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娘子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傅音渺出嫁后三日回门,从傅家早早派去接亲的马车上下来,脸色红润娇羞,都龙在旁呵护有加,夫妻俩如胶似漆,傅新桐和大夫人一起在门外迎接他们,傅音渺对傅新桐伸出了手,傅新桐就愉快的走过去与她牵手,两人来到余氏身前,行了个大礼,余氏颇为感动将两人扶起,然后便领着他们进门去了。 酒宴在西央院中举办,来的全都是傅家与余家的亲朋,傅新桐与傅音渺进门之后,便被余氏喊去,领着都龙到处认亲行礼,傅新桐就准备进门去找萧氏,顺便喝点茶,不过进了门之后,看见萧氏正在帮余氏招待一些女眷,根本不得空理她,傅新桐去了西央院的小花园里,让画屏给她去拿茶过来,因为时间还早,有些宾客还未齐集,所以,小花园里还算安静,傅新桐站在一处花圃前,替一株被风吹的有点歪,正在求救的小花紧了紧泥土:「幸好遇到我了,要不然就出事了。」 小花小草们在旁边七嘴八舌说谢谢,傅新桐听得高兴,心情很是不错,又顺便看看其他花草那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正忙活的时候,就听见背后响起一道令人不喜的声音: 「从前只听说三妹妹喜欢侍弄花草,没想到竟然痴迷到跟花草说笑的地步了。」 语调嘲讽,傅新桐哪里会听不出来,站起身回过头去,只见傅灵珊领着三个生面孔站在那里,其中一个傅新桐有点印象,不就是上一世爱韩进臣爱的死去活来的清平郡主嘛,当初韩进臣想要把傅新桐除掉,为的就是给这位清平郡主挪出正妻的位置,想要借由长公主的威势,一飞冲天。 清平郡主相貌普通,姿容一般,但还算会打扮,一身华服穿在身上颇有些韵味,她旁边站着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傅新桐没有见过,不过听说清平郡主还有一个姐姐,亦是长公主之女,清华郡主,而在这两人身旁,另外还站着一个特别娇俏的女孩,一身素净雅致的衣裳,将她本就俏丽的容貌衬托的更加出尘,就如那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叫人见了就生出一种怜惜之情。 她们跟在傅灵珊身后而来,傅新桐当即便看出来她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也许前天让傅灵珊亲自前来叮嘱自己的原因就在此了,虽然傅灵珊只是说宋家五姑娘要来,宋家五姑娘今年不过十二岁,应该就是最边上站着的那个小姑娘了。清平郡主和清华郡主为何会想见她,傅新桐可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总不能懈怠。 上前后,对两个郡主行礼:「民女傅新桐给清华郡主和清平郡主请安。」 两个郡主互看一眼,由清华郡主发问:「你怎知我们的身份?是珊姐儿告诉你的?」 傅灵珊听她这样发问,赶紧解释:「不不不,我没说过。」别说两位郡主觉得奇怪了,傅灵珊也觉得很吃惊啊,她明明一点风声都没有在傅新桐面前露过,只是跟她说归宁侯府的宋五姑娘会来,但傅新桐又怎会知道呢。 「不是二姐姐告诉我的,是我之前随我母亲入宫,远远的见过清平郡主一面,故而认出了她,又见清华郡主与清平郡主相似的容貌,这才猜出二位身份,与二姐姐没有关系。」 傅新桐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清华郡主很有好感,只见她往旁边那娇俏小姑娘那儿看了一眼,说道:「如月,我瞧着这位傅三姑娘很聪明呢。」 那位被清华郡主称作‘如月’的娇美小姑娘袅袅上前,巧笑倩兮的在傅新桐面前站定,饶有兴趣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两眼,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嗯,傅三姑娘生的美貌,又这般聪慧,怪不得能被我兄长相中。」 傅新桐将目光落在这娇美小姑娘脸上,想起了顾歙似乎是有个妹妹,是现承恩侯夫人生的,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当初顾歙的生母去世之后,承恩侯便将一个妾侍扶正做了承恩侯夫人,那位夫人替承恩侯生下了一子一女,那个女儿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了,前几年,因承恩侯又获战功,皇上封无可封,便给他这唯一的女儿封了个县主,那县主的封号,似乎就是‘如月’。 傅新桐敛下目光,对顾如月福身:「原来是如月县主,先前不知,还望恕罪。」 顾如月脸上绽放出笑容,亲自扶起傅新桐,说道:「姐姐莫要多礼,咱们今后可是一家人,今日我冒昧前来,原是我失礼才对,不过也是因为我兄长一向自视过高,京城那么多家世相当,才名在外的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我便想来看看这位让他迫不及待娶回家的姐姐有多出色。」 傅新桐鼻眼观心,只当听不懂顾如月话里的意思,眼角瞥见顾如月边说话,目光边投向清华郡主的身上,而那清华郡主对自己的目光,可绝对称不上是友善的,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今天这些小姑娘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戏。 从容一笑,傅新桐并不在意,反正自从她和顾歙走到一起开始,她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顾歙有多出色,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在眼中,正如她从前说过的,京城里喜欢顾歙的姑娘多如牛毛,想必这位清华郡主也在其列,瞥向一边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清平郡主,傅新桐心中不禁冷哼,这对姐妹跟她可真是两世孽缘,上一世,清平郡主看上了韩进臣,死活要嫁给他,而这一世,清华郡主似乎又对顾歙情根深种,不是孽缘是什么。 第2章 只不过,让傅新桐觉得欣慰的是,清华郡主的眼光比清平郡主好太多了。 「县主如今见到我了,是否还觉得我出色?」 傅新桐除了在顾歙面前会气短,谁让她陷下去了呢,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她可绝对不是一个软弱之人,如月县主是顾歙同父异母的妹妹,顾歙与承恩侯府的关系并不好,想来与现如今的承恩侯夫人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可想而知,他与如月县主的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傅新桐不在乎这些人的身份,她只在乎顾歙,对于那些想要挑拨她和顾歙关系,甚至想要搞破坏的,她可不会有什么好脸给的。 如月县主从未见过像傅新桐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谁都听得出来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一些表面之言,哪里是真的夸她出色,只不过是想让她自己觉得自惭形秽罢了,可谁知道这女人非但装傻听不出来,反而问出这么不要脸的问题,倒是反将了她一军,让她说不出是与不是。 僵着笑容,如月县主很快恢复了过来,从容道:「自然,姐姐的出色就连我这个女人都为之倾倒,更别说是男人了,我兄长在这方面也只是个普通男人而已。」 傅新桐冷哼一声,这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纯良无害,谁知道却是个厉害的角色,小小年纪说话就这么毒辣,有此可见,现任的承恩侯夫人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了。 不动声色回道: 「人生在俗世,谁还是天上的仙人不成,都是普通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傅新桐便往一旁的正在看戏的傅灵珊望去,对她说道:「二姐姐今日要招待这么多贵客,辛苦你了,大姐姐那儿估摸着礼行完了,我得去支应着了,两位郡主,县主,还有宋五姑娘,我先失陪,祝大家在傅家玩儿的高兴些。」 傅新桐不愿与这些小姑娘凑在一起无聊的拌嘴,便直接将一切推到傅灵珊身上去,就算这些小姑娘身份再高又如何,她们又不是正经送了拜帖过来的,她们自说自话的上门来,傅新桐可没那闲工夫招呼她们,更何况,这些小姑娘来者不善,就算傅新桐留下来招呼她们也只是凭添不快而已,干脆公事公办,反正清华郡主与清平郡主,就算身份高,可跟傅新桐没什么关系,至于如月县主,傅新桐更不想多理会,不过就是个任性的小姑娘罢了。 说完那些话之后,傅新桐对她们行了礼,便告辞离开了小花园,留下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因为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傅新桐在知道她们身份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表现的这样怠慢,清华郡主冷哼一声:「还真是傲慢。」 清平郡主也嗡声说道:「就是,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了,这个恶女人,将韩家公子害的那么惨,她倒是一点影响没有。」 傅新桐和韩进臣的事情也算是满城皆知吧,但傅新桐在那之后就被顾家提亲,所以舆论上并未对她有太多影响,不过就算有影响,傅新桐自己也不会在意就是了,不过与她相反的就是韩进臣了,韩进臣逼婚不成反被顾歙暴打的事情传遍世家,再加上韩首辅突生恶疾在家,已经卸了官职,在家养病,韩家从此算是一蹶不振了,所以光是从影响上面来看,的确是韩进臣受到的影响更大,更难堪。 清华郡主知道自家妹子的心思,听了她的话之后,往旁边顾如月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看来是个厉害的角色,今后真进了顾家的门,如月你可要小心她才是。」 顾如月听了清华郡主的话,冷笑一声:「哼,就凭她……」 后面的话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意思,顾家人本就是面和心不和,顾如月与顾世子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实际上交集并不多,这回她对傅新桐感兴趣,也是因为好奇,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哥哥入了凡尘,并不是真的钦佩,如今见了之后,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傅新桐确实容貌出众,但那又怎么样呢,傅家这样的身份,将来傅新桐嫁到顾家,入了承恩侯府,还不是得事事听从她娘的吩咐,所以顾如月还真没有把傅新桐放在眼里。 看了一眼清华郡主,顾如月勾唇:「倒是清华姐姐,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到我们顾家去吗?」 清华郡主喜欢她兄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更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顾如月并没有刻意避讳什么,清华郡主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拂袖转身而去。 傅灵珊觉得有点尴尬,往宋五姑娘看看,只见宋五姑娘暗自对她摆了摆手,‘不要管她们’的意思很分明。 当初宋五姑娘对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傅灵珊还有点拒绝,因为若是这三位私下到访后,真的在傅家和傅新桐闹出什么事情来,傅灵珊这个私下领她们进门的人,也不太好跟家里交代,但这三位的身份她得罪不起,后来又想着如月县主将来会是傅新桐的小姑子,如果傅新桐此时得罪了如月县主的话,那么等到她将来嫁到顾家去,日子总要难过一些的,就算傅新桐没有得罪如月县主,那对她也没有任何不好,反而可以卖个人情给那三位,这才答应了这事儿,今天一早便严正以待,亲自去门口迎接了这几位,将她们带进府里,如愿见到了傅新桐。 第3章 而傅新桐的表现,也算是没有出乎傅灵珊的预料,按照傅新桐的高傲性子,就算知道她们的身份也多半不会给太多面子,看如月县主这表情,应该算是跟傅新桐结下了梁子,傅新桐今后在顾家的日子里有了这么一个讨厌自己的小姑子在,只怕不会太好过吧。从小到大,不知道在傅新桐那里吃过多少亏,就连自己爹娘也被傅新桐弄得失去了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信任,这些账,傅灵珊都记在心里呢,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就怕傅新桐婚后日子难过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是惹着谁了呢,一想到傅新桐婚后的种种不幸,傅灵珊就觉得出掉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殷勤的将这几位娇客伺候好了,傅灵珊怕傅家的寻常待客东西入不了这几位的眼,便自己私下贴了不少好东西进去,总算是把这件事给办圆满了,等到她亲自将娇客们送上了马车,才一路敲着肩膀,回到了三房院子。 从前只有她伺候别人的份儿,没想到今天伺候了一天别人,还真有点吃不消了,正要回房歇息,却看见宁氏和傅毓敏在花厅里,宁氏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傅灵珊走了进去,宁氏见她进来,问道: 「两位郡主和县主都回去了?她们对你印象如何呀?」 傅灵珊笃定一笑:「我亲自招待的,哪里有不好地方呢。娘和妹妹刚才在说什么呢?」 听傅灵珊这样说,宁氏就放心了,将手里正在打的算盘放在桌面上:「我们能说什么,再算你的嫁妆呢。唉,不是我说宋家,规矩那么多,还偏要定制他们自己的规制,咱们送什么东西都得听他们吩咐才行。还有你那个小姑子,好歹也是宋家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今日竟也做了这出格之事,宋家老夫人就不管管她?对别人家倒是规矩来规矩去的,反而自己家的子孙不管。」 宁氏对归宁侯府早就开始有怨言了,一开始定亲之时,她确实高兴极了,可等到和归宁侯府交往下来,宁氏才尝到了苦头,什么都要计较,什么都不肯将就,她从前早就给珊姐儿预备下的东西,到了归宁侯府那边,居然都成了不堪入目的次品,宁氏如今是各种埋怨不满无处宣泄,只得在自家后院发发牢骚。 归宁侯府有多麻烦,要求有多高,傅灵珊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她娘有多不耐烦,上前安慰: 「唉,她也是没办法,那三位的身份摆在那儿,说的话冬姐儿也没法不听嘛,不过她对我还是挺好的,今日三位郡主县主吵架的时候,她还提醒我来着。」 听了傅灵珊的这些话,宁氏觉得心里还稍微好受些,可一旁的傅毓敏却凉凉的来了一句: 「她若真对你好,就不该拉你趟这浑水。没有拜帖悄悄的上门,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姐姐费力招待都会成为罪过的。我瞧着那宋五姑娘,心里想的就只有自己才对,根本没替姐姐你着想。」 傅灵珊有点不服,虽然宋五姑娘做的是有点不对,没有考虑周全,但傅灵珊想的却是,这也算是冬姐儿在变相的拉拢她,毕竟,若非有归宁侯府这层关系,清华,清平郡主和如月县主也不可能会在她成亲之前与她交往嘛,而现在,她们既然在傅家做了一天的客,那么今后总归要念着一点她的好,有个什么事,只要她们肯出声替她说一句话,总好过其他没有身份的人说一百句。 傅灵珊完全继承了宁氏的钻营,小小年纪便把这一套人情世故透熟于胸。 正要反驳傅毓敏的话,宁氏就阻止了她们姐妹争吵:「好了,自家姐妹间说说也就得了,哎呀,我现在愁的是,按照归宁侯府的要求,你这嫁妆我还得再给你多添几抬才行,咱们手里的钱可不多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一点不错,宁氏从前当家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银子有多紧张,可是自从被老太爷剥夺了管家的权利,又因为二房那么一闹腾,老夫人把她们各自的嫁妆还给她们了,等于是让三房各自在账面上分开,这日子就一下子紧了起来,挪不了公家的款子来填补空缺了。 傅灵珊担忧的看着宁氏:「那……不会凑不齐我的嫁妆吧。若是如此的话,那我嫁到宋家去,岂非要丢脸了?」 宁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不会差的,若实在周转不开,我再厚着脸皮回你外祖家去借一些,只要你嫁了之后,不要忘记外祖家对你的好就是了。」 傅灵珊连忙点头:「娘放心吧,珊儿怎么着都不会忘记外祖家对我的好,今后一定好好报答的。」 宁氏满意的笑了,一旁的傅毓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如今姐姐嫁人就将家里的银钱全都用上了,我可怎么办呀?」 宁氏和傅灵珊对视一眼,傅灵珊替宁氏开口:「妹妹放心吧,等到你入宫选秀的时候,姐姐就是变卖家产,也会让你风风光光,绝不会让你在宫里为难的。」 两姐妹的手握在一起,还是颇为感动的,傅毓敏似乎有点感触:「唉,咱们在这里为了嫁妆头疼,殊不知二夫人今天一出手就是那样大的手笔。」 第4章 傅灵珊不解,她今天一天都在招待客人,没有到西央院去看傅音渺回门的情况,听傅毓敏说,顿时来了兴致:「她送了什么好东西,让你这样感慨?」 「一匣子的金疙瘩,你说我要不要感慨?」傅毓敏想起先前在西央院看见萧氏送出的东西,眼睛就发直。 傅灵珊也咋舌:「金疙瘩?还一匣子?那得多少钱呀?二夫人怎会出手这样大方?」 宁氏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仗着嫁妆多些,到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说话的语气有点酸,但其实宁氏已经很克制了,萧氏的嫁妆的确让她眼馋了很长时间,那一匣子金疙瘩,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就这样说送就送了,若送给其他人也就罢了,这么多钱可以打点不少地方,可萧氏偏偏送的是傅音渺夫妻,也太给傅音渺做人了,想起自己现在正为姑娘的嫁妆发愁,她那边却如散财童子似的大手大脚,宁氏心里就很不平衡,若非之前那么一闹,萧氏的嫁妆还在公中由她掌管着的话,她哪里还需要发愁这些,到时候拿着萧氏的钱去做点别的生意,钱生钱,日子就能过得好起来,都怪傅新桐那个臭丫头。 宁氏到现在还在为这件事惦记着呢,原本以为珊姐儿定了归宁侯府的亲事,必然能让老夫人重新信任回她,将管家的事情交到她手中,毕竟归宁侯府这亲事她们已经攀上了,就是老太爷和老夫人也会对她另眼相看的,可是没想到,傅新桐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攀上了承恩侯府,这承恩侯府与归宁侯府相比,那又是更上一层楼的存在,也难怪这几天,老夫人那里似乎又转了风向,对她的态度不如珊姐儿刚定亲时热情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宁氏就觉得心头仿佛有一股恶气堵着,傅灵珊将母亲的神情看在眼中,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便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宁氏。 「所以说,母亲莫急,我瞧着那如月县主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小姑子,等到桐姐儿嫁到顾家之后,就能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傅音渺和都龙坐在马车上回都家去,两人的中间放着一只扁平的红木雕花匣子,傅音渺的手放在匣子上摸了又摸,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都龙也被傅家二夫人的手笔给吓到了,满满一匣子的金锭子,每个金锭都是准十两官造,一匣子少说得有七八万两,这么大的手笔,就是都家给出的聘礼,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啊。 夫妻俩转头对望两眼,都龙由衷说道:「二夫人对咱们太好了。」 傅音渺连连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二夫人会给这么多给咱们,这,这可如何是好呀?咱们也还不起呀。」 都龙搂过傅音渺的肩头,说道:「二夫人给咱们这些东西,也不是要咱们还什么的,我瞧着今日三夫人对母亲的态度不是很好,二夫人瞧在眼里,没有说话,或许就是想借这个来给母亲支持,真是良苦用心啊。」 都龙的话让傅音渺恢复了理智,的确如他所说的那般,三夫人瞧不起大房的人,连都龙这个新女婿都看出来了,二夫人这么做,一来是想压一压三夫人的嚣张气焰,二来只怕也是想给她在都家人面前撑腰,怕都家人因为三夫人对她的态度而怠慢她,想到这里,傅音渺的眼角不禁红润起来,比这么多金子更宝贵的是二夫人对她的爱护之情啊。 「咱们今后可得记得二夫人的恩情。」 傅音渺能想到的事情,都龙自然也能想到,搂过妻子,轻抚她秀发,对她这般说道,看来这份情,小夫妻俩已经在心底郑重的接受了。 温家别院内,探事司众又一次聚在一起,这还是顾歙和傅新桐定亲之后,第一次和大家聚会呢,自然免不了受到众人的围攻。 徐枫和温覃一唱一和,把傅新桐说的面红耳赤的。 「我就说当初新桐和头儿的关系不一般,被我说着了吧。就没见咱们头儿对哪个姑娘那样殷勤过,也就是我看透了真相,没有被他们的表象所迷惑。」温覃端起酒杯口沫横飞,真把自己当做一个洞悉先机的智者般,那神情惹得众人一阵怒。 「得了吧,你要早知道的话,在韩玉庸跟傅家提亲去的时候,怎么会想牺牲自己去傅家提亲呢?」徐凤专业拆台,几句话就把温覃的伪装给揭露了。 温覃指着徐枫,傅新桐坐在顾歙身旁喝果酿,所有递给她的酒,最终全都到了顾歙的肚子里。 「什么牺牲不牺牲的?谁要去傅家提亲?」傅新桐饶有兴趣的对徐枫和温覃问道。 两人有志一同的看了一眼顾歙,只见顾歙外在软垫上,微微抬眼瞥了他们一眼,徐枫就干咳一声,低下了头,温覃则摸了摸鼻子,看样子都不太想跟傅新桐科普当时的事情,楚明喝的有点多,醉醺醺的跑过来,正好听见了傅新桐的问题,抢先回答道: 「就是那回韩进臣跟你提亲的时候,我们知道了消息,都替你担心,最后大伙儿商量着要让傅远那老家伙改变心意,除非是个比韩家身份高的人出面截胡,那个时候,大家都推荐温头儿,哈哈哈哈。」 第5章 楚明的话说完之后,就得到了多方怒瞪,温覃和徐枫先对视一眼,然后才瞪着这个喝了点就,嘴上就没有把门儿的家伙,傅新桐看着他们这奇怪的模样,对一旁顾歙看去,问道:「还有这回事啊?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呢?」 顾歙抿了一口酒,从容的应对:「这事儿和你说了干嘛,难不成还要让你记他一份情吗?」 傅新桐横了他一眼,看向了温覃,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没去提亲?我想着,如果当时温世子出马的话,我们家的老太爷的确可能会改变心意呢。」 傅远一辈子就是想钻营着进到一等世家的行列,韩玉庸虽然手握大权,然而到底不是世家望族,没有底蕴,如果是温家开口的话,傅远可能真的会动摇就是了。 「后来?」提起这件事情,温覃也有点自己的想法:「后来还没轮到我做好心理准备,有些人就按捺不住,连夜提审那些犯人,把大理寺和刑部吏部,差点翻了个面儿,彻底把韩玉庸给整垮了。手段那叫一个干脆残忍,原本韩玉庸至少还能再风光个一两年,就这么被某人斩断了。」 第一次听局外人谈论起这件事情,傅新桐觉得很神奇,看向一脸淡定,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反应的顾歙,脑中能够想象,当初他为了自己所做的努力,顾歙感觉到傅新桐在看自己,也将眼睛瞥过来,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暴露本性道:「我那么做当然是有目的的。」 傅新桐蹙眉不解:「什么目的?」 顾歙坐起身子,伸手取过傅新桐身旁的酒壶,兀自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喝了一口后,勾唇说道:「当然是获得美人心啊。这不,我努力了,所以咱们就定亲了嘛。」 周围发出一阵怪声,楚明和温覃抱在一起,被顾歙这几句话给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样子,徐枫和其他人也笑作一团,傅新桐经过这段日子和顾歙的相处,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他,顾歙也不知道是喝的有点多,还是真的心情好,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之后,对傅新桐露出了一抹颠倒众生的笑。 让一旁的温覃再也受不了直呼: 「所以说,我从前就跟你们说过,顾歙这个人,也就是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其实别提多奸诈了,这回你们信了吧。今后小子们可都要学着点,要是看中哪个姑娘,就得学他这样厚脸皮才行。」 这番话得到了众多探事司年轻人的认同,一个个纷纷大着胆子附和温覃的话,顾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煞有其事的点头:「没错没错,学着点。」 大伙儿又是一阵笑,温覃从旁又道:「唉,早知道咱们顾世子对新桐是这个心思,那天我就不犹豫了。」 徐枫从旁取笑:「你不犹豫有什么用,难不成咱们新桐还会看上你不成?」 「我怎么了?我哪儿不如他了?」温覃装模作样的坐直了身体,指着傅新桐问:「新桐你说,若是当初我去傅家提亲,你会不会同意?」 温覃的问题让傅新桐大开了眼界,往旁边顾歙看了一眼,然后就一直发笑,却是不回答温覃的话,让现场再次发起哄笑,徐枫笑的不能自已,不住拍打温覃的背脊:「真是自取其辱,新桐连回答都不愿回答你。」 温覃夸张的一叹气:「新桐,我,我就比顾歙差这么多吗?让你连考虑都不考虑我一下?」 傅新桐抿唇笑道:「考虑你什么?前儿我家音姐姐回门,我还见着了御史令家的大小姐,温世子莫不是想问问那位大小姐考虑不考虑你?」 温覃喜欢御史令家的大小姐,并且温家已经派人去提亲,张家也接受了,就差换庚帖,定日子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正式说出来,不过,这件事情顾歙早就告诉她了,果然傅新桐这话一出口,刚才还出言调戏他们的温覃一下子就怂了,指着顾歙良久才轻咳埋怨: 「不是,你,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呀?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不是说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吗?你有了女人就卖了兄弟,顾歙你过分了啊!」 温覃和顾歙是老友,两人间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只见顾歙毫不在意的笑笑,并不否认:「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张小姐难道上不得台面?那你娶人家干嘛呢。」 温覃见顾歙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君子坦荡荡,温覃说着就要上前与他理论,谁知道自己一动,就被旁边的徐枫和楚明联手拉住,周围探事司的伙伴们全都围了上来,开始问他张小姐是谁这件事情,完全忘记了先前他们还跟在自己后头围攻顾歙和傅新桐的事情。 看温覃被大家团团围住灌酒,傅新桐笑的乐不可支,正要喝一口果酿的时候,手却被人抓住了,顾歙不知什么时候坐起了身,与傅新桐离得很近,傅新桐故作镇定:「干嘛?这场合别发酒疯啊。」 自从那天两人在房里发生了一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关系的质量就发生了明显变化,傅新桐对着顾歙的时候,似乎开始没那么紧张了,反倒是顾歙,逮着个机会,哪怕偷偷的碰一碰傅新桐都是好受的,傅新桐生怕他在这样的场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那她的脸可就真没地儿摆了。 第6章 顾歙歪头看着眼前这让他喜欢到不能自已的面孔,恨不得现在就把她藏到后院,不让她出来招惹其他人的目光,手中握着她的手,柔滑温腻的触感让顾歙不禁喉头发紧,有些事物不能尝试,因为一旦尝试过那种美好之后,忍耐就变成了煎熬。 拉过傅新桐的手,将她手中端着的一杯果酿送到了自己唇边,就着先前她喝过的地方,将她手中的果酿一饮而尽,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傅新桐,舔了舔唇瓣,吓得傅新桐赶忙调转了目光,不敢再看。 不远处的温覃被好多人同时灌酒,正在求饶,大伙儿似乎并不想放过他,顾歙与傅新桐坐在那里,两两相对,静诉情谊。 美酒,佳人,挚友,所谓美好的岁月,也不过如此吧。 傅庆昭回到肃州之后,就接到了朝廷的调令,让其将肃州一切转移新任之后,便回京述职,前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傅庆昭再次回到了京城,而这一次不是暂时的了,回到京城之后,吏部便将中书省的旨意传达过来,皇上着任傅庆昭为户部侍郎,正四品。 傅庆昭回京后便任职四品户部侍郎,这事儿对于朝臣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原本傅庆昭入朝就有很多大学士保驾护航,再加上他在肃州任职时确实做出了政绩,将肃州治理的相当不错,他走的时候,百姓还依依不舍给他送了万民伞,有这样的功绩摆在眼前,皇帝不是瞎子,不提他提谁,更何况,他马上还会有一个承恩侯府世子的女婿,一时间,傅庆昭的名号在朝野崭露头角,令人不容小觑。 而顾傅两家的亲事也在此被推上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上,在这方面,傅新桐的感受最为深刻。 自从傅庆昭回京述职,做了户部侍郎之后,来自各处的拜帖与邀请函明显增多,傅新桐本就不喜欢交际,更何况是如今这种蜂拥而至的邀请,向来都不怎么理会的,然而有些邀请却是傅新桐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的。 傅新桐在商素院里,看着萧氏,不解的问道:「娘,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召见我呀?」 萧氏也觉得很奇怪,猜测道:「皇后娘娘是顾世子的亲姑母,召见你,应该与顾世子有关吧。」 经萧氏这么一提醒,傅新桐才想起来,宫里的皇后娘娘顾氏,是顾歙的亲姑母,顾歙和自己定亲之后,皇后娘娘召见她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管怎么样,皇后召见是一定要去的,萧氏替傅新桐打扮了一番,便亲自送她坐上了宫中的小轿。 傅新桐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被传唤进宫呢,从前也就是皇上,皇后,太后生辰做寿的时候,她才有机会随萧氏一同入宫的,没想到,这回因为自己和顾歙定亲的事情,被皇后亲自传召,也不知皇后对她是什么看法,如果皇后不同意她和顾歙的婚事,那该怎么办呢,就算顾歙和她说过,无须理会旁人,可这旁人若变成皇后娘娘的话,就不是傅新桐和顾歙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吧。 跟着宫里嬷嬷身后,一路走到坤元殿,傅新桐的脑子里就一直没有停止各种不好的猜测,直到在御花园里见到了皇后顾氏,才让她收敛了心神,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问安。 皇后顾氏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可见其年轻时是怎样的倾城之貌,其实看看顾歙的长相就知道,顾家人长得都是颠倒众生的类型,皇后顾氏在后宫中圣宠不衰,皇帝对其十分敬重爱护,三十多岁,看起来仍和二十多岁时没太大差别。 上回太后寿宴之时,傅新桐跟在萧氏身后见过皇后一回,但那回没敢抬头多看,今日倒是给了她这个机会。 御花园中,皇后顾氏坐在凉亭的主位席上,身旁坐着一位三四十岁的女人,华服尊荣,看着十分严肃的样子,她身后站着一个聘婷少女,竟是清华郡主,傅新桐一下便猜出了这位华服妇人是谁,定是清华郡主的母亲,安荣长公主殿下了。 傅新桐心上一紧,若只是皇后召唤,那她还能理解为皇后想见见她这个未来的姑侄媳妇,可安荣长公主和清华郡主在场,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也许她一路在脑中担心的事就要发生了,毕竟上回清华郡主与如月县主她们悄悄的去傅家,傅新桐看出了清华郡主对她的敌意,暗自深吸一口气,傅新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也许会成为她和顾歙成亲前,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长公主殿下,参见清华郡主。」 傅新桐上前对三人行礼,不卑不亢,仪态端庄,令人挑不出毛病。 清华郡主冷哼一声,将脑袋别过一边,倒是安荣长公主嘴角勾起一抹笑,对傅新桐招手说道:「果真是个标志的姑娘,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傅新桐一愣,目光往皇后娘娘那里看了一眼,只见皇后娘娘正兀自端着茶杯喝茶,似乎没有看见傅新桐递过去的询问目光似的,傅新桐收回眼神,沉着着步伐来到了安荣长公主面前,安荣长公主牵起了傅新桐的手,说道: 第7章 「从前我就听说九妹妹的女儿是个漂亮的,如今见了,只觉得比传闻中还要更漂亮一些呢。」 傅新桐看着安荣长公主,一时竟分辨不出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位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与她娘那十八线的无名公主不同,十分尊荣,地位崇高,有封号,有驸马府,生的孩子全都是郡王,郡主封号,而傅新桐,虽说也是公主之女,可是,这差别就不是一点两点了,萧氏连封号都没有,更别说是她了,上一世她和韩进臣成亲的时候,萧氏在宫里跪了一宿,才给她求了个没有封地和食邑的县主名分,就是想她嫁到韩家去的时候,能够更加体面一点,哪里想到,韩家依旧不满足,最终惨淡收场。 「殿下过奖,民女不敢当。」 傅新桐小心回答,安荣长公主却笑了:「这孩子,也太小心见外了,什么民女不民女的,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母亲是我的妹妹吗?按照规矩来说的话,你还要喊我一声姨母呢。」 安荣长公主的热情让傅新桐着实心虚,尤其是安荣长公主背后还站着一个对她怒目相对的清华郡主。 就在傅新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旁的皇后顾氏终于开口了,抬手对傅新桐看去,说道: 「都要是一家人了,你也别站着,来坐吧。」 顾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后对安荣长公主身后的清华郡主也招手道:「清华也坐下吧,没有外人在。」 傅新桐和清华郡主全都福身谢恩,傅新桐对长公主福了福身子,然后便低头坐到了皇后顾氏手边的位置上去,与清华郡主对面而坐。 安荣长公主看着低头不语的傅新桐,目光微动,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只听她用十分和善的声音对傅新桐问道: 「听说你和顾世子订了亲,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成亲啊?」 傅新桐恭谨回答:「是,是明年五月初六。」 安荣长公主点点头:「哦,是个好日子。只是有一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傅新桐感觉出这位长公主的语调发生了变化,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小声回道: 「不知,还请长公主殿下明示。」 安荣长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清华郡主,正要开口,就听皇后顾氏开声阻拦:「殿下慎言,有些话还是要三思的。」 皇后的劝阻让长公主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着说道:「先前娘娘也说了,这里都是一家人,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有些话若是不摆上台面来说,又怎么能让别人听明白呢?咱们说的再多,但还是要与当事人商量商量方能成嘛。」 皇后眉头微蹙,傅新桐瞧在眼中便知道长公主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今天特地把她从宫外宣召进来,又带着清华郡主在身边,开口就问她和顾歙的婚事,看来长公主殿下对这件事情很有想法,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都是一家人,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新桐你与顾世子的婚事在我初听之时,便觉得不是太妥当,你们身份悬殊太大,你的母亲虽为我的妹妹,然而至今却无封号,更别说你的身份了,若不是这身血脉,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女,而顾世子却是镇国公府与承恩侯府的后继之人,将来两府之衔都在他身上,可谓身份尊荣无比,这样的身份,该娶一个能与之匹配的女子为正妻,你说对也不对?」 安荣长公主虽然对傅新桐问出了这个问题,但似乎并不想让她回答,只听长公主接着又道: 「我今日请皇后娘娘将你召见入宫,为的便是和你商量这件事,相信你也是个聪明孩子,该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你的身份承担不起世子妃的重量。」 傅新桐先前还在疑惑安荣长公主到底想要和她说什么,心一直悬着,而现在终于听见了,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放下了一切紧张,从容与长公主应对起来,抬头直视长公主的目光,端庄大气的说道: 「长公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世子曾与我说过,他并不在乎我的身份如何,而我,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如何,我与他是两情相悦,无关身份,就算他今日不是两府世子,只是一介布衣,我也会与他结成连理的。」 这番话说出口,让皇后顾氏意外的对她递来一抹惊讶的目光,而安荣长公主听了,脸上却再也挂不住慈祥的笑容了,嗤笑了一声吼,对傅新桐冷道: 「便宜话,谁都会说。可说了也要别人相信才好,你若不是看上了顾世子的家世,会撇开韩家而选择顾世子吗?」 安荣长公主的语气已经有些轻蔑了,换做其他人,只怕气也要气死了,但傅新桐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毫无波澜,只听她用字正腔圆的声音,对安荣长公主回了一句: 「我自然还是会选顾世子的。」 对于傅新桐这样理直气壮的回答,凉亭中的所有人都有种气结的感觉。 第8章 皇后忍不住低头,用帕子掖了掖嘴角,却很难让人忽略她掩藏在帕子下,那微微勾起的唇瓣。 相比于皇后娘娘的好心情,安荣长公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从前可真没见过,像傅新桐这样一本正经不要脸的女子,就凭她刚才那番话说出口,一般女子若是有点廉耻之心的,不说当即哭着跑掉吧,至少也该有点羞愤与惭愧之色的,可是这傅新桐简直像是个滚刀肉,半点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就算了,居然还能冠冕堂皇的应对她。 「你,你……」安荣长公主被傅新桐的反应打乱了说话的顺序,一时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皇后顾氏在旁边看着,终于忍不住出声对安荣长公主说道: 「长公主似乎对我家云雁有什么误会,我家云雁除了身份之外,不管从容貌还是才学,在与他同龄的男子间都算是翘楚人物,怎么听长公主说起来,仿佛我家云雁除了那显赫的身份,就再无别的优点让好姑娘看上似的呢。」 皇后用埋怨的口吻回应着长公主的话,听不出针锋相对,却又让长公主意识到自己失言。 安荣长公主总算想起了皇后的身份,从旁低头说了句:「是我一时失言,皇后请勿见怪。」 顾氏端起茶杯,用长公主先前说话的口吻,态度谦和的说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 傅新桐暗自掐着自己的掌心,差点被皇后的反应给弄得笑出来,顾歙的这位亲姑母可真是个妙人,三言两语便足见其睿智,并且通过这些话,傅新桐也算是听出了一些皇后娘娘对她的态度,不管安荣长公主对她如何,反正听皇后娘娘的口气,她对自己与顾歙的婚事,似乎并不反对。 只要皇后不反对,那傅新桐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毕竟安荣长公主如果真的有能力改变她和顾歙成亲这件事,那也不可能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和口舌在这里跟她废话了,直接去下旨阻止就好了,何必跟她这个无品无级的小姑娘废话呢。 正因为她没有能力做到,所以才需要从傅新桐这个看起来相对比较软的地方入手攻击。 「我原本的意思也就是想看看傅三姑娘是怎么想的,只不过,别怪我说话直接,凭着傅三姑娘的身份,今后只怕帮不了顾世子太多,娶妻娶贤,空有美貌是管不好家的。」 安荣长公主已经不想再和傅新桐废话了,傅新桐沉稳应对:「长公主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虽说我已经与顾世子订了亲,可现在我仍旧是傅家的女儿,实在不敢去想成亲之后的事情,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教导我的,别人家的事情,还是不要太惦记的好。」 傅新桐说话也没有很客气,把安荣长公主气的鼻孔差点冒烟,清华郡主在旁边听不下去,对傅新桐怒道: 「傅新桐,你也太不把我母亲放在眼里了,说这些冷嘲热讽的话做什么?显示你的口才很好吗?」 清华郡主的责备傅新桐听在耳中,脸上露出惶恐之色:「郡主息怒,民女没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句句属实啊,长公主殿下替我担心婚后能不能管好顾家,可这本就不是我现在该操心的事,我总不能还没进门,就到顾家指手画脚,这样的事情,怎么做得?」 语气诚恳,内容却叫人憋闷,清华郡主早就和傅新桐打过照面,知道她是个混不吝,可是没想到,她在自己母亲和皇后娘娘面前也这般放肆,一时气结。 安荣长公主按下清华郡主,让她不要再多言,自己笑着迎上,对傅新桐点头道:「好,好一张利嘴!哼,娘娘,我真是替你顾家今后担忧啊。」 皇后莞尔一笑:「我倒觉得新桐很好,有想法又能说会道的漂亮姑娘,总比没脑子,说话又自作聪明的人好,我很喜欢。」 傅新桐摈住呼吸,对于皇后这样强有力的给她撑腰一事十分意外,只见皇后状似无意般看了傅新桐一眼,她目光中的狡黠让傅新桐眼前一亮,怪不得顾歙总让她不要担心有人找她麻烦的事情,皇后娘娘对她都是这样的态度,那其他人就算不满意她,也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安荣长公主被接二连三的阻截,被皇后和傅新桐压得没法展开后续之言,与她在府里周密计划过的说辞完全背道而驰,她看上顾歙这个女婿不是一天两天,也明白大女儿是什么心思,明里暗里对皇后表示了好几回,但皇后与她一直装傻,始终不肯给她牵线,长公主年初的时候,还在想着等到年底的时候,如果皇后还不肯答应的话,她就自己去找皇帝,让皇帝给一道赐婚的圣旨,不怕顾家不就范,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去找皇帝要圣旨之前,顾家就给顾歙定好了亲,若定的是皇亲国戚,那长公主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偏定的是傅家的女儿,傅家一个没有实权的书香之家,凭什么和她抢女婿? 那日女儿从傅家回来之后,与她说了很多关于傅新桐的事情,听起来就像是个以美色惑人,无礼又嚣张的女子,长公主更加不服气了,这不便想着搅和搅和她和顾歙的事情,看能不能将这件事作为转机,让大女儿得偿所愿。 第9章 可没想到,她的那些话还没有说出口,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皇后和傅新桐打断,让她说到现在都没有把想说的事情说出一点来,反而吃了一鼻子的灰,听了一肚子的气。 可是长公主知道,如果今天不能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那么等到傅新桐和顾歙真的成亲之后,她的如意算盘就要彻底没戏了,不管怎么说,她总不能被她们三言两语就吓退了。 「娘娘喜欢傅三姑娘,那不知喜欢不喜欢清华呢?」 长公主沉下气,决定忽略先前皇后娘娘的讽刺之言,只当做没听到,谁比谁脸皮薄呢。 皇后不动声色,自然而然的点头:「喜欢呀,清华完全继承了长姐的模样与气派,就连皇上都曾说过,清华有乃母之风呢。」 长公主双手暗自在袖中捏拳,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扬起微笑: 「既然皇后娘娘也同样喜欢我们清华,那么想必也会觉得我们清华配得上顾世子吧?」 皇后敛目,却没有收起脸上的笑容,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对长公主问道:「长姐这是何意?清华配云雁?可云雁已经定亲了,你不是都知道吗?难不成长姐是想让清华去顾家做妾吗?这只怕不合规矩,也太委屈清华了。」 如果傅新桐有透视眼,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能够看见长公主气的头顶冒的烟和快要气炸了的五脏六腑,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还真敢说啊。 「娘娘。」终于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面,冷下面孔:「你说这话未免也太过分了。」 皇后娘娘隐下了笑容,丝毫不惧怕长公主的发怒,反而柔声回应:「本宫说的话哪里过分了?云雁和新桐定亲之事,是承恩侯亲自去傅家提的亲,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公告天下的,长公主此时来说清华郡主与顾世子配不配的问题,不就是想把清华郡主嫁到顾家去吗?可云雁已有婚配妻子,清华郡主若想去,除非做妾,又能做什么呢?」 长公主气的直发抖,整个凉亭里的气氛都开始僵持,饶是傅新桐胆子大,在皇后和长公主斗嘴的时刻,她也是不敢开口说话的。 清华郡主委屈的落泪:「娘娘就算不喜欢我,也无须说这些话来埋汰我,我怎么说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傅新桐她是什么?凭什么要我在她之下做妾,为何不是她在我之下做妾呢?娘娘为了傅新桐,处处对我奚落嘲讽,我,我在娘娘心中,竟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吗?」 清华郡主的话在亭子里响起,清脆又洪亮,傅新桐抬眼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郡主突然哭泣的举动有点不对,若只是寻常说话,根本不需要这样大声,仿佛在刻意说给谁听似的,这个手法有点熟悉,傅新桐想起来自己当年就是用这个手法对付段氏的,成功把自家母亲的嫁妆要了回来,而现在清华郡主是想把这些委屈的话,说给谁听呢。 傅新桐脑中灵光一闪,在皇后眉头蹙起,想要出言发落清华郡主的时候,傅新桐在桌子底下,用脚微微碰了碰皇后的裙摆,皇后愣了愣,低头看了看她的脚,似乎明白过阿里什么,深吸一口气后,收回了先前脱口而出的发怒之言,改用比较温和的口吻对清华郡主说道: 「清华郡主莫要生气,本宫说的都是事实,你一个好好的姑娘,身份又这般贵重,如何能够不知自爱,为了一个男子,而提出做妾的要求呢,就算你不想想别的,也该想想此言是否损了皇家颜面呢?」 清华郡主愣愣的看着皇后,正要反驳,就听亭子外,花团锦簇的花木之后,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呵斥: 「简直混账!居然说出此等不顾身份之言!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安德帝自花丛后走出,顾歙紧随其后,傅新桐眼前一亮,对顾歙看去,两人四目相对,顾歙对她眨了眨眼,唇角微笑,傅新桐赶忙调转目光,不敢再看他。 安德帝进入凉亭之后,亭中众人行礼,坐下之后,安德帝的目光便扫过安荣长公主和清华郡主,冷道: 「是谁要给人做妾呀?」 清华郡主面色一变,安荣长公主脸上也挂不住,上前笑道:「回皇上,没有谁。这一切都是误会。」嘴上这么说,安荣长公主却把皇后和傅新桐埋怨到死。 但安荣长公主知道一切都太迟了,未免再次激怒皇帝,只好退一步说话,皇帝扫过她,然后目光落在清华郡主身上,没有任何犹豫,对清华郡主说道: 「先前你们说的话,朕听得分明,如何是误会?清华你自己说说看。」 安德帝的话让清华郡主身子一僵,目光悄悄抬起,落在站在安德帝后那翩翩俊美男子身上,君子如斯,如玉如琢,这样的好男人,马上就要属于别的女人了,而这个男人现在的目光正盯着那个女人,清华郡主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把想法说出来的话,那么从今往后,她将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与这个男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想着从小到大,皇帝舅舅对自己的宠爱,若是自己能说出想法,舅舅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凭着自己的身份,舅舅怎么着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给顾歙做妾,她要嫁给顾歙,并且是要与顾歙同寝同葬的正妻。 第10章 清华郡主把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安德帝面前,鼓起勇气说道: 「皇上,清华喜欢顾世子,希望嫁给顾世子做妻子,清华从小时候开始,就深受皇恩,这一回也想求皇上再成全一回清华。」 傅新桐将目光落在这清华郡主身上,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虽然是在抢自己的男人,但她这孤注一掷的行为还真是令人佩服,只可惜太蠢了。 只听皇帝迟疑片刻,往身后目不斜视仿佛没有听见清华郡主说话的顾歙身上瞥了一眼,然后才问:「顾世子?你说的是顾歙?」 清华郡主连连点头,像是怕皇帝误会,直接伸手指向了他身后的顾歙:「正是!清华对顾世子爱慕已久,还望皇上成全。」 此语一出,安荣长公主也被吓得跪了下来,皇后更是坐不住,上前指着清华郡主就要说话,却被皇帝抬手阻止了,皇帝转过身去,盯着顾歙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瞥向了皇后身后站着,不动声色的傅新桐,清华郡主的话把亭子里所有人都吓到了,反而是这两个当事人跟没事人似的。 安德帝对顾歙笑问:「人家姑娘说看上你了,你给点反应行不行?」 顾歙这才上前,一板一眼的对安德帝回道:「皇上,臣已经定亲了,未婚妻就在这里,清华郡主的厚爱,恕臣不能接受。」 清华郡主听到顾歙毫不犹豫的拒绝,整个人都蔫儿了,瘫坐到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安荣长公主过来抱住了她,对顾歙怒道:「顾世子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清华郡主的闺誉就这样被你毁了,你难道不该为她负责吗?」 顾歙淡淡瞥过长公主和面如死灰的清华郡主,仿佛在看一个街边的陌生人般,声音冷淡到连傅新桐都忍不住打哆嗦,只听顾歙说道: 「长公主言重了,说句实在话,顾歙每年都会遇到很多像清华郡主这样说爱慕我的女子,若是每一个都说我毁了她们闺誉,要我娶她们的话,那顾歙后院岂非都住不下了?」 安荣长公主依旧不服:「我的清华怎可与那些女子相比?她是郡主,她是皇上的外甥女,与一般女子自是不同。」 「在顾歙眼中,除了我的未婚妻之外,天下女子没什么不同。难不成因为清华郡主是皇上的外甥女,我就要就范吗?」 顾歙的冷淡不是一天两天了,安德帝早就习惯,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不悦的皇后娘娘,安德帝干咳一声后说道: 「呃,这个,云雁说的对,他已然定亲了,又怎么能另娶他人呢,别说是朕的外甥女,就是朕的女儿也不能做这种逼人休妻另娶的事情啊。再说了,清华是朕的外甥女不假,可云雁更是朕的妻侄,朕作为你们的长辈,如何能一味偏颇一方呢。一切还是按照规矩来的好。」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就算长公主打亲情牌也没用,两边都是皇帝的亲戚,谁也不好偏帮。 安荣长公主已经彻底绝望了,从皇帝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在顾歙这件事没戏了,她们本就不占着理,皇上和皇后,甚至在顾歙面前都没有希望,所以才想从傅新桐这里下手,想要攻破她的防线,让她自动退出,这样就不算她们没理了,可安荣长公主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过来,而清华孤注一掷的举动,原以为多少能打动一点顾歙的心,可是顾歙的心就如那石头一般坚硬,非但没有感动,反而当面直接拒绝,一点都不委婉,不拖泥带水,将清华亲自送到他面前的脸几乎都给打肿了,即便这样,在皇后面前素来没什么立场的皇帝都没有站出来帮她们说话,安荣长公主还能抱什么希望呢。 脑内一转,既然没了希望,那总不能白白的丢了脸面,安荣长公主心中又重新转换了方法,低头叹息道: 「既然顾世子态度这般坚决,皇上又不愿为我儿做主,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今日这样一闹,清华的名声只怕是毁了,将来可如何是好?清华是皇上看着长大的,您可千万不能不管她呀。」 顾歙的确是安荣长公主看中的女婿,家世好,人品好,学问好,可既然顾歙半点不肯妥协,别说让清华进门当正妻了,就算清华肯屈尊做妾,只怕他都不可能同意的,既然如此,那安荣长公主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女儿不可能为了顾歙一辈子不嫁吧,京城之中的好人家多得是,比顾家显赫的也不是没有,一切只要皇上肯开口应允,那清华今后还愁嫁不到好人家吗? 安荣长公主的意思安德帝当然听懂了,对这个年纪越大,想法越多的姐姐很是无奈,安德帝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皇后,见皇后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安德帝才转过头看着安荣长公主说道: 「长公主的意思朕明白,朕不会不管她,其实长公主未曾与朕说这些的时候,朕已经替清华物色了一门亲事,乃是抚远公府嫡长孙岳政。」 安德帝话音刚落,安荣长公主便眼前一亮,抚远公府嫡长孙,这身份也确实不差顾家多少,抚远公府的二姑娘是后宫岳贵妃,虽说比皇后差了一些,但抚远公府胜在人丁兴旺,比镇国公府和承恩侯府人丁单薄占了不小的优势,连连点头,正要谢恩,却听安德帝又继续说道: 第11章 「不过嘛,那是从前,朕是这样想的,现在看来,清华与岳小郎似乎并不匹配。」 安荣长公主一愣,以为皇帝要补偿清华,给她更高的门第,脑中飞快转动,抚远公府的嫡长孙一出生就是岳家的第三代世孙,与顾家遥知公子的名望不相上下,也是京城中少有的家世显赫之青年才俊,安荣长公主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如果嫌弃了岳家公子这样的身份,难道皇帝会直接给清华指一门王公的亲吗?若真如此,那想想本朝王公中,似乎并没有与清华年纪相仿的,为了女儿的幸福,安荣长公主觉得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对安德帝诚恳道: 「这个……抚远公府嫡长孙身份是够的,清华也不是公主,再不敢要求身份更高的了。」 安德帝看着安荣长公主,虽然不知道安荣长公主脑子里先前在想些什么,但从她话中的态度就能听出来,她定然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摆手说道: 「不不不,长公主误会朕的意思了。」 「没有误会,清华是皇上的外甥女,皇上对她疼爱有加,这我都知道,将她赐婚给岳家也没什么不好的,虽说岳家的门第不是顶尖,可我们都不是贪心之人,不嫌弃的。」 安荣长公主说完这番话之后,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皇后与顾歙,只见皇后嘴角噙着笑,温和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而顾歙更是仿佛神游四方中,对她先前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 安荣长公主心中不屑一哼,顾家这些年可真是被皇帝宠坏了,一个两个都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在安荣长公主看来,岳家比之顾家也没差到哪里去,等到将来清华与岳家嫡长孙定亲之后,看她和驸马怎么帮着岳家对付他们顾家。就是宫里的岳贵妃,现在看来,也比这个目中无人,油盐不进,对她越发不尊重的皇后顾氏要来的强。 安德帝眉头皱起,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看安荣长公主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仅是误会了,而且误会的还挺深,实在不忍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安德帝直言说道: 「那个,现在不是你嫌弃不嫌弃岳家的事,而是现在清华已经配不上岳家了。」 安德帝此语一出,先前还沾沾自喜的长公主顿时就愣住了,就连清华郡主也有点不明白了,看来清华郡主的想法,是和安荣长公主一样一样的,觉得皇上是想补偿她,毕竟是自家外甥女,总不能被顾歙落的太多颜面,清华郡主先前一直在观察一旁鼻眼观心的傅新桐和顾歙,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一点不甘心和嫉妒的端倪,然而很遗憾的是,顾歙天生冷淡,不苟言笑,傅新桐则装模作样,不管怎么说,清华郡主在二人脸上一点都没有看到她心中期望看到的表情,心中正遗憾之际,没想到又听到了皇帝说的这番令人惊愕的话。 安荣长公主的颜面挂不住了,颤抖着嘴角,竭力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皇上……这话是何意?」 安德帝当然看出了自家姐姐的不满,心中为长公主的行为感到不快,正色蹙眉说道: 「朕的意思说的很明显啊,长公主听不懂吗?之前朕想把清华定给岳家,那是因为朕不知道清华心有所属,对云雁一往情深,为了他竟在朕的面前失态至此,虽说宫中发生的事情未必会传出宫外,但是,这件事情朕总不能当做没发生过,既然清华郡主心有所属,那么,她又如何能做岳家的嫡长孙媳,这岂非是害了岳家嘛。不仅仅是岳家,清华这一声表白出口后,无论是嫁给哪个怀有恩典的世家,都算是亏待人家啊。」 安德帝这一番长篇大论,不仅把长公主给听得一愣一愣的,让傅新桐也彻底颠覆了皇帝在她心中的印象,她一直以为,皇帝与长公主乃同父同母的同胞姐弟,感情自然十分亲厚,清华是皇帝宠爱的外甥女,她豁出去在皇帝面前表达情愫之后,皇帝就算按照规矩,不会推翻顾歙和傅新桐的婚事,那至少也得象征性的安抚一番,安荣长公主很懂审时度势,知道这个时机,如果对皇上提出要求,皇帝一定会看在清华郡主刚被人拒绝,可怜的份上,对她进行安抚性补偿。 这种想法很正常,算是人之常情吧。因为就连傅新桐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更别说安荣长公主和清华郡主了,可是皇帝心,海底针,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谁又能想到,皇帝居然是个如此正义凛然,三观端正的人。 「皇上……那,那照您的意思,清华这辈子都无法嫁入世家门第了吗?」 安荣长公主用尽了气力才把这句话说出口,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从皇帝的打击中缓过神来。皇帝所说的怀有恩典的人家,指的便是有祖荫封爵的世家,皇帝亲口说出清华已经配不上这样的人家,那就等共同于一棒子打死了清华今后的前程啊。 只见安德帝摇头: 「呃,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吧。朕只是说,朕不能再给她赐婚这样的门第,但是如果有这样的门第看中了清华,并且在知晓她对云雁一片痴情的份上,还愿意娶她的话,那朕也是喜闻乐见的。」 第12章 安荣长公主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一副完全失去精气神的模样,皇帝这话说的轻巧好听,可是,若是没有皇帝撑腰的话,又有哪个世家门第会接受未过门的儿媳妇或者孙媳妇曾经对另一个男人痴情一片,不顾名声,在皇帝面前求婚不成的事情呢,这和一棒子打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清华郡主听到这里,也明白皇帝不是和她开玩笑的,是来真格的,她是万万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她先前在皇帝面前向顾歙表白,哪里是痴情一片,孤注一掷的勇气呢,根本就是仗着皇帝平日对她的宠爱,想着若自己表现的决绝一些,皇帝说不定就会心软,将她指给顾歙做妻子,她其实心里都已经想好了,如果皇帝同意的话,只要让她嫁给顾歙做正妻,傅新桐做妾,清华郡主也是可以接受的,在刚才跪地表白的清华郡主心中,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被皇帝斥责一顿,事情不成罢了,可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这样绝情,直接断了她今后嫁入世家门第的路。这样的后果,清华郡主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无法接受的。 扑倒在皇帝脚边哀嚎道: 「舅舅,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您的外甥女,您素来宠爱我,您今日怎能这样对我,您让清华今后还怎么活呀?」 今后不能嫁世家门第还只是小事,关键是皇帝对她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今后她的人生高度啊,所有人都知道她清华郡主是长公主的爱女,是皇帝陛下宠爱的外甥女,京城贵女之中,就数她和如月两人风头最劲,如月是承恩侯府的嫡女,县主封号,但因是两府嫡女,又有做皇后的姑姑在宫中,所以身份自然贵重,而她是皇帝陛下最宠信的长公主之女,在公主府一出生就有了郡主的封号,所有人都看重她,尊敬她,就因为她的身份,因为皇帝陛下对她和长公主的宠爱,如今,皇帝亲口说出不能替她做主这种话,意味着,不仅仅是将来她嫁不到好人家,还意味着,今后长公主府的名望会有所下降,人都是现实的,像她们这种皇亲贵族,没有功勋,没有政绩,一家子的尊荣凭的是什么?凭的不过就是皇帝的看重罢了,若没有皇帝看重,那即便是皇家的公主,过得也只会像那个直到四十岁都没有封号,嫁给一个庶子的公主一样,根本没有人在乎。 清华郡主没有想过,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给长公主府带来了这样大的灾难,一时间悔恨交加,嚎啕大哭起来。 安德帝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孩子像今日这般讨厌,自己已经闯了祸,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不思悔改,这个时候,她最该做的就是领旨谢恩,回去闭门思过,收敛嚣张跋扈的心性,老实做人,他这个做舅舅的,又怎么会真的不顾她呢,先前说的那些,都是场面话,世家愿意娶和不愿意娶她,接受不接受她,说到底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嘛。可这孩子偏就看不懂他的意思,开始胡搅蛮缠起来,这不仅不能让他收回旨意,反而叫他更加厌恶。 无须等到安德帝出声,角落的太监总管便上前来,亲自将扑在安德帝脚边的清华郡主给扶了起来,清华郡主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像是泪人一般,在太监总管手中不住挣扎,仿佛还想扑倒过去,太监总管都不需要安德帝开口,从皇帝的表情上就看出皇帝的意思,哪可能还会让清华郡主上前惊了圣驾,一年之中,太监总管不知道要对付多少这样令皇帝感到厌烦的人,手中抓人的力道看似一般,但只有被抓着的人能够感觉到真正的强度,清华郡主感觉自己的胳膊似乎都要被卸下来了,疼的脸色惨白,再也叫不出来,太监总管在她身后小声说了一句: 「郡主,莫要叫杂家为难,不可再惊了圣驾。」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清华郡主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虽然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但是太监总管捏的她臂膀生疼,让清华郡主不禁怀疑,如果自己再挣扎的话,这太监总管真的会把自己的胳膊卸下来也未可知。 安荣长公主看见皇帝的态度,还想再凑上前说点什么,但在对上皇帝递来的冷冷一瞥,顿时缩了回去,她到底比清华郡主要多吃了几年饭,与皇帝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多年来对她这个长姐的照顾与放纵,让长公主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她的亲弟弟,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不敢再多说什么,连看都不敢再多看皇帝一眼,磕头行礼之后,站起身,便从大内总管手中拉回了清华郡主,转身对安德帝行礼道: 「孩子不懂事,惊扰了皇上,皇后,我这便把她带回去好生管教。」 安德帝点点头:「嗯,回去吧。清华这孩子的性子也太急躁了,是该让驸马好好管教管教她了。」 安荣长公主面如死灰:「是,臣定让大驸马好生管教她。臣告退。」 傅新桐看着安荣长公主和清华郡主离去的背影,想着如果这娘儿俩早点想起来‘臣’这个词的意思,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在一个君王面前论亲也得分场合呀,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看来确实是平日里过得太优渥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第13章 现在想想,她娘虽然是公主,但一直不受重视,四十岁了也没有封号,默默无闻,仿佛皇家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公主存在似的,安安静静的在后宅里相夫教子,有个有才学,有抱负,有能力的相公为自己遮风挡雨,关键这个相公对她还一心一意,十分敬重,这样的日子不也挺好嘛。 安荣长公主和清华郡主平日里深受君恩,并且仗着君恩得到了很多的便利,久而久之,就把这一切当做是理所当然,当发生了一件让皇帝不喜的事情时,皇帝只要稍微表现的严厉一点点,她们就跟天塌了似的,觉得自己好日子要到头了,然后终日生活在惧怕之中,可难熬啦。 「你便是新桐,朕的另一个外甥女吗?」 安静的凉亭中响起了这样一道声音,把正魂游太虚的傅新桐彻底给拉了回来。赶忙看向了声音的源头,皇后顾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傅新桐就赶忙上前,来到安德帝面前,行礼道: 「回皇上,正是民女。」 安德帝抬手让她起身,傅新桐站起来的同时,顾歙也从皇帝身后走出,自然而然的站到她的身旁,这样主动的行为,让安德帝有些惊讶,皇后顾氏从旁笑道: 「瞧瞧咱们的云雁公子,谁说他又冷又硬像块石头来着,就跟咱们要欺负他未婚妻似的,瞧他宝贝的样儿。」 顾氏一笑,安德帝也就跟着笑了。 傅新桐将这细节看在眼中,帝后的关系也许比外界传闻的还要好一些,外界只说皇上对皇后敬重,但是因为皇后的家世显赫,皇帝的这份敬重在外人看来,掺杂的东西太多,并不纯粹,所以一直有声音说其实帝后关系并不和睦,而皇上真正宠爱的是贤妃和几个未及妃位的美人。 不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傅新桐相信,只要见过帝后之间互动的人,都不会相信那些传闻的,那么这就奇怪了,那些帝后并不和睦的传闻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安德帝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昏君,可这流言一直没有人纠正压制,任其发展下去,傅新桐抬眼又看了一眼正在打量她的帝后,顿时明白过来,也许这两位根本就不想压制吧,其实只要从感情的方面仔细想想,就能想通关节处,如果皇帝真如外界传说的那样宠爱贤妃娘娘的话,又怎么会让她成为宫里宫外的众矢之的呢?如果皇帝真的宠爱那几位美人的话,又怎会让那几位美人,至今不及妃位呢。帝王心术,傅新桐不懂,她只是从普通人的感情方面去思考问题。 「皇后有所不知,先前他听说未婚妻来了宫里,连事情都不与朕谈了,拔腿就要走哇,还是朕硬跟着他来的,可见有句话说的真是一点都不错。世间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谁能想到那从来不近女色,朕一度以为他要去当和尚的人居然还能有让他喜欢上的姑娘,而这个姑娘居然还是朕的外甥女,你说巧不巧。」 安德帝和顾氏说话时,一点皇帝架子都没有,妇唱夫随,与民间的恩爱夫妻并无差别的样子。 「可不是巧嘛。」 顾氏附和着安德帝的话,对傅新桐招了招手,傅新桐乖巧上前,皇后将她的手抓在手心,对傅新桐关切的问:「他面冷心热,不善言辞,你多担待他,不过,若是他待你不好,你便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傅新桐回头看了一眼顾歙,见他抿唇笑了笑,傅新桐才大着胆子对皇后回道:「娘娘,他待我很好。」 听到傅新桐的这句话,顾歙唇边的笑容便不由自主的加深了,皇后顾氏看在眼中,与安德帝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便从自己的胳膊上取下一对白玉手镯,替傅新桐戴上,傅新桐惊愕的看着她:「娘娘,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你是皇上和本宫的外甥女,你与他成亲之后,本宫也是你的姑母,这样的见面礼,只嫌太轻了些,回头等你们成亲之时,我再给你们备下一份大礼。」 皇后说的恳切,傅新桐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一旁顾歙开口:「娘娘赐你的,尽管收下便是,今后本就是一家人,无须客气的。」 帝后相视大笑,安德帝指着顾歙,对皇后连连摇头:「唉,人家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瞧着他也不遑多让啊。」 皇后抿唇微笑,顾歙不置可否的跟着笑了,凉亭中的气氛完全不同于先前的尴尬与沉寂,傅新桐直到被顾歙领出宫时,还觉得有点云里雾里,她今天到宫里来是干什么的? 皇后召见她,但是来了宫里之后,发现长公主和清华郡主也在,以为是一场鸿门宴,皇后帮着长公主和清华郡主来为难她,没想到,皇后却不是针对她,反而处处护着,将长公主和清华郡主给反过来教训了一顿,不由得一叹,顾歙看向她,露出询问之色,傅新桐考虑片刻后,对他说道: 「你说,皇后娘娘是因为咱们才那样对长公主和清华郡主的吗?」今天皇上和皇后可以说是一点点面子都没有给长公主她们留。 如果说皇后是因为她和顾歙定亲了,所以才那样对长公主和清华郡主,那傅新桐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第14章 顾歙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勾唇一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说道: 「就算不是因为咱们,凭长公主的做派,早晚也会这样的,皇上和皇后从来都不是糊涂人。」 傅新桐看向他,两人目光交错,没一会儿,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明明没什么好笑的,但是只要两人的目光接触在了一起,就会想笑。 两人搂在一起,像孩子一样笑闹,一路出了宫门。 御花园内,安德帝与皇后继续留在亭子里喝茶,皇后将茶亲自端着送到皇帝手中,安德帝喝了一口后,对皇后笑问:「皇后很喜欢那孩子啊。」 皇后顾氏不吝微笑,点头回道:「嗯,挺好的孩子,跟云雁挺配的。看云雁宠她那样子,确实是动了真心,臣妾也替他们高兴。」 安德帝似乎也颇有感触:「真是没想到,最终跟云雁走到一起的居然是朕那不受重视的庶妹的孩子。」 「九公主是个温婉的性子,从前在宫里就从不说话,父皇在世的时候,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这个女儿,这些年可真是亏待她了。」皇后对萧氏的印象就是温吞畏缩,跟她说话的时候,紧张的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她。 「是啊,亏待她了。父皇去世的时候忘了给她封号,朕登基之后,也没想起来这事儿,若非这回那孩子跟云雁定亲,只怕朕依旧是想不起她们来啊。」安德帝上了点年纪,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气盛,看待事情也多了很多宽容。想起自己的姐姐,安荣长公主,同样都是公主,可是安荣长公主过得是怎样春风得意的日子,然而他这位庶妹,却只是嫁给了傅家的次子,还不是嫡出,虽然傅庆昭确实有才,这两年渐渐展露头角,然而那一家子的身份上,到底还是缺了点。 皇后伸手在安德帝的手背上拍了拍,温和说道:「这些话本不该臣妾来说的,皇上莫要见怪,但公主到底是皇家的公主啊,若是她有了封号的话,那新桐生下来的时候最不济也该是个县主,如今她们母女可还什么都没有呢。」 皇后的意思安德帝听明白了,盯着皇后看了一会儿后,才郑重的点了点头:「皇后所言极是,这件事情朕会放在心上,好好考虑考虑的。」有些事,现在开始做也不算太晚,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傅庆昭蛰伏十年,如今一飞冲天,在朝中文臣中声望渐起,安德帝本就打算重用他,以这些事情恩赏的话,既好看,又好听,还能让傅庆昭死心塌地的做事,安德帝觉得是一桩好买卖。 培养一个有才干的良臣简单,但要培养一个有才干,又忠心的忠臣却很难,既然遇到一个好苗子,那就该好好培养一番。 安德帝虽然只是说会考虑,没有做出明确的承诺,但皇后知道,这样就够了,便不再多言。 顾歙将傅新桐送回府中,傅新桐邀他入内小坐,两人直接去了商素院,萧氏见了顾歙别提多欢喜,立刻派人去把在书房里整理上任手续的傅庆昭给喊了过来,顾歙看见傅庆昭,便赶忙起身拱手行礼,傅庆昭倾身过来扶住他,说道: 「无须多礼,快快来坐。」 萧氏见他这样,不禁笑道:「瞧把你给高兴的,别吓着世子。」 顾歙看了一眼萧氏,站起来,言笑晏晏道:「伯母可以叫我云雁,我的字是遥知,但云雁二字是我出生时祖父所赐,家里人都是叫我云雁的。」 萧氏笑的比花儿都好看:「好,云雁。」 傅新桐见顾歙这般认真,不禁从旁笑道:「那我今后也喊你云雁。」 顾歙与她对上一眼,温和点头:「好,那我今后就喊你新桐?」 这还是顾歙第一次在人前这样亲密的喊傅新桐呢,让傅新桐觉得有点羞怯,两颊泛红,低下头去浅浅的应了一声。 瞧见两个孩子这样亲近,萧氏和傅庆昭也满意的相视一笑,傅庆昭干咳一声,拉回了两人你侬我侬的气氛。 「我过几日便要去户部上任了,上任之后,家里会请几个亲朋来吃饭,到时候你也来吧。」 傅庆昭上任户部侍郎一职,不是什么高品级,但是谁都知道户部的重要,因此想要与傅庆昭结交的人不少,但是傅庆昭并不想任职后操办客宴,只请一些平日里有来往的亲朋前来热闹一番,而他要顾歙一同出席,那便是要将这个准女婿公开亮相在亲朋好友面前了。 顾歙听后面上立刻显出恭谨,对傅庆昭慎重应道: 「是。」 傅庆昭捻须而笑,越看这个准女婿越满意,尽管他一直觉得自家姑娘很是不错,但是却从来没敢想过,未来女婿会是承恩侯府世子顾歙,事到如今,真是不得不叹一句缘分之妙啊。 春节过后,傅家和归宁侯府都没有来得及歇,便要张罗傅灵珊和宋子清的婚事了。 不同于傅音渺出嫁,傅灵珊嫁的是归宁侯府,基本的规格要比都家高出不少,更麻烦许多,宋家规定傅家的酒宴需摆在主院,并席开一百二十桌,单就这个要求,就够傅家上下忙一通的了,一百二十桌的喜宴,单单主院里肯定是摆不下的,得加上西央院和商素院才勉强应对,三夫人带着老夫人的命令来商素院打招呼,原本萧氏是不愿意搭理三夫人的,但看在孩子成亲这件大事上,就没多说什么。 第15章 一百二十桌的喜宴办下来,听着就知道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三夫人到老夫人面前去哭了几回穷,老夫人心软了,召集了大夫人和萧氏一起去主院商量。 「老三家的确实有点难处,归宁侯府这样的门第,规矩和排场定不能有失,你们作为兄嫂,多少也出一些钱给老三家的应急,老大家的没什么底子,不要求多出了,千儿八百两就够了,但老二家的你手头富余,便稍微多出一些,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来,都是一家人,合该帮衬着些的。」 大夫人余氏和萧氏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看向了一旁低着头的三夫人,脸上既要装作可怜兮样子,可衣裳华丽,全套首饰,哪里像是缺钱的样子嘛,相反大夫人余氏穿着普通,全身上下的首饰加起来,估计都没有三夫人头上的一根金银缠丝的花钗值钱。 余氏手头是真的不宽裕,听了老夫人的要求,很无奈的叹息道: 「娘,我们大房的情况您是知道的,音姐儿这才刚出嫁没多久,手头的银钱都用的七七八八了,别说现在我拿不出千儿八百两的,说句不怕大伙儿笑话的话,就是到现在,办喜宴的账,我都还没全结清呢,再说我娘家又不如三弟妹家有用,实在帮不上忙啊。」 余氏说完之后,就听见三夫人在旁边暗自轻哼了一声,老夫人皱了皱眉眉头,若非知道大房的底子,现在她肯定要怀疑大夫人是故意推诿,不愿意帮忙了,其实如果不是被老三家的逼得紧,老夫人也不会跟媳妇儿们开这个口,可是宋家那边的要求太高了,老三家已经往娘家跑了好多回,借了不下三万两回来了,借到现在连娘家的老夫人都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的抱怨起来,老夫人也是没法,傅家就算小有薄产,可老太爷这一代就光吃祖产了,没有什么大的进项,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日,所以才想起来让各房都出一些,分担分担,可大房没有能力,总不能强逼着人家砸锅卖铁嘛。 「既然实在困难,那就……」 老夫人不想为难大夫人,刚要松口作罢,谁料一旁的三夫人嘴角噙着笑,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大夫人说的好生困难,可是咱家谁不知道,音姐儿嫁的好,都家虽说没有功名,门第不高,但却是十里八乡的富裕人家,不说别的,都家的聘礼那么多,再不济,音姐儿回门那天,二夫人大手笔,送了那一匣子的金疙瘩,这些可都是别人都看在眼里的,大夫人不愿意帮忙就直说,何必拐着弯来跟我们哭穷呢,我们三房就算再怎么没钱,却也不做那强人所难之事啊。」 三夫人这番话说的大夫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想要骂三夫人两句,又不敢把事情闹大,只能忍气吞声:「三弟妹这话说的,都家来的聘礼,我全都给音姐儿带回去了,二弟妹给的那一匣子金疙瘩也是给音姐儿的,总不能让我这个做娘的,还要把给闺女的东西再要回来,我可没这脸去要。」 见两人就要闹起来,老夫人按着头,觉得有些头疼,自从恢复管家之后,她就成天的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头疼,但每一桩小事,几乎全都围着钱这个字在转,现在三房的账面几乎全都分开了,各个媳妇的嫁妆也全都还了回去,老夫人觉得现在管家,比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还要难,一开始以为是没习惯,但是眼看着几年过去了,府里的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老夫人这才明白,从前觉得好过,那是因为大家把钱都集中在她手中,没有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的时候。 「好了好了,一家子都别计较了。老三家的和老大家的都有难处,这些我都知道,那这钱我看就二房来出好了。」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萧氏身上,萧氏一直在喝茶,老神在在的,仿佛现在大伙儿说的话和她并没有一毛钱关系似的。 她还没开口,大夫人就先抢过了话头,对老夫人直接呛声回道: 「娘,这也不公平啊。怎么能单独让二房出这笔钱呢,三房有难处不假,可是底子厚啊,三夫人会经营,这些年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手里什么时候差过银钱,我们大房才是真困难,但我咬咬牙也把音姐儿的婚事给办好了,三夫人若是觉得力不从心,那为什么非要讲排场和派头,稍微降一点规格下来不就好了嘛。我前儿看了三夫人拟定的喜宴菜色,每一桌都要有鲍参翅肚,菜一百零八道,这样的规格当真是那些王公贵族府邸也比不了的吧,我看将一百零八道菜,降个一半下来,鲍参翅肚什么的也酌情少些,这笔钱就能省下来了,总比到处让别人为难要来的好吧。」 大夫人有什么说什么,念着萧氏的好,不愿让萧氏受欺负,大房反正是破罐破摔了,大夫人也不怕得罪了老夫人和三夫人。 果然,三夫人听到大夫人说的这些,当即就爆炸了,跳起来说道: 「大嫂这说的什么话?我们珊姐儿嫁的可是侯府,怎么可能降规格呢,一百零八道菜在如今来说也算是平常事了,若连这个都要省的话,那宾客来了,瞧着咱们府上的寒酸样子,岂非一下子就让人看扁了?这种话,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说的出口,你以为我们珊姐儿嫁的是都家那种平凡门第,可以随意糊弄吗?」 第16章 大夫人忍不住站起来与之对峙: 「可你不是没钱吗?没钱了在这里借钱,这气派的喜宴还办了做什么呢?你这样的做法,让宋家以为我们傅家是有金山银山吗?一百零八道菜还是平常事,若真是平常人家,一桌菜三十八道就绰绰有余了,真正吃又能吃多少呢,最后也全都是浪费。都家不是高门大户,却也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家,你说我怎么样都可以,但你不要句句都说我的亲家如何如何,再怎么样,我的亲家还没有让我借钱去办喜宴呢。」 这番话简直就是拿着臭鞋底子在三夫人脸上抽了又抽,三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黑了,指着大夫人气喘,良久都说不出话来,豁出颜面的大夫人不好对付,三夫人自知说不过她,便转过头去向老夫人哭道: 「老夫人,您瞧瞧大嫂,她就是这么说我的,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让我娘给珊姐儿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咱们就算门第不如人家,可也不能办的太差,叫人瞧不起啊,我这么做,不就是想给傅家挣一点颜面,被大嫂说的我简直无地自容了,我,我就是想好好的嫁个女儿,又有什么错呢。」 三夫人在老夫人跟前伺候最多,三老爷傅庆业又是老夫人的幺子,老夫人心底最偏的就是三房,见三夫人哭的伤心,也不忍了,呵斥了大夫人一声: 「你就是嫉妒珊姐儿嫁的好,给我退下,别在这里说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拙话。」 大夫人被老夫人呵斥不是一天两天了,开始还会觉得心里难过,但是现在已经适应了,顶着‘孝道’两个字才没有像顶撞三夫人那样顶撞老夫人,坐到一旁转过身去,懒得看三夫人那装腔作势的模样。 其实大夫人心里门清的很,三夫人哪里是没钱了,根本就是想借机捞一笔,而捞的不是旁人,就是二夫人萧氏,她眼热二夫人给了音姐儿那么多陪嫁,回门又送了大礼,心里不甘心罢了,大夫人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个府里也就是二夫人对她们好,本不想和三夫人撕破脸,这回实在是看不过去才出言的,但老夫人的心偏到了身子外头,她可以跟三夫人吵,大家是妯娌,吵吵没什么,但老夫人那里,若是顶撞太过了,老夫人完全可以家法伺候她,大夫人见好就收,暗自祈祷二夫人别吃亏才好。 老夫人将目光落在一路看戏的萧氏身上,冷硬的说道:「老二家的,你到底怎么说的?府里也就二房最为宽裕,老三家的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萧氏看着老夫人和哭了半天,脸上也没见眼泪的三夫人,两手一摊:「我想帮,可是我没钱啊。」 不等老夫人再开口,三夫人就站出来说道:「二嫂刚出手给了音姐儿那么大的礼,怎么到了珊姐儿这里,就没钱了呢?若是二嫂不愿意帮忙,直接说就好了,我也不会怪你的,可你又何必说谎呢?」 萧氏看着三夫人,沉吟良久之后,才诚恳的说道: 「我没有说谎,二房的钱全都在桐姐儿手里管着,我是真没钱啊。」 萧氏的话说完之后,花厅中短时间内变得很安静,老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后,由老夫人发问: 「你说……什么?二房的银子在桐姐儿手里?」 萧氏认真的点头:「是啊,桐姐儿管钱很厉害的,您不是知道,我那条杜若街从前是什么样貌,如今那车水马龙的,全都是桐姐儿的功劳,我就把钱全都给桐姐儿打理去了,我正好也不擅长做这个,交给桐姐儿省心。」 「不是。」老夫人似乎还没有从这个冲击中缓过神来:「她才多大点的孩子,就算有点运气,可你也不能把所有的银子全都交给她呀,这像什么话?再说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早晚是要嫁出去的,难不成等到她嫁出去了,你还要她一个外嫁女回来管家吗?」 萧氏笑了笑:「她要愿意管的话,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了。」 老夫人觉得如果自己再继续和萧氏说下去的话,真的要被她气死了,可有些话,不说又不行。 「你没什么意见?我道前几年,那丫头为什么费尽心力的把你嫁妆全要回去呢,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这下好了,她把你所有的钱都骗过去了,你却还茫然不知,我早就该知道,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也是天真,难不成她还妄想着带走家里所有的财产出嫁吗?真是想的太美了。」 对于老夫人的评价,萧氏有话说:「娘,怎么能说是骗呢。我的钱本来就都是桐姐儿的,只不过是提早交给她罢了嘛,将来这些钱,肯定是要给她带出嫁的。」 老夫人气结:「全给她带出嫁?你,你也太大方了?你全给了她,那傅家……呃,不是,那星哥儿难道就什么都不给吗?」 老夫人本来是想说钱全给了傅新桐,那傅家怎么办,幸好收的快,因为萧氏的钱确实没有正经理由用在傅家身上,所以老夫人只能把离家的傅星落给抬出来说话,想着萧氏总不能全然偏着女儿,儿子那里就什么都不给吧? 第17章 谁料萧氏接下来的话,又把老夫人给气了个倒仰,只听萧氏说道: 「星哥儿不是有傅家吗?相公不会不管星哥儿,定会给他另行准备的。」 合着她真是一点都不打算把自己的钱留一点给儿子啊。但萧氏这种做法,虽然少见,但你却又不能说她是错的,因为就是这样的惯例,母亲的嫁妆都是留给女儿的,因为儿子有家业继承,女儿没有,可是一般人家的妇人,哪有像萧氏这样,一点不给儿子留的?多多少少,肯定是会私下留给儿子,毕竟女儿是出嫁到别人家去,今后是别人家的人啊,儿子才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呀。 可是普通的世情规矩似乎约束不了萧氏,她天生就不是操心的命,并且自己还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强求,就好像现在,萧氏就完全不操心‘女儿得了太多东西,儿子将来怎么办’这种事情,很自然的把儿子推到了傅庆昭身上,而且令人郁闷的是,她这做法还没有人能够说她做的不对。 这样的性子就像是一团棉花,一团烟雾,无论多用力抓,到最后要么被反弹了,要么毫无作用。 老夫人坐在那里,一时间还真反应不过来,指着萧氏屡屡想要说话却都放弃了,萧氏见她这样,想了想之后,便将守在门外的芳冉喊进来,让她去把傅新桐叫过来,芳冉去了之后,萧氏才对老夫人笑笑,说道: 「我让人去喊桐姐儿了,待会儿你们可以跟她说,她若说出,那便出吧。」 老夫人和三夫人对看一眼,暗恨在心,这个萧氏还真是……要让她们对一个小姑娘开口不成? 傅新桐今天刚好没有出去,在府里看账本,芳冉来请她去主院,并且将主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傅新桐,傅新桐咋舌三夫人的脸皮如此之厚,自己办事钱紧张了,不愿意降低不必要的规格,还要别人出钱帮她。 到了主院花厅之后,傅新桐对在场的人们行礼,然后就站到了萧氏身后,萧氏对傅新桐说道: 「就是你珊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三夫人手头有点紧,想让家里帮帮忙,我告诉她们,你替我管钱,所以就喊你来问问。」 萧氏现在也是学乖了,遇到事情先冷静下来,自己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能解决的,直接就推到别人身上去,傅庆昭不在家的时候,她还有点怕,但现在傅庆昭回来了,等同于萧氏的脊梁骨回来了,自然不怕得罪人。 傅新桐听了萧氏的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了表情十分尴尬的三夫人,三夫人此刻心理将萧氏埋怨的不行,以前只知道萧氏不懂人情世故,但至少还算听话,让她拿点银子出来,哪需要这么麻烦,直接和她知会一声就成了,可是现在,越演越烈,她不仅不配合了,居然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她们长辈在说钱的事情,怎么好把小辈叫过来,这不是存心要让她们在小辈面前丢脸吗? 「原来如此,但不知三夫人想要多少呀?」傅新桐言笑晏晏,对着三夫人微笑,如果三夫人识相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适可而止,不开口了,这样至少还能在小辈面前保住颜面。 可三夫人天生就不知道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她始终对萧氏给傅音渺的厚礼耿耿于怀,但她也清楚,萧氏会给音姐儿,却未必会给珊姐儿,这前前后后,相差的礼金就多了,她便想趁这个机会,从萧氏那里把这笔钱要过来,正好可以充入珊姐儿的嫁妆里,若有一匣子金锭子压箱底,宋家肯定会对珊姐儿越发刮目相看的。 如果她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也许这笔钱永远都不可能到手,想到这里,三夫人就把颜面什么的全都抛在一旁,反正她在萧氏和傅新桐面前早就没了多少颜面,又何必纠结这个呢,不如换了真金白银的更实在些。 「原不该再开口,但既然桐姐儿问了,三婶手头上也确实太紧,眼看着你二姐姐出嫁在即,再怎么样,也不能委屈了她不是?你们是一家子姐妹,你二姐姐还等着你送嫁,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你们俩总要多帮衬着些,三婶会记得你的好。」 三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只要她想讨好一个人,那口才自然是很好的,说的话也好听,让人心里还算舒坦,傅新桐听后也没有过多反抗情绪,连连点头称是: 「是是是,三婶说的对,都是一家人,谁还没有个周转不灵的时候呢,二姐姐成亲这般大的事情,的确不能委屈,三婶尽管开口,要多少?」 傅新桐这番话说出口,让花厅中的其他人全都愣住了,因为这几年,傅新桐在傅家做的事情,说的话,那简直可以用强悍的小泼妇来形容,老夫人心里纳闷,这丫头良心发现了?而三夫人也很惊讶傅新桐的爽快,但转念一想,定是上回她让珊姐儿和她说的话起了作用,珊姐儿嫁的是归宁侯府,等到五月里,这丫头也要嫁去承恩侯府,虽然这丫头嘴上说无所谓,但是总归是要为将来考虑的,她自然也想有个同样嫁入侯府的堂姐妹帮衬着的。 第18章 三夫人心中一喜,脑子转的很快,伸出一只手,本来她是打算比两根手指出来,就是要两万两,但既然傅新桐这么大方,那岂不是不要白不要嘛,一个转念间,就把五根手指全都伸了出来,不客气的对傅新桐说道: 「至少要五万两才成啊。」 三夫人开口之后,大夫人又站了出来,指着三夫人骂道:「一张口就要五万两?你也好意思!就是一百二十桌的喜宴全算下来,也用不了五万两这么多啊!分明是坑人的嘛。」 萧氏也觉得三夫人狮子大开口,老夫人纵然心中觉得不妥,但她也没有出声阻止,在她看来,平常都没有机会让二房出钱,现在有了机会,那多要一些也没什么,最多讨价还价,给个一半也是好的。 这么多人里面,只有傅新桐的表情最为淡定,她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从容不迫的点头,三夫人心上一喜,抓着傅新桐就一口一个好侄女的叫着。 「这就答应了?果真是个好孩子,三婶娘从前误会你了。」 傅新桐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三夫人,诚恳的说:「金额是挺大的,不过既然三婶娘开口了,那我总要给三婶娘面子的。」 三夫人宁氏别提多高兴了,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现在看傅新桐和萧氏都觉得顺眼许多。 「不错不错,那婶娘便多谢桐姐儿了。」 傅新桐摆摆手:「三婶娘不用客气,待会儿我就让人去库房把银子拿去给您。」 「好好好。我回去等着你。」 说完就要转身,却被傅新桐拉住了胳膊,只见傅新桐笑靥如花,对三夫人笑问: 「银子待会儿我就拿去,那请问三婶娘的借条什么时候写给我呀?」 三夫人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嘴角微微抽搐:「借,借条?什么借条?」 傅新桐放开她的手,理所当然的耸肩:「三婶娘既然想借银子,那自然是要打借条的,亲兄弟还明算账,这么大笔金额支出,总要有个依凭才成啊。」 三夫人用像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傅新桐,心情从天上掉了下来,沉声回了一句: 「你是想让谁我给你写借条?」 傅新桐自然而然的点头:「是啊,不是三婶想借钱吗?五万两,我借了!但口说无凭,借债写借条,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难不成三婶是想空口无凭借五万两银子?」 三夫人哑口无言,指着傅新桐瞪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句: 「谁说我是要借银子?」 傅新桐扬眉不解:「不是借,那是要吗?平白无故的,三婶娘跟我们要五万两银子花销?」 「谁说是平白无故?不说了是你二姐姐成亲吗?」三夫人终于明白自己先前还是大意了,她怎么会以为傅新桐良心发现,变好了呢,这丫头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碍眼和讨厌。 傅新桐可不会在乎三夫人到底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耐下性子,冷哼着问: 「二姐姐成亲,三婶为何让我们出五万两?音姐姐去年就成亲了,大婶娘就算艰难,可也没让咱们出钱呀,三婶娘又为什么要让我们出钱?」 三夫人不甘示弱:「手头有些紧,让家里人帮衬着有什么不对?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娘不懂事,连带教出的你也不懂事,等晚上你爹回来,我倒要去跟他问问,他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一家子兄弟,让帮个忙都不成,这还算什么……豆.豆.网。」 不等三夫人说完,傅新桐就截过了话头:「我跟三婶娘说了,五万两可以借呀!若非看在兄弟的面子上,谁会一下子借你这么多钱?你不想写借条,还想白得五万两,你这是叫‘帮忙’吗?分明就是不想还了,想明抢了是吧。」 「谁想明抢?说话这么难听,还有没有人管管你这张嘴了?」三夫人觉得自己快要被绕进去了,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傅新桐那边却兀自平静的很:「我就事论事而已。既然三婶不想明抢,那这银子,可还想还?」 三夫人发现自己被傅新桐的这个问题给逼到了墙角,左右为难,说想还吧,有点违心,因为她就是存着不还的心,说不想还吧,就正应了傅新桐说的‘明抢’二字,往老夫人看去,只见老夫人先前还盯着她看戏来的,她的目光一递过去,老夫人就把目光给转移到一旁去,端起茶杯很不自然的喝了起来,仿佛很怕三夫人要她做主的样子。 三夫人知道,如果傅新桐不是跟承恩侯府订了亲,老夫人今日不会这样对她,其实她一开始只是想从老夫人这里要些银子去,毕竟她冲娘家要了好多回,娘家给了不少,可是傅家这边,老夫人除了给出府里姑娘出嫁时相同的嫁妆之外,就只给珊姐儿多了两抬添箱,并且都只是普通玩意儿,不值几个钱,看着好看罢了,她来跟老夫人哭穷,老夫人不想动用傅家公里的财产,就想把压力转嫁到大房和二房身上去,这才有了现在的对话。 第19章 若傅新桐还没有定亲,或者订的不是承恩侯府那样高的门第,那么三夫人相信,老夫人今天就算是承认‘明抢’,也会替三夫人把这笔钱要到手,可现在嘛,老夫人心里有计较,觉得归宁侯府的门第比承恩侯府又要次一点,所以,并不会像从前那样,为了替着三夫人出头而打压傅新桐了。 这才是让三夫人觉得最讨厌的地方。 拼尽了全力,以为替孩子挣到了个特别好的东西,可没想到,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比她千辛万苦挣来的还要好的东西,那种无力感真是叫人恼火。 看着傅新桐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三夫人真想用一把刀把她这张脸给划破了,看她还敢不敢趾高气昂的说话,手里的拳头捏了又放,三夫人能屈能伸,硬着头皮答道: 「还!当然会还了!」她现在除了这么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傅新桐点头:「很好,既然想还,那写张借条很难吗?要知道,五万两银子,就算你现在去银号里,若没有预定,一天之中也很难完全取出的,我让三婶娘写张借条,不过分吧?」 「的确不过分。」三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傅新桐很满意这个结果,一拍手,只见一直守在门外的芳冉,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了笔墨纸砚和一块朱红印泥走进来,直接送到了三夫人面前,三夫人低头看去,那托盘上摊开的俨然是一张傅新桐店铺里,经过衙门公证,专门用来给人写借条的契约,只要填上金额、还款时间和名字,最后签字画押就可以了,这一般都是商贾之间有大额借债时才会有的衙门专门契约。 三夫人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傅新桐走过来,拿起托盘上的笔,送到了三夫人面前,指着契约上空出的地方说道: 「这里写银两数额,这里写还款时间,既然是借去给珊姐姐成亲周转的,那等到珊姐姐成亲之后,就能还上吧,不过也不用写那么急,就写六个月好了,然后画押指印在下面。」 三夫人被赶鸭子上架,接过了笔,在纸上写下了金额、时间和名字,匆匆将指腹印在印泥上沾了沾,按在借款契约上,鲜红的手指印看着令人心慌。 傅新桐将那张借款契约拿出来上下看看,确定没什么问题,便将之折起,小心翼翼的放入袖子里,对三夫人从善如流的说道: 「三婶请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半个时辰后,我便送到你院子里去。」 三夫人连话都不愿意跟傅新桐说了,撑到现在没有崩溃就算厉害的,冷着脸拂袖而去。 傅新桐对一旁看呆的大夫人和萧氏说道:「娘,大夫人,事情解决了,咱们回去吧,我让人去准备银子。」 萧氏和大夫人连连点头,似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傅新桐拉着萧氏跟老夫人行礼之后,就离开了主院,往商素院去。 在路上,萧氏拉着傅新桐问:「你真要借五万两给三夫人啊。就算有借条,但若你三婶娘不想还的话,借条也没用的,你又不可能真的把她告到官府去,结果不还是一样嘛。就不该答应给五万两的,给个一两万两撑两天了,就算要不回来,咱们损失也少一些嘛。」 傅新桐却不以为意,将袖袋里的借条又拿出来看了两眼,然后才对萧氏说道: 「就算她真的不还,咱们也不会损失多少的。」 萧氏不解,盯着傅新桐,傅新桐将借条收好之后,凑到萧氏耳边轻声说道:「原本你给珊姐姐准备好的那一匣子回门礼,这下可以省了,这笔钱本来就是打算花出去的,不过现在换了一种形式罢了。」 而换的这种形式,对傅新桐她们是没什么区别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好比三夫人自己送了个把柄在她们手上,要不要她还这笔钱,就看今后的心情了。 想想三夫人钻营惯了,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眼红萧氏给傅音渺的回门礼,不肯明说,又不相信萧氏会一视同仁,本来萧氏在给傅音渺那份礼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家里几个姑娘嫁人的时候,她都会这么给的,傅新桐也同意了,然而现在这个想法被三夫人的自作聪明给彻底破坏了,不仅省下了傅灵珊的那份金锭子,连傅毓敏那儿也可以省了,两份加起来的数额,如果三夫人知道的话,一定又得气的鼻孔冒烟了。 傅新桐回到商素院,就找来了傅安,让他去取五万两银票来,然后送去三夫人院子里。 晚上傅庆昭回来,听萧氏和傅新桐说了白天里发生的事情以后,也是气的直叹息,萧氏以为她们做错了,问道: 「你要是觉得不妥,就让桐姐儿把借条还给三夫人去。」 萧氏怕傅庆昭觉得她们做的过分,一家人写借条这种事情,传出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傅新桐在剥桔子吃,听了萧氏的话正要开口,就听傅庆昭率先说道:「既是借的,写借条天经地义,不用还。我只是觉得有些人把咱们看的太好说话了。五万两银子,居然张口就要,若非桐姐儿机警,让她写了借条,这钱就如那打狗的肉包子,有去无回了,说理都没地方说理去。」 第20章 原来傅庆昭是这么想的,萧氏放心下来,傅新桐连连点头: 「就是,爹,我也是这么想的,空口说白话,就要五万两,这回若给了,下回她岂非要张口要十万两,一百万两了?人的胃口越养越大,到时候,你就算给她金山银山,她都会觉得不满足了。」 上一世就是这样的,三夫人宁氏管着整个傅家,把持着萧氏的嫁妆,傅庆昭日日在外奔波生意,到最后,赚的钱还得交给家里一大半,美其名是补贴家用,可实际上就是剥夺和明抢,但上一世二房没有底气,傅庆昭毁了脸,前途尽失,她嫁了韩家,自身难保,凭着傅远和段氏的为人,更加不可能对她们加以援手,于是二房始终被压制,然而那些占了她们家财的人,段氏也好,宁氏也罢,一个个全都像那吸血的怪兽,永不知足,用你带给她们的好处作为打压你的资本,站在高岸上,看着他们在泥潭中苦苦挣扎,恨不得随时再送上一脚。 这一世傅新桐只是拿回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没有趁机打压三夫人他们,就算是厚道的了。 傅灵珊成亲,傅新桐也是送嫁的,她和傅毓敏一起坐在宋家的轿子里,跟在傅灵珊的喜轿后头,傅新桐左看看,右看看,今日她穿着一身绾色的衣裳,腰间与手腕上皆有精绣红绸装饰着,看着十分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活泼俏皮,而一旁的傅毓敏穿的则很端庄,红的有些发暗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比傅新桐年纪还要大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姐姐,傅新桐是妹妹呢。 傅毓敏似乎很紧张,两只手一直握在一起,手里的红色喜帕都快被她搓碎了似的,傅新桐拿起轿子里摆放的一颗红枣,咬了一半放下剃核,对傅毓敏说道: 「你别那么紧张,其实也就是下轿的时候咱们得搀扶着些,一切有喜娘在呢,真正要我们做的事情不多,我送过嫁,没事的。」 傅新桐的话并没有让傅毓敏感觉好一点,反而面色淡淡的横了傅新桐一眼,说道: 「你送的是都家的嫁,和归宁侯府能一样吗?宋家的规矩大的很,我们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姐姐就该受埋怨了。」 傅毓敏虽然对傅新桐态度一般,但是对自家亲姐姐傅灵珊还是颇有真心的。想起春天里她就要进宫选秀,这也许是她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自由时光了,心中不禁感慨万分,不禁对傅毓敏问道: 「哎,我听说下个月家里要让你去选秀?你自己想好了吗?若是选中了,就得在宫里待一辈子了,再也出不来,家里人也没法时常入宫去瞧你。」 傅毓敏不意外傅新桐知道这件事,听她话中各种警告挑拨,傅毓敏就觉得不舒服,往旁边瞥了一眼,说道: 「出不来便出不来,嫁去其他人家做妇人,也不见得能时常出门,宫里锦衣玉食,那么多人伺候,总比在外面要强的多,待一辈子就待一辈子。」 傅新桐叹息:「可是宫里锦衣玉食,多人伺候,那是位分高的娘娘的待遇,不是人人都能那样的,你受宠固然好,可你想过你若不受宠该当如何?」 傅毓敏显然不想要听傅新桐说的这些实话,不耐烦的转过头,神情不悦的盯着傅新桐,心道凭自己的姿色,皇上不可能不心动,就跟老夫人说的那样,将来有的是她好日子过,傅新桐根本就是羡慕吧,想到这里,傅毓敏冷冷一笑道: 「我看你就是盼着我不受宠,是担心我今后成了娘娘,你见了我得磕头吧,放心吧,一家子姐妹,我不会为难你的。」 傅新桐哭笑不得,有些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她已经被老夫人和三夫人洗脑,她们在傅毓敏年轻的脑瓜里,埋下了一颗将来后宫荣宠,家族高升的种子,以为凭着自己的美貌与年轻,一定能够让皇帝喜爱她,继而荣宠不断,她们描绘的画卷已经深入傅毓敏的内心,虚幻美好的未来连她自己都相信了,现在无论她怎么劝说,都已经没有用了。 呼出一口气,傅新桐闭上了嘴,在傅毓敏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傅毓敏奇怪的看着傅新桐,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外面的迎亲唢呐声停了下来,轿子落地,紧接着就是震天的鞭炮声,鞭炮声过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前头轿子有动静,傅新桐和傅毓敏对视了一眼,心中都觉得很是奇怪,傅新桐将一侧的轿帘子打开,对跟随在轿子旁的喜娘问道: 「怎么回事?」 喜娘凑过来小声对傅新桐她们解释道: 「姑娘莫慌,这是姑爷家正在压轿呢。」 傅新桐不解:「压轿?什么意思?」 喜娘掩唇一笑:「就是让新媳妇进门之后不可越过夫纲,要守规矩的意思,压轿时间越长,说明新媳妇越温顺呢。」 这个道理让傅新桐不怎么听的明白,什么叫压轿时间越长,新媳妇就越温顺呢?这性格温顺与否,跟成亲时压轿时间多长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就是要在新媳妇进门前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婆家的厉害,将来入了府要低调顺从。 第21章 宋家还真是好大的规矩,还没进门就这样,傅新桐真是不敢想象今后傅灵珊的日子该怎么过。 看了一眼傅毓敏:「这就是你们说的规矩,把新媳妇当什么了?」 傅毓敏却不以为然:「你别说话,人家就这规矩。」 被当面这么怼了,傅新桐暗恨自己多嘴,当即收了声,不再多言什么。 压轿时间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等到傅家的送亲队伍都十分不耐烦了,宋三公子才姗姗来迟,一番喜闹的吹奏之后,傅新桐和傅毓敏下了轿子,来到新娘子的轿子两侧,等着宋三公子踢轿门。 宋三公子生的斯斯文文,白白净净,颇为俊秀,但眼角吊梢,给人十分严厉的印象,只见他一本正经的踢了三下轿门,然后就站在那里等着喜娘去扶轿子里的新娘子,直到新娘子被搀扶到轿子边上,宋子清都没有上前,等到喜婆子将新娘子背上了,他才转身往前面带路,那姿态说好听点叫规矩端庄,说难听点就是漠不关心。 傅新桐和傅毓敏跟随在喜婆子两侧,傅新桐看着宋家这高高的门庭,热闹的场景,排场比都家那是大了不知道多少,然而,再多的宾客都无法制造出像都家那般的殷勤周到,宋家仆婢众多,然而所有人走出来似乎都是一个模样,就是笑都笑的很矜持,一切刻板的像是牵线的木偶,没有人味。 傅新桐觉得都家比宋家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至少都家全心全意,尊重新媳妇的,而宋家就好像是一口被规矩礼教封住的井,虽然看着华丽尊荣,但实际上比牢笼好不了多少,反正,如果让她一辈子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真的是会郁闷到家。然而此时此刻,傅灵珊和傅毓敏还不能体验到那种感觉,仍旧被华丽的外表吸引着。 宋家的礼堂布置很奢华富贵,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把娶媳妇这件事安排的像是上香礼佛那么恭敬。 行礼结束之后,傅新桐和傅毓敏就随着喜娘后头,跟着傅灵珊去了喜房,宋公子连面都没有露过,只派人来知会了一声,说他晚上吉时再过来揭盖头。 喜房布置的相当豪华,傅新桐左看看右看看,傅毓敏凑在傅灵珊身旁说了几句话便过来了,看着傅新桐小声说道: 「姐姐说她饿了,从昨天中午开始,她就没吃过东西。」 傅新桐听后赶忙点头:「哦好,我去给她拿些点心来。」 「好,我去倒茶。」 两人忙活了一会儿,走到傅灵珊身旁坐下,准备将东西拿给傅灵珊吃,可傅新桐手里的糕点还没送到傅灵珊手中,就被一旁的喜婆子阻止了。 「两位姑娘这是做什么?」 傅新桐看了她一眼,这喜婆子是宋家的人,听说是宋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笑着回道:「哦,我二姐姐昨儿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我们怕她饿着。」 不能说傅灵珊自己要吃,得替她维护形象,只能说她们怕她饿着,想给她东西吃。 这点小事若在其他人家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新媳妇进了门,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悄悄吃一点东西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令傅新桐没有想到的是,在宋家这事儿却不可行。 只听喜婆子笑道:「姑娘莫怕,只需等到吉时,三少夫人自然可以吃东西的。」 「可你们家算的吉时是酉时三刻呢,现在才未时一刻,还是稍微吃一点吧,要不然怎么受得了。」傅新桐觉得还是有必要替傅灵珊争取一下的,因为如果现在不吃,等到吉时,揭了盖头,就该洞房了,哪里还有时间吃东西呢。 然而傅新桐的争取没有奏效,喜婆子脸上虽然在笑,但是话语却十分坚决: 「说了不可,便是不可,这是规矩。还请姑娘不要坏了规矩才好。」 傅新桐拿着糕点跟傅毓敏对看了一眼,傅毓敏可没有这么好脾气,对那喜婆子大声道:「不过是吃一块糕点,有什么不行的,若是饿坏了你们三少夫人,你担待的起吗?」 这便是动怒的口吻了,然而依旧无效,喜婆子态度十分坚决:「若三少夫人饿出好歹,咱们宋家自然会担待的,此事无须再说,不可。」 傅毓敏还要再说什么,被傅新桐早一步按住了手背,傅新桐摇了摇头,轻声对喜帕中的傅灵珊轻声说道: 「等她出去了,待会儿我悄悄给你递个果子。」 傅灵珊低若蚊蝇的声音传出:「算了吧,还是别惹事了,别管我,我不吃了。」 声音虚弱,听着确实没什么精神,傅新桐叹了口气,在那喜婆子的注视下,两人将糕点和茶水又拿走放到一边,回头望那喜婆子,直接就站到了傅灵珊身旁,俨然一副誓死盯着不让人给傅灵珊送东西吃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看犯人的狱卒,不近人情到令人心寒的地步。 喜帕中的傅灵珊感受最为直接,想起之前都龙和傅音渺成亲,她去送嫁时,瞧着都龙悄悄的给傅音渺塞东西吃,当时她还瞧不起都家,觉得都家没规矩,可是真当她亲身经历之后才明白过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22章 都龙把傅音渺宠上了天,能为她坏了规矩,可到了她傅灵珊这里,宋三公子连面都没露一下,别说做些暖心的事了,还由着喜婆子在这里欺负她。成亲第一天就有点心堵,大喜的日子,傅灵珊心中不安,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傅新桐想的挺好,等到喜婆子看不见的时候给傅灵珊送点东西吃吃,然而那喜婆子似乎早就洞悉了她的想法,寸步不离傅灵珊身边,让傅新桐和傅毓敏想钻空子都钻不到。 一个下午的时间,喜房里偶尔来两个宋家的嫂子媳妇的,但也不与傅新桐她们多言,攀谈几句便出去了,不敢多留,房外乐声四起,房内却冷清至极,要不是房里各处披红,墙上贴着大大的喜字,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喜房,然而宋家留下伺候的人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们一个个不苟言笑,标尺一般站在那里,迎风不动,可真够无趣的。 中午的席面,傅新桐和傅毓敏没赶上坐席,因为要送新娘子来洞房,后来宋家送来了八糕点,十六道小菜,送嫁之人,每人一碗早生贵子汤,让傅新桐、傅毓敏和喜娘她们对付的吃了点,好不容易等到了傍晚,终于有人来请她们出去吃席面了。 走出喜房的那一刻,傅新桐和傅毓敏同时呼出一口气,傅毓敏看了她一眼,傅新桐笑道: 「憋坏了吧。二姐姐今后在这里生活,可得收收性子啊。」 性子太放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中可真活不下去啊。 傅毓敏虽然今天也见识了宋家的厉害,心生不满,但也不想在傅新桐面前失了颜面,仍旧硬着头皮说道: 「这便是侯府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懂……你马上也要嫁去承恩侯府了,到时候还不是一样。」 本来傅毓敏是想对傅新桐说‘你懂什么’的,但一想,傅新桐五月里也是要嫁去侯府的,这才改了口。 傅新桐还真被傅毓敏说的愣住了,她虽然一直都知道顾歙是承恩侯世子,她马上也要嫁去承恩侯府了,可是她对承恩侯府一无所知,如果那里也和宋家一样可怎么办? 回想那日见着承恩侯的情况,承恩侯的确很有威严,侯夫人傅新桐没见过,承恩侯府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拿不准,傅毓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得以的勾起了嘴角,抿唇一笑。 两人跟着宋家的下人来到了喜宴,在都家的时候,傅新桐和傅灵珊作为附加送嫁的人是被安排坐在主家席的,但是在这归宁侯府中,傅新桐和傅毓敏就没有这样受重视了,安排坐在了宋家小一辈的姑娘小姐桌上。 不得不说,宋家子嗣确实兴旺,老侯爷膝下就有七子八女,七子都已成家,傅灵珊嫁的这位宋三公子,是长房嫡孙,虽不是长孙,但听说老侯爷最看重的孙子辈便是他了。 送嫁的喜宴是男宾,女宾分席的,和傅新桐她们坐在一桌的是宋家大房和二房的小姐,还有两个嫂子媳妇,傅毓敏和其中一个宋家的姑娘认识,两人笑着打着招呼就坐到了一起,傅新桐则跟一个看起来有些冷的姑娘坐在一起,这是宋家的五姑娘,素有才名在外,跟谁都一副淡淡的样子。 傅新桐与她打了招呼,她也只是勾唇笑了笑算是回应,傅新桐便没了与她说话了,四处打量起周围的布置,然后喝水等吃饭。 「这位姐姐是傅家的哪位姑娘?」傅毓敏身旁那位相熟的姑娘指着傅新桐对傅毓敏问道。 傅毓敏看了一眼傅新桐,回道:「是我二伯家的三姐姐。」 那姑娘点头,对傅新桐露出一抹笑,傅新桐也回她一笑,就听那姑娘旁边的年轻妇人又问:「哎,我听说你们家有位姑娘与承恩侯府世子订了亲,不知是哪位呀?」 桌上做的大多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种话题是不敢轻易问出口的,但不敢问不代表她们心里不好奇,所以那年轻妇人一开口,就引起桌上好几个姑娘的兴趣,不等傅毓敏开口回答,就有姑娘开始追问了。 「那位姑娘是不是生的很美?」一人发问。 「是不是很有才学?」两人发问。 「才学比蓉姐姐如何?」三人发问。 话里的蓉姐姐指的就是傅新桐身旁坐的那位冷傲女子宋芷蓉,只见她垂下眼睑,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对那些姑娘的夸赞既不评价,也不阻拦。 「我觉得肯定没有,蓉姐姐的才学在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可敏姐儿的那位叔伯家的姐姐却在京城里默默无闻,从未听说显出什么才名。」 「说的没错,我也没听说过什么傅三姑娘的才名,唉,遥知公子才高学渊,书画一绝,大学士都亲口夸赞过他的才名,如今却被定了这样一门亲事,也不知顾家是怎么想的。」 傅新桐一开始还觉得她们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听到这里才知道,哪里是什么误会,这些话根本就是当面说给她听的,傅毓敏倒是在一旁听的有点尴尬,但这些姑娘说了这么多,现在她才告诉她们傅三姑娘就在她们面前,肯定要遭埋怨,再看傅新桐并没什么激烈反应,嘴角甚至还挂着微笑,傅新桐这个当事人都能听得下去,她着什么急呢。 第23章 所以,傅毓敏便决定什么都不说,静观其变好了。 「哎,你们是有所不知。敏姐儿的二伯是个厉害的,前几年中了状元,深受皇恩,今年也回京述职了,看样子是要大展拳脚的,也许这门亲事遥知公子并不满意呢,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可奈何啊。」 「这么一说,遥知公子真可怜啊。无奈摊上了这么一个才名不显的平庸之辈做妻子。」 又是几句话过后,这些姑娘们自娱自乐,就像是听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发出一阵阵愉悦的笑声,傅新桐什么话也不说,一边吃干果蜜饯,一边听这些闲言碎语,仿佛这些人话里说的对象并不是她一般。 傅新桐身旁那冷傲女子终于开口,声音请冷冷的,空灵又遥远,真把自己当成云端的仙女了。 「遥知公子谪仙一般的人物,对这凡尘俗世本就无意,醉心书画,寄情山水,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所以对他来说,娶不娶妻或娶的是谁,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这姑娘一开口,就让傅新桐感觉到了一股仙风扑面,总觉得她是不是对顾歙有什么误会?对凡尘俗世无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接下来她不会要说,顾歙修仙成道,要白日飞升了吧? 桌上的姑娘们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成为女眷宾客席间一处靓丽的风景。 「哎,说了这么多,敏姐儿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家三姐姐是哪位呢。」有个小姑娘,眼神儿一直往傅新桐身上瞥,却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傅毓敏现在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些姑娘分明就是知道傅新桐的身份,却还故意说这些话来,冷笑一声,指了指傅新桐,说道: 「这便是我三姐姐,诸位说的话,她可都全听见了。」 真是丢人。傅毓敏心里暗暗说了一句,便端起了茶杯,决定不再插嘴这件事,让傅新桐自己去和她们解决好了,反正傅新桐和宋家的姑娘,都没一个是好人,无论哪方输了,她都喜闻乐见。 桌上众人将目光落到傅新桐身上,只见傅新桐莞尔一笑:「是我是我。失敬失敬。」 看样子,可是一点都没有恼羞成怒的样子,这种反应,似乎让宋家的姑娘们觉得很是意外,她们以前听说这傅三姑娘很厉害的,小小年纪就抛头露面开设商铺,在与韩家较量这件事上,她也是占尽了上风,但现在看来,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知道这里是宋家的地盘儿,就算被人当面说了什么,也不敢站起来反抗。 「原来是三姑娘啊,我们先前不知道是你,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那个最先起头说话的年轻妇人用帕子掩唇一笑,语气不甚诚恳的对傅新桐说道。 傅新桐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不见怪不见怪。早就听闻宋家的姑娘们知书达理,才名远播,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远胜京城其他府邸的平庸之女,今日得见,果真是不同凡响,个个出口成章,佩服佩服。」 宋家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里听不出傅新桐话里的讽刺,可是偏偏她字里行间没有半点冒犯之意,叫人挑不出错漏来,连反驳都无从下手。 「我们再如何,也及不上傅三姑娘的伶牙俐齿和好运气啊。有些人天生不知道深浅。」 一个妹子说话酸溜溜的。 傅新桐听后就笑了起来:「哪里哪里,若论伶牙俐齿,我甘拜下风,不过若论运气,我确实还不错啦。」 这话一出,就令桌上所有姑娘都忍不住嗤笑起来,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这种了。 姑娘们正想着怎么反击傅新桐,女眷宾客席的入口处就引发了骚动,顺着那动静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浅蓝底墨竹长衫的俊逸男子缓缓走入女宾席,他眉目如画,行走如风,全身上下都写满冷漠两个字,在女眷席间回望两回后,便眼前一亮,来到傅新桐她们这一桌前站定。 来的正是被宋家姑娘们评价为‘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的遥知公子,顾歙。 只见他冷着的脸在对上傅新桐时,便全然破功,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令人惊艳又如沐春风的微笑: 「随我一同去那边坐吧。」 傅新桐看着顾歙,问道:「为何?」 顾歙来到她身旁,对她伸出一只手,笑道:「温覃他们单独在南边花园里一桌,给咱们留了位置,咱们去跟我爹打个招呼,就去南边的花园里跟温覃他们汇合。」 傅新桐伸手握过顾歙的,站起身来,对周围几个看见顾歙之后,就一直瞪大眼睛的几个姑娘说道:「诸位,我先走了。」 其他便没有多说一句,跟着顾歙离开了原来的席面。正要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大哥,等等我。」 顾歙与傅新桐回头,只见顾如月从宾客席上站起,对他们走来,目光落在顾歙与傅新桐牵着的手上,走到面前时,才收起了目光,娇俏的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 第24章 「大哥与傅姐姐是去父亲那里吗?」 顾歙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冷淡之意明显,但顾如月却好像没听出来似的,仍旧对顾歙笑道:「正好,我也要去,都好些天没瞧见父亲了。哦对了,母亲在哪里。」 顾如月说完之后,指了指先前她走出来的席,顾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侯夫人周氏是个相当美貌的女人,虽然已经三四十岁,但仍旧美的惊人,顾如月长得虽然漂亮,却不如这位侯夫人美貌,她一身清雅端庄的衣裳穿在身上,眉眼俱笑,纯良的就像是一朵开在空谷中的菟丝花,任谁都会被她的温婉柔顺所动,此刻,她正对着顾歙和傅新桐露出慈爱的微笑,然而顾歙瞧着她的目光却十分冷淡,兀自对顾如月道: 「夫人那里我便不去了,父亲那里我也改主意了,你自己去吧。」 说完就要离开,但顾如月却上前拉住了傅新桐,说道: 「既然大哥来了,那便一起去嘛,父亲见了你们,定然很高兴,你说是不是,傅姐姐?」顾如月生的娇俏,声音又好听,软软糯糯,跟她的小白兔形象特别贴切,让人只是听声音就会对她产生无限的好感。 如果她上回没有和清华,清平郡主去傅家见过她的话,傅新桐真的会以为这个小姑娘是个单纯善良又天真可爱的。 傅新桐对她笑了笑,看了一眼顾歙,而后对顾如月说道: 「侯爷高兴与否,我如何得知,县主问错人了。」 语气生疏,神情隔阂,完全一副并不想与顾如月亲近的样子,傅新桐感觉到顾如月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缓缓收紧,低头看了她一眼,便伸手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拉下,与顾歙对视一眼后,两人便离开了女眷宾客区。 顾如月站在那里,嘟着嘴,面上露出失望,俨然一副被哥哥厌弃的可怜模样,令在场不少夫人都对她产生了同情,顾如月低着头回到侯夫人身边,侯夫人抽出袖中的帕子,递给顾如月,顾如月用帕子掩着面,像是难过的想哭。 一位夫人忍不住替她抱不平:「世子这样是有些过分了。」 侯夫人周氏无奈一笑,她这个年纪,两个孩子的母亲,看起来却仍与少女无异,又比少女多了几分妇人的风韵,令人心生羡慕。 「世子也是无意的。」 另一个夫人听周氏这样说,不免又道:「我瞧着可不像是无意。世子分明是看见了侯夫人,却不来见面行礼,反而这样对县主,唉,确实做得不对。也亏得侯夫人脾气好。」 周氏情绪低落的叹息,顾如月从帕子中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看着就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哭腔:「诸位夫人不要说我大哥,他从来就是这样,我和母亲都已经习惯了。」 有些话从一个弱者的口中说出来,比从强势的人口中说出来,杀伤力要大很多,顾如月深谙这个道理。 周氏对顾如月轻喝:「不能这样说你大哥,世子这么做定有他的原由。」 说完之后,周氏母女就相依长叹,顾如月虽然不再开口说什么,但是母女俩想要传递给大家的讯息已经一丝不差的传达出去了,顾歙顾世子是个有才学,有抱负,有身份的好郎君,但是却不尊嫡母,不友弟妹,令人印象大打折扣。 而在女眷宾客区的一角,宋家的小娘子们还没从顾歙亲自来接傅新桐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这个不顾规矩,直接闯入女眷宾客区来找傅新桐的男人,真的是她们一直以为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遥知公子吗? 京城里多少女子对遥知公子倾心一片,为了他茶饭不思,然而不管怎么样,遥知公子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从未听说过他与哪家姑娘相熟,或是对哪家姑娘另眼相看,她们都以为,他与傅家三姑娘定亲,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是万般不愿意的,可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她们想的那回事嘛,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太叫人绝望了。 姑娘们震惊的同时,也在心中对傅新桐懊恼艳羡不已。 傅新桐与顾歙走出女眷宾客区,在归宁侯府的花园中手牵手并肩而行,此时已经是中午,宾客们全都去了宴席上,所以,归宁侯府的园林中很是冷清。 顾歙走出来之后,并没有说话,感觉到傅新桐的目光,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怎么盯着我?」 傅新桐呼出一口气,笑道:「看你怎么了?不能看吗?」 顾歙失笑:「当然可以。想怎么看都行。」 语调平缓,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不过有些话,傅新桐憋了一路,不说不快,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对他说出了心中的看法。 「我觉得你对侯夫人与如月县主的态度不对。」 顾歙挑眉不解:「那我该如何对她们?笑脸相迎,好言好语?」 傅新桐想了想,摇头:「不是单单指今日,我是说你对她们的方式,这样耿直,很容易吃亏,会让别人觉得一切都是你的错,她们反而是无辜的。」 第25章 想也知道顾歙不喜欢如今这位侯夫人的原因,这个周氏是妾扶正,能够让承恩侯在众多妾侍中,选了她做继室,除了美貌定然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有此可见,这个周氏不简单,顾歙瞧不上她很正常,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抢了自己娘亲位置的女人,但就算是厌恶,也不能完全表现在脸上,这个世道的人,只会看表面事情,并不会设身处地去为你着想,替你分析这件事你这么做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在别人看来,顾歙就是对嫡母不尊,对妹妹不友善的人,一次两次也许还没什么问题,但是若是次数多了,不好的印象积累到了一定的境界,那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傅新桐想到他上一世的结局,如今见了周氏母女的做派,心中大概也能明白一二,顾歙与承恩侯的关系,到最后,为什么会到那样不可挽回的地步,相信这其中周氏功不可没吧。 顾歙闻言,转过头对傅新桐笑问:「你没和她们相处过,怎会断定她们有错,而非我有错呢?」 「这还不明显吗?若她们是好人,你又怎会这样对她们。」傅新桐说的这个逻辑有问题,但是顾歙听在耳中却很舒服,无论何时,被心爱的人肯定和信任,都是令人高兴的。 「我不喜欢周氏那个女人,从来就没有掩饰过。从十岁那年我娘死了之后,我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了,也不会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改变对周氏的态度。」顾歙说。 傅新桐看着这样的顾歙,心中泛起了同情,世人只道他出身显赫,是两府世子,但是又有多少人会去真正去思考,一个十岁便失去了娘亲的孩子,父亲很快将美艳妾侍扶正顶替他母亲地位,这件事对孩子的心里冲击有多大,仿佛一下子,他不仅失去了娘亲,还失去了父亲。更别说,在顾歙的心里,一只觉得他娘亲会死,除了本身软弱之外,还有他父亲的无情所致。 父子俩的关系本就有了裂痕,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裂痕不仅没有得到修复,反而因为周氏的关系,越来越僵,以至于后来京城中人都知道,承恩侯父子关系不睦的事情,可是,谁也没有深想这是为什么,一品侯府不是市井宅邸,侯府里发生的事情,外人如何知晓,若非有人故意传出,外界又如何得知承恩侯父子不睦的消息呢? 「在想什么?」顾歙见傅新桐一路失神,遂问:「是担心以后嫁到承恩侯府要面对周氏吗?放心吧,她虽是侯夫人,却奈何不了你我,咱们有自己的院子,生活上不相干的,你也无须去她那里伺候应对,一切有我呢。」 傅新桐听着顾歙的话,抿唇一笑,忽而停下了脚步,两手牵过顾歙的,两两交握,对面而立,傅新桐仰头看着顾歙,认真的说道: 「我才不怕她,你也不用怕,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与你共进退,同生死,你再不是一个人,我不会让她伤害你一分一毫。」 傅新桐说的这些话若是被旁人听到,也许会笑掉大牙,她是这样的身份,却妄言说要保护顾歙,不让他受一分一毫伤害,简直是痴人说梦,螳臂当车的感觉,然而这一刻,听在顾歙的耳中,却是直达心底的温暖,尽管他现在已经很强大,已经不需要被人保护了,但这么多年以来,傅新桐是第一个察觉出他曾经的不安与害怕,并说要保护他的人。 笑意浸染了双目,顾歙将傅新桐搂在怀中,在她头顶秀发上落下一吻,轻柔说道: 「咱们同生死,共进退。」 傅新桐和顾歙去了归宁侯府南边的花园里参加宴会,园子里摆了两桌,都是华服美眷的年轻公子,年轻夫人,与顾歙相熟,顾歙将傅新桐带到了一位美貌少妇面前,那少妇笑着打量了一圈傅新桐,便站起来,牵过傅新桐的手,说道: 「这便是新桐吗?瞧这模样生的可真漂亮,眼睛像是会说话儿似的呢。」 顾歙闻言笑了起来:「堂姐真有眼光。」转而对傅新桐说道:「这是我三堂姐,如今是崇敬侯夫人,你无须拘谨。」 傅新桐看着那笑吟吟的少妇,娇羞一笑,微微福身行礼:「夫人好,我叫傅新桐。」 那少妇掩唇一笑:「太客气了,就跟云雁一般,喊我堂姐便是,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没那么多礼的。」 说着便拉着傅新桐往座位上去,顾歙与她们坐了一会儿后,就被温覃喊到一旁去了,但那少妇却一直陪伴在傅新桐身边,像是怕她一个人孤单,从这点就能看出来,顾歙与她关系确实不错。 三堂姐是国公府二房的姑奶奶,出嫁前是二房三姑娘,闺名叫做顾婉,人如其名,的确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都叫人如沐春风般舒服。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全都毫无隐瞒,掏心掏肺的说实话,所以很快就熟络起来。 「之前没有想到,云雁那等石头性子,无趣的很,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做和尚,却不想忽然就定亲了,总想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他开窍,如今见了新桐你,我便算是明白一些了,都是性情中人,做事不顾一切,比一般人都活的纯粹。」 第26章 傅新桐莞尔一笑:「就是比一般人都傻一些的意思呗。」 顾婉听了也笑了起来:「没错没错,我是没好意思这么说,你自己说的,可不赖我啊。」 说了一会儿话,崇敬侯和顾歙一同回来,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崇敬侯坐在了顾婉身旁就笑问:「聊什么呢,这么高兴,说来我们听听啊。」 这位崇敬侯的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比顾婉还要小一些的样子,坐在顾婉身边,丝毫没有身为侯爷的架子,亲热的依靠着顾婉,就差把下巴搭到顾婉的肩膀上去了,顾婉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埋怨道:「不是让你别去踢蹴鞠吗?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崇敬侯嘿嘿一笑,接过顾婉的帕子就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傅新桐忽然想起来这位崇敬侯爷是哪位,便是那夫妻双双都因为抵御外族侵略而死在战场上,留下一府老弱,让儿子不过十三岁就袭了爵位的那个崇敬侯府了。 原来顾歙的堂姐嫁的便是这位小崇敬侯了,看他们相处的样子,便知道崇敬侯府如今谁在当家,顾婉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必然能将崇敬侯府管的井井有条,让小崇敬侯真心敬服,看他们夫妻这样和睦,傅新桐看向了顾歙,只见顾歙正噙着笑看她,目光一对视,傅新桐就忍不住笑开了花,顾歙伸手在傅新桐的头发上抚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傅新桐与顾歙一起吃完了席,听说吉时到了,就跟傅毓敏汇合,回到了喜房之中,见证了宋三公子与傅灵珊的掀盖头,喝交杯的时刻,宋子清与傅灵珊喝了交杯之后,便又急匆匆的随府里人出了喜房,出门送宾客去了,宋子清走了之后,原本围在喜房里的人也全都离开了,宋家有规矩,就算是大喜之日,也不能坏了规矩,一下子变得冷清的喜房,让傅灵珊现出了落寞之色。 也许比起这样的冷落来,像都家那样热闹的婚礼更叫人高兴一些吧。 傅新桐与傅毓敏过去扶着傅灵珊到梳妆台前,傅灵珊一直抓着傅毓敏和傅新桐的手,喜娘则在她身后替她卸妆,头上的黄金凤冠被摘了下来,发间的发饰就要跟着卸下来了。 「我们待会儿就要走了,我瞧姐夫一表人才,文质彬彬,与姐姐甚是相配,我在家里等你三日回门,咱们姐妹再好好说话。」 傅毓敏对傅灵珊安慰道。 傅灵珊看了两人一眼,哪里能在这个时候,诉说心里的委屈呢,原来这就是姑娘嫁人的感觉,从此以后,她就是宋家的人了,与生她养她的傅家隔了一层娘家关系,心里知道要坦然面对,但真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却忍不住的难受,也不知傅音渺嫁人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感觉,可是看都家的样子,想必一定会把傅音渺当做菩萨似的供着,又怎会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傅灵珊正是敏感的时候,看着傅新桐的感觉都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因为她没有忘记,先前傅新桐在自己耳边说要悄悄偷东西给她吃的声音,别管她们从前有多不对盘,但是在这种时刻,会为自己着想的也就只有家里的姐妹,她一直听从母亲的吩咐,要学钻营人心的法子,可是这种法子真的能够让她一生过得好吗? 颇多感触,傅灵珊无奈别了傅新桐和傅毓敏,当喜房的门被关起来的时候,傅新桐幽幽的叹了口气,其实,傅灵珊此刻的感觉,傅新桐能够感同身受,女人嫁人犹如第二次生命,嫁对了人,欢天喜地,不会觉得委屈,但如果嫁的人不对,那种铺天盖地的委屈感会从成亲第一天开始产生,令人难受。 三夫人费尽心机把傅灵珊嫁到了归宁侯府,为的是归宁侯府的门第,为的是宋三公子的前程,然而,她真的有为自己的女儿考虑过吗?傅灵珊这样的性格,在死气沉沉的归宁侯府里真的能够活的自在吗?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不在三夫人考虑的范围之内,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在她看来,她辛辛苦苦把女儿送进了一户高门大户,让别人全都为之羡慕,她做的不仅不是错事,反而是大大的好事,是让女儿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大好事。 傅新桐和傅毓敏被宋家的人送到门口,就看见顾歙的马车已经早早的守候在外,看见傅新桐,顾歙便笑了起来,他的笑温暖了这个寒冷的夜,让傅新桐漂泊惆怅的心找到了舒适的避风港,傅新桐裹着披风向他走去,她相信这个男人便是她今生的追求与依靠,他们已经蹉跎了一世,各自惨淡收场,那这一世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重复上一世的悲哀,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会牵着这一双手,永不放开。 顾歙送傅新桐回了傅家,惯例与她一同下车,傅新桐邀请傅毓敏一同坐顾歙的马车,但被傅毓敏给拒绝了,顾歙送她到门口,说是顺便准备了些小礼物,要送给傅庆昭与萧氏,傅新桐知他是想与自己多呆会儿,心里甜蜜,手牵手就进了大门。 傅毓敏坐着宋家的马车也到了门口,刚下车就看见顾家的马车等候在外,顾歙与傅新桐并肩入门的场景,轻声冷哼一声,这个傅新桐真是好命,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能够得到普通女孩子想要的一切,无论是财富还是婚姻,在傅新桐那里,全都是一帆风顺的。 第27章 当即想到自己下个月就要参加选秀,如果能被选入宫中,一朝侍寝,受到皇上喜爱,一个傅新桐又算得了什么,顾家再显赫,也显赫不过皇宫吧。 傅新桐带着顾歙去了商素院,傅庆昭与萧氏正坐着喝茶,瞧这样子应该刚回来没多久,瞧见两人相携而入,萧氏便迎上了笑脸,拉着两人坐了下来,又是送茶,又是送点心的,弄得傅新桐都有点别扭了,放下茶杯,对正在给两人摆放糕点的萧氏说道: 「娘,怎么我每次回来,你都不给我上茶上点心呢?你这心也太偏了吧。」 萧氏横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傅庆昭也煞有其事的点头:「说的没错,我回来也没给我上过点心。」 父女俩有志一同的看向了萧氏,弄得萧氏有点尴尬,轻拍了一下茶几,吓了顾歙一跳,萧氏又赶忙对他笑道:「别听他们胡说,你喝茶,吃点心。今日宴会中喝酒了吗?我叫人再给你上一碗醒酒的汤吧。」 说着萧氏就真的走到门外,喊来了芳冉,让她去端醒酒汤去了,傅庆昭这下就真委屈了:「夫人,我也喝酒了。」 「你又没喝多少,就那么两小杯,我喝也不会醉的。」 萧氏的话让傅庆昭跳了起来:「话不是这么说,我不管,我也要喝醒酒汤。」 傅庆昭今儿还真跟萧氏杠上了,丝毫不把顾歙当外人的样子,跟萧氏两人就在这么闹了起来,傅新桐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对顾歙解释道: 「你别介意,他们平时就这样拌嘴,不碍事的。」 顾歙哪里看不出来萧氏和傅庆昭的感情很和睦,与一般府邸的夫妻相处模式很不一样,但顾歙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更喜欢这样的相处,夫妻间本就该这样热热闹闹,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日子过得才叫滋润嘛。 放下茶杯,对傅新桐招了招手,轻声说道:「伯父伯母的感情和睦,咱们以后也得像他们才好。」 傅新桐脸上一红,横了顾歙一眼,唇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起,显然是对顾歙话语赞同的意思了。 两个孩子亲近的样子,让萧氏和傅庆昭也看在眼中,心中颇觉安慰,一开始两个孩子定亲的时候,他们曾经还很担心,毕竟两个孩子的身份有着差距,就算萧氏是公主,却也只是个没有封号的,而傅庆昭蛰伏十年,最近才刚刚开始崭露头角,不比顾家一门显赫,担心他们会有矛盾,但是现在看来,都是他们瞎操心,两个孩子好得很,而对于这个准女婿,傅庆昭那是一百二十分的满意,无论从人品还是才情上来说,全都是万中无一的,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想要和桐姐儿一起过日子的心,一个男人有没有心和女人好好过日子,是可以看出来的。 几人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傅庆昭就以下棋为由将顾歙给喊道书房去了,留下傅新桐跟萧氏在一起,嘟着嘴巴埋怨:「爹真是的,棋什么时候不能下,每回顾歙来,都要下棋,也不说留他多说说话。」 萧氏忍着笑:「下棋也就是留说话呀。只不过,不是留着和你说话罢了。」 傅新桐脸上一红,萧氏安慰:「行了,你爹有分寸的。正好你还没告诉我今儿宋家的事儿呢,珊姐儿的婚礼可热闹吗?」 傅新桐知道傅庆昭自有打算,总不会吃了顾歙的,无奈一叹:「热闹是热闹,但只是场面上的热闹,若论真心,可是不如音姐姐嫁的都家。宋家的规矩大的惊人,就是我第一回去都觉得拘束的很,珊姐姐今后也不知道要怎么熬呢。」 「什么熬不熬的,珊姐儿才成亲第一天,你就乌鸦嘴说不好听的,宋家原就是个规矩大的人家,成亲前珊姐儿就知道的,婚后只要她孝敬公婆,本分度日,没有其他人捣乱,想来宋家的规矩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萧氏的话让傅新桐有点不赞同: 「她又没有成过亲,她哪里知道成亲以后是什么结果呢,就是三夫人和老夫人一直在她耳边吹嘘,说宋家如何如何了得,门第如何如何显赫,小姑娘家家的,本就是虚荣的年纪,被家里人这么一说,其他就考虑不到了,我今日送嫁,将宋家的态度看在眼中,总是隔着一层的冰冷,一点也没有都家热情,对珊姐姐更是忽略,这才第一天就冷落她,今后还指望他们对她多好吗?要我说啊,珊姐姐今后一定会后悔,她的婚事,坏就坏在三夫人和老夫人身上了。」 萧氏看着傅新桐小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最后也确实说到了关键处,萧氏也颇有感慨: 「唉,三夫人和老夫人一心把女儿嫁入高门,一开始就有些强求,把咱们家的姿态摆的特别低,又将宋家捧得特别高,才让宋家轻视,以至于怠慢珊姐儿。这种事情吧,真不能一味的强求,这个道理,你娘我就深有体会。」 萧氏说的很感慨,傅新桐一下就明白了萧氏的意思,因为萧氏刚进傅家门的时候,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姿态放的特别低,其实说起来,萧氏嫁给傅庆昭,根本就是低嫁,她就算没有封号,但公主的身份不容置疑,就算在傅家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老夫人也没处说理去,可萧氏进门以后,一味软弱,不顾身份,处处讨好老夫人段氏,让段氏觉得她是好欺负的,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把萧氏放在眼中,可劲儿欺负了。 第28章 「珊姐姐这亲事不能算赢,就看她今后在宋家能不能立起来了,也是要费一番艰辛的。」傅新桐将茶盖盖上,叹息道:「下个月就是宫里选秀的日子,敏姐儿那里看起来是铁了心要进宫了。也不知结果如何。」 傅毓敏现在就像是几个月前的傅灵珊,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满心满眼都是三夫人和老夫人对她的洗脑,以为只要进了宫去,那便是踏上了康庄大道,荣华之路,殊不知,宫中美人多如过江之卿,若非身份贵重,一入宫就有了恩宠,但凡被大浪淘沙淘走了的,不是在偏宫里蹉跎岁月,就是沦为宫女,伺候主子们一辈子。 三夫人目光短浅,把自己的女儿当做货品一般,只图眼前好看,不顾她们今后的生活。 「三夫人爱算计,总以为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中,珊姐儿在宋家的日子不好过,有一部分是来自宋家,可能还有一部分会是来自三夫人。」萧氏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话怎么说?」傅新桐问。 萧氏凑过来,低声说:「你以为三夫人在宋家身上花了这么多银子,就能甘心罢休了吗?反正我是不相信的,以她的性格,定会让宋家再给她吐出来,还有就是勤哥儿,一心想要入吏部,三夫人定不会放过宋家这个机会。」 傅新桐奇怪的看着萧氏:「娘,怎么这些话不像是你说出来的呢?」瞬间反应过来:「爹告诉你的?」 「啧,娘在你眼里是有多笨?」萧氏横了傅新桐一眼,让傅新桐大为意外,只听萧氏又道:「不过这些确实是你爹说的,我原话搬过来告诉你的。」 傅新桐:……说了半天,本就不是你说的嘛。 腹诽了一句,傅新桐想起来三夫人的儿子傅勤,今年十八了,确实到了要成家立业的时候,但是傅新桐的印象中,这个傅勤并不如他的名字勤奋,傅星落在家的时候,他们俩在学堂里,都算是没有天分又不努力的类型,而现在傅星落勇敢的抛下京城的一切,选择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但傅勤却仍在京城过着相当安逸的太平日子,并且功不成名不就,就这样,他还想要进吏部,正经考功名出身的,都未必能如愿进的吏部,傅勤凭什么? 不过若是走宋家的路子,宋家的大老爷是吏部尚书,也就是傅灵珊的公爹,不得不说,三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先是花尽一切代价,让傅灵珊嫁到宋家去,然后再利用这层关系,让宋家帮忙把自己的儿子傅勤弄到吏部,功名虽然考不上,但是走裙带关系也是一样的。 一时间,傅新桐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若说先前她还对傅灵珊的婚事还残存几分信心,在得知了三夫人的打算之后,这点信心也彻底没有了,傅灵珊也许现在还不知道,三夫人竭力让她嫁入宋家,几乎散尽了家财,并不是单单为了她的前程,她充其量就是个冲锋陷阵的士兵,为三夫人后面要实施的一系列动作打个头阵。 若在傅灵珊的婚事上,三夫人只是单纯的将姿态摆低,让宋家轻视倒还没什么,毕竟傅灵珊的性子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类型,总能凭着努力站起来的,可若是三夫人一个劲儿的拖后腿,让傅灵珊为了娘家屡屡求到宋家头上去,宋家就算是帮了她的忙,那今后傅灵珊在宋家的地位也难以伸张了。 所以,由此可见,三夫人让傅毓敏小小年纪就入宫选秀,为的也不会只是傅毓敏的‘远大前程’,她这是在用傅毓敏做赌博,若是傅毓敏争气,真的坐上了宠妃的位置,那接憧而来的好处便会源源不绝,宁氏是个贪心的女人,从她上一世的行为就能看出来,她占着萧氏的银钱,处处打压二房,傅庆昭被毁容,沦入商道,她非但不帮忙,还要榨干傅庆昭所赚的每一分钱,这样的黑心黑肠确实是世间罕见的。 这一世,有了傅新桐的周旋,宁氏不能像上一世那样作威作福了,傅家不受她的控制了,所以,她就把心思花到了自己的儿女身上,用儿女做她赌博的筹码,儿子也就罢了,成败都没什么影响,但是对于女儿就有点残忍了,毕竟是事关一辈子的事情。 「好了,咱们就不要操心别人的事情了,接下来的几个月,就该忙你们的婚事了。你是不是也该在绣房里好好的绣绣你的嫁衣枕被了?」 萧氏将话题引到了傅新桐身上,让傅新桐一愣:「嫁衣枕被?这些不都是找绣娘绣了吗?我的针线活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绣个鸳鸯能像旱鸭,这样的东西拿过去,不是丢了爹娘你们的脸面吗?」 傅新桐的厚颜让萧氏咋舌:「听听你这些话,我都不好意思跟顾家交代,云雁那么好的郎君,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这么个……」 萧氏都无法形容这个闺女是什么样,傅新桐却不以为意,还反过来安慰萧氏: 「哎呀,娘,您就别操心了。顾家的聘礼也收了,庚帖也换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我都不嫌弃顾歙年纪大,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嫁给他,还要会绣什么花呀,他就躲在被子里偷着乐吧。」 第29章 傅新桐一边说话,萧氏的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跟她眨了好几回眼睛,傅新桐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不知道傅庆昭和顾歙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外,看傅庆昭尴尬的样子,显然是听见了傅新桐先前说的那一番言论,反倒是站在傅庆昭身后的顾歙脸上仍旧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不高兴。 傅庆昭干咳一声: 「这个……」 他有心替女儿圆两句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埋怨似的瞪着傅新桐,恨不得用眼神把她给骂的无地自容,听听她那些话,是个好姑娘该说出口的吗?若是准女婿真的和她计较起来,这好事就变坏事了。傅庆昭发现,自己哪怕在朝堂之上滔滔不绝的侃论政事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萧氏见傅庆昭说不出话来,赶忙上前对顾歙笑道:「云雁不要介意,这疯丫头素来喜欢胡言乱语,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顾歙上前对萧氏和傅庆昭做了个揖,来到傅新桐身旁,傅新桐笑的没心没肺,可把傅庆昭和萧氏给愁死了,闺女平日里看着挺聪明,可怎么关键时刻脑子就缺一根弦呢。 可接下来顾歙的话,却再一次刷新了傅庆昭和萧氏的底线: 「新桐说的对,我年纪比她大许多,她不嫌弃我就已经很好了,初定亲那会儿,我确实高兴的在被子里偷笑来着。」 傅庆昭和萧氏目瞪口呆的看着顾歙:……孩子你是认真的吗? 傅灵珊的回门日,并没有比傅新桐预想的要好多少,傅灵珊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华美的衣裳,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但是无论多么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了眼底的疲惫,双眸中略微残留的血丝说明这几日她过得并不是很好,宋子清随着她来到傅家,翩翩公子,礼节到位,然而话语中却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些许生疏,外表看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是说话做事的样子,比一些中年人都要迂腐正经。 傅新桐和萧氏坐在外间喝茶,陪宋家上门的女眷说话,傅新桐透过屏风看着傅灵珊,只见三夫人和傅毓敏围着她喜笑颜开,让她吃这个吃那个,傅灵珊似乎有话要说,但碍于宋子清在场不好多言,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抓着傅毓敏和三夫人的手,提出要去房里歇一歇。 宋子清似乎对傅灵珊主动要求去歇息的事情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傅庆业见他脸色有异,便提出让宋子清去他的书房里坐坐,说有几幅名家的画作可以鉴赏,待宋子清和傅庆业离开之后,三夫人才跟着傅灵珊问道: 「好好的歇什么?让子清怎么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我们面前告宋家的状呢,他们家就没照顾好你,让你累着了?」 傅灵珊看着宁氏,欲言又止,傅毓敏也跟着附和: 「姐,我看姐夫对你似乎有点意见,你可得注意着些,我下个月开始选秀,还指望你能让姐夫家替我说几句好话呢。」 傅毓敏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她下个月的选秀,一心做着美梦,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敏姐儿,别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你可千万要想好了,入宫不是儿戏,到时候你若想出来可就难了。」傅灵珊本就精神不济,也不愿跟傅毓敏绕圈子说话,语气有点直,听得傅毓敏一愣,看了一眼三夫人,便退到一边,咕哝了一句: 「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呀。」 三夫人宁氏见傅灵珊脸色不对,终于想起来问问女儿的感受了。 「怎么着,宋家对你不好?」 傅灵珊先是倔强的抿嘴不言,可沉默片刻后,就再也忍不住,伏趴在茶案上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三夫人才紧张的坐过去,傅灵珊一转身就投入了三夫人的怀里: 「娘,宋家欺负人。我嫁去三天,就没怎么合过眼,宋家的规矩太大了,我竟不知道,我嫁进去之后,就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府里随便什么下人都能来教我规矩,我坐着是错,站着是错,就连说话都是错,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傅灵珊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外间的人却还是依稀能听见她说话,宋家随行的几个女眷听了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大夫人余氏赶忙打圆场,请诸位宋家的人喝茶,对萧氏使了个眼色,萧氏立刻会意,站起身往内室去,傅灵珊看见萧氏进来,便止了哭泣,萧氏上前对傅灵珊问了几句家常的话,然后才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指了指外边儿,意思是让傅灵珊注意说话的意思。 傅灵珊知道自己说的话被外面宋家的人听见了,吓得花容失色,三夫人无奈横了傅灵珊一眼,起身去外面打招呼,放红封,说好话,才把这事儿给平息,请余氏带着宋家的人去花园里坐坐去,回到室内,傅新桐也跟着进来,傅新桐走到傅灵珊身边,给她递了方帕子,又给傅灵珊拿来了一盘她喜欢吃的花糕,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坐在傅灵珊的身边。 第30章 三夫人进门之后,不问缘由,就对傅灵珊压低了声音教训道: 「都嫁人了,说话就不知道有点分寸吗?明知道外面是宋家人在,还偏那样哭着说,你让宋家该怎么想你?」 傅灵珊觉得委屈极了,眼泪珠子瞬间就钻入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子就这么掉了下来:「我说的是实话嘛,宋家就是欺负人,我不过刚嫁进去,他们家就这样对我,今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娘你不替我出头也就罢了,却还在这里教训我。」 三夫人怕她声音太大,被外面的人再听见,指着她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说不听了?这些话别再说了,宋家有宋家的规矩,你若不守规矩,就别怪人家这样对你。再说了,新媳妇进门受点委屈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你才刚进门,还没能融入宋家,只要假以时日,你好好的侍奉公婆,侍奉夫君,替宋家开枝散叶,生个一儿半女的出来,你的日子就能熬出头了。踏踏实实的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比你在这里说夫家的坏话,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傅灵珊心里本就烦闷,回娘家说说,其实也就是想宣泄宣泄心中的不满,三夫人只需轻言安慰几句,傅灵珊都会觉得心里好受些,可是,三夫人不仅对她不安慰,还说了这么多教训的话,好像她在宋家受到的冷遇,全都是她自己的原因,哭的更加大声了,萧氏上前安慰,傅灵珊不管不顾的投入了萧氏的怀里,萧氏将她搂在怀中,对三夫人说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孩子本就受了委屈,我看宋家确实规矩很大,她在家里哪里受过那样的规矩呢,一时难以接受很正常。」 萧氏的话听在此刻的傅灵珊耳中,竟比三夫人的话要中听千百倍,从前她总是说萧氏没用,性格软弱,对子女也管教不严,公主的出身又如何,还不是被她娘压了这么多年不敢出声,可是现在,傅灵珊却不那么想了,萧氏的性格给了子女最大程度的包容,正因为有她的包容,傅新桐和傅星落才能过的那样恣意,尽管傅灵珊不想承认,但是傅新桐小小年纪,便做出那样大的事业是毋庸置疑的,而傅星落也敢就这样抛开一切,离家参军去,为什么他们敢不顾一切做自己?还不正是因为父母的开明和大度嘛,让子女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无后顾之忧,因为在傅新桐和傅星落的眼中,父母不是他们的压力来源,而是强大的后盾。 三夫人见傅灵珊对萧氏目露感激,心中不喜,上前将傅灵珊从萧氏怀中拉了出来,蹙眉说道: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装什么好人?她在宋家受委屈,是她自己没本事,若她真有本事,就把公婆妯娌关系处好,把相公伺候好,我就不信,她若处处做的无可挑剔,宋家人还会为难她不成?其他的不论,就她这哭丧脸回门,夫家看了能喜欢吗?」 傅灵珊看着三夫人,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三夫人不肯她跟萧氏亲近,傅灵珊只好伏趴在软塌中央的矮桌上闷声哭泣,萧氏和傅新桐对看了一眼,傅新桐对萧氏招了招手,让萧氏从傅灵珊的身边起身,坐到一旁去,果然萧氏起身之后,三夫人就在那位置上坐下,将哭泣的傅灵珊给拉了起来,亲自替她抹了眼泪,柔声说道: 「好了好了,不哭了,娘知道你委屈,那么说是为了你好,你刚入宋家的门,难免会有不习惯的地方,可嫁都嫁了,就算不习惯也得忍着点,别发生一点事情就受不了,这才是成亲第三日回门,你和子清还有三百日,三千日的相处呢,若发生点事就要死要活的,日子还怎么过?爹娘还有哥哥,妹妹都指望着你呢。」 傅灵珊的眼泪被三夫人给抹去了,样子比先前进门的时候,还要憔悴的多,抬眼往一旁的萧氏和傅新桐看了看,两人因为三夫人的关系,也不好上前亲近,傅灵珊看着傅新桐依偎在萧氏身旁的样子,第一次对傅新桐产生了强烈的羡慕,这种有母相依的羡慕感觉,甚至超越了对傅新桐出身,本领和前程的羡慕,当时就算她听到傅新桐和承恩侯府定亲的时候,也只是叹一句她命好,不用做任何努力,就能得到别人梦中都难以企及的好事,可那种感叹丝毫都不如现在她有一个处处包容她的父母的羡慕。 「你妹妹下个月要选秀,到时候免不了要请宋家出面打点,你哥哥想要入吏部,也免不了要让归宁侯爷帮忙,到时候也要你去周旋,爹娘没什么本事,家里只能靠你,你肩上的担子很重,若不振作起来,我们可怎么办呢?」 三夫人的声音如今听在傅灵珊的耳中,是缥缈空灵的,这些话她已经听的不想再听了,从前还能骗自己,娘亲是为了自己好,是为了这个家好,费尽心力替自己谋了一个好亲事,尽管父母没有显赫的地位,但依旧能像高门之女般嫁入侯门,她以为是父母为了她好,可是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在她的父母眼中,所谓的嫁得好,只是看自己能给家里带来多大的利益,婚后过得好不好,受不受夫家爱戴,甚至夫妻是否美满,这些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想是用这种联姻的方式,把自己当做一个连接高门大户的桥梁,让他们能够有理由,有名目的攀上高门大户,然后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她就像是放在钱庄里的钱,多少都要让钱庄吐出点利息来才行。 第31章 这些道理她从前也有想过,但都被自己压了下去,天真的认为是自己多心了,直到现在嫁了过去,体会了个中滋味,才能彻底看清自己和他们的心。 深吸一口气,傅灵珊让自己振作起来,有这样不让人依靠的父母亲人在,她若自己不振作的话,那日子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三夫人见傅灵珊收起了眼泪,暗自舒了一口气,轻柔的抚在傅灵珊的背脊之上,口中说着迟来的安慰之言,但是这些话,傅灵珊已经丝毫都听不进去了,从进门开始,不过短短的两炷香时间,就已经让傅灵珊的内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看清了这个曾经她以为幸福美满的家,面对这样的家,傅灵珊知道,就算是自己把眼泪给哭干了也不会有什么用,他们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委屈去和宋家说理,反而只一味责怪她,既然这样,那她今后,就都不用在他们面前哭了。 从三房院子走出来之后,萧氏就接连叹了好几口气,等到了商素院之后,傅新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娘,你这是做什么呀?老叹气的话要长皱纹的。」 萧氏听了傅新桐的话,又顺势叹了一口,傅新桐无奈,扶着她去了花园里坐下。 「唉,珊姐儿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性子要强,有点心眼儿,却也不算太坏,我希望她嫁的好点,日子过得舒坦些,可现在看来,宋家姑爷那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珊姐儿今后的日子只怕有点难呢。」 萧氏坐下后,就颇多感慨,傅新桐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抚了抚放在石桌中央的那一株寒兰,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对萧氏说道: 「珊姐姐不是好欺负的,只要她不自暴自弃,就算是宋家,也不能奈何她的,怕只怕三叔和三婶总是逼她,让她在宋家不能很好的发挥,那时候日子确实有点难了。」 不管是怎样的逆境,只要人有心,就一定能够闯出去,怕就怕在还没闯出去之前,被人生扯着腿脚不让往前,时间长了的话,勇气丧失,如陷入沼泽,不挣扎出不来,挣扎会越往下陷。 萧氏点头赞同:「是啊,可你今天也听见了,你三婶对珊姐儿的期许有多高,下个月敏姐儿选秀就要她开口向宋家人提要求,这让宋家的人该怎么看珊姐儿呢,反正你三婶不用日日面对宋家,苦的也只是珊姐儿罢了。还有啊,敏姐儿现在这么小,她根本就不懂进宫是什么意思,以为只要进了宫的姑娘,就是妃子娘娘了,可她哪里知道,每年选秀入宫的女子,最后能坐上妃位的娘娘屈指可数,九成九的人,要么蹉跎一生,要么沦为宫婢,那做娘娘的美梦,岂是人人都做得的?」 「可关键是,你现在跟敏姐儿去说这个道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我和她说过的。」 傅新桐还记得自己和傅毓敏说的时候,傅毓敏是个什么态度,俨然一副傅新桐要坏了她美梦的架势。 有些事情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像是傅灵珊,成亲前有人和她说宋家不适合她的话,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现在切身体会的时候,就由不得不相信了。 「所以,姑娘选择嫁人有多重要,若是选错了人,那一辈子得要多吃多少苦。」萧氏说着话,将目光落到正在跟桌上那株寒兰玩儿的傅新桐身上,说道:「也不知道你今后是个什么样子呢。」 傅新桐勾唇一笑:「怎么,娘你怕顾歙对我不好吗?」 萧氏横了她一眼:「呸呸呸,我才不担心云雁对你不好呢,我是怕你欺负了他去,那么好的孩子,配你绰绰有余,你们成亲之后,你可得给我好好收收心,别成天往外跑,云雁虽然宠你,可他毕竟是承恩侯府的世子,又是镇国公的世孙,两府的重担都在他一人肩上,今后你得学着怎么做一个好的贤内助,替他料理家务,分担重任,再不能像在家里这般自由懒散了。」 「娘,说的好像你替我爹分担多少重担了似的。」傅新桐一语道破。 萧氏脸上一红,开始强词夺理,维护尊严:「你这孩子……我确实没替你爹分担什么重担啊,正因如此,你爹处处都要靠自己,很累的,我是心有余力不足,当然了,最关键的是,你没有我命好。」 傅新桐一晒:「这话说的,顾歙也不会要我担什么责任的。」 「你呀。他不要你担,你就不担了?我嫁给你爹时,你爹是个中了状元的庶子,家里的一切都不用他管,自然也就不用我管,可你嫁的是镇国公府的世孙,承恩侯府的世子,只要你进了顾家的门,你肩上的担子就已经放上去了,不是他会不会让你担的问题,而是你必须承担。」 这些道理,萧氏从前都没有说过,但是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就算要帮忙也不知从何帮起,在傅家,完全就秉承着不给傅庆昭惹事就算是帮忙的原则,过到了今日。 「看着我干什么,听懂了没有?」萧氏见傅新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第32章 傅新桐闭着眼睛点点头:「听懂了听懂了。我会跟顾歙一起承担责任的。」 萧氏见傅新桐回答的心不在焉,以为她是在敷衍自己,伸手在傅新桐的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没个正行,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你别不放在心上,承恩侯府的规矩不会比宋家要少,甚至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镇国公夫人我见过一回,看着挺慈祥的,但是承恩侯夫人就一般了。」 听萧氏提起承恩侯夫人周氏,傅新桐才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娘什么时候见过承恩侯夫人?」 萧氏想了想,回道:「就上回礼部尚书家嫡长女及笄礼,让我去给李小姐做全福人,就是在宴会上,见过一回承恩侯夫人,以前也见过,但我一直没怎么主意,是真没想到你最终会落到承恩侯府去……那回我见着了,是她亲自来找我说话的,言谈间,我总觉得她不是个善茬儿,总是话里有话的,旁边的夫人还一个劲儿的替她套我的话,心眼儿挺多的样子。」 傅新桐失笑:「我看那侯夫人的心眼儿也未必就很多吧,都能让娘你看出来的心眼儿,那叫什么心眼儿啊。」 这么一句大实话,又让傅新桐的胳膊小小的被打了一下,傅新桐揉着胳膊苦着脸,萧氏才解气,又道: 「我承认,我从前一直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可是,自从咱们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就学聪明了,那个侯夫人生的特别美貌,听说是继室,并不是云雁的亲生母亲,是妾侍扶正,可见有点手段的,我现在提醒你,别等到你回门的时候,也哭哭啼啼的回来,我可不会像你三婶似的留情面,若是顾家对你不好,我是要闹到他们家门上去的,到时候可就别怪两家面子上过不去了。」 萧氏说的认真,并没有看见傅新桐眼底闪过的泪光,不管是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她都是一个很幸福的人,有爹娘护着,虽然上一世,爹娘能力有限,没有护得住她,可是,傅新桐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娘为了引起朝廷重视,替她伸冤,最终在半夜里悄悄出门,吊死在了韩家门前,用自己的生命替女儿洗刷了污名。 所以,傅新桐一点都不怀疑萧氏的话,相信如果自己过得不好,萧氏一定会用她最大的力量给予支持的。在这一点上,确实和三夫人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凑过去,傅新桐抱住了萧氏,语气略带撒娇:「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和顾歙好好过日子的,顾家人如何我不在乎,只要顾歙对我好就够了,再说了,你女儿我也不是那好欺负的人,别人欺负我了,我当场就能给她还回去,顾家若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顾家好过,谁怕谁呢,对吧。」 萧氏被傅新桐的这番话说的笑了起来,对她话里的粗鲁呸了一口,但心里却是舒服一些了,女儿说得对,这孩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再大的事,再难的事,她总有办法解决,只要她和云雁夫妻一条心,互相信任,互相帮扶,和和睦睦的过日子,那无论顾家如何,都是不足为惧的。 「还是要当心点的好。」萧氏叹道:「唉,只怪我没用,若我的身份再贵重一些,让你和清华郡主她们似的,出生就有个封号的话,现在也不至于这样担心了。要不,我到宫里去给你求一个县主,哪怕是个乡君的封号也好啊。」 上一世,傅新桐和韩进臣成亲的时候,萧氏就是到宫里去求安美人,两人在皇后那里跪了好长时间,皇后才松口给了她个乡君的封号,只可惜安美人和萧氏苦苦替她求来的封号,看在韩家眼中,却依旧只是不中用的东西。 傅新桐拉过了萧氏的手,笑道:「不用了,什么县主,什么乡君,我不在乎,顾歙也不会在乎这些的。至于顾家上下,就算你去给我求了封号过来,他们也不会因为我那点身份就对我高看一眼的,所以,你就别动这个心思了,你自己都没有封号呢,何必勉强替我求呢。」 萧氏明白傅新桐的意思,顾家那样的门第,连侯夫人周氏生的女儿都是县主,有食邑,有封地,她就算进宫去找安美人,凭着豁出安美人这些年在宫里的老脸和萧氏自己的体面,顶多也就能求过乡君的身份下来,最终还是顶不了什么用,反而用尽了全力,彻底让人看清了底牌,对新桐在顾家也没有太多帮助,干脆不求,就顺其自然的嫁进去,若是云雁真的待新桐好的话,过几年给她求个诰命夫人,凭着云雁的身份,至少得是二品诰命,那就比什么县主和乡君要好很多了。 傅新桐见萧氏神色缓和了一些,便在她怀里蹭了蹭,轻声说了一句: 「娘,你不要再说自己没用了,你在我心里,是最好,最好的娘亲,给多少金银都不换的。」 萧氏听后,不禁被傅新桐说的这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就像是她小时候,无数次母女相依的那样,亭子外,花团锦簇,鸟语花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宁静又祥和。 傅灵珊的回门宴,除了刚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个插曲,之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傅灵珊仿佛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所有事情,不再与三夫人诉说任何可怜与委屈,而三夫人与宋家说什么,她都低着头称是,到了离开的时候,傅灵珊才小声对宋子清提出要求,说想让胞妹傅毓敏随她回宋家小住几日,宋子清点头答应之后,傅毓敏便收拾了东西,随着傅灵珊和宋子清的马车,一起去了宋家。 第33章 傅新桐和萧氏站在门内看着宋家的马车离开,都知道让傅毓敏去宋家小住几日,必然是三夫人的意思,下个月宫里就要来人,傅毓敏要选秀女,三夫人是铁了心想让宋家出面打点了,傅灵珊在宋家这段日子可不好受啊。 不过,看傅灵珊离开时的表情,似乎对自己今后的遭遇做好了准备,今日回门让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哭闹非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让她变本加厉,腹背受敌的难过,娘家一味巴结宋家,想攀上宋家的大船,不会为了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说任何话,她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而已。 傅灵珊的婚事忙完了之后,萧氏就要正式张罗傅新桐的婚事了,傅新桐虽然说了自己不会绣什么枕头被子,但每天还是被萧氏关在绣房里,说是就算每天绣一两针,也得绣出个东西出来,傅新桐的水平,绣嫁衣,被套什么的是不行的,只能挑了个最简单的枕套开绣,一旁有绣娘指导,慢慢吞吞的,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绣成了一对鸳鸯枕套,看着那吸水的鸳鸯,傅新桐觉得顾歙看见了一定会说那是野鸭。 傅音渺听说傅新桐被关在家里绣花,特意从外面带了好吃的来看她,因为傅音渺的到来,让傅新桐受到了萧氏的豁免,批准她休息一天,傅新桐带着傅音渺回到青雀居里,两人坐在花园的两个秋千上说话。 「这些天你都没出门?」傅音渺问。 傅新桐懒洋洋的靠着秋千,轻轻的荡着:「我哪里出的了门,我娘跟看贼似的看着我,别说出门了,就是出绣房都得经过她的批准才行。」 傅音渺掩唇笑了起来:「你呀,现在知道我当时的感受了吧?你还取笑过我呢。」傅音渺看着傅新桐仍旧一副少女天真的模样,让随她一同前来的婢女将东西拿过来,这婢女看着眼生,应该不是傅家给她的陪房丫鬟,傅音渺见傅新桐的目光,笑着轻声说道: 「她是都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特别好。我带去的那几个手脚不老实,给我打发了出去,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老夫人就把她借来我这里先伺候着。」 傅新桐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不认识呢,看傅音渺那洋溢着幸福的嘴角,傅新桐便知道她在都家定然过得很不错,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能借给她使,并且那几个被她打发了的丫鬟,也许不单单是因为手脚不老实吧,不过各种原因,傅新桐不便过问,只要知道傅音渺过得不错就可以了。 傅音渺从那丫鬟手上接过了东西,打开外面的绒布,露出内里的一个匣子,傅音渺将匣子打开,傅新桐看见里面放着一套莹润光泽,颗粒饱满的珍珠头面,从簪子到发钗,每一颗珍珠都有指甲盖儿那么大,透着罕见的粉色,傅新桐惊愕的看着傅音渺,只见傅音渺笑着说道: 「这是我与你姐夫的一片心意,你务必收下。」 傅新桐拿起匣子里的一样东西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说道:「这么贵重,我怎好收呢。」 傅音渺成亲的时候,傅新桐送的是二十匹天丝绸缎,一套紫檀茶桌椅和一匣子米粒珍珠,给傅音渺今后研磨了做香粉抹脸用的,虽然都是珍珠,可明显没有这个值钱。 将匣子合上,傅音渺将东西送到了傅新桐手中,握着她的手说道:「你不收,我也不会拿回去的。你姐夫家有个亲戚住在沿海地,那里海产丰富,也是巧,前段时间他们出海打出来好些五彩的蚌壳,收出了好一袋子的粉珍珠,给你姐夫家送了过来,我瞧着喜欢,你姐夫便全给了我,我正好没想到送你什么,这粉珍珠看着也喜庆,便赶紧拿去给工匠做了一套头面,你可不要嫌弃才好。」 傅新桐低头打开匣子,拿起其中一根簪子,那珍珠莹润光泽,美不胜收,虽然不知道傅音渺说的是不是实话,这种成色的珍珠,一颗都能买到几十两的价格,这么一匣子珠宝,至少几千两,就算是沿海地区的亲戚,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给都家吧,定是傅音渺怕她不肯收,才故意说的简单些。 心中感动,傅新桐合上匣子,对傅音渺露出甜美一笑:「如此我便不客气,便多谢姐姐姐夫了。」 傅音渺见她收下,也是高兴的,姐妹俩又握着手荡起了秋千,傅新桐看着傅音渺脸色红润的样子,想起那日回门的傅灵珊,女人嫁的好不好,真的能从外表上看出来,傅音渺整个人和出嫁前没什么两样,依旧自由开朗,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让你保持真性情’更加美好的感情呢。 傅新桐与傅音渺说了那日傅灵珊回门的事情,傅音渺听后,也颇有感触: 「唉,当初成亲之前,珊姐儿眼中看到的只有宋家的显赫与富贵,却没有看见宋家那吃人的规矩,如今敏姐儿也顺利过了宫里的初选,听说这回敏姐儿入宫的事情,宋家确实出了力,看着好了,不用多久,敏姐儿也会后悔的,宫里是什么地方,她只看见其繁华奢靡,却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和本事在那样的环境中出人头地。」 第34章 傅毓敏的事情傅新桐也知道,自从那日随傅灵珊去了宋家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就连宫里来人都是直接去的宋家,如今过了初选,被宫里的马车统一接进了储秀宫,只等待下一步的遴选,若能再闯一关,就能留在宫里了,在宫里学习一个月规矩,才能被带到驾前,接受最终挑选,若是被帝后看中,不管位分高低,那都是娘娘,若是没有被挑中,便只能去内务府,等着分到各个宫中去伺候。 「人各有志吧,咱们现在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反而我们还是阻挠她前程的坏人,更何况,三婶把她送到宋家去,那就是铁了心的。」 傅音渺也颇有感慨:「真是看不透,想不明白,我看珊姐儿在宋家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若是三婶三天两头的去麻烦宋家做事的话,宋家只会把气恼撒在珊姐儿身上。这么浅显的道理,三婶怎会看不出来呢。」 「她哪里是看不出来,根本就是被富贵蒙了心,咬着牙,哪怕牺牲女儿的幸福,也得拼一拼未来,敏姐儿选秀结束之后,三婶还得找宋家,说是要给勤哥儿谋吏部的什么职务呢。」 姐妹俩说着这些,全都不由自主的叹息起来,傅音渺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嫁人不能只看家世显赫与否,最重要的是看人品和家庭,人品好的男人,一定会负责到底,而家庭的氛围和睦与否,就决定了他们能不能让你融入。 珊姐儿挑的是门第,忽略了这些简单的地方,宋家的确很显赫,高门大户,可是这样的人家又岂能让你行止由心,没有自由的后宅生活实在太可悲了。 将傅音渺送出门之后,傅新桐就去了商素院,萧氏正在核对菜单,又另外添了几道,傅新桐走过去看了两眼,说道:「我们院儿里摆几桌呀?」 「皇家那儿下了请帖的有五六桌,但最后来的最多也就一两桌吧,你爹的同僚那儿要有个三四桌,亲朋也得有三四桌,大概二十来桌吧。」萧氏说完看了一眼傅新桐,又问:「嫌少吗?」 傅新桐笑道:「我才不嫌少,咱们傅家今年已经办三场婚宴了,族里亲戚只怕早就在嘀咕了,咱们能简略就简略吧,无须讲究什么排场,这种事情得量力而为,强求来的,就是两败俱伤,没什么意思。」 「就你想的明白。」萧氏对女儿的懂事很满意:「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回家里有些没什么来往的亲戚,能免则免了,其实皇家那里还可以再省一省,可不管怎么说,就算他们不来,咱们也得备着,但到时候必然没那么多人来就是了。」 萧氏是公主出身,没有封号,所以皇家那边会给面子的人不会很多,若傅新桐嫁的不是顾家,皇家那儿来的更加屈指可数,但请帖却不能不下,下了来不来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呀,我把皇家客人的招待地方,设在了星落的院子里,到时候就算没什么人来,也不影响主场。」 傅新桐点点头,听萧氏提起了傅星落,却牵起了惆怅:「唉,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这都出嫁了,他也不回来送我的亲,还得让大伯家的哥哥出面。」 萧氏看了一眼傅新桐,嘴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对傅新桐勾了勾手指,等傅新桐凑过去之后,才轻声说道: 「我悄悄和你说,也未必就要你大伯家的哥哥出面。」 傅新桐有点懵,女孩儿出嫁,都是哥哥或弟弟一同打头送嫁,傅星落不在,只能麻烦大哥哥,可若是不需要大哥哥的话……傅新桐忽然眼前一亮,惊喜的看向了萧氏: 「娘你的意思是,哥哥要回来了?」 萧氏怕她太大声,伸手在唇边抵着:「小声点,消息还不确定,但你爹听兵部的同僚说了这事儿,你哥哥是投在李将军的义勇军麾下,这回义勇军大挫琉球,将之赶回了岛内,大概十几二十年不敢再犯我境内,立下了大功,要班师回朝受封,你哥哥应该就在回京受封的这些将领里呢。但只是听说,你可切莫别传了出去,免得遭人闲话。」 傅新桐听得满心欢喜:「娘,你是说,哥哥他不仅要回京,而且还成了将领,立了功要回京受封?」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傅新桐的惊喜问题,萧氏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还不确定,就是听你爹那么一说,你爹也是听兵部的同僚提起的,回京将领中,有个同名同姓的京城人,应该就是你哥哥了,但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了,等过几日他们班师回朝,就知道了。」 萧氏脸上的笑容掩盖不了,傅新桐便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名字是傅星落,又是京城人,还会是别人吗?看着萧氏,母女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星落离家四年,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儿,从前的京城公子哥儿,毅然决然的跑去参军,傅庆昭和萧氏到今天也不知道,当初傅星落逃跑出家的时候,是傅新桐给他递的银子,上一世的傅星落因为父亲容貌被毁,一夕间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傅庆昭把一切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从文,考取功名,继续他没有完成的事业,可是傅星落根本就是读书的材料,就算每天日夜攻读,二十多岁都没中个举人,一辈子默默无闻,所以,这一世当傅星落又一次表达了自己想要去参军的心愿时,傅新桐没有阻止,反而是支持的,她希望傅星落的人生恣意一些,军营虽然很苦,但那是他志向所在,为了自己的志向,付出劳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第35章 如果这回回京受封的将领,真的是傅星落的话,那就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是多么正确,能够拼尽全力,奔向自己的心愿,并且最终还实现了心愿,再没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了。 在萧氏与傅新桐说这话之后的第四日,傅庆昭特意请了一日的假,早早的便洗漱完毕,让人把傅新桐也给喊了起来,三个人坐上马车,直接往城门口奔去,站在城楼上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果真就看见城门外飘扬的旗帜和有序奔腾而来的马队,傅庆昭掩盖不住脸上的喜庆,指着远方对萧氏和傅新桐说道: 「快看,快看,回来了,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萧氏和傅新桐也看到了,两人激动的快要跳起来,傅庆昭指完方向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掀开衣摆,往城楼下跑去,下城楼的楼梯上还差点撞上别人,萧氏在他身后喊道: 「小心点儿呀。」 但萧氏喊得快,傅庆昭跑的更快,傅新桐扶着萧氏下城楼的楼梯,心中满是雀跃,在当初傅星落离家之后,傅庆昭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表现出了点失落之外,其他时候,都把情绪掩藏的很好,让人看不出来他思念儿子的样子,但是不表现出来,并不代表他不思念,看着他奔下城楼的身影,将压抑多年的思念尽数落在难以停歇的脚步上。 城楼上已经有官兵开始吹号角响应,城门外也有不少军属家眷来此围观,傅庆昭在人群中穿行,给萧氏和傅新桐开辟出一条通道,让她们往前去,挤到了人群最前方,官兵们挡在围观百姓身前,生怕待会儿人太多,情绪太激动,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当城门大开,跑出两队官兵,宣告军队凯旋而归的时候,人群皆振动兴奋了,所有人自觉退到两边,给凯旋而归的队伍让开了一条荣耀之路。 义勇军的旗帜率先入城,紧随而入的便是一个个高坐马背之上,挺拔如松的铁血将领们,傅庆昭一家瞪大了双眼,在那里寻找傅星落的身影,忽然傅新桐眼前一亮,指着队伍中段某处喊道: 「爹,娘,你们看,是哥哥。」说完之后,傅新桐就兴奋的喊了起来:「哥,哥哥,哥哥。」 声音脆亮脆亮,但身边呼喊的人群声太大,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但傅星落似乎听见了,转过头,扫过拥挤的人群之中,果真看到了傅庆昭和萧氏,还有那个一直对他挥手,为了引起他主意的妹子。 身边已经有很多战友翻身下马,抱住了前来迎接的亲属,傅星落从马背上翻下,矫健的身手与他在京城时的模样大不相同,他头戴铁盔,身穿银甲,许是进城前特意擦拭过一番,银甲在阳光下显得特别锃亮,腰间佩剑,马上配弓,个子高了不少,也黑了很多,目光坚毅,脸上挂着的笑容却如往昔一般灿烂。 他小跑着绕过了有些混乱的人群,来到傅庆昭和萧氏面前,看了一眼激动的热泪盈眶的傅新桐,然后就弯下双膝,在傅庆昭与萧氏面前跪下,当众磕头,喊道: 「爹,娘,儿子不孝,儿子……回来了。」 声音威武雄壮,将军人的硬朗展露无遗。 傅庆昭先前还很激动,现在看见了傅星落,反而沉静了,似乎还有点难以接受一个文质彬彬的俊秀儿子,突然就变成一介武夫的硬汉样子,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傅星落久久不动,萧氏则一点也忍不住,上前扶起了傅星落,一把将他抱住,红了的眼眶里立刻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口中重复念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此情此景,傅星落也红了眼眶,看向傅庆昭,只见傅庆昭双手负在身后,一副冷淡淡的模样,让傅星落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而不敢上前,萧氏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对傅庆昭递去一眼埋怨的目光: 「孩子没回来的时候,你成天想的紧,如今回来了,你又这副表情做什么。」 傅星落听萧氏说傅庆昭想自己,高兴的对傅庆昭笑了,傅庆昭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后,才开声说话: 「那个……这里人多,回去说话吧。」 说完之后,就很酷的转身往前走去,傅星落将目光落在了傅新桐身上,对傅新桐张开了双臂,傅新桐心中感动,忍不住撒娇: 「哥,你终于看见我了。」 傅星落展开双臂,将傅新桐抱在怀中,傅新桐搂着他一身银甲,觉得冷冰冰的,可看着傅星落那久违的笑脸,就算是冰冷的银甲,她也是愿意多抱一会儿的,只听傅星落说道: 「我在马上就看见你了,你那手挥的跟旗招子似的,谁能看不见呀。」 傅新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怒目相瞪,亲兄妹就是亲兄妹,不管过多少时候,见了面还是能够像往昔一般互相调侃,傅新桐哼哼了两句,兄妹俩就相视笑了起来。 傅庆昭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负手转身喊道: 「你们倒是走哇。」 第36章 傅新桐和傅星落看着傅庆昭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傅星落牵过了自己的马,又向同行的领头将军说了几句话,然后才牵着自己的马走过来,傅新桐看着那比自己还要高的马,惊羡不已,傅星落瞧她这般,干脆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就那么抱上了马背,将她两脚安在马磴之上,把缰绳塞给她,傅新桐紧张的抓着缰绳,傅星落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怕,我牵着呢。」 傅新桐这才收起了惊慌,看着周围那瞬间矮了的景致,笑开了花儿。 傅星落的回归让傅庆昭脸上多了明显的笑容。 傅星落牵着马回到家里,没去自己院子里瞧瞧,便首先卸了盔甲,请萧氏和傅庆昭落座,然后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口中直道‘儿子不孝’之类的话,把萧氏弄得当即就哭了出来,傅庆昭的眼睛也红了一圈,傅新桐上前扶起了傅星落,傅星落看着眼前这个出落成大姑娘的妹子,心里也颇为感触,想到自己刚离家那会儿,妹子不过十一岁,还只到自己的胸前,现在倒是长高了不少,看着她,说道: 「听说你要成亲了?哥哥回来的还算及时吧。」 提到成亲,傅新桐难得红了脸,不过嘴角洋溢的微笑,却能将少女心展露无遗,傅星落在她头上轻抚了两下,萧氏起身说要去准备饭菜,傅星落拦住了: 「娘,我一会儿还得去宫里谢恩,要不饭菜晚点儿吃吧。」 萧氏这才想起来,儿子这回是立了功回家来的,又不禁感动,连连点头:「哎,哎,我先预备着,等你从宫里回来再吃不迟。」 傅庆昭又领着傅星落去了主院,拜见了傅远,傅远对傅星落私自离家一事很有想法,见了面就要家法伺候,被傅庆昭生生拦了下来,傅星落这才得以脱身出门去。 与一干将领在宫门前汇合,下马整装,卸剑入宫。 元阳殿中,安德帝放下正在讨论的事情,在殿中接见了这些为边疆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并行封赏,为首将领领旨谢恩: 「多谢皇上,但此次能反败为胜,大败贼寇,臣不敢居功,乃是将士们拿命拼来的,尤其是这位傅督尉所率领的先锋队伍居功至伟,傅督尉用兵如神,深谙兵法之道,将敌军布防击溃,这才有了我军后来的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安德帝看了一眼旁边侧手而立的顾歙,然后才看向了那将领指的人,傅星落双手抱拳,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安德帝觉得很好,捻须一笑,道: 「陈将军说的可是实情?」 那为首将领陈将军一愣,以为皇帝在质疑,当即上前:「臣句句属实,不敢期满皇上,傅督尉确乃不可多得的将才,若有半句虚言,臣愿卸甲,提头见驾。」 这便是用性命在替傅星落担保了,傅星落很是感动,心中也是纳闷,为何安德帝会这样问,难道他看着就像是个能够立功的人吗? 只听安德帝爽朗的笑声传遍了元阳殿中,让一众将领不明所以,只听安德帝又道: 「好哇,朕的外甥能立下此功,确属难得,扬我萧国之威,好!」 此言一出,元阳殿内的骚动此起彼伏,先是陈将军满脸讶然,再是傅星落身边的将领蠢蠢欲动,只有傅星落一个人愣在当场,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为好。 皇帝确实是他的舅舅,只不过,这个舅舅从来就没有注意到过他,因为他娘是个没有封号的公主,他爹又只是一个庶子的身份,逢年过节,倒是随着父母入宫来,远远的瞧见过几回皇帝,但像现在这样,被当众提起这层关系,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皇上是说……傅督尉是您外甥?」 陈将军饶是见惯了风浪,此时也不免吃惊,他倒是知道傅星落这个人是从京城里来的富家公子,一心从军,军中历年来都会出现很多这样的人,陈将军并未深究,只要资料手续齐全就可以了,他向来一视同仁的,可,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傅星落居然是皇帝的外甥,那也就是说,他娘是个公主? 安德帝捻须点头:「是朕的外甥没错。」再转头与一旁的顾歙笑道:「云雁啊,你的准大舅哥回来了,你可有什么表示啊?」 陈将军他们更加震惊,这位傅督尉,不仅是皇帝的外甥,并且还将是承恩侯世子的大舅哥?这,这……陈将军已经开始在脑中回想,自己平时有没有对这位傅督尉特别严厉的地方了。 一旁顾歙上前,唇边微微勾起微笑,从容回禀:「臣会请他喝酒。」 傅星落站在那里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他多时不回京城,京城里的整个风向就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皇帝当众承认了他的身份,再是顾歙这么个高在云端的人,就要做他的妹夫,傅庆昭与他的信件中说起过,妹子要嫁人的事情,只说对方是个很好很好的对象,可傅星落不知道,原来这个对象就是顾歙,这两人的年纪与身份,怎么看都像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样子吧。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