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开修仙，挂机后废号成神了？》 第一章 秋城 浮云界，秋城，南城门。 一辆兽车从城中驶出，无人驾车，拉车的棕熊飞也似地往前跑，嗖嗖几下，兽车就不见了踪影。 秋城城主的小儿子秋连坐在车里，抿着个嘴，紧张地看着对面的修士，终于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就、就这么出来了？” 对面的女修回答：“对呀。” 秋连追问：“就这么容易？” “就这么容易。” 秋连犹自不可置信：“真的假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姬煊笑笑：“真的。小公子如果困了，也可以先睡一会儿。” “不过若是睡着了，路上需要我护法，那要加钱。” 秋连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用了不用了，我睡不下。”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灵气逼人的玉笛，递过去：“谢谢你，杨师傅。” 姬煊化名杨笑，这声杨师傅是在喊她。 她伸手接过玉笛，收到储物戒里，心情大好，说： “秋公子，此事已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祝你此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秋连意气风发，近日的郁郁之气一扫而空：“好！凭您吉言！” 此处距离秋城已经够远，姬煊掀开车帘，往棕熊背上又放了一袋子灵兽蜂蜜，一个闪身，身影没入路边的林间。 秋连体味着自由的滋味，兀自在车里嘿嘿笑。 姬煊下了车，没有急着回城，而是在林子里藏着。 等到熊车的背影消失不见，她不急不忙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烤鸡，一张厚实的毯子，设了个“蚊虫勿扰结界”。 修仙界真奇妙啊。 树叶下，一张光屏出现在她眼前，上面正不断滚动着文字。 【「秋连」对你留下深刻印象，「杨笑」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碗碗」对你留下深刻印象，「杨笑」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她跳过这些提示，点进“身份管理”，找到自己想看的部分。 【灵熊「碗碗」对你的好感上升，「姬煊」的血脉产生了一丝共鸣，解封进度：0%。】 “怎么还是0%？”姬煊哭笑不得。 系统：“数值仅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那头熊没有开启灵智，提供不了什么经验。” 姬煊叹气，人族聚集地，开了灵智的妖哪是那么好遇见的。 就算遇见了，她也不敢上啊。 她摇摇头，将产出的经验都加给「杨笑」。 【分配成功，「杨笑」的实力有所提升，请再接再厉。】 姬煊闭眼感应，她现在是“杨笑”的身份，灵力已达炼气期大圆满，在筑基期的门外徘徊。 秋连本身是修士，他产出的经验果然不少。 “秋连只有练气九层，和你一样，他身上赚的不多。”系统和姬煊的想法截然相反，“和你的实力差距越悬殊，经验值给的越大方，秋城主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知道。”姬煊轻声说，“可是秋连和我接触得多，秋城主和我面都没见过。” 系统：“也是。不过，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总能成功的。” “不要。”姬煊拒绝。 秋城主对外公开的修为是结丹期，演到她跟前，万一被砍了怎么办。 她只是个练气小修。 “还好这位走得早，如果他迟迟不肯决定，我还真赚不到这单。” “还是御兽宗的考核更重要。”系统赞成道。 “此界是小界，秋城附近连开了灵智的妖兽都没有，只有御兽宗，说不定妖还多些。” 系统可以从人或者妖因姬煊产生的心理活动中提取力量，帮助姬煊修炼，但姬煊身上的封印是妖族所下，只有妖族的情绪波动可解。 且必须是有质量的、正向的情绪波动，比如“产生好感”。 秋城附近没有妖族，棕熊“碗碗”是城主府中的坐骑，已经是姬煊能找到的最贴近妖族的生物。 姬煊原本不是秋城人，而是现代人，一朝熬夜猝死，死后被系统送来异界，不仅救她一命，还能帮她修炼。 作为代价，姬煊需要完成系统颁发的任务。 “提交十块极品灵石。” 这是她目前的任务，也是她穿过来的第一个任务。 然而两年过去，不说极品灵石，她连上等灵石都没见过。 人生无常，姬煊想到完不成任务，就无法飞升，不禁悲从中来——大口吃掉了最后的零嘴。 “走了，帮我换成姜年的身份。” “好。” 棕熊跑得快，它一刻钟跑出的路程，姬煊近一个时辰才原路返回。 城内已经摆出了“开山收徒”的架势，御兽宗的布告贴到门前，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修士。 “御兽宗来招人了，你孩子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好歹是名门大宗，你当人人能抱上化云宗的大腿？” “就是就是，御兽宗也是一等一的大宗门，已经很好了。” “这么好，你之前怎么不带他参加。” “瞧你这话说的，之前不是还没超过化云宗限制的骨龄嘛，自然要先等化云宗的人来，碰碰运气。” 化云宗虽然是最负盛名的修仙门派，但于御兽一道上的造诣如何，并没有流言提及。 御兽宗就不一样了，“御兽”二字就写在名字上，在修士之间向来以妖兽众多而闻名。 姬煊按照指引来到御兽宗收徒的场地内。 测试是在秋城市集中的一处广场举行，广场上往日遍布商贩，此刻被清理出来，摆上了御兽宗带来的灵器。 等待测试的年少男女们在广场上排成长长一队，姬煊顶着“姜年”的壳子，混在队尾。 以经验值为代价，系统可以助她建立、切换身份。 “姬煊”虽然是她本体，但封印未解，不能修炼；“杨笑”倒是能修炼，但这个身份已经引气入体，不符合宗门这次收徒的条件。 只有她精心新捏的身份“姜年”，最为合适。 御兽宗的测试分两轮，等待许久，终于排到她上前。 主持的女修示意她将手放到一块掌心大的阵盘上。 阵盘灵力一荡，旁边竖直立起的方形玉石上显出鲜艳的红蓝二色。 色块平分秋色，几乎占满了大半个玉石的面积。 “上等水火双灵根。”对方惊讶地看着她，“师妹的天赋真不错，等下的亲和度即使有问题，也会收下你的。” 这是给她打包票了，姬煊一拱手：“多谢仙子吉言。” 当然不错了，都是经验值换的。 新手礼包赠送的经验值也是经验值。 姬煊在心里叹气，如果不是要捏“姜年”的灵根，“杨笑”早已可以尝试筑基了。 第二章 测试 姬煊向内走去，接下来是第二项测试，主持的修士看到了刚刚的结果，对她的态度很是友好。 场地内，八个各色灵兽分成两列，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 有的困倦地趴着，有的不耐地甩着尾巴，一个个看上去都很焦躁的样子。 “去里面走一圈儿。”修士指着前方说，“随便转转就好，等我叫你出来的时候再出来，不能自己离开。” “最近它们有些忙碌，脾气不是太好，师妹万不可被吓到，更不可擅自离场。” 姬煊点点头，向她道谢，走入场中。 蛇、虎、豹、兔、犬、猫、雀、鹰，姬煊认出了每个灵兽的外形，但并不清楚准确的品种。 秋城外，树林里的白兔子还分两种呢。 她依言逐个从八只灵兽前走过，八只全都对她兴致缺缺，视而不见。 是真的毫不在意，因为完全没有触发系统的播报。 主持的修士没有说话，姬煊在场内环视一周，走到看起来最温和的兔子前蹲下。 虽然前世在动物园见过，但众多围栏里的猛兽一起出现在触手可及之处，视觉效果上还是十分冲击。 老虎和豹子什么的，还是需要缓缓。 兔子的体型比常见的大些，身长和成年人的小臂差不多，四肢着地，眼睛是黑色。 姬煊和它对视一会儿，兔子眼睛逐渐由黑转红。 【「不知名兔兽」对你感到厌烦，「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兔子猛地向前一跳，露出森森的利齿。 姬煊顶着姜年的凡人之躯，躲闪不及，被正正地咬在手上，留下两排齿痕。 嘶！痛！ 兔子跳回去，姬煊忙不迭地退后。 手上的伤口流出少许血液。 兔子露齿而笑，锋利的两排小白牙熠熠发光。 【「不知名兔兽」委顿的心情因你而略有好转，「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拿人手软，拿兽也是一样，姬煊沉默两秒，头一低，抱拳道：“多谢兔道友口下留情。” 血液刺激了场中的气氛，之前眯眼休息的灵兽纷纷醒来，八双野兽的眼睛同时盯住姬煊。 姬煊：“......” 她向御兽宗的修士看去，主持的修士笑眯眯地看着场内，没有丝毫喊停的意思。 姬煊绕场一周，从心地在中间蹲下，开始打坐。 不是她不努力，它们都盯成这样了，结果还是一点播报都没有啊。 一群看戏的，姬煊忿忿。 不多时，角落里盘成一团的灵蛇缓缓立起头，吐出长长的信子。 它依次爬上老虎、鹰的身子，头已经从后者身上下来，尾巴却还在前者身上，翻山越岭地向姬煊靠近。 等从鹰兽的身上下来，灵蛇的头已到了姬煊近前，它绣口一吐，和兔兽同款的小白牙冲到姬煊的脸上，头部后面张起一圈扇形的头翼。 姬煊默默地向后挪了两寸。 【「不知名灵蛇」急于收工，标记了你，「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灵兽中的打工兽？ “好了。”场外的修士喊道，“师妹出来吧。” 姬煊向外走去，修士还是一副乐呵的样子，递给姬煊一个墨绿色的手环。 “戴上它。”修士说，“去后面等着。” 姬煊依言。 后方已经站了零星几个孩子，按照手环颜色被此处的修士分作几堆。 他们的年龄都不大，姬煊一个成年人混迹其中，鹤立鸡群，格外突出。 “姜年”是卡着御兽宗招收的最大年龄限制参加测试的。 她太穷了，为灵根花经验也就罢了，为一个明明在限制内的年龄，没有必要。 测试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只要还有人在排队，修士就不休息，最多轮换上阵。 后方等待的人也多起来，一人分一枚辟谷丹，硬等着前面结束。 大家从最开始规规矩矩站着，到最后躺的东倒西歪，场内几只灵兽摇来晃去，看谁真的不行了，就叫修士过来。 除了姬煊，另外三个成年人也陆续通过测试，他们的体力比小孩子好些，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难怪大家都想拜入化云宗的门下。”其中一个身形微胖的女修说道，“我观化云宗招生，通过考核的人会被直接带上云船，船上想必有吃有喝，有处休息，不知比我等舒服多少。” “谁说不是呢。”一个男声接话，他怀中抱着一个年龄明显才十几岁的少年男子，两人是兄弟。 “姜年？”微胖女修又问向姬煊，“你看什么呢？” “那边的灵兽。”姬煊向场地中的八只灵兽示意，“我测试之时，这八只灵兽尚有走动，灵蛇爬到我面前选中我，我能看出。” “现在的人往中间一站，它们便选好了，动也不动，看来也是疲惫。” “谁说不是呢。”兄弟中的哥哥重复道，将年纪尚小的弟弟抱得更紧了一些。 “集合！”场地前方，有御兽宗的修士喊道，“御兽宗本次收徒结束，大家辛苦了。” “大家再撑一下，等到了宗门，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说着，凭空召唤出几只小舟，手中灵鞭一挥，卷起几个瘫在地上的少年男女，扔到一艘小舟上，又将人结结实实地捆在船舟上。 抱着弟弟的哥哥缓缓转头，问：“你刚刚说，云船？多大的云船？” 微胖女修喃喃：“很大，楼船样的云船。云雾掩盖，看不清晰，但少说几层楼高的云船。” “......” 说话间，年纪小的修士们已被分批打包，绑上其他小舟。 “几位也不想都被绑上去罢？”负责测试灵根的修士向他们剩余的人招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吧。” 最后的几个人也无言地登上小船。 修士也坐上来，自我介绍道：“诸位，我是灵蚕仙子门下首徒，随师傅姓秦，各位可以唤我‘秦桑’。” 众人均开口道：“秦师姐。” 秦桑结出几个手印，口中低声念念有词。 场中的鹰兽站直身子，扑腾两下翅膀飞过来。 秦桑蹲下身，和鹰兽嘀嘀咕咕地说些“辛苦了”“多亏了你”“拜托”之类安慰的话。 第三章 抵达宗门 秦桑和鹰兽交流片刻，给它喂了不少食物和水，终于在鹰兽的半推半就下，将缰绳绑到鹰兽身上。 看架势，分明是要这鹰兽拉船。 【「不知名鹰兽」对你感到厌烦，「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此去离御兽宗不远，三个时辰可到。”秦桑站起身来，“几位师弟师妹不如同我一起谢谢‘黑风’。” 姬煊抱拳：“多谢‘黑风’前辈一路相送。” 几人学着她的样子，也纷纷向鹰兽施礼。 【「黑风」对你的厌恶降低，产生好奇，「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秦桑摸摸黑风背后的羽毛，说：“走吧，黑风。” 黑风：“呖——” 鹰身拖着小舟，飞入空中。 秦桑一个接一个的法术打到黑风和小舟身上，颠簸的小舟稳定下来，黑风身上泛起淡淡的光。 “几位是头回上天罢？”秦桑说，“本不该这么仓促返程，但今日天气不错，大师姐的意思是趁机先回宗门。” 她解释道：“灵兽飞行的高度受到修为的限制，我们之中能御兽飞到云层之上的不多，大部分人的修为也不够抵御雷雨和大风。早些回到宗门，几位也好早些分到住处休息。” 微胖女修惊奇地说：“当真是头次上天，果然神奇。”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姬煊道：“确实要多谢黑风，没有它，我等实无此等机会。” 【「黑风」记住了你，「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只是记住啊。 这鹰兽的好感度真难刷。 秦桑笑道：“师妹可好好体验一番，困了就睡吧，到宗门还有很远。” 舟上空间逼仄，飞行的新鲜劲儿过去，姬煊睡着得很快。 再醒来，已经是船舟快要落地。 秦桑一个一个把舟中的人叫醒：“快到了。” 下方是御兽宗的宗门，宗门的一侧临海，另一侧是树木茂盛的重重山峰，有河流和湖泊点缀其间。 小舟向着山门而去。 航拍都拍不出的全貌使姬煊惊讶地睁大双眼，有种和修仙人士比起来，来自现代世界的她才是土包子的感觉。 不自觉地喃喃道：“震惊......” 【「黑风」对你产生不屑，「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姬煊：“......” 秦桑操控小舟越过山门，在主峰的广场上缓缓降落，周围已经有了数艘到的更早的船舟停泊。 广场后方的石阶深不见底，正是所谓“登云阶”，前方的石阶通向正殿。 正殿门前，御兽宗的掌门、长老们正在等候。 “灵蚕，是秦桑和思松回来了。”御兽宗掌门说，梁思松是梁掌门关门弟子，也是返程时下令的人。 灵蚕仙子是位面貌年轻的男修，他点头道：“阿桑和思松离得近，第一批回来，不知有没有遇到好苗子。” 御兽宗对新生力量很是在意，掌门和长老格外重视招生的队伍，每次都十天半个月的在主殿等。 看到有队伍回来，便放下手中的事情出来给自己的山头收徒。 梁思松组织众人站到广场上超大型的灵根测试法阵中，法阵的长条玉石上亮起一道道各色的光芒。 光芒映得姬煊脸上一半红一半蓝，场面逐渐魔幻起来。 梁掌门：“不错，有几个品质不错的三灵根，双灵根的也有一个。” 掌门一侧，黑袍的老者接着道：“年龄大了些，不过无伤大雅。双灵根手上是我万生峰的手环，确实不错。” 另一侧，一个白袍的长老不乐意道：“水火双灵根去你万生峰？不合适吧？不如和我万法峰换，也不浪费了她的天赋。” “白羽圈到的，就是我万生峰的人，你不乐意，黑风怎么没圈住她？” 白袍长老不说话了。 她住口，另一个长老便接上，说道：“安宁，不要吃独食嘛。万海峰也适合水火灵根，不如让这孩子亲自选选，我观她不是稚童，理应懂得一些道理。” “若她选了万海峰，我许你从我峰的人中挑一个，与你交换。若碰到木土双灵根，优先给你，如何？” “别想了，水生木，木生火，水火又相冲，难以出现在双灵根中，比一般的双灵根更难得。她天赋不错，正适合御使些脾性相异的灵兽。” 万生峰长老水火不进，其他长老见她这副样子，也便放弃了。 掌门看众位长老没有其他的异议，向阶下传音道：“思松，可以了，让各峰的人将他们领走罢。” 梁思松应声，让队伍中各峰的修士带走自己的师弟师妹，自己留在广场上，等着之后的差遣。 她毕竟是掌门弟子。 秦桑将姬煊交给万生峰的弟子，带着自己山头的人走了。 “跟我来。”万生峰弟子召唤出一只两人长的蜈蚣做代步工具，指着说，“爬到阿虎身上，它会带我们过去。” 一共四个弟子等她带路，秦桑，那一对成年哥哥带着未成年弟弟的组合，以及一个衣服破破烂烂，明显出身不好的女修。 蜈蚣的百足原地颤动，动感十足，一排足支敲在地面上，仿佛能听到声音。 四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年纪最小的弟弟盯着蜈蚣看了两秒，“哇”的一声哭出来。 领路的万生峰弟子：“......” 她就知道！每次都是！ 她拿出四条手掌宽的丝带，问年纪大些的兄长：“你给他缠？还是我来？” 兄长忙不迭地说：“我来，我来。” 领路弟子的目光移到两个师妹身上，眼神里分明写着两句话：你来？我来？ 姬煊不想蒙眼，假笑说：“我先爬上去试试。” 她心一横，脚一跨，像坐上自行车一样坐到蜈蚣的背上。 另一个女修也跟着上去，然后是哥哥扶上弟弟，自己再爬上来。 领路弟子满意地扫视一圈，说：“抓紧了，背上滑，千万别掉下去。” 兄长看看她，看看怀中仍在抽噎，抱着他手臂不放手的弟弟，面露担忧。 姬煊善解人意道：“师姐，不如还是把我们捆住吧。” 兄长附和：“也不是不行，不如还是...” 不待他说完，领路修士抽出绳子，手决一掐，将几人牢牢地和蜈蚣绑在一起，满意道：“成了，走吧。” 系统里，“不知名蜈蚣”的嘲讽再次累计。 兄长闭上了眼睛，咽下后半句话：不如还是将我和弟弟系在一起吧。 第四章 住处 万生峰位于宗门一隅，半边临海。 领路弟子的蜈蚣兵行奇路，一路黄土卷飞沙，尘土飞扬，糊了新弟子一身。 只有小男孩的头脸被哥哥护着，躲过一劫。 蜈蚣在不到半山腰的位置停下。 入眼，诡异的黑色楼台立在空地上，稀疏的黑色房屋向外散开，色泽浓厚，正是传说中五彩斑斓的墨色。 “到了。” “从那处进屋。”领路弟子说，“待新弟子招生完毕，会有对你们的统一安排，等消息即可。” 她遥遥指向最角落的一个院落，院落掩映在深色的山体中，看不清晰。 “房屋是先到先得，等你们领到门牌，就可以将自己的门牌和房屋绑定。” 她眯起眼睛，第一次显露出修者人均贫瘠的同理心，不怀好意地说：“不过，只能和当时居住的房屋绑定，可以随时更改。” 言下之意，这更改里面有名头。 蜈蚣百足扑腾，身躯沉入地下，领路弟子一甩袖子，身形远遁，消失在其中一座院落内。 徒留下车的新弟子原地踌躇。 四人互看一眼，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兄弟中的兄长和姬煊说过两句话，此时默不作声地向她点头，牵着弟弟跟在姬煊的身后，向被指出的院落走去。 另一个女修跟在最后面，她本就破衣烂裳，裹得虽严实，却是个一眼乞丐，浑身脏兮兮的。 蜈蚣卷起的风沙糊在她身上，竟然丝毫看不出来。 院落的正门大约两米多长，其上挂着院落名称，没有落锁。影壁上画着暗色的壁画，是一条黑龙重伤垂死，血流满地的场面。 姬煊沉默地走在最前面，推开门，绕过影壁。 身后一串人也亦趋亦步地进来。 罢了，他们想跟，让他们跟着好了。 影壁之后是个四合院，雕梁画栋，精致非常。只是一砖一瓦，亦都是黑色。 如有实质的沉重压迫按在每个人肩头，比起小舟上看到的仙气飘飘的山峰海洋，此处更像是个魔门。 四合院没有内外院之分，只有正房、两侧的厢房、正房对面的倒座房，四面环着庭院。 姬煊推开正房走进去，其余三人识趣地停在外面。 正房内，一排长长的门扉虚掩着，多个房门连在一起，向两侧延伸。 门是单开，没有多余的装饰。 这和正房外部的造型完全不同，依据正房外部四四方方的样子，绝放不下这么多成串的小门。 姬煊回头走出门外。 “你们进来看看。”姬煊说，“内里别有洞天，但若人多了，仍然是不够。” 看那领路弟子的意思，房间位置恐怕是要靠抢的。 言尽于此，姬煊没有多管其余几人，她随意选中一扇门，步入门内。 竟又是一个四合院。 小小一座院落，却也暗含了玄妙的空间法术。 内层的四合院与外层一模一样，并无差别，就连天空的景致都相同，只是庭院的面积小了许多。 从不同房屋的窗户向外看去，观景的角度也不相一致。 “竟能如此。”姬煊喃喃，不愧是修仙者的世界。 系统：“术法罢了，运用粗糙，只能居住，不能成阵对战。” 姬煊回到院中，将两侧厢房、对面倒座房的布置也查看一番，发现与正房并无不同，窗外的景色也一致。 都是一片暗沉的山脉和树木。 人终究是有些虚荣之心，姬煊也不例外。她在正房中选择了最中间，也是正对进门之处的院子，权当自己的院落。 自送秋城城主的儿子逃婚出走开始，她从“杨笑”变为“姜年”，接连奔波，御兽宗的收徒测试又比较累人。到得此时，数天过去，体力是真的有些透支了。 无边的夜色降临万生峰，姬煊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数日，陆陆续续又有新弟子进入院中，各找住处。 前厅中，门是虚掩还是紧闭，可成为后来者们判断屋内是否有人的标志。 姬煊宅了数日，歇过劲儿来，出门营业。 一出去，便见院内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包围着最中心的区域看热闹。 姬煊穿过围拢得并不紧密的人群，凑到最中间，看到场上气氛剑拔弩张，不知为何事，起了冲突。 院落中央，两个女子分列两侧，正是对峙的当事人。 东侧的女子灰衣束发，柳眉倒竖，腰侧利刃出鞘，正在气头上。 西侧的女子书生模样，身无兵刃，面貌更加年长些，倒看不出来愤怒之情。 年长些的女子率先开口：“贤妹，你也不想破坏局势吧？” 话里有话，似乎隐含着什么威胁。 “杜姐可不要说笑了。”灰衣女子不甘示弱，“此处我先抵达，我先占有，哪有拱手相让，白给你的道理？” 杜姐发出一声嗤笑：“拱手相让？你想让，倒还没有可让之物呢？” “小妹妹，你的名牌好好地挂在身上，可没有绑定到我的院子里。” 还真是为了房屋，领路弟子一语成箴，她很有经验啊。 “哟，正房的人来了。” 着灰色衣衫的女子目光转移，对着姬煊的方向说道，正是“杜姐”口中的“贤妹”。 她的语气嘲讽，姬煊恍然间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暗藏机锋的混乱名利场。 “我路过。”姬煊说，“你们继续。” “来都来了。”灰衣女子咽下已到嘴边的后半句“装什么装”，说道，“帮我们评评理”。 正房人早就满了，这人从一开始住到现在，没有被迫搬出来，显然不是什么软茬子。 姬煊左右看看，不知自己是怎么卷了进来，简直莫名其妙，遂学着她们的阴阳怪气，拱火道： “两位朋友俱都待人诚恳，是性情中人，不如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其实，随着院中人员渐多，房屋冲突确实也是靠打一架解决的。 还未见识修士的真正能耐，反倒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逆天改命，步入修行之途的天选之人。 若在凡间家里还有些威望的，更加是忍耐不住。 第五章 蠢蠢欲动 姬煊的正房“舍友”，一半是混得不错的凡人，一半是像她一样来自仙凡混居的地界。 真正草根出生的人，如那乞丐女子，都很自觉地捡了厢房去住。 或是犹嫌不够，退到倒置房，如那一对兄弟。 反正内里是一样的，很多人不会在意那么多。 灰衣女子和“杜姐”两人，一个衣袂飘飘，像个江湖侠士，一个衣着简单，却用了凡间上好的料子，像有个书香门第的出身。 明明看着不像冲动之人，却在这里产生冲突，不知是真为了一座院子，还是内有隐情。 灰衣女子不再理会姬煊，将头偏回来，回归正题：“这位朋友虽不识趣了些，话说的却不算错，杜姐以为如何？” 杜姐笑眯眯地回应：“正当如此。” 说干就干，她二人不欲再废话，拉开架势，就要开打。 同一时刻，院门的水幕一阵晃动，一个接一个的人员鱼贯而入。 又有新来的弟子找到地方，人数还不少。 这一批人，有的穿戴华丽，有的衣料抠搜，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行皇室子孙的组合。 明黄色外衫的女子走在前，胸前盘龙团卧，袖口和腰间的绶带亦绣有龙纹。 与她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人，一女一男，均都以她为首。 黄衫人一侧跟着的是佩刀的黑袍人，明显是护卫，身怀武功。另一位男子则与她衣着相仿，细看之下，面貌也有些相似，应当也是皇室中人。 院落中因这扎眼的造型长久地沉默下来，尤其是来自凡俗的弟子，似乎还有此一国治下的平民。 “安氏的皇族也来人了吗......” “竟然......甚至未去化云宗......” 此三人的出场过于吸睛，场中人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逡巡在灰衣女子、杜姐、姬煊和他们之间。 前三位是明牌的“上房”人士，其中有的，甚至为争取房间院落而险些开打。 后三位皇子龙孙，气势那叫一个足，想必也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群众的心声：打起来！ 那不嫌事儿大的眼神，是真想看热闹。 院中充斥着怪异的氛围，姬煊皱皱眉，终于领会到自己被卷入今日之事的起因。 原来还真是因为这等琐事。 安氏的人在院中一站，看上去便不像是不会去抢一间最好的房间的样子。但是姬煊寻思，对方毕竟刚来此地，未见得已经看清形势，也不一定知晓她有几率掉落一间正房。 系统看到机会，开始拱火。 “实话说，如果你们真的打一架，无论输赢，想必能收获很多关注度。从经验值的角度来说，不会亏。” “实话说，仅是现在，经验值提升的速度也比刚刚快上一些。” “你怎么那么多实话？”姬煊反问，并拒绝，“多少有点没有必要。” 不过，此情此景，确实也说明刷经验值的秘诀。 “我懂了，还是得蹭，她的热度比我高多了。” 两边成为新的视线聚集之处，围观者甚众，窃窃私语之声也似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好机会啊。 不论怎么说，“舞台”都已经架起来，不趁机表演些什么，赚点经验值，那可真是有些亏。 赶在议论四起之前，姬煊脑中蹦出一句没有什么用的废话。 “初次见面。”她慢慢地说，摆出一副想和皇族众人结交的样子，却朝新来的弟子的方向连拱了一圈手，“日后请多关照。” 黄衫人初来乍到，仍在熟悉情况，目光紧盯着她，挂上营业式微笑，接上一句：“请多关照”。 【院中众人对你留下印象，「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 不错，众人不愧是身怀灵根之人，比在秋城辛辛苦苦搭台子骗人，来得有效率多了。 她这还没做什么呢，姬煊对自己的前程很是看好。 有她打头，灰衣女子和杜姐也上前寒暄，越来越多的人试图在这位面前刷个脸，姬煊反倒被挤到人群之外。 她不再多话，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院落内。 所以这一趟出来，是要做什么来着？透透气？ 小院中，一道虚影陈列在院内正中，朦胧一片，身长而盘起，头部直立，只能模糊辨认出蛇形，看不明细节。 姬煊惊讶地看着院中空地产生的新变化。 或许刚刚的人是最后一批新弟子？ 招收结束，地图刷新了？ 姬煊靠近蛇影，影像纹丝不动，她伸手触碰蛇的头部，一道神念打入她的脑海中。 “《万生决·置之死地篇》 昔道之生者，以初生为生，以身死为死，凡魂之未散者，以死为生......” 简而言之，人有出生，有死亡，没有不会结束的生命，对待死亡应以平常心看待。 因此，送人去死，也只是平常事，《万生决》主要教授如何送人去死，谓之《置之死地篇》。 蛇影绣口一吐，又一道庞杂的神念击入姬煊的脑海。 “《御兽·毒物篇》 昔谓之毒物者，犹以所谓五毒为甚，然则天姿百态，有无毒之五毒，亦存有毒之他物......” 此书主要以御兽宗宗内环境为例，讲解有毒生物的常识，既涉及动物，也涉及植物。 虽然开篇即吐槽所谓“五毒”，书的架构却仍然以五毒为基础。 姬煊想起领路弟子的蜈蚣，那虫子大得不像虫子，足尖之上泛有幽蓝色光芒，很可能带有毒性。 “万生峰”的名字有“春来万物生”之意，颇负生机，实则却是个以练毒为业的修行路子，真叫人想象不到。 这就是越没什么，越要什么吧，难怪以蛇为标志。 宗门似是放养式管理，讲究发虚幻的书简给弟子，让人自学。 「姜年」暂时只是凡人，姬煊按照《万生决》中所述，尝试以其中描述的方法引气入体。 此事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万生峰的法子则更加简单。 姬煊盘膝坐在蛇影之中，感受到它散发出的澎湃灵力，用力排空心中杂念。 灵力不分颜色，只需努力截流途径自己的缥缈白雾。 半晌，姬煊终于感觉到丹田一动。 成了！ 丝丝缕缕的雾气飘在丹田中，似乎在缓慢地分散、移动。 身心舒畅，如坠梦中。 “姜年”的道途，正式开始。 第六章 灵蛇虚影 姬煊坐于蛇影中，起身一看，总觉得这蛇凝实了一点点。 系统：“恭喜，省下一笔经验。” 虽然经验值可以帮她推进修为，但系统并不会阻止她自身的修炼进展，此两者互不相干。 姬煊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灵力入体的舒适愉悦，只觉容光焕发。 引气入体会引发一次洗精伐髓，她身上的衣袍，被「姜年」身体中的杂质染得满是污垢。 「杨笑」会净衣决，但姬煊没有切换身份，而是顶着一身脏衣，再次无事在身，而出门去。 天色虽已晚，但离蛇影发下功法的时间却短，自我估量，她应是属于引气较快的一批。 如此大好机会，此时不装，更待何时。 万一让她刷到经验了呢。 姬煊将头脸擦净，仅在发际留下一些不明显的痕迹，和衣出去。 院中，皇女三人组已不见踪影，倒是灰衣女子二人，仍在外面停留，居然已经握手言和，相谈甚欢。 世事无常啊。 姬煊感慨一番，抬头挺胸，脊背如松，背着手站在正房门口看天。 手上拎着个从自己的院落中拿的木盆，垂在身后。 刚刚正式步入修行之途，感受一下天地灵气怎么了？ 不多站一会儿，怎么给大家一些反应的时间，多等些人注意到她。 她睁着眼，故作茫然地在这个通用的大院子中向上看。 傍晚的云霞被万生峰染上灰色，天际从院落四角延伸出去，这就是传说中的“四方城”吧。 天幕深深，仅此而已。 不能用来吃，也不能用来换钱。 姬煊头低下来，院中果然已有数道向她看来的目光。 周围低语纷纷，话题中的人想必有她一个。 【院中众人对你留下印象，「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 时机正好。 再少几人，无甚作用；再多几人，则显得刻意。 姬煊神色不动，面无表情地向院外走去。 蜈蚣为众人引路时，她看到院落旁边即是一条河流。 私人院落中有水缸，每隔一天会自动续水，也曾出现过一次辟谷丹，食之直至今日亦有饱腹之感。 因此，她还是头一回出门来。 姬煊在近处找到河流，谨慎地观察一阵，自觉不是危险之处，于是上前，将手脸洗净。 河水微凉，但不算凉的过分，姬煊用盆子打了水，浇在身上。 如此反复，浑身淋了个湿透，将脏东西冲洗干净。 水面其实很平静，但她到底没敢直接跳入其中。 取好最后一盆水，姬煊端着盆，回到院内。 身上稀稀落落地有水流下，盆中的水也溅出一些，脚下水迹更是蜿蜒成线。 这副样子引人注目，注意到的人又多了些。 人们的视线仿佛带着森森寒意，刺到姬煊的脊骨上，如芒在背。 “是何缘故，突然脏成这样......” “发生了什么？” “水哪儿来的？” 系统适时跟她同步：“他们对你的印象加深了，还有几个记住你的长相的。” 院中熙熙攘攘，远比她以为的人多，姬煊的神经绷紧，有些紧张。 感谢此刻的造型，汗水混合着溪水从额际一起流下，看不出分别。 她的心在躁动，局促和亢奋同时顶上肺腑，笼罩住她。 原来成为人群中显眼的那一个，是这种感觉。 “冷静。”系统似有所觉，“你的心脏跳动得太快了，灵力有些紊乱。” “不需要紧张，也不要忘形。姬煊，我们‘人生如戏’系统绑定的宿主，将来都是要做显眼包的，习惯就好。” “你有这个天赋，很优秀。” “好。”姬煊被安慰住了些许，她在心里回应，顺便奇道，“你还知道显眼包？” “你说过的。” 回到私人院落内，点开光屏，之前的一连串提示在板块中跳出来。 【院中之人对你产生好奇，「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 【「杜姐」对你产生忌惮，「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 【院中之人模糊记住了你，「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 密密麻麻的文字闪烁在上面，数量不少。 “院中众人”，指的是多个人。“院中之人”，指的是一个人，姬煊不认识对方，所以系统无法显示出具体姓名。 “恭喜你，找到了更有效的使用方式。” 系统的电子音冒出来，好像雀跃，好像诱惑。 “他们还是凡人，但很快会修行。质量上不够，数量上凑一凑，也可以。” “你是在为我高兴吗？”姬煊问，此刻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这毕竟是一个不讲科学，也不讲仙法的系统。 “这是你第一次说‘恭喜’。” “我在为你高兴。”系统说，“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 蛇影的出现确实预示着招收的结束和正式修炼的开始。 第二天一早，虚影晃动，为每个人送上最新的通知。 姬煊盯着自己的蛇，蛇前有一白色底色的光屏虚影，其上正有一封“安宁道长”写给她的信。 “宗门弟子姜年，下午未时，请按图索骥，前往安宁道长居处，聆听教诲。” 打开系统的光屏，其上最新的经验值提示更新到今早，应当是弟子之间议论纷纷，口口相传，导致更多的人听说她的传闻。 两张光屏相似度极高，甚至都能调节颜色。 有那么一瞬间，姬煊甚至以为系统来自御兽宗。 姬煊：“好先进的修仙世界。” 系统：“各个世界的形态差异很大，此界的力量体系虽为仙法体系，造物却和现代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像游戏。”姬煊评价，她问道，“那你来自哪个世界，什么样子的世界？” “一个由系统构成的世界。”系统说。 来源的话题进行过多次，姬煊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从储物袋中拿出自制的奶茶，珍惜地喝了一小瓶。 山上什么都没有，这还是从秋城带回来的，喝一点少一点。 今天是修行生活正式开始的第一天，要有一点仪式感。 喝罢，她早早地抬脚出门。 从地图来看，门口的河流沿山而下，提供了一个标志性的对比地点，可以此为基础，按图索骥。 第七章 关系户 河流虽是水源，两侧的土地却是黑色，并无植被。 不愧是教毒物的峰头，确实是一派险恶之象。 景色虽奇异，却似乎并无危险。 姬煊顺水而上，沿着河边一直爬到中午，太阳在正上方悬挂了好一会儿，才接近峰顶之处的道长居所。 好家伙，早点出门真是正确的决定。 安宁道长的居所在溪流向西一段距离，姬煊终于找到地方时，居所之外的日晷正走到未时。 此处洞府沿山体而建，正门开在山侧，围墙顺着两边绵延，将灰黑的山石圈在其中。 墙体延伸到视线不可及的远处，却没有开第二个出入之门。 唯一的门前，此刻已经站了两女一男，正闻声向姬煊看过来。 正是之前的皇族三人组。 中间那位脱掉明黄色的龙纹衣袍，换上一身浅黄色的法衣，但仍倔强地保留了绶带上的龙纹刺绣。 护卫和另一位的衣服也分别从黑色、不那么明的黄色换成灰黑色、浅黄色，鲜艳程度下降许多。 “道友。”褪色的黄衣人友好地向姬煊打招呼，“又见面了，在下安靖柏。” “安道友。”姬煊拱手，“这两位是？” 虽然还是凡人之身，但两人已经开始使用“道友”一词互相称呼。 安靖柏微微侧过身子，介绍道：“这位是舍弟，安靖兰，这位是我的好友，安嘉亦。” 安嘉亦一身黑衣，站在安靖柏右后侧一个身位，等闲没有动作。 比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更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言罢，不待姬煊反应，山体中的门扉无风自开，气流从内向外奔袭，将门口的人吹个倒仰。 几人都连退几步，安靖兰更是夸张，脚下站立不稳，就要摔倒，安靖柏伸手扶住弟弟，免得后者随风而去。 姬煊不由得脑补，风势来得古怪，力度却巧妙，恰恰好使众人的实力有所区分，难道是这位安宁道长对弟子的考验？ 尘土散去，门后黑黢黢的道路显露出来，像是沉眠着某种野兽。 姬煊和安靖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知情”三个大字。 此门大开，请君入瓮。知道的明白是教授门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荒郊野岭的野鬼害人。 可能这就是为人师者的个性吧，毕竟是以研究毒物为主的万生峰，很合理。 她们走入门口。 穿过大门的一刹那，眼前一晃，已是移步换影。 门内哪有什么幽深的隧道，分明是花园水榭，亭台楼阁。 虽有一面是绵长不见尽头的石壁，另一面却是一望无际的湖水。 姬煊惊呆了。 她很没有见识地在原地顿住脚步，克制着退回去，再重新进来一遍的欲望。 确是一步之差。 水面颜色清浅，沿着石壁底部的小路一直走，前方是栈桥，桥的尽头是琉璃瓦的水榭，顶部的红色瓦片甚至有细碎的闪光。 亭中四面皆没有栏杆，一个黑色法衣的修士面朝湖面而立。法衣流动感极强，似有虫豸游走，虫体和足肢若隐若现。 一行人在水榭前停住脚步，心知这便是安宁道长了。 这一刻，姬煊和安静柏的默契在师傅强大的气场之下达到巅峰，举手行礼，异口同声道： “万生峰门下姬煊，见过道长。” “万生峰门下安靖柏，见过道长。” 安宁道长这才转过身来。 她须发皆白，外表是老年女性的面貌，如果忽略邪异的法衣，确实很像凡间令人信服的年长仙姑，经年道婆。 姬煊垂着眼，避免不合时宜的打量，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地落到对方的衣摆。 衣摆上面除了隐隐蠕动的毒物，还有隐隐泛红的血光。 安宁道长早知这几人进来，她的视线扫过姬煊，略微停留，然后忽视后面站着的弟弟和护卫，长久地停留在安靖柏身上。 系统：“她好像对你不太感兴趣。” 姬煊：“你刚刚的播报可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确实。她‘认识了你的脸’，这皇女‘牢牢记住你’，但是从给的经验值来看，还是你师傅给得多。” 此情此景，姬煊有所猜测：“安宁道长的法号“安宁”，皇族的这几位姓氏是“安”，她们不会是一家子吧？还有人起的法号也随姓氏？” 系统：“也不是没有可能。” 系统和姬煊的聊天不会被看破，不畏惧于眼前道长的强势。 “道长。”安靖柏被安宁道长盯得久了，颈后渗出细密的冷汗，扑通一声跪下来，“安氏第十二代后人，长平王世子，参见王祭司。” 弟弟和护卫跟着她，也在后面跪成一片。 姬煊在一起跪着和暂时回避之间犹豫一秒，决定回避，她把手放下，往栈桥来处走开。 “姜年。” 亭中一个老妪的声音唤道，是安宁道长开口了。 “尔等拜入我门下，往后乃是同门师姐妹，应当对彼此有些了解。” 这是不需要避开的意思？ 姬煊站住。 安靖柏闻言，立刻顺着安宁道长的话往下说：“姜道友，方才同你介绍的不多，是我之过错。” “实不相瞒，我与道长薄有亲缘，同为周朝安氏的旁系子弟，按律法应当承继洛河之畔一个叫‘长平’的王位。” “靖松是家弟，嘉亦曾为我之侍卫。” 安靖柏还跪在地上，只是侧过身和姬煊说话，头脸转过来，好像在向姬煊行礼。 姬煊不好绕着她的身体转圈，也不想受她大礼，于是终究没能躲开一起跪下的命运。只能低下身子和安靖柏寒暄几句，自我介绍是秋城出身。 一时间，亭中气氛融洽。 安宁道长气势虽诡秘，却也未出言阻止，安靖柏察言观色，带头站起身来。 安宁道长还真是收徒的。 道长按照年龄给她们四人排了序，安靖柏是大师姐，二师姐是安嘉亦，姬煊是三师姐，安靖兰是小师弟。 “令尊死前将你托付给我。”安宁道长对安靖柏说，“但你须知，我虽可保你性命，却不会为你沾染皇族中事。今后如何，只看你造化。” 第八章 岁月如梭 竟还有此事？ 姬煊心里惊诧。 安靖柏应声说是，安宁道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罢，尔等初次前来，均已引气入体，不错。修习的内容我已为你们安排好，在虚影处自可查阅。练气之期无甚特别，打好基础即可。” 安宁道长远离皇族纷争已久，此番收徒，旧友的人情其实只占小部分。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作为万生峰的峰主，真的有点缺徒弟。 这一行四人的天赋都算上佳，只是现在修为太低了，派不上用场。 “有事找我，可向灵蛇留言。修炼是你们的第一要务，万不可懈怠。” 安宁抬起手掌，四条灵力引出的金色的小蛇自她指尖的血肉爬出，很符合物理规律地沿着法衣爬到地面，再爬到几人的身上。 姬煊的这条在她身上爬呀爬，最终选择窝在她的耳后，有一点凉凉的。 小蛇停下来的瞬间，姬煊耳后一痛。 它动嘴！ 不仅姬煊的蛇动嘴，其他人的也是，俱都咬了满口的血。 与此同时，安宁道长的手掌抬起，似有牵引之力，四道血线汇集到她手中。 普通的探查只是获得基础的信息，血液可以体现更多东西。 收徒弟，需要知根知底。 还有一个方法也可以适合做详细的检测。 安宁道长将手搭在姬煊的肩膀上，一股冰凉的灵力涌入沿着经脉游走。 太冷了，姬煊身体一抖。 系统出品的身体很有保障，师傅没能发现姬煊的异常。 不多时，安宁道长收回灵力，灵力流出，姬煊却突然头一痛，晕眩得厉害，将将要倒下。 安宁道长似乎早用所觉，以灵力扶住她，固定住她的身体，使她不至于失态。 师傅说：“设立魂灯会对灵魂造成一些创伤，但很细微，不必担心，不会对今后造成影响。” 给四人依次检查花费了一些时间，等徒弟们各个抖了两下，末了，安宁收手道：“好了，带上它回去吧。” 话里指的是刚刚的小蛇，那条似乎是真的灵蛇，并非灵力凝结而成。 不待收到弟子的回复，安宁的手掌一收一推，姬煊等人再次移形换影，复又出现到山洞之外。 几人微愣。 姬煊在心中喃喃道：“还以为会送我们会悦风轩。” 悦风轩是她们大庭院的名字。 系统：“要不要说出来？” “倒也不必。” 一道下山，再拜别安氏皇族的几人，姬煊终于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站到灵蛇虚影前，准备好好研究研究一番这虚影的用法。 姬煊对系统说：“看，你的兄弟，或者姐妹。” 系统：“......” 灵蛇虚影中多了几个“任务”。 大部分附有解锁条件，需要通过某项考核或测试。只有一个是现在可以做的：打理峰主居所之外的卫生。 发布人是安宁道长，奖励是每月五块灵石，五个宗门贡献点，任务要求是洞口和围墙外不能有垃圾，但不能破坏动植物。 像是安宁道长为了给自己徒弟漏点资源，而特意发布的日常任务。 虚影中也多解锁了数本炼气期的书籍，其中一本还附赠安宁道长的留言。 “主修功法，年内进入第三层。” 课业已经排好了。 姬煊：“在宗门确实是好，进的不亏。之前赚灵石那么困难，现在只是刚拜过师，就有固定收入。” 是真的不错，不需要花时间在其他杂务上，主业是修炼，比在秋城时的景况大有改善。 “姜年”想必很快就要超过“杨笑”。 系统：“恭喜。之前我们花费许多精力捏出这具身体，没有白费功夫。” 灵蛇虚影中免费的《万生决·置之死地篇》和《御兽·毒物篇》一个教人杀生，一个教人辨认，都不是正经心法。 如果姬煊没有被任何人收徒，昨晚应当能收到另外的消息，要求她找峰内专门安排的一位长老，长老会给她挑选一本合适的主修。 现在她混进了峰主的弟子里，这就不需要同其他人一样批发似的找长老了，甚至连收到手上的功法的层次也要更好一些。 寻常弟子想修，需要花费贡献点学习，不过安宁道长自掏腰包，给弟子们升级了。 《赤衍凌海道法》，专为御兽流派修士撰写的功法，必须同时拥有水火灵根才能修炼，两个灵根的强度越相似，就越适合。 “姜年”拥有纯度相当高的水火双灵根，可以说是修炼这本功法的天选之人了。 书中写明，修炼此功法的修士，最好能契约多只亲水，和多只亲火的灵兽。每提升一层修为，功法就能多作用于一只灵兽，同时增幅修士和契约兽的能力。 搭配《御兽·毒物篇》，姬煊可以找到御兽宗境内比较适合自己的灵兽契约。亲水，或者亲火，同时亲毒的灵兽不是最常见的种类，但在专门擅长御兽的宗门也不算太难找。 契约兽不是死契，而是可以随时调整。《赤衍凌海》在练气三层是最多可以同时作用于三只灵兽，对于契约数量的总数却没有低限或是高限的要求。 当然了，以练气修士的精神力，能契约的灵兽数量本也是有限制的。 御兽宗收人，看来是主打一个自学。 姬煊有师傅，但仍然是要自己啃书，其他的弟子更是如此。 * 时光似箭，岁月如梭。 在初入道途之时，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不是那么明显。虽然整个庭院都是宅在小院中的修士，但悦风轩仍然因这新鲜劲儿一时止住了纷争。 直到引气入体，脱凡蜕变的凡人越来越多，只顾窝在院子里修行的人越来越少，便有逐渐形成另一个江湖。 毕竟灵力这种东西，不是整天坐在屋里冥想，就真的可以不断有所进益的。 修行的资质有高有低，速度有快有慢，生一个好的天赋，能省去非常多麻烦。姬煊兢兢业业骗人换来的好资质，使她的灵力吐纳极占优势。 她又能使用经验值渡过关隘，在每个境界的瓶颈期，嗑经验值强行渡过。经验值使她免受瓶颈的困扰，真正可以一直闷头修行。 第九章 万事峰 如此一来，进度飞快。直到经验值告罄，才终于在年底迎来“姜年”第一个小关卡：练气五层大圆满至练气六层的瓶颈。 这东西赚回来，就是为了花的。练气一层到练气六层的每次小境界突破，消耗掉她积攒的经验值，所以她在六层前卡主了。 不过，炼气五层已经远超安宁道长给她们定下的目标，是时候给师傅报个信了。 安宁道长这师傅说好吧，她从不正经讲东西，自收徒以来，数月只见过弟子最初一面；说不好吧，她又给开专门的福利任务，也确实用心了解徒弟情况，量身定制“学习计划”。 姬煊摸不准师傅究竟想做什么，于是拿出前世写检讨的架势，在灵蛇虚影上给道长这般那般的述说一番修炼经历和心得。 下一步，是出门做些事情，最重要的是要搞点事赚经验，以及寻找合适的灵兽，趁机契约。 姬煊：“之前攒的经验值居然只够升到练气五层，我师傅安宁道长的修为看着真的挺高的。” 系统：“赚取经验本来就是越来越难，何况之前还拆过新手礼包，赠送的经验值占大头。” 系统：“你已经好几个月没出门了。” 确实，修为提升的感觉太美妙，外面的世界又太无聊，姬煊一宅就宅到年底了。 姬煊：“准备的差不多了，先去把测试考了。” 宗门任务的奖励诱人，奈何居然有考试卡脖子。 姬煊说着，再次把小蛇从耳朵上揪下来，丢了一个辨别灵兽属性的术法过去。 亲水亲毒，不能契约真的可惜了。 她已经向师傅询问是否能下手，只要获得首肯，这蛇就是她的了。 因为长久地紧贴在她身上，蛇鳞有些温热，鳞片崎岖的质感提醒姬煊，这不是一个玩具。 是监视，是保护，或者别的什么，安宁道长为什么要放一条灵宠在她的弟子身边？ 姬煊换上法衣，从万生峰的传送阵传去考试院。 考试院位于万事峰，一个不设峰主的山峰。顾名思义，考试院也是个院子，但是比悦风轩大得多，同样采用了折叠空间的设计，大考场由众多小考场组成。 考场的数量比悦风轩住的人数还多些，院内看似四四方方，等到真的走进去，却仿佛迷宫一般。 姬煊认路牌认的头昏脑涨，险些错过考试时间。 还好没有白花一场五灵石的考试费，这可不是小钱。 上午这一场是《御兽宗生物基础分布》，下午是《御兽宗毒物基础分布》，明天上午是《浮云界基础通识》，下午是《浮云界基础通史》。 每场考试都是两个时辰，考完这四门，她就能做些简单的照顾灵兽灵植的任务了，特别是安宁道长发布的两个，性价比极高。 考场中人数不多，也就十几个。 监考的长老身兼数职，同时监考多个考场。 开考时，桌上气流涌动，浮现出一张卷子，这就是开始考试，等结束时间到，长老再掐诀统一收走。 考试院每月开五天，这个月的考试，下个月才能出成绩。 按照长老们动辄数百岁的寿数，已经算是非常高效。 第二天傍晚，姬煊拖着写到颤抖的右手慢慢地离开考场。 这不科学，不修仙，她都是修士了，居然还会在考试中写到手抖。 御兽宗和修仙界那么大，生物和大小势力那么多，她上辈子都从未写过这么多字。 甚至如果不是有系统帮忙作弊，她都不确定是不是可以通过。 姬煊抬起眼皮，虚弱地看了一眼天空和太阳。 久远学生时代的记忆击中她，使一些联想浮上心头：真的是长老亲自判卷子吗？怕不是捉几个弟子代判吧？ “姜年！” 身后有人喊她。 姬煊转头去看，发现是入门时带他们的秦桑。 “姜师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秦师姐。”姬煊说。 “听说安宁峰主已收你为关门弟子，恭喜师妹。”秦桑寒暄几句，“师妹入门才半年罢，确实是参加考试的时候了，是考的哪一门？” 姬煊一一说明，秦桑的脸色惊讶起来。 “师妹的进度好快，一般来说，新弟子每半年通过一门考试，是比较常见的速度。师妹若都能通过，那可真是天赋异禀。” 系统在这方便确实有点天赋异禀，但姬煊不能说。 姬煊心中暗揣：“我们不会作弊作大了吧？” 系统：“大就大了，怕什么。宿主，你就是天才，和其他人不一样是正常的。” 姬煊：“我求求你住嘴。” 她开口和秦桑搭话：“我确实不算有把握，希望会有通过的场次。” 秦桑：“师妹谦虚了，那就祝师妹好运吧。” 秦桑是灵蚕仙子的徒弟，灵蚕仙子是万林峰出身的野生长老。虽则如此，灵蚕仙子在万林峰没有拜过师，混到宗门长老的地位上之后，自己拉扯起一个峰头。 虽挂在万林峰的名下，同进同退，但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万林峰的人。御兽宗有八座主峰，小山头不计其数，修为抵达金丹境界就能申请一个。大部分修士要来当私人洞府用，如灵蚕仙子一般“开山立派”要少些。 这种背景，灵蚕仙子和秦桑都是圆滑的性子。姬煊成了万生峰新任峰主的第一批弟子，即使是炼气期，秦桑也能笑脸攀谈，毕竟安宁峰主的眼睛又不是瞎的。 秦桑：“我今日正好有事去万生峰，不想在此处碰到师妹，也是缘分，可否请师妹帮个忙？” 在影视作品里，如此说话的角色一般都是反派，要取他人性命。 姬煊：“她不会是要我帮忙把命给她吧。” 系统：“......应该不是。” “秦师姐太客气了。”姬煊作揖，“不知有何处能帮到师姐？我修为低浅，实在担心有心无力。” “贵峰的乔子月道友，师妹可认得？”秦桑解释几句，乔子月是入门时同船同蜈蚣的那一队兄弟中的哥哥，“我有一物欲要带给他，不知可否请师妹转交。师傅正在等我，我今日委实不便前往。” 第十章 玉佩 语罢，秦桑的眼神向侧方的远处示意，姬煊看过去，一无所获，只有一片空气。 她手上竟还拿着一把折扇，将扇子举起来，仿佛在挡住那个方向的视线，掩面说道： “看来师傅掩藏了身形。” 姬煊沉默两秒，没忍住，凑近了低声问她：“这样讲话，灵蚕仙子就听不到了吗？” “咳，那倒不是。” “只是师傅人美心善，待弟子极好，不会计较这些。” 姬煊：“......” 老老实实地向那边行礼。 “是什么物件需要转交，师姐若是不怕送不到，便给我罢。” 秦桑失笑：“师妹说笑了。” 她取出一个玉盒打开，里面是块在修者中算是玉质粗糙的玉佩： “既是师妹帮我，那我需得如实告诉师妹，是个帮助加快冥想时的灵力汲取速度的玉佩，赠与乔道友的弟弟，小乔道友。他年纪尚小，若能给大乔道友是最好，给他本人也无妨。” “我记着了。”姬煊说，“我是认真的，秦师姐，我们不太熟，不能保证可以给到乔道友手上。” “没事。”见姬煊一再打预防针，秦桑也定定地看着姬煊的眼睛说，“这种玉佩对炼气期弟子有些作用，对我等金丹修士却是无用的，并不难寻。没送到无妨，丢了也无妨，师妹无须还我。” 秦桑的扇子隔空点了点姬煊的耳朵：“不过，增幅比不上姜师妹这个灵兽，差得远了。” 姬煊惊讶道：“我的灵兽？” “是峰主的灵兽罢？”秦桑挑眉，“师妹不知道？这灵蛇是安宁道长新挖的一窝，头回发现，还没取名字，稀罕得很。” “一窝蛇钻塌了一座海底火山，动静太大，引来道长，将它们给逮住了。 “最强的那个‘蛇王’做了峰主的灵兽，其他的在宗门内的海域里找了块地方养着。” “若是养得好，说不定能加进咱们弟子可用贡献点兑换的灵兽单子里。” 秦桑察言观色，看出姬煊是真不知道，进一步解释说： “你这条，虽不像修为高的那些已经成了妖，但亦品质上佳，应当是峰主专门挑出来的，等你筑基，立刻就能认主。” “现在么，应该是挂在峰主名下，下了‘跟随’‘保护’‘不能伤害’一类的命令。小蛇只有兽性，唯有最简单的指示才有用。” 秦桑话说的太久，灵蚕仙子在她身后显了形，长老制式的服装引得来来去去的弟子纷纷行礼。 “听说万生峰的阵法也换成那条蛇的形状了，师妹在院中应当见过。” 秦桑的语速加快了一些，但并没有因为师傅的在场而局促，反而主动和灵蚕仙子搭话。 “师傅和我见过那条蛇的人形，当真是好看的紧，是吧师傅？不怪安宁道长色令智昏。” 灵蚕仙子本来要点头，点到一半，“色令智昏”这词就从秦桑嘴里冒出来，他面无表情的表情立刻出现一丝裂缝。 “代我向安宁师姐问好。”灵蚕仙子没有理会之前的话题，他这个修为，和炼气期的弟子主动说话已经算是有些纡尊降贵了，遂只是叫自己多话的弟子，“秦桑？” 秦桑飞快地和姬煊道别，被师傅抓着肩膀带走了。 这些御兽宗的大能们带徒弟，风格格外一致，不是从肩上输送灵力，就是从肩上抓人带走，还都喜欢帮徒弟赶路。 没了秦桑，姬煊再次花了点时间找到传送阵的位置，传送回万生峰。 宗门内部的传送路线错综复杂，这段路程属于不需要付费之列，也是“姜年”身体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万生峰弟子福利，宗内常用路线山头给即时报销。 乔氏兄弟基础比较薄弱，一直住在坐南朝北的倒房，姬煊不太清楚具体是哪一间，于是便找进出倒座房的弟子问上一问。 路过的女修：“你问乔子月？还是他弟弟乔子星？” “都可以。”姬煊说，“他们兄弟应当是住在一起？师妹可知具体是哪一间？” “那边那个。”还是青少年年纪的女修给姬煊指了个入口，“你也是来找那乔子月的？” 她盯着姬煊的脸看上一瞬，明显对姬煊有些印象： “我观道友形容，确是我等之间最为出类拔萃的一批。但道友需知，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乔道友真正的靠山远在万生峰之外，宗门长老门下。道友若真有心思，还是早些收手罢。” 什么意思？哪种心思？ 配合上女修暧昧的表情，女修话里的暗示姬煊听懂了，但多少有些惊讶，秦桑和乔子月是这种关系？ 她追问道：“阁下所言，可是青桑峰座下嫡系......？” 青桑峰是灵蚕仙子和秦桑的山头，峰主是灵蚕仙子。 “师姐消息倒是灵通，不愧是......” 修士吞下已到嘴边的“峰主弟子”几个字，她其实只是隐约知道乔子月傍上外峰新晋金丹修士的传闻，并不知晓具体是哪座山峰的哪位人士，但这就没必要坦白了。 “道友，此事乃你自行想通，非我所言。”她继续说，“乔子星和西厢房的陈易男打起来了，师姐不去看？大乔应当也在现场才对。” 女修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拉着姬煊走出院子，找到河水旁边专门设立的擂台。 宗门内部禁止弟子互相攻击，有事打起来，需要双方均同意后，上专门的场地对决。 遗憾的是，这场对战似乎已经结束了，台上一群人簇拥着胜利方说话，乔子星一个人站在台下，背靠着擂台吐血。 周围间或夹杂着往届弟子们的议论声，说双方太弱了，打得没意思，像凡人掐架。 “怎会如此！”女修显见有些心碎，她不嫌弃不够好看，“终究是我来晚了。” 系统在背后偷偷给姬煊通风报信。 系统：“她应该是真的想看，对你的印象和愤怒一下子加深了许多。” 姬煊：“......方才是我耽误了道友的时间，真是对不住。师妹，小乔道友就在前方，我先过去看看。” 第十一章 小乔 姬煊走上前去，直觉这个时间点不算好，会使围观群众认为他们有些交情。但秦桑明显确实和大乔有些交情，她又认识秦桑，也不能完全算是误会了。 “乔师弟。”姬煊说。 系统：“多说几句，经验值增加了，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姬煊：“......此物是青桑峰秦桑秦师姐托我转交给令兄，或者转交给师弟之物。既然师弟在此......” “我不要你的东西！”乔子星一改沉默的小孩子的人设，突然大声喊叫起来，“拿走！离我哥哥远点！” 他伸出手想要将姬煊推走，应当是下了大力气，身体都在颤抖，奈何修为不济，年纪又小，活脱脱一副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 系统：“应该是真心的，以他的修为，产出真的不错。他确实很讨厌你，厌恶和恶感确实也是获取经验的一种方式。” 姬煊费解：“我跟他有过什么交情吗？” “喂!姜道友！” 擂台上的人群分出一道空隙，被围在中心的男子扶簪挽发，煞有介事地走出来。 “姜道友不厚道，连子星的事都要管？” 陈易男向擂台边缘靠近，停在姬煊和乔子星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两人：“小乔道友如今不过十四岁，便也学了哥哥的一身本事不成？” 他的视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乔子星，开口：“也是，小乔道友如出水芙蓉，秀色可餐，使人垂涎。” 台上的人群轰然发出笑声，挤眉弄眼。 乔子星大怒，跳上擂台直冲陈易男而去：“你闭嘴！！” 姬煊看出来了，这人看不惯二乔兄弟，扯她做筏子。 他不挑事，姬煊差点都忘了乔子星乃是十四岁，而不是四岁。乔子月天天带小孩儿似地养弟弟，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的弟弟仍处在幼小孩童的年纪。 陈易男侧身躲开，毫不掩饰地露出充满暗示意味的笑意，后面的人群层层将小乔拦住。 “子星道友不要随意冲撞，也该懂点事了。” “十四也不小了。” “子月道友常年藏着弟弟，原来是存了待价而沽的打算。” 陈易男不再理会手下败将，今日若不是乔子星一点就炸，执意要与他一战，他是实在不想和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般见识的。 小乔修为没多少，脾气倒挺大，要不是顾及着宗门规矩和大乔，他早就下重手了。 乔子月还想如在凡间一样护着弟弟？ 也不看看这是哪，他一个天赋一般自己卖身的普通修士，指望能教出什么样的人？ 陈易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最后扫了眼被无数双手抓住的乔子星。 十四岁，练气二层就这种好模样，等张开了，有的是够这两兄弟受的。 他跳下擂台，特意收敛了眼中的轻蔑之色，站到姬煊面前。 “姜道友。”陈易男拱手，“久闻道友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姬煊看看台上死命挣扎的乔子星，看看眼前不过练气二层的陈易男。 姬煊：“你是？” 练气二层，就能这么嚣张了吗？ 那她练气五层，岂不是得好好作威作福一番。 陈易男：“小生墨阳长老门下陈易男，道友换我易男即可。” “易男道友。”姬煊说，直接道，“我与道友不是很对付。” 陈易男：“姜师姐说笑了，我与师姐初次见面，反倒自觉与师姐十分投缘。姜师姐......” 姬煊打断他：“陈师弟，我不是在与你寒暄。” 陈易男：“？” 姬煊跃上擂台，如陈易男俯视她和乔子星一般低头看他：“陈师弟若有胆，可敢与我一战？” 容我出口恶气，再刷一波经验。 陈易男簇拥者甚众，又不是个好人，很适合为她的名声和经验值添砖加瓦。 陈易男眉头微皱。 他和乔氏兄弟的积怨是一码事，和姜年的交情又是另一码，姜年的靠山比乔子月牢靠，修为比乔子月高，他只想打好关系，不想交恶，至少明面上不想。 陈易男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方才的事情是我的不是，给姜师姐赔罪了。” “不过，既然师姐坚持。”他行礼的姿态一收，续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斗胆与师姐一战。” 姜师姐是师姐，墨阳道长麾下的李师兄还是亲师兄呢。李师兄是上一轮门派招生时入门，在墨阳道长门下已修习了六年之久。 上一届的门派大比时，师兄修为尚低微，早早淘汰，下一届宗门大比才是师兄大放异彩的舞台。到时师兄厚积薄发，需得上一个上好的名次，为师门换得更好的修行资源。 这种事还需早早准备，万不能疏忽大意。 安靖柏、安嘉亦、姜年、安靖兰这几人，一进门就被峰主收为弟子，是师兄重要的竞争对手，他们早有关注。 不像安氏的几位皇族，存在感极高，这位姓姜的朋友深居简出，人到了什么修为、擅长什么术法，师兄一无所知。 今日便叫他来替师兄探个底，摸一摸这位姜年究竟是什么路数，契约何种派系的灵兽。 况且，姜师姐的修为虽比他高些，他看不透，但大家同时入门，料想也高不到哪去。驭兽师之间的对决，关键还在于灵兽身上。 他有师傅赐予的“烈焰犬”，攻击力强横，与他共同修炼数月，默契十足，师傅和师兄交口称赞，还真未见得会输。此战孰胜孰负，还有得打。 陈易男跃上擂台，一把把还在剧烈挣扎的乔子星捞出来，丢到下方的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散了散了。”陈易男朝人群挥手，“我与姜师姐切磋仙术，你们让个地方。” 聚集的人们再次哄笑，不多时便跳下台去，鸦雀般叽叽喳喳地议论，有人大声说道： “陈易男，你可以啊，这下就将人勾上了？” “和子星弟弟抢人，不怕他再和你一决高低？” 陈易男佯装生气：“都给我住口，一群嘴上不着调的。姜师姐与我是正经对战，不容你们这样议论。” 第十二章 烈焰犬 陈易男回头向姜年一揖：“粗俗之人，口无遮拦，让姜师姐见笑了。师姐，我们这便开始吧？” 实力不怎么样，戏倒挺多。 姜年头回有点反感宗门地界，内部不许自相残杀的规矩。 打个架而已，瞧瞧人家这表演技术，压她不止一筹。 “师弟好涵养。”姬煊皮笑肉不笑，一挥手，“请吧。” 台下的声音仍在继续，陈易男没有再理会，他唤出烈焰犬，谨慎地退到半场之外，驱动灵力。 “唰！” 烈焰犬周身亮起火焰虚影。 小狗向敌人龇牙咧嘴，一撮儿红色的火苗从嘴边冒出来。 ——大意了，这狗居然有练气五层。 还是没有习惯于驭兽修士的身份。 灵兽在战斗中的重要性，要远大于驭兽师本人。陈易男只有练气二层，烈焰犬却有练气五层。 小狗明显是亲火，姬煊低声念诀，手中蕴起凝水术。 烈焰犬：“汪——” 小狗狂叫，亮出指尖森森利爪，一跃而起，爪尖直冲姬煊面门。 姬煊向左侧猛地倾倒，依靠强大的平衡能力稳住底盘，同时面朝烈焰犬的方向，凝水术聚出大片清水，兜头浇下去。 烈焰犬：“呜叽！” 姬煊离得近，能感受到烈焰犬身上的温度有所降低。 火焰虚影还在，但小狗明显有些不适，凭本性疯狂抖动身体，试图将水甩下去。 陈易男暗道，这狗关键时刻果然掉链子，他催动灵兽，驱使烈焰犬再次发动攻击。 烈焰犬身体猛地一颤，绷紧，大嘴张开，跳起咬向姬煊的咽喉。 危险！姬煊再次险险躲避。 小狗有点难打。 修为层次相同，对面牙尖嘴利的。 眼角余光扫过远处的陈易男，此人专心操控烈焰犬，周围什么防御法术都没有。 这不偷袭？ 系统：“姬煊，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狗被你吓到了，给的经验值不少，特别是刚才那一下，多来几次更好。” 姬煊：“......” 行吧。 烈焰犬的速度尚可以接受，至少没有秋城曾经的那只灵熊碗碗跑得快。 虽然身负火焰，却似乎仍旧主要靠锋利的牙齿和爪子造成伤害，没有正经施放过任何法术。 姬煊速度虽然不如它，但依靠秋城摸爬滚打出来的灵活身法，在场侧风筝它，却是暂时无虞。 姬煊：“小狗能给解锁封印用的好感度吗？” 系统：“它的畏惧之情会触发封印的提示，但它还没修炼成妖，没什么大用。” 烈焰犬进攻，姬煊躲避并反击，借此调整位置，一人一犬逐渐向擂台的中线接近。 如此往来三五回，经验值刷的也差不多。 再拖下去说不定会给场外观众造成她实力和陈易男不相上下的误解，影响最后赚一波大的。 陈易男还在另一侧一无所知地催促烈焰犬。 手决掐的飞起，法术是一个也没见，真就单纯御使小狗战斗。 姬煊再次避开烈焰犬的一口小白牙，抬头，手中凝出一只冰晶，直指陈易男的胸口。 准头有限，卡心脏还是卡肺看运气。 烈焰犬再度扑来，却在触碰到姬煊的前一刻，撞上一块突然出现的坚冰，正正将它的利爪卡在其中。 另一边，冰晶袭向陈易男，后者受惊急退，火焰犬身上的红光虚影顿时消失——陈易男的指令和加成在小狗身上的功法失效了。 不过一瞬，冰晶稳稳地停在陈易男的咽喉之前三寸。 后者速度不及冰晶，吓得大叫，额头的头发一瞬间全被冷汗湿透。 陈易男一动不敢动，只顾惶恐至极地立在原地：“啊！啊！！师姐！！！” 姬煊走近，指尖将冰晶向前推了一寸： “师弟，师姐不喜欢口无遮拦的男人，你可要好好记住。” “死亡危机”近在眼前，陈易男大脑宕机，什么词也想不出，只会重复：“师——师姐！师姐！！” 倒是挺能叫唤。 姬煊手指曲起，又将冰晶向前推了一寸。 姬煊：“师弟？” 陈易男福至心灵：“记住了！记住了师姐！！真的记住了！！！” 姬煊嗤笑一声，一把将他推开，头朝天背贴地摔到擂台之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默默分成两列，给她让出道路。 待她离开，方有小声的议论四起。 “强啊，好打！那狗挺贵吧？” 这是往届的弟子。 “陈易男今日算是踢到铁板了，我早瞧不惯他那样子。” “就是，早该有人治治他。” 这是本届的弟子。 “师姐！师姐等等我！！” 这是刚刚拉着姬煊来到擂台的倒座房路人女修。 姬煊回到悦风轩，和系统核实方才的收益。 收益近在眼前，霎时，影壁上的黑龙染血图也变得温馨起来。 突然，倒座房的门口窜出来个炮仗似的小修，矮着头就往姬煊身上撞。 “我不要你的东西！” 乔子星手里捏着玉佩，毫不识时务的大声嚷嚷。 他被丢下台后就直接离开，没看到姬煊和陈易男在擂台上的后续。 姬煊皱眉，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脑门上，用力一推，将他推走。 进入御兽宗大半年，这小子个头都到她胸口了，怎么还能这么惹人厌烦？一院子尔虞我诈，没人给他上一课的吗？ “小星！” 乔子月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一眼就看到了乔子星在惹事。 他连忙制止自己弟弟的过激行为，并不想激怒这位眼熟的同僚。 无论是从修为，还是从身份的角度，他应当努力交好，而不是相反。 “得罪了，姜师姐。” 乔子月和姜年没有比过年纪，但姜年是峰主的徒弟，他们外表年纪相仿，尊称一句师姐总是没错的。 “舍弟年纪小，我代他向你赔罪。”大乔将小乔藏到身后，赔礼道歉，“还望师姐不要与他这无理取闹之人计较。” “乔道友说笑了。” 姬煊没有顺着喊他师弟，乔子月若真和秦桑搭上线，她说不得还要叫一句师姐夫。 她将小乔扔回来的玉佩递给乔子月：“此物是青桑峰秦桑师姐托我转交予你，如今物归原主，还请道友收下。” 第十三章 大乔 乔子月接过玉佩，再次恳切地向姬煊道谢。 乔子星自从哥哥出现，倒变得听话起来，老实地跟在大乔身边。 今时不同往日，姬煊的身份水涨船高，乔子月也明白了修界的灵根常识，心中一片结交之意很是真诚，口中试探道： “姜师姐与我二人多次相见，也是颇为有缘，师姐若有意，今后可常来我兄弟处做客。” 他手中出现一份不小的食盒：“正巧我今日有心开火，却多做了些。犹记得那日在船舟之上，师姐对秋城美食颇有些留恋，师姐若不嫌弃，不如赠予师姐品尝，权当给师姐赔罪。” 乔子月展示一番食盒中的内容，虽是家常菜，色泽却诱人。卤牛肉、豉油鸡等花样看得姬煊实在是眼馋。 样样散发着轻微的灵气波动，竟是灵膳。 姬煊想起自己的存货，从秋城带来杂物食物告罄已久，只剩下点茶叶还能撑一撑。 人么，就是有来有往，总要有些面子道友的，姬煊在心里安慰自己，口中不客气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乔师弟。” 一边一份食盒收买一个峰主嫡系，一边食指大动是真的有些雀跃。除了背景板乔子星板着个脸，对话双方都十分满意，相携回了住处。 姬煊吃一点剩一点，今日只解决了一盘菜，还有五盘菜，留着慢慢赏析。 考试结果下个月才出，这期间，她准备契约一些目前条件下可以得到的灵兽。 “姜年”练气五层，《赤衍凌海道法》可以惠及五只灵兽。 练气期修为提升较快，层数还多，是御兽流派的修士最喜欢的阶段。不止《赤衍凌海》，其他功法也有修为层级和惠及灵兽之数量一类的限制，一层一只是最常见的情形。 浮云界修士从引气入体开始，在飞升前一共需要经历五个境界，分别是：炼气期、筑基期、结丹期、元婴期、化神期。 其中炼气期分为九层，其余都是分为前、中、后期三层。 也就是说，假使“姜年”有朝一日真能修炼到化神后期，那么她最多可以使《赤炎凌海道法》惠及六十三只灵兽。 当然了，惠及的灵兽越多，体现在某一只灵兽身上的功法效果就越弱；惠及的灵兽越少，效果就越强。 御兽流派的修士之中，有专注于少数几只甚至一只灵兽，一心一意的“少数派”，也有广撒网式的海王“泛数派”。此两者本身也有各自的支持者，并且在内战时往往互相看不起对方。 “姜年”能接触到的灵兽有限，都是些常见的品种，早被御兽宗前前后后的能人们研究透了，最佳的搭配被宗门大能写在书上，五十年一更新。 没有资质极佳的稀有灵兽伙伴，实在没有做“少数派”的必要，倘若小蛇身上真有点东西，姬煊倒可以考虑集中资源培养。 小院里，姬煊搬把椅子坐到灵蛇虚影旁边。 这虚影经她十块灵石的充值，已经可以由虚转实，变出一块真正的屏幕。 姬煊用灵力在其上一通敲点，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板块分区：练气 标题：练气期修士如何选择自己的第一套灵兽组合——暨多灵根修士的黄金组合“万林峰三剑客”之推荐。】 板块最上方，灿金色的闪光字体滚动播放一行文字：一切讨论基于宗门教材《御兽入门》，未读书简，不得发言。 门派通用的教材书简上次修订已是四十余年前，练气弟子都更新换代了一茬，不能盲听盲信。姬煊给自己选定的几只灵兽，相当程度上参考了宗门内部的论坛。 此前，她和系统吐槽灵蛇虚影像违和，事实证明，它还可以更违和。 它真就是个异界版区域网络，只是上网冲起浪来比较麻烦，必须使用虚影，而虚影甚至不在屋里，而是在院子中间。 折叠空间内的气候和外界同步，赶上下雨天，还要冒雨凑到虚影跟前，实数极不方便的设计。 浮云界不比现代世界，论坛的情况更复杂，使用起来也更贵，即使浏览最便宜的免费信息，也还是要计时花钱。 可以用灵石支付，也可以用宗门贡献点。 姬煊也是到虚影中研究过之后才发现，安宁道长好心给弟子塞的每月五块灵石的清扫任务，性价比极高，几乎可以算作是白送。 灵蛇虚影虽然只是御兽宗内部的论坛，但论坛历史却已有数百年，御兽宗成立又有两千余年。其中信息驳杂，只恨没有足够的灵石解锁。 算上宗门配额，每月大约二十块灵石、二十块贡献点的进项，姬煊往往不去实际领取，在虚影中就花个一干二净。 按照论坛所言，《御兽入门》中推荐的方案大体可用，但需要做一些修改。 练气修士受灵根限制较大，书简和论坛都是按照灵根分析搭配。可惜没有水火双灵根修士现身说法，姬煊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研究。 御兽宗临海，亲水的灵兽比之亲火的要多些，只是海岸线太远，传送过去要三块灵石，略微贵了些，让人一时不是很想付。 万生峰内部的灵兽多多少少都带毒，她这水火属性的两只灵兽，就准备从峰内的毒兽中选。 不过在那之前，有些更容易获得的灵兽，可以先作考虑。 【练气期修士如何安排自己的第一套灵兽组合——暨多灵根修士的黄金组合“万林峰三剑客”之推荐。 ...... 众所周知，五灵根修士吐纳速度较慢，在宗门内生活艰难。对我等五灵根修士而言，最重要就是物美价廉，获取方式简单，切忌好高骛远 在这里，在下以个人经验给大家分享一下万林峰“燕归来”组合的修炼体验，修炼时间是在《御兽入门》第七次至第八次修订之间。 “燕归来”是万林峰对外主打的灵兽搭配，由飞云燕、莲台虎、莲台叶三种万林峰原产的灵兽组成，主打出行，兼具水陆空适应能力。】 第十四章 动物园 【重复一遍，我们需要以性价比为核心衡量自己的第一批契约兽，而不是单纯的实力。 这套组合的战斗力和日常能力都不错，售价适中，灵石充裕时可以随时到万林峰做针对性的培养进化，囊中羞涩时也能穷养，省下多种耗费。 ...... 早期比较重要的一项消耗是路费，“燕归来”是最适合降低出行成本的灵兽组合，没有之一。 以前往万林峰购买灵兽举例，我个人是推荐大家坐传送阵到万林峰，买好后乘坐万林峰峰内的免费传送阵传到山脚，然后和灵兽朋友们自己走回来。 如此行事，可以省出回程传送阵的路费，还能体验下骑乘和踏水的感觉。 主峰之间离的比较近，基本等诸位道友花上几天或者十几天走回去，和灵兽们磨合地也就差不多了。 需要注意的是，一定要带好自己的玉牌，走专门为炼气期弟子划分出来的道路，安全比较有保障。 ...... 警告：偏僻小峰头的弟子请不要依此言行事，可以在主峰之间走走体验下，再传送回去。 为此花费数月、半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没有必要，而且太偏的地域没有专门的宗内安全路线，以练气期之身行走，会有点容易死。 这套组合，至少到筑基中期，都是够用的......】 po主洋洋洒洒一万字，事无巨细地记录了自己的御兽心得，长期飘在练气分区首页的红贴中。 次日，姬煊搭乘万生峰至万林峰的传送阵，直奔万林峰的灵兽饲养区。 毕竟只是在宗门内部开放售卖，并没有专门的商业区。各个峰头的动植物都有可进行宗内交易之处，但不是使用灵石，而是使用御兽宗的贡献点。 兑换点设置在饲养区的入口之外，牌子立在地上，长长的桌子摆在旁边，桌后设有猛虎虚影。 虚影之后，灵兽们分散在圈出的地盘中，各种族混居，还有修士在其中维持秩序。 其中一些飞不高的灰毛燕子和长的不凶的黄毛老虎，可能因为卖得好，备货比较多，俨然已经靠数量取胜，成了园区一霸。 排队的弟子几十个，上至筑基，下至练气，结丹期在旁边有专门的队伍。 多多少少，弟子们身上都有几只灵兽跟随。 有的四肢长草，契约多种灵植；有的头上长角，是缩小化的走兽趴在头顶。 姬煊自己，也多少有条灵蛇撑场面。 结丹修士那边更夸张，恨不得人人一块地盘，一地一色。 有的身周飘满鸟雀，叽叽喳喳；有的偏好收集猛兽，狮虎熊豹，但碍于位置不够大，袖珍版猛兽簇拥在身边，仿佛动物园；有的身边蝴蝶飞舞，如果单独出场，一定是如梦似幻。 还有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带着的灵兽不是长相诡异，就是长相恶心，那是万生峰的修士。 姬煊：“不愧是修仙界，这么多动物竟能被聚集在一起，不出范围，没有异味，还仙气飘飘的。” 系统：“画面确实美好，如果你喜欢，等学有所成，也能做到。” 练气筑基弟子这一队，也不乏有真正贫穷的修士，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和灵兽，手中没有任何法器，浑身上下，只有宗门统一的制式法衣，还值几块灵石。 修仙界的“贫富差距”，只会比现代世界更重。宗门能控制住强大的结丹修士不在此处肆意妄为，也只是因为宗门拥有更加强大的武力值。 姬煊虽自觉捉襟见肘，但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明白和无师无门还没有出色天赋的五灵根弟子比起来，确实算得上是大户。 “燕归来”的灵兽搭配在《御兽入门》中也有专门详述，结合论坛的内容，对富裕的弟子而言，代步、工具的性质更重。 对贫穷的弟子而言，则可能是全部家当。 姬煊在同期的同门中是富裕之列，不出意外，她还会再契约其他的灵兽。虽则如此，“燕归来”也是她首先要契约的灵兽组合。 即使在万生峰，这些天在山上上上下下，这一对组合的出现频率也极高，许多明显是高阶修士的弟子也仍然在养着，没有更换新的品种。 “燕归来”的售价在灵兽之间不算太贵，一向是被万林峰列为“善举”之事。 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轮到姬煊。 排在姬煊之前的修士在买寻宝鼠，是比较贵的品种，她对灵兽挑挑拣拣，将每一只都看过了，最后才定下。 长桌后的修士显然已经习惯了弟子们的多事，毕竟谁的贡献点也不是白白得来的。 她打发走前一个人，问道：“这位师妹想要兑换什么？” 女修的修为比姬煊高，所以叫姬煊一声师妹。 她口中虽然在问，但手里已经在掐诀传信，显然对眼前弟子想要兑换的灵兽有预期。 “‘燕归来’，师姐。”姬煊回答，“飞云燕、莲台虎和莲台叶。” 话音刚落，后方奔袭而来的三只灵兽已经近在眼前，正是燕子、老虎和飘在空中的一片莲叶。 女修用法术连接起虚影和姬煊的身份玉牌，划扣掉相应的贡献点，然后自三只灵兽身上各拽下来一枚玉牌，递给姬煊： “此物是这三个小家伙的小魂牌，可以如正式契约一般御使它们，师妹拿好，莫要丢了。” 姬煊接过，也没学着前人的样子多少挑上一挑，毕竟她只有练气期，值班师姐的衣服却是宗门筑基弟子的制式法衣。 “师妹去那边试一下吧，离开之前，有疑问还可以找人询问。”女修朝那边扫视一圈，“今日轮值的好像没有练气弟子，你找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姬煊谢过，拿着牌子走了。 三只灵兽却不懂，还留在原地。 女修显然也习惯了新弟子的法术不精，不在意地继续和下一个人交谈。 在旁边找到个不碍事的空地，姬煊将灵力探入玉牌。 小魂牌灵兽交易中常见的一种道具，能掌控灵兽生死，可以充作未定契约时的临时操控之法。 第十五章 小院 这三块小魂牌通体由碧玉制成，水头上佳，万林峰给宗门内部弟子卖东西，用料还是可以。 姬煊熟悉了一下灵力在其中流动的感觉，试探性地对其中一块牌子下令：过来！ 飞云燕翅膀扑棱几下，自桌边飞到姬煊头顶，盘旋两圈，落到姬煊左肩。 小蛇好奇地从姬煊耳朵上探出头来，啊呜一张嘴，咬了一口燕子毛。 峰主出品，这小蛇保不齐有剧毒，可不能乱咬！ 姬煊连忙伸手按住小蛇，小蛇和她无法沟通，但多少有点默契，不再试图攻击。 仔细检查一番，燕子身上没有伤口，还好还好，没咬到。 姬煊松口气，依样将莲台虎和莲台叶召唤过来。 硕大的老虎很快接近，身上的毛发蓬松柔软，黄黑的纹理颜色分明，显示出万林峰颇为不错的灵兽培育能力。 最后一个灵植，莲台叶，却没有腿，又处在修为较低的层次，自身没有移动能力。 姬煊召唤几次，得不到回应，最后只好“隔空取物”，自己用灵力将它拿回来。 将叶子扣在虎头上，姬煊带着自己的新家当一路传送回了万生峰。 途径悦风轩院中，顺便收获了一批明显较高的经验值。 姬煊虽不是第一个拥有灵兽之人，但确实是前几个。 同期弟子看到，难免会出现各种心理活动，羡慕，嫉妒，恶意，人人不一。 经验值给的似乎还可以，姬煊琢磨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多带几只在院中活动一下。 出去转转又不费事儿，等大家新鲜劲儿都过去，再想薅羊毛就不容易了。 不过眼下，还是先将这三只灵兽认主。 姬煊割破手指，将血液涂抹到小魂牌之上，依照书中所言，将小魂牌当作施法媒介，与灵兽和自己分别相连。 然后牵引其中的灵兽碎魂进入自己眉心，以此将碎魂打上自己的烙印，念咒掐诀，使用《赤衍凌海》中写明的契约术法完成契约。 书简中写的虽然简单，却也言明，修士初次尝试契约，花上个几天时间也是有的。 姬煊运气不错，从第一天练习到第二天，终于将步骤都一一完成，将第一只飞云燕契约到自己名下。 有了第一只，后面就轻松多了，日光高照时，莲台虎和莲台叶也均都成功认主姬煊。 到得此时，姬煊才有空仔细打量自己的三只灵兽。 有种微妙的，养了三个孩子的感觉。 使用碎魂是比较基础的御兽契约之法，但由于姬煊初次动手，灵力运用比较粗糙，会使灵兽有些受罪。 第一只契约成功的虽然是飞云燕，但她实际上一直是在三只之间轮流尝试，看哪只精神头好点了，就换成哪只尝试。 莲台虎趴在地上，耳朵耷拉下来，眼眸半睁不睁，眼看就是一副疲惫的样子。 院中无树，飞云燕无处落脚，但清晰地分辨出姬煊才是自己头痛欲裂的罪魁祸首，将自己和便宜主人的距离拉满，在对面厢房的窗台上趴下了。 只有莲台叶，仍然老老实实地被姬煊拿在手里，说不上话，也动不了。 姬煊怜爱地给它找了个水缸放进去。 莲台叶和莲台虎同为万林紫蕊莲的伴生物，骨子里刻着亲近。 莲台叶的位置一动，叶片在水中舒展开，莲台虎嘤呜一声，挪到了水缸旁边趴着。 毕竟是自己“折磨”的，姬煊多少有些愧疚，不过此事她暂时帮不上忙，只能等三个伙伴自己缓一缓。 她将食水都备好，没忍住，躺倒在莲台虎毛茸茸的皮毛中。 这老虎以敏捷出名，能在林中水面，紫蕊莲的叶片上辗转挪移。 和其他老虎比较，用作送信和代步是极好，战斗力却实属一般。 莲台虎身上的毛发质地柔软，不是硬挺、粗糙的触感，反而如同家养的猫咪一般入手蓬松，触之难忘。 小蛇被躺倒的姬煊压到，自己爬出来换个地方待着，左挑右捡，最后跑到莲台虎的耳朵上，在那里绕一圈盘着。 姬煊感到身下老虎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 难道是灵兽之间的等阶压制？还是修为压制？ 她把小蛇从老虎耳朵上拍掉，和一院子自己的家当一同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穿越之后，她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放松地休息过了。 修士和凡人确实不同，姬煊这一睡，便是二十五个时辰，五十个小时过去。等她再睁眼，已经是两天之后。 脑袋下面的老虎早将她丢在地上，窝进了灵蛇虚影中。 燕子长鸣一声，一个猛子扎下，啄住老虎头顶的毛发，两只动物立刻开打。 只有小叶子，一如既往的摊开在水面上，叶片吸足了水，似乎更绿了一些。 “不要打了。”姬煊顶着鸡窝头坐起来，没什么威严地喃喃道，“不要再打了。” 院中鸡飞狗跳，自是没有灵兽听的。 姬煊气沉丹田，以主人的方式命令到：“停手，不要再互相攻击。” 无事发生，两只仍然打得火热。 灵智不足的灵兽只能分辨最简单的语义，姬煊重复：“停止！后退！” 有用了。 飞云燕和莲台虎分开，目光仍然紧盯彼此，但没有继续攻击。 “从今往后，你叫小灰。”姬煊看向飞云燕，安排名字，再看向莲台虎、莲台叶，“你叫小黄，还有你，叫小绿，懂吗？” “我们是一个整体，不能起内讧，不允许互相对战，打闹可以，但要适度。” 姬煊看着小黄脑袋顶上被啄秃的一块毛，单方面将之判定为受伤。 灵兽脱发，难道就不是脱发了吗？ “小灰和小黄，你们今天表现的不好。虽然这也有我睡太久了的责任，但你们自身的不自觉才是根本原因，以后不许这样了，听懂了吗？” 自然是听不懂的，小灰和小黄加起来也不认字，但姬煊自言自语，乐得假装和他们交流。 她将小灰和小黄批评一顿，最后总结：“互相友爱做不到就算了，但不能互相攻击。” 发表完毕。 “我感觉有点像一家人。”姬煊对系统说。 第十六章 试验 系统接话：“你对待它们的方式上确实很像和亲人相处，这种感觉喜欢吗？” 姬煊：“还不错，有人在依靠我了，而我知道它们的心思是纯净的。” 纯净的只想着吃喝玩乐，干架睡觉。 系统问：“野性的纯洁？” 姬煊不说话了，未开灵智的灵兽，确实是兽性多过人性。 姬煊：“不论如何，现在是我新生活的开始了。” “这感觉还不错，很治愈。” 姬煊牵动灵力，开始尝试施放几个基础的法术，也是大部分御兽修士中获得灵兽之后最先修习的法术。 第一个法术，就是将灵兽身躯缩小的缩小术，是很实用的法术，使修士能够将灵兽到处带着招摇，而不是委屈将它们锁进灵兽袋里。 姬煊盯着目标最大莲台虎，手指翻飞，口中念念有词。 “咻！” 莲台虎两三米长的身体突然缩水，变成小臂大小的袖珍老虎，倒真像是猫咪了。 小黄一时愣住，小灰在空中发出“嘎嘎”的叫声，似在发笑。 姬煊仍觉得不满意，再次施术，这次消耗了多上两倍的灵力，终于将小黄缩小成手掌大小。 再次没忍住，姬煊不由得撸了一把小黄身上的毛发。 真的十分克制，只有一把。 然后借缩小的体型观察了下性别，是雌性。 小黄发出无关尊严的悲鸣。 她那么大一个身体！ 依葫芦画瓢，小灰和小绿也体验一把缩小版的待遇，小灰是男孩子，小绿看不出来。 小灰是雄性，小绿就不知道了。 按照现在的体积，姬煊终于能把他们一气儿全部带在身上。 身上长花，长草，长飞禽走兽，长动物园，甚至大观园，这也是御兽修士的特征。 安宁道长身着的法衣之上，想必长了不少昆虫虫豸。 第二个法术，是与缩小术对应的放大术，顾名思义，就是单纯地将灵兽的体型放大。 飞云燕的本体娇小，无法载人载物，若想用以飞行，还需得先将之体型扩大到能载人的程度。 小灰的身体经得起如此的折腾，不过他暂时还无法承担一个修士的体重，只能用于传递物品。 咻咻！ 小灰膨胀到一个灵蛇虚影那么大，羽毛油光水滑，被万林峰养得很好。 小灰本灰显然很喜欢自己变大之事，呖鸣清脆，肉眼可见的雀跃。 姬煊感叹道：“灵兽的心思还真是好懂。” 系统：“它们很可爱。” 姬煊疑问：“妖族也可爱吗？”、 系统：“如果你比他们强的话，他们也可以很可爱。” 姬煊：“......” 第三个法术是专门针对莲台叶的“步步生莲术”，用于在水面上催生莲台叶，方便御使者行走。 按照万林峰对外的说法，修至化境，能使脚下足迹犹如步步生莲，如梦似幻。 姬煊没有那个法力，只能尝试简单的水上行走。 如果顺利，她倒可以去门口的溪水上装模作样一番，收获一批同期的艳羡嫉妒，和师兄师姐的白眼瞧不起。 姬煊将莲台叶缩小，精神集中，口中念念有词，在水缸中施术。 不多时，莲叶便开满了水面。 问题不大，是时候给同门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揣上自己的一家大大小小，姬煊出门打工。 小灰在空中，它体型不大，还可以飞，姬煊就没有特意把他缩小了去。 小绿是本次行动的重头戏，被姬煊珍惜地揽在怀里。 小黄灵活地在左肩、头顶和右肩挪移，爪子颇有几分抓地力，给姬煊做了个鸡窝头造型。 河水经悦风轩不远处流过，水流清澈见底，两侧林木蓊郁。 只要适应了万生峰的看似“肥沃”的黑色土地，以及黑山灰水，暗色树林，那么此情此景，也能看成是一片仙家景象。 这片区域附近居住的都是些练气和筑基的弟子，质量不高，数量不少，是万生峰人流量最大之处之一。 姬煊将小绿放到河中，左右看看，不错，是个搭台子的好地方。 装模作样地回忆一番口诀，姬煊简单做出两个手势，喃喃：“一花世界，一叶菩提，水中升月，足下升莲......起！” 系统实时播报：“来看你的弟子变多了，有些凑热闹的跑出来，都是你的同期。” 姬煊：“能骗到他们就够了。” 其他人可不像新弟子一般没见识。 她确实也想真正的试验一番“凌波微步”。 河中五片莲叶前后分布，以小绿目前的修为，五片已是极限，再多就要伤身。 姬煊深吸一口气，真实地紧张起来。莲叶自岸边河水向河中心分布，她脚下移动，踩上第一片叶子，慢慢转移重心。 第一片、第二片、第三片...... 小黄从岸边土地上纵身一跃，黄黑色的皮毛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咻！ 她稳稳地落到主人头顶，再次试图蹦迪。 扑通！ 姬煊头上倏然一重，脚下的叶子瞬间被压垮，身体失去平衡，歪歪扭扭地掉进河里。 ！！！ 简陋版缩小术不能减轻灵兽的体重，小黄体积虽不大，体重却是两米多的大虎体重，沉的厉害。 莲台叶的承重有极限，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颠簸。 此处是安全区，河中的生物不论性情如何，杀伤力都不是很高，历来新收的凡人子弟都居住在附近，是以经过山峰的专门处理。 就是食人鱼咬人，真的很疼。 姬煊顶着略微被咬破的法衣，浑身湿透地爬上岸来。 流年不利，谁能想到，修士竟能如此轻易地被自己的灵兽坑到。 系统还在后面认真分析：“你的关注度上升了很多啊，他们可能就爱看这种天之骄子马前失蹄的戏码。” 姬煊郁卒，丢脸的关注度，不要也罢。 姬煊：“承你吉言，我实在当不得一句天之骄子。” 抹把脸，旁边的小黄还在和小灰打闹，皮毛是一点也没染湿。 刚刚摔倒之时，如果不是小黄将姬煊当作踏板，狠狠地在她头上踹了一脚，借机跳上岸边，姬煊也不会落水落得那样直接，那么快。 好你个小猫咪！ 第十七章 进化形 姬煊伸出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住小黄，将她浑身上下毛茸茸好一顿揉搓，直揉的小黄两眼发晕。 很好，垂涎已久的吸猫大业，终于找到机会。 这都是小猫咪自找的！ 姬煊还待伸手，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姜师姐，好久不见。” 姬煊回头看去，一个男修站在不远处，肩头蹲着个火红火红的小狗。 正是擂台上上次的手下败将，陈易男。 他嘴角一咧，张口道：“今天天光甚好，怎么，师姐也在此处赏景？” “水中景色如何呀，师姐？瞧您这不小心的，衣服都破了。” “我常和兄弟们说起，道我等天赋平平之人正应向师姐这般天赋出众之人学习。师姐，您不给我面子呀，师弟方才知道，师姐也是学艺不精之人。” 陈易男边说边靠近，转瞬便到了姬煊的面前。 “师姐。”他在这两个字的发音上故意加重，故作平静的语气之下藏着强烈的恶意，“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阴阳怪气的味道藏不住了。 姬煊认出他是谁，脑中回忆，上次陈易男自报家门，不是无依无凭的“宗门散修”，他师傅是谁来着？墨阳道长？ 不想和他掰扯，他们有过节，难道给他蹭流量吗？ 姬煊转而用控制精妙的清洁术烘干身上的衣服，在心中暗暗对小灰下令： 攻击，啄他的左脖子！ 飞云燕正常大小的身躯从天而降，尖利的鸟喙重重地叨在陈易男的左侧颈部，造成一处面积不小的流血伤口。 陈易男始料未及，万万想不到“姜年”竟然话都不说一句就动手。 他右肩的烈焰犬直起身，似要跳跃扑鸟，奈何小灰已经拉起高度，飞到河面上方盘旋，最终落在对岸的一颗树上。 陈易男破功了，他扯着嗓子：“啊！！！” “师兄救我！！！” 姬煊：“？” 须臾，另外一个男修从零散的人群中走出，肩头也蹲着个烈焰犬，从造型上看，很可能是烈焰犬的一阶进化型。 此人拥有和陈易男相同的灵兽，可能是同门师兄弟。 麻烦了。 新出现的男子皱眉拿出疗伤丹，用清创术擦掉血液，再使出一个蹩脚的治愈术。 治愈术光芒一闪，却无甚大用，他只好拿出一颗疗伤丹，将丹药碾碎洒在创口上。 两人师兄弟感情还不错的样子。 姬煊盯着陌生男修掐诀的手看了一阵儿，此男使用的炼气期的高级法术“清创术”和“治愈术”，她都不会。 此男的修为她也看不透。 姬煊心道不好，抬脚欲走。 和陈易男同行的正是他已经开始备战下一轮宗门大比的同门，李师兄。 “姜师妹。”李师兄一道灵力甩到姬煊面前，不悦道，“宗门内部禁止私斗，陈师弟与你不过口舌之争，你戾气竟如此之重，毫无同门之谊，缺乏管教。” 系统：“他好假，他其实不气你伤到他师兄弟，倒是很气你拂了他面子。” 姬煊：“如果能看到他对师兄弟的心理活动，说不定还能看到他气师兄弟也拂了他面子，或者给他添了麻烦。” 姬煊：“他话说的没错，但我总不能认吧。” 李师兄这一句只是开了个头，话还没说完。安宁峰主不在宗门内，墨阳道长又向来和峰主不对付，他找姬煊的茬，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找这位小师妹的茬，难道去挑衅安氏的皇族吗？ 不是说不能挑衅，但是明明无背无景的其他选择近在眼前，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李师兄：“既然师妹行事无度，我便不得不替你师傅教导你一番。” 他说着，河对岸的树丛中飞出一只灰色大雁，准确地找到飞云燕的位置，以捕猎的姿态疾驰而去。 小灰受惊飞起，疾驰躲避，速度却不如灰色大雁，身上羽毛被叨得炸开，灰色的燕子毛在空中蓬蓬飘散。 大雁是李师兄的契约灵兽，“飞云燕”的一阶进化形态“飞云雁”。 系统兴奋起来：“好机会！除了同期的新人，路过的经年弟子也在关注你们这边！” “打不过。”姬煊兴致缺缺，“别瞎高兴，该想办法跑路了。” 姬煊通过感应，知道小灰被叨得不轻，伤口有半个翅膀大，血流不止。 她沉默地唤回小灰。 规矩虽然是禁止私斗，但程度不重的灵兽纠纷，还不能引起执法堂的注意。 姬煊攻击陈易男，李师兄攻击姬煊，都是在灰色地带的擦边行为。 小灰歪歪扭扭地飞回来，变小化成小燕子被姬煊捧在掌心。 姬煊心知实力不济，资源也不行，甚至疗伤丹可以给小灰外敷。 为今之计，只能认输开溜，说几句无所谓的话放下身段。 人是她伤的，她说不清楚后不后悔，但清楚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放任陈易男大放厥词。 穿越以来在秋城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她，今日忍了陈易男，明日就会有张易男，李易男，不反击个狠的，就只能无穷无尽地忍受下去。 但现在人靠山来了，狠角色已经变成对面，她是被拿来立威的那个炮灰，便也要懂得能屈能伸。 姬煊向李师兄拱手：“师妹年少无知，行为无状，不慎没有控制住灵兽，伤了陈师弟，此番给陈师弟赔礼了。李师兄大义，我这燕子尚还幼小的很，它此刻伤得很重，还请李师兄手下留情。” 姬煊不欲听他废话，打又打不过，纠缠下去只有她吃亏。摆态度是一回事，跑路是另一回事。 不等李师兄再次张口，她便径直往回走。也就是不会缩地成寸，不然此刻她已经消失在这是非之地中。 李师兄：“既然知道错了......” 系统弱弱地建议：“关注度还挺高，要不听他说几句再走......” 姬煊拒绝：“不听。他是不是更生气了？经验值加了吧？” 系统欲言又止：“那倒确实也加了。” 李师兄气结，肩头的烈焰犬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奔袭到姬煊面前，身体放大到及腰大小，拦住姬煊的去路。 第十八章 师姐们 姬煊被迫停住脚步。 气氛焦灼，连耳后的小蛇都焦躁地移动乱爬。 理所当然地，李师兄不悦道：“姜师妹走得这么快，不合适吧，便没有一点对师长的尊重吗？” 姬煊脚步立在原地，心知今天再受一顿冷嘲热讽是免不了了。 或许还要付给陈易男医药费。 “我一向尊师重道，尊老爱幼。”姬煊说，心知不能善了，她这刺头的性格又冒出来。 “奈何李师兄既非我师傅，又非我长辈，师兄修为既强于我，年纪也长我许多，我以为师兄定然不会与我一般见识才对。” “师兄，我的灵兽已付出代价，得饶人处且饶人，师兄高风亮节，我等敬仰。” 系统：“你现在这样讲话，比较像反派。” 姬煊：“.......” 修仙人士讲究一切向利益看，李师兄不带这高帽子：“你不必阿谀奉承，也不必拿峰主来威胁我。今日之事，姜年师妹毫无悔过之心，实在不知廉耻。师妹，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如此一来，师妹今后也会记住这个教训，勤加改正，方显我万生峰育人有道。” 又不是峰主，又不是峰内长老，还扯这么大的旗子，李师兄的胡诌水平也不遑多让啊。 “哎呀，这位师兄。” 他声音刚落，另一个女声加入对话。 “师兄此言差矣，我观我这师妹愁眉紧锁，眼中的愧意快要溢出来，正是极有悔过之心的体现。” 又是个能说会道的，其人强词夺理，语气却轻巧，不像是介入纠纷，倒像是说起什么趣事。 来人三个，打头的一袭白衣，腰带龙形玉佩。 正是万年不变，永远在某处绣了龙纹的她的大师姐，安靖柏。 从前她的衣服一直是黄色系，今日不知怎么换了白色系。 姬煊向她问好：“大师姐。” 顿了顿：“二师姐，小师弟。” 安靖柏点点头，安嘉亦沉默地卡到烈焰犬颈侧。 系统：“你师姐她心里对你没什么波动，挺淡定的，不过有很多其他弟子注意到你们这边。” 姬煊：“她是要来帮我吗？震惊！居然有人来帮我！师姐人也太好了！” 李师兄皱眉，他认出来人的身份，心下烦躁。 安靖柏不忙着用言辞介入冲突，反倒先给弟弟派活儿： “靖兰，帮三师姐看看她的灵兽伤得如何。” 安靖兰默不作声地凑到姬煊身旁，向她捧着的小灰伸出手，轻声问：“师姐，给我看看可以吗？” 姬煊：？ 她将小灰放到安靖兰手上。 安靖兰看了小灰两瞬，轻轻掰开燕子的翅膀，小灰吃痛地挣扎。 安靖兰手上亮起些微白光，隔空扶过小灰头顶，小灰停下动作，似被安抚住了。 安靖兰：“右翼上有外伤，影响飞行。” 他说着，不知何时掐了一个治愈术在手上，精准地落到小灰的伤口之上。 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 姬煊：！！！ 震惊，她这师弟竟有如此天赋？ 小灰身上一抖，又一抖，不多时，光芒褪去，创面竟完全愈合，连血迹都被清理干净。 这下，连李师兄都被镇住了，眼中异彩连连。 姬煊连忙向安靖兰道谢：“多谢师弟出手相助。” 安靖兰不答，却是看向安靖柏，后者开口：“无妨，靖兰尤擅治愈之术，姜师妹的灵兽若以后不慎受伤，直接来找我们就好。” 陈易男看在眼里，只觉脖子上的伤口更加灼人了。 他自觉疼得厉害，暗道要不开口问一下，能否请这位皇亲贵胄帮忙。 一句话的事儿，不行就算了，真的很痛。 贵族，即使是皇室，在宗里面有点地位，但也不是绝对性的地位，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其他的身份俱都弱化许多。 陈易男两片嘴唇一碰，就要出声。 李师兄察觉到他的动作，一个眼神甩过去，警告地看着他。 陈易男立刻卡住，一句话不上不下的。 李师兄不想让他求人。 陈易男垂下眼睛，继续沉默着。 姬煊看的分明，安靖柏三人都是练气三层，身上没有灵兽袋，甚至连一个到处乱爬的灵兽也没有。 她们敢管这趟闲事，应当是完全出于对身份的信任。 一部分是因为出身，一部分是因为安宁峰主的四个弟子已然都在此处，象征整个师门，方便扯安宁道长的大旗。 李师兄果然也有些许介意，没有急着开口。烈焰犬暴躁地在小范围内来回行走，口中喷出的火苗烧灰了几片青草。 小灰倒是雀跃地鸣叫几声，扑扇着两只翅膀，从安靖兰手中飞起，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姬煊的身边。 李师兄：“安师妹......” “汪——嗡——” 他的话未说完，便是一顿。 烈焰犬突然大声嚎叫起来，皮毛泛灰，以头撞地，黑气从头部蔓延到尾巴，显然是中了什么了不得的剧毒。 李师兄大惊，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查看情况。 烈焰犬虽然名为“烈焰”，但实际上，既然身为万生峰长老给弟子配备的灵兽，乃是“万生烈焰犬”，又怎会真的无毒。 烈焰犬身负厉害的火毒，牙齿、利爪、血液等都能使敌人感染火毒，若不及时治疗，便会危及性命。因此，它们本身就对毒物有很强的抗性。 众目睽睽之下，烈焰犬颈间浓密的毛发中，一条蓝黑色的小蛇慢悠悠地爬出来，优哉游哉地用尾巴借力弹起，将自己甩到地上。 姬煊：！！！ 小蛇沿着地面前行，爬上姬煊的脚背，一点点向上出发。 李师兄大怒，伸出手就去抓姬煊：“姜年！” 姬煊条件反射地向后躲。 安靖柏上前插到两人中间，将人拦住：“师兄冷静，此间之事我此前已报告执法队，以他们的效率，想必早已来到此处，只是尚未现出身形。”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女修果然凭空出现，竟是姬煊在秋城测验时的带队之人，亦是御兽宗掌门之弟子，梁思松。 梁思松腰间带着执法堂执勤子弟的令牌，皱眉看向这边。 第十九章 梁思松 李师兄始知安宁峰主的弟子居然真的惊动执法堂，事已至此，他转向梁思松： “这位师姐，是姜年师妹的灵蛇先动的手，我的烈焰犬重伤至此，怎能不算私斗，还请师姐明察！” 姬煊也不好装死：“李师兄，实在抱歉，确是我的过失。” 她缺德地有些想笑，强自忍住，面上一派紧张之色。 小蛇是什么时间从她身上爬下去，她确实是一点也没感觉，怎会如此？ 这边说着话，那边，安靖柏低声让安靖兰上前检查。 不能让火焰犬真死在这，否则姜年是否会被执法堂带走，难说。 安靖兰靠近火焰犬，离着一段距离，向犬只身上丢术法检查。 姬煊也有此忧虑，犹在解释：“师姐，此蛇是师傅此前赐予之物，品阶较高，与我并无契约关系，我无法对它下令，也无法与它沟通。” 梁思松面色犹豫。 她看出来了，一人一蛇之间并无直接联系，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她难以决定要不要把“姜年”带走。 此种灵蛇尚属稀有罕见之灵兽，听闻是峰主所赐，这便说得通了。 但是如此一来，烈焰犬被灵蛇所伤一事，究竟算不算是私下加害，实在就有些模棱两可。 安靖兰向安靖柏摇摇头，示意自己能力不足，不能救治，默默地退回后者身后。 姬煊也清楚执法堂的顾虑，担心夜长梦多，再拖一会儿，梁思松会决定将她带回执法堂，遂暗示李师兄： “师兄，我可指天发誓，今日我虽与你确有冲突，但绝无害你灵兽性命之意。此蛇究竟是何品种，有何毒性，我也一概不知，师兄的灵兽还须尽快找人医治。师兄，执法堂在此，我但凭处置，绝不会逃跑。” 李师兄心中大骂，“姜年”明目张胆地想将他支开，他却无法，只因那蛇的毒性确实太烈，他必须尽快为灵蛇寻医问药去。 修仙界之事，往往以各种形式的武力对决结束，李师兄棋差一着，今日虽然他和陈易男拿了卖惨剧本，略占上风，但灵兽一伤，却也无以为继，只能偃旗息鼓。 执法堂在考虑，他的烈焰犬却等不及，李师兄熊熊怒火化为破口大骂。 “姜年！卑鄙之徒！不得好死！” 他骂过几句，抱着爱犬朝师傅的居处奔去，将陈易男扔在原地。后者势单力薄，立刻混入人群中跑走。 当事人只剩下姬煊一个。 姬煊诚恳抱拳：“梁师姐。” 梁思松觉得她眼熟，看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这好像是自己招进来的人。 梁思松问：“你是秋城人士？秋城哪里人？父母亲族何在？” 姬煊心中微沉，不论是她的哪个身份，也都没有正经身世，没有正经的父母亲族。 姬煊回答：“师姐明鉴，正是师姐将我招进宗门。我出身秋城城郊，乃是孤儿，并不知父母家族。” 梁思松点点头，她也只是随口一问，闻言失了兴趣，修仙界多的是凄惨身世，犯不上每个都关心一番。 梁思松：“今日之事我会上报执法堂、安宁道长、墨阳道长，以及我师傅。若有定夺，我再找你，你这些时日不要离开宗门。” 这是要甩锅了。 若是两个普通子弟，梁思松自己就拿了主意，但偏偏不是，当事人双方各有各的师傅，还都不是随便哪个普普通通的结丹修士。 若有是非，也是麻烦。既然有人能给他们做主，又没人真的想闹开，那她也省得多事。 梁思松想了想，补充道：“以半年为限。” 姬煊应是。 梁思松没再多说什么，视线扫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身形一转，消失在众人眼中。 等她飞远，安靖柏走近姬煊，轻拍两下姬煊的肩膀，唤道：“师妹。” 她们确实是正经师姐妹，不是平时和路过的弟子寒暄时，互相随口一叫的称呼。 姬煊作揖：“多谢安师姐。好巧，师姐也在此处，让师姐见笑了。” 安靖柏摇摇头，两人这才有时间说话，此处人多，她们直接去了安靖柏的院子。 几句简单的对话过去，安靖柏犹豫今日之事既已发生，再说别的，是否合适。 安靖柏：“我确实也有些事想找师妹商量，正好听说师妹在外面，便过去看看。今日时间不巧，师妹若需休整，不如我改日再去拜访，也是一样的。” 安靖柏的目光不不由自主地在三只灵兽身上转了一圈，她已听过事件的全貌。 遂补充道：“正常来说，莲台叶是可以同时负担修士和莲台虎的重量，适才师妹的莲台叶破裂，可能是莲台虎跃起，力量过大的缘故。” 姬煊也有此想法，但还是谢过：“多谢师姐为我解惑，下次我们慢慢在水面上行走试试。师姐方才说，有事想找我商量？” “的确如此。”安靖柏说，“我欲前往宗门西北处的月牙沼泽寻找合适契约的灵兽，想邀请师妹一道前往，不知是否方便？” 换作今日之前，姬煊不是太想去。 不止是因为月牙沼泽里没有她目标的灵兽，更重要的是，安氏皇族的三个人对彼此过于熟悉，唯她一个人背景不同，格格不入，而且势单力薄，武力值上也不对等。 若换成是半路组队的完全陌生之人，由此条件，恶意加害于她，或是使她打白工，出了力不给分成，都很方便操作。 不过，适才安靖柏站出来帮她，此番好意，她需得心领。 姬煊：“师姐相邀，我自是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多言问一句，此地我仅是听说过，并不了解，帮不上什么忙。嘉亦师姐和靖兰师弟常和大师姐同行，不知师姐缘何亦唤上我？” “他们也去。”安靖柏说，她对自己人的包容度很高，只当姬煊是好奇。 “只是你我同门四人，既我三人都已约好，且是头次出行，便想问问姜师妹是否愿意与我们一道前往，也权作联络同门感情，彼此熟悉一番。” 第二十章 优惠 安靖柏便说些场面话：“师妹能同来，是我们之幸，届时若不便，也与我们直言便好。此事不急，还需过段时间才会出发。师妹，倒是你耳间灵蛇，此前可有过什么其他动作？” 四个人纷纷将蛇摆在手上，研究一番，连安嘉亦也不例外。 其他人的灵蛇迄今为止均没有出现过主动攻击他人的情形，大部分的时间都很容易遗忘灵蛇的存在，她们的讨论到底也没有结果。 才有风波，安靖柏也没有多留她，姬煊走得很快。 等回到自己的地盘，姬煊才有空和系统核对今日的收益。 系统早已迫不及待：“赚了！姬煊！我们赚大发了！” 姬煊问：“赚了多少？” 系统：“到练气六层的突破瓶颈，赚了一半！” 姬煊：“累计吗？之前不是和陈易男已经打过一场？” 系统：“不是累计，只是方才打架时候的产出。若是算上之前的，我们升到练气七层还只需要一小半。” 姬煊困惑：“怎么这么慢？‘杨笑’修炼之时，可没花这么久的。” 系统一卡：“你说的好像有道理，我查查。” 姬煊：“......” 过了一会儿，系统回来。 “我去翻记录了。”系统说，“之前我们用的优惠太多了，新手礼包和新世界礼包抵消了一半以上的消耗。” 系统进一步解释：“就是说，除了我们两个第一次绑定，每进入的一个新的世界、位面，就会赠送一次经验值，这是为了保护宿主在新世界的存活率。” “好吧。”姬煊说，无奈，“这都是你说了算，我也没有办法。” 系统表决心：“宿主你放心！我一直定会争取最优福利的！等什么时候领导组织促销，我给你蹲个大的！” 姬煊：“那谢谢？” 系统：“嘿嘿不客气。” 和系统对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小灰和小黄已经再次开始互殴。 这次的胜利者是小黄，缩小版的小老虎把燕子扑倒，按在地上摩擦，小灰被打的嗷嗷叫唤。 虽则如此，姬煊看得分明，这小鸟实际上根本没被伤到，小黄只是在舔他之前伤到的部位。小灰叫唤，那完全是被口水淋的。 姬煊闷笑，任它们联络感情。 不一会儿，小黄松开爪子，两只立刻重新开打。 飞云燕看上去精力十足，身体不错的样子，没有什么大碍，姬煊决定继续之前没有做完的测试。 燕归来的行动能力确实比较强，能适应各种环境。小绿的疗伤能力不好测试，小黄和小灰的战斗力倒可以比划比划。 姬煊将小黄还原回正常体型，命令道：“面对我！攻击！对战！” 小黄四爪抓地，猛地跃起，目标直至姬煊的喉咙。 姬煊一边躲开，一边施放水镜术，如此反复，成功将小黄遛地满院子跑。 水镜术是上次从擂台下来之后，她新学习的法术之一。法术的本意是凝结镜面，揽镜自照，但配合合理的凝水术或者坚冰术，在实战中效果也相当好。 姬煊叫停小黄，大概对老虎的实力有所估计，继续向小灰命令道：“面向我，攻击！” 小灰的攻击就更加灵活了，每一击的伤害虽弱于小黄，但弱得没有姬煊想象中多。 果然是灵兽，放在现代社会的动物身上，燕子不可能这么能打架吧。 凝水水镜术的镜面上一阵剧烈的波动，小灰的鸟喙探入，又无功而返，攻击仿佛打进了棉花。 对他这类高敏捷的灵兽而言，凝水术除了阻碍攻击，还能起到减速和限制行动的作用。 “小黄！”姬煊叫道，“攻击我！” 小黄再次扑上来，和小灰一起毫无配合地发起发起攻击。 姬煊略微和它们对战几轮，可耻地发觉自己竟不是对手。 虽然这两只的默契一塌糊涂，但每一次的攻击和躲避都是实打实的，姬煊掐诀的速度跟不上它们的攻击频率，只能防守，无法反击。如果一直拖下去，输的一定会是她。 怎么了？御兽流派的修者打不过自己的灵兽，这很合理，她已经是个合格的御兽修士了。 三小只是姬煊最容易获得的组合，练气五层的修为允许她将另外两只灵兽也纳入影响范围之内。对此，姬煊也已经有了“兽选”。 亲水的灵兽，考虑水榕树；亲火的灵兽，考虑鬼面蛛。 这两种都是万生峰出产的灵兽，常年分布在万生峰的特定区域，在全宗门范围内开放贡献点兑换。 但兑换的不是“成品”灵兽，而是进入对应区域的资格和时长。 也就是说，弟子提交贡献点，进入灵兽的栖息地，自行寻找和契约灵兽。如果没能找到想要的灵兽，或是契约失败，“门票”不退。如果成功，则根据具体契约的灵兽，再上交数量不等的贡献点。 相比之下，万林峰在“燕归来”组合的销售上就显得十分厚道，虽然不包售后，但确实物美价廉。 水榕树，全名“万生水榕树”，顾名思义，就是生长在万生峰地域内，水生的榕树。区别于其他地区的水生榕树，比如“万海水榕树”。 灵气的存在使生物的进化发展受到极大的影响，虽然同在御兽宗宗门境内，“万生水榕树”和“万海水榕树”也是不相同的两个物种。 前者带毒，擅长制造毒雾，用包含合适剂量的毒液培养，最为合适。后者不带毒，但通常体型更大，根深叶茂，擅长绞死敌人，用海水培养即可。 万生峰的水榕树主要生长在河面宽阔的水域沿岸，在多个灵兽饲养区中均有分布，并不局限在某一个。 峰顶的黑水河沿山势倾泻而下，长有水榕树的，对修为要求最低的饲养区，正是位于黑水河下游的“黑水尾域”。 练气弟子即可进入，饲养区的总体危险性不高。 黑水尾域的登记点设在黑水河的低洼之处，登记点屋内，值班的练气弟子耷拉着脸，正在生无可恋地整理俗务。 第二十一章 水榕树 黑水河的河水漫进登记点的屋子，泡发了进门的门槛。 守在此处的练气修士虽然已经设法将河水暂时拦在屋外，但是膨胀起皮的门槛是万林墨竹所制，黑水河的河水能泡烂，她却没那个修为复原。 值班弟子顺理成章地摆烂。 她手一伸，灵力一聚，捏个普普通通的清洁术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门槛上丢。 不是她不努力，实在是修为所限，用不出别的，清洁术好歹能将门槛表面的河水擦一擦，权当她对得起任务发给的贡献点。 天光微亮，朝霞的雾霭之下，远处似有一道人影走来，身量很高。 有人来了，值班弟子眯起眼睛，捏住的灵力向远处一扔，打散手里蓄力的清洁术。 希望是个修为低些的练气弟子，这样双方都好说话。要是个筑基或者金丹，还不好说话，那多少有点麻烦。 人影靠近，是个穿着万生峰练气弟子制式法衣的女修。 女修身上挂着眼熟的万林峰两件套，老虎和燕子，树叶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对方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 “来抓灵兽的？”值班弟子问，不等对方回答，自己接上，“身份玉牌扔过来。” 女修挑眉，似乎有一点疑惑，但仍伸手将玉牌扔过来。 值班弟子接住，用灵力驱动玉牌，玉牌受此影响使灵力产生不同的波动，灵力波动被值班弟子牵引到屋内的虚影，在上过了一遍，虚影微微闪烁一下。 “好了，还你。” 玉牌被她扔回去。 “进去吧，出来时必须再来此处结算。黑水尾域在万生峰值勤长老的注视之内，只许捕获灵兽，不许做别的。“ 女修应了，身形消失在雾蒙蒙的空中。 姬煊离开登记处，拿回身份玉牌，左右看看，也没能看出什么异常，看来虚影确实是起个刷卡作用。一影多用，高级。 系统好奇地问：“水榕树在河边就有，想找个什么样子的？” “和我修为差不多的，品质越高越好。”姬煊回答，“论坛上说捕获难度一般，希望我的运气不要太差。” “不会的。”系统说，凭借姬煊的视线已经有了发现，“前面右手边，长满苔藓的石头旁边，有一株绿色的小树苗，那个就是。” 姬煊闻声看过去，河面太宽阔，看不清对岸的情形。 姬煊：“这你都看得出来？” 系统：“是你看到的，我只能看到你的视野。” 宗门内练气安全的区域，相对安全比较有保障。姬煊从衣兜中翻出小绿，催生出莲叶落在河面，将小黄放大留在原地，准备踏水过河。 小绿的叶子碎掉一片，就是真的碎掉了，相当于受伤，现在伤还没养好，依旧只有四片叶子。 “步步生莲”之下，四片树叶来回腾挪，勉强完成了将姬煊送到对岸的任务。小黄被姬煊捏在手里，小灰自己飞过来。 “呼，真是费劲。” 姬煊跳到河边，擦掉额头上隐约的汗水。 苔藓石头体积适中，有姬煊的膝盖高，石头后面藏着株小小的树苗，通体墨绿色，近乎于黑，长度仅仅只比石头高上一点点，数条气生根垂在周围，零零散散，大约有五六根。 真是好小的榕树。 姬煊蹲下身，毫不嫌弃地盘腿坐到旁边的地面上。 这颗榕树颜色虽深，不过饶有光泽，身侧的毒雾小小一块，白得很正常。整棵树的长势都不错，没有枯枝败叶，算得上很健康。 姬煊将灵力分出一缕，强行探入水榕树的脉络中，沿着脉络前行，在水榕树体内的主经脉走了一圈。 练气二层强度，灵力分布均匀，应当能承担得起契约之力。 低等的灵兽、灵植没有妖丹，就如同练气没有金丹一样，需要等到修为提升到一定境界，才能凝结出核心。 练气的灵植没有魂魄，较之灵兽要更容易契约一些。 这株水榕树不算差，但修为略低，也不算完美。只是第一颗树，姬煊不急着契约。 她站起身，用清洁术清理一番身上的泥土，沿着河岸逆流而上。 走了半个时辰，河边又出现一株水榕树，这株体型要更大些。 姬煊矮下身来，仔细检查水榕树的情况。 不行，这株看着不错，根部居然有蛀虫。 蛀虫是水中的黑水扁蚊蚤，毒性更烈，将卵密密麻麻地下在主根之下，向上腐蚀。 这颗水榕树的修为虽高，姬煊探测不出，却活不了多久了。 只能无奈放弃。 一连又找到三株水榕树，一株叶子黄绿，不知为何，两株树高叶茂，气生根自数米高处垂下，独木成林，少说筑基以上修为，契约不到。 选来选去，竟还是最初那株最好。 姬煊心里充满了无奈，早知如此，何必跑这样远的路。 她唤来小黄，御使正常体型的小黄带她快速向来处奔袭，寻找最初的那株水榕树。 天色擦黑，她得要加快速度了，尽量不要在饲养区中过夜。 毕竟不是有练气期安全标注的宗内安全区。 河水翻涌，水位竟然有些微的提升，似在涨潮。 姬煊皱皱眉，命令小黄避向岸边。 小黄撒丫子跑起来，速度很快，半个时辰之后，姬煊回到了最初的水榕树的位置。 树还在。 姬煊取出工具，涉水走到苔藓石头旁边，小心翼翼地将树苗完整地挖出来。然后将莲台叶放大，裹住树苗，抱在怀里。 莲台叶有治愈之效，放在灵植身上，就是可以保证在短期内脱离土壤也能活。 夜晚的饲养区不比白天，宗门警示低阶练气弟子慎入。她还是先回到悦风轩，再将这株水榕树契约。 水位已经涨到姬煊的膝盖处，和石头、树苗同高。 月色下，河面中央和对岸的情形看不清晰，只能听闻河水在中心翻涌，发出激烈的涌动之声。 一阵不详的预感漫上心来，姬煊将《赤衍凌海》运转到最快，给小黄套上最强的速度增幅术法，想要在夜色彻底降临之前离开“黑水尾域”饲养区。 第二十二章 运气 “沙沙沙。” “哗！” “咚！咚！咚！” 林间的树叶，流水，和河水中央猛烈地撞击声此起彼伏，黑水尾域的夜晚竟然吵闹起来。 姬煊的直觉也嗡嗡作响，脑袋抽痛，太阳穴阵阵痉挛。 她疯狂转动灵力，拼命给小黄加速，又将小灰放出去，让她去找安靖柏求救。 修士的预感不会骗人，今夜的黑水尾域绝对不正常，她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夜幕下，宽阔的河流汹涌前进，河水中央，一个硕大的漩涡正在成形，上游强劲的水流汇入旋涡，隆隆之声连绵不绝。 紧贴河水生长的树木被旋涡卷入，砸入涡流之中，沉沉浮浮，不多时，已裂成几段。 河岸边，一只老虎耳朵崩起，身上散发出微弱的光晕，矫健的四肢弹起又落下，正在飞快地从边缘逃离旋涡。 ——对于练气修士而言，算得上是飞快。 一个女修骑乘在老虎背上，散乱的头发被风吹得直直向后扬起，紧紧搂着老虎的脖子。 河水无言地扩张，只是刹那，老虎和女修的身影都被卷入其中。 “噗！咳咳！” 姬煊将催生出的莲台叶紧紧地贴在口鼻之上，以此获得微弱的呼吸。 她失策了，没能躲过黑水尾域的异变。 漩涡卷上来的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完了！吾命休矣！ 莲台叶有微弱的水肺能力，她强撑着将小黄塞到小绿包裹里，将它和小绿小水一并抱紧，脸埋进小绿的叶片里。 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也挺好，省的受罪。 姬煊抬头往角落看去，深不见底的墨色水潭占据了洞穴内一半的面积，表面平静，深处却暗流交汇，波涛汹涌。 她正是从这个水潭边醒来。 然后在意识模糊之际略微使了个照明术，误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有空气的地方，手一松，小绿和脸不再贴紧。 然后就呛水了。 离谱，这洞穴竟然是个水洞，深潭的潭水是不透光的黑色，洞穴中的水却是清澈的浅蓝色，迷惑性极强，导致她一时误判了处境。 怎么能有如此泾渭分明的水域？ 姬煊朝洞穴四壁看去，此处是一个角落，三面墙壁，唯一一处开口是前方的隧道。 隧道幽深，水色由浅蓝逐渐过渡到深蓝。直至深邃看不清去处。 姬煊问系统：“我昏迷了多久。” 系统：“十一个时辰，接近一天。” “昏迷期间有多次受伤，应当是在水中，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觉。” “一个半时辰，三小时之前，你感受到最后一次新的痛觉，应当是在那之后被冲到现在的位置。” 姬煊：“好。” 她的身上确实疼得厉害，但是皮外伤居多，脏腑处似乎没有感觉。 练气修士除去丹田不能内视。 小灰不在，小黄奄奄一息地窝在小绿的叶片中，脸朝外怼在莲叶上。 姬煊把叶尖尖按下去，将小黄裹得更严实一些，给她喂了一颗治疗轻伤的补气丸，聊胜于无。 小绿、小水和小蛇倒没什么事。 小绿等级虽低，却全靠它救命，到得这种地步，也不知道小绿能不能一直撑住。 此番若是能出去，她必须多备些丹药符篆在身上，储备的资源太重要了。 喂给小黄的补气丸，还是自秋城一路带出来的，是最后一颗。 轻微的血迹和汗水弥散至水中，姬煊翻过身，脸朝上躺着。 吸几口小绿，慢慢地爬起来。 水中行动不便，动作变形，又必须匀出一只手抱紧怀中的一串灵兽，实在难以移动。 必须要攒钱买灵兽袋了。 姬煊艰难地站起来，蹭着墙壁，慢慢向前移动。 好像还真有些运气在身上，即使除去系统，方才如此危险的形势，她居然幸存，甚至还能行动。 隧道逐渐接近，其内的水色其实与外面无异，只是洞穴墙壁的颜色是墨蓝，是以将水流染深。 “我能不能不进去。”姬煊停在门口，试图挣扎一下，“这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系统：“理论上来说，这是你的自由。” “小灰去报信了......” 闭着嘴，姬煊叹口气，话没有说完。 老在这呆着算什么事。 “好吧。”她认命道，“不能一味等人来救，总要四处看看。” 照明术已经失效，隧道里却依然有微弱的光源，是石壁在微微发亮。 隧道大约两人高，成年人臂展的两倍长，如同真正的山洞，表面凹凸不平，倒没有尖刺，方便借力。 真正进到隧道内摸索，时间久了，再回头看去，来时的路也变成深邃的蓝色。 不知走了多远，姬煊脱力地滑落，以在水中特有的慢动作缓慢磕到地面上。 小绿的灵力快要枯竭了。 姬煊的头深埋着，有种走投无路之感。 小黄湿透的身体保持同一个姿势压在水溶树和小绿之间，成了长条猫。 “杨笑。”姬煊对系统说，“杨笑”的灵力还在。 身体切换到杨笑，姬煊将灵力输送给小绿，“杨笑”是练气大圆满，一个人能充两个小绿，还剩一半灵力留存。 “要不我们再冒点险吧。”系统说。 系统也着急，它是正经系统，只是从经验值里抽成做维护，不想宿主死的。 姬煊：“怎么冒险？” 系统：“‘姬煊’的真实身份是妖族，充值的经验值足够的话，是可以开发水下呼吸的能力的。” “人族做不到，但是灵兽有很多在水中生活，妖族脱胎于灵兽，有些能力不需要在步入修行之途之后才能获得，身体的潜力和人族不一样。” “从前我们的经验值多的时候，其实可以直接做到。” 姬煊：“现在做不到了？所以？” 系统：“所以要考虑冒些风险，用另外的办法。” “你师傅给你的这条蛇，它的血脉明显适应水中生活。我们可以将它的血脉强行融入‘姬煊’的血脉中，获取它的种族的能力，这也是一种对身份、身体的‘改造’，在我能做到的范围之内。” “如此行为，比无中生有，生造‘水肺’的成本低，我们可以负担得起。风险在于，我们现在只是知道‘姬煊’是妖族，因为她身上的封印明显是只针对妖族的封印，但并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一支妖族，拥有什么血脉。” 第二十三章 变身 “如果‘姬煊’的血脉和此种‘火山灵蛇’相近，血脉相融，不会排斥。如果‘姬煊’的血脉和蛇类相距较远，比如是飞禽类，那么强行相融，双方互斥，会给‘姬煊’造成不可知的损伤，甚至危及性命。” “经验值足够的情况下，我可以随时用经验值抹平‘排异反应’，但现在不足够，若造成伤害，只能由你自己承担。” “姬煊，本体是不同的，其他身份可以舍弃，说句不好听的，死了就死了，本体不可以舍弃，因为那就是你，本体失去性命，你也就...” 系统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清楚了。 听完，姬煊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比起眼下的情况，她的思绪更多的在别的地方。 系统是想找方法救她吧？如果想要她死，等着就好了，它却说了那么长一串话。至少现在，它是想保住宿主性命的。 灵力传给莲台叶，比直接释放“闭气术”“水肺术”更加划算，实话讲，闭气术她还略能施为，水肺术她会都不会。 隔着莲叶，小黄温热的身躯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 她现在这样小，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死。 “你还会讲究吉利吗？”姬煊问，“本体死了，我就真的死了，你还专门避开这个字眼。” 系统：“你有时也会这样，我是学习的。姬煊，你怎么考虑？” 姬煊：“你这不是真的给我个选择，还有考虑的余地。” “不如此做，我就会死。‘姜年’的灵力枯竭了，‘杨笑’的灵力还能再撑一撑，但是也撑不久。” “就按你说的办吧。”姬煊说，“如果能成，我又真能出去，‘杨笑’的灵力说不定能支撑小老虎离开这里。”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侥幸心理。 毕竟是穿越人士，还有系统做金手指，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去吧？那她穿过来干嘛的？“外挂”开的也委实太弱。 姬煊：“你说过，我是要做显眼包的。具体要怎么做？” 系统：“在灵蛇身上取血，剩下的我可以操作。” 姬煊依言将小蛇抓到手里，以“杨笑”的身份，用灵力附着在随身携带的匕首上，在它尾巴用力一划。 小蛇纹丝不动，尾巴连皮都没破。 姬煊：“......” 水刃术！ 一道小小的水刃精准地打到尾巴上，小蛇的身体扭动一下，换个姿势盘着，似乎有些不解。 姬煊：“......？” 锋芒术！水刃术！锋芒术！！！ 花掉杨笑剩下的多半灵力，小蛇的尾巴终于破开个口子，一滴血珠颤巍巍地流出来，如果不是姬煊用灵力维持着，立刻就会消散在水中。 姬煊用手抹走这点血液，防备着小蛇因为受伤而攻击。 灵蛇没有反应，好好地盘在掌心，过一会儿，好像无聊了，在姬煊的拇指和虎口上绕了一圈，盘起来。 好像没什么问题。 姬煊将小蛇略微攥紧了，放到怀中的水榕树上，换回‘姬煊’的本体。 已经没有多余的修为给蛇下一道晕眩术，它一直乖巧，希望不会生出别的事。 系统：“我开始了。” 姬煊：“好。” 一阵强烈的疼痛漫上来，凡人之躯想要承受妖力的灌注，势必要付出代价。 心口仿佛被针刺穿，尖锐的针尖沿着血管流经五脏六腑，穿针引线，行书作画，强烈的刺痛在内部各处涌起，连绵成片，痛的想死。 姬煊蜷缩在地上，小黄湿漉漉黏糊糊的尾巴扫过脸颊，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再坚持一下。”系统说，“目前没有出现太强烈的排异反应，疼痛还会持续一个小时，但预估时间很有可能不断更新。” 它开始说一些无意义的废话填充时间：“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应该做笼统的安慰，而不是报时，但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我会和你随时同步准确的时间。” “进入隧道时，远处的蓝色比现在更深几度，所以有可能，我们前进的距离是有意义的......” 说的什么东西，一个字也听不清。 姬煊痛苦得打滚，但是身在水中，滚都滚不开，从洞穴的一侧翻到另一侧，如此往复。 墙壁带来的桎梏感变得渺远，所有精力都用在将脸贴近莲台叶之上。 很遗憾，“姬煊”的身体没有灵力，无法施放闭气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是一年。 疼痛终于有所缓和，降低到可以承受的限度。 神智归位。 姬煊软绵绵地“大”字形摊开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气。 “后面还要疼一段时间，但是痛感不会变强了，大约还会有半个小时。” 系统说。 “你不会算数吗？”姬煊奄奄一息地质问。 其实没有什么力气生气，单纯因为讲话不过脑子而更加直接，她本就是一个暴躁的人： “两个小时之前，你就说，还有十分钟我的煎熬就结束了。” 系统道歉：“抱歉，未知的因素太多，我确实无法准确地估计时间。” 闭着眼睛又熬了一会儿，姬煊回过神来，说：“还是谢谢你的报时，即使随时有可能会改，我也不想听到敷衍的工作辞令。” 系统：“我想也是这样，很高兴我们有一些共识，你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姬煊睁眼盯着洞穴的顶壁，“但也挺好的，现在不用和小黄抢空气了。” 莲台叶的灵力还剩下大约一半，暂时够用。 不切换回“杨笑”和“姜年”的身体，她们无法自行恢复灵力，但总的来说，灵力的消耗还是减少了很多，她拖家带口的，能撑更久了。 疼痛在缓慢地降低，但她急需休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在地上仰躺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有动力起身继续。 不是她不想——就是她不想，真的太痛了，她得缓一缓，才有精力接着向前。 姬煊将小黄用小绿包住，揣进衣服里，手上拎着水榕树，借着隧道壁的突起向前游动。 漩涡威力巨大，暗流中也不可能寻到来路，后方已退无可退，若想离开，只有前方才有希望。 水榕树步步摇动，墨绿的树身好像被水泡的褪色了些许。 第二十四章 宿舍 姬煊停下歇息数次，终于在小绿的灵力即将耗尽之际，在墙壁上看到些许变化。 洞壁逐渐变得有些许光滑，比起之前的野蛮生长，更像是经历过专门的打磨。 这使她更难借力，速度减慢，但也预示着前方或许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一步一步，水纹随着人影的动作波动。 隧道的尽头终于展现在眼前。 深蓝的隧道消失，汇入墨蓝的洞穴，黑色盖过蓝色，洞穴中两只蜡烛点燃在距离入口不远的烛台上，闪烁着灼白的灯焰。 水里面，也能有火焰？ 姬煊绷紧神经，向内移动。 洞穴面积不大，但似有人住，一侧摆放有床，另一侧摆放有桌椅、书架，虽在水中，但没有遇水变形，位置也好好地固定在地面上。 甚至还有个灶台，也在水里泡着。 隧道在洞穴之前截止，但洞穴内部延续隧道的路面，器具摆放在两侧。道路穿过洞穴，变做一条开放式的甬道继续通向前方。 道路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火烛摆放在立式烛台上。两侧扩展开去，仿佛空旷无际，又仿佛有渺远的边界，汇入暗色的水界。 姬煊继续沿路向前，烛台相隔太远，只能在路过时借一把力，单靠双腿在水里行走，实在不便。 与之前的隧道不同，这条路两次仿佛能够无限延伸，诡秘的深蓝色由浅淡至浓稠，消失在视线的边界。 是河底？湖底？还是海洋？ 万海峰离万生峰那么远，不会真的掉进海里了吧。 道路漫长，她真的能走到尽头吗？ 姬煊沉默地前行，系统方才说了太多话，也没有新的灵感插科打诨，脑海中也安静下来。 海蛇的血脉或许真的很适合此处，随着时间的流逝，姬煊能感觉到呼吸变得简单顺畅，前进的阻力也小了许多。 虽然还是半飘着前行，但四肢活动时需要花费的力量明显减小，血液在身体中颤栗。 前方的景色也出现新的变化，道路尽头，似乎有什么建筑在水中若隐若现，青黑色的阴影在遥远的此处也能看到轮廓。 姬煊：“......” 那好像不是她的修为该去的地方。 她脚步微顿，皱着眉看向远方，暂时停在原地。 系统的声音微变：“都到这里了，还会害怕？” 姬煊：“你这话说的，都能走到这里了，才更加珍惜性命。” 可惜了，她似乎没有退路。 姬煊选择在路上暂且摆烂，飘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假如真是又一次送死，那好像也没有必要赶时间。 系统犹犹豫豫：“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姬煊果断：“不当讲，别说了。” 系统：“......路边的蜡烛上好像有东西，在动。” 姬煊：“？？！！！” 定睛看过去，好像是有什么在闪烁。 姬煊游动到最近的立式烛台前，谨慎地略微隔着一段距离观察。 蜡烛苍白的火焰旁侧，两只扑棱蛾子在绕着火焰游动，只是“飞舞”，没有“飞蛾扑火”般扑到火焰之上。 什么东西？ 姬煊盯着扑棱蛾子观察，蛾子大约手掌大小，拥有一对深蓝底色的翅膀，翅膀上勾勒有神秘的蓝紫色花纹，细长的触角隐没在水中，时隐时现。 好像不是扑棱蛾子，是蝴蝶。 姬煊皱眉，这两只蛾子目前没有展示出攻击意愿，但是修为高于她，不能探测出具体水平。 还是危险。 以这架烛台为中心，姬煊前前后后探测了道路两侧十余个烛台，俱都有蝴蝶绕着烛光飞舞。 有些蝴蝶体型大一些，有成年人张开的手掌大；有些蝴蝶体型较小，只有指甲盖大；没有出现茧或者蛹。 姬煊停留在旁边的烛台之前。 这根烛台的蜡烛之上，游动着三只蝴蝶，三只均为指甲盖大小的小蝴蝶。 在灵兽之中，通常来说，体型较小，意味着年轻，也意味着，修为较低。 姬煊切换到“杨笑”的身份，所剩无几的灵力依旧足够支撑她进行简单的探测。 此三只蝴蝶，一只练气五层，两只练气三层，全部在她的修为之下。 一个大胆的想法漫上心来。 “你说。”姬煊问系统，“我把它们契约了怎么样？” 系统：“不会引起其他蝴蝶的群攻的话，还是赚的。此处信息太少，如果一直被困，食物和饮用水也最终一定会不够，契约它们之后可以从它们身上获取信息，可能带来新的转机。” 姬煊眯着眼睛：“我也这么想，总比去前面的神庙来得安全。” 她偏头看向远方朦胧的建筑，更换成拥有灵力的“杨笑”的身体之后，“神庙”，或是其他的庞大建筑，带来的压迫力更强了。 现在，姬煊在身份上有两个选择。 其一，“杨笑”虽还有一些灵力，又是练气大圆满，但本身所修功法并非御兽流派，虽然不是完全不能契约灵兽，难度却比“姜年”大上许多，且还是第一次，经验不足。 其二，“姜年”的身体更好用，但是没有灵力。 洞穴和的水中有异常，自从深潭旁边醒来之后，她就有出项没进项，一直在花费灵力，但却无法恢复任何一点。 姬煊沉吟，两个身份各有利弊。 算了，先用“姜年”试一下吧，目前的形势，每一丝灵力都很珍贵，“姜年”有法子不消耗灵力便能契约灵兽。 姬煊切换成“姜年”，重新裹上小绿脖套，将手伸到修为最低的一只蝴蝶旁边，用腰间匕首轻轻划开指尖皮肤。 一滴血液颤颤巍巍地流出来。 她迅速切换回“姬煊”的身体，观察周围是否因血液的出现而发生异动。 ——水底远处，一个浅蓝色的影子一阵晃动，自地面弹跳而起，突然朝某个方向飞奔而走。 姬煊这边，好一会儿过去，眼前无事发生。 她松口气，再次换回“姜年”的身份，手伸到蝴蝶的极近之处，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淋漓的血液在水中漫开，裹了小蝴蝶满身，浸透翅膀。 第二十五章 蝴蝶 足量的血液也可成为驭兽师契约灵兽的媒介，这是多种御兽流派的功法都能做到的共通能力。 对指甲盖大小的灵物而言，“足量”二字的要求不算太难达到。 小蝴蝶本身在水中游动，没有被血液的重量压得下坠，但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动作。 姬煊心底一沉，她的神魂没有感受到任何波动，失败了。 她不死心地用仍在流血的手掌握住水榕树，将树干上上下下用血抹了个完完整整。 细微的神魂波动传来，此种反应是和水榕树建立联系的证明，只是血液不够多，因此尚未能契约。 姬煊沉默地换回“杨笑”的身体，尝试作为“杨笑”契约扑棱蛾子。 “杨笑”的精神力压向小蝴蝶，试图捕捉蝴蝶的灵魂，以便强行契约。 半晌，小蝴蝶宛若无知无觉，行动自如，没有任何反应。 姬煊：“......” 可恨！ 系统看不下去，出主意道：“你用姬煊的血试试，还有，你蛇爬出来了。” 姬煊：“？” 系统：“在树上。” 姬煊看向怀里的水榕树，层叠的枝条之下，果然有条灵蛇盘在树干上，树干之上的血迹已经舔干净了一小半，半红半棕绿。 这是？它也需要喝血？低段位的血有用吗？ 姬煊犹豫一下，没有去管。 伤口已经制造，血也都放了，白白流走也是浪费，小蛇一直以来都比较乖，还会护主。它想要，给它一些，问题不大。 姬煊问系统：“‘姬煊’的血液怎么了吗？因为是妖族？” 试一下确实也没什么，不过她好奇系统的理由。 系统回答：“都是水生的妖族，如果等阶更高，说不定有效果，不过什么效果不好说。” 姬煊点点头，大概了解到系统也是在瞎猜。 “姜年”的伤口随着身份的切换已经消失，她再次从本体的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液淋淋漓漓地飘到同一只蝴蝶翅膀上。经过之前的所谓“升级”，伤口的疼痛在此时竟显得如此微弱，也算是她长进了。 血液弥散，飘动到蝴蝶身周，小蝴蝶在水中一顿，很有灵性地扬起触角，抽动几下，向姬煊的手心游过去，趴在伤口上，头一埋，翅膀轻轻颤动，位置却不变了。 姬煊：“？” 这蝴蝶吸她的血？ 一个个的就这么喜欢喝血吗？ 她低头看一眼小绿包里的小蛇，灵蛇还缠在树干上吨吨吨，没有挪窝的意思。 不多时，她的掌心上托了三只小蝴蝶，隐约传来阵阵麻痒之意。 姬煊疑惑：“低阶妖族对高阶妖族血肉的追求？是吗？” 系统也不知道：“可能是？” 姬煊：“我能感觉到和它们之间建立了联系，但和契约灵兽的感觉不太一样，说不上来。” 似乎隐约觉得不是件坏事，姬煊由着蝴蝶又吃了一阵子。 姬煊虽只是凡人，“凡妖”，不过，应该不会感染吧。 提心吊胆中，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慢慢地清晰起来。 “献祭”。 一种基础的“献祭”方式，通过牺牲自身的血肉，换取其他妖族的听命与忠诚，效果与双方的种族、品阶、修为等相关。 姬煊：“！” 姬煊震惊，瞳孔放大，大胆猜测：“传承记忆？” 系统震动：“传承记忆？！” 姬煊转述自己觉醒的知识。 系统：“震惊！你居然是高阶妖族！震撼！” 姬煊：“这么说来，不是高阶妖族也没有被封印的价值，我被封印的那么牢固，肯定是有其理由。” 不愧是我，没有白白穿越，金手指开的还是很大的呀。 系统：“你的书简读的不够，很多种方式都能达成此类效果。比如说，针对你的种族做出诅咒，封印这一支血脉所有后裔的妖族能力，只能作为卑微、没有灵力的凡人度过悲惨的一生。” 系统：“这是你的‘浮云界通识’考试额外推荐书简《御兽宗法术通识》中的内容，‘诅咒术入门’章节。” 姬煊：“......你好强。” 姬煊：“那我现在为什么又觉醒了一点点传承记忆” 不愧是替她答题的优质作弊系统，希望出去之后发现她的考试科目也都过了。 系统配合道：“还是要多谢你给我放着看了一遍，以及，不清楚，可能是封印不知为什么松动了吧。” “献祭”，姬煊在心里咀嚼这个词语，听起来确实还可以有更加高大上的用法的样子。 不过现在，这个基础的用法就足够了。 她的视线盯着三只小蝴蝶，可能因为它们的修为太低，现在已经变成从属于姬煊的灵蝶。从神魂上的直观感受上来看，和与灵兽之间的契约关系十分相似。 姬煊隐约感知到此种联系在一长段时间之后会再次需要她本体的血肉延续，但具体是多久、和人族修士与妖兽之间的契约究竟有何不同，却并不知道的十分详细。 来自神魂、血肉深处的直觉告诉她，可以信任它们，也可以信任这种“从属”关系。 ——水底近处，浅蓝色的影子蓦然停下。 ——一个血脉稀薄的妖族？竟然？ ——可悲，身为妖族，血脉却不纯至此，连唯一能辨认出的海蛇的血脉，都已经褪化如斯。 姬煊看着手上的伤口，一般而言，一直浸泡在水中的伤口，如何停止流血是个麻烦，但鉴于三只蝴蝶一起吸血，吸血速度已经超过了她的伤口流血的速度，竟然变相达成了止血效果。 姬煊甩开蝴蝶，将手放到小绿上按住，这也是她本来给自己准备的止血方法，万能的小绿。 理论上来说，契约蝴蝶能获得新的灵力源，但如果依旧不够，最终小绿灵力还是支撑不到供给小黄直到出去，那也没办法了。 姬煊命令蝴蝶给小绿又补满一回灵力，不算太惊讶地发现蝴蝶居然可以在此处吸收灵力，回复灵力储备。 很好，小黄不用担心了。 “唰！” 身后突然有疾驰的声音传来，物体快速破开水面前行的声音格外明显。 第二十六章 浅蓝 姬煊尽量快速，实则因在水中而十分缓慢地，往侧边扑倒，同时转头去看。 是一片浅蓝色的影子，浮在水中。 “啊啊啊啊啊！” 浅蓝色的影子在姬煊面前停下，是一个灵魂样子的水团，颜色比周围的水色浅得多，在深蓝、墨蓝的水中格外明显，轮廓却不太清晰，大致是个圆头圆脑的形状。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到这来了！啊啊啊啊啊！” 姬煊：“......” 原本挺神秘骇人的出场，影子这样一鬼叫，气氛全破坏了。 特别是声音在水中发生变形，水团的每个字都带上了“呜嗡呜嗡”的尾音。 姬煊疑惑：“这是什么东西？如果我没有变蛇，还能听清它说话吗？” 系统：“不知道，也不知道，应该不能吧。” 水团还在坚持不懈地呜呜，在原地不停地滴溜溜转圈： “你怎么能擅入此地！呜呜呜呜！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下！啊啊啊啊啊！” 姬煊试探：“你不在，怎么能怪别人进来，大门敞开，怨不得别人。” 它张口就是指责，不管讲不讲理，都不能认下它说的话，这水团子什么修为？刚刚那个洞穴的床和桌椅是它的？它用得上吗？ 尺寸不合适吧。 水团抖动：“你是谁？什么小妖？为什么能完全掩盖住自己的妖气？” 原来旁观者是这样判断系统“外挂”的？ 水底的一系列操作确实冒险，它认出来了。虽对具体情况有些误会，但离真相已经不远。不过也没办法，不进行之前的引血操作，她现在早已经咽气了。 这种情况，回答只能落入下风，水团暂时没有攻击的意思，相反，似乎还有零星一点善意，姬煊得寸进尺，反问道： “你是谁？是什么东西？是你把我抓来此地的？” “是我。”水团竟然回答，“你挠我那么久，我早想抓住你了，奈何你一直呆在人族的地盘里，不知今日怎么会出来。我偶然注意到你的位置，当然要抓你过来。” 它的躯体膨胀，团子变得更透明了些，也因此更融于周围，水底的深蓝色更浓烈地染上它的身体，水团反而颜色更深了些。 水团：“你轻浮！登徒子！” 姬煊莫名其妙：“？” 姬煊：“能否展开说说，你提及的这些，没有一件事是我做的，我实在不知情。” 水流波动，姬煊手上的水榕树被水团顺水抽打几下。 水团：“在这颗树旁边，你非要挠我，虽然是隔靴搔痒，但那种感觉我印象很深刻。不会错的。” 在水榕树旁边？姬煊回忆一番，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第一遍检查情况，第二遍挖走。 姬煊问：“我把它挖出来，碰到你了？” 水团：“才不是，你走的时候，它还好好的，谁知道后来会把它挖走。” 所以是第一次遇到水榕树的时间，当时也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啊。 等等！ 姬煊产生了一些颇为离谱的联想：“清洁术？因为我在水榕树旁边施放了清洁术？” 她检查每株水榕树的情况，会释放数个不同的探测法术，唯有在这一株旁边，因为是头一颗，还坐在地上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衣服脏掉，所以“洗干净”才离开。 水团原地转圈：“那是清洁术？用来洗东西的？” 水团：“黑水河上有太多人类的聚集地，我想反攻人族在山脚尾域设立的那一个，才刚把水漫进去，就被打出来了。幸好我在入口处留下信标，方便再次进攻，谁知狡猾的人族总是以此术攻击信标，使它不能恢复元气。” 入口处？ 姬煊想起“刷卡”时，值班弟子搬个椅子做到门边，紧一个慢一个向进门的门槛上扔清洁术的样子。 不会吧，门槛里就是水团留下的所谓“信标”？ 沉默了，守门的弟子虽比她修为高些，但服装明显仍是练气弟子的服装。 姬煊想起自己方才暗无天日，拼上性命的前行，只是因为如此离奇的理由吗？ 姬煊：“你抓错人了，我只是在河边洗个衣服，你和黑水河什么关系？” 水团警觉：“没什么关系——不是你挠我，那又是谁？” 姬煊：“不知道，不认识。以我的修为，根本看不出你的信标在哪里，而且我又不是人，为什么帮他们拔除异己。” 水团不说话了，小妖说的也有道理，她们做妖的应当互帮互助，至少在外人面前要互帮互助，这是妖尊流传下来的指示。 “你害了我，要给我补偿。”姬煊怀疑这水团子完全没有直接攻击的意图，于是先发制人，说，“你知道我捏一个能用的人族的躯壳出来要花费多少精力吗？现在全毁了。” 水团撇嘴：“我也不是故意的。” 姬煊：“我差点儿死了。” 水团心说，我确实也没想让你活。 趁机把你抓进来，就是想杀掉你以泻心头之恨的。本来么，一个小小练气期修士，早晚在水底淹死，放着不管即可。结果生死之际，居然回归本体，是妖非人。 妖尊的神庙就在此处，不能脏了尊上的阶前路。 水团敷衍道：“别想那么多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姬煊纠缠：“那不行，我现在回去，立刻就会被抓走，你得补偿我一具人族身体。” 水团：“......” 水团：“你等着。” 它“嗖”地向来路而去，不见踪影。 姬煊：“？” 它真能合成人族的躯壳？ 天可怜见，她只是在漫天要价，等着坐地还钱而已。 水团冲过来，只顾着嚷嚷不能进此处，现在它走了，倒不想着带上她一程。 姬煊皱紧眉毛，黑水尾域中的漩涡力量奇大，深潭和隧道、甬道深不可测，绝非小人物所能为。 黑水河的异象背后究竟是何人？和水团有什么关系？ 水团回来得很快，不多时，便蹭蹭地窜到姬煊面前。 “喏，你要的躯壳。” 水团身体飘飞两圈，烛台旁边哗啦啦落下几道阴影。 一、二、三、四，四具人族的尸体。 姬煊：“......” 第二十七章 补偿 “这可是上好的躯壳。”水团幸灾乐祸地说，“你好好收着，莫要让人族捡了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谨慎使用，千万别让人认了出来。” 姬煊盯着水团，它明明不是个好东西，系统的汇报中全是“烦躁”“厌恶”，还有一些“复杂感觉”，眼中的恶意也不带遮掩，但言语间却总是透露出额外的信息，现在还虚伪地带来“补偿”。 真是因为身为妖族的身份，让它失去杀意，还是实力不足，或受到限制，无法下手？ 全都是谜题。 姬煊追加要求：“你给我拿个储物袋，这样给我，我带不走。” “真是事多。”水团不耐道，却没有拒绝，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戒指，扔给姬煊。 水团：“拿去，算我送你的。” 姬煊接住：“帮我把东西装进去。” 水团：“你还没完没了了？” 本体一丝灵力也无，实在无法使用任何灵器。 姬煊：“你把我打废了，这都看不出来？” 水团眼神闪烁，不出声了，帮姬煊把四具尸体收进戒指。 “好了，你走吧！”水团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迫不及待地说，“以后莫要再来打扰妖尊安息之地，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姬煊提问：“你先说清楚，你是怎么把我拉过来的？” 水团不负所望，继续透露信息：“尊上妖墟一角降临在此处，引发异象，我趁机拖你回来的。回去之后给尊上好好上柱香，懂吗？无知小妖。” 它的行为和语气是在可恶，但修为不详，又掌握回到御兽宗的方法，只能顺着。这笔账记下了，姬煊无聊地想。 她问：“哪位妖尊？平日里有什么喜爱之物吗，我可一道奉些祭品。” 水团向上飘起三尺，仿佛这位它侍奉的妖尊是什么极大的妖族“人”物，得意洋洋道： “当然是前无古妖，后无来者，威名赫赫，响彻众界的元始妖尊！” 它快乐地在水里闪烁飘游，很高兴能在其他生灵之前吹嘘崇敬的尊上。 “尊上毕生心愿，只愿将妖族发展壮大。你不用奉别的祭品，老老实实地潜伏在人族里面，就算是做贡献了。不过，如果你有余裕，尊上喜好收集各族的绝色男子，你若恰巧杀了几个长得好看的......” 说到一半，它又改了主意：“算了，你还是不要奉香了，容易暴露，就在心中好好记住妖尊的教诲，懂吗？” 姬煊：“......懂了。” 喜好收集绝色男子？这妖尊男的女的？雄的雌的？ “你有什么传讯之物可以予我吗？”姬煊问。 水团皱眉，虽然和他的其他表情一样，姬煊并看不清：“传讯之物？” 姬煊：“不论怎么说，在人族的地界上能遇到也是不容易。你留个传讯方式给我，若真有什么需要联系的情况，以防万一。当然了，最好永远也用不到。” 一定会用得到的！我会来找你麻烦，总不能白白冒一次生命危险。 水团在水中的抖动影子停了一下。 “你想要，给你也无妨。”它说，飞快地游到姬煊手中的戒指旁兜上一圈，扔了个东西进去，“拿好了，但不要用到。” 姬煊还待再问，水团却已经不耐烦起来，它渺小的身躯突然膨胀，膨胀到两人大小。 水团冲向姬煊，将姬煊完全囊括进去。 从内部听，它的声音更加沉闷：“不要再说了！” 水团裹着姬煊，将身体调整成不透明的灰色，想着某个方向横冲直撞而去。 “呼！呼！呼！！！” “砰！！！” 突然，水团猝不及防地急停，姬煊撞到水团的内壁上。 它的内壁十足光滑，很柔软，撞击倒不是很疼，就是来回反复在内壁上反弹，太晃脑袋。 “人族来了。” 水团说，身体剧烈晃动几下，撞得姬煊神魂发晕。 “是和人族签订契约的走狗！” 它似乎气急了，呼哧呼哧地喘气。 水团不高兴道：“你走吧，你是好妖，不要和委身于人族的叛徒同流合污。” 姬煊稀奇地问：“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能只是装妖装得比较好的人罢了。” 水团嗤笑：“不可能，你是纯种妖族，我不可能看错。” 如果单独从本体的肉体上来说，那它说的也没有错。 水团张嘴将姬煊吐出来。 “你能看出我是什么妖族？”姬煊问，“说说看，我是什么妖族？” 她本人和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系统都非常想知道。 水团愣住了，不是海蛇吗？ 它仔仔细细地扫视姬煊，还真发现几处和海蛇的违和之处。 怎会如此？眼前的小妖绝对是妖族，不会错的。 稀有品种的海蛇？ 水团卡住，它转头看看远方，人类的走狗正在飞速接近。 一条略微有点强的走狗，不想起纷争的话，最好避开。 水团的眼神转回来，姬煊还在锲而不舍地问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水团：“水巫，你可以叫我水巫。” 它的身体突然抽长，变成一根硕大的针。 水巫飞快地刺向姬煊的脸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后向上，在耳朵边灵蛇的尾巴上如法炮制。 姬煊水团化，夸张道：“啊！！” 水巫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直接跟他说你被漩涡卷到这里就行，别提我，别提尊上，别提神庙，别给自己找麻烦。” 前面的路是为了杀死你而特意绕行的。 姬煊气急：“你给我等着！” 水团已经远去。 系统弱弱道：“它听不到。” 姬煊暴躁：“我早晚把它打趴下！” 系统阿谀奉承：“好，宿主真棒！我相信宿主！宿主什么都能做到！” 姬煊：“.......给我切成姜年的身体。” 她抱着水溶树和小绿站在原地，灵蛇雀跃地爬到她头顶。 小黄也还活着，虽然已经不缺灵力，但水巫出现后甚至有专门为它治疗和一直续气。 姜年的灵力枯竭，经脉干涩，涩的她丹田和灵台抽痛。 远处，一道遁光快速接近，落在姬煊身前——是个蓝衣黑发的男修。 第二十八章 蛇王 男修面貌年轻的脸庞在水中影影绰绰，其人肤如凝脂，眉如远黛，如墨的长发挽起，自头顶的发髻一直垂到腰间。虽然是在水里，一头秀发居然还能自然垂下，只有飘逸，没有凌乱。 他的脸上有种和周围深蓝水色很相称的帅气美貌，周身的气质也是一般的沉静安稳，却浓稠。 男修显然不是个礼貌的人，他双唇一碰，直接问道：“姜年？” 与此同时，灵蛇从姬煊的头顶重重压下，猛地借力弹跳，弹簧似的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精准地落在男修胸前，顺着男修的敞开到此处的领口爬了进去。 男修的衣服下出现明显的起伏，一小条蛇在其下爬动，但男修的身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姬煊：“.......是。” 出于小蛇的反常举动，她有一些很熟悉的联想。 男修：“小年，我是安宁座下双华，特来寻你。” 灵蛇从男子的袖口钻出来，在他的手腕处盘成一只手镯。 姬煊对系统说：“我猜，这就是秦桑口中使安宁道长‘色令智昏’的‘蛇王’。” 系统：“我也这样猜，他确实好看，我自愧弗如。” 姬煊：“你捏不出来？” 系统：“捏不出来，你看你的壳子，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吗？” 那确实没有。 双华紧接着说：“叫我双华即可，姜年，我受命带你回万生峰。” 姬煊拱手：“双华前辈好，那就拜托前辈了，多谢前辈。” 就算这位不是安宁道长座下之妖，是别有预谋的“坏人”，以水团逃跑的速度，姬煊深刻地认为自己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既然如此，她选择性相信双华和安宁道长确实有契约关系。 双华的灵力振动，在两人身周圈出一个法阵，他虚空施法，手指在水中绘出玄奥的符文，双手手掌向外推开。 身为妖族，竟能如此流畅地释放这样复杂的人族法术。 不过，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怎么不传送？还亲身游过来，还是人形。 双华其实确实是传送到附近，只是用神识没能找到姜年，只好亲身上阵。 术成，双华的手掌在水中朝着姬煊隔空一抓，姬煊一阵头晕，身侧光怪陆离，时空变换，眼前很快出现熟悉的景色。 是初次和安宁道长见面时，湖边的小亭子。 “稍等片刻。”双华说，不知道又完成了什么术法，亭子旁凭空出现一座大约十几平米的小房间，漂浮固定在水面上。 他朝姬煊点头示意，身形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姬煊：“......这是要我进去的意思吧？” 系统：“应该是？美人的心思你别猜。” 姬煊：“......” 她走进小房子，自觉如果真要抓她，先不论她有没有被抓的价值，首先就不值得制造一个如此逼真的环境，如此说来，此处应当确实是万生峰之上，安宁道长的洞府中。 三只小蝴蝶被姬煊捧在手上，小绿包着水榕树和小黄，被姬煊抱在怀里，一连串的生命体走进小房子中。 万生峰熟悉的灵气进入体内，干涩的经脉重新吸纳到软乎的灵力，身体和神魂上一阵放松。 姬煊将小动物们统统放开，将小黄放大到原型，随它们去做些什么。随身携带的灵兽口粮很少，她摆成小小一堆，等着小黄或者蝴蝶有兴趣的时候补充些能量。 安宁道长的洞府中有好大一片湖水，理论上来说灵兽们不缺水，但是既是安宁道长的洞府，实在难讲水中是否有毒。 姬煊选择默默等灵力积攒起一些，撑着释放凝水术。 水榕树和小绿可以泡在水里，小黄和蝴蝶们要喝水，干净的水源还是挺有维持的必要，她尽量做出一个持续时间较长的小水洼，凌空飘在地面之上一些距离，随时补充灵力。 接着，向系统问道：“方才没来得及问，我用本体契约的三只灵蝶，其他的身体、灵魂也可以用吗？” 蝴蝶非常顺利地就被她带出来。 系统回答：“是可以的。你现在等级不够，可能看不到，所有身体的灵魂都会出现在本体的灵魂旁边。理论上，相当于所有身份都重叠在一处。我看书简中说进入筑基后便可以内视识海，到时你或许会有所发现。” “不过，她们对于我来说是可见的，我可以帮你操作，消耗经验值将灵兽与你之间的契约延伸到需要的身份之上。三只蝴蝶修为太低，那水团子和双华修为倒很高的样子。你和他们互动，方才已经产出了不少经验值，蝴蝶和‘姜年’的绑定已经操作上了。” “好复杂。”姬煊说。 “你现在看不到自己的神魂情况。”系统进一步解释，“其实就是相当于有很多个分身，只是分身不能同时出现。” 姬煊的视线转到蝴蝶上，它们正在屋里轻轻浅浅地飞翔，对无水环境适应良好。 她对蝴蝶下令：“落地！” 灵力和神识似乎有些滞涩，命令没能有效输出到蝴蝶身上，蝴蝶毫无反应。 姬煊：“落地！！” 还是不行。 系统：“你等等，我再花点经验值强化一下。” 半分钟后：“现在好了，再试试。” 姬煊再次：“靠近。” 蝴蝶兜兜转转地飞过来，成了。 姬煊问：“很贵吗？让不同身份之间互通灵兽的有无？” 系统：“还行吧，蝴蝶和你的修为都还比较低，不算太贵。” 姬煊疲惫得厉害，不再追问，闭眼倒头去休息，等着安宁道长或者双华再来找她。 这一等，就等了五天。待到她自觉完全恢复，也已经将水榕树认好主，终于等到师傅现身。 * 安宁道长有事离开宗门，一回来，就被埋在成堆的传讯符中，其中就有掌门首徒梁思松发给她的汇报玉简。 玉简中表示，她安宁座下弟子和同山峰的其他长老门下弟子产生冲突，事关她亲身契约的灵兽，此事她已告诉多方师门，留待长辈觉得需要解决时再做进一步处理。 第二十九章 鬼影 安宁道长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打都打了，又没打输，还有什么好解决的。她挑出毒性强烈却年轻有天赋的毒蛇赐予弟子，就是为了在此类场合派上用场。 墨阳都没提，她急什么。 不过这个徒弟好像有点倒霉？ 安宁道长收到多个和姬煊有关的信息，黑水河异动，河底形成新的秘境，事发之时正好将这弟子卷进去。 她神思一动，恍然自己收完徒便出门，竟不知晓徒弟们的现状——她应当去看看。 万生峰之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凌空而来，她闲庭信步，视各处阵法为无物般直接降落到山顶，步入尚未开启的大殿，如入无人之境。 老者身上掉下来个黑色的影子，转瞬融入地面之中，精准地触动地底的某处阵法，向安宁道长发出消息：速来！ 安宁道长了悟，身影转瞬出现在万生殿内。 “掌门？”安宁道长不意外道，“边西矿脉之合约，我已将拓本送入无迹峰，原件在此。” 一枚精致的令牌出现在空中，白玉为底，绿色点缀在一角。令牌慢悠悠地飘向御兽宗掌门，溟河道长，梁齐岩身边。 溟河道人和安宁道人是熟人，几乎同时进入御兽宗高层，天然立场相近，因此双方关系一直不错。 溟河道长：“有劳安师妹出手。边西矿脉的位置离我御兽宗太远，我本以为能分上点羹就不错，不想师妹战力斐然，竟让我宗份额仅次于化云宗。” 她切入正题：“此番辛苦，理应有所嘉奖，师妹可愿统管我宗门内的边西出产事宜？长老们想必不会有异议。” 管理矿产是实权肥差，安宁道长无有不应的：“恭敬不如从命，谢过梁师姐。” 溟河道长有收到梁思松的汇报，但弟子间的冲突是小事，她不甚在意，没有提。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更为要紧： “安宁，黑水河底至海边暗流之中的秘境，已有数位长老前去探索，也已设下多重封印，但这秘境来的古怪，又在宗门境内，你还需时时注意，千万不要有差错。” “我听闻你的弟子不慎卷入，幸而随身携带有你赐予的灵兽，引发双华蛇王的注意，及时救援。”溟河道长口风一转，“他去的很快，如此最好，算他识相。” 姬煊身上的灵蛇是和安宁道长契约，又从属于双华的蛇群，以这一人一妖的灵力修为，对灵蛇的感应很强。也因此，灵蛇对身为蛇王的双华天生亲近，主动贴贴。 这边灵蛇反常的失踪，不多时便引起二“人”的注意，安宁道长遂遣留守在宗门内部的双华前往查看。 安宁道长：“双华很乖的，师姐无须担心。” 两人就御兽宗当前的形势讨论几句，末了，溟河道长临走前叮嘱道： “那条蛇生来妖物，其心必异，师妹万不可轻信，更不可舍不得。此外，我听闻你将安氏这一代的一支王族收入门下，他们的战阵很好用，记得去取利息。” 安宁道长温和地笑笑，在与信任之人的相处中，周身苍老诡异的气息逐渐弱些了些：“师姐，不会忘的。” 溟河道长颔首，如来时一般走了。 * 湖边，姬煊正在给凝水术续灵力。 她发现，灵兽这种东西一旦养多了，就必定会非常浪费资源。 凝水术本来只需要给提供小黄和蝴蝶饮水，以及给小绿和水榕树一处栖身之所，几天时间过去，消耗量一天大过一天，如今，甚至要承担给灵蛇一个窝重任，“续水”花费的灵力蹭蹭地往上涨， 此刻，她深刻领会到悦风轩的小院中，那几个宗门统一发放的、无限续水的水缸，是有多么好用，其中运用的阵法又是多么高级。 水洼中的水量再次变大，小黄快乐地嗷呜一声，几只灵兽全都聚集在水洼附近玩耍。 姬煊沉吟，三只灵蝶在水面附近逡巡，时而沉入水底，时而掠过空中。 所以，蝴蝶好像也是分性别的吧？雄的雌的？ “道友在想什么？”背后，一个苍老的女声问。 姬煊自然接道：“在想这三只灵蝶的性别，灵兽应该不需要阉割吧？” 女声回答：“你的灵蝶比较特殊，是雌雄同体的类型。已经契约的灵兽不需要阉割，你可以直接指令它们禁止交配，或是禁止繁衍后代。” “原来如此。”姬煊喃喃，礼貌道，“谢谢。” 系统：“姬煊，醒醒，你是走神儿了，还是收到灵力压迫？” 姬煊：“？” 她恍然大悟，此地哪来的另外之人！ 神经不自觉紧绷起来，是安宁道长吗？她有没有受到对方的控制？此时应不应该醒来？ “姬煊。”安宁道长开口唤道，注意到自己弱小的弟子的灵力略有紊乱，应是防备心很强，被吓到了。 安宁道长有些意外这个徒弟的警觉，通常来说，新修士受凡人生活经历的影响较大，有些会比较单纯天真，如此看来，她二弟子的凡俗经历估计算不上温柔。 安宁道长：“你可以不必紧张，此处是我的居所，安全受我保障。姬煊，师门是安全之地。” 姬煊转身面向安宁道长：“我确实有些紧张，让师傅见笑了。” 道长没再说什么，转而明知故问道：“此处灵兽，一共六只，均在你的契约之内？” 姬煊点头：“正是如此，还有一只飞云燕，也受我契约，只是被黑水河卷走时太过突然，不知他现在何处。” 安宁道长：“可还寻得到？” 姬煊：“弟子也不知。” 安宁道长不以为意：“此乃小事，为师替你寻便罢了。” 她给自己的灵兽管家下上一道指令，指使他帮忙寻找一只和姬煊有契约关系的、游荡在黑水尾域附近的飞云燕。 然后继续问道：“此三只灵蝶，是从何处得来？” 水团特意临走时特意提出不要提“神庙”，灵蝶的存在却无法遮掩，姬煊把契约的过程拆出来编了个故事。 第三十章 关心 “师傅，是从漩涡之下。”姬煊回答。“我被卷走后，在水底遇到一群身形轻盈，行动自如的灵蝶，灵蝶飞舞簇拥在火焰周围，那火焰苍白，竟能在水底燃烧，十分古怪。我自觉走投无路，便尝试契约了最弱小的几只。” 安宁道长点头，早有预料的样子：“宗门临海，你是被峰内黑水河下通往海洋的暗流卷走，被双华发现时，已经将暗流入海路程走完一半。” “竟是如此。”姬煊恍然，还真是往海里去了。 安宁道长又问些姬煊当日及被卷走后的详细情况，姬煊隐去水团、引入海蛇血脉和神庙的事情不提，只说自己醒来便在蝶群不远之处，契约后试图向远处走，最终遇到前来救援的双华前辈。 安宁道长听完，也不算很意外：“黑水河底有新的秘境现身，引发黑水河沿岸出现异象，此事宗门也是当时才知情。秘境在宗门内部，我万生峰的地域之内，我峰与万海峰地域交界之处。你的经历有异，可能是误入了秘境的浅层之处。” 她进一步解释：“异象与秘境之事，已有其他长老前往查看，若能窥见全貌，秘境又合宜，我万生峰便又能多一个生产出息之地。此事告知于你，是不想你胡乱猜测。姜年，一切未定之时，你暂时莫要将消息传开。” 姬煊这才得知原委，“神庙”现身，在宗门看来原来是如此情况，她自然满口答应。 安宁道长今日还真就是专程来关心一下弟子的，问过前几天的意外，兼让姬煊不要担心和李师兄打架之事。道长零零碎碎地了解姬煊的情况，最后要她好好备战明年的宗门大比。 本届宗门大比——虽然姬煊大概了解每个修为层次的第一名会有相当诱人的奖励，比如“炼气期”的第一名，但因自觉修为甚低，事不关己，还从未在论坛上详细查过资料。如此看来，是要准备上了。 不多时，安宁道长关心完自己天赋不错，也足够努力的三弟子，便从此处离开，前去了解一二四徒弟的情况，找那几人喝茶。 姬煊回到小房子里窝着，等着安宁道长承诺的给她出一个提升战斗力和实力的方案。 按照安宁道长的话说，会将她的师姐师弟们都抓上来操练，准确定位同门实力——要和安氏那三人打架了，车轮战。 安氏三个人就在悦风轩内歇着，被突然到访的安宁道长好大一个惊讶，不多时，便也被提溜上来“同室操戈”。 安靖柏闲适的居家服还没换，一身熟悉的暗黄法衣之上，胸前金龙占据好大一片面积，灼灼夺人眼目。 法衣闪闪发光，夺人眼目，引得姬煊不由自主地频频扭头。安靖柏看不下去，以为师妹与自己审美一致，相当喜爱这身衣服，遂主动搭话，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安靖柏说：“师妹也喜欢黄底龙纹的法衣？实不相瞒，我家中衣物多是如此。” 她取出一包叠得整整齐齐的法衣：“师妹收下！此乃我御兽宗藏宝阁中新出的龙纹九件套，包含战斗、待客等多种场合适用的衣物。师妹与我投缘，定要收下。” 姬煊尴尬一笑，刚刚确实盯着安靖柏胸前的盘龙看了几眼，没想到会被对方直接赠送整套明黄团龙法衣。怪她，怪她。 系统：“她真的很想送给你，与你‘志同道合’。” 姬煊收了，如今她也算与安靖柏“熟识”，法衣龙纹威风潇洒，因实在好奇是否穿得出去，姬煊只好开口询问： “师姐，我听闻有些凡间国家，衣食住行皆有礼制，龙纹和明黄色衣物，是只有圣上和皇亲国戚可穿着之物，不知可否真有如此之事？” 得知真相，安靖柏哭笑不得：“自然是没有的。师妹，我们虽是皇室，但亦是修行之人，我家中亦有长辈高人，当朝圣上更是金丹修士。我等穿衣做事，主要凭喜好，没有什么人不能穿什么衣服的繁文缛节。师妹所言，我从未听说过，你想得太多了。” 系统愧疚：“不好意思了，已经看过的玉简里实在没有记载这些。不过你放心，她们都觉得很正常，符合你出身仙凡混居城市的刻板印象。” 姬煊疑问：“......你的提示已经这么详细了？” 系统：“还行吧，提示的条数多了，总会夹杂几条内容多些的。” 虽说是安宁道长要求众弟子切磋，但实际上，众人心里也早有比试之意。 对姬煊而言，唯一不好之处在于，她本身就已经相当清楚自己有哪些需要提升的地方。毕竟，连灵蝶究竟有什么技能都不清楚。 此蝶，在小屋中研究了快一个星期，越研究感觉越像观赏物。 当她命令灵蝶攻击时，灵蝶便会飞上来吸她的血。命令它们攻击小黄或者小绿、水榕树，也是一样的吸血套路。只是小绿的防御力低些，还会被啃上几口。 但是，灵蝶吸血量很小，伤口微弱，不能造成实际伤害。 安宁道长看似为人古板，实则，也是个享乐的性子。 道长用灵力在水面上凭空搭起一座面积宽阔的擂台，还附带五把可使用灵力在空中自动调控位置的座椅，甚至放出了自己契约虫，密密麻麻的在水面上飘飘荡荡，很大一片，围着擂台周围四散开去。 四个师姐弟的目光同时停留在身下的虫子们之上，毒虫使这片水域的泛着幽蓝色的冷光。 姬煊羡慕道：“这是契约了好几只虫王吧？我什么时间也能有这么强。” 系统习惯性捧场：“会有的，都会有的。” 按照安宁道长给排的顺序，四个弟子两两捉对战斗，每两个人之间都会有交手。按照排序，先是二、三、四弟子车轮战大弟子，然后三、四弟子依次和二弟子对战，最后三、四弟子互相对战。 依此安排，安靖柏需要在开场便连战三场，姬煊和安靖兰的安排好些，有战有休。 第三十一章 习惯 姬煊眼见着安宁道长已经唤出一只漂亮的白狐，化作狐耳狐尾的少年给自己松肩捶背，端茶倒水，终于对师傅的修行方式有了正确认知。瞅着看了半晌，从全新入手的储物戒中掏出这几天新做的杯子，寒酸地给自己续满一杯水。 下次换饮料。 第一场是安靖柏对战安嘉亦，这两人实力都很强，但后者受到凡间观念的影响过重，并不敢实际伤害到前者。 最终安嘉亦险胜。依照姬煊的眼力，二十回合之前安嘉亦就已经可以结束战斗，但她明显想营造“势均力敌”的假象，如果不是皇女多番明确地命令不许使她本人“伪胜”，想必后者能够再演上百十来回合，强行输掉。 安宁道长由着她们表演，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场下的安靖兰，他二师姐是何处出身。 “长平营出身。”安靖兰回答，“长平营培养的暗卫。” 第二场是“姜年”对战安靖柏。 “姜年”被安宁道长一挥衣袖，甩到台上。 “师姐。”姬煊落地时没站稳，踉跄着稳住，尬笑道。 “三师妹。”安靖柏点点头，安宁道长一只白色的灵虫从她的灵兽身上离开，灵兽们的伤口被治愈，气色肉眼可见的变好。 她可能真的纠正不了安嘉亦处处低人一等的暗卫习惯了，安靖柏心中苦笑。 这一年间，安靖柏也没有白呆着，她的契约灵兽有两只，分别是黄金蟒和巨岩龟，和安嘉亦的契约灵兽品种相同。不过，安靖柏本人的修为差一些，只有练气三层，刚好符合安宁道长最初设立的标准。 “姜年”的灵兽们在身后一字排开，飞蝶走兽，很是养眼。 可惜了，派不上用场，姬煊在心里叹口气。 安靖柏显然家底丰厚，黄金蟒和巨岩龟的修为都有练气五层。她这边，三只灵蝶不中用，小绿暂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水榕树只有练气二层，毒雾强度明显逊色于黄金蟒的毒性不少。只有小黄，多少能撑一撑场面，只是眼瞧着也实在不像能干掉对面的样子。 只有她自己，练气五层大圆满，还能拿得出手些。 “你师姐的警戒心很重。”系统通风报信，“其他人也都觉得很有趣，特别是你师傅。打好点儿，今天这几场过去，我们说不定就能升六层了。” 姬煊：“之前换血脉不是花光了吗？只有今天的能够？” 系统：“你忘了，水巫、双华、安宁道长都和你有互动，他们修为高得很，比我们之前劳心费力在弟子之间刷经验强得多。特别是那个水巫，后来也还是一直在想你。” 居然差这么多？之前她做戏也很是花费了一番精力的。 场上，安靖柏直言：“我不需要休息，师妹，请吧。” 姬煊也不和她客气，水榕树转瞬放大到小半个场地大小——这是不伤害水榕树的前提下，它能膨胀到的最大体型。 丝丝缕缕的雾气穿梭在并不浓密的枝条之间，散发浅浅的毒性，很遗憾，姬煊的灵力还不足以使毒雾的质量和数量产生太大的变化。 小黄在姬煊身后龇牙，率先向黄金蟒扑去，她的目标是尽量缠住这条黄色的蛇，并且尽量不让自己被咬伤——如果她能完全理解这条指示中的意思的话。 三只灵蝶跟在小黄头顶，一并飞走。 水榕树自身不能移动，放大后便被姬煊丢到场地中央，权当能派上点用场。 小黄无所畏惧地在树边穿行，她虽然是姬煊的灵兽，却并不能因此而免疫水榕树的毒素。依照小黄那威风凛凛毫不介意的身形，姬煊不得不一再降低心中对水榕树毒性的评价。 小黄和黄金蟒率先交手，黄金芒口中的毒牙左突右蹿，但暂时没能咬到小黄的身躯。它的蛇身可以短暂凌空，于是便不断试图盘缠上小黄的身体，又被小黄不断地跳跃躲开，两者打成一团。 按照安靖柏刚刚和安嘉亦方才的对战表现，安靖柏本人习惯藏身于巨岩龟身后，巨岩龟防御力虽好，但她不能完全发挥出来。甚至，安嘉亦从未主动攻击她本人，而是选择将黄金蟒和巨岩龟都敲晕。 巨岩龟的修为是练气五层前期，身上厚重的甲壳如同长满苔藓和绿植的岩石。为了击晕巨龟，安嘉亦的选择是，通过重击使巨岩龟被迫露出头部，进而敲晕灵兽。 姬煊对自己的攻击强度没有这样的自信，她选择绕后。“姜年”的神识通过灵兽延伸出去，灵蝶为她带来清晰的视角。 三个水镜术精准地出现在安靖柏身周，杂乱的水箭和冰块不间断地从中激射而出，镜面照出三个安靖柏的影子。 安靖柏立刻移动位置，同时试图强攻其中一面水镜，将之击破。 趁她注意力分散，姬煊从巨岩龟一侧迅速接近。黄金蟒和巨岩龟注意到她的行动，向安靖柏发出预警。 庞大的乌龟身躯如同小台，将安靖柏的身影完全遮挡住，安靖柏驱使巨岩龟略作移动，同时，自己巧妙地将水镜引到巨岩龟的进攻路线之上。 其中一面水镜被巨岩龟正面击中，终于没能撑住，破裂碎开。 以灵兽的强度而言，“姜年”的战力其实不如安靖柏，不过本人的修为差距较大，因此正好弥补。 所有的对抗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姬煊此时才刚冲到安靖柏身前三尺，安靖柏终于抽出手来，拔出腰间长剑抵御。 安宁道长布置的“课业”中是没有“剑术”一项的，安靖柏的一招一式，明显不是生手，只能是进入宗门之前就有所积累。 姬煊没有长剑，只有从秋城起一直跟随她的匕首，她正面虚晃一枪，两面水镜由二化四。 安靖柏的长剑挥舞，不知是什么剑法，竟然将身侧护得密不透风。 不远处，小黄虽将黄金蟒引入水榕树下缠斗，但仍旧处于下风，暂时虽然无虞，但时间一旦拖久，必定落败。 第三十二章 安嘉亦 姬煊一咬牙，灵力再度暴涨，水镜继而由四化六，水箭和坚冰的攻击频率升高，几乎全方位的刺向安靖柏。 安靖柏的长剑终于无法护住全身，手忙脚乱，破绽频出。 抓住机会，姬煊硬抗一道长剑的攻击余波，身形突破安靖柏的防御，突然贴近。 手中的匕首直直刺入，紧贴着安靖柏的颈侧停下，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些微的血迹出现在安靖柏的脖子上。 旁观席的安嘉条件反射般动了动，但因椅子凌空漂浮，站不起来，最终强自按捺住。 安靖柏惊讶地看向“姜年”，她没有害怕，只是确实没想到会输。 姬煊剧烈地喘气调息，爆发后她的丹田之中灵力所剩无几。安宁道长的白虫子适时出现，不知从何处进入，竟爬到她的丹田之内，带来充分和清凉的灵力。 “姜年”的气势在战后的余韵中充斥着强烈的攻击性，她一时没能控制住，视线下意识地瞄准虫子的主人，场上的最强者。 系统不得不开口提醒：“姬煊，醒一醒，别上头，你又杀红眼了。” 姬煊恍然，顶着安宁道长不辨神色的表情垂下头来：“师傅。” 转向安靖柏：“师姐。” 白虫子完成任务，重新爬走，从擂台边缘掉到湖面上。 安靖柏身为大师姐，连输两场，情绪倒还是很稳定，她和“姜年”勾肩搭背，带着对方欲盖弥彰地背朝安宁道长转过身去： “师妹，再想赢我，还有的是机会，不要激动，收一收。” “让师姐见笑了。”姬煊平复强烈的战斗欲望，说，“我有这个毛病，若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很容易过于投入。” 安宁道长的外形虽诡异吓人，但今日的行为过于善意，导致她放松警惕，玩儿脱了。 ——但也不算很脱，系统没有示警，道长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安靖柏略带怜悯地看一眼“姜年”，重重搂了下对方的肩膀，随即松开手，等着安宁道长将人送回椅子上去。 听闻城中的混混在街头抢地盘，一旦开始动武，情势便很容易控制不住。师妹在秋城没有家人，一路成长，想必很是不易。 炼气期的弟子少有能学会飞的，“姜年”也不例外，安宁道长的灵力袭来，将人卷走到空中坐处。 姬煊按住胸口，缓和不自觉地喘息。 系统安慰她：“没事儿，你师傅只是觉得你这样很有潜力，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好。”姬煊说，“那就行。” 毕竟不是太熟的师傅，还是要时刻注意着被低阶修士刻进骨子里的，对高阶修士的尊敬和避让，没人想受到无妄之灾。 安宁道长的白虫子之下，不多时，便是下一场切磋，这一场是安靖柏和安靖兰。 安靖兰年纪最小，近一年时间里，已经又长开了些，和安靖柏的面貌相似之处越来越少，容颜却越来越盛。 站在台上，白衣黑发，唇红齿白，漂亮帅气的皮囊仿佛在熠熠发光。特别是，他本人的术法也走极端地只擅长治愈系，整个人都有种极其无害纯洁的气场。 不过，这也意味着，在战斗力上，他确实是很不如何。不到十个回合，便被姐姐温柔地挑出边界。 安靖兰默默地回到位子。 安靖柏所有的对战比完，安宁道长也不说什么，依旧把她卷回，换“姜年”和安嘉亦上场。 安嘉亦此人，虽跟着主子拜到御兽宗门下，又被主子塞了两头灵兽契约，然而骨子里，仍然是个“刺客”和“暗卫”。 比试开始，安嘉亦的黄金蟒冲来向“姜年”的灵兽发起攻击。巨岩龟同时逼近，只是速度慢上不少。 安嘉亦本人擅用各种兵器，本轮持刀，刀法使得非常好。 她从巨岩龟的背上一点而过，从空中跃到姬煊近前，刀锋一闪，不需要什么招式，刀刃已经侧搭在姬煊肩上，贴着姬煊的脖子停住。 强横且准确的控制力之下，姬煊的脖子上连条血线都无。 而此时，她黄金蟒还在赶来和姬煊莲台虎交战的路上。 姬煊：“……” 系统：“哈哈哈！” 从安嘉亦对安靖柏和对自己的态度上，姬煊感受到了天壤之别。 因二师姐放水和碾压的姿势都太过自然，一时竟不知道应当作何感想。 姬煊只唤道：“师姐，二师姐。” 安嘉亦的长刀垂下，想到主子的叮嘱，又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毫无悬念的，安靖兰也是一个照面便输给安嘉亦，然后在数个回合中输给“姜年”。 场上的对战都结束，几张椅子都落回到中间的舞台之上。 道长比初印象随和很多，但此时此刻，依旧无人敢言。 “做得不错。” 半晌，安宁道长说道，伴随开口，她身后的狐耳少年消失不见，虫子却依旧飘动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你们修为进步的速度超出预期，风格上的缺点亦十分分明，想必不需要为师指出，自己也清楚。嘉亦，靖兰，修士若不能克服性格上的缺陷，是注定走不远的，你二人过于执着，不利修行。” 安嘉亦和安靖兰低下头。 “静柏，姜年，你二人的问题少些，但与灵兽的配合之上还需加强。灵兽之于驭兽师，有如另一条手臂，应能如臂指使，心随意动。你们对灵兽的了解不够，亦缺乏配合，缺少实战经验。” 安靖柏和姬煊应是。 安宁道长沉吟，四个弟子个人特色过于明显，在目前阶段，难说利弊如何，她须得为几人找一找事做，纠一纠风格。 “我听闻你们相约前往月牙沼泽捕捉灵兽，这两日便动身罢。”安宁道长从安靖柏口中听说此事。 “在那之后，去万事堂接几个任务做。后年宗门大比开始之前，将修为提升到炼气期大圆满，但是不要突破至筑基期。” 众人领命，安宁道长灵力飞动，以弟子完全察觉不到修为，为他们在灵蛇虚影中又增添几项任务。 第三十三章 弱小 安宁道长口中虽刚说过几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回忆一番徒弟们的表现，却仍旧不忍直视。 “姜年，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贪多嚼不厌。即使是泛数派，也需要对己身的契约物烂熟于心。御兽一道，在于契约，在于磨合，还在于培养。” “我等修士，不能吝于为灵兽花费资源。水榕树可伴随修士一直成长，可塑性极强，相对应的，欲要从幼苗开始放在身边培养，就要做好消耗资源的准备。” “姜年，这几日你可有使用毒液培育水榕树？可有使用血液培养灵蝶？可有按照万林峰之指引培养莲台虎和莲台叶？” 姬煊恍然大悟，她确实一直沉迷于和灵兽玩耍，却很少针对性地养成，惭愧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傅教诲。” 安宁道长点点头，将其余弟子也逐个骂过去，安氏的几个人一一认错。 在此之后，不多时，洞府中的人便散了。四个弟子此番没有被安宁道长吹走，乃是步行离开。 姬煊与众人相约回去调整一番，一周后动身。 回到悦风轩，她搬把椅子端坐在院中，一边翻看玉简，一边翻看灵蛇虚影中的论坛。 要买毒液，还要买血液，买灵兽口粮。 练气二层的水榕树，自然只能承担得起练气二层的毒液浇灌， 此类层次，也就是普通、非专修毒素方向的练气二层修士，凭借自身的灵力可以抵抗住侵蚀，不至于殒命的毒物。 “主要还是黑水毒精华。”系统和姬煊的视野同步，发表意见，“离得近，好提炼，价格不贵，层次分布也广泛，从练气一层到化神期都有，而且还是水榕树原生之地的毒素。” “确实。”姬煊眨眨眼睛，“不过，其他的也要准备起来，便宜的先都多备一点。植物类的多多少少都能靠泡毒液培养，可以给小叶子也试一试。” 姬煊看向水缸中的莲台叶和水榕树：“现在，你们两个都是绿色，‘小绿’再叫‘小绿’就不合适了。往后，‘小绿’改名叫小叶，而你，取名叫‘小水’，没有意见吧？” 莲台叶和水榕树寂静无声地飘在水缸中。 “好，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姬煊满意道。 “以我现在剩下的灵石和贡献点，你看着出一个最实惠的购买方案？”姬煊跟系统提要求。 “本来钱也不多，少量剩下一些也就足够。还有三只灵蝶需要的血液，所有零售的口粮，你看着攒个方案。” 姬煊顿住，想到了什么，在灵蛇的光屏上点点点，给系统飞快地扫过其他几个山头的炼气期商铺的售卖品： “你算算看吧，最重要是尝试的种类多一些，看看它们都喜欢哪些，之后再专门购买。” 系统说好，唰唰地出几个方案。 与此同时，姬煊把三只灵蝶召唤到身侧，琢磨着怎么给他们取个名字。 叫“老大老二老三”吧，她实则也不清楚这几只谁的年纪稍大一些，谁的稍小，不太合适。 蝴蝶的翼翅振动，潇洒地绕着姬煊游来走去。 姬煊灵机一动，年纪分辨不出，但是翅膀可以！ 她将放大术扔到几只蝴蝶身上，三只蝴蝶瞬间占满了半个院子。 蝴蝶的虫体和房屋等高，狰狞的面貌立刻暴露出来，丑陋的虫身、触角和足肢张牙舞爪。 “姜年......” 灵蛇虚影由虚化实，一道人影从中脱出，正好出现在蝴蝶身前。 双华看着眼前巨大版的蝴蝶，卡了一下，手中仍旧下意识地将燕子扔出来。 飞云燕惊恐地鸣叫，窜到姬煊怀里瑟瑟发抖，温热的体温和随着呼吸颤抖的小小身躯传来阵阵鲜活的生命活力。 “双华前辈。”姬煊连忙站起身来，“多谢前辈出手相助。让前辈见笑了，我正在给几只蝴蝶起名，是以想将它们翅膀上的花纹看仔细些。” 双华摇摇头，他倒不介意放大版蝴蝶的诡异长相，安宁道长契约的虫子比这几只蝴蝶狰狞多了，那才叫一个“百花齐放”。 小蛇懒洋洋的身体再次主动动作，这次双华离得远，它只好老老实实地从地上爬过去。 双华蹲下身来，伸出一只手搭在地上，耐心地等着小蛇爬上。 小蛇沿着手指盘上去，他站起身，问：“可取好了？叫什么名字？” 姬煊：“尚在犹豫......” 三只蝴蝶，俱都是蓝黑色系，不同的纹路盘旋在其上，夹杂其他的颜色在其中闪耀。 其中一只，黑底的翅膀上绘有蓝黑色的纹路，每道纹路均有亮银色的边缘修饰。 另一只，纹路的拐角处总有五颜六色的鲜艳色块点缀其上，如同“亮片”“闪粉”一般。 还有一只，纹路上无甚花样，却有银白、冰蓝的大面积色块随机出现在翅膀之上，除了两只翅膀依旧对称之外，色块的出现似乎没有规律。 姬煊灵光一闪，接着道：“或许，分别就叫边边、角角、块块？前辈以为如何？” 双华默了下：“简单易记，挺好。只是若你日后修为见长，它们也逐渐能化为人形，还须认真为它们起个正式的名字。” 他强调：“有名有姓，如同你们人族修士一样。” “是。”姬煊郑重道，“弟子记得了。” 双华点点头，扫了眼窝在姬煊怀中的燕子：“他叫什么名字？” 姬煊：“叫小灰......” 双华揪出在他身上乱爬的小蛇：“她呢？” 姬煊：“前辈，实不相瞒，小蛇乃是师傅契约之灵兽，弟子还未曾为之取过名字。” 双华：“她叫青熔，青天的青，岩浆熔岩的熔。” 姬煊跟着重复：“青熔。” 双华满意了，他垂下眼，最后一次看了看青熔，将她扔回到姬煊肩上，转身走入虚影中，身影由实化虚，消失不见。 姬煊从肩上将小蛇薅下来，手指轻轻抚过蛇身：“青熔。” 小蛇雀跃地绕着姬煊的手爬上一圈，自觉地又沿着手臂向上，盘到耳朵上去了。 第三十四章 食谱 姬煊伸手轻轻抚过耳后，小蛇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久到她总是忘记它的存在。 系统给出了几种进货方案，姬煊在方案之中挑挑拣拣，终于选定其中一个。 次日清晨，出门购物。 从最远的万漠峰开始，由远至近，借助传送阵依次到不同的山峰采购。不同山头的兑换点大同小异，各有特色。 万漠峰的在沙漠里，万海峰的在海边，万生峰的黑压压一片，等等等等。 天光微暗之时，姬煊从万生峰的兑换售卖之地出来，装着一储物戒的低等毒物回院子。 水巫给她的储物戒真是实用，空间宽裕，滴血认主，活着时不怕人抢夺。 除了里面用布头包起来放着的四个裸男有点膈应，其他都没得挑，比宗门售卖的练气标准储物戒着实大上不少。 院中，一贫如洗的姬煊准备给自己的灵兽们做做测试。 她将黑水精华兑水，放入专门的盆中，将水榕树和莲台叶也挪入。 莲台虎和飞云燕对毒水不感兴趣，灵蝶们倒有些兴致，在水中沉底儿，又浮出水面，似在嬉戏。 黑水精华的量很少，姬煊估摸着一两个时辰就能被消耗完，到时她再换上新的毒素精华，乃至血液精华。 不多时，灵蝶卧在水底，一动不动，对黑水的喜爱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这次几乎花光她积蓄的大型购物，一共购买了毒液精华和血液精华各二十余种。 其中毒液精华绝大部分是在万生峰买入，但血液精华的来源就比较繁杂，是导致她在各个峰头和传送阵之间周转一天的罪魁祸首。 姬煊不断向盆中的灵植和灵蝶输送灵力，帮助它们梳理体内灵脉的循环，加快速度。 一个时辰后，盆中的水虽然还是黑色，但明显能感觉到其中毒素已消耗殆尽，一点腐蚀性也无。 姬煊记录下精华的种类以及各个灵兽的反应，接着换上另一种“浓缩液”，如此反复。 * 五天后。 姬煊顶着疲惫的神经，处理掉最后一盆水，倒头就睡。 练气修士的熬夜能力比之凡人大大增长，但五天不间断地输送灵力、吸纳灵力、输送灵力还是给她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巨大负担。 能撑到最后，全靠灵蛇虚影中考试通过的消息给她续上一命。 小水作为水榕树，来者不拒，什么毒素都能吸上一吸，只是对水毒和植物类的毒素更加偏好，火毒的进展就比较慢一些。 小叶子身负治愈之能，什么精华都不爱，它的反应是净化身边的毒素。泡在其中的时间久了，精华液本身的毒性又不强的话，小叶子周围甚至能出现浅浅一层透明地带。 边边、角角和块块对毒素的喜好就更杂了，虽是长在水里，但对火毒也消化良好，许多小水慢吞吞不太爱的毒液精华，都是靠这三只灵蝶消耗干净。 血液精华这边，水榕树和灵蝶们都是喝血如同吃饭，只要姬煊能持续为它们输送、梳理灵力，它们就能以相对较快的速度消耗兑水的血液精华。 小叶子对血液的喜好和毒液差不多，净化多于吸收。或许对纯净的莲台叶而言，这些，都是污秽罢了。 到了后期，姬煊尝试不兑水便供给它们，结果是小水拒绝入口，但灵蝶依旧吨吨吨地愉快。 边、角、块的资质很高啊。 姬煊做梦，梦里都是三只灵蝶威风赫赫，转瞬之间，就能将敌人吸成肉干的强势模样。 即使是身无血液，甚至身无水分的敌人，也能靠极具腐蚀性的足肢扯下块肉，或者块金属来。 每种精华的量虽小，但四十余种加起来还是不少。灵植和灵蝶非常依靠姬煊的灵力输送，否则吸收速度会大大减慢，后期也有爆体的风险。 总的而言，这一切都在姬煊的计划之中，她已分辨出几样比较受水榕树欢迎之物，之后的时间里可以着重培养。 至于灵蝶和莲台叶，它们似乎并无太多倾向——那就先从便宜的开始吧。 很快，便到了姬煊和安氏几人，准确来说，是和安靖柏约定的时间。 一行四人乘传送阵前往离月牙沼泽最近的一个小山头，由传送阵下山，山脚便是沼泽。 从半山腰处看去，葱茏的山体在身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棕黑色丛林。 沼泽之上生长的林木普遍不高，甚至无叶无茎，只余树干和树枝彼此层叠，蛛网般遍布沼泽之上。日光穿过其中的裂隙洒下，整个沼泽如同一个巨大的木制牢笼。 “外围的生物修为普遍在练气之内，只要不贴近中层，凭我们的实力，应当是无虞。” 姬煊主动道，再次和安靖柏确认：“师姐言明，所想捕获的灵兽乃是外围西侧的万漠月牙鹤，位于外围中层。我们无须深入，沿边界绕到西边即可。” “正是如此。”安靖柏点头，“此行若遇到月牙鹤，还请三师妹让与我三人。若有其他收益，由三师妹先行挑选，还请师妹放心。” 姬煊点点头，队伍继续下行。 飞云燕从山腰处与她们分开，盘旋在众人头顶。 四人均不能长时间浮空飞行，否则，从此处直接飞至目的地，比从地面切入更加便捷。 到了山脚，便算是真正站进了沼林之中。月牙沼泽是林木旺盛的沼泽，而非泥泞却无树木生长的泥潭，树林和水中一样，潜藏着诸多危险。 安嘉亦唤出黄金蟒，将之放大，几人移动到蟒蛇身上前进。寻常蟒蛇原本无毒，但此一族类在万生峰生活已久，无毒的生灵也生出些诡异毒性来。 黄金蟒通体白色，大块的金黄色斑分布其上，颜色显眼，但相比驱使巨岩龟，或她们自行赶路，行进速度要快上不少，为此值得冒险。 巨蛇身躯搭在密集的林木之上，在树根与树根之间移动，尽量不去破坏水面上虚伪的平静。 安嘉亦皱着眉头骑在最前，蟒蛇的蛇头之后。黄金蟒不喜欢黏腻浑浊的泥水和此处气味怪异的空气，前行之时便比寻常慢一些。 第三十五章 人性 灵蝶飞舞在众人周围，倒是很无所谓地这里吸一口，那里吸一口。除了树冠上空的飞云燕，其余灵兽均缩小身形窝在主人身上。 远远望去，四人和灵兽如同一场野外奇观。 “咻！” 黄金蟒的头颈突然刺出，猛地啄进水面，叼出一条灰黄色，半米多长的沼泽蛇。 蟒蛇没有放毒，也没有直接吞掉，而是快乐地咬断猎物脖子，十分有灵性地扔给安靖兰，而不是自己的主人。 安靖兰沉默地接过，不准备在此处开火烹饪或者处理内脏，只待将猎物直接收起来。 这完全是黄金蟒自己的行动，它还眼巴巴地看着等着，连头颅都转向安靖兰的方向，姬煊也就没有特意要过来。 不过，灵蝶感受到这边的动静，飞过去啄在蛇身之上，从伤口处试图吸血。 见此，安靖兰也不再将灰蛇收起，而是由着灵蝶进食。 “等等。”安嘉亦举起手，示意停下。 姜年惊讶地看向二师姐，她居然大声说话示警，而不是沉默着自己判断情况，然后低声向安靖柏汇报。 安嘉亦将自己的神识与黄金蟒共感，蛇类感官捕获的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信息疯狂涌入她的脑海，经过她自行过滤，以蛇的处理方式得出一条信息： “前面的水里有条鳄鱼，练气大圆满修为，潜伏状态，不清楚是否已经将我们视作猎物。” 姬煊朝安嘉亦观察的方向仔细感应，还真有个妖兽潜藏在水中，原来是条鳄鱼。 同等修为的妖兽和人族，往往是妖兽的战力更强，她们人数虽多，但此鳄鱼的修为更高。 “师姐。”安嘉亦强迫自己喊出这个大不敬的称呼，“我们绕路？” “师妹自己决定。”安靖柏说，撇过头去找姬煊随意搭了几句话，不给安嘉亦进一步询问的机会，有意培养自己护卫的人性。 安嘉亦也没有在对方明显避开的情形之下，继续打断主子交谈的动力。 如若打斗，动静可能会吸引来其他敌人，安嘉亦闭上眼，感官借助黄金蟒延伸出去。 蛇类所感受到的气味、温度、灵力密度传入她的脑中，信息量爆炸，但以她的忍受力，勉强可以处理。 不多时，安嘉亦睁开双眼，不知是在作出决定还是汇报结果：“我们无法绕行，除非深入沼泽，否则其他方向也必定会惊动新的敌人。” 黄金蟒在此处停下身体，应当也是凭借野兽的直觉做出类似的判断。 安嘉亦别扭地再次唤道：“师姐......” “你自己决定。”安靖柏强调，对有必要的人她可以很耐心，“我们会听从你的安排。” 安嘉亦闭上嘴，努力调动自己被主仆思想腐蚀得生锈的思维，试图将其余几人也视作暗卫，将当前视作是暗卫出任务的场景。 她不是不知道如何指挥战斗，但她无法做出“命令主子”这种事情，面无表情的停顿显示出她此番心理建设显然很困难。 姬煊想到刚刚安靖柏凑过来，拜托她多和安嘉亦交流时诚恳的态度，大胆尝试给安嘉亦减负。 “二师姐。”姬煊唤道，同时注意其余人的反应，如果安氏的皇族觉得冒犯，她准备适时住嘴。现在三对一，犯不上掺和她们内部教育的浑水。 “二师姐战力最高，我修为最高，不如由我二人发起进攻。大师姐择机偷袭，并在此处继续保护小师弟。” 安靖柏配合道：“我没问题。” 姬煊续上：“二师姐以为，我们应当如何对付这条鳄鱼？此兽皮糙肉厚，满口利齿，并不好杀。” 甩开安靖柏，安嘉亦的思路瞬间清晰很多：“稍后我会率先发起进攻，在正面与它缠斗，尽量进攻它的眼睛、腰腹部或背部鳞甲的固定之处。还请师妹在周围游走，固定住它的位置，限制它的活动空间，对它的吻部、尾部多加注意。” 姬煊应声：“好，就按师姐说的办。” 两人对视一眼，安嘉亦将鳄鱼的位置报给姬煊，然后跃至半空，镰刀一甩，精准地下劈到鳄鱼的眼睛。 月牙沼泽多树，安嘉亦此番配在腰间的是方便开路的加强版镰刀。 黄金蟒盘桓在一人一兽身周，聊胜于无地发起攻击。 姬煊在交叉错落的树根上几个闪身，绕到鳄鱼后方，掐出几道火焰砸到鳄鱼的尾巴上。灵蝶扑簌簌地飞在空中，伺机而动。 其他灵兽不适应沼泽作战，燕子仍在高处，小黄在树间腾挪不开，姬煊便没有命令它们加入战场。 “你试一试在战斗中为她们补充灵力，或是治疗伤口。”场外一角，安靖柏对安靖兰说，“之前不是学了个为别人的攻击增加力度的法术吗？也可以试试。” 安靖兰笨拙地在崎岖的树根之上靠近姐姐，搂住安靖柏的胳膊，仿佛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怯怯地应好。 安靖柏不在意地反握住弟弟，低声鼓励，她的两只灵兽和安嘉亦的巨岩龟以正常体型停在二人身边警戒。 鳄鱼的攻击其实没有什么章法，但胜在速度极快，大嘴一张，迅猛地咬向安嘉亦，被后者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和飞一般的身形躲开。 鳄鱼向上扑出时，相对柔软的腰腹部鳞甲暴露出来，安嘉亦的镰刀接二连三地落在同一位置。落回水中时，又会被击中眼睛。 姬煊不太会用兵器，没有安嘉亦的本事，她的角度也不好，这一侧的鳄鱼没有明显的弱点。 左挑右选，她遂试图瞄准鳄鱼的四只利爪，在控制鳄鱼不要脱开固定的范围，稳住局面的同时，一道接一道的火焰术、火球术砸上去。 准头有限，一半都落了空。 纠缠一阵，鳄鱼突然转换攻击对象，落水后立刻弹起，猝不及防地咬向身后麻烦的另一个敌人——姬煊，以掩耳不急迅雷之势，将森寒尖牙张开，突袭。 姬煊始料未及，一边向身后跳跃，一边条件反射地凝出几面水镜和冰镜挡在身前。 第三十六章 鳄鱼 姬煊伸手轻轻抚过耳后，小蛇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久到她总是忘记它的存在。 系统给出了几种进货方案，姬煊在方案之中挑挑拣拣，终于选定其中一个。 次日清晨，出门购物。 从最远的万漠峰开始，由远至近，借助传送阵依次到不同的山峰采购。不同山头的兑换点大同小异，各有特色。 万漠峰的在沙漠里，万海峰的在海边，万生峰的黑压压一片，等等等等。 天光微暗之时，姬煊从万生峰的兑换售卖之地出来，装着一储物戒的低等毒物回院子。 水巫给她的储物戒真是实用，空间宽裕，滴血认主，活着时不怕人抢夺。 除了里面用布头包起来放着的四个裸男有点膈应，其他都没得挑，比宗门售卖的练气标准储物戒着实大上不少。 院中，一贫如洗的姬煊准备给自己的灵兽们做做测试。 她将黑水精华兑水，放入专门的盆中，将水榕树和莲台叶也挪入。 莲台虎和飞云燕对毒水不感兴趣，灵蝶们倒有些兴致，在水中沉底儿，又浮出水面，似在嬉戏。 黑水精华的量很少，姬煊估摸着一两个时辰就能被消耗完，到时她再换上新的毒素精华，乃至血液精华。 不多时，灵蝶卧在水底，一动不动，对黑水的喜爱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这次几乎花光她积蓄的大型购物，一共购买了毒液精华和血液精华各二十余种。 其中毒液精华绝大部分是在万生峰买入，但血液精华的来源就比较繁杂，是导致她在各个峰头和传送阵之间周转一天的罪魁祸首。 姬煊不断向盆中的灵植和灵蝶输送灵力，帮助它们梳理体内灵脉的循环，加快速度。 一个时辰后，盆中的水虽然还是黑色，但明显能感觉到其中毒素已消耗殆尽，一点腐蚀性也无。 姬煊记录下精华的种类以及各个灵兽的反应，接着换上另一种“浓缩液”，如此反复。 * 五天后。 姬煊顶着疲惫的神经，处理掉最后一盆水，倒头就睡。 练气修士的熬夜能力比之凡人大大增长，但五天不间断地输送灵力、吸纳灵力、输送灵力还是给她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巨大负担。 能撑到最后，全靠灵蛇虚影中考试通过的消息给她续上一命。 小水作为水榕树，来者不拒，什么毒素都能吸上一吸，只是对水毒和植物类的毒素更加偏好，火毒的进展就比较慢一些。 小叶子身负治愈之能，什么精华都不爱，它的反应是净化身边的毒素。泡在其中的时间久了，精华液本身的毒性又不强的话，小叶子周围甚至能出现浅浅一层透明地带。 边边、角角和块块对毒素的喜好就更杂了，虽是长在水里，但对火毒也消化良好，许多小水慢吞吞不太爱的毒液精华，都是靠这三只灵蝶消耗干净。 血液精华这边，水榕树和灵蝶们都是喝血如同吃饭，只要姬煊能持续为它们输送、梳理灵力，它们就能以相对较快的速度消耗兑水的血液精华。 小叶子对血液的喜好和毒液差不多，净化多于吸收。或许对纯净的莲台叶而言，这些，都是污秽罢了。 到了后期，姬煊尝试不兑水便供给它们，结果是小水拒绝入口，但灵蝶依旧吨吨吨地愉快。 边、角、块的资质很高啊。 姬煊做梦，梦里都是三只灵蝶威风赫赫，转瞬之间，就能将敌人吸成肉干的强势模样。 即使是身无血液，甚至身无水分的敌人，也能靠极具腐蚀性的足肢扯下块肉，或者块金属来。 每种精华的量虽小，但四十余种加起来还是不少。灵植和灵蝶非常依靠姬煊的灵力输送，否则吸收速度会大大减慢，后期也有爆体的风险。 总的而言，这一切都在姬煊的计划之中，她已分辨出几样比较受水榕树欢迎之物，之后的时间里可以着重培养。 至于灵蝶和莲台叶，它们似乎并无太多倾向——那就先从便宜的开始吧。 很快，便到了姬煊和安氏几人，准确来说，是和安靖柏约定的时间。 一行四人乘传送阵前往离月牙沼泽最近的一个小山头，由传送阵下山，山脚便是沼泽。 从半山腰处看去，葱茏的山体在身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棕黑色丛林。 沼泽之上生长的林木普遍不高，甚至无叶无茎，只余树干和树枝彼此层叠，蛛网般遍布沼泽之上。日光穿过其中的裂隙洒下，整个沼泽如同一个巨大的木制牢笼。 “外围的生物修为普遍在练气之内，只要不贴近中层，凭我们的实力，应当是无虞。” 姬煊主动道，再次和安靖柏确认：“师姐言明，所想捕获的灵兽乃是外围西侧的万漠月牙鹤，位于外围中层。我们无须深入，沿边界绕到西边即可。” “正是如此。”安靖柏点头，“此行若遇到月牙鹤，还请三师妹让与我三人。若有其他收益，由三师妹先行挑选，还请师妹放心。” 姬煊点点头，队伍继续下行。 飞云燕从山腰处与她们分开，盘旋在众人头顶。 四人均不能长时间浮空飞行，否则，从此处直接飞至目的地，比从地面切入更加便捷。 到了山脚，便算是真正站进了沼林之中。月牙沼泽是林木旺盛的沼泽，而非泥泞却无树木生长的泥潭，树林和水中一样，潜藏着诸多危险。 安嘉亦唤出黄金蟒，将之放大，几人移动到蟒蛇身上前进。寻常蟒蛇原本无毒，但此一族类在万生峰生活已久，无毒的生灵也生出些诡异毒性来。 黄金蟒通体白色，大块的金黄色斑分布其上，颜色显眼，但相比驱使巨岩龟，或她们自行赶路，行进速度要快上不少，为此值得冒险。 巨蛇身躯搭在密集的林木之上，在树根与树根之间移动，尽量不去破坏水面上虚伪的平静。 安嘉亦皱着眉头骑在最前，蟒蛇的蛇头之后。黄金蟒不喜欢黏腻浑浊的泥水和此处气味怪异的空气，前行之时便比寻常慢一些。 第三十七章 月牙鹤 灵蝶飞舞在众人周围，倒是很无所谓地这里吸一口，那里吸一口。除了树冠上空的飞云燕，其余灵兽均缩小身形窝在主人身上。 远远望去，四人和灵兽如同一场野外奇观。 “咻！” 黄金蟒的头颈突然刺出，猛地啄进水面，叼出一条灰黄色，半米多长的沼泽蛇。 蟒蛇没有放毒，也没有直接吞掉，而是快乐地咬断猎物脖子，十分有灵性地扔给安靖兰，而不是自己的主人。 安靖兰沉默地接过，不准备在此处开火烹饪或者处理内脏，只待将猎物直接收起来。 这完全是黄金蟒自己的行动，它还眼巴巴地看着等着，连头颅都转向安靖兰的方向，姬煊也就没有特意要过来。 不过，灵蝶感受到这边的动静，飞过去啄在蛇身之上，从伤口处试图吸血。 见此，安靖兰也不再将灰蛇收起，而是由着灵蝶进食。 “等等。”安嘉亦举起手，示意停下。 姜年惊讶地看向二师姐，她居然大声说话示警，而不是沉默着自己判断情况，然后低声向安靖柏汇报。 安嘉亦将自己的神识与黄金蟒共感，蛇类感官捕获的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信息疯狂涌入她的脑海，经过她自行过滤，以蛇的处理方式得出一条信息： “前面的水里有条鳄鱼，练气大圆满修为，潜伏状态，不清楚是否已经将我们视作猎物。” 姬煊朝安嘉亦观察的方向仔细感应，还真有个妖兽潜藏在水中，原来是条鳄鱼。 同等修为的妖兽和人族，往往是妖兽的战力更强，她们人数虽多，但此鳄鱼的修为更高。 “师姐。”安嘉亦强迫自己喊出这个大不敬的称呼，“我们绕路？” “师妹自己决定。”安靖柏说，撇过头去找姬煊随意搭了几句话，不给安嘉亦进一步询问的机会，有意培养自己护卫的人性。 安嘉亦也没有在对方明显避开的情形之下，继续打断主子交谈的动力。 如若打斗，动静可能会吸引来其他敌人，安嘉亦闭上眼，感官借助黄金蟒延伸出去。 蛇类所感受到的气味、温度、灵力密度传入她的脑中，信息量爆炸，但以她的忍受力，勉强可以处理。 不多时，安嘉亦睁开双眼，不知是在作出决定还是汇报结果：“我们无法绕行，除非深入沼泽，否则其他方向也必定会惊动新的敌人。” 黄金蟒在此处停下身体，应当也是凭借野兽的直觉做出类似的判断。 安嘉亦别扭地再次唤道：“师姐......” “你自己决定。”安靖柏强调，对有必要的人她可以很耐心，“我们会听从你的安排。” 安嘉亦闭上嘴，努力调动自己被主仆思想腐蚀得生锈的思维，试图将其余几人也视作暗卫，将当前视作是暗卫出任务的场景。 她不是不知道如何指挥战斗，但她无法做出“命令主子”这种事情，面无表情的停顿显示出她此番心理建设显然很困难。 姬煊想到刚刚安靖柏凑过来，拜托她多和安嘉亦交流时诚恳的态度，大胆尝试给安嘉亦减负。 “二师姐。”姬煊唤道，同时注意其余人的反应，如果安氏的皇族觉得冒犯，她准备适时住嘴。现在三对一，犯不上掺和她们内部教育的浑水。 “二师姐战力最高，我修为最高，不如由我二人发起进攻。大师姐择机偷袭，并在此处继续保护小师弟。” 安靖柏配合道：“我没问题。” 姬煊续上：“二师姐以为，我们应当如何对付这条鳄鱼？此兽皮糙肉厚，满口利齿，并不好杀。” 甩开安靖柏，安嘉亦的思路瞬间清晰很多：“稍后我会率先发起进攻，在正面与它缠斗，尽量进攻它的眼睛、腰腹部或背部鳞甲的固定之处。还请师妹在周围游走，固定住它的位置，限制它的活动空间，对它的吻部、尾部多加注意。” 姬煊应声：“好，就按师姐说的办。” 两人对视一眼，安嘉亦将鳄鱼的位置报给姬煊，然后跃至半空，镰刀一甩，精准地下劈到鳄鱼的眼睛。 月牙沼泽多树，安嘉亦此番配在腰间的是方便开路的加强版镰刀。 黄金蟒盘桓在一人一兽身周，聊胜于无地发起攻击。 姬煊在交叉错落的树根上几个闪身，绕到鳄鱼后方，掐出几道火焰砸到鳄鱼的尾巴上。灵蝶扑簌簌地飞在空中，伺机而动。 其他灵兽不适应沼泽作战，燕子仍在高处，小黄在树间腾挪不开，姬煊便没有命令它们加入战场。 “你试一试在战斗中为她们补充灵力，或是治疗伤口。”场外一角，安靖柏对安靖兰说，“之前不是学了个为别人的攻击增加力度的法术吗？也可以试试。” 安靖兰笨拙地在崎岖的树根之上靠近姐姐，搂住安靖柏的胳膊，仿佛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怯怯地应好。 安靖柏不在意地反握住弟弟，低声鼓励，她的两只灵兽和安嘉亦的巨岩龟以正常体型停在二人身边警戒。 鳄鱼的攻击其实没有什么章法，但胜在速度极快，大嘴一张，迅猛地咬向安嘉亦，被后者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和飞一般的身形躲开。 鳄鱼向上扑出时，相对柔软的腰腹部鳞甲暴露出来，安嘉亦的镰刀接二连三地落在同一位置。落回水中时，又会被击中眼睛。 姬煊不太会用兵器，没有安嘉亦的本事，她的角度也不好，这一侧的鳄鱼没有明显的弱点。 左挑右选，她遂试图瞄准鳄鱼的四只利爪，在控制鳄鱼不要脱开固定的范围，稳住局面的同时，一道接一道的火焰术、火球术砸上去。 准头有限，一半都落了空。 纠缠一阵，鳄鱼突然转换攻击对象，落水后立刻弹起，猝不及防地咬向身后麻烦的另一个敌人——姬煊，以掩耳不急迅雷之势，将森寒尖牙张开，突袭。 姬煊始料未及，一边向身后跳跃，一边条件反射地凝出几面水镜和冰镜挡在身前。 第三十八章 追逃 月牙鹤在树林上空追逐，黄金蟒在沼泽中的水上奔逃。 灵鹤的移动速度比黄金蟒要更快，双方的距离极速拉近。 姬煊手中的灵鹤逐渐清醒，挣扎愈来愈烈，她不得不紧紧地按住对方的身体，以防逃脱。 追赶的四只灵鹤发出愤怒地嚎叫：“呖——呖！唧！！！” 体型最大的一只月牙鹤在树林上方左突右撞，找到一个空隙，瞄准地方，一个猛头扎下来，长长的鸟喙直指四人中修为最低的安靖兰。 安靖兰抱紧灵鹤，将头埋进灵鹤沾着泥点子的翅膀里，发髻和后脑勺朝天。 月牙鹤的鸟喙逼近，紧接着就要扎穿他的脑袋！ 姬煊：！！！ 姬煊震惊，匆匆发出两道聊胜于无的冰镜术挡在安靖兰的后脖子上空，试图拯救。 “他是傻的吗？不知道躲？把头埋起来等死？” 系统：“大点儿声，我听听大师姐怎么说。” 鸟喙被冰镜阻了一阻，然后继续势如破竹地向下。 千钧一发之际，安嘉亦一只手松开手中的月牙鹤，反身迎战。 她一手月牙鹤，一手抽刀挥砍，将灵鹤的鸟喙劈得偏离方向，斜向下戳到水中。 这一击抽空了她当下所能调动的所有灵力，月牙鹤的晕眩术失去维持，身体疯狂抖动。 安嘉亦紧紧盯着大月牙鹤，对方虽一击落败，但毫发无伤，从水里将嘴巴抽出来，拼着被树枝划破身体，也要再发起攻击。 修为看不破，又很能打，她虽有一战之力，却不能保证护住主子的弟弟。 安嘉亦借这一下阻挡试探成功，立刻有了判断，毫无留恋地将挣扎地快要脱手的月牙鹤向大月牙鹤的反方向丢出去，吸引对方的注意。 大月牙鹤亦不恋战，见她动作，配合地扑走，爪子抓起滑落在地的同伴，扭头便往回飞，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就是贵族吗？”姬煊喃喃，“怪不得师弟一点都不慌，长见识了。” 系统：“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刚刚，你的师弟因为嫉妒你和他姐姐同乘，对你的厌恶值蹭蹭上涨。” 姬煊：“......行吧，真有他的。” 上空的月牙鹤回去了一只，剩下的三只仍然紧追不舍，但不是很有灵性，从半空向林中冲刺数次，始终未能和最开始的一只一样成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姬煊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个林木更加茂盛的方向。 然后周围一片棕褐色的树枝，四面八方没有任何区别，仔细扫视过去，甚至怀疑自己会迷失其中。 姬煊暗自咬牙，这趟出来她捞了一条鳄鱼，一只灵鹤，肯定是回本了，值得冒点险。 月牙鹤尸体也很值钱的。 姬煊的右手重新握住怀中灵鹤长长的脖颈，细长的鹤颈贴着皮肤，脆弱地似乎只要一用力，就会断掉。 她的手中用力握紧，月牙鹤柔韧的皮肉和骨骼被压缩，灵鹤在濒死的威胁下从晕眩术中恢复一些神智，尽力挣扎。 姬煊死死地按住，月牙鹤的动静飞快地变小，身体抽动。 趁此机会，姬煊口中念念有词，虚伪道：“不好意思了，朋友，配合一下。” 她略高几层的神识侵入月牙鹤的身体，直奔月牙鹤的头部，果然在此处找到月牙鹤的模糊的灵魂。 姬煊用神识引动《赤炎凌海道法》，灵力和神魂合二为一，汹涌流向月牙鹤甚至还未成型的灵魂，强行在其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月牙鹤彻底失去动静。 “成了吗？”前方的安靖柏问，她感受到身后的灵力滚动，辨认出是师妹在试图快速契约被打残的月牙鹤。 “成了。”姬煊说，“承受得住，你快点儿。” 练气二层和练气三层差得不多，安靖柏应道：“好，也烦请师妹叫一下靖兰。” “师弟——” 姬煊大喊，她还不会传音：“我的灵鹤在虚弱状态下契约成功了，师姐叫我通知你，也请照做，师姐自己也在尝试了。” 没有回音，姬煊扭头往后面看去，安嘉亦的身形将安靖兰挡了个严严实实，触及她的目光，安嘉亦一点头。 应该是听到了，问题不大。 姬煊将怀中的灵鹤缩小到手心大小，塞到腰间锦囊中。 廉价锦囊，毫无灵力，但可以用来装树，装叶子，装老虎，装缩小版灵鹤。 将同伴送回去的月牙鹤头领从沼地中再度返回，远远地缀在最后。 虽然一时半会儿的距离较远，但黄金蟒并不是耐力极佳的种族，一旦速度减慢被追上来，就是一场恶战。 灵鹤还可呼朋唤友，她们就危险了——姬煊在锦囊外侧又裹了几层灵力。 这鹤群生活于月牙沼泽的外侧，首领目测也不像筑基修为，不怕，还有得磨。 “我可以了！”安靖柏突然说，她从刚刚开始就波动的灵力安静下来。 安靖柏怀中的灵鹤飞速缩小，然后不知被藏到了哪里。 “还没好吗？” 安靖柏大声问，略微降低自己黄金蟒的速度，等到安嘉亦和安靖兰追上来，两条蛇并行向前。 “我尽力了。” 安靖兰撇过头，手中的月牙鹤生龙活虎，脚上的挣扎一爪子给安嘉亦的法衣抓出一道痕迹，哪有一点虚弱的样子。 换了姬煊的法衣，这一下能直接给抓烂。 安靖柏皱皱眉：“靖兰，不要舍不得，我们现在虽然看似在避开，但是蛇类的速度和耐力如何与灵鹤相比，迟早会被追上。” 弟弟不谙世事，本也是被她连累，才被迫拜到御兽宗门下，安靖柏指指天空，进一步解释： “如果不是林木遮挡，我们此刻便已在战斗之中了。只要被拖住一时，其余的鹤群也会追上。只有将灵鹤藏起来，再想办法抹去踪迹，才有可能逃脱。靖兰，你不是最擅长治愈类的术法吗？等我们甩掉追军，还要拜托你帮忙，灵鹤不会有事的。” 如此浅显的道理，安靖兰又怎么会不懂得。都是王府里长出来的荼蘼之花，怎么会有真正的愚蠢之人。 第三十九章 暗流 安靖兰不肯动手，不是因为不忍心，而是因为此鹤还有避开安靖柏，和那边暗中联络的用途。必须以特殊的法子契约，否则会破坏此项功能，所以才实在无法下手。 场面一时僵持住，安靖兰脸上的血丝一点点地褪去，惨白惨白。 他的肤色白皙，其实并不明显，但是姐弟两个一同长大，安靖柏又怎么会辨认不出。 三只灵鹤还在不断试图从上空向下俯冲，安靖柏操控灵蛇再次险险躲过月牙鹤的攻击，耐心逐渐告罄。 她是长平王世子，下一任长平王，洛水的主人。胆敢忤逆她的人，要么比她强，要么比她老，要么被她允许。 现在，她不想允许了。 安靖柏欲要迫使自己的暗卫长点儿脑子，长点儿心的好意完全破功。将之前暗下决心，要让安嘉亦独立做出决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直接命令到： “嘉亦，你来契约这只月牙鹤。靖兰，等回到悦风轩，这只鹤会还给你。” 话音刚落，骑乘蟒蛇的安嘉亦立刻伸出手，将安嘉亦怀中的月牙鹤强行拿走。 她使出和姬煊如出一辙的招数，握紧月牙鹤不堪重负的长颈，将之掐到奄奄一息，然后神识横冲直撞地找到月牙鹤的灵魂，依靠神魂力量在之上留下印记，通过强横的武力值暴力契约仙鹤。 安嘉亦脸上的血丝回归，涨红了容颜，他嘴唇微颤，说不出话来，表情有种鲜艳的美丽。 姬煊撇开眼，深觉修仙界人士普遍颜值突出。 按照她贫乏的见识，安嘉亦的颜值和此刻的整体造型，不仅完全够上那些有名杂志的封面，挂在网上受到众多好评，甚至还有所超出。 毕竟他真的仙气飘飘。 安嘉亦结束使命，将灵鹤缩小收好。 安靖柏也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没有再偏头去看弟弟一眼，说：“收家伙，下水。” 黄金蟒的体型缩小，四人全部落到水面上的树枝树根中，再从树根上纷纷落水。 水下，姬煊拿出水榕树放大。 几人一人捉着一根枝条，安靖柏同时捉住安靖兰，避开月牙鹤的路线，随着姬煊控制的水榕树朝月牙沼泽外侧移动。 方才躲避地匆忙，她们一直在接近月牙沼泽中层和外侧的交界之处。 安嘉亦和安靖柏有灵兽袋，姬煊有莲台叶，月牙鹤只要坚强一点，都可以活。 水里彻底不能通过声音交流，姬煊打手势示意众人跟进。 灵蝶一人一只，分别跟在两个师姐和一个师弟周围游动，释放出混淆气味和灵力的灵粉。 水中的形势比水面之上更复杂，一行人缓慢地在泥水中挪动，不敢向下沉去。 水榕树树冠朝下，树干在上，在众人脚下遮挡住下方灰黢黢的淤泥。 水底的淤泥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但没有人想下沉到其上行走，试探泥中诡异的生态环境。 鱼类、蛇类、蠕动的软体动物从周围经过，姬煊默默地用灵力将水榕树的枝条都摇上来，聊做遮挡。 上头日光仍盛，月牙鹤在失去她们的踪迹后愤怒地呖叫。声音传到水下，变成怪异的嗡鸣。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天色挂黑，水下的生物活跃起来。 在第三次击退一波锲而不舍的黏腻蠕虫之后，姬煊终于忍不住了。 水榕树停下，她示意自己将要浮上水面看一眼。 神识中，月牙鹤已有半个时辰已不见踪影，肉眼可见之处也没有异常，到处都是相同的凌乱木头。 姬煊沉入水中，将水榕树扯上来，其他人跟着浮起。 “哗！” 几人团坐在一条宽大树根之上。 其他三人的法衣干干净净，唯有姬煊，法衣上没有强力的自动清洁法阵，沾满泥水。 姬煊：“......” 多丢几个清洁术的事儿，有必要专门做法阵吗？ 想着，她连续向身上丢上六个清洁术，确认月牙沼泽的部分淤泥不是炼气期的基础清洁术可以清理的高级泥。 身上的法衣皱皱巴巴，基本干净，几处结块的顽固污渍却一直坚挺。 姬煊放弃：“算了，就这吧，有经验值反馈吗？” 系统兢兢业业地汇报：“安靖柏和安嘉亦的经验值反馈在正常范围，安靖兰的变多了，他嫌弃你。” 姬煊无语：“给他脸了，这人多少有点儿一言难尽。” 她开口和其它人说话：“我身上的水蛭已经清理干净，但或许有其他寄生虫，能躲过我的自检。今夜之后，我们明早返程，尽快回到万生峰。” 安靖柏点点头，取出一张高级地图，她们的准确位置化作一个光点，浮现在地图角落：“顺利的话，明晚我们便可以抵达山上。明天天亮后我们加快速度赶路，尽量明晚赶到传送阵。” 说完，安靖柏转向安靖兰：“靖兰，你帮大家清理一下。” 安靖兰身上干干净净，皮肤细腻红润有光泽，和姬煊是最明显的一对对比。 他手里掐出一个纯净的白色法决，率先落在安靖柏身上，复又是安嘉亦，最后才是“姜年”。 姬煊身上一暖，方才被水蛭吸走的血似乎又补回来了。 光晕不停，继续绵延到“姜年”腰间的锦囊中，被莲台叶裹住的月牙鹤的身上。 姬煊从这只锦囊中取出灵鹤，小鹤羽毛上沾着泥点子，身体一抽一抽，居然还活着。 安靖柏也反应过来，将自己和安嘉亦的灵鹤送到安靖兰面前，后者如法炮制。 危险暂解，安靖柏终于腾出手来做弟弟的思想工作，一边道谢一边道歉： “靖兰，多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的月牙鹤能否撑到返程还是两说。方才，我让嘉亦接替你契约灵鹤，确实有不妥之处......” 她们王族忙着联络王族之间的感情，姬煊和安嘉亦又布置起探查术。 系统提问：“你究竟是怎么混到‘护卫’这位置上的？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 姬煊不以为然：“也不能这么算吧，这一趟总体还是赚了，有人把我当护卫吗？” 第四十章 瓶颈 系统：“那倒没有。” 探查术的位置确定下来，安靖柏在说话之中抽空将帐篷拿出来，摆在中间。 眼见着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还要吵一阵子架。布阵的时候姬煊还有心情看个稀奇，现在已经逐渐失去看戏的欲望。 “走吧，师姐。”姬煊松开探查术的灵力供给，拍拍安嘉亦的肩头，和她勾肩搭背地进到帐篷内。 安嘉亦的灵力也松开，安靖柏自然而然的续上四个探查术的灵力。 旁边，安靖兰刚提起来的灵力散下，眼神一暗。 他又没地方做手脚了，还好之前早就有所准备。 深夜，安靖柏叫醒“姜年”和安嘉亦，和他们换班。 安嘉亦话很少，但是人很靠谱，姬煊试图聊天无果，于是干脆叫安嘉亦帮她护法。 姬煊问：“我的灵力波动不小，今晚恐有突破，师姐可否帮我护法？” 其实按照自然的灵力进展，她虽早已步入练气五层的圆满境界，但在此之后灵力一直无法继续提升。 不过，经验值已经攒够，足以突破练气六层。 使用经验值进阶，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没有什么危险。 安嘉亦点头，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在危险的野外突破，只当“姜年”是压制不住修为了。 姬煊对系统说：“来吧！小西！” 系统惊讶：“有意思，这是哪个词的简称？‘系统’的系？还是‘人生如戏’的戏？” 姬煊：“都算是吧。” 经验值哗哗地扣除，姬煊感到丹田中的灵力平稳地增长，修为的提升如同搭乘高质量电梯，水到渠成地升入练气六层。 修为层次之间无形的隔膜仿佛完全不存在，瓶颈更不知为何物，之前苦苦无法提升的灵力犹如水漫河堤，理所当然，底气十足地超出阈值。 境界提升带来的满足感是如此强烈，有那么一瞬间，姬煊甚至有点发自内心地感谢上系统。 * 帐篷内，安氏姐弟中的姐姐安靖柏已经进入睡眠。 弟弟安靖兰却还有别的计划，他悄悄走出自己的空间，贴着篷布注意外面的动静。 天助他也，今晚“姜年”竟还控制不住修为，需得在月牙沼泽之内便突破，战斗力三去一，成事的可能又加一分。 在御兽宗，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这里没有王府的深宅大院，只能蜗居在小小的四合院中。四合院甚至没有两进，空间逼仄。 也没有山珍海味，玉盘珍羞，那个姐姐特意找来的厨子手艺倒还行，但一个人怎能和王府的整个膳房相比。 抠搜几盘菜，还没有多珍贵的食材。 最重要的是，她们姐弟虽灰溜溜地被陛下勒令离开封地，但却不是一定要来御兽宗里，皇城不就是很好的去处吗？多在御前刷脸，总会有用的。 再不济，去化云宗，那边熟识的人也多些。 安靖兰担心惊动安嘉亦，不敢发出信号，蜷缩在帐篷的角落独自等待着。 黑暗中，他的身形小小一团，看不清晰，辨不明轮廓。 * 姬煊盘膝坐在帐篷一侧，突破很顺利，练气六层和五层大差不差，主要还是“量变”。 活泼的灵力在丹田中安家，又沿着经脉游走，熟悉此种感觉。 “叮！！！” 突兀的鸣金之声在沼泽之中响起。 姬煊的眼皮不动，神识却清清楚楚地感知到，正是安嘉亦替她挡下了一只灵铁箭头的羽箭。 安嘉亦很冷静，她的职责和使命就是保护安靖柏，听从安靖柏的命令，现在安靖柏在帐篷里，暂时安全。 她扫了一眼身边的“姜年”，这个人最好也不要死，她和主子交情好。 “姜年”的灵力水准稳定推进到不可探知的境界，可见确实早有积累，下一步就是突破五六层之间的等级限制。 等她突破完，又是一个今晚的战力。 安嘉亦从未想过有人能稳着灵力，不慌不忙地进阶。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姜年”的战斗水准，安嘉亦甚至破天荒地地主动和姬煊说话： “姜年，你不要慌，不要强行抽离，安心进阶，之后再来帮我。” 说完，她一边护着“姜年”，一边挥出灵力叫醒安靖柏姐弟。 经脉中的灵力有一丝滞涩，但是不甚明显，可能只是过于疲惫所导致。 姬煊心说，我已经进完了，但既然你自觉可以负担，那倒也可以演上一演，看看是什么人来袭击。 这是在宗门之内，擂台之外，十分微妙的场合。 理论上来说，如果是外人潜入宗门袭击弟子，算是敌袭；如果是宗门内的人士，又算是违规。 姬煊闭着眼睛，故意释放出凌乱的灵力波动，灵力的强度在练气五层和练气六层之间忽上忽下，如同过山车，营造出正在冲击瓶颈的假象。 安靖柏和安靖兰走出帐篷，恍了下神，然后迅速进入到警戒状态中。 羽箭落在地上，敌人呢？ ＊ 远处的林中，黑暗掩藏着一个身穿夜行服的修士的身形。 夜行服上缀满隐匿法阵，如有同等级的修士路过，轻易不能辨认此处还藏有一人。 修士浑身上下挂满了各种武器，显然是修为不够，还不能随心所欲地在战斗的毫厘之间从储物袋内切换法器。 坏了，他暗道，本以为只是几个练气小修，有他这个新晋筑基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刚刚那一箭蕴含了他十成功力，半点没有掉以轻心，怎么会失败？ 出手的女修才练气五层！ 修士凝神盯着坐在地上正在进阶的敌人。 罢了，进完也不过是练气六层，她们想护，就让她们护着好了。 * 帐篷外，安氏三人将姬煊围在中央。 “怎么回事？”安靖柏低声问。 安嘉亦简单向她转述情况：“师妹打坐突破，突然有羽箭袭来，我将羽箭击落，然后便将主子......师姐和师弟叫醒。” 她着重强调：“这支羽箭上蕴含的灵力格外强大，我险些没有拦住。” 安靖柏皱眉，敌人不明数量，实力又强，她们却只能被动防守，实在不是办法。 第四十一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待她仔细思考，很快，第二批箭雨落下，数十只由精纯灵力组成的羽箭从四面八方袭来。 安靖柏飞快地将帐篷一收一放，正好将众人罩在其中。 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箭雨，毫无具体的目标，只像是用来消耗她们的灵力。 帐篷逐渐撑不住，出现破损，最多两轮，必定造成不可逆转损坏。 安靖柏掐着最后一刻，将帐篷收起来，四个人又暴露在沼泽中。 安嘉亦的鼻翼翕动：“有味道。” 很浅的昏迷药粉，对其他峰的练气弟子一击即中，对万生峰的弟子就差了点儿意思。 她正这样想着，却始终无法将昏迷药粉从体内滤出。 药粉反而像生了根一样，紧紧抓住她的灵力，灵力的运转生涩僵硬。怎么会这样？ 其他人也察觉到体内的异常。 安靖柏：“不好，此毒有异！” 正当此时，奇怪的破空之声在黑暗中传来，却不像箭矢。 “咻咻！！” “啊！！！”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安靖兰控制不住地大叫。 一只看不清颜色的小鸟从不知何处飞来，径直叨在他没有法衣防护的左手上。 鸟嘴尖利，给他手心上扎的透透，直接穿过。吻部埋在伤口中一通搅和撕扯，将伤口扩大，抽嘴欲飞。 安靖柏支撑着不听话的凌厉上前，按住他乱动的身体。安嘉亦亦出手，徒手将鸟雀揪出来，抽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在鸟雀脖子上用力一抹。 虽然灵力出现异常，她换刀下手的速度却极快。只是一瞬间，小鸟的鲜血爆出，羽毛随着鸟身抽动，显然是要断气儿了。 林中的修士蓦然心悸，神魂剧痛，空中的箭雨停滞一瞬，灵箭化为雾状的灵力，消失在空中。 小鸟的尸体被安嘉亦握在手里，从中化出一道红色的雾气，不讲道理地钻入安嘉亦手臂中的经脉，无视她竭尽全力的多番阻挡，快乐地向上攀爬，侵入安嘉亦的识海。 瞬间，识海中一片暴乱的红色，安嘉亦的战斗欲望不正常的高涨，手中的小刀高高举起，直插身边安靖柏的后心口。 安靖柏正半跪在地上，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安嘉亦，将倒下的安靖兰揽入怀中。 安嘉亦的眼球暴起，其上血丝崩裂，人和小刀一并极力颤抖。 小刀停在安靖柏背后两寸。 她的身体无声无息地倒下，肉体和地面的碰撞声掩盖在安靖兰此时不停歇的嗓音之中。 “呜啊、啊、啊！！” 安靖兰手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手掌被扎透的痛苦撕心裂肺，他难以自抑地喘息着痛呼。 音量一般，但是频率很高。 趁此机会，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悄然袭入，真身从林中一闪而过，片刻间便贴近姐弟两个身旁。 身穿夜行服的敌人从安靖柏的怀中夺过近乎失智的安靖兰，反手举剑劈向旁边灵力忽上忽下，隐有崩溃之兆的姬煊，想当然地了解她的性命。 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剑刃落下之地的女修倏然睁开眼睛，锋利的眸子被银白剑身上的反光照亮，哪有一副灵力不稳的样子。 夜行法衣修士：！！！ 姬煊本想友好地向他一笑，但实在笑不出来，面上只余一片冷凝。 灵力收到升阶的冲击，毒素的影响削弱一半，但仍有一半余力。 该死！迟缓的灵力做什么都慢半拍。 姬煊后仰躲过这一剑，手中匕首扎向面前的敌人离她最近的一处弱点。 抱歉了，心口略高，下三路比较近。 凝聚了所有能凝聚的灵力的匕首直接刺破绣有法阵的夜行衣，精准地狠狠扎在男修的两股之间。 汩汩血液顺着法衣流下。 “啊——嗬！！！” 沼泽中的尖叫鸡又多一个，男修冷面杀手的人设破功，但残存的理智仍记得不能大声叫喊，引来危险的野兽。 如此情形之下，他甚至仍有毅力将安靖兰抢走，步履蹒跚地隐入林中。 他一叫唤，倒吸引住安靖兰的注意力。对比之下，安靖兰清醒了一些，终于想起姐姐方才焦急的声音，意识到自己是个擅长治愈的修士，且没有中毒。 安靖兰在手中凝结治愈术，直接覆盖在伤口之上。虽不能将血肉长回来，但成功止血镇痛，好受了不少。 夜行衣修士猛地低头。 “给我治好。”夜行衣修士粗暴地将安靖兰扔到树根和水面之间，泥水染湿了安靖兰秀丽地黑发。 夜行衣修士长剑一横，抵住安靖兰的咽喉，微微向前一探，“快点儿，不然我要你你好受。” 殷红的血液沿着安靖兰的脖子上流下，他抖着手掐出一个治愈术，送到夜行衣修士盆骨之下，大腿之中，坏掉流血之处。 安靖兰毕竟不是完全的草包，他内心崩溃：完了，断掉了，没救了，他的治愈术不够用。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将他带走就行吗？这人知不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 疼痛止住，夜行衣修士缓缓收手。 这次的活儿，其它人的要求是“能杀尽量杀”，只有这个长得漂亮的，上面要这个人，又不能伤害这个人。 一个修士，长这么好看做什么？架不会打，脸倒不错，里头指不定有什么变态故事。 改天若真成为哪个大佬的禁脔，那可有够他受的。 安靖兰的技术太好，夜行衣修士只察觉到下身的疼痛停止，却还尚未意识到命根子已断，还有闲情逸致恶意揣测。 夜幕中，两人的头顶，两只蓝黑的蝴蝶扑扇翅膀，传出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的信息。 原地，姬煊凝神感应。 “跑远了，在外层和中层的交界地带。”她皱眉，“只有位置，其他的察觉不到。” “多谢。”安靖柏又将防御法阵破破烂烂的帐篷放出来，挡住沼泽地中突然下起的雨。 帐篷内的空间被她调整，公共区域变大不少。 安嘉亦被安放在边角的床上，姬煊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仍在高烧。 “二师姐为一直未能清醒，这可如何是好。” 第四十二章 忠诚 安靖柏的视线随之转移。 嘉亦是真的烧糊涂了，姜年直接伸手去碰，她都没有反应。 安靖柏叹气：“我已经通过令牌通知执法堂派人来，可惜此处没有虚影，无法向师傅传讯。” “真的要管，怎么会那么大的动静都不出现。”姬煊不看好宗门的内部管理，“明面上虽然违规，但在野外动手，执法堂多半会放任不理。” “所以要有充分的准备。”安靖柏说，“峰主的嫡系弟子，应该足够让她们插手了。下一步，就要看派来的修士是谁，以及我们有没有足够的筹码。姜年，此番多半是我连累你，实在对不住。” 姬煊客气：“师姐说笑了，事已至此，只希望师弟平安归来。” 这一波，最大的缺点不涉险，而是涉险之后的收益太低。 只有绑匪被她吓住那一下，给的经验值不少，其余时间，平平无奇。 姬煊看向身侧的安嘉亦。 在昏迷的时候，安嘉亦面上的凌厉褪去不少，才终于让人想起，她其实比安靖柏还要小上一些。 “小西，如果我不装那一下，她是不是不会被迫受伤。”姬煊在心中轻轻地问。 她自有答案，只是想听别人再肯定一遍。 系统果然道：“没有这回事，那只鸟死后施放毒素，烈到连万生峰的人都会中招，这谁想得到。” 是呀，这谁想得到。 “姜年”的身份入了安氏的窝，师傅是皇朝的挂名祭司，师姐一个是世子，一个是世子的护卫，师弟是世子的弟弟。 “安氏”的标签已经打在她身上，如同跗骨之蛆，不论是好是坏，甩脱不掉了。 甩脱不掉，就只能迎难而上，主动出击。 姬煊直言问安靖柏：“师姐为何有方才连累之说？又为何会来到御兽宗？师傅当日所言之旧识，又是何缘由？” 安靖柏沉默半晌。 总体而言，她自认不是个坏人，与同门师姐妹想要保持良好的关系。姜年天赋出众，修为进益最快，为人也值得信任。 “我们的敌人还蛮多。”安靖柏坦诚道，娓娓道来。 长平王一家有个典型的王族故事，祖辈煊赫，近代却逐渐沦落。 王族正统的修为日益衰退，封地中洛水的河水理却凝结出珍贵的若水精华和水精灵。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水精灵现身的次月，一道圣旨便将长平王圈禁在王府，将世子驱逐出封地。 “本质上，还是我的修为不够。”安靖柏说，这没有什么好开不了口的，“母亲承袭王位，修为虽有结丹期，却一直无缘元婴，事情一出，只能任人宰割。” “反观师傅，当年离家之时只是与皇族拥有稀薄血缘关系的平民，在御兽宗逐渐成为大能，王朝封号也随之水涨船高。” 姬煊问：“师姐家中的长老供奉呢？还有师姐的父亲？” 安靖柏：“洛水偏远贫穷，少有人愿意停留，我家中并无实力强横的供奉或长老。父亲更不必提，我只有零星几个父亲修为及至筑基。” 姬煊：“我记得长平王府有驻军，有兵营，二师姐便出自军中的暗卫营。” 安靖柏：“那些都是凡俗力量，嘉亦未引气入体时便能和炼气期修士打个平手。如若母亲也一直不肯引气入体，或者自废修为，仰年帝必定会取消限制她行动的诏令。” 帐篷里安静下来，话题到此为止。 安靖柏出神地看向安嘉亦，世道对凡人更加苛刻，安嘉亦能做她身边甲字头壹号的护卫，只因她是所有护卫之中最强之人。 而护卫，只会想一件事。 活下来，爬到她身边，将一切都奉献给她。 从始至终，嘉亦的人生便只有这一个使命，没有凡人能抵抗暗卫营的洗脑。 姬煊看她沉思，不客气道：“你如果舍不得，最好拿出些真东西来。二师姐虽然心性坚韧，但毕竟肉体凡胎，有生有灭。她活下来，价值远远更高。” 安靖柏定定地看了会儿，取出一枚透亮的莹白丹药，凝了些水出来喂安嘉亦服下。 “洛心丹，洛水河源头中取材制出的圣物，疗伤圣品。”安靖柏笑笑，对姜年说，“她已是仙胎了。” * 洛心丹的药效确实不错，雨停之时，安嘉亦也睁眼醒来。 她险些伤到安靖柏，醒来头一件事就是请罪，被宽恕后也仍旧悔恨不已。 如果不是当下情况危险，恐怕要和安靖柏一同演绎一出主仆情深的大戏。 姬煊不客气地打断她们：“好了，已经够了，大家都是同门师姐妹，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现在，既然二师姐已经醒来，我们需要面对下一个问题。执法堂的人迟迟不到，而我们三个的灵力，也迟迟不能恢复。” 是的，在昨夜恶战之后，她们经脉中的毒素全面发作，将灵力“冻成冰块”，在经脉中凝结固定，却无法驱使。 现在她们的全部战力，都来自契约的灵兽，但偏偏又又无法用灵力和灵兽沟通，只能依靠神识和默契。 “其实我能感应到灵蝶的位置，说明身上的灵力还是能用一点的。”姬煊给安嘉亦进一步解释，“但是确实是一点，当不得什么用。” 安嘉亦仔细感受一番，表示：“我的灵力也是如此，不过冲破那小鸟的红雾时，消耗非常大，经脉中的灵力原本也所剩无几，所以凝住的也不算多。” “究竟是何原因，为什么执法堂的修士还不来？以结丹修士的脚程，即使不使用任何法器，纯靠飞的，也该到了吧？”姬煊暴躁，“她们没到，除非有人提前调走了此处驻留的结丹前辈。” 安靖柏补充：“即使如此，我们理应也能等到筑基前辈才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实在无法继续穿过沼泽。” 现在的安全，完全依赖于灵兽的修为，而灵兽的真实修为不受主人状态的限制。 虽然昨晚的战斗中绑匪的速度过快，契约兽的作用没有来得及发挥。 第四十三章 密友 姬煊将小蛇翻来覆去地折腾，最终确认，这蛇确实无法传讯。 姬煊：“理论上来说，我们多少有层身份在，应当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才是。” 安靖柏疑问地看过来，师妹这样说，应当是有办法了。 姬煊从储物戒中拿出秦桑此前赠予的传讯符。沼泽中没有虚影，自家的虚影好友，师傅和师傅的契约兽联系不上，倒能联系上野生的没加虚影的结丹大佬。 表面来看，秦桑不像敌对阵营。姬煊操着自己一手歪歪扭扭的浮云界方块字，在空中龙飞凤舞： 秦师姐！我与师姐弟失陷月牙沼泽！求救！可否帮忙联系师傅或双华前辈！ 传讯符微光一闪，嗖地穿过空中不见。 * 另一边，秦桑正在和好友聚会。 御兽宗之外最临近的城镇中，城池中心的酒楼顶楼天台上坐着两个失意之人。 秦桑的折扇放在桌面上，酒壶中清醇透亮的酒液自动飘起，干干净净不洒一滴地落入酒盏。 旁边与她共饮之人，身着一袭御兽宗精英弟子的制式法衣，白衣飘飘， 凉风习习，吹散两人法衣的边角，内里缀满的口袋在风中晃动，灵兽袋和口粮将法衣内侧塞的鼓鼓囊囊。 天台上，一半白花花的蠕虫，一半黑乎乎的暗影，间或夹杂几只扑棱蛾子、几颗树木和飞禽走兽。 两个结丹期的御兽修士自带的动物园，地方稍小一点，还真施展不开。 梁思松看不惯好友一副借酒消愁，自我做作，为情伤神的样子：“秦桑，你大小是个人物，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不愿意，拒绝他不就好了？” 秦桑一杯酒下肚，姿态倒是风流：“换做是你，你做得到？我最近已经找了不下五个小师弟包养，难道拒绝地还不够明确吗？” 梁思松其实也觉得情况无解，但她毕竟是安慰人的那一个，不好直说，只能瞎出主意：“要不你换几个师兄弟？是不是现在的师弟长得不够好看？” 秦桑扫她一眼：“长得不够好看，我找他们做什么。” 梁思松：“做事要做绝，要不你把师弟们都纳入府中吧，他天天看着，总会死心的。” 秦桑提起一点精神：“这主意不错，总比我去摊牌来得好。此事还从来没有明确交流过，万一是我多心呢。” 梁思松：“真要是毫无爱慕之意，或者真的不想说出口，又怎么会酒后失言？元婴修士连点子果酒都扛不住？别开玩笑了。他愿意演，你陪着演就是了。” 秦桑：“你说得对，如此最好......” 话音未落，天际尽头突有灵光一闪，一道符纸出现在秦桑的感应中。 秦桑口中之言一顿，换成一句：“啊呀...” 梁思松：“谁啊，有何事？” 秦桑：“万生峰新收的小弟子，排行第三，不是出身安氏的那个。被困在月牙沼泽里了，向我求救，要我转告安宁道人，或者她的蛇。” 仙途漫漫，复杂的人际关系是被迫而为的必修课，梁思松识得秦桑说的是什么人。 梁思松：“你真是过于礼貌，才炼气期的弟子，你也肯给传讯符。你看，麻烦找上来了吧。” 秦桑：“咱俩招进来的，这关系能一样？万一等到个结丹的，将来一道探秘境，知根知底地也放心。” 秦桑灌下壶中最后的酒：“万生峰主在矿场，我去走这一趟罢，你跟我一道否？” 诡木之酒是毒非酒，致幻的毒性与甘醇的口感相辅相成，并驾齐驱，毒倒一片同等阶的修士轻轻松松。 秦桑喝的虽然是低一个境界的诡木之酒，梁思松却还是不放心：“走吧，我陪你去，快去快回。” 御兽宗占地面积广大，虽说即使是结丹修士，也有不少为图方便而搭乘传送阵，但秦桑和梁思松是爱好自己赶路的修士。 缩地成寸，一步万里，不到一刻钟，便接近月牙沼泽外围。 “难怪她传讯给你。”梁思松一哂，诡异的神识强横地扫过沼泽，身后的鬼影幢幢，尖叫嘶吼着蔓延出去。 “虫子长到这里，有点本事。” 秦桑：“你一点都没察觉到吗？值勤的结丹修士不在岗，可是重大过失。” 梁思松：“动手之人藏得太好，防御法阵上一丝异动也无。你看看，阵法覆盖重叠，牵一发而动全身，理当多少有些异常——此人竟能完全隐瞒过去，造诣实在是高。” 秦桑：“不认识？” 梁思松：“......不认识。” * 姬煊正在听安靖柏讲朝堂秘辛。 不愧是修真世界，这秘辛的含金量就是不一样。 “......所以仰年帝从不出皇宫，因为她也才结丹，只有在皇宫中，才能发挥出元婴修士的实力。” “那是什么？”安靖柏讲到一半，惊讶道，“有人来了！” “姜师妹。”秦桑从云端跳下来，“好久不见，你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姬煊诚恳地说：“秦师姐，梁师姐，实在多谢。我的灵力在昨晚遇袭时便开始产生异常，师姐们和师弟也是如此，应当是被毒物所染，但实在不知是何毒物。” 秦桑：“没关系，等你师傅回来，让她给你看看。我记得安宁峰主还有一个男弟子，你们的师弟呢？” 姬煊：“秦师姐，我正要和你提及此事。师弟现在正在东北方向的沼泽中层地带，他昨夜被个绑匪修士掳走，未及天亮时便到得此刻的位置，一直没有再移动过。” 秦桑：“这个方向有你师弟？你确定？你是怎么知道的？” 姬煊：“千真万确，我的灵蝶一路跟随追踪师弟和绑匪的行动，它们此时就在那边。” 秦桑脸上云淡风轻，语气却很不好：“真是奇了，竟又有我们感知不到之物。” 梁思松更加在意，她是执法堂中人，责任更大，管得更多，这下彻底无法放任自流：“那便劳烦师妹为我们带路，可否？” 姬煊行礼：“当然可以，师姐，直线行走的话，便是从此处一直向前。” 第四十四章 追击 梁思松扫了眼安靖柏和安嘉亦：“你们在此处略等一等。” 她手中揪住衣领，提起“姜年”，和秦桑一起往前去。 姬煊不防，猛地飞起来，呛了一嘴风。 秦桑笑道：“师妹比之在秋城之时，真是一点也没变。” 入门的时候，姬煊也在小船上被晃得愣神儿，她讪讪一笑，老老实实地指路：“还劳烦梁师姐略慢一些，我好感应灵蝶的位置。” 梁思松依言减缓速度。 一炷香后。 姬煊感到灵蝶近在咫尺，确定到：“前方百米，必在此处！” 方圆百米，对结丹修士都是目力可及之范围，梁思松降下速度，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一对男子，分别身着黑色法衣和白色法衣，在树根上歇息。 神识扫到同样的位置，却毫无异常。 她心中惊异，出手就要扣住两人。 绑匪才是筑基，此时方姗姗来迟地察觉竟有结丹修士现身，心中大赫，抄起安靖兰便跑。 安靖兰虽只是练气，毫无觉察，但毕竟不是傻子，见绑匪如此动作，心知有异，配合地没有犯少爷病。 筑基修士哪里躲得过结丹修士的追击？绑匪身上异彩连连，法宝接连启动，只是为他多延续了一段逃跑的路程，数息之间便被梁思松追上，在结丹的威压下被迫束手就擒。 梁思松将安靖兰卷过来丢到姬煊身边，懒得理会一个练气小修有什么被绑的价值，直接问向绑匪，确定道：“你是我御兽宗弟子，出自哪座山峰？师从何人？” 绑匪假作配合，眼睛滴溜溜地转，随口编个来历糊弄。 梁思松也不拆穿他，她确定此人是御兽宗的修士无疑，有魂灯在，御兽宗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过她的追查。 今日之事，古怪之处在于月牙沼泽值勤的结丹修士被调开，且此人能以筑基之修为，躲过结丹修士的神识。 梁思松：“你为何能隐身于高阶修士的神识感知之中？” 绑匪继续假作震惊：“我竟能躲过您的神识？前辈，小子绝无不敬之意......” 该死，不是说值班的结丹修士调走了吗？怎么还有？ “阉人太聒噪。” 绑匪在修士之间只能算是容颜平凡，秦桑不耐烦看他的表演。相反，对另一件事，她是真的好奇。 “师姐，我还从未见过活的小侍，竟还成了筑基修者。也不知他妻主的正夫是何人？对着这种破烂样子，竟也要去势之后才肯安心。” 浮云界凡间乃是男子操持后宅，不能承位袭爵，不能入朝为官，不作为常规军的储备。 有些正夫成婚后备受宠爱，若记恨同侍一妻的其他某个面首，会被允许将该面首阉割，以使面首只能以色侍人，不能满足所有方式的鱼水之欢。 绑匪“闻弦歌而知雅意”，察觉不对，顾不上对结丹前辈的恐惧，从昨晚到现在第一次伸手向自己身下一探。 平的！！！ 这一伸手，非同了得，他此时方知昨晚经历了什么。 绑匪大惊失色，惊怒交加，冲动竟然盖过了理智，操着兵器直冲罪魁祸首姬煊而来。 “你这小人！我与你不共戴天！！！” 系统：“哦豁！！！” 筑基修士的全力，甚至超常发挥的一击，姬煊实在躲不过去，她躲到梁思松背后，问系统：“怎么了？叫唤什么？” “这给的也太多了，血赚啊！”系统兴奋地说，“我说，你找机会在其他人身上再试试，一锤子买卖，简直是速刷！” 姬煊：“......” 姬煊：“这项业务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开展。” 梁思松肩头鬼影一闪，一个灰黑色的影子化为烟雾，裹住绑匪的脑袋。 绑匪僵住，膝盖一软，直愣愣地跪下来，手中的兵器滑落在地，痛苦地低呼。 鬼物入脑，侵入识海，他的头脑和灵台中钻心地疼痛。 “呜...前、前辈...呜、呜....手下留情...” 鬼物亦是可被御使的一种“类兽”存在，现任御兽宗掌门便出自以御鬼之术立身的万鬼峰。 身为掌门的大弟子，梁思松的一身契约物神鬼莫测，操控之术出神入化。 只有她不想折磨他人的时候，没有她折磨不到的时候，是同等阶的其他结丹修士最不愿意面对的对手之一。 “一般来说，我很讨厌麻烦事。” 梁思松轻轻浅浅地控制住绑匪识海中的鬼物，只此一个，免得将人弄死。 “奈何总有人不识趣，给我增加工作。” 她命令小鬼用出一个灵敏术，放大绑匪的痛苦。 “你配合一点，我便留你一命，不让你继续受苦，如何？” 绑匪倒在地上，神智模糊：“......前、前辈...说话...可、可算数......” 小鬼将绑匪的灵魂打薄了些，梁思松睁眼说瞎话：“自然是算数的，你好赖是我御兽宗的弟子，哪有赶尽杀绝的道理。” 对啊！他是御兽宗正儿八经的弟子，宗门禁止内部相残，就算这个结丹前辈想处理他，也必须得经过执法堂。 绑匪想通，口齿不清地说：“好，我说......我说......是、是宗门...宗门内的......” 言及此处，还未能说出答案，他突然双目圆睁，瞳孔涣散。 绑匪的灵魂从内部寸寸裂开，小鬼连忙折损灵力，给他补魂，试图挽救他破布娃娃般的三魂七魄。 绑匪无力地呻吟：“啊.......” 他浑身抽搐，颤抖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梁思松皱眉：“禁言术，藏得可够深的。” 秦桑：“啧，怎么死了，这下麻烦了。” 姬煊也没什么反应。 梁思松：“先从身份上查一查吧。” 她此时才抽空给安靖兰丢了个治愈术，结丹期的高级术法，但又保证炼气期承受得起。 同伙派来的人败露，还直接死去，安靖兰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险些支撑不住。 梁思松习惯性地收尾：“姜年，此事如有后续，我会如实告知安宁前辈。今番是你们受累了，宗门之中也不是绝对安全之地，还须多加小心。” 第四十五章 纳夫 姬煊行礼道谢：“是，多谢梁师姐，多谢秦师姐。” 秦桑笑笑，一惯的好脾气：“没事，以后有情况还可以找我，你那应该还有我的传讯符。” 起落之间，姬煊和安靖兰被带回到安靖柏二人附近，四人人人被梁思松友情赠送一个结丹期的治愈术。 经脉中的凝固灵力果然好转，似有软化的趋势，但治愈术一旦停下，便又开始兀自凝结。 秦桑耸耸肩，直言：“没办法了，等你们师傅回来再说吧。” 人数多了，她便不再用手提溜着带走，而是花了点儿时间，做出一个花里胡哨的传送术法，将人都送到主峰。 梁思松奇道：“来此处做什么？” “结缘。”秦桑站在主峰巨大的鬼魂虚影之前，指使“姜年”等四人依次在其上向自己发送好友申请。 “过些日子我要办纳夫典礼，到时欢迎你们一道参加。”她笑眯眯地，“还没确定时间，有具体消息之后我给你们留言。” 一时间，其余五人同时看向她，俱都目瞪口呆。 然而，不等众人反应，秦桑挥一挥衣袖，甩出蓄力已久的传送术，将万生峰的练气小修们一气儿丢回悦风轩。 幸免于难的梁思松：“你要纳夫？？？” 秦桑：“对，便请你代为宣传吧。我，御兽宗，万林青桑峰一脉，结丹修士秦桑，欲与广大有识之男修喜结良缘，有意者可送信至我青桑峰山脚，我自会一一处理翻阅。” 梁思松：“......若有人又为我献上炉鼎，我便不再拒绝，转手相赠于你，你也好摆在家中。收用与否，尽都在你。但是宣传之事，实在为难......” 她堂堂精英弟子，却帮另一个精英弟子宣传纳小侍？有辱门风。 又不是皇室选秀，此事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广而告之。秦桑折扇一展，显出其上青翠欲滴的桑林扇面，拍拍好友的肩膀： “我的意思是，不如你授意雁书楼，将此事当作隐秘消息，高价贩售出去。给感兴趣的人一个机会，也算帮我做一回前期的筛选，所得灵石，你我平分。” 梁思松：“......” 她心中无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纳小侍的事情，和正经联姻能一样吗？还当成隐秘消息。 但反过来说，只是在青桑峰上养几个人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梁思松：“你既有此意，我也不再多言。消息我会替你放出去，到时如何筛查，如何选择，还是看你。” * 虽然秦桑的八卦消息有些劲爆，但姬煊回到悦风轩，还是倒头便睡。 不止是她，其余三人也纷纷陷入半昏半眠状态。 步入大道之后，天天打打杀杀，悦风轩又几乎是绝对安全，补觉反而比凡人时还多了些。 这之后，姬煊很是过了一段相对平静规律的日子。 安宁道长的日常任务排了很多，大多是些照顾花花草草、飞禽走兽的饲养员工作，对于御兽修士多半有益，被姬煊和安靖柏安排着做了。 储物戒中埋藏了四具不止种族的人形男性尸体，和一具鳄鱼尸体，加上零零碎碎的其他尸体，尸体的体积在所有物品中占比超过一半，比几小只的口粮、毒性培养液、血液精华还要更多。 靠着持之以恒的强烈表演欲望，在一年的时间里，以水磨工夫攒够突破练气七层瓶颈的经验值，终于在年底之前进阶。 “真是麻烦。”姬煊忍不住感叹，“除了师傅，秦师姐和梁师姐有自己的事情忙，每天就和悦风轩的师兄弟姐妹们打交道，总共几十个人，数量不多，修为也不高。时间一久，谁的心理活动也都会变弱，仿佛不论我再做什么，她们都不会惊讶。” 系统：“你灵力失效的时候，我看她们挺惊讶的。” 姬煊：“......只有刚回来那几次，后来我都藏得挺好的。” 系统：“刚回来那几次你也藏得挺好，就是小老虎太疯。” 姬煊：“没办法了，它不吸睛，我就会吸睛，总不能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间歇性废物。” 间歇性地无法控制灵力，是姬煊这一年老老实实，不搞事，也不出门的最重要的原因，没有之一。 事实证明，月牙沼泽中的绑匪男修确实是有备而来。最终沦落到身死道消，纯粹是他倒霉。 当时所中的毒导致姬煊的灵力凝固，无法调遣，直到安宁道长回到宗门，才使用元婴大能的灵力强度和精妙操控，将堵塞在经脉、丹田中的灵力块全部击碎。 直接导致姬煊又在床上躺了一周，体内的灵力破成碎屑，又被大能风卷残云地刮走，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体验。 更为严重的是，安宁道长虽然可以处理此毒的后果，但是却不能处理此毒本身。 它竟是长期的烈毒，时不时就会出现刷一刷存在感，将人辛辛苦苦积攒的灵力冻住，只有高阶修士的暴力破除可解。 安宁道长元婴中期，人称“蚀骨虫魔”，一只虫子可屠一城。如此之人，居然没有抛弃她们。 没有将她们除名，再新收弟子，而是将她们留在门下，甚至为此减少了外出的次数。 一个相对而言小小的代价，是必须配合道长的试验。 初次教徒弟的新鲜感，使安宁道长没有将四个徒弟打包做成高级药人，而是愉快地尽量在留住她们性命的前提下，测试新品种毒物的种种特征。 一开始是好奇，时间一长，便成为脸面和机缘。 她堂堂万生峰峰主，居然一年时间都不能解开此毒，其中隐秘，价值能否足够她再次进阶？ 好处是，道长在姬煊身上实现的新发现，都会直接反馈到经验值上，这也是姬煊没有掉下练气六层，甚至攒够经验晋升的一大来源。 在灵力修了冻住，冻住了碎掉，碎干净了养伤休息，休息了再继续修的无限循环之下，其余三人都在修为掉下阶层和重修之中苦苦挣扎。 唯有她一人，成功逆水行舟，修为不退反增。 第四十六章 四锁之灵 此毒症状尤为严重，毒性发作的时间却似乎全无规律，使安宁道长也感到棘手。 从近一年时间的经验来看，姬煊的症状发作最频繁，安嘉亦其次，随后是安靖兰，安靖柏发作的最少。 姬煊和安靖柏身上毒性爆发的次数相差过多，甚至能以数倍计数。 依照安宁道长的推测，此是安氏的血脉毕竟有来头，对此毒多少有些克制的作用。 安靖柏的血脉最纯，所以吃到的苦头最少。 按照姬煊的推测，这条思路纯属胡扯。 锁灵之毒，九成是直接受到安靖兰的控制，一成可能是安靖兰有办法间接控制。 * 悦风轩内，安氏的院子里，满园灵兽到处乱窜，茶桌饭桌一样不缺。 饭桌旁围坐着四个人，三个姓安本来就住在这里，附带一个蹭饭的姬煊。 安靖柏和姬煊闲聊：“年后的精英弟子遴选，师妹可有报名？” 姬煊回答：“这是自然，哪有不报名的道理。” 御兽宗的精英弟子“遴选之战”，也即俗称的“宗门大比”，奖项丰厚，关注度极高，乃是宗门内部不可错过的盛事。 安靖柏：“我亦是如此作想，即使有灵力失效的可能，也终究是要参加一番的。” 姬煊：“走一步看一步吧，多想无益。师姐为师弟也报名了吗？师弟修为低微，没有战斗力，若是上台，实在不美。” 【「安靖兰」对你心生愤怒，「姜年」产出了一些经验值。】 经脉中的灵力冷凝定形，眼见着又要锁灵之毒又要发作。 心境未免过于脆弱，姬煊撇嘴。 系统：“明知是他在搞鬼，你又招惹他。” 姬煊：“我马上要上去找师傅了，没事儿，他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安靖柏还在解释：“靖兰总要体验一番，也是个经历。” 她正待再说，姬煊却不想听她夸弟弟，夸张的感叹一声： “啊呀！又来了，好在我正要去找师傅。师姐，我先走啦，今天只有我。” 安靖柏果然住口，和“姜年”作别。 不是她说，系统里显示的波动也太明显了。 安靖兰一旦开始对她产生“幸灾乐祸”“心情愉悦”“找点乐子”“消解愁绪”之类的想法，紧随其后，姬煊必定毒性发作。 且在安靖兰面前表现得越痛苦，让他“满意”得越快，灵力凝结的速度便越快。 偶有几次，安靖兰被惹急了，连带着安嘉亦也一并中招，小肚鸡肠。 前两个月，姬煊的修为“顶风作案”，提升到练气七层，可算戳中安靖兰的心结，直接使他气疯。 安靖兰心态一崩，谁也别想讨得了好，姬煊的毒性在此后一个月里丧心病狂连续爆发十几次，隔天就要来一回，不间断地承受灵力粉碎清缴的痛苦。 碎掉的灵力清理干净，新的还没有修上多少，便又成块，难为安宁道长有耐心帮她。 自那以后，安宁道长便在洞府中给她们安排了居处，进出不再受限制。 安靖兰的恶意如此浓重，勉强也算是在坚持不懈地给姬煊送经验值。 但若真要在乎这点经验值，那实在是懦夫的精神胜利法。 此人病得不轻，也打不过她，却无法直接下手将他除掉...... 姬煊垂下眼睛，掩盖住瞳孔中控制不住的杀意，敲响身前的门扉。 不能急，即使如此情形，“姜年”身份的价值仍在，还没到必须要舍弃的地步。 身前的两扇门向两侧缓缓打开，露出其内的情景，是个宽敞的大房间，里面摆放着四张整齐的床铺。 床铺宽阔，锦被柔软，是姬煊穿越过来之后睡过的最舒服的床。 安宁道长是很细心的人，为了徒弟的修道之心，从来不在住处动手。 不动手击碎被锁住的灵力，也不动手施加更多的痛苦。 毒性连续爆发的一个月里，即使姬煊想要停下脚步，暂时不要碎灵，也不能被允许。 身为弟子，怎能影响师傅的仙法实验呢？ 如此新颖的发作方式，可不是要好好研究一番？ 作为师傅，安宁道长承包在实验之时屏蔽徒弟知觉的法术，使人能一觉睡到结束。 不过，姬煊要求在试药过程中尽可能保留知觉，视情况屏蔽，安宁道长也乐得答应。 被研究的人什么时候疼了、什么时候难受了，道长都知道，这才最好。 至于疼得多厉害，本人能否及时要求屏蔽痛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因此，姬煊力压安氏三人，成为安宁道长最喜欢的徒弟。 别人都是躺着，姬煊的床旁边还有把椅子，她往上一坐，诚恳提问：“师傅，万空生梧桐可已测完？真的很痛。” 疼痛，怎么不要求屏蔽痛觉？安宁道长心知“姜年”抱怨是假，讨赏是真。 “今日我这没有资源给你。”安宁道长说，“不过，你若运气好，自有别的好处。” 姬煊：“师傅？” 安宁道长：“师姐，你来看看。今日轮到姜年，她的承受力最强，感知力最敏锐，是个好苗子。姜年，来，见过掌门，溟河道长。” 姬煊惊讶，道：“溟河道长，弟子姬煊，今日有缘得见掌门，不胜荣幸” 一只手搭在姬煊肩膀上，按住她欲要起身行礼的动作。 入门近两年，姬煊差不多摸清楚御兽宗的风格，面儿上有几分客气，但不多，实际非常不讲究虚礼。 她大胆地看向溟河道长，道长也是一身黑黢黢的衣服，不同的是，黑色中又带着几分仙气，行走间自有小鬼开路。 何来仙气！都是飘然的高阶灵力，阴森森的，分明是鬼气！ 姬煊悟了，梁思松完全就是照着溟河道长的路数去修练的，两人的灵力特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溟河道长听说过“姜年”，她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在拜师上花光了运气的小小修士，随口道：“既是最强，最敏锐的好苗子，怕是不方便第一个来吧？安宁，你其他的弟子呢？” 安宁道长手掌抬起，掌心向上。 第四十七章 败家子 以元婴修士的伟力，竟硬生生托了一个虚影在手中。 她手心握起，掐碎虚影，再向外推，同时发了两道传讯出去，一道通过虚影，一道通过符篆。 安宁道长：“你说的有理，我还有个弟子，本身便擅长至于法术，中毒比较轻，发作的少，便先将他叫来吧。” 大佬谈话，姬煊岂敢搭腔，她沉默着坐在一旁，隐隐有些预感。 怕是什么针对此毒极端的测试。 溟河道长：“如此正好，我便再等上一等。安宁，此毒从前从未见过，可有名字？” 安宁道长朴实道：“现在换作‘四锁’之毒，若能被我研究透彻，便要改叫‘万生九凝之毒’。” 修仙界中没有知识产权保护，今天你抄抄我，明天我抄抄你，谁先喊出来，谁先占先机。 溟河道长：“甚好，如若是我先明晓毒理，便要叫‘万贵九凝之毒’。” 元婴修士的神识遍及山峰，安宁道长没有亲自抓人，是自恃身份，而不是怕麻烦。 平时练气层次的灵力波动无法引起她的注意，但今天，安宁道长特意搜寻过去，竟真让她发现异常之处。 溟河道长：“你这徒弟，家底挺丰厚啊。” 她伸手在室内投出一幕水镜，水镜中正是被传召的安靖兰的情形。 悦风轩内，安靖兰收拾东西准备向外走。 他正在喂安靖柏的黄金蟒和巨岩龟，手中正揣着了不得的口粮放回储物腰封中。 弱水溶液的衍生品，稀释到炼气期灵兽也能承受的浓度的弱水溶液淋洒在灵性温和的肉糜中，由此制成的牛肉羹。 溟河道长扯起嘴角：“怪不得率先选择这两种灵兽契约，原来是有对应的宝物。我道你缘何突然插手皇族事务，竟有此隐情，这边说得通了。” 安宁道长略微侧头：“你不关注，怨不得别人。” 溟河道长：“荒朝将消息藏得如此之好，我御兽宗作为外人，又怎能得知。不提我，其他长老若得了消息，当日这几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一并入了你万生山中。” 安宁道长：“若能成事，分润的时候叫你，掌门。” 溟河道长又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意：“师妹，以我们的交情......” 她正待继续说些亲近的场面话，却突然住口，心神一动，水镜中的画面发生变化，出现一个身着万鬼峰法衣的男修。 两人是真的很熟悉，所以溟河道长装的不多，不再客气，直接言及心中想法：“诗丰？他怎会在此？” 安宁道长心有猜测，虽脸上神色不变，言语中却不遮掩：“你万鬼无迹峰的人，倒往其他山域跑得勤快。溟河，你自家的事，你亦不知？” 溟河道长不说话，鬼影漫上手臂，隔空便要伸手将人提上来。 好巧不巧，正在此时，悦风轩中又是异动。 梁思松的身影出现在梁诗丰的身边，将将拦住他已出手的剥皮鬼。 剥皮鬼在梁思松的手下一阵瑟缩，被她袖中钻出的另一妖鬼一口吞下。 梁诗丰立刻身形不稳，捂着脑袋痛苦道：“嘶！师姐！” 梁思松：“一只刚刚契约的剥皮鬼罢了，竟将你痛成这样？诗丰，你多久没有正经修炼了？” 梁诗丰气道：“关你什么事？” 梁思松心下不耐：“你我师出同门，我是师姐，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公然违反宗门禁令，若不是我主动请缨，你又要被抓去执法堂了，知不知道？” 梁诗丰大喊：“我不走！这个贱人背地里勾引秦师姐，我今日非要他好看！” 梁思松觉得师弟不可理喻：“秦桑还在选人，你要真舍不得，怎么不去给她做面首？” 梁诗丰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梁思松不再理会他，转向差点被剥皮鬼上身的乔子月，二乔兄弟如今也是秦桑面前的红人，连带在她这里也拥有了姓名。 梁思松：“子月师弟，你我初次见面，让你受惊了。我是此处的执法堂值勤长老，师弟受了委屈，可有冤情相告？” 乔子月智商在线，将梁思松话中的威胁听得一清二楚，捂住弟弟的嘴，忍耐道：“前辈说笑了，弟子没有冤情。” 梁思松不意外地点头，心知这男子肯定要找秦桑哭诉一番，如此也好，只有秦师妹的冷落才能敲打住她这“痴情”小师弟没长多少的脑子。、 “跟我走。”梁思松说，伸手抓住梁诗丰的手臂，无视对方的哀求，直接带人传送离开。 眨眼之间，传送术落地，梁思松松开师弟。 “......师傅。” 师姐弟两个讷讷道。 姬煊面前，三个功法极度相似的修士团团凑到一起，充分展示了契约鬼的数量的多寡给御鬼修士气质上带来的影响。 溟河道长使人恐惧，梁思松使人敬而远之，梁诗丰，他筑基的修为对姬煊多少还是有些压迫力。 姬煊默默站到安宁道长的身后。 门外，已经学会炼气期遁地术的安靖兰已经赶到，一无所知地敲门问安：“弟子安靖兰，拜见师傅。” 溟河道长：“老实呆着。” 梁思松和梁诗丰讪笑着站到溟河道长身后，一左一右。 安宁道长甩袖将门打开：“进来吧。” 安靖兰走入屋中，脸上神色茫然一瞬，又探下身去行礼。 他不识得溟河道长和梁诗丰，但梁思松站着，溟河道长坐着，他也不好只问梁思松的好，只好一礼到底，准备走到姬煊身边一并站好。 “靖兰。”安宁道长挥手将房间中间清空，摆上安靖兰的床，开口吩咐道，“你躺下。” 安靖兰：“......” 他脸上惊疑之色难掩，在场却无人给他解惑。 安靖兰垂下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躺倒床上，盖上被子。 静谧的室内，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安靖兰的双手紧紧攥住锦被内侧，以此获得少量安全感。 溟河道长问：“思松，前些时间新收的暴食鬼可还在？” 梁思松不明所以，召唤出一只圆润的鬼影：“回师傅，正在此处。” 第四十八章 物件 溟河道长今日此来，是应安宁道长之邀，另辟蹊径，尝试以鬼物强行破解安宁道长门下一串儿弟子所中之毒。 以具有吞噬能力的鬼物为基础，驱使鬼魂进入中毒者的体内，吞掉灵力团块，从而避免每次缓解症状时对高阶修士的倚赖。 如果此法可行，之后只要找到符合要求的鬼物，便可从一定程度上达到“解毒”效果。 溟河道长道：“思松，待稍后这位弟子毒性发作，你需役使暴食鬼将他经脉中凝固的灵力吞下带出，清理干净。小心操控你的暴食鬼，若给灵脉和丹田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可要好好给峰主赔罪。” 给峰主赔罪，仅此而已。 被子里，安靖兰脸上愈发苍白，双手颤抖。 他紧紧闭上眼睛，担心不该泄露的情绪泄露出来，惹怒师傅和师傅的朋友。 为什么是他？ 如果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呢？谁来补偿他？ 最重要的是，这个陌生的道长为什么如此确定，他的毒性会发作？ 姬煊的灵力不是才冻住吗？为什么不用她做实验？ 安靖兰恐惧到极点，睫毛颤动，在场没有哪一个人分辨不出来。 罪魁祸首们只是冷漠地看着，满屋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却仿佛不是在看什么人，而是在看一个珍贵的物件。 安宁道长抬手，她的指尖飞出一只黑色甲虫，飘飘摇摇地落在安靖兰的眉心。 小虫四对触足在眉心之上左比右划，虫头穿透皮肤下探，找准位置，虫身跟着钻进去。 转瞬之间，从眉心始，安靖兰周身流转的灵力寸寸凝结。 正是毒效发作时的症状，与之堪称一模一样。 姬煊喃喃：“我师弟好像要吓死了，好可惜，不是冲着我来的。” 话里的意思说可惜，却不是很可惜的语气，内心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如果不是安靖兰，此刻被迫被围观的就是她。 系统：“你还真别说，居然一点都没有，可能光顾着害怕了——姬煊，这点儿经验值我们不要也罢。” 很快，小虫被安宁道长收回。 梁思松走到床前，将手隔着衣物按在安靖兰的腹部丹田之上。 暴食鬼受到驱使，也自她的手心一头钻入安靖兰的身体。 姬煊站在安宁道长身后沉默地观看这一切，她发觉自己多少有些物伤其类。 单论现在，还是安靖兰更惨一些，这回他应该是没有被安宁道长屏蔽直觉，且是第一次没有屏蔽。 安靖兰的身体成了战场，痛苦之色溢于言表，漂亮的眉头紧蹙，嘴唇抿着，手心已经扣出了血。 他躺的太好看，这一刻，姬煊的愤怒战胜了物伤其类。 要是暴食鬼出现什么差错，不小心把他弄死就好了。 一炷香后。 “成了。”梁思松松口气，将暴食鬼撤出。 结丹期的鬼物啃掉一个炼气期的修为，只是塞牙缝的开胃菜。 暴食鬼的身躯一点都没有膨胀，溜溜达达地飘在安靖兰身上，还不死心，想要一口将这块小点心吞下去。 安靖兰被鬼魂的粗粝冰冷折磨地神智不清，听到梁思松说话，下意识地就睁开眼睛，正好撞见溜达到他头顶的暴食鬼。 暴食鬼若有所觉，无声地裂开大嘴，周围的空气被巨嘴吸入，形成小小的风口。 安靖兰失态地叫出来：“啊......” 梁思松挑眉，立刻捂住他的嘴巴。 师傅面前，太失礼。 安靖兰下意识地挣扎，梁思松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 安宁道长还在说正事：“暴食鬼？效果还可以，清理的非常干净。溟河，你徒弟教的不错，换做是你自己来，也不过如此了。” 这段时间溟河道长都在宗门，安宁道长图方便，直接叫了她。否则，以元婴之能，安宁道长自己多花些功夫，也能做到。 溟河道长大笑：“哈哈！安宁，还是你会说话。我看你对弟子也很上心，只要此毒有法子可解，你门下四人，未必不能一争精英弟子之名。” 对元婴修士而言，她们只是放松地随意说话。 对被当作“物件”的安靖兰而言，却是度日如年。 铁钳之下，安靖兰的眼角渗出泪来，泛红的眼眶哀求地盯住梁思松。 梁思松诧异地看过去，仔细大量。 眨眼之间，安靖兰的眼角渗出泪水来。 安靖兰：“唔唔。” 梁思松心中一哂，将手放下。 难怪秦师妹能容忍二乔兄弟天天往青桑峰跑，练气的小修确实别有风情。 梁思松习惯性的给师傅管理现场，将他牢牢定在床上。 手虽然放下来，却不许他吸纳灵力，也不许他有大动作，甚至顺手仔细探查了一番安靖兰的经脉情况。 姬煊眼瞧着，再这样下去，安靖兰的心态又要崩了。 “姜年。”安宁道长回归正题，“下去也让梁师姐给你处理一下，以后再有事，就去万鬼域无迹峰找人。为师有其他要务在身，不日便将离开宗门。此地，你们以后不必再来。” 姬煊心中诧异，连忙应是应是。 原以为是此毒已被安宁道长研究透彻，不再需要了，却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安宁道长要离开。 如此说来，倒还是为她们四个着想了。 安宁道长摆手让其余人都下去。 梁思松询问地看向溟河道长，然后带着一片后辈离开。 “梁师姐。”姬煊在门外叫住梁思松。 梁思松：“走吧。” 她以为姬煊要找她吞掉粘连的灵力：“便先去你的住处吧，外面不方便。” 姬煊顿住，一边指路一边问：“师姐，我听闻魂力亦可形成魂液，魂液可用于培养灵兽。可否冒昧向师姐一问，暴食鬼的魂液又可从何处得来？” 姬煊解释道：“我有契约有几只灵蝶，品质较高，或许可以以此魂液培养一试，看是否能养出类似的能力。” 溟河道长门下两人迁就练气弟子的速度，跟着慢慢抵达悦风轩。 梁思松解释：“此暴食鬼乃是师傅所得，赏赐给我。修为虽有结丹，实际上除了能吃，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你若真想养蝴蝶用，我帮你榨出一些就是了。” 第四十九章 暴食 诈出一些？姬煊不明所以。 梁思松将暴食鬼唤出来，鬼身有半个成人大小，轮廓清晰，如同画卷。 左右开弓，她虚虚抱住暴食鬼，轻松扯了块鬼魂在手上。 暴食鬼吃痛溜走。 梁思松物理意义上的将魂块挤压，压缩到极小的体积，鬼魂由魂转液，变成魂液。 姬煊：...... 魂液的提取之法，原来竟是如此，好朴实的方法。 梁思松：“好了，这些应该足够你使用一段时间了，不够再联系我。你以后如有毒性发作，也是一样。” 姬煊一惊：“师姐，我方才练气，或许暂时并不能支付暴食鬼魂液的对价。” 梁思松拍拍姬煊的肩膀：“你是安宁道长的爱徒，若真要计算，自有我师傅向你师傅讨要。不用担心，我们理应互相关照。” 人都这样了，还没被安宁峰主搞死，说明是真想培养，做些前期投资不亏。 “到了。”梁思松停下脚步，揪住一有空又想去找茬二乔的师弟，“不许乱跑，跟我走。” 她体贴地在姬煊的小院中击碎姬煊的灵力，还留下新的消息： “以你的修为，我万鬼峰上也没有合适的鬼物供你解毒用” “不过，虽然还未公开，但是本次弟子遴选的彩头中，有一样‘万鬼魂归草’，专门用于提升培养鬼物的能力，能够无中生有为地灵兽开发出魂鬼类的天赋。你若有心，或可一试。” * 姬煊原本也要参与宗门大比，梁思松的话，无疑是为她多找了一个理由。 若想刷经验值，还有什么比万众瞩目的擂台战更加合适？何况比赛本身亦有奖赏。 大比开始于一月之后，全流程共分三个大轮次，练气、筑基、结丹期修士分别在各自境界内决出排名。 第一轮，是各个小山头内部的比拼。 譬如说如万生峰一般的主峰，或者万林峰名下的青桑峰，万鬼峰名下的无迹峰，均不是主峰，但亦有弟子。 这一轮比赛的主办方是各个山峰本身，如果山头的人数够多，一般会决出自己的“精英弟子”。 淘汰和晋级人数没有限制，奖励和“精英弟子待遇”由山峰、主峰和宗门共同出资。 资方虽多，奖励却最少。 第二轮，是八大主峰全域之内的对决，由各个主峰主办。 每个主峰域内，各自决出三十名优胜者进入下一轮，其中前十名为主峰域内的“精英弟子”，奖励和精英待遇由主峰和宗门共同承担。 一般而言，入选主峰精英弟子的修士，已是宗门同等境界内最上层的力量。 第三轮，是全宗门境内的对决，由八座主峰、三个境界，一共七百二十名弟子参加，由宗门主办，为所有弟子决出排名，给予相应的奖励。 大轮次虽然只有三轮，但御兽宗作为浮云界的一流势力，门下弟子众多，各个轮次涉及的弟子数量数不胜数，每届遴选比完，都要花上不短的时间。 修士的修为并非一成不变，特别在高强度的对战中，更加有可能产生突破和浮动。 因此，在前两轮的比试中，弟子的境界以第一轮第一场的对战时的境界为准。 而在最后一轮的比试中，所有弟子，不论境界，将会形成总排名，依照排名获得相应的奖励和待遇。 与此同时，精英弟子的确定方法不变，仍由各个境界的前十名获选，境界以第一轮第一场对战时的境界为准，精英待遇由宗门承担。 宗门大比给出的奖励丰厚，于名气也十分有益，是所有弟子的必争之战。 对姬煊而言就更加重要，大比的关注度是她可以自动获得的双倍奖励，在对战中停留的时间越久，“曝光度”越高，于她而言就越加有益，这是完全可以想见的事情。 据她目测，至少第一轮比赛，她能挺过去是没有问题的，第二轮就略有挑战，第三轮属于痴心妄想。 灵兽上，她目前契约的已经够多，再多，就会在同时指挥时给她的神识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对战经验上，虽然她不算极度丰富，但最困难的阶段已经在刚穿越之后的秋城经历过，而且重在日积月累，该约的架过去一年也没少约。 唯有一样，是她现在完全可以有所提升的。 修为上，只要安靖兰不能操控毒性，她的练气七层就是稳定的，至少不会在对战中突然消失。 御兽修士也是修士，还是需要灵力的，不能任由灵兽满场乱跑。 谋财害命，这件事情，是姬煊需要提升的地方。 怎么才能让安靖兰无声无息地死去或者失去意识呢？ 直接向安宁道长秉明猜测？拜托秦桑或者梁思松？ 如果她直接和安靖兰大打出手，将他打的下不来床，神志不清，长期昏迷，是否也算是达成目的？ 中间有个明显善意的安靖柏横着，真是太碍事。 姬煊的视线转向屋里的“水族箱”。 血水中，三只蝴蝶快乐地游动。 * 入夜，悦风轩中一片静谧。 重重空间层层叠加，阵法相连，无限增生一般寄生在山峰之上。 安氏的院子里，师姐弟四个人凑做一桌，正在饭后闲谈。 安靖柏和安嘉亦已经从安靖兰处知道了白日的情形，正在思索如何获取和掌门首徒的暴食鬼质量相似的鬼物。 灵兽们在院中的另一侧打闹。 水榕树立在庭院中央，舒展的身姿已有超越房梁之高，枝条垂下，在无风的院中静立不动。 莲台虎庞大的身躯窝在一侧，将灵兽们和修士分开。 两只灵鹤在树边左右互搏，姬煊的灵鹤面向修士，安嘉亦的却背朝修士们。 枝叶摇摆中，巨岩龟和黄金蟒成双成对地留在一旁。 灵蝶缩小为蚊虫大小，缩在姬煊的手心中。 安靖兰的法衣有常设的防御法阵，最保险的方式，是从裸露的皮肤注入毒素。 三只灵蝶的吸血能力在姬煊一年以上的培养之下，逐渐全面发展，兼职下毒。 今日的毒素是万生峰自己售卖的，练气全宗门销量最高的贵价之毒“一杯倒”。 第五十章 换汤不换药 姬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安靖柏唠嗑，灵蝶从桌底的地面贴近安靖兰法衣的下摆，擦边飞进其中。 然后沿着靴子侧面小心翼翼地鸡血贴边飞行，在安靖兰的小腿中段摸到空隙，义无反顾地叮上去。 法衣之下，防御法阵运转的灵力一触即止。 ？ 失败了，但也没引发什么异常。 姬煊用眼角余光观察安靖兰，对方毫无所觉，小口小口地啜饮果酒。 不会吧，难道要使灵蝶跟着果酒进入安靖兰的身体才行？ 如此做法，先不说是否有违道心，令人作呕，这一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灵蝶就此折进去，得不偿失。 姬煊暗中皱眉，难道是因为身体在法衣的覆盖范围之下。 系统窜拖她：“还是直接拉出打一架算了，他于战斗之道上是一窍不通，就算你灵力封冻，仅凭灵兽，他也不是对手，只是擂台上可能拖得时间久一点。” 姬煊了然：“然后擂台上拖得时间越久，曝光时间越长，就能刷到更多的经验值？” 系统以为说通了，激动到：“正是如此！怎么样！” 姬煊回怼：“不怎么样。你能不能别老想着那些蝇头小利，师门一门四个安氏，就算师傅不计较，安靖柏的反应焉能预料。” 系统嘀咕：“上次安宁道长洞府里你们比试，那她不是没打过你。一年里你们友谊赛，她也是输的多。” 姬煊哽住：“这是上次的那种比试能解决的问题吗？我没有的东西，她还能没有？人家高风亮节，一枚药没嗑，一个法宝没用，你真当我是天人转世呢？” 系统立刻认怂，放弃了：“咳，我就想想，听你的。” 姬煊寻思，安靖兰和他的防御法阵没有别的反应，应当是法阵将上次尝试识别成了普通的蚊虫叮咬。 这也是给他找麻烦的难度之一，强行驱使灵蝶攻击不是行不通，但必然触发防御法阵的应急响应。 此处只有四个人，若想推到外敌身上，恐怕有得掰扯。 选择了距离上的贴近，就必须要牺牲行动上的便捷。 姬煊还不想和安靖柏撕破脸，此事要隐秘而为。 能不能杀掉是其次，最重要还是让安靖兰丧失行动能力，不能动不动干废她的灵力。 蚊虫大小的灵蝶悄悄飞出，飞上树梢，盘旋两圈，瞄准安靖兰的左手，迂回地落下。 安靖兰手一摆，赶小飞虫一般将灵蝶赶走。 姬煊：“......” 不是摆手的问题，灵蝶和安靖兰的距离贴近，她才发现法衣的防御范围居然包括双手。 灵蝶窸窸窣窣的飞到安靖兰的额头、脸颊、脖颈，到处转悠一圈，终于确定：无法接触。 法衣是刻有全覆盖防御阵法的高级货，强啊，有钱。 姬煊在心里默默叹气，坏了，她原本真的只是想用“一杯倒”而已。 院中，场上话题进行到宗门大比中的具体交战。 安靖柏和“姜年”聊到，按照规定和往届的情形，何种程度的外力可以被允许。 安靖柏道：“我从虚影中购买了前两届的战况复盘，自觉宗门在这方面有些管制，但不算太多。” “哦？师姐豪横。”姬煊说，“可否给我也分享分享，无论是专业复盘还是现场修士对战况的转述合集，我还都未能攒够贡献点。” 安靖柏一口答应：“当然可以，我买来，本也是要与大家分享的。” 她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树荫上空，水榕树的枝条层层垂下，被打闹的仙鹤撞动，枝叶飞舞，满园乱飘。 安靖兰听着师姐们的对话发呆。 他对宗门大比的兴趣一般，对安宁道长究竟是如何驱动他体内的灵力却是非常关注，挠心挠肺地想要知道，神思不属。 灵蝶得了空，被姬煊放开，它落在水榕树之上，一嘴扎进去，开始吸血树枝。 相反地，飞云燕听从新的命令，从顶部的树梢一飞而下，瞄准安靖兰的脑袋瓜，利嘴直挺挺地要给人掏个透头凉。 “啪！” 一只手破空拦在安靖兰的头顶上，在飞云燕行进的路线上释放出浅浅一面水镜。 飞云燕听话地“被迫”改变路径，头一歪，改在安靖兰的脸上着陆，给他的下巴啄出一道血痕。 安靖兰法衣之上地防御法阵理所当然地被触发，但是并非被全力激发的阵法没能挡住飞云燕这一击。 诡秘的物质从鸟喙外侧传递到安靖兰的脸部的伤口中，融入血液。 “师弟！”姬煊惊呼，连忙徒手将飞云燕捉住，握住身体，锤上燕子的后背。 “你这畜生！怎如此顽劣！” “姜年”的动作之大，捶打的肉体之声清晰可闻。 然而内里，实则一点灵力没用上，全靠飞云燕被勒令不能动，否则早飞开了去。 姬煊收尾：“明天没有你的口粮！” 燕子缩小，被委屈地装进姬煊腰间的普通锦囊。 “实在对不住，师弟。” 姬煊面上诚恳道，故作愤怒很恨铁不成钢，手中捏着一个粗糙的治愈术，就要往安靖兰的脸颊侧面递上去。 “我代它向你赔礼了，还请师弟千万不要和一只没有灵智的孽障计较。” 多次毒发的经验使姬煊已经对前兆十分熟悉，完全理解自己一个时辰之内必定又要找梁思松碎灵。 安靖兰想治，早就自己治了，伤口还未愈合，就是故意放着不治疗的。 他打掉姬煊的手和治愈术，正待说些什么，安靖柏已经开口道： “没事儿，师妹，小灰和靖兰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怪我，今日聊得兴起，竟没注意。靖兰，是姐姐的不是，你可不要跟姜师姐耍性子。” 安靖兰元贝张嘴欲说些什么，“小性子”被卡在喉间。 谁受的伤啊？谁的灵兽伤了谁？姐姐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安靖柏没想那么多，她纯粹是觉着血缘关系比之师门关系更加亲密，弟弟是家人，师妹却是外人。 自家人说话，和外人之间相比，需要注意的尺度自然不大一样。 第五十一章 青熔 关起门来，师弟再向她吐槽姜年，她是完全不会介意的。 而且这实在也不是大事，以弟弟的能力，伤口分分钟就能好，丝毫不会留下伤疤。 她这样粗枝大叶的表现，连姬煊都“看不下去”。 虽然意外安靖柏的处理方式，但一瞬间竟有自己正在散发清清茶香的错觉。 受不了一点儿，姬煊明言：“师姐此言差矣，此事却是我之过失。师弟前几日才被师傅驱动身上毒性，仍在缓解，正是心情不好之时。师弟，师姐此厢向你赔罪了，实在抱歉。” “你我同门而出，我便不再说些补偿之类的无用之话。师弟若有什么需要，直接来找我便是，大师姐和二师姐也是，姜年必当竭尽所能。” “师姐，发生此事，我本不应即刻便离开，但实在是我体内毒素正在发作，免不了去虚影上麻烦一遭师傅或者梁前辈，还请师姐见谅。” “你快去吧。”安靖柏摆手，不在意道，“不必紧张。” 姬煊点点头，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外。 安靖兰：？？？ 安嘉亦皱皱眉，今日总有些不太好的直觉，是想多了吗？ * 七天后。 安宁道长不日即将离宗，归期未定，徒弟却在去年葫芦娃一般一连串栽倒，没一个正常人。 不能用灵力的修士，那还能叫修士吗？ 安宁道长不放心，终于还是将所有人都拎到洞府中，准备强行给人契约上厉害的契约伙伴。 优点是，伙伴很强，缺点是，不太容易使用。 安宁道长站在湖面上的亭子中，数个培养缸中的虫体翻滚吞噬，黏腻的血液和尸液沾满透明的灵璧。 安宁道长的讲解接近尾声：“......万海琉璃蛇原本就是族群生物，惯于听令，有双华在，你们不必太担心反噬。” 双华沉默地站在道长身后，深蓝的衣服犹如另一个培养皿，长相格外相似的蛇群在法衣上钻进钻出。 犹如另一件安宁道长身上虫体浮动的法衣，但是安宁道长年长、是人族、身份地位较高，且本人的性格使然，没有必要做此炫耀，实力的显露更加隐晦。 而双华年纪尚轻，蛇群更加赤裸裸的肉体毫不遮掩地如蠕动扭曲，给旁观者带来直观的视觉冲击。 好在，万生峰的审美使人习惯，前世受不了的影视场景，如今亲眼所见，也没有什么触动了。 按照道长所言，能够在空气，而不仅只能在海水中存活的万海琉璃蛇，修为至少有筑基。 筑基较之练气高出一个大境界，即使强行契约，也未见得能顺利磨合，所以此前，安宁道长并无直接帮双方“签合同”之意。 灵兽的修为和神魂强度高过主人，反噬的可能性也会随时加大，这是驭兽师逃脱不开的宿命。 越是强力的灵兽，越是讲究从小培养。 姬煊四人的灵兽能在万生峰上存活，早已到达筑基期修为。 安宁道长从琉璃海蛇的族群中挑选优秀的苗子，筑基期中年龄最小的四条被她配给徒弟。 不过，安宁道长现在放心助力弟子，主要还是因为，四条海蛇被她本人契约已经，畏惧之心深入骨髓，反叛之心就势必降下许多。 有她的淫威在前，琉璃海蛇背主的可能性不大。 姬煊将小蛇从耳朵上取下，摆在手里，轻轻抚摸。 好像是很强力的助力，因为陪伴在身边太久了，总是忘记。 她的这条琉璃海蛇，陪她度过黑水河底的暗流中最困难的时期，限于低等灵兽的智商，没能高密，还帮了大忙。 在姬煊心里的信任度较高，如果能自己契约，无疑是最好。 按照师傅所言，姬煊用利刃划破小蛇的蛇身，从蛇头下方开始，沿着蛇体竖直下刀，将蛇身从中剖开。 四条琉璃蛇血淋淋地被修士们摆在手上，依靠安宁道长不断供给的灵力，勉强维持生命。 同样的灵力，也在叮嘱它们的身体，使灵蛇身为海中野性难驯的猛兽，却无法在剧痛之中做出任何反抗。 蛇身从有力至无力，其中差异太过微小，甚至不能引起安宁道长的注意。 双华的眼睑翕动，默默看着族人的惨状。 他轻轻划开手腕，将自己的血液挤出四滴，分别融入族人仰面朝天，毫无遮拦的脏腑之中。 王的血脉有助于族人的实力提升，也有助于缓解痛苦，延续生命的活力。 安宁道长有些意外地扫了眼双华。 不是惊讶他的出手，而是惊讶他如此心怀种族之人，见此悲惨情形，居然也就这么忍了。 果然是优柔寡断，却又冷血薄情的异族之兽么。 万海琉璃蛇的生命力降到最低，安宁道长松开四条蛇和自己的灵兽契约，指示弟子：“可以了，动手吧。” 姬煊的灵力和神识侵入手中琉璃海蛇的身躯，摸到海蛇灵台之中薄雾之状，尚未成型的灵魂，驱动《赤炎凌海道法》。 道法运转，将琉璃海蛇的灵魂打下烙印。 安宁道长松开支撑琉璃海蛇生命的灵力，向双华点点头。 双华默不作声地走到姬煊的手边，展开手掌，将族人覆盖在掌心之下。 手中灵力和气息流转，一只属于安宁道长的白虫子从他指尖爬出，沿着琉璃海蛇身上的贯穿伤口规规矩矩地爬一遍。 巨大的创伤逐渐愈合，白虫子在逐渐好转的体外爬上爬下，蛇身冰凉的皮肤上重现血液流动时带来的颤抖。 海蛇费力地扭动身体，极力抬起蛇头，贴近双华的皮肤。 姬煊心中一动：“双华前辈，绛纱应当很期待再见到您。” 蛇头擦过掌心，双华将之带来的麻痒之意放大，默默感受重伤新愈的小家伙的动静。 “我知晓。”双华说，由着小蛇到处蛄蛹，手指轻轻蹭一蹭小蛇的头顶，不知是在哄谁，“绛纱最乖了。” 绛纱爬够了，蛇头贴住双华，小嘴一张，啊呜一口，咬破双华的手掌，练血带肉的吃下去。 王的血肉，大补，想要。 第五十二章 毒发 身为主人，姬煊沉默下来。 虽然绛纱的修为比她要高些，但和不知是结丹还是元婴的双华做比，仍是天壤之别。 如果不是双华故意放任，绛纱绝不可能破开他的防御。 安宁道长也再次意外，异族的动向简直如同海底之针。 双华放任族人被剖开，接受现实，所以心生愧疚，由着族人吃他？ 不待细想，须臾之间，安宁道长突然甩袖，一小片密密麻麻的虫群飞速接近亭中一角的安靖兰。 那处，空中缥缈的雾气染上红绯，是稀薄的血雾在弥散。 安靖兰面色惨白，瘫倒在地，双颊青红交加。 他的灵力一片紊乱，显然是灵气倒行逆施，冲击识海和丹田，险些走火入魔所致。 手中的琉璃蛇摔在地上，内脏淋湿了一小块地面，转瞬之间已经断气。 双华的术法姗姗来迟地击在已经死去的琉璃海蛇身上，没能为它的生命拖上一时半刻。 姬煊：！！！ 安靖兰毒发的动静比想象中还大，希望不会暴露出任何马脚。 安宁道长靠近安靖兰的位置，微微皱眉：如此保驾护航，竟还能出意外，真是废物。 她倒不至于为一条蛇心生怜悯，更不至于可惜安靖兰遭受的损失，脑中迅速闪过的是念头是，此蛇尚稀少，既然死在她眼前，那可不能浪费。 喂给其他灵兽，想必是个好方法。 她捏出一个法决，其他三人的灵蛇召之即来，虽然，它们已经换了主人。 三条蛇卧在地上，一点一点分食掉自己曾短暂相处过的同伴。 安宁道长将手指搭上安靖兰颈侧的灵脉，凛冽的灵力毫无遮掩，狂风过境般扫清安靖兰浑身上下。 要不是安靖兰的防护撤得快，恐怕还会二次受伤。 这小子居然是第一次契约灵兽？ 安宁道长反思，她确实从未关心过此事，其他人的灵兽热热闹闹，她想当然地以为安靖兰必然也如此。 但安靖兰毕竟已经练气五层了，安宁道长发问：“此番是你初次契约？之前为何从未与任何灵兽结契？” 开始是因为没有看得上的，后来是因为安靖柏一直没有提让安嘉亦将月牙鹤还给他的事情，所以他顺便也一直赌气。 这话不能直说，安靖兰回答：“是弟子分不清轻重缓急，一直未能准备好，才拖延至今。” “师傅。”安靖兰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血，“弟子这是怎么了？” “你专修御兽法决，却不按功法行事，一只灵兽也未有。即使无今日之事，你也无法进阶筑基。” 一年了，安靖兰活得如同透明人，安宁道长对他少有关注，时至今日，甫一注意于他，便生了些厌弃。 “此般事项，为师予你的功法之中均有写明。靖兰，你今日之伤，不算白受。” 姬煊心中提着的气放下，果然，系统替她博览群书，在这种事上还是靠谱的。 浓缩毒药“一杯倒”配上特定的血液精华、其他材料，以莲台叶为引，可以制成极度简陋版的筑基期补品“前吾之血”。 前吾之血，专供筑基修士活血化灵所用，属于有一定销量但不多的不常见药品。 那天，水榕树上飘洒下无人注意的满院雾埃叶粉末。 万空雾埃叶本身无毒，与前吾之血混合，却专做增强前吾之血的效用之用，是一味强效“催化剂”。 筑基期的药品用法，再配上安靖兰御兽法决中沉疴已久的灵力，理论上来说，足够送他体内的灵力一次倒行逆施的勇气。 今日安靖兰首次试图契约灵兽，且还是修为高出自己的灵兽，更是激化了功法与身体的不和谐之处，竟然当场出事。 虽然层次较低，以安宁道长之能，欲要彻头彻尾的详查，恐怕并不能瞒住。 但是原因合情合理，师傅也未起疑心，一切顺理成章。 “师姐。”姬煊低声问安靖柏，“师弟这...都没有前兆吗？我观之，是有些严重。” 安靖柏心忧道：“每日修炼，他的灵力储备确实已经久未上涨，甚至有所衰退。但我等四人，除了你勉强有些进益，俱都是如此，谁知竟还有其他缘由。” 懂了，安靖兰本来也需要用此症状掩盖自己中毒不深的事实，弄巧成拙，给姬煊提供了便利。 姬煊的灵力大摇大摆地绕开安宁道长，扫向安靖兰。 倒不是说如此行事，安宁道长就无法察觉，只是姬煊清楚道长不会介意罢了。 姬煊在心里幸灾乐祸，假惺惺道：“有点严重啊，他的灵力退回练气一层了，层次在仙凡之间波动。” 系统：“只有练气弟子，才将炼气期也称作‘仙人’。我们为图隐蔽，用的都是事后自然分解的药物，否则，他现在早就走火入魔，能不能活着都选，只是层次倒退，已经很好了。” 姬煊：“嚯，这么严重，那就好。按照我们之前的预计，他退回凡人层次比较保险，练气一层也还可以接受，应当就不再有足够操控毒性的灵力了。” 系统：“后悔吗？再冒点险，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危险分子了。安宁道长自己都是从普通弟子厮杀上峰主位置的狠人，要真是让她发现此事，即使你毫无理由，她也未见得会在意。” 姬煊：“不是很后悔，你这都是假设，还是保险点好。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将所有人约到秋城，用‘杨笑’的身份杀死安靖兰。” 安宁道长的白虫子给安靖兰治了治伤，将人的修为暂时捞回练气一层，最后叮嘱道： “靖兰，只是功法出错而已，不要气馁。你目前的修为虽不稳，在引气入体前后波动，但只要你趁修为停留在练气一层之时，随意契约一只灵兽，便可稳住灵力重修。” 不过，安宁道长话锋一转：“靖兰，我下次回宗门之后，需要见到你之前的修为。” 安靖兰毫无血丝的脸上泛起薄红，难堪道：“师傅......弟子还有四锁之毒在身，还请师傅垂怜。” 第五十三章 初赛 安宁道长却已经走开，不再理会他：“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散了吧。” 双华看不下去，给安靖兰指明：“不要消耗主人的耐心，你们中毒这一年，主人也没有提出新的修为要求。你此番自讨苦吃，却想要主人网开一面，未免有些妄自尊大，不知轻重。靖兰，你至少要追上悦风轩其他人的进度，才不至于被主人丢下。” 安靖兰暗道晦气，他正是因为刻意做出加重发的症状，好与其他人没有分别，才一直没有直接找上安靖柏，将灵鹤要回来。 “我知道了。”安靖兰虚弱道，“多谢前辈指点。” 双华点点头，擦干净蛇尸最后留下的血痕，消失在洞府深处。 安靖柏护着安靖兰，小徒弟们回到自己居住的悦风轩。 一坐下，安靖兰就待向安靖柏讨要灵鹤，安靖柏正在心疼，哪有不应的，只道等安靖兰身体好转些，便叫两人做交接。 正说着，一枚传讯玉简从门口“嗖”地飞入。 院内一静，安靖柏立刻认出玉简上长平王的印信。 姬煊察言观色，自行请离道：“师姐还有其他要事，我不方便打扰，就先行告辞罢。” 安靖柏制止“姜年”：“师妹与我三人师出同门，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我族中秘辛已与师妹探讨过不少。师妹，我长平王府的事情，你逃不掉的。” 姬煊笑笑，没说什么。 这要看收益了，要实在太麻烦，她肯定是要切号走人。 安靖兰眼看着那么敬重姐姐，该下的毒一样不少，谁知道王府里面，以及王府和朝廷之间，究竟是个什么鬼关系。 安靖柏收到玉简，浏览之间，眉心逐渐紧缩。 她放开玉简，转头盯着安靖兰，玉简掉落在桌面上。 安靖兰疑惑道：“姐姐？怎么了？” 安靖柏回答：“是母亲，靖兰，她叫你回去一段时间。” 长平王叫安靖兰回去参加选秀。 是的，选秀。 荒朝当今圣上修为及至结丹巅峰，在皇宫之内能与元婴后期修士一战，不图胜利的话，连化神修士都可挡上一挡。 如此增幅，也是一个皇朝成熟的标志。 即使是长平王，在自己的王府中，其实也能获得实力上的增幅，但没有荒帝的恐怖。 恐怖如荒帝，广纳后宫的时候，也是连练气的修士都不放过，毕竟佳丽并不是完全依靠修为存活。 安靖兰哽住了，他确实是想远离御兽宗，也想去皇城，但这和进宫给荒帝当美人是两回事儿，宫中之人甚至连皇宫也难出。 他想要陪在姐姐身边一辈子的。 安靖兰偷觑安靖柏：“姐，我不想去。” 姐弟两人拉扯一番。 安靖兰：“好吧，反正我也废了，去就去。” 安靖柏微锁的眉间松开，手指轻轻抚过安靖兰的发丝，哄道： “乖，靖兰最听话了，好好地回去参加选秀吧。不用太上心，在前面几轮便淘汰回来才是最好。” 假的，如此虽然最好，但安靖兰要进去，长平王才能出来，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牺牲靖兰的一生。 但长平王府的局势急需缓解，弟弟锦衣玉食这么多年，也该付出些代价了。 有王府和弱水精华在，靖兰在宫中不会太难过。 安靖兰温顺地点点头，一无所知。 姐弟俩视线流转，一半各怀鬼胎，一半温情流露。 姬煊困惑道：“你有没有觉得，她们的姐弟关系有点畸形。” 系统的认知大半来自姬煊，赞同道：“怪怪的，但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 时光流转，宗门大比在三周后如约而至。 初战是各个峰头自己组织，姬煊归属于万生峰域下的万生峰，相当于嫡系，她的擂台赛就在万生峰山腰处的擂台进行。 重重修士组成的人海围在擂台之外，可称山上最热闹之时。 炼气期的擂台旁，系统兴奋得不能自已：“姬煊！姬煊！好多人啊！” 姬煊：“收一收，吵得我头疼。” 人声鼎沸，仅凭炼气期的修为，便将万生峰诡异的毒雾都冲散了些。 场上，两个修士正在对战，擂台上群兽乱舞，天上飞的挂在高空，地上跑得爪爪见血，水里游的，翻着肚皮眼看着不行了。 擂台战对御兽修士而言不是最合适的战场，但是浮云界惯例，各种天下峰会都是采取擂台战的方式。 御兽宗无法以一敌百，只能打不过就加入，强行适应。 “今日是哪几场？才第一天，打的不起劲，没意思。” “是你姑奶奶我的场！你小子自己输了，倒是很会酸别人！” “诶嘿嘿，师姐说笑了，您那一场，我必在场下等着给您道喜！” 场上，左侧的修士脸上漫上黑气，眼珠暴突，显然是毒发入脑。 台上虚影晃动，一个长老现身，用灵力强行将深层侵入的毒素抑制住，将人带下擂台。 然后一通操作，将修士治个五六七八。 “自愿接受长老介入的人虽然哪里都是，但好像只有我万生峰的前两轮也包括比完擂台下赛后的验毒。” 修士没有认输，长老自行判断场上情形危及性命，因此出手，是修士需要提前确认同意的赛前事务。 虽则这会留给胜方和长老一些勾结的空间，但赛前确认最主要的功能，其实是是收钱。 结丹长老的治疗费用，即使比平时低廉许多，也不是谁都请得起的。 对长老而言，是不得不履行的宗门义务。 “第三轮就都包了，万鬼峰也每一轮都一直包驱邪，难评。” “嘿，再打两轮，就轮到咱们峰主大人的爱徒上场，这位好像是最小的师妹，底下还有一个师弟，因伤退赛了。” “她们这毒中的，可真给峰主掉脸。听说到现在都不敢出行？不怕擂台之上毒发身亡吗？”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有靠山，指不定契约了什么强力的灵兽，说不得是要到千人榜上冲名次的，岂是我等鼠辈可及？” “你是觉得，她们挺得到第三轮？” 第五十四章 毒牙 “怎么可能，最多第二轮，真要有本事，为什么不出门？我听悦风轩的师弟说，那几位动不动就要请长老去解毒，啧啧啧，人家这待遇。” “待遇再好，也是喂了狗吃，哈哈哈！” 其他弟子的言论，姬煊不往心里去，他们最好再激动一些，说不定还能给她涨上稀薄的几分经验。 姬煊战在擂台边观战，觉得战况大致符合预期。 以万生峰的风格，最主要还是灵兽对抗，以及下毒和避毒。 以御兽宗的风格，避毒需要躲开对方灵兽的攻击，她看了一上午，少有弟子的灵兽全都无毒，也少有弟子的灵兽全部有毒。 以“燕归来”为例，有的弟子仍在使用最初的“版本”，有些弟子却做了针对性的培养。 看培养成效，恐怕不是万林峰，而是用了万生峰的法子。 就如同她对莲台叶、水榕树和灵蝶做的一样。 晌午一过，微风习习，半下午的天气凉爽，正是好时辰。 姬煊的场次如期而至。 兼职救援，兼职裁判的结丹长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练气第十五场，乙字擂台，开始。” 擂台两侧，分别站着姬煊和她的对手——一个面生的男修，辨不清修为，实力应当在练气八层至练气九层巅峰之间。 姬煊身侧，小黄的毛发被风吹得虎虎生威，绒毛根根倒向后方，朝着对手威胁地龇牙。 小灰和小月牙在上方盘旋，小叶子和小水被她捏在掌心。 青熔照旧挂在耳后，灵蝶略微变小，飞舞在青熔的旁边。 灵蝶看情况，青熔的实力太强，如无必要，姬煊在前几场并不想让她出场。 好巧不巧，对面的修士也带了“燕归来”的组合，和她这边相同的三只灵兽分布在各处。 对手甚至还对“燕归来”进行了升级，从毛色和外形上来看，显然不是走的原本万林峰的路子，而是用万生峰培养毒兽的方法做出了一定改造。 观之颜色和外观，牙齿和爪牙绝对藏有剧毒，身上的羽毛应当还不至于。 此外，还有两只蜈蚣和一只蝎子分别伏在男修的两侧肩头，蓄势待发。 姬煊在观察，系统看着哗啦哗啦进账经验值，情难自禁： “你快说点儿什么，赢了显得特别霸气，输了显得特别丢脸的那种。” 姬煊：“......也不是不行。” 姬煊抱拳开口：“师兄，承让了。” 论本心而言，她肯定是想喊师弟。 奈何姬煊这一批是最新的一批弟子，再没有师妹和师弟了。 悦风轩的人姬煊多少能认个脸熟，对面的男修却十分陌生，那只能是师兄了。 男修不发一言，紧紧盯着“姜年”，不敢率先发起进攻，灵力高度紧绷。 姬煊心中一松，对面害怕，那就更好办了。 水榕树的身形突然放大，遮住擂台中央，将对方的莲台虎拢在树身之下。 小水甚至将数条枝条扬上空中，试图将对方的飞云燕抽打下来。 因速度太慢，被燕子轻易躲过，未果。 男修万分谨慎地将自己的莲台虎唤回身边，犹豫一瞬，还是让莲台虎在完全撤出之前，给了水榕树一爪子。 水榕树的枝条泛黑，行动减缓，但只有这一条枝条是如此，且小水被喂的毒药不少，甚至已经在恢复自愈。 与此同时，姬煊的飞云燕和月牙鹤同时从高空扑下，啄走男修的三只虫子，顺便尽力撕破他的法衣，给他留下点见红的伤口。 男修向前踉跄几步，肩头伤口血流不止，老虎撤回，和燕子一起守护在他身边。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王师兄的毒性培养是一绝，这个姜师妹竟然鲁莽地直接让灵兽去抓！虽然师兄手上，但我看，她是要吃些苦头喽。” “她的飞云燕还没有做过任何针对性的培养，怎么敢的！” “啧啧啧，怕是要将这鸟儿折进去，可惜呀，还不如送我。” 男修驱动莲台叶暂时止血，腾跳躲闪，避开水榕树甩动的枝条，同时催动被叨走的三只虫子，向周围释放毒素。 月牙鹤和飞云燕嘴里还衔着虫子。 月牙鹤还好，毕竟是万生峰物种，对毒素的抗性略高，靠自己扛得住，仍在试图将嘴里的两只蜈蚣咬碎。 飞云燕却确实有些中毒征兆，他将蝎子吐到地上，毒素从口中蔓延，使他飞行不稳。 姬煊暗道大意，莲台虎和飞云燕没有做过抗毒的训练。 她将莲台叶塞到小灰的鸟喙之中，露出翠绿色的叶片。 蝎子甫一落地，立刻抖抖簌簌地向着姬煊而来，小灰的突袭成了它搭乘的免费班车。 蜈蚣和蝎子被男修驱使着放大，立时占据了水榕树这一侧一半多的地面。 姬煊无语地揪住树枝，被水榕树带到树顶之上。 小灰躲在一边解毒，莲台虎也缩小躲进枝叶之中，月牙鹤一只鸟，仗着领空优势，与地面上的三只虫子周旋。 哪只欲要脱离这方战场，跑去攻击其他目标，它便给虫子来上一嘴，叨回来。 话风立转。 “莲台叶？失算失算，我都快忘了这是个三件套。” “这不是普通的莲台叶吧，刚刚毒素都上那小燕子的脸了，却能这么快被止住。燕子脸上都是灰毛儿，可不好上！” “那是什么鹤？怎么毫无防备，还能抗住毒啊？” 树顶之上。 “砰！！！” 男修骑乘莲台虎不断移动位置，他的飞云燕自上而下空袭姬煊，目标是姬煊的脑瓜子顶。 姬煊凝出一面冰镜挡住燕子，燕子正撞在镜面上，碰撞发出不小的声响。 燕子背后，一面火镜由镜化环，沿着飞云燕翘起的尾巴自后向前，套住燕子的身体，在肚腹之间猛地缩紧。 “呖！！！” 飞云燕被烫的嗷嗷叫，窜回男修身边。 男修连忙用治愈术支撑它的伤处，凝出一柄水刀，将火环斩断，用灵力支撑断口不会自行愈合，两瞬之间，成功击碎火环。 法术能承受的灵力就那么多，多了也会坏掉。 第五十五章 受罪 在攻击类的法术之上，姬煊不能使用稳住探查术的方法稳住火环，毕竟探查术也没有受到蓄意破坏。 趁着男修手忙脚乱，小黄的身躯急剧放大，和男修的莲台虎趁机打上架。 男修莲台虎一时被挡住，小灰抓住机会，俯冲向下，利爪破开男修的防御，深深扎入血肉，抓上男修的肩胛骨。 蜈蚣和蝎子的行动均是一顿。 男修狼狈地从老虎身上跌下，被小灰压着肩膀扣在地面，两腿却还缠在老虎身上。 脸面被这一下嗑出满脸的血，他抬起头，从地上向空中仰望，找到姬煊的位置。 树梢上，姬煊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此情此景，狼狈得她一时间甚至有些不忍。 这样不好，心不够硬。 姬煊命令小灰的爪子再深几分：“师兄认输罢。” 男修心中确实有一些不甘，但更多的全是伤痛和畏惧。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不是亲传弟子的对手，还是峰主亲传。 如今这一下，更是被打破了胆。 老虎被他驱使着走开，男修的脑门顶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他的手臂连挣扎都没有，侧脸趴在地上，看向台下：“我认输。” 嘘声四起。 小灰的爪子收回，男修背上的血窟窿却一时不能修复，他仍旧瘫在地上，倒是试图爬起来，却不能成功。 姬煊将灵兽缩小收回，在树上暗忖：“要不给他扶起来？” 系统震惊：“我求求你了！我的主人！伙伴！宿主！不要做傻事！这又不是和安靖柏打友谊赛，你是冷漠峰主弟子人设啊！” “扶起来以后呢？难道还要给治疗？遴选里哪有这种先例？谁不是抛下对手就走？还指望修士之间的人情？你不会是被安宁道人的师门宠坏了脑.......灌输了什么错误的修仙界印象吧。朋友，不能这么天真啊！” 姬煊：“今天这一个扶了，说不定下一个还想，连给面子带治疗，一个接一个，无穷无尽。若有一天我厌倦了，反而会惹人非议。但今天如果就此离去，却不会有人多说一个字，只会嘲笑这位师兄，甚至会得到几个追捧者。” 系统：“对，现在台下有很多对你仰慕的经验值出现了。” 姬煊：“对自己，确实不能开这个先河。不过，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系统大叫：“你的人设破了呀！那怎么行!” 擂台上，结丹长老现身，询问男修是否需要自己的治疗。 男修看着长老的鞋面，拒绝了帮助。 这次他只是形容狼狈，还能支撑，不需要花费预付给宗门的治疗费用。 姬煊收起水榕树，从高处跃到人群外围上空的仙鹤背上。 仙鹤铆足了劲儿向上飞，不多时，“姜年”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云端。 “强啊，就看不起人呗？”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她直接飞走是夸张了点儿，但这主要是因为其他人没有灵鹤，不然谁耐烦继续待着。” “那种万林峰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我们万生峰不稀罕。” 空中，系统快乐地给姬煊播报经验值。 系统：“血赚！甚至还赢了！你可一定要多撑几轮啊！这种自带热度的比赛就是合适，神清气爽。” 姬煊：“我尽量吧，有青熔在，进到决赛轮不是问题，最好能赢到梁师姐提过的秘宝。” * 第二场比赛在次日的上午，这回的对手比前一天的师兄还不济，甚至没有花姬煊多少时间。 回到悦风轩，姬煊寻思着给莲台叶和莲台虎做一些毒性上的突击培训。 这么久了，她一直是使用毒液精华和血液精华为灵兽做培养。 飞云燕和莲台虎不能直接泡水里，导致姬煊一直忘记给这两只也做些提升。 如同前天对战中的男修一般，在爪牙上培养出毒素还是其次。 有灵蝶在，姬煊其实并不差攻击性的手段，反而在抗性上，最好能将这两只万林来的小白花，培养出如同万生月牙鹤一般的防御力。 不像毒蛇类，月牙鹤本身并不依靠毒性捕猎，但生活在万生峰的地界，便自然受到影响，进化出了一身强力的抵抗力。 性状是由基因和环境共同决定的，在浮云界，还要加上灵力。 姬煊默默地摸摸两只毛绒绒的头。 不好意思，你们要受苦啦。 小院里，姬煊的灵兽们一字展开，在她强势的掌控力下，老老实实地规矩排好。 姬煊：“小黄，还有小灰呀，这不是我故意给你们找茬，实在是落后就要挨打，不在同伴们身上受苦，就要去外面受苦，那到时候，吃的苦头可就大啦。” 燕子和老虎被她扯到身边，一无所知地黏着她轻轻叫唤。 姬煊叹口气，将缩小版的两只仰面朝天地摆在桌上。 会出声音的动物，终究是不同的。 姬煊给灵植和灵蝶喂毒的时候，只是担心一下过量，轮到小灰和小黄，竟然还多一些愧疚和心理负担。 边边和角角飞过来，小叶子被姬煊攥在手里，特意买回的解毒丹摆放在一旁。 姬煊指着小灰，不忍道：“开始吧，用能使他重伤的最轻最轻的毒量攻击。” 灵蝶的灵智比其他几个聪明一些，距姬煊观察，甚至比筑基期的青熔还要强，能听懂更复杂的指令。 比如说，刚刚这句指令，就只有灵蝶能依言行事。 边边和角角轻轻分别扎进小灰的翅膀和小黄的肚皮。 小灰：“唧！！！！” 姬煊由着他炸毛飞起，满院子乱窜。 其他灵兽也被她松了控制，各干各事，各打各架。 一炷香后，月牙爪子抓着小小灰扔回桌上。 小小灰翅膀摊平，双眼无神地望向姬煊，甚至能从其中读出一丝控诉。 姬煊心虚地摸摸鼻子，借助莲叶的帮助，治愈小小灰。 飞云燕和莲台虎的修为差不多，但是原型的体型小不少，对毒药的抵抗力就差些。 小灰生龙活虎地在院中造孽，坚持的时间说不定还没有老实呆着的小黄的一半多。 药倒一只老虎和药倒一只燕子的剂量，那能一样吗？ 第五十六章 毛绒绒的折磨 再一炷香后，聪慧的小黄用力地翻过最后一个身，吸引到主人的注意力，示意自己真的不行了。 姬煊怜爱地抚过小黄明显不对劲的皮毛：还有力气翻身，还能再支撑一会儿。 再再一炷香后，小黄的生命气息开始出现异常。 姬煊再次激发莲叶的灵力，治愈小黄。 小叶子争气，没有白养，买来的丹药一个都没用上。 如此折腾一番，姬煊大概对两只的极限有了认知。 确实就是普普通通的无毒灵兽的抗性，在炼气期普普通通的档次里面算作比较上乘的普普通通。 燕归来在此项上原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能是和一众有毒的小伙伴每天打打闹闹，多少受过些小伤，薄有提高。 姬煊按照宗门玉简和论坛之上所述的内容研究了很久，加上万林峰拥有完善的燕归来培养体系，也非常具有参考价值。 针对抗毒能力的培养，实在没有什么好法子，这东西不像武器，从挥刀开始，到使用成套的刀法，还分为打基础和实战的不同环节。 毒抗，就是简单粗暴的中毒、解毒、中毒、解毒的过程，全靠提升毒药的药力做进一步提升。 依靠万能的灵力和灵药，尽可能地避免在此期间对身体产生长久性的伤害。 温和一点的，在食物中添加一些微量的毒性，逐步提升，循序渐进。 姬煊拿出小灰和小黄旧的口粮，揪下几篇水榕树的叶子，撕碎了掺进去。 没办法，自制兽粮比购买万生峰上专门售卖的专项培养型兽粮实在便宜太多。 虽然是自家人自相残食，但是，凑合用吧，这口粮不是重点。 激进一点的方法，就是如同姬煊方才所为，使用毒药对灵兽造成伤害，甚至是濒死程度的伤害，然后治愈，反复锤炼，最终达成目的。 身负灵力的修者和灵兽，与寻常凡人不同。 凡人如此做，只会透支身体，死得更快。 修者和灵兽如此做，却是正常的修炼之法，这正是灵力赋予所有步入修行之途的生灵，所谓“逆天而行”的资格，超凡脱俗的体现。 小黄已经恢复活力，反倒是小灰，两炷香多的时间过去，仍旧瘫在桌上，无形之中配合小黄上演了一出小猫逮鸟的好戏。 小黄的爪子将小灰扒拉走，又扒拉回来。 老虎居然也有戏弄猎物的爱好吗？还是专爱戏弄同伴？ 姬煊怜爱地看着小老虎和小燕子，没再捉着一虎一燕操练。 罢了，今天也算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了，不好再揠苗助长。 明天起再继续吧，之后就不用逼到生命极限这么夸张了。 * 按照万生峰的规矩，初轮比赛是胜场制，每人会迎来七场左右的比赛，在山峰赛中至少胜出四场，才能晋级第二轮的主峰全域竞争。 七局三胜，而非七局四胜，遴选除了选拔性质，同样意在使弟子得到更多的磨炼和战斗经验。 万生峰域内，所有没有正经拜师的弟子都集中在主峰修炼。 再加上座师本就隶属于万生峰名下的弟子，作为主峰的万生峰上弟子人数最多，是以有此规定。 换做弟子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小山峰，一个也不淘汰，全员上场的情况，也是有的。 不要求青熔参战，甚至也不要求灵蝶参战的情况下，姬煊有惊无险地战胜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的对手，终于在第六场迎来一个熟人，多少算是有些仇怨的熟人。 从结果来讲，是单方面对“姜年”有仇怨。 陈易男，墨阳道长门下的弟子，曾经被姬煊拿来刷过一次擂台声望。 之后暗怀不满，找来同师门的师兄撑腰，最终事态超出他们的预计，引来了适时作为执法堂长老在近处值勤的梁思松。 他的师门，墨阳道长门下，道长配给弟子的灵兽是人手一只烈焰犬。 姬煊参加的场次多了，也有了一些装派头的心得。 月牙鹤从空中飞近擂台，姬煊从仙鹤身上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在地面。 经验值默默开始涨起来。 好好好，不愧是她借师傅洞府的地方练了半天之久的出场方式。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何翻下灵鹤，如何利落地落地，这都是时间和经验换来的潇洒模样。 在连胜的气势下，她从旁观者口中一开始的“峰主门下的废物师妹”，“进化”成了“姜师姐”。 “姜师姐来了？赌一赌这次对面的修士多久落败！” “我赌一炷香！” “还多久落败？傻的吧，你们不认识人的吗？” “今天是墨阳道长的小弟子，陈易男，和姜年做对手，他也是一路赢过来。” “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陈易男走的是烈焰犬专精的路子，攻击力极强，这胜负还有的说。” 系统在后台过滤提示，惊讶道：“这是你第一次擂台的那个？他有点强啊。” 姬煊问：“怎么说？” 系统：“比昨天多了很多看好戏的，我说，要不你演一下吧，欲扬先抑，先落在下风，收割一波嘲讽，然后再赢他，经验值最大化。” 姬煊：“？？？” 姬煊：“你怎么总是有馊主意？演进去了怎么办？” 系统：“不是还有青熔保底嘛。” 姬煊：“你可真有自信，收一收。焉知势如破竹不会收获更多？再说了，说不定不需要我演，我们两个也能打成平手。玩儿脱可就好笑了，你想输？” 系统嘴硬：“我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我看你好像很介意。” 姬煊：“正解，我不想输，只想赢。” 陈易男上次从姬煊和安靖柏面前逃走，已经一年多之前的事情，这会儿已经将当时的不安忘了干净，只记得三个字：找场子。 他抱拳，抢姬煊的台词道：“师姐，承让了。” 姬煊回礼：“承让，小师弟。” “小师弟”——总觉得“姜年”在看不起人，陈易男哽住。 长老宣布比斗开始。 话音刚落，姬煊向外放出水榕树，陈易男同时向她冲过来，眨眼间已经越过水榕树，贴近姬煊的眼前。 第五十七章 事不关己 五只烈焰犬还较他更快，无视姬煊的其他灵兽，目标明确地从各个方向袭向姬煊，显然打的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姬煊向后急退，驱使月牙鹤在路径上等待，薅住鹤脖子。 不待调整姿势，月牙鹤直接腾空而起，姬煊在空中翻身骑上灵鹤背部。 “漂亮！” “以前没用过这招，这墨阳道长高徒可以啊！” “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路过的长老：“也不算太花，等修为上来了，全是这些花架子。” 烈焰犬也有飞行的品种，否则陈易男也不敢只契约这一种灵兽。 三只烈焰犬急刹车，自地面大转向，跟着姬煊飞到高空。 遵循浮云界惯例，擂台战对飞行进行高度限制，不能飞得太高，不过对练气弟子来说，肯定是够用了。 地面打地面的，空中打空中的。 三只烈焰犬，一只生有双翅，一只脚底冒火，还有一只无甚异常，排成品字形追在姬煊身后。 要不要让灵蝶给一口来一下，试试毒性？ 算了，还不到需要亮出底牌的程度。 烈焰犬的修为和仙鹤不相上下，飞行速度弱于月牙鹤，但是体型更小，更灵活。 擂台上拉不开距离，月牙鹤依靠先发优势吊在前面，迫于擂台固定的位置和面积，不断绕着擂台兜圈，烈焰犬一时也无法追上来。 小狗们跟着跑，不领教一下就不合适了。 姬煊向身后连续释放水镜术，烈焰犬和仙鹤的飞行路径完全重合，一撞一个准。 镜面接连被烈焰犬撞破，地面上的陈易男一边忙着打虎烧树，一边关心上方的情形。 他担心姬煊在其中一面水镜中埋雷，不得不分出一只防御力最强的烈焰犬充当先锋军。 这就是他想多了，姬煊的水镜术确实是单纯的水镜术，再给她一点时间，或许能在之上叠加一些毒性。 绕了一会儿，姬煊将这三只小狗的情况摸得差不多，在仙鹤背上凝聚灵力，突然施术，在身后凝出一面巨大的、玄妙的水镜。 背生双翼的烈焰犬毛色偏深，体型略大，明显是有专长。 最开始的几次，烈焰犬单纯是哪只撞上了水镜，便算哪只倒霉。 很快，便都是由这一只来专门打头，破镜而出。 ——陈易男心有顾忌，顾忌水镜会有异。 既然敌人害怕，那便更要“乘胜追击”。 半空中，倾斜放置的水镜颜色蔚蓝，蓝色从边缘至内心由浅至深，中心的深蓝漩涡似乎能吞噬掉周围的光线，散发着玄奥危险的气息。 看着层次分明，实际上，法术效果的加强是一点没有，甚至因为面积的变大，在威力上有了长足的退步。 施术上多花的时间，完全是为了营造绚烂的视觉效果。 不图别的，只图一个“虚势”，能唬到人是最好。 果然，陈易男心中一个激灵：！！！ 他连忙喝止烈焰犬，三只犬只险险地停在水镜之前，掉头就是散开跑。 它们试图从三个不同方向，分别绕一个巨大的圈子，避开水镜，接近姬煊。 地面上，水榕树已经被陈易男点燃了一半的枝条，其中两条已经变得焦黑，小黄按在地上的一只虎爪上的毛发也被烧成了个斑秃。 飞云燕来得快跑得也快，伤害一般，陈易男便没有专门分出一只烈焰犬追他。 空中烈焰犬正在绕向姬煊，突然，月牙鹤从水镜的下边缘现身，鸟喙长伸，直指陈易男的胸口，显然是在发出蓄力已久的正经攻击。 陈易男：！！！！！ 打虎的烈焰犬一时抽不开，烧树的烈焰犬窜到陈易男旁边，体型放大，载着他偏离月牙鹤攻击的方向，同时躲避来自空中的飞云燕的骚扰。 陈易男擦一把汗，暗道先避一避锋芒。 眼看着前方就是擂台边缘，他和烈焰犬擦边转身，回头紧张地观察月牙鹤的动向。 一人一犬在场地边缘画出漂亮的弧线，卡着极限转向，提速奔跑。 然后立刻顿住，蓦然停止。 男修的身体后仰，脊背和犬只的背部相贴，双腿紧紧夹住犬只的腰腹，倒在烈焰犬之上。 锋利的刀光横立，正停在他的双眼之上，利刃平放，刀背上照出他的脸庞。 狼狈的湿发紧贴额际，七窍因恐惧而放大，原本是一张秀气的脸，现在却因不能自已的惊骇而露出丑态，眼眶生理性地充血泛红。 陈易男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朝姬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显得可怜又狼狈。 高空，结丹长老缓缓放下蓄势救援的灵术。 陈易男也预交了长老的治疗费，刚刚那一刀要是没躲过，她就要出手了。 练气修士眼中的千钧一发，和结丹修士眼中的千钧一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速度。 系统：“好家伙，你真是给他吓了个大的。” 姬煊俯视着对手，没有计较前尘往事，借机杀人的意思，直言道：“师弟，认输吧。” 陈易男头脸朝天，被迫仰望姬煊。 他的双手难以自制地揪紧烈焰犬的皮毛，又强自压抑住烈焰犬的痛呼，投降道：“师姐，我认输。” 姬煊放下宽刀。 这还是专门找安嘉亦陪她一起去买的仙刀。 陈易男终于从烈焰犬上放心地摔倒下来，扶着狗子从地上爬起。 月牙鹤一深一浅地走到姬煊身边，姬煊收起自己在擂台上铺摊开来的一片灵兽，翻身跨上仙鹤背部，仙鹤振翅而飞。 擂台上，陈易男突兀地再次喊道：“姜师姐！” 仙鹤灵巧地听命从空中转身，“姜年”向下看去。 陈易男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扬起脸，露出因自身平时的怯懦虚伪，而在此时显得格外勇敢清澈的目光。 脸上带着一些尚未察觉的，因自己的冲动而产生的茫然：“姜师姐，我姓陈，陈易男，师从万生峰墨阳道人，在道长门下排行十二。”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他被你打的太厉害，芳心暗许了！哈哈哈哈哈哈！” 姬煊：“.......” 第五十八章 世俗 姬煊在心中：“你别这样，可能是你想多了。” 姬煊在擂台上，她对陈易男点点头，礼貌道：“陈师弟。” 毫不留恋地命令月牙鹤掉头，转身飞走了。 系统嘴上不停，还在开麦：“不要洗了，我看到提示了，他对你‘涌上莫名的仰慕’。” 姬煊：“仰慕归仰慕，也不一定是......算了，随你吧。” 系统：“准确一点儿，随他吧。” “......” 只是个小插曲，姬煊没有放在心上，陈易男的心情与她无关，她对这人的印象停留在和二乔兄弟有仇，以及打不过了就找师兄找场子之上。 仙鹤载着姬煊向山体的另一侧飞去，悦风轩和练气擂台的海拔差不多，在万生峰的另一面。 “师妹！”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话音出口时还在身后，闭口时，已如风一般到了身前。 秦桑伸出手，轻松拦住一时刹车不及，要撞到她的灵鹤。 她倒没关系，主要不想伤了这只小仙鹤。 “秦师姐！”姬煊唤道，因在灵鹤上，便也没有作揖，“师姐怎在此处？” 秦桑腾云驾雾，悬浮在空中：“正是来寻你，师妹，你在台上跑得好快。我同她们聊几句的功夫，你便已经跑走了，害得我还要追你。” 姬煊惊讶道：“师姐方才竟也在？——以师姐之能，便累师姐将我寻上一寻。” 二人寒暄一番，秦桑拿出五枚做成长条形状的红色玉简，递给姬煊：“师妹，实不相瞒，近日师姐我喜事将近。” “此乃我结契典礼的请柬，时间在各座山峰遴选之后，八座主峰全域遴选之前，特给师妹送来，还劳烦你带给其他师姐弟。如若安宁峰主回宗，也劳烦你代我请上一请。” 恐怕是为了最后一句，才专程送来。 姬煊接过玉简：“四师弟被家中唤回，也不在宗门，如若师傅或师弟归来，我定替师姐将请柬带到。师姐大喜，姜年在此先贺过了，祝师姐修为进益，心想事成。” 秦桑哈哈一笑，摆手道：“那就多谢师妹，祝我得偿所愿罢。师妹，我先走一步，就此别过。” 姬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脑中冒出一个问题：结契典礼，是正经成婚，夫妻结契，还是“娶小妾”？ 这个问题不好当面问秦桑，姬煊只好在送请帖时顺便问问安靖柏。 她是王府出来的人，有经验。 安靖柏一听，奇道：“师妹竟真不知？难道是秋城习俗有所不同？明媒正娶的正夫，和纳进家门的面首，婚礼仪式全部都叫结契典礼，意为男子将一生契给妻主。” “修仙界强者为尊，不似凡间的繁文缛节讲究，不过大差不差，还是跪天跪地跪父母那一套。秦师姐师从灵蚕仙子，典礼上应当会将仙子先跪上一跪——除非秦师姐父母的修为更高，我看这应当不大可能。” 姬煊没有回答秋城的问题，她在秋城时除了帮城主的儿子逃过婚，没接触过别的婚礼。 “那秦师姐此番究竟是迎娶‘师姐夫’，还是夫侍，应当是不好确定了？不过，师姐此前说纳夫娶亲，多半不是正夫进门。” 安靖柏：“只从这四个字而言，确实如此。师姐若是娶正夫，看在正夫的面子上，应当会在玉简中言明才对。我看这五个玉简一模一样，一个都没提，看不出来娶的是何人，何名何姓，何方人士，正夫应当不至于此。” 她一拍脑袋：“前几天，我才在悦风轩内碰到秦师姐的好友，无迹峰的梁师姐。” “她来，似乎是为了带走她的师弟，那师弟的修为我难以分辨，观其之能，应不是练气，而是筑基或者结丹，被梁师姐——梁长老——带走之时，正在为难厢房的乔子月，险些将人兄弟两个打死，好不惊险，幸好梁师姐来得及时。” “当时你不在院中，中庭里闹得很大。我听到梁师姐言语中提及秦桑师姐的好事将近，她的师弟名字仿佛也音似‘思松’，正因此到处找茬，已经闹出了一条人命，也曾险些被人在擂台上打死。梁师姐忍无可忍，说是要将人关到思过崖中去了。” 姬煊忍不住接上：“师姐听到的可是诗丰？梁诗丰？前次我在师傅的洞府中也见过他，当时他也是在悦风轩纠缠二乔兄弟，被梁师姐救场带走，梁师姐传送术的终点被掌门改了位置......” * 三天后，山腰擂台。 这场擂台，是姬煊在山峰赛中仅剩的最后一个对手，也是个有过数面之缘的“熟人”。 悦风轩中的“杜姐”，全名“杜述尧”。 她除了首次见面时，主动提议将自己的院子让给安靖柏，这一年来也没少在安靖柏，以及其他三人面前刷脸。 安靖兰吃不惯辟谷丹，安氏的院子里常年在请人负责一日三餐。 乔子月给安氏当厨子打了一阵工，后来乔子月辞职，是杜姐找的人接上，直到现在。 悦风轩中经过近两年的时间，各方团体的形态的基本定型。 最多算团体，还称不上势力。 “杜姐”正是其中一个小团体的话事人，她家在凡间算得上是官宦世家，团队中的人一小半是由家中在凡间有些背景，特别是官场背景的修士组成，剩下的是拥有各色其他背景的修士。 不像姬煊和安靖柏，普通修士对于灵石和贡献点的捉襟见肘程度，比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团队日常的职责通常是在万事峰接取任务，组队完成。 特别是狩猎任务，团体行动的优势较之个人行动明显许多，捕猎的速度更快，保护自己的战利品被抢走的难度更低，抢别人的难度也相应降低。 “杜姐”是个棘手的对手，在团队中通常主要负责火力输出，练气七层。 她契约有人手必备的“燕归来”，还有另外三种毒物：万生河谷蛇，万生疯癫蚁，以及万生蓝环鱼。 姬煊踩着点抵达擂台，杜姐已经等在一边，友好地主动招呼。 第五十九章 适得其反 杜述尧笑着一拱手：“姜师妹战力斐然，我等早便想要讨教一番，今日终于有此机会，还请师妹不要手下留情。” 悦风轩几十号人，虽然人人都叫姬煊四人师姐师兄，但并不是所有人的年纪都更小。 在年纪比姬煊大的寥寥数人中，杜述尧是其中少数几个敢于直言将姜年唤作师妹，而不是保险起见，叫一声“师姐”的人。 姬煊回礼：“师姐说笑了，我也早有与师姐一战之意，今日机缘巧合，得偿所愿，也请师姐不要留手。” 两人商业互吹几句，便到了定好的时辰。 结丹长老宣布对战开始。 姬煊住嘴，照常扔出水榕树，分割战场，躲在擂台一侧。 杜述尧毕竟是团队的战力核心，契约的灵兽除了做与人对战的考量，还重在是否能在集体狩猎中发挥作用。 万生蓝环鱼，黑水河中的一种毒性较烈的鱼类灵兽，虽然攻击力凶猛，但是不能上岸，至少炼气期不能。 是以，姬煊主要需要面对的是杜姐的燕归来，河谷蛇以及疯癫蚁五只灵兽。 无需多言，两边的莲台虎、飞云燕飞别找到彼此做对手，即刻开打。 莲台叶没有战斗力，暂时派不上用场。 姬煊将水榕树放到最大，谨慎地藏在一角。 河谷蛇及疯癫蚁迅速侵入水榕树，从水榕树的感知中，她竟丝毫不能找到河谷蛇以及疯癫蚁的位置。 杜如尧这是要拖啊。 姬煊抬头，天上除了有两只鸟儿们，还有一只莲台虎。 杜如尧的飞云燕和莲台虎均进行了毒性和抗毒性上的升级，除此之外，她的莲台虎在空中行动自如，显然是也做了飞行能力的培养。 这使得姬煊的燕归来落入下风，月牙鹤必须时刻控场，它在，就是姬煊的老虎和燕子占优势，它不在，便是对方。 所以地面上的情况，便成了水榕树对河谷蛇和疯癫蚁。 一打二，小劣势。 在姬煊的身边近处，她对水榕树的感知接入达到最高，远处稍逊。 河谷蛇和疯癫蚁的毒性应当不足以药倒水榕树，但位置一直藏着，不肯主动发动攻击。 奇怪了，空中是月牙鹤优势，地面上，杜如尧应当很想扳回一城才是，为何不急着发动攻击？在等什么？ 蓝环鱼确乎是不能在炼气期上岸的，难道杜如尧做了针对性的培养？ 杜如尧的身形隐没在空气中。 姬煊将手放到水榕树上，“姜年”的灵力混入树身之中，悄悄蔓延至各个细枝末节。 水榕树饱浸百毒的枝条轻轻挥舞，弥散出混合着毒雾的水汽，毒雾扩散到整个擂台，擂台上覆盖上一层浅浅的白灰色。 这是姬煊第一次在遴选中驱动水榕树的毒雾，之前的对手实力一般，不需要毒素的帮助，仅凭灵兽本身的灵力便能解决。 毒雾增强了水榕树的感知，姬煊费力的从感知的灵力流动中，找到杜如尧的位置。 一个人影正在从水榕树的另一侧移动到这一侧，沿着长方形擂台的边缘缓缓贴近。 杜如尧身上的敛息术相当高级，完全躲过了其他所有灵兽的感知，可能是为了宗门任务而特意准备的法术，用以埋伏灵兽。 然而，人的敛息又怎比得上天生的捕猎者，杜如尧的行踪虽然暴露，她的河谷蛇和疯癫蚁却还藏得好好的，完全找寻不到，想必它们同时也正在检索姜年的身影。 契约兽的最大弱点就是主人，姬煊不再寻找灵蛇和灵蚁，而是借助水溶树的掩护，在杜如尧脚下前方施术，摆上一个“火焰荆棘”。 杜如尧无知无觉地踩上去，突然脚上一痛。 被发现了！ 她暗道不好，不再刻意藏着身形，直接向前快速缩地前进，同时在脚上施展水刃术，割断荆棘，抵消荆棘的灵力。 与此同时，姬煊冲向杜如尧的方向，欲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用腰间的灵刀对她造成伤害，刀刃横砍。 “铛！！！” 危急之间，杜如尧面色不变，镇定地拔剑抵挡。 不仅如此，她反应极快地挑开姬煊的刀锋，挥剑进攻，看架势是想和姬煊使用兵器拼刀。 姬煊掉头就跑，闪到水榕树内部，远远避开。 这里的人难道都学过兵器吗？为什么舞枪弄棒这么自然啊。 她在秋城混的时候，那些混混明明也不行的。 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器修的兵器是姬煊的最弱点，从未系统学过，真要以此对战，肯定是打不过的，不如走为上策。 月牙鹤抽空给杜述尧来了一爪子，抢走她的剑，扔到擂台之下。 “嚯！白给的灵气！少说是炼气期上品吧！” “让让，让我看看......” 有人伸手去拿，杜述尧的手下连忙捡走。 结丹长老降下一道灵力，试图从杜姐手下抢走灵器的修士这才作罢。 姬煊的灵力波动和水榕树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分别。 敛息术被看破，杜姐也不再藏着，她无法找到姬煊，干脆花费大量灵力，直接攻击水榕树。 杜姐跳到树顶，大力将手中一片蓝紫色雷云拍到树冠上。 雷电在一瞬间传遍水榕树各处，电火花点亮树干、树枝和树叶，连树下飘动的毒雾都停滞了一顺。 晃动之中，姬煊敏锐地察觉到树下两处的异常。 正是因为没有异常，反而显得更加异常，这两处的雷电分布和其他不同，一定是河谷蛇和疯癫蚁的位置！ 同理，杜述尧也找到姬煊的所在之处，从储物灵器中又摸出一把灵剑，挥剑袭来 姬煊头发炸起，躲开杜述尧的攻击。 她手中抓着莲台叶，飞向两只灵兽中距离最近的一只的位置，伸手，隔着叶子就要抓起这里的灵兽。 河谷蛇灵活地一扭，躲开姬煊的包围，蛇身闪电般地回头在姬煊手腕上留下一口，“嗖”地再次没入树中。 身后，杜述尧的攻势紧随而至。 姬煊：“......” 她顾不上临时调整路线，去追跑掉的河谷蛇，按照原来的路线，继续拐向疯癫蚁的位置。 第六十章 初轮遴选完结 蚂蚁很小，莲台叶兜头罩下去，这次抓住了。 姬煊用力握住猎物，发现疯癫蚁虽然体型迷你，甲壳的防御力却不错，她虽能固定住蚂蚁的位置，却一时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疯癫蚁啃咬叶子，试图逃走。 毒性在莲台叶之上蔓延，好在莲台叶经受过多重培养液的拷打，并无太大的异常。 姬煊将叶子卷成小卷两侧内折封死，暂时困住疯癫蚁。 背后，河谷蛇迅速在树中穿行，再次试图给姬煊来上一口。 水榕树对杜述尧的作战方式起到的帮助很大，负面却很小。 现在已经无须和水榕树同频以隐藏身形，姬煊跃到树顶，捏住树顶正中心，将水榕树缩小握在手中。 河谷蛇掉到地上，它没有飞行之能，被月牙鹤拖进另一边的战场。 趁此机会，杜述尧立刻反应，自下而上发起进攻，手中灵剑倾斜地刺向姬煊的身体。 姬煊将手中的水榕树略微放大，以它为媒介，澎湃的灵力向着剑身延伸，与杜述尧的灵剑迎面相撞。 “砰！！！” 场上的灵兽被四散击飞，散落一地，姬煊和杜述尧之间的灵力交锋连成一道斜线，僵持在空中。 修士双方本身的攻击陷入胶着，掌控战场胜负的便变成双方的灵兽。 在姬煊神识的催促下，月牙鹤最先从冲击中恢复，将方才一同从空中掉下，身边尚在发蒙的对手飞云燕一翅膀扫下擂台。 另一边，两只莲台虎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虚弱地试图将对方击退。 因为还没有完全恢复，更像是两只小猫打架。 河谷蛇犹豫一瞬，在杜述尧的命令下选择偷袭姬煊，然而姬煊身周灵力激荡，无法近身，它只好退而求其次，加入灵鹤和老虎的战场。 水榕树的毒雾沿着灵力，沿着剑身，避无可避地蔓延到杜述尧的灵力之上，一边混入其中，一边贴近杜述尧的鼻息。 杜述尧唤出自己的莲台叶，却无法解毒，反倒被高浓度的榕树之毒浸染得变色。 可以，花在毒液和血液精华上的灵石和贡献点没有白花。 一旦加入混战，再想退出就难了。河谷蛇试图摆脱月牙鹤的牵制，向这边支援，却不能得逞。 毒雾强势而不容拒绝地漫上杜述尧的身体、脸部、口鼻，杜述尧的脸色青紫交加，败下阵来。 灵剑和灵力力竭褪去，裹挟着更多的毒素回到杜述尧体内。 她从空中掉到地上，努力支撑着不倒下，却无法做出其他动作。 姬煊将水榕树当作刀剑，搭到杜述尧肩上：“师姐，认输吧。” 杜述尧苦笑：“长老，我认输。” 这句话出口，她心头的气势卸下，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到地上，垂头用长剑支撑身体。 长老现身，询问她是否需要治疗。 这是水榕树毒素的首次实战，姬煊没有急着走，注意观察着杜述尧的症状。 灵力沾上毒性，无法驱除，回到体内也只能封存。 杜述尧面色改变，口中吐血，耳朵和七窍应该也快要出血了。 水榕树是烈性毒，来得快，可以用炼气期的灵力缓解阻挡，但效果一般。 发作迅速，适合战斗。 姬煊也半跪下来，抢在杜述尧回复长老之前说：“师姐，这是我的毒，我也可以为你治疗，只收长老一半的价格，不包恢复灵力的其他伤势的处理。” 台下，看热闹的弟子见她没有如往常一般转身便走，纷纷议论。 “她们认识？这是在干嘛？”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杜姐......” “不要急，师姐看着不像有大事，指不定在说什么。” “杜姐带我们狩猎，英姿飒爽，队里无人能敌，修为进益极快，今日竟输了！” “反观姜年，拜了师，没多久就中毒，师姐弟的修为进进退退，出入之间都能看到。我以为以师姐之能，怎么也能将她打个落花流水才对。” “没想到，师姐竟然......姜年是一门四人里唯一一个中毒之后，修为还能稳定提升之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安宁道人门下弟子中毒之事，究竟有何内情？峰主都不能解吗？” “应当是峰主的仇家所为吧，否则怎么会如此精准。峰主也未将她们抛弃，想必也有此原因。” 系统在脑子里嘎嘎乐，姬煊被它吵得额头青筋跳动：“闭嘴！西西！人人！统统！闭嘴！” 系统一个激灵：“......嘤嘤嘤。” 杜述尧身上其他的伤势不算重，主要就是毒入肺腑，失去战斗力，只能靠着灵力硬抗。 能省一点是一点，杜述尧还有精力打趣：“师妹的医药费是良心价，师妹先来，请吧。” 姬煊将莲台叶按在杜述尧的眉心，驱动莲台叶自身的灵力流入杜述尧体内。 杜述尧脸色逐渐转好，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正常，虽然苍白，却不再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身上有了些力气，她拿出灵石给姬煊结账，谢过长老，下台去了。 * 山峰赛还有些未比完的场次，不过和姬煊就没关系了，她以全胜的战绩晋级，接下来就是备战全域赛。 不过，在那之前，首先迎来的是秦桑的结契典礼。 来到修仙界数年，她还是第一次参与“婚礼”，心中十分好奇。 炼气期弟子准备不上什么结丹修士看得上的礼物，姬煊索性没有自己准备，而是征得安宁道长的同意，将她湖中的鱼捉了一条，就着湖水，打包当成自己的贺礼。 这段时间，莲台叶一直负责给小黄和小灰治疗，之前又救过一次两只灵兽的性命。 那日在擂台上再次为杜述尧解毒，终于将小叶子逼到了极限，自我封印，进入进阶期，暂时不能发挥能力。 它封印得如此干脆利落，倒叫姬煊始料未及。 不过，动静既然这么大，应当不是普通的修为小层次进阶。 大层次晋升便是升至筑基期，这不大可能，但是在能力上有些升级确实很有希望。 正如“燕归来”在毒性上的培养一样，灵兽能力的提升经常会伴随着类似的“破茧”过程。 第六十一章 青桑殿 浮云界的历法和现代世界的阴历差不多，秦桑的结契典礼定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她自身的最后一场山峰赛之后，第一场全域赛之前。 是日，天高气爽，惠风和畅，姬煊和师姐们转了几手传送阵才到青桑峰。 小山头，交通不是那么方便。 青桑峰的山体较万生峰小上不少，但是画风正常很多。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葱茏的树木簇拥在山顶的大殿之下。 青桑峰唯有两名高阶修士修炼，便是结丹期的秦桑和元婴期的秦桑师傅，灵蚕仙子。 因此，秦桑得以将结契典礼直接开在自己师门修的青桑大殿之上，反正只要她和她师傅同意就行。 仅此一日，青桑殿前喜气洋洋，绯红的虚幻纱幔层叠立起在殿前的广场上和殿内。 离得远了，仿佛有缓慢摇动的纱幔波浪；离得近了，却触不可及，穿过人的身体。 广场上，许许多多只灵兽在打闹撒欢，玩儿得起兴。 姬煊左右看看，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抱团瑟瑟发抖的炼气期灵兽，遂将自己的契约伙伴一股脑地放出去。 想去去，想回回，难得撒欢，不想在外面玩儿的她再带到殿内去。 下午申时，典礼正式开始。 姬煊找到自己的位置，座位似乎是先按照修为，再按照其他因素安排，她们三人都在炼气期弟子的前排。 事实证明，没有灵兽不喜欢放风。 即使在外面被高阶灵兽吓得颤抖，也不愿意进来等着，没有任何一只——哪怕是灵蝶或者灵植——自愿被姬煊带走。 “可惜悦风轩的地方太小了。”姬煊忍不住说，“否则大家的灵兽都放到院子里，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它们好像真的很想和其他灵兽互动。” 青桑殿前有专门的保护阵法，练气期的灵兽聚集在一处，是因为那一处是阵法分配给炼气期灵兽的地盘，仅限炼气期灵兽进入，同时能抵挡其他灵兽的攻击。 “可以放到我们院子，或者你的院子中去。”安靖柏说，“多少算是新鲜血液吧。” 正说着，两排青桑峰的弟子们鱼贯而入，手捧锦盒，站到殿中主位的一侧。 要开始了，殿中安静下来。 礼官是秦桑的好友，掌门弟子，梁思松，私人关系和地位都说得过去，她特意穿了浅红色、礼服设计的法衣，负责把控整场典礼的进度和秩序。 第一个环节是“进礼”，报出四方来客准备的贺礼。 礼单上都是些寻常资源，奈何内容又多又长，梁思松层层转包，找了另外的弟子做司仪。 对结丹修士而言的寻常，对练气修士而言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宝物。 姬煊惊叹频出：“长见识了。” 系统：“长见识了！” 漫长的念礼环节过去，下一项是奉茶。 这就属于秦桑，或者说修仙界，自创的环节了。 凡间习俗，纳夫不拜天地，只摆酒，这个传统也流传到修仙界。 修士和凡人不同的是，修士个人战力突出，在各种场合也都更加讲拳头，结丹修士如果想要，真的可以一口一个练气修士。 这就自动形成了尊重高阶修士的习惯，纯粹凡人组成的结契典礼上，没有任何一方可以挥一挥衣袖，极其简单地杀死一片人——但参与者层次不同的修者典礼上可以。 秦桑的小侍一纳就是很多个，都是相对更低的修为，如果完全遵照惯例，其实她的结契典礼其实只会分两个环节：收礼，以及给饭，即宴请宾客。 然而，她的夫侍里确实有些是结丹期，这就不好完全按照凡俗习惯来，忒折辱人了。 殿前一侧，一扇单开的侧门不知在何时开启，额外的光线洒在地面上，被浓郁的灵气自然形成的白雾盖过。 ——视觉效果上，是超级进阶版的干冰。 门外，一个头戴盖头的红衣修士穿行而入，款款走到殿前。 那里，一面白色的桌子摆放其上，桌上备有玉壶和数个茶盏，桌后和桌侧各有一把无人落座的空椅。 盖头修士的脚步停在桌侧的空椅旁。 椅子上，秦桑的身影由虚化实，她伸手轻轻拽下男修的盖头，露出一个一头秀发的后脑勺。 青桑殿面积很大，即使在举行典礼，也显得空旷。 秦桑离姬煊太远，看不清表情。 后脑勺修士拿起面前的玉壶，将茶满上，垂首，双手捧起茶盏，向桌后的空椅一敬。 空空如也之处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形，没有身着御兽宗元婴长老的制式法衣，而是同样配合地选择浅红色礼服。 结契典礼说和凡间像吧，确实是不太像；说不太像吧，又同样执着于红色。 灵蚕仙子的投影现身，身形有如隔着一层薄雾，看不分明，他隔空取走茶盏，缓缓饮下。 姬煊：“......被投影喝走的茶水？” 系统：“神奇，没在你的书简中看到过。” 期间，奉茶的后脑勺修士一直垂首侍立，待灵蚕仙子的虚影消失，他取走茶盏，转身继续向另一侧而去。 后脑勺修士的侧脸出现在人前，不敢放出神识观察的修士们终于得以一见。 他肤色白皙，眉眼温和，下颌线却很分明，身上没有爬着灵兽。 另一侧正是之前已经在此等候的青桑峰弟子，每人手中捧着的锦盒打开，其中装着不同的饰品法器。 侧脸修士走到第一个锦盒前，从中取出一根通透的玉簪，抬手，自己挽到头上，将之前的挽发的法器替换下来。 他收了手，沉默地绕回到秦桑的身畔，轻轻地将手搭在秦桑的肩上，后者安抚性地握了握。 第二个盖头男修从相同的侧门之外现身，靠近，被扯下盖头，奉茶，等候，走过相同的步骤，取走一枚戒指，站到前一个面首的身后。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等等等等，循序向后，依次接上。 姬煊真是头一回见识，看的目不转睛：“哇噻，长见识了。” 系统费解：“没有区分吗，他们的流程怎么都一样。” 第六十二章 抢手 秦桑师从御兽宗高层长老中唯一的男修，下一任万林峰峰主的有力竞争者，灵蚕仙子。 年纪轻轻，修为已经及至结丹，且在同样修为的修士里也属于比较能打的一批。 她交游广阔，和掌门弟子是莫逆之交，峰主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她好友。 除了对丹符阵器的四艺掌握得很一般，没有其他缺点，堪称浮云界结丹期择偶市场上炙手可热的冉冉新星。 这颗冉冉新星的第一场结契，众家挤破脑袋地想往她的后院塞人，经过多轮竞争，最后入她眼中的有十一个人。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飞入群花看不见。 面首们各个面貌帅气，气质出众，美丽动人，直接导致当他们凑成一堆之时，围观者的审美标准被急剧拔高。 第一个出来，姬煊还觉得一时移不开眼睛。 第十个出来，她已经开始觉得第一个平凡普通。 他排在最前，可能是修为最高的一个，因此才能让秦桑选中。 难怪结丹期了还上赶着结契，可能是因为修为再低点都没有人要罢。 奇怪了，大家都是修士，整容增高应当如同家常便饭才对，为何她一个炼气期弟子，都能对一众看不清修为的修士的外表产生直观认知？ 谁给她的脸，难以置信。 第十一个修士是熟面孔，悦风轩的乔子月，他的修为最低，排在最后。 乔子月平时不施粉黛，容色虽清丽，却算不上上乘，悦风轩里比他更帅的就有好几个。 今日却不知用了什么仙术，竟然不落下风，虽然不能算在好看的一批，但也并没有被前面的十个修士衬得无地自容，如同凡夫俗子一般。 姬煊想通了：“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在外表上卷，研究出了什么对比的方式，而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形。因此我能看出来区别，却看不出来区别在哪。但这不能解释为什么前面的修士有些不如后面的好看，难道这个顺序不是按修为排的？不应该啊。” 系统：“灵力确实会对外观造成很大的影响，我是说，气质在浮云界的影响比现代世界大得多。他们可能是请了同样的人做妆造，所以妆面水平差不多，但是底子不一样。” 姬煊：“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在胡扯骗我，还有专门做化妆师的修士？这可是浮云界第一流的宗门！一超多强，抛开化云宗不谈，御兽宗的实力......” 系统打断她：“你也太想当然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修士想要竞争，自然就会研究出竞争的方法，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修士动辄活个几百年，无聊的时间多了去了，在这方面绝对比现代世界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煊：“......你说得对，但是修为的影响应当不会如此容易就被剥夺才对，他们真的有点奇怪。” 系统：“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有些奇怪。” 乔子月是最后一个，在此之后，便是结契典礼的倒数第二个环节：拜天地。 浮云界不兴下跪磕头，修者之间不兴，凡人之间也不兴，婚礼和祭祀是少有的包含这一行礼方式的典礼，但秦桑选择拒绝。 刚刚给灵蚕仙子奉茶，算是拜父母，现在十一个人排排站，向宾客施礼，再转身，向秦桑施礼，算是拜天地和对拜。 宾客所处的方向，也是广场和正门的方向，与其说是向宾客行礼，不如说是敬天地鬼神。 乔子月站在最旁边，视线和姬煊对上，浅浅一笑。 姬煊一时恍惚，想起前几天他来给自己送请柬，请柬上的署名是：乔十一郎。 葱一样嫩，至少现在看起来葱一样嫩的十一个男修双手举起，低头敬香，手和额头同高。 姬煊：“怎么还有香？我们还在这坐着呢，这是不是不太好，哪有给活人上香的。” 系统：“引气入体就算是‘成仙’了，有些礼节是这样的，不用太在意。” 香烛长长地燃了半柱，低眉的十一人直起身体，向后转身。 向后转身，他们身影配合地一晃，消失在殿前。 姬煊定睛一看，桌前空空如也，哪有方才的郎君佳人。 ？？？ 她下意识地望向安靖柏。 安靖柏向她摇头，示意自己认为这不是结契典礼中固有的环节。 秦桑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捏着原本别在腰间，装饰用的折扇，一下一下地扣在桌面上。 “笃、笃、笃。” 灵蚕仙子的投影本已虚化的近乎快要消失，此刻却又凝实，抬起手臂，指尖伸直，似乎想要抓住秦桑的衣摆。 投影闪烁两下，如同信号不好的电视般，失去踪影，指尖虚影弥散在空中。 秦桑汹涌的神识讯速扫过青桑殿内，姬煊修为太低，无所知觉，前面的结丹修士中却有不少人被她毫无遮掩的动作惊住，纷纷站起。 即使是修为低于她的结丹修士，都能察觉到她来回巡视的神识，可见其强势。 场下之人交头接耳，暂时没有人直接扫她的面子。 结丹修士快速达成共识，一个修为略高于她的修士被派作代表，碍于彼此之间的塑料道友情，没有大声质问，而是上前欲要礼貌一询。 梁思松不动如山地坐在最前排的位子上，拉住上前的修士搭话。 短短时间内，秦桑已经将殿内检查数番，她回头看去，师傅的投影果然已经消失不见。 姬煊耳边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应是传音入密。 秦桑：“姜师妹，可否帮我一探殿门是否还能打开。” 姬煊抬头看去，前排一侧，站在最边缘的青桑峰修士应是也收到她的传音，正在向侧门靠近。 炼气期弟子的位子在最靠近殿门的位置，其中大部分是秦桑的十一个郎君所邀，她亲自请的，只有姜年三人。 姬煊低声向安靖柏转述，起身去察看。 安靖柏皱眉，下意识地同往。 她一站起来，安嘉亦也抬脚亦步亦趋地跟上。 姬煊在门口一试，果然推不开，她们用上灵力，亦是无果。 第六十三章 连锁反应 与此同时，梁思松拦下第二个往前走的修士。 她和秦桑的修为、地位足够镇场子，殿内没有元婴修士受邀，众人不愿意直接得罪这两位实权人物。 不知为什么，梁思松心中总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秦桑走到殿前中央，神识紧紧盯住殿内的每一个人，开口道： “哪位道友大才，竟将我新婚的郎君全部掳走，还请看在今日是他们大喜之日的份上，怜惜他们思妻心切，将人——速速还来。” “你们走开。”姬煊收到她的传音。 秦桑身前凝术，右手上抬，然后内撤，翻过掌心，继而猛地向前一推。 结丹修士的全力一击正面打在殿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殿门前浮现出厚厚一层波动的灵力幕墙，攻击落在其上，使之在中央出现凹陷，四散分开，但显然未能造成根本性的伤害，周围的灵力涌动着凑过来修补。 姬煊：“......” 还好跑得快，怪不得要让她们走开。 终于有人放弃礼节那一套，大声嘲讽：“秦桑，你不行啊。” 从衣服上看，是御兽宗结丹期的修士，且还是精英弟子。 她拔出腰间佩剑，扔上天空，佩剑在灵力的驱使下自身旋转，滴溜溜地越转越快，最后一击而出，刺向殿前侧门。 御兽修士使剑，准备步骤总是比较多。 灵幕现形，拦住攻击，继而修复。 修士挑眉：“你将我们的灵兽都收走，就是为了此刻？” 这就属于故意扣帽子了，给灵兽配专门的地方，是御兽宗类似聚会的惯例。 秦桑懒得理对头，她凑到梁思松身旁，两人去检查侧门的情况，然后身形几个闪烁，又来到正门这边。 “姜师妹，两位安师妹。”秦桑点头。 姬煊：“秦师姐，梁师姐。此门我和师姐无法打开，以我们的微弱灵力，仅能感觉到门已封死，而我等力气不够。” 秦桑面上演得严肃，其实心里还不算太紧张，这是在御兽宗内部，不是在外面的危险之地，她还有心情给低修为的师妹解释： “青桑殿应是被阵法所封。你们感受不到，除了修为过低，也有阵法知识薄弱的原因。不过不急，你们的修为尚未陷入瓶颈，当以修炼为主，不应分心。” 梁思松在门口查探，她晋升结丹前卡了很久，有充分的时间研习阵法。 鬼气森森的灵力波浪般阵阵涌向殿门，引得灵幕现形震荡，有能力的修士可以从灵幕的细微反应中判断阵法的详情。 梁思松的脸色不太好看，无论是结契典礼还是宗门防御，都是她的负责范围，而现在，算是两者同时出问题。 她扫了姜年三人一眼：上次结丹长老被调走，也是和这几位同步出现的问题。 梁思松：“阵法还在演化，可能是因为殿中的人修为太高，也可能是主谋的修为太低，接下来应该还有变动。” “此人应当不是亲自布阵，而是借助阵盘或者其他法器，且掌控并不严密，否则不需要等待阵法运转，方才便能同时引动不同的效果。” 秦桑：“解决不了？” 梁思松：“解决不了，强攻吧，主门的阵法相对薄弱。” 她传音给结丹期的各个修士，大佬们收到信息，纷纷向此处聚集。 姬煊和安靖柏连忙让出地方，躲得远远的。 姬煊问系统：“没人注意到我们吧？” 被结丹修士记住是风险行为，不是所有人都像秦桑和梁思松一样的友好。 系统：“有是有，不过都没放在心上，应该没事儿。” 梁思松先行，术法击在门前，其他修士在她造成的创口上不断摞上新的攻击。 姬煊和安靖柏坐在原本的位子上，只觉胸口难受，灵力被结丹修士外泄的攻击挤压在体内，宛若毒发前兆。 安靖柏不由得真情实感地担心：“不会真的这时候发作吧，这......” 姬煊心知不可能，直接道：“应当不会。灵力虽都有些凝固，但我隐约察觉到不同。” 安嘉亦也开口：“是的，与毒发时由内向外的滞涩有所区分。” 安靖柏点点头，安心了。 她忍不住继续问道：“你们竟都若有所觉？” 姬煊硬着头皮：“只是微有......” 话音未落，眼前场景突然变换，走马观花，光怪陆离。 身下的椅子也不知所踪，姬煊啪嗒欲摔，硬是凭借对阵法的敬畏心理，强行站起。 数息之后，看不分明的朦胧景象停下，画面定格在一面狂风大作的悬崖。 姬煊：“......微有感应。” 殿中的人都消失，只余她自己停留在原地。 这便是梁思松方才说的“变动”吗？ 姬煊现在的位置是在悬崖边的路上，此路平整，似乎是人为特意开凿，头顶上方是山体，身侧下方是湍急的河水。 向右一步，便会掉下道路，落入水中。 姬煊向下一看，崖底的水色明明是深灰，却因为水流速度过快，又多怪石，硬生生撞出白色的浪花。 “......” 她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向内侧靠拢。 阵法中的环境有真有假，若是假的，掉下去也仍是在青桑殿中，无事发生，若是真的，她少不了要用自身的粉身碎骨来为此阵证明。 这就没有必要了。 她一个小小的炼气期，被卷入连结丹修士都能掳走的阵法中，却毫发无伤。 这不是幸运，还有什么算是？人生在世，还能多要求些什么？ 姬煊往路中间盘腿一坐，打定主意不走了。 有什么探索的必要吗？ 等着宗门将阵法破掉，将她捞出去就是了。 她摆烂摆得心安理得，甚至还有心思和系统唠嗑。 系统还能说什么，系统只能陪着，悉听尊便。 姬煊：“小西啊，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系统：“什么名字？我不是叫小西吗？” 姬煊：“我改主意了，你是系统，又不是人，还可以有别的名字，人还有字号呢。” 系统：“展开说说。” 姬煊：“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零七四四。” 第六十四章 实质 系统：“因为我是系统，所以就必须有个编号吗？你这是物种歧视。” 姬煊：“你不喜欢就算了。” 系统：“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就要叫。” 姬煊：“......你在做什么？” 系统：“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突破练气八层的经验值攒够了。” 姬煊：“？？？” 话题跳跃度太大，她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有开口。 系统毕竟是系统，你不能和一个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计较。 零七四四还在滔滔不绝地向姬煊宣传公开露面的好处，不断重复，在遴选之中赚取经验值，实在是比之前找方法去刷简单太多。 姬煊无视脑中的噪音，盯着身前灰蒙蒙的一线天，眯起眼睛。 不对劲。 这条道路是在山峰侧面硬凿出的路，上下都是山体，仅余中间约两人高的空间。 现在，这道空间没有两人高了。 姬煊打断系统：“你看下，这条路比我进来的时候矮了多少？” 系统住嘴：“啊？” 姬煊相信了，系统真的不是简单的系统，而是另一种形态的生命。 它有很多时候表现得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工智能，就像现在这样。 但是算力又很强。 系统沉默两秒：“好像，真的，变矮了。” 姬煊问：“变矮了多少？” 系统：“目测大概半个你那么多。” 沉沉的黑色山壁顶在头上，我不去就山，奈何山来就我。 姬煊：“唉。” 没办法了，阵法主动出击，这下她不能放任不管了。 姬煊隔着一段距离，向稍远处的上方山壁施术，一道菁纯的光芒击中山壁，使之震荡开灰黑的波纹，如同海浪。 山体不会产生此类震荡，现在不是此处的山壁上下合拢，而是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上方的山壁下。 灵力，或者什么体型很庞大的生命体。 肉眼看去，整条道路上方的山体都平整异常。 波动已经停止，姬煊站起身来，靠近方才命中之处。 极具压迫力的山体压在上方，仔细观之，使人头晕目眩。 刚进来的时候，姬煊仔细检查过周围，当时的上壁可没有这种特性。 她靠近道路内侧，检查侧面和脚下的山壁是否也有附着物。 果不其然，侧面的山壁也被覆盖。 且就在她走过来观察的这一会儿功夫里，这种如有实质的粘稠黑雾已经黏上她的脚底。 越靠近道路内侧，黑雾的厚度约大，接近外围的道路边缘，黑雾的厚度会小些。 傻子也能看出异常了，浓雾一边逼迫人向外围靠近，一边不知道还在捣什么鬼。 姬煊试探性地将手贴着鞋探到地上，黑雾传来冰凉的温度。 靴子自带的法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整温度，浓雾暂时没有超过法阵的调整范围。 她被迫略微贴近道路外侧，在向上和向下中犹豫半晌，最终选择往山上爬。 悬崖外侧的河水实在不像什么好东西，黑雾逼迫她靠近外侧，说不定想要击落她，使她掉入河中，因此先行创造条件。 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保险起见，她更想远离河水。 姬煊加快脚步，虽不至于后悔刚进来时席地而坐的一段时间，但现在确实要抓紧了。 黑雾的温度似乎还在降低，她的双脚之上逐渐感受到寒凉。 一炷香后。 姬煊不得不在脚上，以及小腿上，以精妙的控制力施放火墙术和水镜术，这比直接升温或者降温要来得更加方便，灵力消耗少许多。 要是月牙鹤在就好了，它可以载着姬煊贴地飞行。 黑雾已经没过脚踝，属实不是什么好现象。 前方长路漫漫无涯，姬煊似乎一直在绕着山体前行，却对是否已经转了完整一圈没有清晰的感知，也没有接近山顶，毫无进展。 她的神识攀爬到道路之外，悬崖的山体之上。 黑石嶙峋，有少量抓点。 最坏的情况下，可能真的要爬山了。 姬煊在鞋履之外裹上纯粹的灵力，隔绝黑雾逐渐变得寒冷刺骨的温度，放开速度，同时用上“轻身术”“缩地术”，快速向前方推进。 神经被莫名的紧迫感挤压，她隐隐有极其强烈的不详预感。 福至心灵地，姬煊向身后看去。 一条短短的黑线出现在目力所及的尽头，须臾之间，已经近到能够看清实质。 汹涌的河水违反重力地从道路的极远处袭来，冷冽的白浪层层翻滚，违反重力地向上滚动。 黑水河也是，雾河也是，她和河流天性不和。 姬煊即刻转头，崖底，水位似乎也有所上升。 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河水，分明是液态的雾气，水面上还升腾起阵阵黑雾，只差把“危险”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突然，姬煊左靴外的灵力受到攻击，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啃咬。 姬煊缓缓低头，一小块有形状的雾气正在拼命向里钻。 无头无脚，无手无臂，仅余形状诡异的身躯，阴冷十足的攻击力却格外优秀。 ！！！ 破案了，这些雾气是鬼雾。 鬼雾，魂雾，人死之后的最终归处。 灵魂的最纯粹、最基础的形态，新生的灵魂从中诞生，消亡的灵魂融入其中。 在修士的利用之下，可以形成脚下这种魂雾碎片，再进之，还可形成没有神识理智，完全被修士植入的攻击意识支配的魂兽。 不够纯净的魂雾，其中可因死者未消弭干净的记忆、意念形成鬼怪，是万鬼峰御鬼之术的对象。 前方恐怕遍布着鬼怪和魂兽，只是不知道强度如何。 身后魂液形成的河流已经避无可避，活人进入其中，瞬息之间便可被同化。 冲击力非练气修士可以抵挡，结丹修士或可在短时之内一试。 只要时间足够久，化身修士也变成无序的流水，灰飞烟灭。 没办法了，姬煊抬脚就跑，灵力外层受到的刺探一变二，二变三，三变四。 “喂。”姬煊忙里偷闲，指示系统，“等会儿我灵力快见底的时候，你找准时间，给我进阶到练气八层，我们充满电再撑一会儿。” 第六十五章 集合 魂片可着她这香饽饽不肯撒嘴，灵力飞速地被消耗。 系统忙不迭地答应。 随着姬煊继续深入，道路上的魂片变多起来，还出现少量魂兽。 姬煊无暇顾及，能躲则躲，埋头跑路。 等会儿魂河拍过来，这些全都是个死。 只有融入其中，失去形态，回归生命本质的命。 跑着跑着，前方居然出现刀光剑影。 姬煊脚下踉跄，强行刹车。 她现在的状态，一看就有鬼。 练气八层到九层的进阶刚打了头，如鱼在水般丝滑地稳步提升。 正常修士进阶，灵力波动不可能这么稳定。 但这个人好像有点熟悉...... 安嘉亦隐约察觉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 第一眼，先看见魂河，为其所镇。 第二眼，才看到真正的来人。 姬煊灵力运转，强行将脸上的血色夺走，往地上“啪嗒”一跪，虚弱道：“师姐......” 安嘉亦：“......” 摔倒的姬煊坚强地取出一把灵剑，支撑着爬起来。 忘记了，地上凉，要裹住的身体部位变多，浪费灵力。 安嘉亦过来扶她，张嘴欲说些什么。 姬煊却不想和她讲话，一旦开始，早晚有安排聊到她正在进阶，遂道： “师姐，莫要多言，快...跑...” 安嘉亦闭嘴了。 她的冰块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前后衡量便宜师妹是否值得她花费额外的灵力带走 最终，她选择暂时管上。 姬煊被安嘉亦扯着一道奔逃，一时顾不上疑问安嘉亦为何出现在此，在心里催促系统： “快快快，多花点经验值给我立刻进阶。” 姜年身上灵力跳崖式增长，瞬间蹦跳，且停留在练气八层。 姬煊给自己爆出一片强力的灵力闪光，大力拉住安嘉亦，原地青筋暴露，只哇乱叫：“啊！！师姐！！！” 安嘉亦不得不开口：“稳住...” 姬煊：“啊！！！” 安嘉亦：“......” 自造的闪光之后，姬煊激动万分地扯着安嘉亦：“师姐！！！” 系统：“你是复读机吗？” 姬煊怒骂：“你不懂，我这叫层次，表演层次。” 姬煊松开安嘉亦，也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扒拉下去，一马当先地往前跑： “师姐，快逃！” 安嘉亦皱眉跟上，要不是姜年停下来这一下，她们早跑远了。 很久之前，在沼泽中也是，姜年的灵力毫无预兆地突破，在不合常理地进阶状态下，居然成功了。 这次，又是如此。 现在时机不对，她按下心底的疑问，和姜年并肩而行。 系统：“安嘉亦起疑了。” 姬煊：“具体怎么说的？” 系统：“对你‘泛起疑虑’，程度不重，而且‘迫于形势，按下不表’。” 姬煊：“总不能次次都躲着别人...这是早晚的事，等到时候再找借口吧。” 姬煊偏头确认安嘉亦的状态，安嘉亦却示意她向前看。 ？ 姬煊沿着她的目光所及看去，崖边竟有一只手扒住道路边缘，轻微颤抖。 手上青筋暴起，正在用力引体向上，却似乎力竭，不仅没能上来，反而在逐渐滑落。 姬煊皱眉，谨慎地靠近。 不料，安嘉亦目光灼灼地盯着青筋手看了两息，直接飞身向前。 姬煊：“？” 安嘉亦不是这么冲动的性格，不会善良到想要救人，也不会恶毒到想要杀人，这对她来说都是多此一举的事。 除非，青筋手的主人是她在意的人。 安嘉亦飞到崖边，拽住青筋手的手腕，大力将人拉上来。 “哗啦！” 一个熟悉的身影跌倒在地面上。 安靖柏被她拖上小路，倚在安嘉亦的怀里喘气。 呼吸微弱，显然累得不轻，体力透支，否则不会连爬都爬不上来。 安嘉亦取出两枚丹药喂安靖柏服下，后者终于有了些力气。 安靖柏：“快、快走......” 姬煊上前，拽住她一条胳膊，将人甩到背上。 意外地，她没在安嘉亦处遇到任何阻力。 看来安嘉亦虽然心中起疑，但是对“姜年”的信任度还是很高。 现在，姬煊的修为最高，灵力储备最充足，理应由她带人。 姬煊：“别歇了，赶紧走，有多快跑多快。” 两人拔腿狂奔，安靖柏断断续续地试图转述自己的经历，提供些线索，却被颠簸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完整。 姬煊不客气道：“师姐，你闭嘴吧。等到安全的地方，有你说的时候。” 安靖柏闭嘴了。 跑了一炷香，前面又出现熟悉的人影。 是在结契典礼上坐在她们附近的一个练气女修，浮在空中，未沾四处的鬼雾，不知道正在研究些什么。 姬煊一行人速度不减，从她身旁掠过，顺便大喊道：“快跑！！！” 女修：“？” 她下意识地跟上。 一路逃着，路上的修士浓度变高起来，不断遇到新的弟子。 每当此时，姬煊负责吼第一嗓子“快跑”，女修负责加上一句“涨潮了”，队伍逐渐壮大。 系统嘀咕：“你现在的行为，好像在赚外快。喊一嗓子，经验值惊吓的多少往上涨点。” 姬煊不说话，暂时没空搭理它。 阵法似乎是分批分层次管理，这处鬼山上都是练气弟子。 暂时来说并不算是即死的局面，后续就很难讲了。 期间，安靖柏恢复了一些体力，自己下地行动。 她被姬煊和安嘉亦时不时地支持一把灵力，也还撑得住。 终于，道路的尽头显现。 盘山路终结于山顶，山顶之上，如同万生峰，或者青桑峰一般，坐落有一座广场。 简陋版的土广场，面积很小，三十几个修士分散站开，便直接将面积占据了个八九不离十。 山下，卷上道路的浪潮暂时看不到，山底的魂河却清晰可见。 魂河，或叫鬼河，它绕着山体流淌过完完整整的一圈，以对面山峰的山体作为参照物，已经淹没了姬煊初初进入此境时的位置。 “早晚漫上来。”姬煊低声说，手中又凝出一面水镜。 除了镜子的面积格外大，以及镜中涌动的灵力格外活跃充足以外，没有别的优点。 第六十六章 终点 水镜的质量粗糙，凝结不完全，不像正统的水镜一样，外表是幽深的海蓝色，或者清澈的天蓝色，反而整体呈现乳白色，且乳白的不均匀，有点泛黄。 放在擂台上，是无法阻挡对手的脚步的。 只是灵力而已，纯粹的灵力又没有攻击性。 水镜沿着“广场”，准确地说，是山上平地的边缘展开横放，大约有半人高，囊括了平地四分之一左右的周长。 灵镜之外，密密麻麻的各色魂体被被挡在山顶之下，只只魂兽踊跃地跃起，高度上却始终没能超过灵镜。 姜年、安靖柏、安嘉亦三人凑成一团，正在讨论目前的形势。 她们之外，其他弟子没有本事自己搞出这么大的晶块。 其中有的修士转而选择传统的盾术，在土盾外面裹上一层灵力。 有的干脆守住自己的地盘，不间断地用仙术将凑上来的魂体和魂兽击落。 姬煊继续：“书简中写，不论是什么形态的鬼魂，纯粹的灵力是抵抗侵蚀的最好方式。以底下这条河的势头，结丹期不知道，肯定不是我们炼气期的灵力能抗住的。” 她在心里问系统：“如果我这个身份死了，能不能自己掌握切换成其它身份的时间？死了立刻复活，等于白死。” 系统犹豫：“死后的身份切换时间没有明确的最长时间限制，理论上来说我们可以卡一卡。但是这样‘寄存’肯定会消耗经验值，而且可能存着存着我就自我更新了，会出现相关的规则，不能确定是好是坏。” 姬煊忍不住问：“你还更新？你行不行啊，怎么自己的情况自己都搞不清楚。” 系统倒是很淡定：“这叫成长。放宽心，我肯定尽己所能地帮你。” 这谁能放心？ 姬煊无奈。 如此情况下，安靖柏也不藏私，直言相告：“我有一艘小灵舟，如果真的淹没山顶，我们可以乘坐灵舟在魂河——” 她顿了顿，转换措辞：“在魂海上飘荡，等待宗门的救援。灵舟的材质肯定不足以支撑和魂液的直接接触，我们还是需要用灵力在其中做隔离，但肯定比直接落入魂海中，御剑御器地飘着，甚至直接沉底，被迫用灵力覆盖全身来得好些。” 姬煊扫一眼周围，负责在她们附近抵御的修士有不少在周围磨蹭，想上来询问，却又不敢。 “恐怕还有人不会闭气术。”她说，“我们可以改变灵兽的体型，却无法改变自己的。真要是人整个掉进去，灵力储备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安靖柏：“即使我们有小灵舟，也一样撑不了多久，只是晚死一步罢了。” 姬煊问：“你的灵舟有多大？大小能自由控制吗？” 安靖柏：“不能，炼气期就能驾驭的灵舟，功能多寡可想而知。实不相瞒，最初就是备着以防我二人和靖兰使用的，小舟上只能乘坐三人，四人也可以挤一挤，再多，就无法了。” 姬煊：“......” 那真是，还好安靖兰不在。安靖柏虽然这样说，但是她的船是不是真的可以挤四个人，很难说。 姬煊看向平地上的其它修士，这一刻，她突然深刻认识到，自己不再是现代世界的自己了。 她本可以找到一些方式，演示闭气术和灵力均匀分布的省力方法，更有甚者，可以教会、确保平地上的三十几个修士人人都掌握。 但她现在站在这里，想到这个命题，只觉得麻烦而没有意义，脑中都是坏处，却没有被“万一救人一命了呢”，这样的好处打动。 他们可能都会死。 姬煊扪心自问，假如他们都死了，而她侥幸活下来，她会有一点伤感，有一点惆怅，再多的便没有了。 她也有可能会死，姬煊冷漠地想，她是认为自己有金手指，但仙途不是热血小说。 系统没了她，还能绑定下一个人。 她没了自己，就什么都没了。 “在想什么？”安靖柏问。 姬煊如实答道：“在想，我好像没有想要教他们几道实用的仙术的意思，不论他们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我原本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和其他人起过的最大的冲突是口头冲突，从不和人打架，见不得死亡，怕痛。最强迫自己的时候，试图适应的也是愤怒、孤单和贫穷。” 人之将死，总有些感慨，安靖柏很能理解： “如果你一直那样善心，是无法存活的。也许能活着进入宗门，不过，早晚会很轻易地就死去，除非家世惊人，否则活不到筑基。” “当然。”她笑笑，“也许你可以赌一把自己的运气惊人，但我浮云界千年历史，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善良的化神大能，说明运气也有尽头。” 当安靖柏用心的时候，她是很会说话的少主世子： “姜年，如果你真的想去做，那就去试试吧，他们也只是些练气弟子。我们只是没有多此一举的习惯，并不是无法承担后果。” 如此行径，确实能收获不少经验值，但姬煊却感到提不起兴趣。 她又有什么资格假定会有人需要她教呢？只是三十几个人而已，也许人人都会呢？她又不可能再带任何一个人上船。 从现代世界中带来的善良，仅止于方才在路上，大喊的几句“快跑”。 旁边，第一个被她们碰上的女修终于忍不住，过来搭话： “冒昧一问，河水的事态如此，几位师姐可有自救的法子，可否与我等一言？” 姬煊问她：“你会潜水吗？用灵力裹住自己的那种。” 女修：“？” 她还待再问，姬煊却已经别过了脸。 安靖柏心中一哂，心知机会撞上来时，师妹终究还是忍不住提点一句。 她就不一样了，她不上心时，也可以很冷漠： “道友，言尽于此，还请离我们远些。” 平地之外的魂体和魂兽越来越多，攻击越来越密集。 弟子们轮换两次班，却仍然开始有些撑不住。 姬煊的灵镜倒还一直维持着，安靖柏和安嘉亦不时向其中注入自己的灵力。 第六十七章 水漫金山 每次输送，镜中涌动的灵力便更加浑浊。 不同修士的灵力，终究不是在外逸散的纯净灵力，而是经过自己的经脉、功法倒过一手的，非纯天然能量，自然人人有所不同。 安嘉亦凑到灵镜边缘去看山下的形势，低语：“快了，最多再半个时辰。” * 旁边的鬼山峰，山顶。 数个结丹修士在浪潮中进进出出，时不时到未被淹没的道路中喘上一口气。 梁思松第无数次从河底浮出水面，攀着岩壁爬到潮水未至的小路上。 另一个红色喜服的身影早已从河底直接飞起，更快一步地在此等候多时。 秦桑：“你慢了。” 梁思松：“下次你负责找阵眼，我负责护法。” 秦桑立刻：“那还是算了。” 喜宴上的刺头女修凑过来：“还是没有进展吗？” 梁思松：“不行，仍未找到阵眼所在之处，如此多的魂液，不可能是此阵法自行衍生，一定是有其他法宝在其中支撑。” 刺头女修皱眉：“此地无陷无阱，阵中内容属实粗糙，我还以为不是多么危险之地，却原来在这里等着。真要是一直找不到，那我们岂不是也要一同喂了河，形销骨立，化作魂水——也忒窝囊。” 梁思松皱眉：“再找找，总共这么大地方，阵眼一定就在某处。” * 魂河终究是漫上来了。 平台上的修士聚成一团，如同混在结丹灵兽旁边的练气灵兽一般，瑟瑟发抖。 生存压力之下，人群中一个修士大声向修为虽不是最高，但刚刚搞出的动静最大的三人喊话： “姜年，你们想想办法啊！救救大家！” 三个人里只有姜年看起来最好说话。 一言起波澜，大家纷纷恳求。 “想想办法呀！” “救命啊姜师妹！” 姜年三人也缩着，但是三个人单独缩在旁边的一小团，和其他人略微隔了一点距离。 鬼河水从靴底和平台之间的缝隙穿过，姬煊的脚底一亮，自己给自己穿上鞋套。 她盯着逐渐群情激奋的三十个人，如果不是抵御鬼魂花费了太多灵力，恐怕已经有人上前动手。 可以理解，命才是最重要的。 姬煊背过身去，将安靖柏拱到正面。 安靖柏：“......” 她冲那边温和一笑。 打头弟子的下半句话在咽喉中一卡，咽了咽口水，没声音了。 旁边的人捅他，他还是闭着嘴。 过了会儿，只低声道：“吾命休矣！” 系统：“他好像还蛮恨你的，再多恨一点，用余力为你做最后的贡献。” 姬煊：“......” 确定了，系统的道德观是混乱阵营。 水位上涨，安靖柏掏出小灵舟，三个人翻身上船。 有几个修士试图扒上来，被安嘉亦一刀拍下去。 姬煊终于感受到良心谴责，废话道：“不会游泳，又没有合适的法器，在魂河中沉底了的话，就用闭气术，灵力涂层不用太厚......” 安靖柏开着船，远离此处，姬煊破碎的声音消失在水汽中。 “不要太难过了。”安靖柏说，“好在你我的灵兽都留在青桑峰，否则，此船根本承受不起所有的负重，少不了要将大部分的灵兽扔下去，活不下来的。” 姬煊：“......” 突然平衡了是怎么回事。 小船兜兜转转地晃悠，既不敢离此处太近，又不敢拉得太远，只好在外围顺水飘动，时不时地往回扯一点。 宿主命在旦夕，每逢此时，系统总是担心姬煊心情不好，碎嘴地各种念叨。 突然，它住了嘴，顿了顿才开口：“姬煊，七点钟方向，有个黑色的什么东西。” 姬煊闻言望去，费劲地找了半晌，终于叫她将系统注意到的异常找到。 “师姐。”姬煊扯扯安靖柏和安嘉亦的衣摆，“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浮在水面上，黑色的，扁平扁平。” 安靖柏：“你确定不是尸体吗？” 姬煊：“......不是。” 经过姬煊几乎四分之一柱香的指点迷津，两人终于在暗灰的水色中分辨出具体的位置。 安靖柏奇道：“还真是，不知是何物，过去看看？” 姬煊看看船底不断消耗的灵膜。 “走吧，”她说，“已经到如此地步，我们没有太多选择了，在这等着，也是等死。” * 万鬼域，无迹峰。 灵蚕仙子带着终于被他找到的溟河道人，飞快地冲向接近无迹峰峰顶之处。 虽然仍在强自克制，但一向好脾气的面具终于还是出现了裂缝： “掌门，此事涉及我青桑峰数百人，还请您万不能姑息。” 溟河道长也是理亏，没有直接戳破这数百人大部分不是他青桑峰名下的，只道： “灵蚕，你放心，若此事属实，我必给你一个交代。” 无迹峰，万鬼窟。 山体内部，数不清的魑魅魍魉被限制在阵法之内。 无法穿山，无法离开，没有完整的灵智，有的甚至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两侧高处，山体逐渐向内拱起，合拢，封锁住此处空间。 两条小路依势而建，沿着山壁延伸到无限远处。 深处，一片浓郁的，灰黑近墨的灵力阵阵蔓延向外，藏住其中的情形。 灵蚕仙子在万鬼窟的入口处停下脚步。 以元婴修士的神识和眼力，这片完美融入万鬼窟气氛的灵力团是如此显眼。 找到人了。 灵蚕仙子松开一口气，不再多言，只唤道：“掌门。” 溟河道长眼神沉沉地凝视万鬼窟。 真叫灵蚕给说中了，有内鬼。 灵蚕仙子和无迹峰的弟子有私怨，秦桑和梁思松却是十分靠得住的后辈。 看在这两人友谊的面子上，溟河道长才愿意随灵蚕仙子回来一观。 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可能相信，宗门宝物竟然会在不知不觉中他人掌控之中， 溟河道长的身躯化作一团黑色鬼雾，迅速贴近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灵力团，甩出深黑雾尾。 灵蚕仙子紧随其后，雪白的法衣在空中竟划出梦幻的彩色，落在后面。 万鬼窟尽头，溟河道长化身的遁光冲进灰色灵力团，速度不减，直至核心。 第六十八章 如墨 灵力团内部，站在中间的修士被吓了一跳，惊恐地转身，手中的灵刀掉在地上躺着的修士身上。 地面上，十一个修士排成一排，躺尸一般一个接一个，挤挤挨挨地放在小路的围栏之内。 溟河道长恢复人身，身形显现，面色阴冷地看向地上的人，眼神也没有分给这唯一一个清醒的修士一分。 修士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法动作。 灵蚕仙子的遁光接踵而至，不甚意外地打量起跌倒的修士，没想到他真的有这样的胆量。 他问道：“掌门？为何不将‘九荒鬼噬阵盘’关闭？” 溟河道长冰冷的声音辨不出情绪： “他使用阵盘的‘困兽之斗鬼阵’作为基础，任何人不能中途干预，一旦启动，不能停止。” 灵蚕仙子忍不住冷笑：“诗丰，秦桑还在里面，你也忍心？” 梁诗丰哆嗦着着身体缩到崖壁身边，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站起来！”溟河道长忍无可忍。 “将‘九荒鬼噬’中的‘第七荒’‘千秋已过’启动，将万鬼窟全部囊括进去。然后要求阵盘全力供给‘千秋已过’，从‘困兽之斗’中抽取所有能抽取的灵力。” 梁诗丰盘着崖壁站起，抖着手启动阵盘。 玄奥的阵法和灵力波动从他手中传来，率先扫到离得最近的溟河道长和灵蚕仙子，被二人以强悍的护身能力在瞬间弹回。 灵蚕仙子：“......” 已经很久，没有结丹修士胆敢主动攻击他了。 溟河道长勃然大怒：“废物！将下面的万鬼囊括进去！” * 姬煊三人的小船向神秘的黑色斑块靠近，一路过去，斑块的面积竟在自主地不断变大，越来越显眼。 甚至吸引了用各色法器飘在水上的其他修士，一个带一个，努力向此处靠近，但因为魂河难渡，速度缓慢。 灵舟接近黑斑的边缘时，它已经长到小船的一半大。 安靖柏隔着一段距离，谨慎地绕着黑斑兜圈子。 “奇怪了，好像只是什么东西洒了。”安靖柏说，“没有攻击性，却又在扩张。” 姬煊：“但是肯定有问题。” 安靖柏表示同意。 姬煊用灵力分割出边角的一小块深色魂液，拉到近处观察。 液体半透明，以练气的眼力看不出其中混杂了什么东西。 她又捞起另外一小捧普通的魂液，两相比对。 半晌，姬煊恍然：“我知道了。” 安靖柏问：“什么？” 姬煊解释：“是浓度的问题，深灰色的魂液是精纯的无序灵魂构成，理论上来讲是没有重量的，只因我们也有灵魂，所以才会有对‘重量’的感知。” “除此之外，‘魂液’和‘鬼液’二词虽然在多数情况下可以通用，但如果一定要做出区别之时，区别便在一个‘鬼’字上。” “黑色魂液中的杂质更多，记忆、情感、执念，等等等等，全部都会导致‘魂液’的纯度降低，变成滋生有鬼怪的‘鬼液’。” 她总结道：“有脏东西污染了此处的魂河，此处的阵法有缝隙。如果是外界之物，说不定可以借此找到出口，或者传递消息。” 灵舟摇晃，安靖柏的灵力已经不足全盛之时的一半。 小船打了个摆，停在原地，安靖柏若有所觉，问道： “师妹的意思是？” 姬煊：“下去看看，按照《通识》所言，练气弟子如遇魂液必死，是因灵力无法支撑，只能挣扎个一时半刻。一时半刻也好过被动等死，这么久了，宗门能救早就救了，说不定阵法内的时间流速和外面根本不一样。” 她补充道：“当然，还是先开船进去转一圈，如果有什么明显的破绽浮在水面上，那是最好。” 安靖柏点点头：“好，听你的。如果下去得深，我们抓几个落水的修士过来看看，他们会愿意的。” 姬煊哽住：“......若真有师姐妹兄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或许可以。不过，总会有人只是想拖所有人下水。” 安嘉亦难得出声：“先抓几个看看，不行我下去。” 小舟驶入暗色的水界，灵力在船侧破开浪花。 鬼液之内，正待成型的鬼魂暗影在水面下闪动。 姬煊皱眉，鬼液开始扩张才没有没有多久，其中便已经孕育有即将成型的鬼魂，这也太快了。 她一剑刺下去，将虚幻的影子击碎打散。 “在那里！” 安靖柏有所发现，一道灵力从她手中飞出，指向水面之下。 一块纯黑的凝墨浮在水中，外表就是未经研磨的普通墨块的样子。 魂液冲来，不断从它身上刮走黑色，染上附近的水域。 好消息是，离水面不算太远，不用真的下海。 坏消息是，虽然找到了，但她们并不知道这是何物，要如何加以利用。 安靖柏若有所思：“对面肯定不是魂海，这么充沛的污染物，至少来自于保有神智的生命体，不论是人是鬼。” 姬煊猜测：“说不定是极厉害的怪物，我们需得找到它，将它打败，才能打开出口。” 安靖柏一怔，恍然大悟：“师妹言之有理，很有可能啊。” 是吧，游戏里都是这样设计的。 过地图，跑毒，找宝箱，击败守关的怪物。 姬煊用灵力试探墨块。 墨块要么有吸纳之力，要么连接着别处，攻击落到其上，全部被它所吸收。 她取出一包兽粮，送到墨块旁边，硬塞进去。 ！！！ 兽粮已被魂液腐蚀地坑坑洼洼的形状在墨块之上扭曲一瞬，竟直接消失不见！ 三人同时挥出灵力试探，试图黏在兽粮之上。 灵力如同之前一样消失，没有结果。 安靖柏收手，看向姬煊，心知师妹多少有些心善，琢磨着怎么开口去抓一个活的修士过来试试。 都到这份儿上了，已经超出宗门境内不能自相残杀的范围，宗门内的秘境也有很多不禁止打架的。 正思量着，便感到船上一沉，吃水深了些。 安靖柏惊讶一瞬，开口：“师妹......如此甚好。” 第六十九章 恶人恶犬 姬煊从储物戒中掏出久未处理的四具男尸之一，心里嘀咕：尸体长得美，颜值高，保鲜还好，不会暴露些什么罢？ 好像也没什么可暴露的？ 系统：“你师姐想问你问题，但是时机不对，就没问出来。” 姬煊点点头，情有可原，随身携带的话确实多少有些超过。 她在尸体腰间系上一根绳子，用灵力护着尸体，模仿真人靠近墨块的方式，将尸体送到浮墨之中。 以练气弟子的视力看去，墨块其实只有手掌大小，但尸体覆盖其上，光影扭曲，竟然也是直接消失。 墨块附近的绳子变形扭曲，被斩断成两截，掉落入魂液中。 姬煊默默地把绳子收起来。 “可能是锚点。”安靖柏猜测，“固定传送的通道，运气好的话，是双向。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挺稳定的——这下，真的要抓人了。” 姬煊点点头，发现自己的接受程度居然很高。 练气修士大多跟随她们的行动，现在，远处已经零落分散了一些御使法器浮在水面上的弟子，大概二十个左右。 不是所有修士都会这项技能，也不是所有人都负担得起一件代步的法器，更不是所有人都会买。 毕竟人人都有灵兽在手，那才是真的要咬牙花灵石和贡献点的吞金兽，它们的腿和翅膀也不是白长的。 能混进来，参加结丹修士的结契典礼的练气弟子，代步法器的出现率相对高些。 在练气弟子之中，这批人也算是混得比较不错的一批，有幸和结丹修士越阶和结丹修士同历一场危险。 安靖柏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同门道友们，大包大揽，愿意替师妹们做这个恶人。 她的灵力扫过二十个人，发现大部分修士的修为都和她相仿，还有些修为比她自己高，偶尔才有较她的灵力更低之人。 随处散落，却也有所分堆。 安靖柏的神识在修为比她低的一堆里面挑了个法器最寒碜的，绕着转了几圈，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收回。 算了，没必要现在就自己撕破脸。 真碰到激烈反抗的，打起来浪费灵力，灵力就是续命。 “师妹。”安靖柏说，明目张胆地给自己的声音加上扩音术，毫不遮掩故意之心。 “此墨必是关键之处无疑，既然人偶可以通过，那么人身必定可以。此绳断面整齐，只有传送阵启动时，阵法割裂内外的空间，才会造成绳索如此平整的伤口。依我看，这浮墨如此异常，即使不是此阵的出口，也是阵眼，二者之中，必择其一。” 姬煊配合：“师姐说的不错，我们离开的方法便藏在墨块之后的世界中，求生之路已经打开，只看我们如何抓住机会，逃出此地。”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演了一阵子，在安嘉亦忍不住动手抓人之前，终于骗到了其他修士的参与。 严格来说，也不算骗到。 还是路遇的第一个修士，她御剑漂浮在魂河水面，灵剑裹着层灵力，之上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男修被她捆着摆好，两人一同向小船靠近。 全自动快递员。 御剑之术，飘在水面上，比完全凌空的灵力消耗要少些。 安靖柏住了嘴，收掉扩音术，等着她们接近。 “师姐。” 女修停留在船舷旁边，开口表明来意。 “吾友自觉命不久矣，危在旦夕，亟需寻到出路，愿为大家一探。” 船上的人盯着她看，女修显然还有下文。 女修面不改色：“不过，此事风险极高，虽然我的朋友心怀慈悲之心，却也不好叫人占了便宜。” 男修闭着眼倒在宽阔的剑背上，生死不知。 安靖柏权当自己是个睁眼瞎，也不问男修的来历，是否是真的自愿，只是问： “师妹的意思是？” 女修：“情势危急，怨不得旁人。师弟是我莫逆之交的好友，才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师姐若允我上船等他的消息，想必能令他安心前往。此外，师姐如有传影石可以予他一枚，少不得能叫我们少上许多后续的花费，也更放心些。” 这个人抓住了，下一个可不一定，就这么抓下去，总有带不来新人的一天。早点结束，早点放心。 安靖柏：“我确实携带有传影石，可赠予师弟配备，但是否有用，仍未可知。至于道友......” 她故作犹疑，问向姜年：“姜师妹的意思是？” 这纯属打太极，姬煊闻言愧疚道：“此船的质量原本就一般，只能由两人乘坐，师姐为了救我，硬是将我捞了上来，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安师姐，这位师妹确实也有缘由在身，不知安师姐可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助师妹一臂之力？如若不然，我有一养殖大型水生灵植的培育盆，若师妹不介意，且不移动的话，维持在水面上消耗的灵力比仙剑少些，可以借给师妹一用。” 安靖柏：“我自身难保，确实无甚好办法，若是道友不介意，不如按照我师妹的法子试试？” 女修看着船内清清楚楚的三个座位，也不点破，直接说： “成交，给我吧。” 姬煊取出给水榕树准备的超级大花盆，扔给女修。 女修捞起男修的身体，将人弄醒，递到船上。 她说：“快着点儿，我们都撑不住了。” 姬煊点点头，再次用绳子绑住男修的的腰身，给他配上传影石，准备向面积已经扩大到半人大的墨块中送去。 安靖柏修整绳结的松紧程度：“过去之后，原地找路回来，如实地把你看到的东西告诉我们，知道吗？” “那边逸散出的物质是孕育鬼怪的温床，不至于是碧落黄泉，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以你的能力，最好的出路就是回来寻求我们的帮助。” 男修尚且不是很清醒，但仍记得自己从婚礼上掉到陷阱里的惨状，惊恐地抽动肩膀，想要翻身爬走。 安嘉亦一脚蹬到他头上，将人脑瓜子嗡嗡地踹回来。 姬煊蹲下身，凑近男修的脸，头部在他正上方半米左右，薅过安靖柏的灵剑，长剑出鞘，紧贴在他咽喉之上： “老实点儿，你最好期待那边还可以回来。” 男修喉结抽动，惨白着脸任她动作，被迫落入墨色之中。 水液扭曲，绳子断裂，男修的身体消失不见。 第七十章 试验品 传影石一组至少两块，这一侧剩下的传影石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映照出的影像波光一闪，失去画面。 女修忍不住骂了一句。 姬煊等人的脸色也不好。 姬煊自己，实在是没忍住，直接向女修问道：“这谁啊？” 女修：“不知道，总共也没剩几个，没有法器的全沉底儿了。我看就他最好上手，只能是他了，根本没人拦的。这地方你们早点找到，前面那些人也不至于白死。” 姬煊：“......怪我们。” 女修：“现在怎么办？剩下的人又不傻，全都组队了。” 姬煊再次没忍住：“就你没组队，你还敢凑到我们身边来？” 女修：“你们又不傻，可以抓我试试。” 她说的对，女修的战力明显超出平均值，不然也不敢一顿操作，将人卖了。 既然如此，在走狗之外还有其他人时，肯定是选择其他人的。 * 万鬼窟，崖底。 九荒鬼噬阵盘的重重迷雾笼罩在万鬼之上，不停运转，为万鬼窟不甚明显地增添了一分颜色。 和往日纯净鬼气比起来，反倒削弱了一分阴森恐怖，渲染了一分神秘莫测。 一具男尸拜访在万鬼之中，因为鬼魂全部都被拉入阵法，反而没有受到滋扰。 空间扭曲，干燥的黑色土地上凭空出现另一个男修，神色惶恐，腰间栓绳。 * 万鬼窟深处，鬼气灵团之中。 梁诗丰兢兢业业地克扣困兽之斗之阵的灵力，在溟河道长的淫威之下，被迫想方设法地偷天换日，将灵力转移到千秋已过之阵中。 一旁，灵蚕仙子正在为刚刚听说的消息大吃一惊。 “魂液的库存全都在阵盘之中？全都用在困兽之斗的一荒之内？”他不可置信道，“我宗千年积累，库存的魂液何止等闲之量，这还如何逃得出来。” 溟河道长一巴掌打到梁诗丰头顶，反倒不甚担心：“他没有灵力驱动魂液，魂海只是单纯的位于阵内罢了。是吧，梁长老？” 她冷笑：“不过是隐藏自己已晋阶结丹的小小修士罢了。” 梁诗丰的修为一直停留在筑基，前段时间假作离宗历练之名，自己偷偷晋升结丹，归宗后仔细隐藏，一直躲着溟河道长走，今日才叫溟河道长发现。 无迹峰上法器虽多，但若非如此，身为筑基的梁诗丰是绝对无法接触九荒鬼噬阵盘这种等阶的宝物。 灵蚕仙子沉默了，听闻阵内有救，他的修养回笼，不愿插嘴溟河道长的“家务事”。 梁诗丰破罐子破摔，实在无法再缩短困兽之斗之阵的时间，只能无所事事地监视着。 就在此时，千秋已过之阵的其中一处异常波动引起他的注意。 两阵相接的其中一处，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过去了。 他神识在阵盘中一同乱窜，无果，也不愿溟河道长亲自查看，遂自作主张放弃。 可惜这点小动作，焉能瞒过元婴修士的慧眼。 灵蚕仙子扶上梁诗丰的肩膀，声音中辨不出情绪，说：“诗丰，继续找呀，怎么不找了？” 梁诗丰的冷汗“唰”地流下：“好、好的，仙子。” 溟河道长面色冷凝，既看不惯灵蚕仙子随意出口威胁，又看不惯梁诗丰随随便便就会被威胁到。 最可气的是，梁诗丰身为无迹峰之人，正事不干，整天专顾着给人递把柄——这一次，连同门的梁思松都陷进去了。 九荒鬼噬阵盘的威能覆盖在万鬼窟中的万鬼之上，致使溟河道长和灵蚕仙子的神识无法在不强力破坏阵盘的情况下窥知万鬼之中的情形。 梁诗丰自己的修为又不顶用，无法找到究竟是何处出现了何种问题，时间就这么拖了下去。 梁诗丰惨白着脸，灵蚕仙子白白胖胖的灵蚕从他的额头爬到下巴，又擦过他的嘴唇、鼻梁回到额头上。 在恐惧和极度紧张之下，他的汗如雨下。 终于，溟河道长的耐心告罄。 “松手。”溟河道长冷硬道，“废物。” 梁诗丰白着脸将阵盘交给溟河道长。 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溟河道长的手中飘出，附到梁诗丰的身上，梁诗丰惊恐张口：“不要......” 话语卡在喉咙中，他的神色一僵，接着急速收敛，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任由溟河道长的灵力穿过他的丹田，化作他的灵力和神识，借此掌控九荒鬼噬阵盘。 阵盘上闪过亮眼的光芒，滴溜溜地似在旋转。 拼着让梁诗丰变傻的代价，溟河道长终于找到了异常之处的来源。 “有个人混进来了。”她说，强横的灵力不再顾忌，极有目标性的破坏远方的一处阵法，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走一个人形的东西，快速收回。 灵力离开之处，阵盘缓慢机械地填补阵法，修复破坏。 原地，从万鬼之中被拖出来的修士衣不蔽体，血肉模糊，失去气息，已被鬼气浸染的冰凉的尸体被扔到地上。 “才死不久。”灵蚕仙子盯着尸体，视线扫过尸体腰间的绳子。平静地观察。 看衣服是宗内的弟子，死前没和秦桑交过手，应该也没和其他青桑峰的其他弟子交过手，不是她们抓的人。 遗憾，如果是她们抓的，至少可以确定她们现在的状态还算不错。 溟河道长：“死因是被鬼魂攻击，可能是千秋已过和困兽之斗两荒之间的灵力输送量过大，导致阵法内的空间出现重叠和裂缝，被人发现，加以利用，因此投放过来。” 灵蚕仙子表示赞同，他开口道：“正是如此，练气弟子和万鬼窟之间的修为差距还是太大，活不上多久的。” 他接着问道：“掌门，我们是否要对这附近做出一些安排？” 溟河道长点点头：“这是自然，你看着办吧。” 灵蚕仙子也不推辞，只说：“那我便不客气了，还请掌门不要心疼万鬼。” 溟河道长也是哈哈一笑，不甚在意地说：“两荒的阵法都开了，还在意一些魂灵做什么，你放心去即可。” 第七十一章 终局 “等他们历经阵法的历练，我少不得要多上几个灵智完整的役鬼。” 面对自己派系的灵蚕仙子，溟河道长不介意分享快乐。 “从前一直舍不得花费，今朝算是让我给赶上了，高兴还来不及。灵蚕，你尽管去。” 灵蚕仙子自行前往练气修士的尸体被发现之处，悄然突破限制，沉入到阵法之之内，万鬼之中。 未及落地，他的两侧忽然冒出万千条灵蚕，白色腻人的蠕虫从他的背后身影中爬出，在灵力的裹挟下向周围蔓延，遇鬼弑鬼。 一时间，鬼嚎声层叠一片。 清过场后，灵蚕虫群又将嘴巴一个个张开，口中吐出多彩的丝线。 五颜六色混着白色的丝线在此地附近，方圆数十米之内，铺出一片蚕丝织就的围墙。 这些蚕丝是灵蚕们储存在体内的蚕丝，并非此一时临时吐出，可以回收，循环往复地使用，也可以经由各种材料浇灌冶炼。 如此护法，在外围做保，可确保此地不知何处存在的空间裂缝或传送之点之外的环境安全无余。 灵蚕仙子此举，意在其余的青桑峰修士，以及向其他客人卖个好。 除非秦桑重伤，否则她本人不至于用得上此种手段。但是此番大开筵席，确实有广泛交友之意。 娶进山里面的，娶都娶了，人也活着，这点小事对背后的势力反倒无所谓。倒是其余的宾客，姿态上总要摆出来。 补偿是不可能补偿的，都来修仙界参加宴会了，群仙聚集，理应有一些遇到意外的自觉。 灵蚕仙子想了想，又将蚕丝织成几个巴掌大小，玉简形状的“蚕丝名片”，扔到空中，随着鬼气默默四处飘动。 他做完这一切，自觉万无一失，尽了义务，又飞回到溟河道长身边。 * 魂河上的姬煊等四人，久久等不到被推走的男修，墨块也一直毫无反应，心中的希望不由得一分一分地落回去。 如果不是男修心存死志，无论如何也要将她们他拖下水，那么，便只能是这个传送点不能双向传送。 或者对面的地方危险至极。男修无法找到返回之处，便已经死掉。 几人脸色都不好看，一时相对无言，气氛凝滞。 带人来的女修是半路加入的，自觉是小团体之外之人，却是个主动脾气，开口道： “我说，我倒是也可以再抓人来，不过，你们还想要吗？” 安靖柏脸色沉沉，不辨喜怒地说：“如果一直毫无动静，那只能再找人试一试。” 姬煊接上：“实在不行，只有我等亲自过去，若是不幸发生什么意外，也是运气不好。” 气氛虽沉闷，但也未到极点，毕竟最危险的步骤已经有小白鼠帮她们试探过，且储量充足。 在船上的她们，现在属于是“特权阶层”。 就在安靖柏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指使女修再抓一个人过来之时，墨块突然产生异动。 黑点突然摇晃抽动，紧接着，一枚奇材怪质的玉简从中飘出，向下沉没。 安嘉亦急忙出手，将东西捞到船上。 是一个形状规整的长方形线团，质地坚固，线条莹润，虽然在魂液中过了一手，却暂时没有被分解分毫。 姬煊隐隐感到此物之上的灵力波动略有些熟悉，却一时对不上人，具体是哪位修士？ 她好奇的问：“这是令牌？从何而来？” 丝线也有可能是隔壁的衍生物，从外界而来，亦或是...... 女修喜形于色：“一定是宗门信物！这牌子和宗门手令长得一模一样，且没有攻击性，除了宗门救援之外，不做他想。” 而且这丝线明显是峰主的灵蚕所吐，青桑峰上她见多了。 女修神色雀跃道：“有救了。” 姬煊没有她的信心，直言：“你若如此确定，不若替我们试试。” 女修对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而且刚刚打了一架，灵力见底，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之前在这几人面前装的心有余力，那是色厉内荏，加上对回去会被围殴的担心。 女修：“试试就试试。” 她说着，身上灵光暴涨，裹住全身，从花盆上一跃而起，直接掉落入墨块之上。 姬煊：“？？？” 有必要吗？ 她就那么一说。 放眼望去，婚礼上三十余个炼气修士，如今只剩十几。 没有法器之人早已掉落魂海，想必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而有法器之人，也有些已经支撑不住灵力。 灵力包裹不住法器，早晚也是个沉底的命。 只有她们的灵力还算富裕。 安嘉亦：“动手吗？” 安靖柏犹豫。 姬煊：“抓了也没用，人过去了回不来，只有以身犯险了。方才的师妹不是鲁莽性命的人，她突然改变主意，一定是这玉简之上藏着什么我们未能看透的线索。” 她咬牙，瞬息之间已经有了决定。 毕竟是有不止一条性命的人，做事上总要更加果断些。 “我先去了，师姐们。”姬煊说，“多说无益，祝我好运吧。” 受她影响，安靖柏也收住了别的想法：“你去吧，祝你好运，我们随后就到。” 姬煊笑笑，和女修一样瞄准墨块，落入水中。 “扑通。” 长期的疲惫削弱了穿越空间裂缝所带来的痛苦，扭曲的神经使她一时头痛欲裂，失去意识。 半个时辰之后。 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传来滑腻的触感。 不是太明显，但不知为何，在种种倦意和疼痛之间仍旧显得十分清晰，姬煊宛若受到召唤，清醒过来。 沉重的眼皮抬起。 眼前是个山洞，光线昏暗，颤巍巍掉渣的洞壁小路的围栏杵在视野的正中间。 “你醒了？” 左边，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姬煊费力地爬起来，扭头看去，果然是率先扑进墨块的女修。 “醒了。”姬煊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这是哪里？” 动动手指，她凝出一些水喝润嗓子。 “不知道，万鬼峰吧。”女修没个正形地瘫在地上，向姬煊背后努嘴，“喏，你的师姐们在那边。” 第七十二章 窝 安靖柏和安嘉亦躺在一旁，身后，十多个练气修士一溜摆在地上。 姬煊：“只有这些人？” “只有这些人。”女修低声说，“筑基期的，到现在没有人出来，结丹期倒不少。” “筑基期没有人出来？”姬煊惊讶地问道。 结丹修士的伤亡最少，这倒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筑基期为何会无人生还？ “我们本来也不应活下来的。”女修说，眼中的神情平静无波，“传送点是一个意外。” “嗯——” 旁边，安嘉亦率先醒来，发出声音，以姬煊不能理解的警觉和行动力拔剑弹跳起来，踹着粗气。 姬煊靠着洞壁，坐在地上，轻声唤道：“师姐。” 安嘉亦恍惚地盯着她看了几瞬，缓缓将雪亮利刃按回剑鞘之中，坐下来，守在安靖柏身旁。 窸窸窣窣间，一个红衣身影从远处来靠近。 姬煊在心里叹气，她变了，这种鬼片情节，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 秦桑顶着一身喜服，特意来串场。 从不认识的修士开始，一直到尽头的青桑峰的弟子，以及姬煊几人。 兜兜转转，她的十个面首小公子都还活得好好的，只有无身无份上赶着来蹭的小修士死得最多。 这就是阶级吗。 “抱歉了。”秦桑拍拍亲师妹的肩膀，“下轮遴选，我的佩剑借给你。” 女修眼镜一亮：“多谢师姐！不，大恩不言谢，这次放过你了。” 秦桑微微向她点头。 人有亲疏远近，同样是练气，姬煊和师姐只收获秦桑口头承诺的一次她能力范围之内的指导，其他练气弟子更是什么都没，纯纯白白经历了一番险境。 微微招呼过这边，秦桑撑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给灵蚕仙子撑场面。 青桑峰的筑基期弟子也无一生还，灵蚕仙子正在找溟河道长讨要说法。 她这个苦主，还是得在场。 * 事情结束的比预想的更快。 青桑峰和无迹峰达成了什么协定，姬煊并不清楚。 那日，为大家大致处理过伤势之后，宾客们便各回各家，各自修养。 下一轮的遴选即将开始，不过，在站上真正的擂台之前，还有一轮其他要事——秘境筛选。 万生域内大小山头不说一百，十多个总是有的，初轮遴选又不设置淘汰要求，是以全域赛中参赛者不说一百，八十个总是有的。 这已经是在主峰设置了入选要求的情况下。 其余的山峰，有些更是一股脑的将人塞进来。 很遗憾，擂台的形式是车轮战，没有抽签，注定要和所有对手都打上一场。 在擂台之前，首先需要通过秘境竞争出可以进入下一轮遴选的三十名弟子。 然后三十名弟子之间两两捉对，按照胜负计算分数，总分前十的十名弟子成为万生峰的精英弟子。 万生峰的秘境战，自然是以有毒环境和有毒生物为主。 战况未必会激烈，但一定会处处危险，需要步步小心。 刚从不知名的阵法陷阱中出来，姬煊属实不想立刻进入另一个秘境，好在宗门的安排确实也不是太紧张。 修士的寿命长，做事的节奏便慢，且复杂。 第一轮的山峰遴选，主峰的流程拖拖拉拉地安排了好几个月，等到比完，中间又隔上两个月，然后才会开始秘境战，届时已经是由春入暑，进入夏天。 趁着这个间隔，姬煊最后给莲台虎和飞云燕狂补了一把毒抗。 修士受伤濒死，可以通过保命的玉牌返回；灵兽手上濒死，那就真的死了，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六月份，草长莺飞，毒气旺盛。 山腰一侧，万生峰的春意与死意起飞，黑水共灰天一色。 养足精神的姬煊重新站到报名的弟子之间，安靖柏和安嘉亦站在她身边。 进入秘境之后，每个人会被随机传送的一个位置，没有规律，也不可能出现重复。 自从进入宗门以来，安靖柏暗安嘉亦这一对主仆便从来没有分开过。 即使前者尝试将后者的性子从暗卫的机器人风格纠正回来，甚至取得了一些成效，过往的训练经历在安嘉亦身上留下的烙印仍然很重，与正常人有明显区分。 好在，身为修士，大家各有各的不正常，各有各的偏执疯狂，安嘉亦的只是症状重了一些。 负责主持的长老在为弟子们做出对规则的解释。 “......令牌有两种激发方式，需要你们自行选择。 第一种，令牌自动在你们遇到生命危险时激活，将你们送出秘境，确定名次。不容易死，但容易在你想再挣扎一把之时被打断。 第二种，令牌在受到你们的灵力指令时再激活，将你们送出秘境。不会搞出乌龙，但有可能真的会死掉。 个中区别，你们自行把握。 好了，拿上你们的玉牌，依次从这里跳下去。留在秘境之内的最后三十个人，将获得进入下一轮遴选的资格。” 黑压压的弟子站在地上，所有人都在听，但没有人发出声音回应。 万生峰的风格是沉默。 人群安靖地排好，一个接一个弟子带着满身满头满肩的灵兽，从黑黢黢的秘境入口中消失。 姬煊低声说：“师姐，我去了。” 安靖柏点点头：“去吧，祝你好运。” 姬煊：“好运。” 她转身，面朝漆黑的洞口，跨步进入。 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 再睁开眼，眼前漆黑近乎无光，地面坚硬，但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潮湿的树叶，触感柔软。 姬煊下意识地踹了踹。 滑腻的触手沿着靴子爬到法衣之上。 姬煊：！！！ 蛇！ 她用神识窥探，脚下哪有什么树叶，分明是铺满了一层浅浅的蛇身。 完蛋了，传到蛇窝里来了。 修士崩溃，不是因为姬煊害怕蛇类，而是因为，以这个蛇群的体量，以及她的神识探索不到出口的情况，她很有可能不能走出这一片蛇窝。 “青熔。”姬煊试图用神识和万海琉璃蛇沟通，“青熔，带我离开此地。” 青熔默默地爬到她的法衣下摆，一口咬死一条小灵蛇。 呸！ 不好吃。 连灵气都没有多少！ 第七十三章 野兽直觉 姬煊伸手将法衣之上的青熔抓上来。 因为体型过于较小，三条乱七八糟的水蛇混在她的指缝间，搭上了这趟顺风车。 姬煊的脸前闪过轻微的水镜反光，水蛇探入镜面的一半躯体被骤然消失的水镜截断，一命呜呼。 黑暗中，神识里模糊可见青熔左摇右摆的雀跃身影。 姬煊戳了戳蛇身：“你说说，咱们往哪里去？” 青熔的蛇身蛄蛹，却是一直向着一个方向蛄蛹。 姬煊给她放大到合适的长度，缠到脖子上，戴着向她蛄蛹的方向走去。 燕归来三件套被她怀中的衣襟里，小黄和小灰的身躯除了因呼吸而柔软温暖地起伏，也在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加油。”姬煊试图通过神识给它们打气。 一切仿佛回到了黑水河漩涡之下的水道，一样的洞穴，只是更黑暗，更多的蛇。 姬煊催动青熔的气息，筑基期的威压使过于低阶的小蛇不敢爬到她的身上，暂时缓解了变成蛇架子的困扰。 半个时辰后。 洞穴中，三个不同方向的穴道分别开在斜向下的地面下方、垂直的正上方和歪歪扭扭的侧方。 青熔的前半截身体摇头晃脑，朝着一侧扭呀扭，想去同一水平面上侧方的穴道。 姬煊的手轻轻抚过支起到她眼前的蛇头，犹豫了。 这蛇的状态不对劲。 以往，青熔惯于盘缠在她的耳朵上，除了在双华蛇王面前，轻易不肯活动，甚至很容易被姬煊忘记。 但是此刻，蛇身舞动，被强行催发的气息强弱不稳，喝醉了般地勒住姬煊的脖子，想要往侧方的穴道拖拽。 姬煊甚至怀疑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她勒红了。 这已经属于轻度的攻击行为，对从属于她的灵兽来说，可不是什么常见的现象。 不然她也不敢随随便便将蛇缠在脖子上。 姬煊将灵蝶们唤到眼前，一蝶一个穴道，放出去。 “抱歉了。”姬煊轻柔地将青熔缩小。 半晌，灵蝶们扑簌簌地回到她身边。 姬煊沉下心，分辨灵蝶带回来的信息。 在所有的灵兽之中，灵蝶的神思是最容易分辨弄懂的，它们的品级一定很高，至少比青熔还高。 上方穴道通向另一个交叉口；前方的穴道和目前的情况无甚区别；下方的穴道洞壁在持续贴近，通道缩小，灵蝶觉得她肯定过不去。 姬煊将青熔塞到锦囊中，径直向上飞，然后攀住洞壁，隔着蛇群抓到洞壁上的突起，向上攀爬。 滑腻的蛇群堆积在手下，不断试图爬上来，又被青熔的威压吓走。 炼气期的浮空术使用起来贵的厉害，还华而不实，灵力耗费大却很不灵活，真是麻烦。 锦囊的状态从服帖的垂下，转变成贴着他的法衣向上攀爬。 直到青熔直接将完全不是法器的锦囊咬出一个缺口，不服输地爬到姬煊的脖子上。 她无法缠住姬煊的脖子，只好挂到姬煊的脸上，窸窸窣窣地爬动，试图引起姬煊的注意。 姬煊：“......” 不会咬人吧还。 “禁止攻击！”她在心里命令青熔，“禁止张嘴！” 下一个交叉口离得不算太远，只有两条岔路。 姬煊将青熔握到手心中，捏住她的蛇嘴，等待灵蝶探路传回的讯息。 左侧的穴道以微弱的角度通向斜上方，蛇群的密度减小；右侧的穴道通向一侧，“空气逐渐变得清新”。 青熔不老实地抽动，蛇尾硬生生给姬煊的手上抽出几条印子。 得快点离开了，假如青熔真的发疯，以姬煊的实力，还真拦不住。 两条路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姬煊松手，想看看青熔有没有什么反应。 ——青熔还想原路返回下去。 姬煊的手又按上了。 “有推荐吗？”姬煊问灵蝶，“想走出这个洞穴，应当选择哪一条道路？” 灵蝶没有反应。 姬煊改变用词：“去吧，随意去飞。” 灵蝶们扑扇着翅膀，也想原路返回。 姬煊：“......” “这条路不能走，从前面两条中选一个。” 蝴蝶还没有发疯，听话地放弃脚下，飞向左侧蛇群密度减小的洞穴。 “很好！” 姬煊满意到：“走吧，就去右面这条。” “空气清新”，也算是好现象吧，可能和外界之间存在空气流动。 如此数次，每当经过交叉路口，姬煊便坚定地通过反向排除法确定行进的方向。 没有办法，青熔的表现异常，灵蝶又明显更喜欢潮湿有水的环境。 怎么会有蝴蝶喜欢水啊？ 又一个穴道之后。 清冷的风刮过姬煊的脸上，干燥的空气甚至为她裹上了一层沙土面膜。 姬煊：！！！ 出来了！ 神识所达之处，不再是密密麻麻的覆盖着蛇群的洞穴，而是模糊的地面和夜色。 此时似乎是此境的夜晚，洞口开在一座山峰的山腰之处，山峰之上，沙土堆积。 比起万生峰，倒更像是万漠峰的秘境。 姬煊的眼睛眯起，盯着下方不远处。 那里，探查阵的灵力波动是如此熟悉，近十个修者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不是简陋版的探查术，而是连安靖柏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的探查阵。 ——有人组队了，将近十人的队伍。 赤衍凌海道法悄然运转，她转身回到洞穴中，在十米深处的洞壁挖出一块一人大小的空间。 天黑了，不安全，明天再说。 土层自她面前封上，极简版的土镜术贴在窑洞的里侧洞壁上，全覆盖式反出平平无奇的土壤气息和假象，掩藏此处洞壁的中空和活人气息。 土镜之前，姬煊终于敢点亮照明术，莹白的光芒照亮此方空间。 她将青熔掏出来，摆在手上。 青熔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比在她脸上乱爬时的微醺状态有所好转。 姬煊沉思，将手掌举得近了些，观察青熔的蛇身上是否有异常。 青熔的小脑袋一拱一拱。 突然，蛇头仰起，露出毒牙尖尖，猛地窜到姬煊眼前。 姬煊惊讶地睁大眼睛，向后仰倒。 头一次，青熔的蛇嘴如此清晰、如此血腥地出现。 第七十四章 表现欲 不过瞬息之间，姬煊的脖子仿佛还未能有所动作，青熔的蛇头却已经近在咫尺。 速度过快，海蛇甚至有富裕的时间窜起，咬到姬煊的眉心，而不是距离更近的下颌。 姬煊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终于来得及向后倒去，瘫倒在地面的土镜术上。 衣襟中的各色灵兽钻出来，天上地下地充斥在洞穴中，急的团团转。 * 不知过了多久，姬煊终于恢复知觉。 灵蝶蹲在她的脸上，触角传来轻微的麻痒。 系统超大声的在她的脑袋里叫唤：“姬煊！姬煊！！醒醒！！！” 姬煊被它喊得头秃，甚至怀疑自己完全就是被系统的大嗓门吵醒的。 姬煊：“收收音，声音小点，求求你了朋友。” 青熔偎在洞穴一角，蛇身老老实实地盘起，露出一个脑袋尖尖。 灵兽的毒性不能被主人完全免疫，契约了有毒的灵兽，就要培养对应的抗性，这是常识。 万生峰有完整的毒修培养体系，从功法到外物，姬煊又有意识地和灵兽一起进修，所以毒抗相当抗打。 正常来说，毒兽的主人不需要担心被自己的灵兽毒倒，因为灵兽不仅可以自行控制是否攻击，还可以将主人所中的毒引导到自身身上，从而达成解毒的效果。 锁灵之毒海蛇对付不了，青熔自己的毒却没有任何限制。 现在这情况，分明是灵蝶发挥作用，挽救姬煊岌岌可危的清醒理智，而青熔，不知道她的狂躁症好转了没有。 此地是蛇类群集的洞穴，对青熔有别样的吸引力，似乎可以理解。 里面有什么东西？宝物？类似双华的存在？ 面对双华时，青熔也这样激动。 只是双华纵容她接近，是以姬煊没见过这小蛇求而不得的样子，也是像方才那般吗？ 姬煊皱眉，别无他法地取出一个真正的灵兽袋，勒令青熔进去。 灵兽袋中空无一物，呆着并不好受，如果可以，御兽流派的修士不愿意将灵兽拘禁其中，但青熔的情况显然已经超出预计。 收到命令，青熔也不肯老实进去，只是兀自盘旋蛇身。 姬煊略微凑近，谨慎地观察。 青熔的蛇头不正常地泛着玫红，蛇皮崩裂，渗出轻微的血迹。 看来不是她自己的问题，洞穴中一定有什么诱因。 姬煊的丹药储备不多，她向青熔身上多次叠加“静心术”，趁其不备，一把薅起，塞到灵兽袋里。 这灵兽袋便是她考虑到青熔，专门买的足够筑基期使用的品种。 洞穴之中不好确定时间，姬煊沉下心来，神识蔓延开，向之外探去。 昏迷前，她在山上更低处所见的营地距离略远，不够被神识覆盖到。 但若是附近无人，那么她可以趁机转移，和这处诡异的山洞拉开距离。 窑洞之外，主洞穴的入口。 天光大亮，夜晚早已过去。 约摸五六个修士聚集在洞口，纠结要不要进入。 “师兄，我们是生存战，有必要冒险吗？如果在其中出现什么意外，导致提前出局，那便不美了。” “师妹若如此胆小，不如还是不要跟着我们好了。只是入内一探，你便怕了？” “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问题......” “师妹，秘境门票一向很贵，你是知道的。此间秘境又产出颇丰，有诸多资源。实不相瞒，对我等而言的诱惑力确实很大。” “虽然晋阶的名次有三十人，但我们队伍的实力比较一般，留到最后的可能性并不大。与其放手一搏，不如好好经营，为之后的修行早做打算。” 师妹犹豫：“两位师姐说的也有理......” 一行人，三女两男，一番争论，最终还是达成共识，向内进入。 姬煊：？ 还有这等好事？ 她活动四肢，活动关节，感受到还算正常的身体状态，并未被青熔咬出后遗症。 这五个人实力都不算太强，修为最高的一个也不过练气六层。 虽然人数上占优，但只要好好谋划一番，未见得不能清场。 敌方在明我在暗，洞穴内的环境复杂，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不捞一把，实在说不过去。 姬煊悄悄将窑洞入口处的土镜术向外推进，掩住土壁，将地方挖空，仅用术法维持假象。 不算太完美的方案，但是光线昏暗，对方的修为又没有她高，暂时够用。 五人组已经达成共识，收了声，一个接一个地沿着洞穴前进。 行进速度倒是很慢，显然也在担心潜在的危险。 宗门内部的安全系数就是这样，理论上来说遇到危险便可呼救，但是值守的长老何时赶来，来不来得及阻止，均无定数。 真要是倒霉，即使是在表明“练气安全”的区域，碰到不管不顾的“杀手”，该死还是得死。 只是碰上的概率确实很小。 打头的是修为最高的坦诚师姐，收尾的是修为第二高的犹豫师妹。 另一个真诚师姐走在第二位，两个男修修为最低，被放在中间的第三和第四位。 些微的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具体情况却看不分明。 一个、两个、三个...... 最后一个犹豫师妹从土镜术前经过，肩头挤挤挨挨爬满了各色爬虫。 一面几近透明的水镜悄然浮现，在女修背后封上去路。 临近洞壁的蝎子抬起触足，似乎在向空气中感应什么。 一双手突兀地穿墙而过，在女修的背后出现。 半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从阴影中探出，薅住女修的腰身，紧紧捂住女修的嘴巴，按下张口欲出的示警。 肩上的爬虫密密麻麻地刺进姬煊的法衣，在她的手臂上留下数个血洞，甚至有向上攀爬的趋势。 灵蝶凑到姬煊头发之下的脖颈，随便找了块皮肤，刺入皮下，将毒素吸收到自己身上。 姬煊刀锋擦破女修的皮肤，女修剧烈挣扎，脚踢土镜，毒虫随便找块裸露的皮肤便发起攻击。 她腰间的保命玉牌摇曳生光，却没有启动。 是个头铁的。 不过拳头不够铁。 姬煊的神识和灵力强行侵入玉牌，越过女修，直接启动。 玉牌之上复杂的传送阵法一闪而过。 道友，慢走不送。 第七十五章 包围 犹豫女修的消失暂时没有引起前方四个弟子的注意。 姬煊蜷缩在窑洞中，她没有专门修行练习过潜行身法，因此隐藏身形的能力非常一般，不能保证可以不被发现地跟在四人身后。 所以说，她的动作必须要很快，不能等人走远。 如果不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此四人，而是被迫正面开战，最大的问题是她无法封住众人的去路。 普通的土镜术固然能被她维持很久，但如果连续遭受到不止一个修士的攻击，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姬煊的手掌平放在胸前，三只灵蝶扑扇着翅膀，停落其上。 “跟上去。”姬煊命令道，要求灵蝶分别靠近前三个修士，一只一人。 片刻。 蝴蝶就位，贴在洞穴的上壁跟着几人。 与此同时水榕树的身形放大，占满几人背后不远处的巢穴通道，堵在封路的土镜术之前。 自从跟了姬煊，水榕树没有发挥什么绞杀的功力，倒是天天用来占位置。 小黄逡巡在另一侧，靠近蛇群出没之地的方向，另一面土镜术旁边，以防有人向洞穴深处逃脱。 同样的位置，小灰跟着小黄一起出现在土镜术之内。 飞云燕张嘴，发出如乌鸦般的叫声。 “嘎——啊——” 四人组脚步一顿，纷纷被声音所吸引。 后方无人注意之处，一个身影伴随着乌鸦叫声，从洞壁中冒出，落在地面上。 “乌鸦”从前方的通道中飞出，黑色的鸟身在洞穴之中实在看不分明。 几人睁大眼睛，有的下意识想攻击，有的下意识想躲避。 后方，落在地上的身影猛地弹起。 瞬息之间，身影追上队伍，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 利刃绕过最后一人的后颈，割破皮肉，切在男修的血管和咽喉之上。 姬煊的另一只手抱住男修的头部，捂住他的嘴。 男修的双手令人意外地没有对姬煊持刀的手臂发起攻击，而是拼命地向下去够自己的玉简。 这一队人似乎都没有使用保命玉牌的自主撤退模式， 血液汩汩地沿着他的衣襟淌下，溅到姬煊的法衣上。 男修的手仍在颤抖。 姬煊：“......” 她看不下去地帮这人将玉简激活。 生死之刻，此人居然完全没有想到直接使用灵力，而是试图用双手摸索保命的宝物。 亏他还在洞口嘲笑其他人胆小。 这回距离太近，玉牌和传送阵被启动的动静无法遮掩。 前方的三人的注意力彻底从乌鸦身上转移走，同时发现自己少了伙伴。 “谁！什么人！” 打头的真诚女修厉喝。 唯一的男修飞快地后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退到了师姐妹的身后。 姬煊避无可避，也不想退，迎着她们制造的光亮尴尬一笑：“道友。” 三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人之中竟混入一个“幽灵”。 她们豢养的各色毒虫和灵兽飞快地沿着地面贴近姬煊，暂时被她的灵力拦住。 隧道中一时混乱，姬煊身上、头脸上爬满了虫豸。 她带着手上的蜈蚣举刀，数次试图击中三人组。 “咻！“ “咻！” 刀法太烂，打不中。 姬煊：“......” 她无奈道：“咬吧。” 摸摸自己手上聚而成形的黑色毒块，“就是现在，然后回来救我。” 混乱之中，灵蝶悄悄降落，隐藏在三人身侧，未被发现。 直到它们分别在三人的额头、太阳穴和脸颊扑簌落下，毒针刺入血肉。 坦诚女修：“！！！” 只是蝴蝶，居然还会咬人。 最后方，蝴蝶离开男修的太阳穴。 男修的血管和眼珠突起，思路却从未如此清晰：刺客已经暴露，前方却有挡箭牌。 他的机会从未如此明晰：不过是中毒罢了，只要他撑住，师姐妹早晚能将刺客赶跑。 到得那时，他渔翁得利，再送她们一程。 男修咬牙，喘着粗气。 另一边，他的身前。 毒素注入的一刹，真诚女修几乎立刻就明白，这不是自己可以硬抗过去的毒物。 她也是万生峰的弟子，常年玩儿毒，她又不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真诚女修果断地激活保命玉牌，带着不甘心和愤怒的表情消失在通道中。 旁边，另一个女修的身影紧随其后。 洞穴内仅剩唯一的一个男修，表情挣扎，倒在地上。 威胁基本消除，小黄甩着尾巴一摇一摆地逡巡过来，毛绒绒的脑袋在男修身上到处乱嗅。 姬煊脸色一变：“？” 她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死了？？？” 系统：“你说什么？” 姬煊跑到男修身边，试探他的鼻息和脉搏。 身体温热，但该跳动的地方，完全没有跳动。 姬煊：“......” 这样死去，会不会有些太轻易。 不仅没能撑过灵蝶的毒素，甚至撑不到激活报命玉牌。 几乎是立刻死去，即死。 姬煊沉默了，她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愧疚。 土镜术已经撤下，战斗余韵吸引了洞穴更深处的蛇群，蛇身结团，又散开在地面上爬动。 数条灵蛇爬到已死的男修身上。 既然死都死了...... 姬煊将男修的腰牌、储物器具和法衣拔下，给他留了身里衣在身上。 蛇群已经开始啃食男修的皮肉，没有青熔在，有几条也对姬煊蠢蠢欲动。 姬煊伸手将男修眼睛旁的小蛇赶走，为他合上眼睛。 系统：“虚伪。” 姬煊：“谢谢，确实如此。” 对不住了兄弟，如果有人为你报仇，我会将你的身份玉牌还回去。 这次只死了你一个，我甚至还有机会为你收尸。 越来越多的蛇群聚集，姬煊退出洞穴，钻回窑洞收拾伤口。 万生峰的修士们也忒狠了些，她的脸上手腕上，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不被咬的。 伤伤带毒，如果不是灵蝶回来的快，她也险些没有支撑住。 莲台叶兢兢业业地为主人拾掇好伤口，连叶片上若有若无的温暖光芒都暗淡了些。 姬煊的灵力内视一圈：毒素还没有来得及造成太明显的暗伤，有些程度较轻的，超出莲台叶的能力范围，出去后还需修整一番。 她窝在洞穴里：营地中剩下的人，现在的情况如何呢？ 第七十六章 善变 蛇窟所在的山峰，洞窟下方，傍晚。 营地中的火焰灼灼升起。 御兽宗的弟子们已经是修士，能用仙术解决的问题，自然不会再使用凡物。 是以营火既然能够升起来，那必然不是凡火，内中自有玄机。 此营是主峰万生峰内一批没有拜到任何师傅，而是由宗门长老集中教导的弟子聚集而成。 平日里诸人虽不熟悉，但彼此相识。 今日之所以能够聚集成群，契机是其中一个弟子的“条件”。 她斥资“巨款”，在峰中兑换了练气期中等防御法宝：野营必备居家旅行适用三合一阵盘御兽修士专用多种功能...... 简称营火盘。 营火盘以火焰类仙术为核心，可用于防御、驱虫驱兽、做饭和清理排泄物，符合练气期弟子和契约灵兽的核心需求。 最后两项功能主要为灵兽提供，因此统称为“灵兽友好型功能”，阵盘唤作“三合一”阵盘。 营火闪烁着明亮的暖黄色光芒，是阵盘的最大核心，也是防御阵法的阵眼。 姬煊蹲在营火盘几十米之外，擦着自己神识感应范围的边缘皱眉观察场中的情形。 营地内只有四个人，但是失去地利和先机，反而比洞穴中的五人更难以对付。 特别是阵盘的主人，姬煊蹲了一下午，她一次都没有出过防御的范围，反而打劫了两个结伴路过的修士。 大有就此耗到地老天荒，最后三十人的架势。 这可不行。 半天多的时间，对于外出探险却未归队的修士来说不算太长，但天色已暗，留手的修士多少会有些疑心。 若等到明天晨起，这伙人说不定警觉性达到巅峰，要换地方。 系统：“路上会不会更好下手？” 姬煊：“还是算了，夜色掩盖的优势会更大些。” 先试一下，姬煊给灵蝶下令。 边边伪装成普通的蝴蝶靠近营地，试图蒙混过关。 焰火摇曳，轻轻将不知哪来的飞虫阻挡在外，使它们灰溜溜地飞走。 灵蝶无法在不发起攻击的情况下潜入。 系统：“要不算了，你上去热演，她们说不定会接受你。” 姬煊有点心动。 这阵盘实在是太难打了，而且她也不算是完全的外人。 再者说，这些修士之间是否真有信任...... 姬煊看着营地中间检查法宝的修士，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营火旁边，灰衣的女修正在观察耗损。 这法器是她多日积攒所得，宝贝得不得了，平时没事儿就要把玩一番。 灰衣女修的一只手没入火焰，从中取出一份烤熟的兽粮。 “咔嚓咔嚓。。 不太好吃，怪不得她的宝贝们不喜欢。 咀嚼之间，伴随着味道一般般，坐骑吃不下但对她来说味道还可以的晚餐，修士听到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郑昭矩。” 灰衣女修：“？” 姬煊刚刚入门时，曾经旁观过一场因房间产生的冲突，冲突双方一个是成熟书卷气女子，一个是灰衣侠客女子。 后者正是营火盘的持有人：郑昭矩。 姬煊：“我是姜年。” 郑昭矩：“......你好。” 姬煊开门见山：“我观察了一下，你这个营地真是不错。” 郑昭矩：“所以？” 姬煊：“你和队友的关系怎么样？” 看着也不是莫逆之交，不如背刺他们，同我结盟。 聪明人一点就透，郑灰衣直言：“不太熟，但需要。” 总要有点受到攻击时冲在前面的炮灰，特别是这种固定的营地。 “你跟我走吧。”姬煊试探，“就这么等着，早晚被人找上门来灭掉，在那之前，我们多找些人一起。” 郑昭矩隐隐有些预感：“你的意思是？” 姬煊：“你如果想，带上他们也并无不可，掉不掉队就看运气了。” 郑昭矩若有所觉：“......去山上洞穴的五个人还活着吗？” 姬煊卡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活没活着的，反正回不来了。” 郑昭矩是练气六层，姬煊感到她的神识扫过周围。 “我说真的，我们的敌人是高阶的练气弟子。你我二人修为在练气中只能算是一般，如果不早做谋划，淘汰一些八层、九层，甚至练气圆满的弟子，百余人中，我们肯定撑不到最后。” 姬煊说的不是假话，这也是她放弃进攻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锁灵之毒严重影响她的修为进展，她在悦风轩中勉强算是第一梯队，放在整个域内赛中，却远远不是修为最高的一批人。 郑昭矩的战斗力很不错，擂台上打赢过练气八层的对手，值得结盟。 “特别是你这样的营火阵盘法器，显眼得很。真要在此地留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哪个高阶修士组成的队伍灭掉了，很难撑到最后。在他们相遇结盟之前，尽可能地减少他们的人数，才是我们获得名额的最好方法。” 郑昭矩被说动了，姜年说的是实情。 她们最大的劣势，就是入门太晚，修为没有修够。 “你来吧。”郑昭矩说，“阵盘我不会启动，其他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姬煊笑了：“好，一言为定。昭矩，你最好不是在耍花样。” “你想太多。” 除了郑昭矩，营地中还剩一女两男，总体实力比在洞穴中的五人还差些。 没有阵法，解决掉他们并不难。 两只灵蝶，小角和小块，以及小叶子留在姬煊身边，姬煊其他的灵兽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靠近营地。 姜年的神识明目张胆地从四面八方触动阵法。 郑昭矩：“......” 好敷衍的伪装。 她甚至不想给过。 灵兽进入营地，小黄口中叼着水榕树，用小猫咪的大小靠近两个正在聊天的男修。 她吐出口中的小树苗，立在地上。 其中一个男修注意到附近的地面上有异动，震惊道：“这是什么？橘猫？” 另一个男修扭头去问郑昭矩：“郑姐，你的灵兽？” 未及后者回答，小水的身形突然放大，转眼间便变成高过人头顶的高树，枝条盘缠垂下，卷住树下的两个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