舍地将柳依依交还给贾环,反复叮嘱道: “锾儿,可要用心照看好这孩子和可卿,切莫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贾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应道:“母妃放心,儿臣定当悉心照料,绝不让她们母女受半点委屈。” 待太上皇和容太妃离去后,贾环重新坐回床边,看着怀中的女儿和身旁虚弱却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秦可卿,心中满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之感。 “王爷,把姐儿交给我吧,您和王妃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奶娘陈氏轻声说道,脸上带着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的笑意,双手微微前伸,准备接过孩子。 贾环微微迟疑了一下,目光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又眷恋地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将襁褓递到陈氏手中。 陈氏乃容太妃的族人,其丈夫又是陈靖的亲兵,忠诚可靠且经验丰富。 早在秦可卿生产前,便被选定为奶娘。 陈氏接过孩子,脚步轻缓得如同生怕惊扰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朝着一旁的暖阁走去。 暖阁之中,早已为小柳依依布置好了一张极为舒适的睡榻。 阁中袅袅熏着淡淡的龙涎香,那香气悠悠萦绕,闻之令人身心舒畅。 暖烘烘的炭盆将屋子烘得暖意融融,恰似春日里最温柔的怀抱。 陈氏娴熟地将柳依依安置在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锦被之中。 而后自己则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目光炯炯,目不转睛地守护着小婴儿。 贾环见女儿安置妥当,这才放下心来,回到秦可卿身边。 秦可卿靠在贾环怀里,与贾环轻声聊着天,不知不觉间,便渐渐沉入梦乡。 贾环瞧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心中满是怜惜之情。 他悄然施展药王神的神力,为秦可卿疗愈。 睡梦中的秦可卿,眉头先是微微蹙起,似是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在药王神那神奇力量的润泽滋养下,她体内的生机正一点点被唤醒。 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渐渐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就像冬日里初绽的红梅,隐隐透出一抹生机,分外诱人。 恍惚间,秦可卿仿若置身于一片云雾缥缈的仙境之中。 耳畔仙乐飘飘,那乐声悠扬婉转,仿若来自九霄云外。 五彩的霞光在四周肆意流转,如梦如幻,美轮美奂,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一位身着白衣的仙子款步向她走来。 这仙子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面容与她一般无二,气质却更为超凡脱俗,仿若超脱了世间一切烟火气息。 不是旁人,正是警幻仙姑。 警幻仙姑柳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嗔怒,开口说道: “可卿,你贪恋尘世情爱,忘却仙籍本分。 本应了却尘缘,早早归位,却因这儿女情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你可知道,若是误了娘娘的大事,定要遭受那无间炼狱之苦,永无超脱之时!” 秦可卿听闻,心中大惊,忙盈盈下拜,神色惶恐道: “仙姑恕罪,可卿一时情迷心窍,实非有意违抗仙旨。 只是这贾家之中,诸多情分难以割舍,与贾环夫妻恩爱非常,又新诞爱女,实在是难以割舍放下。” 第375章 薄命司 见秦可卿提及贾环,警幻仙姑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得更高,肺都要气炸了。 她多次托梦,皆被贾环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拒于梦境之外。 此刻,她恨不得将贾环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警幻仙姑怒目圆睁,厉声喝道:“你以为那贾环是个良善之人? 他多次肆意破坏天机,逆天改命。 本应命途多舛,坎坷不平,却凭借莫名手段,打破既定劫数。 他的所作所为,已然扰乱了这世间的命数秩序。 要是他在下界安稳度日,了却此生倒也罢了。 可如今他继承了药王神位,竟窥伺到了天界,试问谁人能抵挡得住长生的诱惑? 他如今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若是他胆敢踏入天界,那么灵山、瑶池、五庄观、织女星宫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秦可卿听得眼皮不住跳动,一颗心也随着警幻仙姑的话语,高高悬起,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 她万没想到,自家爷竟如此能折腾,悄无声息间就得罪了这么多大势力。 这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太虚幻境司主能够扛得住的。 可是,她如今与贾环有了爱情的结晶,正是夫妻感情最为浓郁深厚之时,哪里听得进去劝。 这个负责司掌人间风情月债和尘世女怨男痴的太虚幻境管理者,早已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秦可卿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再次对着警幻仙姑盈盈下拜道: “还请姐姐念在我多年来兢兢业业掌管太虚幻境的情分上,宽限些时日。 让我能与贾环再多相处些时日,也好妥善安置好家中诸事。” 警幻仙姑见她依旧这般执迷不悟,心中一冷,幽幽叹道: “当初安排你下界,为的是让你以凡人的身份,去争取地府除十殿之外新设的一司之位。 可卿,你既如此执迷,我亦无法再护你周全。 你可晓得,这薄命司之位,关乎天地间意外丧命之人的命数归序,乃是极为关键重要之职。 娘娘看重于你,才遣你下凡历劫,可你却不早早了却凡尘前往地府筹谋,反倒一味赖在贾环身边……” 警幻仙姑见秦可卿依旧冥顽不灵,目光如霜般扫过秦可卿,语气愈发冰冷刺骨,仿若裹挟着千年寒霜: “可卿,你既已背离最初的安排,那往后诸多灾祸,便只能由你独自承受。 那薄命司之位,不知多少仙神暗中觊觎,你却因这尘世情爱,将大好机缘弃如敝履。 如今你深陷泥潭,若执意不肯回头,不单自身性命难保,还恐累及身边之人。” 秦可卿心中一阵剧痛,想到贾环与襁褓中的女儿,不由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可眼神中仍透着一丝倔强坚毅,轻声说道: “姐姐,可卿心意已决。 这尘世的温暖与真情,是我在太虚幻境万年修行都未曾体会过的。 即便前路荆棘丛生,布满艰难险阻,我也愿与贾环携手并肩,共渡难关,生死相依。” 警幻仙姑闻言,长袖一挥,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为爱痴狂的秦可卿! 你既不顾后果,那便休怪我无情。 从今日起,太虚幻境与你再无瓜葛,往后你若遭逢劫难,切莫再求仙神相助。” 说罢,警幻仙姑周身光芒大盛,瞬间消失在这片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 秦可卿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细密汗珠,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与迷茫。 身旁的贾环见她醒来,忙关切问道: “可卿,可是做噩梦了?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模样。” 秦可卿望着贾环满含担忧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将梦中之事隐瞒了下来,只是强颜欢笑道: “许是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心神不宁,才做了些荒诞无稽的梦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贾环信以为真,轻抚她的发丝,柔声安慰道: “莫怕,有我在呢。你且安心睡去,万事都有我担着。” 与此同时,在天界那美轮美奂、仙气氤氲缭绕的瑶池畔,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棋盘端端正正地置于石桌之上。 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星罗棋布,仿若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气息。 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相对而坐,全神贯注地沉浸于棋局之中。 二人的神色凝重肃穆,目光紧紧地盯着棋盘,仿佛这小小的棋局,便是整个天地乾坤的缩影。 “咦~” 王母娘娘突然眉头一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 “后土那老娘们安排在太虚幻境的小卧底,竟然主动舍弃了天界的神格,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玉皇大帝见她一口一个“老娘们”称呼后土,不由得一阵头疼。 三界之主也并非那般好当,除了要忙于繁杂琐碎的公务,还得时不时调和各个下属之间的矛盾纷争。 在外界那些端着架子的大人物,个个都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主儿。 反正都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打输了闭关养上个几万年,出来依旧是一条好汉。 所谓侠以武犯禁,在这天庭之中亦是屡见不鲜。 玉帝揉了揉额头,苦笑着叹道:“如今下界都被贾环那小子搅得如同乱麻一般。 我瞧着薄命司这事儿,怕是后土的如意算盘要落空喽。 只是可惜了这秦可卿,她在太虚幻境向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如今她这一走,又得重新物色合适人选,可真是麻烦棘手。” 王母娘娘轻哼一声,玉手捻起一枚白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道: “师哥,你越界了,女仙的事儿我自会操心料理。 莫要多管闲事。” 玉皇大帝懒得理会她,女仙虽归王母管辖不假,可俸禄却是由他发放。 作为三界之主,只要他意愿所致,随时可以查看任何封神榜上在册仙神的一举一动。 那些擅离职守、偷懒耍滑之人比比皆是,而秦可卿属于兢兢业业办事的那一类,他自然多留意了几分。 “贾环在下界如今手握重兵,又深得民心,就这般都还不造我的反,我真想好好教训他一番。” 玉帝心内暗自腹诽了一通,对贾环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