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崽回村被赖上》 第1章 回村索房 “听说了吗？李家大丫回来了!” “听说了，听说了，还带回来个小崽子！” “听说她是被主家打回来的！抱着崽子一身伤回来！” “早就看她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说不定是勾引了主子，生了个野种没人要，在外边混不下去了才回村的！村长也是的，还收留她不怕败坏咱们村的名声！” 村头大树下，阴凉小风也抵挡不住村里八婆蠢蠢欲动搬弄是非的心，嘴皮子上下一碰，莫须有的东西也被说的有鼻子有眼。 “咳，咳，咳，，，”树后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声，半晌才止住。 “宋书生，你可别是得了痨病，都咳成这样了就别出来了，传染给其他人就不好了。”婆子的话立刻引得其他人连连点头，纷纷附和。 宋轻言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张嘴道：“张大娘，你怎么对痨病那么清楚？难道你家有人得了痨病？” “闭上你的臭嘴！你家才有人得了痨病!怪不得你娘死了，我看都是让你克死的！”婆子刻薄的脸上尽显恶毒。 宋轻言嘴角扯大，眼底敛起黑沉，似是想到什么，好心提醒：“张大娘，嘴毒可是要遭报应的。前两天回村的那小娘子正拆你们家房子呢!”说完眼珠子一转补充道：“不对！那可是人家爹娘留给人家的宅基地，被一群寡廉鲜耻的小人霸占了，现在只是要收回去了。” 张婆子听不下去了，也顾不上宋轻言的话。“啊呜”一声跳起来，屁股着火一样往家跑。其他碎嘴子一听有热闹，立马跟着张婆子回去看热闹。 宋轻言拍拍衣裳上沾的枯黄草屑，嘴里叼着根草棍摇摇晃晃往家走。松松垮垮的模样，说是个书生倒不如说是个混子。 村东头一处泥瓦房前，李云芍瞅着破败的屋子不作声。反倒是门口几个扎着朝天揪的小孩子一脸防备。 “你是谁？为啥要拆我家房子？”为首的小孩子头顶一个朝天揪恶声恶气问。 李云芍的视线从房子落到几个小孩身上，脸上清一色乌漆嘛黑的印子，皱皱巴巴的衣裳上补丁一个摞一个，刨去说话的那个看着机灵点儿，其他的都傻乎乎的。只是头顶一水儿的朝天揪敷衍之极。 “你是老大？”李云芍定定看向说话的小男孩。 小孩惊奇不已，“你怎么知道？” 李云芍没有回答，转而去问头顶两个揪的，“你是老二？” 头顶两个揪的，扯扯袖子狠狠搞了把即将越过河床的淡黄色小溪流，溪流里的附着物顺着衣袖牢牢沾在鼻尖上。李云芍眼神移开，然后听见一声憨态十足的“昂。” 一旁等着大动拳脚的汉子等得有些着急，忍不住问：“云芍啊，还动不动工啊？” “动。”李云芍话刚说完，几个汉子立马挥动手里的工具准备干。 “我看谁敢！”张大娘大喊一声，风风火火跑过来。 李云芍轻啧，眉头染上不耐，抬手一挥，“动手！” 张大娘见状，两腿一蹬，直接躺在锄头下，哀嚎：“李大丫,你凭什么动俺家房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门口的小孩也躁动起来，两个揪的，三个揪的，撸起袖子冲向李云芍，嘴里还喊着：“不许欺负我奶奶！” “我要宰了你！” 李云芍抬脚一脚一个，把小孩踹到一边，“脏死了！别挨我！” 躺在地上的张大娘哭嚎不止，“打人了！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还敢打人！李大丫！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大娘，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房子。住的时间长了，就真当是你们家的了？”李云芍不耐得多说，对着犹豫踟蹰的汉子道：“直接动手，出了事情我担着。” 一旁看热闹的村民看李云芍真要动手，其中一个略显斯文的男人开口劝道：“大丫啊，好歹张氏也是你大娘。这房子你大伯你大娘一家也住了那么多年。看你现在过的也不差，这房子何不给他们住呢？” 李云芍目光直直盯着说话的那人，“我看你穿的也不赖，你有这好心，何不把他们一家接过去，这爹娘兄弟姐妹多一对不多，少一对不少。” “你这女子，只是给你提个法子，真是不识好人心！果真是真的没良心！”男人气急，骂骂咧咧。 “既然你觉得好，你为甚么不愿意？打着为别人好的说头看笑话，法子很好，我大伯大娘一家就拜托你了。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李云芍怔怔直言认真道，仿佛是把那人的话真的当真了。 “俺们也是好心，你这样以后谁敢管你家的事情！毕竟也是他们把你养大的。” 李云芍扑哧一笑，“你是谁？轮得到你来管？天还大亮着呢，你怎么说些瞎话？还是说脸上那俩窟窿眼是出气用的。他们把我养大？” 李云芍说着环视四周，将众人反应一一纳入眼里，高声道：“我李云芍父母双亡后，李铁牛一家以方便照顾我为借口，堂而皇之霸占了我家房屋！ 半月后又联系人伢子把我卖了换钱。谈何他把我养大？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们讲话，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不分青红皂白说些丧良心的话！今天这屋子我是拆定了，大娘如果不想脑袋破窟窿赶快起来，我可不吃撒泼这一套！” 男人讪讪，脸色涨红，“女人就是女人，一点儿容人的气量都没有！” 李云芍懒得听他再啰嗦，弯腰抓起一捧土，趁他不注意，三两步上前直接塞进男人嘴里，“多管闲事，洗洗嘴吧。倒是可惜了这把泥巴。”说完转身对施工汉子催促,“快，我还等着回家看孩子呢！” “李大丫！你住手！”急切的声音插进来。 “云芍啊，俺看这房子今天是拆不了了。俺家还有地方，你带着小子还能住一段时间。”汉子挠挠头，憨厚的脸上隐隐带着忧心。 “大元哥放心。”李云芍轻声安慰，只是木着的脸上死鱼眼看向来人，眼底的杀气彻底不藏了。 第2章 赶人收房 “李大丫，我看你敢动我家的房子！”跑来的男人急赤白脸一阵喘，嘴里还不忘威胁人的话。 角落里的几个小孩见大人终于回来，立马叽叽喳喳围上去，“爹！这个臭女人想拆咱家房子，还把坤叔打了一顿！” 男人也顾不上其他，张开双臂拦在李云芍面前，面色复杂，“这房子俺们住了这么多年，再说你只不过是个女人，二叔在世也不会把房子留给你的！” 听着男人信誓旦旦的笃定，李云芍一巴掌呼过去。 “李大牛，你说这是你家房子？房契地契拿出来我看看。”李云芍揉揉震麻的手掌，喃喃自语，“果然是二皮脸，手都疼了。” 张氏见自己儿子被打，利索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扑过去，准备替自己儿子报仇。 “李大丫，”李大牛半边脸上瞬间浮出鲜红的巴掌印，怒目圆睁扬手就要还回去。 “住手！”一道威严苍老的声音响起。 李云芍向后退一步，讥讽看着扶着老者的老男人，“大伯，你可终于出来了。舍得老婆孩子替你在这胡搅难缠。” 老男人忠厚的脸上一抹难色，“大丫，就算我们有错，你也不能这么对他们。好歹咱们也算是亲戚。” 李云芍一听又是这话，直接问老者：“里正，我爹留给我的房子，我拿回来有错？” 老者摇头，“自然是没错。” 李家人听了里正的话，着急大喊“里正，，”只是话没说完被老者抬手制止，愤愤不平瞪李云芍这个来抢房子的罪魁祸首。 里正继续道：“只是房子让出去，你大伯一家就无处可去。大丫，你如今回来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僵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云芍嘴巴一咧，“那好处可是多了去了。最起码摆脱一群吸人血的蛀虫。里正，我记得私自买卖人口在我朝可是犯罪。当年我年幼不懂事，但也记得我可不是自愿去为奴为婢。今天我要是拿不回房子，” 李云芍又冲着李铁牛眯眯眼，继续道：“我可要去报官了，到时候十里八乡都知道李家村有个抢占房产，贩卖子侄的村民。里正经营多年的好声望可就被大伯一家败坏喽。” 这句话直直打在里正的七寸上，原本还和蔼可亲的老者即刻变了脸色，慢慢扒拉下李铁牛搀扶的手，勉强笑道：“大丫何必呢，让外人知道咱们村的丑事。” 丑事一出口，李家父子勉强撑着的面子被扒得裤衩子都没了。四周围上的村民了然，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李铁牛看起来这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 “人不可貌相，当初大丫的爹对他可是全心全意，想不到他兄弟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怪不得大丫这么不留情面。” 李铁牛面色涨红，张氏看里正也松了话口，两手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李大牛上前一步，哏声哏气问，“里正，您也知道，我们祖孙三代都住在这里，搬是不可能搬的，搬了我们能去哪里住！” 又斜眼看向李云芍，“至于你，要去报官就去报官吧。反正也不是我卖的你。” 此话一出，李云芍还没多大反应，坐在地上撒泼的张氏立马止住了哭嚎，起身上去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落在脸上，李大牛胳膊一伸，下意识推开打人的张氏。 张氏被推得摔了一屁股堆，张口又是尖利的谩骂，只是骂的对象成了自己儿子。 李云芍望着李大牛一左一右对称的巴掌印，心里只觉得燥。“行了，里正，您说该怎么办？我手上有我爹留下来的房契地契，今天我拿不到房子，明天就去县里报官。” “这，这，，，”里正看着乱作一团的李家，又想想李家村的名声，手里的拐杖敲敲地，彷佛有了决断，沉声道：“李铁牛，今天之内把房子交出来，不然就把你们一家逐出李家村。” 李铁牛身形踉跄，嘴里嘟嘟囔囔“不行不行”然后身子直直跪在地上，冲着李云芍不住的磕头：“大丫，以前都是大伯对不住你。大伯求求你，放过大伯吧。” 李云芍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也不知道小崽怎么样了。 李大牛看李云芍还在神游，怒极跨步准备偷袭。前一秒举拳，后一秒被反杀。 李云芍手指巧劲拿捏即将落在脸上的拳头，彻底不耐烦了。轻微抬脚将李大牛绊倒在地，抬腿一脚重重落到李大牛腹部，一声痛苦的嚎叫从脚下传来。 “里正，既然他们不愿意搬离我的房子。那就买吧。” 里正眼前一亮，“李铁牛，既然你没房子，大丫也退了一步，就花钱从大丫手里把房契买下来吧。” “那你不能要太贵！”张氏立马止住哭声，爬起来讨价还价。 李云芍笑了，突然想起之前小姐说的一句话，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二十两。” “二十两，”张氏惊叫，“你是要逼死俺们啊！” 李云芍立在院子里，转头对一同来的汉子道：“大元哥动手。” 汉子招招手，身后的几人抄起工具大力朝着土墙砸去，“轰”，倒塌的墙壁震起浓浓的烟尘。 张氏急的跳脚，“你这个杀千刀的，没良心，丫头片子争什么家产！快住手啊！李铁牛，你这个窝囊废，就看着咱们被欺负！” 李云芍懒得搭理上蹿下跳的张氏，平淡的眼神落在里正身边的男人身上，无视他面上的挣扎痛苦。 一面墙被推翻，两三个汉子继续手里的动作。 “啊，住手！都是强盗！李大丫，住手，给钱，俺们给钱！”张氏慌忙摆手，阻止他们的动作。 汉子见李云芍并未说话，换了手里的榔头开始准备砸墙。榔头即将落到墙面，李铁牛终于出声，“住手。” 李云芍不发话，汉子自然不会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直沉稳的李铁牛终于沉不住气了，快步走到李云芍面前，哀求里带着胁迫道：“大丫，快让他们住手。” 这话如果是幼时的李大丫，可能早就被吓坏了。如今的李云芍只会睥睨看向这个佝偻弯腰的男人沉默不言。 院子里一时无人言语，房屋倒塌的背景声里掺杂着小孩的低声啜泣。 第3章 目的达成 里正看不下去，“大丫，得饶人处且饶人，” “里正，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是这个饶法吧，人家都主动退一步了，李铁牛一家卖人的时候知道要银子，现在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二十两而已，俺们可记得当初大丫走之后，李铁牛一家风光了好长一段时间。可见当时确实捞了不少银子！” 旁边从头看到尾的村民看不下去，仗义执言道：“自己干了亏心事在前，现在报应来了就窝囊装乌龟，真丢俺们李家村的脸！”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附和称是，里正怒瞪李铁牛，“还不快的银子拿出来！” “那您先让她停手。”李铁牛不放心，三番四次朝李云芍看过去。 “大丫，” 里正话没说完，李云芍恹恹开口，“里正，他要是还废话，我就不卖了。” 李铁牛听见这话立刻回屋，扒房的汉子整齐划一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有领头的汉子悄摸补了一榔头，被张氏发现狠狠瞪了一眼。 李铁牛宝贝似的揣着银子出来，犹犹豫豫道：“大丫，这是二十两，咱们家就剩这点家底了，，，” 李云芍伸手，“是吗？” 李铁牛全身猛地一哆嗦，定睛看向那丫头，树荫下的人阴沉沉的，陡生一股子寒意，连忙将银子塞到李云芍手里，虚声索要房契。 李云芍收好银子，随手拿起榔头，走向院子破落废弃的圈舍，用榔头圈出一块地方，“就在这儿，你们自己挖吧。” 说罢对着严阵以待的拆房汉子们道：“大元哥，走吧。” 出了李家院子，领头汉子对着李云芍竖起大拇指，“云芍厉害啊，俺是真没想到你竟然真能从李铁牛那个抠搜鬼那弄来二十两！” “还得多谢大元哥。”李云芍仰脸一笑，落日映在她脸上，添了几分暖融融的姿色。 李云芍本就不是为了房子来的，黄泥房子虽然是她爹盖的，但是出去多年自然没有多大的怀念。主要还是太破了，自己瞧不上。既然回来都回来了，怎么能放过李家那群人！至于银子，顺手的事儿。 落日的光晕洒在通往村尾的小路上，李云芍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小崽声嘶力竭的哭声，转身对几个汉子寒暄道：“今天多谢大哥们了，过几日请大哥们吃酒。” 汉子也听见院里的动静，“你快回去吧，娃娃找娘呢。”又对着领头的汉子道：“大元，有啥事儿知会一声。”说罢转身三三两两散去。 李云芍进了门，“啊，啊，啊”的小崽伸长两个胳膊要抱抱。 正抱着他的小媳妇一脸无措，“云芍，你不在，熠熠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 对于小崽的闹人程度，李云芍自然清楚的厉害，嘴角微微向上扯，安慰小媳妇,“麻烦春兰嫂子了。” 春兰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正好你回来了，俺去做饭。”说完迅速把小崽塞到李云芍怀里，起身去了厨房。 娘俩对视，李云芍脸色沉下去，小崽委屈撇撇嘴，干不蜡茬的小手紧紧搂住李云芍的脖子，生怕一个不注意又让她跑了。 “今天又哭什么？”李云芍长舒一口气，手指捏捏蜡黄的小脸，眼底带着怜惜，“我去挣钱了，你在这乖一些，别哭了，嗓子都哑了。” 小崽扭头埋在李云芍颈间，喘息间的热气直扑脖颈上的皮肤。李云芍抬手摸摸小崽额头，轻微发烫，低语里带着安慰，“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咱们就能搬出去了。” 天色渐暗，李云芍抱着熟睡的小崽坐在院中，对着砍柴的大元道：“大元哥，我在里正那买了一块宅基地，劳烦你请人帮忙盖个房子。” 大元停住手上的活计，“家里还有空房子，在这儿住着就好。” “不方便。” “那行，俺找人。” 次日一大早，李云芍抱着小崽直奔村尾一片空地。袅袅炊烟萦绕在村庄上方，饭香扑鼻而来。 小崽耸耸鼻子，身子向外挣去，嘴里不住的“啊，啊，”示意李云芍朝旁边的茅屋走。 李云芍换只手抱小崽，腾出手来敲门。屋里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一个瘦巴巴青花脸的少年走出来。 宋轻言诧异看着来人，“这位小娘子有事？” “啊，啊，”小崽看人出来，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两手空空的宋轻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吃饭。 “你正在做饭？”李云芍视线落在宋轻言身上，不自觉皱眉。 宋轻言不明所以，只是女人怀里的小孩目光过于热切，让他不自觉开口问道：“吃点儿？” 片刻后，家里最后一块饼被泡到稀粥碗里。宋轻言无比后悔，看着李云芍的眼神愈加不善。 李云芍丝毫没有察觉到，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小崽身上。自从回到李家村，第一次见小崽吃的这么香甜。 最后一块饼下肚，小崽意犹未尽，冲着宋轻言啊啊两声。 宋轻言嘴角止不住抽搐，忍不住骂道：“你是小猪吗？” “啊？”小崽迷茫。 李云芍不满，“他只是饿了。还有没有了？再来点。” 一句话气笑了宋轻言，“这位大娘，上门乞讨姿态还摆那么高，吩咐谁呢？不巧，我也是个穷光蛋，要不然你施舍施舍我。” “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李云芍筷子一摆，脸臭了。 “我说话难听？”宋轻言听了这话难以置信，“倒打一耙！你们母子俩抢了我唯一的口粮！我说话难听？还要不要脸啊！” 李云芍尴尬，眼神飘忽顺带瞅了眼吃的满足的小崽。好吧，只要他能乖乖的，丢脸就丢脸吧。 然后视线回到同样脸色蜡黄的少年身上，“这些饭是你做的？” “买的。”宋轻眼没好气道，“赔钱！” “多少钱？”李云芍看着瘦成皮包骨的少年也不赖账。 “十五文。” “这饼是镶了金边？”李云芍眼睛一眯，死鱼眼盯着不老实的少年。 “你管，你儿子吃了我的饭！”宋轻言丝毫不怕，梗着脖子不服气。 李云芍抱着犯饱困的小崽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五文钱扔到桌子上，“饭钱，多一文，没有。” 宋轻言咬牙，上前一步拦住要走的人，“不行！你儿子把我的老底都吃完了，五文钱？打发叫花子呢！” 李云芍将人推搡到一边，宋轻言顺势坐倒在地，嘴里哎呦哎呦喊起来。 第4章 不请自来 “云芍？”大元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响起，李云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宋书生家？快出来，孤男寡女对你名声不好！”大元站在篱笆外语气着急。 宋轻言放大痛呼声，李云芍抿抿唇，下意识解释，“我没使劲，你这是碰瓷。” “你这女人好不讲理，”宋轻言拂拂前胸，故作委屈，“青天白日的，直接入室抢饭！可怜见的，俺唯一的口粮都没有了。这和活土匪又什么区别！” 宋轻言言辞激烈，据理力争，高提的嗓门吵醒在李云芍怀中安睡的小崽，小崽不明所以“啊”一声。 “闭嘴!我给你钱了！”李云芍死鱼眼不耐的瞥了一眼坐在地上不起来的少年。 “给钱？五文钱，打发叫花子呢？不行，你得补偿我饿肚子的损失。”宋轻言也不装了，直接开口要钱。 李云芍抱崽转身就走，跟这种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大元跟上还不忘回头打圆场，“宋书生，你要是缺粮食了，可以来俺家借。云芍一个女人还带个孩子也不容易。” 宋轻言傻眼了，坐着的身子顺势往地上一躺，两眼看天出神，自己好像知道张氏那婆娘为啥被讹去二十两了，油盐不进的女人，嗯，，，有些意思。 破败茅屋不远处的平地上，李云芍把小崽放下，活动活动自己手腕。“大元哥，就是这，一会儿请工人们挖地基吧。” 大元环视四周，不赞同的皱眉，“云芍，这都在村尾了，在朝后走就到山里了，不安全吧。” 李云芍远眺雾气轻袅的远山，安全。 “啊，啊，”小崽拽着李云芍裙摆，口水流过下巴，露出肉粉的牙床，冲着篱笆里的书生大声啊啊。 “大元哥，你找人吧，工钱什么的都好说。”李云芍决定道。 “行，俺让俺家婆娘准备做饭。” 李云芍听着大元理所当然的使唤，眉头轻蹙，随即从腰间摸出银子递过去,“这钱你给春兰姐。” “不用，俺家有钱。” “有钱是你家钱。” “咱们俩谁跟谁，俺的就是你的。” “谁跟你是谁，”李云芍后退一步，似乎要与大元保持距离，“我爹是有恩于你。但是你现在成亲了，别想些乌七八糟的事！” “啊？”大元挠挠头，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俺只把你当妹子！你既没有俺婆娘温柔，也没有俺婆娘好看。俺是眼瞎才看上你啊。” 李云芍死鱼眼一翻，“比我温柔我承认，比我好看？情人眼里出狗屎。” “嗨,你赶快走！”大元转身去找人干活。 李云芍则抱着小崽向山上走去。 大元家 “春兰，春兰，”一个粗粝的声音响起。 春兰放下手里的柴火出来一看，笑道：“李大娘怎么来了？” 院里的婆子顶着一张黑中带黄的大脸，脸颊正中黑痣嵌在上头，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春兰有福气的。你家大元真能干。”李大娘一句话弄糊涂了春兰。 “李大娘怎的说这种话？” “你家不是要盖新房子？俺看大元都在村里找人了。” “没有啊。”春兰眼神一转，浅笑道：“应该是云芍妹子。” “李云芍？她一个女人要什么房子！”李大娘唾弃，“还带个不知道谁的野种？” 春兰脸上一闪不悦，硬邦邦问道：“李大娘找俺有事？” “哈哈，俺还以为是你家盖房子，想着要不要人帮忙呢？” “这事得看俺当家的。”只是这话说的畏畏缩缩。 “春兰啊，你就是脾气太好，男人不拿捏不行。要不然别的女人的事，跑的快。早晚会出岔子！你都不知道村里都是怎么传的！”李大娘越说越兴奋，言语间的跃跃欲试从眼底跑出来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幸灾乐祸。 “哦？村里都是怎么说的？李大娘说给我听听。”憨憨男声响起。 春兰看着回来的男人，眼里有些惶恐，连忙动起来，嚅嗫叫了声“当家的”。 李大娘转头悻悻心虚一笑，“大元兄弟回来了。你也知道咱们村的碎嘴子，我也只是听说，听说而已。” “李大娘还有什么事儿？”大元绷住一张脸严肃问道。 “没了，没了，，”李大娘转身往外快步走，听见大门“砰”重重关上，停住脚步唾弃的“呸”一口，一摇一摆向村口走去。 大元反手关门，俩眼直直看着春兰。 “当家的，你回来了。”春兰低垂眼睫，手指下意识搅弄着上衫衣摆，无措站在原地。 大元把钱袋子隔空撂到饭桌上，“这些钱你拿着，云芍盖房子请工人吃饭都从里边出。” 春兰视线移到钱袋子上，木木点头，小声提问：“是我要做饭吗？” 大元纳闷看了一眼自己媳妇，“不然呢，云芍又不会做饭。” 春兰只觉得眼睛酸涩，连忙吸吸鼻子，将桌子上的钱袋子收好放进屋里。 李云芍还不知道大元这个傻大个干了蠢事，半坡把小崽放到地上，甩甩胳膊，“林熠，你现在是大小孩了，不能整天要抱着！” 小崽啊啊伸着胳膊，半晌不见李云芍有动静，抬起头，歪歪脑袋，漆黑的大眼珠可怜巴巴注视着对他来说巨人般的女子，似乎不太明白，怎么突然不抱了。 山间的微风携带着些许的凉意，树叶索索作响，演绎着独属于青山的小奏。小崽“哈秋”，五短手指头揉揉鼻子又高抬手臂，“啊，啊” 李云芍后退一步，小崽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地上，小身子不受控制向后仰去，两条小腿快一步稳住身型，然后迅速抬头，嘴巴瘪瘪，金豆子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李云芍抱臂，无情拆穿，“你之前已经会走路了，不要偷懒！”还不忘点评，“心机小崽！” “坏，”软软糯糯的奶声破口而出。 李云芍挑眉，“哟，还会说话了。” “娘，”小崽歪头，手指下意识放进嘴里吮吸两下，“坏。” “嗯，”李云芍伸出手指递到小崽面前，“握住，要自己学会走路，不要偷懒。” 骨骼分明的手指被肉乎的小手牢牢攥住，小崽迈开小腿开始嘿咻嘿咻努力爬山。 小崽走三步，李云芍跟在身后挪一步。两步后，李云芍脚背一重，脚上是肉嘟嘟弹性十足的触感。 “起来，”李云芍低头对上咧着红彤彤嘴巴的无齿之徒，扭头不看，“快起来。” 只是脚上像是有个磨盘从左到右重量变化着，小崽此时由背对到侧坐在李云芍脚面上，带着窝的小手五指并拢扣在耳朵上。 “赖皮小崽。”李云芍无奈只能弯腰双手捞起蒙头拒绝交流的小家伙，还不忘警告道：“只有这一次。” 第5章 上山打猎 小崽充耳不闻，达到自己目的后乖乖搂着李云芍脖子，顺势倚靠在她身上，后脑勺抵在她胸前。 李云芍越往山上走，属于秋的气息就越浓重，阳光透过树顶一层一层泛黄的叶子跳跃一地的斑驳。越来越狭窄的羊肠小道上，时不时出来些野兔狍子急急忙忙的闪过去。生人的气味让它们察觉到了危险。 李云芍倒是没有多做停留，终于在山洼洼处找到了符合心意的猎物——肥硕的野山羊群。 野山羊群蹄踩清溪，垂头喝着自己的洗脚水。清澈的溪水潺潺，漂动的水流映出黄绿的天空，悠风掠过，黄叶换着姿态落入水中。 水中多出来的人影并没有惊动羊群，仔细看去，原来是女人在小崽出声之前，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巴。 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明所以。怀里的小崽撅拱起来，李云芍将他直接放在地上低声道：“乖乖坐好，别乱跑。”转身朝着羊群快步袭去，突如其来的动静让羊群彻底乱了起来，杂乱无章的四下逃窜。 李云芍瞅准落单的羔羊，出手就是早已准备好的扁平棱角分明的石块正中羊羔咽喉部位。一声凄惨哀嚎后，小羊羔倒在溪边光滑的大石块上，蹄子抽搐几下后，彻底不动了。 拖羊带崽下山，小崽不停争着身子向后看，“啊，啊，”似乎在问小羊为什么不动了。 李云芍现在顾不上回应他，因为一只手拖拽着死羊羔，一只手还承担着一只小崽的重量，胳膊的酸痛只能勉强拖延，还要时不时停下来歇一歇。 下山的路越走越宽，李云芍觉得终于能松口气了，小崽也在漫长的颠簸中昏昏欲睡。 即将到达山脚的时候，草丛中传来一声短促娇颤。 “哎呀，轻点儿，，，”女子娇嗔中带着明显的喘气，断断续续。 “轻点儿？轻点，你能舒服？”男人猥琐的调笑随之而来。 “你这，冤家，”女子颤着声，语气里满是欲拒还迎，柔柔媚媚问道：“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啊？俺可是把身子都给你了！” “等着，你不是还有个未婚夫吗？怎么？就这么稀罕俺？”男人说话间仿佛也不影响动作，闷哼声夹杂着溢出的舒爽感回荡在山间。 女子好像被吓了一跳，巴掌声响起，也没了娇嗲，“你要死啊！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嘶，你这女人爽了就翻脸无情!”男人倒抽一口冷气，“怪不得宋书生看不上你！” 女人急了，“你什么意思！”嘴里隐隐带上哭腔，“是俺看不上他！果然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了！李大树，你给俺滚！” 男人立马投降语气软哄道：“花，别生气，都是俺的错！俺这不是生气吗？别气了，要不然你打我俩下子消消气？” 不一会儿，草丛里又响起翻云覆雨的声音。 李云芍眨眨眼，垂眸瞟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小崽，长舒口气。趁着人家办正事不注意的时候轻手轻脚放慢速度把山羊羔子拖下山，半路上回想起被戴高高绿帽的宋书生只觉得有些耳熟，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山下的大元已经找到人如火如荼的开工了。其中一个汉子挺身无意朝山里望一眼，指着远处慢慢走近的人，转头问还在埋头苦干的大元：“大元，那是不是云芍？” 大元抹抹脸上滴落的大颗汗珠子，抬眼，立马跑过去迎她。后面的汉子哈哈大笑，“大元真积极，比见他媳妇跑的还快！” “你咋去山里了？”大元迎过去才看见李云芍身后拖拽的野山羊，惊奇绕到她身后，“乖乖，你从哪弄来的羊羔子？” 李云芍白眼翻翻，“偷来的！” “你这丫头说话真不讨人喜欢！”大元接过李云芍手里的羊羔子，两个人并排走回去。 碰见正在建房子的工人，李云芍招呼着；“今个中午，各位大哥跟大元哥回家吃饭。我春兰嫂子亲自下厨，我再去打些好酒，好好款待大家。” 汉子们一听酒水，立马像是渴蔫巴了的干草即将要吸到雨珠般兴奋起来，连忙应允起来，“好，好，，，”“云芍客气了，，，” “云芍这野山羊是你从山里弄来的？”一个汉子视线放在大元手上，这羊连皮带毛不得个十来斤？ “刚才去山里转转，运气好，捡着的。”李云芍向上掂掂下滑的小崽，随口解释道。 “那你这运气好呀！回来俺也去山里转转。”汉子哈哈一笑，不再追问。 其他人：俺们看起来很傻吗？ 李云芍手酸不已，在熟睡的小崽落地之前终于到了大元家。 “云芍，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春兰在厨房正准备中午要做的伙食，就听见屋外“扑腾”重物落地的声音，探头一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山里打来的，”李云芍解释一句，进屋把小崽放到床上，出来直接进了厨房，“嫂子，这些日子做饭这事就有劳你了。” 春兰手拿菜刀正熟练的在砧板上砰砰砰，听见这话立马抬头，放下菜刀，连连摆手，语气软弱，“没事儿，没事儿，别客气，别客气。” 李云芍一屁股坐在灶台前，顺手往锅底塞两根木头，原本快要熄灭的火焰慢慢爬到木头上，“嫂子，今天我让大元哥转交的银子收到了吧？” 春兰转身面对正在烧火的人，点点头小声道；“嗯，大元给我了。” 李云芍怔怔落在青紫色的火苗上，好一会儿突然道：“春兰嫂子怕我？” 春兰脸色一白，脑袋里想不出其他辩解的言辞，嘴巴张张只吐出三个字，“没，没有。” “哦。”李云芍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干巴巴交代，“银子应该花不完，” “剩的钱回来算好再给你。”春兰也不等李云芍说完急急忙忙解释，生怕慢个一步半步惹的人不高兴。 “不是，我的意思是剩下的钱，春兰嫂子留着自己用。不过应该剩不了多少了，算是春兰嫂子帮忙的辛苦费用。”说完李云芍觉得有些窒息，三两步提刀出去了。 春兰默默低下头，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李云芍提羊进村，又掀起村头的一阵讨论话题。 “你说她一个女人，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搞来一只羊，听说那只羊还不小呢！” “本事？人家本事如果小，怎么能带着个崽子回来，说不定又搭上哪个男人要来的！” “呸！勾搭一个还不够，小贱胚子，狐狸媚子！”一个婆子说完眼里装满恶毒的恨意，恨不得把她口中的人物扒皮抽筋了才好。 “张婆子，当初你卖她的时候应该卖了不少钱吧，毕竟现在还能随随便便掏出个二十两。”另一个脸颊黑痣的婆子看似好奇，实则眼底全是幸灾乐祸。 第6章 自以为是 “哪有多少钱！”张氏一听这话，连忙否认，嘴里咒骂不止：“小贱蹄子，当初看她爹娘死了，好心收留她。后来也是为她谋得一个好去处，想不到现在还反咬俺家一口，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周围婆子听见这话，暗地里白眼翻上天，收留人家，是霸占了人家的房子。谋个好去处，呵，这年头不是活不下去，谁会卖儿卖女，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子。这个张氏真是不要脸！ “张婆子，大丫找人盖房子没找你帮忙？好歹也是亲戚，这也太不像话了！”另一个婆子张嘴就是挑事。 “哎呀，要是俺是大丫，碰见她躲都躲不急。毕竟吸血的水蛭，精明一点儿也知道离得远远的！” 张氏被两个婆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憋屈的搬着小板凳回家。 婆子们看人走后，纷纷唾弃呸呸呸。 村口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八卦声，脸带黑痣的婆子眼珠子动动，看着远去的张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李云芍在大元家门口碰见了她的好大伯李铁牛。 李云芍不懂，这人到底是多厚的脸皮还能找到家里来。小崽晃晃颤颤拽着李云芍的裤子站直，好奇的大眼睛盯着门口这个不认识的老头。 李铁牛抿抿唇，不自在开口：“大丫，你盖房子怎么没有告诉俺一声？” 李云芍嗤笑，“告诉您？您是想给我在添些暖房子的钱？” 一句话噎住李铁柱，头顶的大太阳直射在人头顶上，李铁柱见她也不提让自己进去，嘴角耷拉下来，勉强笑道；“告诉俺们，俺们好去帮忙啊。不然村里人知道是要被人笑话的！” 李云芍脚尖撵撵地上的土粒子，小崽仰脸向上望，虽然因为个子太小看不清自家娘亲的脸色，还是本能一激灵。 李云芍很烦，问：遇见听不懂人话的怎么办？ “大丫，如今你也要到你想要的了，俺们也算是两清了。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 李云芍被恶心的不行，“可别！首先我叫李云芍，不叫李大丫。其次，你谁啊，三分颜色开染坊的那位？你是怎么扯着脸皮一层一层往脸上搞的，自说自话的本事，你排第二，无人敢争第一。还有，藏在拐角的那位也别躲着了，既然来了，藏头露尾的，怕别是个盗贼出身！” “你！”李铁牛指着李云芍，脸色铁青，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门道。 李大牛从拐角磨出来，气势冲冲朝李云芍攻去，嘴里叫嚣着：“今天俺非替死去的二叔教训你！你个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的，，，啊~” 李云芍转身推推紧抓自己裤子的小崽，顺手关上院门。毕竟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小孩子观看，孩子还小带坏就不好了。 李大牛激情愤愤的谴责早就消耗了李云芍为数不多的耐心，早就不想听这对父子逼逼赖赖的李云芍捡起地上的土坷垃朝着李大牛扔过去，嘴巴也不忘输出：“真是随你爹随的十成十，早年读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不忠不孝？就你这猪一样的脑子，你爹那两年的钱也是白花！” “你，你这个贱女人！”李大牛使劲抹抹脸上的土灰，怒吼着冲过来。 李云芍丝毫不畏惧，借力打力拽过李大牛的胳膊，脚尖轻点，跳离地面，一个反手轻易将人制裁住，不屑开口道；“就你这阳气不足，阴虚过剩的样子，张嘴闭嘴贱女人，还真是嘴欠。”说着加重手上的力道，李大牛疼的啊啊直叫。 “大丫，他好歹也是你哥，你快放开他！”李铁牛着急却不敢上前，畏畏缩缩弓腰站在几尺外。 父子俩絮絮叨叨，比村口的八婆还惹人烦。李云芍骂完儿子骂老子，可不管什么狗屁的血缘关系，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就你这脑残儿子，再来不长眼，我直接卸了他胳膊，打断他的腿。李铁牛，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咱们之间算是两清，不要在这儿虚伪的扯些什么仁义礼智信，下回再来当瘌蛤蟆恶心我，我就直接让你儿子有去无回！” 心口的不顺促使李云芍再次加重手上的力道，只听“咔嚓”随后便是李大牛惨痛的惨叫。 李云芍松手向前猛地一推，李大牛控制不住力道直接抱着错位的胳膊倒在地上。李铁牛还想说些什么，却瞥见李云芍狠厉的神情，顿时吓退了，弯腰驼背扶着自己儿子往家挪。 “娘~”门内传来奶声奶气的叫娘声伴随着啪啪作响的拍门声。 李云芍按下心里的狂躁，待到心绪平静的差不多才去开门。开门瞬间，小崽从门里扑出来抱住李云芍大腿，抬起下巴“娘娘娘”个不停。 李云芍俯身，手在自己衣襟上反复蹭蹭才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小崽的上下嘴皮，原本红润润略显干燥的嘴巴瞬间成了鸭子嘴。小崽被桎梏住嘴巴只能呜呜叫。 随着李家消停下来，李云芍过上了几天舒心日子。随着房屋的落成，李云芍面对最近整天喊娘不断的小崽也变得格外有耐心。 “云芍，真的要砌院墙？” 李云芍点头，篱笆的固然便宜好用，但是有小崽在肯定是不安全的。不但要砌墙，自己还打算在院墙上装些荆棘尖刺，墙外也要种上蔷薇一些带刺的植物。 村尾很快落座一处青砖大瓦房，来来回回下地的村民每每路过都会用羡慕的目光打量着这处宅院。 李云芍趁着房屋落成时，去了一趟县城采买一些平时要用到的东西。大元跟在身后看得直咂舌，忍不住劝道：“云芍，省着点儿花。” “我哪里浪费了？这些不是必须品？” “点心是必需品？糖是必需品？”大元指着李云芍手里贵的出奇的东西，“败家娘们，看你以后怎么嫁出去！” “不要把男人的无能转嫁到女人身上。春兰嫂子出来买东西也要考虑纠结才买？”李云芍面露嫌弃，死鱼眼里全是鄙视。 “俺媳妇是会过日子的，不咋来县城。”大元挺起胸膛，一副有容乃焉的样子。 “呵，”李云芍嘲讽一笑，“会过日子对于成了亲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好词。你要是能挣钱，隔三岔五吃顿肉，春兰嫂子也不会脸色蜡黄，看着就不健康。”说完顿了顿补充道，“真不知道你的骄傲从哪里来的，脸皮厚补的？” 第7章 调解 大元被李云芍贬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回想一下，自己确实没有从家里买过啥东西。不对！自己挣的钱都上交了，媳妇不舍得花，也能怪到自己身上！ “俺家的钱都在俺媳妇那儿，她不舍得花，我能怎么办！”大元理直气壮。 李云芍拿着东西懒得搭理他，这种肠子从头直到尾，脑子一根筋都不会拐弯的男人留给他媳妇头疼去吧。 李家村，大元家 “春兰，春兰，” 春兰牵着小崽从屋里出来，见到来人很是惊诧，“娘，你怎么来了？” 小崽歪头注视着满脸皱纹的妇人，奶声中掺着疑惑也跟着喊了声“娘”。 一声“娘”瞬间逗笑了两个人，春兰把人迎进来，满眼含笑对着小崽纠正道：“熠熠，这是我娘。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崽像是听明白了，重重点头，结果平衡能力欠缺的小崽差点儿没给自己摔个屁墩儿，春兰赶紧扶好。 春兰娘脸带复杂，“这就是那女人的孩子？” “啊？”春兰迷茫，看着自己娘亲担忧的目光反应过来，面露苦涩，“嗯。” 看着自己闺女一副任人揉捏的包子样，春兰娘恨铁不成钢，咬牙道：“你就没问问女婿是怎么回事？” 春兰摇头，怯声道：“俺不敢。” 春兰娘忍不住了，伸手想去直戳春兰脑袋，还没等碰到春兰，站在春兰怀里的小崽大声“啊！坏！” 春兰娘直勾勾盯着小崽，半晌啧了一声，也不得不承认这娃娃长得确实俊，俯身凑近伸出手指蹭蹭小崽的脸蛋，故作生气道：“你啊什么！” 小崽转身直接埋在春兰胸前，小嘴不停小声嘟囔着，“坏，坏” 春兰敛住心里的酸涩，强笑道：“娘，你怎么想起来来了？” “呵，”春兰娘冷哼一声，“你说呢，现在连咱村都知道俺姑娘家又住进来一个女人。外头说的那些腌臜话，俺就不学给你听了。娘只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春兰摇头怯怯道：“俺相信大元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云芍也不是那样的人，她都盖好房子了。” “你个傻丫头，人家可是青梅竹马的发小，那女人的爹还救过大元。你相信？到时候说不定扫地出门的就是你！”春兰娘故意吓唬自己闺女，继续说：“大元能干，你也没有公婆伺候，这样的好日子你怎么还这个样子！” “娘！你别这么说！”春兰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下意识收紧手指抓住小崽的衣裳。 “要不然你赶紧生个孩子，都成亲三年了，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春兰娘催促道。 春兰彻底把头埋到小崽身上，小崽感受到衣裳湿湿的，难受的直扭动身子。春兰连忙把眼泪擦干净，红着眼安抚小崽，“乖！”，只是鼻音混着哭腔，显得整个人都脆弱极了。 小崽眼珠子盯着春兰的脸，抬手帮着擦滚落不止的泪珠子。 春兰娘见状，颇有些不耐烦，“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小崽转身，握紧拳头冲着春兰娘大声啊啊，嘴里大叫：“坏！坏！”喊完看人没有反应，试图摆脱春兰的控制，朝着春兰娘撞去。 春兰娘被小崽护短行为逗笑了，忍不住感慨：“这要是你儿子多好！” 春兰娘临走前也不忘催促着，“抓紧时间要个孩子，有了孩子，男人的心才能彻底定下来。” 自从李云芍回去，小崽就迈着颤颤巍巍的鸭子步跟在自己身后不停的啊啊。一开始李云芍以为是小崽饿了，拿出买回来的点心捏一点儿放进他嘴里，小崽眼睛一亮，坐在一旁乖乖吃点心。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坐在一起。小崽指着春兰不停啊啊，李云芍仔细打量春兰，这才发现春兰眼睛发红，明显就是哭过的痕迹。 大元坐在桌边傻乐，“这小娃娃还怪喜欢春兰。” 李云芍白眼一翻，拿起勺子喂小崽稀粥，不经意问一句，“你家今天来人了？” 大元挠头，扭脸去问春兰：“家里今天来人了？” “俺娘刚才来了。”春兰放下手里的筷子，细眉蹙在一起。 “你咋没留她吃饭啊。”大元大声问道。 “俺娘说家里还有事儿，”春兰小声解释。 “哦!”大元不再过问，开始闷头扒饭。 李云芍听着俩夫妻的对话，心里翻涌起躁意。等着小崽吃好，才开口道：“你娘来说了啥？现在虽然不是农忙，但是家里应该有不少的事情吧。来这边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李云芍根本不想问这么多，跟自己又没关系，但是看在这两口子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再加上这俩人，一个闷葫芦啥话都放在心里不说，一个直成一根筋根本不懂女人的一点儿心思，早晚出问题。 春兰摇头，嗫嚅道：“没啥事儿，就是来看看俺。” “嗨，俺还以为真出啥大事了呢，云芍你就是心太细！”大元咽下嘴里的馍馍头感慨道。 李云芍扯扯嘴角，“你闭嘴！我们女人说话别插嘴！” 春兰猛地抬头，瞪大眼睛，从来没听过李云芍这样跟大元说过话，当然李云芍的话也比较少。 大元撇撇嘴，“悍妇，看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 “那你怎么哭了？不要告诉我是做饭烟熏的？”李云芍一句话堵回去春兰要找的借口。 反倒是大元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春兰的脸掰过来，红眼皮浅晕着，平平无奇的面容有了几分艳色，“媳妇好看。” 李云芍一个板栗敲过去，大元瞅着脸红成一片的春兰，反应过来，“你哭啥？俺老丈母娘给你气受了？” “没有，没有，”春兰连连摆手，被大元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慌张不已。 李云芍听着话题又被两口子歪到一边，叹口气扯回来，“你娘跟你说啥了？” 春兰默不作声。 “催生？”李云芍试探性反问，这两口子成亲也有些年头了，膝下无子确实会被催。 春兰一听，眼泪像是被打开开关，刷刷顺着脸颊往下流。 大元急着去擦，嘴里宽慰道：“俺又不急，俺们成亲也没几年，俺不想要孩子。孩子可烦了！” 小崽站累了，坐在李云芍怀里听见这话，吐口，“烦！烦！” 第8章 打架 李云芍坐直身子，把小崽横放在怀里，让他枕着自己胳膊，拍拍背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吃饱了，要睡觉了！” “你也别哭了，去看了没？”李云芍望着大元着急的表情觉得更傻了。 春兰点头，哽咽道：“大夫说没啥毛病。俺也不知道是咋了，就是没有。” “你去看了没？”李云芍又看向旁边的憨憨，自己是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解决家庭纠纷的调解员，这要是被那丫头知道了，不得天天拿出来笑话。 大元反手指指自己，惊讶道：“俺？俺也要去看？” “不然呢，春兰一个人能生出来孩子？说不定是你的问题呢？”李云芍嘴角一扯揣测。 春兰脸都白了，“不会，不会，大元那么健壮不会吧？”说到最后自己都不自信了。 “都去看看吧，两个人都没问题，那就是缘分还没到，急也急不来。”李云芍端起碗喝了口稀粥，抬眼看看石化的两口子，“我东西都置办齐了，今晚上就挪过去。” “这么快啊，” “嗯，搬出去省得多些个风言风语。”李云芍视线放在春兰身上，“你也省得想太多。” 春兰刷的一下，脸色涨红，低下头道：“没，俺没想太多。” 李云芍自然听说了最近的谣言。或者说自从自己带个娃回来，村里的流言就没断过。以前自己是个丫鬟自然不会是流言蜚语的主角，如今回了村，也是享受了一把风光。 夜色下的院子静置在黑暗中隐隐绰绰，村尾黑灯瞎火的。李云芍抱着小崽拎着东西往家赶。 土路上传来痛苦的低吟声，李云芍顿住脚步，抱紧怀里的小崽。路中间的黑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时不时抽动。 李云芍加快步子，不眨眼的绕开，隐隐约约觉得路上的是个麻烦还是少沾染为好。 快要走过去时，被抓住脚踝。李云芍使劲踢开，也不知道踹到了什么，脚上的触感不太好。挣脱了束缚，赶紧跑回家。 “嘶~”路上的黑影躺在地上弓腰捂住裤裆，黑夜里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云芍越走越快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最后一户人家，低声咒骂不止。 此日大门砰砰作响，李云芍开门就看见青头土脸的少年。疑惑问道：“你谁？” 宋轻言昨天夜里爬回家，越想越气，裤裆里的东西巨疼不止，今天一大早就来找她来算账。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昨天晚上不仅见死不救，还踹我！” 听着眼前少年的控诉，李云芍了然，“昨夜，躺在路中间的是你？” “不然呢！俺的家伙什到现在还疼着呢！俺不管，你得赔钱！”宋轻言愤愤，腰都直不起来。 “家伙什？什么家伙什？我又没碰你。”李云芍抿抿嘴，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像富婆，怎么谁见了都想从自己身上捞点。 “你昨天一脚踹在裤裆上。俺家三代单传，你这个恶妇是想让俺家断子绝孙啊！还死不承认！” 李云芍听着这话，眼神不自觉看向少年下半身。 “看啥！看啥!”宋轻言冒出一股子热意直窜脑门，“你咋不知羞耻！这事也是胡乱说的？” “你说坏了就坏了？你又不是大夫？”李云芍表示怀疑，这小子一开始见面就不老实。 “谁能拿这话做假，俺可是要娶媳妇的！”宋轻言义正言辞，只是青紫脸上滴溜转的眼珠子透露着小心思。 “证据呢？”李云芍俩手一摆。 “什么？”宋轻言眼神迷茫，但也不影响他提声质问：“什么证据？俺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没有证据，我还说你污蔑我呢！怎么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李云芍就是仗着昨天晚上乌漆嘛黑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你！你！你这个恶妇！”宋轻言眼见在李云芍这讨不到巧，想想欠的赌债，咬牙，“你这个 恶婆娘，既然你不想私了。那俺们去里正那，让里正做主！” “你想要钱？”李云芍远眺山顶渐出的日头，趁着下地的人还没来直言问道。 “哼，算你识相。”宋轻言青肿的脸上得瑟满满。 李云芍木着一张脸，死鱼眼望着眼前的泼皮，嘴巴一张一合，“没有。” “那还不把钱，”宋轻言话说一半，顿住，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没有？你不是刚从你大伯那里要来二十两，花完了？你耍老子呢！” 李云芍眼睛不自觉眯成一条缝，“看来有不少人知道我有二十两啊。” “整个李家村谁不知道你带着个孩子，还身怀巨款。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宋轻言嘴一撇，“俺要的也不多，够俺治病的就行。” 李云芍轻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倒在地上碰瓷呢，再说了我走我的路，你黑灯瞎火躺在路中间，挡了路，是谁都要踢一脚。再说我们娘俩也吓得不清，你是不是也得赔偿俺们？” 宋轻言眼都瞪直了，倒反天罡！倒反天罡！“你这女人胡搅蛮缠！” 李云芍眼神一直注意着来往得路人，看见人影，立马抬脚把宋轻言踢下台阶，反身关门。 宋轻言懵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笑问；“宋书生怎么在大丫门口躺着？” 宋轻言抬头，那人眼底显而易见得鄙夷，等着看自己笑话。 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你这一大早上地，怎的不见你婆娘？”说完手拍脑门，扯起嘴唇，“哎呀，俺怎么忘了，你婆娘现在应该在别的汉子床上呢。” “你，”汉子气急，抡起肩上扛着的锄头就要砸上去，“小王八犊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宋轻言面含讥笑，“那也比你强，就知道打女人的窝囊废。怪不得你媳妇跟人跑了呢，日子无望，识时务的还等着受罪不成。” 汉子一锄头没打到，干脆直接扔了锄头，一把揪过宋轻言，五指握拳冲着他的面门打过去。 拳拳到肉，宋轻言逮到机会一口咬在汉子胳膊上。汉子下手更重了，宋轻言就像一个小鸡仔一样被挟持着，被人单方面碾压。 “住手，你再不住手就把人打死了。”李云芍打开院门，无语看着打架的两个人。自己新房子正式入住第一天，真是不吉利！ “闭嘴！”汉子打红了眼，冲着李云芍怒吼。 身下的宋轻言呲着满嘴是血的牙冲李云芍笑。 第9章 终于搞到钱 有病！ 李云芍捡起掉在地上的锄头，冲着汉子脖子处一挥。原本挥拳还想下手的汉子，直接倒在一边的地上。 宋轻言现在整张脸都不能看了，躺在地上身子一顿一顿的咯血。 “啊，啊，娘！”门里是小崽睡醒略带哭腔的喊娘，门外是两个死生不知的男人。 李云芍转身先去抱孩子，等回头去查看时，少年已经一瘸一拐爬起来走的很远了，似乎是不甘心，又回头冲着男人补了两脚，“呸”一口血沫子吐在男人身上，察觉到别人的视线，恶狠狠瞪了李云芍一眼，“看什么看！” 小崽好奇打量着门口的少年的同时李云芍捂住了小崽的眼睛。 满脸血的少年像是个受伤的孤狼崽，即使重伤也会露出利齿威胁身边的一切，有机会甚至还会从对手身上撕下一块肉。 李云芍抱娃转身关门，不远不近跟着前面一瘸一拐的少年。至于门口躺倒的汉子自然会有人发现。 宋轻言摇摇晃晃着身子从村尾走到村头，在一处黄泥土房处停下来。 然后像是放心了似的，甩甩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清醒，抬手敲门。 片刻，一个头发花白，弓腰驼背的老头打开院门。 老头看见面前的景象似乎被吓了一跳，语气打颤问道：“你是谁啊？来俺们家有啥事啊？” “老头，看见俺脸上身上的伤没，都是你儿子打的！还不快赔钱，要不然俺就直接报官了！”宋轻言似真似假吓唬。 老头满脸不信，“你这小孩大早晨的怎么尽说胡话！俺儿一大早就去地里了，怎么可能去跟你打架！” “呵，俺就是在村尾遇见他的。看见俺就打了俺一顿。俺现在两眼发黑，你看看俺这张脸，还能看吗？”宋轻言越说越觉得浑身发冷。 “不可能，这不可能！俺儿呢？”老头不相信，“俺儿呢？俺就不相信你站着不动让他打，他一定是出事了！”老头反身关门的手都在颤抖。 “钱叔，你家进宝怎么躺在人大丫门口？”一个汉子来找人，扯着大嗓门喊道。 李云芍：=......= “不可能！”老头拄着拐棍想往村尾走，被宋轻言一把抓住。 “你儿好好的，俺被你儿打成这样，是不是得赔钱！” 正值吃饭的点儿，门口的动静很快引来一群端着饭碗的村民围观。 众人看见宋轻言纷纷倒抽口凉气，有人认出了他，开口问道：“宋书生，你咋回事儿？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了？” 李云芍微微睁大双眼，宋书生？ 宋轻言正愁没人问，真是瞌睡到了枕头就来了，含着怒气回道：“还不是他儿子干的好事！一大早跟发了疯一样，俺在俺们家门口待的好好的，上来就把俺打一顿！” 老头被拦下，又想去看儿子，一时在原地急得直打转，听见宋轻言的话，立即反驳道：“你胡说！你这小子别拦俺，俺要去看看进宝怎么样了！” 宋轻言此时的脸已经彻底不能望了。红肿的地方覆盖了原本的伤口，上下眼皮肿成两个大鼓包包住充满红血丝的眼球。 宋轻言自然是不让老头走，嚷嚷着要赔钱，一副拿不到钱财誓不罢休的模样。 “钱叔！俺把进宝抬回来了！”刚才不知道啥时候那个汉子又回去了一趟，好心将人扛了回来。 “快快！”老头又去开门，让汉子把人送进去。 接着院子里就传来老头呜呜咽咽的哭喊声，“俺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于是门口的众人纷纷挤到院子里，伸长脖子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宋轻言不知道从哪端来一盆水直接泼过去，浇醒了晕着的钱进宝。 “老头别哭了，你儿子又没事儿，反倒是俺。”宋轻言冷淡望着躺在地上咳嗽不止的钱进宝。 “进宝啊，你打宋书生了？”老头凑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钱进宝揉揉酸疼的脖子，厉声回道：“昂，打了，小王八犊子，打不死他！” 众人一片哗然，想不到钱进宝不仅打跑了媳妇，现在还开始打一个村的村民！这以后谁还敢跟他接触。 宋轻言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钱老头，你儿子亲口承认的，总不是俺在骗你吧！” 钱老头皴老的脸上泛起了难，眼角还要照顾着躺在地上的钱进宝，“这，这，宋书生，要不然俺带你去看大夫吧？” “大夫俺自己会看！赶快赔钱！”宋轻言跺脚催促，十足的不耐烦。 “赔钱？”钱进宝爬起来揪住宋轻言衣领子，愤愤道：“俺看你的皮又痒痒了！”说着钱进宝还不忘挥起拳头威胁宋轻言。 钱老头赶紧回头劝阻钱进宝，“儿啊，别这么说！你以后还是要娶媳妇的！” “你别管！你个老不死的，不许给他钱！你要是敢给他钱，俺就连你一起揍！”钱进宝满满戾气，对上自己老子也丝毫不客气。 宋轻言冷笑一声，“看样子，俺得去里正家求个公道了。” “别！别！”钱老头立马拦住宋轻言，哀求道：“宋书生，俺给钱，千万别告到里正那里。” “钱老头，俺要的也不多，五两银子，够俺看病就行。俺不贪心。”宋轻言立刻换了副嘴脸，乌青花紫的脸上扯出真心实意的笑来。 角落里的李云芍环视一周，破旧的老房子，随时倒塌的篱笆院子，瘦小的老头，就还剩坐起来的钱进宝还算有点儿新。 张口就是五两银子，李家村不简单啊。 “五两银子？！”钱老头惊叫，“不行，俺们家没那么多少钱啊！” “那俺也不跟你多说了，俺直接去找里正。”宋轻言又变换了脸色，将不耐展现的淋漓致尽，“到时候里正就不知道有没有俺这么好说话了！” 钱老头闻言，脸色一变，惊恐害怕纠结复杂的神色一一从眼里闪过。 钱进宝听着宋轻言的威胁，上前又要揍人，只是拳头还没贴到宋轻言身子。 宋轻言就说是倒在地上哀嚎起来，嘴里喊着：“打人了，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钱进宝呆住一瞬间，反应过来，“既然你说俺打人，不打你岂不是不合你心意。”上脚就踹下去。 院子里站着的村民，三三两两去拉架。 嘴里劝着：“别打，别打。” “冷静点儿。” “都是一个村的，何必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趁着钱进宝被人拉开，宋轻言坐地起价，“钱老头，现在赔俺八两银子！” 钱老头愁苦的面容上干瘪的嘴唇颤颤又颤颤，对于叫嚷着要打人的儿子更是无能为力。 原本弓着的腰更弯了，只能低声哀求，“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宋书生，俺现在就给你拿。” 说完转身回了屋去取银子，钱进宝被几个拉架的人挟持着，只能无能狂吼，“老不死的，你要是敢给他钱！看俺不打死你！” 李云芍顿时觉得没啥意思，抱崽默默退出了人群。 “娘？”小崽歪头贴脸。 “饿啦没？”李云芍蹭蹭稀软的脸颊，“咱们去你大元叔家蹭饭去。” 小崽眼前一亮，“饭饭，打！” “唉，也不知道你跟我是好是坏，别回头把你教坏了。”李云芍叹气，愁人。 第10章 说媒 上升的日头悬挂在东南边，棉花似的云朵遮住阳光，投下片刻的阴凉。 春兰看李云芍抱着小崽过来，递过一个凳子。 “钱进宝家发生啥事了？”大元推门进来，边说边接过春兰递过来的碗筷，“俺咋看他家围了恁多人。” “钱进宝把宋书生揍了。”李云芍坐在桌子前撕下一小块饼子塞到小崽手里。 春兰见状，犹豫道：“熠熠还太小，没长牙呢，不能吃饼子吧？” “哦，”李云芍夺过来，一口塞嘴里。 小崽眼睁睁望着手里的饼不翼而飞，撇撇嘴，“坏！打！” 李云芍严肃教育：“乖，你不能吃。” “他俩八不沾九不连的，怎么能打起来？”大元疑问，又注意到小崽要哭不哭的委屈表情，忍不住开口，“你别总撩他，撩哭了还得哄！” “宋书生是什么人？”李云芍问，自己新盖的房子离他家那么近，现在看来是个隐患。 大元一把抱过小崽，开始手忙脚乱喂孩子，还不忘回答李云芍的问题。 “他啊，原来不是咱李家村的人。俺记得他和他娘好像是逃难逃到这边的。五年前他娘就死了，然后就他一个人。 不过也奇怪，本来娘俩过的就艰难，他娘好像对读书有什么执念，小时候就让他跟着隔壁村的秀才读书。 一直到他娘死后，他才不念书了。估计是他娘死了，没人供他读书了吧。” “所以村里的人才叫他宋书生？他原来叫什么名字啊？” 大元想想，停下手里喂饭的动作，“叫什么来着，俺想想啊，” “啊，啊，”怀里的小崽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饭没了，啊啊抗议。 “好好好，吃吃。想不起来了，叫什么来着？”大元思考一会儿，无果，放弃。 “云芍怎么突然对宋书生这么好奇啊？”春兰打量了一眼喝粥的李云芍。 “没，毕竟和他住的近，打听打听邻居人品。” “人品？”大元顿了一下，“宋书生虽然住在村子里，但跟咱们村里的人没什么往来。要不然俺帮你打听打听？” 李云芍摇头，“不用了。” 从跟他接触的这几次看，这家伙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看来还是得小心点儿。 吃过饭，李云芍带着小崽回家。 村尾的院子正对着大片的玉米，李云芍从屋里拿出草席铺在地上，把小崽放上去。自己开始清理院子。 “大丫，大丫？” 李云芍正忙的起劲，抬头就看见一个脸上带黑痣的婆子进门。 这谁？李云芍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愣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眼见那婆子伸出黢黑的手指头碰到小崽，李云芍三步并作两步，抢先抱过趴在地上抠土缝的小崽。 警惕问道：“你谁啊？” 婆子看见李云芍如此防备自己，心里有些不悦。谁家小娃娃不是拉扯着长大的，就你俩小娃娃金贵，碰都不能碰。 但面上没显出半分来，而是殷切的想拉李云芍的手，被李云芍躲过去。 “大丫在大户人家待过，就是不一样了。”婆子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按下心中的不满。 “你找我有事？”李云芍就烦没眼力见的人，直言开口问。 “哎呀，俺就是来唠唠嗑的。”婆子也不见外，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席上，“自从你回来，咱娘俩还没说过话呢。” “所以你找我有事？”李云芍又重复一遍。 婆子扫视一圈院子，亮堂的堂屋，宽大的院子，越看越满意，试探性问道：“大丫，你这房子盖下来多少钱啊？” “你想盖房子？” “那里，俺可没那么多钱盖房子。还是你出手阔绰。”婆子酸言酸语听得李云芍眉头一皱。 “这小娃娃长的真俊啊。”婆子目光又落在小崽身上，“他爹呢？” “死了。”李云芍干脆利落回答。 婆子听了一喜，脱口而出：“那好啊。” 李云芍搂紧小崽，死鱼眼盯着婆子，不耐烦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俺就是问你想不想找下家？” “找下家？” “是啊，你一个女人带孩子多累！有个男人就不一样了，能帮你挣钱养孩子。回来你们再生两个，一家人多好！”婆子一拍大腿，把自己说乐了，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 接着道：“俺娘家侄子，长得壮实，人也好，也不嫌弃你带个孩子。俺看你俩正合适！” “我暂时不找。”李云芍拒绝。 “咋能不找！一个女人咋能没有男人！”婆子看似商量实则决定道：“俺都把人带来了，你就见见。大壮，快进来，看看你未来媳妇。” 婆子话音刚落，门口拐角出来一个健壮的汉子，畏畏缩缩的探头进来。 李云芍眯眯死鱼眼，动动手指头，“我说了我暂时不找。” “先看看，大壮过来看看。”婆子热情推搡站在一旁的老实汉子。 那个叫大壮的偷偷瞄了一眼李云芍，然后迅速挪开，黝黑的脸上泛出看不出来的红晕。 李云芍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一手抱娃，一手抓过放在墙边的扫帚。单手举起盖在婆子身上。 “你是听不懂人话？我说我不找！” 婆子不敢置信，谁这么不知道好歹，敢这么对红娘！ 等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挨了两扫把。破防的婆子掐腰破口大骂：“李大丫，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破鞋，老婆子俺好心给你介绍男人你竟然敢这么对俺！ 活该你男人不要你！人家不计较你带来的野种，你还拿上乔来了。俺看你没了男人怎么办！” “给我说媒，你是不是要问问我的意见。你跟我什么关系，直接把人领到我家。不知道还以为你贪图我的房子，我的钱呢！ 我不识好歹？你那花花心思，我看不出来？你娘家侄子就这熊样儿，畏畏缩缩，不知道多少人捡下来的剩货。谁不知道我李云芍现在有钱有房，就他那样，配的上我？！” 李云芍丝毫不让，把人贬低一番，还不忘“呸！还有我家孩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多嘴的，下次要是再让我听见谁说我孩子的坏话，我就撕烂她的嘴！” 说完放下扫把，放下小崽，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婆子身上砸。 “李大丫！你等着，哎呦，俺就看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婆子捂住被砸的脑门落荒而逃。 李云芍扭头看着呆傻住的汉子，抬抬下巴，厉声道：“你还不走？也想像你亲戚一样？” “哈哈哈。” 李云芍这时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第11章 家长里短 “你在这儿做什么？” 李云芍颜色不善看着已经肿成猪头的宋轻言。 “你还真是个泼妇。”宋轻言从头看到尾，语气惊奇中带着不可思议，从来没见过如此彪悍的女人。 “你顶着这副尊容招摇过市，很自豪？”李云芍出言反讽。 宋轻言摸摸自己脸，倒抽一口凉气，“俺是男人，又不像你们女人那么在乎脸。” 李云芍点头，“哦，看着恶心。” 小崽朝宋轻言那边探脑袋，五短的手指头指着他道：“丑。” 遭到娘俩嫌弃的宋轻言，努力瞪大眼睛展现气势，可惜脸肿的太过厉害，丝毫看不出什么声势来。 但也不影响他昂首挺胸从李云芍娘俩身边路过。 “等等。” “怎么？有事？”宋轻言骄矜瞥了一眼李云芍。 “你怎么知道钱进宝家有钱的？”李云芍实在好奇。 “什么？”宋轻言扭头，现在的他刚还过赌债，心情颇好，自然愿意多说两句，“什么钱进宝的钱，那是他赔给我的，就是我的银子！” “钱进宝家那么穷，哪里来的钱？”李云芍又重复一遍。 “哦，自然是从他打跑的婆娘身上弄来的了。废物疙瘩就知道打女人。”宋轻言说着满脸的鄙视厌恶。 看得李云芍一阵新奇，泼皮一样的少年竟然也会看不起家暴男。 “具体说说？” “钱进宝之前的媳妇被打跑了。与其说是打跑了，不如说是被钱进宝卖给了别人。” 宋轻言挠挠头，似乎觉得这话说的也不对，但也不纠结接着说： “钱进宝的前媳妇经常被打，可能是打的多了，不知道怎么跟卖货的货郎纠缠到一起去了。 应该是两个人商量好要一起出逃，结果被去县城回来的钱进宝撞个正着。钱进宝把货郎打个半死，他前媳妇跪在地上求他。 后来是货郎脑子活，把钱财都给了他。他才愿意放过那两个人。” 宋轻言叹气，“不过，那货郎倒是对他前媳妇真心，逃跑了也好，省得再过那种折磨人的日子。” “你怎么知道的？”李云芍没想到眼前这少年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看法。 “俺，俺当然看见了。”宋轻言撇撇嘴，神色不自在起来，又恶声恶气冲着李云芍道：“你管呢！” “呵，回去上个药吧。毁了容，以后可不好找媳妇。”李云芍转身抱崽回家，走之前还友情提醒。 “要你管！”宋轻言对着走远的背影龇牙。 李云芍拒绝说亲，还将来说亲的媒人打了出来的消息长着翅膀飞遍了李家村。 一时间李大丫又成了村头情报处的热门人物。 这次八卦的婆子们也分成了两派。 一部分认为李云芍眼界高，难相处，不识礼数，看不起乡下人。 一部分认为李云芍虽说是带个孩子，但人家条件好，有钱有房还见过大世面。说亲的婆子也不掂量掂量就说亲，也不怪人家把她打出来。 外界讨论的再热烈，也惊不动李云芍。 李云芍现在只想着怎么弄钱养崽，把崽养的白白胖胖。 “娘~”小崽清澈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脖颈上带着的口水巾湿淋淋一片，如果上手拧一下，估计还会哗哗滴水。 李云芍戳戳小崽总算圆润些的脸蛋，换上今天的第三块口水巾，顺带给他喂点水。 “你咋那么能流哈喇子啊！” “哈~哈~奈子？”小崽不明白啥意思，张大的嘴巴说话。 粉嫩的牙龈上冒出两个白点，手指又不受控制伸进嘴里吮吸。 李云芍把小手拽出来，掰大他的嘴巴，仔细看看，“你这是长牙了？” “啊，肠丫~” “长牙就好了，咱能稍微吃点其他的东西了。” 小崽听懂了，开心大喊：“吃！” 泛滥的口水直接喷到李云芍脸上，“林熠，你想挨揍嘛？！” “哈哈，哈哈。”小崽乌溜溜的眼珠子里全是李云芍故作凶狠的表情，直接被逗乐了。 幼崽的笑声极具感染力，路过的人听到也不由自主扬起嘴角。 最近到了丰收的时候，每天院门口来来往往的村民。收割，拉货，满满当当的玉米豆子，看得李云芍有些眼热。 “大丫就是享福的命，人人都忙碌，你看你多清闲。”头戴粗布短巾的婆子猛灌一口水笑道，言语中颇为羡慕。 李云芍家离庄稼地最近。一开始干活的婆子妇人因为李云芍在外的风评还不敢张嘴借水。直到一个婆子实在渴的受不了，张了回嘴，得到李云芍的允许后。 她们家就成了借水的固定场所，时不时会有婆子妇人歇脚寒暄。 大多时候都是她们说，李云芍抱着小崽在门口听。 还别说，还真别说，李云芍听到了不少李家村的八卦，劲爆程度可不亚于当初在府里听到的丑事。 什么东家的儿子打老子，西家的小媳妇儿跟人跑了，南家的大伯和弟媳妇勾搭到一起，北家的好赌儿子被打断了腿。 不仅仅是李家村，李家村隔壁的几个村也能被她们如数家珍，一点儿不漏。 李云芍不得不感慨，这些老婆子小媳妇消息网实在强大。 “大丫，你儿子现在会讲话了不？”歇脚的婆子看着院子里蹲着玩耍的小崽，圆乎乎的背影团成一团，可爱极了。 “会。” “那咋不听他讲话啊？” “懒。” 没错，小崽已经能每回三两个字蹦出来表达自己诉求了，只是从来不轻易说话。 李云芍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说话不流畅，直到有次吃饭，小崽开始敲碗示意李云芍把碗里碾碎的青菜挑出来。 李云芍半天没懂他啥意思，只是制止了他敲碗的动作，并且警告他不能敲碗。 半晌后，小崽才张嘴，“娘，笨，不吃菜。” 李云芍哭笑不得，“会说话咋不说？” 小崽长叹一口气，下巴撑在桌子上，眉毛扭成毛毛虫，又是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累。” 婆子愣住，“你儿子真有意思，这么个小孩儿还知道累？” 小崽扭头看了看门口的人，慢慢站起来，朝李云芍走去。 “玩好了？” 小崽揪着李云芍裤腿，大大的眼睛盯着说话的婆子。 婆子被他盯的不自在，冲他咧嘴一笑，“俺还想起来，玉米还没拾掇完呢，俺先走了。” 李云芍垂头点点赞小崽的鼻头，“小气鬼。” 第12章 落水 一场秋雨一场寒，庄稼收完之后就下了一场雨。 山峦在雨中披上薄雾，若隐若现。水汽湿哒哒的，娘俩坐在堂屋门口，双手托着下巴，望着房檐滴落的雨帘子出神。 小崽已经换上了长褂长裤。李云芍不放心又给他贴身穿了一套棉布衣裤。 侧面看去淡而直的眉毛，长而密的睫毛，肉而白的脸蛋。 李云芍就是天天看，也不得不承认，这崽长的确实好。 “林熠，我过两天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大元叔家，等我来接你。” “不。”小崽转头，绷着小脸，“一起。” “我出去，你跟着会碍事。” “不。”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没跟你商量。”李云芍也不看他，语气淡淡，“你乖点儿，天冷了，我得想法子弄点钱回来了。不然咱俩都要冻死在冬天。” “大元叔，可以。”小崽奶声表示。 “不可以，人家凭啥养咱俩啊？”李云芍瞬间就懂了小崽的意思。 “哦，”小崽丧气。 “很快的。”李云芍抬手摸摸小崽脑袋，以示安抚。 小崽生气，小崽不说话。 沉寂的空气有些凝滞。 突然“轰~~~”一声，李云芍立马把小崽搂进怀里。 不一会儿，院外嘈杂的声音响起。 “砰砰砰” 院门敲响，传来大元中气十足的喊声。 “云芍，宋书生家的房子塌了。你们娘俩就不要出来了。” 喊完，大元也没多留。 “房子塌了？”李云芍脑海里闪现宋轻言的茅草屋，确实不结实。 一连几天的阴雨，终于放晴。李云芍提前跟春兰说好。 太阳露脸的时候，李云芍把小崽交给春兰，自己进山了。 晨间，凝聚了一夜的露珠泛着白霜尽数沾上了进山的人的衣襟裤脚上。 树杈顶层的黄色已经蔓延到最下面，远处看去整个山头晕染成一片赤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山路两旁的树上，各种小动物都忙碌起来。 李云芍想猎到值钱的，就必须向山里深处进发。而小崽也在大元家住了下来。 赶到日头正盛，不冷不热的时候，春兰带着小崽拿着针线活去村头。 农闲的时候，村里的老婆子小媳妇都喜欢坐在村头边聊八卦边做针线。 “春兰，大丫儿子怎么在你家住下了？” 自然有好事者询问缘由。 “云芍出去一趟，熠熠在俺家住两天。”春兰性子好，准确来说就是个面团子。 “住两天？大丫不会是自己跑了吧？”做活的张氏恶意揣测道。 “婶子说什么呢？云芍是什么人，俺很清楚。” “俺看你就是个傻子，大丫跟你男人不清不楚的，你还帮人家养儿子。” “婶子别胡说！”春兰脸色一白，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谁胡说？咱村里谁不知道凡是大丫的事儿，就属大元跑得快。”张氏提起李云芍就恨得牙痒痒，逮到机会自然要好好出口气。 “呦，这话说的，您是亲眼看见了？” 一道嘶哑的男声插进来，张氏抬头望去，冷笑道：“宋书生，你才回来了，你家房子都塌了。” “俺知道，不劳您费心了。你有这闲心操心别人家的事儿，不如想想你自己家的糟心事儿吧。毕竟一大家子挤在泥巴房子里，也比俺好不了多少。” “你，”张氏想到自己听说的事情，兴兴道：“怪不得坤子不愿意把金花嫁给你。就你这熊样儿，养活自己都困难。小心金花跟你退亲。” “哈，”宋轻言对于退不退亲无所谓，只是嘴上志气不能少，“张婆子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碎嘴子。俺老丈人有事儿自会跟俺说，不用你在这里多嘴。” 张氏气个仰倒，还想着如何反击，就听见不远处的小孩尖叫惊呼声。 “不好了，不好了，春兰婶，熠熠掉河里了！” 春兰丢下手里的针线就往河边跑，宋轻言也快步跟上去。 几个小孩看见大人过来，立马围过来，“春兰婶，快救熠熠，他掉河里去了！” 村头的小河绕村一周，如今是枯水期，河水也不算深。但是对于一个三头身的小崽来说就很危险了。 春兰吓的眼泪都出来了，推开围上来的小孩儿，就往河里淌。 宋轻言快她一步，一把捞起挣扎不止的小崽，手背拍拍小崽泛白的脸颊，“小孩儿？小孩儿？” 小崽全身止不住发抖，呛水反呕一声接着一声，眼睛里全是濒死的恐惧，两只胳膊死死搂住宋轻言脖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春兰婶，都是大蛋二蛋他们干的，是他们把熠熠推河里的！”为首的小男孩立马指出罪魁祸首。 春兰眼泪止不住，六神无主的想去把小崽抱回来。却被宋轻言拦住，“春兰嫂子，我先抱着吧，小孩儿应该吓坏了。” 因为自己的脖子都快被这小崽子抠烂了。 过来的婆子见状赶忙出主意，“春兰，赶快让宋书生把孩子送回家暖暖，这么小的孩子，着凉感冒可不得了。” “好，好，你赶快跟我回家。”春兰胡乱点头，脚步错乱慌张往家走。 为首的小孩儿看人走了，对着他娘说：“娘！是大蛋二蛋把熠熠推进去！他们是坏蛋！他们还骂熠熠是没爹的野种！” 其他小孩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氏立马出来制止，“别胡说！再胡说撕烂你的嘴！小瘪犊子，跟大蛋二蛋没关系！” 为首小孩的娘眉头一皱，反声呛道：“张婆子说话过了，恁家什么种，咱都一清二楚。果然是歹竹出不了好笋。这是大丫没在家，你敢这么说。看看大丫回来不找你算账！” “哈，俺怕她！俺等着她！”张氏扯着两个小孩理直气壮回家。 “以后不许和大蛋二蛋玩，听到没有！” “知道了，娘。” 那妇人狠狠指指小孩儿的额头，教训道：“谁让你去河边玩的，还把小弟弟带过去！走，回家挨揍！” 小孩儿长嚎一声，“娘~~~” 出了这种事，原本聚在一起的人三三两两带着孩子回家。 到家的春兰立马把火炕烧着。 “宋书生，你先把熠熠的衣裳脱下来。把他放炕上。” 宋轻言苦笑一声，哭了一路的小崽本以为力气用尽了，没想到锁喉的力道是丝毫没有小。 “春兰嫂子，你帮个忙，把他衣服脱下来。” 宋轻言搂紧光溜溜的小崽，捂着他冰冷的屁股蛋，感受着小崽体温一点一点回升。 第13章 进城 “喂，小孩儿，今天俺可是救你一命。以后你得让你娘对俺好一点儿。”宋轻言现在有闲心开玩笑。 怀里的小崽手指蜷缩微动。 夜色降临，月上梢头，冷光乍现。李家村村尾一阵窸窸窣窣拖着重物的声音悄然响起。 李云芍满身泥污，喘着粗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猎来的一头鹿从深山老林里拖回来。 回道院子简单洗漱过后，李云芍朝着大元家走去。 乌漆嘛黑的村子里，夜深人静。李云芍路上还在纠结要不要敲门接娃回家。 没想到昏黄的烛火带着柔和的光晕从中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隐隐约约李云芍好像还听见了小孩的嘶哑哭闹声。 敲门声响起，院子里响起大元低沉的问话，“谁啊？” “我。” 李云芍的声音出现，大元悬在心里的气顿时松懈下来，迅速打开院门。 “谢天谢地，你可算回来了。赶快去看看你儿子。” “出什么事儿了？”李云芍三两步迈进屋里，屋里热意十足瞬间融化了她身上的寒气。 宋轻言怀里的小崽还在嘶哑啼哭，紧闭的双眼眼泪不停。眼皮，鼻子，嘴巴通红一片。 春兰眼泪汪汪，畏缩朝旁边站站，绞着指头，低头不敢看李云芍。 反倒是宋轻言长吁短叹起来，像是转接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把小崽递到李云芍怀里。“你可算是回来了。俺快被小孩儿折磨疯了！” 李云芍接过浑身滚烫的小崽，睡梦中的小崽猛得一惊，尽管已经哭得声音出不来了，还是惊惧万分。 “乖！不怕了，云芍回来了。”李云芍用柔的不能再柔的声音安抚，就像棉花掉到青石地上的温柔。 来回走动加上李云芍轻声抚慰，体力耗尽的小崽终于在后半夜抽泣喘咽中沉沉睡去。 额头上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帕子，从带着寒的潮湿到温的干燥。 李云芍抱着小崽一直坐到天亮。 宋轻言睡意朦胧的时候，模模糊糊盯着李云芍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鸡鸣过后，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李云芍发僵的身子上被披上了一件外衣。 春兰红肿着眼眶，微声哽咽，“云芍，俺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熠熠。” 李云芍两眼红腥，血丝像杂乱的丝线绕满整颗眼球。 “发生什么事情了？” 森然冷静的语气里透露着不寻常。 春兰将发生的一切说给她听。 说罢，春兰自责不已，“如果俺不带熠熠出去就没这事儿了。”又忍不住咒骂，“两个小畜生，丧良心的东西。” 李云芍眨眨干涩的眼睛，又垂头试试小崽的额头。 见他在怀里又是陡然抽搐一下，连忙抱紧些柔声安抚。 “你去休息吧。”李云芍浅声道。 春兰犹豫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她现在模样只能把到嘴的话咽下去，唯唯诺诺点头。 鸡鸣狗吠声中，李家村彻底恢复了白日里的热闹。 “娘？”小崽哑着嗓子惊喜叫道。 “醒了。”李云芍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渴不渴？” “云芍，俺做了稀粥，你给熠熠喝点，让他润润嗓子。”春兰端着碗进来。 “行，春兰你把大元叫进来。”李云芍试试温度，浅舀一些喂给小崽。 “甜？”小崽喝了一口，迫不及待用眼神催促再来一勺。 大元进来时，小崽小半碗稀粥已经喝完了，坐在李云芍腿上昏昏欲睡。 “云芍你找俺有啥事？”大元目光落在一旁的空碗上，悬着的心落地。 “一会儿我跟你去县城卖东西，现在你去找辆牛车。” “现在？” “嗯，借到牛车先去我家。你和宋书生把我家的东西运上车再来接我。” “啧，你咋那么会使唤人呢？”宋轻言进屋就听见李云芍下命令。 “不让你白干，付给你钱。”李云芍扫了一眼脸上青黄交错的宋轻言。 “那行。大元哥，走，咱们干活。”宋轻言爽快答应。 等到打开李云芍院门，当场愣在原地，“俺滴乖乖，这是这女人没回来的？她咋那么大本事！” 大元也被吓了一跳，随即行动起来，“咱们赶快，太招摇不好。” 宋轻言立刻明白过来，把东西运上车后，路过自己家倒塌的房子，从屋顶上薅下一大捆茅草遮掩。 李云芍抱着小崽坐上车，一行人朝着县城驶去。 李云芍走后，春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春兰，大丫回来了？”邻居出门问。 “嗯，回来了。” “那他们去哪里？俺看怎么还有宋书生，那车上装的是什么？” 面对邻居的打听，春兰只摇头道不知道。 邻居撇撇嘴，看探听不到啥消息，转身进院。 春兰苦着一张脸，心事重重回屋。 去往县城的路上。 宋轻言戳戳瞌睡一点头一点头的小崽，问李云芍，“你咋把他也带来了？” 李云芍拍开手欠的手，“自然是去看病。” “看病？他不是好了吗？”宋轻言不懂，“他又发烧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李云芍沉声道。 宋轻言捂嘴，表示自己闭嘴，只是眼神停在小崽身上时间发长。 进了城门，李云芍直接让大元在城门口等着，自己抱小崽去看病。 “大元哥，她为什么对小孩那么好？”宋轻言迷茫。 “你这是什么话，那是她儿子。”大元纳闷看向宋轻言。 “哦，也不是每个娘都疼儿子的吧。”宋轻言低声喃喃自语。 医馆 “大夫，怎么样？”李云芍目不转睛盯着大夫。 “来，张开嘴巴。”白胡子大夫对着精神不济的小崽诱哄道。 小崽直接扭脸埋头，李云芍把他从怀里扒拉出来扶正，两根手指捏住两腮，“大夫看。” 简单粗暴的动作让老大夫沉默片刻，举着压舌板检查嘴巴。 望闻问切一番过后，老大夫捋着胡子道：“惊吓过度，伤寒附体，再加上以前有过受惊的经历，心脉惊损。小娃娃先天体魄就不强，好好养着吧。老夫先开几副药，喝着。有条件的多补补。” 拿完药，李云芍抱着小崽出了医馆。 街上五花八门的铺子，杂耍瞬间吸引了小崽的注意力。 “娘~”声带嘶哑的小崽这半天叫的最多的就是娘。 李云芍两文钱挑了串大糖葫芦塞到小崽手里，“嗦嗦就行，少说话。” 第14章 卖货 于是三个人会面，就见小崽抱着个和脸差不多大的糖葫芦舔。 宋轻言不乐意了，抗议道：“俺也要吃糖葫芦。” “等东西卖掉，你就有钱了。” “那凭啥他有？”宋轻言十分不要脸质问。 “等着，等他舔完，剩下的给你。” 宋轻言望着亮晶晶的糖衣上还有一层反光的液体，恶心的直皱眉头，赌气道：“俺不要了。” 李云芍不理他，直接让大元把东西拉到县城最大的酒楼——迎宾楼 离饭点儿还有一段时间，店里还没有客人，小二撑着下巴打瞌睡。账房在迎宾楼拐角的柜台里合计项目。 “小二，你们掌柜的收山货吗？” “你们有山货？”小二抬眼瞅瞅李云芍一行人，言语轻慢。 “嗯，要不要？”李云芍向上托托小崽，不卑不亢直视小二。 小二一时起了兴致，“行，俺先看看。要是好，俺去找俺掌柜的。” 大元把人带回去，不一会儿，小二直奔楼上。 片刻之后下来一个精瘦斯文的男人，身后跟着刚才的小二。 “就是你们要卖山货？” “掌柜的有兴趣吗？不如先去看看成色？”李云芍领路到巷子里，牛车上的茅草已经被掀下来。 李云芍把小崽脑袋背对着牛车，引来一声略带疑惑的“娘？” 精壮的雄鹿颈处一道血深的伤口，割裂了三分之二的脖子。 硕大的鹿角顶在鹿脑袋上，迫使鹿头耷拉到一边。 “这是你们猎的？”掌柜的上手检查，壮硕的鹿茸看得人眼睛发直。 “掌柜的要不要？”李云芍又重复一遍。 “你这野鹿不新鲜啊？”掌柜的目光放在野鹿身上凝滞的血水，看样子有些为难。 “新鲜肯定是和刚死的不能比，好在现在天气冷，搁个几天也没事。”李云芍解释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只不过这鹿不是个常见物，怕是不好卖啊？” 此话一出，宋轻言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压价，连忙挤到车尾。“掌柜的，都道物以稀为贵，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不好卖了，难不成迎宾楼的生意不成了？” 宋轻言说话带刺，刺得迎宾楼掌柜面上闪过不悦。 李云芍目光深深瞟了眼宋轻言，接话道：“野鹿虽是不常见，但是鹿肉，鹿茸，鹿血，鹿皮，鹿筋哪个不是好东西？ 掌柜的，我们从山里运来的也不容易，你要是诚心要，咱就给个实诚价？ 迎宾楼人来客往，推陈出新的速度应该也不慢吧，不然怎么能做到县里第一的酒楼呢？” 李云芍小小恭维，给足掌柜面子。 掌柜颇为意外看向李云芍，视线略过小崽。 “五十两，我包了。小娘子觉得如何？” “掌柜的，猎头鹿，我们可是费了大力气的。五十两不行。”李云芍摇头，自己拼死拼活才把鹿弄回来，林熠还差点儿出了意外，五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小娘子，虽然野鹿是值钱，但是不新鲜的鹿肉很难处理，鹿血也不一定管用。”掌柜揪住死鹿不新鲜发难。 “我虽然是个乡野村妇，也知道鹿肉鹿血是最不值钱的，掌柜的不诚心要。我们就再问问其他酒楼。” “其他酒楼？”迎宾楼掌柜面上迅速闪过轻视，“迎宾楼不要的，其他酒楼更不会要。这么大一只鹿，处理起来都费事。更何况客人远不如迎宾楼的饭馆。” 李云芍点头，转身对大元道：“大元哥，咱们把东西拉回去吧。” 宋轻言急了，扯着李云芍的袖子低声道：“你不是要卖吗？虽然价钱是低了点儿，但是也比砸手里强啊！” 掌柜神神在在，“是啊，小娘子，砸手里多可惜。” “谁说我砸手里？”李云芍挑眉，“我把鹿茸，鹿心这些东西拆出来去医馆买。” “医馆可收不齐全啊？”掌柜的有点慌。 “我来找你也是图个省事，既然掌柜压价太厉害。那我就费些事，医馆收不齐。剩下的我找人挨家挨户问那些有钱的乡绅，总能卖的出去。” 李云芍指挥着大元拉车。掌柜见人要走，赶紧开口挽留：“那你开个价。” “二百两。” “小娘子是狮子大开口啊，”掌柜的气笑了，“二百两不可能，一百五十两。” 价钱瞬间翻了两翻，宋轻言落在李云芍脸上的视线闪闪发光。 “一百九十两，”李云芍不松口，“迎宾楼这么大个酒楼，以掌柜的能力，这只鹿带来的收益远远不止这么多。掌柜的何苦还计较这点儿呢？” 掌柜咬咬牙，“一百九十两就一百九十两，只是小娘子以后这种成色的山货只能提供给迎宾楼。” “成交。” 迎宾楼出来时，宋轻言两脚飘飘，不真实感充斥着身体。 李云芍抽出特地跟掌柜的要来的散碎银子，递给宋轻言和大元，“辛苦你们了，跟着跑来跑去。” 宋轻言涌上一股无措，大元笑道：“快拿着吧宋书生。云芍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哦，哦。”宋轻言接过来，摩挲着手里的银子，好像有些烫手。心里更是复杂不已，开心惊喜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啊~”小崽苦皱眉头，嘴里的山楂呸呸往外吐，“娘~栓~” “酸就不吃了。”李云芍拿过小崽手里的糖葫芦，腾出手来就要扔。 “别扔！”宋轻言抢过来，一口一个，酸的龇牙咧嘴，吃着还不忘谴责李云芍，“浪费。” 日头正好 “云芍，俺去买些东西。”大元告知一声。 “你不去？”李云芍低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问道。 宋轻言正拿着袖口擦小崽黏糊糊的小手，抬头疑惑，“啊？哦，俺不去，没啥好买的。” “你家的房子不补补？” “俺也不经常住，塌就塌了。” 李云芍找个馄饨摊子坐下，“老板，两碗馄饨。” 宋轻言还在跟小崽的小肉手做斗争，李云芍端起茶碗倒下去，“洗洗。” 随着李云芍的靠近，宋轻言心跳乱了一拍，手忙脚乱揉捏。 “疼~坏~”小崽收回手，还不忘反手一巴掌拍在宋轻言手上。 “嗨，你这小娃娃咋嫩记仇呢！” “客官，您的馄饨好了。” 鲜香饱满的馄饨溜光水滑的浮在清汤上，三两片绿叶菜装饰提香。 李云芍推到宋轻言面前，“吃吧，算是感谢昨天的事。” 宋轻言不矫情，还略有嫌弃，“你也忒小气。就一碗馄饨？” “银子还给我。” “不！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 第15章 教训 三人坐在摊子上吃馄饨。 对面巷子里的人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调笑道：“老大，那不是宋轻言那小子吗？” “这两天混的不错啊，都吃上馄饨了。” “老大，估计是又有钱了。不如咱们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你欠那碗馄饨？等着，那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有了钱，能放住？” 小跟班立马拍马屁：“老大英明！咱们直接在赌场等他。” 宋轻言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临走时，李云芍又要了个烧饼。 “俺吃饱了，不过你买了，俺还能再吃点儿。”宋轻言舔脸直勾勾盯着李云芍手里芝麻香的烧饼。 李云芍充耳不闻，把小崽递给吃饱饭的宋轻言，甩甩酸麻的胳膊。 “娘？”小崽不明所以。 宋轻言嘿嘿两声，吓唬他，“你现在落到俺手里了，哈哈。” “啪！”小崽一掌戳进宋轻言大张的嘴巴里，鼓起腮帮子怒喊，“坏！” 两个人在后边打打闹闹，一开始李云芍还注意着身后。见他跟的紧，也不管了。 各个铺子逛一遍。等到回到牛车上时，大元望着狼狈的两小子惊呆了。 李云芍手里提的满满当当，剩下的全在单手抱崽的宋轻言身上。就连小崽脖子也挂着一包点心。 一行人满载而归。 “李云芍！你才给我多少钱！就这么使唤我！”宋轻言坐在车上反抗。 李云芍把颠的七昏八倒的小崽挪个位置，一头倒下去。 睡之前还不忘叮嘱宋轻言，看好小崽。 至于宋轻言的抗议，不好意思，收了自己的钱就得替自己办事。 大白天的，牛车拉着人从村头走过。村头情报处的婆子媳妇早就等着问候了。 “大元，你们这是去县城了？” “啊，去买些东西。” 大元也不停，挥着鞭子加速回家，牛蹄子扬起一阵尘土。 “乖乖嘞，大丫是真有钱啊，看看那一车东西。” “眼馋也不行啊，倒不如现在去巴结巴结，说不定她指头缝里露出来的，也够你生活的了。” 妇人说着放下手里的针线，眼里透露着担心。咋没看见小娃娃？ 小崽？小崽在回来的路上就瘫在李云芍身上睡着了，被宋轻言挪到车厢边上，遮的严严实实。 春兰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精神恍惚，时不时张望门口。哒哒牛车过来，大元把东西收拾下来，“媳妇，俺去还牛车。” 春兰张张嘴，想问小崽的情况发现大元已经走了，松动的嘴角紧紧闭上。 李云芍家 宋轻言站在堂屋同小崽大眼瞪小眼对视。 “你娘就这么把你交给我了？”宋轻言明知道小崽听不懂，但不影响两个人交流。 “她还怪信任我呢。” 小崽默。 又过了一会儿， “要不然咱爷俩也去看看？”宋轻言也不知道跟谁商量，直接抱起小崽向外走，“你不说话，俺就当你同意了。” 李云芍此刻正揪着昨天的罪魁祸首朝村头去。 大蛋二蛋在她手下奋力挣扎却还是没逃出她的手掌心。 “你放开俺！李大丫，小心俺奶奶拿小棍抽你！”大蛋威胁，在他看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就是被张氏抽屁股。 “抽我？抽我之前，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李云芍神色冷淡，眸光转而幽深。 “李大丫，你敢打俺，俺爹是不会放过你的！”二蛋顺着她的力道朝前走，好受一些，也不影响他放狠话。 “正好我连你一家都收拾了，省得好好的人不当，天天去当癞蛤蟆。” “你才是癞蛤蟆，你和那个野种才是癞蛤蟆！占了俺家地方，抢了俺家钱。不要脸的贱货。” “嘴巴真臭，正好给你们洗洗嘴。”李云芍放开手里的小混蛋，一脚一个，像鸭子落水一般“扑通”两声。 “快看，大蛋二蛋落水了！”小孩惊呼。 “大力，咱们要不要去救他们。”村头树后藏着三五个小孩。 “不救。”为首叫大力的小孩冷声道，“河里那个应该是熠熠的娘。” 李云芍站在岸边，瞧着水里由于站不稳胡乱扑腾的兄弟俩眼里泛起冷光。 大蛋二蛋也顾不得咒骂李云芍，水里仿佛长了针一般，针尖刺过皮肉直达骨头。 两个人连忙爬上岸。 只是还没到岸边又被岸上的李云芍踹下去。 树后的小孩议论纷纷，“大力，熠熠娘是想教训他们吗？” “嗯，俺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熠熠娘可是俺娘那个母老，”还没说完大力立马捂住自己嘴，把剩下的那个字轱辘过去，“亲口说的厉害。 你们想想我娘说厉害，那不得比母老虎还母老虎！大蛋二蛋要倒霉喽，谁让他们成天欺负我们，活该！” 小孩儿一阵附和。 河里的大蛋二蛋体力耗尽，兄弟俩抱在一起，嘴唇发白，全身发抖，眼神惊惧看着岸上的李云芍。 李云芍改站为蹲，眼皮发长。 兄弟俩注意到李云芍快要睡着了，悄悄挪动身体，想从另一边上去。 转眼李云芍踩着水花，身子轻盈后翻，脚掌放平，目的性十足。 兄弟两再次回到河里。 “你会妖术？你是妖怪！啊，啊，”兄弟俩抱在一起尖叫。 “哥，咱们求饶吧。要不然贱女人会吃了俺们的！她会飞！！！”二蛋涕泗横流，显然惧怕极了。 “想都别想，她是怎么欺负爷奶爹的，你都忘了吗？咱们只是给她一点教训而已，说不定她那个野种都死了呢！” 大蛋嘴里吐出的恶语，可以看出李铁牛一家如何看待李云芍。若是有了本事，李云芍不得被他们扒皮抽筋。 “野种？”李云芍反问，木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下垂的死鱼眼皮遮住暗露的锋芒。 “不是吗？连个爹都没有，不是野种是什么！”大蛋丝毫没有察觉杀意降临，口出恶言。 下一秒，李云芍出现在他面前。二蛋一屁股坐在河里，惊起的水花盖了大蛋一脸。 “俺错了，李大丫，俺不该这么对你儿子，俺错了。”二蛋两只腿怎么都站不起来，扯着李云芍袖子害怕求饶。 “滚。” “二蛋，你个叛徒。俺以后没你这个弟弟！”大蛋梗着脖子硬呛。 脖子就被手掌按住，脸在刹时和河里的游鱼近距离接触。 “太吵，屡教不改。”李云芍平静望着水面上荡起的波澜。 二蛋上岸后，看见大蛋被摁在水里，转身往家跑。 第16章 赌坊 路上正好遇见抱崽来看热闹的宋轻言。 二蛋抹抹鼻涕眼泪，哭腔惊吼，“他不是没事儿嘛！” 宋轻言视线落在二蛋全身湿透的衣裳上，咧嘴一笑，“你娘给你报仇呢。” 水面逐渐没了动静，李云芍揪着头发把人拽出水面。 大蛋剧烈的咳嗽，张大嘴巴喘气，头皮传来的剧烈痛意以及几近窒息的恐惧，让他感觉像是阎罗殿前过了一趟。 “啧，命还挺大。”李云芍似乎不满意他还活着，轻淡的语气里带着嫌弃。 “你放过俺吧，俺知道错了。”大蛋害怕她再把自己按在水里，现在也是真的相信自己会像一只蚂蚁一样被她捏死。 “放过你？”李云芍浅笑一声，“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们娘俩。巴不得让我们死，不弄死你，我也不放心啊。” 话音刚落，仰头的大蛋再次被按头埋过水面，耳边开始出现嗡鸣，眼球充血，隐隐约约听见恶魔低吟，“害怕吗？咎由自取。” “大力，咱们去找大人去吧。”小孩看了半天，只见到二蛋跑回去。 提议的小孩被敲脑门，“咱们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玩的，还找家里人，想挨揍吗？” “可是，可是熠熠娘不会把大蛋杀了吧？这都多长时间了？” “应该不会，”大力摇摇头，像是甩开心中的害怕，“要不然咱们去看看？” 小孩缩着脑袋，连连后退，“俺不敢，俺不敢。” “不敢啥？”宋轻言老远就注意到树后的小孩，走近也听的不清不楚开口问道。 “宋书生和熠熠！”大力几个孩子围住他们。 “熠熠，你好了吗？”大力可喜欢这个弟弟了，又乖又听话，长得还好看。 小崽埋在宋轻言脖子里，黑溜溜的眼珠子露出一点打量说话的小孩。 “熠熠他娘呢？”宋轻言话音刚落，人影跑过，卷来的风中留下一声恶毒的咒骂，“李大丫！你不得好死！” 李云芍大腿以下的地方浸泡在水里，手里还捏着处于昏迷中大蛋的脖子。 张氏眼前一黑，尖声叫道：“你干什么！你放开他！” 李云芍手一松，大蛋落入水中。 “李大丫，他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一个皮肤蜡黄，头戴头巾的女人，满眼恨意控诉。 “你是谁？”李云芍并不认识她，“他娘？” “王花！王花！”张氏着急尖厉声音叫着，“你在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两个女人把大蛋从河里捞上来。 张氏探探口鼻，发现还有气。直接向李云芍猛冲过来，弯曲着指甲冲向那张厌恶的脸上挠去。 “当初就应该溺死你，你个祸害！房子钱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着！俺们是做了什么孽，你就如此不放过俺们家！” 李云芍脚步后移，错过张氏的力道。反倒是是张氏收不住力道，跌在地上。 “一家子瞎子，到底是谁不放过谁。”李云芍控制住自己一掌拍死人的想法，眼尾扫过仍然不死心的张氏。 在张氏伸手的时候，一把扭过面前枯瘦的胳膊。 “啊~”张氏痛嚎，胳膊打直却使不上劲，骨头缝里似乎在锤子在敲，“你对俺干什么了？” 李云芍垂头，抬起张氏下巴，平淡的语气却遮不住满脸的不耐，“下次如果惹到我头上，我直接把你全家的胳膊腿都卸了。让你一家老小趴在地上活。” 张氏脸色骤变，这一刻她才清楚的意识到李云芍不是任人拿捏的农女，她是真的会杀人。 “俺知道了。俺知道了。”张氏的识时务让李云芍总算不那么烦。 李云芍对着小崽张开双臂拍拍手，示意要不要抱。 小崽立马弃宋投李，揪着宋轻言头发让他快一些。 “娘~~” 王花搂着昏过去的大蛋，第一次看见老虔婆吃瘪到这种程度。 村头，李云芍被几个小孩围住。 “熠熠娘，俺能不能去找熠熠玩？”大力鼓足勇气，两眼发光，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两三下就让惹人讨厌的张婆子跪地求饶。 “他啥都不知道，你能跟他玩什么？”李云芍好奇。 “俺带着他玩啊，熠熠可乖啦。” “行。不过他现在身体还没好，最近不能跟你们玩。” “俺知道，俺知道。熠熠好好养身体哦，以后大力哥带你玩！”大力细心叮嘱，一副小大人模样。 李云芍带着小崽去大元家。 “你没事儿？跟着我做什么？” 宋轻言撇撇嘴，“李云芍，你这人怎么这样，用完就扔？” “嗯，谢谢。” “呵。”宋轻言冷哼一声，负气出村。 “娘~”小崽搂着脖子，大眼睛里映出宋轻言的背影。 “饿不饿？咱们去你婶儿家熬个药。” “走，走，走。”小崽伸手往前，迫不及待。 县城赌坊 宋轻言大摇大摆进去，挤进围满赌徒的赌桌上。 赌坊外昏黄的光线透过窗纸折成一道道尚未开刃的利剑。 “老大，宋轻言来了。”矮瘦小子自宋轻言迈进门的那一刻就时时刻刻盯着他。 “来了就来了。”那老大并不在意，手里的筹码翻来覆去作响。 “今天他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往常就跟赌鬼上身一样，不一会儿就赌红了眼。今天倒是看着，也没啥动作。” “是嘛，看看去。” 老大身后的跟班推开已经杀红眼的赌徒。 “大大！小小！”的叫喊声还在一浪接着一浪。 被推开的人，恶声恶气凶道：“谁啊，不长眼吗？” 瘦矮小子掏出尖刀，眼神带着煞气，一看就不好惹。 那人立刻缩成鹌鹑，噤声不言。 “宋轻言，又有钱了？”老大坐下，一条腿垂直屈膝垫在椅子上。 “没钱。俺就来看看。”宋轻言言语轻挑，只是神色明显紧张起来。 “要不要赌一把？” “不了，俺没钱。”宋轻言说着，腿脚向门口摸去，心里不住唾骂自己倒霉。 “别走啊，我可以借给你。”老大言语声落，身后的跟班闻风而动，上前押住想要逃跑的宋轻言。 “俺没钱，借了也还不起。”宋轻言陪笑道，低垂着的头颅一再被人压低。 “是嘛，白天不是还看你跟一个女人吃饭，那是你姐？” “不是，不认识，只是拼桌。”宋轻言不承认，“贺老大，俺只是个小人物。何必跟俺过不去呢？也不怕脏了您的手。” 第17章 差点被强迫 贺老大冷笑一声，狭长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暴戾，“宋轻言现在说话中听，不像以前啊。” “以前俺不是不懂事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 “老大，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文绉绉的。” 跟班上前拍马屁，对着宋轻言又是另一副模样，“宋书生，我们老大一直想招你当个小弟，这是多大的荣幸。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挥我们老大的面子！” 活脱脱的小人作派。 “你没钱，今天来县城做什么？”贺老大让人把宋轻言押回赌坊楼上的房间。 房间里陈列着半屋子大大小小的酒坛，贺老大将剩下的人赶出去，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个人。 宋轻言贴门站着，像是躲避病毒一样，离贺老大远远的。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一致。 “说话啊。” 贺老大就不喜欢看他这副畏惧自己的模样。当初引诱他赌钱，就是想让他倚靠自己。没想到揍了多少回，这人死活不低头。 “你死心吧，俺有未婚妻。”宋轻言不敢多说话，害怕多说多错。 “未婚妻？我又没让你退婚，你从了我，咱们私底下往来。”贺老大听着像是话头松了些，赶紧利诱道：“不影响你传宗接代，我还可以给你些银子，帮你养家。” “不可能，我不喜欢男人。”宋轻言拒绝，贴着墙壁蹭，手里干脆抱起酒坛子做武器，生怕对面的男人猛扑过来。 “我也不喜欢男人，咱们就当个兄弟处。” “放屁！”宋轻言听着这话都气笑了，“哪家兄弟天天想着兄弟屁股！ 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给你认个错。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贺老大端坐在桌子前面，目光崇崇，狼眼像是锁定猎物一般，定在宋轻言身上。 “你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未婚妻真的愿意嫁给你？”贺老大还有耐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王八蛋，是你找人拆了我家房子？！”宋轻言也不笨，稍加提醒立马反应过来。 “你那破茅屋，早该塌了。轻言，以前看你小也没想着动你。多好的一张脸。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贺老大有些怀念又有些愤恨。 宋轻言缩在角落里，今天真跑不掉了？早知道还不如死皮赖脸跟着李云芍！ “你不用害怕，”贺老大轻声安抚，盯紧宋轻言，起身投下的影子像一头猛兽志在必得。 “老子不害怕，老子想死。贺老大，你今天敢动我，我拼了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宋轻言举起酒坛子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跟人拼命的猫，张开利爪，露出尖齿。虽然杀伤力不强，但是气势十足。 “你真可爱。”贺老大伸出手背在宋轻言还没好全的脸上蹭蹭。 宋轻言身上浮起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像是炸了毛的猫，弓腰准备袭击。 房门砰砰作响，“老大，县衙来人了。” “轻言，乖乖等我回来。”贺老大收回手，擦肩朝外走，走之前还不忘吩咐跟班，把门锁好。 宋轻言瘫软在地上，低声咒骂，“糙你大爷！” 城里人太会玩，自己得赶紧回去。 漆黑封闭的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是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宋轻言欲哭无泪，不止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跟这个男人进赌场！要是能回到过去，他一定抽不死自己，不长脑子的混蛋玩意儿。 如今还要想方设法护住自己屁股。 “不行，不能放弃！放弃你就要被男人上了！男人的尊严何在！” 宋轻言一边哭腔给自己打气，一边摸索着墙壁。 房内烛影火星晃动，似乎是有风进来。宋轻言加快速度，终于在墙壁最上边摸到一条腿粗的缝儿。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庇佑我！” 爬到墙缝那一刻，宋轻言听着赌坊里毫无人性的嘈杂。 自己被骗被揍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越想越愤怒，回头目光沉沉。 片刻后，酒香四溢笼罩住整个赌坊，热意随着酒气升腾。 火星子落地那刻，宋轻言头也不回的从缝里钻出去。 红光滔天里是不同声音的急吼，求救。 宋轻言此时只想着自己以后住哪儿，背后的火光丝毫不影响他为以后的活着发愁。 天越亮越晚，小崽也裹上了厚厚的棉衣。球一样费劲蹲下又起不来。 大力朝着小崽伸手，嘴里嘬嘬嘬，不停唤着小崽名字。 大力娘笑骂，“大力，熠熠不是小狗，不许这么逗他！” 李云芍手捏银针，两眼都快对上了，也没成功把线穿进去。 “俺来，俺来，”大力娘拿过来，麻利穿好递给她。 “云芍，你怎么想着要做针线活？”春兰好奇问道。 “天冷了，总不能总央着你们做，麻烦。”李云芍从前只旁观，不插手。现在不行了，小崽跟着她，钱财不允许，自己又不是麻烦人的性子，总不能冻着他吧。 “麻烦什么，熠熠衣裳最好做，顺手的事儿。”春兰腼腆笑道。 “不行，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李云芍拒绝。 前两天李云芍带崽去蹭饭，结果饭端上来难以下咽。 大元挠头，“真有那么难吃？” 春兰很给面子，吃了两口。 至于李姓娘俩吃了一口。 春兰的两口是虚数，本来人家饭量就小。李姓娘俩吃一口，只一口。尝一口，不对味，立马放下筷子。 大元含愤怒吃整锅。 春兰为此还十分不好意思，“云芍，俺最近身子不太舒坦，大元做的饭。” “你怎么了？”李云芍娘俩眼含担忧。 大元憨笑一声，随后眉眼疯狂下垂，嘴角疯狂上扬。 “丑死了。”李云芍嫌弃，瞅着面色红润的春兰福灵心至，“你有了？” 春兰羞怯点头，“前两个月还不能说。” “哦，恭喜你。”李云芍恭喜一句，似乎自己都觉得干巴巴，又从小崽衣裳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想吃啥，让大元给你买去。” 春兰望着眼熟的荷包，好像是自己逗小孩玩的时候随手缝的，怔怔道：“你就把银子放在熠熠口袋里？” “哦，我没地方装。”李云芍不以为然。 “掉了怎么办？”春兰从没见过对钱这么大悻的人。 “不会掉，就一个。” 第18章 意外 大力娘是过来人，几人眼神一对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恭喜恭喜啊，苦尽甘来，总算是来了。” “还请嫂子保密。” “嗯嗯，知道知道。放心吧，真好，等来年熠熠就有伴儿了。”大力娘眉眼含笑。 “现在也有。”李云芍看着跟着大力跑来跑去的小崽，腿脚硬实了，话也会说了，自己好像给他照顾的还不赖。 “咱们村最近可能有喜事了。”大力娘咬掉线头，眼角瞥到小孩跑出去，骂道：“小兔崽子，不许带弟弟出去！” “知道了娘！”大力敷衍回答。 “什么喜事啊？”春兰凑近，清亮的眼睛盯着大力娘等待下文。 “云芍隔壁的宋书生前两天去李坤家提亲了。” “啥时候的事？他俩有婚约？”春兰嫁过来晚，平时也不怎么出去，自然不知道村里的最新情报。 “他们俩的婚约好多年了，好像宋书生爹在世的时候定的。当初他娘之所以来李家村也是来投奔李坤的。” 大力娘说的有鼻子有眼，跟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那他们俩都不小了，也是时候成亲了。” “成亲？没那么容易吧？”李云芍放下手里的针线，抻平布料噔噔拉直，随口说道。 “云芍怎么知道？”大力娘本来还想卖个关子，没想到直接被拆穿。 “宋书生啥也没有，李坤能愿意？”至于剩下的原因，李云芍咽到肚里不提。 “宋书生说要做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春兰惊讶。 “是啊。”大力娘似乎对这个说法并不太相信，否定道：“也可能是他们传错了。毕竟男人有几个愿意当上门女婿的。” 李云芍心里默默吐槽，其他男人可能不行，但宋书生，呵，说不定就是他提出来的。 “李坤家有儿子，要什么上门女婿，八成是嫂子听错了。” 大力娘点头，“宋书生这几天一直在李坤家帮着干活。看来是改邪归正了。” 李云芍挑眉，“也住他家？” “嗯，帮忙打水，砍柴，扫地，做些家务活。” 听着大力娘对宋轻言是有所改观。 “嗯，好好表现吧，说不定能让他说个媳妇回来。”春兰感慨道。 天亮的早，黑的也早。 等李云芍带着小崽回到家，清冷的月亮已经悬在半空中漫洒清晖。 “娘~饿~”小崽摸摸肚子。 李云芍拿出点心塞到他嘴里，“先垫垫，我去给你煮个红糖鸡蛋。” 寻着记忆中的模样生火烧水，水开放入红糖，两个鸡蛋卧进去。 等到小崽吃饱喝足倒头睡着后，李云芍把碗筷收拾好，准备睡觉。 夜色渐深，沉寂的村子被拢在黑暗中。 急促的拍门声震醒刚睡着的李云芍。 呜呜咽咽的哭啼，幽魂般缠绕在李云芍耳边，慢慢的哭声越来越大，拍门声急促。 李云芍忍无可忍，捞过堂屋扫把，打开院门。 怀里被扑进一个血腥味十足的人？ “李云芍，你怎么才开门？”宋轻言迅速躲到李云芍身后，急喘惊怕还带着哭腔。 “宋书生？”李云芍扫把扔一边，“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家来干什么？” “李云芍，你收留我一晚上，好不好？”宋轻言两腿发软，手指抓着李云芍的衣裳。 手上的血迹留在干净的衣摆处，只是两个人尚未注意到。 “你受伤了？”李云芍探头左右看看，漆黑的路上连个鬼影儿都没有，转身关门。 “没，不是我的血。”宋轻言心口像是踹了一只乱跳的兔子，上上下下，惊魂不定。 “你惹事了？”李云芍皱眉盯着蜷缩在地，一言不发的宋轻言，继续开口道： “你不说我没办法收留你，我会把你赶出去。” “别赶我！我没地方去了！李云芍，我求求你，别赶我。”宋轻言手指握成拳死死攥住，嘴里不住的哀求，黑暗都挡不住眼里的惊惧。 “你现在是个麻烦。” “我说，你别把我赶出去。”宋轻言明白李云芍言外之意，“县城赌坊的人来赌我。我害怕他要害我，趁他不注意，拿石头砸了他脑袋。” “人死了？” 李云芍冷静平淡的语气，勉强安抚宋轻言慌乱惶恐的心绪。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跑了，我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在哪里？” “我家屋子旁边。”宋轻言抬头，眼神落在李云芍身上。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李云芍心里叹气，果然自己猜的不错，这人就是个麻烦。 “不行，他要是没死呢！太危险了，我在你家躲躲就好。” “厨房里有柴，自己烧水洗洗。我一会儿就回来。”李云芍说完，回屋看了眼小崽，顺手拿个东西，翻墙而出。 凌寒白霜悄悄凝结，李云芍在茅屋后找到瘫倒在地生死不知的男人。 男人身下的血已经凝结成暗色，解开的衣衫，半褪的裤子，凌乱的现场。无不说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恶心。”李云芍抽出手里剑，剑尖裸露的锋芒被遮掩，利刃却笔直入肉。 处理好尸体后，李云芍一把火烧了宋轻言坍塌的茅草房，彻底抹灭血迹。 李云芍回来，点开火折子，看见缩成一团坐在炕沿上的宋轻言。 炕上的小崽睡得四仰八叉，扯着小小的鼾声。 “炕大，你睡另一边。”李云芍脱下外衫，才注意到衣裳上的血印子。 宋轻言僵直的身子，着急表示：“明天我会帮你洗干净。” 李云芍熄了火折子，炕上的温暖逐渐融化她身上的冰冷。 宋轻言慢慢缩进被窝像躺在棉花里一样。宋轻言自从有记忆来，从来没有睡过如此柔软的地方。 次日一大早，小崽醒过来之后趴在床上研究自己睡之前还没出现，醒来以后睡在自己旁边的人。 “宋宋，”小崽爬到宋轻言身上，伸出手指头戳戳，“睡觉？” 半晌过后，还是不醒。小崽等急，肉巴掌呼下去，“啪”一声。 宋轻言被脸上传来的痛意打醒，入眼便是小崽咧着上三颗下四颗的小白牙。 “醒了~~”奶音里全是兴奋，“娘~~醒啦~~” 李云芍进屋拿出捂在被子里的小衣裳给着崽穿上，瞥到宋轻言手腕上青黑的印子交代道：“今天不要出这个屋。” “啊？”宋轻言有些迷糊，本以为昨夜会辗转难眠，没想到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过。 第19章 自荐 “现在村里的人都在你家门口。昨夜你家着火了。” “怎么会着火？”宋轻言识趣闭上嘴巴，找补道：“冬天天就干，失火也是常有的事儿。” “着火？”小崽球一样坐在床上，趁李云芍不注意一点一点解开衣裳上的扣子。 李云芍拍开小手，警告道：“不许动，不许脱。” “啊！娘坏！”小崽握紧拳头，张嘴抗议。 “今天点心没了。” “娘~”小崽拉扯，仰着小脸，弯弯眉眼，“好~~熠熠~~乖乖~~” 为了吃到点心，小崽表示什么都可以。 宋轻言垂头向下拽拽袖子，想要遮住手腕上的青痕。 “云芍！云芍！”大元在院外扯着嗓子叫。 “看好他，别让他出去，外面下雨了。”李云芍手指一戳，圆球小崽不受控制歪倒在床上。 “娘？” “你娘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宋轻言又躺回床上，摸摸被子，摸摸枕头，又摸摸小崽厚实的棉衣。 “小娃娃，我给你当爹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话让屋里一片安静。宋轻言沉默片刻，抬起胳膊压在脸上，嘴角疯狂上扬。 “啊！” “你怎么咬我？”宋轻言手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小崽肉乎乎的脸上，仿佛手感颇好，捏了又捏。 成功捏烦了小崽，崽哥表示要给烦人精一点教训尝尝。于是用脸上仅有的武器使力，成功伤敌。 “你怎么还没起？”李云芍端着包子进来，看见床上两个人蛄蛹到一起，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下。 小崽时不时压在人身上口水屁股一起攻击。 “救命！救命！”宋轻言伸长胳膊求饶，整张脸被强制和圆乎乎的屁股亲密接触。 上方是小崽得意的婴笑。 腾空被架起，小崽“嗯？”一声，左右看看发现不见人，仰脸就和李云芍对视个正着，“哈哈。” “哈哈~”李云芍扯扯嘴角回应，“吃饭。” 宋轻言从床上跳下来，伸手抓包子。 被打掉，瞥了一眼冷面人物，乖乖去洗手。 “可以了吧？”宋轻言伸手在李云芍面前手背手心来回翻。 李云芍抬眸，宋轻言乖乖坐好。 小崽坐在炕上，一勺一勺，手指扣着脚丫子享受李云芍的喂饭。 “李云芍，我也想吃。”宋轻言眼巴巴看着小崽碗里黄澄澄的蛋羹。 小崽赶紧抱到胸前，绷着小脸，“不给！娘~不给~”还伸着胳膊朝门外指，“出去！” “哈，你说话不算，你娘还没发话呢。”宋轻言眼神上移，得意望着生气的小崽。 李云芍摸摸脑袋毛，转眼看向巴巴啃包子的宋轻言，“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云芍也不想问，但是她害怕，害怕眼前这小泼皮赖上自己。如果不是还救小崽的人情，昨晚就是说破天也不会让他进来。 宋轻言咬口包子，“我也不知道。我家都没了。” “你家早没了。什么时候成亲？”李云芍才不管他是真可怜还是装可怜，更是直言不讳：“我不可能收留你。” 宋轻言眼睛一亮，急忙同意，“我愿意！” 李云芍看傻子一样，“愿意什么？” “你定日子就好。” 扭扭捏捏，含羞带怯，语气还颇为期待。 李云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成亲跟我有什么关系？哪里轮得到我定日子。” “你这么说，不是想跟我成亲？”宋轻言期期艾艾，包子也不吃了，一副小媳妇做派。 “滚！” 李云芍这是亲眼看见桃花癫犯病过程。 “那你什么意思？”宋轻言听出生气的意思但也故作不知，反正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坏的也不止这点了。 “你不是跟你未婚妻提亲去了？” “那是我没地方住，谁要娶她！”说着宋轻言面上的嫌弃溢于言表。 “怎么，你这是要赖我家了？”李云芍听到这还听不出来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云芍，”宋轻言赶紧表态顺带附上自己的价值，“我虽然没家没房子，可是我会干活啊。烧火做饭洗衣服带孩子，我都可以！你跟我成亲不亏的！” 提及此宋轻言还有些不好意思，又接着道：“而且我比你小，我可会伺候人了。” 李云芍晃晃脑子，好像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娃娃也特别喜欢我！”宋轻言为了证明这点，抱起小崽贴脸。 “啊！你别咬我！” 李云芍望着被小崽咬脸还不敢挣脱的宋轻言，情绪复杂。 “云芍，虽然我不是很能挣钱，但是你能挣钱啊！咱俩成亲后，你主外，我主内。我保证给你娘俩伺候的好好的！” 宋轻言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自己也想当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的，可是太难了！ 对于宋轻言画的大饼，李云芍表示很熟悉，原来在府里这种东西吃到吐。 “马上等门口没人了就赶紧走。” 宋轻言半晌不听她回话，还以为她在考虑，纠结得不行，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上杆子了。 结果，出乎意料的不出所料。 “云芍，我知道很突然。但是你好好考虑考虑，现在也没几个男人能做到我这样了，而且小娃娃总是需要一个爹的。” 宋轻言说完，埋头吭哧吭哧吃。等自己走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吃到饭呢。 小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从屉篓里摸出个包子啃。 宋轻言临走前还不忘推销自己，表示自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绝对物超所值。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李云芍踹出家门。 宋轻言的话还是极其有吸引力的，李云芍确实需要一个帮忙带孩子洗衣做饭，但是宋轻言人品她信不过。 后来这事两个人都不提，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很快就落了初冬第一场雪，白绒绒的铺满院子。 小崽在屋里急得一磨一磨，小眼神瞟瞟努力和针线做斗争的李云芍，打算悄悄挪出去。 “林熠，不要出去。”李云芍早就注意到他狗狗祟祟的小模样，眼都不抬警告道。 “娘~雪~~” “嗯，不能出去。”李云芍不为所动。 “熠熠，熠熠！”大力带着一群小孩在门口大叫。 小崽跺跺脚，耳朵竖起来，“娘，大力~找我~” “呦，肯多说话了。”李云芍见他实在急，不忍心扫他兴。放下让自己头昏眼花的针线，起身牵他出门。 全副武装的小崽像个小鸭子，脚蹬兔皮靴子，身上棉衣棉裤里套上兔毛马甲和毛裤。 第20章 成亲 李云芍跟在他们身后，小崽勉强跟在大力身后。 但丝毫不影响他踩雪的兴致，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李云芍，高兴喊娘。 李云芍不远不近的跟着，正巧碰见大力娘出来找孩子。 “云芍带孩子玩呢？” 李云芍称呼了声“嫂子。” “这个小兔崽子，到吃饭的时候还不知道回去。天天就知道疯跑着玩。”大力娘站在李云芍旁边看着自己儿子吐槽。 “嫂子怎么吃饭这么早？”李云芍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虽然没有太阳但也没到吃饭的时候啊。 “一会儿，俺们去李坤家帮忙。” “帮忙？” “李花和宋书生要成亲了。” 李云芍挑眉，大力娘三两步过去揪着大力耳朵把他扯回家，其他小孩也一哄而散。 “娘~”小崽坐在地上大叫。 “自己起来。”李云芍走过去，抱臂看着磨磨蹭蹭不动的小崽。 “起不来~~”小崽尝试过后，手指头都摸不到地上，没有撑力自然起不来。 李云芍提起衣后领，把人提溜老远。 放在地上时，小崽意犹未尽，“娘，还要。” “不要。自己走。”李云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要不要？” 于是娘俩手牵手指，朝家走去。走到门口，李云芍脚步一顿，环视四周。 “娘？”小崽率先一步推开院门，见她还不进来，又唤了一声。 李云芍进门后，后墙角闪过人影。 雨雪霏霏，宋轻言穿着破袄子站在李家门外，听着李花反抗他爹，片刻后以巴掌声告一段落。 李坤小儿子狠狠一脚踩在宋轻言脚上，恶狠狠教训道：“你就是个祸害！” 宋轻言倒抽一口凉气，揪着逃跑失败的小崽子，扬起胳膊。 李坤小儿子吓的尖叫，“你不能打俺！” “打你，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宋轻言手掌放在他衣服上拍了拍，像是在帮忙扫去灰尘，只是又小声嘲笑道：“啧，长得真丑。” “啊！！！”李坤小儿子气的尖叫。 宋轻言放声大喊：“坤叔，小石头又发病了。” 李坤媳妇把人带走后，李花哭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唉，怎么办呢？想嫁的人都嫁不了。”宋轻言说着咬牙。 自己都降低身价了，该死的李云芍竟然没有一点儿动静。就让她抱着她那胖儿子哭去吧！ 宋轻言想的咬牙切齿，也没注意到李花娘抹着眼泪出来，更不要说她幽怨的眼神。 “出去！”屋里趴着哭的李花听见脚步声嘶哑吼道。 “啧啧啧，嫁给我就让你这么难受？”宋轻言站在门口轻笑。 语气里的轻佻与幸灾乐祸如同一桶油浇在火上，轰，炮仗炸了。 “滚！俺李花今天就是死，也不嫁给你！” 李坤进院就听见这声，火冒三丈往李花屋里冲，“你不嫁也得嫁，老子就看看能不能让你乖乖听话！” 宋轻言一把拦住，好声好气劝说道：“叔，俺跟花儿说说。俺也想知道花儿为啥对俺那么排斥。是不是嫌俺没本事？” 李坤向后退两步，冷下脸色，“行，你跟她说。” 李花小声低啜在听见这话瞬间大声痛哭。 宋轻言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哭什么。” 他们家云芍遇见啥事才不会就知道哭。 “宋轻言，俺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李花吸吸鼻子，满眼厌恶。 “不嫁我，嫁谁？嫁李大树？” 李花听见这名字脸色一白，稳住慌乱：“你，，说，，什么？胡咧咧什么！” “哦，不是啊，不是咱们就正常成亲吧。”宋轻言唾弃，啥事儿都干过的狗男女，还想扯块遮羞布。 “你怎么知道的？”李花反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管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宋轻言呛声回去，“明天咱们俩就正式成亲了，到时候你想跑都跑不掉喽。” “你也不愿意？”李花眼前一亮，“你跟我爹说，咱俩退婚！” “谁说我不愿意？”宋轻言抱臂站在炕边，脸上颇为期待，“我明天就有媳妇有家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愿意？傻了吧。” “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宋轻言前后反应不一致弄糊涂了李花。 笨死了，哪有俺们云芍聪慧。宋轻言鄙夷看向床上的李花，故作随意说道：“今晚俺估计得去陪着喝酒，坤叔应该不会喝醉，毕竟明天是咱俩的大喜日子。” 说完裹裹身上的棉絮乱飞的袄子出门。 阴天下雪也遮挡不住李坤家现在热闹的场面。 “坤儿，恭喜啊。”李大牛举杯，其他几个汉子也纷纷恭喜。 “还得多谢你们这两天帮忙。”李坤含笑，瞅着满面通红的李大牛，软下话头，“你胳膊才好，少喝点。” “俺高兴！”李大牛说着一杯酒下肚，“花儿出嫁，俺高兴。” 宋轻言坐在一旁陪酒，脖子上被宽重的胳膊压上去，李大牛满嘴酒气威胁道：“你小子修了八辈子福才能娶花儿，你要是敢对不起她，俺提刀砍了你！” 宋轻言垂头，眼珠上翻按下厌恶，“是，大牛叔说的是。” 李坤拉过赖在宋轻言身上的李大牛，“大牛，你喝醉了！” “没醉！俺还能再喝。”迷迷糊糊的李大牛瞅着李坤嘿嘿傻笑起来。 李坤起身对着宋轻言交代道：“轻言招待好你叔伯，俺先把大牛送回去。” “知道了，坤叔。” 酒过三巡后，宋轻言去茅房解决问题。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堆里传出来。 “坤儿，啊~~”男声喘着不成调子的声音，听得宋轻言浑身一颤。 随后李坤粗粝声音响起，“不让你喝酒，不让你喝酒，就是不听。还听不听话？嗯？” 说完清脆的巴掌声，似乎打人的人还嫌不过瘾，接连“啪啪”作响。 “啊~啊啊~~轻点儿~~” 宋轻言听出两个人是谁，忍着恶心退出去。 “不好了！不好了！”李花娘着急大喊。 宋轻言压下上扬的嘴角，慢慢朝前屋走去。 “不好了，”李花娘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眼神慌乱在人群里巡视，没发现人更是焦急。 见宋轻言回来赶紧问：“你坤叔呢？” “坤叔去送大牛叔回去了。”宋轻言老老实实回答。其实他更想说，你男人跟别人颠鸾倒凤呢。可惜不能说，宋轻言遗憾咂咂嘴。 李花娘嘴唇都咬烂了，愤恨问，“啥时候走的？” 第21章 没成成 “有一会儿了，花儿娘。要不然你去大牛家去找找？”其他汉子醉醺醺提议。 “对了，发生什么事儿？怎么不好了？” 汉子们虽然醉醺醺，但是吃了人家的饭帮人家排忧解难不是应该的嘛！ “俺姐不见了！”李石头脱口而出。 “什么！” “闭嘴！”李花娘厉声制止。 “娘，俺又没说错。俺姐不见了，正好有叔伯大爷帮忙找找啊！”李石头觉得自己说的对。 宋轻言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颤颤巍巍听着像是着急实则是要掩饰即将笑出的声音发问道：“婶儿，花儿啥时候不见的？咱们赶紧去找找吧！” “谁不见了？”李坤从门口进来，掖错的衣领，潮红的面色，眼底全是餮足。 “快进来吧，外面冷。”汉子见他脸红还以为是冻的。 “是啊是啊，咱们进屋说。” 只有李花娘仇恨看着李坤背影，宋轻言将她的神情纳入眼中，心内了然。 这一夜 李坤家乱作一团，李家村的人基本上都被惊动。 大半夜的，分成两批人找人。一批挨家挨户，一批去后山。安排好后，所有人举着火把行动起来。 半晌过后， “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儿？没事儿吧？” 所有人顺着声音一哄而上，跟着通风报信的汉子往村里走。 “这不对吧，”有人觉得不对劲，“怎么还朝村里走。李花要是逃婚，不得出村子吗？” “在大树家找着的。”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李大树家，院里屋里堆满了人。 李花娘抱着瘫坐在地上的李花，李大树耷拉着头站在一边。 “花儿娘，这是发生啥事儿了，怎么还坐在地上了。” 赶来的婆子挤到最里边，把人拉起来。 李花垂头掩面，啜泣不止。 “花儿娘，俺也不知道花儿怎么在俺家？”大树娘开口就是推脱责任。 “不知道？俺们花儿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李花娘瞪了一眼连头都不抬的李大树，“大树，你说是怎么回事？为啥要把花儿藏在你们家！” “冤枉啊婶子，是李花自己来找我的。跟我没关系啊！”李大树连连摆手，一句话彻底把李花打入地狱。 “李大树！”李花上前一巴掌扇人脸上，“你之前跟俺说的都不算数了吗？你说过你会娶俺的？” 大树娘急了，推开李花，“你这丫头，怎么打人啊？打坏了你掏医药费不？” 李花上前质问，“李大树，你把话说清楚！别当缩头乌龟！” “你骂谁呢？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脸面上俺家，现在还指着俺儿子骂？是想欺负俺们孤儿寡母吗？” 大树娘吵吵嚷嚷，把自己儿子和李花拉扯开。 村里人都不傻，只言片语也都能推测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谁不想知道后续呢，耐着严寒也要继续看下去。 李花承受不住，如今名声也没有了，只能孤注一掷。 “李大树，你就说咱俩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李坤得到通知，马不停蹄往村里赶。进门就听见李花的质问。顿时怒从心起，上去一巴掌把李花扇倒在地。 “不要脸的东西，还嫌不够丢人！” 李花娘推开李坤，抱住自己闺女，“花儿，没事儿吧？” “爹娘，俺就问清楚。要不然俺不甘心！”李花擦干眼泪，执着看着缩在女人背后的男人。 “李大树，俺就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李大树心虚瞟瞟他娘，然后就问他娘：“娘，你说咋办？” 有人看不下去，扯着嗓子喊：“大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都到这地步了，怎么连个主张都没有？” “要你管！”李大树冲着人群狠狠瞪一眼，转头看李花的眼神也不复从前的情意，满满厌烦。 李花咬牙，五官狰狞起来，眼睛巡视四周。周围人的嘲笑讥讽，爹娘的逼婚不理解压垮了心头的那道防线。 李大树不愿意，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李大树，你不能不管我。”李花放轻了声音。 一股寒意顺着李大树脊梁满满向下爬，“你为啥这么说？” “我有了你的孩子。” 此话一出，院子内外安静一片。 李花娘反应过来，不敢相信摇头，扯着李花哀求道：“花儿，你别胡说！”似乎不愿意相信，一再求证：“你吓唬他的是吧？假的对不对？” “娘，我必须嫁给他。我没有后路了！”李花满脸绝望，无光黯淡的瞳孔死寂中透露着疯狂。 李坤扔下手里的火把，撇开大树娘。挥起拳头砸向一直当缩头乌龟的李大树。 “俺打死你 ！” 暴怒下的李坤和李大树打成一团。其他人赶忙去拉开两个人，生怕一个不注意真打死一个。 这场闹剧在里正到来彻底结束。 寒夜的冷风呼呼吹，如同一只号子奏响。所有人都好奇这件事接下来的走向。 次日 村里各家各户大门被敲响，送通知的汉子招呼村民去李坤家喝喜酒。 “昨晚事儿闹那么大，今天还能照常办婚礼？” 村民从自己家出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 “谁和谁成亲啊？不会还是宋书生和李花吧？” “宋书生又不傻，这么顶大绿帽子愿意带？” “那是李大树和李花？李大树娘不是不愿意吗？” “别猜了，到地方不就知道了。不过这李坤也真有意思，那么大的丑事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办事儿，也是厉害！” “那咋办？东西都置办好了，不能扔了吧。” “说的也是。只是宋书生可怜了。” “啧，这事儿闹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也不耽误吃席观礼。 原本成亲的新郎正站在李云芍家门口，对着院里的小崽嘬嘬嘬。 只是小崽并不搭理他，一门心思抓雪团成球。 李云芍穿过院子直接把大门关上。 宋轻言在还剩一条缝的空余里钻了进来。 “云芍，嘿嘿。” “你不是今天成亲？”李云芍反问。 “新郎换了，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只剩下我这个小可怜没人要。”宋轻言耸耸鼻子，故作可怜。 李云芍不吃这一套，“你来这儿有事？” “云芍，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宋轻言扭扭捏捏，眼含期待。 李云芍皱眉，只觉得眼前这人确实有点毛病吧，转念一想，相中自己钱了？然后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我没钱。” 第22章 小崽失踪 “我不是为了你的钱来的 ！”宋轻言握拳，当然说这话他自己也不信。 “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李云芍抬眸，茶褐色瞳孔映着宋轻言身影。 “好吧，我没地方住了。”宋轻言实话实说，耍赖道：“我相中你的房子，你的崽当然还有，” 宋轻言抿抿唇，热意从脖子爬上耳廓，红了整个脑袋，呜呜囔囔接着道：“你。” 李云芍没听清最后一个字，眼神戒备，“相中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还有谁？”宋轻言警惕询问，难道已经有人长眼了？！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李云芍不耐得和宋轻言多纠缠。 “我长得又不丑，你为啥看不上我？说！”宋轻言打定主意，就是死皮赖脸也要赖上她。 李云芍望着还有些青中带黄，但面部平整许多的那张脸。 饱满的额头，圆眸明目，内双的眼皮在眼尾散开，高挺的鼻梁下略微发干的唇瓣上莹润的唇珠。 李云芍直白的视线对于宋轻言来说就像是带着热意的勾子，让他不自觉有些心慌害怕，暗暗挺直腰板，生怕哪点儿让她不满意。 “云芍，”宋轻言干巴巴叫着，“我长得不好看吗？” “好看。”李云芍说不出昧良心的话。 “那你同意了？！”宋轻言欣喜，看着对面的娘俩眼睛发光。 “娘~”小崽蹲在李云芍腿后，挪挪身子，挠挠脖子。 “不要自说自话。”李云芍打开院门，扯过宋轻言的胳膊把他向外拉，“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再来我家。” “不！”宋轻言扒着门框声嘶力竭，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云芍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李云芍，你这个无情的女人。我都这么求你了，你都不答应！” “有那个功夫不如去挣点钱，修修你家房子来的实在。”李云芍反身关门，也不管宋轻言还扒在门框上的手指头。 果然还没门严丝合缝关上，就听见宋轻言撕心裂肺的尖叫。 宋轻言张开一双手，一道乌青的印子横贯在十根手指上。 哪有这么心狠的女人，油盐不进！油盐不进！！！ 院里的李云芍和小崽大眼瞪小眼。 半晌，小崽忍不住打个哈欠，才听见李云芍不解问：“他喜欢我什么？” “娘？喜欢？”小崽歪头，学着李云芍的语气重复。 又过了片刻，李云芍一言难尽道：“他还不是喜欢给人当爹吧。变态！” “变态！”小崽鹦鹉学舌。 冬日里难得阳光明媚。 李云芍扯个绳子，把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晾晒。 一时间小院成了小崽最喜欢的地方。层层被褥交错，像极了一个小迷宫。 小崽躲在被褥的夹缝中咯咯大笑，“娘~~我在哪？” “在哪？”李云芍敷衍回应，假装看不见被褥下一双来来回回的小脚。 “猜猜嘛~~” “林熠？林熠？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李云芍配合，只不过原地站着没挪动半分。 “娘~”小崽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迈着小腿噔噔噔扑到李云芍怀里。 “开心了？” “还玩~~” “去吧。”李云芍没有制止，小崽性子偏静，基本上不咋爱动。难得兴致好，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李云芍坐在院子里接着缝她失败的小褂，时不时回应小崽。 片刻之后不听动静，“林熠？” 没人应答。 “林熠？” 院里悄然无声。 李云芍扫视一圈，心中一惊，随即出门寻找。 回村的小路上，宋轻言提着一包点心，想着一会儿送给小崽。 却见李云芍脚尖点地，一飞老远，像只鸟一样。 宋轻言赶紧追上去，“云芍，你怎么在这儿？你儿子呢？” “你有没有在村里见过生人？” 宋轻言从未见过李云芍如此冷冽的神情，像是即将要爆发的火山。表面上的平静，内里早已天崩地裂。 “没有，是儿子不见了？” “嗯，”李云芍抿抿唇，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脆弱。 “你别急，我去找人，咱们一起找。”宋轻言连声安抚，“后山有没有找？” “我已经让大元在村里告知了一声。正打算去后山。” “咱们一起。” “不用，你跟不上我。” 李云芍拒绝，转身就走。 宋轻言奋力在她身后直追，但也没多大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后山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 “你最好没骗俺，要不然俺就剁了你的手！”前边的男人愤愤威胁。 “你就放心吧，这小娃娃的娘可有钱了。”后面的男人夹着小崽，哼哧哼哧跟着。 他腋下的小崽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彪哥你放心好了，那娘们儿以前在大户人家当丫鬟，肯定有不少家当。而且回来就盖了大房子。再加上李铁牛家赔给她的二十两，少说也得有个百两银子” 男人越说越兴奋，仿佛看到了触手可及的钱财。 “啧，那这小崽子值钱了。”前头那个叫彪哥的男人回头，“在这歇会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 “彪哥，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贺老大？”男人把怀里的小崽随手放在地上，开口问道。 “老大？老大自从那天说去找宋轻言那小子，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能出什么事？赌坊被宋轻言那小子一把火烧了，自然是要好好教训他的！说不定大佬正在温柔乡里好好教训那小子呢。”彪哥说着，满脸猥琐淫荡。 另一个男人打个寒颤，撇撇嘴。女人不香？非要找硬邦邦的男人。 “好了，继续赶路吧。别被人发现了。” “彪哥放心，大冬天不会有人上山的。” 李云芍在山脚下几个跳跃，就到了尚未化完雪的半山腰。 果然在湿泞的山路上发现了一串脚印。寻着脚印朝深处去，听到了小崽的哭闹声。 “你让他别哭了！”彪哥不耐烦的盯着男人怀里的小崽，“再哭，直接把他掐死吧。” 男人抱着小崽后退一步，“不行啊，咱们还指望着他，问那娘们儿要钱呢！” “那你再给他喂点药，把他弄睡！” “那药本来就不多，已经用完了。” 彪哥一把抢过男人手里的小崽，提着小崽前襟烦躁大叫：“别哭了！别哭！” 被吓坏的小崽，眼泪鼻涕流满脸，扯着喉咙喊“娘，，，，娘，，，，” 第23章 前因 “我说别哭了！”彪哥摇晃起小崽身子，像是提溜个包袱似的。 “啊~~啊~~娘！！！”悬在半空中的小崽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嚎。 彪哥脑门青筋暴起，举起小崽就要往地上摔。 “彪哥！”男人惊呼。 “林熠！”李云芍匆匆赶到，就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随手扯下树杈朝着男人小腿直飞而去。 瞬间男人身子不稳，李云芍趁此机会翻身跳跃移动到男人面前，一掌拍在男人胸上，抢过男人手中的小崽，平稳落地。 哭泣不止的小崽看见李云芍，立马搂住脖子放声大哭起来，“娘~~娘~~” “李大丫，你怎么在这？”男人被刚才李云芍的一招一式吓的腿软，哆哆嗦嗦问道。 “她就是那个娘们？”彪哥爬起来，眼神忌惮。 “说吧，想怎么死？”李云芍戾气横生，单手抱娃开口道。 “死？你一个娘们儿还抱着小崽子。这回好，还省得下山要钱。赶快把你的钱拿来！”彪哥胸口隐隐作痛，但还嘴上逞强。 “彪哥。”男人向后退退，不敢上前。 “怕什么！一个女人而已，看我怎么拿下她。到时候连人带钱都是我的，这女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彪哥美妙的幻想让他忘了刚刚的忌惮，言语轻浮起来。 “是吗？那你就死吧。” 李云芍拔下束发的簪子，带着力道的簪子直直飞向彪哥喉咙处。刹时，簪子没入咽喉，彪哥还没反应过来就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这一幕正好被急急忙忙气喘吁吁赶来的宋轻言目睹，当时就愣在原地。我滴乖乖，杀人不眨眼。云芍生气好吓人！ 宋轻言开始在心中默数自己干了多少惹她生气的事儿。数来数去，宋轻言咧嘴一笑，云芍对自己还是有情的！ “娘~~”小崽疑惑，“坏蛋！打？” 宋轻言迅速跑过去，接过李云芍怀里的小崽，拍拍他脑袋安抚道：“乖乖，你娘给你报仇呢！” 又对着李云芍说：“小崽这里有我，你放心处理去吧。” 当家做主安排的明明白白。 剩下的男人瘫倒在地上，望着李云芍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连忙磕头求饶：“大丫，看在咱们一个村的，放过俺吧！求求你放过俺吧！” “一个村？”李云芍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宋轻言生怕她心慈手软，赶紧提醒，“云芍，别放过他！要不是你找来的及时，还不知道这两个禽兽怎么对待小崽呢！可怜的小崽，肯定害怕极了！” “宋轻言！俺怎么得罪你了？你要置俺于死地！”男人愤恨盯着宋轻言。 “那云芍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偷她的孩子！”宋轻言猛踩，这人原来就在赌坊欺下媚上，这次估计就是他出的点子。 “俺这不是手头紧吗？自从你把赌坊烧了，贺老大他们又开了个新场子，这回不给钱不让进去。”男人垂头解释。 “贺老大？”李云芍出声询问。 男人见有机会，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出来。 “贺老大是赌坊的掌事，宋轻言之前也跟着贺老大混。只是因为贺老大喜欢男人，宋轻言不愿意跟着他。就被他设计输钱，然后狠狠揍他。” 宋轻言抱紧小崽，嘴唇动动想要解释什么又闭上嘴巴，颇有破罐子破摔的迹象。 “只不过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贺老大了。” 宋轻言脸色一变，眼神看向李云芍时带着一丝迫切，“云芍，你还跟他废话什么，杀了他啊！” 李云芍并不理会，而是问道：“许久没见过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贺老大新场子弄好之后就不见了。” “他没说去哪里了？” 男人连忙摇头，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什么。 李云芍看出他的犹豫，“想到什么？说。” “俺记得俺好像听彪哥说，贺老大要去找宋轻言算账。” 宋轻言听到这话，立马反驳，“你别胡说！我从来没见过他！” 男人没有理宋轻言，只是言语惊慌道：“大丫，俺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可以放俺走了吗？” 李云芍点头。 男人赶紧爬起来，调头就向山下跑，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 宋轻言着急跺脚，抱着小崽跑到李云芍面前阻止，“他看见你杀人了！你还敢放跑他！” 李云芍瞥了他一眼，弯腰拔出簪子。 下一秒，簪子飞出，男人倒地。 宋轻言捂住小崽眼睛，长舒一口气，“下次动手能不能说一声，我好捂住小崽眼睛。” 李云芍纳闷，“上次你怎么那么害怕？” 宋轻言身子一僵，犹豫片刻后心一沉，“上次就我自己。” “哦。”李云芍把两个人的尸体往兽类常出没的地方一丢，对宋轻言的回答似乎并不在意。 处理好一切后，李云芍看看宋轻言又看看小崽。 “我抱，我抱，你在前头带路就行。”宋轻言识趣抱紧已经昏睡过去的小崽。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山下走。 宋轻言望着李云芍的背影，咬唇犹豫道：“上次那个男人就是贺老大。” “我知道。”李云芍在问完那个男人就猜到了。 “我也不想杀他的，只是他想，，”宋轻言停下话头。 李云芍默不作声，好像对这个话题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到了村尾，李云芍扭头交代，“家里门没锁，你先带他回去。我去跟大元说一声。” 宋轻言乖乖点头，“那我们等你回来。” 天色渐黑，冬天的村里，人们早早上了床。四下一片寂静无声。 李云芍回家的路上，很远就看见家里昏黄的亮光。 屋里暖洋洋的，宋轻言正笨手笨脚的给小崽脱衣裳，擦手擦脸擦脚丫子。 小崽则是砸吧砸吧嘴，翻身倒头继续睡。 李云芍亲眼看着宋轻言拿着给小崽擦脚丫子的帕子擦脸，忍不住嫌弃道：“你就不能换一个用？” 宋轻言有些窘迫，强装淡定，“小崽挺干净的，比村里的小孩都干净多了。” 李云芍不予评价，只是视线又落到宋轻言泥点子乱飞，还有局部的泥浆印子的破袄上，原本就破的袄子上，又出现一个大口子。 “这是今天划的？”李云芍抬起下巴示意宋轻言的破袄子。 “昂，”宋轻言听出李云芍语气里的意思，立马大吐苦水：“今天我为了追上你，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唯一一件过冬的衣裳还划成这个样子。” 第24章 补衣裳 “赔你一件。”李云芍阔绰的大手一挥。 宋轻言见有机会又赶紧表示：“云芍，我今天给你娘俩买的点心，你尝尝。” 李云芍望着桌子上的点心，皱眉问道：“你哪来的钱？” “我去县城扛麻袋。” “你扛麻袋？”李云芍不太相信，细胳膊细腿也不怕压折了。 “本来我是想去饭馆给人端盘子的，但是脸上还没好，人家不要我。” 宋轻言言辞恳切但处处透露着酸楚。 “嗯，挺好。” 李云芍一句话让宋轻言吐口老血，什么叫挺好！难道不应该挺感动，然后说成亲嘛！ 宋轻言觉得自己内心住了个绝望的土拨鼠，天天站在心头张嘴咆哮。 他都努力学着李云芍身边关系不错的几个人做人做事，怎么她还不接纳自己！ 宋轻言越想越郁闷，肚子也忍不住敲锣打鼓。 李云芍拆开桌上的点心递给他。 宋轻言愤愤咬了一大口，呸，忒甜了！打死卖糖的了？！什么破点心！还死贵！ 宋轻言不老实的心思转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意识模糊睡过去。 等到再睁眼，就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 “小崽，你眼睛好大。”宋轻言沙哑的嗓音出口，大眼睛后退几步。 “臭！” 宋轻言揉揉干涩的双眼，木木的脑袋开始转动。 “臭？哪丑？” 伸出手来捂在嘴上，狠狠哈气，又放在鼻尖下闻闻，一股子发酵的恶臭味。 呕~~~ 宋轻言眼珠子一动，一把逮过乖乖坐在床上玩耍的小崽，开始冲着他哈气。 “臭？还臭不臭？” 小崽讨厌极了，“臭！坏蛋！” 圆藕胳膊五短手奋力抵挡宋轻言的臭味攻势。实在抵挡不住，上牙嗑下牙，牺牲自己的圆手往他嘴里塞，边塞边喊：“坏蛋！脏！臭！” 宋轻言猝不及防被堵嘴，嘴巴里的小手让他的舌头活动不了，指骨抵在口腔四壁，牵制住那张恶臭大嘴。 反倒是宋轻言胃里慢慢反上一股呕意，连忙把小崽小手拔出来，趴在床边干呕。 小崽下意识闻了闻小手，“哇”一声，“娘！！” 李云芍冷眼看着两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险些同归于尽的小孩儿作精。 “娘！不要！”小崽想着小嘴眼泪汪汪盯着李云芍。 “不要什么？” “手！臭！坏蛋！打他！”看样子小崽是被气得不轻。 宋轻言边干呕边悄悄打量李云芍，看她脸色有些发暗，立马夹起小崽，“云芍，俺们俩去洗漱。” 小崽用力挣扎蹬腿，小奶音都听出他的愤怒，“不要！走开！” “不行！以后我就是你的贴身老公公，单门伺候你，我的少爷。” “不要！娘！”小崽大叫，奶音里竟然出来几分绝望。 宋轻言回头看看，没发现李云芍身影。扯嘴一笑，贼兮兮威胁，“以后咱俩就是一家人，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咱俩好好相处知道不？” 小崽听不懂，小崽也不想听。小崽看着凑近的脸蛋只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随后是小崽手放脸上上下左右擦蹭。 宋轻言强忍着暴躁，咬牙道：“把我的脸当抹布呢？！” 小崽扭头，“坏蛋！不理！” “呵，还不理我？”宋轻言一边抱着他生疏打水擦洗，一边婆婆妈妈教育。 “以后咱俩肯定在一起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尴尬多不好。也让你娘难做人，是不是？”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后，“砰”木盆落地。 小崽手嗖缩在后面，扭脸不去看已经向婆妈路线发展的宋轻言。 “林！熠！”宋轻言突然觉得古人说话还是对的！ 孩子不打不成器，小树不修不直溜。 扬起的巴掌片刻后放下，宋轻言心里建设一番后，憋屈表示不敢！怕李云芍动手结果了自己。 宋轻言好好表现的结果就是被李云芍轰了出去。 小崽在身后乐的拍手大笑。 “没良心！”宋轻言对着紧闭的大门破口小骂。 日子一天天过，李云芍在某天早上给小崽穿衣裳的时候发现袖子短了半截，肉乎乎的手腕整个露出来。 搂直小崽，才恍惚是长了不少。 “娘？”小崽直直躺在炕上，眼睛疑惑看向李云芍。 低迷的气息一闪而过。 “咱们去找你春兰婶儿，问问她怎么补衣裳。” 小崽出了门，兴奋往雪地里扎。 李云芍记得安州冬天不会下那么多雪，怎么如今回来了，一场接着一场像是捅了雪窝子。 “林熠，不许把雪揣兜里。”李云芍不远不近的跟着，提前提醒这个有前科的小崽。 林熠充耳不闻，兴奋往前走，毫无痕迹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到了深冬，李家村除了枝头上的麻雀蹦蹦跳跳，已经找不到出来闲逛的人，都躲在屋里猫冬。 春兰坐在炕上，笑意盈盈看着进来的李云芍娘俩。 “媳妇，你说她娘俩是不是有毛病？大冷天不在家里待着，非跑咱家来！”大元冻得吸吸呵呵，从背后抱着小崽跳上炕。 “来，大伯给你脱鞋。咱不理你娘那个不靠谱的。”脱完鞋，握着小崽冰凉凉的脚丫子谴责李云芍，“你看给咱脚冻的！” “他现在都这样了？” 李云芍觉得大元如今变得奇奇怪怪的。 春兰掉头，“大元有些紧张，最近一直吵着要把熠熠接过来住两天。” “干啥？提前当爹适应适应？”李云芍一语中的。 春兰点头扶额，好像也颇为无奈。 “你怎么想起来来这儿了？” 不怪春兰问一嘴，李云芍自从搬到新家就很少到这边来。春兰做什么好吃的都是大元送过去。 “林熠衣服短了，我想请你教我怎么补补？” “呦，云芍这是要往贤妻良母方面发展啊。”大元故作惊奇。 春兰听着他怪模怪样的调笑，抬手在他胳膊上轻拍，“别瞎说。” 李云芍死鱼眼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嘚瑟起劲儿的大元，“你不是学着怎么当爹吗？” “昂。”大元不明所以。 “东西给你，你先学着补。以后你孩子尿布啥的就不用愁了。” 大元连忙摇头，瞪大眼睛辩驳道：“那是男人该干的活？！” “怎么不是男人的活？你不是想当个好爹。” “哪个男人会干这些？！” “宋，”李云芍住嘴，脑子里跑进个信誓旦旦要当贤内助的男人。 第25章 闲聊 大元见李云芍不说话，得意冲着她憨笑。 春兰拿起李云芍带来的布料，棉柔细软。忍不住问道：“云芍，你这料子是在县城买的？” “嗯，下次大元去县城可以看看。” “得不少钱吧？” “让大元买。男人不会干这不会干那，要是再连买东西都需要人教，还活啥。” 李云芍冷冷淡淡一句话逗笑春兰。 两个女人坐在炕上，一个教一个学。李云芍歪歪扭扭接出来的袖子，像是缺胳膊少腿的蜈蚣趴在小崽袖口上。 “丑~娘丑~”小崽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拽过布料才发现是自己衣裳，张着小嘴嫌弃的话如同炮弹，击中李云芍为数不多的自尊心。 “丑也忍着。”李云芍说着拿出剪刀开始拆线。 春兰听着娘俩打嘴炮，捂嘴偷笑。 窗外的亮光透过窗纸映在李云芍侧脸上，秀挺的鼻子将半张脸藏在阴影下。剩下半张脸在亮光下茸茸的，脸颊莹润略带着些婴儿肥。 春兰望着略显稚嫩的脸庞问：“云芍，你多大了？” “十八。” “十八啊，”春兰心生怜惜，“还这么年轻。” 春兰怜爱的眼神让李云芍后脊发毛。怀了孕的女人都这么多愁善感？ “不年轻。村里哪个姑娘不是十四五成亲？十八，快的话应该是两三个娃的娘了。” 李云芍实话实说。就是在凉州那种民风颇为开放的地方，十八也不算小了。 “还年轻着呢，”春兰安慰，估摸着李云芍现在心情应该还不错，试探性开口：“熠熠还小，你自己现在还能顾过来？” “能，林熠听话。”李云芍此刻心思全在针线上，被一个小崽嫌弃了，不能忍！ “你还这么年轻，不会就给熠熠爹守着吧？” 李云芍磕磕绊绊针穿线，线缝衣，努力让针线看起来平整一些，完全没听到春兰的话。 “一个人带娃过日子不容易，”春兰话说出嘴顿了顿，“两个人还有个帮衬的。平时帮你带孩子多好。” “林熠！”李云芍喊了一声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小崽，把新缝好的袖子给他看，“你看，喜欢吗？” 小崽勉强睁开眼，坚持自己的审美，说了个“丑”，然后倒头就睡。 “小破崽！”李云芍手抓剪刀又拆开。 春兰看不过去，“云芍，这料子不能这么拆！不结实，会坏的。” “他说丑。难伺候！” “小孩懂个啥，俺来看看。” 春兰抻开布料，歪歪扭扭走线，大一针小一针的线段，还有尚未修剪的线头。 “慢慢来，多做做就好了。” 李云芍点头，眼睛盯着春兰手上的动作。 “云芍，”春兰想想还是直言说，“俺娘家有个兄弟，大高个，长的也不差。你要不要见见？” “我没钱招护卫。”李云芍皱眉，“你娘家没钱了？” “没有。”春兰无奈，“俺是说你俩要不要相看相看。” “春兰，你怎么想着当媒婆了？” “不是，俺想着你一个人，万一要是有个啥事儿，照顾不过来熠熠。上次那事不就发生了嘛。” “那是个意外。” “俺知道是个意外，但是多个人照顾他不是更好？俺兄弟体格好还能干，也能挣钱。” 听着春兰把她弟弟夸成一朵花，李云芍问：“那他怎么没人要？” 一句话噎住春兰。 好在和李云芍相处时间长了，知道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春兰也没了之前的扭捏畏惧。 “他不太会说话，老实的很。” 李云芍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春兰堵回去，“看看，就见一面，不合适俺立马就让他走！” “好吧。”李云芍没有拂了春兰面子。 李云芍牵小崽回家的路上恍恍惚惚，或者说从出了大元家门就开始后悔。 李云芍知道自己在李家村不会待太久，所以除了大元夫妻俩，不轻易和其他人有接触。 如今碍于面子答应了春兰，就等于多了一桩麻烦事。现在只希望春兰说的那男人不是个死皮赖脸的。 春兰在得到李云芍允许后动作极快。 隔了一日，大元便拍门通知李云芍到家去。 走在路上，大元跟个老父亲似的叮嘱，“好好收敛你那个脾气。春兰兄弟看着不错，好好跟人相处。” 李云芍眼都没抬，视线一直放在小崽身上。 “大元哥，云芍？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李云芍抬头，宋轻言裹着那件破袄子，提着一小包东西满脸笑意询问。 完了，李云芍心里只有这两个字，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会儿的画面。 “没事儿，让春兰去咱家吃个饭。”大元含糊道。 “我也没吃饭呢，大元哥。”宋轻言眼含期待。 大元嘴角微抽，这倒霉孩子怎么一点儿不见外。 “那行，一起，”大元话还没说完，被李云芍打断，“不行！大元家饭做的不多。” “云芍，大元哥还没说啥呢，你干嘛反对啊！再说了我吃得又不多！”宋轻言不乐意了，像是熊孩子叛逆，非要跟李云芍对着干。 云芍？大元挠挠头，他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是不是大元哥？”宋轻言见李云芍反对，立马询问主人家。 “行，一起来吧。”大元同意之后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个男人等着呢。 “宋书生，要不下次，，，” “大元哥，我好饿，咱们快走吧！”宋轻言打断大元还未说出口的话，提着包子在大元面前晃晃，得意道：“我还买了包子呢，正好凑一样。” 李云芍现在脑瓜子嗡嗡的，伸手想去牵小崽，却发现小崽已经在宋轻言怀里了。 “小熠熠，有没有想我啊？”宋轻言亲昵蹭蹭小崽脸颊。 “娘！坏蛋！”小崽边捶边身子向后仰，不让宋轻言碰他。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宋轻言故作伤心，“我可是给你买了好吃的呢，香喷喷的肉包子！你可太伤我心了！” “坏蛋！打你！”小崽准备一巴掌拍不要脸的人脸上。被宋轻言眼疾手快握到手里亲了一口，气的小崽哇哇大叫，“坏蛋！” 大元走在前面，宋轻言抱着小崽走在中间，李云芍跟在后面。 一前一后两个人被吵的脑仁子突突的。 大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活力四射（暴躁）的小崽。也从没听过宋轻言如此谄媚讨好一个人。 可能这就是人与人缘分的奇妙之处吧。 李云芍抬脚轻踹前面撩贱的男人警告道：“宋轻言。” 宋轻言扭头一笑，“云芍，俺家爷俩正培养感情呢。” 小崽：“呸！” 第26章 再相亲 春兰站在门口等着，老远就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 兴奋对着屋里木讷的男人招手道：“来了，来了。” 男人连忙站起来捋平整衣裳，起身走到门口。 “春兰嫂子。”宋轻言抱着小崽笑意盈盈打招呼，还不忘低头教小崽，“快叫人，春兰婶儿。” 春兰奇怪看向后面的大元，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元耸耸肩膀两手一摊。 宋轻言进门一眼就看见个男人，直觉上线，笑问：“春兰嫂子，这是你亲戚？” “是啊，俺娘俩兄弟，今天来给俺送个东西。”春兰敷衍回道，热情拉着最后进来的李云芍，提高声量，“云芍来了，快进来。” 李云芍进门和男人对视一眼，点个头，就见男人瞬间局促起来。 宋轻言警铃作响，将小崽放下来，主人模样招呼起来，“春兰嫂子，大元哥，你们还站着干啥，快进来啊！” 门口的几个人一时不知道谁是主谁是客。 李云芍进门一个暴栗敲头上，低声警告：“宋轻言，少作妖。” “我没有~”宋轻言捂住脑袋，冲着大元夫妻俩告状，“大元哥你看，云芍还打人！” 春兰尴尬一笑，“云芍跟你闹着玩呢。快坐下吃饭吧！” 李云芍不客气直接拉着小崽坐下。 春兰把男人朝李云芍身边推推。 宋轻言一个闪身，坐在了李云芍外面的位置上，嘴里还卖乖道：“我坐这儿，可以帮你照顾小熠熠。” 春兰暗地里捶了一下男人肩膀，恨铁不成钢啊！ 饭桌上 李云芍闷头吃饭，喂娃的活被宋轻言抢过去。 大元凑近自己媳妇，气音道：“你看，他们仨倒像是一家子。” 春兰剜了一眼大元，不泄气，“云芍，这是俺娘家兄弟，叫大飞。” 李云芍抬头，男人五官周正，背着光的身子劲瘦有力，一看就是农村相亲场上的上成货。 李云芍不是真正的乡下姑娘，自然不会羞涩内敛不说话。 但是这场景着实有些尴尬，李云芍注意到男人还未动筷，象征性问一句，“你不饿？” “饿，现在就吃。”男人立马回了句，整张脸涨的通红。 宋轻言见状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强压下给小崽喂饭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只是还是弄到小崽衣裳上，小崽抗议道：“啊！啊！脏！” 宋轻言反应过来，立马擦掉，柔声哄到道：“乖啊，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 李云芍诧异瞥了一眼宋轻言，什么时候这么好的脾气了？ 春兰见没人说话，主动寒暄道： “云芍，大飞一大早就驾着牛车来给俺送东西。这不赶巧正好你今天也来吃饭，真是有缘分。” 宋轻言扯出一丝冷笑，缘分？！屁！ 随即故作乖巧问：“春兰嫂子，要说缘分啊，我刚回来就碰见他们仨，这是不是也是缘分啊？” “是啊，是啊。”春兰尴尬，强行扯回话题，“那牛车就是大飞家里买的。因为年年十几亩良田，拉粮食的时候不方便，所以就买了头牛，耕地拉货都方便。 对了，上次大元借的就是他家的牛车。” “条件那么好啊！”宋轻言感慨。 “是啊，是啊。”春兰点头，心里高兴终于有个人接自己话了。 “那大飞哥应该成亲了吧？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大飞哥么？” 李云芍看了一眼宋轻言，这乖巧说话的样子和往常判若两人，不会是憋着什么坏吧？ 春兰一喜，在桌子下踢踢大飞示意他说话。 “没，没有，还没遇见合适的。”大飞说完耳根子红一片，目光悄悄落到李云芍身上又像是怕被人发现立即闪开。 宋轻言注意到，眼底掠过不善，“是吗？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找不到媳妇！” 说着适时一顿，犹犹豫豫猜测道：“大飞哥不会是有毛病吧！”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连连否认，“不会不会，我胡乱猜的。大飞哥看起来这么健康，能有什么毛病？不过我记得有些病是看不出来的呢？” 春兰拍在桌子上，气的脸都红了，怒斥，“宋，，” “哎呀，不好意思啊，大飞哥，我是无心的，你不会怪我吧，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口无心，你别往心里去哈。” 说完宋轻言缩缩脖子，一脸愧疚看着李云芍，“云芍，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真不是故意的！” 春兰气得大喘气，指着宋轻言说不出话来。大飞坐在一旁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桌下，李云芍用力踩在宋轻言脚背上。她就知道这人不会老老实实吃饭！ 宋轻言看着李云芍眼里藏着得意的坏笑。 小崽一巴掌呼上去，“坏！” 春兰恨不得给小崽喝彩，干的漂亮！ 宋轻言捂着脸，不敢置信望着眼前的小崽，心中腹诽道：“小兔崽子，刚给你喂过饭，这么对我？行，等着！” 李云芍无奈解释，“他说话向来这样口无遮拦，你不要介意。” 大飞点头，握紧拳头沉声开口：“你和你弟弟的关系还挺好的。” 一句话踩在宋轻言痛脚上，“不是弟弟！我像她弟？！” 大飞疑惑，“不是弟弟吗？看李姑娘一直照顾你，俺还以为你是她弟呢。” 宋轻言白眼一翻，哪只眼睛看见她照顾我？！ “不是，”李云芍解释，“我们之间没关系。” 宋轻言心中又是一酸，自己都倒贴成这样了！在她心中还是没关系！李云芍这个负心女！ “好，”大飞下意识觉得不对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点头。 春兰见他们有来有往聊起来，刚才宋轻言不中听的话也都抛到脑后。 饭罢，李云芍牵着小崽打算走。 春兰连忙对大飞道：“大飞，你去送送云芍。” 大飞跟上，宋轻言快步牵过小崽另一只手。 小崽甩开。再牵，再甩，宋轻言不信邪，握紧小崽，冲着他得意笑，让你不让我牵，这回甩不开了吧！ “坏！松开！”小崽绷着一张脸，面色不善。 “不松！就不松！” 李云芍叹口气，“宋轻言，你别闹他！吃饱了撑得？” “没闹，就牵一下怎么了？”宋轻言委屈，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这小兔崽子这么讨厌自己！ “李姑娘，”大飞面露纠结，“俺能叫你云芍不？” 宋轻言立马竖起耳朵，做好准备插话。 “不行。”李云芍站定，“我不打算嫁人。” 第27章 进门 宋轻言听了一喜，随后吸吸鼻子又是一悲。 看来自己的路任重道远啊！ 大飞的笑僵在脸上，似乎想不通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李云芍刚才在春兰家不好说，现在干脆把话说明白。 “这个是我孩子。”李云芍指着小崽说道。 大飞连忙摆手，“俺不介意的，俺姐跟俺说过。” “嗯，我没有嫁人的打算。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这话是对面前的大飞说得，也是对身后的宋轻言说得。 大飞纠结，手指不自觉捻搓袖口，“俺，俺可以等你，等到你想嫁。” 李云芍笑了，似乎是想到什么。 “你可以等，你家里人等不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在村里应该算是过得不错的。 家庭条件好，人长得也精神。到这个岁数还没成亲，不是像宋轻言说得身体有问题，” “没有！俺身体很健康！”大飞打断李云芍的话证明道。 李云芍没理他，接着说道：“那就是你挑剔，村里普通的姑娘看不上。看上的姑娘，好像看不上你。 你之所以能看的上我，无外乎我是从州府回来的，长得不说多好看，但也比村里的姑娘强一些。 虽然带着个孩子，但是因为春兰跟你说我的存银比较多，所以这个缺点也能忍下去。” “没有，”只是这话可能是缺乏底气，说出来并不能让人相信。 “那你想说什么？说见我第一面就喜欢上我了？”李云芍面上一闪而过讥讽，“我自认为没这么大的魅力。” “村里过日子不都这样吗？”大飞垂头丧气，显然上述理由被李云芍猜个正着，但还想在争取一下。 “嗯，你说的对，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委屈你自己呢？”李云芍反问，突然觉得眼前这男人真有意思。 一句话问得大飞哑口无言。 对待女人要求高，高不成低不就，活该没人要。 宋轻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想要媳妇还端着姿态。李云芍是一般村姑能比的？ “娘，走！”小崽终于挣脱开宋轻言的手，扯着李云芍往家走，边走边大喊：“坏蛋！大坏蛋！” “你就送到这里吧。”李云芍说完，顺着小崽的力道往前走。 宋轻言也顾不上言语震慑情敌，连忙跟上。晚一点儿就进不去门了！！！ 云将天压的阴沉沉的，凌冽的冷风咆哮而过。 宋轻言可怜兮兮站在门口，紧缩在破袄子里。 是的，慢了一步，李云芍关门了。 “娘。”小崽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坏蛋？” “他叫宋轻言，不叫坏蛋。”李云芍也不管他。 “宋轻兰？” “言。” “不进来？” “不进来。” 李云芍抱着小崽往屋里走，小崽冷不丁说道：“进来。” “进来抢你被子。”李云芍吓唬道。 “给他。”小崽严肃说道，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李云芍，“给他。” 李云芍妥协，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小的孩子都不例外。 李云芍打开门，踢踢准备蜷缩在门口过夜的宋轻言，“进来。” 宋轻言立马滚进来，朝着屋里跑，边跑边叫着冻死了，冻死了。 进了屋，小崽坐在床上直勾勾看着他。 放飞自我的宋轻言甩掉鞋子，上去抱着小崽就亲。口水糊了一脸。 小崽尖叫，对着进来的李云芍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娘！” “是你让他进来的。”李云芍好笑，“让他进来再想让他出去可不容易了，林熠。” “啊，爹的好大儿！爹就知道没白疼你！”宋轻言欣慰，一边感慨自己的付出有了收获，一边又嘬嘬嘬亲了几口。 “滚！” 小崽推也推不开，跑也跑不了。只能两眼呆滞的任他蹂躏。 李云芍也不管他，抱着被子准备出去。 “你去哪？”宋轻言现在觉得自己头发丝都飞舞起来。 “去东屋。” “东屋？你还有个东屋？！！” “不然？”李云芍转身出去。 小崽有了动静，伸出尔康手，大喊：“娘！！！！” “你跟他睡。” 李云芍单方面决定把小崽交给宋轻言，满足他带孩子的心愿。 半夜 东屋门敲响 李云芍散着头发，目光幽幽望着宋轻言，黑暗中全身冒着浓郁的黑气。 “云芍啊，熠熠他一直哭。”宋轻言无措求救。 “你不会哄？” “嗓子都哑了。” 李云芍推开挡路的宋轻言朝西屋走，身后的宋轻言扯嘴一笑，就知道云芍心软，俺们可怜的小熠熠嗓子都哭哑了呢。 还没等宋轻言回屋，西屋的房门就被从里边关上了。 宋轻言在夜色中傻眼了，仿佛一切小心思都被李云芍猜中。 不过此刻他内心涌上一种不愧是云芍的骄傲感。为此沾沾自喜自己终于进家门了。 宋轻言就这么在小崽一时心软下硬生生住进了李云芍家。 李云芍的生活也确实丰富了很多，原本安静平和的小院，现在从早到晚叽哇乱叫。 “啊！！云芍，你打我干嘛？”宋轻言捂着后脑勺故作无辜看向李云芍。 “你几岁了？” “我，”宋轻言垂眸想想，“十五！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云芍什么时候娶我？” 说完满眼期待望着李云芍。 李云芍死鱼眼移开视线，“不要再惹林熠，不然把你赶出去。” “啊，可是人家都已经把名声，身子，嗯，，，” 李云芍上去捂住宋轻言那张破嘴，这话也是能在孩子面前秃噜出来的！ 小崽见宋轻言被钳制住，趁着机会跑过去，举起小拳头加入打人行列。 宋轻言笑弯了眼，假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熠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小崽冷哼一声，傲娇极了。 李云芍拽着宋轻言头发，把他拖进屋子里，反手锁上房门，留下句“好好反省”就走了。 “我就知道云芍不舍得打我，云芍还是心疼我。”宋轻言拍门大声道，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片刻后李云芍大喊，“宋轻言！闭嘴！” 宋轻言躺在东屋炕上，翘着二郎腿，口哨吹得溜的飞起。 “脸皮厚吃块肉，看看让我赖上了吧。”宋轻言颇为得意，“太有良心的人就是容易被人绑架。我的云芍啊，还是太善良了。” 宋轻言都忍不住赞叹自己的机智，还好自己皮糙肉厚扛揍，要不然就没命享福了！ 第28章 造谣? 至于宋轻言为什么这么嘚瑟，还要从他赖进来的第二天说起。 那天是安州入年前的最后一次庙会。 东方天空还未明曦的时候，李家村就已经热闹起来。 狗叫声伴着鸡鸣声，还有孩子兴奋的叫喊声。 外面热闹非凡，李云芍院子里一片寂静。 小崽投降状握紧拳头呼呼大睡。 李云芍则是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毫无睡意。 “云芍！云芍！”大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云芍穿好衣裳起身去开门，“什么事？” “昨天忘跟你说了，今天县城有庙会。快要过年了，你不去置办点东西？”大元精气神满满。 “大元来找大丫赶庙会？”路过的邻居笑问道。 “对，她才回来，俺这个当哥的肯定得多照顾着些。” “云芍，大早上谁啊？”宋轻言打着哈欠披着破袄从院里出来。 大元揉揉眼睛，似乎是觉得自己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在李云芍院子里看见了宋轻言。 “大元哥，你来了。”宋轻言站在李云芍面前，看着惊的合不拢嘴的大元。 “云，云芍，他怎么在你这儿？？？？”大元惊呼出声，引来路过的村民。 “谁在大丫家啊？”说着已经有两三个端着碗跑出来。 “你能再大声点么？”李云芍把大元拉进来就要关门。 还是被眼尖的村民发现了端倪，“宋书生怎么在大丫家？” “还没穿衣服。天啊！” “他们俩怎么勾搭到一起去的？” “谁知道呢，都住家里去了，说不定早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原本热闹喜庆的庙会，因为李云芍又蒙上了一层桃色。 院子里 宋轻言和大元面面相觑，但宋轻言眉眼中的喜悦就像五彩的小泡泡一样弥荡在整个院子里。 “大元哥，走吧。”李云芍给小崽穿好衣裳，准备出门。 “云芍，你不解释一下他是怎么回事儿？”大元气不打一处来，老父亲心态彻底崩了，有种自己乖巧懂事的闺女和混混痞子私奔的感觉。 “没什么好解释了。”李云芍觉得不需要解释。 倒不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是就算传出什么东西来，只要自己不为所动，李家村还没有能奈何住自己的人。 事实证明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某个一心想上位的男人！ 很快长着翅膀的流言飞遍整个李家村。 偏偏桃色事件的主人公还同时出现，于是一路上村里人明里暗里打听。 李云芍这边 “云芍，你和宋书生处着怎么不告诉俺？俺还给你说媒。”春兰挺着大肚子有些怨言。 “假的，没处。” “啊？那他们怎么传的有鼻子有眼！这些人什么话都乱传，一点儿都不顾及姑娘家的名声。” 路上的婆子凑过来， “大丫，你和宋书生是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 婆子撇撇嘴，明显不相信，“他们怎么说，你们都住一起去了。” “看他可怜收留他，回去就把他赶走。” “哦。” 不少人在李云芍那吃了瘪，转头去问宋轻言。 “宋书生，你和李大丫啥关系啊？咋还住在一起了呢？” “你们认为是什么关系？”宋轻言咧嘴一笑，丝毫不避讳的态度，激起了众人的兴致。 “当然是相好的，不然你怎么大早上就在大丫家。” 刚从李云芍那得到消息的婆子立马反驳，“相什么好，大丫说是看他可怜才收留他的。还说回去就把他赶出去。” “云芍竟然这么对我。”宋轻言摆出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众人看了只觉得是有什么内情，立马询问道：“宋书生，大丫为啥收留你？” “对啊，云芍为啥收留我不收留别人呢？”宋轻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旁边的其他人。 “对啊！大丫只收留了宋书生，也没见大丫对其他男人这么好过！” “所以大丫喜欢宋书生！”婆子觉得自己得到了真相，顿时兴奋极了。 宋轻言听见这话心里一阵舒爽，好听！喜欢听！再多说点儿！ “不像吧？平时也没见大丫和宋书生有过什么接触啊，怎么就搞到一起去了？” 宋轻言还想出声说几句，就听旁边婆子猜测，“大丫平时神出鬼没的，除了大元家，你见她和谁接触过？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宋书生和她家离这么近。” 那婆子又好奇问道：“宋书生，你和大丫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宋轻言犹犹豫豫，更激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都忍不住催促起来，“跟咱们说说。” “云芍救过我。” “哎呀！英雄救美！这不是戏里唱的嘛！”周围人兴致彻底被调动起来，“还有吗？还有吗？” “我饿的时候，云芍给我饭吃；我无家可归的时候，云芍让出房子给我住；我没钱的时候，云芍给我钱花。” 宋轻言一件事一件事炫耀，听得众人止不住牙酸。 “看样子大丫确实喜欢宋书生。”婆子们下结论，给饭给钱还给房，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旁边的汉子听了眼红不已。 “大丫看上他啥了？细胳膊细腿，还没有大丫高呢！” “就是，就是。难道说城里人喜欢宋书生这样的？” 宋轻言压抑不住内心的高兴，眉飞色舞道：“我听云芍话！云芍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云芍让我打狗，我不撵鸡！我就随着云芍心意来。” 婆子们听了羡慕得不行，纷纷想起自己家的男人，瞬间不满。 汉子们听了，则是嘲笑宋轻言。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被一个女人骑头上！” “大丈夫顶天立地，把吃软饭说的这么好听，不还是个妻管严。” 宋轻言不乐意了，开口反呛回去，“妻管严怎么了！我就乐意让云芍管！你们这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媳妇管多好！” 一句话让婆子们纷纷点头，“宋书生说得对！不愧是读过书的文化人，说话就是在理中听！” 宋轻言长叹一口气，语气里满满的遗憾：“我还想让媳妇管呢，可是我还没媳妇。” “宋书生，你咋没媳妇？你和大丫不打算成亲？”婆子这话问到宋轻言心坎上。 只见他眉头一耷拉，垂头丧气道：“我不知道，云芍没跟我说过。” “你咋不跟她商量商量呢？” “云芍说她不打算嫁人。” “啥！啥！”宋轻言身边的人都震惊了，“不打算成亲？那她是玩你呢？” 第29章 谣言舞到正主前 宋轻言故作伤心，“婶子别这么说。云芍说不定只是现在不想嫁人。” 有个汉子幸灾乐祸道：“说不定不是她不想嫁人，而是不想嫁给你。” 宋轻言听了这话，立马摆出五雷轰顶的模样，看得婆子们怜惜不已，立马讨伐那个汉子，“胡说什么呢！大丫是那不负责任的人？！” 宋轻言没了刚才的笑模样，低垂的脑袋看上去丧气极了，“云芍不会这么对我的，她都看过我，，，” 宋轻言把欲言又止玩得十分熟稔，话头停在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引得听话的人遐想。 “看过你啥？”汉子追问。 宋轻言不言语了，任凭别人怎么问，都不再开口说话，看上去有种伤心欲绝的脆弱。 婆子们开始积极出点子，安慰他。 “你别担心，大丫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抛弃你！” “真的吗？”宋轻言不相信。 “是，是吧。”婆子说的也不自信起来。 “要不然你就直接跟她说你要成亲。” “云芍说她不想嫁人，我不想逼她。”宋轻言语气低落。 “她不想嫁人又不是不想娶人，你嫁给她不就完了。”一个汉子嘲笑道，“反正你也没个男人样。” 宋轻言眼前一亮，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云芍不想嫁人，那就自己嫁！ 宋轻言对着那个汉子露出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多谢大哥！” 那个汉子只觉得宋轻言不可理喻，“这是疯了吧！” 经过宋轻言一番似是而非的语言加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李云芍和宋轻言是会成亲的！ 李云芍如果不和宋轻言成亲就是玩弄良家少男。 于是有好事的婆子又去问李云芍啥时候成亲。 李云芍这才知道宋轻言在背后做的好事。 怪不得一上午不出现，平时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合着是准备憋着个大的。 县城庙会上 宋轻言心虚躲着李云芍他们走，根本不让他们找到。 李云芍抱着小崽跟在大元夫妻俩身后，看他们买啥自己也跟着置办点儿啥。 路上遇见村里的婆子都会被问一句，“大丫，啥时候和宋书生成亲啊？” 只要李云芍说出“不成亲”，婆子们都会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叹一句“宋书生可怜啊。”再走。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听气笑了李云芍，她是真没想到宋轻言心眼子会玩到自己身上。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 小崽乖乖窝在李云芍怀里，感受到李云芍的情绪波动，大眼睛满是疑惑：　“娘，成亲？” “不成亲，林熠乖。一会儿上大元叔家待会儿，等我去接你。” 小崽点头，眼花缭乱的张望着庙会上的小东西小物件。 直到眼珠子被吸在一只红布小老虎身上再也错不开眼。 指着那只小老虎冲李云芍说，“娘，要，猫猫。” 李云芍顺着小崽的胳膊看过去，一只做工精细的布偶老虎。 然后费劲穿过人群到铺子旁，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老板这只老虎怎么卖？” 李云芍抬眼看去，眼神微动。 摊贩老板见有客人过来，赶紧答道：“二十文。” 李云芍眼也不眨，直接掏钱，拿过小老虎递给小崽。 “唉，这位小娘子，”男人一眨眼的功夫，相中的玩偶没有了，“可否割爱？” 李云芍转头看着衣着华丽的男人直言道：“不能。” “唉，你这小娘子，我可以出十倍价钱买你的！” 李云芍抱着小崽回到人群中。 摊贩老板听见这个价钱，立马又从台子下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这位公子，俺这还有。” 男人看了一眼，抬抬手示意手下付钱，环视已经不见人影的人群，喃喃自语道：“那孩子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爷，快回去吧。不然小公子又该哭闹了。”手下低声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催催催，老子生的不是儿子而是个讨债鬼。”男人嘴上这么说，腿上的动作可没慢一点儿。 李家村村尾 宋轻言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在李云芍家旁边转悠。 村子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家，碰见宋轻言都会问一句，宋书生你怎么不回家？ 宋轻言犹犹豫豫，做足了小媳妇姿态。 “云芍还没回来，我等她。” 于是村里又都知道宋书生没啥地位，李大丫不在家，他连门都进不去。 李云芍刚到村口，就有好心的婆子告诉她，宋轻言在家门口等她呢，让她赶快回去给人开门。 李云芍正愁找不到人呢，把小崽交给大元快步向家走去。 宋轻言蹲在院门口，手里拿根小草棍在地上戳，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很。 突然一股杀气如恶虎扑食一般直奔自己而来。 宋轻言抬头，李云芍已经来到身边。 “云芍，你怎么才回来？”宋轻言故作镇定，“我都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 李云芍也不跟他琐碎，一脚踹在他的腿上。 宋轻言惨叫一声，跪在地上。 “云芍，你怎么了？打我干什么？” 李云芍听着宋轻言无辜的问话，心中涌上好笑，“终日打雁，今天反倒被雁啄了眼。宋轻言，收拾你的东西离开。” “为啥啊？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宋轻言面上不解，言辞气愤，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大。 李云芍瞅着他死鸭子嘴硬，上去又是一脚，这次直接把人踹倒在地上。 “云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我。”宋轻言躺在地上，胸口火辣辣的疼痛，上翻的鲜血从嘴角流出。 宋轻言呲着一口红牙，讨好笑道：“云芍，虽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只要你开心随时可以揍我。” 站在道上的村民听着这话，顿时觉得宋轻言太可怜了，忍不住出声。 “大丫，你怎么还无缘无故打人呢？ ” “是啊，宋书生虽然不能干，但是体格子瘦小，哪里能禁得起你这么折磨。” “少说他也是你男人，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啊？看看他多可怜。” 村民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化身和事佬。 李云芍死鱼眼盯着人群里的宋轻言，开口道：“我不知道他跟你们说了什么，但是我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此话一出，有见义勇为的大婶不乐意了，“大丫，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两个都睡一张床了，你还看了人家身子。虽然宋书生是个男人，但你是女人啊，你好歹也要名声的。 而且人家一门心思想跟你过日子，话里话外都是你。你可不能不负责！” 大婶儿的话引得村民纷纷点头赞同。 第30章 被揍 “女人这辈子不就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过日子嘛，大丫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道德的枷锁强行被套在李云芍脖子上，人群中的宋轻言眼含期待，隐下窃喜的小心思。 “行，宋轻言你出来。”李云芍点头，好像同意了大婶的说法。 宋轻言看见她点头，兴奋推开人群，站到她面前，“云芍，我来了。” “叔伯婶娘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各位回去吧。”李云芍冲着人群说了句，先把门口的人弄走。 宋轻言后脊发凉，毛骨悚然的感觉顿现。 等到人都走之后，李云芍揪着宋轻言头发拽进院子。 大门因为力道太大发出巨响，宋轻言心道：坏了。 李云芍把人摁在炕上，卸了下巴，拳打脚踢先揍一顿泄愤。 宋轻言呜呜咽咽，嘴也合不上，只能蜷缩着身子被李云芍压着蹂躏。 拳拳到肉，脚脚踹筋，宋轻言从来没有尝过刺痛入骨又不留痕迹的滋味。 半晌后 李云芍停下手，抬手想恢复宋轻言下巴问问他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宋轻言看着越来越近的手，缩着身子往后退，生怕再来一顿暴揍。 “别动。” 李云芍按住乱动的宋轻言，恢复好他的下巴。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轻言抱紧自己身体，疼的放声痛哭，“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能摆脱我了！” “那你就死吧。”李云芍胳膊高抬，手掌迅速收成五爪钳住宋轻言脖子，用力掐下去。 宋轻言眼泪流到嘴角，慢慢扯出笑意，感受着肺里空气渐渐流失，脸上痛苦的青筋暴起，手不自觉攥上李云芍胳膊，明亮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 李云芍猛得卸下力道，宋轻言顺势倒在一旁，新鲜的空气快速挤进肺里，牵扯着一阵阵剧烈咳嗽，仿佛要把整个心肺咳出来。 片刻后，宋轻言侧着的身子仰躺在地上，撕裂的声音大笑，“云芍，你没杀我就是接受我了！我等着你娶我！” “疯子！” 李云芍转身出门，不再管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宋轻言。 等到把小崽接回来，宋轻言还躺在地上。小崽噔噔噔跑过去，“娘，他生病？” 李云芍踹过去，“起来，别装死。” 地上的宋轻言倒抽口凉气，咽下嘴里的血沫，龇牙笑道：“小熠熠回来了。” 小崽连退两步，借着李云芍大腿遮住自己半张脸，似乎很害怕。 “小熠熠别怕哈，你娘打的。没关系，不疼。”宋轻言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动作牵扯伤口，疼的嘴角止不住抽搐。 李云芍听着他给自己上眼药，“收拾收拾东西。” “云芍，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还要赶我走啊！”宋轻言站在一旁不满。 “滚东屋睡去。”李云芍冷声道，脸上冰霜冷成一片，眼底透着不耐。 “好嘞。”宋轻言识趣，裹着铺盖滚去东屋。 “娘，他，住咱家？”小崽磕磕绊绊仰头扯扯李云芍问道。 “嗯，被赖上了。”李云芍颔首，点点小崽额头，“以后离他远点儿。” “嗯，听娘的。”小崽抱着李云芍大腿，似乎是感受到她心情不算好，多说几个字安慰安慰。 宋轻言龇牙咧嘴躺上东屋的炕，心头紧绷的弦松下来。 现在的宋轻言心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萌生出一种下半辈子的安定感。 从前像浮萍一般漂泊不定，如今自己也有了归宿。 宋轻言缩在被子里，心中默默下决心：一定要让云芍真正认同自己，从心里接纳自己。那样自己也能像小崽那样有底气，有人疼。 夜半，扑簌簌的雪花散落在天地间。一层一层覆盖在大地上。 次日一早，乌蒙蒙的天空还时不时扬起雪屑。 村子里已经有陆陆续续的村民出来铲雪，各自门前都清理出一条小道供人出行。 宋轻言起个大早，跟隔壁邻居借了把铁锹，吭哧吭哧清理院门口的积雪。 “宋书生，大早起来就扫雪呢？”路过的人惊奇，似乎没想到从来没干过活的人，如今也接地气起来。 “是啊，扫干净，云芍娘俩出去方便些。”宋轻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院子上空。 隔壁邻居站在门口打趣道：“宋书生如今张嘴闭嘴都是大丫，看来要好事将近啊。” “没，”宋轻言挠挠头，面上罕见露出腼腆的笑来，“这个得看云芍安排。” 李云芍起床打开房门，堂屋通往大门口已经被清理出一条一人行的小道出来。 宋轻言正在跟隔壁邻居寒暄，回头发现李云芍出来，立马把铁锹还回去。 “云芍，你起来了？”宋轻言像只小狗一样乖巧极了。 李云芍视线停留在他破袄上，棉絮翻飞，发光的棉絮凝结成梆硬的一块，上头的补丁一个摞一个。 “云芍，怎么了？” 李云芍的目光让宋轻言惴惴不安，“我已经把门口积雪扫完了，今天没干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儿。” “去给林熠穿衣裳。”李云芍移开视线，听到屋里的动静吩咐道。 “好。” 李云芍望着略带兴奋的背影，眼神发暗。既然硬要赖在这儿，那自己就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宋轻言这几天一直恍恍惚惚就像做梦一样，整天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不真实。 “宋宋，吃糕。” 小崽被宋轻言圈在怀里进退不得，不远处桌子上的点心也变得触不可及。 “宋宋？”小崽歪头又喊了一声，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傻了？” 宋轻言这两天动不动就神游，小崽一开始还着急，后来直接一巴掌打醒他。 “怎么了？”宋轻言回神，“小熠熠，你又打我！我是你爹！” “我要吃糕。”小崽不理会他，直接表明自己诉求。 宋轻言拿过桌上的点心递给他，顺带自己也捏了一块塞嘴里。 “我的！”小崽护食。 “我就吃一块，回来再让云芍买。”宋轻言说着猛猛灌了一口茶，又给小崽喂点，“太干了，喝点水。” 小崽吣了一口，继续吃点心。 李云芍进门意外挑眉，难得见他们俩友好相处。 “云芍！” “娘！” 两个人迅速分开，一阵风刮过来，两双狗狗眼注视着李云芍。 “我买了肉，宋轻言你准备准备和面包饺子。”李云芍把手里的肉递过去。 第31章 包饺子 宋轻言提着肉僵在原地，如果现在告诉云芍自己不会干，会被打死的吧！ “怎么不动？”李云芍纳闷，这小子又起什么心思呢。 “现在就去。”宋轻言转身立马换成苦瓜脸。 “娘。宋宋吃糕！”小崽扯着李云芍的手指着桌上的点心告状。 李云芍瞅着他护食的模样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是像谁。 “你吃了吗？” 小崽点头，“宋宋和我抢！” 厨房里的宋轻言伸头出来辩驳，“小熠熠，你别冤枉我！我没有跟你抢！小气鬼！” “娘！”小崽迈着小腿跑到厨房，“小气鬼！” 宋轻言正对着肉和面发愁，见人进来连忙把人推出去，嘴里念叨着：“我的小祖宗，这是你能进的地儿嘛！乖乖等着我给你包饺子吃哈。” “包饺子？”小崽还没听过，好奇转身又跑进去。 “唉，唉，”宋轻言叫着跟进去，焦急哄道：“小祖宗，你赶快出去吧，不然一会儿云芍就进来了。” “宋宋，包饺子！”小崽圆嘟嘟的小脸上尽是期待。 “还没开始？”李云芍站在厨房门口，抱臂倚靠在门框上。 “云芍，你先把小熠熠哄一边去，他在这儿碍事。”宋轻言拉开紧贴着自己的小崽。 “林熠，过来。” “娘！吃饺子！”小崽跑到李云芍面前，“宋宋，包饺子。” “嗯，”李云芍摸摸小崽头，对着宋轻言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宋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道。 “那我们走了。” 宋轻言悄摸回头，没人！赶紧拿起菜刀开始剁肉。 春兰进门就看见宋轻言面目狰狞，气势汹汹，手上的菜刀挥出重影。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剁肉馅吧。”李云芍也不确定，毕竟谁家剁肉馅剁出杀人的气势。 “俺还是进去看看吧，别好好猪肉被他糟蹋了。”春兰不放心，匆匆洗个手就进厨房。 “他说，他会干。” 李云芍话音刚落，宋轻言手里的菜刀直接飞出去了。 “啊！”尖叫声响起，李云芍也跟进厨房。 宋轻言一蹦三尺高，猴子一样跳老远。 “……………” 春兰望着砧板上肉泥肉沫肉块肉皮几层还堆在一起，又看看角落里缩成鹌鹑的宋轻言。 眼神示意李云芍：这就是你说的他会干？ 李云芍汗颜。 “俺来吧，俺来吧。可不兴糟蹋东西。”春兰挺着肚子，去掉肉皮，将肉分块，熟稔的剁馅，调料，和面，擀皮。 一切准备就绪，李云芍对着角落里长蘑菇的宋轻言道：“包，总会包吧？” “会！我会！”宋轻言默默蹭过来，注意到其他人不信任的眼神，吐口道：“我可以学。” “行。赶紧吧，熠熠估计都饿了。”春兰动手先包一个做示范。 “慢点，慢点，”宋轻言手忙脚乱捏实饺子皮还不忘追求认可，“怎么样？我包的不错吧？” 春兰看着死老鼠一样的饺子，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点头再点头。 李云芍手里正包着，抽空瞥一眼，“死老鼠一样，得意什么？” “云芍！”宋轻言不满意她的评价，“春兰嫂子都说我包的可以！” “你懂不懂没什么是人情世故？人家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李云芍抨击，顺便翻翻旧账，“宋轻言，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呢？现学的？” 此话一出，宋轻言三缄其口，闭口不言。 大元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只要自己妹子不吃亏，管他谁是谁。 小崽站在桌子旁边，两只手跃跃欲试。 李云芍揪出一小块面团递给他，安抚道：“在等会儿，一会儿就吃饭了。” 很快饺子出锅了，一人一碗香喷喷的饺子端在手里。 “俺还以为宋书生的饺子会破皮呢。”春兰浅笑打趣道。 “我包的可严实了。”宋轻言怀里搂着小崽得意道。 两个人一碗饭，你一口我一口分食。 李云芍抱着海碗，一颗一颗下肚，也不管他俩。 热汤氤氲出的暖意柔和了她冷硬的面庞，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显得分外和谐。 春兰眼含羡慕，视线移到自己男人身上。库库一顿吃，也不管其他人。 “云芍，今年过年去俺家吧。”春兰咬开汁水饱满的饺子含糊道。 “好。”李云芍也不客气。 “不行！”宋轻言拒绝，今年他刚有个自己家，正想一家人待在一起过个年呢！去外人家算怎么个事呀！ 没错，宋轻言还记恨着春兰给李云芍说媒那件事。 “那你待家里。” “不行！”宋轻言开始哼哼唧唧。 “你又不会做饭，让她娘俩在家跟你挨饿？” 大元就不能看宋轻言这一套，吭吭唧唧，没半点儿男人样！ 一句话捶死宋轻言，这话说的没法反驳。 “好吧，不过守岁要回来守，就吃个饭。” “呵，把俺家当成饭馆了，守岁也要一起！初一一早还要去给李叔上坟。” 大元点明缘由，宋轻言不再多言，闷头吃饭。 腊月三十，晴 阴了许久的天终于放晴了，宋轻言在院子门口支了张桌子，拿出笔墨，挺直腰板坐的端正。 院子里玩耍的小崽歪头，似乎从来没见过宋轻言如此正经，疑惑喊了声：“宋宋？” 李云芍也看得稀奇，“你做什么？” 宋轻言冲着李云芍眨眨眼，“你们俩等着，一会儿挣了钱，给你俩发压岁钱。” “挣钱？”李云芍想不明白他卖什么关子，坐在堂屋门口拿出针线，开始修炼。 不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拿着红纸上门。 “宋书生，今年还是老价钱吧？”一个婆子问。 “一文钱两幅。” “怎么还涨价了？”婆子纳闷。 “大娘，我也有家了，肯定也要养家啊。一文钱两幅比县城便宜呢。”宋轻言含笑，耐心解释。 “好吧，好吧。那你可得给俺好好写。一年就这一次。” “行。” 李云芍站到他身后，见他熟练磨墨提笔，才想起来他是个书生。 宋轻言感受着头顶的视线，顿时觉得有些紧张，舔舔发干的唇瓣，屏气凝神大展身手。 一笔一划，端正且颇具风骨。李云芍挑眉，这人还能给人意外之喜。 小院门口慢慢围满了人，排起长长的队伍。 拿到对联的村民，欢欢喜喜回家张贴。众人没有催促的，都耐心等着。 新年喜气洋洋的气氛在整个村子里蔓延。 第32章 过年 整整一下午，宋轻言手没停过，直到最后一张写完，才活泛活泛手腕子。 起身收好桌上的铜板，回屋找了两根红绳穿起来。 一串塞在小崽怀里，“新年快乐呀，小熠熠。” 一串递给李云芍，“云芍，给你。” 李云芍诧异，“给我？” 宋轻言点头，一脸郑重其事许诺道：“等明年挣的钱都给你。这是压岁钱。” 李云芍接过，宋轻言眼睛亮晶晶像是一只因为得到主人的认可而狂甩尾巴的小狗狗。 李云芍不解，心绪像缠绕打结的麻绳一样复杂。因为亲眼看见，他为了钱差点儿被人打死；为了钱，泼皮无赖碰瓷。 现在有了钱又随手全部给了自己和小崽，就像她们是他最重要的人。 宋轻言见李云芍深深凝望着他不说话，探头贱兮兮道：“云芍，你是感动了吗？我好吧，我以后还会更好的！入股不亏哦。” 李云芍心思一收，死鱼眼重出江湖：“不敢动。” “什么嘛？我可是把今年赚的钱都给你们了呢！我难道不是顾家的好男人？” 李云芍牵着小崽走前面，宋轻言跟在后面絮絮叨叨。 大元正打着一挂长长的鞭炮准备点火，“你们快进去。我先放个炮。” 宋轻言和小崽一前一后站在门口，火星子碰到炮捻子那一刻，小崽耳朵被一双大手捂住。 火焰点燃炮仗，闪烁的火光化为噼里啪啦的吉祥声音传遍整个村庄。 每一家每一户，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宋轻言视线在桌上来回转，鸡鸭鱼肉，忍不住吞吞口水，“咱们快吃饭吧。” “吃吧，吃吧，估计该馋坏了。”春兰把宋轻言的迫不及待纳入眼中，忍不住轻笑，这不就是个小孩吗？！ 宋轻言瞅准桌中间的肘子肉，上去就是一筷子放进嘴里。 “好吃，好吃！春兰嫂子，你的厨艺没话说了！” “尝尝其他的，今天饭管够。”春兰做饭很久没有碰到这么给面子的人了，宋轻言夸张的表情瞬间逗乐做饭的人。 李云芍舀起蛋羹喂给小崽，只不过小崽边吃边看向桌子。 “娘，又！”小崽指着桌上大块的红烧肉，口水哗哗往下流。 “你不能吃。”李云芍看着五花三层的肥肉也有些馋。 “又！又！”小崽又去扯宋轻言，“宋宋，又！” 宋轻言吞下嘴里的肉，用筷子挑出一点儿烧化了的肥肉塞进小崽嘴里，“云芍，给他尝尝，可怜的小熠熠，马上两岁了，还没吃过肉。” “好吃吗？” “好气，宋宋还要！”小崽意犹未尽，表示自己还可以再来点儿。 “你想吃啥，叫声爹，就给你吃。”宋轻言不放过一点机会夹带私货。 “呸！”小崽伸出小爪开始扯宋轻言嘴角脸颊。 “放开！放开我！不然别怪爹大过年的揍你哦！” 春兰被宋轻言的小心思逗笑。 李云芍才不管他，自己已经习惯了。 大元则是闷头苦吃。 只有这两个人饭桌上又闹起来。 李云芍手指敲敲桌子，两个人停下手里动作乖乖吃饭。 “今年多亏了云芍，不然俺们也不会吃上这么多肉。”春兰感慨道。 自从李云芍回村之后，大元家的生活水平完全跨越了个层次。肉成了饭桌上常见的东西，大元两口子也跟着改善伙食。 “这没什么，主要是我刚回村，还是靠你们两口子平时照顾。”李云芍言辞恳切，“如果不是你平时帮着照顾林熠，我哪能走开。” “这都是应该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春兰说着说着，眼眶湿润起来，捻起袖子擦眼泪。 “春兰嫂子放心，明年就不用麻烦你了。以后小熠熠就交给我了！” 宋轻言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气氛，有些不太适应，开口宽慰道。 “看孩子是女人的活，你一个大男人，你看孩子谁养家？！”大元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这小子难不成还真想吃软饭？！ “当然是云芍了。云芍这么有本事，我只需要急她所急，照顾好家里就行了！” 宋轻言理所应当，“当然了，如果云芍不想挣钱，那我就去挣钱养他们娘俩！” 李云芍无语，这人适应的还真快。 大元被堵的哑口无言，好赖话都让他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饭罢，一桌人吃撑，坐在一旁消食。 屋里明亮烧着明亮的碳火，火蛇吐着火信子在盆里张牙舞爪，时不时跳出个火星子。 “大元哥，你大过年的没啥表示嘛？”宋轻言抱着小崽坐在盆边烤火。 “啥表示？”大元迷茫。 “就是对春兰嫂子没啥表示？”宋轻言提醒道，“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什么都没干呢吧？” 李云芍轻踢宋轻言脚踝，眼神警告。 “听你这意思，你给云芍准备了？”大元反呛回去。 李云芍………所以现在默认自己跟他是一对……… 大元的话正中宋轻言下怀，只见他得意仰头，“那当然！过年了，当然要给他们压岁钱啊！” 春兰被勾起兴趣，“压岁钱？这不是长辈给晚辈的吗？” “春兰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压岁钱不管谁给谁，那是一份心意，一份新年的祝福。哪里有什么特定的人？！”宋轻言一脸不赞同。 “俺们家云芍和小熠熠都有！我给的！”宋轻言觉得自己骄傲极了，自己真是一个好男人！好父亲！ 大元现在额头冒汗，谁知道这小子这么多小心思！ 春兰也觉得宋轻言说的有道理，好整以暇望着大元，“所以当家的，俺有压岁钱吗？” “这，这，俺没准备。” “哎呀，没准备呀，看样子春兰嫂子在你心中也，，，” “宋轻言！”李云芍打断某人挑拨的话，“闭嘴！” “好吧，好吧，明年大元哥可不要忘了哦。” “明年忘不了，忘不了。”大元暗地狠狠瞪了一眼宋轻言，这个臭小子！ 宋轻言眼底掠过坏笑，“我相信明年大元哥肯定忘不了，因为明年春兰嫂子就生孩子了，大元哥肯定要给孩子准备的。” “宋轻言！”李云芍听不下去，这人怎么逮着一个人欺负！ “云芍，我又没说错。”宋轻言委屈，随后对春兰眨眨眼，“春兰嫂子明年可以早点提醒大元哥。” 春兰一晚上被宋轻言逗得合不拢嘴，笑着答应，“行，行，明年俺提前跟他说。” 大元也彻底领略宋轻言嘴巴的厉害。 第33章 守岁 守岁几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小崽已经窝在宋轻言怀里睡着了，宋轻言也没有之前的精气神，眼皮耷拉下来。 “大元，我们先回去了。”李云芍看着两个睡成一团的人提议回去。 “行，明早俺们去找你们。”春兰也直打哈欠。 大元夫妻俩把李云芍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 “怪不得云芍对宋书生不一样。”春兰感慨道。 “啊？哪里不一样？也不知道云芍怎么看上这小子的，一肚子坏水！” “人家怎么一肚子坏水了？人家把云芍多放在心上，还给准备压岁钱！”春兰忍不住替宋轻言打抱不平，同时心里有些泛酸，自己辛辛苦苦一年也没见到什么东西！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对于大元夫妻俩的讨论，李云芍他们并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宋轻言抱着小崽一深一浅走的当心。 安置好小崽之后，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直到房门被敲响， 睡眼惺忪的宋轻言迷迷糊糊看着李云芍，“云芍有啥事儿吗？” 李云芍伸手手掌，“给。” 手上一个小荷包。 “这是啥呀？”宋轻言脑子困的已经转不动了。 李云芍抿抿唇，硬声道：“压岁钱。” “压岁钱？压岁钱！” 宋轻言瞌睡虫一下子全被赶跑，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不敢置信道：“给我的吗？” 李云芍颔首，“拿着。” “呜呜呜，”宋轻言小心翼翼捧着荷包，泪珠子从眼眶里喷涌而出，“我也有压岁钱！哈哈，我也有压岁钱！” 又哭又笑的宋轻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因为激动兴奋惊喜好多情绪同时出现在脸上，五官扭曲在一起，嘴里还不停重复着。 李云芍哼笑一声，“别哭了，丑死了。” “云芍，我能抱抱你嘛？”宋轻言抬头可怜兮兮看着李云芍，残存的眼泪包在眼眶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暴雨淋过的小狗。 李云芍上前一步，宋轻言伸开手臂紧紧抱住，然后放声大哭，似乎要把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一次性哭出来。 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呜， 李云芍耐着性子对着面前的空气翻白眼，水缸投胎吗？那么能哭！ 片刻后，脖颈处传来吸鼻子的声音。李云芍深吸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就听见某人带着鼻音扭捏问：“云芍，你啥时候娶我啊？” 李云芍推开某人，体贴带上房门，隔开自己想揍人的心思。 初一一早 大元夫妻俩敲响李云芍家院门。大门打开，对上两眼无神，仿佛即刻就要升天的宋轻言。 “你昨晚去干啥了？”大元疑惑问道，一副被吸干精气的模样。 “嘿嘿，”宋轻言顶着那副尊容嘿嘿傻笑，也不回答他。 李云芍抱着小崽出来，“走吧。” 一路上宋轻言跟在后边，时不时看看手里的荷包，发出一阵傻笑。 “他怎么了？”大元悄悄问李云芍，“看着怪吓人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李云芍头也不回，默不作声放快脚步。 “春兰嫂子，你看这荷包好看吗？”宋轻言满脸期待发问。 李云芍………来了…来了………… 春兰仔细打量一眼，“挺别致的。云芍给的？” “是啊，云芍给我的压岁钱。”宋轻言又是一阵憨笑。 春兰眼皮一跳，心中不知为何泛起后悔的情绪。 “大元哥，春兰嫂子给你压岁钱了嘛？”宋轻言问。 好了，春兰彻底死心，自己就不该多嘴问！ 大元脸一耷拉，“没有。” “哦，云芍昨天晚上回去给我的呢，我都睡着了，云芍又把我叫起来给我的。”宋轻言言语淡淡，不用细品全是炫耀。 一行人全沉默了。 只有宋轻言逮着他们夫妻俩问不停。 李云芍越走越快，只想离开这令人尴尬的地方。 直到大元再次开口，“云芍，走过了，在这儿。” 李云芍抱崽转身走回来，“哦”一声。 多少年没有来上过坟了，记错很正常，很正常！李云芍安慰自己。 两座碑并排立在坟头，李云芍跪在地上磕头。 大元扶着小崽也让他跪下，被李云芍阻止，“不用。林熠不用。” “可是，”大元顿了顿。 李云芍拿出纸钱，一点一点烧着。青紫色的火焰慢慢变成明黄，黄纸也在火中燃烧殆尽。 李云芍目光沉沉，视线落在坟碑上，沉默无言。 离开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哭的懦弱小孩抹灭在颠沛流离的童年里。 宋轻言跪在李云芍爹娘坟旁，郑重道：“爹娘，你们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云芍！”说完重重磕头。 李云芍回神，嘴角抽搐，倒是也不必如此。 纸钱烧的差不多，李云芍起身。 对大元夫妻俩说，“你们去上坟去吧，我们在这再待会儿。” 俩人走后，李云芍收拾好东西对宋轻言道：“走吧，既然来了，也去看看你娘吧。” 宋轻言抬头，惊喜道：“云芍，今天咱们就见长辈了！”随后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穿正式点！” “你还有衣裳？”李云芍反问，穷的叮当响，还穿正式一点儿！不对！谁跟他见长辈！ “走不走？” “走走走。”宋轻言边说边去找自己娘的坟。 终于在荒草丛生的山沟沟里找到了，还是宋轻言拔掉坟头上的荒草确认。 接着宋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我来看你了！不是因为我又读书了，而是因为我找到媳妇了！” “闭嘴！我不是你媳妇！” “嗯嗯，”宋轻言敷衍点头，“未来的媳妇！娘，我跟你说，我媳妇对我可好了，昨天晚上巴拉巴拉，还给我压岁钱巴拉巴拉，，，” 李云芍转身抱着小崽站的远远的。怎么会有这种男人，炫耀怪成精吧！ 宋轻言三下五除二烧完纸，对着他娘的坟磕了个头，起身道：“娘，你别担心我。虽然我也知道你不会担心我，你现在应该跟我爹举案齐眉过的好着呢，也不会想起我这个儿子。 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以后我们可能不常来，你好好的。”　说完又跪下去磕头。 李云芍看宋轻言面无难过走出来问道：“这么快？” “嗯，我娘估计也不想看到我。”宋轻言笑嘻嘻道。 “嗯？” “在她眼里最重要且唯一重要的是我爹，至于我，她从来不关心。” 第34章 上坟 “而且她应该也不想看见我。”宋轻言眼底闪过讥讽。 李云芍挑眉，“怎么说？” “我爹一直想让我继承他的衣钵好好读书，临死前也不忘叮嘱我娘，让她好好供我念书。” 说着宋轻言嘲讽一笑，“一个秀才而已，还不是连妻儿都养不起。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继承的！ 也可能是我天生不成器，我娘死之前还放狠话，说如果我不读书了，她就没我这个儿子。 没这个儿子就没这个儿子吧，我这个活着的人每年还能省下烧纸的烧。哈哈！” 宋轻言脸上虽然笑着，难过却从眼里跑出来，哽咽道：“我如果继续读书，她就得死。我不想让她死。但是她还是死了。 云芍，你说读书有什么用？她死之前我连钱都拿不出来给她看大夫！” 李云芍把小崽塞进宋轻言怀里，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宋宋。” 宋轻言望着眼含担忧的小崽，破涕为笑，“我现在不难过了，我现在有家了。云芍，你啥时候娶我啊？” 李云芍呼吸一窒，无话可说，转身就走。 宋轻言抱着小崽一步一蹒跚跟在她身后下山。 狭窄的山路上，上上下下的村民形成了两条流动的河流。 “大丫，上山给你爹娘烧纸啊？”婆子手提篮子寒暄。 “嗯，婶子也快去吧。”李云芍生硬回一句。 等到李云芍他们走远，上山的婆子交头接耳。 “大丫变化挺大啊，刚回村的时候可是傲的很，见人连句话都不说。” “可不是，有几分人情味了。” 一唱一和的两人正好看见宋轻言抱着小崽过来。 “宋书生，这是跟大丫一起去上坟了？” “是啊，”宋轻言一脸得意笑模样，“婶子大娘赶紧去吧。”说着迈开步子下山。 两个婆子纳闷，“这宋书生喜当爹，对大丫带回来的小崽子还怪好。” “年纪小，还啥都不知道呢！再说了大丫条件那么好也不亏！” “说的也是，不过大丫儿子长的真好，一看就不是咱乡下人。” “行了，别说闲话了。赶紧吧！”走在前边的汉子催促着，满脸不耐烦。 下山的宋轻言抱着小崽絮絮叨叨，小崽听烦了，小手直接捂住那张婆子嘴。 “嗤，”一声冷笑飘进宋轻言耳朵里。 宋轻言定睛一看，“呦，这是谁？这不是我前未婚妻吗？” 李花尖利的下巴高抬，蔑视扫视眼前抱娃的男人，“男人抱什么孩子，果然没出息。” “出息？出息是什么？”宋轻言言语轻快，仿佛李花的话并不能给带来什么影响，“不过听你这么说，李大树倒是蛮有出息的。毕竟无媒苟合干的那叫一个溜。” “你，”李花脸色难堪，视线落在小崽身上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你不是吗？为了李大丫的钱，还不是便宜爹上杆子当！” 李花现在整个人浑身冒着躁动不安的黑气，眼里怨毒之色犹如毒蛇信子一般时不时遮掩不住跑出来。瘦削的脸颊皮包骨，只剩下两颗眼睛高高凸起来。 “看来你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宋轻言一语道破，语气里掺杂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怎么？你拼命逃婚，李大树没好好珍惜你？” “宋轻言，你嘚瑟什么。俺就看着你未来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李花愤懑的目光落在宋轻言的破袄上嘲讽拉满。 “宋宋，走！她，丑！”小崽窝在宋轻言怀里，小脸扭头埋在他颈窝小声道。 宋轻言听见这话，嘴角忍不住上扬，临走前还不忘好心炫耀，“我可不会沦落到你这一步，找人要找有良心的。像你这样被猪油糊住眼睛，眼盲心瞎的蠢丫头才会过这种日子。 而你家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根本不配跟我们家云芍比。” “你，！”李花尖牙利齿还想再回击几句就被走在前头的李大树他娘骂道： “你都嫁人了，还跟其他男人勾搭。果然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当初就不应该让大树娶你！” 李花咬牙，弯腰垂头跟在后面，低垂的眼眸搁满了怨恨。年纪轻轻已经老气横秋，像是被抽干了生气。 天气渐暖，早春枝头冒出盈盈绿意。从田间拂过的微风捎带着麦子青涩的气息。 午后阳光下暖意十足，李云芍把屋里东西都搬出来晾晒。 小崽一个个拉开柜子抽屉看，好像能从里面发现什么宝贝似的。 宋轻言找来一根细竹条，“啪啪啪”，“啪啪啪”用力抽在被子上，竹条落下去的地方立刻浮出烟尘，阳光下看得分外明显。 小崽听见动静，立马转移注意力。“宋宋，我也要。” 宋轻言立马将竹条转交给小崽，转身在堂屋门口坐下，端起茶杯喝口水，还不忘加油助威夸奖：“小熠熠很棒，用力些，看看干的多好！” 李云芍瞅着越夸越卖力，竹条抽得越来越快的小崽，嘴角抽搐，真没想到他吃这套，真是人小好哄。 “云芍，怎么样？”宋轻言挑挑眉，眉眼里全是求夸，身后隐形的尾巴都要甩出残影。 “让小孩子干活，宋轻言，你行啊。”李云芍勾起嘴角开始活动五指。 宋轻言身上骨头开始泛疼，立马跳起来握着杯子去送水。 阳光下，小崽小脸红扑扑，额头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 “小熠熠渴不渴啊，快喝些水，剩下的宋爹来干。你到堂屋里凉快凉快，快去快去。”宋轻言打算抽出竹条。 廊下阴凉处的目光落在宋轻言身上如芒刺背，让他如坐针毡。 “不要！”小崽收回手，意犹未尽，“你去休息。” “别！”宋轻言弯腰塌背与小崽平视，“小熠熠，宋爹求你了，让宋爹干吧，！不然你娘一会儿腾出手来，你宋爹就危险了。” 小崽一下子听不懂太多，“娘？危险？” 宋轻言上下猛点头，嘴里不停催促：“是啊，是啊！” “那你去吧！”小崽赶人。 廊檐下的李云芍托着下巴注视院子里嘀嘀咕咕的两人。 小崽又长高一截，圆乎乎的小脸上眼眸明亮，看起来十分健康。 宋轻言脸上伤痕好了之后，彻底露出了俊郎青涩的面容。原本瘦脱相的脸颊上也长出一些肉来，破袄挂在手腕上，明显短了一截。 李云芍眼睛微眯，视线又移到他脚踝处，健劲细长的脚脖子全露出来。阳光下白皙的皮肤隐隐泛着光。 第35章 小心思 “啧！真白！”李云芍腹诽道，“没半点儿男人样儿！” 三月三杨柳醉春烟，随着万物复苏，出行的越来越多。 听说李云芍要去县城，春兰特意一大早来托她带匹棉布回来。 李云芍看着如同一口大锅扣肚子上的春兰有些心惊肉跳，连连点头并让宋轻言赶紧把她送回家。 等到宋轻言回来，李云芍反身关上大门。三个人直奔县城而去。 一路上宋轻言牵着小崽走前面，李云芍跟在后面，耳边全是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宋轻言唆使小崽让他到了县城先吃饭，并且生动描述县城的东西有多么美味，言语间的诱惑让小崽动了心。 “娘，去吃饭。”小崽回头等着李云芍赶上来要求道。 “吃什么？”李云芍问。 “馄饨！”宋轻言在小崽身后气音提醒。 “馄饨！”小崽重复。 “你怎么知道县城有馄饨？”李云芍问。 “宋宋说得。好吃！”小崽期待。 “是吗？宋轻言。”李云芍勾起一抹笑，只是这笑没入眼里。 “云芍，我就说一下，”宋轻言辩解，在李云芍的注视下，脑袋一垂认罪，“好吧，我想吃。” “想吃就直说。”李云芍目光沉沉，眼神一转而过冷芒。 “我不是是个大人嘛，要是还说想吃这想吃那，让人听了嘀咕。到时候说我是馋鬼，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嘛！” 宋轻言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心虚，只是眼神不自觉往李云芍身上飘。 “一碗馄饨而已，也值得你跟我耍心思？”李云芍死鱼眼扫过瞬间站直的宋轻言。 宋轻言闻言，用力眨眼，似乎这样鼻腔发涩的泪意能憋回去，强笑道： “我也是个男人嘛，也要面子的。” “面子？吃我的，穿我的，在我面前不需要面子。” 李云芍真是不懂男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宋轻言挺直腰板猛点头，“嗯嗯，我在云芍面前没有脸！”狗腿模样不忍直视。 县城门口，原本松松散散守城门的衙卫变得佩刀在手，一看就是练家子。严肃冷静的气场使得来往的行人形色匆匆，丝毫不敢多加逗留。 李云芍三人进城后，先在城内不远的摊子上点了两碗馄饨。 坐下后，李云芍不经意问道：“老板，县城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守卫这么严？” “前两天，咱们县来了个大官，说是要搜查在逃嫌犯。” 摊子这会儿没人，老板放低声音和李云芍说了两句。 “咱这县城穷乡僻壤的，什么嫌犯能这么不长眼来咱这儿？”宋轻言看李云芍感兴趣立马试探道。 “那谁知道，不过城门口告示牌那儿贴的有嫌犯画像。说是从明天开始就要到村里挨家挨户搜查，进城的人也要一个一个询问。” 老板皱巴着一张脸，“天杀的，本来生意就难做，现在还在城门口看着。我这小摊儿趁早关门算了！” “老板别这么说，看这情况，这个大官想必也是有能力的，说不定很快就能抓到嫌犯了呢！” 宋轻言笑着宽慰摊子老板。 李云芍的目光则锁定在守城的衙卫，不，或者说是士兵身上。 身形挺拔，面容冷峻，一身杀伐之气，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身上独有的气息。 看来这县里来了大人物。 “云芍，”宋轻言接过老板端来的馄饨，肚子里像是喝了八两醋，出口一股子酸味窜上来：“那几个臭烘烘的汉子有啥好看的！” “娘！酸！”小崽舔了口宋轻言沾在筷子的醋，酸成苦瓜脸。 李云芍移开视线，冷眼看着作妖的宋轻言，“吃不吃？” 说着拉过小崽，开始给他喂饭。 宋轻言撇撇嘴，不甘心向嘴里送馄饨。 小崽时隔许久吃馄饨，捧着碗乖乖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吃到高兴时还晃荡晃荡两条小腿。 宋轻言尝了几个，把汤碗往李云芍那儿推了推，“云芍，你也吃点儿。” “我不吃。”李云芍看也没看桌上的馄饨，专心喂完小崽最后一碗。 “你嫌我？” 宋轻言觉得李云芍也没吃饭，肯定也饿了。但是只点了两碗，应该是没钱了。 现在她不吃自己碗里的，不是嫌弃自己是什么？！ 李云芍不懂话题怎么扯到这里来的，“你吃。顺带看着林熠，我去告示牌看看。”说完起身直奔告示牌。 宋轻言气得把碗捞过来，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嘴里已经盛不下也不停下来。 李云芍站在告示牌旁，上面两个男人的画像，一老一少。 画像下方写着林定国，林远珏通敌叛国的罪名，而今戴罪潜逃，若有发现者，举报得五十两纹银。 李云芍呆愣一瞬，似是不敢相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守城的士兵瞥了一眼告示牌前的李云芍，好心提醒道：“小娘子，看见画像上的两个人就去官府报官，赏银五十两！” 李云芍一改在其他人面前的模样，怯怯问道：“他们俩逃到这里来了？不会很危险吧？” 士兵提及此，神色立马变得不屑，“老弱病残罢了，不足为惧。 真正厉害的都已经被处斩，当今圣上念及旧情，才放他们爷孙一马。没想到中途竟然让他们给逃了！” 李云芍听着这话似乎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道：“俺知道了，俺知道了。” “那就别围在这儿了，赶紧走！” 李云芍转身形色匆匆，颇为恐惧的加快脚步离去。 转身那一刻，脸色彻底冷下来，阴沉沉的杀意涤荡在胸口。 “云芍？”宋轻言纳闷，怎么去看个板子这么生气。 李云芍深吸气，压下心中的思绪，对着担心的宋轻言道：“走吧，咱们去买东西。” “哦，”宋轻言赶紧抱着小崽跟上。 布料店 “客官看看，这都是新进的料子。有棉，麻，丝，锦，想要什么料子都可以跟我说。”布料店老板娘热情招待。 “你先去挑。”李云芍接过宋轻言手里的小崽说道。 “我？”宋轻言惊异指指自己，“云芍你挑吧。” “看看这姐姐多知道心疼弟弟！”老板娘笑着感慨。 宋轻言不乐意了，“老板娘，我难道看起来像她弟弟？” “啊？不是吗？”老板娘有些尴尬。 李云芍踹了一脚宋轻言，“快挑！” 宋轻言捡着红色，蓝色挑了两匹，“就要这两匹。” “小娘子，这是给他穿的？”老板娘不确定，又不敢问挑布的混不吝，只能寄希望于看起来正常不少的李云芍。 第36章 制衣 “你挑的料子，你要穿。”李云芍沉声道。 宋轻言点头纠结，“云芍，你说这俩哪个好看啊？要不然再来个黄色看看？” 老板娘一言难尽，从来没见过男人喜欢穿这么花的。 “你自己喜欢哪个拿哪个。” 李云芍说着随手指了几匹素色棉布，“老板娘，把这几个给我包起来。” “好嘞。”老板娘爽快答应。 “你这儿给做衣裳吗？”李云芍打听道，光买布，制衣也是个麻烦事。 “不做。”老板娘笑眯眯问道：“小娘子不会做衣服？” 李云芍本来想点头，但是想起家里放着的许久未动的针线摇摇头。 “小娘子是附近村子里的？”老板娘试探问道。 “嗯。” “小娘子怎么不找你们村里的绣娘帮忙制衣。也比县城里的稍微便宜些。” “绣娘？”李云芍还没听说过。 “是啊，每个村子里都有针线活做的好的，绣些荷包卖个铺子里，也算是个营生。”老板娘感慨，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啊。 “小娘子要是不是很讲究做工款式，完全可以找村里人做。” “多谢。”李云芍点头。 “不谢，不谢，你家孩子长的真好。”绣娘目不转睛盯着小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那是当然了，十里八村都找不到一个能跟俺们家小熠熠相提并论的！” 对于小崽的相貌，一直以来都是宋轻言骄傲的点。 “呵呵，这位客官，你挑好了没有啊？”老板娘不接他话茬。 “云芍，我觉得紫色也好看。”宋轻言面前摆着几匹心仪的颜色。 “就要这个。”李云芍指着一匹灰色粗布决定，把宋轻言的选择否定个遍。 “好吧，好吧，”宋轻言脑袋耷拉下来。 “小娘子，这匹蓝色也不错。”老板娘推销，“当然这个客官选的其他颜色也不错。” 李云芍摇头，“就这匹。” 宋轻言垂头丧气，嘀嘀咕咕道：“又不听我的，何必让我选！” “再把那匹暗红色也包起来。” “好嘞，”老板娘把李云芍选的布料全都归置到一边，拿出小算盘开始算账，“一共六匹布，八两银子。” “客官需要送货上门吗？”老板娘热情推销，“咱们小店可以送货到家，只不过如果是在村里，会多收取一定的银钱。” “怎么送货上门？”宋轻言问。 “您留个地址，到时候给您送过去。咱们店县城周围的村子都送过，你就放心吧。” “如今县城都不安全，路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宋轻言不放心。 “客官说的是嫌犯的事儿？”老板娘不以为然，“咱们都是走大道，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不会出事的。” “大道？”李云芍眼睛微眯。 “对啊，县城通往各个村还有一些小路。小路虽然近，但是不安全，有些地方还杂草丛生。 尤其是去李家村的小路，离大道不远，但是山石杂草很多，还有坟堆在路边。现在天气暖和了，说不定毒蛇出没。谁敢走那条路啊！” 老板娘说着，上下捋捋胳膊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老板娘，俺们如果送的话，你不会走其他路吧？”李云芍试探问道。 “不会，咱们县里大道就一条，而且还平坦。州府里来来往往的商贩都从那里过。 所以小娘子要送吗？”老板娘拐回正题，不知不觉说多了。 “多加多少钱？”宋轻言警惕问道。 “不贵不贵，一百文。” “不要！”宋轻言立马拒绝，一百文！自己啥时候能挣一百文！ “小娘子，你都买这么多布了，也不在乎这区区一百文吧！”老板娘瞬间没了耐心。 “你懂啥呀！谁挣钱都不容易，该省省该花花。一百文都够给我做两身衣裳的手工费了！”宋轻言言辞激烈，坚决不花冤枉钱。 “云芍，你别管，我今天自己把东西弄回去！”宋轻言生怕对面败家媳妇来一句行，先把话堵死。 “行。”李云芍听他夸下海口，就看他怎么办。 不一会儿，宋轻言找个牛车回来，把布搬上去。三个人坐着牛车走了。 “你从哪里找的牛车？”李云芍抱着小崽，过城门时把小崽横抱在怀里哄他睡觉。 “城门口找的，有快要出城的大叔。然后说给他十文钱，让他捎带咱们回家。”宋轻言眉头一挑，“云芍，给你省了九十文。” “嗯，挺聪明。” “那是，咱家的钱不能让外人赚去！”宋轻言眉宇间全是小得意。 到家之后，宋轻言把布匹搬下来。 李云芍则牵着小崽去找大力娘。 “嫂子，在家么？”李云芍在门口轻喊一声。 “熠熠！”大力从屋里跑出来，兴奋的拉起小崽的手就把他朝屋里拽。 “大力，你娘在家吗？” “在，熠熠娘，快进来。”大力拉着小崽不紧不慢往屋走，边走边喊，“娘！熠熠娘来了！快出来！” 大力娘闻言擦擦手上的水迹从厨房出来，“云芍来了。有啥事儿啊？” “我从县里买了些布，准备做春衫，嫂子会裁布做衣裳不？” “行啊，等着俺哈。”大力娘爽快回答。 “娘，咱们这是要去熠熠家？”大力和小崽坐在凳子上，难得老实一会儿。听见李云芍的话又兴奋起来。 “走走走，去地里找你爹去，别在这儿碍事！”大力娘像撵鸡一样把大力赶出门。 “娘！俺也要去熠熠家。”大力抗议。 “滚犊子！不许去！”大力娘拒绝，自家小崽子自己最了解，猫憎狗嫌的，能去哪儿？！ “嫂子，让大力一起去吧。正好可以跟林熠一起玩。”李云芍看着活力十足的大力，好像看见长大以后的林熠。 “行吧，不许捣乱！”大力娘再三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哎呀！娘，你好啰嗦呀！你看熠熠娘的话多少！”大力说完冲着自己娘做了个鬼脸。 “你个小兔崽子！”大力娘笑骂道，“调皮的很！” 李云芍领着大力娘俩回家。 大力娘一眼就看见桌上摆的布匹，忍不住感叹道：“俺滴个乖乖嘞，云芍你咋买这么多布？！” “春兰嫂子那还带了两匹。”李云芍解释道。 “那这也不少啊，”大力娘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云芍，要不然匀给俺一匹呢，大力的衣裳也短了，俺正想给他重新做一身。” “行，不过只能给你匀半匹出来。大力应该不喜欢暗红的，灰色给宋轻言做一身，剩下的都给嫂子。” “可以可以，你看多少钱，俺给你。” 第37章 搜查 “不用，还想请嫂子帮忙裁布做衣裳。这点儿不就给嫂子了。” “那不行！咱一码归一码，你要是不要钱，俺就不给你做衣裳。” “那行，剩下的布就当是我给嫂子的工钱。”李云芍直接拍板，不想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心思。 “可是，，，”大力娘犹豫，“剩下的布还有很多，做衣裳的工钱才值几个钱啊。” “宋轻言要做几身，林熠也要做几身。麻烦嫂子裤腿袖子都做长一些，省得来回换麻烦。”李云芍瞅着门口俩发愁，怎么这么麻烦！ “行！那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大力娘没了心里负担，视线落在和小孩玩的宋轻言身上，“宋书生气色好多了，估计还能再长一截子。” “嗯，剩下的就拜托嫂子了。”李云芍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思绪。 “行，让他们来量尺寸。” “宋轻言，林熠，大力，过来量尺寸。”李云芍提声喊道。 一阵风，两阵风呼啸而过，就剩小崽落在最后面急的直叫唤。 宋轻言转身扛起小崽，“走走走，都别和俺们家小熠熠抢，他是第一个！” 说着把人往大力娘面前一搁，两个乌溜溜宝石般的大眼珠子就这么水灵灵的和大力娘对视了。 “啊~大力娘~”小崽小手背在身后，小胖身子扭扭，“我先~~” “好嘞，乖乖先！”大力娘被可爱的心肝乱颤，上手捏捏肉嘟嘟的小脸蛋，“俺乖乖先！” “我出去一趟，你带着林熠，一会儿把布料给大元送过去。”李云芍交代道。 “你去哪？” “别管。”李云芍说完趁小崽还在量身形翻墙而出。 宋轻言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难受，回头看看乖乖伸胳膊伸腿配合的小崽，情绪瞬间好转，“命根子在我手上，不怕你不回来！” 李云芍出了村子，径直朝着另一条通往县城的小路进发。 日落的黄昏把半边天渲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赤红的火烧云蔓延到山的另一边。整个村子笼罩在浓烈的色彩中。 天色渐暗，茂密的林子里杂草丛生，半人高的枯草早已没了生机，只倔强的扎在土里充当外来人的障碍。 说是一条小路，倒不如说是长时间无人问津，小路又回归到原始状态。 李云芍穿过枯枝又绕过杂草，衣裳浸染绿色的草液。越往深走，杂草七倒八歪在两边，刚冒头的草尖被碾压在泥土里，青绿的茎液混合着泥土散发出一股弥漫的气味。 这是人为踩出来的一条路，杂乱无章的破坏倒像是被仔细搜查过一遍。 夜色渐深，李云芍穿行在林子里，这条路她从东边摸到西边，从村口摸到县城门口。 交错复杂的小路还通往其他地方，要想摸个遍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李家村灯火通明。 所有人集中在村口。里正站在最前面，对着领头的官员点头哈腰。 “这是干啥呢？”村民见官兵站成两列不说话，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谁知道？大晚上不睡觉，真能折腾人！” 大元领着春兰站在末尾，扫视一圈，只看到宋轻言抱着小崽，“云芍呢？” 宋轻言后脊一僵勾起唇角，“在家呢，一会儿就过来。” 前面领头的官员冷眼扫过人群，对着里正道：“里正，李家村就这么多人？” “是，大人。李家村的人全在这里，还请大人明查。” “来人！”官员一声令下，身后所有士兵整装以待，武器哼鸣，“搜！” 两列士兵立即出动，挨家挨户搜查起来。 半小时后 “报，将军没有发现！” 陆陆续续回来的士兵接二连三汇报，无一例外都是没有发现。 村民里胆大的问道： “这位大人，你们在搜查什么？” 为首的男人抬眸扫视，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掏出一张逮捕文书。 “今有嫌犯在霍县逃窜，为了早日抓到，你们都得配合官府搜捕，直至嫌犯抓到。其中若是有人敢窝藏嫌犯，一旦被抓立斩不饶！” “那跟俺李家村有啥关系？俺李家村又没有嫌犯！”人群中飘出一句质问。 “有没有嫌犯不是你们说了算！现在挨家挨户站好！” 士兵喝令一声，佩刀出鞘，刀刃凌冽的寒光乍现。 村子里的人立马噤声乖乖站好，宋轻言站在最后面，东张西望始终不见李云芍身影。 眼瞅着搜查的人越来越近，宋轻言心都跳到嗓子眼，扑通扑通的心跳透过胸膛震彻耳膜。 李家村一家一家挨在一起，里正带着士兵从前往后过问询查。 “宋书生，云芍去哪了？”大元靠近宋轻言，胆战心惊再次询问。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宋轻言嘴上这么说，心早就化成一只土拨鼠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李云芍，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成刀下亡魂了！你就没男人了！ 宋轻言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快要过来的里正。里正每过一家，宋轻言就跟着抖动一下，额角渗出慌张的冷汗。 背后刮来一阵凉风，宋轻言身子一激灵，下意识收紧胳膊抱紧怀里的小崽。 水汽扑鼻而来，宋轻言猛得转头，悬着的心终于安全回到胸腔里。 李云芍轻挽发尾，身上是洗澡后独有的清爽感。 “云芍，你可真能沉住气，还能在家洗澡！”大元冲着她竖起大拇指。 “嗯，耽误了点儿时间。”李云芍伸手，宋轻言就把小崽送到她怀里。 低声问：“你怎么才回来？” 李云芍后退两步，身子一侧在宋轻言身后，遮挡住其他人试探的目光。 “宋书生，到你们家了。” 里正望着他们仨的站位，宋轻言身后的李云芍温顺抱着孩子。了然点头，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里正，俺们家就三个人。”宋轻言对着里正恭恭敬敬道。 “嗯，今天你们去县城了？”里正现场询问。 “嗯，俺们去扯点儿布。天马上就热了，想做几身春装。” 里正颔首，视线落在低眉顺眼的李云芍身上。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看来还是得有个男人压制着！ “最近没啥事儿，别到处乱跑，外面现在不安全！”里正捋捋胡子严肃交代。 “俺知道了。”宋轻言向前一挪，彻底挡住里正的视线。 火光绕开，黑暗爬上阴影处的半张脸，宋轻言噗噗通通的心慢慢恢复正常。 第38章 作精上线 折腾到半夜，宋轻言回到家转身把院门关上。 “云芍，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宋轻言非常不喜欢她这种将自己排斥在外独来独往的态度。 “睡觉吧，今晚让林熠跟你睡。”李云芍把小崽抱到东屋，回房时被拉住手腕。 “你不说，今天咱俩就在这耗着。”宋轻言不松手，眼神倔强盯着李云芍。 “你不用知道。”李云芍夜色中的脸恍恍惚惚让人看不清楚。 “我不用知道？我不用知道？！”宋轻言，唰，心头窜上数丈火焰，一晚上的担惊受怕换来一句让人心寒的话，怒火中烧中掺杂着委屈酸涩，“好！我不管！” 李云芍抽开被攥的气血不畅发麻的手腕，“你在家看好林熠就行。” 说完转身翻墙出去。 留下宋轻言捂嘴痛哭，哭腔里还不忘大骂李云芍这个不负责任的坏女人！ 李云芍手腕传来的热意让她不自觉放慢速度，脑海里全是宋轻言要哭不哭的委屈表情，生气焦虑害怕化成一张面具盖在宋轻言那张脸上。 嗯，还挺好看的。 李云芍彻夜未归，宋轻言在院子里也蹲了一夜。 晨露悬在宋轻言低垂的长睫，天边一条白线慢慢扩大范围彻底驱散黑暗。 屋里小崽一觉醒来，没人了？！踮着小脚从炕上爬下来。 出了门，一眼看见门口的宋轻言像个石猴蹲在那里。 “宋宋？”小崽跑过去，炮弹一样把人撞倒在地。 宋轻言倒在地上，用胳膊捂住眼睛。 “宋宋？” 小崽起身去拽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拉到怀里。 宋轻言憋了一晚上的情绪，如同喷泉爆发出来，抱紧小崽放声大哭。 眼泪鼻涕糊一脸，清俊的面庞肿成猪脸，边哭边卖李云芍的赖，挑拨娘俩之间的关系。 “小熠熠，你娘不要咱爷俩了。她一夜没回来！啊，啊，啊，也不知道去找哪个死男人去了！ 以后就剩咱爷俩儿相依为命。” 宋轻言越说越伤心，觉得生活也没了指望，“小熠熠，咱爷俩儿该怎么办啊？没有你娘，活不了啊~啊~啊~啊~李云芍，你个杀千刀的，你没良心~~~~” 小崽听不清呜呜咽咽的宋轻言到底说些什么。想去找李云芍，才发现怎么没见李云芍。 “娘！娘！！”小崽用力挣脱烦人的怀抱，扯着嗓子喊娘。 宋轻言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仿佛要吃了谁的血肉，“你喊什么~~你娘不要咱们了~~她要走！行！要走就让她走！休想再进咱家门！” 小崽叫喊不得，直接张嘴咬住宋轻言手指，一巴掌扇在宋轻言浮肿的脸上，小嘴还不停骂道：“坏蛋！有病！疯子！找娘！” 宋轻言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悲从中来，“你打我，你娘不搭理我，你也打我，这个家待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离家出走！” “闭嘴！”小崽眼泪汪汪，以前两个人闹到这种程度，李云芍早就出来制止。 今天还没出现，小崽害怕了。“娘~娘~娘~” 泪珠子大颗大颗从脸上滑落，整张小脸皱在一起，眉头蹙成一团，嘴里不停喊娘。 宋轻言手忙脚乱去擦，乌鲁乌鲁的嘴里威胁着：“不许哭！不许哭！” 于是李云芍熬了一夜，进门就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眼泪鼻涕淌了一地。 瞬间头都大了，转身想关门走人，找个没人地方眯瞪一会儿，但是还是没忍心这么干。 因为她相信她的感觉，如果真这么做，宋轻言真能把房子捅出个窟窿出来，更别提折磨小崽。 “干什么？大早晨哭什么？”李云芍深呼口气，准备迎接魔音绕耳。 “娘！”小崽用力伸手要抱抱。 宋轻言揽回小崽胳膊，一脸警惕，“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宋轻言，这是我家。”李云芍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给他好脸色了，听听这人说的话，鸠占鹊巢还如此理直气壮！ “行，你赶我？”宋轻言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多无理取闹的作。 李云芍额角青筋泛起一跳一跳的突突，深呼吸还是压不下去胸中翻涌的怒意，上前一把拎起宋轻言，指着鼻子骂道： “给你脸了是吧，让你照顾好孩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大清早两个人抱在一起哭！我还没死呢？这么迫不及待要给我哭丧，接着准备干什么？把林熠撵出去，自己霸占整个房子？！ 宋轻言，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我跟你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还这么作，我马上提刀剁了你！” 李云芍怒气发泄出来，随手把宋轻言扔到一边，抱着小崽进屋。 “娘~他不乖！打他！”小崽拍在李云芍肩膀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宋轻言告状：“他还吓唬我！” “咱不跟他玩。”李云芍随口安抚，回头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宋轻言，欠揍玩意儿！ 宋轻言趴在地上捂脸又笑又哭，嘴里喃喃道：“她没打我，嘿嘿，她没打我！” 这话如果要是让某人听见，某人估计会惊呼一声，变态！ 李云芍一觉醒来，睁眼对上肿成一条缝的眼皮。 小崽趴在宋轻言背上冲着李云芍直咧嘴，“娘~骑大马~” 李云芍抿抿干涩的嘴唇，朦胧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宋轻言脸上红眼皮白脸蛋，像是一只化成人形的蛤蟆。 “眼睛什么了？” 干哑的声音响起，宋轻言背着小崽爬到李云芍身边，从眼缝里乍出一道光来，“云芍是在跟我说话吗？” “不然？”李云芍又重新闭上眼睛，似乎不想看见他。 “我就这样，很快就好了。”宋轻言说着说着鼻音浓重。 “你又哭什么？”李云芍叹气，以前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娇小姐都没他这么娇气。 “云芍，我昨天晚上想明白了。我不应该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多嘴过问你的事，你别怪我。”宋轻言揉揉眼睛，低声委屈道歉。 “不跟你说是觉得没必要，你也不要想太多。”李云芍思考片刻还是开口解释。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就在家带好小熠熠，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情吧。”宋轻言善解人意起来李云芍都自愧不如。 “不用，你有事你去办，一个男人总不能栓死在孩子身上。”李云芍拒绝。 “可是你好像很忙啊，是咱家没钱了嘛？”宋轻言小心翼翼猜测，“要不然我出去扛麻袋吧，虽然不多，也能养家。” 第39章 带人回家 李云芍含糊颔首，“这两天我进山一趟。你带着林熠好好在家待着，银子在床头小柜子里，需要多少自己拿。” 宋轻言乖乖点头，窗外的阳光在他发丝上跳跃，映出柔和的暖意。 李云芍没忍住伸手揉了揉。 时间突然在两个人之间静止。片刻，李云芍尴尬收手，宋轻言猛然垂头，耳廓的热意直冲脑门。 半晌后发出憨憨的傻笑。 然后宋轻言过上了留守带崽生活。 小崽每日有三问： 娘呢，娘呢，啥时候回来？ 宋轻言每日必干一件事： 早起抱娃，吃饭抱娃，晚睡抱娃。 就在宋轻言以为李云芍弃崽潜逃的时候，她终于回来了。 深更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大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宋轻言掖好小崽被角，起身出门，站在门口轻喝一声：“谁？” “我！宋轻言开门。”李云芍嘶哑的声音飘进来。 宋轻言闻言迫不及待的心都要飞出去了，趿拉着鞋就往门口跑。 开门准备扑上来，却被李云芍闪开。 “云芍~”宋轻言委屈巴巴，黑暗中李云芍身上似乎还背着什么东西？ “先去烧锅热水，然后把你的衣服拿出来一套。” 李云芍有条不紊吩咐着，直接把人驼了进来。 宋轻言这才来清楚，震惊，“云芍~你怎么还拉了个人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又进来一个苍发凌乱的老头，“小伙子，不是一个是两个。” “不是！李云芍，你有本事了啊，敢往家领男人！你是当我死了嘛？！”宋轻言气的脸红脖子粗。 李云芍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头，果然眼底一派兴致，顿时尴尬不已，重复道：“宋轻言，先去烧水。回来再跟你说。” 宋轻言见她轻手轻脚将人放在床上，动作之小心，神情之凝重，一看就十分珍重。 狠狠跺脚，故意“哼”一声，声音之大，在场的各位都听得一清二楚。 等到宋轻言走远后，老头捋捋胡子大笑，“云芍，这是你的小相公？可真有意思！” “大爷，你就别笑话我了。”李云芍无奈，她就知道一定会这样。只不过没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 “没笑话，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沉稳的性子会找个这样，嗯，，”老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宋轻言。 “您去休息吧，隔壁房间有休息的地方。”李云芍开口赶人。 “你这孩子，咋还这样？”老头找个地方坐下，放松下来的身躯像是被抽出脊骨瞬间没了精神气，眼神浑浊注视着床上躺着的少年满脸忧心。 宋轻言推门进来怨气满满，“水烧好了。” “你把热水端过来，我给他擦擦。”李云芍随口吩咐，视线一直在床上人身上。 “你给他擦？！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许！”宋轻言像是炸了毛的猫，言辞激烈，上去就要去拉开李云芍。 “那你给他擦。”李云芍顺着他的力道站在一旁。 宋轻言言语一顿，扭扭捏捏道：“那，那行吧。你不许动手，等着我来！” “哈哈哈，咳咳”老头笑得呛一嗓门口水，显然被宋轻言逗得不行，“你这个小相公，怎么这么有意思！” “大爷！”李云芍有时候也想不通宋轻言奇奇怪怪的脑回路。 “行行行，我忍住！”老头见人把热水端进来，拧干帕子开始扒衣裳。 “小子，小心点，他身上有伤。”老头提醒道。 “有伤？谁身上没伤？”宋轻言毫不客气呛声回去，“我身上现在还有云芍揍的伤痕呢！” 老头到嘴的茶水喷了一地，面色复杂看向李云芍。 “宋轻言！”李云芍警告，“别胡说！” 宋轻言手上的帕子扔水盆里，捋起袖子就证明，指着胳膊上不仔细看都快看不清的青痕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说着又要脱下衣裳展示后背，“还有，，，” 老头立马遮住眼，“可不敢看，可不敢看。云芍你快管管他！” “宋轻言！”李云芍神情彻底冷下来，“你皮又痒痒了？” “你要打我？”宋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眼圈一红，“李云芍！你一走几天，把孩子交给我不问事儿！还带回来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果然是喜新厌旧了吗？” 李云芍上前一把捂住宋轻言那张破嘴，再不人工闭嘴，还不知道能秃噜出什么胡言乱语！ “大爷，你先给他擦擦。我跟他好好聊聊。”李云芍拖着宋轻言去了隔壁屋。 “李云芍！我跟你说，这个家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男人！”宋轻言回屋先发制人，语气强硬。 李云芍被他磨得没脾气，坐在床边抱臂听他还能说出什么逆天的言论来。 “我跟你说，他俩一看就不像好人，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把他们带回来。 李云芍，我跟你说，这种来历不明的男人最吓人！家里又不是只有大人，还有小熠熠呢！他们要是真的心怀不轨，那就危险了！” 宋轻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把小崽拎出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李云芍目光怔怔，从来不知道这人能有这么体贴，真是为了把人赶出去无所不用其极。 “云芍，”宋轻言说得口干舌燥，却听不见李云芍认同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急。 心思一转：这人从来就不是个好心的人，如果跟她没关系，就算死在她面前，她都不得多看一眼！ 如此想来，这两人还不能赶出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宋轻言绷绷嘴，“那好吧，那他们能住到什么时候？” 李云芍顿声回道：“一直。” “啥？！一直，这是养两个祖宗啊！”宋轻言两眼发黑哀嚎。 “不用你养。”李云芍压低声音，转身看看熟睡的小崽。 东屋里动静听的不真切，床上躺着的少年微睁双眼，老头赶紧把人扶起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祖父，”少年干哑的嗓子低喃，“祖父。” “阿珏。”老头扶他靠在床柜边，起身倒碗水一点一点饮到嘴里。 “祖父。”少年烧的脸上一片通红，脑子昏昏沉沉，嘴里一直喊着祖父。 老头笨手笨脚拧干帕子擦拭少年的脖子手腕。 “我来吧。”宋轻言憋声憋气道，抢过老头手里的巾子开始擦拭少年脖颈，腋下，脚底。 老头不知道李云芍怎么跟宋轻言说得，只是等到宋轻言再出来，态度还是有些轻慢排斥但也没有刚才那么明显。 第40章 嫌弃 小崽一觉醒来，看见自己娘了，忍不住揉揉眼睛，没错是李云芍，高兴大喊：“娘！娘！！” 李云芍伸出胳膊架在小崽腋下，“在家有没有听宋轻言的话？” “嗯嗯，”小崽点头，“听话！想娘~~~” 绵绵的小奶音里透着思念，听得李云芍心头发软。 “呦，这咋还有个小崽儿？”老头蓬蓬乱发从屋里出来，目光凿凿看着李云芍怀里的小崽。 小崽搂紧李云芍脖子，发黑的瞳孔里映出老头邋遢的形象，扭头把脸埋在李云芍肩膀上不去看老头。 “大爷，这是林熠。”李云芍介绍。 “林？熠。”老头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反复咀嚼，浓重的眉毛皱成一团，“姓林？” 李云芍颔首顺带对小崽道：“叫太爷爷。” 小崽扭头不看，默不作声。 “太爷爷？”老头虎目圆睁，“是哪个臭小子的种？我非得，，，” 话语断在口中，老头想起什么，黯然神伤。半晌低声道：“也挺好，挺好，就是辛苦你了。” 李云芍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老头想错了，但不忍再去戳他肺管子，只哄着小崽：“林熠，这是太爷爷，你看一眼。” 小崽闭上眼睛，熟练装睡。 “呵，这小崽儿，古灵精怪！倒像小玖那丫头！” 李云芍干笑两声，把小崽塞到老头怀里，“大爷，您先看一会儿。等会儿宋轻言醒了，直接把林熠交给他就行。我去县城一趟。” 老头手脚僵硬举着小崽，悬空的小崽没了安全感，瞬间瘪嘴要哭。 老头赶紧生硬哄孩子：“乖乖，别哭别哭。” 小崽闻着老头身上窜上来的味道，小手捏着鼻子，“丑！臭！” “啥？”老头没反应过来，揽手将小崽挤在胸前。 小圆脸挤成小肉饼，小崽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捶老头，“坏！臭！” 哭着哭着还干哕起来，可把老头急坏了，“乖孙孙，怎么了？别哭哦，别哭哦。” 宋轻言在哭声中醒过来，挠挠头起身睡眼惺忪，“咋了嘛？怎么大早晨就开始哭呢？” “宋宋，抱~~”小崽可算是看见救命星，身子伸长胳膊挣脱束缚朝着宋轻言方向歪。 “哎呦，我的小祖宗，哭啥呢？谁欺负你了？”宋轻言说着眼神不善看了眼老头。 老头立马后退一步，“不关我的事！云芍让我抱一会儿，他就哭了！” “不关你的事？俺们小熠熠的脾气可好了，从来不哭！怎么你一抱他就哭了？”宋轻言神色不满，虽然这话说的有夸张嫌疑，但宋轻言一本正经的质问。 “我也不知道他为啥哭？难道是不喜欢我？”老头想起这个可能性颇为伤心，精神也蔫了。 “不喜欢你？”宋轻言面上一喜，不愧是自己好大儿，知道跟自己统一战线了！ “臭！洗澡！”小崽义正言辞，眼泪浸润过的瞳孔水润润的像极了两颗黑宝石。 “哎呦，我的乖孙孙，原来不是不喜欢太爷爷啊。行，太爷爷现在就去洗澡。”老头猛吸一口气，接着咳嗽不止，“嚯，确实臭！熏着咱们小熠熠了，太爷爷跟你道歉哈。” 老头捏着声音跟小崽说话，过于和蔼可亲的态度让宋轻言心生警惕，“臭老头！有我在别想诱骗小熠熠！” 老头起身看着不太聪明的宋轻言，选择不跟他计较，“宋轻言，厨房在哪？老夫要烧水洗澡。” “自己找！”宋轻言撇撇嘴，糟老头子一个还想着摆谱。 “那我等云芍回来。”老头又坐下，神神在在瞅着宋轻言。 “东屋旁边，里边有水。”宋轻言瓮声瓮气咬牙道。 老头轻嗤，小子欠教训。 这边李云芍刚到县城门口就看见门口的守卫换了，松松垮垮的没有半点儿精神气，像是战场上战败了的逃兵。 没有过路的严查审讯，李云芍直奔告示牌。三三两两过路人，也没有几个围上去看的。 上面张贴的明晃晃抓捕告示，墨迹随着时间的风干浅淡了许多，人物画像糊成一片。 这是什么雷声大，雨点小？还是说有了什么新动静？ 李云芍在街上溜了几圈，去药房抓了几贴退烧药又去成衣店买了两身衣裳，最后去了点心铺子。 铺子里弥漫着浓香的点心味，刚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枣泥酥引得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暗自咽口水。 突然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伸到案台上，左边摸摸右边摸摸，“咦”了一声，像是没有找到什么东西，片刻之后露出半个小脑袋瓜。 “在这！”稚嫩惊呼中夹杂着找到东西的惊喜。 不管三七二十一，小手伸进了点心盘子里，抓起盘里的枣泥酥先咬上一口。 “好呲好呲。”嘴巴的咀嚼伴随着脸颊肉乱颤，鼻尖蹭上点心碎屑，琉璃色的瞳孔微眯，活脱脱一只吃惬意了的小猫咪。 李云芍看得心头一软，店里的伙计顺着李云芍的视线看去，笑道：“小公子，你来了。” “你认识他？”李云芍诧异，遇见小偷吃鬼这态度也太好了。 “这个小公子是最近刚来的。不出意外，一会儿家里的仆人该找来了。”伙计说着抬起下巴示意，“你看这不是来了！” “少爷啊，我的小少爷，你是想吓死老奴吗？怎么又一个人出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来人风一阵跑过来，抱着小孩皱着一张枯树皮脸哭诉。 “张叔，呲！”小孩从嘴里掏出来半块塞到那个自称老奴的嘴里，“呲，好呲。” 张叔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还是俺家小少爷懂事，都知道心疼张叔了。张叔好感动！” 李云芍听着这熟悉的语音语调抖抖肩膀，恶心。转身对着伙计道：“包上两包枣泥酥，一包红糖。” “得嘞。”伙计手脚麻利装好递给李云芍。 李云芍刚要走却被一只小手拉住，软生生的一声“娘”，听愣了李云芍，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小崽的声音。 “我的少爷，那不是你娘！”张叔赶紧扯过小手，柔声哄道：“咱们得赶快回家了，爷还在家里等着呢！” “娘？”小孩仰着嫩白的小脸，死活不松手，琉璃似的眸子里期待疑惑直直射进李云芍心里。 这孩子怎么这么眼熟？难道小孩子小时候长的都像？ “娘？”小孩又唤了声。 李云芍晃晃脑袋，蹲下平视小孩，“小公子，你认错人了。” “没有。张叔！”小孩子撇撇嘴，委屈的瞳眸积聚水光。 第41章 阿珏 “少爷啊，咱们走吧。”张叔看着小孩垂泪欲滴心疼坏了，强行掰开小孩的小手。 “这位小娘子失礼了，多有得罪，莫要见怪。”说完抱着小孩快步离去。 李云芍难得迷惑，如果不是小崽自落地起就跟在身边，或许她真会认错。 “客官？”伙计唤了一声。 李云芍回神随口问：“那位小公子没给钱吧？” “无妨无妨，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的。”伙计毫不在意。 “这他们穿衣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李云芍接过点心闲聊道。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小公子倒是来的有一段时间了。平时最喜欢到店里吃点心。”伙计想想笑道：“常常偷跑出来，不过也跟他爹来过几回。” 李云芍点头。 “可是俺们家的忠实顾客，犹爱枣泥酥。” 等到李云芍到家后，还没进门呢，就听见宋轻言骂骂咧咧的抱怨声，甚至还有小崽在一旁一唱一和。 李云芍提着东西踹开门，抱怨戛然而止。 宋轻言满面含笑表情管理做的十分到位，“云芍，你回来了。” 小崽抖着小腿跑到李云芍面前，围着她绕了一圈，兴奋仰脸喊娘。 李云芍垂眸，晃晃脑袋，县城的事不再多想，迈步进屋。 宋轻言，小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云芍，买的啥呀，有没有好吃的？”宋轻言接过李云芍手上的东西，眼珠子在东西上来回巡视。 “有点心，你拿去跟林熠吃。”李云芍见两个人扒拉着东西，叮嘱一句，“吃好了，去熬个药。” 宋轻言嘴角向下，“小熠熠，看来以后我还得多伺候两个。” 小崽手指不甚灵活的和点心上的绳扣做斗争，费半天劲也没解开。 “宋宋，吃，解开。”小崽放弃，使唤宋轻言。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欠你们的！” 果然是谁做事多谁抱怨多，直到小崽把枣泥酥塞到宋轻言嘴里。 宋轻言眯起眼睛满足了，“不愧是我养大的！” 西屋 李云芍进屋就被浑浊的空气熏的睁不开眼。打开窗户，窗外的亮光透进来的那一刻，屋里暗沉的角落被驱散。 “你醒了。” “嗯。祖父呢？”床上的少年僵硬着身子干涩道。 “外面。”李云芍抬手试探少年额头温度。 少年下意识瑟缩身体，额头上的温凉让他忍不住松口气。 “一会儿把药喝了。”李云芍交代。 “云芍，你吃吗？”宋轻言进来，手里举着枣泥酥，闪身挤在两人之间。 “不吃，你吃吧。”李云芍向后退退，空出地方来。 “哦，那你吃吗？”宋轻言身子一转，眼神睥睨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嗯，没有自己长的好，不足为惧。 “不，不吃。”床上的人瞬间有些拘束，垂头不看宋轻言。 “云芍，我给他了，他不吃。”宋轻言卖乖道。 李云芍深吸一口气，“宋轻言，咱们出去。” “哦，哦，好。”宋轻言反应过来，嘴咧到耳根子后面，出了门又转身对着床上的人叮嘱道：“那你好好休息，阿珏。” “你怎么知道他叫阿珏？”李云芍问。 “老头说的。”宋轻言暗戳戳试探，“云芍，他是你小叔子吗？” 李云芍没跟上宋轻言脑回路，反问：“什么？” “就是你前头男人的弟弟！”宋轻言撇撇嘴，似乎不想提这件事，嘴里嘟嘟囔囔道：“你忘不了他么？连他爷爷和他弟都捡回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李云芍无奈，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宋轻言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反驳允自道：“我可以接受他们，但是你不能关心他们超过我！不然，，不然，，” 李云芍好整以暇，等着下文，“不然什么？” “不然我就把家里闹个天翻地覆，然后带着小熠熠离家出走！” 宋轻言孩子气的话让李云芍觉得好笑，“林熠是我孩子。” “我知道，但是现在我是他爹！” 宋轻言挺胸抬头十分骄傲。 李云芍懒得理他，这人只听自己想听的。如果哪天真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自己一定亲手了解了他。 “所以就算他回来你也不能跟他走！”宋轻言又神晃晃来一句。 “嗯嗯，不跟他走。”李云芍敷衍一句。 “嗯嗯~~”宋轻言眼睛发亮，“记住你说的话。” “你小两口别腻腻歪歪了。”老头站在厨房门口看得牙酸。 “大爷，你怎么在厨房？” “问这小子，”老头朝着宋轻言努努嘴，“再问问那小崽子？他竟然嫌弃我！臭小子！”老头子笑骂。 “云芍，大爷早晨要抱小熠熠。被小熠熠嫌弃的，，不行，我就让他洗洗。”宋轻言一本正经解释，如果不是言语中微妙的停顿，李云芍还真听不出他的幸灾乐祸。 “那您洗好了么？”李云芍问。 “差，不多了。”老头头顶草窝头对着灶前的干柴发愁。 李云芍抬脚踹宋轻言屁股，示意他去看看。 宋轻言摇头，不去，开玩笑，自己又不是真是奴仆！ 半晌过后 李云芍提着药材进厨房熬药，发现老头坐在灶前烧火的地方打瞌睡。 “大爷？” “啊？”老头抬眼，立马清醒过来，慌乱过后镇静下来问“云芍进来做什么？” “我给阿珏熬药。大爷这是？”李云芍看着锅洞漆黑一片，半点儿火星子看不见。 老头羞愧，“我没点着火，这柴火怎么点都不着。” “宋轻言！”李云芍喊人。 “来了！”宋轻言一溜风进来，嘴上还带着点心渣子，“咋了？云芍。” “劈柴去。” “啊？”宋轻言没反应过来，好使的眼神径直看向老头身前的锅洞，“哈哈，你这老头，点了半天连火都没点着！哈哈！” “宋！轻！言！”李云芍眼神似刀刃开芒砍向一心笑话别人的宋轻言身上，“劈！柴！去！” 宋轻言后脊刹时冒出一股凉气立马收回嘴角，挺身立定：“好！” 老头忍不住抽动嘴角胡子跟着一起乱颤，等到人走后才说：“云芍，你找的都是啥人啊？这么欠！要是在以前，老夫肯定抽他！” “他就这样，大爷担待一些。”李云芍掏出火折子从门口找了把干草引燃火苗，才把劈好的干柴放进。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引不着。”老头新奇看着李云芍手里的动作不自觉道：“老夫多少年没做过这种事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第42章 小崽聊天 “大爷还是适应适应。毕竟以后不出意外，您要经常干这些事情了。”李云芍敛起神色，“县城已经没人搜查了，我估摸着是那个所谓的大官走了。” “狗腿子一个不足为惧，走就走了。现在他们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老头目光如晦神色复杂，干瘦的面颊尽是历经沧桑后的褶皱。 “嗯，所以大爷还是赶快学着烧火吧。阿珏如今病着，总不能啥事都指着宋轻言一个人吧。”李云芍眼皮一翻，眼神回到熬药的砂锅上。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心疼他了！”老头眼底含笑，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看着院中劈柴的宋轻言问：“云芍，那小子没多大吧？” “十五。”李云芍说完一顿，“今年十六。” “十六？！”老头像是看禽兽一样看了眼李云芍，摇头叹气，“云芍，他才十六，还这么小，十六还没长全呢！” “大爷！”李云芍突然觉得以后家里铁定鸡飞狗跳，以前怎么不知道这老头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我和宋轻言没什么关系，只是欠他人情看他可怜，再加上林熠无人看管，才让他住进家里的。”李云芍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解释，不然天天这样随意揣测，谁能受的了！ 老头夸张“哦”一声，眼里全是你看我信吗？！ “您爱信不信。” “哦。”老头起身走到院中对宋轻言道：“小子，来给我，我来试试。” 院子里斧头劈柴的声音不断，厨房渐渐飘出苦涩的药味，西屋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小崽拿着点心进屋，发现屋里炕上躺着一个人。 小脑袋瓜子转不过来，只能走近去看，奶声奶气问：“谁？” 阿珏在小崽进屋就听见动静，只是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像是浮在水面上晃晃荡荡，手脚也没有落地的踏实感。 慢慢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一只小手拍进自己手心，“人？” 一声略带疑问的不确定质问加上手心柔软的触感让阿珏长时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中破出一丝光亮，恍惚间阿珏才有逃出噩梦的真实感。 “你是谁？”阿珏沙哑的声音挠了挠小崽的耳朵。 小崽不自觉揉揉耳朵乖乖回答道：“林熠，我是林熠。” “林熠？” “阿珏，我要是有孩子了！我就叫他林熠！熠熠生辉，光明灿烂。” “阿姐，你生孩子怎么能姓林呢？你夫家也不愿意啊？！” “我不管，就叫林熠！” 阿珏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段曾经发生过的事。那是红衣洒脱的少女仰脸掐腰哈哈大笑，稚嫩的面庞上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 阿珏撑起发软的身子，努力去看背光站着的小崽。 “你过来，我看看你。” 小崽将手中的枣泥酥递过去，歪头问：“你吃？” 越来越近的小身子，直直走到炕边，手里半块枣泥酥塞进阿珏手中，“你吃，好吃！” 小崽轻蹙眉头，眼睛看也不看那块被强行塞出去的枣泥酥，催促道：“吃吧，好吃。” 阿珏笑哼一声，熟悉的小动作，遇见不想吃的东西也不直说而是强迫其他人吃，小心思一大堆！ “吃呀，”小崽看他没有动作，伸直两只胳膊，手指抓紧被褥想要上炕。结果是吭哧了半天，因为腿太短，一直够不到炕沿。 阿珏憋不住笑声，干哑的喉咙笑的直咳。 小崽悬在炕沿上，进退不得，着急大喊：“宋宋！宋宋！” 听见别人的笑声，两只大眼睛恨恨瞪着只笑不帮忙的人，“坏人！打你！” 阿珏笑够，小心把小崽拽上来。小崽扭头不看他，自顾自的生闷气，边生气边暗自嘟囔，“坏！坏！让我娘打你！” 说是嘟囔，其实声音不小。阿珏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逗他：“小心眼，我怎么你了？你要让你娘打我？” “你坏！”小崽立马转身面对他，握紧拳头开始细数眼前这个坏人干的坏事，“你不救我！” 阿珏挑眉，意外看了一眼三头身的小崽，这才多大？能说这些话？ 阿珏不知道的是，自从小崽会说话后，带的最多的是宋轻言。 宋轻言那张嘴巴，只要有半点儿对不起他的事儿，他能翻来覆去提溜起来说上个几天，而且是不重样的，加上自己不着调猜想的嘚吧嘚嘚吧嘚。 “你还笑话我！”小崽控诉，说着小眼神瞟了一眼含笑的阿珏，立马又生气补充道：“你还笑话我！我要让宋宋骂死你！” 阿珏再次哈哈大笑，虚弱的身子咳嗽不止，捂住小腹，宽大的手掌揉揉小崽脑袋，试探性回道：“我好害怕，你不要告诉宋宋好不好？” 小崽看着脸色发白的阿珏，抿抿小嘴问：“你生病了吗？” 阿珏透过小崽幼态的肉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发红的眼眶湿润道：“嗯，我生病了。” “哦，那你吃枣泥酥，好吃。”小崽抬手捧住阿珏的大手往嘴里送，小奶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诱哄，“真的好吃，吃了就好了。” 阿珏顺着小崽的力道将枣泥酥放进嘴里，甜腻腻的枣香直冲脑门。 小崽一屁股坐到炕上，歪头看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阿珏被小大人模样的小崽逗乐了。 “你好看。”小崽不吝赞美。 侧坐在窗边的阿珏，苍白的面容上带着病弱的憔悴，鸦羽般的长睫低垂遮住幽深的瞳眸，直挺的鼻梁下不薄不厚的嘴唇干涩起皮。周身清致文雅的气质单单坐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 “谢谢。”阿珏抬手点点小崽鼻头，语气温柔又宠溺。 “谁？小熠熠，你刚才说谁好看？”宋轻言风一样卷进来质问。 阿珏难得清醒过来，抬眼看去，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身上散发着病弱之人没有的朝气。 宋轻言进屋第一眼就放在仰坐在床柜边的人，草啊！这人咋变样了？！昨晚又那么好看？！心头顿时升起危机感。 “宋宋！”小崽爬起来伸手要抱。 宋轻言回神儿，手指头戳在小崽额头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小叛徒！弃你爹于不顾，还跟别的男人亲近！” 在小崽眼里就是叽哩哇啦一大堆。听的有些烦，伸手捂住动不停的嘴巴，学着李云芍的口气说道：“闭嘴！宋轻言！” “嘿！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宋轻言觉得在外人丢了面，夹起小崽就向外走。 第43章 热闹 出门正好碰见李云芍，李云芍目不斜视端药进来。 阿珏坐直身子，“小熠不会有事吧？” “别管他们，喝药。”李云芍把药递过去，“你好好休养，先养好身子再说。” “云芍，小熠是，，” “嗯，不过这些不重要。”李云芍转移话题，“宋轻言把他照顾的很好。” “看出来了。”阿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们相处的很好。” “你安心在这儿住下，老爷子在外面。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李云芍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少年，转而视线落在窗棂上。 “难得听见云芍一次说这么多话。”少年含笑道。 “喝完放柜子上。”李云芍交代完出去。 院子里 宋轻言蹲坐在地上，双手箍住小崽，表情恶狠狠威胁，“林熠！说，谁跟你天下第一好？” 小崽放松自己身体向前倚，小嘴砸吧砸吧，“宋宋，我饿了。” 宋轻言胳膊展开假意不去碰他，“你不说，我就不带你吃饭。让你饿肚子！” 小崽装作听不见，整个身子压在宋轻言身上，“我饿，我饿，宋宋，吃饭，吃饭！” 宋轻言抱臂不理他。 小崽无奈喘口气，抱着宋轻言的脖子在脸上啃一口。啃完白眼一翻，无声干哕，还要装模作样哄道：“我和宋宋天下第一好。” 小崽表示现在当小孩儿太难了！ 宋轻言眉开眼笑，抱着小崽的脑袋噘嘴嘬嘬嘬。心中冷哼一声，小小娃娃，拿捏！自己要巩固自己的家庭地位！ 李云芍站在堂屋门口，眼神落在院中两个互相飙演技的人身上，扶额按眉心。 开始了，开始了，纷争开始了。 自从家里又来了两个男人后，李云芍的生活可谓是精彩纷呈。 “啊呀呀呀，”宋轻言每天跟疯了一样，无缘无故生气，脾气堪比生过孩子的女人。 李云芍忍受不了，早早躲到大元家。 春兰的肚子越来越大，往那一站，李云芍都心惊胆战。 “你今天怎么有功夫来这边了？”春兰拉着李云芍往家走。 “家里呆烦了，出来逛逛。啥时候生产？”李云芍赶紧扶住春兰。 “五月底吧。”春兰提起这事儿有些发愁，正好赶到收麦子。 “那也没多长时间了。天越来越热，坐月子可遭罪。” 春兰捂嘴窃笑，“云芍，你也会说这种话了？” “啊？”李云芍没明白啥意思。 要是放在以前，春兰估计也不敢说这话，但是李云芍确实和刚回村的时候不一样。整个人显得有了些人情味。 “看来宋书生确实不简单，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春兰断言是宋轻言影响的。 “别跟我提他。整天嘴就不停，哪有男人像他这么能说的！”李云芍冷着一张脸，额上直青筋突突。 “啊？宋书生话多吗？”春兰纳闷，“感觉有一段时间不见他了。” 李云芍嗯了一声，在家干仗呢！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不敢！两个巴掌等着他。 “云芍，你知道不，前一段时间，村里有人进山摘野菜，发现死人了！”春兰悄摸摸说道，说完害怕抚了抚胸口，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 李云芍眉头一挑，摇头道：“死人？谁死了？” “那谁知道，听她们说尸体都不全了，胳膊腿都是一下一下的，估计是进山的时候碰见野兽了吧。”春兰面上虽然害怕，语气里夹杂着小兴奋。 李云芍一言难尽，这女子平时胆子小，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倒是不怕。 “你也小心点儿，”春兰叮嘱道：“你经常上山，多加注意。天气越来越热，那些蛇虫猛兽出来的肯定更勤！” 春兰信誓旦旦，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感知到母体的情绪，也跟着凸出一个小拳头。 李云芍看得惊奇，“你不疼吗？” “不疼，”春兰摇摇头，好笑问道：“云芍怎么说的跟你没生过一样，熠熠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我忘了。农忙的时候，我让宋轻言来帮忙。” “行，”春兰一拍脑袋想起来，“云芍，你跟宋书生什么时候成亲啊？村里人隔三差五都要讨论讨论，还有人打赌。” “不成亲。”真是闲得蛋疼，李云芍暗骂。 “不成亲？！怎么可以？”春兰抱着肚子惊呼出声。 把李云芍吓了一跳，“你别一惊一乍的，都快生了，还不注意。” 春兰拉着李云芍的手苦口婆心道：“云芍啊，不成亲别人会说闲话的。 如果不跟宋书生住一起还好，想处就处处，不想处拉倒。但是整个村子都知道你俩住一起了，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不在乎名声，关起门来过日子，管其他人做什么？” “唉，说的也是。”春兰见状不再劝说，可是心里可怜宋轻言，娶媳妇任重道远。 李云芍家 都说三个男人一台戏，但是他们家宋轻言自己唱完一出又一出。 阿珏时常因为自己太过正常没办法融入而苦恼。也终于知道林熠出色的口才都是谁训练出来的。 短短时间内，宋轻言已经和一个小孩三吵三和好，还进行了一次长达半刻的冷战。 老头一张老脸都麻了。一开始还哄哄小崽，但是没隔一会儿两个人又亲亲腻腻玩在一起。 第一次，吵架，哄，和好。 第二次，吵架，哄，和好。 第三次，吵架，哄，冷战，和好。 看着宋轻言和小崽第三次和好，老头觉得自己就他娘的是一个小丑 “祖父，”阿珏披着长袍倚在门口垂眸望着阴郁的老头宽慰道：“他们俩关系好，不好吗？林熠有人疼，不好吗？” “好！当然好！”老头气不过，脑子转过来咬牙切齿，“小兔崽子敢耍老子！” 阿珏轻笑，“谁家里进了陌生人心里都气不顺。” “咱俩能是外人？！”老头气恼道。 阿珏拢拢身上的衣裳，侧首目不转睛，散下的发丝擦落脸庞，墨色眼眸中泛着淡淡微光。 老头摸摸鼻子不自然，半晌小声嘀咕，“我乖孙孙在这儿，怎么能不算我家？！”只是语气不再坚定。 “祖父，这儿不是咱们家。”阿珏淡淡言语戳破祖孙俩默认维持的平和。 老头注视的目光猛得一缩，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阿珏，你想干什么？” “祖父这么害怕做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阿珏笑出声，好像是被老头的反应逗笑了。 第44章 外家来人 老头视线远落，正午的日头热意正浓，却感觉到丝丝凉意。 宋轻言撇撇嘴，不知道那俩人商量什么呢？不过自己手握着林熠这个金疙瘩，云芍就不会轻易赶自己走！ 回头还得找机会暗示暗示云芍，问问她什么时候给自己一个名分。 门外啪啪作响，宋轻言开门，一个老婆子？ “你找谁？” “俺找大丫。”老婆子张嘴缺颗牙，口气冲天。 “大丫？这里没有叫大丫的，找错地方了。”宋轻言说完就要关门。 老婆子看起来老眼昏花，动作却迅速利润，一只干瘦的胳膊伸进来。 “唉唉唉，你这老婆子，夹着你的手怎么办？是不是还想讹我钱啊？！”宋轻言嗅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 “俺来俺外孙女家，你又是谁？”老婆子眯着混浊的眼睛，青白色的眼球半天转一下，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外孙女是谁？别乱攀亲戚！”宋轻言关上一扇门，身子堵在另一边对峙。 “大丫，你听不懂人话吗？”老婆子敲敲拐棍，语气越来越冲。 宋轻言白眼一翻，“老太婆，俺家没有叫大丫的！” “宋书生，你装什么糊涂啊？”隔壁邻居站在家门口提醒，“大丫不就是你媳妇？” “俺媳妇叫云芍，才不叫什么大丫。”宋轻言目光扫视一圈老婆子，“你找她有啥事？俺可没听她说过她还有外家。” 宋轻言眼里全是不耐，说话自然不客气。 老婆子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只能要求道：“俺要见她！” “见她做什么？她一个女人不当家，有啥事儿跟我说。”宋轻言话说的硬气十足，他可不想李云芍因为这些破事儿心情不好。 “呦，宋书生说话硬气啊。”邻居纳闷，之前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吱哇乱叫的不是他？ 宋轻言脑袋一昂神气十足，“我现在是这个家当家的，女人面前自然得硬气！” 老婆子嘴里嘟囔嘟囔，也不说啥事儿，就一个劲儿吵着要见李云芍。 看宋轻言不放她进去，哆哆嗦嗦问道：“俺大老远来，你连门都不让俺进？！” “你这么大年纪了，俺就不相信你家能放心让你一个人来！云芍不是你外孙女吗？怎么来亲戚家还藏头露尾的？” 宋轻言此话一出，墙角拐弯处出来一个年轻女人畏畏缩缩朝这边来。 “表妹夫，俺刚才有点事儿，就先让老太太自己来了。”女人垂头解释道。 宋轻言嘴角动动，只想抽自己嘴巴子，早知道不说那句话了，这回不请人进来也说不过去了。除非，，， “云芍没在家，俺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留你们吃饭。” 宋轻言恶声恶气赶人。 “那大丫去哪里了？”老婆子立马追问，神色颇有些着急。 “串门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宋轻言随口敷衍道。 “表妹夫能去找找吗？俺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女人商量道。 “你们有啥事儿直接跟我说。”宋轻言耐心瞬间长着翅膀飞走了，冷脸一摆，眼神凌厉。 “这，跟你不好说。”女人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赶紧去把大丫找回来！”老婆子语气强硬敲着拐棍吩咐。 “呦，你谁啊？要耍威风回家耍去！俺家可不是你能耍威风的地方！”宋轻言反呛回去，面露讥讽， “多年不联系，突然找上门。除了借钱，我就问还能有什么事儿？总不能是你家良田种不完，想送几亩给云芍吧？” “你放屁！”老婆子枯长爪子似的手指指着宋轻言叫嚷道：“俺要见俺外孙女！” 李云芍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门口嘈杂的声音，干农活回家的吃饭村民站在自家门口把自己回去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一个婆子扭脸看见李云芍，“大丫，你外家来人了，宋书生把她俩堵外边不让进去。” 李云芍皱眉，外家？片刻后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扒出来外家那些人。 村民见李云芍身影，冲着宋轻言喊道：“宋书生，大丫回来了！” 门口两个女人赶紧抹开眼神，侧身去找。 阳光下，粗衣布衫，鬓发如墨，身形挺直的女子走过来。 宋轻言惊喜道：“云芍，你回来了！” 两个人才认出来这是她们口中的大丫。 李云芍站在门口问，“人呢？” “什么人？”宋轻言反应过来，“小熠熠在屋里呢。” 李云芍错过宋轻言环视一周院子，才对着门口的一老一少说道：“进来吧。” 老婆子右手拄着拐棍，左手被年轻女人扶着进了院子，路过宋轻言时还冷哼一声。 李云芍快步走进堂屋，确认屋里的人反身将门关上。 老太婆昏花的眼睛看着宽敞整洁的院子，丑陋的眼珠子里全是贪婪。 “大丫，你这房子盖的真好。”年轻女人勉强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同李云芍寒暄。 “你谁？”李云芍直接问道。 “她是你表嫂。”老太婆脸上闪过不满，“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有教养。” 宋轻言听着这不知所谓的话气笑了，“你是哪位啊？云芍外婆？俺咋从来没听云芍提起过，估计这外家也不亲吧。不然以云芍的性子早就该接你来家里坐坐了。” “你！”老婆子气的拐棍直敲地，但是感觉宋轻言不好惹，又对着李云芍发难，“这就是你现在找的男人？就这么跟俺说话？！” “你别为难云芍，云芍在家说话不顶用。这回门也让你们进了，有啥事儿快说！”宋轻言还急着给小崽做饭呢。 年轻女人小心瞥了一眼宋轻言，想去拉李云芍的手却被她躲开，只能尴尬道：“大丫，不，云芍，俺今天来是想跟你借些钱。你大表哥欠的债太多了。催债的说，如果三天之内不还钱，就把你大表哥的手给砍了！” 宋轻言抱臂好整以暇盯着这俩婆娘，想听听她们还能说些什么。 李云芍头疼，再次后悔回来，怎么这么多破事儿！ 老太婆见他们两个人不说话，“你们也别怕，借的也不多就三十两银子。” 宋轻言嗤笑一声，“三十两？不多？不多你为啥还来借钱？” “俺家不是没钱吗？都是亲戚帮一下怎么了？”老婆子理直气壮对着李云芍吩咐道：“三十两准备好，一会儿俺拿走。” “老太婆，你跟谁说话呢？”宋轻言最不耐烦倚老卖老的老糊涂，自以为是！欠教训！ 第45章 赶走奇葩 “大丫，俺是你外祖母！你不会连这个钱都不借吧！”老太婆语气强硬。 “谁跟你说我有钱的？”李云芍想不通，自己都回来大半年的时间，这个许久不联系的外家怎么突然找上门？ “上次去县城，俺碰见你大娘了。”老婆子警惕扫了一眼李云芍，“她说你发达了，盖了大房子，还讹走她二十两。所以你不可能没钱！” 宋轻言一把拉过李云芍，站在她身前，对着老婆子不屑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这个家我做主，你要借钱跟我说。” 年轻女人扯扯老婆子的袖子，好声好气道：“表妹夫，俺想借三十两先还债。” 老婆子干瘪的嘴角一撇，“都是亲戚，干什么这么客气！” 宋轻言冷笑一声，“谁跟你是亲戚，别仗着你是云芍外祖母，她现在是我的媳妇儿，我不让她认你们当亲戚，她就不能认你们当亲戚！所以别再我面前逞威风！我不吃这套！” 李云芍意外，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话说的虽然不真，但是能解决麻烦。 老婆子见李云芍垂头不言，瞬间压下不满，心中咒骂：不争气的丫头片子，跟她那个娘一样，胳膊肘往外拐！ 宋轻言看那个讨人厌的老太婆没了动静，满意点头，直言道：“俺家没钱。”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了，老太婆倒抽一口凉气，“你说啥？！你家没钱？！” “昂，没钱！”宋轻言梗着脖子硬杠，又对着年轻女人说：“你说你男人喜欢赌？” 女人点点头，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不巧了嘛，我也喜欢赌。云芍的钱都给我还账去了。”宋轻言洋洋得意。 老太婆气的指着李云芍骂道：“你不长眼吗？找的是什么男人？！败光了你的钱！” 老太婆看样子是心疼极了，仿佛那些钱都是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抖着手拿起拐棍要去打人。 “你不长眼吗？找的什么男人？败光了你的钱？”宋轻言对着年轻女人重复了一遍，“你看看，你这个老祖母也知道赌钱不好啊。” 年轻女人苦涩扯扯嘴角，“俺能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能改嫁不成？” “怎么不能改嫁？一封休书休了他，只要不要脸，别人就别想束缚住你！”宋轻言鼓捣着让人休夫。 老太婆身子一抽，眼看就要歪倒在地。宋轻言不耐烦的啧一声，麻烦！ 和李云芍对视一眼，李云芍率先一步倒在地上，宋轻言赶紧接住开始哭嚎，“云芍，云芍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老虔婆逼死人了！云芍被人逼死了！”宋轻言轻手轻脚把人放在地上，打开大门喊人。 “来人啊！来人啊！出事了！” 话音刚落，一个一个村民冒出头来，“宋书生出啥事儿了？” “叔伯大娘，你们赶快去请大夫啊！云芍昏倒了！” “咋还昏了呢？”村民说着纷纷涌进院里，院里的老婆子慌忙推脱责任。 “跟俺老婆子没关系，是她自己昏倒的！” “你闭嘴！都是你逼的！一张嘴就要三十两，你怎么不让俺们去死！”宋轻言开口就是暴击。 “三十两？”村民惊了，“宋书生，你家还有这么多银子？” “大叔，俺家哪有这么钱！这个老虔婆也不知道听谁说的，云芍回来带了钱。多少年不联系的外家直接上门要！ 俺说俺没钱，这个老虔婆颤颤巍巍就要装晕讹人！云芍气血不足，直接被气的晕过去！” 宋轻言情绪激烈，通红的眼眶一看就受了天大的委屈。 同为李家村的，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去！村民纷纷站出来质问。 “老太太，你一个长辈倚老卖老来要钱，还把孩子逼晕了，你可真厉害！” “是啊是啊，没听宋书生说嘛，从来不联系，唉，好像是没听说过大丫还有外家？” 老太婆见状着急忙慌解释，“不是要，是借，俺是来借钱的！” 宋轻言闻言额角青筋暴起愤怒质问：“借钱？三十两不是个小数目，你说借，是打借条还是拿东西做抵押？” 老婆子闻言直接跳起来，“你说什么？借钱就借钱，怎么还要借条？还要抵押？俺是大丫外祖母还能诓她不成？！” “外祖母？”村里一个婆子笑道，“你这个外祖母想必大丫也不敢认，见一回气一回晕一回，见的代价有点大啊！” “大丫平时看起来挺健康的，都能被气晕，看来这老太婆也不好相处。” “好相处？俺记得大丫娘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跟她娘走动了吧，逢年过节也不见她回娘家。”上了年纪的婆子眯着眼睛回忆道。 村民们站在小院里你一言我一语，把老婆子和她孙媳妇堵在院中讥讽嘲笑。 老太婆见自己处于下风，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大喊一声：“俺不借了行了吧！你们李家村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村里擅长打嘴仗的人可太多了，都是身经百战练出来的好手。 听见这话立马有人出来反驳，“你一个老太婆到俺们李家村来闹事，你说俺们欺人太甚？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们赶紧走吧，不然俺们可要报官了，就说有人来俺李家村抢劫！” 年轻女人扯扯老太婆袖子哀求道：“祖母咱们走吧。” 老虔婆没占到什么便宜，心头涌上一股怒火，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你这个没本事的！要你有什么用！” 说完推搡开人群气势汹汹离开，女人无地自容捂住脸，眼泪从眼眶里哗哗往下流。 宋轻言坐在地上抱着李云芍冷眼看着这一幕，欺软怕硬。只要你是软柿子就等着被捏！自身不硬起来，谁能帮你！ 所以有时候还是当个烧不化嚼不烂的铜豌豆开心，最起码耐摔耐打，也不会随时随地担心出现的束缚。 “宋书生，大丫怎么样了？” 村民看人走了，转头询问宋轻言。 “我一会儿扶她进去躺一会儿。多谢叔伯大娘的帮忙，今天要不是有你们，俺俩还不知道怎么被欺负呢？” “客气啥！总不能让咱们村的人被外人欺负吧！你赶快把大丫抱屋里去，俺们走了。” 宋轻言看着院子里的人走干净，仍然抱着李云芍不撒手。小心思像冒泡的喷泉一样汩汩向外流，难得云芍这么听话躺在自己怀里，自己再多抱一会儿！ 第46章 砍晕 李云芍听不见任何动静，猛得睁开眼睛和笑的得意的宋轻言对视。 “云芍，你醒了！”宋轻言夸张叫道。 “去关门。”李云芍挣开怀抱起身进屋，后颈的热意跑到耳朵上，盈盈晕红。 小崽坐在老头胳膊上，迫不及待伸长胳膊要抱，张嘴就告状：“娘！熠熠饿！他们坏！不让熠熠出去！” 阿珏扶额无奈轻笑，“这孩子三番两次要出去帮你们打人，幸好还能听懂话，勉强拦下来。” 李云芍神色一冷，小崽乖乖缩回胳膊，冲着李云芍讨好笑笑，“娘，熠熠听话。” “看人下菜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察言观色的本事，以后可不得了！”老头夸赞道。 李云芍无奈，“大爷！” 阿珏忍不住笑出声，“祖父看人可准？” “那是当然！我当年就看你骨骼惊奇”老头将小崽放下来，看着小崽一溜烟儿跑到李云芍面前撒娇卖乖。 阿珏打断他的话笑哼一声，“对啊，骨骼惊奇不善习武。” “你小子！”老头见自己孙子这么拆自己台笑骂。 “云芍，刚才可要老夫出面？”老头捋着胡子，“看起来有些棘手啊！” 宋轻言进屋就听见这话直言道：“老头你不行。” “嘿，我怎么不行？一介乡村农妇，有什么好惧怕的？”老头不以为然。 “你以为乡村农妇好对付？一个胡搅蛮缠就让你这个看不起她的人吃不消。”宋轻言神色难得认真。 老头捋捋胡子，眼底带上一丝轻慢，看向宋轻言也掠过丝丝嘲讽。 “嘿，你这老头！不食人间烟火，不问底层世事，现在跟个王八似的不敢见天，还去帮我们解决问题？” 宋轻言受不了别人轻视自己，嘴巴立刻把不住门秃噜秃噜的言语自然不好听。 “宋轻言！”李云芍低斥，“别胡说！” 阿珏清风般的面上微微皱眉，墨色瞳眸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人。 老头气的脸红脖子粗，出手就要教训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黄口小儿。 “大爷，”李云芍伸手拦下来，“他年纪小，还不懂事，说话没大没小，大爷不要生气。” 宋轻言听着李云芍低三下四赔不是，心中顿时涌上一团火，“你这老头，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现在还让云芍给你道歉！多大脸啊？！” 李云芍脸色一变，抬手一个手刃砍在宋轻言肩颈处，趁着他还没彻底发疯把人打晕。 宋轻言就这么被活生生撂倒了。 “大爷，您别往心里去。”李云芍说着跪在地上，瞳孔里映出老头扶桌大口喘气的模样，解释道：“宋轻言脾气不好，有口无心，说的话没有其他意思。” “云芍，不必如此。”阿珏很快调整好心态，对于宋轻言住上几日便知是什么脾性。 像只刺猬，对于认可的人会露出柔软的肚皮；至于其他人看到的永远都是坚硬的刺，惹恼了他还会扎你一手。 估计自己和祖父对于他而言只是突如其来扰乱了他的生活的陌生人。 “少爷，是宋轻言的错。”李云芍乖乖认错，但又不想让他受罚，“云芍愿意带他受罚。” “少爷？”阿珏眸底染上凄凉，“这里哪还有什么少爷？云芍快起来吧，宋轻言言语是不好听，但是他说的也是实话。 祖父也别生气了，都一把年纪总不能还跟自己孙子辈的计较吧。” 阿珏轻声宽慰老头。 小崽仰脸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明白了，小身子挡在李云芍面前绷着小脸，捏紧拳头“不许罚！你们是坏人！” 李云芍一把搂过小崽，严厉警告道：“不许胡说。” “他们欺负你！”小崽瞪大眼睛黑瞳里全是愤怒。 “没有欺负。是我们做错了事情。”李云芍安抚生气想要挥拳向前冲的小崽。 “宋宋？” “宋轻言太困了，睡着了。”李云芍抬手拍拍小崽后背。 “看看，看看，你们才是一家人。”老头满目心酸，墙上的影子随着主人的动作腰板又弯下去一些。 “起来吧，起来吧。”老头转过身去，“你又不是我们家仆人，不必信奉老规矩。” 李云芍扛着宋轻言，身后跟着小崽走回东屋。 “祖父，您又何必想不开呢？”阿珏看着没了精气神的老头心里难受。 “谁想不开？！老夫我大半截身子入土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有什么想不开的！”老头梗着脖子硬杠。 “嗯，想开就好。毕竟咱们祖孙俩现在确实是靠云芍养活。” “老夫知道，就是那小子说话太气人！从来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头提起来还是吹胡子瞪眼。 “今时不同往日，您要是担待不了，等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俺们就回凉州。”阿珏眼露锋芒，老头不好的预感又出来了。 赶紧答应道：“担待担待，老夫不跟他这个乡野小子计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祖父。”阿珏风凉话说的飞起，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也是相同处境。 东屋 宋轻言揉揉酸涩的肩颈，脑中一幕幕闪过咬牙切齿，“李！云！芍！” “干什么？”李云芍正一勺一勺喂小崽吃鸡蛋。 小崽见宋轻言醒过来，手舞足蹈喊宋宋，喊着就要跑过去找他。 李云芍一把捞过在逃小崽，“最后一口，吃完再去。” 小崽嘴巴张得大大的，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还有直跺的脚。 炕上的宋轻言没了刚才的气势，语气拿捏到位语调七拐八拐吐出句，“云芍~你为啥要打我啊~~我又没做错什么？！” 小崽趁着机会爬到炕上，一屁股坐在宋轻言怀里，“宋宋，困了，睡觉。” “吃饱就睡，你是小猪吗？”宋轻言捏捏软绵绵的小肚子，又在小崽后背轻拍。 “我不困，是宋宋困了，睡觉。”小崽认真重复道。 “呵，李云芍你就是这么跟小孩子解释的？”宋轻言冷笑一声，捂住小崽耳朵说了句：“骗小孩子可不好。” “没骗，我总不能说宋轻言目无尊长被教训了吧？”李云芍伸手盖在宋轻言嘴上，手指扯平他的嘴角又向上提提。 标准微笑，干完，李云芍满意点头，这才是乖孩子模样。 宋轻言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直愣愣坐在炕上。 如果这是被揍的福利，自己可以天天被揍！哦，自己现在好像要飞起来！ 小崽不解，为啥宋宋看起来像个傻子？抬手一巴掌，清脆的声音直接打飞宋轻言的假想。 第47章 读书了 “小兔崽子，又打我？！”宋轻言揽住怀里的小崽开始蹂躏。 小崽嘎嘎嘎笑穿到西屋。 老头更郁闷了。 李云芍不知所谓的外祖母并没有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阿珏身上的伤也慢慢痊愈。 星光闪烁，堂屋一盏烛灯散发盈盈暖光。小飞虫绕着光源来回扑扇着膀子。 “云芍，小熠也该启蒙了。”阿珏目光幽幽望着跟宋轻言抢饭的小崽说道。 “行，从明天起。”李云芍答应的极为痛快，对于阿珏的学问非常有信心。 小崽嘴里含着的面条剩下小尾巴，片刻眨眨眼吸溜进去。 “宋宋，启蒙是什么？” 宋轻言幸灾乐祸道：“哎呀呀，小熠熠你要读书识字了！四书五经题词作诗，以后俺们小熠熠也是读书人了！哈哈！” 兴许是宋轻言太过高兴，李云芍放下手里的筷子，“明天你跟着一起。” 宋轻言笑容僵在脸上，缓慢看向李云芍，难以置信问道：“你说什么？” “明天你跟着一起。”李云芍心情颇好又重复一遍。 “嘿嘿，行，我帮着一起照顾小熠熠。”宋轻言心虚嘿嘿，实则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抖。 “你跟林熠一起读书。”李云芍直接打破某人不愿承认的幻想。 “我？我四书五经都读过了，你让我跟他一起启蒙？云芍，你是不是病了？”宋轻言据理力争，“而且我去读书，谁教我？！” “在下不才，可以和轻言讨教一二。”阿珏端正身姿，一派清风明月。 “你？”宋轻言眼神扫过瘦瘦弱弱的阿珏，“你能教我啥？” 老头轻嗑一声，偏头去问李云芍，“这小子真读过书？怎么跟个莽夫一样？” 李云芍点头，目光与宋轻言对上开口道：“阿珏的学问，明天你们讨教之后就知道了，宋轻言你好好学。” “云芍~~~”宋轻言现在已经和李云芍差不多高，还跟个孩子似的扯着袖子撒娇。 阿珏看天，老头望地，小崽握着拳头大喊，不要脸。 “此事就这么定了。”李云芍拍板决定，顺带交代，“明天我去山里看看，你们在家不要吵架！” 最后一句盯着宋轻言说道。 “我也去！”老头捋捋胡子，“云芍，老夫也去！” 于是，次日一早。李云芍带着老头进了山。 进山前还把呼呼大睡的宋轻言和小崽叫起来，美其名曰一日之计在于晨。 然后阿珏得到了两个睡眼朦胧一脸怒气的学生。 “轻言和小熠，你们俩谁先来？”阿珏笑意盈盈，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宋轻言眯着微肿的双眼，疑惑发问：“你不困？” 阿珏摇头，他现在精神满满，昨夜为了准备给他们上课的东西彻夜未眠。 这可是他第一次教学生，当然要对学生负责！ “宋宋，我好困！我要睡觉！”小崽呜咙呜咙，奶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行，你睡吧。”宋轻言瞧着心疼，“来，我先来，你让他睡吧。” “不然你去洗洗脸，精神精神？”阿珏也不忍为难他们。 “嗤，你真温柔。”宋轻言伸手用力揉捏自己脸颊，“要是云芍在这儿，估计一盆凉水直接泼脸上了。” “那我以后也学着用这个办法。”阿珏虚心采纳这个建议。 “别！”宋轻言阻止，“别好的不学坏的学。对学生太暴力不好。” 阿珏轻笑，“那咱们开始吧。” 宋轻言坐在阿珏对面，下意识坐姿挺直，原本迷茫的神色一扫而空，目光如炬严阵以待。 阿珏见状暗自点头，“轻言读过哪些书？” “启蒙千字文弟子规，而后四书，五经中诗经学了几首。” “择其善者而从之，” 听不见下文，宋轻言抬眸，犹豫接道：“其不善者而改之？” “生于忧患，” “死于安乐。” “大学之道，” “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致中和，” “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阿珏以为宋轻言只是读过两年书，李云芍让他过来也只是识个字顺带看看孩子。没想到这些基础的东西，他很清楚。 宋轻言见阿珏打量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自从娘死后就再也没碰过书本，不会是背错了吧？！ “轻言读过几年书？” “从小开蒙到十一就没在碰过书了。” “那也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样吧，从今天起我来背，轻言来写。把我看过的书都誊抄下来，方便轻言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阿珏提出他的解决办法，却吓呆了宋轻言。 “你说什么？你背？”宋轻言难以置信，“你能记住多少啊？” “在下不才，也就脑子好使一些。”阿珏不卑不亢浅笑看着失态的宋轻言。 “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天才吧？” “哈哈，”阿珏被逗笑，“天才算不上，只不过记忆力比别人好些。” “啧啧啧，云芍在哪把你捞出来的？” “好了，开始吧。一会小熠醒了，就要教他握笔写大字了。” 阿珏云淡风轻，如碎玉般的声音磕在墙壁上又回绕在耳畔，清清雅雅如翠竹。 一时间两个人忘了时间。 直到西屋小崽在炕上大喊“宋宋。”才惊觉时间的消逝。 “你先写，我去看看。”阿珏停下，迈步去抱小崽。 “阿珏？”小崽揉揉眼睛，“宋宋在哪里？” “叫小叔。”阿珏无奈。在这个家里，小崽除了叫李云芍娘，其他人都是称呼： 宋宋，阿珏，老头。 怎么纠正都纠正不过来。 “醒了，咱们去写大字。”阿珏掂掂手里的重量，小肥崽。 “饿。”小崽趴在阿珏肩头，小脸挤成一团肉，口水泡泡一个接一个吐出来。 “小崽儿啊，你怎么又玩你口水？！”宋轻言拿起帕子擦小崽嘴巴。 “宋宋，饿。吃饭。”小崽被放在凳子上，手脚嘴巴被清洗干净。 宋轻言抬头望望头顶的日头，戳戳小崽脑门，“小熠熠，你今天睡过头了！大字还没写，等着云芍回来揍你吧！哈哈！” 小崽仰头，眼睛里全是饿，我要吃饭！ “吃吃吃，给你弄饭。”宋轻言进厨房，阿珏牵着小崽站在厨房门口，叔侄两人看着宋轻言烧火做饭。 “宋书生，宋书生！”大门被拍响，男人的声音由外传进来。 宋轻言柴火往里推推，“你先看着别让柴火掉出来。” 叮嘱完跑去开门，“大叔，出啥事了？” 第48章 征税 “大丫呢？你们先去村口，里正有事儿通知！俺先去通知其他人了，你们赶快去！”汉子说完转身就走。 宋轻言关上门，“能通知啥事儿啊？” 转身看见厨房里冒黑烟，马不停蹄跑回去，进门先把屋里两个人赶出去。 “你们先出去。”宋轻言把锅洞里多余的柴火掏出来，呛鼻的黑烟渐渐散去。 门口乖乖站着一大一小，脸上带灰印子，衣裳上还有火星溅出的破洞。 “宋宋，你生气了嘛？”小崽怯生生手指不自觉搅动袍襟。 宋轻言咬牙微笑，“没有呢，你先去玩儿哈。” 小崽抬头和阿珏对视，阿珏面露难色，刚想巷张口就被堵回去。 “你说你这么大一个男人，啥也不会，是指望着脸让别人养你吗？！”宋轻言压压心中的躁意，扭脸就看见阿珏嘴角泛着清浅的笑意。 “还笑！还笑！”宋轻言掏出已经熄灭的柴火锅砸过去。 阿珏扶额苦笑，“轻言，这种事情我从来没干过。不笑你还能让我哭吗？” 宋轻言眼里的火光呼呼，赤黄色的火焰直接烧到心里，破口而出的话又咽下去。 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自己十有八九会被揍很惨。但是不说憋在心里不痛快，于是狠狠冷笑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 阿珏等了半天闻言，愣了一瞬，面露复杂之色，“轻言，骂人别把自己骂进去，不然会被人笑话的。” 宋轻言暗骂一句，草！指望着脸让人养！百无一用是书生！ “不跟你讲了！好好看着小熠熠，我去趟村口！”宋轻言交代好就走，只是那架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阿珏？”小崽大眼睛里满满疑惑，“宋宋？不带我？” “咱俩在家吃饭，一会儿轻言就回来了。”阿珏生怕小崽闹气要跟着，拉着他进厨房哄道：“今天轻言给你做了蛋羹，一会儿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宋宋做的喜欢！”小崽十分给面子鼓掌欢迎。 村口 宋轻言直奔靠在大门下乘凉的大元，“大元哥，出什么事儿了？” 大元现在苦着一张脸，“不清楚，但是应该跟征税有关系。” “征税？什么税？粮食税？”宋轻言关于征税什么都不知道。之前年龄小再加上三天两头往外跑，村里的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收了庄稼就交税，这是不给咱们活路啊。” 怨天怨地的哀嚎渐起。 “是啊，一年比一年要的多。辛辛苦苦忙一年，到头来还吃不饱，要等着饿死！” “今年还不知道能留下多少！” “征粮食还好，俺听俺大舅哥说有些地方今年征兵了。” “啊？？”四周一片哗然，人头涌动起来全往大树下聚。 “大根，你听谁说的？”村民们迫不及待想要弄清楚消息的真假。 “俺大舅哥初春的时候去了一趟州府，也是听那边的人说的。凉州那地乱了，朝廷在凉州就近征兵，但是没征到几个人。” 大根也是一脸忧愁害怕，“咱这离凉州不近，但是真要征兵也没办法。” 有些婆子听见这个消息，直接瘫在地上痛哭，“俺的天爷啊，还叫不叫人活了！” 原本只是征收粮食，现在突然爆出来这么件事儿。瞬间人群躁动起来，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李家村上空。 “安静！安静！”这时候里正拄着拐棍声嘶力竭喊过后，才勉强安静下来。 “今个俺把大家叫过来是有一件事通知大家。 今年要交的税按人头收，大人小孩都算在内。一人一斗粮食，不想交粮食的按一个人五两银子交。” “里正，去年不还是一人半斗交吗？今年怎么按一斗来收啊？”有人发出疑问。 “上面下达的命令，你们只管交就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里正不耐烦敷衍。 “俺们得问问啊，虽然今年雨水够，粮食应该能收不少，但是家里人多，交了粮食也就没多少。”带头的汉子反驳道，显然不是很满意里正的说辞。 里正脸刹时沉下去，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也只催促： “这两日抓紧时间把粮食收了，省得到时候拿不出来。宋书生，你家是交粮食还是交银子？” 宋轻言被拎出来，“里正，这个我得跟云芍回去商量。毕竟我没有地，云芍有没有地，我也没听她说过。” 里正颔首，“大丫爹娘留下的地，她大伯种着呢。至于是粮食还是钱，你们两家自己商量着来。” 张氏在人群中听见里正的话，顿时慌了神。 宋轻言了然。 众人散去后，张氏直奔宋轻言。 “宋书生，粮食俺是不会给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着张氏的警告，宋轻言扯嘴一笑，“你不来说俺们兴许就不要了。你这么一提醒，俺才想起来俺们一家三口要三斗粮食呢，不要多可惜！” “你，你放屁！那是俺家的地！”张氏叫嚷着掩饰内心的慌张。 “你家的地？真不要脸，里正都说那是云芍爹娘留下来的地。总不能当土匪当习惯了，看见好的就是你家的吧？” 宋轻言踩着张氏底线，嘴巴突突突一个劲儿输出吓唬：“一会儿我就跟云芍说，老丈人留下的地都在你们手里。让她要回来！” “你！”张氏脸色一白，手臂隐隐作痛。 “癞蛤蟆趴在脚面子上，不咬人忒恶心人！”宋轻言呸一口表示厌弃，转身回家。 阳光正盛，李云芍坐在廊檐阴凉处歇息，脚边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凉水里浸着摘回来的野果。 小崽小手泡在凉水里，拨楞来拨楞去。 “别玩了，林熠。”李云芍拿起果子擦擦然后咬一口，清脆爽口中带着些许酸涩。 “娘，凉快。”盆里的水没过手面，小崽身子还在往前倾，恨不得整个上半身埋进去。 “云芍，今天小熠还没有写大字。”阿珏坐在一旁笑眯眯望着小崽，好心情也不影响他告状。 小崽悄悄剜了他一眼，假装听不懂，只是盆里的水声变小了。 “林熠，”李云芍身子向前，胳膊一抬把小崽揪过来，“看看你身上！” 短褂湿淋淋晕上水迹，藕节一样的白嫩胳膊上水珠不受控制向下滚。 “再不听话，就揍你。”李云芍脸一摆，小崽缩缩脖子乖乖认错：“娘，我错了，我不玩儿水了。” 小小孩童双手合十，乌溜溜的瞳眸里全是欢喜的讨好。 “我回来了！” 第49章 不要田 宋轻言大喊一声，打破娘俩的沉默。 “云芍，征税开始了。”宋轻言进门就通知，还把里正说的话从头到尾重复一遍。 “征税？赋税上调？可说什么原因？”阿珏好奇问道。 “没有，就说要做好准备。”宋轻言挠挠头忍不住骂道：“什么玩意？这么重的税是想让老百姓死嘛！！！” “死是不会让你死的，刮下一层皮还不至于伤筋动骨。”阿珏轻描淡写，眼底闪过不为人知的厌恶。 “所以咱们是交钱还是交粮？”宋轻言望着不言语的李云芍。 “交粮？哪来的粮食？” “咱俩原来的田在李铁牛手里，所以可以问他家要粮食。”宋轻言想起张氏叫骂的嚣张模样提议道。 “一亩良田也产不了多少粮食，”老头从屋里走出来捋捋胡子，“按人口收，一人一斗，看来朝廷缺钱缺粮啊。” “对了！”宋轻言一拍脑门，“我还听说凉州乱了！云芍，你说咱们这不会也要征兵吧？” 三人神色皆是泠然。 片刻后阿珏哈哈大笑，面色说不出的畅快，“乱了好，乱了好，看看他还能在龙椅上坐的安稳！” “阿珏慎言！”老头轻斥。 “你从哪里听说的？”李云芍揽着小崽随手递给宋轻言一个果子。 “嗯~村头大根的大舅哥在州府听说的。”宋轻言咬一口，“所以咱们要不要地？” “不要。”李云芍视线飘忽似乎是在盘算什么。 “怎么能不要呢？地多重要！”宋轻言不理解，有了地就意味着有粮食，有粮食意味着没了银钱暂时也饿不死。 “要了你种？”李云芍只觉得麻烦。 “可以啊。”宋轻言欣然同意。 “呦，看不出来你小子还能当个庄稼汉？！”老头惊奇，毕竟宋轻言除了脸还能上的了台面，其他没一个看起来中用的。 “那是地唉！”宋轻言不舍得，都是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抢走，还是个非常讨厌的人！ “朝廷征粮征兵，极大可能是要打仗了，到时局势瞬息万变。真的乱起来，别说地了，连人都很有可能成为刀下亡魂。”阿珏掩下眼底的情绪，轻声细语解释。 “可这不是还没乱起来吗？咱们不得先走一步看一步。”宋轻言才想不了这么远，只知道眼前的利益不争取，吃亏的是自己。 啥不好吃，喜欢吃亏，脑子有病吧。 李云芍扫眼就知道宋轻言想什么，紧蹙的眉头，眼里射出不服气的光。 “我爹也没留下几亩地，眼下不值得再去费些口舌之争。” 宋轻言见她决定了，只能耷拉脑袋默不作声回屋。 “这小子，只看眼前。”老头望着宋轻言的背影评价道。 “大爷，争取自己的利益没什么不对的。”李云芍看了一眼老头，“而且他从小就在村里长大，估计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县城。” 老头听出李云芍隐含的意思，嘟嘟囔囔道：“老子还没说啥呢，护的怪紧！” “云芍，没跟他说以后的打算？”阿珏试探。 “不用。”李云芍短短两个字，把打算出来质问的人堵在门口，迈出来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你决定就好，只是我觉得还是跟他说清楚，毕竟你是打算带他走的。” 阿珏难得浮现调笑的神色，一副随时准备看热闹的模样。让李云芍感觉不自在，但也没有出口否认。 “娘，去哪？”小崽坐在李云芍腿上，好奇张望。 “去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家里不安全吗？” 老头一把捞过小崽，“来，太爷爷抱抱。小孩子别问太多，到时候跟着太爷爷走就行了。太爷爷保护你！” “呸！不要！”小崽很嫌弃，口水喷了老头一脸。 “嘿，你这小崽子是想挨揍吗？！”老头虎目圆睁，摆出十足的架势。 “啊~啊~啊~娘！他要打我！” 老头捂住叽哇乱叫的小崽，“不许叫！” “云芍，看来还是得让小熠少跟轻言接触。遇事先叫，是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吗？” 阿珏从小受的教育理念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揍就是机锋巧辩嘴巴过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遇见麻烦先哇哇叫，情绪上先压人一等。 “哈哈，确实不太好。”李云芍干笑两声，实则心里不以为然。别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才是好猫，方法不怕旧有用就行。 眼见的小崽哇哇假哭让老头放下身段哄，只要不吃亏，管他什么方法！ 屋里的宋轻言如同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刚梳理好情绪准备出去，就听见阿珏这么一句话。 火星子落在火药上，啪~砰！炸了！ “你什么意思啊？”宋轻言火气冲冲出来质问。 “啊？”一句话问懵了阿珏，可怜阿珏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也有人看不顺眼，但是像宋轻言这样迎面直接质问的还是头一次。 “我说你挑拨我们父子关系是什么意思？”宋轻言双手交叉抱臂，脚尖快速点着地面，全身上下都散发一种我要找你事儿的气息。 “没有挑拨。”阿珏否认，“轻言你误会我意思了。我只是，，” “误会？我照顾小熠熠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待着呢？别以为你们一个他爷一个他叔，就能随便挑拨我们俩的关系！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就是他爹来了，也不能绕过我！” 这话说的实在霸道，李云芍轻咳一声，上前打圆场，“宋轻言，别说了。” 此话一出，原本炸毛攻敌的宋轻言瞬间眼泪汪汪，直接看呆了老头和阿珏。 这人是怎么从气势汹汹想要吃人的豺狼变成可怜兮兮垂泪欲滴的鼠兔？！ “李云芍！你没有心！他都在背后说我坏话了！你还向着他说话！”宋轻言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没有。”李云芍后悔，就不应该说那句话！ “还说没有，我知道你一直都嫌弃我！我帮你看孩子，现在还被人说看得不好！李云芍，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嘛！” 这话说的主观臆想太严重，李云芍不想接话。 “没有，没有，”阿珏也没想到这么刺激宋轻言，随口的一句话能让他想这么多，赶紧解释道：“轻言，你别误会。是我失言，你别怪云芍。” 宋轻言冷哼一声，眼泪鼻涕一起往外冒：“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小熠熠哪里不好了？你归咎到我身上！” “宋轻言！你别闹了。”李云芍抱着脑袋，脑壳里嗡嗡嗡的。 第50章 解释 “好呀，果然是喜新厌旧！我就知道，” “不！你不知道！”李云芍赶紧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直接把他拉进屋，反身关门时交代阿珏照顾好小崽。 阿珏苦笑对着小崽道：“好了，你现在就跟着我吧，咱们去练大字。”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炕上，宋轻言任由李云芍拉着自己手腕。 “宋轻言，你怎么跟个女子似的？动不动就哭。”李云芍放轻声音，语气里带着无奈。 “你就是嫌弃我！”宋轻言不自觉随着李云芍的声音降下语调喃喃自语。 “没有。” “那你怎么不向着我说话？”宋轻言难得见李云芍好说话，立马得寸进尺咄咄逼人。 “有些话没必要计较。” “怎么能不计较？！”宋轻言提起来言辞激烈，“他们说我坏话！” “他们没什么歹意。”李云芍淡淡道，两眼像是不经意放在宋轻言身上，等着他说下去。 “那也不行。”宋轻言没了刚才的气势，只是眼眶依然红红的，“他们别能这么说我！明明小熠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说不让我接触他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话贯来是这样，应该是觉得林熠学到了什么不符合他们身份的言行。” 李云芍犹豫着开口。 “不符合身份？呵，他们什么身份？被犬欺的虎？还是搁浅的龙？”宋轻言说着不屑起来，“两个被通缉的家伙，姿态摆的还挺高！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李云芍注视着宋轻言的眼神一缩，杀意顿现，“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多久。”宋轻言撇撇嘴，“果然，一提他们立刻态度就不一样了！李云芍，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云芍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威胁人的话，看来是高估了他的脑子。 李云芍在这边摸不着头脑， 宋轻言心中苦涩犹如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冲刷，眼见就要决堤。此刻见她一脸无知，眼泪又包不住眼眶，难免自厌自弃。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算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也不过如此。” 李云芍？…？，“不是你说你可以挥之即来招之即去吗？” “那你也不能真的这么对我！” 果然人都是贪心的，一开始想着先进门不管其他，进了门又想着进心门，现在不能如愿又生出怨怼！ “我对你还不好？”李云芍真不知道他想听什么话，一吵架就哭一吵架就哭，其他家的男人也这样？ “嗯，对我好。孩子我带，衣裳我洗，饭我做，现在还想着赶我走！” 宋轻言心里堵的慌，觉得得到的远没有失去的多。 “谁想赶你走？”李云芍反应过来，难道刚才的话被他听见了？听见也不该是这反应啊？ “你！那两个通缉犯！” “别一口一个通缉犯，听起来也不好听！” “李云芍！你还向着他们说话！” 李云芍沉默片刻，好像有些搞懂宋轻言车轱辘话的意思。 “好呀，现在说话都不想跟我说了是吧！” “没有，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李云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 宋轻言眼珠子转转，悄悄打量对面的人，估摸着她的耐心还剩多少，“我就是气不过。” “气不过我向着他们说话？气不过我在听到他们说你坏话时没有反驳？还是气不过你觉得你在我心里不重要？” 一连串的问话，问的宋轻言哑口无言。 “宋轻言，”李云芍叹口气，深深觉得哄林熠都没这么累，“你当初为什么赖上我？” 宋轻言张嘴就想说，却被李云芍打断，“想好了在告诉我。” 为什么？为了吃的，为了住的，为了有个家。宋轻言想这么说，可是他觉得这个话不够，不够让李云芍对他足够心软。 李云芍一眼将宋轻言纠结的神色纳入心底，阳光调皮的跳跃在他脸上，通红的眼眶让人一看还以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屋里不知道安静了多长时间，宋轻言抿抿嘴唇，顿时觉得有些忐忑不安，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李云芍开口道： “我之所以不要田地是觉得麻烦，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李家村待太长时间，最多三年我就会离开。 阿珏的话没有反驳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就是那个性子，如果你觉得生气，我可以去跟他说，但是他不会改。 你不想看林熠可以跟我说，不想洗衣裳也可以说。不想做饭就算了，因为我也不会，所以你要学一学。 你还有什么介意的事情可以跟我说。” 宋轻言晃晃神，心里骤然升起恐慌，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抽泣着解释：“云芍，你别这么说，我害怕！我什么都可以干的！ 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我明明都好好干。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好像我再怎么努力，你都不可能接纳我，随时把我当成包袱扔掉。” 宋轻言越说越伤心，干瘦的肩膀摇摇欲坠，好似随时就要塌下去。 屋外的两个大人捂住小崽的嘴巴，老头眼圈发红，“真不知道那小子在家竟然过得这种日子！云芍太过分！” 阿珏倒抽口凉气，猛然抽回手，“小熠！你怎么还咬人！” 小崽用力挣脱束缚，“我要找宋宋！宋宋哭了！” “别叫！别叫！”老头赶紧把人抱走。 阿珏轻咳一声，大男人天天哭，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屋外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屋里。 李云芍扶额，心里忍不住质问自己：平时这么吓人么？怎么能把人吓成这个样子？ 宋轻言见她不说话，怯怯扯上她袖子。 突然出现的细长手指和怯怯的试探让李云芍有种又有了一个孩子的错觉。 “没有，以前我都是听命令行事，从来没有和其他人商量的习惯。你若是真想知道，直接问就可以。” 李云芍言语间的妥协让宋轻言心中酸涩的潮水褪去慢慢变成熬成糖浆的泡泡，咕嘟咕嘟。 “那你说你走，会带上我吗？”宋轻言小心问道。 “不然？你想去哪？”李云芍挑眉，不解问道：“还是说，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宋轻言愣在原地，好有担当！原来云芍都已经打算好了！ 李云芍看宋轻言还在神游，一本正经解释道：“从你听说的消息中可以得知，估计很快就要打仗。你一个人去哪里都会很危险。” 所以待在我身边就好。 第51章 表明心意 宋轻言破涕为笑，“所以你没有赶我走的意思？” “没有，”李云芍摇头否认，“别想太多。林熠需要你。” “那你呢？”宋轻言察觉到李云芍态度的松弛得寸进尺问。 李云芍抬手弹指敲在宋轻言脑门上，视线向下不自觉落在他的唇上。粉中透着红，牙齿不自觉轻咬像是樱桃酪浆漾着甜。 片刻猛得拉下宋轻言脑袋，薄唇印上，一触而过的感觉让李云芍不自觉探出舌头轻舔嘴下唇瓣。 宋轻言当即呆愣在原地，直到李云芍出去后，灵魂才慢慢飘回躯壳。 砸吧砸吧嘴，温热，软的不能再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宋轻言食指触碰唇瓣，整个脑袋像是一个烧得滚烫发红的水壶，腾腾向外冒着热气。嘴角疯狂上扬，身子腾空跃起摔在炕上。 整张脸埋在被褥里激动的尖叫，身子不停在炕上翻滚。 “云芍，那小子是疯了嘛？”老头站在院中打拳，一招一式，拳拳生风，尽显力道。 “没，可能是太激动了。”李云芍豁然开朗，日常的耷拉着的眼皮也难得睁开，浅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异常透亮。 “你可对他好些吧，这大傻子可不好找，估计就是没见过啥世面。”老头打拳也不耽误他调侃。 “大爷，我陪你练练手？”李云芍手脚蠢蠢欲动。 “好啊，正好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偷懒。”老头摆好招式准备接招。 顷刻后，老头的惊呼声传出。 “小妮子，下死手啊！不是说切磋切磋嘛！” 老头一开始面对李云芍的攻势还有些手忙脚乱，调整气息后，开始认真起来。 一老一少打的有来有回。 “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果然是我林家一手调教出来的！”老头停手后，捋着胡子满眼赞赏。 “多谢大爷赐教。”李云芍抱拳行礼。 老头才反应过来，气的跳脚，“你这妮子是给那小子出气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妮子！” “祖父，您说再多有什么用？姑娘外向，有了心上人自然不一样。”阿珏牵着小崽出来撒尿。 “去吧，一握笔就小解，多好的毛病。”阿珏忍不住吐槽道。 “懒人上磨屎尿多！”老头轻哼一声，“不过他还小，你像他这么大，” 老头立刻闭上嘴巴，阿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熟背三字经千字文了。” “知道你厉害！不过他确实还小，禁不起折腾。不然你看反应多大！你说是不是啊，云芍？” 老头一语双关，胡子下的嘴巴说着不着调的话，眼里全是藏不住的调笑。 李云芍死鱼眼一拉，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咳咳，”阿珏清清嗓子侧首去找小崽，“小熠，咱们得回去写大字了。” 小崽趁着大人说话的空，蹑手蹑脚摸回东屋，“宋宋？宋宋？” 宋轻言从炕上翻身跳起，揉揉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让热意退下去。 听见奶声奶气的叫喊，立马起身理理头发笑道：“小熠熠，你不是在学大字？怎么过来了？” 小崽迈着鸭子步站在炕前，盯着宋轻言发红的眼圈，握紧拳头气冲冲道：“你哭了？谁欺负你？！” 宋轻言此刻心里的喜悦化成暖意，起身搂住小崽，“我的乖儿子，没人欺负我。” “那你怎么哭了？”小崽抬手摸摸宋轻言发红的眼眶，“眼睛红了。” “没事儿，没事儿，”宋轻言连连否认，突然觉得这场眼泪真值啊！ “宋宋，我不想写大字。”小崽靠在宋轻言怀里，额头抵在他胸前诉说着自己的不情愿。 “不行！”宋轻言抬手揉揉小崽圆乎乎的脑袋，“你得去启蒙，要不然他们都认为是我带坏你了，我的崽！” “没有！”小崽听不懂，但也不影响他感觉这是不好的言语。 “真乖！爹给你做蛋羹。”宋轻言现在身心仿佛长出了翅膀，浑身轻飘飘的，像是飞到半空中踩在云朵上。 “不要！”小崽干哕一声，蛋羹吃得够够的。 “那吃其他的，乖乖去读书。不要再去撒尿了！”宋轻言轻戳小崽额头警告道，刚才院里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小滑头！ “我憋不住。”小崽眨眨眼，揉揉宋轻言眼皮又手贱戳一下，听到宋轻言惊叫一声，才满意离开。 自从李云芍戳开那层窗户纸后，宋轻言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常常娇羞不好意思，见面总想和李云芍贴贴，但又不说话。 老头在一旁看得牙酸，忍不住冷嘲热讽。 阿珏偶尔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甚至故意接近李云芍，捣破醋缸。 初夏渐渐响起蝉鸣，最近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李云芍家门口就已经响起络绎不绝的脚步声。 来来往往的李家村村民手拿镰刀，拉着木架车子收割麦子。 今晨一早，金灿灿的日头挂在枝头，热度顺着阳光爬下来。 “云芍！云芍！”大远隔着一扇大门大声叫喊。 李云芍两指合十掐捏酸涩的眼角，打开门就见大元焦急的神色。 “怎么了？” “云芍，你过一会儿去俺家，帮俺看着俺媳妇。产婆说可能今天发动！” “好，我现在就去。你抓紧时间收麦子，我让宋轻言一起帮你。”李云芍有条不紊的安排，让大元慌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李云芍说罢也不多停留，回屋抱起还在沉睡的小崽就往大元家去。 此刻的春兰已经躺在炕上，家里除了她空无一人。 听见动静的春兰连忙仰起头来，看见李云芍推门进来立马松口气。 “俺还以为是谁呢？” “现在感觉怎么样？”李云芍视线停留在大肚子上，好像比上一次见更大了！ “沉沉的，有点疼。”春兰白着脸抱怨，“这孩子真不会挑时候，非要赶到这几天！” “这个谁也说不准，你先待着。有啥事直接跟我说。”李云芍视线错开，对于大肚子敬而远之。 春兰点点头，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小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了，“娘？” 李云芍抱起他，“醒了？” “在哪里？” “在大元叔家，一会儿送你回家。”李云芍安抚着。 “云芍，俺好像要生了。”春兰呜咽的痛呼声从床头传来，盖着肚子的巾子濡湿一片水迹。 “我去找产婆来，你在坚持一会儿！”李云芍抱着小崽冲出门外。 第52章 生娃 地里的大元时不时抬头看看，宋轻言无奈：“大元哥，你放心吧，有云芍在，不会出岔子的！” 话刚落地，李云芍抱着小崽站在地头大喊，“大元，春兰要生了！你找的产婆是哪个？赶快让她来！” 大元镰刀一扔，慌慌张张，直奔村子。留下宋轻言一个人无措东张西望。 “宋轻言！还不过来看着林熠！”李云芍盯着地里不动的人吆喝道。 “来了，来了。”宋轻言拎着镰刀三下五除二跑到李云芍面前，手抖接过小崽。 “你抖什么？”李云芍不解问道。 “我听说生孩子很可怕，女人得从鬼门关里过一趟。”宋轻言抿抿唇，手指扣着小崽屁股。 “又不是你生，害怕什么。我先去帮忙，你照顾好林熠，要是害怕就别往跟前去了。” 李云芍说罢离开，小崽忍无可忍使劲掐宋轻言不老实的手。 “啊~小熠熠，你掐我干什么！” “别扣我屁股！”小崽义正言辞，两只眼睛瞪着宋轻言。 “好了，我知道了。我这不是紧张么？！”宋轻言抻抻小崽揉皱的衣裳，“咱们去不去大元叔家？” 小崽避而不答，而是伸出小肉手扯扯宋轻言脸颊，“娘说，让你带我吃饭！吃饭！我饿了！” 得，去啥呀，还是先把这小崽子照顾好吧。 宋轻言转身带着小崽回家。 春兰那边，产婆刚到就开始发动了。 小院上空全是春兰的痛呼声，一阵一阵时不时夹杂着产婆的呵斥和春兰娘的安慰。 “别叫那么大声！保持体力！” “坚持住，孩子一会儿就出来了，在坚持会儿！” 厨房里大力娘正在一盆热水一盆热水往屋里端。 大元蹲在一旁眼眶通红，无言抱头掩泣。 李云芍仿佛又回到林熠出生那晚，也是相同的情景。只不过那时加上产妇也不过三个人，估计是某人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了！ “娘！我好痛！”春兰尖叫痛哭。 “快了！快了！看见孩子头了！”产婆在一旁鼓劲道：“快出来了，快出来了！” 随着一声尖厉的哭声，春兰失去了声响。 大元踉踉跄跄朝屋里冲，被产婆抱着孩子堵在门口。 “屋里正收拾着呢，是个小丫头。”产婆把刚出生的小孩递给大元。 “春兰怎么样了？俺媳妇怎么样了？！”大元急促的呼吸焦急的质问让产婆无语。 “没怎么样，生孩子力竭没缓过来！你还要不要孩子了？” “多谢婶子，孩子给我吧。”李云芍赶紧接过孩子，顺手把一串铜板塞进产婆手里。 产婆拢好铜板掂掂，终于有了笑模样，“行了，俺得赶紧回去收麦子了。孕妇最好不要让她碰水，好好养着。” 李云芍点头称是，把人送到大门口。 大力娘从屋里出来，推推怔神的大元，“快进去看看吧。” 李云芍垂眸瞟了眼怀里的小婴儿，丑！跟个刚出生的猴子似的，粉红生生皱皱巴巴。 “来，俺来看看这小丫头。真会挑时候，赶到丰收的时候，生下来就有吃有喝，多好的福气！”大力娘一时间喜庆话脱口而出，“大元，看看你闺女，长的真好。” 大元手脚僵硬，伸头看看又看看。 李云芍直接抬手递给他，“你闺女，自己抱回屋。” 大元表情惊恐连忙摆手，“俺粗手粗脚哪会抱小孩啊？” “学学就会了。”大力娘接过来，忍不住感慨，“真乖，不哭不闹的。” “还是先送屋里去吧，别逮着风了。” “行，春兰估计还没看过呢。”大力娘抱着小娃娃回屋。 屋里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完，春兰躺在炕上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今个真是多谢你们了。”春兰娘接过大力娘手里的孩子感谢道。 “谢啥，都是邻居，帮忙应该的。”大力娘寒暄道，“既然忙完了，云芍咱们走吧。” 李云芍看了春兰一眼，确认她气色还不错，颔首和大力娘一起离去。 出了门大力娘撇撇嘴，“什么玩意儿，自己闺女生孩子还来这么晚。指着邻居忙前忙后，末了还一副帮了她应该的模样。” 李云芍挑眉，不懂这股子怨气是怎么来的。 大力娘往旁边扯扯李云芍，环顾四周没人，悄悄道：“她那个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春兰这回生了个丫头，你瞧着吧，大元不嫌弃还不够她娘嫌弃的呢！” 李云芍意外，“看不出来春兰娘是这样的人啊？” “装，谁不会？”大力娘眼里全是不屑，看看天上日头着急道：“不跟你说了，俺也得回去收麦子了。不抓紧时间收，麦壳炸了落地上就不好处理了。” 初夏的凉风吹过，吹进李云芍院子里。三个男人坐在廊檐下盯着小崽握笔写字。 宋轻言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双手交叉揉搓发红。 “轻言，别担心。云芍一会儿该回来了。”阿珏无奈，本来也不想管，实在是焦躁的情绪传染人。 本来就不好好写字的小崽现在更是坐不住，两人如出一辙转头望向大门口。 墨滴滴在厕纸上，晕成黑乎乎的一片。小崽“呀”一声，似乎很是惊奇，不明白为什么纸脏了。 “小熠，不要故意弄脏纸。”阿珏抽走桌子上的纸又重新换一张。 小崽悄摸瞅瞅还剩多少纸，被阿珏遮个严实。 “阿珏！” “嗯？”阿珏眉头轻挑，面上含笑眼里却严肃起来。 小崽立马抓过笔杆子，五短的手指头努力做出标准姿势，努力的着实有些心酸。 “要不，等他再长大一些再启蒙吧。”老头在旁边打哈哈。 “祖父，慈母多败儿。云芍都没说什么，哪里容得你置哙！” 这话说的不客气，老头耸耸肩对着小崽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小崽乖乖耷拉下脑袋，耳边又想起阿珏纠正声音，“小熠，坐姿端正，不要弓腰驼背。” 老头躲到一边，不去看小崽。小小年纪非要养成一把年纪！ “回来了！回来了！”宋轻言飞奔过去在李云芍推门的前一秒打开门。 “云芍回来了，怎么样？” “嗯，挺好，是个女娃娃。” “那就好，那就好。”宋轻言抚抚胸口，亦步亦趋跟在李云芍身后。 “云芍，这是小熠练废的纸张，”阿珏把心机小崽故意弄花的草纸拿出来。 “啊！我没有故意弄坏。”小崽垂头一副认真练字的模样，手上黑乎乎仿佛都是他认真学习的证据。 第53章 赚钱法子 “戏精。”李云芍见他握笔都有些麻烦，不由得询问，“他是不是太小了？手都握不住笔杆。” 小崽闻言猛然点头，黑眸中闪烁着点点光晕。 “好习惯从小养成。”阿珏严肃道。 “那你说，他有什么坏习惯？”宋轻言听见这话就生气，总有一种点自己的感觉。 “现在还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从小养成好习惯，以后读书能坐的住。”阿珏少见的寸步不让。 “他还那么小，连话都听不懂，你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宋轻言两眼幽幽望着阿珏，仿佛他有什么为难小孩子的怪癖。 “我小时候，” “有几个你这样的，我看你小时候怎么怎么聪明又能如何，不是还是走到现在这步？” 宋轻言打断阿珏的话，丝毫没觉得自己戳人伤疤，只是想着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怎么能用相同的标准去衡量所有人。 阿珏垂眸面露苦涩，起身回屋不再多言。 “宋轻言，话说重了。”李云芍点点小崽额头状似无意道。 “哪里说重了？小熠还不到两岁半，手指都还没长全乎呢，就看着让人握笔写字，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宋轻言不以为然，看见小崽正对着他咧嘴笑就觉得心里高兴。 “你就那么不想写字？”李云芍目光落在小崽脸上。 “不想。”小崽眼前一亮使劲摇头，还可怜道：“娘，手疼。” “那你去跟你阿珏叔说，你现在不想练字。”李云芍给小崽出点子，完全弱化自己的存在。 “娘，我不敢。”小崽脖子一缩，眼泪汪汪。 李云芍觉得意外，“你害怕他？” 小崽不住点头。 宋轻言在小崽背后轻踹小屁股，“怂包，他脾气那么好，有啥可怕的？！” 李云芍闻言意味悠长瞥了一眼年少无知的宋轻言。 “宋宋跟我一起去。”小崽捂着屁股，小手一挥就要还回来。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还想打我？”宋轻言气笑了，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好欺负？！ “宋宋，跟我一起嘛。”小崽扯着宋轻言手指拉他去找阿珏。 “阿珏，阿珏，”小崽的声音从院中一直喊到东屋。 “笨小崽，叫阿珏叔。”宋轻言跟在小崽身后提醒。 “阿珏叔，”小崽立马换了称呼，眉眼弯弯一派讨好，“阿珏叔，我不想写大字。” “那你想干什么？”阿珏心绪已经平复下来，好整以暇问。 “嗯，我想让你抱。”小崽无师自通撒娇，伸长胳膊满眼期待对着阿珏张开怀抱。 “狡言狭辩，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阿珏投降抱起小崽。 小崽开心了，嘎嘎鸭笑，还不忘拿着胖脸蹭上那张宛若清风般的俊脸，嘴里软软含糊道：“谢谢阿珏叔。” 阿珏哭笑不得，隐隐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酸味。 抬眼，果然宋轻言面容扭曲一瞬，极快掩饰得当对着自己扯嘴笑。 轻蹙的弯眉弱化了眼底的情绪，显得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 “轻言对我很不满？”阿珏才不会被他表象蒙蔽，既然以后会生活在一起，最好还是不要有隔阂的好。 提出问题解决问题。 “没有，怎么会？”宋轻言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上不了台面，为了少年人可怜的自尊心，也不会说出来。 以前的宋轻言可不会这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不管什么自尊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是自从李云芍承认他后，他就总想着不给李云芍丢面子。想让别人高看他一眼，给李云芍长脸。 “是嘛？我总觉得轻言对我有意见，”阿珏心里不舒服自然是要发泄出来的，对象是谁显而易见。 “没有，怎么会有意见？”宋轻言嘴比脑子反应快，“阿珏是云芍救回来的，我自然是真心诚意对待你们，是不是我做的哪里不到位，阿珏才有这种错觉？” 阿珏轻扯嘴角，鸦羽般的长睫忽闪忽闪仿佛在人心上搔痒。 宋轻言暗啐一口，勾引人的狐狸精！自己得把云芍看牢！ “只是最近总是发现轻言心情不太好，应该是我想多了。”阿珏抱着小崽揉揉他那圆乎乎的脑袋。 “嗯，人心思重容易活不长。”宋轻言也不想跟他争辩，顺着他的话赞同。 只是这句话把阿珏噎的够呛，凤眸微闪察觉出宋轻言并没有多余心思，好似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宋轻言翻身关门，连同小崽一起留在屋里。 麦子收完，里正带着官兵挨家挨户征粮。所幸今年收成还不错，征完粮，各家各户还有结余。 宋轻言看着李云芍将十五两银子递给里正，龇牙咧嘴一阵肉疼。 里正眼瞅着李云芍一下子拿出十五两来，立马开口推荐，“大丫，咱们村后山还有一片地，你要是要的话，俺可以低价卖给你。” “里正啊，不是俺不要，只是俺家确实没钱了。”宋轻言站在一旁皱巴着脸一脸为难，“您看俺们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补税，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去买地啊！” “就是你们一下子能拿出那么多钱，所以才想着把后山那块地卖给你，不要就算了。”里正甩甩袖子转身走人。 宋轻言关上门“呸”一口，“老东西，后山的地真那么好早就让他占了！还想空手套白狼，想的美！” “云芍，咱家应该没多少钱了吧？”宋轻言很愁，没钱意味着吃饱饭都成问题。 李云芍颔首目不转睛望着宋轻言。 “你看我干啥呀，云芍。”宋轻言摸不着头脑。 “宋轻言，咱家没钱了，怎么办？” “真没钱了？！”宋轻言纠结，“要不然我去扛麻袋吧，总得吃饭。” 李云芍死鱼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故意逗他道：“扛麻袋可养不活一家子。” “那怎么办啊？不然把阿珏和老头赶出去吧，反正他们也没用。”宋轻言似真似假建议道。 屋里的两人神色各异。 “不行。”李云芍拒绝，“你想都别想。” “我还有个主意，云芍你要不要听听？”宋轻言试探性问道。 “什么主意？” “阿珏长得那么好看，何不，” “不行！”阿珏破门而出，“住嘴！把你的主意憋回去！” “我还没说完呢，你可以去试试嘛。” “不可能！云芍你不管管他？”阿珏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没什么好东西！ 李云芍视线落在阿珏因为怒气而格外生动的脸上，觉得宋轻言的主意也不是不可行。 宋轻言心中叹气，可惜这张好脸了。 第54章 满月酒 宋轻言的法子在阿珏严令禁止明确的拒绝下被驳回。 为此宋轻言还挺遗憾，在李云芍面前说了好几次。 阿珏在一旁听得冷笑不止。不就说了他两句，出这种点子折辱人，真真是心眼儿还没有针尖大！ 天气越来越热，日头越挂越高。大元上门喊人时正赶上小崽光着屁股满院子乱跑。 “小熠！不穿衣裳成何体统？！”阿珏跟在小崽屁股后面追，薄汗覆在晒红的脸颊上。 “云芍？”大元迈进门的那刻又退出去确认一下，怎么在云芍院子里遇见个男人？ 阿珏站定轻笑道：“云芍在屋里，我去叫她。” 随后趁机逮到阳光下满头大汗的小崽夹带着携走。 片刻后，李云芍出来。 “你不在家待着，伺候春兰坐月子来这里做什么？” “今天不是俺们家娃娃的满月酒嘛，想着来叫你去热闹热闹。宋书生呢？”大元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他要照顾林熠，就不让他去了。”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大元好奇打听。 “我一个远房弟弟，在这儿住几天。” 大元点头，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嘴里催促道：“快走吧，一会儿人都到齐了。” 光屁股小崽站在厨房门口，眼见李云芍要走立马想要跟上去。 被宋轻言一把搂回来，“啥也不穿就想出去？” “宋宋，娘走了。我也去！”小崽死命往外跑。 “去啥去，你娘都没想着带咱爷俩！”宋轻言搂过小崽放进木盆里，“快洗洗，跟个泥猴子似的，怪不得云芍不愿意带你，忒丢人！” “不丢人！”小崽坐在水里小手狠狠拍向水面，水花四射，旁边一片水迹。 宋轻言抹了一把脸，手掌落在肉嘟嘟的屁股上，“不听话！我让你不听话！还捣乱！光屁股乱跑！” 一一数落着罪行，清脆的巴掌声霹雳吧啦落下来，青斑胎记的小屁股上却也只是微微发红。 小崽在盆里哇哇乱叫，挣扎半天没用，只能可怜巴巴求助坐在一旁的阿珏。 “阿珏，打他！打他！” 阿珏眼含浅笑，动作斯斯文文就是不动。 小崽无法，又冲着老头哭嚎道：“太爷，他打我！” 老头捋捋胡子，拉着小木椅子向后退一截。 眼瞅着孤立无援，小崽也没了之前的气势，捂着屁股开始求饶，“宋宋，我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道理被小崽手拿把掐，宋轻言手指一弹小崽两腿间的小肉虫，“非要挨打了，才老实！” 小崽顾前不顾后，急得哇哇叫，“宋轻言！你坏！我要告诉娘！” 宋轻言舀起水往小崽身上洒，“去吧，去吧，看看云芍不揍你？！” 李云芍现在可没功夫揍小崽。 自从到了大元家，她就被莫名其妙的单方面针对了。 进门时一个身着花褂的女人瞧她进来冷哼一声，对着她身旁的另一个女人指指点点。 春兰躺在炕上想要起身招呼：“云芍来了，快找个地方坐。” 春兰娘拦住，“哎呀，都是自己人，来了还要招呼个啥，你好好躺着！” 说着一把揽下春兰摁在炕上。 李云芍挑眉，转身出去在院子里找个清凉的地方坐下。 “你看看，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怎么样？”春兰娘语重心长说教，“人家还不是不搭理你。” “娘！云芍不是那样的人！”春兰躺在炕上无奈道。 “那是啥样的人？春兰姐，你跟俺说说，俺倒要看看让大飞失魂落魄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身穿花褂的女子好奇道。 “哼，什么样女人？专门勾引男人的女人呗！”春兰娘面带不屑脱口而出。 “呦，俺听听云芍怎么勾引男人了？”大力娘进屋就听见这话，忍不住嘲讽道：“俺一个村的咋没听说过呢？” “大力嫂子来了。”春兰尴尬想起身，却被她娘揽得死死的。 “你也别起来了，坐月子呢。”大力娘朝春兰笑道，环视四周捂嘴笑道：“怪不得云芍坐外头去了。到底还是娘家人，屋里站满了。” “燕子，你少阴阳怪气的。来晚了，总不能让其他人出去吧！”春兰娘脸色一敛，眼神扫地出言道。 “那倒也不是，婶子咋还说两句就生气了呢？ 今天可是春兰大好日子。您这样生气，不知道还以为是春兰生了个女娃你不高兴呢。” 大力娘说完也不等春兰娘反应，转身出去找李云芍去了。 “娘！你干啥呀！”春兰埋怨道，“俺们关系都很好，你说你说这些干啥！叫人听见多不好！” “你这个缺心眼的！非要等到别人登堂入室了，你才明白！”春兰娘使劲戳春兰脑袋。 屋里的其他人暗自撇撇嘴，花褂女人虽然好奇但是此刻也不敢再打听。 院里树荫下 几个婆子和李云芍坐在这里乘凉。 “想不到大元还请了两桌呢。”大力娘出了门感慨道。 “头胎，心里正欢喜着呢。”婆子摇着蒲扇，眼睛却盯着院子里刚煮好的猪肉。 “可不是，盼了好几年。”大力娘推推云芍，“往旁边去去，给我腾个位。” 李云芍向旁边坐坐，抬眸看看尚有余怒的大力娘，“嫂子怎么了？” “没啥，看着那老婆子来气。” 婆子一听有情况，立马问：“谁惹你生气了？” “没睡，没睡。今天高兴，咱不提那扫兴的事儿！”大力娘笑着打哈哈，对着李云芍眨眨眼。 厨房里，大元找来的厨子挥汗如雨热火朝天忙。 “云芍，咋没把小熠熠带过来？” “没有，宋轻言在家看着呢。” “还是你会找，找个能帮你看孩子的男人！”大力娘托着下巴看着一盘一盘端上来的菜，默默吞口水。 “大力呢？” “那臭小子跟他爹去山里玩了。老娘今个可算是清闲一天！” 一旁的婆子听了，忍不住羡慕道：“你俩都是好命的，男人还能帮着看点儿。” 大力娘立马摆摆手，谦虚表示：“也不常看，有时候都逮不到人。” “唉，命好。对了，大丫，啥时候吃你喜酒啊？”婆子转眼把话题扯到李云芍身上，“你跟宋书生也挺长时间了吧。” “不急。”李云芍扯扯嘴角，眼睫低垂遮住眼里的不耐。 “咋能不急？这没名没分的，在一起会被人笑话的！”婆子不理解李云芍的想法，开口就是劝说。 “哎呀，若是有了名分有些事情就不好办了。”一道刺耳的声音从屋里飘到外头。 第55章 李云芍抬头，死鱼眼直视说这话的人，“什么事儿不好办了？” “那当然你最清楚了。”春兰娘从屋里出来，满脸讥讽。 “我不清楚。”李云芍看着来者不善的婆子直言道：“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做了丢人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春兰娘冷哼一声。 “我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李云芍脸色一沉，“无缘无故说些不着调话。春兰娘，今天是你闺女的主场，你这么越俎代庖教训人不妥吧。” “你！”春兰娘手指着李云芍疾声厉色道：“你这个小贱蹄子，勾引男人还不让人说两句了！” “勾引男人？”李云芍听着这话只想发笑，“我勾引谁了？大元？” “带着小崽子直接住到男人家里，还要脸不要脸？” “你是在给春兰抱不平？”李云芍不解，这事情不是应该早过去了？ “给你介绍男人还挑三拣四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地位？” 春兰娘三角眼望向李云芍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全是厌恶。 “我只不过是普通的乡野村妇，自然是不如你这个老太太。 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不过你一个外家丈母娘，在主家家里耀武扬威，是不是不妥呢？” 李云芍轻描淡写把锅甩回去，接着开口道：“至于你说的介绍的男人，那男人在你那里是个宝，在我这儿连根草都算不上！ 别管我什么身份地位，看不上照样看不上。别拿着说教的态度贬低人，可能你那一家子吃你那套，但是在我这儿不好使！” 春兰娘还从来没有被人怼成这个样子，气的手脚直抖，怒喊一声：“大元！这就是你请来的人！” “你也不必喊这个喊那个，在你出言为难羞辱我的时候，他们两口子没出来。现在出来是给你撑腰？”李云芍一句话堵住屋里人的出路。 春兰和大元怎么也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工夫出事儿了！ “俺闺女女婿自然是给俺说理。”春兰娘昂首挺胸，理直气壮。 “娘！你别说了！”春兰终于从屋里出来，扯扯她娘的袖口哀求道。 “怎么不能说，俺哪句话说错了？” 听着老婆子无理搅三分，李云芍轻嗤，“春兰，今天是你家的好日子。只不过你娘好像并不在意，想强为你出头。 那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把话说明白。 我刚回村是在你家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吃的喝的银钱也没少你们的。 可能会有村里人揣测我和大元的关系。但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男人我还看不上。 至于你娘家弟弟，我还是那句话看不上。见过天上龙，不至于为了地上蛤蟆动心。” 一句话气的春兰娘家人脸红脖子粗，忍不住下场去对峙。 大元门口一声怒斥，“行了！别说了！” 大力娘回神，连忙跟着打圆场，“好了好了，这是做什么？都少说两句。”说着手肘戳戳李云芍腰间。 李云芍银子直接扔到大元身上，“钱到了，饭就不吃了。” 说罢出门离开。 “云芍！云芍！”大力娘在身后喊了几嗓子，推推大元着急劝道：“还不快把人拉回来！” 一院子人愣在原地，谁也没想到李云芍如此不给面子。 “春兰啊，要不是俺俩一个村的，俺都不敢相信这是你娘。”大力娘出口嘲讽。 “燕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春兰娘三角眼一沉。 “哪有这么坑闺女的娘啊，确实没见过！”大力娘语气凉凉，“春兰，你生孩子的时候都是云芍帮忙看着吧，你这个娘也是产婆来了之后才到的吧？ 如今你仍由着你娘羞辱云芍这个客人可真说不过去吧？” 春兰面色臊红，连连否认，“没有，俺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你还这么做，你不会真相信云芍跟大元不清不楚吧？宋书生长的可比大元强多了，还听云芍的话。云芍是疯了么，能看上大元？！” 大力娘言辞夸张，末了语调上扬，嘲讽意味直接拉满。 村里的几个婆子闻言点头，“确实。” 春兰娘被嘲得面上受不住，转身回了屋。春兰娘家人也觉得尴尬。 大力娘低淬一口，“老虔婆！找不完的事儿！” 宋轻言刚把饭端出来，李云芍开门进来。 “云芍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娘！”小崽穿着小褂灯笼裤冲出来抱住李云芍大腿。 “发生什么事儿了？”宋轻言小心打量李云芍脸色。 李云芍扶额轻笑，“跟人吵了一架。” “谁欺负你了？！我去干他！”宋轻言饭也不吃了，碗一扔就要出去。 年轻气盛的怒火让李云芍郁闷的心情好转，拉住宋轻言细长的手指，“没，赶紧吃饭吧！” “娘，有人欺负你？”小崽眉头一皱，“打他！” “先吃饭再说，说理不急于一时。”阿珏站在廊檐下，望着冲动的一大一小。 “云芍！云芍！” 大元拍门着急大喊。 “是大元哥？”宋轻言眼神落在李云芍身上，试探询问。 “不是，我去跟他说，你们抓紧时间吃饭。”李云芍起身出去。 “云芍！”大元看见来人着急解释道：“俺丈母娘说话就那样，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赶快跟俺回去，家里还等着呢。”说着就要拉扯李云芍。 李云芍后退寸步，“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儿。” “哎呀，你别生气了，俺替俺丈母娘给你道歉！” “没有生气，你回去吧。”李云芍确实已经不生气了，没必要。 “你跟俺一起啊！”大元挠挠头，“春兰还在家里呢。” “不用，以后你我少接触。”李云芍说完就要关门。 “唉唉唉，到底咋了？”大元不理解，一向好说话的云芍不好说话了。 “你不是说家里在等着嘛，还不赶紧回去？” “你没生气？”大元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 “没有。饭就不吃了，看见你丈母娘犯恶心。” 李云芍神来一句，撵走大元。 大元丈母娘的事儿经过几个在场婆子的嘴，很快传开了。 宋轻言听说后直接踹开大元家院门，逮着大元狠狠骂了一顿。 春兰在一旁劝阻也没劝住，反倒被宋轻言连带着一起腌臜了一番。 李云芍被人叫过去的时候，宋轻言正在强力输出。 一口一个看错了人，唾沫星子喷老远。 第56章 打算离开 李云芍望着宋轻言张牙舞爪的样子无奈又有些窝心，直接把人牵回了家。 宋轻言路上还愤愤不平，嘴里嘚卟嘚的批判大元两口子，手上动作也不停，攥紧李云芍的手。 两只手掌相贴，纹路交错的掌心悄悄摩挲。手指交叉相缠如同交颈的水鸟。 李云芍手指被勾缠，手上传来轻微痒意传达着另一个人的缠绵心思。 “云芍，我已经骂过他了！你别生气了。”宋轻言手指轻抚李云芍手背。 “没生气。”李云芍无动于衷，反而转移了话题，“宋轻言，家里没钱了。咱们需要钱。” 听着她郑重的语气，宋轻言沉声问：“要多少啊？” “越多越好。” “可是短时间哪里能弄到那么多银子？”宋轻言眉目泛上忧愁。 夜色降临，白天的暑气蒸腾，星空萦绕的院子里，几人坐在小板凳上纳凉。 “娘，好热。”小崽坐在木盆里，里面是直晒一天的温水。 “你都洗着澡呢，还嫌热！”宋轻言紧凑在李云芍身边，离近点儿，在近点儿，恨不得直接贴上去！ 老头侧脸眼里全是嫌弃，忍不住低斥道：“出息！” 宋轻言装作没听见，动作不停。 “宋轻言，太热了。”李云芍出言制止，一身汗味，还像贴烧饼一样，想当有味的烧饼嘛！ “我给你扇风！”宋轻言抄起蒲扇，一股一股清风拂过，“现在不热了吧？” 阿珏无言，手掌舀起一小捧水倒在小崽身上。 “咱们过几日出发去凉州。”李云芍突如其来一句，几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下来。 “去凉州？”老头虎目睁大，“怎么突然想去凉州？” 宋轻言蒲扇继续摇起来，沉默不言。 “早晚都要去，趁着现在天热。等到天凉了，怕林熠适应不了。” 李云芍本来打算是暮秋时节离开，但是凉州冬日里更冷，小崽身体受不住。总是要去的，索性提前一些日子离开。 “不行！”老头站直身子凝神肃目，眼神直勾勾盯着李云芍，“不行！你不能带着林熠去凉州！” “大爷，我没有和你们商量。”李云芍垂眸，不去看老头的神色。 “你知不知道凉州现在有多危险？！你是想带着我们林家的血脉去死吗？！”老头眼眶巨裂，夜色下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整个人看起来像鬼魅一样癫狂。 “祖父，咱们总是要回去的。”阿珏幽深的瞳眸一闪而过锐利的光芒，“毕竟咱们家就在那里。” “不行！我不同意！”老头坚决反对，胸口剧烈的喘息像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妥协。 “老头，为啥不能去凉州？”宋轻言不解反问，“你家就在那里，我都没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现在的凉州不是以前的凉州了，自从林家倒台后，凉州彻底乱了。”老头说着热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云芍，你为啥非要回凉州呢？”宋轻言转而去问李云芍。 “凉州还有人在那里，我答应过会回去。”李云芍轻声解释但语气里的坚定不言而喻。 “哦，”宋轻言失落一瞬，复而又问：“是男的？” 阿珏嘴角抽搐，老头也忍不住一个暴栗敲在宋轻言头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 “不是。”李云芍否认。 “那行吧。”宋轻言松口气，立马表明心志，“咱们什么时候走？” “喂！不要答应的那么轻松！”老头无能狂怒。 宋轻言并不理会老头，嘴里盘算着，“要不要带东西？带哪些东西啊？自己还从来没出过远门，要准备什么东西啊！” “你小子有没有听我说？！”老头质问，丝毫激不起宋轻言回应。 “祖父，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因为我们都同意了。”阿珏平淡的言语砸在老头心上。 “我也去！”小崽伸爪，兴致盎然。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送死都不是你们这样去送死的？！”老头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眼里却燃起了跃跃欲试的光。 宋轻言像是想到什么，呼喊一声，“不对！咱们是不是还要弄些钱来？！” “穷家富路，是要多些钱。”阿珏点头。 “云芍，咱家还有多少钱啊？” “没多少了，去凉州少说也要走一两个月。”李云芍想起来时的路，忍不住皱眉。 “怎么才能短时间内挣这么多银子啊？又不是赌钱！”宋轻言发愁，无意识一句话让李云芍和阿珏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成算。 次日一早，李云芍直接进山，熟门熟路直击野鹿老巢。 然后跨过山腰去了县城。半晌后拎着银子从迎宾楼里出来，直接去了赌坊。 凌乱的头发高束，满身尘土，脸上一道一道的灰土印子。 赌坊里的人并不意外，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打扮。 从杂工卖劳力的地方直奔赌坊的人一大堆，做梦通过赌博发大财。 李云芍并没有急着下赌注，而是各个赌桌上转了一圈。 赌坊里有的是好心的人教李云芍规则，说着自以为是的赢钱方法，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赌坊里的小管事见李云芍一遍一遍的逛，每个桌子都驻足看个片刻，迟迟不下注，最后还是走了。 不由得嗤笑一声，这种人他见的太多了！犹豫纠结，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仍然动了心。 一连几日，李云芍整天一身男装在赌坊里打转儿。手里的钱袋子都落了层灰，就是不见她拿钱下注。 赌坊里的小管事终于忍不住了，主动走上前去引诱道：“这位客官，来了就试试，谁不是赌个运气呢？光纠结不行动可没用啊？” “哦，可是我还没看懂呢？”李云芍犹犹豫豫。 “没事儿，玩着玩着就会了。这里的人都这样。” “可是我钱袋子里的钱不多。” “没关系，钱少咱就买个开心。这边有一文两文的赌桌，先在这里试试。”小管事耐着性子诱哄道。 就见李云芍摇摇头，“一文两文太少，还不够我伸个手呢！” 小管事掩下眼底的鄙夷，“那您有多少啊，我好给你推荐推荐。” “一千两。我打算先用这一千两试试水。”李云芍故作无知问道：“咱这赌房能下这么大的赌注吗？” 小管事眼神一瞥，上下打量一番李云芍，不太相信这人能有一千两。 “这里是没有，不过客官你不是没有经验吗？咱们先从十两赌注开始试试手气也行啊。”小管事引着李云芍去了二楼。 第57章 赌场 二楼专门设了雅间，李云芍进去就看见一群外披锦衣，头簪玉笄，腰环玉扣的男人们卖力吆喝嘶吼。 看着与下面的那些乡野汉子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套了层更为华丽的皮罢了。 “客官，您里边请。”小管事招待道。 屋里的男人们并没有在意再进来的人，只是眼睛死死盯住桌面上的骰子，声嘶力竭卖力喊着： “大！大！大！” “小！小！小！” 简单的掷骰子赌大小，狂热的欢喜，猜错的懊悔夹杂在小小一桌的上方。 “我赢了！我赢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在人群里一跃而起，嘴里不停催促着：“快给钱！快给钱！爷也是时来运转了，哈哈！我就说不能这么倒霉！一直输，终于赢了！” “张老二你嘚瑟什么，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你还能赢！” 嘴上长着黑痦子的男人不甘心道，细眯眯的眼睛闪烁着精光。 “来就来！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看我把你家底都掏空！” 那个叫张老二的男人兴致高昂，挺着胸膛豪言壮志满天飞。 痦子男冷哼一声，“来！下注，下注！” 李云芍视线在室内流转，小管事推她直接上了赌桌。 “客官，成不成的先来试试手气，光站着，这辈子都换不来银子！” 李云芍颔首，“嗯，你说的对，就先从这桌开始吧。” 李云芍直指刚才张狂下注的那一桌。 “行，那简单。您先自己试试水。”小管事说完客气退出雅间。 赌桌上并没有因为多一个人而停下速度。在众人的叫喝声中，李云芍也加入进去。 钱财的快速得失容易让人疯狂，刚才赢钱的张老二很快开始抓挠头发，眼珠子随着骰子的摇晃来回转动。 噔，骰盅落地，眼神紧迫盯着桌子中心，眼里射出的聚光仿佛要穿过骰盅直击骰子点数。 骰盅掀开一瞬，这张桌子旁的空气凝滞，众人眼睛直勾勾盯着露出的骰面。 “大！” “啊！啊！赢了！” 李云芍面上神色不动，又换了一张桌子。不同的玩法，相同的人物。 很快李云芍转遍雅间，并且每种赌法都经历了一遍便不再多留。 小管事在楼下正好碰见下来的李云芍，见她神色清明，闲庭信步仿佛这里不是赌场而是她家的后花园。 连忙上去询问：“客官体验的怎么样？是输是赢啊？” 李云芍故作无措，不设防备的大咧咧道：“都玩了一遍，运气挺好的，还都赢了。” “都赢了？”小管事不相信，怀疑从语气里透露出来。 “嗯，”李云芍点头天真大声道：“忘了跟你说，我这人天生运气好。” 小管事客气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好呀，说明客官天生适合这一行！” “嗯，我明天再多带些钱过来。”李云芍说完就走。 背后的小管事和人群里的小弟对视一眼，小弟直接上楼。 李云芍刚出赌场，身后就传来挣扎撕扯的叫声，“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把我赶出来！我还有钱呢！” “呸！张老二，那就等你有钱了再说！”赌场里的小弟不屑笑道，“赌的裤衩都穿不上了，还想着翻身？！哈哈，痴心妄想！” “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老子只是一时运气没了才会输钱。老子早晚让人收了你这个赌场！” 男人被赌坊小弟胳膊腿一架重重摔在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见状纷纷绕开，留出一片空地任由他叫骂。 李云芍驻足，视线落在男人身上。蒙面的长发遮挡住整张脸，手指着已经进去的赌场小弟，嘴里叽哩咕噜不停输出。 似乎是察觉到李云芍的视线，男人撇过头发露出半张脸，死白发青的面色狭长眼睛下乌黑一片，恶声恶气呵斥：“看什么看？！没见过赌鬼？” 李云芍侧首由上而下扫视一圈，非常之普通的赌鬼，转身打算走时，又一道声音响起。 “张老二，你又被赶出来了？ 来人幸灾乐祸唏嘘，“张老二，你怎么回回都让人撵出来？不嫌丢人么？怪不得你大哥也不愿意收留你！” 张老二就地躺倒，“王老赖，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我最起码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呢，拿你老婆辛苦做活的钱来赌，丧良心的事儿干多了，容易被小鬼儿抓走哦！” “你懂什么？”王老赖跳脚，“我若是赢了就变成有钱人了，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说罢王老赖迫不及待进了赌场。 李云芍瞅着瘫在地上的男人，上前两步拿脚尖踢踢他，“喂，还醒着呢吗？” “干啥？”张老二头都不抬，眼皮耷拉着仿佛要睡着了。 “看你可怜，告诉你一个方法能改变运气。”李云芍神神叨叨道。 “我没钱，别打我主意了。” “不信算了。反正我试了还挺好使的。”李云芍靠近张老二，随手找个小棍挑起他覆面的头发。 张老二抬眸皱眉戾气横生，“说了别烦我！” 李云芍双手上摆作投降状点头离去。 李家村 宋轻言坐在门口遥首以盼，小崽趴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捋着他头发。 “宋宋，娘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啊！你娘这些天早出晚归，根本见不着人影儿！”宋轻言捻断手里的草根，“要不是她还回来，我就怀疑她抛下咱爷俩跑了！” 爷俩在门口盼妻盼母，院子里老头边打拳边看向门口，忍不住问正在摇蒲扇的阿珏，“你跟云芍在搞什么名堂？” 阿珏摇头，嘴里却道：“云芍在哪里找的奇葩，整天把媳妇挂在嘴边，不害臊。” “你还说人家。跟人家一个岁数，人家都知道想媳妇，找媳妇！你倒好，连个老婆影儿都没有！” 老头嫌弃的明明白白，还不忘补充道：“白瞎了你这张脸！” 阿珏识趣闭上嘴巴，毕竟这事儿没法辩驳。 “云芍！” 门口宋轻言惊喜的呼唤声响起。 阿珏抬眼，果然门口已经没人了。 宋轻言飞快跑过去迎接，小崽迈着小腿跟在后面。 一大一小，一个搂腰一个抱腿把李云芍禁锢的死死的。 “云芍，你去哪儿了？”宋轻言撇嘴询问。 小崽跟着仰头眼泪汪汪看着她，好似在谴责她丢下他们的行为。 “回家说。”李云芍扒拉不下来一个，无奈只能裹足前行。 第58章 计划开始 “回来了。怎么样？”阿珏蒲扇摇的哗哗作响望着李云芍身上的两个包袱。 “挺好，对你来说应该可以，挺简单的。” 两个人说话，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 宋轻言顿时生出危机感，连忙问道：“什么简单？云芍你让阿珏做什么？” “赚钱。” “我也能干！你跟我说说呗。”宋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蒸腾的暑气顺着屁股蔓延到全身。 宋轻言双腿交叉圈住李云芍一条腿，脸贴在裤腿上轻声软语撒娇。 “快起来！身上脏死了！”李云芍费力也没挣脱开。 小崽有一学一，瞬间李云芍腿上多出两个负重物。 “啧啧啧，真是没下线。”阿珏眼神一瞟，如刺般的调笑直击宋轻言耳朵。 宋轻言才不管这些，只缠着李云芍，企图知道他们的计划。 李云芍无奈，“如果不是不能带你去，我今天就跟你一起去了。” “去哪里？” “赌场。” 宋轻言眼神骤缩脸色一变，“你去赌场做什么？” “黑吃黑呀。”阿珏以扇遮面，蒲扇突出的茎线轻轻碰碰额头笑道：“有什么办法比黑吃黑来钱还快呢？” “有没有危险啊？赌场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宋轻言面藏忧色，两眼像幽深的湖水泛起波澜。 “光明正大赌钱，能有什么危险？别担心。”李云芍拍拍脑袋安抚道。 “云芍你还会赌钱？”老头惊奇道，“啥时候沾染的这种恶习？！” 李云芍抬眸望天，手指不自觉轻触鼻尖。 “我也想知道，云芍是什么时候会这些东西的？”阿珏好整以暇看着难得心虚的李云芍。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跟你们说。”李云芍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道：“过几日可能会有一批人来找你求运气符，到时候你跟宋轻言一起去后山等着。” “哦？”阿珏挑眉，“运气符？” “你还会算命？！”宋轻言惊呼，发光的眼睛盯着阿珏。 阿珏控制不住嘴角抽搐，“不会！” 而后一言难尽看向李云芍，“你还真是大鱼小虾都不放过。” “收多少还不都是你说的算。”李云芍轻松甩锅，踢踢腿上的两团，“我要去洗澡了，你们还要一起去？” 宋轻言眼前一亮，期期艾艾道：“可以吗？我可以闭眼给你擦背！” “啧！这不值钱的样子！”阿珏唾弃，有贼心没贼胆，还闭眼擦背！ 小崽扒拉开宋轻言，捂住他的嘴，“闭嘴！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娘是我的！” 可见是真生气了，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 宋轻言松开手摁住小崽解释道：“我就是帮忙，又没想做什么！” 只是泛红的耳朵和俏脸藏不住眼里的跃跃欲试并且让自己说的话没了什么信服力。 李云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不耽误脚上功夫，伸脚踹开宋轻言。 夜里， 忙了一天的李云芍终于躺上炕，张开胳膊长吁一口气。 洗完澡的小崽光着屁股趴在李云芍胸前，“娘！” 李云芍抬手一拍，肥嘟嘟的屁股弹起波浪。除了热以外，没啥毛病，手感颇好！ “娘！”小崽又叫了一声，小胳膊伸开刚要贴贴，就被李云芍阻止。 “太热了，林熠！” “不热。”小崽可怜巴巴，嘴巴撇成波浪止不住哆嗦。 李云芍好笑抱到怀里哄道：“不热不热，一会儿不许跑！” 小崽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宋轻言趿拉草鞋进来，手里拿着巾子不停擦拭滴水的头发。 看见李云芍娘俩乖乖躺在床上，顿时扔了巾子跳上炕，乖乖坐在她们身边问道： “云芍，阿珏还会算命呢？” “不会。” “那你怎么让他画什么符？” “他学过几年八卦术数，画个符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学这些做什么？还打算做道士不成？” “你可以认为他是闲的无聊。” 宋轻言嘴角微动，谁闲的无聊会研究这些东西啊！！！ “云芍，”宋轻言面上纠结欲言又止最后挣扎一番还是试探性问道：“阿珏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当官。”李云芍轻描淡写不以为然。 “我知道！具体呢？”宋轻言撇撇嘴，“你和他很熟吗？怎么你们俩眼神一对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话里的酸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李云芍觉得今天不解释清楚，明天某人估计就要在醋海里溺死。 “也不算熟，在一起待过几年。” 如果这都算熟，那她和另外两个人岂不是共用一副脑子。 宋轻言看着李云芍眼神渐渐迷离，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想起什么就一阵不爽！那是自己从未参与过的时光，而且看样子李云芍也不打算跟自己多聊。 “云芍，你还没回答我呢？”宋轻言不开心但又自虐似的追问。 “阿珏是将军的孙子。” “那老头岂不是将军？”宋轻言惊得张大嘴巴，自己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官！ “嗯，所以以后对他恭敬一些。”李云芍若有似无叮嘱。 “将军唉，那他们为什么会成为通缉犯？”一个问题的出现必定会接二连三牵扯出新问题。 只是这问题李云芍也无法回答他，能怎么说呢？连她自己都还云里雾里摸不清全貌。 宋轻言听不见李云芍的回答，忍不住猜测，“阿珏和老头也不像是坏人，难不成是被冤枉了？” “那谁知道呢。”李云芍闭眼准备睡觉。 “云芍，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转换态度呀？之前对他们不太好唉。要是到了凉州，他们俩一朝飞龙在天，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宋轻言面对这个消息有些兴奋的睡不着，眼珠子滴溜的胡乱猜测。 “不会，现在凉州还不知道谁当家呢！他们俩说话不算数了。” “那就好，那就好，”宋轻言躺平，片刻后忍不住扭脸。 月光透过窗纸映在李云芍半明半昧的脸上，下巴下的小崽圆润的小脸挤成一团。 宋轻言忍不住朝她们俩身边蹭蹭，脑袋抵着李云芍肩膀上，轻幽幽道：“云芍，你到了凉州该不会翻脸不认人了吧？” 李云芍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后槽牙嘎吱作响，“宋轻言，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可以翻脸不认人！” “哎呀呀，别生气嘛。我就是担心嘛！你们的身份都不简单，我害怕。”宋轻言突然没了安全感，矫情性子上头。 “害怕什么？真想抛弃你，早就把你赶出去了。”李云芍哈欠连篇，“少操心有的没的，看好家。” 第59章 次日一早，李云芍又去了赌场。 小管事依旧热情招待，只是周围穿插在人群里的赌场小弟闻风而动起来。 二楼雅间一日游。 李云芍又一次赢得盆满钵满满载而归。 等到人走后，赌场老大把专门盯梢的几个人叫来询问：“看清楚了吗？” 几人纷纷摇头，“老大，那小子根本没啥动作，和平常的赌徒毫无分别！” “怎么可能！”赌场老大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盏乱颤，“老五，你来说！” 矮瘦的小个子站出来，溜长的手爪子异常灵活摆弄着手里的骰盅，“老大，确实没抓着人出千。不过有人看见他昨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跟张老二聊了几句。” 赌场老大一抬眼，小弟立马心领神会。 一刻后，张老二被押了过来。 “昨天有个男人跟你说了什么？”赌场老大露出横贯鼻梁的刀疤脸，脸色一沉，活脱脱的阎王在世。 “哪个男人？说什么？”张老二又要被撵出去的时候被人带到这里，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小管事上前一步比划道：“瘦瘦的，大概和我差不多高，一个头带布巾条子的男人。昨天你被撵出去，那人还跟你说了两句话。” “哦，你说他啊！”张老二恍然大悟，“你们问他做什么？” “这你别管！老实交代！”赌场老大脸一横眉一皱严声戾喝。 张老二眉头垂下，苦思冥想，最后摇摇头，“没说啥。” “你小子耍我们老大呢！”小弟上前一脚把张老二踹倒在地，其他人也跟上拳打脚踢。 “行了！以后人再来盯紧点儿！我就不信了，抓不住他！”赌场老大狼一样的眼神紧盯桌上的骰盅。 张老二被甩出来正好碰见出赌场的王老赖，拖着刚被揍伤的腿，一瘸一拐揽住他肩膀热情道：“王老赖，雅间出什么事情？！” 王老赖侧首，“你今天不是也在赌场？” “我这不是没上去雅间吗？”张老二尴尬笑笑。 “呦，还有你张公子进不去的地方啊！”王老赖面上带着讥讽。 “好了，损两句得了。快跟我说说，雅间出了什么事儿？ “你怎么知道雅间出事儿了？”王老赖稀奇道。 “看见爷这条腿没？被赌场那群王八孙子揍得，还跟我打听一人。你赶紧跟我说！说不定我有赢钱的法子呢！” “赢钱的法子？就你！”王老赖满脸满眼的鄙夷不屑，还是开口道：“这两天雅间有个人，运气好到逆天！桌桌赌，桌桌赢！” “不会是出老千了吧？”张老二不相信。 “你觉得他要是出老千，还能走出赌场？不让那群王八孙子宰了！” “说的也是。明天我得找他问问。” “你认识他？” “不认识。” “不认识，人家能告诉你？” “早知道他说的真那么灵生儿，我就相信了！”张老二有些后悔。 这边李云芍拿着满满当当钱袋子换成银票，又回赌场溜了一圈。 如她所愿碰见张老二。 离老远张老二就大声叫嚷着：“唉，兄弟！前头那个小兄弟！” 李云芍故作迷惑回头，“你在叫我？” “是啊！小兄弟，听说你最近赚了不少啊！”张老二寒暄道。 “没有！没有！”李云芍连连摆手，“运气好罢了。” “运气？小兄弟上次说的那个方法是什么？大哥孤陋寡闻，也是没想到真有这样的法子。现在也想向你讨教讨教！” 张老二放低姿态，一脸期待。 “这，这不好说。”李云芍为难道，“我答应了高人不能向外说的！” “你跟我说，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大哥做事你放心！”张老二唯怕李云芍不答应，拉着李云芍朝角落里站站，开始卖惨： “小兄弟，你也知道大哥的运气。大哥现在都这等处境了，自然是不会跟外人说。今天你帮我一把，大哥是个感恩的人，以后有什么事直说，上刀山下火海，大哥也在所不辞！” “这，这，”李云芍犹豫。 “这样，你跟我说，我挣到钱了，分你三成！大哥够义气吧！” “那好吧，不过你一定不能跟其他人说！”李云芍再三叮嘱道，只是眼神一扫墙角，眼底的讥讽慢慢晕开。 “我在大青山上遇见一个高人，向他花钱买来的运气符。” “那高人还在那里吗？”张老二立马追问。 “在的，他最近在大青山修炼。” “小兄弟能帮我引荐引荐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高人喜欢在晚上出没。” “这是什么高人啊？”张老二捋捋炸起的汗毛，自己安慰自己道：“高人都会有一些怪癖，正常，正常。” “那今天晚上，小兄弟能领我去拜见高人吗？”张老二有些迫不及待。 “可以的。但是你一定不能告诉其他人！”李云芍再三叮嘱。 “小兄弟放心吧！”张老二信誓旦旦保证道。 “那我先回去了，见高人之前要先洗个澡。” “行行，不能邋里邋遢的，给人印象不好！” 李云芍还没解释，张老二就已经自己给自己找好借口了。 李家村 李云芍进门先把银票塞给宋轻言，回屋直接找阿珏。 “昨晚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阿珏颔首。 “那走吧。” 李云芍带路领着宋轻言和阿珏朝山里去。 “云芍，怎么这么快啊？我还以为还得几天呢？”宋轻言拎着包袱言辞间有些忐忑。 “有人等不及了。你别紧张，在旁边听阿珏忽悠人就成。”李云芍沉声安抚，“有机会帮他说两也行。” 阿珏轻嗤一声，“什么叫忽悠人？我画的符还是有用的！” “有用更好，要不然钱拿着不安心。” “这次能来几个人？”阿珏问道，“不知道准备的够不够？” “应该没几个，今天只是开胃菜。他们要是赢了，才能一网打尽。”李云芍目光沉沉。 漆黑的山路上，莹莹灯火一跳一跳显出几分诡秘幽异。 李云芍将人送到山里，转身踮步飞离回到山下等着。 “云芍真厉害！”宋轻言都不知道几次这么夸赞李云芍了。 “你就不怕她出了纰漏，被人抓了？”阿珏轻笑问道：“就这么对她有信心？” “出了纰漏又能怎么样？以云芍的能力足以全身而退。”宋轻言自是相信李云芍的能力。 “全身而退，你怎么办？” “她会回来救我的！”宋轻言言之凿凿。 草！恋爱脑，没救了！阿珏心中白眼不屑嘀咕。 第60章 进山 黑夜里几串火苗在山脚跳跃。 “小兄弟！”张老二压低声音呼喊，凌乱错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张老二你别找错地方了！”后面跟着的肥胖男人气喘吁吁提醒。 “不会，那个小兄弟说的就是这里！”张老二笃定，黑夜里的眼珠子散出兴奋的光彩。 “那他怎么还没，，” “张大哥！”李云芍猛然出声。 已经到眼前的两人吓得向后退了两步，探头向前仔细瞅两眼，“小兄弟，你咋不出声呢？” 说着抹抹额头上的冷汗，两个人在原地站定。 “我在这里等的有一会儿了。张大哥不是说只有你一个来吗？”李云芍幽幽开口，目光落在两个人同行的胖男人身上。 “这，我这不是一个人来这荒郊野岭的害怕，才找个人来一起壮胆。”张老二扯扯嘴角心虚，“小兄弟，来都来了，咱们赶紧去吧，别误了时间。” “是啊，是啊。我不会往外说的！”胖男人立马表示。 李云芍不再纠结，领着他们朝山里去。 夜里的山里时不时传出几声狼嚎，越走杂草越多。 张老二原本不多的胆子所剩无几，又一次催促道：“还没到吗？高人会住在这么深的深山老林里？” “到了。”李云芍停下脚步。 四周一片漆黑，张老二手拿火把把周围照一圈眨眨眼啥也没看见，忍不住怒喷，“你骗老子呢！” “没有啊，”李云芍无辜否认，“我每次来都是在这里见高人。” “那怎么没见人呢？！” “谁找我？”一道颇为年轻的声音从隐秘的角落传出。 李云芍转头，入眼便是一身道士制式长袍的阿珏，身旁跟着头顶圆髻的宋轻言。 张老二看清来人咬牙切齿，“还说没骗老子！哪里有这么年轻的高人？！” 阿珏抬眸望去，眼底转瞬即逝飘过嫌弃，而后沉声道：“你孤身一人，父母去世后寄居兄嫂家。嗜赌成性，二月前被兄长赶出。此后凭借先父遗留分得的财产，整日在赌坊度日。” 张老二眼眶骤然睁大，抖着手指，“你，你怎么知道的？” 阿珏闻而不答，转而看向胖男人，将他的家庭情况也一五一十说出来。 李云芍眼睫低垂，暗中与宋轻言交换个眼神。 宋轻言重咳两声，“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敢怀疑我们道长的身份！今日若不是宋大带你们过来，你们永远别想见着我们！” 不要脸的宋轻言暗戳戳给李云芍冠上宋姓。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的罪过！”张老二和胖男人立马跪在地上谢罪。 “行了，宋大你带他们来有何事啊？”宋轻言神色倨傲微抬下巴睥睨地上的男人。 “道长，这两个人是想来求转运符。”李云芍适时出声。 “转运符？”阿珏故作犹豫，“运气此乃天数，不可人为篡改。” “道长，我们愿意奉上香火钱。求道长赐下墨宝。”张老二急切恳求。 阿珏不生语言，四周安静下来。 张老二用力扯扯胖男人的袖子示意他卖惨。 胖男人心领神会，立马鼻涕一把泪一把哭诉自己家庭如何不幸，如何贫穷。只能靠着赌钱来挣一些糊口的钱！ 宋轻言站在一旁，垂头遮住眼里的嫌弃和鄙夷。 赌钱养家糊口？真是王八咧嘴给爷憋不住笑了！ “行了！”阿珏不耐得再听下去，直接打断胖男人的话，“运气是恒定的，你想转运必须借助旁人转运。你要借谁的？” “大师，”胖男人眼含期待问道：“谁的都可以吗？俺家人多，谁都行！” 张老二抬手给他一巴掌，“直接说名字！” “我媳妇儿，我老婆！先借我老婆的运。”胖男人斩钉截铁，说完又仿佛是为了自己心安一样补充道：“她运气好，借一点儿而已，不会有事的。” 阿珏面无表情恹恹问另一个男人，“你呢？” “我？我没有家人。我再考虑考虑吧。” “你傻啊！你哥你嫂子还有你侄子侄女哪个不行？”胖男人恨铁不成钢指点张老二，仿佛懊恼他抓不住这么个好机会。 “王老赖！你闭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张老二攥紧拳头，眼睛挤成一团面上挣扎不止。 “是！你清高，你了不起，我就看你怎么赢钱！” “行了，你们俩别吵了。”宋轻言才不想听他们狗咬狗直接插话道：“道长早就算到你们会来。这是转运符两张，一张随身携带，一张贴在你借运人的身上，确保不离身！” 王老赖连连点头应允，伸手去接。 宋轻言收回手，目光轻飘飘落在王老赖身上，莫名让人觉得一阵压迫感。 王老赖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钱袋子，一整个塞到宋轻言手中，谄媚笑道：“道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宋轻言将符递过去，钱袋子掂掂点点头。 “你们走吧。” 张老二抬头，刚刚说话的两个人瞬间没了人影。 王老赖惊呼，“果然是高人！哈哈，家财万贯等着老子！” 天色将明，李云芍将两个人一路领下山。 “宋小兄弟，咱们一起去赌场啊？”王老赖兴奋极了，彻夜未眠也没有半分倦意。 “张大哥还去吗？”李云芍侧首望着神色蔫蔫的张老二。 “不去了。回家睡觉！” “张大哥不若跟我一起，我的运气还挺好的。”李云芍目光诚挚真心邀请。 张老二咬牙跺脚，“行！再来一回！” 赌场 “老大，他又来了！”赌场小弟老远就见李云芍过来回去禀报。 “来就来，害怕什么！”刀疤脸起身前往雅间。 只不过今日王老赖在雅间杀红了眼，押啥啥中，赌啥啥赢，抱着胳膊都揽不过来的赌注开怀大笑。那颗痦子也随着脸部的抽动活蹦乱跳。 李云芍站在角落里反而没了惹人关注的点。 张老二捂着银子心口发热，今天一上午把之前几天输出去的钱全都捞了回来！视线不自觉掠过李云芍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心头一跳。 王老赖拿着赌注去换银子的时候被请进了刀疤脸的房间。 李云芍坐在赌场门前的摊子上吃饭。 张老二晃晃悠悠走过去，“宋兄弟，王老赖被请走了。” “嗯，赢了那么多钱。肯定是被揪过去的。” “所以那真是转运符的作用？” “不然呢？”李云芍嗦完最后一口面，“你亲眼所见不是？” 第61章 当天下午，王老赖通过转运符赢了许多钱的事儿传的满城风雨。 当晚大批人举着火把去了大青山。 夜深人静，一条细长的火蛇蜿蜒盘行在山腰。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阿珏和宋轻言打着哈欠眯瞪着俩眼在山里徘徊。 两人沉默无言，耳边是蚊声虫鸣，时不时还被咬一口。 “啊！”阿珏双手一撒，瞧见平地就直躺在地上，经过一夜的摧残再也没了风轻云淡的贵公子模样。 “咱们还得躲一阵子。等到云芍把人都引到山上。”宋轻言一屁股瘫在地上，双手揉捏发酸的脚脖子。 “引到山上是想把他们都灭了？”阿珏瞳眸无神，思绪飘忽，眼前全都是深绿的林叶。 “应该不会吧，”宋轻言揣测，“云芍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呵呵，情人眼里出西施。”阿珏身子不动，脑袋侧向宋轻言一边，“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们两情相悦，你不懂。”宋轻言抱臂挑眉，一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痴情模样。 “呵呵。” 至于李云芍又被请进赌场。 刀疤脸正在擦拭一把大刀，刀尾的红璎随着动作飘摇摆动。 “老大，人抓来了！” “嗯，听说你在赌场里头用了转运符？”刀疤脸双手握紧大刀，刀尖直指李云芍。 “没有，”李云芍梗着脖子否认，“那是我赌术了得。” “哈，”刀疤脸似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物，“赌术了得？十赌十赢？” “嗯。” “来人，把王老赖带上来！”刀疤脸招招手，手下小弟转身把柴房里的人带出来。 李云芍看清来人，额角青筋抽动。 王老赖本就肥胖的身子畏畏缩缩缩成一团跪在地上，那张脸上血肉模糊，嘴里呜呜咽咽伴随着血沫涌出。 “是他带你去找的道士？”刀疤脸又擦擦大刀，反光的刀面上是王老赖的忙不迭的点头。 “你不是说不告诉别人吗？！”李云芍上前一步弯腰质问。 “我没办法啊！小兄弟，他不是人啊！我也要命啊！”王老赖浑浊的眼泪从肿胀出血的脸上滑落，“我也想活着！” 刀疤脸冷哼一声，指着王老赖喝道：“看见没有，你若是挣扎不说，他就是你的下场！” 李云芍脖子一缩，软弱出声：“嗯，我知道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哈哈，有眼力见。那个道长在什么地方？” “大青山。” “废话！”刀疤脸横肉脸眼里发出凶戾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刀砍人，“具体在什么地方？！” “具体我也说不准，道长的踪迹我也不敢打听啊！”李云芍愁眉苦脸哀怨。 “还不老实？”刀疤脸挥着刀尖划过李云芍脸侧。 李云芍直接瘫倒在地，浑身发抖主动交代：“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找！” “不吓不老实！”刀疤脸得意，“现在就去！” “不，不行！”李云芍眼神一惧，“道长都是晚上才出来的。白天去找不到人的！” “晚上？是人还是鬼？故弄玄虚！” “老大，他们这些个道士和尚不都这样神神乎乎的？”赌场小弟上前恭维道：“如果那转运符真有用，那新来的县令也不足为惧了！” “哈哈，说的也是！”刀疤脸哈哈大笑，指着李云芍道：“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晚上给我们领路！” 李云芍垂头默不作声。 夜间的大青山如同庞大的怪物窥伺着深夜来访的蝼蚁。 刀疤脸骂骂咧咧跟在李云芍身后不断催促着：“还有多远？你小子不会耍老子吧！” “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李云芍嘴上安抚，实则脚步越迈越快，引着他们朝大青山深处走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 刀疤脸意识到有些不对，走了半晌人影都没看到，“还没到？” “到了！到了！”李云芍敷衍里带着明显的漫不经心。 “停下！”刀疤脸怒斥，“我让你停下听见没有！” 李云芍转身反问：“你不是要找道长？” “你小子唬我呢，这深山野林哪里来的道长！”刀疤脸抽出腰间别着的大刀指着黑暗中的李云芍威胁道：“别想耍什么花样？老实点儿，不然在这里死一个人也不会有人知道！” “嗯，在这里死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发现。”李云芍言语轻缓重复了一遍刀疤脸的最后一句话。 黑暗中轻飘飘的声音显得如此诡异。 “老大！这小子不会想干啥吧？”刀疤脸身后的小弟凑上前低声询问。 “他能干啥？！别自己吓自己！”刀疤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手上的大刀越握越紧，缓缓抬起手臂准备对着李云芍来上一刀。 闷热的林子里凌厉的刀风腾空而过，李云芍脚步未动，身体却极速后移躲过偷袭的大刀。 脚尖轻捻，身子旋转飞到刀疤脸身后用力一掌将他拍得前行踉跄两步。 “老大？！”小弟听见动静忍不住叫喊出声。 刀疤脸掩下心中的震惊，黑暗笼罩下只能看见人影一闪而过，“你到底是谁？！” “是谁？这个你就不必知道。”李云芍轻笑一声，“你的刀是把好刀，可惜跟上你这个主人。” 言罢在众人紧张围成一圈之前，飞腾一脚踹在刀疤男胸口上。 “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是嘛！可是我先跟别人达成交易了。做人得言而有信啊。” “我可以给你双倍！”刀疤男手握大刀，神色紧张不停张望着四周，唯恐下一秒突然又被偷袭。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四周毫无音信。 “老大，他走了吗？”一个小弟小声问道。 “闭嘴！”刀疤男厉声呵止，试图和李云芍交流，“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愿意放过我！” 半晌不见动静 小弟终于忍不住，“老大，说不定他就是把我们引到这儿，没想要咱们的命！咱们走吧。” 小弟转身向后走，脚刚挪动一步，凌空的石头直接砸在小弟的腿上。 “啊！！”一声尖叫惊起林间沉睡的乌鸦，“嘎嘎”声直冲霄汉。 “你到底想怎么样？！”刀疤脸视线虚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能任人宰割。 李云芍坐在不远处的树杈上，死鱼眼望着树下的惊弓之鸟，不耐烦啧了一声： “老老实实待着，不要想着跑，跑不掉的。等着吧，等人来抓你们。” 第62章 刀疤脸崩溃了，胸口传来的疼痛提醒着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县里什么时候来了个高手，难道是新来的县令带来的？！ 风吹草动，总有人想尝试逃跑但都被李云芍手指翻飞的叶片制止。 深林挡住外界的光线，窸窸窣窣的声音穿过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 李云芍长舒一口气伸个懒腰，“你终于来了。” “有劳小娘子了。”清亮的声音响起，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接连而至。 刀疤脸伺机而动，直奔模糊人影砍过去。 “啧，麻烦。”李云芍手上叶片箭般扫射，正正嵌入刀疤男四肢后背。 接过来人递过来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将刀疤男五花大绑捆成肉虫扔在地上。 “我的东西给我。”李云芍向着来人伸手讨要。 “明天，明天我亲自给你送到县城门口。”那人抱拳承诺。 “别忘了还有其他的东西。”李云芍提醒道。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 是夜 李云芍回到家里，昏黄的灯火灼烧滴落烛泪。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明天咱们就离开。” 小崽耷拉着眼皮含泪委屈撇嘴，“娘！” “林熠，你怎么还不睡觉？”李云芍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极少在小崽醒来的时候在家。今个难得见他还醒着。 “这几天就天天喊你。你赶快抱抱他吧。”老头满脸疲色，“这几日可把我这把老骨头累坏了！照顾小孩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情！” “行了吧，也才让你照顾两天就受不了了？”宋轻言嘴角轻瞥面露不屑。 “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能糟蹋在这里！”老头说完起身回屋睡觉。 “宋轻言，明天咱们先去一趟县城。”李云芍搂着小崽手掌拿捏着力道揉揉肉乎乎的小手。 “行。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只是锅碗瓢盆这些东西都不要了嘛？多浪费啊！” “带着不方便，休息吧，这几日都累得不轻。” 几人散场，各自回屋休息。 次日一早县城门口 “云芍，咱们在这里等什么？”宋轻言看着人来人往就是他俩不动。 “等人给我们送东西。”李云芍驻足远眺，靛青帐篷马车从城内缓缓驶来。 马车停在李云芍身前，车内男人挑开车帘温柔叫道：“小娘子。” 宋轻言上前一步，准备教训这个不知廉耻的流氓，打眼一看目光停住，语气惊悚问道：“云芍！你看看我是眼花了吗？我怎么看见那个张老二了！！啊！” 李云芍拉过迷茫的宋轻言开口问：“东西都带齐了？” “答应你的自然都会给你。只是你当真要去凉州？”男人面上沉思颇有些凝重之色。 “嗯。下车！” “咱们好歹也合作一场，就这么冷漠无情？” “嗯？”李云芍不解，“你情我愿的合作。我拿钱，你抓人，哪里来的感情？下不下来？” 男人见李云芍伸手立马识趣下车，忍不住挽留道：“我儿子还在家里盼着呢，你就不去看看？” 闻言宋轻言龇牙咧嘴，“你儿子？谁没儿子？俺们儿子也在家呢！云芍，这人有病！咱们快走！” 马车渐行渐远，男人身边的仆人问道：“爷，怎么不留她？” “留不住。”男人忍下心中的遗憾，“走吧，回去看儿子了。” 车上 宋轻言越想越不对劲，“云芍，张老二怎么会出现在城门口，而且你们俩为啥这么熟？！你又背着我们干啥事儿了？！” 越说越委屈，若隐若现的醋味从车厢内散发出来。 李云芍想想，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宋轻言见她不言，立马不愿意了，咄咄逼人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心虚了？还是说你跟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 “宋轻言！”李云芍无奈低斥，“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解释。” 宋轻言掀开车帘子，目光落在李云芍沉静的脸上瘪瘪嘴，“你怎么会认识他？张老二就是一穷赌鬼，怎么能给你送钱送马车呢？” “他不是张老二。”李云芍轻声解释。 “怎么可能？！谁会平白无故去冒充另一个人，不怕被人认出来嘛！”宋轻言反声吐槽，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张老二？是那个以发覆面的赌鬼？！” “你认识他？” “不认识，听说过。以前我也经常在赌场混迹。”宋轻言挠挠头，小眼神悄悄瞟了眼李云芍发现她没什么反应才吐口气又继续问： “那他冒充张老二做什么？” “铲除赌场里的势力。” “铲除势力？他是当官的？” “前些时候刚上任的新县令。” “这县城换县令了？什么时候？我咋不知道？！” “早该换了，官员流动三年期满。只是不知道这人怎么最近才上任。”明明年前就已经见他出现在县城。 李云芍只是疑惑，说起这个县令，脑海里倒是浮现出那个和林熠长得超像的小孩。 “那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宋轻言继续打听，云芍的事情自己不知道的太多了。如今天天在一起，想不到还能有瞒着自己的事情出现。 “他有个孩子，”李云芍斟酌道：“那孩子和林熠长得很像。偶然救过小孩一次，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李云芍掐头去尾简单说了几句。 其实是自从在点心铺子见过那个小孩之后，李云芍就上了心，抽空就会在那旁边转悠。 好几次都碰见小孩一个人坐在门口啃点心。 巧合的是那日自己去买枣泥酥，正好遇见一个大汉捂嘴将小孩抱走。 李云芍跟上去，一番打斗后抢过孩子并且把小孩送回了家。 遇见那个男人后，旁敲侧击问了些问题，才确定这孩子跟小崽没有任何关系，单纯只是长的像了些罢了。 直到赌场外再次遇见那个男人，这次倒是换了个称呼，叫什么张老二。 只是那个男人一开始没认出李云芍。 后来李云芍又去找了男人想要威逼利诱一番让他帮自己。但在得知男人的身份以及他的目的后临时改了计划。 虽然费了些时间，但是手不沾血的得到了银子也算是不小收获。 宋轻言见李云芍说完之后又陷入沉默，不由得清清嗓子郑重其事道：“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嗯，这次是个意外。”李云芍一眼看进宋轻言心里。略带酸涩的小心思让李云芍心里发软，“大爷和阿珏他们应该等急了，咱们赶紧去接他们。” 第63章 李云芍驾车带着三个半男人一路朝西北进发。 西边的天空暗红一片，马车在大道上疾驰。空旷的原野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辽阔苍茫。 “云芍，咱们今晚还在外边过夜吗？”宋轻言精神恹恹脸色蜡黄有气无力问道。 “找个地方休息。”李云芍马鞭挥得留出残影。 宋轻言又缩回车厢，双手交叉揣进袖口。 “你看看你，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行军打仗！想当年老夫可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就为了拿下，，，”老头精气神尚且可以看着他蔫哒哒的模样嘲笑道。 “祖父是老当益壮，我等自然是不能比的。”阿珏脸色也有些发白，急行的马车颠簸。 三个年轻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小崽更是靠在宋轻言身边吭吭唧唧。 马车慢慢降下速度，直至李云芍掀开帘子，“下来吧。”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愣是让李云芍找到一家客驿。 “娘~”小崽张开手臂委屈巴巴要抱，李云芍将三人精神不济的神色纳入眼中，“咱们在这里休整两日。” 简陋的驿站里 小二有一搭没一搭抹布擦着包浆的桌凳，听见门口有人说话，立马跑出去。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吃饭。”李云芍顺手把缰绳递给小二抱着小崽走进客驿。 “呦，客官您里边请。” 从客驿里滚出一个球，洪亮的声音听着就喜庆。圆滚滚的身子圆乎乎的脸，脸上是细长眼缝，八字胡，呲着一口白牙热情招待。 “你是掌柜？” “是，客官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圆掌柜笑眯眯回答。 “三间房住两晚，麻烦准备些饭菜。” “得咧，您这边请。” 几人进房后，宋轻言和阿珏面面相觑。 片刻后， “云芍，我不想跟阿珏一个屋。”宋轻言推开房门就抱怨。 “你们俩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李云芍从内室把刚洗漱好的小崽抱出来，香喷喷的黄花大闺崽新鲜出炉。 “可是我不习惯。”宋轻言咬嘴蹙眉，言辞间颇为不情愿。 “现在不习惯，以后会习惯。”李云芍轻声回道，对她来说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宋轻言眼瞅着李云芍毫无反应，闭嘴咬牙，“我要跟小熠睡！” 小崽瞪大眼睛，亮声回绝：“不要！”说着搂紧李云芍，“我要跟娘睡。” “你想带着林熠睡？”李云芍本来想着看他这几天精神都不是很好，让他好好休，谁成想这人还想着小崽。莫名有些感动。 “嗯！”宋轻言点头，眼含期待望着李云芍。 “行。我跟他俩商量腾出一间房。” “啊？”宋轻言蒙圈，“为啥要腾出一间房？” “你要是跟林熠睡，我肯定要出去。” 宋轻言绕过桌子，指着内室的大床扭捏道：“这么大的床够三个人睡。” 李云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上，一张俊郎清逸的脸上娇羞神色跃然而上。 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李云芍就白活这么多年了，只听她问道： “你想跟我睡一起？” 娇羞化作红云飘然漫上整张脸，“在家时不也是这样么？” “家里是家里，现在出来了，再睡一间房，不好。”李云芍仿佛听见心窍中啪嗒一声轻响，颤颤巍巍的小芽又酷酷长了一截子。 “有啥不好啊！”宋轻言三两步按着李云芍手里的小崽，“是不是因为他？” “我？”小崽听不明白，但不影响小崽知道自己娘要被抢了，伸着小手准备偷袭，张牙舞爪威胁道：“娘是我的！” 宋轻言皱皱鼻子眼神一扫而过，眉眼含情脉脉，一双浅璃瞳眸水汪汪盯着面前的李云芍也不说话。 李云芍抬手遮住宋轻言那双含情眼，手心下的长睫忽闪忽闪像是飘过的羽毛骚动。 宋轻言忍不住嘴角上扬，却听见李云芍轻缓且坚定的声音： “不行。” “客官！下面饭菜准备好了。”小二拍门提醒。 “知道了！”宋轻言咬牙回道嘴里还嘟囔着：“催什么催呀！” 大堂角落 阿珏和老头已经坐下吃饭。 “宋轻言那小子呢？” “在云芍房里。” “没出息！”老头忍不住吐槽。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欣喜热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珏抬眸，小二迎着头戴斗笠一身深色披风从头到尾裹得十分严实的高个男人进来。 紧接着嘶哑暗沉的声音响起，“一间房。” “客官，我们这儿还有吃食，可以送到房间。”小二似乎对这身装扮见怪不怪，热情推销。 “不用。”冷声冷调从袍子里传出。 李云芍三人下来时，迎面对上奇怪男人，一股浓重的汗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宋轻言下意识揽过小崽后脑勺，将他整张脸都埋在自己肩颈处。 “宋宋？”小崽动动被束缚住的小胳膊小腿疑惑。 “乖乖，爹抱着你哈。”宋轻言跟紧李云芍快步下楼。 “掌柜的，今天生意不错，有两波客人呢！”小二颇有干劲着急忙慌准备东西。 圆掌柜却显得忧心忡忡，皱巴着一张脸对小二道：“你去把值钱的东西都收收。” “啊？”小二挠头不解，还想再问就听见圆掌柜催促道：“快去！收拾干净点儿！” 圆掌柜催完小二还不放心，走到李云芍桌前殷切叮嘱： “客官啊，你们在这儿住两夜晚上要锁死房门。若是夜里听见什么动静也不要出来！” “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这驿站还闹鬼不成？”宋轻言面露不解，不明白圆掌柜为何这么劝客人。 “您就当是闹鬼。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千万别出来！” 圆掌柜满脸无奈，那表情就像是喝了一肚子苦水。 “为何这么说？掌柜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阿珏温声询问，脸上带着安抚之意。 “呜呜呜，嗯！”圆掌柜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白胖的圆脸上流下面条泪连连点头道：“我可太难受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头赶紧追问，这辈子除了看见宋轻言这么哭过，这是第二个！ “以前从来不会有人关心我！我，我！太感动了！”圆掌柜毫不客气搂住阿珏埋头痛哭。 如果无视阿珏那张面无表情僵硬死人脸，这将是非常和谐的画面。 “掌柜的，”阿珏轻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幽冷，“你这样我都不敢动了。” 第64章 “哦，哦，失礼失礼。”圆掌柜白胖的手掌擦擦眼角的泪水。 宋轻言颇有眼色让出一个位置。 圆掌柜不客气坐下开始大吐口水： “客官有所不知，我不让你们出来也是为了你们好。 刚才打尖住店的那位，各位都看见了。” 圆掌柜突然压低声音俯身继续：“那能是善茬儿吗？” “你做你的生意，他住他的店，没有什么事情？难不成他还不给钱？” 宋轻言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李家村那方圆几十里，自然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点儿概念。 “客官有所不知，这些的客人对我们客栈来说都是灾难啊！” 阿珏也觉得惊奇，“怎么说？我看见他给钱了。” “呵，是给钱了！但是不够啊！”圆掌柜长叹一口气，“你们别打岔，听我细细说来。 自从这个客栈初建以来，两三个月就会有这么个人来住店。一身血气，冷硬无比。 一开始我还安慰自己：来就来吧，反正都是开门做生意，谁住不是住。 可是这种人必定会带来腥风血雨！被仇家追杀亦或是追杀别人，纷争不断！” 圆掌柜义愤填膺，圆乎乎的上半身喘着大粗气，越说越气。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在你客栈里打起来吧？！”宋轻言一语成谶，脑袋瓜灵光乍现，“在你客栈里打起来？！” “可不是嘛，一打起来我这店就得重新翻修一遍！从上到下的翻修啊！还给不给人活路了！昂~~~” 圆掌柜悲从心来，“眼见这又来一个，我这店还没维持到明天吗？” “你就不能不接待他？”老头听着也不落忍，忍不住给出点子。 “老大哥，你看他那活阎王的样子，我是活腻歪了嘛！”圆掌柜说着眯眯眼不自觉朝楼梯口瞟去，生怕那人突然出现。 说完圆掌柜感觉好多了，走之前还不忘再次提醒，“晚上可别出来！出了事儿，我可不负责！” 几人面面相觑，视线一致落在圆掌柜圆球一般的身上。 “你说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管几分真几分假，他也算是好心。晚上休息关好门。” 李云芍他们都不想沾染太多的是非，只想一路上平平安安抵达凉州。 宋轻言睡前照例又去李云芍房前缠磨一番，最终垂头丧气回屋。 一夜罢 日头高照，小二打着哈欠开门迎客。 圆掌柜一脸惊奇，“竟然没有出事儿？” 话刚说完就听见小二欢天喜地叫喊着：“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圆掌柜刚放下的心又提到胸口嘴，扯着一张苦瓜脸上前迎客。 小二兴奋把人往里领，“掌柜的，他们要住店！” 一行人浩浩荡荡，光马匹就够小二牵一会儿的。 “掌柜的，先把好酒好菜都上上来。”为首的一男子吩咐道，又对身旁的年轻女子道：“小姐稍等片刻，先坐下休息。” 众人后退一步，那位年轻女子娇横道：“我要先休息，要间上房！” 圆掌柜立马回应，“有上房有上房，我亲自带小姐去。” 李云芍站在楼上，透过窗户打量着楼下新来的这群人。 “大爷，可认识他们？” 老头垂眸冷凝，视线落在上楼的男女身上。 男人身着统一服制，头戴玄翎帽，手握弯月刀，脚步沉健有力却落地无声。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女子满头珠翠，身着蜀锦红衫，腰缠乌藤软鞭。眉宇之间颇有娇纵之意。 “认识，淮王府侍卫的统一服制。” “淮王府的人怎么会在这里？”阿珏手里摩挲着茶盏，眼底一闪而过仇恨。 “淮王有一女，年芳十六。看样子就是她了。”老头神色复杂侧身不再观望。 “明日一早咱们就走。”李云芍本来还想再待一天，看样子还是早走早安生。 “掌柜的，你们店里还有其他人？”男人将女子送到房中，转身下楼问道。 “是的，还有其他客人。”圆掌柜擦擦脑门上的汗，心中祈求：千万别出岔子！千万别出岔子！ “让他们出来都注意点儿，别冲撞了我们小姐。” “行行，我现在通知他们！” 圆掌柜点头哈腰，将人送走后苦巴着一张脸挨个屋子通知一遍。 “掌柜的，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阵仗？”宋轻言顶着懵懂无知打听。 “那谁知道啊！一群活祖宗活阎王，都是什么事儿啊！”圆掌柜抱怨完走人。 夜间， 李云芍留住宋轻言看着小崽，自己翻身上了房顶。 明月当空，夏夜鸣蝉。 某间屋子，明灿灿的烛火忽闪忽闪。 “郡主，您已经出了二月有余，早已超过王爷规定的日程。”冷硬低沉的男声响起。 “慌什么！不是还没找到人？”娇软的女生不耐烦回道。 “林定国祖孙是在安州境内失踪，如今已经出了安州，还不见踪影，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可是爹爹不是下令一定要找到他们嘛！” “这不是您的职责，您是偷跑出来的！”男人硬邦邦的语气丝毫没有退让。 “我不管！找不到他们，我是不会回南临的！”女子娇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他们会不会回凉州？” “这里离凉州还有千里，林远珏重伤在身，林定国一个老者如何将人带去凉州？” 男人的话一下子打破女子的幻想，“您还是早日回南临吧，没了林远珏，王爷还会为您选其他夫婿的！” 怪不得老头提起淮王一脸复杂，原来和林家有婚约。李云芍单膝半蹲在房顶，俯身听着屋里的动静。 “我不要！我对林远珏一往情深，至死不改！”女子坚定的语气从屋里传出。 屋里一下子没了动静，李云芍也没想到还有一个女子惦记着阿珏。 片刻后，男人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您都没见过他，怎么就对他一往情深誓死不改了？不要为您不想回南临找借口！” “我不管！我不回去，我要去凉州！” “您去凉州做什么！王爷传来信，凉州已经乱了！您这个身份去，是想当瓮中的鳖？还是主动送死的兔子！” 男人逐渐崩溃的语气让李云芍泛起同情，想起以前被控制的自己。 “我乔装打扮！我还会武功，能自己保护自己！你让他们都回去吧！”女子自信满满，言语里全是跃跃欲试。 第65章 李云芍晃身回屋。 屋里小崽神采奕奕，李云芍从窗户跳下来时正好和小崽对视。 “娘~~飞飞~~” 宋轻言慢一步，没捂住小崽的眼睛。 “怎么样？” 两双相同色彩的眼睛满怀期许盯着李云芍。 李云芍轻笑，“明日一早，咱们就走。” “你听到什么了？跟我说说呗。”宋轻言下巴垫在小崽头顶，眉眼弯弯讨笑道。 李云芍把她听到的又重复一遍。 宋轻言啧啧称奇，“这女子还怪胆大，那她要是也去凉州不就同路了？” “如果真是，我们就换条路走。”李云芍说着吹灭蜡烛。 宋轻言眼珠子在黑夜里发光，“云芍今晚是要留我吗？” “那你睡不睡？” 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宋轻言激动的直跺脚，迫不及待抱着小崽扑上去。 柔软的棉花褥子，小崽嘎嘎大笑，“宋宋，还要！” 李云芍上手捂住一大一小嘴巴，两个人纷纷瞪大眼睛望着他。 “别说话。”李云芍气音飘到宋轻言耳朵里。 果然 二楼响起巨大声响，光影顷刻投在墙壁上。 两个黑影打的不可开交，刀光剑影间惊动了整个二层。 门外错乱的脚步声，宋轻言黑暗中和李云芍对视一眼，立刻将小崽搂进怀里遮住眼睛堵住耳朵。 屋外刀剑无眼，李云芍站在外间冷目凝神，仔细听着屋外的一举一动。 半夜腥风血雨，最终的结局李云芍毫无心思过问。 次日天光将出的时候，带着宋轻言他们拜别圆掌柜驾着马车离开。 圆掌柜望着满目苍痍七零八碎的残破客栈迎风飙泪，“啊！！！额滴娘嘞！还要不要人活了！” 小二一脸迷茫，不懂为何自己睡了一夜客栈就变了个样子。 马车一路行到数十里外，李云芍拉紧缰绳放慢速度停下来，沉声道： “阁下出来吧。” 老头拎着小崽的衣领一脚一个将人踹出马车。 “云芍，你在跟谁说话？”宋轻言拍拍震疼的屁股，“老头，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别动不动动手动脚的！” “祖父，出什么事儿了？”阿珏向后退两步问道。 阿珏话音刚落下，马车底翻出一个男人。 满身血污，黑袍在光线的笼罩下泛出暗红，面瘦缩腮，一整个病弱膏肓的模样。 “你！你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宋轻言向前两步壮胆问道。 男人眼神冷冽好似千年寒冰，扫一眼就能让人骨头发颤，木讷的脸上一道自上而下的伤疤血肉外翻。 “救我，我的命就是你的。”男人双膝跪地，如狼一样的目光死死盯着露脸的小崽。 宋轻言手慢一步，没遮住小崽的眼睛。 “娘~~娘~~”哭喊声破空而起，小崽被吓得勾住李云芍的脖子扯着嗓子嚎。 怎么哄都没用，宋轻言心疼的不行，尖厉着冲男人叫嚷道：“你赶紧走！不然，不然我就宰了你！”说着就要去踹男人。 只是脚还没碰上，男人一头攮到地上没了声响。 “云芍，我没碰他！”宋轻言立马缩回脚，双手无辜向上举。 李云芍抬手轻拍小崽后背，“大爷，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看着这人就不是一个善净茬儿。”老头捋捋胡子，摸摸小崽脑袋，“哦，可把我的乖孙孙吓得不行！不怕不怕哈，太爷爷帮你打他！” “废话什么，他现在又没有什么威胁。直接一刀了解了他。”阿珏面色不善望着地上躺着的男人。 “娘~~”小崽贴脸，眼泪汪汪濡湿两个人的脸颊。 “咱们走吧。”李云芍决定不管这个男人，任由其自生自灭。 自己做不到斩杀一条无关的人命，更做不到好心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且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几人从男人身边走过。 宋轻言尖叫一声，低头一看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脚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云，云芍！”宋轻言绝望一喊，“你看他！” 地上的男人双眼紧闭，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汇聚在那只手上，殷红的唇瓣血迹顺着嘴角流下。 “啧！”老头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想起了什么，唉声叹气之后开口劝道：“云芍，不然就带上他吧。” “祖父！”阿珏满不赞同看向老头。 “阿珏，若是当初你叔伯重伤时有人相助，是不是咱们也不会阴阳两隔？” 老头悲恸涌上心口，浑浊的眼泪顺着鼻翼流下。 阿珏仇恨阴冷的目光讥讽扫过老头，双拳紧握，指甲嵌进手心肉里，丝丝疼意一下一下侵蚀神经。 宋轻言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明显感觉气氛不对，连忙开口道：“怎么了，怎么了，要救就救，咋还哭了呢？” 李云芍脸色在老头说出那话时骤然冷下来，只是手上动作不停，沉声对宋轻言道：“宋轻言，你把他移到一边。车里有止血的药粉，给他上上。至于是死是活就不是我们能过问的了。” “行！”宋轻言咬牙费力把地上的男人拖拽到一边。 一切收拾好后，李云芍几人驾着马车离开。 宋轻言坐在车厢里，沉寂的氛围让他觉得格外难受。 小崽神色恹恹，趴在宋轻言肩上。老头神情恍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阿珏更是冰冻住那张脸，摆出生人勿近的模样。 “小熠熠，你跟爹说说话好不好？”宋轻言柔声哄着小崽。 “宋宋~”小崽呜咽开口。 “唉，乖崽崽。你怎么这么乖！这么听话呢！”宋轻言语气夸张将小崽掰过来，面对面认真夸道： “哎呀，我们家小熠熠长的真是一表人才。你看这大大的眼睛，粉红的小嘴，圆圆的脸蛋。真真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俺们这么标致的小男娃！让爹亲一口好不好？” 宋轻言说是商量，实则直接将小崽摁在怀里嘬嘬嘬。 “宋宋~~哈哈~宋宋~~不要！”小崽耐不住宋轻言借机挠痒，车厢里童言童语的笑声打破了空气的凝滞。 阿珏脸色不自觉缓和下来，视线停在宋轻言身上眼底含笑嫌弃道：“宋轻言，你真行！趁机小孩占便宜！” “占便宜怎么了？”宋轻言一脸骄傲，“我崽长这样，还不让亲？！” “不让！”小崽微肿的眼泡弯弯一扫之前蔫啦吧唧的情绪，小手伸出捂住宋轻言的大嘴。 “好呀！你竟然不让你爹亲你！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宋轻言叽哇乱叫带着想要逃跑的小崽继续嘬嘬嘬。 车辕上的李云芍也柔和了眉眼。 第66章 “云芍，咱们能不能在这儿待几天？” 宋轻言掀开车帘眼睛一直跟着沿街叫卖的各种各样的东西物什来回转。 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商品看得人应接不暇。 能供几辆马车同时共行的大道上，李云芍她们的马车极为不起眼。 自从进了锦城之后，宋轻言和小崽的两颗脑袋就一直镶在了马车车窗上。 “宋宋，你看！”小崽瞪大眼睛惊奇指着当街耍杂技的艺人，长长的火龙顺着艺人口中吐出。 李云芍的注意力则完完全全被来往的商队吸引。 从前知道锦城商业贸易繁荣，如今见了真是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珏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惊呼声解释道： “锦城是安州和凉州之间最为繁华的城镇。各地做生意的都会途经此地，夜下三更不闭市也是常有的事情。过两日便是乞巧，估计会更热闹！” “怪不得我看这东西卖的齐全，云芍！”宋轻言掀开车门帘子，“咱们要不要待两天补充些水食衣物？” 言语间充斥着跃跃欲试。 李云芍侧首点头，马车左拐右拐熟门熟路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掌柜的，住店。” “来了。”从大堂里跑出个机灵小二接过李云芍手里的缰绳，等人都下来将马车拉到后院。 “客官几位？”客栈掌柜手指熟练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问。 “五位，三间房。” “行，您随我来。”掌柜抬头，干瘦斯文的老头呆愣片刻。 “掌柜怎么了？”李云芍藏起眼底的笑意故意问道。 “没，没，请随我来。” 明亮宽敞的房间远眺便是锦城街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宋轻言将小崽放在软榻上，俯身托着下巴，热风拂过发丝惬意四处纷飞。 “宋宋，我要出去玩。”小崽开口通知一声，顺溜软塌滑下来迈进两条小腿下楼去。 巷子的阴凉渗进大堂，掌柜的一眼便瞧见三头身的小崽一步一步扶着楼梯下来。 和蔼着语气问道：“小公子，怎么下来？” 小崽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继续向前走。 “可不能出去。”掌柜的欲要伸手又怕吓到小崽，只能跟在小崽身后念念叨叨。 回估计是被念叨烦了，小崽奶声奶气的唤道：“掌柜的，我要出去玩。” “这可不行，得让云芍姑娘跟你一起。”可怜的小老头一把年纪挡着小崽出去的路。 “我娘知道！”小崽哇呀呀跺脚，“我早出去！” 李云芍下楼就听见这话沉声唤道：“林熠！” 小崽缩回脚步，小手背在身后，立刻站直身子心虚向外看。 “云芍姑娘。”掌柜的有些激动，眼眶微微发红。 “山伯，”李云芍抱起趁人不注意想要逃跑的小崽，“这几年还好吗？” “还行，不好不坏。”山伯轻拭眼角，望着小崽疑惑道：“这孩子是？” 李云芍摸摸不老实的小崽脑袋，“他叫林熠。” “林熠，长得真好！”山伯拉着李云芍坐下，“云芍姑娘是要去凉州？” 李云芍颔首默认，捏着小崽的后皮颈不让他动弹。 “凉州如今不安全啊，自从三年前发生的那事，凉州地界就被划分了。”山伯语气沉重，“现在但凡是想过凉州的或者去凉州的都不太容易。” “山伯可知有哪几方势力占据凉州？” “凉州本就地处西北，是通往边塞的要道。林将军出事后，北胡瞅准时机一度攻破凉州州县，如今占据凉州北部。 这两年大旱，凉州百姓苦不堪言。也有不乏落草为寇者，形成不小的割据势力。 还有就是凉州本地豪强，原本还有林家震慑不敢猖狂。现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总之凉州不是什么好去处。” 山伯将自己知道的一字不差讲给李云芍听，“越往西北，到时候遇见流民的可能性越大。” 李云芍了然，天灾人祸，有本事的任何时候都能争得一碗饭，没本事的只能对灾难妥协。 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有本事的人呢？！ “娘~我要出去玩！”小崽硬的不行开始选择怀柔政策诱哄。 “山伯先忙。”李云芍放下小崽起身，抬眸所见之处并无一人，只能自己去陪已经出门的小崽！ 小崽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新奇的目光在各个地方流连。 李云芍跟在他身后，平时这么懒散的小家伙，今天怎么一改性子到处跑。 “娘~~我想吃糖葫芦~~” 李云芍抱起小崽，让他自己挑了一串。 晶莹透亮红彤彤的糖葫芦还没到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小崽搂紧李云芍脖子，圆乎乎的小身子轻微发抖惊恐叫道：“娘~” 李云芍转身，视线与男人对上，竖在脸上的刀疤胆寒的气质让男子方圆一米之内无人敢靠近。 “别怕。”李云芍带着小崽各个摊子逛，用拨浪鼓糖人分散小崽的注意力。 很快突如其来的精力被消耗殆尽，小崽现在只想回去找宋轻言。回去的路上小眼神还时不时悄悄瞥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男人。 一旦男人看过来，小崽立刻移开视线扭头看向其他东西。 “啊！你出去玩，竟然不带着我！”宋轻言接过小崽先揉搓抱怨。 “宋宋，给你。”小崽拿出手上已经化的差不多的糖人塞到宋轻言嘴里，嘴巴不停询问：“好吃吧？” 齁甜的糖浆入口，宋轻言浅咳两声，猛灌茶水，嘴里敷衍道：“好吃好吃。” “云芍，我想晚上出去玩，刚才听阿珏说锦城晚上有夜市。”宋轻言同李云芍商量道。 “你想去就去吧，咱们在锦城待几天再走。”李云芍回想起刚才的男人，一阵恶寒席卷全身。 晚上的锦城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形成一条光带河流。 “人真多啊！”宋轻言站在巷子口，期待汇入人潮。 “小心别走散了！”阿珏也颇为心动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放心吧，一条路从头走到尾。如果走散了咱们就回巷子口等着。就是可惜云芍不来！”宋轻言叹口气，虽遗憾但也没有影响此刻的兴致。 初入人流，阿珏顺手在面具摊子上买了张恶鬼面具戴在脸上。 即使是恶鬼面具也没办法遮住阿珏周身非凡的气质。 宋轻言看着眼红，也拿张面具戴在脸上。 两个恶鬼少年一头扎进人流开始了独属于锦城的夜生活。 第67章 客栈里 李云芍坐在大堂里目光似剑直戳门口的男人。 男人迟缓片刻朝着李云芍走来，高大的身躯歃血的气场像是从阎罗殿里刚爬出来。 二人对视片刻，男人拿起桌上的茶盏灌杯水进肚。 山伯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生怕一不留神儿李云芍就吃了亏。 “你想做什么？”李云芍直视男人，自从白日遇见他就一直跟着。如此危险的人物，很不容易让人睡不安生。 “报恩。”男人吐口两个字。 李云芍死鱼眼忍不住向上翻，“我不需要你报恩，不要再跟着我们。” “你想去凉州，我可以帮你保护其他三个人。”男人直白说明自己价值。 李云芍神色一凛，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凉州？” “带着两个出身凉州的嫌犯，一路直指西北。不是去凉州还能去哪里？” 李云芍闻言出手如勾直逼男人喉咙，男人动作迟疑半拍被李云芍抓个正着。 被掐住致命咽喉的男人并没有慌乱，目光平静自然看向李云芍。 “你为什么不躲？”李云芍冷声问道。 “这样你才会相信我是无害的，”男人轻顿又接着道：“我虽然受伤了，但是保护小娃娃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那孩子对你来说很重要。” 李云芍手上力气加大，男人呼吸不畅，声音从气管一丝丝流出，“你带的那个老头指望不住，以你一人之力不足以护住另外三个人。我可以帮你。” “你有什么条件？”李云芍承认男人说的话让她心动了，但是从来没有送上门的好处。 “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男人气音断断续续表明心志。 李云芍利索收手，“是你自己命大。我不希望你跟在我们身边还有什么隐患。” 男人立刻反应过来，主动解释：“客栈那个暗杀的人已经死了，短期之内不会有人出现。” “娘~~”小崽揉着惺忪的睡眼摸着扶手下楼找人，还没有板凳高的个子在看清李云芍对面的男人瞬间瘫坐在地上。 “哇~~~娘~~”小崽迅速爬起来抱住李云芍大腿，眉头蹙在一起眼泪汪汪害怕喊“娘~~” 男人冷冽的眼神瞬间无措如同尖刺变软犹豫着软下声音开口：“你别害怕我。” “娘！”小崽揪紧李云芍裤腿，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软弱，恶气瞪眼凶狠的奶音尖叫道：“坏蛋！我不怕你！” 男人手指微动，有些慌张下意识去寻求李云芍的帮助。但是冷硬的内心在面对小崽外强中干的吼叫时发软，就像一只毫无威胁的奶猫对着自己哈气。 “林熠乖，”李云芍抱起小崽让他面对男人，“你看，他不吓人。” 寡淡的话语并没有安抚住小崽内心的恐惧，反而更加刺激他，只听见他尖叫道：“我要找宋宋！我要找宋宋！” “我带你去。”男人立马出口，想着借此机会表现自己。 小崽撇撇嘴，扭脸不看男人。 李云芍叹气，这孩子好像胆子有些小。 夜市街道上， 宋轻言手里拿串儿，嘴巴还不停动着，“你尝尝，还挺有特色的！我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呢。” 阿珏并排走在宋轻言里侧，走马观花般扫视夜市摊。 耳边是嬉笑打闹的嘈杂声，随着人流不知不觉被拦住。 头戴大红花的半老徐娘拽住两个小子。，殷切招呼：“客官，里边瞧瞧？！” 宋轻言甩开袖子后退两米叫嚷着：“唉唉，你干啥呢？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老太婆怎么没有半分眼力见！” 阿珏抬眸，花红柳绿的招牌旁是三三两两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搔首弄姿热情吆喝。 “嘿，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刚才拉住俩人的女人笑斥，“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我不与你计较。” 转而对阿珏寒暄道：“这位小公子不进来瞧瞧？” 宋轻言上前一步扒下女人的手，“我们才不去呢！又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吧，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这是什么快乐似神仙的地方了！哈哈！” 女人也不恼，调戏出口引得门口的众人一阵欢笑。 “呸！”宋轻言不屑，将阿珏向身后拽拽。未曾察觉到阿珏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屋内某处。 似是为了印证什么东西，阿珏抬脚往里走去。 “唉，唉，阿珏！”宋轻言赶忙跟进去。 门口的女人紧接着跟进去，柔声细语道：“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我兄弟进来了，我可不能放下他不管！”宋轻言进来才发现，内里另有乾坤。 红纱绕梁，莺莺燕燕，脂粉浓郁，时不时还传来瑟瑟之音。 “既然进来了，那就体验体验再出去吧？”女人自上而下打量宋轻言和阿珏，眸中一闪而过志在必得。 “阿珏，你进来做什么？”宋轻言畏畏缩缩躲着来往的女人走。 “我好像看见风棠了。”阿珏喃喃自语，快速闪过的身形再次浮现在脑海，大堂找了一遍也没看见人影儿，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什么？”宋轻言没听清楚，他正忙着躲避女人越靠越近的肥腻身子呵止：“你离我远点儿！” “两位小公子，都进来了。不如让玉娘带你到处看看？”女人纤细白皙的手指摸摸头上的红花悄然一笑，狐狸眼里精光乍现。 宋轻言后脊一阵发凉，那女人如狼似虎的眼神明晃晃就是把自己和阿珏当成砧板上的肉了！ “不了，我媳妇还在家里等着我呢。阿珏咱们走！”宋轻言拉着阿珏准备离开。 “既然来了，哪里有没点儿姑娘就走的道理呀！”玉娘红唇勾起，眼波流转间风情尽显。 宋轻言连连摇头，心中暗骂：这是进狼窝了！ 旁边的男人见状猥琐打趣，“玉娘，两个生瓜蛋子有什么好的？还不舍得放过，不如咱俩会会？” 玉娘轻呸一口，一举一动妖妖绕绕，“就你？老娘还看不上，老娘就喜欢生瓜蛋子。两位小公子，不如脱下面具让玉娘一睹你们的容貌？” “做梦！你个老妖精，再敢拦我们。我就让我媳妇踏平你这勾栏院！”宋轻言泼皮上身，跟着李云芍生活久了，一身尖刺被捋顺。突然恢复本性，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老妖精？”玉娘不装了，“今日你们俩谁都别想离开。玉娘一定把你们俩伺候的乐不思蜀，什么媳妇儿，保证你想都想不起来。” 第68章 “你闭嘴！不知羞耻！”没见过世面的宋轻言哪里见过如此孟浪的女人，立马抓紧自己衣裳领口怒斥，“痴心妄想的老女人！” 玉娘捂唇笑意从狐狸眼角流露出来，鲜红的指甲衬得面容凝脂，“来人！把这两个小子送进我房间。” 宋轻言猛得推开扑上来的男人，拉着阿珏围着整个红色大堂打转儿。 恶鬼面具被红纱裹挟落地，两张清俊英朗的脸庞透过红纱若隐若现。 玉娘眼前一亮又一亮，果然老辣的眼光不会出错。 楼下的动静引得楼上的人视线落在鸡飞狗跳的两个人身上。 宋轻言边跑边埋怨，“你说你进来做什么！现在被一个老女人垂涎，云芍啊，难道我今天真要栽在窑子里？云芍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要我的！啊！” 阿珏气喘吁吁，手上不停推翻桌凳，给追来的人制造障碍，“你闭嘴！” “你还让我闭嘴！他们人多势众，”宋轻言还没说完就被几人合力压制，惊恐尖叫，“啊！放开我！放开我！” 两个人被抓住，阿珏用力挣扎甩开被压着的肩膀冷声道：“我们没有钱。” “哦，没有钱老娘也不介意。谁让老娘看上你们兄弟俩了呢？”玉娘细长手指轻刮阿珏脸蛋，“长得真好，仔细看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呸！你这个逼良为娼的老女人！”宋轻言眼瞅着阿珏惨遭荼毒，破口大骂道：“你又不缺男人，盯着我们做什么！我们都能当你儿子了！你这个老牛啃嫩草的变态！” 玉娘扯嘴一笑，扭着腰身在前头领路：“把他俩送我房间，老娘今天还就想啃啃这鲜的掉汁的嫩草。” “玉娘，小心别闪着腰。”从头观望到尾的男人们心照不宣对视后猥琐调笑。 厢房内 宋轻言满眼绝望，阿珏脸色彻底拉下来。 “我要给云芍守身！”宋轻言义正言辞，转而凭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宽声劝慰：“要不你委屈委屈你自己，和那个老妖婆虚与委蛇一下？” “做梦！”阿珏垂眸，冰冷的面庞上此刻随着玉娘的靠近也出现了慌张。 “二位，我还在屋里呢。”玉娘见人被捆起来反倒不急了，摇着扇子坐在桌边眉目含情望着被扔在床上的两个人。 “这位大姐！你又不缺男人，何苦还要为难我们俩呢？！”宋轻言真的想不出刚才那个在门口还嘲笑自己是毛都没长齐的女人怎么就变成饥渴的老虎等着剥皮吃肉。 “老娘是不缺男人，但是像你俩这样秀色可餐的缺呀，楼下那种歪瓜裂枣老娘不屑要。所以你俩还是从了我，省得少受些罪！” 玉娘嘴里威胁，眼神还不忘如同黏腻的舌头从头到尾将两个人舔舐一番。 宋轻言被恶心的不轻，嘴里还不忘叫嚣着：“老妖婆，你敢动我，我就让我媳妇把你宰了！” 阿珏绑在身后的手不着痕迹扭动，听到这话原本就黑下去的脸更黑了。 玉娘上前一步，狐狸眼盛满笑意：“你媳妇？人家都是找爹找娘找兄弟，老娘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听说找媳妇儿的，你媳妇是谁啊？” “你管我媳妇儿是谁！”宋轻言色令内荏，手上动作不停，眼神警惕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玉娘。 “那你猜猜，你今晚在这儿，明早就算离开了。你媳妇还要你么？”玉娘无聊翘翘手指故意吓唬，或者换句话说恶心宋轻言。 毕竟天底下的男人都认为女人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庸，这话说出来只怕是大大的打击了这小子的自尊心。 “才不会！”宋轻言听见这话心里瞬间乱了主张，眼眶发红辩驳道：“云芍才不是这么肤浅的女人！” “云芍？”玉娘手指一顿，抬眼看看床上的宋轻言，“你媳妇儿叫云芍？” “昂！你赶紧放了我们！不然我让我媳妇儿把你们都揍一顿！我媳妇儿武功可高强了！”宋轻言见玉娘神色若有所思，不由得更加得意炫耀。 “是吗？”玉娘捂嘴轻笑，隐约眉眼之间泛上清明，“可是是你们先招惹我的，不动你们身子可以，只是你们得赔钱吧？” 看似询问，实则强制。 “你媳妇儿住哪儿？我派人找她让她交赎金，看看你在你媳妇心中可有地位。”玉娘轻啧一声，眼波流转间流露出可惜。 顷刻后，玉娘目光如同实质性的勾子勾在阿珏身上，“不动你，动他总行了吧？” “不行！”宋轻言连忙护住，“谁都不能动！” 玉娘蹙眉，难得碰见如此合眼缘的小子，放过太可惜了。 玉娘派人去找李云芍时，李云芍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 和老头对视一眼，又问一遍来的小厮，“你是说他们在红楼？” “我们玉娘娘子让你拿钱赎人。” “这俩小子才多大！就想着朝秦楼楚馆跑！回来非打断他的腿！”老头气的脸红脖子粗，嚷嚷着要打人。 山伯一脸忧色劝道：“先把他们弄回来吧，那个玉娘，”说着轻咳两声小声道：“是出了名的喜欢十五六的小郎君。” 李云芍面色瞬间沉下去，将小崽放进男人怀里，“你先看会儿，我去去就来。” 丝毫不顾抖成筛子的小崽委屈巴巴要哭不哭。 山伯看着可怜，对着男人小心翼翼开口：“这位壮士，不如我来抱吧。” 男人一个粗壮的胳膊搂进棉花团似的小崽，努力和善道：“不用，我可以。” 小崽听见这话脸都白了，小手悄摸摸使劲扣男人的手臂。 这边宋轻言整个半边身子都麻了，绳子松了些，可还没解开。 “喂！快松开我们！”宋轻言难受躺平，身下柔软的被褥上全是脂粉味，香的宋轻言鼻子发痒，一连打几个喷嚏。 “急什么，等你媳妇儿来了再说。”玉娘坐在梳妆台前，此刻头上大红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碧玉簪子。 纤纤玉指摸着铜镜中略显老态的皮肤，红唇轻启：“今日气色不好，早知道昨夜里早睡些。” 房门敲响，三个同时反应： “云芍来了！” “玉娘，人到了。” 李云芍推门进来，入眼便是湿润双眼的女子。 “冤家，奴家可算是等到你了！” 玉娘一句话砸懵了在场的所有人。 李云芍皱眉后退半步，“我是来赎人的。” 玉娘见她如此反应，泪意上涌哽咽询问：“你不记得我了？” 第69章 李云芍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女子，呆愣一会儿。 宋轻言努力勾直脖子，抬头便是玉娘脉脉含情欲说还休的模样。 后颈的汗毛炸起来，严声厉色吼道：“你这个老女人离她远远的！不准碰她！” 玉娘的心神此刻都在李云芍身上，手指不自觉捋过鬓发，狐狸眼里盛满期冀，红唇轻启：“你不记得我了吗？两年前的晚上。” 两年前晚上？！宋轻言不知是想到什么立刻绷直身子面目扭曲。 阿珏轻嗤，“她们两个女子能发生什么？！” “这个老妖精看着就荤素不忌，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我的云芍一定吃亏了！” 宋轻言闭上眼睛，强压下心中泛起酸涩，默默告诉自己这都是自己还不认识她时候发生的，自己要大度！大度！ “是你？！”李云芍视线随着玉娘的动作落到碧玉簪子上，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人的印象。 “你想起来了！”玉娘拭泪想要去拉李云芍的手，热情道：“你来锦城怎么不跟我说？我提前安排好好招待你！”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模样刺激到床上正在自我安慰的宋轻言，大度个屁！ “云芍！我手好疼，身上也疼，哪哪都疼！”宋轻言吭叽出声，“你赶快让老女人给我们解开呀。” 李云芍视线穿过红纱帐，两个被捆成肉虫的少年在床上蛄蛹。 “我现在就让人把他们松开。”玉娘心情颇好，语气轻快解释：“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呸！谁跟你是一家人！”宋轻言活动活动酸胀的手腕，三两步走到李云芍面前搂住她的腰委屈巴巴，“云芍！是她把我们掳进来的！还想睡我俩！” 阿珏默默站到李云芍身后冷眼旁观。 “这是误会！这是误会！”玉娘讨笑解释，“是你身后的那个小公子先进来的。红楼的规矩就是来不走空，你们没有点姑娘，自然不会让你们离开。” “你放屁！”宋轻言拧着一张脸靠在李云芍肩头，“你上来就想霸王硬上弓！要不是我们誓死不从，说不定，说不定，” 说着宋轻言抬眸水光荡漾，“说不定我们俩就童子身不保了！” 李云芍额角青筋乍起，死鱼眼低垂正好和宋轻言视线碰个正着，宋轻言眼神一缩讨好意味十足。 “童子身？你不是说云芍是你媳妇吗？” 玉娘是在风月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物，自然轻而易举揪出宋轻言话语中的漏洞，扇子遮住半边脸，眼神若有所思看向撒娇卖乖告状的宋轻言。 “当然是了！”宋轻言强撑着气势，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开口道：“我们还有个儿子！” “我不相信！云芍能看上你？”玉娘才不相信李云芍看上这么个瘦弱不堪只会打嘴仗的男人。 宋轻言听见这话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刚想反呛回去，被李云芍打断。 “好了。咱们走吧。” 玉娘见人要走，面上带急出口阻拦：“不行！你们不能走！” “怎么？你想要钱？”李云芍抬起眼皮，浅褐色的眸子毫无情绪。 相同的眼神让玉娘似乎又回到两年前那个晚上，最绝望的时候，她从天而降救了自己。这次好不容易又见到她，当然是想尽办法留下她！ “咱们红楼有红楼的规矩，他们想走可以。但是你得留一晚。”玉娘伸出手指轻缓勾着住李云芍腰带，眼波流转中藏着绵绵情意。 “啪！” 宋轻言手掌重重落下，眼神凶狠如同护食的狼崽一般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拆肠扒肚，“你做梦！” “你一个男人心胸怎么如此小？只是过一晚上而已。”玉娘挑起柳梢眉，眼睛依然盯着李云芍冲她抛媚眼，“云芍，你留下来，奴家一定好好服侍你。” 一个媚眼让阿珏呕意翻滚，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的可怕。随即向后站站，总觉得眼前这个玉娘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果然，宋轻言张牙舞爪扑上去一巴掌，嘴上咒骂：“你个老妖婆，好大的脸！竟然敢惦记我媳妇儿！今天我就要你见识见识天有多蓝，花有多红！” 玉娘被扇懵了，反应过来已经被宋轻言推倒在地又挨了一巴掌，立马竖起自己白骨爪尖叫一声挠了上去。 李云芍捏下额角暴起的青筋，伸手抓住玉娘即将到达战场的手爪冷声道：“够了！” 混乱的场面以宋轻言压倒性胜利，其中不乏李云芍恰到好处的拉偏架。 “云芍，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玉娘不甘心，自从掌握红楼以来，第一次在一个小子身上栽了跟头！ 李云芍束缚住玉娘还想动作的胳膊，转头对嘚瑟的宋轻言说道：“你俩先出去。” “我不！”宋轻言倔强看着李云芍，阿珏倒是颇有眼色，直接拉着他出门。 玉娘面色不善，开口嘲讽道：“好了，你小情郎走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李云芍松手，顺手将玉娘散落的发髻拢到耳后。 刚才还一肚子邪火的玉娘瞬间没了气性，“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温柔！” “温柔？”李云芍不解看着没了风尘轻浮模样的玉娘。 “看看，就是这种温柔，偏偏你还不自知。”玉娘苦笑，还是试探性询问：“今晚不走了？” 李云芍摇头。 玉娘整理好思绪，又恢复之前调笑模样，“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怎么就看中他了？！”言语中颇带着些不解嫉妒。 “你不是也相中他了？”李云芍视线飘向桌上的酒壶顺手喝一杯。 “我那是看上他的身子和皮囊了。你也是？”玉娘挑眸，显然对自己的猜测十分不屑。 “嗯。” 李云芍起身，“走了。” 空留呆傻震惊的玉娘在原地凌乱。 房门被打开，宋轻言直接扑上来。 偷听无果还被抓！就问现在谁有他尴尬！ “咱们走吧。”李云芍扶直宋轻言，带着他俩离开。 一路上相继无言，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拐入巷口，李云芍一把扯过跟在身后蔫头耷脑的宋轻言，而后轻声道： “阿珏先回去看看林熠。” 巷子暗色中，人影不见后。李云芍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问： “怎么想起去哪里？” 宋轻言靠在墙上语弱喃喃，“我是被牵连的，阿珏先进去的，我不放心才，，” 声音戛然而止，宋轻言黑暗中眼睛倏得睁大。 第70章 “是吗？”李云芍闻着宋轻言身上混杂的脂粉香，一股子无名怒火窜上来。 宋轻言忙不颠点头，“是的，是的！云芍，你相信我！” 李云芍甩开他，径直朝着巷子里走去。 宋轻言反应过来，黑暗里发出一声轻笑。 连忙跟上欠兮兮发问：“云芍，你吃醋了！是不是？是不是？” 当然得到的结果是沉默无言。 宋轻言却不气馁，一直跟在李云芍身后喋喋不休，言语之间的兴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李云芍忍无可忍，反手将人撂倒在地。 被揍的宋轻言即使浑身疼痛也止不住笑意。 客栈里 老头来回走动，指着阿珏数落：“你说你，大半夜留下他们两个，万一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办？！” 阿珏到嘴的茶水咽下，“祖父，咱们谁都可能出事儿，就云芍不可能。” “那他们俩怎么还不回来？！”老头鼻尖全是阿珏身上的脂粉味，忍不住训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 阿珏充耳不闻，视线落在男人怀里眼泪还没擦干净的小崽身上。 “阿叔抱。” 小崽委屈巴巴扭脸钻进男人怀里。 阿珏诧异，视线向上，“祖父，这人是谁？” “云芍新给小熠找的护卫。”老头转身看着男人眼神警惕，“你叫什么名字？” “身死之人没有名字。”男人硬邦邦道，放松着胸膛让怀里的小崽舒服一些。 “等云芍回来，给你取一个名字。”老头说着抬头向外看。 李云芍进门时，山伯第一个发现围上去，“云芍姑娘回来了。” 大堂里坐的整整齐齐看过来，李云芍目光看向已经睡着的小崽，“都回去休息吧。” 男人放轻动作抱起小崽，看着李云芍欲言又止。 “你跟大爷一个房间，今晚林熠跟你睡。”李云芍安排。 男人点头抱着小崽上楼。 阿珏看看李云芍好奇问道：“轻言呢？他怎么没回来？” 李云芍垂下眼皮，“他在后边。” “后边？你俩怎么不一起回来？” “阿珏，你的问题不觉得太多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宋轻言进门就听见阿珏的问题反问回去。 “呵，行！人回来就行。我就是害怕别让哪个妖精掳走了。”阿珏说完转身上楼。 “山伯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李云芍说着瞥了一眼宋轻言上楼。 昏黄的烛光下，宋轻言热意漫上脖子耳廓，红晕又唰的一下窜上来，似是不自在浅咳两声上楼。 山伯捋捋胡子，不解其意只是纳闷道声“奇怪。” 夜黑人静，客栈上下一片静寂。某间房门被悄悄打开。 李云芍耳朵微动，手伸到软枕下听着动静。接着气息越来越近，帘帐被掀开，来人站在床前似乎犹豫不决。 半晌气音唤道：“云芍。” 李云芍闭眼翻身面向墙角。来人见空出位置，蹑手蹑脚爬上来。 手脚慢慢开始不老实起来，摸摸李云芍头发，胳膊轻搭在李云芍腰上，手掌叠在李云芍手上，觉得不过瘾又悄悄摸了摸。 李云芍等了半天，掀掀眼皮，就这？故作熟睡翻身正好面对来人。 听着他呼吸都乱了一拍，李云芍勾起嘴角又向着来人靠靠。 “砰砰砰”如雷般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宋轻言捂着自己胸口小声道：“别跳了！别跳了！” “确实很吵。”李云芍睁开清醒的眼睛道。 “云，云芍，我，”宋轻言直接僵在床上，两眼发直。 月光铺下一层亮纱，柔和的透过窗户照在床榻上。 宋轻言窘迫的神色被李云芍纳入眼底，“你来做什么？” “我，我”宋轻言纠结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轻言什么时候这么笨嘴拙舌？”李云芍倚着手臂半靠在床上，一缕头发垂下，半拢的寝衣将散未散。 宋轻言瞟了一眼，立马移开，搅着手指忐忑道：“云芍，刚才，刚才你是什么意思？” “刚才？”李云芍笑了，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个这？之前那副地痞流氓模样是被套上壳子扔掉了？ “是啊，就在巷子里。”宋轻言下意识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急切藏不住。 “你说什么意思？”李云芍手指顺着被褥轻点勾上宋轻言的大腿。 宋轻言耳根子红一片，一把抓住李云芍手指揣在怀里，期期艾艾问：“所以不是我一厢情愿？” 宋轻言话说出口，李云芍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抽回手冷笑，“宋轻言，我在你眼里就是随便玩弄别人的人？” “不是！当然不是！”宋轻言身子挺直向前急切反驳：“我只是不太确定。” “不确定什么？”李云芍沉声问。 “你一直都对不冷不热的，都是我对别人说咱俩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确定你的想法。” 宋轻言心里涌上憋屈，对于李云芍的态度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明确的答案。今晚壮着胆子来，还把人惹生气了，宋轻言你可真有本事！ 李云芍手指勾住宋轻言的，“我以为我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明显。” 宋轻言得寸进尺十指交叉合十，指腹指根紧贴，颤着声音委屈道：“才没有，我就像你养的一条狗。开心了逗逗，不开心连碰我都不碰我！” 这话说的李云芍想笑反问，“那你不想当我的小狗狗吗？” 第71章 宋轻言傲娇甩头嘟嘟囔囔道：“你亲亲我，我就答应。” 李云芍没听清楚，侧头低声询问：“什么？” 宋轻言靠在李云芍怀里仰头气音道：“你亲亲我，我就答应。” 李云芍垂眸，眼里全是宋轻言溢于言表的期待。 唇瓣印上分离。 宋轻言还没咂摸出感觉就没了，不满，捞过李云芍脑袋启唇深吻上去。 半晌 宋轻言只觉得身上难受，啃啃唧唧才想起自己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毫不客气拉着李云芍的手向下，唇瓣还未分离乞求道：“云芍，我难受。” 李云芍拍开宋轻言不老实的手，好笑道：“这就是你真实目的？” 宋轻言啃啃唧唧搂进李云芍，脑袋埋在胸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巷子里我是第一次，没经验，我可以的。” 听着宋轻言证明自己的话，李云芍啼笑皆非，抬手撸撸脑袋，“你还小。” 没想到宋轻言直接坐起来，拿着李云芍的手就往自己身下摁，摁完扑上去，在她耳边咬牙道：“我才不小！” “嗯嗯，不小不小，”李云芍敷衍拍拍褥子：“睡不睡？不睡就回去。” 宋轻言啃啃唧唧八爪鱼似的搂着李云芍躺上床。 天大亮 阿珏起床游荡了一圈也没发现宋轻言的身影，挨个敲门去问。 最后一行人聚集在李云芍门口，阿珏犹豫，对着刚加入进来的男人说：“你来敲门。” 男人抱着小崽后退一步，沉默摇头。 这么没眼色的事情，谁干？ 几人都沉默不决时，房门嘎吱一声从里边打开。 宋轻言和他们对视个正着。 客栈外的乌鸦嘎嘎嘎冲向云霄，凝滞的空气在几人之间来回游荡。 “怎么了？”李云芍拢好衣裳走到宋轻言身边，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抬眼已经看不见他头顶了，不由得感慨，这小孩怎么长这么快。 “嘶~~” 老头别过眼，嘴里念叨着：“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宋轻言嘴角咧到耳根子后边，一派傻气。 阿珏啧嘴，“昨晚你俩在一起？” 李云芍嗯了一声，扭脸看向男人怀里的小崽。 小崽大大哼一声，留给李云芍一个胖后背肉屁股。 “到凉州你俩就成亲吧，不然影响不好。”阿珏瞬间觉得这群人里就自己最为成熟。 “真的嘛？”宋轻言低头去看李云芍，眼里的兴致完全被阿珏的话调动起来。 “看情况吧。”李云芍不能保证凉州现在是什么情境，有没有条件。 “好吧。”宋轻言垂头丧气，李云芍勾勾他的小拇指，立马又眉开眼笑起来。 阿珏看不上宋轻言那副不值钱的模样，转身下楼。 小崽偷偷瞄瞄，发现李云芍根本不看他，更生气了。一头攮在男人胸膛上，遮着肉脸生闷气。 “那个，”李云芍看着男人想叫他，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干脆问道：“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男人大手掌着小崽屁股，另一只手扶稳后背，保护性十足的姿势。 “没有名字？”李云芍疑惑但也不纠结，“那你就叫阿木吧。” 于是男人有了他的新名字——阿木。 “明天是乞巧，这两日肯定十分热闹，卖东西的也多。缺什么东西自己去补，咱们过了乞巧就走。”李云芍安排好，一人一锭银子各自消费。 小崽还在生闷气，李云芍戳戳他，他向旁边挪挪，又戳戳他，他又挪挪，就是不说话，十分有骨气。 李云芍坐在他身边看了半晌，头都没抬。这家伙的骨气随谁了？ 李云芍纳闷，脑海里全是某个人死皮赖脸耍赖的场景，连连否认，只觉不可能！难道是随了那个不知名的爹？ 小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云芍接下来的动作，眼珠子滴溜溜向后瞟去，发现身后没人了！ 嘴巴憋成波浪线，握紧拳头做好准备放声大哭。 “林熠，”李云芍勺子里的水直接喂进张大嘴巴等哭的小崽嘴里，“喝点水。” “呸！呸！”小崽吐出来，拒绝李云芍的示好，犹觉得不解气乌拉乌拉控诉：“娘！坏！丢掉我！” 李云芍哭笑不得，揽过委屈的小崽，“记性那么好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才没有！娘，坏坏！”小崽五短手指头握成拳准备给李云芍来一下子。 小拳头砸在李云芍掌心，被她包裹起来又捶了两下。 “这下解气了？”李云芍擦擦小崽脸上的泪珠子，没控制住捏捏软嘟嘟的小脸。 小崽傲娇扭过脸，手掌紧紧抓着李云芍手指，绷着小脸严肃告诉：“娘不许把我丢给别人！” “阿木不是别人。”李云芍挑眉，“他对你不好？” 现在轮到小崽纠结，咬咬手指头，摇头。 “他打你了？”李云芍试探性问小崽，毕竟阿木以后大概率会跟在林熠身边。 “没有打。”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害怕。”小崽喏喏小声回答。 李云芍了然，阿木那张脸散发的气势让成年人都胆寒更不要说小孩子。 “那我让他把脸蒙起来？” 小崽皱起眉头，下巴支在手背上，摇摇头，“热~” “那怎么办？”李云芍好整以暇，没想到小小的脑袋瓜里还能思考这么多事情。 “林熠是男子汉！林熠才不怕阿木！” 壮汉男人回到客栈就听见这句话，常年冰冻三尺的心脏绕过一股暖流，望着小崽的目光越发柔软。 李云芍一听这话，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宋轻言教的，不过也不赖。 傍晚的夕阳投进巷子，黄澄澄的落日在客栈门口留下一地金色。 宋轻言站在客栈门口和对面的女人遥遥相望，满眼警惕盯着不请自来的女人。 “我说你小子是挡在门口不让人做生意？”玉娘云鬓上浅簪着一朵大红绢花，紫红色衣裙勾勒出纤细腰身，一看就是盛装打扮而来。 只是指捏团扇，单手掐腰，横眉冷对，一双狐狸眼似怒非怒望着拦人的宋轻言。 “呸！装腔作势的老女人！你来做什么？”宋轻言看着玉娘就来火，这女人一看就不安好心。 “老娘当然是来找云芍的，你给老娘让开！”玉娘也不装了，扯着嗓子叫嚷。 “呵，云芍没空。你赶紧走！” “臭小子，老娘找的是云芍不是你，让一边去！”玉娘推搡宋轻言就要进去。 “我看你能进去，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老妖精别碰我！” 第72章 两个人在客栈门口吵成一团，所幸巷子偏僻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但是已经有人探头进来看热闹，山伯连忙上前制止，“你俩别吵了，我还要做生意呢！” 宋轻言闻言，嫌弃道：“听到没有，还不赶紧走，不要影响人家做生意！” “你，”玉娘葱白似的手指指着宋轻言，气得身子直抖。 屋里的李云芍见宋轻言半寸不让，长叹口气推开他，把人迎进来。 玉娘跟在李云芍身后，得意冲宋轻言挑眉。 “云芍！这个女人不怀好意，你做什么还要跟她说话！”宋轻言连忙跟在后边，身子一扭直接插在两个人中间，看似小声蛐蛐实则其他人听的一清二楚。 玉娘微撇红唇，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手中团扇拍在宋轻言肩上，“我还在这里，你说的我都能听见！” “就是让你听见！”宋轻言不屑，“你一个窑子老鸨出来做什么，难道是想赖上我们？！”宋轻言想到这个可能性，口气强行拒绝，“不可能！” “呵，我再说一遍我是来找云芍的，你给老娘死一边去！”玉娘说着又开始推搡宋轻言，这小子嘴太臭！ 李云芍眼神一扫，两个人住嘴。 玉娘一眼就看见阿木怀里的小崽，眉开眼笑感慨道：“想不到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说着伸出猩红的指甲想要挠挠小崽脸颊，阿木胳膊一抬立马挡住。 玉娘的视线顺着粗壮有力的胳膊往上，饱满结实的肌肉在薄衫的束缚下喷薄欲出。即使坐在凳子上也掩盖不了宽腰窄臀的完美身材。 那双嫩手调转方向沿着阿木胳膊向上，眉目流转风情尽显娇嗔道：“这位壮士奴家甚是心悦，不如跟奴家回红楼如何？” 小崽听不懂，但是小崽鼻子痒痒想要打喷嚏，巨大声的喷嚏口水四溅。 玉娘后退两步，对着旁边的云芍道：“云芍，这孩子生病了？” “自然没有，只是小孩子鼻子灵，尤其是小熠熠最不能闻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否则就是喷嚏不断。”宋轻言边说边对小崽竖起大拇指，好的漂亮！ 玉娘眉头一拧，环视一圈将其他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也没了刚才的作派，“我来这儿只是想看看云芍，看来你们都不是很欢迎我。既然如此，” 玉娘轻顿， 宋轻言迫不及待，“知道还不赶紧走！” 玉娘团扇半遮面娇笑，“既然如此，云芍不如跟我回红楼，咱们姐妹好好叙叙旧。” “痴人说梦！云芍才不会去那种腌臜地方！” “是吗，锦城不大不小，我红楼也是数得着的。云芍就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 玉娘也不多做纠缠，自己活了小半辈子，见过的人可太多了，像李云芍这样的，面子什么说不通，还不如直接利诱更容易达到目的。 “今晚上奴家就等着你。”玉娘轻笑一声，团扇勾起阿木下巴，狐狸眼轻挑抖动面露遗憾，“可惜了，不过身子奴家喜欢。壮士有空来红楼找玉娘。” 调笑完转身摇曳生姿款款离去。 “呸！”宋轻言眼含轻蔑，“云芍，你不许去！” 李云芍敷衍嗯了一声，阿珏一听这人就没把宋轻言的话放在心上。 “云芍啊，你是怎么认识这样的女子的？”老头看不上玉娘的作派，实在想不通李云芍是怎么和她扯上关系的。 “两年前，我带着林熠路过锦城恰巧救了她。”李云芍神色淡淡，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细说的事情。 “救她？我怎么不知道云芍这么好心？”宋轻言酸涩泛起，想想自己当时的处境，云芍可是没对自己半分心软！ “女子生于世间多可怜，若不是遇上什么意外都不会选择轻贱自己来谋求生存。” “是嘛，”宋轻言不以为然，“我看她乐在其中！昨天绑了我和阿珏，今天又调戏阿木，说不定明天还看上老头了呢！” “你闭嘴！”老头被臊的脸红脖子粗，“胡说什么呢！老夫一把年纪，你小子这么说让老夫晚节何在？！” “不会，”李云芍语气平平解释，“你们俩是看脸，阿木是看身材。” 老头一头黑线，甩着袖子回房。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宋轻言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了解。”李云芍视线在三人面前转一圈，“大抵是这样。” 因为有一个和玉娘差不多的女人，待的时间长了，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夜晚的红楼，人来人往的热闹，女人的娇笑声混迹在整座红光弥漫的建筑里。 李云芍一身男装从红楼正门进去，躲过道道女儿香，直奔玉娘房间。 玉娘望着铜镜中出现的人，红唇勾起，欢喜乍现，“我就说你一定会来。” 李云芍进门就看见一个光裸的白背，红纱披帛衬得愈发光洁柔嫩，半天不见她有何反应。 玉娘嗤笑一声，媚眼抛给瞎子看。 “你很热？”李云芍反身关门不解问道。 “不解风情。”玉娘拢好肩头衣裳，转身倚靠在梳妆台前，“你的那个小相公呢？” 李云芍不自在轻吣茶水，自己总不能说是趁宋轻言不注意跑出来的吧，直明来意：“你有什么消息？” 玉娘闻而不答，媚眼如丝妖妖绕绕如蛛丝缠绕住眼前这个人。 “这两年你喜欢女人了？”李云芍好奇，这人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变化这么大。 “女人有什么不好的，最起码不想男人不讲良心。”玉娘勾勾缠手指，眼神说不出的魅惑。 “我不喜欢女人。”李云芍郑重其事。 “哈哈，你怎么还是这么木？” “所以你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哧，”玉娘坐直身子，手肘撑着下巴，视线落在李云芍那张脸上，红唇微启，“你不是试试，又怎么知道女人的好呢？” “我想知道凉州具体情况，如果去凉州境内走哪条路会更安全？”李云芍闻而不答，开始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玉娘这个女人没个正性，等着她主动开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索性李云芍就自己想知道的套套话。 “啧，两口子一模一样。”玉娘嫌弃又有些不甘，身子微倾想靠近一些。 不料李云芍侧身死鱼眼皮上抬，浅褐的瞳仁里平静裂成道道缝隙。 “好嘛，好嘛。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玉娘立马见好就收，上次见到她这样，还是周围都是死人的时候。 第73章 未命名草稿 里云芍手指蜷勾关节磕在桌面上，等着玉娘的答案。 “凉州啊，凉州最近动荡不堪啊。” “我知道，具体。” “我这南来北往的商客有从凉州过来的。凉州境内如今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做生意的想要平安从凉州境内穿过，就要给每个地方的土皇帝上供。” 玉娘悄悄瞄了一眼李云芍见她没什么动静接着道： “你要是想去凉州，先准备好足够的银两，到时候以防万一。如今凉州匪患也多，怕是不好走。” “若是跟着商队一起呢？”李云芍沉思片刻开口道。 “商队？估计是要交上保证金的。”玉娘犹豫再三还是想问，“你带着个孩子去凉州做什么？” “找人。” “什么人？值得你费这么大的事朝凉州跑！”玉娘惊诧望向李云芍，这个女人向来不多管闲事，什么人能重要成这样！ 李云芍抿抿嘴唇，“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反正是乱，能不去尽量不去，商队都不打算去凉州了。”玉娘转转狐狸眼，“对了，凉州最近异军突起一支林家军，听说收缴了不少山匪。” “在哪里？”李云芍罕见语气急切起来。 “凉州北边吧。”玉娘也不确定。 李云芍突然觉得云开月明起来，心头的阴云渐渐消散，属于凉州的风好似吹去长久以来的无形重负。 “谢谢你。”李云芍起身往外走。 “唉？就这？李云芍，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玉娘追出去娇嗲的声音穿过重重人群。 “李！云！芍！”一道气恼的男声划破红楼上空。 李云芍暗道不好，加快步伐迈出红楼地界。 宋轻言气喘吁吁堵在红楼门口，迎面撞上出来的李云芍。 两人对视，凝滞的空气阻挡住门口车水马龙的热闹，形成独属于两个人的真空圈。 “哦哦，云芍，你出来找我没跟他说吗？”玉娘娇软的声音直接打破空气的凝固。 宋轻言上前一步颇有男子汉气概抓住李云芍手腕，拖着她离开。 至于玉娘，抱歉完全看不见。 “云芍，你来找她做什么？”宋轻言把李云芍带到一处僻静处，垂头一眨不眨盯着李云芍。 “我问一些事情。”李云芍抬眸，灯影绰绰的余光里宋轻言眼里的情绪一览无余。 “凉州的事？”宋轻言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小情绪，话音里还是带了些出来。 “嗯，宋轻言，凉州可能会很危险，你还去吗？”李云芍言语郑重，眼眸里全是宋轻言的身影。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轻言脸上一闪而过惊慌，“你是嫌我管你了嘛？我不管了！云芍，我再也不过问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是。”李云芍看着宋轻言陷入慌乱的情绪中，双手抓住他发抖的手，“没有。你别紧张！” “那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宋轻言鼻音浓重眼眶含泪，深璃瞳孔里流露出不安。 “我们去凉州，是必须去。你不一样，凉州没有你的寄托。如果你不去，可以回李家村。不想回李家村，也可以待在锦城。哪里都比凉州安全。”李云芍柔声解释，“我不希望你整日里担惊受怕，也不希望你受伤。” “云芍，你说错了。凉州是没有我的寄托，可凉州有你。” 宋轻言双手死死搂住李云芍，在她耳边轻声喃喃：“所以不要赶我走！” 李云芍长舒一口气，胳膊在宋轻言背后交叉相拥，“没有赶你走，只是你原本不必掺和进来。” “我又不怕，你会护着我的，对不对？”宋轻言和李云芍对视，眸里散发出期冀的光芒。 “你得学习自己成长起来。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李云芍皱眉，似乎对这件事情有些为难。 “我不管！”宋轻言将下巴放在李云芍脑袋上轻轻蹭蹭，“反正我是你的人，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李云芍叹气，只是手上力气收紧。心里默道：算了，自己就随时把人带在身边吧。 二人回到客栈，李云芍将探听来的消息分享给大家。 次日一早， 李云芍带着宋轻言去找路过凉州的商队。一切商谈好之后，宋轻言拉着李云芍的手逛起街。 “云芍，你想不想要发钗啊？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宋轻言一眼相中金灿灿的头饰，说着就要往李云芍头上比划。 李云芍看着屎一样的颜色，再一次对宋轻言的审美产生怀疑，嫌弃扭头，视线不经意划过人群，目光停留一瞬。 头上立刻沉甸甸，李云芍死鱼眼望着宋轻言，“你有钱？” “有，你给我的还剩一点！”宋轻言越看越喜欢，嘴里不停说着好看。 摊贩为了卖出去也是瞎眼硬捧，“好看，你家娘子戴着确实好看！” 宋轻言像是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立马开口要买。 李云芍拿下头上的金饰，扯着宋轻言没入人群。 “云芍，你做什么？”宋轻言钱还没付呢就被拉走了。 “闭嘴！”李云芍跟着前边一男一女，为了看起来不明显还拉着宋轻言看看这个摊子，逛逛那个铺子。 “云芍，前边那个女人不是阿珏的未婚妻吗？”宋轻言勾着头气音道。 “嗯。”李云芍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前边俩人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宋轻言已经将自己头上簪满了花花绿绿的簪子绢花。 直到二人走到哪里，哪里指指点点。李云芍下意识摸摸头发，一朵花？两朵花？还有簪子？ “宋轻言，这些是什么？” “饰品啊，云芍你太朴素了，明明只比我大三岁，咋一点都不爱美呢？”宋轻言接过李云芍扔过来的头饰，小声嘟囔。 “别动！”李云芍喝令一声，宋轻言直接僵直身子，“既然你喜欢，那就给你带。” 李云芍拉下宋轻言脑袋，开始一朵一朵插在他的发髻上。 “云芍，我一个大男人簪花会被人笑话的。”宋轻言弱弱反抗。 “我喜欢，好看。”李云芍簪完拍拍手下的脑袋，然后宋轻言顶着一脑门绢花招摇过市。 神情还颇为自得。因为宋轻言已经感觉到李云芍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阳光下的簪花少年郎，少年意味十足，眉眼深深，一举一动全是围着自己散发喜悦和生气。 李云芍忍不住拽过兴致盎然的宋轻言，宋轻言则顺从依着李云芍的力道，任由她摸上自己脸颊。 第74章 宋轻言顶着一脑袋绢花回到客栈，引起了小崽强烈的好奇。 “宋宋，我也要！” “不给！这是云芍给我的！”宋轻言捂住脑袋炫耀。 “娘~”小崽也不多言直接去找李云芍，“我也要花。” 阿珏无言以对，实在不明白这人脑袋里长包了么！哪个大男人顶着这么花里胡哨的脑袋满大街乱晃，还颇为得意！ 李云芍眼神一扫，宋轻言撇撇嘴，“给你，给你。” 从头上揪朵绢花别在小崽耳朵上，“臭美！” “好看。”小崽捏着绢花冲着阿木傻乐，阿木瞅瞅那朵浅紫色的绢花眨眨眼，没有多言。 “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咱们跟着商队去凉州。” “可是今天晚上不是乞巧吗？”宋轻言还想出去逛逛。 李云芍视线又被那扎眼的绢花吸引，耐着性子多说一句，“晚上出去不安全。” “好吧好吧。”宋轻言语气轻快。 阿珏瞟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在高兴什么。 客栈外烟花不断，声哮不断，流光溢彩渲染整个夜空。 李云芍他们或站或坐，目光齐刷刷看向窗外。 “娘~大花！”小崽站在凳子上异常兴奋。 “笨！那是烟花。”宋轻言兴致勃勃紧贴着李云芍坐着。 “你才笨！”小崽不服，伸长胳膊准备偷袭。 宋轻言逗乐似的嘲笑，“打不着，打不着。” 气的小崽哇哇叫。 其他人神色稍有些凝重，老头远眺灯光闪烁的街道感慨道：“等到了凉州，就看不到这样的繁华了。” “凉州自有凉州的风景。祖父还是感觉凉州的风景看腻了？”阿珏倒是对这些没有太大的感觉，在他看来所有的景色都比不上凉州的大漠孤烟。 “你这小子。”老头笑骂一声，“老头子我上年纪了，先回去歇着了。” 老头走后，阿珏也不多留。阿木看看李云芍。 “今天林熠跟我睡。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顺带把他带走。”李云芍下巴冲着宋轻言抬抬。 宋轻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木拎走了。 翌日天光大亮，李云芍告别山伯跟着商队前往凉州。 马车里宋轻言像个憋气宝宝一样，闷头 不说话。 “他怎么了？”阿珏看了一眼蔫头巴脑的宋轻言问旁边蜷缩坐着的阿木。 “不知道。”阿木坐的实在难受，两条腿像是废了一样。 狭小的空间里根本装不下阿木的大个子，觉得拥挤的阿木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在车辕上。 李云芍手拉着缰绳抬眼看看他，只以为是他不自在并没多言。 一路上植被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黄沙卷地，漫天飞舞。 “李娘子，”商队管事骑马过来通知，“咱们在此地休整，一会儿就直接到达下一个驿站。” 马车停下，宋轻言抖着两条腿大咧咧跨下马车。 迎头盖上布巾，李云芍清亮的声音响起，“把头包起来，风沙太大。” 宋轻言撇撇嘴，还是老老实实把布巾包好。 小崽被强制留在车里，此时正在跟阿木奶声奶气辩驳。 “我要出去，阿木。” “你娘不让你出去。” “我偷偷出去。”小崽眼珠子一转，“别告诉我娘。” “不行！”阿木就像块木头一样呆呆拒绝。 “我要尿尿！！！”小崽握紧拳头怒吼。 “云芍，他要尿尿。”阿木负责传达。 李云芍一头黑线，挑起帘子沉着脸，“林熠！” “娘~”小崽乖乖，“小熠要尿尿。” 李云芍把小崽抱下马车，辽阔平坦的原野地皮微微发黄。 缺水的土地干涸裂口，小崽蹲在地上，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草棍戳戳裂缝。 笑呵呵道：“娘，你看！” 李云芍自从出了锦城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自然没有闲工夫听这些童言童语。 “林熠，好了吗？咱们得回马车了。” 李云芍一直注意着周围环境，由不得催促着。 “娘！小熠想玩，不想回马车。”小崽噔噔噔还没跑几步，就被李云芍提溜起来带回马车。 于是生气的由一个变成两个，宋轻言和小崽面对面气鼓鼓。 车队开始行进，越向北李云芍心里的不安越浓重，沉甸甸的气压笼罩在李云芍心头。 “李娘子，还有两天就到凉州境内了。”车队管家巡逻商队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 李云芍颔首。 马车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没了宋轻言插科打诨，众人都沉默了许多。 夜间裹着凉风的帐篷哗哗作响，除了风声就是夜枭时不时的啼鸣。 李云芍视线一直在沉睡的宋轻言和小崽身上。 心头的不安叫嚣着想要冲破躯体，纠结如同一团乱麻狠狠缠绕着思绪。 “云芍？”宋轻言惊醒，发现李云芍坐在一旁忍不住叫道。 “嗯，你醒了。”李云芍敛住眼底的神色，尽量平淡的语气出声。 宋轻言裹着褥子慢慢靠近李云芍，“你睡不着？” “没有，你赶紧休息。”李云芍下意识否认。 “云芍，该来的总会来，担心也没有用的。”宋轻言头抵在李云芍肩膀上嘟囔。 “嗯，”李云芍摸摸宋轻言脑袋。 “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一定不拖你后腿的。”宋轻言低声喃喃，“你不用担心我。” 风声飒飒， 第75章 地上尘土石砾轻微颤动，阿木直接坐起身来，和李云芍对视一眼，立刻抱起小崽。 李云芍稍稍放松的神色又凝重起来，老头浑浊的眼眸凌厉看向黑暗。 “大爷，你带他们先回马车。我去通知其他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夕，呼啸的妖风卷着旋儿像鸣笛的响铃催促着收割人命。 商队管事被李云芍叫醒，睡眼惺忪，听着满耳的风声再无其他动静，不由得怀疑：“李娘子说有马匪？这马上天都快亮了，马匪也不会这个时候来的。” 管事信誓旦旦，根据他多年的行商经验，从来没有这个时候遇见过偷袭。抢匪一般半夜行事。 “我只是来告诉你，信不信由你。只是这是你的商队，如果真有什么损失也是你们承担。 ”李云芍说罢不再多言，只是她的马车从队伍尾巴快速移动到队伍中间。 商队管事也不想遭遇损失，立马叫起所有护卫。 正在睡梦的人被叫醒一脸懵。安全的环境，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无缘无故被吵醒。多日沉积的劳累怨气一触即发。 “管事，你把大家伙儿叫醒，是有什么事？”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面色不善质问。 “让你们提高警惕。”管事一脸郁色沉声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啊。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众人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管事见人都聚集在一起，大声喝道：“守好你们的位置！” “大伙都不容易，就夜间还能休息几个时辰。管事，若是没有什么事儿，俺就再回去睡会儿！” 其中一个壮汉不以为然，转身就要回去休息。 其他人见状都踌躇犹豫，裹足不前。偌大的商队就像静止一般。 利箭划破风阵带着火焰直直冲着商队而来。 哒哒的马蹄扬起尘土卷携着马匪们兴奋的怪叫。 管事脸都白了，冲着护卫急吼：“快！快！武器拿出来护住东西！” 商队很快被马匪包围，火把提前让这片天空亮起来。 为首的马匪头戴长毛皮帽子，皮帽子下阴损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一车车满满当当的货物，仿佛已经把货物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管事壮着胆子前来交涉，“这位壮士，” 话音未落，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震惊的眼神陡然失去了神采随着脑袋翻滚落地。 平静瞬间被打破，马匪似乎以此作为信号开始了露天下的杀伐。 尖叫声，怒吼声交织成片。 李云芍和阿木堵挡在马车外，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赤身肉搏，近身攻击想要抢到自己身上的马匪。 同时还要兼顾马车，李云芍脚尖用力旋身飞上车辕，一脚踹下想要偷袭的马匪。 “云芍！接着！”阿木腾空扔过一把大刀，手里的刀刃泛起寒光，刀尖血珠滑落留下一道赤红的印迹。 随着马车周围的马匪倒下的越来越多，她们这辆马车吸引了更多的马匪挥刀而来。 李云芍和阿木一前一后围住马车，一刀一个收割着马匪的生命，即使有漏网之鱼摸到马车边缘也被车里的老头一刀毙命。 渐渐的周遭形成一种诡异的对峙。双方都握刀警惕。 马匪头子在不远处拉开弓弦，毒蛇一般阴鸷的眼睛顺着弓箭的箭头瞄向马车车窗。 “铮”，弓箭离弦，带着惊人的力道飞出去，刺破车窗。 猝不及防，车里惊起惨叫。 李云芍砍刀扔出，刀锋寒光一闪，砍倒又要冲上来的马匪。一拳一脚一刀应付着似乎收到讯息不要命的马匪。 李云芍眼神如刀似剑穿过层层，杀气直冲坐在马上的马匪头子。 “阿木，护好他们。”李云芍语罢，踩着涌上来的马匪凌空跨越出包围圈。 轻挑的口哨响起，马匪头子眼里闪过惊喜，“想不到这群废物里还有一个值得看上一眼的人物。” 说着弓箭自上而下对准手握大刀的李云芍，“正好老子手脚也麻了，就拿你练练手。” 李云芍抑制不住内心的杀意，一刀抹向马匪脖子，抢过马匪手中长枪，长枪在李云芍手里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奔马匪头子身下的马腿而去。 利箭离弦，长枪出手。 李云芍顷刻间便以飞身来到马匪头子面前，眼中杀机毕露，怒目圆睁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冰冷的面容带来死亡的告示。 “去死吧！！！” 马匪头子面色惨白瞳仁变大，只觉得大刀裹挟着强烈的杀气迎面冲他而来。 可怜的马匪头子连腰间的武器都还没来的及掏出，就被李云芍用大刀开了瓢。 瞳孔中的阴鸷悄然散去，死亡的恐惧凝结在已经没有知觉的面庞上。 李云芍砍下马匪头子的脑袋直接砸向还在负隅顽抗的马匪身上。 商队其他人被李云芍这一举动刺激的战意大盛，龇牙咧嘴忍着受伤的痛意重新拿起兵器。 失了头目的马匪自然不足为惧，甚至马匪头子被杀的下一秒，马匪的队伍溃散，不少直接弃了兵器逃跑。 李云芍掀开马车帘子，眼神一缩，果然！ “云芍，快把轻言先弄出去！”阿珏一手抱着受惊大哭的小崽，一手撑着血迹斑斑的宋轻言。 李云芍强忍着颤抖的双手从马车里拖出宋轻言。 剧烈的痛意顺着中箭的地方四散到全身，宋轻言勉强清醒对着李云芍傻笑，惨白的嘴唇微张：“云芍，我护住了小熠。但是好疼啊！” “闭嘴！”李云芍呵道，冷着面庞横抱起宋轻言将他放在地上，掌心冷汗冒出五指紧握又张开。 宋轻言一脸菜色躺在地上，额头豆大的冷汗顺着下颌滚落。 李云芍接过阿木递过来的匕首，冷硬开口：“宋轻言，你忍着些，我把箭头取出来。” 宋轻言身子猛的一颤，听着李云芍冰冷的话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掌反复攥捏蹂躏，胆汁的苦水顺着血管流进心里。 匕首慢慢划开肩头的嫩肉，鲜血沿着匕首划过的地方控制不住的流出。 宋轻言咬紧牙根，势必半点儿声响也不发出。 “疼就叫出来。”李云芍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宋轻言脸一扭，侧过头去，不去看其他人。 刺骨的疼痛随着箭头被拔出蔓延到全身，宋轻言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被砍掉一样不存在了。 第76章 李云芍扶起宋轻言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肩头的血窟窿刺的她眼睛疼，纱布晕出血色，一遍遍提醒她宋轻言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的事实。 “娘~”小崽眼眶蕴泪，伸着胳膊呼唤注意力全在宋轻言身上的李云芍。 宋轻言白着脸撑起身子，有气无力道：“你去看看小熠，他估计吓坏了。” 李云芍并没有放开宋轻言，而是单手搂过站在一旁的小崽，仔细检查一番之后摸摸他脑袋，安慰道：“别害怕，习惯就好。” 宋轻言听着这话喉头泛起痒意，忍不住咳嗽，咳嗽牵引着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倒抽一口冷气。 李云芍连忙直起身子顺顺他的后背，怀里窝着一大一小，是寸步难离。 阿木护着阿珏将剩下的事情扫尾。 商队失了管事，重新又找了一个人负责。 阿珏跟商队借了一辆大马车，足够宋轻言这个病号躺进去。 元气大伤的商队整装待发后重新上路。 至于他们这辆马车的驾驶人换成了阿木，李云芍则寸步不离照顾宋轻言。 休息时，总能听见宋轻言指使李云芍干这干那。 得意洋洋的模样活脱脱是小人得了志。 “云芍，我胳膊疼，拿不起筷子。” 李云芍把勺子递给他，宋轻言不乐意。 “也拿不起勺子。” “那你就别吃，饿着！”阿珏筷子拍在案几上，紧蹙的眉头透露着主人此刻的不耐。 “云芍，”宋轻言撒娇带着勾子告状，“你看阿珏，怎么这么凶？！” 李云芍不言语，拿起勺子舀起饭送到他嘴边轻声道：“吃吧。” 宋轻言傲娇哼了一声，眼睛看向阿珏，里面全是赤果果的炫耀。 “幼稚！”阿珏低斥一声，面露嫌弃，十分不屑宋轻言的做派。 李云芍自从宋轻言受伤之后，一直纵着他，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对于喂饭这种小事更是毫无怨言。 “娘~我也要喂。”小崽坐在一旁，颇为羡慕能被喂饭的宋轻言，开口争取。 “小熠别学他！”阿珏出声制止，“他是受伤了，咱们好好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要学会自食其力。” 说完还不忘眼剜宋轻言，言辞间全是宋轻言不做好表率。 宋轻言才不吃这套，他信奉的是吃到自己嘴里才是自己的。现在有条件能让李云芍对他特殊对待，可不得好好把握机会！ 一顿饭吃的只有宋轻言是身心舒畅，结束后躺在李云芍腿上等着她喂水。 小崽眼巴巴望着，“娘~我也想喝水。” 李云芍拿起茶盏递到小崽怀里，小崽不依，挤开宋轻言躺在李云芍怀里。 “我要这样喝水。” 宋轻言抱着受伤的肩头垂泪欲滴看着李云芍，故作大度道：“云芍，小熠还小。你还是先照顾他吧，我自己可以。” 说着轻咬嘴唇，“嘶”一声忍痛坐到一边。 “林熠。”李云芍垂眸，语气稍微下沉暗含淡淡的警告。 “娘~~”小崽抱住李云芍腰肢，把脑袋埋了进去，“我也想喝水。。” 宋轻言眼见着李云芍软了脾气，暗自咬牙还想张嘴就被阿珏捂住嘴。 “你消停一点儿吧！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儿。”阿珏无语。 宋轻言眼神不屑一瞥，“你懂什么，一个光棍汉！” 阿珏手掌摁住宋轻言伤处，抿唇轻笑气音道：“你说什么？！” “啊！！”宋轻言大叫出声，“阿珏你碰到我伤口了！好疼啊！” 李云芍的目光立刻转移，阿珏微笑温柔道：“不小心碰到的，不过轻言你这伤应该结痂了吧？” “嗯，差不多了。我细皮嫩肉一些，所以伤好的也比旁人慢些。” 听着宋轻言不要脸的话，阿珏内心抓狂：伤好的快慢和你皮糙皮嫩有什么关系！真不要脸！呸！ 阿珏和宋轻言在一起待的时间越长，越不像刚认识时的风轻云淡的翩翩公子。 “云芍，前边就是要进凉州地界了。”阿木掀开帘子通知。 李云芍将茶水递给宋轻言，闻言转头问：“可有人拦路？” “目前还没见到。”阿木随着商队跨过凉州界碑。 昏黄的落日像个腌入味的鸭蛋黄挂在荒原边上。 商队新管事派人来询问，是在此地安营扎寨还是赶路到最近的城镇。 “真烦，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来问问！”宋轻言靠坐在车厢里抱怨。 “自从马匪被一锅端了，他们对我们就十分信服。再加上这个新推出来的管事不是个果断性子，所以凡事都要差人来问问。”阿珏将人送走后解释道。 “云芍，真要弃了商队，咱们自己走？”阿珏面露疑色。 李云芍也拿不定主意，本来跟着商队就是不想引人注意，但是马匪一事又让李云芍有了新的打算。 “再看看吧。”老头捋捋胡子，浑浊的眼球晕出忧虑，“现在还不知道凉州各地具体是什么情况。” “等过几个城镇看看情况。”阿珏也同意这个想法。 夏末秋凉的余热到了晚上就消失殆尽，更不要提在找不到住的地方的李云芍他们更是难过。 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火星四溅，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坐在篝火旁的宋轻言上下牙磕磕绊绊在嘴里打架，“云芍这不还没到秋天吗？怎么感觉像是冬天了！” “凉州夏天也就中午那会儿热，这个时候早晚都要穿上厚实的外袍。”阿珏把外袍扔在宋轻言身上，“当初让你多带几件，现在知道用处了吧！” 一行人换上早就准备的衣裳，身子总算暖和了一些。 小崽整个身体被阿木塞进外袍里，就露个小脑袋在外面。 浑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眼皮含上又睁开，一看就强撑着睡意。 阿木抬手捂住小崽一张脸，低沉厚重的嗓音轻哄：“睡吧，别害怕。” 小崽放松下来，脑袋靠在阿木胸前悠哉悠哉睡过去。 宋轻言满是羡慕，免费的大暖炉，这到冬天还冷什么啊！ “别看了，阿木胸前可塞不下你。”阿珏言语调笑，真是不明白眼前这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宋轻言不理睬，屁颠屁颠贴紧靠着李云芍。脑袋搭在李云芍肩膀上，拢在袖子里的手指蠢蠢欲动，眼眸里全是李云芍骨骼分明的手掌。 纤细骨感的手掌此时捏着长长的木棍拨楞着燃烧的木头，让木头燃烧的更充分，确保火光的热度能源源不断供给着一圈人。 第77章 李云芍垂眸，空着的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 宋轻言眼前一亮，温凉的手顺着手腕滑到手心，细嫩的手心摩挲着带着茧子的手心。 宋轻言索性直接翻过李云芍手掌借着火光，手指一点一点轻抚着硬茧子，小声嘀咕着：“云芍，你的手怎么跟老爷们儿的手似的，糙的慌。” 李云芍缩回手，瞥了一眼仰头看着自己的讨笑的宋轻言，伸手拧了把白嫩的小脸又揉了揉。 宋轻言现在就差长了条尾巴在身后疯狂摇晃，脑袋止不住在李云芍肩头蹭了又蹭。 一旁的其他人视若无睹收拾东西睡觉。 木头灼烧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化为黑炭灰烬随风飘散。 从荒无人迹的边界到人影稀疏的乡镇，一路上几乎看不见太多的草绿。 商队一直往前行进。 宋轻言一开始还掀开帘子看看沿途的景色，后来干脆蔫在马车里。 “这条路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这里人烟不多，再走走就不一样了。”阿珏倒是对这种景色见怪不怪，看着神色还颇有些怀念。 “凉州人也太少了吧，连个村子都没有。”宋轻言一整天就没过其他人。 “凉州人口都聚集在水源之地，大都城镇一般都在一起。不像安州十里一村百里一城，人口也多。” “那凉州那些人争什么，争地又没有人，当光杆司令？”宋轻言直言不讳表示不理解。 “凉州是关卡重地，防的是外敌。”阿珏轻声解释。 “哦，那为啥你们帮着皇帝佬子守边关，他还卸磨杀驴？”宋轻言联想到他们的身份不由得怀疑那皇帝是不是脑子有病？！ 阿珏冷光直戳眼前这个随口而出的人，厉声质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呀，你们刚来就认出来了。”宋轻言还从来没见过阿珏如此戒备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猫崽子。 虽然看着凶，但是却并不让人害怕。 宋轻言抬手作投降状，“云芍也知道，不过我可没其他坏心思啊。要是真有坏心思，你们还能出了李家村？！” 阿珏脸色沉下来，郁气在胸膛里横冲直撞憋的慌，低声回道：“我知道。” “难不成皇帝佬子冤枉你们？”宋轻言很好奇，难得有机会接触李云芍之前的事情，自然不会放过此等好机会。 “呵。”阿珏冷笑一声。 一旁的老头颤颤巍巍却红了眼眶。 “你怎么知道？”阿珏讥讽望向窗外，满眼悲怆。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宋轻言笃定道。 “祖父听见没有？”阿珏目光游离，语气里却像是带着尖刀一般刺向老头。 老头涕泗横流，悔恨如同翻涌喷薄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永不停歇。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李云芍面无表情，低沉的声音让马车里的气氛更加沉重。 小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爬到李云芍怀里不敢出声。 “前面有村子。”阿木的声音从车帘子外传来。 商队的人手先行一步去村子找人。 不一会儿带着一个老者出来。 “老人家，我们想在这里借住一晚，不知方便吗？”商队管事客客气气询问。 老者拄着拐棍，苍发蓬乱，满脸皱纹如同死了很久的枯树皮，昏花的眼珠子间或一转眯着看向管事身后的车队。 “你，你们是做什么的？”老者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 “我们是从南边来的商队。路过贵地希望借宿一晚。”商队管事重复一遍。 “商队，商队，”老者似乎有些迂，半天才问上一句，“有粮食吗？” “有，我们自己带的有，不需要你们的粮食。只需要几间房子就行了，我们会付给你们房费。” “行，行，你们跟我来吧。”老者犹豫片刻带着车队朝村子里去。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低矮的黄泥土屋随之出现在眼前。 黄泥小道两边都是这种用粮食秸秆混着泥巴建造的房子，整整齐齐码在这片土地上，走进去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座迷宫。 李云芍他们跟在商队一行人身后，宋轻言东瞅瞅西望望，小声纳闷道：“云芍，这村子里怎么没人啊？” “兴许是下地干活去了。”阿珏猜测。 李云芍回头，转个弯的功夫马车就已经看不见了。 “小心点。”李云芍提醒道。 “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老者喉头似乎有痰咳不出来，说话的间隙还重咳几声。 商队管事推开院门，一个院子一间房映入眼帘，“老人家，我们人多，可能不够住的。”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老者进去把人带到房间里。 从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房间到里边却是一间大通铺，从门口绕着墙壁延展一圈的炕床，足够睡下二三十人。 “够吗？”老者歪头询问。 “够了，够了，多谢老人家。” “嗯，晚上就不要随便出去了。这里不安全。”老者临走前嘱咐道。 宋轻言眉头一挑，“那老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小村子能有什么危险的？” “咱们听话就是，反正就这一夜，天亮就走。”阿珏出门打算把马车拉到门口再把东西搬进来。 小崽拉着李云芍的手站在门口，突然扯扯李云芍，咬着手指叫道：“娘，有小孩！” 李云芍视线移到门口，门前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转身抱着小崽去找其他人。 “娘，我刚才看见一个小孩。”小崽没有得到李云芍的回应又重复了一遍。 “是吗？想什么样子啊？” “和我差不多，”小崽想想，手指突然伸出在头上比划，“头上有两个小揪揪。” “嗯。”李云芍抚抚小崽脑袋，路上走到村口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等他们把东西运过来时，宋轻言对着李云芍小声嘀咕道：“云芍，我刚才看见那个老头了。” “在哪里？” “朝村子后边走了。我还跟过去看看，结果跟丢了。”宋轻言有些遗憾想想又道：“不过咱们住的这个地方竟然是在这个村子的中间位置。” “中间？” “对啊，云芍，我发现这个村子有些奇怪啊。”宋轻言纳闷道：“哪有人会把外来人领到这种地方的，一般借宿不都给个没人住的地方吗？这地方可不像是没人住的地方。 宋轻言说着随口猜测：“倒像是想让我们跑不掉。” 第78章 “你们几个今晚上去村口看着车队。”一旁的商队管事指着几个壮实一些的汉子吩咐，转而和颜悦色对李云芍商量：“李娘子，你那边能不能派个人出来晚上一起守夜？” “你这个管事多找两个人就是，为啥还要我们也出人？”宋轻言言语间尽是不满，晚上那么冷他们几人才带了多少东西，还得专门让一个看着。这管事事儿忒多！ “这不是人手的问题，我们商队里的人不是没有李娘子他们本事大吗，我想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以互相照应着。” 管事也觉得这村子诡异的厉害，现成的人不用白不用。 宋轻言冷笑连连，“互相照应，也不知道谁照应谁？” 一句话弄得管事下不来台。 李云芍适时答应：“行，到时候我会去。” “云芍！”宋轻言不乐意，还想理论理论。 被李云芍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只能点头勉强答应。 日头隐去，光线渐暗。 换班的护卫回来，李云芍跟着几个壮汉朝村口去。 昏暗的光线下，村子投下暗影，像是一个随时准备吃人的怪物。 “唉，那不是那个老头吗？”一个护卫指着车队旁边的人影说道。 李云芍顺着护卫的动作看向车队。 矮小蜷缩的身影贴在装满货物的车子上，拐棍戳到粗麻布袋来回试探，仿佛对里边的东西极为好奇。 “喂，你这老头干什么呢！”护卫大喊一声。 老者似乎被吓了一跳，一时不稳歪歪晃晃，想要借着拐棍支撑，拐棍却嵌在货物上拔不出来。 几人走上前去，为首的护卫绷着一张脸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老者扭过干枯树皮一样褶子密布的面庞，满眼迷茫，沙哑着嗓音问：“你，你说什么？俺听不清！” “聋子？”护卫纳闷扯着喉咙叫道：“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想偷东西吗？” 老者畏缩低头，忙不迭后退两步，“俺拐杖拿不出来了，你能帮俺拿下来吗？” 低垂的头颅在暗色中看不清神态，身子一动不动，只是腿脚下意识朝着另一个方向挪动。 李云芍上前一步将拐杖拿出来递给他，“老人家，天黑了，赶快回去吧。” 老者颤颤巍巍拄着拐棍离开。 “我看这老头是想偷东西。”其中一个护卫断言。 “这不正常吗，这么大的车队连马匪都能招来，更何况村子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头。说不定他还想着就算偷些，咱们也看不出来。” 另一个护卫不以为然，翻身坐在货物上，“我呀，今天就在这个车上边。” 李云芍向车队后走去，冷风呼呼，清冷的月色朦胧，银辉沐浴在天地间却显得有些无情。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李云芍环顾四周，漆黑一片并无异常，借着脚上的力气翻身跃上马车车顶。 整个车队在夜色里一览无余，声音静止，耳边只剩下冷风裹着草叶哗哗作响。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晃晃悠悠的一点昏黄光亮随风贴近地面来回漂移。 “咱们这是遇见鬼了吗？”有胆小的护卫一跃而起惊叫。 “放屁！哪来的鬼！没看见有人嘛！”另一个眼尖的护卫清楚看着几个人影朝着车队而来。 “几位壮士有礼了。这是我们村子给各位准备的热水，天寒快喝些暖暖身子。”为首支着灯笼的人影开口才发现是个女子。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还不等拒绝。 女人身后剩下的人影闻声而动，纷纷提水拿碗倒水递给他们。 护卫们抬眼仔细看去，面前整齐划一的动作倒有些惊悚，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们不冷，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壮士能留下来过夜，给俺们村子带来生计。区区一碗热水还请壮士喝了吧。”女子轻柔细长的颤音夹带着冷风在空中飘了几圈落入护卫的耳朵里。 “不！不用了，我们管事说了，不能再麻烦你们了。”护卫只觉得惊悚，哪里敢喝。 “这是我们村长要求的，壮士若是不喝，俺们回去没法交代。”女子话音刚落，护卫面前的人影纷纷出声劝道：“是啊，壮士们喝了吧。” 这时护卫们才发现，原来全是女子。 李云芍坐在车尾目光沉寂看着眼前这一幕。 女子们身形矮小，衣着单薄，凌乱的发丝随风飞舞。 虽是手中端碗，眼睛却一错不错盯着护卫身后的车辆。 为首的女人慢慢靠近护卫，昏黄幽暗的烛火熄灭，只听见女人软下来的声音，“壮士还有什么需要，俺们也是可以的。” 其他女子在听见女人的声音后，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暗号似的，齐齐而动。 若是心怀不轨之人听了这话，必定已经开始上下其手。 只是女人引诱的是刚才那个怕鬼的护卫，护卫猛得后退一步，僵硬着身子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用！不用！你赶紧走！” 倒是有个胆大的护卫轻挑调戏道：“真的什么都行？” 他面前的女子低头上前，护卫蠢蠢欲动的手掌摸上女子的脸庞。 李云芍翻身而下，捡起地上的石子刺破风障狠厉击中护卫逐渐向下不老实的手。 “啊！”护卫吃痛，愤恨瞪着李云芍怒骂：“你是有病吗？！” “你们回去吧，这里不需要热水。”李云芍平静开口看着为首的女人，似乎并没有把护卫的叫嚣放在眼里。 李云芍声音一出现似乎就看得出这几个人中谁才是真的能压制住旁人的人。 女子犹豫，“这，这，” “夜里风大回去吧。”李云芍再次开口。 “等等！”想占便宜没有占到的护卫出声阻止，“留一个下来。”说着还好心询问其他人，“你们需要吗？” 其他护卫夜色里瞅瞅李云芍，虽然看不清神色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连忙摇头，“不需要。” “呸！没出息！一个女人而已，还要看别人眼色！”不屑出口鄙夷，又伸出爪子准备占便宜。 李云芍袖口的匕首若隐若现。 为首的女人开口，“等等，我来替她。”说着走过去将大胆护卫面前的女子换下来。 “不！”护卫并不领情，似乎在争自己的男子汉地位，“我就要她！” 言罢挑衅望着李云芍。 李云芍轻启嘴唇，“我说让你们回去。” “我看她们谁敢走！”护卫轻哼一句，寸步不离的女子仿佛证明他说一不二的男人地位。 第79章 李云芍才不惯他臭毛病，袖中匕首破空而出，直击男人再次伸出去的贱手。 “啊！我的手！” 女子们夜色里看不清发生什么事情，只能害怕围成一团。 李云芍走上前去轻声道：“现在知道到底谁说的算了吧。” 这话不知是对缩成一团的女子说的，还是对手掌被匕首贯穿的护卫说的。 “你，你这个贱女人！我一定让管事把你赶出车队！”护卫紧握手掌受伤的手腕，嘴里腌臜话不停往外喷。 “是吗？”李云芍弯腰俯视，死鱼眼满含轻蔑嘴角微勾，随后踩着男人受伤的手掌将匕首拔出来。 又是一声吃痛的惨叫。 “你们还不走？”李云芍转头看见站成一团的女人们反问。 为首的女人摇头，语气苦涩复杂，“多谢姑娘。只是这是我们的任务。” “谁给你们派的任务？那个老头？”李云芍教训完不可一世的贱男人心情颇好，多问两句。 女子上前一步，“不是，是我们村长。” “哦，缩头乌龟。”李云芍简单评价，让老人女人冲在最前头。 “姑娘喝口热水吧。”女子从壶中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李云芍。 “你怎么就想让我们喝这水？！这水里不会有毒吧！”胆小的护卫咋咋呼呼。 “没有，怎么会？”女子言语一顿，解释道：“这是我们亲自烧的水，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看你们远道而来还没来的及招待你们，想着晚上你们还要守夜，就自发来送点儿水。喝一口暖暖身子。” 李云芍并没有在意女子前后不一的言辞，只是开口问：“我们喝了，你们就能回去？” 女子轻嗯一声，李云芍接过茶碗转身钳着手掌受伤的男人下巴灌进去。 “行了，你可以走了。” 女子犹豫再三领着其他人离开。 “妈的！处处透着邪门！”胆小护卫咒骂一句。 受伤的男人眼神狠狠盯着李云芍，如果眼神能杀死人，估计李云芍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有什么异样，及时告诉他们。”李云芍也不管其他人随意丢下一句转身朝着女子离开的方向寻去。 “草！贱女人！等着，我非?##?！”男人见人走了，脏骂不止。 “行了吧，李娘子什么本事，车队谁人不知。你就算再看不上女人，也不妨碍人家一下子就把你打趴下。”胆小护卫嘲笑，顺带好奇问其他人，“你们说这么黑，她是怎么准确无误的就把人给伤了呢？” 李云芍三两下就不远不近的跟上了那群女子。 只不过让她不解的是什么她们并没有各回各家而是齐刷刷朝着村后走去。 途中路过借住的院子，为首的女子停住脚步张望一下，又继续领着人前行。转过墙角没入黑暗，不见了踪影。 李云芍快步上前，除了暗夜里空旷的平地，一行人彻底消失。 脚下的土地从坚硬变得松软，窸窸窣窣的干草枯叶踩上去发出轻响。 另一边 阿木抱着熟睡的小崽躺在炕上，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睡在旁边的宋轻言翻来覆去捂住耳朵，暗骂一声，“糙！” 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双聚精会神的眸子，吓了一跳，气音问：“你咋不睡觉？” 阿木刚想回答，此起彼伏的呼噜中突然传来门窗松动的声音。 转身把小崽塞进宋轻言怀里，起身打算去看看什么情况。 宋轻言不敢声张，眼睛在黑暗中盯着阿木悄无声息的背影，身体慢慢紧绷起来。 从门缝中伸进一根细管，阿木蹲在管子前，伸手上前摸索，直到掌心捂住管口。 门外闷哼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阿木掏出火折子直接打开房门，火光照亮的那一片一个半大的少年无知觉躺在地上。 宋轻言踮着脚尖移到门口，“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阿木伸手，掌心里横放着一根细管，“看样子应该是下药不成反迷倒了自己。” 宋轻言上前探探鼻息，点头：“没死。” “看来这个村子真的不安生，也不知道云芍那边有没有遇见什么事情？”宋轻言有些担心，越想越坐不住，“不行，我们得去看看！” 阿木将地上躺着的少年绑起来，沉声劝道：“你去，除了拖后腿没有一点儿用。云芍自己应该能解决。” 这话虽然说的真实但是也忒不好听了，宋轻言忍不住翻翻白眼。 正当李云芍一无所获时，由远而近急促的脚步声让她看到了希望，立刻闪身躲了起来。 人影飞奔过来，途中还差点儿绊倒又踉踉跄跄稳住身形。直到到达那块松软的平地，蹲下扒拉两下，整个人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李云芍目光沉沉看着那块地方，那里估计就是这个村子里人躲藏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村口那些货物。 李云芍转身往回走，回到村子中间借住的地方，拍响严丝合缝的大门。 院里传来警惕的声音：“谁？” “我，李云芍。” 宋轻言打开门将人拉进来，还不忘左右向门外看看再关上院门。 李云芍进来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捆成肉虫的少年。 “这是村里的人？” “应该是，想给我们下药。”宋轻言神色凝重，“云芍，你在村头遇见什么事情了？” 李云芍刚想开口，拍门声又被拍响。 “谁啊？”宋轻言跑去开门，商队那个胆小护卫推开宋轻言急声道：“李娘子，他晕了！” “谁？”宋轻言疑惑开口。 “晕了？！”李云芍了然，通知阿木：“咱们赶紧走。” 阿木望着门外漫天的红光，“来不及了。” 李云芍转身，红光夹带着热意驱散黑暗，凌厉的风声裹挟着火苗窜上天际。 “完了完了，”宋轻言边喊边向屋里跑去，“还睡！快起来！着火了！” 隔墙的温度也炽热起来，宋轻言推搡醒阿珏老头，抱着小崽就往外跑。 院子里，李云芍和阿木躲避着从院墙外扔进来的火把并尽力把它丢出院墙。 可是漫天袭来的火把仅靠两个人的力量解决实在太小了。更何况院中原本堆积的干柴遇见火苗，很快院中灼烧起来。 李云芍眼睛急剧环视四周，寻找能够突出重围的地方。 等到揉眼的众人出来都傻眼了，一片火海越烧越烈，慢慢侵蚀原本空旷的院子，再加上冷风的助力，火苗越蹿越高，犹如巨大的火蛇匍匐而来。 “怎么办？”商队管事如同无头的苍蝇慌乱至极，“李娘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闹火呢？！” 第90章 “李娘子？”商队管事慌乱中看了一圈没看见人连忙问道：“李娘子呢？她人呢？” 宋轻言抱着已经醒了的小崽也没找到李云芍，不由得问阿木，“云芍她人呢？” 阿木挡着偶尔从天上飞来的火把，“她出去了。” “出去了！”宋轻言出来时火苗就已经蔓延成火海，寸丈高度的火苗窜起来灼人，“她怎么出去的？会不会受伤？你怎么能让她出去呢？！” 阿木不耐得应付宋轻言，从天而降的火把已经没有了，但是院子周围的火势慢慢缩减院中人的生存空间。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宋轻言抱紧怀里眼角垂泪的小崽低声安慰。 时间在焦急等待中缓慢流失，被烟熏火燎呛咳不止的众人瘫软在地上。 宋轻言将小崽脑袋埋在自己胸前，层层的布料尽量隔绝烟尘的侵害。 片刻之后，院子大门从外面破开。院子门口的火势已被浇灭，烧焦的大门外林立丛丛的黑炭高竖，可见放柴火的人铁心想要把他们烧死在这间小院里。 李云芍匕首抵在一个男人脖子上，丝丝血迹从他脖子上流出。 一旁的女人孩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着李云芍的命令将小院浇出一条道来，让困在里边的人出来。 “得救了！得救了！”众人争先恐后想着逃离火场。 阿木一脚一个踹开挡路的护卫，将宋轻言他们护送出去，低垂眼眸扫了一眼商队管事。 “让老人孩子先过！”商队管事忍着惊慌吼道，“火都灭了，着什么急！” 众人出了院门自发站在李云芍身后，和村里的人形成两方对峙。 “小娘子，人已经救出来了，可以放开俺们村长了吗？”女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手上丝毫不松的李云芍。 “放开？”李云芍冷笑一声，“我还没弄清楚这些阴损的点子都是谁出的，怎么能放了他？” “就是！你们这些白天不敢出来的阴沟老鼠！专门夜里出来害人！”宋轻言哑着嗓子叫骂。 “俺们，俺们也是不得已的。”女子慌了神，火光下蜡黄的面容上全是无助。 “三娘，闭嘴！成王败寇，不准求她！” 李云芍手底下的男人疾声厉色，枯瘦窄长的脸上满脸怨恨。 “好一个有骨气的村长，”李云芍听着这话面露讥讽，“让老人引路，让幼童偷窥，让女子用身子换银子，让半大的孩子下药放火。现在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装给谁看！”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三娘连声哀求辩解，“这些都是俺们自愿的！求求娘子放过他吧！俺们以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三娘身后的女人孩子老人纷纷跪下，哭声一片求饶。 “三娘！站起来！咱们村的人没有向他人下跪的软骨头！如果不是他们，咱们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村长眼眶欲裂，满眼的仇恨燃烧着复仇的熊熊怒火，“他们都该死！凭什么有权有势的人活的滋润，咱们这些人就要排队去送死！” 李云芍手上匕首放下，伸手一推村长被推出去几尺，接着一脚踹在村长踉跄的腿骨上，“咔嚓”一声，惨叫声接连而起。 村长瘫倒在地上，李云芍收回手臂。 “你们村里没有男人？” 三娘连忙连滚带爬爬到村长身边搀扶他坐在地上，听见李云芍的问话怯懦回道：“没有。” “没有男人？”宋轻言不相信，“那这些孩子是哪里来的？” “以前有，现在没了。”三娘似哭非笑扯着嘴角磕头，“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村长面如死灰，腿上的剧痛彻底让他没了之前的气焰。 “发生什么事了？”李云芍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众人身上，破旧开裂的粗布衣衫挂在身上，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几个丧失生气的老人，还有眼眸绝望的女子和老妪。 “你想知道什么？”村长坐直身子，忍着腿上传来的痛意直视李云芍的眼睛。 李云芍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有愤怒，有恨意，有懊悔，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唯独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 “所有，你们做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呵，你们还对这些感兴趣，俺们这种蝼蚁难道不是死了就死了吗？”村长一闪轻蔑不屑。 “村长！”三娘扯扯袖子，擦干眼泪，“娘子想知道什么，俺可以告诉你。 三年前，俺们这里突然开始征兵。一开始还只是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要去，后来又改成十七岁以上的男人，最后十三岁以上的都要去。一年征了三次兵。 俺们村子里的男人也在一年之内全都没了。 二年前，俺们这里大旱半年，田里颗粒无收，好多上了岁数的人都饿死了。 好不容易旱情过去，这里又来了土匪。村子里的女人被糟蹋了不少。 如果不是村长带着俺们藏在地下，俺们村就绝户了！” 三娘泣不成声，身后的呜咽声随着风声飘荡在天地间，年幼不懂事的孩子茫然无知跟着落泪。 “这也太惨了吧！”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宋轻言还从没见过如此惨状，想想之前自己的生活虽然穷，但是最起码不用提心吊胆！ 阿珏直直伫立在一旁，眼角含泪，紧握的拳头指尖嵌入肉中，手心的痛意不足以抵消心中的怒火。 老头眼眶通红，长叹息一声。 “所以你们就抢劫过往的行人？”李云芍目光沉沉落在村长身上。 “俺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一开始俺们没想要杀人的！”三娘急忙解释，“如果你们喝了俺那碗水，我们只是想拿些粮食，不会害你们性命！” “如果被发现了呢？”李云芍继续问。 “不会的，你们的货物这么多，俺们每个都拿一点儿，不会被发现的！” “照你们这么说，你们为何要出卖身子呢？” “你们不喝水，俺们只能换种方式来要粮食。”三娘垂头将脸庞的碎发挽在耳后。 “你们的方法在我们身上行不通，所以才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放火杀人。” “俺们也是被逼无奈，总不能让这些人都饿死吧。”三娘低声解释，“这些主意都是我出的，娘子真要怪罪就怪罪我头上吧！” “三娘！”村长慌张，“都是我的主意！跟她一个女人没有关系！” 第81章 李云芍看着相互推诿包庇的两个人以及他们身后那些绝望的脸庞，顿时没了什么心思。 远处天与地之间亮开了一条缝，暗色渐渐褪去，赤红的圆日冒出头来，又是新的一天。 村口，李云芍带着众人离开，村子里的人零零散散站着注视他们。 “李娘子，他们这么可怜，不如留下些粮食给他们吧。”商队管事也是个好心人，心软询问。 李云芍视线落在车队里，又移到三娘身上。 三娘目光闪烁别开脸不去看她。 只听见李云芍沉声说了“随你”两个字。 车队渐行渐远，村子已经消失不见。 商队里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叫一声，“管事，你派的那几个守夜的人，怎么就回来一个？” “其他人没回来吗？”管事心里一惊，“小马呢？把小马找过来！” 小马就是那个胆小的护卫。 “小马，跟你一起守夜的其他的人呢？” “不知道啊！”小马挠挠脑袋，“昨晚我忙着给李娘子报信，没管他们，他们没回来吗？” 管事暗道遭了，又去找李云芍。 “他们，他们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管事目光恳切望着李云芍，希望她能给一个否定的答复。 李云芍眯着死鱼眼没有回答。 管事见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哪里还能不知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脸上苦涩一笑，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宋轻言一口一口灌着茶水，顺带摸摸没怎么休息好现在正在睡觉，但时不时抽搐一下的小崽脑袋安慰道：“摸摸毛，吓不着。乖乖，不怕哈！” “云芍，守夜的护卫是死了吗？”宋轻言试探问道。 “嗯。” “是他们杀的？” “嗯。” 宋轻言一撅而起，气的压不住嗓子，“亏，” 被李云芍眼神一扫，压着火气低声道：“亏我还看他们可怜！真是眼泪喂狗了！” “如果不是云芍，咱们也是必死无疑。”阿珏很是清醒，带着迷药的茶水，晚上吹进房间的迷烟和早已准备好的干柴，桩桩件件都透露着杀气。 “滥杀无辜！云芍就不应该心软，应该把那个村长杀了！”宋轻言愤愤。 “咱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阿珏眼前浮现那些人的惨状，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啊，之前路过的行人估计也被他们给杀了！那个三娘嘴里没有一点实话！”宋轻言见小崽要醒，连忙又轻手拍拍他的背。 “有实话。”李云芍闭上的眼睛睁开，“半真半假的话才是最好的谎言。” “觊觎货物是实话，只拿一点儿是假话。他们的不幸是实话，没有想杀我们是假话。处境是真实的，想活也是真实的。但是为了自己活命去残害其他人，” 阿珏眼神无着无落，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话说到一半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未经他人苦，如何去劝他人善。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好评价是对是错。 “可我感觉还是便宜了他们。”宋轻言撇撇嘴，愤愤不平：“咱们可是差点儿被他们烧死！” “我把那个男人的腿打折了，”李云芍靠在车厢，匕首划开衣料，白皙的臂膀上血肉模糊。 “这是怎么了？”宋轻言扑过来想碰又害怕弄疼她，眼里全是血糊糊的一片伤口，连忙搬出盒子翻找伤药。 “翻墙时不小心被火燎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宋轻言小心翼翼将药粉撒在伤处，满脸满眼的心疼，就像是被挖心挖肝了一般，随后又恶狠狠骂道：“就不应该这么简单放过他们！” “女子在这个世道本就艰难，”李云芍想起暗夜里三娘那些女子熟练的献身举动，如果不是遇见的这种事情多了又为了生存，良家女子哪里能将羞耻心踩在脚下任人践踏。 “最毒妇人心！”宋轻言口出恶言喃喃，手上动作轻缓给李云芍缠上纱布还不忘交代，“以后不要再心软！你看被他们害得！” 李云芍手臂上火烧火燎的疼痛，熬了一整夜昏昏沉沉，如今放松下来，一头栽在宋轻言肩颈处没了力气只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车队缓慢行进，终于在日落时分看到城镇。 沿路的街道黄沙泛起，店铺闭门锁户门前萧瑟。 门口半躺着蓬头垢面看不清神色却仰脸看天的乞丐，身前豁口的碗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土。 街上遇见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整个镇子显得异常萧条荒凉。 长长的车队停在一间客栈门前，小二探头探脑出来，“客官是要住店吗？” “嗯，住店。”管事熟门熟路进去，客栈掌柜看见来人，愁苦的面容终于有了笑意。 “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今年不来了呢？” “怎么会，还是要挣钱的。” “今年你成管事了？”掌柜挑眉，“老张去哪里了？” 管事闻言没了刚才的轻松，眼底爬上沉痛，“他死了。” “怎么会！”掌柜一脸惊色。 “凉州外遇见马匪，整个商队差点儿栽在那里。” 掌柜了然，拍拍管事肩膀安慰道：“节哀顺变。” “这条路走了几年了，没想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凉州彻底变天了。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店关了，带着一家老小南下呢。”掌柜说着自己打算。 “云芍，”宋轻言拍拍李云芍轻声唤道：“咱们下车吧。” 李云芍下车后，几人进了客栈。 客栈内里没了锦城那边的低调秀气，处处透露着粗犷大气。 “李娘子在这儿放心休息，老板都是自己人。”掌事提前安排。 “有劳了。”李云芍言罢上楼休息。 几人一人一间房，从头到尾洗漱沐浴一番，才觉得重新活过来。 小崽穿着厚实的长袖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擦湿发的李云芍。 “娘？” 李云芍侧首，“怎么了？” “抱抱。”说着伸长胳膊乖乖等着李云芍过去。 李云芍包住头发走过去，将小崽捞到自己怀里摸摸半湿的脑袋，捋捋已经遮颈的细软长发。抱着他起身去找红绳。 “娘？”小崽精神萎靡揪紧李云芍，好像生怕李云芍下一秒丢下他跑了。 李云芍扶好小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手指在他后脑勺不停动作。 小崽忍不住动动身子，坐不住的小屁股一晃一晃，伸手又要去搂李云芍。 “别动，”李云芍将红绳绑在小崽后脑勺，额头的碎发捋到耳朵后边，才满意点头，“好了。” 第82章 安稳过了一夜，众人连日来心力交瘁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安抚。 一早，李云芍抱着小崽又坐上了马车。原本精神饱满的小崽立刻萎靡起来，撒娇道：“娘，不想坐，屁股疼。” “乖乖，咱们在坚持坚持哈。”宋轻言接过明显瘦了不少的小崽哄道：“很快，很快咱们就到地方了！到时候爹带你骑大马，逛大街！” “骑大马？”小崽乖乖坐好，“我要骑大马！” 宋轻言见哄好小崽，得意冲着李云芍挑眉。 “阿珏跟你说的？”李云芍好笑，“他自己现在都骑不明白。” “谁说我骑不明白？”阿珏跨上马车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蛐蛐他，理直气壮辩解：“我只是晕马！” “你不是说到了地方就教我骑马嘛！合着你自己都不会！” 宋轻言眼神瞄瞄身形瘦得像菜鸡一样的阿珏，“我是怎么就相信你说的话呢？让云芍教我不是更好！” “行，有时间，我带你。”李云芍痛快答应。 阿珏坐在马车一角绷住脸，连自己祖父进来也没说话。 老头看看阿珏又看看李云芍，眉头一挑沉默坐下。 “咱们现在是要朝凉州北部走，可以选一条人烟稀少的路，加快行进速度。如果这样走下去，少不了受罪。大人还能坚持，但是孩子还太小。” 老头说着视线落在小崽身上，林家的孩子小时候加在一起都没有这孩子一个人受的苦多。 “我也是这样想的，”李云芍看着脸颊两侧奶膘消失的小崽，眼里落下不忍。 “那就跟商队他们说一声，咱们不跟他们一起走了。” “行，我去跟他们说。”阿珏起身下车，宋轻言不放心把小崽塞到阿木手里跟上去。 “什么？你们不跟我们一起了？”商队管事听着阿珏的通知有些担心。 “对，我们有自己的打算。这些日子多谢照顾。”阿珏话说的客气。 “说不上什么照顾，”管事委婉询问：“如今凉州动荡不安，你们几个人要去哪里？不如咱们还是结伴同行，路上遇见危险是能相互照应的。” 宋轻言就知道，这个管事会这样说，张嘴扯皮道：“当初我们从锦城一起走的时候就说好到凉州。如今凉州也已经到了，再多打扰也没必要。” “怎么会呢？怎么能是打扰呢？李娘子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呢！”管事客客气气回道。 一提起这事，宋轻言就来气。 如果不是人多，云芍也不会冒火去翻墙，还被灼伤留下个大疤。这商队里的人倒是全头全尾跟在云芍身后被护着！ 凭什么！ “知道就好！”宋轻言翻翻白眼，语气不耐，“说到底云芍也只是个女子，没有太多精力去护着不相干的人。 管事商队里也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壮汉，这羊毛可着一只羊薅，也不是男人的做派！管事你说对不对啊？” 宋轻言一番夹枪带棒的含沙射影让商队管事也不好意思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得面上带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人回去后，阿木驾车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管事，李娘子他们不跟我们一起了吗？”小马发现李云芍的马车不见后，跑去问商队管事。 “嗯，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与我们一起了。” “哦，那要是在遇见什么危险怎么办？”小马愣头青一个也看不懂脸色。 “怎么办？商队那么多人，还能指着一个女人不成！”管事在宋轻言面前窝的火全部宣泄在小马身上，说完转身走人。 小马挠挠脑袋，喃喃自语道：“之前不就指着李娘子他们吗？咋还生气了呢！” 马车疾驰在塞北荒原，宋轻言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景色，止不住感慨：“荒无人烟，这才是真的荒无人烟啊！” 整整两天，他就没见过一处村落一个城镇。白天以风为伴，夜晚借月而行。 “云芍，咱们啥时候能见到人啊？”宋轻言蔫叽叽抱着瘫在自己腿上的小崽苦兮兮道：“再不下地，可怜的小熠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快了，等过了平地就不一样了。”李云芍疲色十足安慰。 “有啥不一样啊？” “过了平地，再沿着大凉山行进就和这里是完全两个地方。”阿珏头脑中浮现凉州的地舆图。 平地直拔出来的大凉山脉蜿蜒曲折成勾形将凉州分成三部分，南边也就是李云芍初到凉州的地方，荒原黄沙植被颇少。 向北靠近山脉的地方，风雨稍多一些，土地也更为肥沃，但靠近边境。北胡对于这块地方早已虎视眈眈。 最为富庶的要数凉州中部，山脉勾挡住北边的寒气，四季更为鲜明，凉河长年冲刷形成的小平原，粮食充足，人口也更为集中，也是凉州各家势力的所在之地。 宋轻言揉揉小崽脸颊，脸上的怜爱之情藏都藏不住，“可怜的小熠，脸上都没肉了！等到地方，爹得好好给你补补，咱们小熠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嗯，等安定下来，就可以缓口气好好休息休息。” 平地慢慢向后退去，地势慢慢变高，能看见的枯黄的树叶，不知不觉已到了深秋。 这两日马车慢了下来，崎岖的道路难走了许多，时不时还要停下来休整休整。 几人一脸菜色蹲在路边。 宋轻言拍着小崽后背，忍住到喉咙的呕物，“乖乖，吐好了没有？” 小崽眼泪汪汪，蹲的手麻脚酸，“宋宋，我好难受，想吐！” 李云芍捞起就要一屁股坐地的小崽，塞个酸果干到嘴里，眼神环视四周，“先在这儿休息，调整好再上路。” “云芍，不然让阿木架着马车先走。我们在后边跟着，也能活动活动手脚。”老头心疼提议。 “这段路最难走，坐马车也不好受。看看能不能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吧。”李云芍拍拍小崽。 宋轻言和阿珏靠在路边树旁两腿发抖，还时不时伸长脖子干呕一声。 最后是阿木驾车在前边，剩下的人慢悠悠在后边跟着。 终于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他们找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一间破败不堪，白幡飘零的宅子。 “啊！！！”宋轻言激动极了，三两步跨进院子，手里的火折子点燃自制的火把将正对大门堂前成串落灰的蜘蛛网烧个干净。 第83章 几个人齐心协力收拾出一小片地方。 干柴火点燃，昏暗的屋里瞬间明亮起来。李云芍引燃火把绕着整个屋子检查一圈，将阴暗角落里的爬虫老鼠驱赶出去。 阿木盘腿坐在火堆旁，让小崽坐在自己腿上。 宋轻言拿出干粮放在火上烤。 阿珏急忙慌张跑进来，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浑身冷汗直流。 “让你去找个水，怎么回来这么快？”宋轻言目光都在火上的干粮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阿珏的异常。 “阿珏遇见什么东西了？”老头倒是一眼就看出阿珏的不对赶紧询问。 “祖父，外面，外面，”阿珏嗓子干哑，吸进来的冷风使得喉咙发干。 “外面怎么了？”老头神色紧张，难得看见阿珏如此失态的模样。 “我去看看。”宋轻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阿木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被阿珏一把抓住，“不行，别去！” “怎么了，难不成是遇见鬼了？”宋轻言随口一说，没想到阿珏郑重点头，眼睛诚挚看着宋轻言。 “我草！这玩笑可不好笑！”宋轻言迈出去的脚步回转，一溜烟跑到李云芍身后畏头畏尾扯衣角。 “看错了？”李云芍举着火把向外走。 后面弓腰驼背的宋轻言扯着李云芍腰带，狗狗祟祟朝前看。 毛骨悚然的寒意陡然而至，宋轻言怂怂脖子。 李云芍定定看着前方，手伸向腰后覆在宋轻言攥紧的手背上轻声道：“宋轻言，闭上眼睛。” “啊？怎么~怎么了？”宋轻言抖着声音整张脸埋在李云芍后背里。 “你先回去。”李云芍继续向前走，掰开宋轻言的手解救快要被他拽下来的腰带。 “我不！我陪着你！”宋轻言颤声里带着坚定，死活不松手。 看见的东西固然可怕，但是看不见的东西纯靠脑补更可怕。 宋轻言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缓缓从李云芍身后抬起头，挤成缝的眼睫抖个不停像是被惊了翅膀的蝴蝶。 “云，云芍~前面是什么东西啊？” “嗯，”李云芍看着不远处暗夜里一个一个并排站着的残尸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就听见宋轻言长舒一口气，像是做好心理准备破釜沉舟：“算了，还是我自己看吧。” 闪眨着长睫眼睛眯成一条缝，狭长的视线边框逐渐清明。 手指蜷缩，手中的腰带攥成一根绳子，前方的东西彻底出现在眼前，一声惊叫震惊了夜宿的鸟儿，乌鹊冲向夜空。 一排缝的整整齐齐的人伫立在不远处，死灰发白的眼珠子向外突起。 有的五官尚在，只是脸色青灰；有的半个脑袋斜着斩断，头颅上黑乎乎一片，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将剩下的半个脑袋找回来缝上；还有的眼睛被挖出只留下两个黑洞；更有甚者的一张脸上布满交横的伤口，五官磨成一片。 只有脖颈处的黑线上下将脑袋牢固的拴在一起的，齐全的身体显得格外怪异。 宋轻言瞄了一眼立马又埋进后背，又悄悄瞥一眼，眼神骤缩魂儿都要脱离躯壳飞走了，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气音道：“云~云芍~你看他们好像动了！” 李云芍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她又上前走了几步。 宋轻言腿脚发软，回头看看昏黄明亮的火光满眼怀念，但还是毅然决然跟着李云芍的脚步，不出意外是要拖后腿的！ “啊！啊！啊！” 门口的尖叫连篇，然后是虚张声势的“走开！走开！” “不许靠近我们！” “我不怕你！” 李云芍被吵的受不了，低声呵斥：“闭嘴！” “云芍~有鬼啊！他们还会动啊~~” 宋轻言的颤音甩出上下起伏的波浪号~~ “又没有过来，怕什么。” 一惊一乍的，不知道这些东西和宋轻言比起来哪个更吓人。 “诶，是哎，他们怎么不过来？”宋轻言口不择言又连忙呸呸，“不过来才好！” 宋轻言抚着胸口，胆子稍微大一些又向前靠靠。 突然目视前方的尸体齐刷刷转头盯着宋轻言，死亡的冷光席卷而来。 “啊！！！！！！”宋轻言再也忍不住，腿脚一软直直跪在地上尖叫：“云芍~” “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李云芍眼底闪过寒意，手里的火把受力直接插在其中一具尸体上。 火苗蔓延灼烧，苍老衰败的声音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一般响起： “你这小儿，找死！” 声浪裹挟着腐烂的尸臭扑面而来，寒风呼啸而过又卷入风中消散不见。 宋轻言一步上前，挡住李云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云芍一把推搡到一边。 “别碍事！赶紧回去！” 言罢李云芍一跃而起，腾空跨到尸身后方。 脚步还未落地，悬浮临近地面的数长黑线将李云芍架在离地面三寸的半空。 李云芍踮脚顺着黑线游移而去，苍老声音再次响起：“自不量力！” 宋轻言面目狰狞看着李云芍一跃上下漂移的背影，惊惧大喊：“不要！云芍~快回来！” 屋里听见动静的几人连忙跑出去，小崽立刻被捂住眼睛。 目之所及一排的尸体阴涔涔面向大门，诡异的肢体随着李云芍的远去开始活动起来。 肿胀的四肢各自伸展成扭曲的角度，像极了被掌控的木偶。 只是这些木偶的制作材料变成了残肢断臂的死人。 “这些，”老头面色复杂，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些不能称之为人的人，“这就是你们看到的？” “祖父，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动起来？”阿珏咬紧牙根，喉头发干咽了口唾沫，扭过脸不去看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 “你们还有闲心讨论这些！”宋轻言嘶哑着嗓子吼着，满脸眼泪，颤颤巍巍就向黑暗中冲，嘴里念叨着：“不行，我得去救云芍！我得去救她！” 老头上前一把揪住宋轻言，视线却仍然停留在摆着诡异姿势的尸体上，见他们渐渐不动了，才开口安抚宋轻言：“好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宋轻言猛得挣开老头的手，“我亲眼看到云芍没落地，直接飞走了！她不会是被鬼抓走了吧！” 宋轻言越想越心慌，昂昂抱头大哭起来，嘴里呜咙呜咙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吵的人心慌。 小崽视线受阻，但是听到宋轻言伤心欲绝的哭声，撇撇嘴也跟着一起大哭。 第84章 李云芍回来就看见宋轻言和小崽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重物落地的闷哼声，丝毫没有惊动哭出忘我境地的两个人。 “哭什么？”李云芍忍着青筋暴起沉声问。 “轻言以为你遭遇不幸了。”阿木木着一张脸解释。 “云芍，这是谁？”老头眼睛看向地上趴着看不清脸面的人。 “装神弄鬼的人。” “这些鬼，”阿珏指着不远处已经立直不动的尸体，“就是他搞出来的？” 李云芍颔首，侧身踢踢还抱在一起哭出节奏感的爷俩儿，“行了，别哭了。风那么大，闪了舌头怎么办？” 宋轻言此时深陷情绪漩涡，反倒是小崽听见李云芍的声音止住哭声伸长胳膊努力挣扎出宋轻言的怀抱。 只是反被他锢在怀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撒手。 小崽急了，小手掴在宋轻言脸上，嘴里吱哇喊娘。 李云芍钳住宋轻言下巴上抬，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手指轻抚软嫩触感的脸颊，瞅着又高肿起来的眼皮，无奈中夹杂着显而易见宠意问：“宋轻言，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呢？” 而后又接上一句促狭的调笑，“看起来像只蟾蜍。” “放屁！我还不是癞蛤蟆！”宋轻言缓过神来，勉强睁开一条缝，李云芍眸中含笑半蹲在他面前。 “啊，云芍！” 宋轻言连带着怀里的小崽直接扑上去，三人直直倒在硬地上。 阿珏，老头习以为常，一心只看着面前这个紧闭双眼，看样子是想等死的人。 最为惊奇的就数阿木，微睁放大的瞳孔里全是宋轻言像个小娃娃一样往李云芍怀里钻，还暗戳戳的挤开对他来说有些碍事的小崽，力求最大面积和李云芍贴贴。 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是知道他娇，但没想到能娇到这种程度。 不怪阿木没见过世面，只是阿木以前接触的男人都是钢筋铁骨，流血不流泪，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的狠角色。 像宋轻言这种性格的也见过，只不过都是出现在女子身上。 大开眼界的阿木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只不过被阿珏颇不耐烦的抢先一步开口道：“你们俩矫情好了没有？这个人打算怎么处置？还有那些尸体？” 阿珏眼神在问最后一句时不自觉飘忽，视线来回流转，就是不肯在那些东西上停留一下。 宋轻言意犹未尽站起来，视线转而落在让自己心惊胆战差点儿丧妻的罪魁祸首身上。 “就是他？”嘶哑的声音出口引得宋轻言自己嫌弃不已，太难听了，像鸭子！ 只是没人注意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李云芍看着地上的那人，半截身子的躯干下空荡荡，花白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死气。 宋轻言斗胆拿着细草棍挑开蒙脸的头发，只是那人露出面目的那一刻，自己先吓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头发散开后，那人依旧闭着眼睛，只是头颅闻着声音的方向转动，发出咔咔的声响，似乎是很久不曾说过话。 阿珏也惊得后退半步，阿木抱起小崽将脸转向背面。 面对着那人的瞳孔里映着一张满面刀疤的脸，凌厉的疤痕将整张脸切分成数块。四分五裂的五官模糊在伤疤上。 “能说话么？”李云芍沉声问一句。 “咔咔，”那人侧首去听，几人这才看见原本耳朵的位置只剩下模糊的黑洞。 “云芍，”老头面露不忍，也忍不住怀疑问：“真的是他在操纵这些尸体？” “嗯，”李云芍目光沉沉，原本放松的心，此时像是被蒙上一层细细的潮气，慢慢潮湿黏腻裹紧心脏。 眼睛又看向那些老老实实站成一排的尸体，此刻这些尸体没了控制倒显得诡异里带着些乖顺。 “你能说话么？”李云芍声音放大对着地上的那人问着，伸手捏开那人的嘴巴。 宋轻言拿着火把照亮，只是突然的温暖让那人挣扎瑟缩起来。 “能说话就说，不然我把这个残尸一把火全烧了。”李云芍面容平静，威胁的声音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咔咔，”那人上半身扭曲挣扎尖叫。 李云芍手刀找准位置一手下去，控制不住的人无声无息倒下。 夜色暗沉，李云芍拎着人直接进去扔在地上。 几人沉默无言，除了哄小崽睡觉的轻拍声，四周寂静无两。 “云芍，你为什么要打晕他？”宋轻言不解，明明可以直接处理了呀。 “留着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李云芍手里的木柴在火中燃烧，面无表情盯着灼烧泛红的火焰。 “哦，”宋轻言靠着李云芍，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你是对那些尸体感兴趣？” “嗯。” “我看那些尸体也好奇怪，”宋轻言搂上李云芍腰肢，紧密贴在一起，仿佛这样能削减内心的恐惧，然后低声说出自己的发现：“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那些尸体的身体，竟然都是长短不一的，就像装错了一样！” “装错？”阿珏惊疑。 “是啊，你没有看见那些尸体都是被缝在一起的！头都是重新缝上的。既然头都能缝，躯干，四肢说不定都是缝！”宋轻言猜测着，忍不住抖抖肩膀，声音打颤道： “云芍，你说我们现在宿的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啊？不会真的有鬼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要胡说！”阿珏脸色一白，脱口而出的话也不怎么有说服力。 “别想太多了。过一夜咱们就走。”李云芍捋捋宋轻言炸起的脑袋毛安抚。 天色渐凉，死气沉沉的黑散去，雾气蒙蒙的光亮接踵而至。 李云芍把睡着的宋轻言挪到一边，揉着酸涩的肩颈出门。 雾气晨露在残尸上浮了一层，亮晶晶的渗人。 李云芍干涩的眼球转动几圈，视线放在排排站的残尸身上。 天光下的残尸眼咧巨裂，尸体面上全是死亡的恐惧。粗壮的躯干连着细长的胳膊，女子的躯体缝上男人的脑袋，错乱的肢体躯干缝合成一具完整的身躯，诡异中带着怪异的和谐。 仿佛满足了制造者的某些心理愿景。 “云芍！”宋轻言在屋里大喊，“他，他醒了！” 李云芍转身朝屋里走去，“醒了就说吧。” 那人勉强撑靠在墙边，垂头“咔咔”顺着声音，扭转脖子看过去。 说是看，其实是面朝说话者，大亮的天光下那人疤痕覆盖的眼皮下眼窝凹陷，眼皮整个萎缩在眼眶里。 “这人是瞎子啊。”宋轻言看清后低声喃喃道。 第85章 “你，”那人忍不住又咔咔两声似乎习惯习惯可以说话的嗓子，“你们是什么人？” 低哑暗沉的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锯子在锯木头，听得人心生寒意。 “你吓唬我们，还问我们是谁？”宋轻言大着胆子质问。 “你们为什么不害怕？”那人似是不解，“之前所有的人都被吓跑了！你们为什么不害怕？” 宋轻言撇撇嘴，心里默默否认：不是我们不害怕而是云芍不害怕！云芍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因为我们不信神鬼！”宋轻言挺着胸膛满脸骄傲。 “哈，”那人冷笑一声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慌了神，抻着手臂摸索着往外爬。 几人跟上去，“你在找什么？” “那些人呢？”那人嘴里不住的念叨，“那些人在哪里？” “什么人？”宋轻言疑惑瞬间瞪大眼睛惊呼：“还有人！怎么会还有人呢！” “他应该找的是他们吧。”阿珏说服自己抬头去看门口那些残尸，瞳孔骤缩，猛得垂下眼眸。 宋轻言见那人癫狂的向外爬，昨夜受惊的恶意涌上心头，弯腰挡住那人出去的路，大声说道：“你找谁啊？是那些奇形怪状的残尸吗？他们昨夜已经被我们一把火烧了！” 说着还嘿嘿两声，用着极尽幸灾乐祸的语气又道： “这些人还真是可怜，死了都不得安宁还要被缝在一起当怪物！一定是生前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被这般报复！” 阿珏看着宋轻言这模样忍不住凑近李云芍悄悄道：“他这个样子好像坏蛋。” 那人闻言受不住尖声反驳：“闭嘴！才不是！才不是！他们都是无辜的！该死的是那些狼心狗肺不是人的东西！” 宋轻言的刺激成功消磨了瞎子的警惕心。 “无辜的？无辜怎么会被你这么对待？你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狗东西吧？把人做成人偶供你驱使，死了还不能入土为安。” 李云芍面容沉静，嘴皮子一上一下磕碰出来的情况让人心惊。 “云芍，你说什么？”阿珏低垂的眼睫猛得抬起，惊诧的目光流转到地上的瞎子骤然一缩。 “残尸身后的黑线是被这个人控制在手里，你们夜里看到的尸体动起来也是他在后面动作。” 李云芍眸子落在还在向外爬的瞎子身上，空荡荡的裤腿贴着地面拖行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迹。 努力且疯狂摸索的背影让几人看得眼酸心涩，让人不由得思考：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轻言上前两步，再次挡住瞎子的路，“喂！那些残尸没有被烧，你不用在向外爬了，他们还好好的。” 瞎子置若罔闻，心神全被牵引着继续一点一点摸索。 “喂！我说他们没有被烧！”宋轻言扯着喉咙叫囔。 瞎子渐渐停止动作，趴在地上不动了，胳膊弯曲掩住面庞。 整个院子里一时陷入沉寂。 半晌后 瞎子抬脸侧头四处晃动。 “你在找什么？”宋轻言下意识提升音量，视线停留在瞎子脸上又错开。 “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瞎子凹凸不平的面颊上泪迹斑斑，闻声扭头面对宋轻言。 “什么忙啊？”宋轻言直觉不好，为难看了看李云芍几人。 “帮我把他们处理了吧，刚才那位姑娘说的对，我才是十恶不赦的混蛋让他们死了还不能入土为安。” 瞎子哑声祈求，整个半截身子激烈颤抖起来，无声的眼泪熨湿干瘪的眼眶顺着面颊滴落在硬地上。 “你相信我们？”宋轻言不理解，瞎子吓跑了那么多人，可见对陌生人极具警惕，甚至是不想让外人靠近这个地方。 如今请求他们做一件事，不会有问题，想着怎么坑人吧？ “你们不愿意帮我吗？” “也不是不愿意吧，”宋轻言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看向李云芍。 “要我们帮你，你是不是应该有相同的交换？”李云芍沉声朗气反问。 “你们想知道什么？”瞎子冷静下来，以袖遮面挡住几人视线。 “这里发生过什么？” “知道，你就会帮我吗？”瞎子问。 “是。” 李云芍声音坚定，让瞎子放下心来。 “马匪进村，庄子被屠，我侥幸活下来，为了不让庄子再次被毁，我把尸体制成人偶装神弄鬼。” 瞎子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说明白，哑声询问：“所以能帮我吗？” “可以，你想怎么处理这些尸体？”李云芍允然同意。 “火烧吧，我觉得火烧挺好的。” “行。” 几人将屋子里的木质东西砸个干净，瞎子则靠在残尸身边，抻着手臂到残尸身边挨个摸了摸。 宋轻言不理解，放下手中的工具问忙着拆东西的阿珏：“你说他为什么突然想开了？” “不知道。想开不好吗？”阿珏抬眼望着瞎子手臂支撑艰难前行，“想开应该更能活下去吧？” “活下去？”宋轻言撇撇嘴，“我看他倒不是想活下去，而是想去死。” 浑身散发死意，显然是没了求生的意愿。 几人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后将木质东西全部拆除搬了出去。 宋轻言冲着瞎子大声说道：“喂！我们把东西拆了。反正都是你们的东西，不如都用上！” 瞎子颔首，沉默片刻，“你们如果有需要的可以留下来。” “不！我们有。”宋轻言其实是想说，不要！太晦气！可话到嘴边又变成这样。难道自己心也要变软！这可不行！ 瞎子一动不动靠在残尸身旁，仿佛已经了无生气死了一般。 阿木将卸下来的木头搭成大大的木架，看着残尸数量架空搭了两层，周围竖满细长的木条。 “好了。” 李云芍看着残尸又看看瞎子，怀里的小崽好奇朝着瞎子那边张望。 宋轻言跑过去，“喂，好了。你要去看，”话秃噜出口又猛得住嘴。 “多谢你们。还请你们把他们运过去。”瞎子不好意思开口，多年的情绪积压似乎窘迫又重新冒出来。 李云芍将马车里的宽布料拿出来，忍着惊惧害怕恶心开始行动。 终于火苗燃起来，宋轻言脱掉外衣，手里的泥土搓了又搓。 “不行！我得洗澡！我受不了了！”宋轻言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阿珏连声，“我跟你一起！” 火苗遇到腐朽的干柴剧烈燃烧起来，很快形成冲天的火焰冒着浓烟，火里好似传来声声叹息。 “不对！那个瞎子呢？”宋轻言环视一周也没看见匍匐在地的瞎子。 第86章 李云芍透过发热的红光看到瞎子匍匐在木架中层。火浪如同嗜人的怪兽吞噬着所有的异物。 阿珏也发现了瞎子的踪迹，目光定定看向火焰。宋轻言随着阿珏的视线沉默看着火海里的人。 没有挣扎，没有尖叫，只是平和的抵在火焰里，让火充分灼烧，像是想要烧干一切的污浊肮脏的东西。 火烧了很久，久到等几人反应过来已经日薄西山了。 宋轻言扯扯嘴发现笑不出来，还是强打着精神问：“云芍，咱们走吗？” “走。” 沉重的气息让宋轻言后悔，就不应该在这里过夜，不过夜也不会遇见这种事情！糙！真晦气！ 明明是做了好事，为什么不开心呢！ 几人坐上马车离去，留下的是一地黑色的灰烬，冷风呼呼卷起扬得漫天飞舞，似是在庆祝被禁锢的迟来的自由。 瞎子番外： 我今天听见庄子里又传来动静，计划照常进行。 但是计划好像行不通了，因为我被抓住了。 本以为会把他们吓退，没想到一个胆大的女子直接寻着我的黑线找到了我。 我以为他们会直接杀了我，但是我被打晕了，再次醒来就是一个咋呼的少年在喊人。 活力满满的模样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了，只是那个少年说话着实不好听。 但是他说什么？把他们烧了？怎么可以！我得去找他们！我还没有和他们彻底告别！ 紧接着我听见了少年出口的冤枉，怎么能冤枉他们！他们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我立马出言反驳，只是太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锯木头一样的声音让我恍惚也提醒着我一切都没有了。 少年出声说他骗了我，他可真可恶！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出现，我听出来是昨晚那个把我抓住的胆大女子。 她的话虽然没有少年的难听，但是却刺到耳朵里让我心疼。 不对，我没有耳朵了，我的耳朵早就被砍掉了，连同我所有的亲人。 我开始思考我的做法是好还是不好，为了护住这个已经没有人的庄子禁锢他们的躯体，把他们一个一个囚禁在我身边，还利用他们！ 那个女子或许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让他们死了都不得安宁。 不过我会赎罪，我很快就要去陪他们了，我有预感我快要死了。 我终于快要死了！我终于不用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了！我终于要去找他们了！ 等到和他们相见的时候我一定祈求他们的原谅，原谅我这个胆小懦弱不能给他们报仇的人！ 不过死之前我还要安排好他们。 这些人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们会帮我的。 那女子问我怎么处理时，我竟意外觉得火烧也不错，一把火烧个干净！ 他们在准备的时候，我支着手臂一个一个和我的亲人们告别，我已经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样子了，不过也不妨碍，我最终会和他们融为一体。 终于，我终于要解脱了，身上的火焰竟让我觉得温暖。苟延残喘的躯体慢慢融化在火焰里。 痛并快乐着，我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 我年少的时候整天干什么呢？ 哦，我想起来了。 我年少时整天被我爹强迫着学习木偶戏，木偶的制作。 只是后来没想到的是，我将木偶的制作保存用到了尸体上。我爹知道会打死我的吧！ 年少时的无忧无虑过得可真快啊，转眼我就长大了，我爹身为庄子里唯一一个会皮影的自然备受欢迎，到处带着我去演出。还说要多挣些钱给我娶媳妇。 还得到了庄主的赏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老天似乎对于这样的好事看不下去。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一伙马匪从天而降。庄子乱了起来，马匪挥刀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很快他们好像又发现了新的乐趣，挥刀不将人一下子砍死，而是将人一刀一刀剁成肉块，眼睁睁看着人痛苦挣扎而死。 这种虐杀的方式被他们玩出了新花样，一边看着他们垂死挣扎，一边在旁边指指点点嘻嘻笑笑，如同捏死蝼蚁一般。 我当时是害怕极了，不小心撞倒了什么东西被发现。 酷刑降临到我头上，我都吓懵了。头脑一片空白看着从天而降的弯刀，然后呢？ 然后我看见我爹扑到我身上，苦苦哀求那群已经不能称作人的畜生，但是没有用，我的双腿还是被砍掉。 血迹喷薄而出，我当时就昏死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周围除了乌鸦的啼叫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我颤声叫爹，叫管事，叫庄主，没有人回答我。 下半身的疼痛直达脑海，我伸手向下摸，什么都没有，我的腿呢？我的腿没有了。 我就这样躺着，静静地等着天亮的到来。我要去找我爹，找其他的人。 可是我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天怎么还是不亮？ 我下意识摸摸我的眼睛，疼痛接踵而至。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疼，直到我发现我的眼睛没有了。 一时间努力压制的慌乱害怕如同潮水一样喷薄而出，想要溺毙我这具苟延残喘的身子。 我拖着伤残的身子四处摸索，乞求能够找到一些让我心安的东西。 直到我摸到一只断臂，当时我是怎么做的呢？我害怕的直接扔了出去，又一次缩回了角落。 爹，你看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这么胆小这么无能。 我是怎么把所有断肢，头颅找齐，一个一个把他们缝到一起的呢？ 明明我都不会任何针线，瞎着眼的我当时可能只是想让他们能完完整整的吧，就像你当时教我如何做木偶一样。 我只是想着让他们完完整整入土，不至于到了地底下还缺胳膊少腿的。 可是有天庄子又来了人，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我缝好的身体，惊叫着逃跑了。 我的心意又变了，我不想让庄子在受到外人的觊觎，这是我和爹的家！ 就这样，我靠着这种方法吓跑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我已经无心过问他们是好是坏，只是想着我有了我亲手缝合好的人，这样我爹他们是不是就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我忘记我的初心，我也没有能力去给我爹，我的亲人报仇。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们一起奔赴死亡，虽然他们早已经死了。 爹，等着我。 第87章 “云芍，前面就到北地了。”阿木拉住缰绳把马车停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上。 李云芍拉开车帘，凝望车外的漫天红霞。 宋轻言迫不及待跳下马车，“我要先呼吸一下北地的空气！啊，咔咔咔，” “北地风大，别张大嘴容易喝风。”阿珏推开挡在马车前的宋轻言，一步跳下来，鼻翼耸动，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干燥。 小崽靠在李云芍怀里借着窗户吹进来的冷风，脑袋朝着李云芍怀里缩缩，气色发白的小脸上眼眸将阖未阖，看起来精神萎靡。 李云芍放下车帘，手掌揽住小崽后背似是安慰，“快到了，快到了。” “娘，我冷。”小崽仰头，从前养出的肥奶膘褪去变成尖下巴，显得两只眼睛更大，一声不吭看着人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心疼。 李云芍又将小崽往怀里搂搂，手心放在额头，有些发烫。 “阿木，咱们不在这多留。” 阿木闻言将下车的两个人揪上去，坐回车辕准备驾马穿过荒原。 只是眼前滚滚而来的烟尘，哒哒的马蹄如同轰隆的雷声一般由远及近，遏制住阿木的前行的道路。 马队领头的壮汉扼住马缰稳稳停在阿木面前，清亮浑厚的声音仰起：“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来北地？” 李云芍掀开车帘，抬眼看去，从头到尾的劲装裹身，虬结的肌肉在衣衫内高高撑起，看起来比阿木还要在健壮两分，刚毅的面庞上一双漆黑明亮的双眼，在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时，如鹰似箭射过来。 李云芍平淡与他对视一眼，转而去打量马队其他人。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别着武器，各个马匹侧前方坠着弯弓，还有几人身后还背着羽箭。 壮汉黑眸中一闪兴致，直接扬言喊道：“进了北地要交钱！说明来意，不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是谁定的土匪规矩？”宋轻言闻声挑开门帘目光炯炯直视壮汉，“你们又是谁？” “小子！到老子的地盘自然就要遵守老子的规矩！”壮汉轻啧一声，看着宋轻言细胳膊细腿眼里嫌弃不已，“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来北地做什么？赶快从实招来！” 阿珏扯过宋轻言，下车上前一步含笑道：“不知这位壮士是何人？为何要打探这些？” 北风卷着飘摇的衣袂飒飒作响，阿珏如玉一般的面容迎着风，清澈平和的眼眸定定看着对面的壮汉。 壮汉见又是一个瘦弱不堪，刚想出口讥讽，视线上移到阿珏脸上，呆了一瞬，不自在道：“是老子问你们！” “那也要说明缘由，我们才好回答。” 阿珏好言好语解释让壮汉听了身上一阵难受，恶声恶气恐吓道：“好好一个爷们捏着嗓子说话做什么？！再不好好说话，老子就，” 壮汉看着瓷玉一般面上含笑，顿时哑火。 “老大！你别说这男人长的比女人看起来还好看。”壮汉身旁的小伙眯缝着小眼调笑，脸上的黑痣随着上扬的嘴角不断抽动。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顺风飘进李云芍几人耳中。 阿珏脸色微僵，宋轻言“噗嗤”一笑， 壮汉身后的男人也纷纷点头赞同起来。 “像是从南边来的人，细皮嫩肉的。” “南边的人是不是都长的这样？刚才那个男的也是瘦的像干柴一样，细胳膊细腿，一手就能给掰折了。” 壮汉抬手制止，低声呵斥：“行了！赶紧问完，咱们也好早些回去！” 接着严声向着阿珏质问：“你们是从南边来的？” 阿珏点头。 “来北地做什么？” “寻人。” “找人？”壮汉手指揉揉下巴，“找谁？男人还是女人？” 阿珏沉目看着马上的壮汉，笑意收回去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凌厉之色。 “怎么？不能说？”壮汉被看得有些如坐针毡，马鞍上的屁股忍不住挪动。 阿珏敛下神色又换上之前那副笑模样，“不是不能说，只是北地这么大，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你不说，怎么知道老子不知道？”壮汉扬眉心里飘过怀疑，随后疾声厉色道：“还是说你是来北地有什么目的？” 阿珏望着有如惊弓之鸟的壮汉，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辩解，就听见壮汉大手一挥命令道：“先把他们抓回去再说，不明来历的人交给军师处置。” 军师？李云芍眉心一动，和老头对视一眼，决定按兵不动。 车外的阿木没有受到指令自然抱臂坐的气定神闲。 阿珏被推搡着上了马车。推人的男人警惕瞥瞥车外的阿木，见他没什么反应才转身离去。 李云芍几人被前后左右包围的严丝合缝向着壮汉的大本营走。 “云芍，咱们就这么被抓了？”宋轻言还摸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嗯，林熠有些发热，先找个地方给他看看。” “哎呦，爹的乖乖生病难受了呢？”宋轻言立刻放软语调搂过小崽，嗲兮兮哄人，额头贴在小崽额头上，一脸心疼，“小熠啊，等回来安顿好了，爹天天给你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小崽精神不济蹭蹭宋轻言额头，搂着他脖子将头埋进去。 车外马上的壮汉听见车里的动静意外挑眉，还带着个孩子？难道是专门来迷惑人的？只是这男人娘们唧唧的，哪有这么宠孩子的！哼，一点儿都不爷们！ 宋轻言只顾着心疼小崽，丝毫不知道自己又被人默默吐槽了。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外人的话，他向来不听。 马车不知行进多长时间，就在宋轻言阖着眼睛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前倾一个扑身猛得惊醒。 李云芍快人一步拦住，老头伸出去的手又缩回去捋捋胡子。 稳住身子的宋轻言气冲冲掀开帘子抱怨：“阿木！怎么回事？！” 阿木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默不作声，宋轻言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嘴巴控制不住张大喃喃自语：“我的天啊！这是土匪寨子？” 李云芍闻言挑开帘子向外看去。 依山而建的土楼，此刻灯火明亮，高大的楼门上和壮汉一样穿着的男人们手拿兵器英武伫立在墙楼上，接连不断的火把连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壮汉轻嗤一声不屑道：“谁告诉你我们是土匪？” “你们这作派哪里不像个土匪？”宋轻言眼珠子瞥向壮汉嘴角轻微勾起，十足的蔑视。 壮汉不与他争口舌之快，对着寨子上的人大喊：“开门。” 第88章 “孙队长回来了。”城楼上护卫一样的男人大声招呼。 “回来了，快开门！”壮汉笑道。 “呦，今天怎么收缴回来辆马车啊？” “巡防的时候发现的可疑人物。”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壮汉带人入城。 进城之后，李云芍几个人的马车就被收缴，壮汉领着人向城内走去。 通向城门的路两旁火把火焰随风摆动，火星子噼里啪啦作响。慢慢的沿着山路向上，四通八达的小路两旁土房林立，昏黄的灯火点亮整个半山。 “快点！别磨蹭！”壮汉领路时不时回头催促。 李云芍言辞恳切询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夫？” “大夫？”壮汉脚步停下神色迟疑：“你们谁生病了？” “小孩子体弱发热。” “哦，哦，那行，”壮汉指着身边黑痣的男人道：“你带孩子去看病。” “不行！”宋轻言上前一步挡住黑痣男人的动作，“我们得跟孩子一起。” 壮汉面色一凛拒绝：“不可能！”而后撇撇嘴又道：“老子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崽子下手。” “我们跟你走。他和阿木带着孩子去看病。”李云芍直视壮汉目光，“孩子还太小离不了人。” “行行行！”壮汉摆摆手示意黑痣男人带人去看病，“等着吧，等见到军师，看你们怎么办！” 李云芍若有所思，这个男人似乎对所谓的军师很是推崇。 灯火越来越稀疏，小路两旁枯黄的枝杈张牙舞爪倒映在地面，影子闻风而动好像要扑到来人身上。 “到了。”壮汉停住脚步驻足在一处土楼前，严肃对着身后的兄弟交代：“看好他们。” “军师！我回来了！军师！” 壮汉转而换了一副面容，眉眼带笑，周身的喜悦就要溢出来，还不忘拍拍身上的浮灰，捋平衣裳的褶皱。 活脱脱要去见心上人的模样，期待中还不忘回头问：“怎么样？看着没问题吧？” “没有！没有！老大看起来俊极了！” 听着这些男人的吹捧，李云芍眼神从上而下扫过颇为激动的壮汉，嗯，看起来像只大狗。 门从内打开，披着厚衣袍的女人背光而站，乌黑的长发掠过发白的脸颊，病色的面容衬得整个人遗世而立，伴随着的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李云芍目光停留在女人身上骤缩，阿珏和老头呆愣一瞬。阿珏推开急于表现的壮汉，一把握住女人的手。 女人快速抽回手掌，飘忽的眼神停留在不远处的李云芍身上，轻柔虚弱的声音略带疑惑伴着风声飘来：“云芍？” “风棠姐。”阿珏还想上前，却被壮汉一把推开面色冷凝厉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随后挡在女人身前，目光沉沉中带着杀气，腰间的大刀已经掏出来准备动手。 李云芍拉回阿珏，警惕望着壮汉。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住手，孙开林。”女人柔软无力的声音滚进壮汉耳中。 “军师！”壮汉不满，又不得不让开半步，“他们是老，不，是我巡防的时候发现的，说是来北地寻人的。” “寻人？”女人泛白的嘴唇忍不住勾起，日常里平静无澜的眼底泛起温暖笑意，“云芍，是来找我的？” 女人的笑容瞬间融化了周身的寒意，熟悉的感觉涌上李云芍心头。 “嗯，来找你的。” “风棠姐。”阿珏又唤了一声，女人的视线回落，眸底风浪翻滚，敛下面上神色，对着孙开林道：“你们先回去吧，这是我的故人，不远千里来投奔我的。” “什么？”孙开林虎目圆睁，“这，这，军师没认错？” “不会，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再通知你们。” 风棠不管孙开林欲言又止想要解释，三两句把人打发了。 门重新被关上，孙开林恹恹。 其他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硬着头皮安慰：“老大，不都说不知者无罪，军师她不会怪罪你的。” “我知道。”孙开林垂头丧气蔫蔫道：“他们竟然是军师的故人，那我今天都做了什么啊？！啊！” 仰天长啸的孙开林并没有在风棠心中留下印迹。 风棠进屋对着老头直直跪在地上，“风棠见过老爷子。” “快起来吧，”老头赶紧扶起跪地的风棠唏嘘道：“哪里还有这么多规矩？” 老头手下是骨瘦如柴的胳膊，隔着厚实的棉衣也能清楚的摸出来骨头的形状，不由得有些心酸。 “你这是怎么了？身子骨怎么如此消瘦？” “老毛病了，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这样。”风棠眼底一片暖色，看着阿珏感慨：“少爷也长高了不少，以前才到我这里。” 风棠说着在自己额头比划。 “风棠姐，”阿珏终于见到熟人，也不顾风棠的调侃着急问道：“我阿姐呢？她也在这儿是不是？” “嗯，小姐出去打马匪去了。”风棠揉揉额角面容上一派疲色。 “打马匪？” “嗯，这个土楼就是小姐拉着俘虏来的马匪建的。”风棠风轻云淡开口，似乎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李云芍和阿珏嘴角同时抽搐，已经想象出来那副场景了。 “小玖她胡闹什么？”老头不明所以，“凉州的马匪也是能随意调遣的？” “老爷子，这个土楼的原址就是北地一个马匪头子的。被小姐一枪挑死后，”风棠犹豫一下，思考该怎么委婉说出自家小姐的所作所为。 “占山为王。”李云芍直言不讳。 “呃，”风棠停顿一瞬，扶额无奈笑道：“是这样。” 老头褶子密布的脸上震惊一片，“小玖是这样的人？不是吧，怎么我印象中的小玖乖顺的很啊？” 阿珏捂眼，索性不去看老头，一时不知道该可怜谁。 祖父被蒙骗的很惨，但是阿姐回来得知被祖父知晓了她的真实面目可能会更惨吧。 “哈哈，”风棠干笑两声，起身安排住处，“这里条件不如在林府时，老爷子和少爷多担待。” “风棠姐说什么呢，这已经比我们之前的强多了。”阿珏推门进去，暖意扑面而来。 安排好老头和阿珏，李云芍随着风棠回去。 “还有两个人，你也一起安排了。” “还有谁啊？”风棠迟疑，“是那个孩子吗？” “不是。”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风棠眼神飘向日常冷着一张脸的李云芍，看不出什么异样。 第89章 “发热了，一会儿宋轻言带他回来。”李云芍端起茶盏吣一口。 “发热了？”风棠神色一紧，“没有多大的事情吧？” “早产的孩子身体虚弱，时不时就会生病。一路上舟车劳顿，林熠也没怎么哭闹。”李云芍眸底一闪而过痛色。 “那孩子是个懂事的，不然怎么能在小姐手里活下去。”风棠唏嘘不已，对小崽也是格外好奇，“三岁了吧？” “嗯，还有一个月就满三岁了。” “真好，以后就在我们面前了。”风棠眼含笑意又问，“脾气怎么样？” “挺好，很乖。” “那就好，那就好，在小姐面前不乖的孩子可是要被狠狠教训的。” “就她那个狗脾气还嫌别人脾气不好？”李云芍眉心轻蹙想想日后的日子，可热闹着了。 “哈，”风棠眼里笑意顺着嘴巴流出来，“你也就敢在背后嘀咕。” “云芍？” “云芍？” 宋轻言低促的声音被风搅得含含糊糊。 李云芍骤然起身朝外走去，风棠拢拢衣裳坐在原地等着。 不一会儿，李云芍带着三个人回来。 “这里可真暖和！”宋轻言进来长舒一口气，屋里的温暖驱散了外面的寒冷。 阿木怀里的小崽半阖着长睫要睡不睡，轻淡的眉毛紧蹙在眉心，蔫巴巴的靠在阿木肩头。 风棠起身，眉目流转间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人。至于小崽，一会儿直接让云芍直接抱到自己屋里，到时候好好看！ 宋轻言被风棠看着如芒刺背，忍不住扯扯李云芍衣袖，有些局促问道：“云芍，这女人是谁啊？” “我叫风棠，是云芍的好姐妹。”风棠边说边观察宋轻言。 阿木木讷的面容平平无奇，沉稳无声的脚步，风棠在他进来那一刻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既然是云芍带过来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至于这个人，一看就不一般，和云芍关系不一般。 风棠按下心中猜想，面上笑道：“云芍啊，不给我引荐一下他，俩？” 轻微的停顿让李云芍瞬间会意，波澜不惊的指着宋轻言开口：“这个是宋轻言。” 又指指阿木，“这个是阿木，会武功。阿木怀里的是林熠。” “就这样？”宋轻言还等着下文，结果李云芍介绍了一遍没有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李云芍无望的死鱼眼皮一长，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反倒是风棠兴致盎然，“哦，为何这么说？云芍引荐的不对？” “当然不对！”宋轻言上前一步拉着李云芍的手不满：“云芍，你怎么不把咱俩的关系说出来呢？！” “你们俩的关系？”风棠拢衣裳的手指轻颤，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平和但还是随着扬起的语气泄露出来，“你们俩什么关系？” 李云芍心里一沉，抬眸看看宋轻言，眼里的期待要溢出来，心里不想说出来，但是又害怕宋轻言失望的眼神，只能无奈叹气开口：“恋人。” “恋人？！” “恋人？！” 两道震惊的声音同时从风棠和宋轻言嘴里破口而出，二人对视一眼，宋轻言不敢相信质问： “云芍，咱们俩只是恋人？” “你们俩还不止恋人？”风棠身上的衣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悄无声息，不过她现在也没时间去捡，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询问。 毕竟按照李云芍的性子下次还能这么乖顺的被抓着问问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 宋轻言强压下心中的不痛快，摆出一副破碎迷离的模样，似乎不明白怎么就变成随时可以结束关系的恋人身份，委屈问道：“你不是说等安定下来就成亲吗？” 李云芍很想否认这话不是她说的，但是看着宋轻言一副被负心汉辜负的神情又忍不下心。 “云芍，你们是私定终身了吗？”风棠瞅着一脸纠结的李云芍和神色受伤不已的宋轻言试探问道。 宋轻言重重点头，拉住李云芍的手十指交叉宣誓主权，“对！云芍说过会和我成亲的！” 语气之坚定，相交的手掌紧紧被宋轻言禁锢着。 宋轻言说完又忐忑看向李云芍弱气询问：“是吧？云芍。” 李云芍眼中倒映着宋轻言的惴惴不安，鬼使神差点点头，恍惚过来冲着风棠笑道：“是。” 风棠被秀一脸，原本看热闹的心思也没了，只轻笑一声，“挺好，等我们小姐忙完了，给你们举行婚礼。” “小姐？”宋轻言不明白哪里来的小姐。 “对啊，她出去剿匪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风棠眸色柔和，“我带你们去休息。” 末了小崽已经趴在阿木肩上睡着了。 “大夫怎么说？” “小熠体弱再加上劳累才起热。已经在大夫那里喝过药了，明天再看看情况。”阿木将小崽小心递给李云芍。 小崽被惊动抖了抖，风棠凑上来赶紧拍拍。 “你们回去休息吧。”风棠出声赶人，宋轻言一步三回头不舍离开。 风棠看了好笑，“他看起来很黏你。” 李云芍轻手轻脚将小崽放在床上，不理会风棠的打趣。 风棠捡起地上的衣袍挂在床头，坐在床上俯身看着沉睡的小崽，忍不住感慨：“当时他才这么大，”说着两根手指比划一个长度，“就跟个小老鼠一样。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小孩子见风长，现在回来了，可以好好养他了。”李云芍眸色沉沉，指尖轻点小崽额头。 “是啊，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风棠精神头颇好，看起来轻松恣意。 “一路打听过来的，在锦城听说凉州北有一支异军突起的林家军。”李云芍眉头微挑，“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当时碰见那个傻大个，也只是想着先给林熠看病，后来听他说军师就想着来看看。” “孙开林那人是有点儿缺心眼，不过人不坏。”风棠眉眼含笑，昏黄的烛光朦胧了屋里的暖意，风棠苍白的脸上也爬上丝丝血色。 “嗯，是有些缺心眼，竟然看上了你。”李云芍好整以暇等着风棠辩驳。 “看出来了？”风棠觉得不可思议，“你以前可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 “他表现的太明显。” “唉~”风棠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淡，愁云染上眉梢，“大傻个一个。我可不想背负感情债！” “那你拒绝。” “拒绝，他什么都没说，我怎么拒绝？我若是挑明了，他不承认岂不是显得我自作多情？” 风棠自然做不出来这种掉颜面的事情。 第90章 “你觉得他有这个脑子？” “怎么说话呢？虽然人是傻了点儿，但是偶尔还是灵光的。”风棠说完自己忍不住笑出声。细长的手指戳戳嘴巴在睡梦中无意识蠕动的小崽，低声道：“他真的好软啊。” “别把他吵醒了。”李云芍拍开风棠犯欠的手指，“让他好好睡。” “知道了，知道了。”风棠躺在被褥上，清澈平和的眼眸一错不错在小崽沉睡的小脸上流连。 墨羽般浓密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小巧秀气的鼻子，粉中透白的嘴唇，看着看着手指又蠢蠢欲动划过鼻梁戳到脸颊。 被骚扰的小崽眉头微动，转头翻身面向床内。 风棠意犹未尽，“他太瘦了，小孩子还是要养的胖乎乎的好。” “自然，明天你去找个厨艺好的。”李云芍对着风棠毫不客气直接指使人。 “呵，使唤我使唤的倒是顺手。”风棠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 “谁让你有出息了，军师大人。” “这个是小姐给封的，害怕她出去控制不住这地方的人。” “她不是向来推崇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先礼后兵，这个地方有些人就是被她用拳头打服的。有时候人都是犯贱的，拳头对于有些人来说更好使。” 风棠嘴角漾起嘲讽的弧度，轻咳随之而来，眼神落在床上小崽身上，下意识坐起身子捂住嘴巴闷咳不止。 李云芍看着咳嗽不停的风棠眸里闪过忧虑，“你这是什么时候的老毛病？” “你走后就有了。”风棠不欲多言，都是过去的事情，再提除了徒增伤感别无益处。 “没找人看？” “看了，伤了肺腑，一到天冷就这样。等天暖和就好了。”风棠似乎已经习惯了无所谓道。 李云芍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风棠视线掠过李云芍有些愁苦的脸庞，轻铃般的笑声随即溢出，五官随着上扬的嘴角灵动起来，“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 “你要是带个孩子，你也得婆婆妈妈。”李云芍眼皮上挑，浅褐色的瞳眸里尽是无奈。 “行行，”风棠仰躺在床上，疲惫渐渐翻涌上来羽睫扑扇阖上略微干涩的双眼。 次日一早，透亮的光线投进土楼小院中，夜里看不见的景色现在一览无余。 只是院子里寂静无两，各个房间紧闭房门。 睡梦中的李云芍胸口发闷，像是有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落在身上压的喘不过气来，接着被什么东西重重甩在脖子上。 李云芍眼皮骤然掀开，土黄的屋梁映入眼帘，垂眸而下小崽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嘴巴微张，嘴角亮晶晶的口水顺着鼓起的脸颊逆流向上，小小的胳膊横贯在脖子上。 李云芍轻手轻脚拿开胳膊，上手捏捏手感颇好的脸颊起身。 屋门打开，一股子冷意卷着寒风扑面而来。低矮的围墙内外蒙上一层白霜，院门靠墙的地方一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枝干肆意凌立在冷风中哗哗作响。 树下还有一个痕迹斑驳的大磨盘，光滑的石头像是被抛了光。 “娘？”小崽略带干哑的奶声响起，李云芍转身关门，回头便是床上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着。 “云芍，他竟然没哭？”风棠新奇的声音穿过李云芍耳朵。 风棠手指微动，推倒坐起来乖乖的小崽。 李云芍上前一步无语道：“你多大了？” 风棠又拉起小崽，提气将他提溜到自己怀里。 小崽红彤彤的眼眶刹时眼泪要掉，粉白的嘴唇抖抖又控制不住嘴角向下。 “唉唉，别哭别哭，”风棠语气缓中带急抬手准备给他擦眼泪，被小崽后仰躲过去。 李云芍见小崽僵直身子不敢动，啼笑皆非，弯腰把他从风棠怀里捞出来。 “娘~”小崽落入李云芍怀中瞬间委屈，搂着李云芍脖子不松手，扭头不去看那个奇怪的女人。 “云芍，我是不是把他惹生气了？”风棠有些忐忑，自己只是看他好玩推了两把罢了，怎么就把人惹生气了呢？ “你都多大了？起来还逗小孩？那是孩子，不是玩具。”李云芍神色平平中透着淡淡的嫌弃。 风棠穿好自己衣裳，视线一直停留在乖乖坐在床上的小崽身上，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我是你风棠姨，林熠。” 小崽听见自己的名字抬眸看了风棠一眼，转而挪动着小屁股背对着风棠。 “嗨，”风棠被气笑了，又强行把小崽扭回来正对着自己，再一次自我介绍，“我是你风棠姨。” 小崽小手一抬捂住耳朵，眼珠子悄悄瞥了一眼李云芍，见她不说话转身钻进被窝里。 “他怎么气性那么大？你不是说他性子很好吗？”风棠不理解，无往不利的她竟然在一个孩子身上吃了瘪。 “性子不好早就哭了，”李云芍也不说其他，看着被窝里缩成一团的小乌龟，眼中闪过丝丝笑意，“林熠，这个不讨喜的女人以后要跟你生活在一起哦，你不想认识她吗？” 平静的语气轻软里带着些诱哄。 片刻后，小崽默默从被窝里爬出来，凌乱细软的头发横七竖八翘哧着，看起来整个人都茸茸的。 风棠捂住心肝乱颤的胸口长叹息，“这孩子长的真叫人心软。” 小崽勉强支撑着身子站起来，厚实柔软的被褥像棉花一样，一踩一个坑，小崽走的踉踉跄跄，倚靠在站在床边的李云芍身上。 “去看看她？”李云芍语气柔下来，不似之前的命令反而有种商量的口气在里边。 风棠眼前一亮，期待看向离自己不远的小家伙。 只见小崽头摇成拨浪鼓，一头扎在李云芍怀里不露面。 “她坏！欺负小熠！”软软细嫩的声音里充斥着对风棠的不满。 李云芍与风棠对视，挑眉中夹杂着看好戏的成分。 “小心眼，记仇鬼。”风棠轻叹一声也不勉强只是开始伤心，嘴里不停喃喃：“我这是不讨小熠喜欢了吗？我好难过啊？呜呜呜~~” 劣质的演技看得李云芍眉心直突突，不过随着呜呜声越来越大，怀里的小崽有些站不住，悄悄回头打量正在装哭的风棠。 得，这装哭不多不少正好够骗没读过书的小崽。 风棠见有效果，带着哭腔继续拗怨：“果然是我太过分了吗？小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第91章 “没有。”小崽撇撇小嘴，仰头望向李云芍辩驳：“娘，我没有。” 风棠见状垂泪低泣，“我就是不招人喜欢，我真是个坏女人，呜呜呜，，，” 李云芍看着明显掩不住笑却佯装痛哭的风棠黑线一脸。逗小孩真的好吗？ “没有，没有，”奶声奶气的反驳听得风棠心都化了，趁机得寸进尺提要求，“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崽犹豫，因为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很怪，下意识抬眸看看李云芍。 感受到小崽的视线，李云芍低头问：“你想让她抱吗？” 风棠满怀期待等了片刻，掩面的袖子偷偷移开，见小崽看过来呜呜的更大声。 小崽迟疑，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拭泪的风棠，小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不要。” 风棠哭声骤止，悲伤的模样僵在脸上，但也没影响她眉目如画的美貌。 “军师！军师！”孙开林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来人了，还不快去开门？”李云芍眉毛轻挑，把小崽抱到地上，等他站稳，牵着他向外走。 孙开林门外的叫声惹得昨夜睡的极好的几人纷纷打开房门出来。 几人看着风棠开门将孙开林放进来。 宋轻言站在李云芍身边侧首偷偷问：“这汉子和她什么关系？” 李云芍眼神上瞟，眼里全是宋轻言好奇的八卦神色。 “我感觉他俩关系不一般啊。”宋轻言和李云芍对视个正着嘿嘿一笑。 阿珏从上到下打量院中的壮汉审视的目光看得孙开林如芒被刺如坐针毡犹豫开口：“几位吃了吗？” 一提这话，宋轻言肚子咕咕作响，其他人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众人沉默片刻，风棠含笑道：“看看我这记性，忘了让准备饭菜。孙开林，麻烦孙大嫂多做些饭送过来。” “行，不过我就是来叫你们吃饭的。”孙开林憨憨一笑，“军师，咱们走吧。” “这，”风棠脚步顿住，“轻言，阿木和”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阿珏，阿珏感受到风棠的视线主动站出来开口道：“我和阿木，轻言一起去把饭端回来吧。” 风棠颔首，孙开林还想再说些什么见风棠移开视线只能住嘴。 “几位请跟我来。”转身领着他们回去拿饭。 “你经常这么干？”李云芍目光落在风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葱根手指上，三个人就她的手最嫩，可见自己不在的这几年也没见她干过活。 “是啊，小姐每个月会拨出来一部分钱充当伙食费。整个土楼里的孤儿都去孙家吃饭，其中也有我和小姐。”风棠已经习以为常，说起来极为自然。 “孙家？孙开林家？”李云芍摸摸小崽的小手感觉有些凉转身朝着堂厅走。 “孙开林家，孙大嫂是孙开林的长嫂，做饭还挺好吃的。一会儿你们可以尝尝。”风棠手缩回衣袖瑟缩一下。 抬头正好看见小崽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就看见小崽扭头不看她，风棠扯嘴咬牙。 去孙家的路上，宋轻言看着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土屋，家家户户带着低矮的院墙不由得惊奇。 “你说，这土屋建在山上，万一哪天遇见了暴雨怎么办？”宋轻言和阿珏落在后边边看边说。 “这边干燥少雨，极少会有暴雨出现。而且这土屋应该不是泥土简单堆砌而成。”阿珏以前生活在凉州中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房子。 “那是当然！”孙开林驻足，“我们这的屋子冬暖夏凉很结实的。对了，你们是军师的兄弟姐妹？” 阿珏点头，“对。” “哦，那你们安心在这儿住下吧。再过几日我们将军回来了，你们也能见面了。”孙开林继续前面领路还不忘提醒，“你们走快些，晚了就只能吃剩饭了。” 宋轻言和阿珏赶紧跟上。 “大嫂，我回来了。”孙开林拐了几道弯才停在一处土屋前招呼道。 一个身体壮实的女人端盆出来，乌发干净利落的缠成低髻坠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干净，看见宋轻言几人神色迟疑问： “这几位是？” “这是军师的兄弟，昨晚刚来这边。”孙开林解释。 “快进来吧。怎么不见军师过来？”孙大嫂爽朗高声询问。 “军师家里还有人呢，今天他们端回去吃。” “哦，”孙大嫂颇为遗憾，“今天我还炖了军师喜欢吃的小鸡炖土豆，端回去该凉了吧？” “没关系的，大嫂。”阿珏清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适时开口，“如果凉了，我们在热一下就好了。” 宋轻言跟着附和。 孙大嫂这才看清楚三人的容貌，视线落在阿珏和宋轻言身上先是一惊，而后看到阿木又是一惊。 把孙开林扯到一边悄声询问：“这都是军师的兄弟？” 孙开林不明所以，只能点头。 孙大嫂指指阿珏和宋轻言低声说道：“你说他俩是我还相信，但是那个脸上带疤的一看就是个马匪吧！” 孙开林瞟了一眼三人，和阿木对视一眼有些不自在，低声道：“大嫂，你说什么呢？昨天晚上他们在军师家住了一晚上，不会有问题的！别说这种话！” 宋轻言趁着孙家叔嫂两个讨论，环视四周的环境，正巧和屋里一个小孩对视个正着。 不一会儿，门缝从上到下趴了一溜儿小孩，还有小孩挤个位置探出头来，连饭粒子还挂在脸上。 “阿珏，你们看。”宋轻言抬抬下巴示意他们，“他们家好多小孩啊。” “那是将军捡回来的小孩儿。”孙开林走上前来解释。 “捡回来的？” “嗯，将军每次出去都会捡回来，都是些没爹没娘的孤儿。” “孙队长！”小孩儿顾不上吃饭一股脑挤出来。 宋轻言他们这才看见还有几个和小崽差不多大的孩子，瘦瘦小小的挤不上槽，只能站在最外围眼含羡慕看着比他们大的孩子。 “孙队长，军师怎么没来吃饭啊？” “孙队长，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啊？” “孙队长，他们是谁啊？”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时盖住孙开林的声音。 孙大嫂拿着锅铲跑出来怒吼一声，“饭吃好了？还不赶快回去吃饭！晚了，我就直接把饭扔了，让你们饿肚子！不听话的小崽子们！” 小孩们一哄而散，个头小的差点没被撞翻。幸好宋轻言眼疾手快提溜起来一个，两两对视，小孩干瘦的脸蛋上竟然飞速染上红霞。 第92章 宋轻言看得惊奇不已，将小孩放在地上，戳戳一旁的阿珏问：“那小孩竟然看见我脸红了。真是个乖孩子！” 阿珏无语，“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就因为他看你脸红？” “说明他有正常的审美！”宋轻言臭屁道，眉眼之间止不住的嘚瑟。 “也可能是被你吓得。”阿木神补刀，平常木讷寡言的人也看不下去宋轻言的自恋。 阿珏忍不住嘴角勾起，隽秀的眸子里漾开层层涟漪。 孙大嫂看着嘀嘀咕咕的三个人，转头问自己小叔子：“开林，他们还端饭吗？” “我问问。”孙开林直接问：“喂，你们还吃饭吗？军师还在家里等着呢。” 宋轻言傲娇哼一声嘴里喃喃道：“你们就是嫉妒！” 说着接过孙大嫂手里的小鸡炖土豆，直言问：“大嫂，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一句话逗笑了孙大嫂，看着英朗俊气的脸庞哈哈大笑：“长的好，就是太瘦了。以后来大嫂家，大嫂给你做好吃的养胖你！” 爽朗的笑声再度溢出，弄得宋轻言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扭捏欣然答应：“行啊，我以后天天来蹭饭。” “行行行，大嫂等着你来。” 一句话打开了孙大嫂的芥蒂，毕竟一个上来就问容貌的男人，估计也不会有啥心眼。 阿珏木了，端着饭菜和孙家叔嫂打声招呼就往外走，实在不想在带着令人尴尬的地方。 只是他忽略了令人尴尬的是人，而不是地方。一路上宋轻言喜滋滋，莫名其妙嘿嘿笑，惹得阿珏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推开大门，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变得温凉，宋轻言直接端到厨房生火重新热一遍。 李云芍站在厨房门口，将厨房上上下下巡视了一遍，不生火，东西倒是挺齐全。 “云芍，刚才我，，，”宋轻言满眼嘚瑟将在孙家遇见的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言罢还不忘挑眉询问：“你说我长的怎么样？” 李云芍目光落在宋轻言脸上，漆黑明亮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期待，两眉弯弯却因着直挺的鼻梁不显得女气，两腮紧致的皮肤向下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略微发白的唇瓣不自觉轻抿。 第一次见他，就从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就看出他优越的骨相，不然也不会为了一口饼进院。 “怎么样啊？很难回答吗？”宋轻言被她看得有些紧张，眸色沉沉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嗯，好看。”李云芍嘴角微勾，“那孩子有眼光。” 宋轻言得到认同，眉眼里全是盛不住的欢喜，这一刻他不再是因为那个孩子的脸红而是李云芍对他容貌的认可而高兴。 “云芍，好了没？”风棠来催促，一眼就注意到烧火的宋轻言，忍不住调侃道：“啧啧啧，轻言还真是贤惠。” 宋轻言掀开锅盖，对风棠的话颔首表示认可。 “我们家，云芍主外我主内。烧火做饭我在行。”宋轻言颇为志得意满。 风棠停在门口手肘戳戳李云芍，“你在哪里找到这么个体贴人儿？” 李云芍垂眸不言，接过宋轻言手里的饭菜转身端出去。 风棠碰了鼻子灰也不在乎，转而对着宋轻言道：“轻言啊，你喜欢云芍什么啊？整天冷着一张脸，看谁都不爽的模样，忒不招人喜欢了。” 风棠用半真半假的话试探。 “没有啊，”宋轻言抬眼看看风棠，“我就喜欢这样的。”说着脸上泛起一层羞意，暗暗剜了眼风棠嘟囔着：“那种看起来漂亮非常的反而不靠谱。” 风棠觉得不对劲，反应过来心中吐槽道：这小子嘴巴不饶人！ 几人围在桌上吃饭，风棠凑在小崽身边殷勤备至，土豆鸡肉茄子通通都往小崽碗里夹，边夹边轻哄：“小熠，这些饭饭可好吃了，多吃点才能长高高哦。” 小崽手里的勺子挖着饭往嘴里送，就是不搭理她。 风棠丝毫不气馁，继续美食进攻。 “好了，”李云芍看着小崽碗里越堆越多的饭菜出口制止，“别夹了，他吃不完。” “小熠饭量这么小的么？”风棠停手，半小碗饭的量而已。 “他脾胃弱，吃多了不消化。”宋轻言把小崽碗里的饭菜夹出来，“大夫建议少食多餐，现在安稳下来了，可以给小熠加餐了。” 风棠眼里闪过丝丝心疼，“乖乖，以后风棠姨一定好好照顾你。” 小崽抬头露出油乎乎的小嘴，看了一眼风棠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饭菜奶声奶气道：“谢谢。” “哎呀，真是乖乖。”风棠顿时心里暖意横生，心里止不住感慨：真是一颗小甜豆！ 李云芍瞥了眼暗自松口气的小崽，眼底透出笑来。 一顿饭吃的众人肚皮溜圆，宋轻言直接向后一靠，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两眼发直。 “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去逛逛，正好你们也熟悉熟悉环境。”风棠素白的脸上神色放松，手指勾勾身边小崽的手心微勾唇角。 “理应如此。”老头捋捋胡子，对此十分期待。 午后的日头暖暖照在人身上，土楼门口聚集了不少女人坐在那里唠嗑晒太阳。 “孙大嫂，你说军师家来人了？”一个女人听着孙大嫂的话惊讶不已，“我还一直以为将军军师家里已经没人了呢？” “来了来了，开林带回来的。”孙大嫂低头纳鞋底应声而答。 “那你们家开林岂不是又立功了？” “多大点事儿，又不是砍马匪立啥功？”孙大嫂不以为然。 “帮将军军师她们把亲人找回来了，还不算立功？”女人提声，似乎是在给孙家鸣不平。 “不至于，是他们自己找过来的，只是碰巧撞上开林巡防。” “原来是这样啊。”女人了然，突然看着远处几人走过来，为首的正是风棠，颇有些激动大声问道：“你们看，那是不是军师？她身后是不是就是她家里人？” 几人由远及近，风棠闻言笑着回答，“是啊。几位嫂子在这里晒太阳呢？” “哎呀，军师你家里人来了，怎么不和我们说，我们好好生招待啊！”会来事儿的女人已经开始张罗了。 “不用不用，他们跟我住在一起。以后少不了麻烦各位嫂子。”风棠客气回应。 “军师，这俩都是你兄弟？”有女人已经注意到宋轻言和阿珏了。 “对。” 第93章 “哎呀，长得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和军师是一家人。”女人朗声大笑恭维道。 “哈哈，可不敢这么说，我这两兄弟都不是内敛的人。”风棠两手交叉揣袖，看向几个女人眸光柔柔。 “不内敛才好，咱们这里的汉子哪个不是痛痛快快，有一说一的。”女人有来有回接着风棠的话，倒是也没停下手里的活计。 “嫂子们这是在纳鞋底？” “是啊，这不是要过冬了嘛。咱们这里还有这么多士兵，冬天冷了没有棉鞋可是要遭罪的。”孙大嫂头都没抬，一针一线快速沿着鞋底上下穿线。 “那还真是辛苦嫂子们了。”风棠一句话惹得孙大嫂抬头微嗔：“军师咋总是跟俺们这么客气。” 风棠浅笑赔罪接着道：“那你们忙，我再带他们到处转转。” “行，你们去吧。晚上别忘了来我家吃饭！”孙大嫂忙不迭叮嘱，说着视线又回到手上。 看着风棠带他们走远，有好奇的女人努努嘴，“你们看见了没？刚才军师身后的女子还抱个小娃娃。” “青嫂子，你这么好奇，刚才军师在的时候怎么不问？”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吗？”那个好奇的女人讨笑一笑，“谁知道啥情况啊，问出来多冒昧，说不定还惹军师厌烦。” “有话就直说，军师啥脾气，你都处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孙大嫂抬眸睨了一眼青嫂子，这人就是心眼子多！ “军师脾气是好，但是就是看着有距离感。那清亮亮的眼睛看过来，好像能看出你在想啥，有点吓人。”青嫂子嘿嘿一笑。 只是这话也惹得坐在那里的其他几人点头。 风棠领着他们路过三三两两的人家时，透过低矮的院墙将院里看的一清二楚。 基本上家家都是差不多的布置，简单明了又不失温馨。 “军师！军师！” 路过有小孩的院子，就会传来小孩惊喜的呼唤声。 不一会儿，风棠他们身后跟上一小串尾巴。叽叽喳喳的问着各种他们感兴趣的问题。 “军师，他们以后也住这里么？” 风棠点头。 “军师，这个小妹妹好小，我们能带他一起玩吗？”其中一个半大的小伙子一直盯着李云芍怀里的小崽。 “可以是可以，”风棠视线下意识看向小崽随后含笑回道：“不过，小石头，他不是小妹妹是小弟弟。” “啊？”小石头圆鼓鼓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长得比小兰花还好看。” “石头，你什么意思！”孩子群里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扑到石头身上狠狠揍了两拳，末了不解气又添了一脚。 “军师，以后我带着小弟弟玩！”小兰花黝黑的脸颊上一脸坚定，黑黝黝的目光定定看着小崽。 “行行行，以后让小熠跟你们玩。”风棠扶额无奈，耳边还是石头叽哇乱叫的抱怨。 小兰花踮着脚尖揪住石头的衣领气势汹汹，“听见没，军师说了，以后我带小熠玩！所以我才是老大！” 李云芍垂眸视线落在小兰花身上。 风棠歪身靠近带笑轻声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她？” 阿珏哼笑，“何止像她？” 三人之间的哑谜，宋轻言看不明白，撇撇嘴挤开风棠殷勤问李云芍：“云芍，小熠我来抱吧。” 李云芍转身将小崽递过去，另一边石头已经借着身高优势将小兰花反压，其他孩子在一旁为自己支持的加油助威。 风棠站在一边也不管，似乎是对这种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了。直到两个人都住手，风棠才轻飘飘来一句：“你们都回去吧。” “啊？”石头急了连忙表示：“军师，我们不打架了。你们去哪里，我们可以带你去！” “对啊，对啊！这寨子里我们摸的可熟了，军师想去哪里都可以！” 小兰花这回倒是暂时丢掉那一点不足挂齿的仇怨和石头齐心想要说服风棠。 风棠扯嘴一笑，“不用。” 说完还不忘友好提醒小兰花，“小兰花，我刚才碰见青嫂子了，你又打成这个灰头土脸的样子，恐怕是要挨揍的。” “哎呀呀，”小兰花抱着脑袋急得转圈，“军师怎么不早说？！您应该阻拦我的！” “啊呸！就你，牛劲上来谁能拦住你？”石头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小心碰到腿上刚才小兰花踢的地方一阵龇牙咧嘴。 “好了，都回去吧。小奇，你带他们去找孙大嫂。”风棠看着乖乖跟在身后不怎么说话，圆圆的脑袋锅盖一样的头发，头顶还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说道。 “好，军师。”小奇乖乖点头，领着剩下的小孩朝另一个方向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风棠，发现风棠还在注视着他，立刻回头，只是小胸脯挺得更直。 石头和小兰花面面相觑，似乎不懂自己的小伙伴怎么就叛变了，连忙追上去。 “这里的孩子都是捡回来的？”李云芍目光一直跟随着那群孩子的身影，活蹦乱跳充满活力。 “大部分是，还有一些是有爹娘的。”风棠说着跨过台阶向下。 一行人来到土楼城门口。 夜里还看不出具体的形状来，白天日头正好的时候，李云芍他们顺着城门向远处眺望，土楼蜿蜒盘旋，不远处就有一个碉堡似的了望台。 “去楼上看看吧。” 风棠率先一步登上阶梯，楼上风声呼啸，远处此起彼伏的丘坡也成了平平的画面，日头下能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苍茫一片。 “军师！” “军师！” 三五步一声军师，楼上驻守的士兵迎风而站挺直腰杆目视前方。 来回巡视的士兵看见风棠带人上来，立马让开一条道出来。 “你们巡视你们的，我只是来看看。”风棠依旧那副表情，只不过周身的气场外散，风中凌立更显得气势十足。 “军师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跟我们说。”领头的士兵眼神不自觉看向风棠身后李云芍他们几个，“这几位是？” “投奔而来的兄弟。” “哦，我记得将军说过闲杂人等无故不得上城楼。”领头士兵直视风棠眼睛，眼底不自觉流露出兴兴的挑衅。 “是吗，他们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风棠不欲与他多说。 “军师总不能因为是自己亲戚就坏了将军的规矩吧。”领头士兵并没有见好就收，这回直接开口直言：“军师这是无视将军制定的规矩吗？” 第94章 端的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眼尾扫向李云芍更是流出不屑，“一个女人更不符合规矩。” “蒋队长，你这是看不起女人？”风棠眸中柔和尽散，楼上呼啸的寒风刮进眼底冰寒一片。 “不敢，将军和军师都是女人，我怎么敢看不起女人呢？”蒋三嘴上这么说着，只是语气里透出的不服全然不是这样，“将军军师就算了，只是这个女人怎么能坏了规矩。还是说将军制定的规矩只用来约束我们这些人？” 这话说的挑衅十足，立刻引起蒋三手下一队士兵的不满，连忙随声应和。 “是啊，军师，可不能坏了规矩。” “对啊，这城楼若是谁都能上来，不是耽误我们的执行任务嘛？” 三两句不满飘荡在空中飞向站岗的士兵。 风棠神色一凛，眸底寒意凝结刺向为首挑事的蒋三。 蒋三直愣愣与风棠对视，眼里的不服不忿呼之欲出。 “你，” 风棠的话还没出口，李云芍上前一步死鱼眼皮抬起，浅褐色的瞳眸将蒋三的不屑纳入眼中唇瓣轻启：“你又是谁？嘴里一心八道说着规矩，你这种不尊上峰的言辞也是规矩？” 蒋三被噎住，反应过来立马呛声：“将军说了，军师与我们并无两样！哪怕是将军也与我们并无两样！何来的上峰之说！而且我们说话，你一个女人插什么话，有你说话的份吗？” 李云芍勾唇冷笑，“好一个别无两样，既然别无两样你为何不去剿匪？为何她是将军，而你只是一个，” 李云芍侧首示意。 风棠低声提醒，“队长。” “而你只是个队长。聪明人是不会把上峰说的客套话当真。”李云芍敛起神色面无表情盯着蒋三，“风棠带我们过来是不符合规矩，但是你这般不给她颜面就很令人不爽。” 冷硬的语气夹带着冰渣，护短的言语听得风棠心里暖暖的。 “我，我只是遵守将军定下来的规矩。”蒋三梗着脖子与李云芍辩驳。 “行，你遵守你的规矩。”李云芍眸中的不耐聚起层层黑雾，“但是你的言行举止让我很不开心啊。” 蒋三听着这熟悉的话，心头一阵发麻，不好的预感从后脊“蹭”爬上来。 果然，下一秒胸前剧痛席卷全身，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腾空而起重重摔向地面。 蒋三身后的小卒子连忙跑过去搀扶他伴随着杂七杂八的问候，“队长，你没事儿吧？” 李云芍上前一步，“你们将军应该经常跟你们说，军队里谁的拳头硬听谁的。你现在服吗？” 蒋三捂着胸口，脸上的不齿已经溢出来，“你这个女人真不要脸，竟然偷袭！” “哈，”李云芍只觉得好笑，不可思议转头问风棠，“这就是你们选的队长？竟然还有这种蠢笨的思想。遇到真刀真枪时，敌人会通知你一声我要进攻了才开始吗？” 说完满脸嫌弃询问风棠，“这种蠢货，你从哪里找来的？” “啊！！！”蒋三听见这话，尖叫怒气冲冲推开扶他的小卒子抽出腰间的大刀向着李云芍砍去，眼睛散出恼羞成怒的杀意。 “云芍！”宋轻言眸光骤缩想要上前，却被阿珏一把拉住，阿珏勾起嘴角随声一句“放心。” 言语间李云芍侧身一闪，避开锋利的刀刃，转身手掌扭向蒋三拿刀的胳膊，运力向后一转。 “咔嚓”一声，“啊！”蒋三这回又吃痛嚎叫。李云芍置若罔闻抬腿曲膝猛得踢向蒋三的腿弯处，蒋三受痛直直被强行压跪在地面。 他身后的小卒子们哗然一片，原本驻守的士兵眼珠子也止不住向这边瞟过来。 “看不起女人，被女人压着打的滋味怎么样？”李云芍垂眸手上力气松懈嘲讽。 蒋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筋骨一般瘫软在地上。 风棠适时站出来语气夸张劝道：“哎呀！云芍，你下手这么重做什么，你看看蒋队长被你揍得都不能继续执行任务了。” “这种没什么真本事只会耍威风逞能的人，无事的时候还好，真遇见什么事情，就等着受死吧。”李云芍言辞间显露出溢于言表的嫌弃。 “哎呀！你不要这么说，虽然蒋队长言辞有误双标的很，但谁让他是队长呢，可是将军亲自任命的。平时自然威风的很！”风棠半软半硬的夹间话说的是一点儿都不符合她军师的身份。 “军师？”一道男声从后面响起恭敬中带着疑惑。 风棠扭头脸上的笑真心实意了几分，“赵队长来了，是换班吗？” “是！”赵阚掷地有声但看着地上的蒋三不解问：“蒋三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风棠不欲多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指着蒋三身边的士兵催促道：“还不扶你们队长去大夫那里看看！” 蒋三疼的直不起腰来，还是几个士兵合力将他抬下楼。 只是路过李云芍的时候，没了刚才不可一世的模样，反而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她。 “呵。” “军师借过，我等去巡防。”赵阚带着身后的士兵穿过李云芍几人训练有素离开。 “这人不错。” “嗯，是个明白人。”风棠颔首，不由得内心轻蹙点点李云芍，“你啊你，等着小姐回来罚你。” “她理料出来的什么狗屁人物，没什么真本事，就多长二两肉出来，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李云芍毫不客气的抨击，眼里流露出的厌烦让人心惊。 “就是就是，”宋轻言走上前附和，“云芍别生气，不值得！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你看咱们家的男人就很正常啊。” 宋轻言生怕李云芍的怒气牵扯到自己身上，又连忙哄着出主意：“别生气了，回来我和阿木给他套麻袋，狠狠教训他一顿！” 风棠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目光落在宋轻言身上，这人看起来老实，想不到也是个凶残货！心里直突突怎么办？ 风棠现在不怀疑，李云芍要是杀人，宋轻言绝对是站在她身边给她递刀的那个人！ “风棠啊，这里的士兵都是什么出身？”老头不理会宋轻言对着李云芍撒娇卖乖逗她开心，转而视线投在不远处的士兵身上。 风棠一时无言，犹豫片刻开口道：“大部分是无家可归的难民，还有一部分是这个土楼寨子剩的马匪，刚才那个蒋三就是。” 第95章 “怪不得一身匪气！” 宋轻言闻言立马贬斥，只是这话说的带着浓烈的个人情感。 风棠顿了顿，看了一眼老头开口道：“还有一小部分林家军的旧部以及家人。” 老头身形踉跄，勉强稳住身子，小心开口：“他们在哪里？” “跟着小姐去剿匪了。” “这里没留下些？” “没有。” “没有？”李云芍眉头紧锁，“万一有马匪来袭岂不是连个能挡的人都没有？” “云芍，你不要小看留下来的这些人。虽然他们远不及你，但是护个土楼寨子还是绰绰有余的。”风棠嘴角轻勾，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这里剩下的人，也是经过每日严格训练的。” “训练？这里还有练武场？” “嗯，小姐专门开辟了一块地方。寨子人少也够用了。” “现在谁负责他们的日常训练？”老头捋捋胡子发问。 “孙开林。” “他行吗？”阿珏脑海里浮现孙开林壮汉模样有些迟疑。 “肯定没办法和正规军比，但是防身守城还是没问题的。”风棠哭笑不得，“虽然这里的条件远比不上以前，但是足够护住整个寨子，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李云芍点头，看了眼嘴唇有些发白的小崽，才意识到楼上风冷。 “咱们下去吧。” 风棠顺着李云芍的视线移过去，“哎呦，我的乖乖，我给忘了。看得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风棠软腻的腔调哄着和她对视的小崽，乌溜溜清澈的眼神看得人心软软的。 很快蒋三在城楼上被揍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往整个寨子。 传闻传的有鼻子有眼，有目击者说亲眼看见蒋三鼻青脸肿架着拐杖从大夫那出来，两条腿被刚来的军师亲戚打断了。 孙开林晚上巡防回来刚进城门就被赵阚截胡打听。 “你带回来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头？” “军师亲戚啊。”孙开林不明所以，“怎么了？你怎么想起问他们？” “里边有练家子？”赵阚眸色深深眼神试探。 “嗯，有一个。”孙开林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你今天见到他们了？就是那个脸上有疤的壮汉。” 赵阚颔首，“没有了？” “没有了。”孙开林看着一脸严肃的赵阚不禁有些紧张，忍不住咽咽唾沫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蒋三被揍了。” “嘿，是哪个兄弟这么有种！”孙开林嘿嘿一笑，刚毅的面庞上笑出朵花来。 “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子。”赵阚幽幽瞟瞟正在傻乐的孙开林。 “什，什么？”孙开林大张的嘴巴僵在脸上，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赵阚，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 赵阚点头，扭脸不去看此刻傻兮兮的孙开林。 顷刻后，孙开林好像反应过来惊叫一声，“你说蒋三被一个娘们儿揍了！！” 赵阚无言以对，想来也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转身就走。 “唉，唉，”孙开赶紧跟上去，响亮的嗓门叫喊着：“你别走这么快！你跟我好好说怎么回事啊？！” 晚上 孙大嫂把饭送到风棠院子，几人连忙接过。 送完饭的孙大嫂并没有立刻就走，视线频繁在李云芍脸上徘徊。 李云芍抬眸看过去反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孙大嫂连连摆手，平时的快言快语在李云芍的注视下也吞吞吐吐起来。 “孙大嫂，你想问云芍什么问题啊？可以直说的。”风棠语气轻和，看着她犹犹豫豫的纠结模样，心里大概也清楚她想问什么。 “云芍娘子，”孙大嫂注意到李云芍梳着妇人髻才这么唤道。 李云芍听着别扭直言道：“你叫我云芍就行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那我就直说了，”孙大嫂深吸一口气快速问道：“云芍是把蒋三的腿打断了吗？” 宋轻言到嘴的稀饭呛嗓子眼里，阿珏闻言诧异看向孙大嫂，阿木也瞥了一眼孙大嫂。 风棠无奈笑问：“你听谁说的？” “寨子里都这么传的，还有人看见蒋三拄着拐杖回家去的。”孙大嫂说着将几人的反应收入眼中，大抵也明白不是听说的那样。 “没有。”李云芍否认，“我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没有打断他的腿。” “那就行，也不知道是哪个传出来的！”孙大嫂眼中冒着火星子不平道：“你们才到这里，就传出这样的流言，对你们的名声肯定不好。” “嗯，真有人看见蒋三拄着拐杖回家的吗？”风棠眸色略深，眼中划过不明意味。 “那谁知道，你们赶紧吃饭。我去凡青家坐会儿去。”孙大嫂说罢，风风火火走了。 风棠一闪而过笑声，无奈摇摇头。 阿珏见她这种反应，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孙大嫂去澄清绯闻去了。” “你怎么知道？” “青嫂子是整个寨子里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人。什么消息只要让她知道，不出一天整个寨子会都知晓。” “那不就是我们村头的婆子头子吗？”宋轻言咽下嘴里的饭菜开口道。 “婆子头子？”风棠侧首，等着宋轻言的解释。 “就是八卦具体地的头子，也叫消息头子。” 风棠嘴唇勾起眉目流转想了想还真是！ “云芍，你下手不重吧？”风棠不放心又问一遍，自己不懂武功，只是表面看上去云芍并没有用力。 “他就一个手臂脱臼，膝盖可能会有淤青。”李云芍抬起眼皮复而垂下，“怎么，不相信我？” “可是这流言传的有些过分了。寨子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孙大嫂说的对，你们刚到这里就传出这样的言论确实对你们不好。” 风棠眉头轻蹙，心中泛起重重忧虑。 “能说什么？大不了害怕我一些，那个蒋三的名声就很好？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拍手叫好呢。”李云芍不以为然，那种男人不教训一下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嗯，我怕的是有人借此机会生些事端。” “事端？他们若是敢来，我就让事端变成事故，正好可以帮小姐清理一批垃圾玩意儿。”李云芍死鱼眼一耷拉，整个人看起来又冷又丧。 风棠听见这话，瞬间觉得忧虑的多余。如今虽然小姐不在，但是云芍回来了，还能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是就是，我们都会帮你的！不必担心！”宋轻言语气轻快，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名声这东西，过分在意反而束缚的是自己。 第96章 次日一早 小兰花拖着小奇和石头在风棠小院门口来回推搡。 “你去敲门，”小兰花怂恿石头，黝黑的小脸蛋上冷风吹得也看不出红，只是时不时吸吸即将冒出的鼻涕。 石头向后退两步，头摇成拨浪鼓，“不去，我不去，要去你去！” “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这点儿胆子都没有！”小兰花细长的眉毛向上一挑，小嘴叭叭嘲讽石头。 “你胆子大，你咋不去敲门？”石头可不吃这一套，坚决不听小兰花的指使。 “小奇，你去。”小兰花见石头不动又去推推小奇嘴巴一张一合蛊惑：“你去拍门，到时候军师来开门，我来解释！” “不要，军师会生气的。”小奇不敢，红彤彤的脸蛋上眉毛皱在一起十分不情愿。 “不会的，咱们是有正事找军师！军师不会生气的！”小兰花轻声诱哄。 “不。”小奇摇头拒绝，头上的冲天辫跟着一起在冷风中摇摆。 “你们真没用！”小兰花没有忽悠到一个人敲门，气鼓鼓双手交叉抱臂。 “你有用，你去敲门不就好了。”石头也有些生气，一大早就来这里吹冷风还落一埋怨。 “你们来这有事儿？”李云芍从里边打开院门。站在门后听半天，也不知道这仨孩子有啥事儿就吵起来了。 “云芍娘子，”小兰花一反刚才的气势，突然变得斯文起来。 石头和小奇也往小兰花身边凑凑，一脸期待看着李云芍。 “要进来吗？”李云芍侧身站到一边让仨小孩进来。 仨人忙不迭点头，一前两后进院子。 李云芍把人带进堂屋，看着三个人期期艾艾望着自己问：“你们是来找林熠的？” 小兰花摇头，“不是。” “那你们大早上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来找你的！”小兰花规规矩矩回答，小奇和石头紧跟着点头。 “找我做什么？”李云芍好整以暇注视着这三个小孩询问。 “我听说云芍娘子打败了蒋三，云芍娘子一定很厉害！我们能跟你学武功吗？”小兰花一溜烟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言罢小眼神忐忑飘向李云芍。 李云芍被这三个孩子弄的啼笑皆非，一大早来这儿为了这么件事情，小孩子的精神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你们不怕我？”李云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绷着脸吓唬，“我可是把蒋三的腿打断了。” “没有！”小奇立马否认，“昨天小兰花娘还去我家说了呢，说你只是伤了他才不是把他腿打断了呢。” 小奇在李云芍的注视下，小脑袋越垂越低，辩驳的声音也没了一开始的气势，腼腆的小模样让李云芍忍不住伸手把他下巴抬起来。 “蒋三那个坏家伙，经常欺负人，还爱占便宜！云芍娘子你怎么就手下留情，把他的腿留下了呢？” 小兰花提及此还颇为遗憾，小眼神幽怨瞥了一眼李云芍。 李云芍听了这话额角直突突，这哪里是朵小兰花，明明就是一朵食人花！张嘴就要把人腿打断。 “云芍娘子，你们教我们吗？”石头把话题又引回来小声恳求。 “不能。” “为什么？”小兰花惊叫，“将军都说我筋骨可好了，是个学武的好料子。” 说着小丫头弯起自己的手臂想要努力撑起手臂上的肌肉，只是穿的有些厚再加上胳膊短，着实可爱的紧。 “实在不行，你教我自己也行！”小兰花口齿伶俐争取，“我有天赋的。” 瞬间被抛弃的石头和小奇蒙了。 “小兰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石头扬声质问。 “是啊，你来找我们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小奇小胸脯一起一伏大喘气。 小兰花理弱，看看坐在一边不吭声的李云芍，转身拉过俩小子，石头还甩开她不让碰，小兰花硬拉着他俩小声道：“这不是云芍娘子不愿意吗？她要是同意了，我学会在教你们不是一样的嘛！你们俩现在也要帮我，咱们仨一起说服云芍娘子！知道吗？” 李云芍听着仨小孩小声密谋，又看见石头和小奇点头同意，视线落在小丫头身上，忍不住感慨：真是个小人精！ 只是还不等小兰花再次争取，风棠抱着小崽进来了，看见他们仨惊奇问：“你仨怎么到这里来啦？” “我们是来找云芍娘子的。”小奇脸上一红，朝着风棠靠靠小声说道。 “哦，来这么早吃饭了没？” “没有！我们还没吃饭！”小兰花举手大声说道，想着能留下来吃饭。 就听风棠又言：“没吃，还不赶快回家吃饭。” 仨小孩垂头丧气被赶出来，各回各家。 风棠好笑，“他仨找你做什么？” 李云芍从头到尾说一遍，风棠听得笑出声，“这仨捣蛋鬼，整天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实可以考虑让这些孩子们学些手脚功夫护身。”李云芍接过风棠递过来的小崽建议。 “我当然知道，只是现在没有人能抽出空来教他们。”风棠无奈一笑，清澈的瞳眸投在里云芍身上试探问：“还是说你想去教他们？” 李云芍立马摇头否认：“我不行，我会忍不住揍人的。” “哈哈，看你吓的。”风棠被逗笑。 小崽站在地上，乌瞳来回在两个人身上徘徊，手里还抱着个小老虎布偶。 “娘，我饿了。” “饿了，咱们去吃饭。”风棠还要抱他被李云芍阻止，“让他自己走，马上三岁了走路还不是很扎实。” “好吧，”风棠可怜瞅瞅穿的厚实的小崽，“乖乖，咱们今天出去吃饭了哦。” 小崽一左一右拉着两个人出门。 “不用叫他们？”风棠回头看看还没有起床迹象的几人。 “不叫他们了，一会儿我们把饭带回来些。”李云芍话音刚落下，其他几个房门打开。 老头精神矍铄，阿木也颇有精神，倒是宋轻言和阿珏头发乱糟糟还揉着眼睛。 “去吃饭怎么不叫我们？”老头一直待在屋里听着院里的动静。 “我们还以为老爷子没醒呢。”风棠停步，眼神一转，“老爷子醒多长时间了？” “有一会儿了。” “刚才有仨小孩来找云芍要学拳脚功夫，被云芍给拒了。老爷子应该有时间吧？” “有时间，”老头一下子就听出风棠的言外之意，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你看看有多少小孩，明天把他们一起喊到练武场。” “明天早上恐怕不行，早上有士兵训练。” 第97章 “那就趁没人的时候。”老头同意的很痛快。 “行，一会儿我就让人去统计。”风棠眉眼之间笑意横生，在这个世道多学些护身的本事比什么都强。 到了孙大嫂家，风棠直接跟孙大嫂说了一声就引得她连连点头，屋里坐着吃饭的孩子都放下碗筷等着风棠。 于是乎老头的幼儿武术班正式开班。 孙开林听说后，还特意跑到练武场观摩了一番，小小的萝卜头吼哈起来丝毫不比他们这些汉子气势弱！ 练武场开始热闹起来，有些训练完没有任务的士兵会特意等着，看看这群小孩的训练。还有跃跃欲试想和老头比划两下的，结果毫无意外都被老头三招两式掀翻在地。 渐渐地士兵们心中都默认军师家的亲戚都不简单。 转眼半个月过去， 风棠开始每天都站上城楼眺望远方。 城楼上因为蒋三受伤，现在只剩下赵阚一个人带人巡防。 “军师，蒋三他的手臂好了。”赵阚停在风棠身边汇报。 “不来？”风棠神色肃穆，眸中映着远处天地之间的那条线，期待着有人能从那条线里裹着滚滚烟尘打马而来。 “嗯，”赵阚点头，“蒋三说他要等将军回来给他做主。” “哼，”风棠冷笑一声，“那就让他等着吧。我会再安排一个人与你换班。” 赵阚抬眼瞟过风棠冷凝的面容又瞬间收回视线带着身后的士兵离开。 宋轻言最近一直跟着老头去练武场，成了名副其实的副手。 只是这副手当的憋屈，因为老头示范会让他先示范，做不好的动作还会被监视着一遍一遍重复。 宋轻言觉得自己的颜面被一群小孩踩在地上摩擦。 晚上回去时还要被单独加练，宋轻言一时苦不堪言。 这会儿逮着李云芍正在她面前吭吭唧唧的诉苦。 李云芍抬起眼皮看着蔫了吧唧一脸菜色的宋轻言开口安慰：“你要是累了，就跟老爷子说一句不去了。” “真的可以吗？”宋轻言眼睛瞪得溜圆，期籍冲着李云芍软声询问。 “我去跟他说？”李云芍眉头轻挑，手掌握住宋轻言的胳膊捏捏，“好像结实了一些。” “真的吗？”宋轻言说着脱掉自己的厚袍子，单薄的寝衣也不放过。 李云芍按住宋轻言还想继续动作的手，不解问道：“你干什么脱衣服？不冷么？” “云芍刚才不是摸我了么？我想着让你看的更清楚一些。”宋轻言衣裳半开，白腻腻的胸膛看的李云芍有些晃眼。 李云芍手指不自觉抬起向前伸，宋轻言一把抓住摁在温热的胸前，低头睫毛止不住颤动，出声的嗓子低哑道：“云芍你再感受感受我是不是结实了许多？” “啊！”阿珏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爆发尖锐短促的爆鸣声，随即又转身，“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儿！” 宋轻言意犹未尽清清嗓子，任由李云芍抽开自己手掌，垂眸映着李云芍的头顶眼底闪过遗憾。 “阿珏，你一个贵公子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一点儿都不符合你的教养。”宋轻言拢好衣裳转身嘲讽。 “大白天的，谁知道你们俩这么荤素不忌！”阿珏恨不得现在去洗洗眼睛，又想起他来是什么事情，语气急促催促：“我阿姐回来了，咱们赶紧去接她！” “接谁？”一道清亮明悦的声音穿过门窗射入李云芍耳中。 “阿姐！”阿珏呆呆站在门前，视线愈加模糊。那道人影迈着轻快的步伐像是跨过时间跨过距离来到自己身边。 “阿珏好久不见啊。”来人张开怀抱将已经高自己一个头的弟弟拥入怀中。 “阿姐~”阿珏紧紧搂住来人，酸涩从眼睛蔓延到鼻子最终汇成颤抖的哭腔张口而出。 “多大人了还哭鼻子。”来人拍一下阿珏后背敷衍安抚，“好了，好了，我还要见云芍和我的崽。人呢？咋还不出来！” 阿珏翻涌上来的情绪戛然而止，眼眶发红气恼呛声：“不知道！” “你这孩子咋不乖了呢？” 阿珏推开来人，擦干溢出的眼泪。突然觉得这眼泪白流了！ 李云芍从阿珏身后走出来，看着眼前堪比糙汉的林远玖。精致衣衫褪去，没了满头的珠翠取而代之的修身统一黑色服制，头顶简单攒了个发髻。 好像和自己离开前也没什么区别。 “云芍！你可想死我了！”林远玖上前一步将李云芍揽在怀里，堪比男子的胸膛硌得李云芍脸疼。 还没等李云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大力扯出来撞上身后的胸膛。李云芍倒抽口凉气，好了，现在是后背生疼。 林远玖凌厉的目光扫过宋轻言，确定是从未见过的男人。 男人占有欲十足的妄图掌控怀里的女人，林远玖兴致上来调笑：“云芍啊，这位是？” “我是她相公。”宋轻言面色不善，本就被人打断好事心情不爽，如今又碰见个动手动脚的登徒子。 “哦~~”林远玖抱臂怪腔怪调，圆润的眼睛里闪着想要搞事的光芒，“你说的有用吗？我才不相信，我要听云芍怎么说。毕竟云芍可是说过要和我一起过一辈子呢！” 李云芍眼神迟疑，自己怎么想不起来还说过这话？ 宋轻言见应该辩解的人没反应，扯开李云芍和林远玖的距离，警惕望着林远玖活脱脱一只护食的狼犬。 “看看，云芍都默认我说的话了。小子，不要太过自作多情哦。” 李云芍听着这挑拨关系的话嘴角止不住抽搐，一把把宋轻言拉到身后无奈道：“小姐，你这个样子是会被打得！” “啧啧，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林远玖嘴皮子上下一碰又是一顶帽子扣下来。 “这玩笑只有你觉得好笑吧，哪里来的恶趣味。”阿珏站在一旁开口吐槽。 林远玖圆眸轻瞥口中威胁：“林远珏，这么长时间不见皮痒了？” “说不过就动手，阿姐你如今大小也自封个将军，就这点儿气度？” “嘿，”林远玖一个跨步揪住想要拔腿跑路的林远珏胳膊夹住他脖子，死死钳制住，“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风棠牵着小崽回来时，两姐弟闹成一团。 李云芍和宋轻言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说着些什么，宋轻言还把头抵在李云芍脖子上来回蹭着撒娇。丝毫不觉得已经比李云芍高一个头的个子杵在那里有多别扭，隐隐约约能听见他吭吭唧唧的撒娇声。 第98章 风棠忍不住轻咳两声，眸中含笑嘴上却嫌弃：“注意点儿影响，让人看见多不好。” 林远玖视线挪过去，一眼就看到站在风棠身边的小崽。 矮矮小小的，圆溜溜的眼睛正注视着院里的人。仿佛是察觉到林远玖的视线，下意识回看过去，小小的手指却紧捏风棠的手掌。 林远玖抿抿干燥的唇瓣，久违的有些紧张，和小崽对视上的那一下，心外那层冷硬的壳子啪一声裂开条细微的缝隙，内里柔软的血肉砰砰砰抖动个不停。 院子里诡异的安静下来，李云芍看着林远玖难得犹豫起来，手肘推推宋轻言示意。 宋轻言三两步从风棠手边抱起小崽，热情问候，“乖小熠，今天累不累啊？” “不累，宋宋。”小崽奶声奶气乖乖回答，搂着宋轻言脖子偷偷打量起这个新来的不认识的人，又趴在宋轻言耳边小声问：“宋宋，她是谁啊？” 宋轻言闻言身子一顿，用和小崽一样气音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接着又咬牙切齿，带着浓烈的个人感情评价：“不是什么好人，咱们离她远点儿。” 林远玖站在不远处盯着两个人咬耳朵，也不知道男人跟小崽说了什么，小崽直接扭头也不看林远玖了，完全失去了对她的兴趣。 “将军！”一道激动的男声从门口响起。 林远玖也顾不上去认崽，目光落在言罢自己已经进来的蒋三身上问：“有事？” “属下想跟您禀报一些事情。”蒋三说完垂头之前还若有所思瞟了眼一旁的风棠。 “说。” “这，”蒋三复而抬眼环视四周，欲言又止。 “说不说？”林玖远将蒋三扭捏的状态纳入眼中，语气沉沉里透出明显的不悦。 “这，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蒋三侧身手臂伸长做出邀请姿态。 “蒋三，有话就直说，不必来这一套。还是说你禀报的事情我听不得？”风棠面上带笑，只是这笑尚未到达眼底。 “我本来想给军师留些颜面的，既然军师不需要，那蒋三我就与将军直说了。”蒋三面对风棠理直气壮，转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对林远玖说道： “将军，军师的亲戚仗势欺人。在你不在的时候随意打伤士兵，军师更是包庇他们，还将我的队长头衔撤了给她亲戚。这不是目无军纪吗？” 蒋三面色青白，越说越激动，发红的眼眶不知道事实的还真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呢。林远玖回来，片刻都不停的来告状。 “哦？”林远玖意味深长垂眸，眸色沉沉似乎正在眼底聚集风暴，“风棠，蒋三说的可属实？” 蒋三来不及得意就听见林远玖又开口：“蒋三，你说的若是假话，我可是要处罚你的哦~” 话尾上扬的语调让蒋三增加了莫名其妙的信心，弓着的腰也直挺起来，“我说的必定属实！还望将军明查！” 林远玖看似亲昵的尾调，熟悉的人听到会不自觉汗毛倒竖，因为这样说话就意味着某人要搞事了。 只是蒋三不知道而已，还因此沾沾自喜起来。 “风棠，你来说，毕竟蒋三说的可都是你的错处。”林远玖也想知道自己出去这么长时间都发生了事情。 “敢问打伤士兵是哪个士兵啊？”风棠敛住不耐，嘴巴像是倒豆子一样反问：“蒋队长不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士兵吗？仗着自己队长的身份干了多少占便宜的事，需要我去把大伙叫来对峙吗？真正仗势欺人的人是谁啊？” 言罢像是突然想起还笑意盈盈补充了一句：“哦，看我这记性，蒋队长因为不按时归队，不服从命令已经被我罢职。现在已经不是队长了。将军不知，我又找到一个比蒋三负责的男子和赵阚一起负责城楼巡防。” 蒋三被挤兑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听到风棠最后的话面露讥讽：“比我负责，军师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那不是投奔你而来的穷酸亲戚嘛！我到要问问军师有何居心，把自己亲戚安插进士兵里，是想培养自己的势力架空将军嘛！” 这场对峙瞬间被拔高，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扣下来。 就看林远玖是不是信任风棠了，真是挑拨的一把好手。 “架空我？”林远玖眼前一亮，似乎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目光炯炯看向风棠。 风棠立马避开林远玖的视线，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鞋面，素色的鞋面上好似能盯出朵花来。 “是啊！是啊！”蒋三没有仔细打量林远玖的神情，还在一味的上眼药，恨不得马上把那个占了他位置的男人拉下来。 “那挺好啊，”林远玖手指摩挲下巴，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那，”蒋三一愣，急切的表情僵在脸上不敢置信重复一遍，“那挺好？” 猛得抬头这才看清林远玖兴致勃勃两眼发光，自我安慰：“将军是在开玩笑的吧？将军能力这么强，带着士兵把方圆几十里的马匪都剿了个干净，哪里是这一女子能比的！” “女子？”林远玖挑眉，“女子怎么了？你是说我不是女子？” “不！不！不！”蒋三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将军太强了堪比男人！” 一句恭维的话让林远玖青了脸，李云芍几个憋笑，宋轻言更是没憋住哈哈大笑，还不忘调侃：“堪比男子！哈哈！” 林远玖圆眼微眯横了一眼放肆大笑的宋轻言呵斥：“闭嘴！” 只是这两个字是咬紧牙根硬从嘴里挤出来的。 李云芍手肘戳戳宋轻言，眼神略带怜悯看向蒋三。 “蒋三啊，”林远玖向前一步靠近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轻声细语道：“我是女人，可不想再听见堪比男人这样的话。男人？哼，男人也没我厉害吧。” 蒋三后脊突然涌上一股子凉意，忙不迭点头：“将军说的是，将军说的是。” “还有你说的军师亲戚，连军师都是我亲人，你说她的亲戚是谁呢？”林远玖最烦就是蠢而不自知的男人，“若是要说任人唯亲，我才是第一个。 而且不要看不起女人，你这个男人不是还要靠我这个女人保护？你身上的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寨子里的女人不眠不休缝制出来的？做人还是要讲点良心，不要心安理得享受女人带来的好处，反过头来还一字一句贬低女人。 下次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你要相信我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99章 林远玖平静轻缓的言语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蒋三身上，浇得他身子抖了又抖。 “至于你的队长，”林远玖眸光幽幽，眼中是蒋三又重新生出希望的样子，唇角微勾将剩下的话说出来：“既然你不想干，那就给别人干吧。寨子里虽然人不多，但安排个队长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我相信军师的安排。” “没有，我没有不愿意干！”蒋三不懂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明明自己是胸有成竹才过来的！ “你若是想干，怎么不在胳膊好后立即到岗。在家闲着不来，我自然以为你是不想干了。”风棠眉眼含笑轻嗔，柔和的声音里丝毫不掩饰的好心情。 “我，我那是，”蒋三被堵个语塞，此刻骑虎难下还丢了饭碗，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了，回去吧。还想在这个寨子生活就少惹些事情！”林远玖开口震慑赶人。 蒋三还想再辩解什么，视线瞥到林远玖不耐的神色慌慌垂头，只得掩下不满转身离去。 林远玖就地而坐，长舒一口气，“累死了！真烦人！” “你是将军，自然事事都要过问的。”风棠回屋一手一个小板凳搬出来递给林远玖。 “果然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唉，谁让老娘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呢！”林远玖说着捧着自己下巴沾沾自喜。 “切！一点儿都不谦虚！”宋轻言显然没见过这样自己夸自己的人，忍不住吐槽。 “谦虚？谦虚是什么？多少钱一斤？能当饭吃？”林远玖反呛回去，“老娘的实力，有目共睹！” “小子，你和云芍真是夫妻？”林远玖瞟了一眼宋轻言怀里的小崽，视线上移落在宋轻言那张脸上挑剔道：“也不是多好看吧？云芍看上你哪一点了？” 李云芍抬起眼皮目光定定看向口无遮拦的林远玖。 “呵呵，我就开个玩笑。”林远玖讨好一笑，见李云芍还盯着自己不放，轻快讨饶：“哎呀哎呀，咱们姐妹俩几年没见，再见你就带个男人回来，会不许我问问？还有没有天理了！” 此话一出，宋轻言立马把小崽放在地上挺直身子恭恭敬敬回答：“我叫宋轻言，安州李家村人士。目前，嗯，目前跟云芍是未婚恋人，是打算成亲的！” 林远玖这回还有些满意，胳膊肘碰碰身边的风棠小声道：“这才是见娘家人的正确态度！刚才那混小子模样我都不想说！” 风棠唇角漾出浅笑，冲着宋轻言身边的小崽张开手臂，小崽慢慢从宋轻言身边跑到风棠身边。 林远玖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点头，“行！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准备！” 林远玖才没有为难人的心思，好姐妹既然将人领回来了，说明还是满意的。 反正只是相处又不是成亲，开心就好！若是成亲了，不开心，照样休了他！ 宋轻言眼睛闪烁发亮，手指趁人不注意勾勾李云芍的小手指，眉毛眼睛弯成一团。 不值钱的模样让林远珏没眼看，眼神就转到林远玖身上，啧啧，整个人都快趴到小崽身上。 骨瘦粗糙的指节已经摸到小崽肉乎乎的脸蛋，和小崽如出一辙的圆眼里满足开心随着变弯上扬的嘴角倾泻出来。 “娘的崽崽真可爱！”林远玖丝毫不藏着自己的心思张嘴而出的话震惊了宋轻言还有刚回来的林老头。 小崽紧蹙眉头反驳：“我娘是她。”说着指指李云芍，“你不是我娘。” 林远玖瞳眸中流出一丝伤感，但很快掩饰过去，扯过小崽一把搂进怀里满足在他脑袋上深吸一口，泛着皂角的清浅香味。嘴里耍赖道：“才不是！我才是你娘！云芍只是你干娘！” 小崽听着这话两个大眼睛立马畜满泪珠子，用力挣脱大喊：“才不是！你骗人！你是坏人！” 李云芍拍开林远玖越搂越紧的手臂，无奈捞出哇哇大哭的小崽，“你别吓着他！” “我没有，”林远玖眼眶微红委屈撇嘴，“我只是想，” 话没说完林老头阴涔涔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想干什么？林远玖，你想干什么？！” “祖父？”林远玖暗道一声糟了，转身就往屋里跑。 “你给我站住！小兔崽子！”林老头三两步越过来，脱鞋开启追逐，嘴里叫骂不停：“林远玖，你个小兔崽子，好的不学，你给我学未婚先孕！我林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离经叛道的祸害！” 宋轻言从未见过如此矫健的林老头，耳边是小崽呜呜的啼哭声。 一个小院里顿时热闹极了。 “云芍，这是怎么回事啊？”宋轻言觉得还是得问出来，不清不楚的自己心里也难受。 李云芍和风棠对视一眼，下意识轻哄怀里哭的异常伤心的小崽，搂紧的脖子窝在怀里不出来无一不证明这孩子的不安。 无人说话的空气逐渐凝滞起来，呜呜咽咽的抽泣显得格外压抑。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给我进来！”林老头喘着粗气打开房门，院墙上蹲着的林远玖捂住后背龇牙咧嘴。 “还有你！” 林远玖老实跳下来跟在身后。 “说，他爹是谁？”林老头指着眼眶发红的小崽沉声问。 “哇~~~”小崽扯着嗓子泪如雨下，宋轻言连忙接过来哄着：“乖乖不哭，不哭哈。”随后不满看着林老头，“您能不能小声点儿？小熠又不是说听不懂。” 林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转脸不去看哭成泪人的小崽。虎目冒火盯着面前三个糟心玩意儿。 “林远玖！”林老头怒吓一声，“还不说那个男人是谁？老夫我逮着他非宰了他不可！” 林远玖缩缩脖子，默默退到风棠和李云芍身后。 “你还护着他？”林老头吹胡子瞪眼起身又要去抓，被林远玖一把拦住劝道：“祖父，你这样，阿姐是不会说的。” “那风棠你说！”林老头视线落在风棠身上寄希望于她。 “老爷子，”风棠眉目流转间为难尽显，最终摇头不言。 李云芍不等林老头提问，先一步开口：“我不知道。” 一句话把林老头气个仰倒，抬起的胳膊抖成筛子，胡子下的嘴巴哆哆嗦嗦，“不知道？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第100章 “祖父，”林远玖叹气站出来，“何必呢，你又打不过我们。” 一句话惹得林老头暴怒，“打不过？我今天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揍你一顿！” 鸡飞狗跳一翻后，老头丧气瘫坐在凳子上，捋胡子的手抖个不停。 “什么时候的事？” “祖父你是老糊涂了吗？我的崽崽不也才三岁吗？”林远玖无辜眨着一双圆眸，看似无害实则嘴巴里就没有半句好话。 “我是老糊涂！我就看看你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林老头猛得站起身，眼前一阵晕眩向后踉跄两步撞开挡路的林远玖回屋。 “你没跟他提前说？”林远玖可算是松口气面向李云芍质问。 “没有。我担心他听了有什么好歹，我负不起责任。”李云芍耸耸肩两手一摊，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 “那你现在不怕了？” “不是有你在。” “我现在成挡箭牌了？” “本来就是你的事情，罪魁祸首而已，哪里来的挡箭牌。”李云芍说着抬眼目光落在小崽身上，低垂的长睫沾染泪珠，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林远珏不死心，向来平静如水的眸底仔细看去冷凝成冰泛起层层寒意。 林远玖难得哑言，圆眼没有精神的耷拉下来。 “你要装这副可怜样子！”林远珏手掌重重拍向桌子厉声喝道。 “阿珏，我是你姐，你怎么也不理解我？”林远玖嘴角下陷，颓丧的气息像是长了触手一般向着四周蔓延。 “你不会也不知道吧？”宋轻言坐下换了个姿势横抱起哭睡着的小崽，但也不影响他猜测。 林远玖面色一滞，旁边的李云芍和风棠脸色也难看起来。 林远珏心口仿佛被塞进一块大石头堵的喘不过气，看这心虚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 “林远玖，你可真成！你是真有本事！” “哎呀，好了好了。咱家现在除了你就剩我，”林远玖自动把林老头排除在外，“你身子骨又不好，现在有了崽崽不正好，你也没压力！” 插科打诨的糊弄是被林远玖玩的明明白白，只是现在面色不好看转移到林远珏身上。 “混账！”林远珏破口而出，面色潮红似乎被林远玖气的不轻拂袖而去。 “呕吼，又气走一个。”林远玖就差没随口吹个口哨，瞅着剩下的人故作难受，眨巴着眼眸自言自语：“我是真不知道崽他爹是谁，不过就算知道也是去父留子，看看就知道我崽现在多幸福。免费的爹娘陪着，我这个亲娘甚为欣慰。就是不知道你们跟他说了啥，他咋不认我呢？” 李云芍脸上一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也随口一听嘛。”林远玖视线缠缠绕绕围着睡着的小崽跃跃欲试：“我想抱着他睡，培养培养我们母子的感情。” 林远玖话说的漂亮，只是脸上那迫不及待想要揉捏的神情让她失了可信度。 “不行！”宋轻言侧过身子遮挡住她热切的目光。 “为什么？！我是他娘唉！” “他又不认你，哪门子的娘。”宋轻言面上冷淡下来，直视林远玖的圆眸嘲讽道：“你不给他适应的时间上来就把他吓哭。你不说是他亲娘，我还以为是后娘呢。他之前从未见过你，所以还是不要张口闭口是他娘。” 林远玖眼睫闪阖，眸底一闪诧异。 李云芍眉头轻挑，风棠直接笑出声打趣：“小姐，轻言说的不假，你别太心急！毕竟你这个像后娘的亲娘确实不太靠谱。” 林远玖抬眸带着想法胎死腹中的遗憾丧气同意：“好吧好吧。” 李云芍垂眸宋轻言难得寒着的面容映入眼帘，又感受到打趣的视线抬眼，林远玖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风棠啊，咱们俩在这地方是不是太碍事了？不然给他们腾个地方？”林远玖假意惺惺转头问风棠。 “嗯，是有点儿。小姐先去吃饭吧。”李云芍不等风棠的回话出口，直接堵住她俩准备的一唱一和。 林远玖撑着桌子起身，食指拇指伸出弯曲指向自己眼睛又对上李云芍眼睛，阴阳怪气道：“行吧，见色忘友的小云芍！” “别忘了带饭回来，小姐。”李云芍在她俩即将出门的前一刻提醒，回应她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李云芍坐下，一杯水递给宋轻言。 “喝点水。” 宋轻言眸色复杂望向对面的女人瓮声瓮气问：“这都是你们商量好的？” “什么？”李云芍垂眸手指来回在杯壁上滑动，睫毛扑扇如同惊翅的蝴蝶。 “怪不得你说你在李家村待不久，原来这些都是你们原本就计划好的。” “怎么跟你说？”李云芍指节微顿像是在整理思路，沉默片刻后神色不明看着小崽缓缓开口： “林熠对于我们来说是个意外，那时候整个林家都处在人心惶惶的时候。 等到小姐发现的时候已经打不掉了。这时候林家乱了在某种程度上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其他人慌成一团就顾不上我们。 后来我们才知道乱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要置林家于死地。 这孩子之所以早产就是因为当时情况危急，小姐为了护住林家女眷受伤早产，生孩子的时候小姐还调侃若是孩子生下来就哭的话，直接要了他的命，不必手下留情。” 宋轻言闻言眸中光彩骤缩，手指攥的咯咯作响。 李云芍想起当时的情景嘴角无力上扬，“你不要怪她。若是林熠出生时发出一点儿声响，引来杀手，剩下的人谁都别想活。 整个林家在一夜之间垮了。林熠生下来，小姐不顾上看一眼，领着林家所剩无几的女眷逃命，而我带着林熠回了李家村。” “林家的男人呢？”宋轻言不解，随后脑中浮现那张通缉令已经大差不差猜测出本末。 “林家的男人都在这里了。老爷子若是当初你不听所谓的圣命，林家或许也不至于此吧。” 李云芍目光凿凿似箭穿过房门钉在门口的林老头身上。 门外直挺的身影骤然弯下去，沉默良久后苍老悔恨的声音响起：“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宋轻言火气唰的冲上来，“蠢死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看看你们的下场，还在搞愚忠那一套！” 第101章 宋轻言不懂所谓的忠心，如果这种忠心是以全家性命做赌注，那去他娘的忠心！ “老爷子一路走来也听到看到不少，对您忠心的那位可有改观？”李云芍唇瓣轻启，眸底讥讽尽显。 门外寂静无言，许久之后苍老哽咽的声音响起：“滚他娘的，老子领兵打仗的时候那个狗皇帝还尿裤子呢，等着吧！等着老子掀翻他！” “您可别说大话，就您这身板能行吗？”林远玖幽幽嗓音破门而入叹气道：“还是我来吧。” 林老头面上一臊，连忙扭头偷摸擦干眼泪。 林远玖也不管他和风棠把饭菜端进来，侧首轻声问：“老头怎么了？” 李云芍和宋轻言对视一眼，沉默。 林远玖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在宋轻言身边，“哎呀，看看我多体贴，想着咱们许久都没一起吃饭了，特意把饭端回来！” “嗯，小孩们跟了一路，到了家门口才又回去。”风棠颇为无奈，环视一周见人不齐又起身准备叫人吃饭。 林远玖已经拿起筷子端起碗，架势十足准备好吃饭了。 阿木进门，一眼落在圆眸干练，手不老实爬上小崽脸颊的林远玖身上。 手里攥着的东西甩出直击林远玖面门。 林远玖轻啧一声抬眸看去，眼前一亮，“你谁啊？为什么要袭击我？” “你在干什么？”阿木眉骨压眼戾气十足沉压微微溢出盯着林远玖的手。 “我，我摸我儿子怎么了？”林远玖挑眉挑衅又动动指节。 “阿木快过来吃饭吧。”风棠轻抚眉心解释：“这是我们将军，不是坏人。” “阿木？”林远玖停下手里的动作，重重拍向桌上，筷子飞起被抓住射向阿木。 阿木轻动身子，侧首筷子擦面而过，“蹭”一声钉在门上。 “好！”林远玖眸中涌上欣喜，拍桌子单方面决定：“你以后就跟我吧。” 阿木跨步坐下，瞟过肿眼皮的小崽眉心蹙起，“他哭了？” 宋轻言瞥了一眼旁边的女人点头，“嗯，今天被他亲娘，吓哭的。” 亲娘两个字还特意加重语气表示不满。 “亲娘？”阿木看看林远玖又看看已经睁开眼睛的小崽，心中默默点头确实挺像。 “喂，我的提议怎么样？你跟了我，我保证会好好对你。”林远玖信誓旦旦保证。 风棠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按下想打人的心思解释：“阿木已经被我安排巡防城楼去了，没时间跟着你。” “巡防？杀鸡焉用宰牛刀，大材小用，浪费！”林远玖视线在阿木身上盘旋，健硕的身材越看越满意，对于风棠的安排不满意。 风棠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巧笑盼兮勾唇道：“那将军怎么安排？寨子的安全就不重要了吗？” 林远玖背上汗毛一竖，讨好笑笑：“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风棠别生气哈！阿木给你，给你，我不要。”说着还夹块肉放风棠碗里，末了视线还不舍得从阿木身上移开。 李云芍唇角漾起，正好和林远玖对视，眼皮复而垂下遮住眸中神色。 林远玖咬牙，恶狠狠咀嚼嘴巴里的肉愤愤扒饭。 小崽坐在宋轻言怀里，微肿的眼皮下小眼神偷瞄身边的林远玖。 林远玖抬眼，小崽立马移开视线，偷偷摸摸的小模样像极了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看得人心暖暖的。 饭罢 林远玖洗个澡回屋打算好好睡一觉，却被林老头喊住：“小玖，这次剿匪回来后续有没有处理好？” 林远玖眼皮拉长，强打起精神回道：“匪头子已经杀了，不过他那个二把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让人捆了扔后山了，有人把守。”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又道：“祖父，林家军剩的一些人也回来了，有时间您去看看吧。” “行。”林老头初闻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同意。 林远玖绕开林老头摸到宋轻言房里，胳膊一伸捞起床上坐着的小崽就跑。 “哇！”稚嫩的尖叫响起，紧接着是砰一声关门和林远玖桀桀得意的奸笑。 宋轻言听见声响去追，被李云芍一把拽住手掌。 宋轻言会意，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和李云芍紧贴坐在一起，反入为主指节如蛇般灵活插入李云芍指缝，含笑挑眉。 屋里 林远玖桀桀桀靠近一直后退贴墙抖成筛子的小崽，十成十的坏人模样。 “坏！”小崽被逼的无处躲，握紧拳头炮弹一样冲向林远玖。 林远玖张开怀抱正好撞个满怀，双臂交叉抱紧暖绵绵的小身子，嘴里长叹一声：“还是小孩的手感好！崽啊，你怎么这么软啊？像朵棉花。看来云芍把你养的挺好的。” 小崽努力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我要是坏蛋，你就是小坏蛋。”林远玖宠溺一点小崽小巧的鼻头，手掌向上揉揉细软的头发，觉得哪哪手感都可好了。 “我才不是！”小崽圆润的脸蛋上眉心紧蹙，严肃的小模样看得林远玖心都化了。 “好好，我崽长得如此标致才不是小坏蛋呢。”林远玖轻笑一声，看着和自己相似的小脸凌厉的眉目柔软下去，手臂的力道松缓下来又骤然收紧。 小崽即将成功逃离怀抱又被夹住了圆脑袋。 “快放开我！” 气急败坏的声音让林远玖开怀大笑，“你这个小滑头，想跑？门儿都没有！” “坏蛋！” “嗯嗯，我是坏蛋。”林远玖顺着他的话说，就是不松手。 “崽啊，以后咱们母子俩就生活在一起了。你还是尽快接受我吧。”林远玖抱着小崽躺在倒在床上，狠狠亲了一大口心满意足抱娃睡觉。 小崽睁着俩眼，小小年纪一脸生无可恋。沉重的胳膊压在肚子上推也推不开。 夜色渐浓 林远玖被一巴掌拍醒，骤然身动下意识动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家。 转头就是小崽泪眼婆娑捂住小可爱控诉：“你是坏蛋！” “我又怎么了？”林远玖睡眼惺忪看着站在床上弯腰膝盖相碰脚步迈成内八的小崽，不禁有些着急，“你怎么了？” “坏蛋！我要尿尿！”小崽憋得哭腔都出来了。 “尿尿？！”林远玖扬声：“你要尿尿？你不准尿！不对，你憋着！” “坏蛋！我憋不住了！ 我要尿尿！”小崽迈过林远玖还被绊倒，“哇”一声哭出来。 林远玖亲眼看见自己腿上那片被褥濡湿一片。 第102章 李云芍刚躺下，房门被敲醒。 打开门，林远玖提溜着垂头丧气的小崽闯进来。 李云芍看着两腿光光裹着厚袍子的林远玖以及从厚袍子里露出小脑袋的小崽。 “这是怎么了？” “今晚我们跟你睡。”林远玖脱掉厚袍子，夹着小崽钻进被窝。 李云芍这才发现，小家伙下半身没穿裤子，光溜溜的屁股蛋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尿床了？”李云芍抱臂笃定开口。 小崽从被子里钻出来委屈告状：“娘！她不让小熠尿尿！小熠憋得肚子疼！” “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吗？你咋还告状呢！”林远玖手掌撑着脑袋侧躺面对小崽撇撇嘴：“再说了，你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控制不住你自己呢？” 倒打一耙气的小崽扑上去咬人，床上原本的一点儿热乎气跑个干净。 “好了。”李云芍摁住出气的小崽，“还想尿尿吗？” 小崽摇头，一头钻进李云芍怀里，扭头怒视罪魁祸首解释：“娘，我没有想尿床，我憋不住了。” 眼巴巴祈求原谅的小模样可招人稀罕了，林远玖手指蠢蠢欲动。 李云芍垂眸看着忐忑不安的小崽轻声哄道：“没事儿，以后不尿床就好了。” “对啊对啊。”林远玖笑眯眯跟着附和，“下次尿尿提前说，我的床都被你尿湿了。裤子还没来得及换就把你抱过来了，你还咬我！” “哼！是你非要抱我睡觉的！” “但是小鸟长在你身上啊！” 李云芍眉心跳动，提前制止俩人没营养的对话，“好了，要睡觉了！” “哼！我不跟你挨着！”小崽坐在李云芍怀里眼皮长长，困意来临也不忘跟李云芍重复：“娘，我不睡她旁边。” “行。”李云芍无奈只能答应。 “切！”林远玖躺在正中间占了大半位置。 “他是你儿子，你能不能让让他？”李云芍脚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耍赖的人。 “儿子？他又不认我。”林远玖闭上眼睛，一脸的无所谓。 “他才多大！”李云芍有些抓狂，这人怎么浑劲上来讲也讲不通。 林远玖嘴角弯弯，翻身躺到最里边。等到人躺下后，长腿一搭，李云芍整个下半身被压。 李云芍可不惯她，出口威胁：“再不老实我让风棠过来。” “别呀，咱俩几年不见，你就不想我？” 李云芍望着精神十足的林远玖突然后悔开门，“我想睡觉，你要是不想睡觉就出去吧。” “啧啧，真无情。”林远玖面对着阖上眼皮的李云芍，双手合十垫在脸下开始打听：“你跟宋轻言怎么认识的？” 李云芍 “你不说，我明天就去问他。”林远玖唇角微漾，显然已经打算好怎么办。 “李家村。” “你老家？”林远玖腾的坐起来，双手托着下巴支起上半身，做足一副要细聊的架势。 “嗯。” “我看他也不大吧，怎么看上你了？”林远玖视线落在平平无奇的那张脸上。 李云芍眼皮抬起，眼珠子转一圈移到林远玖脸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好奇嘛，”林远玖扯起嘴角，“毕竟你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你会喜欢的样子。” 李云芍翻身搂紧床边的小崽将他抱到中间冷眼平声道：“你看错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林远玖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轻笑一声：“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好久不见我倒是忘了你是个闷骚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喜欢？”李云芍斜眼看着笑的一脸肆意的女人。 “当然！要不然能逮着一个念念不忘？”林远玖话秃噜出口，眼珠子随之一动，打个哈欠装困道：“哎呀好困，我要睡觉了。” “所以你知道林熠他爹是谁？” 林远玖这个人嘴巴比脑子先行一步的时候可不多，好不容易逮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知道啊，以后要是让我逮到他一定打断他的腿！”林远玖闭上眼睛也不忘放狠话。 “呵，只是打断他的腿，按照你的性子不应该直接宰了他？” 李云芍目光澄澄心中暗道：自己应该早点反应过来，如果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可能对林熠是这种毫无芥蒂的态度。 “呵呵，我没那么凶残吧，我还是很温柔的。” “温柔？你不会是把那人吓跑的吧？” “怎么可能！”林远玖扬起的声音又压下，眼睛瞥向握拳睡着的小崽，生怕把他吵醒。 “怎么不可能，某人的驴脾气上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买账。”李云芍语气轻缓，细碎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的调侃。 “闭嘴！”林远玖拉上被子盖住脑袋。 “说不定你是看人漂亮好看，直接绑了霸王硬上弓。”李云芍盯着毛茸茸的发顶胡乱猜测。 “没有！”林远玖躲在被子瓮声瓮气，隔着被子的声音没了中气十足，倒显得有几分心虚。 “小姐，我怎么感觉这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呢？”李云芍嘴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眼里流淌着暖暖的笑意接着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倒是好奇那男人长得得多绝色。” 良久之后，林远玖默默拉下被子，看着夜色中沉睡的两人长长叹了口气，眼底藏下阴郁烦躁呢喃：“早知道不提前睡了！” 清晨 整个土楼寨子隐于雾中，隐隐约约能听见寨子里传出的各种声音。沉寂一夜的寨子又迎来新的一天。 “将军！将军！” 林远玖掐掐眼角缓解瞳眸的干涩，打开院门孙开林站在那里。 “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将军回来了，想着来看看。”孙开林规规矩矩站的板直嘿嘿一笑，一个壮汉显得格外憨厚。 “看好了？” 孙开林不明所以，“啊？” “看好了就回家去吧。”林远玖打着哈欠开始赶人。 “别啊，将军！” “有话直说！” “我听说将军俘虏回来不少人，能不能，能不能，”孙开林炯目闪闪发光期待看向林远玖。 “能不能什么？”林远玖抱臂倚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看着他。 “能不能让我来训化他们！”孙开林昂首挺胸气势高昂。 “什么训化？那是人！再胡说就削你！”林远玖无语，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哎呀，将军，你知道啥意思，为啥还跟我抠字眼。我保证把他们训得服服帖帖的！”孙开林拍着胸膛保证。 第103章 林远玖微眯惺忪的眸子看了孙开林片刻，突然冲他招招手，在他耳边低声交代几句。 孙开林中气十足回了句，“一定完成任务！”转头大摇大摆离开，脚步中带着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你让他去干什么？”风棠出来只看到孙开林远去的背影。 “自然是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林远玖眼睫上下煽动故作玄虚。 “年前我不打算再出去了，寨子里的存粮还够不够？”林远玖眸色深深，嘴角的笑意不变只是言辞之间正经了不少。 “你带回来多少人？”风棠双手背后，冷风拂过面庞掠起发丝，喉头泛上密密麻麻的痒意忍不住咳起来。 “这次不多，那些死活不投降的。我只好全了他们的忠义之心。”林远玖深远悠长的目光穿过层层薄雾卷携泛上忧虑，“今年天冷，还是得多存着粮食布匹应急，以防意外发生。” “寨子今年的收成并不好，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会不会下雨？实在不行，咱们去凉中买一些。”风棠提及此紧蹙的眉心刻下两道深深的划痕。 “买？”林远玖诧异瞥向说这话的人，“你有钱？还是说你背着我搞钱了？” “哈，”风棠将林远玖的怀疑收入眼中慢慢悠悠问：“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支商队？” “商队？”林远玖皱眉指节轻抚下巴，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一点儿印象：“那支投奔我的商队？” “嗯。” “他们不会是跑了吧？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 不怪林远玖不记得，这支她从马匪手里救下来的商队自从离开就再也没回来过。 “应该不会，你信不过商队还能信不过小林？”风棠提醒健忘的林远玖商队里还安排了一个心腹。 “这个臭小子，一去了无音讯，连封信都不托人带回来！我严重怀疑他是跑路了！”林远玖眯缝着眼眶迸发出怀疑的光芒信口胡诌起来。 “他能去哪里？”风棠无奈扶额轻笑，“实在不行就买些回来吧，先保住寨子里的人再说。” “不！”林远玖漆黑的眼珠子转悠几圈坚定说道：“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本来就穷的叮当响，哪里来的银子。过两日等这批人安排好，我带着云芍走一趟。”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风棠也不多管，不管她是从哪里弄到东西，只要弄到且不花银子就万事大吉。 半空的日头驱散雾气，白晕晕的照着大地。仅剩的丝丝暖意被北风吹散，这下寨子里的人彻底穿上了棉服。 城楼站岗的士兵警惕注视着远方，原野上任何风吹草动都收入眼中。 “云芍，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林远玖手指戳戳满嘴食物的小崽随口说道。 “去哪里？我也去。”宋轻言闻言立马争取。 “啧，小子你是不是很闲？”林远玖瞅着单方面粘人的宋轻言眼中闪过嫌弃。 “宋轻言，你留在家里和阿珏一起。阿珏最近在研读兵法，你跟着学一些。”李云芍抬眸神色平静目光沉沉仿佛一下能刺进人内心深处。 宋轻言和李云芍对视一眼，乖乖点头。 “啧，云芍啊云芍，知道的你以后是他媳妇，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他娘呢。”林远玖脚步不停领着李云芍朝后山去，嘴里却止不住调侃：“毕竟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他本就年龄小，若是在大户人家也是个正在读书的少爷，多学些东西有好处，而且你以后也用的上。”李云芍低垂眼眸淡淡解释，不去理会林远玖的调侃。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那小子若是世面见的多了，心思活了，怎么办？”林远玖扭头面对李云芍试探问道。 李云芍轻笑一声，“我从不质疑真心，即使真心瞬息万变。活了便活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小姐什么时候也在乎这些东西了？” 林远玖眸光闪烁，指节蹭蹭鼻头，笑话没看成反被李云芍噎住话头。 “还是说小姐是打算在那个男人身上吊死？”李云芍挑眉眼底满是戏谑。 “怎么可能？！老娘是谁？北地一枝花！”林远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厉叫，只是总给人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否认之后的林远玖转身不满嘟囔，“你真是太狡猾了！” 李云芍沉默不言跟在她身后，入耳的抱怨化作暖流融进心间。 “将军！”孙开林站在后山山洞门口朝着林远玖和李云芍大力挥手。 “安排你做的事怎么样？”林远玖来验收成果。 “呃，”孙开林一时语塞，黑浓的眉毛挤成一团犹犹豫豫回道：“这，其他人都还好。就是那个” 说着孙开林抬抬下巴示意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说道：“那个人真是个硬骨头，被我抽了数十鞭子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嗯，挺好。其他人先带走吧。”林远玖侧身让开一条路让人把其他马匪带走。 自己几步走进山洞，角落里弓成一条虫的男人闻声瑟缩，蛄蛹着往角落里挪挪再挪挪。 “原来你也怕疼啊？”林远玖瞅着不符合男人宁死不屈人设的举动好奇道。 男人艰难扭转脖子，待到看清林远玖的脸顿时松了一口气。 蛄蛹蛄蛹面对林远玖，“我，” 干哑撕裂的声音听得几人皱紧眉头，男人清清嗓子重咳一声才开口说话：“我又不是死人当然知道疼。” “呦，果然是挨打才会老实。现在都知道开口跟我说话了。”林远玖视线落在男人身上阴阳怪气调笑道：“云芍，你知道吗？这个男人一开始可是颇为目中无人啊。” 男人突然咳咳咳嗽个没完，潮湿黏腻的头发一绺一绺贴在额前，目光仇视看向林远玖：“你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还指望我能给你好脸色？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些杀人如麻的草包是你兄弟？那你可真没什么追求？”林远玖弯腰曲身蹲在男人身边，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剑，两端锋利的剑刃寒光乍现。 男人神色惊恐，“你，你想干什么？” 出口的声线抖成起伏的波浪号伴随着尖锐的令人耳鸣的尾音回荡在整个山洞里。 “我想干什么？呵呵，”林远玖将手里剑递给李云芍呵呵一笑，“二当家，你可浪费我太多时间了，知道我身后这人是谁吗？” 第104章 “谁~啊~”男人即使满面惊慌害怕也不忘好奇询问。 “她！”林远玖重音出声藏住眼中莫名神色继续道：“庖丁再世，对于人骨，人心肝脾肺肾摸得一清二楚。一刀下去先划开肚子，你猜接下来她会干什么？” 男人闻言本就下意识蜷缩起身子，又听到林远玖的提问还是不自觉顺着她的思路颤抖问道：“会干什么？” 李云芍听着两个人有来有回的对话，突然有种荒谬的错位感，这是劝降还是恐吓？ 林远玖相中的这个二当家看起来智商是真的不高！ 李云芍背对着山洞光线站在林远玖身后，眼神看上去幽幽闪光，更衬得林远玖的话有些邪门。 “正常人肯定会想是把肠子挖出来对吧，”林远玖语气诡异中带着些吊人胃口的勾子，适时的停顿让男人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她才不会！她会慢慢拿剑向上划过你的胸口到达你的脖颈，然后整个上半身被剖开，到时候想要什么摘掉什么，，，” 林远玖不知何时手指顺着言语爬上男人的胸膛。窸窣轻微的触感让男人激起层层冷汗，额间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浸入深色衣领。 “不！我答应！”男人尖叫一声，鼻翼急促收缩，眼睛无神怔怔视线飘忽游移在半空中。 “你答应什么？”林远玖收回指节暗自在地上摩擦笑问。 “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男人气虚的声音，头发覆盖的面色隐隐约约发白。 “行！”林远玖见目的达成大功告成，弯腰起身时一阵酸涩发麻的感觉由脚腕蔓延至大腿，如同无数只小虫子覆在骨头上啃噬吞咬。 一个踉跄被李云芍眼疾手快钳住胳膊站稳。 男人恍惚的神色仿佛灵魂还飘在半空，林远玖手掌在他面前来回摆动，半晌男人眼珠动动。 “我都答应你了，你不放开我？” “这就给二当家松绑。”林远玖上前解开男人身上的绳子笑意盈盈准备扶他起来。 男人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不用！你离我远点就好！”躲避的姿态像是躲瘟疫一般避着林远玖。 “切！你以为我稀得扶你！”林远玖和李云芍对视一眼笑道：“云芍，你带二当家，不，不能叫二当家，你们那窝马匪已经被我灭了。你叫什么呀？” 男人脸颊抽搐，手指捏住额间暴起的青筋衣袖滑落露出乌青的淤伤，慢条斯理咬牙道：“在下晏平。” “云芍，你带晏平去孙大嫂家。”林远玖眉眼含笑心满意足安排。 “不！不用，我不要她带！”晏平头摇成拨浪鼓，一个山洞能离李云芍多远站多远。 “你怕什么？云芍又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如今你投降自然就是我的人，她不会为难你的！”林远玖一副哥俩好的态度，胳膊一搭勉强搂住晏平瘦弱的肩膀头子。 “你松开我！”晏平费力挣脱林远玖的钳制，一股子热意爬上耳廓。 林远玖置若罔闻，即使是比人矮半头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控制人的动作，嘴里寒暄着：“以后咱就是自己人了。” 路过李云芍时还不忘拿回自己的手里剑嘿嘿两声。 “这玩意儿是你的？”晏平难以置信望着林远玖的动作，脑子一瞬间全明白过来愤恨道：“你骗我？” “我没有啊，云芍是会解剖人体的，毕竟会武的人对这些都是有一些了解的。” “你不是说她会虐杀俘虏？” 李云芍挑眉面色平静澄清：“我没有那种癖好，我是正常人。” “我只是言语加工了一下而已。”林远玖拇指摁在小拇指上比划漫不经心威胁：“你若是想的话，我也可以这么做。” “别！”晏平老实垂头借着林远玖的力道下山。 林远玖站在孙大嫂门口志得意满冲着李云芍挑眉。 李云芍识趣发问：“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你花费心思吓唬他。” “吓唬？怎么能说是吓唬呢？我只是夸张了一些罢了。” 李云芍瞥她一眼，坏名声扣在别人头上。若是这个晏平嘴巴不严实，自己岂不是多上一顶莫须有的大帽子。 “他这个人啊，有点儿邪门。”林远玖默默移开视线轻咳两声开口道：“我之所以用了那么长时间没回来就是因为他。” “邪门？” “他那个大当家早就被我杀了，后来这个晏平愣是带着剩下的人躲了十日，每次快要抓住他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些小状况。虽然不大，但次次让他跑了。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林远玖提及此牙根直痒，“若不是我拿着他那个老大的尸体做要挟，还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才能逮住他！” “你就不怕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时候捅你一刀？” “应该不会吧？胆小如鼠的家伙。” “他可是为了他老大被抓的。”李云芍提醒。 “呵！”林远玖冷哼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这人是个十分重情重义的家伙？我可是打听清楚了，他出来前已经没了粮草。你说他若是真的和他那个老大情深义重，怎么不直接自刎全了情义。 恐怕他更多的是因为弹尽粮绝顺势而为而已。他手下的那群人可不知道，都被他感动坏了！一石二鸟的计谋玩的溜得飞起。 这样的人胆小是胆小，但胜在脑子灵活。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会让他臣服与我，毕竟谁不想过衣食无忧安定的生活呢？” 林远玖神色张扬，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异常吸引人的目光。 李云芍抬起眼皮浅褐色的瞳仁里闪过浅淡的笑意。 正午的日头隐在阴云里，冷冽的寒风咆哮而过，寒意也抵不上此刻的林远玖身上澎湃的气势。 “将军云芍，吃饭了。”孙大嫂在院中唤人，等到二人回头努努嘴示意她俩注意屋里。 晏平洗漱干净，乌黑浓密的发丝缠绕在肩上，和小孩子们坐在一桌等着吃饭。 “晏平？”林远玖迈步进来，一眼看见孩子桌过于明显的宽大身材，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崽崽可怜巴巴看着，“你跟小孩抢什么伙食？” “我不坐在这儿？” 晏平闻言抬头露出一张稚嫩的圆脸眼神瞟向站着的小孩又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林远玖轻啧一声嫌弃道：“就算你长的面嫩，也不能和小孩子抢位置吧？” 第105章 “我不知道。” “我都叫你了，你还不起来？”林远玖说着作势上前揪他。 晏平刷的起身站到一边，小眼神一瞥满眼的愤恨不满。 “在我这儿包吃包住，除了没钱哪一点儿不比你原来那个地方好？”林远玖眉头轻蹙眼露迷茫。 “你先是拿我大哥威胁，绑架我，又恐吓我，现在又利诱！你要是真想让我来，会用这些不入流的法子？” 晏平披头散发越说越生气，满面红霞瞬间借着声音外放个干净。 “不入流的法子？”林远玖转头看看李云芍疑惑道：“这些法子都不入流？” “你不是同意了嘛？”李云芍平淡一句气的晏平要爆炸，“那是你们逼的！” 李云芍了然和林远玖对视一眼，抬手拽过晏平宽大衣袍的后领子朝外走去。 晏平只能倒退着凌乱的步子整个身子向后倾，顺着李云芍的力量向后。 一种乍现的危机感让他开始软声求饶：“我错了，姑奶奶们，我错了！” 屋里的小孩纷纷探头想要看热闹，被林远玖轰进屋关住门。 孙大嫂听见动静出来时，李云芍已经把人拽到门口去了，只能张着嘴巴问：“这是怎么了？” “孙大嫂，屋里的孩子别让他们出来啊。没什么事儿，云芍知道轻重。” 林远玖慢慢悠悠迈步，短短的路程硬是被她走出了一种在自家后花园闲庭信步的感觉，眉眼含笑唇角勾起彰显着此刻的好心情。 耳边是晏平惊恐的求饶声。 李云芍手里的匕首贴在瘫坐在地上的晏平脸上，眸中是晏平惨白的圆脸，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无害的小动物。 李云芍手上动作分寸不移，长叹口气轻声道：“你说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弯弯绕。我和她都是习武之人，手段想法是简单粗暴了一些。 你若是想怎么样，直言，说不定她还能答应你。非要说些不好听的话惹人不高兴！她要是不高兴了，你说你能好吗？” 晏平眼眶包满眼泪，委屈巴巴看着手里拿着凶器的李云芍不敢言语，心里则狠狠咒骂：活土匪！两个母老虎！活土匪！ “别在心里骂人，有什么脏话说出来，不然憋在心里，心脏了可就不好了。”李云芍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笑意。 “我，”晏平牙根咬碎也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那你现在愿意留下了吗？”李云芍又问一遍，还不忘补充道：“真心实意哦？你若是不想留下，我去跟她说，让她放你走。” “真的！”晏平眼前一亮，活脱脱一副又见生的希望，泪意朦胧的瞳仁里装满期冀。 “当然。”李云芍心里只觉得好笑，“只不过你确定你能活下去？” 李云芍话刚出口，晏平忍不住上扯的嘴角彻底耷拉下来。这是威胁吧？这是威胁吧！ “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择，你说对吗，晏平。” “是！”晏平眼一闭心一横，反正是没有退路了，直接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她们若是不同意，就！！就算了吧！呜呜呜~~ 李云芍看着晏平满脸纠结犹豫，一副拉不出屎的样子，圆脸看上去更像个小孩子，忍不住开口问：“你是想方便？” “你才！”晏平忍下，“不是。既然你们想尽法子要留我，那我身上一定有什么你们惦记的。” 晏平信誓旦旦，李云芍也不好意思拆穿，如果他真的不愿意，真的会一刀了解了他，也不是非他不可。 晏平见李云芍没啥反应继续说：“我希望你们能给我最基本的颜面。” 说着还不断打量着李云芍，见李云芍神色似乎冷下去，立马改口：“人前！人前要给我最基本的颜面！这是我的底线！” 李云芍匕首收起来起身要把他拉起来，晏平飞速后退，嘴里喊着：“你别过来！” “云芍？你在做什么？” 宋轻言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上前一步看见惊恐抓领口的晏平眼底暗芒惊起：“他是谁？” “小姐带回来的马匪。”李云芍视线依旧放在晏平身上，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轻啧一声：“我拉你起来。” “他自己没有手吗？为什么要你拉他？”宋轻言轻声细语问，细听之下还泛着淡淡的冷意。 “她把我推倒的！怎么不能拉我起来？”晏平此刻的怂劲没了，梗着脖子硬呛。 底气呢？底气来源于李云芍对宋轻言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意思。 “哦，是嘛？云芍。”宋轻言平平的语气遮掩住眼底深藏的翻涌恶意，站在李云芍身后长睫低垂目中无人的模样睥睨盯着坐在地上的晏平，俯身轻声在李云芍耳边又问了一遍，“是吗？云芍。” 李云芍下意识缩缩脖子，侧脸嘴唇擦过宋轻言放大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划过，两个人皆是一愣。 宋轻言沉沉的眼眸中泛起点点涟漪，一道明目张胆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宋轻言抬眼看去，心情顿时不快，挺直身子想走。 却被李云芍一把拉住，然后是李云芍轻声一句“等着”成功让宋轻言止住脚步。 “晏平，在这里颜面都是自己挣的。正如你所言你有你的过人之处，但是你不展现自己的价值，就算她强行给你抬面子，寨子里的人也不会真心服气你。” 李云芍说完拉着宋轻言离开，留下晏平一个人呆呆坐在地上。 宋轻言被拉着走远，拐角无人处直接反客为主将李云芍拉进怀里，下巴抵着李云芍头顶语气丧丧：“云芍，那人是谁啊？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么多？” “晏平，小姐带回来的。”李云芍静静靠在宋轻言怀中，鼻尖萦绕着皂角香味还有莫名独属于宋轻言的味道。 “林远玖怎么不跟他说，非要你去？” “小姐，嗯，”李云芍想到山洞里的事情还是闭嘴，别吓到宋轻言。 “他怎么看起来这么小？” “圆脸吧，看起来是比实际岁数要小些。”李云芍解释。 “圆脸？你看的还真清楚！”宋轻言冷哼一声眸色深深翻涌着戾气。 李云芍听了这话嘴角微勾，脸颊贴在棉衣上蹭了蹭故意道：“他的脸露出来，我总不能不看吧？” “不许看！”宋轻言双手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半俯身子眼睛直视李云芍的眼眸一字一顿道：“只能看我！” 李云芍眼里笑意彻底兜不住倾泻出来，抬手揽下宋轻言脑袋踮脚唇瓣印上。 第106章 宋轻言满腹怨气顿时散了个干净，得寸进尺侧脸，低垂的眼眸中黏腻的视线绕在李云芍脸上停留在粉嫩的唇瓣上。 手掌下移落在李云芍腕子上猛得回收，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满：“就这样？” “嗯，还能怎么样？”李云芍眉头一挑抬手拍拍示意宋轻言松开。 “云芍~你变了！”宋轻言难得逮到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自然要好好腻歪腻歪。 “嗯？”李云芍面露疑惑抬起眼皮看着宋轻言，“哪里变了？”松缓的语气里夹带着淡淡的宠溺。 宋轻言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吭吭唧唧转移话题，“那咱俩啥时候成亲？” “你还小，再等等。” “我小？”宋轻言上扬的声调里透露出难以置信，“你说我小！你怎么可以羞辱我？！” “想什么呢？”李云芍一头黑线，“我是说你岁数小。” “岁数小？”宋轻言脸色难看起来，“你是不是看上刚才那小子了？” “胡说什么？”李云芍挣开宋轻言双臂，抬脸便是宋轻言神色不明的观望。 “那你现在嫌我年纪小？你不就喜欢年纪小的吗？”宋轻言嘟嘟囔囔抱怨。 李云芍此刻哭笑不得，不由得反思自己做了什么，惹得自己风评被害。 “你别想太多了，今天和阿珏在一起怎么样？”李云芍不欲在这个话题多停留。 “嗯，一开始是和阿珏一起，后来老爷子回来后又指点指点。”宋轻言敛住神色，心中突突有些不安，牵着李云芍的手轻声问：“云芍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亲啊？” “没有，”李云芍直视宋轻言眼里是他略带忐忑的面容忍不住抚抚他的脸颊，“宋轻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没了之前的自信呢？在这里不舒服？” 李云芍看宋轻言来到这里沉稳了许多，一直以为是他年岁长大了些。现在看来只是自己压住了原本的性子。 “你在这里不必担心，没人敢给欺负你。”李云芍柔声安慰，眼底漾起层层温和。 “没有人欺负我。”宋轻言耳廓爬上红色，忍不住靠在李云芍肩膀上撒娇：“云芍，我感觉你来到这里都不跟我亲近了。明明咱俩才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啊！” 一个暴栗敲在宋轻言头上，李云芍轻笑一声，“那你好好表现，乖乖的。” “乖点儿就能和我成亲？” “住脑！成亲的事以后再说，先乖乖的。”李云芍感觉自己在哄孩子。 “乖又没什么奖励！” “你是来拿饭的？”李云芍见这个话题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硬生生掐断。 “是啊！哎呀，他们还在家里等着呢！”宋轻言拉着李云芍转身就走。 孙大嫂站在院门口张望，见宋轻言和李云芍过来开口笑道：“你们再不来，饭都凉了。” 院子里晏平蹲在门口台阶上捧着碗饭看他们进来，蹲着的身子扭到一边不看他们。 “将军呢？”李云芍没看见林远玖问。 “吃完去城楼了。你们要不然端回去吃吧。”孙大嫂手脚麻利把饭装好递给他们，“对了，若是你们没时间看孩子，可以把孩子送到这边来。” 李云芍含笑点头客气道：“行，到时候看将军怎么安排。” 如今风棠正忙着合计寨子里的库存，林远玖和宋轻言顾不过来，李云芍还不知道会不会随时被派什么任务，至于林老头更是指望不上。 这样一想，这么多人确实没有一个能照顾小崽的。 “云芍，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咱就走。”林远玖从城楼回来直奔李云芍房间。 “去哪里？” “洺城。” 风棠进来，闻言探头仰望将暗未暗阴沉的夜空，凌冽的寒风中夹杂着丝丝水汽。 “明天估计有雨，出去方便吗？” 林远玖眉头轻蹙，“有雨？要推一日？到时候晚了，咱们什么都摸不着。” 李云芍不明所以，抬眼看向林远玖问：“去洺城做什么？” “当然是为过个肥年做准备啊！今年你们都回来了，我高兴。”林远玖笑意盈盈，仿佛东西已经手到擒来。 “如今已经十一月初，快的也差不多要到洺城了。”风棠拢拢身上裘绒披风，眸中划过丝丝缕缕的担心。 “所以咱们得尽快动身，林家军这次我不带了，让他们守着寨子。风棠注意些，最近落了雨雪，北边边防估计不太太平。” 林远玖神色沉沉，一旦雨雪来临，难保胡人不会铤而走险来作乱抢粮食。 “你把林家军留下，是打算就你和云芍两个人？”风棠芙蓉面上满脸不赞同，眉心紧蹙嘴角也没了平时的笑模样。 “不会，我这次把孙开林和赵阚带着，还有俘虏回来的人。剩下的人，我会再重新安排，你放心好了。” 林远玖自然明白风棠的担心，不过她向来不会对自己的亲人做什么铤而走险的安排。 “晏平也带着？”云芍闻言抬头问道。 “当然，既然把那小子带回来了，自然是要试探试探他的能力。” 李云芍暗叹不好，已经能料想到某人的心思。 果然 一起吃饭时，林远玖说出自己的安排就听见宋轻言也提出要去。 “你去做什么？安心读你的书。”林远玖反斥回去，丝毫不理会他的请求。 “为什么晏平能去？”宋轻言不服气，幽幽的小眼神瞥向坐在一旁的李云芍。 “当然是他有用！你去除了拖后腿还能做什么？”林远玖直言不讳，眉心扭成麻花圆眸一闪不耐。 这话说的伤人心，宋轻言垂头不言。 “好了好了，”风棠眼看气氛僵下来立马开口缓和，“轻言现在最重要的先把东西存到脑子里，到时候你就是云芍的大脑，只要是有任务都让你俩去。” 这个大饼画的确实让宋轻言心里舒服了不少。林远玖对着风棠撇撇嘴，又故作无意识瞥了李云芍一眼。 见李云芍没什么反应才暗松一口气。 “坏蛋！”小崽怒气冲冲瞪着林远玖，待到林远玖看过来又连忙向李云芍告状：“娘，她欺负宋宋！” “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林远玖对着小崽有些气弱。 “就是！就是！”小崽坐在凳子上，桌子被小拳头锤的砰砰作响。 “林熠，好好吃饭。”李云芍按下小崽激动的拳头，一勺子饭菜舀到他嘴里。 “娘~~她欺负宋宋！” “知道了，你先吃饭，一会儿再说。”李云芍一勺一勺堵住小崽嘴巴。 第107章 饭罢 小崽拉着宋轻言路过林远玖重重哼一声。 林远玖被气笑了，“这小孩怎么气性这么大？” “随你。”阿珏留下一句也转身走了。 “嘿！我做什么了？一个二个对我仇气这么深！” “小姐，你有时候吧，说话也委婉一些。”风棠咽下最后一口饭提醒。 “我怎么说话不委婉了？我已经对他很客气了，你问问云芍，我是怎么对待晏平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林远玖抱臂坐在凳子上忿忿不平生闷气。 “嗯，最起码没有拿刀吓唬威胁他。”李云芍淡淡开口补充。 风棠忍不住轻笑，“你这个样子确实挺吓人。” 林远玖圆眸黑瞳向上，剩下的白瞳仁散发着无语的光芒。 夜间寨子陷入一片沉寂，林云芍推开隔壁房间房门。 嘎吱一声，陈旧的老门框发出一声哀嚎。 床上的人似是没有听见，背对着门口侧身而躺。 李云芍脚步轻轻走到床边坐下，阴冷的湿气顺着窗户缝嗖嗖向里灌。 静默片刻后， 床上的人率先沉不住气翻身坐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云芍仔细打量夜色下宋轻言那张略带愠色的面庞。 “生气了？” “没有。”宋轻言垂头神色不明，“你不是明天要走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李云芍起身作势要走。 被一把拉住，李云芍视线顺着攥住自己衣角的手指向上直到宋轻言扬起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后移开。 然后是宋轻言瓮声瓮气的质问：“你来做什么？” “哄你。” 两个字立马让宋轻言心里笼罩的阴云散去，喜悦爬上眼底却被宋轻言强压下去，傲娇道：“你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才想着来哄我？” “嗯，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下小姐那个人的性格，今天她说话不太好听。”李云芍思索着这样的回答能不能让他消下心中的不愉。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来说什么？”宋轻言瘪瘪嘴，其实林远玖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去了可不就是拖后腿吗？！ “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芥蒂。”李云芍轻缓的声音回荡在黑夜中。 “云芍，”宋轻言一把拽过站着的李云芍，李云芍顺着他的力道倒在床上，耳边是宋轻言小声带着窃喜的询问：“你不希望，是因为我现在在你心中和她们一样重要了吗？” 李云芍侧过身子和宋轻言面对面，鼻息互斥的几近相挨，一张一合的嘴唇即使在黑暗中也看的一清二楚。 李云芍觉得自己意识有些模糊，下意识想要靠的更近一些。 宋轻言满怀期待等着李云芍的回答，眼睛亮晶晶直到唇上软绵触感贴上。 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李云芍唇间流出一丝轻叹随后张开嘴巴，宋轻言下意识搂紧。 半晌后 粗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宋轻言嘿嘿笑出声，脑袋埋进李云芍的肩颈处，一股子热气哈的李云芍后脊发麻。 “云芍，我会尽快站到你身边的！” 暗色里轻且缓的言语显得格外郑重其事。 天色阴沉沉，半空中随风而动的雨丝浸润了干涸的硬地，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尘土气息。 城楼上 宋轻言望着打马而去的李云芍，苍茫的荒原上飘洒的雨滴也好像飘进了他的心里，整颗心都随着远去的人儿离开躯壳。 “回去吧，洺城离的不远。顺利的话，十天左右就能回来了。”风棠忍着喉头浓烈的痒意哑声道。 “她们去洺城做什么？” “嗯，寨子里的粮草不够了。她们去买点儿回来。”风棠眸中含笑轻声解释。 “需要这么多人？”林远玖神色不明看了风棠一眼。 “需要的多。”风棠不再多说，转身下楼离去。 “买粮草？阿姐有这么多钱？”林远玖喃喃自语。 “说不定是直接去抢。”宋轻言开口即真相，“这个寨子除了勉强能吃饱，哪里像是有钱的样子？” 林远珏以拳抵掌犹豫道：“抢不太好吧？” 宋轻言挑眉还没说话又听他道：“阿姐心里应该有数？这次去洺城估计是奔着狗皇帝年尾送往凉州的那批赏赐去的。虽然东西来路有些恶心，但是不花钱也挺好。” 姐弟俩脑回路一样。 宋轻言点头，“确实，总不能要饭还嫌饭馊吧。” 三日过后 林远玖等人全身包的严严实实到了洺城外。 晏平颤颤巍巍翻马下来，两条腿抖得不成样子。 “赵阚云芍，你俩跟着晏平在城里。我和孙开林在城外接应。咱们随时做好联络。” 林远玖吩咐好之后，带着剩下的人驾马离去。 李云芍三人牵马入洺城。 “云芍姑娘，在下第一次来洺城，什么都不知道啊。”晏平哭丧着圆脸，整个人看起来窘态十足。 “不需要知道什么。”李云芍掏出银子直接进客栈。 很快三个人安排好一切坐在大堂吃饭。 晏平一口一口接一口往自己嘴里塞肉，脸上全是满足。 赵阚手上筷子也不停，不一会儿听见身旁传来呜呜声。 “呜呜，太好吃了。我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晏平嘴里含着饭食还在不停感慨。 “晏先生，你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赵阚放下筷子看着所剩无几的饭菜，也不好意思跟他争。 “你吃你的，不够我再让伙计再添一些。”李云芍自是注意到他的动作，对于这些东西她向来舍得，只不过看着晏平满嘴肥油眉头一皱提醒：“晏平，你少吃些。” “云芍姑娘，怎么现在嫌我吃的多？”晏平丝毫不理会，手里的筷子不停，嘴里还酸言酸语：“你们带我出来连饭都不让吃饱，还想着让我给你们做事儿，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还是说你看我像个傻子。” 李云芍听着越说越不着调的话，忍下想揍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劝道：“你还是少吃一些，回来别耽误功夫。” “我吃个饭而已，能耽误什么功夫？”晏平不以为然胡吃海塞继续炫。 “云芍娘子，你是担心这饭菜有问题？”赵阚放低声音眼神警惕环视四周。 “没有，你吃吧。”李云芍也不再劝，好整以暇看着晏平不停蠕动的嘴巴。 赵阚瞄一眼不敢再动筷，腰板挺直坐在条凳上，只是萦绕在鼻尖饭菜肉香勾的他偶尔咽下口水。 客栈大堂来来往往的客人，李云芍一身男装坐在其中。他们这一桌在角落里，看起来并不显眼。 第108章 夜色渐浓 李云芍房门被拍响，赵阚低声在门外说道：“云芍娘子，不好了。” 李云芍开门，入眼表示朝是赵阚一脸急色，“怎么了？” “晏先生他，他，” “拉肚子了？”李云芍接过话头神色了然，“我去找大夫，你去看着他。” “是。”赵阚转身就走。 “大夫~~怎么样了？我肚子里都没货了，在拉要把肠子拉出来了。”晏平捂着肚子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气若游丝。 “长时间不食荤腥，今日怕是吃了不少吧。”大夫捋捋山羊胡子，收回放在晏平脉络上的手，“我给你开服止泻药，这两日还是吃的清淡一些。切忌再暴饮暴食。” “哎呀！”晏平肚子又是一阵咕噜作响，腿脚发软的他差点摔倒在地，捂着屁股踉跄跑出去。 “大夫，他没事儿吧？”李云芍复而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大事儿，年轻人不忌口。只是亏空的厉害，温膳细补。可不能在给他吃这些大鱼大肉的。” 李云芍颔首，看了一眼赵阚示意他送大夫出去。 片刻后 晏平扶墙弯腰捂肚子，嘴里啃啃唧唧。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有气无力的挪到桌子边。 李云芍倒杯水递给他，抬眼神色平淡：“我说你会信吗？” 晏平哑口无言，若是当时她说，自己非但不信还会恶意揣测。 “一会儿赵阚把药抓来，先吃了再说。”李云芍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鼻子下意识耸动。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晏平趴在桌子上，眨巴眨巴眼皮面色疲惫。 李云芍起身走到门口就听见晏平吞吞吐吐叮嘱：“这事儿就别跟其他人说了。” 次日一早 李云芍将洺城大街小巷逛了一遍，随地找个羊肉汤铺子坐下吃点。 鲜香浓郁的羊汤冒着热气，上面飘着芫荽葱花，看起来格外有食欲。阳光洒在铺子前的台阶上，明亮的光线泛着温暖。 “唉，你听说了吗，严家人来咱洺城了！”隔壁桌的汉子有些兴奋说道。 “严家商队不是年年年末都从洺城过？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同桌汉子略带不解。 “不一样，不一样，今年不一样！今年听说是严家少爷亲自带人过来的！” “哦！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那谁知道，我还是听我二舅的表姨的外甥说的。” “你那穷亲戚能碰见严家人？”同桌的汉子语气央央带着怀疑。 “你这话说的，我那亲戚在城主府里当长工，怎么不知道？！”汉子信誓旦旦。 李云芍一勺子下去满满的料，嘴里羊肉细嫩的口感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隔壁桌的汉子们渐渐又扯到其他地方，李云芍喝完最后一口起身离开。 街上人来人往，沿街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虽然凉州其他地方不太平，但是在洺城好像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依旧热闹繁华。 李云芍边走边看，遇见之前没见过的东西还会停下来看看。若是碰见合适的，也会挑挑拣拣买点提在手上。 迎面而来的马车让她下意识向旁边走走。 “少爷，你在看什么？”马车旁跟着的小厮见他家少爷挑起的帘子没有放下忍不住问道。 严靖羽剑眉紧蹙，恍惚一瞬低喃：“我好像看见她了。” 小厮不解，“ 谁啊？” 严靖羽反应过来摇头，“没谁，好好跟着。” 一闪而过的面容让严靖羽不确定，但是心里忍不住突突起来，后背一阵凉意泛起。 等到李云芍回客栈时，赵阚正和晏平找她。 “云芍娘子，你去哪里了？” “随便逛逛。” 晏平看看赵阚又看看李云芍不解问：“赵阚，你为什么要叫她娘子？她不是个姑娘吗？” 自从来了寨子，李云芍整天一身男装示人，晏平只见过她穿男装的样子。 “云芍娘子成亲了，还有个孩子。”赵阚垂眸瞟了一眼不怎么识眼色的晏平。 “什么？”晏平不可置信盯着李云芍，秃噜出口的就是：“谁那么不怕死，敢娶你？” 李云芍抬眸，唇角上勾：“你肚子好了？” 平淡的面容上皮笑肉不笑，在晏平看来活脱脱吃人的女罗刹。 “我失言，我失言。”晏平缩缩脖子向后退半步。 “凉中严家来人了，估计应该是有大事。这两日多出去打听打听。”李云芍撇过晏平对赵阚说道。 “是。” 洺城城外几十里，一队由重兵把守的车队缓缓驶过，车轮摩擦地面留下深深的车辙，为首的兵将四处张望，巡视四周的情况。 荒草坡上，孙开林目光炯炯盯着坡下的车队。 “将军，这里边一定有好东西！” “废话！这么多人把守！看来狗皇帝今年对那几位格外的厚道啊！”林远玖目视下方圆眸似火即将四射而出。 “那咱们动手吗？”孙开林言辞之间兴奋异常。 “等等，再等等。”林远玖慢慢滑下草坡。 “还等什么啊？多好的机会！”孙开林不明白。 “等云芍城里的消息，你小子心急那么狠做什么？”林远玖还想趁此机会狠狠恶心一把他们，只这些东西还远远够不上让凉中的那群家伙肉疼。 城里 晏平带着李云芍和赵阚去了茶馆酒坊，说唱逗趣的大堂里坐满了人。 正对着大门的是个偌大的红台子，此刻正有一对卖唱的父女。老头拉着二胡伴着女子细长的嗓音，出口便让人倍感凄凉败落。 “欸，换一个！难得出来一趟，唱点儿喜庆的！”台下的客人不满意吆声喝道。 “好好好，这就让他们换。”台前跑堂的连忙上台跟那父女耳语。 二胡奏出的曲子轻快了不少，不时台下还传着大声叫好。 李云芍随意找处地方，晏平随手抓起桌上的瓜子嗑起来。 三个人只有赵阚紧绷着身子，晏平碰碰他低声道：“别这么僵硬，听曲喝茶不逍遥自在？” “好。”赵阚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又放下，心思慢慢被台上的唱词吸引。 李云芍单手撑起下巴，不动声色将二楼靠在窗边的客人打量一遍，视线顿住又移开。 “发现什么了？”晏平手打着拍子侧身问。 李云芍摇头，“且听听吧，回去之后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一说这，晏平原本开心的嘴角瞬间掉下来。 “这人是谁？”赵阚一眼就被门口进来的男人抓住视线。 第109章 身形颀长，面若冠玉，深紫色大氅加身更衬得整个人风度翩翩。 李云芍扫了一眼便收敛住目光，手指关节轻扣桌面低声道：“严家二郎。” “严家人？”赵阚在男人看过来时及时收回视线。 只有晏平啧啧称赞，“不愧是有钱人，穿的都跟我们不一样。整个人装扮的跟玉人一般，他那身行头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有价无市。” 晏平眼里瞬间爆发仇视的光芒，视线一直跟着男人移动，恨不得将男人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晏先生，”赵阚桌下拽拽晏平袖子低声提醒。 男人似乎察觉到晏平的视线，迈上楼梯的腿脚一顿侧首回望，视线不经意划过晏平，落在李云芍脸上瞳仁骤然一缩。 李云芍抬眸和男人视线撞个正着，然后不着神色移开。 “云芍娘子，严家二郎认识你？”赵阚注意到男人还在打量自己身边的李云芍压低音量问。 “应该认识吧。” “应该认识？你还认识他？”晏平不可思议，以为她们和自己都是马匪，谁知道她们还披着一层马甲。 “严家人谁不认识？”李云芍抬眼反问。 顷刻之后，楼上的伙计来到李云芍他们桌前。 “三位，楼上有位爷请你们上去坐坐。” “谁啊？”晏平好奇。 “三位去了就知道了。” 李云芍起身跟着伙计，赵阚和晏平紧随其后。 包间里，严靖羽靠在窗边将李云芍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手里的杯盏轻轻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爷，她真是林小姐的贴身婢女？”一旁站着的机灵少年探头出去看了又看。 “嗯，她如今出现在这里，小玖估计也在这里！”严靖羽如此猜测眉梢也染上几分喜悦。 “万一是爷认错了呢？三年前林家那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少爷不希望自家爷失望，所以还是一开始就不要抱太大期望的好。 李云芍进来时，一眼便看见严靖羽端坐在桌子旁神色不明观望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严靖羽极快藏好情绪询问。 “不知这位公子想问哪个？”晏平上前一步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严靖羽，的那身衣裳。 “自然是这位姑娘。” “哦，这里没有姑娘，只有一个妇人。”晏平凿凿目光不加掩饰。 “你成亲了？”严靖羽勉强让自己忽略晏平如饥似渴的眼神，一心放在李云芍身上。 李云芍借着严靖羽的话顺水推舟点头行礼：“严公子好久不见。” “我就说我没认错人！”严靖羽爽朗大笑，迫不及待向李云芍打听：“小玖如今怎么样了？她也在洺城？” “没有，我很久之前便于小姐走散了。”李云芍面露伤感之意。 “走散了？”严靖羽不知是想到什么情绪沉寂下去，复而又问：“那你如今住在哪里？” “居无定所，今日房费到期被客栈老板赶出来了。”李云芍垂眸，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子颓丧的气息。 赵阚跟着低头，生怕暴露自己目瞪口呆的吃惊样。 晏平敛住面上神色，心中不免有些不屑：这人说谎话也不心虚！没钱还来茶馆听戏！谁相信！ “你都被赶出来了，怎么有钱来这茶馆听戏呢？”严靖羽身边的少爷立马反驳，质问声里掺杂着气恼。 “我听说严公子也要来这里，特地来碰碰运气，还没有结账呢。”李云芍似是不好意思，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没事儿，阿乔你去把云芍姑，她的茶钱结了。你跟我一起回去。”严靖羽看似商量其实已经决定好了。 李云芍故作为难，“这样会不会让严公子为难啊？” “你家小姐不知所踪，如今我好不容易遇见你。等哪天小玖回来了，必定第一个会联系我！”严靖羽信心十足，又问赵阚：“你就是云芍的夫婿？” “不！不是！”赵阚连连摆手。 “严公子，我夫婿在我成亲不久就没了。这两位是我小叔子。”李云芍似真似假丧着一张脸。 寨子里的宋轻言猛打喷嚏，心里乐滋滋：一定是云芍想我了！ 严靖羽面色僵住，扯起嘴角安慰：“没事儿，没事儿，你若是有看中的，我再给你做个媒。” 眼见越扯越远，李云芍赶紧止住话头：“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太多。” 严靖羽干笑两声。 于是李云芍三人被严靖羽直接带回了他的住所。 晏平看着比客栈不知道高级多少倍的房间眼红泛酸：“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严家世代旁支在各地经商，嫡亲子孙行政为官，在凉中更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这么间房子算不上什么。”李云芍神色淡淡，毕竟林家当盛时虽不比严家富，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欸，”晏平见李云芍无动于衷不由得好奇：“你和林远玖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晏平，有时候人知道太多反而活不长。” 晏平撇撇嘴嘟囔道：“又开始威胁人。” 夜间 月色浅淡如冰薄薄一层铺在地面，寒气直逼来人。 “云芍，北地近来有支林家军，你可知道？”严靖羽伫立在廊檐下背对李云芍。 “听说了。” “你没想过去看看？”试探性的询问若有似无考验着李云芍的心态。 “想过，严公子去吗？若是去，还请别忘了带上我。” 严靖羽似是被噎住，半晌后犹豫道：“再等等。” “严公子一向不出凉中，怎么来了洺城？是来接严家商队的？我记得每年这个时候严家商队都会从洺城回凉中。” “倒也不是，今年皇家的赏赐运到洺城由严家代劳运回去。” “这么大的事情啊！”李云芍感慨一句逗笑了严靖羽，“你以前在小玖身边时倒不怎么说话。” 李云芍赧然一笑。 次日城外 林远玖听着线报眉头一挑，“严靖羽来领东西？” “是！云芍娘子已经混进去了，打算跟着严家一起出城。将军咱们在哪里埋伏？” “还能在哪里埋伏？那批东西都已经入城了！你们盯紧了，看看严家的商队什么时候到洺城？！” 林远玖圆眸微眯喃喃自语：“严靖羽，看在往日咱俩关系这么好的份上，你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儿东西。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的。” 第110章 林远玖的打算冤大头什么也不知道。 随着凉中各家商队陆续到达洺城补充粮草休整，林远玖也带人摸到洺城入凉中的主路上。 待到李云芍跟着严靖羽出城，赵阚和晏平骑马跟在商队后面。 出了洺城，严靖羽上下眼皮就控制不住一直打架。 “爷，你怎么了？” 阿乔担心看着不停眨眼的严靖羽。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阿乔若是发生什么事，你自行回凉中。”严靖羽眉目间闪过一丝笑意。 “呸呸呸！您可别玩笑。” 出了洺城五十里开外，严靖羽就听见手下人来报：“不好了二公子，前面有马匪！” “马匪？”严靖羽面露疑色，“这条路上怎么会有马匪？” “张家的人才逃出来，已经被抢了！”手下心慌意乱，一心等着严靖羽拿主意。 “爷，咱还是先回洺城吧。”阿乔站在一边面色焦急。 “不急，让人先原地等候护住货物。这条路上向来安定，马匪根本不敢在此地劫货，我倒要看看哪个马匪吃了熊心豹子胆？！” 严靖羽并不惧怕，为了防止出现什么岔子，这次来洺城带的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马匪若是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来了，来了，”车队里人心躁动。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远处的马队踏着滚滚烟尘而来。 严靖羽站在车辕上眺望为首的人，熟悉的面容，忽而扬起的风沙侵入眼眶，让他不自觉抬手揉了揉。 “严二公子，好久不见。”林远玖眉眼带笑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几个神色紧张的小卒子。 明眸善睐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相同的姑娘坐在马上冲着站立的人笑。 “小玖，”严靖羽眸光闪烁，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严二公子，咱们是旧相识。我就不让我的枪见血了，你把东西留下，人可以全部带走。” 林远玖一句话让严家随行的护卫警戒起来，手里大刀出鞘严阵以待。 “刚才来人说的马匪是你？”严靖羽似是不敢相信，瞳眸瞪大满面难以置信。 “嗯哼，这不是显而易见？” “怎么会这样？你是林府，” “够了！”林远玖厉声打断他的话，“严二公子，你是给还是不给呢？我现在可没有闲工夫跟你聊旧事呢。” 严靖羽盯着林远玖目光沉沉，突然道：“云芍她在这儿。” “哦。”林远玖垂下眼眸无所谓道：“所以呢？” “你不相信？” 严靖羽让人把李云芍几人带上来，企图唤起林远玖的良知，还不断重复：“我没有骗你，是真的云芍！” 带领上前的李云芍和林远玖对视一眼，在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林远玖身上时，袖中匕首飞速转向严靖羽脖颈。 严靖羽眸中诧异一闪而过，阿乔尖叫出声：“爷！” 身边的护卫反应过来，严靖羽已经被李云芍挟持。 “所以现在是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呢？”林远玖唇角勾起得意洋洋看向严靖羽挑眉。 熟悉的神色一如当年的恶作剧，严靖羽反而没了紧张，不顾众人心急，当场与林远玖商量起来：“这批东西不能给你。” 李云芍收紧手上匕首贴肉，颈间瞬间一道血线出现。 阿乔吓的进退两难，只得苦苦哀求：“林小姐，放过我们家爷吧！你们俩不是关系很好嘛！” “我都不杀你们了，还不够给他面子？严二公子别太过分了！”林远玖虽是回答阿乔却是看着严靖羽扬声威胁。 阿乔敢怒不敢言气往心里咽，都上门抢东西了！还想让人对她感恩戴德！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想要什么？银子？粮食？还是其他东西？”严靖羽直视林远玖语气极为轻缓纵容。 林远玖眸中闪过无奈，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人一般誓死不从或者赶紧交出东西保命，他偏和其他人不一样！ 打劫熟人就是这点儿不好，吓不住人。不像刚才打劫张家，三招两式将人吓跑，不费吹灰之力。 李云芍瞅着严靖羽的眼神不对劲，倒贴嫌疑太过明显。 索性直接打晕扔给赵阚提刀而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车队里的护卫全部动起来护住车上的东西。 只有阿乔在一旁抱头鼠窜，边跑边尖叫他的爷。 由于林远玖把带来的大多数人都派去护着张家那波物资，导致这边能打的人明显不够，而且还要顾及林远玖不伤人的承诺。 李云芍几人渐渐落了下风。 林远玖自然不可能让她们受伤，索性直接绑架严靖羽逃离。 打马离开前还不忘放话：“回去告诉你们家主若是若是想赎他，准备好十万两白银。三天内我若是没有见到，我就直接杀了他！” 此次行动宣告失败。 李云芍策马奔腾逃命还要顾及着身后的追兵，抽出马背上的弓箭转身瞄准直击后面追兵的马腿。 赵阚跟着有样学样，追兵落马，他们才勉强甩掉。 林远玖慢慢降下速度停下来，长吁口气：“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才不至于人财两空。” “其他人呢？”李云芍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询问。 “孙开林带着从另一条路回去了。” “你还真放心。” “还行，孙开林能钳制住他们。更何况晏平不是在我们手上吗？” 晏平蹲在角落里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把他绑来有什么用？”李云芍视线落在昏迷的严靖羽身上。 “有什么用？当然是要换钱啊！”林远玖压下心中的郁闷，指指躺在地上的男人：“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直接给东西走人不就行了，非要硬犟！” “没有犟吧，他不是对你挺温柔的吗？”晏平缓过来幽幽说道。 林远玖一个眼刀扫过来，晏平默默闭上嘴巴。 “所以咱们要在这里等着？”李云芍眉头轻蹙，露天席地喝西北风？ “怎么可能？咱们当然是走慢一些啊，最好是快到北地他们再把银子送过来，还省了人力多好！”林远玖揣着莫名的自信说道。 “但愿如你所想。” 第111章 严靖羽醒来时，幕天席地，寒风刮的脸生疼。 噼里啪啦的火星子随着北风卷灭又燃烧起来。抬眼看去，火堆周围坐了一圈人。暗夜里他还是一眼看见映着火光暖黄色的林远玖。 “小玖。” “你醒了，”林远玖抬眼望过来眸中泛起淡淡的笑意，话锋一转又道：“赶紧跟你家里联系，让他们来赎你！现在你是人质，不老实点儿，小心我直接撕票！” 说完还不忘拇指竖起向外在脖子上左右狠狠一划。 严靖羽被逗得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卷着别样的宠溺，“小玖还是没变，心慈手软。” 林远玖和李云芍对视一眼，眼中写着这人有病吧的字样。 “严靖羽，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难道你家里又出什么损招对付你了？怎么听不懂人话？！”林远玖瞥了一眼男人，不懂！ “说话口无遮拦，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听着这不现实的话，林远玖装也不装了，“你都可以给我？那几车东西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空手而归！” “那个不行，那是南边送来的赏赐。” “那就别说这些感动自己的话，我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你的人动手。”林远玖眼含不爽，“要不然你以为我会放过严家？” 提及此严靖羽脸色难堪一瞬，识趣转移话题：“你现在住哪里？北地？怎么会变成马匪呢？” 林远玖冷哼一声，“你问的还真多？” “我这是关心你，小玖。” “我谢谢你，不需要。你要是真关心我，赶紧把钱让人送过来。” 林远玖三句话不离钱，严靖羽不解问：“小玖，钱就这么重要吗？” 一旁的晏平嗤笑，“严二公子，您瞧您这话说的，钱当然重要了。没了钱，人可就活不下去喽。”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沉寂下去。 “小玖，我以为咱们再见会很和谐。”严靖羽颇有些遗憾伤感。 林远玖抖抖身上起的鸡皮疙瘩，后悔跟他啰嗦这么多！妇人之仁作祟，就应该直接开抢。 “赵阚，找个东西把他嘴巴塞上。”林远玖直接下令。 严靖羽闻言无奈轻笑，“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 夜色渐深，空中的星子黯淡闪烁着微不足道的光芒。 林远玖突然出声：“严靖羽，我只是缺东西，若是有一天我有了，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严靖羽眸光轻动，“只是你绑了我，也不一定能拿到银子。” “我知道。”林远玖轻哼一声，她自从将人绑来之后就琢磨。以严靖羽的身份地位，估计严家不会出这么多钱来赎他。 而自己一时口快说出的银子数，就算严家真的给出来。这么大笔银子换成粮食布匹也有些困难。 “看来小玖已经想好对策了？” “是，不过还是需要你帮忙。”林远玖抬眸冲着严靖羽笑，眸中闪烁着得意的光彩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行，这就当是我给你的赔偿。”严靖羽欣然接受，眉眼间写满纵容。 “严靖羽，你不欠我什么。”林远玖沉默片刻说道。 “若是当初我能帮一把，你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严靖羽看看坐在一起的林远玖和李云芍苦叹一声。 “当初谁都不容易，如今你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林远玖目光定定从微弱的火苗移到男人身上。 “呵呵，感激我就绑架我？”严靖羽挑眉，一句话打破有些阴郁的气氛。 “这不是你太啰嗦了吗？虽然咱俩熟，但是也不至于其他人面前叙旧的。”林远玖弱弱解释。 “哦~~说吧让我怎么帮你？” “你们俩商队不是也走洺城过吗？”林远玖话说了一句，严靖羽立即明白了神色不明道：“你别告诉我，一开始你就奔着商队去的？” “没有！没有！”林远玖嘿嘿一笑，“怎么可能？我有那么神通广大？” 她一开始是想打劫商队，后来听说还有狗皇帝的赏赐，当即动了心思，准备一扫而空。 只是自己部署不周，险些落败，才退而求其次又盯上严家的商队。当然这些是不可能跟严靖羽说的！ 不过有严靖羽的加入，估计会顺利很多。 林远玖又带着李云芍他们回到潜伏的地方。 李云芍眼神一直在严靖羽身上徘徊，迟疑发问：“严二公子，商队领事能认出你吗？” “应该可以吧。”严靖羽话说的气弱，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 然后试探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批人？” “杀了最方便，没有证人，到时候你回严家就称不知道，将罪责往我身上推。”林远玖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不好吧，毕竟是无辜的人。”严靖面露难色犹豫道。 “那我们装作不认识，严二公子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们直接行动。”李云芍提出另一种办法。 “其实你们不用太过顾及我。”严靖羽轻叹一声无奈道，“自从你们高调出现后，再发生这种事情，他们大概率也能猜到是你们干的。” “但是只要你不说，他们就没有证据。”林远玖眉头一挑嘴硬。 “是没有证据，若是张严两家同时向你们发难，你们有能力抵抗吗？”严靖羽现在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事情。 “哈，我怕他们？他们又没兵没人的。”林远玖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若是请其他兵力来攻击你们呢？” “他们不想安宁了？”林远玖摇头，“如今北地胡人随时都有可能打进来，若不是我在其中带人击退一些。，北地被占，你认为凉中还能抵抗多久。 所以你回去可以跟他们说，我帮他们挡着外敌，这些东西就算是劳务费也不多，毕竟唇亡齿寒这个道理那些老泥鳅不会不知道。” “说的有理，想不到小玖现在都这么厉害了！是我小瞧你了。”严靖羽心生感慨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实在难以想象她御枪杀敌的飒爽模样。 “这么说来，你要不要考虑投靠我？”林远玖实在觊觎严家的财力。 “投靠你的条件呢？” 第112章 “努力干掉你爹，成为严家家主。”林远玖一脸严肃。 严靖羽噗嗤一声打趣道：“我努力。” 林远玖几人又等了两日。 直到一队十几辆马车的车队缓缓出现，车前硕大的严家旗帜随着北风上下翻飞，飒飒作响，。护着马车前行的护卫不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木讷的神色疲惫的肢体无不显示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再坚持两天，等到了凉中到时候让你们好好休息！打起精神来！”为首的管事厉声喊道，只是苍哑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强打着精神勉励随行的护卫。 冷风吹着皴裂起皮的脸庞，一个个眼神刹时闪过神采，马队进程也加快了不少。 “救命啊！救命啊！” 突如其来的呼救声让车队管事精神紧绷起来。 远处孤零零冒出一个男人，邋遢狼狈的跌跌撞撞向着车队跑过来。 车队并没有停下来，很快与男人迎面相遇。 男人像是遇见救命稻草一般直奔车队而来，嘴里喃喃自喜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是严家的人。 停下！快停下！”男人喘着粗气冲着路边车队挥手。 管事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再加快进程，早日回到凉中。 男人撑起腰勉力跑到车队最前面，背风大喊：“我是严靖羽，严家二公子！你们还不快停下！” 管事这才眯起眼睛仔细看过去，待到看清楚来人立马扬手命令停下。翻下马车向严靖羽飞奔过去：“二爷，你会怎么在这儿？” “别提了！”严靖羽憔悴着一张脸慌张道：“你们带了多少人马？” “都在这里，二爷怎么了？”管事不明所以，严靖羽肃目凛冽的面色让这个管事心惊胆战。 “我是趁马匪不注意逃出来的，估计他们已经发现了。” 管事眼神一缩，颤颤巍巍问：“二爷怎么会遇见马匪？” “我带人来洺城办事，出洺城的时候被马匪掳走。”严靖羽眸色闪烁对着管事又道：“咱们还是赶紧离开，” “想走？严靖羽跑的倒是挺快的！” 高声厉喝由远而近传入严靖羽和管事耳中，车队的马匹似乎是提前感知到危险，蹄子不停在地上踢踏，整个马群都变得不安起来。 “来了！来了！所有人护好车队！”严靖羽上前一步，目光凌厉看着打马而来的人。 “严靖羽，我说你怎么不跑了？原来是找到大本营了，运气还真是好的让人羡慕。”林远玖勒紧缰绳开口调笑道。 “知道就好，林远玖你在最好识相一些，赶快放我们离开！”严靖羽直视马上的人劈哑着嗓子怒喝。 林远玖漫不经心扫视车队一圈，提着的心默默放回肚子里。 “我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怎么可能放了你！总不能让我人财两空吧！”林远玖冷哼一声，竖起根手指嚣张道：“现在给你个选择：东西留下，人滚蛋！” “想都别想！”严靖羽胸膛一起一伏被气的不轻。 “我可不是跟你商量！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把你们杀了，到时候东西还是我们！小的们，给我上！” 林远玖放完狠话，手里的马鞭扬起伴着风声劈向严靖羽身边的管事。 李云芍跟着从马上一跃而起，踩着马鞍借力飞向车队。 赵阚松开缰绳骑马提刀攻向车队，其他人闻风而动纷纷举刀对着严家马队飞奔而来。 商队一般的护卫都是普通打手，对上李云芍等人自然没有优势，很快车队被伤数人倒地。 严靖羽一边笨拙的躲闪林远玖的攻击，一边还要顾着上了年纪的管事。 眼看他们没有手下留情，严靖羽推开管事迎上劈头而来的刀刃。 寒光乍现，管事浑浊的眼神像是被刺扎了一般惊叫：“二爷！！！” “林远玖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儿上，放过我们吧，东西可以给你。”严靖羽话音刚落，刀锋一转从他肩头扫落。 林远玖冷嘲热讽，“早点儿干什么去了？非要垂死挣扎一下让人受伤才死心！”接着冲混战一团的人群高喊：“停手！” “严靖羽，我这是给你面子，下次再遇见可别怪我不客气！”林远玖利索收枪还不忘讥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舍己为人的主子。” 严家车队护卫被打的躺伤倒地，手无缚鸡之力的严靖羽只能眼睁睁看着十几辆货物连东西带马匹一起被拉走，莫名有些肉疼。 “二爷，这可怎么办啊？家主知道一定会重罚的！”管事翘着胡子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等着严靖羽拿主意。 “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你们为了这批东西送命？”严靖羽面色凝重环视剩下来的护卫保证：“这件事我以一己之力承担，你们不要担心！” 管事眼里满满的感激，拱手抖着唇说不出话来，身后的护卫跟着管事一起行礼。 此刻严家二爷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层次。 林远玖带着李云芍等人回去时，也不着急。赵阚在最前面领路，剩下的人四散在中间，林远玖和李云芍跟在最后面。 晏平此刻骑马也不觉得屁股疼了，圆脸上笑意盈盈彰显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你们可真厉害，一下子抢了这么多东西！” 真心诚意的感慨从晏平嘴里滑出，“以前我们都是抢那块地方周围百姓的，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东西呢！” “百姓能有多少东西，所以你们被端了也不过分！”林远玖不以为然，心中盘算着若是严家严靖羽掌家，自己还能弄多少东西过来！希望严靖羽本事用到正地上，早日成为严家家主，也不枉自己帮他笼络人心！ 跨过洺城到达凉北，林远玖的心算是彻底放下来。目前还没有人敢在这片地上触自己霉头！ 晏平骑着小马从车前跑到车后，恨不得直接躺在货物上。 “林远玖，我以后真心实意跟着你混！”晏平骑马跑到林远玖身边诉忠心。 “云芍，你听这话有没有感觉手痒啊？”林远玖没有理会晏平转而对着李云芍说道。 “是有些。” 李云芍和林远玖多年的默契，自然知道她一开口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嘛？我忠心追随你，你怎么还阴阳怪气？！”晏平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第113章 “以后真心实意，之前都是敷衍我的？”林远玖挑眉，手里的鞭子已经蠢蠢欲动。 “那你威逼利诱，还不允许我身服心不服？”晏平梗着脖子叫嚣。 “行，当然可以。”林远玖一个鞭子抽过去错落在晏平马屁股上，马儿受惊撒蹄子就跑。 坐在马上的晏平被甩的前仰后合，吓得赶紧趴下死死贴住马身，愤愤怒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个心黑手硬的女人！” 林远玖驾马紧跟上去，继续教训不听话的男人。 李云芍则遥望北边，披肩上的茸毛夹着发丝随着风来回飘，扫到脸上略痒。 阴沉沉的天空风越刮越猛，不一会儿零零碎碎的小雪花迎风落在李云芍眼睫上消融不见，只留下湿漉漉的浅淡水痕。 “下雪了！加紧速度！” 越向北走越冷，寨子这边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 小崽乌溜溜的圆眸弯成甜甜的月牙，小手冻的通红还不愿意扔掉手里的雪球。 小兰花吸溜着鼻涕捧雪盖在大雪球，中气十足喊道：“加油！我们快成功了！到时候小熠就有雪人了！” “孙开林都回来两日了，云芍他们怎么还没有消息啊！”宋轻言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几个孩子堆雪人，低垂的鸦睫投向眼下映出一小片阴影。 整个人像外面的天一样，心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 “再等等，有阿姐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林远珏放下手中的舆图抬眼远眺。 “就是有你阿姐，我才不放心呢。”宋轻言瞥了一眼正在休息的林远珏。 “我阿姐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关键时候不会掉链子的。”林远珏言之凿凿，只是宋轻言的眼神让他忍不住自我怀疑，应该是吧！ “不行，我得去城楼看看。”宋轻言说着又披上大氅往外走。 “天天去，天天去，还回来总会回来的！”林远珏无语。 “你懂什么，我得让云芍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宋轻言朝门口走去，小崽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上去奶声奶气询问：“宋宋，你去哪里？” “城楼，小熠乖乖在家，我去看看云芍回来没有？”宋轻言蹲下身子平视小崽。 “娘！”小崽眼前一亮，拉着宋轻言衣角，“我也去！宋宋，我也去！” “不行，太冷了。”宋轻言拒绝。 小崽鼓起腮帮，乌溜溜的大眼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宋轻言缴械投降，“好好好，去！” “轻言，你要带小熠出去吗？”风棠恰巧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顺口问道。 “嗯。”宋轻言颔首，准备将小崽塞到大氅里抱着。 “轻言叔，我们也去！”小兰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见小熠哀求成功立马示意自己也要去。 “不行！城楼不让闲杂人等上去，影响士兵防守！” “那你们怎么能上去呢？小熠也能上去！”小兰花据理力争，还不忘拉扯上自己的小伙伴，“石头和小奇没说什么呢？” 小丫头出乎意料的难缠，偏偏她说的还有理有据。 “我们只是上去看一眼，你们赶紧回家！”宋轻言索性直接赶人，在他这里小孩除了小熠能特殊对待，其他小孩想都别想！ “不行！你不带我去，我就跟着你偷偷去！”小兰花做了个鬼脸，率先跑出门直奔城楼。 石头和小奇紧随其后，三个小家伙比宋轻言跑的还快！ 宋轻言边跟还得喊着：“小心地滑！别摔着了！”小崽在他怀里露出个小脑袋看着远去的三个小孩，“宋宋，他们不听话！” “嗯？”宋轻言挑眉，“你听话？” 小崽重重点头，只能扬起的小脑袋瓜磕在宋轻言下巴上，引得他倒抽口凉气。 等到宋轻言追上他们仨，他们仨已经到城楼下了，正跟阿木撒娇卖乖。 “阿木叔，你就让我们上去看看，看一眼！就一眼！”小兰花竖起一根手指头，脸蛋上严肃认真眼泪汪汪请求。 阿木提溜起已经登上台阶的小兰花又放回地面，更加严肃说道：“不行！” 宋轻言见此也不提上去了，和阿木对视一眼，阿木摇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轻言叔，你不上去？”小兰花还不死心，又把希望寄托在宋轻言身上。 宋轻言含笑摇头，好整以暇望着这三个小孩。 “啊？你怎么说不上天就不上去了啊？！” “小兰花，你再调皮，我就告诉青嫂子。”宋轻言敛住神色，看上去有些吓人。 “哦~~”小兰花立马蔫头耷脑，也不说着要上去了。 “队长！将军她们回来了！”城楼上的兵卫言语激动颇为兴奋跑过来报告。 “真的？” “真的？” “真的？” 几个人异口同声，言语中包含着相同的惊喜。 “我从城楼上看见有人影过来，应该是将军她们。”士兵被质问的也有些不自信建议道：“要不然队长上去看看呢？” 阿木三两步迈上城楼，眯着眼睛远眺。 宋轻言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提声高喊：“阿木，是她们吗？” “看不清楚！”阿木冷目凝神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通知楼上做好准备，若不是将军，举箭击杀！” “是！” “轻言，你先带孩子们回去，这里不安全。”阿木转头又对宋轻言安排道。 宋轻言深知阿木的性子，点头转身带着几个孩子离开。 回到家里，立马把这件事说给风棠听。 风棠听罢神色一冷，“我现在就给城楼增派人手，以防万一。” 等到赵阚拉着货物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楼上的所有人才松了口气，取而代之的是欢呼雀跃。 将军回来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向整个寨子。 林远玖将十几车货物领回寨子里，城楼门重新关上。 此刻道路两旁站满了人，雪花洋洋洒洒也遮盖不了人们内心的欢喜。 人群中蒋三眼热的看着一车一车东西从自己身边路过不由自主道：“这老多东西应该能分不少呢！” 一旁的人闻言嗤笑，“你以为你还是队长呢？这些东西看军事怎么安排？别想太多！” 蒋三笑意僵在脸上，眼底蒙上阴霾，整个人看起来都郁气沉沉。 第104章 等到宋轻言抱着小崽出去时，李云芍已经走到家门口了。 一阵风扑来，李云芍下意识伸出胳膊接住怀里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 轻声轻语的长叹里带着思念。 “娘！”小崽憋在大氅里瓮声瓮气唤人。 “咱们进去，外面太冷了。”李云芍推开黏着自己的一大一小，赶紧带着他们进屋。 一晚上，宋轻言和小崽跟着李云芍。李云芍走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 看得林远玖眼酸，呜声假哭：“我崽看都不看我一眼！” 小崽跟着李云芍的脚步一顿，侧头悄悄看过去又继续当李云芍的小挂件。 抢着帮李云芍干活，捧个碗送盏茶，可把他忙坏了。 林远玖双手垫在桌子上，下巴放在手上眼珠子跟着小崽不停动。 风棠看得好笑，“小姐你去洗洗，身上都馊了。” “我不！我就恶心你们！”林远玖自暴自弃，想着不同人不同命。云芍回来就有人忙前忙后的伺候，端茶送水。 自己啥也没有！ “要不你也找一个，贤惠一点儿的。”林远珏抬眼看着正在给李云芍擦发的宋轻言，深深觉得他家阿姐找个这样的也不错。 “我没有云芍的好命啊！”林远玖哀嚎一声满眼羡慕，又看着自己的儿子路都走不稳的年纪已经学会孝顺人了。 小嘴一口一个娘，听得让人心酸！ 李云芍感受着头上轻柔的触感，身上一阵乏意上涌，干涩的眼皮慢慢阖上，靠在宋轻言怀里睡着了。 “轻言，你去把她送回房间吧。”风棠很久没有看见李云芍如此放松心态，不顾及场合就睡着了，可见是真的累了。 宋轻言点头横抱起李云芍向外走，小崽还想跟上去被风棠眼疾手快拦住塞到林远玖怀里。 林远玖眼皮长长，下意识收紧手臂箍住怀里的小崽。 小崽意外的乖乖靠在林远玖怀里没有嫌弃没有出声。 夜间 雪越下越大，噗簌簌轻盈落地堆积，室内安静温暖。 宋轻言眸子一眨不眨盯着睡熟的李云芍，手指不自觉点点她眼底的乌青，又顺着她的鼻梁滑下落在唇上，柔软似棉花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按了按。 随后双腿双臂交叉整个人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李云芍身上，满足的长舒口气闭上眼睛。 次日一早 积雪反光照的整个屋子明亮如晴天。 李云芍眉头紧锁，身子仿佛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捶了一顿，四肢束缚僵劲不能动，肩颈处的酸疼让她忍不住活动活动，头顶是轻微的呼吸声。 宋轻言睡意正浓，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下意识又搂紧。 李云芍抬眸无神看着帐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室内的暖意还是来自身边人的气息，空气温暖中夹杂着些氤氲暧昧。 宋轻言睡梦中忍不住蹭蹭李云芍头顶，身子也跟着轻微蛄蛹起来。 “云芍~~”早晨睡醒之后的惺忪略带嘶哑的呼唤听的李云芍耳朵麻酥酥的。 “醒了？” “没有~~”宋轻言闭着眼睛，单薄的寝衣贴寝衣，被窝里暖和的有些发热。 “你不热？”李云芍也不动，就任由宋轻言抱着。 “不热，贴贴舒服。” 宋轻言说这话时，手脚忍不住继续收缩，恨不得把李云芍揉进自己身体里。 “快起来了，一会儿该有人敲门了！” “不要！”宋轻言一头埋进李云芍颈窝，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撒娇。 “我身上都麻了。你是不是捆了我一晚上？” “麻了？”宋轻言眼前一亮迫不及待，“我给你揉揉？松缓松缓。” 说着手放在李云芍肩上，开始卖力揉捏起来。 “怎么样？”宋轻言胸膛越贴越近，渐渐的手也不老实起来，指尖沿着脊梁骨下滑揉上腰。 李云芍默不作声，靠在宋轻言怀里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神色。 “宋轻言。”李云芍轻轻叫了一声。 “嗯？”宋轻言抬眸，视线落在李云芍浅褐色的眸子上微露疑惑。 “没事儿，就是想叫叫你。” 宋轻言低垂长睫，深沉的眸中全是李云芍的影子。前胸贴后背的坐姿，两个人一个垂头一个仰首，四目相对情韵流转在视线之间。 “嘶~”李云芍抬手揉捏脖子，肩颈处的酸疼又重新涌来。 宋轻言两手搭在李云芍手上，手指穿过指节揉捏在肩颈处，细心询问：“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李云芍轻嗯一声，闭上眼睛享受宋轻言的服务。 窗外积雪层层堆积，很快蔓延到窗子上。 所有人都在院子里铲雪扫雪。林远玖手握铁锨一下一下将积雪推出去，不一会儿汗水晕湿脸颊两侧。 “将军！将军！”门口的小兰花发声呼喊，这次他仨身后还跟了些小孩过来。 “将军！”小兰花脆生生站在李云芍面前，“我们来听你讲这次出去的故事！” “没有，没有，赶紧回家！”林远玖开口撵人。 “有的有的，孙队长都说了这次可精彩了！”石头立马反驳，目光炯炯盯着林远玖。 “那你们让他去讲。” “孙队长回来的早，没有将军知道的多嘛！将军，你就跟我们说一下，说一下嘛？！”小兰花扯着林远玖的袖子缠着哀求。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说这些！我要忙了！”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抢过林远玖的铁锨开始吭哧吭哧帮忙。 这次林远玖解放双手，抱臂看着几个小孩接替了她的工作。唇角勾起，明目张胆的偷懒。 最终林远玖还是没有磨过这群小家伙，乖乖坐在院子里开始言语加工故事。 小孩们被林远玖编造的故事牵动着情绪，时不时一阵惊呼。 小孩脸上的表情也时时变化，屋里的宋轻言听了也不得不承认林远玖讲的是好。 “她不去做说书先生可惜了。”宋轻言耳朵竖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是有些可惜。”林远珏珏对着舆图一侧犯了难。 “从小就喜欢忽悠人！”林老头坐在一旁看着林远珏和宋轻言。 “别管是不是忽悠，这群小孩可是忠心维护他们的将军。” 宋轻言指指舆图上的河流，手指顺着河流走势移动。 林远珏灵光乍现兴奋拍拍宋轻言肩膀。 第115章 反观严靖羽回到严家后，为了拦下车队人马的惩罚，被严家家主也就是他爹抽了五十鞭子。 一连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 这日，严靖羽还在床上趴着。阿乔从门外端着饭食进来随口说道：“爷，张家那边来人了。寻常日子都是王不见王的，今日怎么特意上门来拜访？” “张家人来了？”严靖羽起身牵动背部，倒抽一口冷声。 “对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阿乔把东西放下赶紧去扶他。 “阿乔，你去打听打听。” 严靖羽顺着阿乔的力气勉强坐起来吩咐。 冬日里，阳光融融穿过门厅跳进软塌照在严靖羽身上。 半晌后 “爷，张家准备召集人马去凉北！” “凉北？”严靖羽猛得挺直身子，“嘶~~~”倒抽口气，身子一颤踉跄扶住身后的案几。 “是啊，张家不是也被林小姐抢了货物吗？” “我爹怎么说？”严靖羽眸色深沉，目光悬浮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家主说要考虑考虑，把张家人打发走了。爷，这药你怎么还没吃啊？” 严靖羽接过阿乔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北地楼寨因为林远玖带回来的物资暂时没了后顾之忧，寨子里一时充满着祥和的气息。 进了腊月天寒地冻，除了驻守的兵卫，其他人都选择在家里猫冬。 林远玖手持刚收到的书信进屋，拆封的信笺被随手扔在桌子上。 “他奶奶的，一点亏都不肯吃？”林远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圆眸扫向正看着自己的小崽哑然住嘴。 “发生什么事情了？”风棠注意到林远玖的动作眼中一闪笑意。 “张家估计要来打我们。”林远玖暗中咬牙，“小气鬼，连这点东西都看得上眼！” “估计是面子上过不去，毕竟放眼整个凉州，谁不给他张家三分薄面？”林远珏将桌子上的信纸摊开打眼一扫。 “呵，这批东西若是被胡人抢走了，估计此刻就憋着性子老实了！”林远玖冷笑一声。 “这消息是真是假？”林老头捋捋胡子面色凝重起来。 “大概率是真的，严靖羽传出来的，严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若是如此咱们还是得加强戒备！”阿木木讷的神色扫过众人，难得发表意见。 “舆图在哪里？看看张家走哪条道，咱们提前去伏击。”林远玖讲究先发制人做足准备。 宋轻言起身去房间拿来凉州舆图，几人凑在一起讨论起来。 李云芍坐在一旁听着，小崽靠在她身上。屋里的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 “先准备起来，以我对张家的了解，若是严家不动，他们来攻的可能性不大。”林老头浑浊的眼珠盯着桌上的舆图开口推测。 “嗯，祖父，这段时间得劳烦你多训练训练林家军。”林远玖说着突然想到坐在一旁的李云芍遂说道：“云芍，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李云芍恍惚一下点头同意。 “那轻言和少爷就跟我一起将东西入库登记吧，这段时间一直处理旧账，这两批货也是时候整理整理。”风棠目光停在宋轻言和林远玖身上眼含询问。 “行！” 一家人都紧绷起来。 “我把小熠送到孙大嫂那里吧。”宋轻言扯着小崽往外跑。 “不要，宋宋，我不想去。”小崽眼巴巴仰着小脸看向宋轻言。 “为啥不想去？” 小崽摇摇头。 “孙大嫂那里有很多小孩子可以跟你一起玩啊。”宋轻言张嘴诱哄。 小崽依旧摇头，胳膊搂住宋轻言大腿埋头进去。 “既然不愿去，我带着吧。”李云芍看着有些颓丧的小崽心有不忍。 “娘！”小崽惊喜叫道，转身跑向李云芍。 “不影响你？”风棠无奈瞅着纵容小孩子的李云芍。 “不影响，让他在旁边站着就行。”李云芍揉揉小崽细软头发，目光落在心情好多了的小崽身上：“跟我一起要乖乖的，一会儿太爷爷教你武功。” 小崽猛猛点头眼神期冀，看得林远玖眼热嘟囔：“不然我跟云芍换换吧，，我，，” 话还没说完，小崽握紧拳头大喊一声：“不要！” 林远玖故作黯然神伤，可怜道：“原来你这么不喜欢我呀？” 小崽眼神一慌，挪着步子靠近一点点。 被林远玖一把捞到怀里嗯嘿哈坏笑起来，“你又上当了！小笨蛋！” 母子俩闹作一团，一扫屋里沉重气息。 “将军！将军！军师！”一身黑厚袍子外裹简易装甲的士兵站在门外大喊。 “怎么了？”风棠掀开门帘出去，视线落在头顶白雪的士兵身上。 “寨子门口来了好些人！孙队长一时走不开，让我来报！”士兵说话，口中的热气立刻变成白雾。 “什么人？”李云芍跟着出来就听见这话反问。 “一群难民。” “难民？”风棠和李云芍对视一眼，跟着士兵朝城楼门口走去。 楼门被堵的严严实实，风棠和李云芍径直朝着楼上走去。 “孙开林，怎么回事？”风棠冲着背对自己垂头向下看的孙开林问道。 “军师来了，云芍娘子，”孙开林对着两人叫了一声开始汇报：“楼外有二三十难民，已经在这儿蹲了很久。” “你没有派人下去询问？”风棠走近城楼垂头向下，凌乱单薄的破衣烂衫裹身个个面黄肌瘦蜷缩在一起。 “我没敢开门。”孙开林目光闪烁言辞间紧张起来。 “孙队长也是警惕，只是他们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询问清楚。先开门，派士兵拦住他们再询问。”李云芍转身下楼，风棠紧随其后，孙开林见状带着士兵跟上。 李云芍站在最前面，抽出身旁士兵的弯刀横在胸前，下令：“开门！ ”嘎吱嘎吱大门被打开，难民闻风而动准备通过门缝挤进来。 李云芍厉声呵斥：“都别动！”身后的士兵立刻抽出短刀利剑站在李云芍身后堵住大门。 难民见状停了想要挤进去的步子，立刻三三两两跪下磕头，口中哀求：“求求大人，救救我们吧！” “求求大人，救救我们吧！” 渐渐地整齐划一的喊出：“求求大人，救救我们吧！” 软弱无力的声音充斥着迷茫惊恐，但随着声音整齐起来变得坚定，充满对生存的渺小希望。 第116章 “都起来！派一个能做主的出来说话！”李云芍面色冷凝沉声喝道。 难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跪在地上。麻木的脸上似是一时听不懂李云芍的话。 “都起来！派个能做主的出来说话！”李云芍内心紧锁隆起小丘心中耐心渐失又重复一遍。 “大人~大人，”难民中出来一个面黄肌瘦两腮脱骨的年轻人，两旁的难民纷纷给他让路。 “你能代表他们？”李云芍目光落在单薄破衣，手腕脚腕裸露在外冻得青紫的男人身上。 “可以，大人想问什么？”男人目色清明，眉宇之间略带坦荡。 “你们从哪里来的？怎么到这里来的？”李云芍冷声质问，眸底挂上浓浓的怀疑。 “我们是北地晋城附近的人，晋城自从被胡人占了之后，那里的百姓基本上死的死，逃的逃。所剩无几的人也被胡人当成奴隶！”男人眸中充斥着熊熊怒火，言辞激愤道：“我是从晋城逃出来的！” “你们不是一起的？”风棠抓住男人言语上的漏洞仔细盘问。 男人转而看向风棠，只一眼又迅速垂下头颅低声道：“不是。我们是路上遇见的。”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李云芍侧身挡住风棠隔绝来自难民惊艳的目光。 “我们是打听来的，周遭的人虽然不多，但是都说这个寨子的将军是个好人。还请将军收留我们！”男人拱手弯腰恭敬十足。 “我不是将军。”李云芍扫过满含期冀的众人，视线落在瘦成骷髅的小孩身上。 小孩儿注意到李云芍的目光，畏畏缩缩躲在身旁的女子身后。女子麻木仓惶的眼神和李云芍对视个正着，立马扯着孩子挤开人群扑跪到李云芍身前磕头。 “求求你，救救他！俺可以不进去，他还小，求你救救他！”嘶哑干裂的嗓音像是破铜锣敲响了一般。 女子见李云芍没动静，拉下站着有些傻的孩子跪下，“求求你，只要给他一口饭吃，不让他饿死就行！求求你！” 门外渐渐骚动起来，难民听见女子这么哀求都推出身边的弱小年轻的。 很快难民分成两堆，年龄偏大的人群里突然高喊一声：“大人，若是你不能收留这么多，俺们这些快要死的就不进去为难你了。还请你能给他们一口饭吃！” 被推出来的人大多是年幼的孩童，一听此言顿时慌了神，干哑的哭声回荡在城楼上下。 男人仓惶跪地开裂起皮的嘴唇随着嘴巴张开说话干涸出血恳切请求：“这群人里有十八人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这些人可供大人驱使。四名孩童，但是他们很快就能成长起来，大人可以把他们收入寨中。” 李云芍诧异看向男子，从获利者的角度分析利益最大化，确实能让受益人更加心动。 “剩下的人怎么办？”李云芍似乎是想让他为难。 “无用之人死了便死了。”男子僵哑着嗓音硬声硬气道。 难民里哗然一片，本就被生存折磨的丧失人形的难民眼泪干涸张大嘴巴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孙开林，你找人去把大夫请过来。”风棠转身说道，清冽的声音响遍整个城门：“你们先等一等，经过检查若是身体无碍者可进入城寨。” 李云芍立在寒风中看着瑟瑟发抖的难民跪对着风棠大喊活菩萨，心头一片苍凉。 数九寒天，北风凌厉，这群人不知道摸了多久摸到这里来！ 大夫很快被请过来，李云芍挒开，身后的士兵自动站成两列站在楼门两边。 旁边安置好的两张桌子，一张是大夫诊脉，看看是否携带传染病；另一张是风棠登记姓名来历。 难民们一哄而上，被士兵严厉呵斥后才排好队一个一个等着。 大夫那边看得很顺利，大都是因为长期饥饿形成的肌理毛病。 但是一到风棠这里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口齿不清，慢慢的风棠桌前堆积了一些难民。 李云芍坐到桌前替换风棠，本就冷冷的脸色现在更是有些难看。对着对面的男子冷声问：“姓名？祖籍？家中还剩几口人？因何流落至此？” “这位大人能不能问慢一些？”男子缩着脖子蹑声蹑气说道。 “脑子不好使就少看让你分心的东西。” 男子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李云芍垂下脑袋认真回答。 风棠站在一边，注视着执笔记录的李云芍眸中掠过笑意。 孙开林伫立在桌旁，注意着来往的难民，视线不自觉停在李云芍笔动的字迹上，端正秀气的小楷看起来像是拓上去的。 心中涌上佩服：不愧是将军带出来的人，文武双全，这字写的都这么好！ 等到林远玖来到时，难民基本都已经登记在册，只剩下如何安排。 “孙开林，你带他们去集安堂，先让他们住在那里。”林远玖开口吩咐。 集安堂是原来马匪寨子里聚众开会的大院子。自从林远玖将马匪端了之后，寨子又重新扩建，集安堂现在鲜少有人过去。 难民们跟着孙开林朝寨子东南角走去，落后的男子走到林远玖身边停下，恭敬拱手行礼，倏而转身跟上。 林远玖眉头一挑，“这人谁啊？这么有眼色。” 李云芍手指划过册簿嘴唇轻启：“齐济，晋城人士。” “晋城？草！北胡这群王八蛋！等着吧，等着姑奶奶把他们连锅端了！”林远玖提及此恨得牙根直痒痒。 “现在不行，我们人太少。连应付个张家都费劲！”李云芍张嘴就是大实话，戳破林远玖的志气。 “我知道啊，所以说等着！” 李云芍目光落在林远玖身上，圆眸怒瞪眸中火光燃烧。 “将军！又来人了！”孙开林刚回来登上城楼，远处一队车马朝着城寨过来。 “今天是怎么了？”林远玖登上寨楼远眺惊叹一声：“乖乖嘞，还不少人呢？” 李云芍瞅着越来越近的人马，扫向身后的士兵厉声道：“做好准备！” 风棠眯着眼睛直到来人骑马走近才看清楚连忙道：“云芍莫急，自己人！” “自己人？”林远玖仔细一看，一拳捶掌惊叫，“哎呀呀！自己人！孙开林，快开门，我亲自迎接他！” 第117章 李云芍风棠跟着下寨楼，寨楼门再一次打开。林远玖张开手臂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一个黑胖黑胖的男人伫立在寨子门前，眼含泪光扫视了一眼又一眼似是非常感慨，对着张开手臂迎上来的林远玖抖唇喊道： “小姐！” “小林！”林远玖激动喊道，只是临近黑胖男子收回胳膊，视线直直穿过男子落在他身后的商队带回来一车车货物上。 小林目光顺着林远玖来的方向向后移去，熟悉的两个人朝自己走过来，开口轻唤： “风棠姐，云芍姐。” 李云芍颔首不言，风棠眉眼弯弯十足的好心情，像极了大家长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姐前段时间还提你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这次去的地方可远了！”小林黑胖的脸上一笑憨厚尽显看向李云芍不自觉问道：“云芍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先进去吧，别在外边冻着了。”李云芍看着小林现在高高壮壮沉稳的样子，脑海里却是小时候跟在林远珏屁股后面冒冒失失喊少爷的模样。 后面的林远玖掀开车箱盖子，眨巴眨巴眼又揉揉眼睛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反应过来又翻开后面的箱子看见相同的东西咬牙道：“小林，你不远千里带回来这些东西是想给寨墙添砖加瓦？” 小林转身嘿嘿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小姐，你只翻后边的箱子肯定翻不到什么好东西啊。” “你是脑子有包吗？带几箱子石头回寨子！”林远玖轻盈几步跳过来手掌拍在小林后脑勺。 “哎呀，小姐，你都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危险！我不把东西藏好，万一被抢了，什么都完了。” 小林招招手，领队的男人立马把装满石头的箱子打开搬到墙根，剩下的箱子直接运往寨楼里。 小林跟着林远玖他们直奔家里，一路上把他经历的事情说个遍。路两边寨民听见动静出来站在院子里和林远玖打招呼。 “小姐，这个寨子大了好多啊！”小林走走停停，脑袋随着眼睛看着白雪皑皑的小路忍不住感慨。 “这可都是我看着建起来！”林远玖眸光闪闪骄傲极了。 “小姐不愧是小姐！”小林颇给面子竖起大拇指笑眯眯称赞。 如此给面子的小林瞬间超越了其他人在林远玖心目中的地位。 宋轻言他们在家眼睁睁看着几个不认识的人把一箱箱东西运进家门。 “宋宋，这都是什么啊？”小崽站在一旁牵着宋轻言的手好奇打量着成箱成箱的东西。 宋轻言拦住运完东西走在最后边的一个人问道：“这位大哥，这谁让送过来的？” “少爷！”小林看着院里的林远玖呆楞楞站在门口，视线雾蒙蒙一片闪烁的水光氤氲在眼眶。 “小林！”林远珏上前一步又停下不动按耐住砰砰乱跳的心脏轻声唤上一句。 “少爷！少爷！”小林飞奔到面前，一把将林远珏搂在怀里，高壮的身材如今已高过林远玖整整一头。 林远玖像个小鸡崽一样被扣在小林胸前，胸前温热的气息熏染的林远玖如画的眉目微微发红。 “所以这些东西是他带回来的？”宋轻言望着主仆情深的两个人问道。 “嗯，小林跑商队，从各地换来的。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李云芍站到宋轻言身边轻声回道，“寨子里又来了不少外人，这几日别让林熠出去了，你们都注意些。” 李云芍交代完，眸色深深看向小林让人送回来的箱子。 “少爷！你看，这都是我弄回来的！都给你！”小林信誓旦旦拉着林远珏打开箱子。 箱子里金银珠宝应有尽有，闪闪发光的成色差点闪晕了众人。 “小林，你不是说是给我的吗？”林远玖听着小林卖乖的话调笑道。 “小姐，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少爷回来了。我若是知道少爷回来了，才不会说这些话呢！毕竟我可是少爷的人！”小林一点儿也不心虚，站在林远珏身边仰首挺胸。 “好好好！好一个少爷的人！”林远玖眼酸不已，又幽怨看向李云芍和风棠两人默默无言。 “阿姐，你别逗小林了。这些东西都让风棠姐送进库房吧。”林远珏瞅着高大的小林一时也有些适应不了。明明这小子之前瘦瘦小小的，怎么几年不见像是变了一个人！ “少爷，你先挑！挑完再送库房！”小林扒拉着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在林远珏身上比划。 “小林，你别眼里只有你家少爷成不成？其他箱子里都是这些东西嘛？”风棠眼底含笑打探道。 “风棠姐，你打开看看，有什么喜欢的直接拿就好了。”小林大手一挥，气势十足。 风棠打开其他箱子，金光闪闪的黄金块堆了两箱，宝石翡翠堆了一箱，其他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虽然不知道价值几何，但盛在新奇，做工精巧。 “没有其他的吗？”李云芍靠近看着箱里的贵重物品眉心轻蹙。 “云芍姐想要什么？我还从其他地方带了一些种子什么的，到时候再找个地方种下，看看能不能改良改良咱们的粮食种类。”小林说着从怀里掏出几袋种子放在风棠手里。 “至于粮食布匹真的带不回来，我们还是跟胡人斗智斗勇才侥幸逃脱。” 小林提起北胡至今后背还是冷汗一片。 “这没什么，只要人能平安就好。就是在你们之前又收留了一批难民，粮食什么的可能还是得再多准备一些。”风棠眉头轻皱，心头压下淡淡阴云。本来以为还能充足一段日子，看来还是得多做考量。 “而且，年前我们还要再将北地巡防一遍，缺粮的地方，咱们这边能匀还要在匀出来一些。” 提起粮食，林远玖突然想起这件事。 “看来我带回来的东西还是不够啊！”小林肩膀垂下，瞬间沮丧起来。 “没有，这些东西都属于硬通货。没到情况稍微好一些，我想办法找人把这些金银珠宝换成粮食。”林远玖反声安慰。 人家在外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也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有总比没有强！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李云芍神色平静，冷静的模样也成功安抚住小林惶恐的内心。 “草！我为什么这么穷！”林远玖突然难受起来，丧气的话脱口而出。 “看来咱们也得想法子挣钱了，不然就要等着坐吃山空了。”风棠内心紧锁，头脑中开始思索如何挣钱。 “咱们这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东西没东西，除了抢，还能有什么挣钱的法子！”林远玖对于这块地方很熟悉。 北地本来就是凉州最穷的地方，地势条件不行，土地贫瘠不出粮食，商业贸易也因为最靠北，接近北胡无法进一步开展！ 这块地方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怪不得那些人任由林远玖在这里闹腾，价值不大的地方不值得他们多费心思。 “或许这次巡防，可以让云芍小林他们都去看看。一来熟悉熟悉我们的地盘，二来也可以都想想怎么才能把这块土地发挥最大的用处。”风棠眼神飘忽，虽然看起来是看着成箱的珠宝但实际上重影的箱子在她眼里来回移动。 “可以，这次你们都跟我一起去。风棠，你留在寨子里处理琐事，顺带照顾我崽儿。”林远玖环视一周，视线落在小崽身上，从箱子里随手摸出一串珠子戴在小崽脖子上。 第118章 “乖乖崽，喜欢这个吗？”林远玖问着也耽误手上的功夫， 小崽拽着脖子上的珠串，企图把它拿下来。 “不喜欢？”林远玖又拿出一串绿松宝石带上，“这个呢？” 小崽扭头拒绝。 “小姐，哪有小孩子带这些东西的？回来我把这些金子融了，给咱们小少爷打个金项圈带上才气派！” 小林目光定定看向小崽，眼里的喜爱藏也藏不住，说着就要伸手去抱他。 小崽也不拒绝，只是待在小林怀里更像个小鸡仔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小林，把他那张脸从上到下看一遍，绷着小脸冲着李云芍说一句：“娘，大熊。” 小林嘿嘿一笑，白牙衬黑脸更像了。一句话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和谐团聚欢声笑语的氛围里谁都没注意到大门外贪婪肆意的眼神像钩子一样勾在成箱成箱打开冒出的珠宝上。 光亮被阴云遮去，李云芍和宋轻言一路踩雪朝集安堂走去，湿滑泥浆溅湿他们脚上的棉靴。 集安堂此刻充盈的火把照亮每个角落，整个堂子由内而外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李云芍还没走近就已经听见孙大嫂亮堂的声音在招呼着集安堂里的其他人。 “孙大嫂怎么在这里？家里的小孩是孙队长在照顾吗？”宋轻言面露疑惑看着一口大锅熬粥的孙大嫂。 “云芍，轻言你们来了。”孙大嫂抬眼注意到李云芍和宋轻言两个人站在门口脸上立马泛出笑意。 “孙大嫂怎么在这里？”李云芍走上前去问道。 “我来帮忙啊，这里的缺个做饭的，我就跟军师申请来帮忙。”孙大嫂手里搅粥的动作不停也不忘解释：“家里我让凡青去临时做两顿，等到这边的人熟悉了，我再回去。” “孙大嫂辛苦了。”李云芍客客气气回道，视线游移在整个集安堂，类似大厅的地方桌椅都被集中在角落里，剩下的地方整理成类似大通铺一样的地方。 上了年纪的难民精神不济歪靠在墙角，像是放松精神昏睡过去。男人们蹲坐在堂前有些垂头看地有些仰头望天。小孩子眼巴巴看着锅里热气腾腾咕嘟冒泡的稀粥吞口水。难民里面有个女人默默走过来，眼神闪烁畏畏缩缩小声开口道：“这位大姐，我来帮你吧。” 孙大嫂手脚麻利让开，腾出位置热情道：“行行行大妹子，熬粥会吧，就这样时不时搅搅就成。” 齐济看见李云芍站在外面，立马三两步朝着她走去。 “李娘子。” 李云芍抬眼，瘦长的身形裹在对于他来说宽大不少的厚袍子里，瘦到脱相的面容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宋轻言时的样子，只是这个人更高。 “李娘子？”齐济脑袋微歪又喊了一声。 “嗯，这个地方目前你负责？”李云芍回神视线停留在齐济肩颈处，高耸凸出的锁骨隔着厚袍子挺起不明显的痕迹。 “是孙队长让我临时照看。”齐济目光炯炯有神看起来精神不错。 “那你找人尽快熟悉这里简单的活计，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孙开林。”李云芍神色淡淡错开齐济投过来的眼神。 “是。”齐济视线落在李云芍身后的宋轻言身上，二人对视不由自主问：“这位是？” “宋轻言，云芍的未婚夫。”宋轻言眼底闪过锋芒，一步向前挡住李云芍宣誓主权。 “啊？”齐济略带诧异收回视线，轻笑一声拱手道：“宋兄弟，在下齐济，以后请多多关照。” 谦恭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反倒衬得宋轻言有些咄咄逼人。 “哪里哪里，”宋轻言拱手回礼心中莫名一哽。 李云芍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突然彬彬有礼起来，直接打断两个人略微尴尬的局面，“我回来再让晏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多谢李娘子。”齐济躬身，遮住视线。一旁锅前的女子怔怔看着齐济的身影。 “吃饭了！”孙大嫂扬声一喝，整个堂子的人闻风而动。 一人一碗薄粥蹲坐在堂前。 “娘子好心，能不能再给些饼子填填肚子？”带孩子的女人眼神小心翼翼问向孙大嫂。 孙大嫂怜悯看着女人身边的小孩子，两腮凹陷显得那双眼睛更加向外凸起，乖乖站在女人身边看着锅里的稀粥轻声道：“先喝粥，饿了太长时间要先吃些流食裹裹胃，饼子太干了。” 说着接过女人手中的碗又添了一勺。 女人濡懦怯怯点头，迫不及待接过转身扯过小孩儿找个地方一勺一勺吹凉送进孩子嘴里。 “我明日找人从库房运些粮食过来，孙大嫂看着给他们安排。”李云芍扭头不去看这对母子对着孙大嫂说道。 “行嘞，开林弄来的粮食也挺不了几天。”孙大嫂点头眼圈发红。 夜色渐深，李云芍和宋轻言不再多待转身离去。 阴云穿过圆月，映过雪地，忽明忽暗。宋轻言手掌握住李云芍掌心。 “云芍，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也和他们差不多吧。” 宋轻言脑海中集安堂里的画面一帧一帧飘浮不去，不由得感慨。 “你跟他们不一样，”李云芍轻嗤一声，眸中带笑，“你可能会比他们惨。” “云芍~~”宋轻言站定垂头趁着乌云拢月薄唇印上，轻轻点点又分离。 “你就是个小疯子。”李云芍勾起唇角淡淡评价。 “我才不是！”宋轻言瞳眸微沉，双手张开搂过李云芍，脑袋放在她肩膀上正好遮住他黯沉阴郁的模样。 李云芍手臂向上收紧，踮脚覆在宋轻言耳旁轻声道：“小疯子，我也要。” “这可是你的说的！”宋轻言深深叹气，似乎要把胸中沉郁倾吐出来。 两个人在雪夜相拥，彼此心心相惜。撕开外表的躯壳舔舐内里的血肉，真实腥甜的滋味让他们灵魂相拭。 暗夜遮藏阴暗，整个寨子陷入沉寂。直到一声惊叫刺破黑暗，整个寨子家家户户一盏一盏的灯光亮起，半山的亮光倏忽燃起。 第119章 所有人闻风而动，半山迅速凝成一条火龙咆哮着冲向寨子中的某一点。 火光四射下照亮半边天，最先到达的地方寨民举着火把将眼前这一幕照的一清二楚。 “云芍娘子？”为首的寨民疑惑看着李云芍脚踩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一旁的宋轻言捂着胳膊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 “这人是寨子中的？”李云芍回首质问说话的寨民。 寨民上前定睛一看，被打肿的脸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是谁，眼神骤缩：“孙二？怎么是你？！” 整张脸贴地的孙二透过肿胀的眼皮缝看清来人立马大喊：“七叔，救我！这个女人她要杀了我！”血沫子随着漏风的牙齿喷薄出来。 李云芍强忍着砰砰砰快要跳出来惊魂未定心脏，一脚踹在孙二腿上冷凝刺骨的目光将孙二钉死在地上，“杀了你就便宜了你，不如把你的腿打断扔到深山里如何？” 孙二五官紧缩，害怕爬上青紫红肿的脸上挣扎喊道：“你不能杀我！你没有权利杀我！我要见将军！” “见我？”林远玖沉寂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身前挡着的寨民纷纷让开一条路。 林远玖身后跟着风棠他们，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眉心紧锁质问道：“孙二，你一身黑衣蒙的严实想要做什么？” “将军！李云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你不管管嘛？！”孙二避而不答转而控诉李云芍揍自己这件事。 “先回答我的问题！” 林远玖敛起平日里嬉笑的面容，一张脸冷若冰霜。 “我，我只是夜里睡不着，出来散散步。”孙二梗着脖子回道。 “是吗？”林远玖冷笑一声，“云芍，你来说你发现了什么？” “他想要撬开库房的大门，不知道是看中了里面的什么东西。”李云芍脚上的力道并没有往回收，垂下眼眸遮住眼底闪过的幽光加重力道踩在孙二被撑平的手指上。 “啊！！”剧烈的疼痛让孙二忍不住尖叫，来回碾压的指节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活生生捻断。 林远玖身后的寨民哗然一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沉不住的气想问一嘴却被身边人扯扯衣袖提醒，顿时言语无声。 “你~冤枉我！我~没有想撬~库房。”痛意让孙二说出的话都颤颤巍巍。 “没有吗？那你出来散步为什么要带菜刀？”宋轻言将路边角落里的菜刀踢到众人面前。 李云芍加重脚上的力道，痛到麻木的孙二水雾雾的眼睛看向人群中的某人又下定决心不承认。 “这把菜刀自然不是撬门的工具，而是怕人发现防身的。宋轻言胳膊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据。”李云芍沉沉目光似乎带着重量落在宋轻言血迹斑斑的胳膊。 “我只是，我只是，”孙二断断续续的回应更显得整个人的言语没了说服力。 “小林，你去搜。”林远玖抬手一挥，凌厉的眼神附带着阴霾。 小林上前一步，将孙二从李云芍脚上解脱出来。 众人的视线随着小林的动作闪动，很快小林从孙二怀里摸出撬门的东西。 “孙二，你想做什么？！”那个叫七叔的寨民厉声呵斥。 “我，我想做什么？”孙二凄惨一笑，索性破罐子破摔叫嚣：“将军带回来这么东西，可曾想过咱们这些人？！都锁在仓库里谁知道哪天就没有了！” 七叔惊得瞪大眼睛，抖着手指向愤愤不平的孙二，“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如此是非不分！这个寨子如果不是将军在这里，你以为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你连小命都保不住！” “你们这些人都被压出奴性了，既然是寨子里的东西为何不拿出来分了！”孙二理直气壮站在一旁，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让他获得前所未有的关注。孙二像是整个人都充了气一般膨胀起来。 “分？”林远玖冷哼一声，“分给谁？给你？还是给你们这些充个人头数的狗东西？！我弄来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是寨子里的东西都属于寨民的！”孙二搬出林远玖之前说过的话堵她，言语之间好像颇有道理。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林远玖不去看孙二转而看向身后的寨民问道。 “当然不是，将军能在胡人匪徒手里把我们救出来，我们已是感激不尽。另外又给我们容身之处，无钱短粮的时候还能接济我们，我们更是无以为报！” 七叔言辞激动愤慨，指着孙二痛骂：“你这个不讲良心的狗东西，是要遭雷劈的！” 林远玖接着火光扫视一圈众人，心里大概有了眉目扬声道：“若是有人觉得在这个寨子待着不舒心，可以自行离开，我绝不强留！你们既然选择待在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不守规矩的人，直接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林远玖圆眸微眯唇角微陷，“我丑话说在前头，大家本就是因为乱世纷争凑到一起的，既然不领我的情还把这些事情当成理所当然，我自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林远玖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好人，这年头自己都活的如此艰难更不要说还要带着这么多人一起讨生活，自己巴不得赶快把心思不忠的赶紧清出去！ 仓库前一时寂静无两，风棠轻笑一声，“将军只是气极了，仓库里的东西是以备不时之需，各家如今粮食还是够吃的，将军自然不会想着动仓库。可是孙二竟然这么想我们，将军心里自然不好受。我相信有孙二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个他一个，若是真有意见可以说出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到时候还是另谋高就吧。” 风棠这话说的委婉客气，但言下之意和林远玖一个意思：贪心不足的，立马混蛋！ “孙二就应该被乱棍打死！丧良心的狗东西！呸！”孙大嫂挤出人群唾沫星子吐地上，坚定的拥护林远玖他们，“将军说的没错，谁都不想养出个白眼狼，这几年将军待我们如何，我们都是看在眼里！仓库里的东西本就是将军带人弄回来的，若是你们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出去搞钱搞银子！ 现如今倒是窝里横起来，真真是不要脸！” 第120章 孙大嫂一句话将心思不轨的人骂了个遍。孙二见无人替他说话，反而慌了神儿。 “将军，是我猪油蒙了心，若不是我听了蒋三的撺掇也不会半夜不睡觉来撬仓库的大门。是他说将军仓库里放了许多金银珠宝，偷几件出来也不会被发现的。” “蒋三？” 罪魁祸首被招供出来，众人才恍然大悟。 林远玖冷笑一声，“把蒋三抓过来！” “将军，我知道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孙二跪下顶着那张肿成猪头的脸仰声哭泣。 “不可能！”李云芍阴沉出口，“你一句你错了就饶过你？” “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孙二哭腔里的惶恐四溢。 “还想什么样？自然是要你一条胳膊。”李云芍目光停留在孙二完好无损的臂膀上。 “不可以！我的胳膊怎么能受伤！”孙二尖厉的嗓音劈下来。 “你拿刀砍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别人的胳膊不能受伤？！”李云芍说罢，朝着孙二走去。 拳头不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李云芍像是索魂的使者一步一步踏在孙二恐慌的心口上，孙二忍着身上的痛处哆哆嗦嗦向后连退几步。 “将军！没有找到蒋三。”林远玖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 “难不成是跑出去了？”周围的寨民猜测。 “仔细查，把寨子上下全部搜一遍，不能漏下分毫！”林远玖面色阴沉下来，扫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孙二身上冷声道：“云芍把他胳膊打折扔出寨子。” 孙二闻言肿成发面馒头的眼睛里死寂一片，寒冬腊月被赶出去除了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孙大嫂眼见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扬声对众人喊道：“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回去睡觉去。”言罢率先转身回家去。 寨子里的其他人三三两两举着火把离去。 片刻后，夜空中一声惨叫激的众人后脊发凉。 回家后李云芍牵着宋轻言受伤的胳膊直接回了房间。 林远玖还想看看宋轻言的伤势却被风棠拽住，“有云芍呢，不会出什么事情。” 林远玖颔首，仔细想来确实是这样，若是宋轻言真的伤势惨重，李云芍绝不会只是扭折孙二胳膊这么简单，只怕是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房间里充斥着暖意，宋轻言褪下衣袍露出伤处。白皙的臂膀上一道血淋淋的刀口伴着血肉外翻，昏黄的烛光下看起来格外显眼。 李云芍平日里冷淡的目光里潜藏着愤怒的火苗，视线上移便是宋轻言那日为小崽挡箭留下的旧痕。新伤旧痕无一不提醒着李云芍，自己想护着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几次三番受伤。 “云芍？”宋轻言察觉到李云芍反复流连的目光，脖子晕上一层浓重的胭脂色，也打断了李云芍纷繁复杂的思绪。 “以后不要放在我前面，我不会受伤的。”李云芍脱口而出，语气里的冲怒让宋轻言一愣。 “我，我不想让你受伤。”宋轻言眼眶酸涩喃喃自语，胳膊上瞬间浮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可是你会受伤。”李云芍听出宋轻言轻微的哽咽，立马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他误会下意识放缓声音。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看见孙二的菜刀朝你扔了过来。云芍，我是个男人，总不能遇见危险舍着你一个人去面对吧？”宋轻言垂头，眸中闪过无能为力的懊悔。 李云芍心中沉压的郁气笼在心头，手中的伤药撒在宋轻言胳膊上的伤处，感受到手下胳膊因疼痛而瑟缩，俯身轻轻在伤口上吹气，试图缓解伤药带来的疼痛。 “云芍，若是以后你还这样给我上药，我就算是受伤也不怕！”宋轻言胳膊上传来的酥麻顺着臂膀神经直直爬上后脑，嘴里秃噜出来撒娇的哄人话。 “傻子一个。”李云芍淡淡评价，只是手上的动作是一点儿没停下。 “傻子就傻子吧，只要你喜欢，傻子也成。”宋轻言转身面对正在包扎伤口的李云芍，幽深欢喜的眸子直直撞进李云芍心里。 二人对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宋轻言靠得越来越近的脑袋，长睫触上略显粗糙的脸颊，宋轻言薄唇轻启暗哑的声音响起：“云芍，我想亲你。” 前一秒的通知后一秒不等李云芍反应便吻了上来。 李云芍愣怔一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通知只是通知。 宋轻言像是一个热情的小狗舔舐着自己最喜欢的李云芍，嘴里不住吭吭唧唧搂紧怀里的人。 “嘶~”宋轻言睁开眼睛捉住李云芍的手指，不满的情绪环绕在两个人周围，“云芍，你做什么戳我！” “宋轻言，你受伤了。”李云芍好笑提醒。 “伤着胳膊又不是伤着嘴了，为啥不能亲！”宋轻言依仗自己受伤，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李云芍感受着紧贴自己大腿的热度，垂眸看了一眼又抬眼看看眼睛有些发红的宋轻言长吁口气，“好好休息。” “我不！”宋轻言见李云芍转身要走立刻拉住，将脸放在李云芍手背上轻蹭，“云芍你就陪陪我嘛，平日里咱俩都不能单独在一起待着，难得有个好机会！” 李云芍另一手掌四指并拢轻轻戳开宋轻言缠腻的脑袋，身子不由自主又坐下，嘴里却道：“哪里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宋轻言眉眼弯弯，瞳孔里闪过得逞的笑意，嘴上不依不饶：“就是没有嘛！你整日里都可忙了，留我一个人留守在家。” “家里不是还有林熠他们？”李云芍侧首看着宋轻言送上来，倚靠在自己肩头八爪鱼一样手脚横抱，恨不得整个人扒在自己身上。 “小熠已经被阿珏揪着识字，老头平时训练完那群小孩就来训练我，偶尔还和林家军过过招。再说我只想黏着你！”宋轻言傲娇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整日黏着我，不怕别人笑话你？”李云芍眉头一挑纵容问道。 “人家说说人家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宋轻言言辞之间丝毫没有任何芥蒂，“以前我在李家村，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时候也不少。这些外人的话，我从来不在乎！” 宋轻言信誓旦旦，而后抬眸定定看向李云芍小心问道：“还是你不喜欢？” 李云芍摇头，“只要你不在意就行。” 第121章 “我当然不介意！”宋轻言贴着李云芍喃喃自语，“反倒是你，你不会觉得我没出息吧？” “哪里没出息？”李云芍没想到他心里还想着这些不由得顺着宋轻言的话头往下问。 “你看，你就是嫌弃我！”宋轻言先入为主带入自己的想法，语气里难免带些自厌自弃：“世上的女人都想找个能托付终身的男人依靠。” “嗯，”李云芍轻顿垂头，“你不值得依靠吗？” 宋轻言摇头，“我不会武功不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救你，反而还可能帮倒忙，将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也可以保护你。宋轻言，人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你不是也在跟着老爷子再学吗？只是现在还没有你的用武之地。 之前在李家村那个为了还赌债不惜舍身被揍的小疯子去哪里了？我可没在他身上看见什么自轻自贱。” 李云芍唇角微漾柔声安慰：“如果你在这个地方不开心，我倒是情愿你在李家村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宋轻言抬头眸中含泪嗤笑：“云芍，你怎么这么会扯旧事？我在李家村吃不饱穿不暖，哪里来的无忧无虑！” “但是你的心是自由的。”李云芍虽然平时不言，但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自从来到这里，宋轻言渐渐变得沉寂起来。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的人，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局促感。 “云芍，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我真的挺好。” 李云芍贴心的言语如同暖流一般滋润宋轻言略显不安的内心，温暖的气息顺着经脉充盈他的灵魂，让他此刻像是泡在温热的泉水中，心里止不住的向外咕噜咕噜冒泡泡。 “嗯，睡觉去吧，这两天养好精神，咱们可能要出去一趟。”李云芍温情过后，正事直接出口打破了宋轻言还想继续腻歪的心思。 “去哪里啊？就咱们俩吗？”宋轻言眼神期待看着李云芍，迫不及待等着她点头。 “想什么呢？”李云芍哼笑，“还有小林他们，出去巡防。” “巡防？正好我可以再对着舆图看看北地的地势走向。” 李云芍点头，在宋轻言的再三挽留下还是回房睡觉。 次日，难得的大晴天，日光驱散晨雾投射在白雪沉积的地面，滴滴答答的融雪声将屋内屋外用一道水滴帘子分隔开来。 晏平一大早就蹲在院子门口等着。 小林开门就看见一个瘦长的背影蜷缩在门口像是院子里的石磨墩子。 “你谁啊？大早晨的也不敲门！” 小林黑脸露面让回头看的晏平忍不住又看一眼院门疑惑道：“这不是林远玖的院子？我是走错了？” “没有！你找我家小姐做什么？”小林两扇门全部打开让人进来。 “乖乖嘞，林远玖又从哪里拐来的男人？”晏平迈步进来还不忘打量五大三粗的小林脱口而出。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小林眉心紧蹙拧成疙瘩，面色不善看着圆脸的晏平啧啧道：“小孩！，说话不过脑子，也不怕挨揍！” “小孩！谁小孩？你才小孩呢！” 小林两个字踩到晏平痛脚，晏平最烦的就是别人看脸说话，圆脸可是他一直的痛。 “幼稚！”小林不咸不淡反呛回去。 晏平撸起袖子还想理论，房门吱扭一声被人从屋里打开。 林远玖打着哈欠出来，诧异看着院子里的人惊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来吗？”晏平气不平抬起眼皮黑眼珠换了一个方向。 “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要找一个叫蒋三的？”晏平直言询问。 “你知道他在哪里？”林远玖挑眉看着晏平轻声道。 “我昨天晚上看见他了。”晏平抿抿唇，不自在的偷瞟一眼林远玖，注意到她蹙起眉头立马辩解，“我只是看见他了！没跟他说过话！更不知道他的阴谋。” “他在哪里？” “我看着他朝后山走了，不过我没跟过去。” “后山？”林远玖抬头远眺白雪皑皑的崇山峻岭，“有些难办哦，这么大的地方可怎么找？” “你为什么非要找到他？”晏平不解，“防患于未然是可取，可是浪费人力物力去找一个不重要的小喽啰也把他看得太重要了吧？” “他确实是个小喽啰，但是从寨子始建起他就一直待在这里，寨子里哪个地方防控最弱他一清二楚。若是他勾结外人来个偷袭，只怕会让寨子里生活的人受伤。” 林远玖眉心紧锁，说出自己的忧虑之处。 “那就让人在筛查一遍寨子的外围防护。至于后山的搜查，一夜而已估计他也跑不了太远，找几个手脚功夫轻快的人快速过一遍。我是觉得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晏平说完才注意到院子里又出来几个人，顿时哑声无言。 “怎么不说了？”风棠轻笑道：“刚才说的不是挺好的吗？” “我，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若是觉得可行，咳咳，”晏平清清嗓子不好意思继续道：“这么做也行。” “我会让赵阚带人去后山搜山，至于外围防护确实得找人加固。就是不知道寨子里谁会这些东西？”林远玖犯了难，这种事情自己从来不操心，如今需要的时候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寨子里有谁会这些。 “之前修寨子的人不在？”林远珏问道。 “在是在，不过也都是我这个外行领着干的。我这不是想找个能查出漏洞的，最好还能修的攻防兼具的人吗？” 林远玖本着既然干就干好的，最好一劳永逸，不必再在这件事情上操心。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林远玖的要求有些高。 “先在寨子里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找到对这方面有门道的人。”李云芍站在院中，弯腰扣着小崽身上厚袄子的盘扣说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风棠说着朝外走去，院子里的人齐歘歘一起跟出去。 “你们这是去哪里？”晏平跟在最后也不忘问明白。 “吃饭，你吃饭了没？”小林反身一把拉出落在最后的晏平随口问道。 “没有啊，我来的时候孙大嫂才开始做。”晏平仰着圆脸迷茫。 小林看他摆脱不了看小孩子的错觉，连声带着轻微的诱哄道：“那快跟上，一起去吃饭吧。” 第122章 仓库里的余粮一车一车装车拉走。 风棠一手薄本一手毛笔详细记录，孙开林在一旁帮忙搭把手运粮上车。 齐济驻足在仓库不远处，踌躇不定裹足不前。 孙开林扭头视线扫过他身上，扬声问：“齐济你来这里做什么？” 孙开林对于齐济这个人还是颇有好感的，为人聪明本分还会来事儿。 风棠视线一直在运出去的粮食上，并没有注意到孙开林快走两步已经到了齐济身边。 “孙队长，”齐济抬眸点头示意，声线逐渐低了下去，“我来找，，” 犹犹豫豫看着风棠，纠结的模样让孙开林忍不住问：“你找军师？” 齐济点头，孙开林笑声说道：“直接叫人就行了。” “我看军事挺忙的，”齐济不好意思打扰风棠做事。 “军师！齐济找你！”孙开林才不会想这么多，反而直冲风棠大喊。 风棠闻言抬眸，面上挂着浅笑，“你找我有何事？” 齐济拱手躬身，礼仪到位，刚要开口就听见孙开林嗤笑一声，连忙抬头看去。 孙开林虎目笑意横生，让人看来说不上不适倒有些像是和善的调笑。 “这里没这么多礼节，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风棠眉目轻挑扫了孙开林一眼，转而对齐济和声细语道。 “是，”说着齐济下意识双臂展开又僵硬收回来。 “习惯就好，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风棠合上薄本看着面色微红的齐济。 “听说军师在找修缮寨墙的人，齐某不才略知一二。” 文绉绉的话语让一旁的孙开林听得难受转身又去盯着粮车去了。 “你会？”风棠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找到人。 “是，我在晋城时曾经干过类似的事情。”齐济感觉到风棠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耳尖微红垂眸。 “那行，我让孙开林带你先去看看，若是需要人手直接跟孙开林说一声就好。”风棠交代完，大麾下的襦裙裙摆随着她的转身漾出轻盈的弧度。 齐济眼神停留一瞬又立马收回去。 黄昏时分，城寨半边的落日嵌在后山。寨门外林远玖牵马，左右两边站着李云芍和小林他们，身后是成车粮食。 城寨门门口是送别的寨民，风棠和林老头还有最前面站着的小崽，小兰花他们。 夕阳西下，小崽眼眶通红撇嘴望着对面的李云芍和宋轻言。 “别难过，我们一定赶在年前回来，到时候咱们好一起过年！”林远玖视线向后扫视一周，面对乌压压的一片人头说着振奋人心的话。 “将军，您要保重！”城寨里的人都已经习惯林远玖出门，但还是照常叮嘱。 “知道了。”林远玖俯身捏捏眼神不在自己身上的崽笑眯眯道：“来跟你娘告别，我们好走了。” 小崽眉头紧蹙重哼，扭头不去看林远珏。 “林熠，乖乖跟太爷爷在家，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李云芍蹲下身子平视小崽叮嘱。 “云芍娘子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小熠的！我会带着他玩的！”小兰花站在一旁信誓旦旦保证，手爪子趁机捞起小崽的手牵着。 “那就多谢小兰花了。”宋轻言揉揉小崽的脑袋又摸摸小兰花的脑袋道谢。 “宋宋，”小崽瘪瘪嘴，泪珠子在眼眶里来回打转，还不断用力吸吸鼻子。 “乖乖，好好在家待着。等小熠长大了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宋轻言一脸的心疼，第一次跟小崽分开这么长时间，眼中的不舍弥漫渲染周身。 “好了，好了。”林远玖转身上马，“咱们赶紧出发，天彻底黑之前到达第一个村镇。” 随着林远玖的离去，身后的人都打马跟上留下一道一道车辙。 城寨人们渐渐散去，风棠还在远眺，早已看不见的背影牵扯着她的心。 “军师，”齐济默默走到她身边陪她伫立在寨门下，“军师不必太过忧心，将军武功高强而且还是在北地，不会出问题的。” “嗯，”风棠眉心拧成疙瘩，“希望如此吧。” “将军真是宅心仁厚，如今这个年头还能成车的粮食向外救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真是令我等佩服！” 齐济打心眼里敬佩她们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听说最早是林远玖和风棠两个女子以一己之力驱逐马匪，领导附近的村民依山修寨时更是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既然有能力，自然是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风棠面色平平，吐出的话让齐济心神一动。 “晋城若是也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掌握在将军手中就好了。” 风棠转身回望身后的齐济，清幽的面容在渐暗的光线下倒显出几分艳色。 林远玖骑马一骑绝尘，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终于率先到了离城寨最近的村子。 豆大的烛光照亮立足之地，抬着灯笼的村人在听见踏马嘶鸣声时就已经向着村头走去。 小声中略带期冀问着来人，“是将军来了吗？” 林远玖翻身下马大笑一声，“村长在哪里？还不快来迎接我！” 村人听见熟悉的声音，身形调转朝着村里跑去。 林远玖大笑哑了声，上扬的嘴角僵在脸上。 李云芍他们跟上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晏平哈哈大笑，“这可不像是欢迎你啊，将军。” “闭嘴！”林远玖抹不开面子尴尬呵斥，“今晚就歇在这里，我去看看村长那老家伙怎么回事？！” 林远玖刚要兴师问罪，整个村子亮了起来，光亮齐齐朝着村头涌动。 “将军？是将军来了！”有眼尖的村民看清林远玖身形激动喊道。 晏平望着面前老老少少，听不真切的言语里全是压不住的亢奋情绪。 “将军，”人群中出来一位被人搀扶的老者颤颤巍巍走到林远玖面前。 “村长，你怎么回事啊？”林远玖似真似假故作不满，“刚才有个人见了我怎么还往回跑呢？这才多长时间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哪里哪里，”村长显然是摸清林远玖的性子不紧不慢解释道：“刚才那是我小孙子，看见您就赶紧回村报信了。要不然我们全村怎么会这么快都出来迎接您呢？您要是不开心，我回去就好好抽他一顿，给将军出出气！” “别，我可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林远玖连连摆手，眼神巡视一周看见有抱孩子的女子，满意点头，“人多比去年多了些。” 第123章 “是啊，今年我们村里的小媳妇有生娃娃的，添福添丁。”村长虽然看起来干瘦，但说起话来气量满满。 “爹，咱们请将军他们进去吧。”扶着村长的中年男子轻声说道，继而扬声对着身后的村民扬声道：“外面这么冷，大家伙儿都回去休息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村里人还是把林远玖他们送到一个大院子门口。 “回去吧，都回去吧！”林远玖开口赶人。 村里人闻言才三三两两散去。 “我就想着将军这几日可能会过来。床，褥子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村长燃起屋内的烛火，干爽的屋子里丝毫没有霉味反而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有劳村长了。”林远玖一屁股坐在炕上笑意盈盈。 村长浑浊的眼珠绕过李云芍等人迟疑问道：“这是将军新招来的手下？” “哼哼，”林远玖得意扬起下巴，指着李云芍道：“这是我的另一个好姐妹，风棠今年看寨子，所以云芍跟我一起巡防。” 村长连连点头，等着林远玖一一介绍。 “各位，老朽是二喇村村长。”村长拱手躬身弯腰，整个身子像是朽了一般发出咳咳嚓嚓的声音。 李云芍侧过身子躲开村长的行礼，扶起老的不成样子的村长道：“村长不必多礼。” 林远玖砸吧砸吧嘴巴，“村长你就别客气了，这些人你认识就行。让你儿子带他们下去休息去吧，明早我们就要走。” “啊？这么快？将军不在村里多待两天？”村长儿子挽留道。 “不了，时间来不及。”林远玖觑了一眼村长儿子回道。 “行，那行，大郎你带大人去休息吧。”村长对着自己儿子吩咐。 李云芍他们随着村长儿子出去。 清冷月光祛不散地上的黑暗，烛光影影下屋内一站一坐的身影放大数倍投射在窗户上。 “李娘子，这是你的房间。”村长儿子推开房门侧身而站。 李云芍颔首立在院中不动，不动声色将院子环视一周。 “云芍娘子可知将军今年巡防如何如此仓促？”村长儿子陷在黑暗中低声询问。 “不知。”李云芍转身对上刚好出来的宋轻言，两人相视一笑，宋轻言将李云芍微凉的手掌握在手心蜷缩在袖口里。 “不知？怎会不知？将军不是说云芍娘子是她的好姐妹吗？”村长儿子一心只在打探消息上，没有注意到黑夜中又出来一人。 “好姐妹就一定要事无巨细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李云芍声音微冷。 “不是，是我失言了。”村长儿子连忙拱手致歉。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两年将军都会多待上两日。”村长儿子小心琢磨回道。 “嗯，今年可能会多去几个地方。”李云芍手心钻进一根指节轻蹭。 “云芍娘子早些休息吧。”村长儿子说完去了林远玖屋里，窗户上又出现一个人的影子。 宋轻言不满道：“这个村长儿子看起来不如村长老实。” 李云芍不可置否，宋轻言袖中的热意捂热了整个手掌。 “明日又要在马上待一天。云芍，我屁股都要磕八瓣了。” “今天出来的时间晚了。明日估计是直奔北地最边缘的地方。那里离北胡很近，人也少。” “可是拖着那么多粮食方便吗？”宋轻言反声问道。 “路过附近村寨时应该会散一部分出去，到时真的有可能遇到胡人。” “胡人？我听阿珏说胡人都长得人高马大，卷黄头发还有绿眼睛的！”宋轻言新奇中还有隐隐的厌恶，“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能把人抓着活生生放血，真真是茹毛饮血的怪物！” “若是真的见到，你就知道了。”李云芍没有真的和胡人对打过，也不清楚北胡的真实战力水平。 “这么说来此行还是挺危险的。”宋轻言额角闪过忧虑。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李云芍轻声安慰。 “云芍，你能不能别说的这么轻松。我是男人欸，应该我保护你！” “好，你保护我。”李云芍不多争辩顺着宋轻言的话头接下去。 半晌后，村长父子俩出了院子。 李云芍去了林远玖房间，进门就看见林远玖手臂撑着脸颊昏昏欲睡。 “他们是向你禀报什么？还是问你要粮食？” 李云芍的询问让林远玖勉强打起精神，“都有。” “他们村子里也有不少人，土地种出的粮食不够？” “能吃饱就不想饿肚子。”林远玖打着哈欠直直躺在炕上。 “剩下还有多少地方的人需要粮食？”李云芍顾及着若是有更为艰难的地方需要粮食怎么办？ “多少人？”林远玖喃喃重复一句，又长舒一口气毫不迟疑回道：“都需要。” “那你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林远玖果断决定，“这里是除了城寨以外最安全的地方，若是他们都没办法自给自足，那我这个将军当的就是个冤大头了。” 李云芍见她心中已经有了成算，退出房门回去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村长携着村民站在村口目送林远玖等人离开。 村长儿子再三考虑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若是贪心惹了林远玖厌2烦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迎着初升的日头，伴着凌冽的寒意，呼啸的北风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人裸露的皮肤上激起绵绵不断的疼意直至僵冷。 一路上林远玖带着他们就没有停过，迈过平原到达丘陵又跨过凉河，他们选择绕过村庄城镇直达北地与晋城相交的地界。 “晏平，故土重游感觉怎么样？”林远玖眯着圆眸打趣道。 “不怎么样。”晏平才不会忘了，自己就是在这片地方被林远玖活捉羞辱！ “这是晏平原来待的地方？”小林好奇问道，听说过晏平的身世，没想到他待的地方这么荒凉。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晏平急脸否认，“林远玖，你能不能带我们走正常人走的路，这虽然是在我原来的寨子地盘上，可是中间还隔着很远呢！” “等等嘛，既然来巡防就不能只巡人还要巡地方。轻言，你看好了，北去三十里便是晋城。这里舆图上应该记载的不甚详尽。” 宋轻言拿出誊抄的舆图对此点头，“确实，这块地方记录的不太准确。” 第124章 就这样他们绕着北地边线向西而去，广袤荒芜的地方隔着不远就会出现一个个单独的小丘坡，残雪化成一道道白色的群线装饰丘坡。 “晏平，带路。”林远玖扼住缰绳放慢速度退到晏平身后。 晏平面目迷茫，“啊？” “你不是对这里非常熟悉吗？应该知道哪里有人？”小林腿脚夹紧马身，马儿快跑两步到晏平身边。 “我怎么知道哪里有人？”晏平怀疑林远玖不安好心。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林远玖淡淡来了句，“之前你们不是一直烧杀抢掠？不知道人在哪里，怎么当马匪？” 一句话成功噎住晏平，就知道她会拿之前的事情说道。但晏平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烧杀抢掠可不是我干的，我只负责在寨子里主持大局。” “背后出主意不是一样？”宋轻言挑眉，微微睁大双眼，眼角偏圆的眸子里好整以暇望着晏平。 晏平沉默，这群人里没一个好东西！ “还要再向西？我记得出晋城到北地的路有好几条，晏平给指一条。”林远玖是真心想让晏平指路，毕竟这片地方确实他熟。 “要不然走我回来那条？就是人比较少。”小林悄悄觑了眼晏平，圆脸上嘴角向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给人一种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人少有什么用？你别忘了我们来是做什么的。”林远玖安生坐在马上等着晏平拿主意。 “走！”晏平咬牙，扬鞭朝着马屁股上狠狠抽下去。 马儿打个响鼻，撒开蹄子朝西奔去，林远玖他们驾马紧随其后，背后是日薄西山的黄昏。 暗夜滋生邪恶，本就不甚明亮的村子如同一只恐怖的怪兽坐等路人的来临，好趁其不备随时咬上一口。 “晏平，你这是把我们带哪里来了？我怎么没见过这个村子啊？”林远玖开口问道，上次来剿他们就只是把他们剿灭，其他啥事也没干。 “你让我带路，我把你们带来，怎的还怀疑我图谋不轨？”晏平暗地里翻个白眼语气不耐。 “当然不是，只是这村子有人吗？”林远玖抬眸远眺黑灯瞎火一片漆黑的村子怀疑。 “晚上谁不掐灯睡觉？” “说的也是，你去敲门。”林远玖顺势吩咐。 晏平窝窝囊囊下马去村头某户人家家里敲门。 拍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耐心全无的晏平扯着嗓门大喊：“有没有啊？我们是来借宿的！快开门！” 没人反应，整个村子里的狗倒是耐不住性子此起彼伏奏起吠鸣声。 “还是有人。”李云芍耳边的狗吠刺穿耳膜响彻村子上空。 “看来是被马匪迫害的不轻啊，连门都不敢打开。”宋轻言眺望村子，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 林远玖不耐下马，就近找了个狗吠声最大的人家一脚踹开，巨大的破门声叮呤桄榔，可怜的破门板在门框上剧烈晃动，最终英勇就义。 “哐啷”一声倒塌在地扬起一阵土灰。 土狗夹着尾巴冲着来人疯狂吠叫，不知道林远玖使了个什么法子，小土狗哼唧一声，立马住嘴。 李云芍他们来到时，晏平听见动静也朝这边赶过来。到地方就听林远玖扬声轻描淡写威胁道： “里边的人听着，我知道你们都在。我数五个数，若是你们还不出来，下场就如同外面的这只狗一样！” 除了林远玖几人都去看围着林远玖身边摇尾巴的小土狗，林远玖一边报数一边抓着手里的干粮喂给小土狗。 晏平一头黑线，相同的手法不同的人，用的还真是溜！ 林远玖数到四时，屋子里有了动静。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后又噼里啪啦跑出来两个大人。 “这位爷，俺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其中一个男人跪地磕头哭求。 “这里是又出来马匪了？”晏平闻言诧异道。 “哪个敢在老娘地盘上称王称霸？活的不耐烦了！”林远玖混不吝的话直接秃噜出口。 “您的地盘？”哭诉的男人哭腔一停，趴在地上的脸悄悄抬起打量为首的林远玖又看看她身后的几人，不由得松口气。 “你们村子出了什么事？跟我们说说，我们能帮你们解决。”小林憨厚的嗓音响起，让地上跪着的两个人稍稍降低一些防线。 “您是？”男人抬头小心问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林远玖提声反问，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人家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晏平就不能听林远玖理所当然的话。 林远玖剜了眼晏平，吭吭两声清清嗓子，“我叫林远玖，这片地方的老大！” 说完看地上的两人不停的瑟缩，纳闷道：“我才把这个地方的马匪剿灭多长时间？现在是又有出现新的了？” 林远玖等了一会儿，不见两人回话，不由得以掌抵拳喝道：“说话！” 马匪的介绍土匪的作派，那两人心中一片无望，整张脸彻底绷不住痛哭起来。 闷闷的哭声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显得格外凄凉。 林远玖还想再问，被李云芍扯到身后。宋轻言上前一步安抚道：“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若是遇见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 刚才那人是月前来这剿匪的林将军，若是不认识林将军，林家军可听说过？就是她领导的。” 两人哭声一止，迫不及待抬头揪住宋轻言袖子，“林家军？” “是啊，你们只需要将你们村子里发生的事情讲给将军听，将军自然会给你们做主。” “你们真是林家军？”男人忐忑不安问。 “当然，将军这次来巡防就是看看你们遇到什么困难，她好给你们解决。” 宋轻言轻缓沉稳的言语像是一颗定心丸喂到两人肚子里。 男人推搡着身边的女人让她进屋把烛灯点亮。 林远玖他们折腾了半天终于进了屋。 进屋的林远玖大爷似的朝凳子上一坐，抬抬下巴道：“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李云芍进屋就视线回转一圈，在炕上的柜子上停留一瞬。 女人似是察觉到了，身子向旁边移移力求用瘦弱的身板遮住偌大的柜子。 男人则是战战兢兢站在林远玖面前，再三确认：“你真是林将军？” 林远玖抬眸望着眼怀期冀的男人，开始怀疑自己的气场魅力，哪一点儿不像将军样子？！ 第125章 “这位大哥，你就别怀疑。都把我们领进屋里，就算我们不是，你又能怎么样？”小林忍不住插嘴。 男人紧皱的眉头捻平一些，跪坐在地上开始徐徐诉说起来： “月前林家军来剿匪我们是知道的，只是林将军没来我们村子。马匪被林家军铲平，我们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以为终于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没想到还没过多长时间就又出现一伙儿马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窜到这里的。他们把附近的几个村子全都嚯嚯了一遍。隔三差五来要粮要钱，若是不给就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若是遇见好看的姑娘小媳妇更是不放过！一群畜生！” 男人越说越面目狰狞，紧握的拳头带着熊熊怒火又无力捶到地上。 “胆子不小，敢在老娘地盘上耀武扬威，老娘宰了他们！”林远玖手掌重重拍向桌子，桌子裂出一条缝来。 众人视线都注视着林远玖，林远玖心虚嘿嘿找借口：“你这桌子也忒不结实了吧！” “他们不知道如今是林将军罩着这片地方？”李云芍挑眉问道。 “知道的，可是也不妨碍他们祸害乡里！毕竟谁知道林将军啥时候来呢？”男人眼底闪过凄苦。 “这不是就来了。”宋轻言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这位大哥给我们讲讲这群马匪都些有什么？听大哥说来是那等穷凶极恶之辈？” “穷凶极恶之辈？这群马匪比之前那群好一些的是不杀人，其余没什么两样！” “其他方面呢？每次来是骑马来抢？”宋轻言提醒着男人想让他多说一些。 “不是，他们说来也不像是害人性命的马匪，倒像是乡里的地痞无赖，三天两头来恶心人。” “地痞无赖？那你们怎么不联合起来抵抗？马匪砍不过？地痞还能治不服？”林远玖眉心拧成疙瘩，眼神瞥向男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将军有所不知，附近村里但凡有些出路的都逃到外地去了。剩下来的除了老弱病残就是没了丈夫的小媳妇。原本一些年轻男人见马匪有吃有喝，也有不少主动加入他们的。” 男人怒意过后便是满心的迷茫，对于这种境地有心无力改变。 “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怪不得夜间都不敢开门。”林远玖手指蹭蹭微痒的鼻头看着女人身后的大柜子开口：“让箱子里的小孩出来吧，别憋坏了。” 夫妇俩面上一僵，赶忙把孩子从柜子里捞出来。 “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李云芍目光停留在骨瘦如柴的孩子身上问。 “这个说不准。”男人缩着身子遮住孩子嗫嚅道。 “行，你去给我们找个地方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去会会那群马匪。”林远玖唇角勾起，瞳眸里燃烧着久违的战意。 当成车的粮食停留在男人家门口时，男人才彻底相信眼前这个言语有些粗鲁的女人是林家军的首领。 小小的院子被林远玖带来的人站的满满当当，男人神色慌张请示：“将军，我家地方睡不下这么多人，我去找村长，让他安排。一定给您安排妥当。” 说着男人马不停蹄跑出去，留下女人和孩子站在角落里惶恐盯着林远玖她们。 折腾到半夜，林远玖见过这个村子的村长。等把人安排差不多了，才躺在炕上长出一口气。 李云芍目光怔怔盯着屋顶，屋顶的蜘蛛网和漏风的墙缝无一不显示着这个村子的生存条件有多么艰苦。 “云芍，明日咱俩去端了那窝马匪？”林远玖打着哈欠通知，睡意昏沉。 “怎么处置？” “什么怎么处置？”林远玖耳边是李云芍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声音。 “这种大恶没有，小恶不断的恶心人怎么处置？” “以暴制暴是最好的办法吧，杀了有些可惜，不杀吧，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确实难以平民愤。” “到时候再说吧，先睡觉。”林远玖说罢便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翌日 男人一大早便在修理夜里被林远玖踹飞的门板。 “呦，正好也不需要多说了，快把东西交出来！”一道尖厉的公鸭嗓耀武扬威，兴许是觉得言语的威力不够，随后便是一脚踹在男人还没站起来的后背上。 岌岌可危的门板再次随着男人的倒下而重重摔在地上。 公鸭嗓嘎嘎得意大笑，踩在男人身上直接进了院子，身后的小跟班有样学样全部踩着男人过去。 “老大！你看！”其中一个小跟班指着院子里一车装的满满的麻袋惊喜道。 下一秒，公鸭嗓一巴掌拍在小跟班后脑勺上，重重的力道让小跟班踉跄两步。 “老子眼又不瞎！还需要你来提醒？！张三把刀拿过来，老子看看这麻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说着公鸭嗓兴奋搓手，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车子走去。 只是刀尖还没碰到麻袋，整把刀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掀翻在地。 “铮”一声，不明的武器钉在院门上。 “谁？！”公鸭嗓三角眼凝成戾气爆发，尖叫恐吓：“是谁？给老子出来！不然老子宰了你们全家！” “嗤~~就这？”林远玖从隔壁屋迈步出来，看着一院子零零碎碎的杂种面上是毫不遮掩的不屑。 “是你干的？”公鸭嗓厉声质问。 “昂，你就是天天上门抢东西的无赖？”林远玖从头到尾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个人，仿佛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了一般。 细长个，尖嘴猴腮三角眼，面上乌青早死相，就这还能把几个村子都为难住？！ “老子我是马匪！”公鸭嗓在林远玖打量他的时候也注意上林远玖，圆眸伶俐，明明是不笑的表情却透着一股子喜意。 公鸭嗓眼珠子转转露出下三白一副阴险模样，“小娘们儿，今儿老子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 “不跟我计较？”林远玖嘴上勾唇，眼里却没了笑意，“你动了我的东西还不跟我计较？！” “老子看上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别说是东西了，今天就是你也得给老子玩玩！”公鸭嗓说着带着淫邪的眼珠子不断在林远玖身上转悠。 “找死！”林远玖随手扯过院里的扫把朝着公鸭嗓那张脸袭去。 扫把上的枯枝条子直戳那双三角眼。 “老大！” 公鸭嗓身后的小跟班惊呼出声，却渐渐后退没有一个人上去帮把手的。 第126章 公鸭嗓此刻完全吓傻了，三角眼眼眶巨裂死死盯着飞过来的扫把头子。 扫把执拉出来的枯木条划过三角眼眼尾，带出惺惺血迹。 “啊！”公鸭嗓捂住眼睛，吱哇乱叫起来：“我的眼，我的眼瞎了！” 公鸭嗓身后的小跟班面色惊恐，手忙脚软，连连后退。手里的武器拿不稳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起来。 林远玖轻嗤一声，“就这？还想着调戏女人？” “你给我等着，等我去找我们老大，看我们老大怎么收拾你们！”公鸭嗓扯着嗓子威胁，退到门口转身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爬出村子。 身后的小跟班踉踉跄跄跟上，跑得慢的被林远玖一手一个揪住。 两个小跟班天塌了，被揪住衣领倒拎回去。 林远玖刚松手，两个小跟班腿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姑奶奶，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全身抖成筛子，言辞之间颤颤巍巍像极了跳跃的符号。 “放过你们？为非作歹的土匪流氓，罪有应得！”女人从门口将男人扶到院子里一口唾沫吐到地上。 林远玖坐在粮车上，托着下巴看着地上跪的两个马匪。 什么马匪，只不过是地痞混混。只是林远玖着实对那个公鸭嗓嘴里的老大挺感兴趣，招了一群喽喽跟在身后，也不嫌掉价。 林远玖圆眸微眯，手里的短刀寒芒毕露。地上的两个小跟班哆哆嗦嗦像是两个小鳖子。两个人鬼鬼祟祟对视一眼，胆战心惊抬眼看看车上的林远玖。 院子里刹时寂静无声。 “你俩去把门修了。”林远玖唇瓣微张，也不看他俩，囫囵话脱口而出。 两跟班面面相觑，你推搡推搡我，我蛄蛹蛄蛹你，没一个有胆子再问一遍。 林远玖眼睛一眯，见他俩没动静，举起刀恶声恶气吓唬道：“你们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小跟班不住点头，撑起麻木酸涩的双腿挪到大门口。 躺在地上的门板裂成两半，身边也没个修理的工具，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看向林远玖身后的男人。 哭丧着脸问道：“这位大哥，有没有修门的东西啊？” 男人小心觑了林远玖一眼，又看向门口的两人沉默不言。 “没有吗？”小跟班感受着林远玖无时无刻不在的视线，额上冷汗直流。 “小姐，”小林从门口进来，回头不住望着门口的狼藉和苦哈哈的两个人。 “云芍姐，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马匪来了。”李云芍简而言之。 “马匪来了？！”小林扬声震惊，眼神扫过李云芍又绕过林远玖担心问道：“你们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小姐一个人就把他们解决了。”李云芍看着门口的两个小跟班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林松口气，抬抬下巴冲着门口的两个人问：“那俩是？” “马匪。” “他俩是马匪？瘦胳膊细腿，看起来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能干什么？！修门吗？”小林惊了又惊，眨巴眨巴眼不可置信。 “嗤~修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修门都不会吧。”林远玖盯着他俩半天，一点儿正事没干，沟沟唧唧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马匪就他们俩？”小林觉得像是在闹着玩似的。 “剩下的估计一会儿还会再来。马上你去把轻言，晏平他们带过来，能一网打尽最好。别沥沥拉拉不干不脆的。” “行，我现在就去。”小林出门时一脚踹在门口两个堵门的跟班身上，七倒八歪的靠在门槛旁。 “将军，”男人小心唤道，“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你家有粮食？”李云芍反问，视线落在女人身边的两个孩子身上。 “不多，但是够您们吃的。”男人推搡着女人朝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女人端出来一些菜头窝窝和薄粥。两个孩子眼巴巴跟在女人身后，帮着把小桌子架出来。 “你们吃吧。”林远玖目光错过门口的两人投向门外，“一会儿我让人通知村里其他人，若是那群喽喽真带回来马匪，你们村里也是要配合我们的。” “成，我现在直接去找村长。让村长过来一趟。”男人言罢，马不停蹄朝外跑。 日上三竿，村子里没有半点儿动静。 村长坐在院子里等得有些着急，拐棍不停戳着脚下那块地。 “将军，那群祸害该不会不来了吧？” “不会，我带来的这些东西不够惹眼？那个公鸭嗓叫嚣的那么厉害，还有两个小喽啰。他们总不会不要这两个手下了吧？”林远玖说着用脚踢踢蹲在旁边的小跟班。 “将军啊，我们也是刚加入进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喽喽皱巴着一张脸心中暗叹自己倒霉，第一次出来抢东西还遇见了煞星。 “刚加入？”林远玖抬脚踹倒说话的那个，“好好日子不过，加入马匪是想死么？” “将军，若是我们能活下来，疯了要去当马匪！”另一个喽喽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 “你们俩好好把你们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兴许将军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惹了将军不高兴，将军一刀砍了你们的脑袋当球踢！”宋轻言半真半假恐吓，势必要在这两个喽喽嘴里掏出点什么东西。 “真的？”二人不信，忍不住质疑。 “当然是真的，你知道他是谁吗？”宋轻言说着指指身旁的晏平，“他可是月前这片地方横行乡里的马匪二当家！我们将军宅心仁厚，他都没事，你们能有什么事情？” 晏平黑线，倒也不必将这事挂在嘴上，毕竟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儿！ 两个小喽啰暗暗打量一旁的晏平，咬牙开口再三确认：“将军，若是我们把我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你真的不会杀我们是吗？” 林远玖颔首等着下文，“若是在啰嗦，我直接要了你们的命！” “行行行，”其中一个小喽啰开口：“我们也是几天前刚加入进来摸的，对我们老大，不，马匪的事情也知道的不是很多。 但是马匪头子对于投奔他们的人都是来者不拒，跟我们一起去的还有其他村里的男人和外来逃难的。 马匪头子不允许手下杀人，只是安排我们定期进村收粮要钱，若是碰见好看的小姑娘小媳妇就掳回去。” 第127章 “掳回去做压寨夫人？”小林天真问道。 晏平扫了一眼说傻话的小林嗤笑：“想什么呢？多半是被糟蹋。” 谁知那两个小喽啰摇头，“不，马匪头子不允许其他人动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只把他们关在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他们想做什么？”李云芍面色冷凝厉声问道。 说话的小喽啰身子一哆嗦，连连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也是刚来没几天，就见过一次他们把人掳回来。 附近村子已经没有多少好看的年轻女子，所以我们被安排直接上门搜。” 林远玖手指轻扣桌面，扭头去问村长：“你们村子里也有被掳走的女子？” “是，村尾那户人家的，半月之前那丫头在河边洗衣裳被直接绑走的。”村长说着拐棍点地无能为力长叹口气。 “将军，他们，他们来了。”一直守在村口巡视的士兵喘着粗气回来禀报，气喘吁吁的可见是跑的有多快。 “正好，村长你把你们村里能出头露面的男人都叫上，女人孩子都藏好了。对了，别忘了把能用的农具都带上，今天老娘就带你们把他们打飞！” 林远玖一马当先率领李云芍他们直奔村口，男人扶着村长挨家挨户吆喝。 村口 公鸭嗓在一个高壮男人身边弯腰谄媚告状，“老大，就是这个村子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人把我们打杀出去，他们还带着好几车东西。老大若是把他们降服了，这些东西可都是咱们的了！而且，嘿嘿，” 公鸭嗓突然猥琐一笑，三角眼里满满的算计，“那里边有个貌美的娘们儿，到时候老大还可以把人带回去好好享用。” 高壮男人瞥了眼公鸭嗓，露出另外半张脸，右眼横贯上下的刀疤干瘪凹陷下去，活生生独眼龙，浑身的匪气扑面而来。 林远玖她们来到村口时，马匪正气势汹汹往里冲。 “老大！就是那个娘们儿！”公鸭嗓看着人出来昂首直指为首的林远玖。 林远玖和马匪头子对视，浑身杀气的高壮男人驻足停留在村口。 “你就是马匪头子？”林远玖意外多打量了两眼对面的男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不想死得赶紧把东西交出来！”男人冷哼，手里握着的刀已然已经出鞘。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晏平上前一步，面色复杂看着不知死活的继任者，“不想死的，赶紧弃了武器投降！” “呵，老大！别跟他们扯皮了，直接上！”公鸭嗓后退到马匪头子身后鼓动着身后的马匪们，“兄弟们，跟着老大往前冲！杀了这群挑衅我们的人！” 李云芍目光停留在对面人群中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公鸭嗓男人身上，袖中滑出匕首，瞄准目标直接扫射过去。 刚才还在马匪群里上蹿下跳的公鸭嗓还没反应过来，颈间已经插上锋利的匕首。三角眼因受痛瞪得滚圆，不过他已经听不到骚动的人群中的惊叫。 一切都被放慢，最后重重的落地声震起地上的尘灰。 李云芍和林远玖立马提起十倍的警惕心将宋轻言和晏平护在身后。 她们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喽啰此刻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互相对视一眼又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 马匪头子似乎也被李云芍突如其来的一手镇住，手里的弯刀横放在胸前，如狼似虎的单只眼警惕看向对面的两个女人。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从村子里又来了十几个手举铁锹爬犁农具的汉子站在宋轻言身后。 林远玖她们人数上一下子有了优势。 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动手，两方直接僵持下来。 林远玖和李云芍索性收回架势，对面的马匪头子趁她俩放松之际，直接挥着弯刀砍过来。 群斗一触即发，李云芍反手将宋轻言推到一边，顺手将腰间带着的武器扔给他。 林远玖脚步轻盈，一字马拉开双臂交叉挡住马匪头子急来的攻势。脚下势头一转，整个身子腾空翻起，霎时间跃至马匪头子身后，腿脚用力踹向宽厚的后背。 马匪头子一个踉跄脚步不稳向前多迈两步。 李云芍则在另一边抽出已经倒地的马匪身上的武器，一刀一个稳快准狠砍得马匪们手脚胳膊腿血肉横飞，白骨趁着红血向外反哧。 晏平看着李云芍一刀一个跟割韭菜一样，忍不住对着宋轻言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宋轻言不明所以，反应过来轻笑：“这都是云芍的常规操作。她很厉害！你应该夸她！” 林远玖手下三两下将不堪一击的马匪砍伤，也有极个别能和他们搏个有来有回的，被村里的汉子们拿着农具从身后偷袭。 李云芍收拾完身边的喽啰，嫌弃瞥了眼手里的兵器，手一松，兵器落地，兵器上的粘稠血迹激落到地上，像是地上一片一片的红花绽放。 “云芍，没受伤吧？”宋轻言跑到李云芍身边拽着人前后左右打量了一遍。 “没有，就是刀太钝，砍人不利索。” 跟来的晏平听见李云芍这话面色青白，耳边飘过马匪们痛苦的呻吟。第一次庆幸是林远玖来剿他们，若是李云芍，自己恐怕连活的门儿都找不到。 那边林远玖将马匪头子碾在地上摩擦，单脚将人踩在地上，唇红齿白张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晏平停下向前的脚步，犹豫，心中暗道：自己这是进了狼窝！一个女人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善净茬儿！ “云芍！”林远玖脚下用力，抬眸去叫不远处的李云芍。 李云芍绕开地上的血迹朝着林远玖那边走去，宋轻言紧随其后。 村民们则看着村口满地的伤残怔怔出神，后知后觉才清楚意识到马匪被自己打败杀死，自己再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过日子了！ 林远玖刚想对李云芍说什么，就听见身后村民卸下重压的欢呼，激动的哭喊回荡在村子上方。 宋轻言他们唇角勾起，喜悦自心中油然而起。 “小林，把这些人全都绑起来。”林远玖随口吩咐。 等到一切结束，林远玖眯眼看着眼前五花大绑的马匪大声道：“你们谁愿意说出自己知道的和马匪相关的事情，若是有价值的消息，本将军就饶了你们一命。” 此话一出，原本哀声嚎叫的马匪仿佛被掐了脖子的鸡，立马停了尖叫。 安静片刻后，争先恐后叫嚷起来。 第128章 “俺知道，俺知道！俺们老大今天去了另一个村子，抢了好些粮食，都送到寨子里了。”被绑的其中一个马匪言罢期待看向此刻坐在众人中间的林远玖。 林远玖坐在村里汉子搬来的木椅上，一条腿屈膝踩着椅子边，另一条腿随意支棱着。整个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睨着说话的那人抬抬手。 小林上前喊道：“可以，还有没有了？” “我！” “我！” “我！” 其他人见如此简单就能救自己，纷纷争先恐后有手的举手，没手的扯着嗓子嚎叫。 此刻单独关押起来的马匪听着外边的动静眯着完好无损的一只眼粗粝的大胡子下勾起一抹冷笑。 “我知道我们老大午正吃饭，吃完饭就去拉屎！” “我，我们老大不喜欢女人！” “我们老大一只眼！” “我们老大，” “我们老大，” 一时间院子里嘈杂声四起，活像几十只公鸡呵呵哒。 林远玖听着毫无营养的话题，烦躁的眉心拧成绳结。 李云芍手里大刀亮相，铿锵一声插在一群鸭子面前的地上。 效果立竿见影，本就瘫坐在地上的马匪们软成烂泥噤若寒蝉。 “不要拿一些没有用的消息来糊弄我们，不然他就是你们的下场。”李云芍指着被收尸回来的公鸭嗓恐吓道。 “想好了再说，我们对你们老大的私事不感兴趣！” 李云芍和宋轻言此话一出，对面那群手下败将的马匪瞬间又缩成瑟瑟发抖的鹌鹑。 半晌后，人群里颤颤巍巍举起一只手。 “我，我有一条消息不知道可不可以？” “说。” “我们老大把抢来的女人送到不同的地方。” 林远玖唰的坐直身子，视线驻足在说话的马匪身上。 那马匪觉得自己说的有戏，立马接着道：“还有我们抢来的粮食也会被遣送出去。” “可知道送去哪里？”宋轻言追问。 马匪摇头，“每次我们都是听命行事，将东西送到三十里开外的地方就回来。” “没人跟你们接头？” “见不到人，我们跟着老大将粮食放在一个地方就走，而且每次地方都不一样。” 这话说的让林远玖等人面色一变，李云芍想起他提起的女人的事情问：“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马匪脑袋一垂，遮住期盼神色。 “你们那寨子里还有没有人了？” “有，有的，还有一些看守寨子的没来。”马匪立马接话回答。 “你留下，其他人押下去好好看管。”林远玖面色彻底耷拉下来，冷着一张脸环视四周，起身直奔被看押的马匪头子那里。 独眼的马匪头子看见来人别过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样子。 林远玖和李云芍对视一眼，李云芍一把薅起马匪头子头发，手里的匕首出鞘贴面划过那张粗糙的脸颊。 “问你就老老实实招了，不然我让你这只眼睛也保不住。” 李云芍暗沉如毒蛇一般的眸子来来回回游移，冰冷无情的眼神让宋轻言和晏平不自觉汗毛倒耸。 “哈，你以为我会怕？老子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想着活着回去！”马匪头子冷嗤一声，对于李云芍的威胁十分不屑。 “很好，”林远玖勾起唇角双手上下拍掌，“你把那些粮食送给谁？女人又是怎么处置的呢？还是说短短个把月你能建立起强大的关系网？既然有人来拿，就说明你是上家还是下家，或者说是中间经你手，这些村子你就算抽干抹净也抢不来什么东西吧？” 林远玖面上带笑猜测，眼里如刀似剑的眸光直射到马匪头子身上，整个人外放的杀意触目惊心。 “你想都不别想，我什么也不会说的！”马匪头子梗着脖子嘴硬。 “是吗？云芍动手，死鸭子都能被我撬开嘴，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林远玖望着这个明显带着秘密的独眼男人，将地方让给李云芍让她大展身手。 自己则领着宋轻言和晏平出去，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看了这些可是会做噩梦的。 宋轻言一步三回头，李云芍抬眸和他视线在空中交织，宋轻言只好跟着林远玖出去。 关押马匪头子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两个人。 李云芍手里的匕首在空中比划一下，突如其来的寒意让马匪头子身形一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色厉内荏低声喝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多说分毫！” 李云芍手里的匕首冷芒乍现，薄薄的刀刃轻轻划过待宰的马匪头子，闷哼声立刻响起。 一下一下，李云芍就像一位刀功了得的大厨在片肉片一般，丝丝入扣，刀刀划下一片片晶莹剔透的肉色蚕衣。 房外是听不见屋里的动静的，宋轻言第一次见到李云芍毫无感情的模样，冰冷机制如同被抽去七情六欲的人偶。 “你别想太多，以前云芍是专门被训练过得。”林远玖出言解释，生怕让宋轻言对李云芍有了其他的想法。 “专门训练？云芍不是你的婢女吗？”宋轻言脸色一僵，瞳仁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这不影响，云芍的训练是按照杀手的标准。武力，轻功，暗器都会训练，审讯也会涉及一些。”林远玖呵呵一笑吓唬道：“若是你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云芍的事情，当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会。”宋轻言郑重其事，“不会有那么一天！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我不需要云芍动手。” “嗯，”林远玖看似不经心，实则耳朵一直竖起听着屋里的动静。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很有可能从这个独眼龙嘴里问不出什么切实有用的东西，咱们还得想法子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背后都是什么人？在我的地盘上出幺蛾子就做好被团灭的准备！” 林远玖冷着一张脸，轻声细语间尽显霸气。 “还是要从那群喽啰嘴里再掏出一些东西。”晏平手脚绷直，脑仁子飞速转动起来。 “这事交给你。轻言，去通知小林，让他带人看好我们的粮食。别还没摸到大鱼，自己反而出了岔子。”林远玖想要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首先要确保自己的东西不能出差错。 “等云芍出来，我们去马匪老窝里逛逛，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第129章 西边的云彩被即将下山的日头渲染成耀眼的红。李云芍顶着一身血迹从屋里出来，惨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宋轻言早就在门口等着，一见李云芍出来，立马拿着准备好的湿帕子将她的手擦拭干净，顺带递给她一碗薄粥。 “先垫垫肚子，一天都没吃饭了。” 李云芍一饮而尽，空空的腹中终于有了蠕动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里？”长时间不说话的嗓子略微发哑，视线落在宋轻言身上下意识向后退半步，想要扯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害怕你出来找不到人。”宋轻言上前一步，攥住李云芍的手接过她手中的粗碗。 “他交代了没有？” “说了一些。”李云芍感受着宋轻言专注的视线，垂眸不去看他。 “那就好，林远玖还要去马匪老窝，你趁着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宋轻言扯着李云芍将她往外面带。 李云芍不自觉挣脱宋轻言手掌，还没等宋轻言发问先解释道：“我身上都是血，你离我远些。” 宋轻言黝黑的瞳仁错愕一瞬，反应过来贴上去笑嘻嘻调侃：“云芍，你是怕我嫌弃你吗？别说你身上有血，就是你在茅坑里滚两圈，我都不嫌弃！” 李云芍抬眸看着宋轻言眼中飘过不明意味虚声道：“你别恶心我。” 宋轻言委屈皱眉可怜道：“云芍，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在我心里那么重要，你竟然说我恶心！” 李云芍静静望着宋轻言，摆出一副我就看你演的神色。 宋轻言耸耸肩，“你嫌弃我。” “嗯，我嫌弃你。”李云芍顺着宋轻言的话向下说，“所以你离我远一些。” “我伤心了！你赶快来哄我！”宋轻言双手交叉抱臂，嘟着嘴巴眼神受伤。 “嗤~”李云芍视线里全是幼稚的宋轻言，明明幼稚的不行，却丝毫不让人讨厌。外袍沾染的血迹变得暗红，李云芍心头的阴云仿佛也被驱散了一些。 “你还嘲笑我！我不管，你今天不跟我说些好话哄哄我，我就真的生气了！”宋轻言见自己这样能让李云芍心里好受一些，又嗲兮兮撒娇。 “好好好，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哄人怎么还能让人教呢？云芍你也太没诚意了！” “我的轻言真乖，”李云芍话秃噜出口，面色一僵，耳尖爬上丝丝红晕。 宋轻言眨巴眨巴眼，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发颤问：“云芍，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你听错了！” 李云芍矢口否认，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我没听错！你说我，嘿嘿~”宋轻言傻笑，眉眼原来的精明干练现在全冒着傻气儿，脑中还不自觉回味又傻笑出声。 李云芍忍受不了这种凝滞尴尬的氛围，也顾不上宋轻言转身就走。 “云芍，你就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嘛，我刚才没听清楚呀。”宋轻言紧紧跟在李云芍身后，嘴巴里止不住要求。 眼神直勾勾盯着李云芍红到滴血的耳朵，宋轻言现在眼里只能盛下那只可爱耳朵，脑壳里全是“好可爱，想亲。” 林远玖看见他俩过来时，宋轻言还在李云芍耳边叨叨。 “你俩说什么呢？”李远玖随口问道。 李云芍不自在否认，宋轻言又嘿嘿笑两声。 林远玖皱眉，这俩人都不太正常。 “独眼龙怎么说？”林远玖直接开口，晏平那边带来的消息已经磨透了她的耐心，只希望李云芍能说出点儿有用的。 “掳来的女子被分成两波，”李云芍还没说完，一旁的小林惊讶反问：“个把月的时间能弄来多少女子？还能分成两波？” 李云芍没管小林的发问继续道：“一波送往凉中，一波去了晋城。” “什么？！”林远玖怒火中烧，“这不是典型的贩卖人口！” “不能说是贩卖。”宋轻言敛起周身的傻意提醒，“这应该是借着混乱行无本万利的买卖。” “轻言说的不错，这些女子被送往两地，独眼龙按照人头获得钱财。”李云芍神色一冷，手指攥成拳指节捏的咔咔作响。 “这里人口都不多，时间又短，他能凭借这些挣多少钱啊？”林远玖纳闷问道。 “这人是流窜过来的，之前在其他地方趁乱作乱，才能如此熟门熟路继续答应大行此事。” 林远玖结合其他马匪的供词推测：“这么说来，他算是上家？将人运到地方，收取钱财。” “还有粮食，他们这几个村子抢来的粮食全部运往晋城。”李云芍火气已经冒到头顶，还强压着怒意。 “糙他爷爷的！和胡人有勾结！老子现在就宰了他！”林远玖彻底爆发，眼中的熊熊怒火烧灼，抽出砍刀冲向马匪头子那地。 “不拦着？”宋轻言看着林远玖冲动的背影转头问李云芍。 “死有余辜，再多的也问不出来了，直接让她去泄愤吧。”李云芍脑海中浮现一具被剥的身无完肤气若游丝的躯壳，这种人死了也不可惜。 “哦。现在我们就要去看看马匪老窝里有多少粮食和女人。”宋轻言抬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禁不住手掌触到李云芍的手背，冰凉刺骨。 李云芍颔首，手上温热的气息瞬间传遍整个身体。 等到林远玖回来时，刀尖上的血迹滴落一地，星星点点汇成一条明确的路线。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直捣他老巢！”林远玖说罢，转身提刀出去。 “她没事儿吧？”晏平胆战心惊小心问道。 刚才回来时路过马匪头子关押的地方，痛苦的嘶哑叫喊回荡在黑夜里，听的人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小姐生气了，那群马匪要倒霉了。”小林默默添补一句，冷风钻进他的衣裳里让他不自觉缩缩脑袋。 “啧，要大开杀戒了嘛？”晏平心有余悸，不敢再想。 黑暗中，林远玖提刀站在马匪面前。 马匪们缩成一团，慌乱无神。铺天盖地的杀意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无言沉默的对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将军！杀人不过头点地，您想知道的，我们但凡知道的都告诉您了。您就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怎么不见你们放过他们？他们也是这么哀求你们的吧？”林远玖勾起唇角漾出讥讽的嘲笑。 第130章 “我们也是听命于那个独眼龙，不得已的。” “不得已？明日带我去你们老巢，尽力帮我的，我自然会放你们一命。若是有敢偷奸耍滑的，明天就可以追随你们老大而去。” 林远玖说罢，提刀离开。 干冽的冷风中，初升的日头泛着白晕。等到林远玖出村子时，剩下的马匪已经被李云芍全部提溜出来解绑，老老实实鹌鹑似的站在村口等着。 身上无伤口的被李云芍安排在最前面，其中还有被林远玖揪着修门板的两个小喽啰。 “李娘子，我们带你们去寨子。一定帮你们把寨子搜个底朝天。”其中一个小喽啰拍着胸脯保证。 “将军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进寨子？还是直接攻进去？好好煞煞他们的威风？”另一个小喽啰眼珠子一转，显然是带着脑子好好考虑之后才问出口。 “自然是前者，我们的人不多，到时候还得有劳你们。”宋轻言好声好气回答道。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两个小喽啰信心满满。 出了村子走过一小段平路后，众人七扭八拐进了矮山丘。 晏平走在熟悉的路上，短短月余便已物是人非，心中自然万分感慨。 破破烂烂的寨子隐于山头之后，面前是藏在枯枝烂叶下的小道。 林远玖也觉得异常熟悉，眼睛无意识瞟过晏平时轻微一顿。果然是忙糊涂了，就在这里活捉的晏平。这个马匪头子还真是会省懒功夫，借着前任的寨子连改都不改！ 林远玖对于独眼龙的做法很是唾弃。 “将军，前面就到了。我们去叫门，您注意一些。”两个小喽啰率先一步通知，生怕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小命不保。 “来人啊！快开门！”两个小喽啰一声接一声朝着寨子里吆喝。 “谁啊？来了来了。”寨子半晌之后有人打开寨门露出一个脑袋出来，“张三李四？你俩 怎么回来了？” 张三脸一耷拉，“什么叫我们怎么回来了？还有这么多弟兄们呢？还不快放我们进去！” 开门人仰着脸向后看去，迟疑片刻小声问：“你们这是被老大撵回来的？怎么看起来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起来了？” 李四也朝后看去以此遮住心虚的脸色，果然除了林远玖他们，其他人面色颓败像极了霜打的紫茄子。 “还不是没完成老大分派的任务，村子都被要了个遍，老大不满意！欸！”张三故作愁绪万千，苦恼的拉拉着脸。 “老大不是去搞定刺头去了吗？”开门人也不作多想随口问了一句。 “刺头跑了，还把粮食带走了，老大自己派人去追了。让弟兄们先回来，你就别磨叽了，赶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吧！”张三抱怨之后又赶紧催促。 寨子大门如愿被打开，寨里破败的景象还是林远玖上次走后的样子。倒塌的木头屋子还原地不动只剩半间顽强屹立在那里。 林远玖环视四周，看来独眼龙也没想在这里长待的打算。 “欸！他们是什么人？”开门人等到人都进来，才看见这几个新面孔。 李云芍快速上前一步，凌厉手刀砍下。开门人还没得到答案，身子歪歪扭扭如同软面条一样瘫在地上。 “将军，你们跟我这边来。”李四不管畏畏缩缩的其他人，扭头领着林远玖他们直奔放粮的地方。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才会有能活下去的可能性。 寨子门口晕了一个人，李云芍把开门人拖到一边用杂草盖上遮住身形。剩下的马匪喽啰不由自主跟着李四，竟没有一个人反抗的。 偌大的寨子一路上没有发现一个马匪，这让李云芍攥紧手里的短刀。 “李娘子不必多虑。”张三跟在李云芍身后注意到李云芍紧绷的身子低声道：“此刻他们应该在睡大头觉。独眼龙出去不归就会这样。” 片刻后 众人直达放粮的地方。小小的屋子外面被一把重锁锁住。 “你们谁有钥，”李四询问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扑腾一声，门板倒塌，扬起的灰尘沉浮在半空瘙痒着在场人的鼻孔。 李云芍先一步进去，外观小小的房子，内里却大有乾坤。 “你们之前的粮仓是这样的？”林远玖歪头看向吃惊的晏平，看样子他也不知道。 “不，没有那么大。”晏平靠近新开辟出来的地方，干燥平整的泥土划痕向后却不是简单的房顶而是泛黄略干的泥顶，整个房子向后嫁接山体又掏出个山洞出来。 只是宽阔不少的地方，只在墙角处堆积了几麻袋东西。 小林上前拆开麻袋，有些干瘪的粮食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将军，这些都是粮食。”小林几个袋子都拆开检查一遍。 “这么大的地方就放这几袋粮食？”林远玖眼神冰冷看着耷拉脑袋精神不济的马匪喽啰们。 “将军，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张三李四连忙否认，转身对着沉默不言的其他人劝道：“你们有知道的赶紧说出来啊？说出来将军就不杀你们了！” 林远玖盯着沉寂的喽啰们，宋轻言和晏平他们则直接绕着屋子打量起来。 屋子又向后扩了两倍大，这种岌岌可危的房子用来装粮食显然不可靠。 李云芍短刀出鞘厉声问道：“粮食都去哪里了？” 马匪喽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多说一句。 “很好。你们不说？”李云芍挑眉，手里的短刀彻底抽出抵在离自己最近的马匪脖子上，“你知道吗？” 马匪僵直身子想要摇头，霎时头身分离，整颗脑袋滚落掉地。瞪大的眼睛直直盯着和头颅不小心对视的喽啰。 胆小的尖叫声已经喊出口。 李云芍并没有停下脚步，嘴角勾起朝着下一个喽啰走去。 “我，我不知道！”那人软了腿脚直接瘫在地上，哭腔四溢：“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 只是手起刀落，喽啰眼泪还没洒干便去见了阎王。 李云芍抬眸扫向惶恐不安的喽啰们，空气里已经弥漫着腥臊的臭味。这次不等她开口，就已经有人瘫软在地上。 张三李四两个人团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身子挤着，双手交叉紧紧相握。 “我，我知道一些，别杀我！”喽啰堆里终于在李云芍挥刀向第三个人砍去时，有人出声了。 第131章 林远玖看着说话的那个人，目光波澜不惊。 李云芍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视线穿过瑟瑟不安的众人停留在那人身上。 那个喽啰不自觉抿抿干裂起皮的嘴唇哑着声音开口道：“仓库里的粮食在三天前已经运走了。” 林远玖眼中瞬间燃起怒火，看向死人的眼神望着说话的那人。 那人瑟缩哑声挣扎：“我说了，不能杀我！” 言罢，李云芍的短刀已经搁在他肩颈处，沉着对于马匪喽啰来说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开口：“有多少粮食？从哪里来的？又从哪里运出去的？” “有，有将近二十车粮食。都是独眼龙自己弄来的，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兴许是他从其他地方抢来的！”那个喽啰颤声说着，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滴落，眼神慌张无助说话更是语无伦次。 李云芍抬头和林远玖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短刀，说话的喽啰瞬间软倒在地上。 “掳来的女人呢？”林远玖压下心里的怒气，面色平平只是声音中的冷冽僵硬还是暴露出来。 “女人关押在另一个地方。”张三也不敢多做解释，转而对着马匪喽啰道：“你们有谁知道关在哪里的，还不快说！” “我！我知道！”急促的声音响起，林远玖微勾唇角，看来李云芍这两个人还是没白杀。 “女人被藏在寨子后面的地窖里。那里有专门的人把守。” “还不赶紧带路！” 寨子后面小小的一块地方竟然有三四人把守。 李云芍和林远玖轻步上前，趁其不备一人摁倒一个，还剩一个反应过来。举剑砍将过来，李云芍抬手应对，整只手臂震到发麻，才正视眼前这个喽啰和其他人不同。 立马打起精神和眼前这人打的有来有回，再次向她击来时，抓住肢体漏洞，短刀横空出世将其制服。 等到李云芍下地窖时，被地窖下的情景震得心惊。 阴暗潮湿的地下，小小的寸土之地竟然能装下几十个女子。 脏乱的地方还萦绕着一股子怪味，披头散发疯子一般的女子听见动静立刻缩成一团。 “先把她们弄上去吧。”林远玖不再多看一眼，转身上去。 等到李云芍从地窖上来，林远玖已经不见了人影。 “云芍，这些女子怎么办？”宋轻言远远站着抬眸询问。 “张三，你找人去烧水做饭。让她们洗漱干净后吃些东西。”李云芍说着视线落到一个畏缩的女子身上，眉心轻蹙。 “这，行是行，只是寨子里还有，”张三为难看向李云芍，未说完的话停在嘴边。 “你尽管去，剩下的事交给我。” 李云芍此话一出，张三立马招呼几个人去干活。 “云芍。独眼龙是把方圆几十里的女人都抓来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宋轻言打量着如同惊弓之鸟的一众女子心中纳闷。 凌乱黏粘的头发杂七杂八堆在头上，破烂的衣裳道道口子，尘灰污浊已经看不出原本衣裳的样子。裸露在外的皮肉青紫中还泛着血丝，高高矮矮围成几堆。 “将军呢？” 李云芍话罢，林远玖一身煞气迈步过来，尚未收鞘的武器沥沥拉拉带着血滴滴了一路。 “这个女子都安排了？” “是，先安抚好她们，其他的稍后再问。”林远玖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那群女子听个正着。 不多时，一个高个女子站出来哑声问道：“你们是来救我们的？” 李云芍听见别扭带着口音的言语挑眉，“你是安州人？” “是啊！”女子肉眼可见激动起来，“你也是安州的？” “算是吧。”李云芍接着询问：“安州人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高个女子脸色一僵，垂头低声道：“我是被拐来的。” “这里有没有在这附近的？”宋轻言立马明白过来赶紧问道，若是有安州的，难免不会有其他地方的。怪不得会有这么多女人！ “有。我是这附近的，被马匪抢过来的。”一道小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凉北北地的站到这边，我看看有多少人？”林远玖指着旁边的空地说道。 三三两两站过去，也不过八九个。林远玖眉心拧成缠绕在一起的绳结，视线落在瑟缩在一起的女子身上。 “将军！水烧好了，饭也煮的差不多了。”李四过来禀报。 “你们跟着他走，洗漱完了，去吃饭。”林远玖一声令下，女子们乖乖跟着李四离开。 林远玖目光落在最后的几个女子身上，沉声问：“云芍，你看她们。” “骨架比其他女子略大，五官立体，个子也高许多，不像是中原女子。”李云芍顺着林远玖的视线看过去，瞳眸里掠过异色。 “哼，有意思。”林远玖冷哼一声，“还真是不查不知道，原来这破地方水也这么深。” “运走的粮食，各地的女子。那个独眼龙还真有本事。”晏平感慨一句。 “只怕是他背后还有人。”宋轻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跟着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 “可不是，背后有人的成色大些。鸡狗蛇鼠之辈，敢在我地盘上惹事，等着吧！”林远玖头脑冲火，盘算着怎么把人逮出来。 林远玖几人坐在寨子正前的大堂里，火把点的通明。一个个洗刷干净的姑娘鱼贯而入。 林远玖索性将饭碗放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这些排排站好的女子。 披头散发的发丝冰晶撞上热气融化成水滴洇湿身上裹着的不合身的棉袍。 张三上前解释：“将军，这些姑娘身上都是找来的比较干净的棉袍。” “行，你下去吃饭吧。”李云芍赶走张三，眼神骤缩，浅褐色的瞳仁落在女子堆里的那张俊俏的脸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我问你们说，若是有家在附近的。明日派人将你们送回家。”晏平轻声说道，平和的语气莫名抚平姑娘们不安的心。 “行，你们问。我们一定把我们知道都说出来！”高个姑娘操着浓重的安州话保证。 “你们现在按照是从哪里来的站在一处。” 很快眼前的女子在一阵骚动后分成几堆站在一处。 李云芍视线一直停留在某人身上，果不其然自己单独一人。 林远玖看着颇具异域风情的几名女子，姣好的容颜上立体的五官更显的精致。视线扫过去，竟没有一个容貌平常的。 第132章 “轻言，你负责记录。晏平，你来问。”林远玖侧坐在木椅上，目光一错不错看着那群交头接耳的女人们。 李云芍俯身轻耳道：“站在末尾的女子是淮王之女。” 林远玖一闪诧异望向末尾那个发丝干枯打结，面色憔悴惶惶的少女，像是一个出入世间受惊的小动物。 两个人不加掩饰的视线很快就被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少女察觉到，侧首小心和李云芍他俩对视，又飞快垂下脑袋，留给两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原本不可一世如火似风一般的高贵少女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变成有个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的兔子。 “将军，这几个人说得话听不懂。”晏平头疼看着面前高瘦的女子。 “北胡人？”李云芍闻言张嘴吐出一些难辨拗口的语言。 只见那几个姑娘惊喜万分，眼中瞬间亮起小星星接着语速更快呜噜吧啦说了一大堆。 李云芍听得头昏脑涨，连连摆手用北胡语说慢一点慢一点。 李云芍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北胡话，大致能听得懂但是太快也听不清楚，只能让激动的姑娘放慢语速。 晏平暂时腾出位置让给李云芍，李云芍听着几个北胡姑娘说话，时不时点点头，又向宋轻言转达意思。 “云芍，你说她们知道自己是被卖的？”宋轻言重复一遍。 “这几个姑娘出身北胡中部，家里太穷，有人去她们家给些银两将姑娘们带走。她们说买她们的人讲了要带她们去大雍过好日子。只是她们被弄到这里来，便没有人管她们了。”李云芍将几个姑娘说的话大致翻译一遍。 “带着胡姬来大雍，拐卖良家女子去晋城，说不定还要往胡人那边送。这是什么？将女子当成稀奇物供人取乐？这都是什么人啊，真会做买卖。”晏平结合自己已经知道的信息出言嘲讽。 林远玖食指拇指合十狠捏酸涩眼角，“区区一个马匪能支这么大的摊子？这后边铁定有人。云芍，我，晏平和小林继续运粮巡防。你和轻言沿着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拔萝卜带泥的能牵扯出不少人呢。” 等到所有姑娘都盘问过后，李云芍带着宋轻言去找张三。 “云芍，独眼龙都死了，咱们从哪里查起来啊？”宋轻言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一时无头无尾弄不清楚该怎么行事。 “人活着总会留下一些线索，咱们先，” “李娘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张三一路小跑略微喘粗气在李云芍面前站定。 “独眼龙平常都在什么地方休息，处理事务？” “李娘子请随我来。”张三领着他们俩朝一处屋子走去，“李娘子，这里就是独眼龙最长待的地方。” 二人推门进去，室外的光线穿透泛黄的窗纸折射出道道细小尘埃，在光线里上下沉浮。 入门便是简单的桌椅，向内走去左边是一条光秃秃的黑色长案，浮灰洒了一层。右边是一张木质大床，素色的铺盖杂乱堆放在床上。 李云芍上前一步将案桌上下左右查看一遍，空空如也。 “云芍，这床上一股子臭味，若是冬天该生蛆了。”宋轻言捂住鼻子，紧锁眉头，两根手指捏着被褥一角将素色褥子扯到地上。 “仔细些，看看能在这屋里找到些什么？”李云芍头也没回打量起整间屋子，脚步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简陋的屋子一眼看得精光。 “云芍，你看这床底下是什么啊？”宋轻言俯身趴在床下，黑咕隆咚的床底有个黑色的阴影。 两人合力将床抬到一边，宋轻言脚下飞快穿过灰黑带毛的东西。 扑腾一声， “啊！” 床骤然落地，宋轻言尖叫响起。 “云芍，有东西，床底下有活物！”宋轻言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又重新将手放在床板下，准备蓄力。 “一，二，起！” 两个人将床抬到一边，床下的活物东奔西走慌得四处乱窜。 “老鼠？”宋轻言一脚踏上床板，看着床下跑得乱撞的老鼠嫌弃道：“这是捅了老鼠窝？也太多了吧？独眼龙一个人养了老鼠祖孙三代也不止吧？” 袖珍的小老鼠被捣了老巢，有得跑的快就跑走了，有得跑的慢索性直接瘫在原地，四肢朝天一动不动。 李云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棍将床下那处乱七八糟的东西拨楞到一边，一个乌黑瓷坛子出现在眼前。 李云芍刚想伸手就被一步跨下来的宋轻言拦住，宋轻言不自觉抿抿干燥的唇瓣，目光闪烁道：“我来，万一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呢？” 宋轻言手指活动，犹豫是否要掀开坛盖子。 李云芍手上木棍蓄力直接砸在坛子上，清脆的声响传入宋轻言耳中，宋轻言眨巴眨巴眼无奈：“云芍，你就不能等我做好准备？” “等你做好准备，黄花菜都凉了。”李云芍语气平平，手里的木棍扒拉开坛子碎片，黄色的一角露出来。 随着李云芍扒拉的动作，坛子里的东西彻底暴露出来，一锭锭金子裸露出来。 “我糙，这年头当马匪都这么有钱了？这么多金子！”宋轻言连连咋舌，手指蠢蠢欲动向着金子摸去。 李云芍将整个坛子拨楞开，除了金子再没有看见什么东西，面色有些凝重。 宋轻言手里的金子忍不住放在嘴里咬了咬，清晰的牙印出现。手指忍不住在牙印上揉揉，嘿嘿一笑：“真的。” 李云芍蹲在金子旁边环视四周，宋轻言则一个一个不放过将金子从头到尾擦个遍，遇见合心意的还会留个牙印当记号。 “云芍，这些我能都拿回去吗？”宋轻言抬眸期待望着李云芍。 “留几个就成，剩下的给小姐送过去。”李云芍瞳眸微眯，视线停留在坛子不远处的一块凹槽处。 “哦，行吧。”宋轻言不舍，目光在金子上来回流连，到手的宝贝就这么送人。不过也没关系，自己也留了几块！ “云芍，”宋轻言听不见身边的动静又唤了一声，“云芍？”抬眸看去，李云芍已经蹲身朝前挪去。 “是发现什么了么？”宋轻言起身抱着金子凑到李云芍面前。 李云芍手里的木棍在凹槽处敲了敲，凹槽处四条不甚明显的细线随着尘土的扬起落下覆盖遮掩。 第133章 李云芍把木棍丢到一边，手指直接探向凹槽，手指头沿着细线抠到缝隙里，微微使劲四四方方的一整块土块被抠出来。 “云芍，这是？”宋轻言俯身蹲下，两个人面对面蹲着，眼神全在地下显露出的平整木盒上。 “糙，这藏的也太严实了吧！”宋轻言嘴上咒骂手上动作没停准备将东西拿出来。 “这一定是个重要的东西，不然不会藏这么严实！” “宋轻言，别说废话。”李云芍轻斥一声，拿过木盒子打开。 羊皮卷，薄薄的簿本，还有一块玉佩。 李云芍拿起玉佩，将剩下的东西递给宋轻言。 然后扬起手中的玉佩，借着窗外的光线投射在玉佩上，水头不怎么好，但是玉佩上的花纹似乎有些门道。 “云芍，你看这块羊皮卷是块舆图。”宋轻言打开羊皮卷，上面有平原山川河流村庄城镇，是一条清晰的路线图。 “这里是哪里？”李云芍扭头看去，路线不甚熟悉。 “我来看看，”宋轻言拿起羊皮卷仔细研究起来。薄本被风吹开，密密麻麻记录着笔笔数据。 李云芍将玉佩收起来，拿起簿本，笔笔数字形成巨大的数目吞噬着她的心神。 李云芍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笔笔账目记的清清楚楚。上面不仅有三天前的粮食去向，还有独眼龙之前做过的勾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云芍低垂的眼眸中流出刺骨的冰冷，指节攥住簿本边缘变成扭曲的怒意。 “云芍？”宋轻言似是感觉到李云芍的情绪抬眸露出担忧神色。 “宋轻言，舆图看出来是哪里了吗？”李云芍心中翻天覆地的火焰灼烧，但也强压下滔天怒火，看向宋轻言时还是从眼尾跑出一丝怒意。 “这张舆图路线好像只是一段路程，你看，这上面只有这里村庄聚在一起，村庄向北有大块的平地，向南却有山，一条河在舆图东南角。还有这两个地方被标红。” 宋轻言指着舆图上的两个地方提议：“或许我们可以在朝南北走走，我感觉这块舆图和这个地方有关系。一会儿拿给晏平让他看看。” 已经下山的林远玖正和村长站在村口，身后是一群面容颇好的姑娘。 “将军，这么多人都住我们村里，”村长皱巴着一张脸愁苦的老树皮一样的脸上为难尽显，“我们村里实在养不起啊？” “没让你们养。晏平，”林远玖好笑抬抬手，“你去让弟兄们抬些粮食过来。” “村长，人，我带走。粮食给你们一些，以后你们若是又出现土匪了，可以直接向南去找我。”林远玖提前交代好。 村长听见这话自然是感激涕零，原以为又得过一个无粮荒年，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将军，马匪寨子里剩下的粮食一并给他们吧。”晏平看着发粮来询问。 “给，本来就都是他们的。对了剩下几个村子，让他们一起带人来领粮。虽然不多，但也了胜于无。” “好好好，我现在就安排人去通知！”村长拄着拐棍回村里找人。 等到李云芍和宋轻言他们回来时，本就不多的村民领粮已经快要结束。 李云芍直接将搜来的东西递到林远玖怀里，原本看着喜气洋洋如同过年一样的村民心情刚有些好转的林远玖在一目十行浏览过簿本后，脸色瞬间黑了。 手里的簿本被手掌揉皱恨不得碾碎，也难消林远玖心头之恨！ 林远玖气极反笑，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好！好！好！真好！杂种！” 李云芍侧身朝旁边站站，一旁喜意漫天的气氛和面前阴郁低沉如同空气凝滞一般，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 “云芍姐，你到底找到什么东西了？小姐怎么气成那个样子？恨不得立马就要提刀砍人去了。”小林缩着脑袋窃窃问道，眼神时不时在进远玖身上瞟几圈。 “那上面记录着自从五年前就有人朝北胡运粮，至今未曾断过。” “啊？！”小林惊呼出声，“谁这么大胆子？不要命了吗？！” “还有贩卖女子的记录。” “糙！丧良心的狗东西！咱们得抓住他们，不然还不知道这群卖国贼能干出什么祸害人的勾当！”小林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将人逮住大卸八块。 “他们是有接头点的。”李云芍眼底一闪而过锋芒。 “云芍的意思是等他们再次来？”宋轻言将舆图交给晏平之后就过来找李云芍。 “簿本最近两次是十天交一次粮，四天前上批粮送出去。若是风声没有走漏，他们不知道独眼龙已死，那么按照他们的计划还会继续，只是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交粮的地点！” 李云芍盯得是他们这批粮，十几二十车粮食并不是个小数目，那群狗贼肯定是有门路。 “云芍，你说凉中那些人知不知道这事？”林远玖怒火冲脑，被火气冲开不知名关窍，突然想到。 “小姐觉得呢？”李云芍反问。 “十天半月来一次，一连五年不间断。凭借那些人的势力不知道也不可能吧？”林远玖圆眸微眯，长睫低垂掩住眸中神色。 “只是听张三说，他们每次接头的地点还不一样，他们是怎么联系的呢？”宋轻言食指轻蹭下巴，眼神闪过疑惑。 “小林，你去把寨子里剩下的马匪喽啰给我揪过来！我再审一遍！”林远玖冷声拍板决定。 “云芍，”宋轻言小声询问，“我找到的金子还给她吗？这个时候给她是不是时机不太对啊？” “宋轻言，”李云芍长叹口气无奈问：“你能放住，不让她发现吗？” “我，我，”宋轻言眼神飘忽不定踟蹰道：“我可以吧。” “可以什么？”林远玖狐疑望向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没什么，没什么，嘿嘿。”宋轻言心虚一笑。 林远玖眼睛眯成一条缝沉声道：“宋轻言，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啊，”宋轻言抿唇含蓄笑笑，“就是我在独眼龙房里找到一些金子，本来想告诉你的，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吗？” “金子？有多少？” “不多，也就一坛子。”宋轻言故作风轻云淡不在乎道。 “一坛子？多大的坛子？” “就这么大。”说着宋轻言用手比划比划。 “糙！狗杂种！竟然有这么多钱！”林远玖更是难受，心中怒火堵的难受。 第134章 最后宋轻言乖乖把坛子交上来，寸丈大的坛子沉甸甸的。 日色泛着淡淡的红意西落，村子一角凄惨叫喊的声音不时传出。 村子里的人路过时都不自觉加快脚步，生怕多听一声就会被拉过去严刑拷打。 宋轻言扯开帘子，身后的李云芍走出来。两个人的衣袍上都沾染不少暗红花纹。 “怎么样？招了吗？”林远玖背对着他们，上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 “只说了他们去过的几个地方。舆图在晏平那里，比着舆图找到地方看看能不能推测出下一次交粮的街头点。” “你不害怕？”林远玖听着宋轻言的汇报，转身打量眼里没有丝毫不适的宋轻言。 宋轻言摇头，“没什么可怕的。” “果然比晏平有用，上次他来看了一眼，弯腰捂肚出去就吐了。”林远玖想想当时的情景就皱眉。 “可能是还不习惯。”李云芍斜眼向上和宋轻言对视个正着，触到宋轻言不满的眼神后又不动声色移开。 “早知道就让他过来看着，反正早晚都要习惯。难不成还真想当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不成？”林远玖说着有些后悔。 李远玖嘴角一抽，这话说的。不食人间烟火？还能指望一个谋士去严刑拷打犯人？再说了人家连个谋士都算不上，不想手上沾血也正常。 “云芍，”宋轻言身子探到李云芍背后，贴近李云芍耳边，“你在想什么呢？晏平吗？” 低平的语气夹杂着淡淡的幽怨，听得李云芍后脊的麻意上涌。 “都不回答我的问题了，看来我没猜错啊~”宋轻言眸中浮现一丝不悦，只是不知道这不开心是立刻发作出来，还是沉积在心中，等着有朝一日爆发。 “没有，”李云芍向前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等到回转身子环视四周才发现，周围只剩下自己和宋轻言，林远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没有？你在想什么？”宋轻言抱臂好整以暇盯着李云芍，明明知道她说的话没什么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纠结个清楚。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宋轻言，你别想太多。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李云芍压下近日来心中的烦躁，好声好气解释。 “我没有想太多，”宋轻言似是感觉到李云芍真正的情绪，话头一转直接顺着李云芍的意思说出口，只是语气里破口而出的冲意让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纠缠凝滞。 “那就好。”李云芍放软语气说完出了院子。 留下宋轻言眨着晦涩难懂的瞳色注视李云芍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豆大的昏黄烛火一圈一圈闪着黯淡的光晕，林远玖盯着晏平平铺在桌上的舆图仔细打量。 “舆图是显示的是这块地方？”林远玖问道。 “嗯，这个舆图囊括的地方要更多一些。这里是我们所在的村镇。”晏平指着舆图上星星点点的符号说道。 “那这里是？”林远玖细长的手指直指舆图上的特殊符号。 “村镇东南角，这几个地方都有成片成片的林子，若是他们真在这这里接头，也不失为一个能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他们来回输送女子和运粮的地点并不一样。因为时间短，这两个地方是他们去过的，其他地方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云芍手指舆图上标记出来的两个地方，并提笔在上面画了个叉。 “要不要带人提前去看看？”小林咬着半干的窝窝头嘟囔道。 “可以，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得兵分两路，毕竟巡防才是主要的。”林远玖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分不清主次。 “若是真的弄不明白，等我腾出手来，直接端了他们老巢！” 李云芍抬头，“你的意思是，” “嗯，直接端了晋城，绝了他们来回运粮的通道！” “好呀，好呀，”小林很是兴奋，只要林远玖的话他都信服。 “好呀？”宋轻言进来就听见林远玖的大话和小林的无脑尬捧直言：“有钱吗？有粮吗？有人吗？” 三个问题将两人干得沉默。 半晌，林远玖脸憋的通红，只能爆出口一句“糙！” “轻言说的不错，将军啊，您倒不如想想怎么能让这块地方富起来？”晏平心中虽一筹莫展，但也不妨碍他打趣林远玖。 “若是不行，咱们直接把凉中搞到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小林灵机一动拍手道。 林远玖苦着一张脸，“点子出的很好，下次别出了。” “扯远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抓住送上门的粮食吧。”李云芍指节轻扣桌面，有节奏的声响渐渐失了拍子。 “还有一个办法。”宋轻言沉声说道：“运粮路线知道，我们就守在这里。” 宋轻言手指顺着舆图上标记符号中的一条路线最东南角，“只要他们到达这里就直接动手。” 林远玖眼前一亮，脑子的局限仿佛一下子被打开，“确实，如此我们便可直接将粮食收入囊中。” “时间呢？”李云芍皱眉，“我们直接派人在这里守着？” “是。若还有这么多粮，我们此次去一次也不算亏。”宋轻言含笑看向李云芍，两人对视却一闪尴尬。 “就这么干！云芍你带着轻言朝这里去，我们沿着村镇一直向南走。这块地方的人应该都聚集在这条路上。”林远玖直接安排，“我再给你分几个人，注意切身的安全最重要。” 次日一早，李云芍带着宋轻言他们沿着舆图上的路线驾马而去。 阴沉沉的天气让天空灰蒙蒙一片，只露着双眼的一行人穿过暴虐的寒风消失在平地。 “走，咱们也走。”林远玖晏平他们拖着长长的车队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将军，若是咱们遇见什么意外，您自己能行吗？”晏平捂得只剩下两只眼睛看着车队最前面的林远玖。 “你说这话怎么个意思？”林远玖斜眼剜他一眼，“若是你俩都会拳脚功夫，还等着我这个女人保护你们？” “小姐，我可以保护自己！”小林驾着粮食腾空的板车，现在板车上坐的是头脸包的严严实实的姑娘们。 “保护你自己？你身后的姑娘不要了？”林远玖长叹口气，口中呼出的白雾立刻在围脸布巾上凝成冰晶似的白霜。 第135章 没错，林远玖将救出来的姑娘们一起带走了。这年头活着不易，这些个姑娘若是有自己追求的便放她离开，若是无处可去的，林远玖打算把她们带回城寨。 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做什么事情，当个摆设看起来也舒心。更何况城寨里还有一群大老爷们没媳妇的。 林远玖这次回去还把独眼龙能用的手下给收编了，没办法确实缺人。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的，都要！ 日出而出，日中她们便到了下一个村镇。 至于李云芍这边，她们先将舆图标记的地方摸索个遍。日落时分，林子枯落的枝条风过飒飒作响。 巨大的篝火灼烧着，一群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李娘子，咱们这次若是能将这批粮食运回去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哈哈。”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笑意盈盈，粗糙的双手伸开展平靠着火光取暖。 “嗯，任务顺利的话，将军会赏赐的。”李云芍目光中橘黄色的火焰灼灼。 “那我家婆娘也不用太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了。”汉子轻笑一声，火光的暖意驱散了周身的寒冷，糙汉子也柔和了目光。 “关大哥，你家娘子可是个丰腴美人，你说她勒紧裤腰带，我可第一个不信！”旁边一个男子哈哈打趣。 “闭嘴！”胡子壮汉虎目一瞪，“我家婆娘跟了我，可受了不少委屈！我若是连饭都不让她吃饱，我还是个男人么！” “嘿嘿，那你也不能说你委屈了你家娘子呀。关大哥对你娘子什么样，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可是看在眼里的。” “呸！你个没媳妇的光棍，你懂什么？！”胡子壮汉浓眉挑起不屑嘲笑。 “关大哥，你怎么这样啊，我这是为你说话，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我不需要你为我说话，你多夸两句我娘子，兴许过年回去，我娘子还能给你说个媳妇。”胡子壮汉斜睨着那个说话的年轻男子调笑。 “那我可得好好恭维恭维嫂子！” 两个人的打趣让一圈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另一个男人指着没媳妇的男子道：“小子，长大了开始想媳妇喽！” 男子被调笑的脸色在火光下微红，转身对着宋轻言好奇道：“轻言兄弟，你多大啊？” “十七了。”宋轻言抬眸看看活泼的男子回道。 “十七，我也十七了。要不要让嫂子也给你张罗张罗啊？”男子热心介绍。 李云芍闻言抬头看去，跃跃欲试的男子正在热情向宋轻言说起寨子里有哪些性格容貌都好的姑娘。 宋轻言长睫垂下，视线悄悄瞥向李云芍，耳边男子的介绍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轻言兄弟？”男子戳戳一声不吭的宋轻言。 “不用，不用了。”宋轻言不见李云芍有什么反应，敛下心中的失望回道。 “怎么能不用呢？寨子里本来姑娘就少，再不抓紧，咱们都得打光棍。” “是吗？”李云芍淡淡反问。 宋轻言刷一下抬头，火光映得整个眼睛都闪闪发光。 “李，李娘子”男子有些紧张的结巴道。 “咱们解救出的这批姑娘，应该都会带回寨子。若是你能取得人家姑娘的芳心，不愁没有媳妇。”李云芍语气平平，似乎并不在意男子的话。 “真的？！”男子一个激动踩翻地上的柴火，火星子噼里啪啦散落飘飞。 “嗯，前提是你得像关大哥那么会疼媳妇。”李云芍难得打趣道。 “那是当然了！我娘子当然得我来疼了！”男子拍拍胸脯，脸上的傻笑顺着脑壳冒傻气。 “对了，李娘子你相公呢？”男子好奇问道，整个寨子都知道李云芍有个孩子，但从没听人提起过她夫君。 宋轻言闻言绷直了身子，手上添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支棱着两只耳朵听着李云芍怎么回答。 “我相公啊，”李云芍视线低垂，眼神却转到宋轻言身上，瞧见他如临大敌般的状态轻笑一声，“在那儿。” 李云芍抬抬下巴示意一旁的宋轻言。 “啊？”其他人惊得瞪大眼睛，刚才还兴奋怂恿人找媳妇的男子立马缩回脖子尴尬了。 姓关的汉子一巴掌拍在男子后脑勺，向李云芍赔笑道：“李娘子，这小子不知道你和轻言兄弟成亲了，无意冒犯，但是他绝对没有坏心思！我可以保证！” “嗯，我知道。”李云芍怪罪什么，本就没有成亲，有什么可怪罪的。 反倒是宋轻言一张脸红透了，眼中闪光盯着李云芍，默默朝着她身边移了移。娇羞的模样像极了新婚的小媳妇。 众人看了心中咋舌，这男女颠倒了吧，身为女子李云芍一派风轻云淡，身为男子的宋轻言却娇羞红了脸。 “轻言兄弟，这就是你不对吧！”男子没眼色埋怨道：“你成亲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闹出这样的误会多尴尬！” “没，没成亲。”宋轻言清清嗓子，立马摆正姿态，“我和云芍还没来得及成亲。不过也好事将近了，到时候各位一定前来捧场！” 男子张张嘴，其实还想问没成亲就先有孩子了？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关姓大汉扯过口无遮拦的男子，豪迈一笑，“一定，一定！到时候要是在寨子里举行婚礼，我们都过去！” 篝火围坐的众人又讨论起其他话题，低声交谈中还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宋轻言趁着火势旺盛朝着李云芍那边又去了去，曲膝半边脸放在手背上，静静看着垂眸的李云芍。 羽睫在眼窝下晕出阴影，原本白皙的面容在风吹日晒下有些发黄，唇瓣上殷红的皮肉干涩紧绷，到嘴的茶水正好浸润出湿润的水光。 李云芍视线上移，半杯的茶水递过去，“喝吗？” 宋轻言半只眼睛弯弯，脑袋在膝盖上乖巧动动。冷风吹拂临地的乌发，整个人显得隽秀极了。 李云芍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仰头一饮而尽杯中茶水，目光错过宋轻言那半张面容落在忽闪跳动的火焰上。 整颗心随着焰火的煽动而轻轻晃动，火苗的暖意绕过外面的躯壳直直蔓延到心窝，数九寒天竟也陡生出一股子热意。 “李娘子，咱们接下来是直接去看着那群肥兔？” 一语打破二人之间氤氲的暧昧，李云芍抬眸看去，果然还是那个要找媳妇的小子！ 第136章 肥兔是那群还未得到消息的运粮土匪的代称，狡兔三窟再加上不出意外的车马粮食可不就是只肥兔子。 关大汉猛咳一声，冲着那小子眼皮不停眨。 “是，咱们明天一早便直接去路口看着。”李云芍挑眉语气平淡。 灰黑色的大氅迎头而来，将李云芍裹个严实。 “云芍，你披着。”宋轻言身上厚实的袄袍子在凌厉的寒风中也显得单薄，泛白的小脸上挤出一抹笑来。 “不用，你自己披。”李云芍眉心轻蹙，反手将身上的大氅还回去，“你注意自己别冻着。” 宋轻言只得乖乖点头，黯淡的神色下眸中闪过不满，都是这些碍事的人，不然自己和云芍两个人就能共披一件大氅保暖！到时候还能紧贴着云芍温暖的身子。 宋轻言的小心思没人注意到，只听说明日一早便要继续赶路，众人纷纷又向着篝火堆凑凑抓紧时间歇息。 红日初升滚动着天边暗灰的云彩，一行人打马翻起烟尘朝着东南而去。 待到日中时分，卡着山窝李云芍勒马停下。 “宋轻言，是这里？” 宋轻言从怀里拿出舆图仔细对比之后确认点头。 “这进出的路也太容易埋伏了吧？”关姓大汉环视一圈，两边不高不陡的山坡中间正好穿出一条羊肠小道。 若是真有人有心在这儿埋伏，谁能跑的掉？！ “如果不是这张舆图上有这么条路，咱们还真不知道在这个鬼地方还有路。”宋轻言回想着家里的那张舆图上面就没有出现过这么条路。 “说不定是那群肥兔特意为了运粮弄出来的，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人家，多适合行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随行的汉子猜测。 “好了，就此安营扎寨，注意隐蔽。”李云芍一声令下，身边的汉子们井然有序开始行动。 至于李云芍并没有停下来，转身牵马跨过两丘继续向东南巡视。 宋轻言翻马跟上，手中的纸笔备个齐全。 两匹马打着响鼻，慢慢悠悠并驾齐驱。 “云芍，这个地方再向南是哪里？”宋轻言看着路两旁的杂草，中间一条是人踩得多了便成了小道，道上轧出的车辙印子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看这个方向应该是要跨过凉山到凉中。”李云芍眯着眼睛远眺，迎面的日光刺得眼睛不自觉流泪。 宋轻言坐在马上不停的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小腿肚子拍拍马身踢踏踢踏朝前多走两步。 不知不觉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日头西落时车辙隐于山脚，眼前便是错落的成片山峰。 李云芍冷笑一声，“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为了运粮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头。” 想要穿过凉山到达凉中可得跨过绵延的山脉，深冬的凉山饿极了的野兽也不少，受冻挨饿，一个不小心还会有性命之忧。 耗费甚大，看来所图非小啊。 “这是不是就不是林远玖的地盘了？” 宋轻言环视四周，荒芜的山脚下，日光也照不进阴暗的树林子里。张牙舞爪的树杈子在苍凉的寒风中嚓嚓，似是即将在到来的黑夜中化身成吃人的怪物。 “只要她想，也可以是她的。”李云芍抬抬下巴淡淡道。 “她有这么厉害么？”宋轻言喃喃。 “这里又没有人，还不是谁先占了是谁的。”李云芍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些戏谑。 宋轻言闻言嘿嘿两声，“若是我占了，那这块地方是我的了？” 李云芍抬起眼皮，浅褐色瞳眸露出浅淡的笑意，似乎在说怎么不算呢。 “宋轻言，这事结束后，如果还有时间咱们沿着这条路看看它到底通往哪里，真是到凉中，也不失一条简捷便道。” “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宋轻言听着林子里哗哗作响的声动，手指不自觉拧在一起。 天色彻底暗下去之前，他俩回到两丘之地。坡地上方燃起细小的火苗，所有人严阵以待等着瓮中捉鳖。 “关大哥，你说咱们都在这里看两天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啊？”说话的小子皱巴着一张脸，显然是等得着急了。 “钱进宝，再多嘴，小心回去将军教训你！”关姓大汉视线后瞥瞟瞟身后的李云芍低声教训。 “我只是问问嘛？”钱进宝撇撇嘴委屈，眼下的青黑，发黄的蜡色面庞显然这两天熬的够呛。 “再等等。”关姓大汉安抚，毕竟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几个人都在熬，就连李云芍也跟着一起眼都没合上过。 “估计也就这半日了，别急再等等。”宋轻言手中揉皱的舆图疲软的卷缩在一旁。 李云芍手中的弯刀已经被擦得光亮照人，银白的刀面上清楚的映着垂眸不语的那张脸。 林间一声急促的鸟啼骤然响起，坡上所有人闻风而动，趴在枯黄的坡顶眺望远处。 “来了，来了。”钱进宝激动揪起地上的草根，言语里的欢喜牵动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羊肠小道上一个黑点出现慢慢连成一条咯咯唧唧晃动的黑线。 又一声尖厉鸟啼直上九霄，李云芍和宋轻言对视一眼，霎时山坡上方等待多时的众人一跃而下。 远处的黑线瞬间乱成一团，杂乱无章的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赶。 到嘴的肉自然不会放过，李云芍扬鞭骑马顷刻间到达战场。 扬起的弯刀快速斩断他们的后路。落在身后的汉子们一起而上。 “李娘子，留活口？”钱进宝俯身弯腰在目标人物身上留下刻骨的印迹。 李云芍一刀一刀如同黑白无常提刀收割性命，成功阻止想要原路返回的几辆马车。 车头车尾战成一团，为首的男人大喝一声：“你们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要你命的人！”关姓大汉手中动作干净利落，刀刀砍在致命处。 那人脸色白成一片，哆哆嗦嗦在车队里从头窜到尾，慌张得躲避着不长眼的刀剑。 一声一声呼疼叫喊，很快李云芍等人便将人处理个差不多。 滴血的刀尖在手腕上快速翻出花来，刀刃直接插在车队末尾的麻袋上。 淅淅沥沥的粮麦顺着刀缝滑落在李云芍手上，手指上下一捻，饱满的粮食粒露出雪白的芯子。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躲避的男人被钱进宝揪到李云芍面前，两腿软得站不起来直接瘫坐在地上。 第137章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李云芍低垂的视线落在面色青白的男人身上，嘴边的雾气向上迅速消失不见。 “我，我当然是送粮的。”男人彻底软下身子，飘忽怯弱的眼神将李云芍他们悄摸打量个遍。 “送粮？送给谁？这里荒无人烟，你想把粮食送到哪里？”宋轻言见那群人彻底被制服，不会再给自己人添麻烦才露头询问。 “我当然是从这里运粮出去卖啊。” 毫无底气的言语听得众人眉头紧锁，李云芍将车架上的粮食检查个遍，确认无误后张嘴道：“把他杀了，咱们走。” “别！别！”男人听了李云芍的话立马慌了神，声音七扭八歪气虚道：“你，你们，不能杀我！” 宋轻言就近抽出长剑，指着男人哼笑道：“不能杀你？你若是说出不能杀你的理由，我就考虑放过你。” “我，我背后有人。你们抢了我们的粮食，难道不怕我背后的人追杀吗？”男人试图恐吓，只是语气太弱，威力了近于无。 “真的怕，也不会行这道事。”宋轻言手中剑又进一步，“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一马。” “不，我，我也不知道啊！”男人原本支撑的身子像是被抽了脊骨一般，以头碰地，企图挡住那把悬在头上的剑。 “不知道，你都敢为别人办事。还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钱进宝坐在粮车上托着下巴低头看着地上的男人。 “我也只是听命行事，我也是才来的第一趟。哪里知道能发生这种事情啊！”男人扯着嗓子嚎叫起来，似乎是在感慨自己不幸的命运。 “粮食是你从哪里交接的？”李云芍抱臂面色冷凝。 “交接？不是交接的，是我从江城一路运过来的。” “谁派你走这一趟的？” “是我伯父，是他说这事简单，只要把粮食运到这里自然会有人来接走。”男人说着说着哭哭啼啼抽泣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倒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伯父是谁？”李云芍眉心轻蹙总算抓住一点眉目。 “我伯父，”男人眼泪鼻涕流一脸，揽着袖子胳膊向外扯，整张脸水泠泠的，更不能细看，“我伯父就是我伯父啊！” 宋轻言听着无厘头的话气笑了，手里剑更近三尺，“不要装疯卖傻，不老实交代，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不要！我真的不知道我伯父叫什么，但是他在张府做管事！张府你们知道吗？就是凉中有权有势的那个张府！”男人迫不及待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出来，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泉眼汩汩向外冒。 宋轻言抬头望了眼李云芍，“你还知道什么？你说你是第一次来送粮，之前来送粮的人怎么没来？” “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不会说出去的！”男人哽咽着保证。 “一个男人怎么这么能哭？！”钱进宝撇嘴嫌弃。 “我，我害怕！”男人哭的一抽一抽，但是有问必有答。 “若是放了你，你回去怎么跟你伯父说？”宋轻言虎口托放下巴食指轻抚下颌。 “我就说，我遇见山贼了，我侥幸逃脱出来的。” 诚实的男人让宋轻言忍不住叹气，“云芍，你说怎么办？” 如果没有人死，说不定还能糊弄糊弄，再让他们回去多弄几批粮食。如今死的死，伤的伤，糊弄都糊弄不过去啊。 “杀了吧。”李云芍唇瓣吐出无情的字眼。 “不要，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能干的！”男人立马哇哇大哭，顺势扯着宋轻言的衣摆哀求，“我真的什么都能干！你们不要杀我！” 钱进宝轻啧一口，“这都不像个男人，跟那个独眼龙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李云芍不为所动，转身离去。 “你别走！我还知道一个秘密，我要是告诉你们了，你们就不能杀我！”男人见能做主的李云芍走了，立马吐出自己最大的筹码。 “就你？能有什么秘密？一问三不知的糊涂蛋。”钱进宝跳下粮车准备找个看着顺眼的车架坐上去赶车。 “我真的有！”男人闭着眼睛破釜沉舟大喊，“是张家的！” 宋轻言抬头看看停下脚步的李云芍，手中的剑向后退了半寸，抬脚踢踢哭成烂泥的男人，“接着说。” “张家一直和北胡私通。” “嘶~”钱进宝步子一个没走稳，脚踝向外崴去，咔吧一声，倒抽口凉气。但也没妨碍他三两步凑上去揪起男人领子问：“你说什么？” “不，不是，是有勾结。我伯父说的，我伯父在张家可有地位了！”男人一顿一顿，咽下嘴里的唾沫，张大嘴巴迎风哭，整个口腔里都是干裂的铁锈味。 “还有呢？”宋轻言试图再在男人嘴里挖出些什么东西。 “没了，”男人连连摇头，红通通的眼睛红通通的鼻子，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不堪，手指怯生生推开头上的长剑，“你说过的，不杀我的。” “是吗？谁同意了，难道不是你自说自话吗？”宋轻言挑眉逗道。 “哇，哇！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男人迎风流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小手绢抹眼泪。 “你说你伯父在张家很有地位？”李云芍望着哭成泪人的男人沉声问。 “嗯！”男人连连点头，生怕慢一步头上的剑就劈下来，似是察觉到李云芍对他伯父很感兴趣，还不断加码：“我伯父最疼的就是我了。你们放过我，我以后一定会让我伯父报答你的！” “别，你连你伯父叫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的话很难让人信服啊。”钱进宝挠挠脑袋不相信。 “我没骗你们，我们家就我和我伯父两个人相依为命。本来我伯父还打算这次我运粮回去就给我找媳妇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伯父~我对不起你啊！”男人跪坐在地上，挤着眼睛又哭起来，透过眼缝还不忘窥探其他人的反应。 语调曲折，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行了，宋轻言绑了他，带回去吧。”李云芍眉心皱成一团麻绳，眸中掠过不耐。 钱进宝嘿嘿一声，手里的绳子横七竖八将男人五花大绑扔在马鞍子上。 第138章 “吭，吭，吭，，，”男人弓腰塌背，肚子被身下的马鞍子磨的怎么蹭怎么不得劲，一路上不停的吭吭。 “喂，你们能不能给我换个姿势嘛？”男人脑袋倒低着呜呜隆隆，眼睛一直追随着小跑移动的马前蹄，晕晕乎乎甩脑袋。 宋轻言斜眼看过去，男人活似一张弯弓，曲身和马鞍子嵌的严丝合缝。 “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娇气？”钱进宝眉头紧锁，嘴角微撇，嫌弃不已。 “我难受~我伯父从来没让我干过这些事，嗯嗯~”男人小声嗯嗯变得哽咽。 “啧啧啧，李娘子，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儿？不然就一刀送他上西天算了。”钱进宝似真似假吓唬。 “别，我，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坚持，呜呜~”男人立马没了意见，识时务的模样惹得周围的几个汉子大笑。 宋轻言轻嗤一声，低垂的眼眸长睫压下，遮住眼中神色。身下的马儿似乎感受到身上人类的情绪，迈着蹄子小跑追上为首的那匹黑马。 日中休息时，男人像毛毛虫一样咕扭着朝李云芍蹭过去。 “李娘子，你，你能不能帮帮我？”犹豫扭捏的如同姑娘一般，注意到李云芍投过来的视线不好意思娇羞一笑。 李云芍舌头抵住牙齿咽下到嘴边的啧啧，抬眼看过去，“你想做什么？” “你能不能让他们给我解开绳子啊。我身上硌的疼。” “我看你在想屁吃。”宋轻言一脚将努力仰头谈判的毛毛虫男人踢个滚球。 “哎呀，哎呀，”控制不住翻滚的男人所到之处枯草屑跟着扬风飞起。 “这人忒烦人。”宋轻言重重呸一口表示嫌弃。 “钱进宝，把他绳子解了，手绑上就行。”李云芍随口吩咐。 “云芍，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能活着不就行了。”宋轻言嘟嘟囔囔跟在李云芍身后抱怨。 “怎么？我们轻言吃醋了？” “没有。”这次轮到宋轻言吭哧瘪肚，俊脸染上一层红霞。 李云芍递过手中的烤热的干粮，抬抬下巴，“先吃吧，咱们直接回城寨，到时候你就能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李云芍平常朴实的言语如同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暖潮将宋轻言裹挟包围在里面。 如果不是身后还有嗯嗯唧唧的啜泣，此刻对于宋轻言来说美妙极了。 “你又哭什么？”钱进宝自从认识这个男人就很少见有他不哭的时候，他是身体里装了江河湖海吗？怎么有流不干的眼泪？ “我，我开心，我的肚子肠子终于不用揪在一起了。我的肚子现在估计都硌青了，不信你看看！”男人说着手上动作迅速扯开棉袍前襟。 “诶诶诶，”钱进宝捂脸转身急叫道：“你别脱衣裳，男女，呸，男男授亲不亲！” 男人一脸茫然抬头，“啊？” “李娘子，这小子脑子不太灵光啊。”关姓大汉瞅着啼笑皆非的这一幕断言。 “管他灵光不灵光，以后好用就行。”李云芍转身跨马，“兄弟们，咱们路上加紧时间。早日回到城寨朝就可以早日休息。” 其他人连连点头，钱进宝将男人双手解开抽他上马，男人两只胳膊自动下垂搂住马脖子。 钱进宝将两只手绑在一起，男人此刻趴在马背上，急了。 “你做什么？我这样怎么动啊？” “动什么？你坐直了不安全，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就这么趴着，脚勾紧了！”钱进宝说罢，手里马鞭一抽，马儿一声嘶鸣甩开膀子跑起来。 所有人都加快进程，归家的心情急迫。 这次男人真正领略了什么叫风餐露宿，什么叫昼夜加急，只是再哭也没用了。 日升月落几日后，颠颠晃晃的长队终于在午后看见了城寨高耸的楼门。 “到家了！到家了！”钱进宝手中的鞭子又挥舞几个来回，率先跑到城楼下叫人开门。 城楼上， 赵阚在他们出现时就已经发现踪迹，只是还在等人靠近确认。 “赵队长，快开门！”钱进宝兴奋扯着嗓子嚎。 沉重的寨门发出欢迎的嘎吱，随着一车一车粮食进寨，李云芍落在最后翻身下马。 闻信的风棠牵着小崽含笑站在一旁等着。 “娘！”小崽松开抓得牢实的手掌朝着李云芍炮弹似的冲过去。 李云芍俯身接住兜着小崽原地转了个圈，“长高了。” “娘！”小崽肉嘟嘟的脸贴脸，胳膊紧紧搂着纤细的脖颈。 “乖乖！”宋轻言将粮食一差不差盯着入城后，转身对小崽伸长手臂。 “宋宋！”小崽扯着小嘴欢喜叫道。 “回来了，这次辛苦你们了。”风棠笑看宋轻言和小崽二人之间的腻糊。 “意外之喜，这次寨子里应该能多撑一段时间。” “我看你又带回来个男人，怎么回事？”风棠一个又字让李云芍扯起唇角轻捶她肩膀。 “我说的不对吗？上次你不就把轻言带回来了？”风棠眉眼弯弯心情极好，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也开始打趣。 “你没看出来？”李云芍抬起眼皮，眼珠子向后扫扫，身后的宋轻言正跟小崽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心思完全不在前面两个女人身上。 风棠故作不知摇头，“只是那男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可怜，路上被人蹂躏了？云芍不是这样的人吧？。。。” “以后你就知道了。” 提起这，李云芍也是无语凝噎。 日落西山，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小崽定定看着李云芍。 “想问什么？” “她怎么没回来？”小崽绷着一张小脸，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谁？”李云芍挑眉。 “她。”小崽低声吭哧不好意思又问一遍。 “哼哼，”李云芍轻笑一声，捞过别扭的小崽。 小崽顺势倚靠在她怀里，“娘，你就告诉我嘛？” 终于有了一点儿小孩子的样子，娇娇软软撒娇道。 “你娘还得两天才能回来，中间计划有变，我们就先回来了。” “哦。”小崽默默往李云芍怀里又蹭蹭，小手钻进李云芍干燥的掌心里，小声说着悄悄话：“娘，我可想你了。” “嗯，”李云芍搂紧已经长高不少的小崽，“这话要是让宋轻言听见了，恐怕要吃醋的。” “我跟宋宋说过了。”小崽浅淡的眉头轻挑，圆乎秀气的小鼻头不自觉耸动，“娘，你去洗澡吧。” 第139章 李云芍抬起胳膊嗅嗅，确实味道不算好闻，松开小崽起身去洗漱。 等到李云芍拖着湿发拢紧袍子准备进屋时，被门口的叽哇乱叫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回事？” “云芍，你来的正好。你带回来的这个男人太难伺候了。”孙大嫂手里还操着炒菜的锅铲，气恼得样子恨不得就地把面前的男人猛敲一顿。 “你又闹什么？”李云芍布巾包着湿发，实在想不通这个掩袖拭泪的男人想干什么。 “我，我不吃这个大姐做的饭，就，就像猪食一样。”男人也知道这话不好听，说着还不忘朝后退几步。 “你，你这个娘娘腔，你还敢嫌弃我做的饭？！将军，军师，云芍她们都吃我做的饭！”孙大嫂气急扯着嗓子嚷道，长手一把抓过男人的衣领子，嘴里的唾沫星子直直喷到男人脸上。 男人像是受了气的小白花，惨白的一张脸惊慌失措摇摇欲坠。 “这是出什么事了？看把我们孙大嫂气的。”风棠从仓库回来，很远就听见门口的动静，赶紧快走几步，轻柔和缓的声音从喉间飘出。 清凌凌的眸子先是和李云芍对视一眼，又看向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孙大嫂，最后落在孙大嫂手里像鸡仔一样的男人身上。 痴痴的目光，看上去憨傻不已，风棠垂眸又抬眸的瞬间遮住眼底的嫌弃。 “军师，你给我做主！”孙大嫂一把将男人推搡老远，委屈道：“我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饭，第一次有人这么腌臜我！” “孙大嫂别生气，”风棠未语笑先出，“你做饭若是真不好吃，我们还能天天去你家蹭饭？别管其他人怎么说，将军这么挑的嘴，可从来没说过什么吧？” “本来就，不好吃，”男人声音在李云芍冰冷的视线下越来越低，直至低不可闻。 “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还从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男人！明明就是云芍逮回来的俘虏，还摆不清姿态，呸！什么东西！”孙大嫂狠狠剜一眼面前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愤愤道。 孙大嫂这一骂，骂到风棠心坎里去，只是身为军师自然不能如此明显，只能从中圆缓：“孙大嫂，别生气，这个就交给我处理。我保证不让他再说出半点不驯之言。” “别，不用了。我就是一时气不平，若是让开林知道了，又该怪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都这么忙！”孙大嫂懊悔不已，早知道自己就忍一时风平浪静好了。 “可别这么说，”风棠杏眸瞥瞥李云芍，示意她将男人带进院子里，“孙大嫂事也多，还得看着那么多孩子。这人确实欠教训。以后若是还有什么事儿，直接来跟我说。” 孙大嫂听着风棠暖言暖语，胸口那口气也被抹平了，门口已经没有李云芍和男人的踪迹，想必是被带下去教训了。 “军师，我这是给你添麻烦了。”孙大嫂面色羞愧，手指在锅铲把上不停摩挲。 “没有，云芍将他带回来肯定有用，以后孙大嫂还得多多包涵。”风棠勾起唇角，纤细白皙的手掌拍拍孙大嫂的手背。识趣的人，自己不介意多给几分面子。 “行行行，我这锅里还有菜呢，我得回去看着了。”孙大嫂一拍脑门，转身慌里慌张朝家跑。 院子里，李云芍一头乌发凝成冰晶，堂屋正门口马扎子排排放好，林老头，林远珏，宋轻言和小崽依次坐好，视线齐刷刷望着院子里垂头丧气的男人，就差一把瓜子打发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李云芍才想起来跟这男人待了几日也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我叫季平安。”男人耷眉丧眼怯怯道。 “你嫌弃孙大嫂做的饭？”风棠转身，拢拢身子的厚袍子，总觉得四处跟漏风似的。 “难看。”季平安抿抿唇，眼珠子滴溜溜转到风棠身上，视线颤颤巍巍跟一条活动的线似的勾勾缠缠舍不得离开。 “看什么呢？”李云芍眼皮上抬，眼中寒光乍现。 季平安立刻缩回脑袋，半句话也不敢说。 “既然你这么嫌弃，那你就饿着吧。”风棠自然察觉到季平安的眼神，虽然黏黏腻腻，但是没有让人恶心的作呕感。 季平安瞬间身子轻颤歪倒在一边，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是从风棠口中说出的无情话。 “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人？”林远珏眉心凝成疙瘩，顿了顿语气迟疑尝试评价院子里的男人：“如此，如此脆弱，呃，” “想不出来就别说了，”宋轻言已经习以为常，手心遮住小崽的眼睛，“别看！脏东西。” 小崽乖巧点头，“哦！” “你现在身份特殊，”李云芍视而不见季平安柔软的作派转而问风棠，“寨子里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给他？” “当然有，不找个人看着他？” “不如让他跟赵阚住在一起？” 二人三言两语安排好季平安的去处，反而将季平安忽视个彻底。 “我，我不想跟男人住在一起。” 此话一出，道道利剑似的目光戳过来，李云芍冷笑一声，“不跟男人住？还想跟女人住？” 季平安闻言可怜巴巴的狗狗眼不自觉看向风棠，察觉到周围要吃人的目光连连摆手，“不！不，我想自己住在一起。” 说罢又垂头瞥瞥风棠，羞红了一张小脸吭吭唧唧道：“我还是黄花大闺男，不能跟女子住一起。” 李云芍一阵牙酸，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下意识看向宋轻言。 风棠则被逗笑，此刻咆哮的寒风也抵挡不住风棠芙蓉面上如同三月暖阳下桃花漾着流水般浅浅悠悠的唇角。 季平安直接呆愣在原地，板结的心原啪嗒一声裂开细微的缝隙，传出心底越跳越快的砰砰声，霎时整个心脏咚咚咚响起没有节奏的齐鼓，震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听不清其他人说些什么。 清澈有神的目光只呆呆看着眼前含笑的女子。 风棠微敛起眸中的笑意，渐渐地眉间拢起不耐的峰丘。 “喂，走了。”宋轻言用脚踢踢看着风棠愣神的季平安。 “哦，哦，”季平安慌张垂下脑袋，错身跟上宋轻言，只是临走前鼓起勇气问：“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 侧身的风棠径直走过去，季平安的问题随风远去，消逝在风中。 第140章 “你不要想太多。”宋轻言将季平安送到门口出声提醒。 “我，我没有，”季平安说这话时眼神似蜜，周身都泛着甜甜的黏糊。 “没有就好。”宋轻言也不多说，直接进屋和赵阚打声招呼，将人一放转身就回去了。 厚实的门帘子挡住外来的寒冷，傍晚之后天彻底阴了下来，时不时北风夹着小雪花晃晃悠悠飞下来。 室内的烘烘暖意，莹亮的烛火随着来人掀开门帘子带进来的寒意颤颤巍巍抖了抖。 “人安排好了？”李云芍披着干燥的头发手撑下巴坐在桌前。 宋轻言颔首，冰凉的手指凑近屋内的火盆，指节染上淡淡热气。 “这次你们出去，寨子边缘的防守漏洞都被齐济找出来了。这人还真是意外之喜。”风棠轻咳咽下喉中翻涌上来的痒意。 “寨子如今防线严守，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也不必太担心。” “连续两次掏了张家的心窝子，估计张家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李云芍眼皮耷拉着，显然有些精神不济。 “呵！活该！好日子过久了，总会想着作死。”林老头捋捋胡子，勉力压下上翻的怒火，只是额间青筋直跳。 林远珏一杯茶递给林老头，“祖父生什么气，不值得。” 屋里一时沉寂无声，只剩下平平的呼吸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几人视线落在长桌后坐的端正的小崽身上。柔黄的烛光映着半明半昧的侧脸，低垂的鸦羽般长睫噗簌簌颤动，专注的小人正一心一意关心着自己笔尖的大字。 “小孩子见风长，这才多长时间，小熠就像个谦和小君子了。”宋轻言不自觉感慨。 “你才多大，哪来的这么多想法？”林老头胡子下的嘴巴撇撇，“这段时间一直是阿珏和风棠两个人轮流带他。两个人没一个跳脱的，我的乖孙孙才变得这么呆板，没有一点儿小孩子样。” 林老头似乎很不满意小崽的端庄作派。 “祖父不满意，怎么不自己带？小熠如今正是养成好习惯的时候，我和风棠姐哪一点做的不好了？”林远珏倒是对小崽很是满意，一岁一岁的年纪。 之前写个大字还哭着闹着不愿意，如今不是很好，林家的男儿就要这样沉稳！ “我也没说不好，只是小孩子活泼好动才好，整天如同一个老学究似的，难免少了些许孩童的乐趣。” “明日便叫小兰花他们来陪小熠玩耍，老爷子意下如何？” 眼见祖孙两个人马上就要争论起来，风棠直接出主意。 “你们看着安排吧，我老了就不问这些了。”林老头挑子一撂不管了。 “祖父既然这么说，以后小熠的事，您还是少插嘴吧。”林远珏勾唇将林老头堵个严实，“毕竟祖父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既然力都不足了，也别操这么多心了。” 林老头眉头一挑，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你”了半天也没多说半个字来。 桌后看似认真写大字的小崽，笔尖浓墨滴在纸上氤氲开一个莫大的黑点，毛笔落下复而盖住。 李云芍打个哈欠揉揉眼皮，“你们聊，我先回去睡会儿。” 屋外风吹雪飘夹杂着丝丝细雨，李云芍从屋里走出来便不自觉打个哆嗦。 半夜，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户，肩头的寒意侵袭着睡梦中的人，窗纸被吹得哗哗作响。 李云芍猛哼一声，下意识向上扯扯被子盖住肩膀。 身边突然动了动，李云芍迷迷瞪瞪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抬脚踹过去。 “嘶~云芍，你干什么？”低哑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李云芍干涩的眼皮眨眨，“你怎么在这里？” “阿珏把我赶出来了，说是一个人睡的舒服。”黑暗中某人眯缝着眼撒谎，浓浓的睡意企图遮过自己的真实意图。 “哦~” 宋轻言抖抖身子又钻到被窝里长舒口气，“太冷了，真不知道前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李云芍披上厚袍子靠坐在床头，任由宋轻言双臂搂住自己腰窝。宽大的掌心热意透过寝衣直达李云芍脊椎。 黑暗寂静放大了周围一切声响，宋轻言轻微的呼吸声，窗户噗噗通通备受寒风蹂躏，隐隐约约还有寨子里的狗吠。 昏沉的睡意又慢慢席卷脑壳，李云芍身子慢慢向下滑，肩头的袍子滑落在枕边的缝隙里。 手脚交叉被温暖十足的怀抱拢住，脚下是坚实有力的肌肉，李云芍脚底板不自觉向下按按。 “云芍，别闹，我要睡觉~”低哑的声音暗中响起，混沌沉重如同老虎一般将人侵蚀殆尽。 一轻一重的呼吸声在屋内有节奏的打着拍子。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无人打扰。 院子里，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一阵接一阵。 “石头，你把铁锨拿过来，我们来把雪铲到一堆，一会儿直接可以团成一个大大的雪球！”清脆如黄鹂鸟一样的女娃声音刺穿门窗直达不甚清醒的两位耳中。 李云芍睁开眼，脑壳一片昏沉，四肢像是被灌了铅重重的。 “宋轻言，起来了！” “嗯？”宋轻言迷迷糊糊，一觉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待到两人睡眼惺忪打开门，正好和院子里的小孩们撞个正着。 “宋先生，你怎么在云芍娘子屋里？”小兰花耸耸红红的鼻头，眼里全是好奇。 “我们昨晚一起睡的呀。”宋轻言勾唇浅笑，微肿的眼皮丝毫没有削减他的容貌反而让人看着更好亲近。 李云芍听着一脚将不靠谱的宋轻言踢到一边，想着怎么开口解释不会让小孩子误会。 “云芍娘子，你和宋先生是夫妻俩吗？”石头憨厚的脑袋瓜一时没转过来，“我娘说，只有夫妻俩才能睡在一起，就像她和我爹。” “这么说来，宋先生不就是小熠的爹？！我的天啊？我们还以为小熠没有爹呢？！”小奇吃惊捂嘴，大大的眼睛瞟来转去。 “云芍，都是你不给我名分，看看你怎么跟这群小鬼解释。”宋轻言贴耳低声道，气息直扑李云芍耳朵，激得李云芍身上鸡皮疙瘩不断冒出。 李云芍抬起眼皮，浅褐色眼珠瞥瞥看好戏的宋轻言，自己好像是没有正大光明向其他人介绍过宋轻言的身份，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也就周围亲近的人了。 看来是应该好好向其他人介绍介绍他了。 第141章 李云芍正要开口，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小兰花几个小孩铲雪的小崽抢先一步出声道：“宋宋，就是我爹。” 朗脆的童声如同阴霾天里飘来又乍逝的暖流，击得宋轻言险些站不住脚。 “那怎么从来没听你叫过他爹？”小兰花机智反问。 “我，我就这样叫他。我们就是这么叫的。” 小崽一时语塞，难得吞吞吐吐底气不足，乌溜溜的圆眼不停地瞥向宋轻言。 “小兰花，我们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就像你叫你娘有时候不也不叫娘，直接叫阿青吗？”宋轻言语气轻快反驳回去，快走两步把小崽抱到怀里得意道：“我家乖乖比较害羞。” “就是啊，小兰花，你不也叫你娘叫阿青吗？只是你这样叫的时候，你娘会满寨子跑着揍你！”石头憨憨同意，并且指出小兰花经常被揍的原因，同时还不忘评价：“这么说来，宋先生比你娘好多了。最起码小熠不叫他爹时，他不会揍人。” 小兰花炮弹似的猛冲过去，将石头撞倒后骑在他身上，小小拳头边捶边大叫：“屁！我娘才是最好的！我娘揍我是因为我不听话！” 李云芍连忙上去把两小孩拉开，“别打了，一会儿都得挨揍。”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个天真的很适合揍娃。 “云芍娘子，我得去问问我娘！”小兰花前言不搭后语来了一句，转身就跑。 李云芍伸长胳膊空着手揪都没揪住，小奇看小兰花跑走了，踌躇间，小手握了把李云芍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云芍娘子，我娘也该做好饭了，我也先走了。” 三个小伙伴走了俩，石头踟蹰不定，犹豫着小手伸出来拉住李云芍即将收回去的手晃了晃，“我，我也回家了。不然我娘可能要来揍我了。” 宋轻言笑了声，三个孩子可爱的反应让他吭哧吭哧大笑。 林远珏站在廊檐下，难得见李云芍被三仨孩子搞懵，唇角压了又压，没压住也笑出来。 只留下小崽和李云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午饭后， 小兰花回来了，这次身后是她娘凡青还有孙大嫂。 李云芍头皮一阵发麻，想躲出去，却被凡青拦住。 “云芍啊，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若不是这个小丫头回去跟我说，你还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青嫂子，也没想瞒着，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李云芍尴尬的面容紧绷，干巴巴笑道。 “啥合适机会？我咋，”凡青凑近小声嘀咕：“听小兰花说，你俩都睡一间屋子了。” “哈哈，”更尴尬，李云芍嘴角都扯不起来。 “那有啥？咱们这里哪有这么多讲究！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不都是铺盖一卷两个人同房就算夫妻了！”孙大嫂倒是对这看得开，“只是话又说回来，还是得让大家伙儿都知道。云芍啊，你是不知道，有好几个小姑娘都喜欢你们家轻言呢？” 孙大嫂危机感十足，本来还想撮合撮合宋轻言和其他姑娘，凡青来找她说这事儿，她都惊呆了！平时也没察觉他俩有啥事儿啊，要真是两口子，再撮合不是闹笑话吗？这可不行！ “啊？”李云芍抬眼看看窗内映出的倒影挑眉，以前怎么不知道宋轻言还这么招人喜欢？ “你们家轻言容貌不说一等一，单单是在寨子里除了将军的弟弟，还能有谁比的上？再加上又得将军重用，可不要太吃香！”凡青将李云芍的反应看在眼里热心解释，“所以还是得告诉大家！不然简单办个席面儿？正好咱们寨子好长时间没有喜事了。” “这，不然还是等将军回来再说呢？”孙大嫂拿不准主意，抬眸看看李云芍，也看不出她怎么想的。 “也行，不过还是得让大家伙儿都知道。”凡青有些激动，这可是个大秘密，自己算是知道早的，夭寿嘞，怎么保密啊？ “这事儿就拜托青嫂子了。”李云芍望着比自己还激动的凡青轻声说道。 “我？”凡青立马明白了李云芍的意思，“你是说让我跟大家说？” “是啊，相信这对于青嫂子来说不算啥难事儿。” “行行行！！！”一连三个行，凡青眉开眼笑：“那你以后可得第一个请我吃喜糖！” “要多少都管够。”李云芍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不出两天，整个寨子都知道。”凡青嘿嘿一笑，闺女也不管了，转身出了门。 “云芍，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等将军回来，咱们就问问，你别忘了！”孙大嫂也操心，虽然和李云芍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将军放在心上的人怎么也不能怠慢，更何况李云芍确实有本事！ 有人操心的感觉让李云芍十分受用，将人送出去回头就看见宋轻言站在门口。 “怎么？安抚好了？”宋轻言唇角勾起，眉眼间藏不住的少年气。 “嗯，等小姐回来，挑个日子。宋先生可愿意嫁给我？”李云芍轻笑戏弄道。 宋轻言眼眸含着光亮霎时迸发，“云芍，你说什么？” “嫁还是娶？”李云芍挑眉，平平无奇的面容上眼尾瓢出一抹春色，艳丽极了。 “都行！”宋轻言三两步双臂交叉将人搂在怀里，“都行，你说嫁，就嫁！你说娶，就娶！” 李云芍似是想起什么打趣道：“宋先生魅力可大了，还有好几个姑娘惦念的呢。” “才没有！”宋轻言浅笑否认，“没有！什么姑娘？我眼里只有你！” 屋内的林远珏见宋轻言出去也不回来，出门来找，院内飘雪，两个傻憨憨搂作一团傻极了。 “吭吭，”林远珏清清嗓子，打破院中冬日里冒出的粉红泡泡。 “阿珏，我要成亲了！”宋轻言丝毫不介意，恨不得在城楼上狂嚎两嗓子，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知道了，知道了。”林远玖嘴上不耐烦，眼眸却弯了又弯。 小兰花听见院里的动静，跑出来环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娘，“云芍娘子，我娘呢？” “小兰花今晚在我们家吃饭好吗？”宋轻言避而不答，只是心情颇好留人吃饭。 “真的？”小兰花一喜又犹豫道：“不行，我娘不会同意的，她会揍我的。” “我跟你娘说。”李云芍看着犹豫的小兰花主动说道。 第142章 “多谢云芍娘子！”小兰花一蹦三跳跑进屋。 “果然是出去见了世面就是不一样。”林远珏酸溜溜来了一句。 “那是当然了，北地以北的风光可是真的雄伟壮阔，可惜某个病秧子没去成。”宋轻言反呛回去。 林远珏原来是打算和李云芍她们一起去巡防，无奈身子不争气，被林远玖明令禁止待在寨子里，哪儿都不能去。 “呵，有了身份说话都不一样了。” “那还不是云芍给的底气，对了阿珏你啥时候成亲啊？”宋轻言贱兮兮调笑。 “我什么时候成亲就不劳您操心了。” “我这不是想着左右你未婚妻也要来了，不如咱们一起，喜上加喜？” “未婚妻来了？”林远玖眼眸微张，“什么未婚妻快要来了？” “就是给你定的娃娃亲啊，”宋轻言故意打自己一嘴巴，“瞧我这张嘴！我以为你知道了呢？！” 林远珏眉间丘坡顿起暗含不耐，“宋轻言，有话直说。” “我们巡防的时候救了淮王之女。”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不知了，不过估计和你姐一起回来。”宋轻言捋捋四处透风的棉袍子，吸口寒气进屋。 “云芍，你也知道？”林远珏看着院里的李云芍神色莫名。 “嗯，我先发现的。” “你怎么不跟我早说！”林远珏躁意直奔脑壳，胸前一起一伏呼吸急促。 “说了有什么用？你俩总会遇见。”李云芍倒是无所谓，只是林远珏的反应着实有些大。 “那我也不想看见她！都是祖父！擅作主张！” 林远珏只要提起这门婚事就像一个要喷发的火山，火气如同滚滚而来的炽热熔浆所到之处皆是赤红。 ———— “阿珏怎么不出来吃饭？”风棠见人坐的整整齐齐只剩下林远珏没出来，不由得问道。 “我去叫。”宋轻言起身，却被李云芍按住，“不用管他，正生气呢。” “怎么了？不会是刚才那事吧？”宋轻言立马联想到自己秃噜出口的消息，有些坐立难安。 风棠挑眉，抬手给两个小家伙夹菜。 “我知道！”小兰花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举手抢答。 接着她把院子里的情况活灵活现分角色演出来，语气到位感情充沛。 话了还问了一句，“阿珏叔是不喜欢他的新娘子？” 林老头摸摸小兰花的脑袋瓜，“这孩子是个人才。” “林爷爷，还是你有眼光！”小兰花欣然受之。 “哈哈，赶快吃饭吧，若是让你娘知道你听墙角，小心挨揍！”风棠笑眯眯，手指携去眼角的水光吓唬道。 “军师，你别吓唬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知道阿珏叔怎么会生气！”小兰花机灵的眼珠子转转，似是察觉出气氛不对开始闷头吃饭。 “这门亲事，还是阿珏未出世时定下的。当时林家显赫，皇亲国戚主动与林家定亲，也是皇帝笼络人心的手段。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门亲事倒成了笑话。” 林老头捋捋胡子，眉间爬上愁绪。 “淮王之女大概率是被拐卖而来。拐卖之人应该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小姐将她带回来，老爷子打算怎么办？”李云芍手指轻点筷身，抬眸看向林老头。 “什么怎么办？她大概率是不认识我们林家人的。林家本就不怎么去南临，几次前往也不过是几年一次回去述职。”林老头打赌淮王之女不会认识他们。 “那就把她当成普通人对待，她若是不说，咱们就当不知道，她若是说出自己身份，再另做打算。”风棠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怕她不能接受咱们这种身份。”宋轻言此话一出引得其他人都看过来，“咱们这里可是北地最大的马匪窝。咱们将军是自封的，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一群不成气候的马匪罢了。” “接受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咱们也不需要他们接受，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李云芍眼皮一耷拉，嘴角下扯颇有些阴狠之色。 “别！我可不想这么死！咱们还是先苟着吧。把血养得厚厚的，再说别的！别整天死不死的，不吉利！” 风棠将饭菜留下些，放在火盆上温着，“小兰花，你去叫你阿珏叔出来吃饭。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还不好好吃饭！” “得令！”小兰花学着寨子士兵立正站直气势十足吼道。 “这孩子！”风棠看着风一般的女子无奈摇头，“这亲事既然阿珏不愿意，以后便别提了。说不定淮王早就不把它当回事儿了。林家出事，谁还愿意去触那位的霉头。” “嗯，风棠言之有理。”林老头颔首应允。 昏黄黯淡的午后天色沉沉，雪花结伴化成鹅毛片片，很快地上原本的颜色覆盖。 风棠站在檐下抬头望去，鹅毛白雪在空中跌跌撞撞落在脚下，阵阵咳嗽也掩不住雪花落地扑簌声。 “怎么不进去？”李云芍掀开帘子出来。 “赏雪啊。”风棠忍住喉头的痒意，笑着感慨：“咱们仨上次赏雪还是在林府的时候，小姐半夜打着灯笼突发奇想去赏雪，你嫌冷，我也不想去。咱们仨就在小姐房间支开窗子就着灯笼往外看。” “结果第二天除了我，你俩不全都躺倒了。”李云芍提及此还有些无奈，人菜瘾还大，越菜越爱玩。 “那是防护不到位，如果当初咱仨没偷懒能一人一床被子裹着，也不至于生病。”风棠遗憾，就偷回懒还把自己搞病了。 “当初都生病，现在你这破锣身子八面漏风更不能吹了。”李云芍说着便把风棠往屋里拖。 “我就是担心小姐，这么大的雪，你说她不会冒雪回来吧？”风棠眼前顿时出现一个会动的雪人，吸吸哈哈冻的不行。 李云芍一脸黑线，“你觉得她傻吗？” 风棠摇头，嘴里却道：“这可说不准。毕竟快要过年了。” “还有几天呢，她只要在大年三十晚上回来就行。” “正好赶上年夜饭，只是你和轻言成亲得往后推了。不过，年前不行就年后，总得给你俩一个交代。” “我谢谢你。”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风棠顺杆子往上爬，笑眯眯活脱脱的狡猾狐狸。 “军师，我啥时候能回家啊？”小兰花脑袋从门帘里伸出来，皱巴的小脸上生无可恋。 第143章 “怎么了，小兰花？现在雪下的可大，估计还得多等一会儿。” “哦~”小兰花发蔫回道，嘴巴能挂个油瓶。 “进去吧，门外冷。”风棠笑眯眯赶人。 “我不怕冷，军师，我再跟你待一会儿。”小兰花嘿嘿一笑，就不说进屋。 风棠透过门帘缝隙看见乖乖坐在桌后的小崽了然，眸子一闪精光，“云芍，年罢让轻言去教寨子里的孩子写字吧，我怕阿珏一个人忙不过来。” 李云芍抬眸还没啥反应，倒是小兰花惊叫一声，从门帘里跳出来，“写字？！” “对啊，小兰花。到时候你也要去哦。” “啊？军师，为什么要写字啊？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小兰花暗戳戳示意风棠维持原来的样子，至于写字还是不必了。 “林爷爷教你们防身之术，但是你们不能只学这些啊，咱们寨子里的孩子武能上马提枪杀敌，文也要略通提笔书画。” 风棠想得是趁着还有时间尽可能的多教这些孩子一些东西。 “军师说的有道理。啥时候开课，我一定第一个把小兰花送过去！”凡青披着蓑衣带斗笠来接小兰花，推门就听见风棠的话立马表示赞同。 “青嫂子，下这么大雪，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忙完了，就赶紧过来接这个皮猴子！”凡青冲着李云芍眨眨眼，“我今天可是把我几个好姐妹家都逛了一遍，保证不出明天都知道！” 李云芍隐隐有些脸热，嘴唇嗫嚅干巴巴道谢。 “多谢青嫂子，回来云芍他俩办事儿还得要你多费心。”风棠接过话头寒暄，李云芍摸出腰封中的一角银子塞到凡青手里。 “云芍，你这是做什么？我可生气了！你在咱们心里可是跟将军军师一样的，我只不过是帮了点小忙而已。你这样做可就生分了！”凡青连忙把手里的银子塞回去。 两个人站在门口推搡，小兰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娘，你不要我要了。” 李云芍立马将手里的小银块递给小兰花，“你收好，回来让你爹给你打个手镯子。” “手镯子？好呀！谢谢云芍娘子！”小兰花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可怎么好？”凡青脸红冲着小兰花怒吼：“死丫头快把银子还给云芍！怎么好收她的东西！” 小兰花手指按住眼皮做个鬼脸，“娘，你就别推了。云芍娘子都给我了！” “青嫂子收着吧，也算是我的一些心意。”李云芍放平心思，压下心中的不自在。 “这不好！搞的我就跟来赚你银子似的！”凡青羞愧垂头，明明自己只是单纯高兴想帮忙，到头来还要人家出银子！自己废废嘴皮子的事儿，结果人家给了这么多银子！ “青嫂子外道了，云芍她就这样的人，你要是真过意不去，他俩办事的时候你就多操些心。毕竟我们没一个有经验。”风棠开口解围。 “行，军师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凡青说罢点着小兰花脑袋把她带回家。 风雪漫漫，母女俩消失在路的尽头。不一会儿路上一个黑点越来越大，进门时满头雪色。 “风棠，云芍，将军回来了。”宽阔的臂膀沉稳十足，阿木直视檐下二人开口道。 “真回来了？”风棠眉间惊喜想要踏雪而行，被李云芍一把抓住。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阿木看好她！” 李云芍说完，接过阿木递过来的蓑衣斗笠侵雪几个跳跃消失在眼前。 风棠眸底压下羡慕，对阿木道：“你先去洗漱休息吧，堂屋还有一些吃食，饿了先垫吧两口。晚上估计会吃些好的！” 说着风棠冲着阿木眨眨眼，难得的活泼让阿木有些失神，反应过来点头时风棠已经进屋了。 城寨大门已经被打开，为首的林远玖已经淋成雪人。 “将军！”孙开林激动跳到林远玖面前不停唤着。 林远玖吸吸鼻子，鼻头冻得僵硬通红，“孙开林，你赶紧把车里的姑娘拉你家去，让孙大嫂给她们做点吃食。估计都冻坏了！” “欸？”孙开林愣一瞬，视线后移，一车两车挤在一起的姑娘？“将军？这，这是？” “以后再给你解释！现在就去！”林远玖干裂红肿的指节在人中来回揉捏，勉强止住鼻腔里的痒意。 “是！”孙开林大手一挥，几辆车全部跟他走。 “剩下的人原地解散，各回各家！”林远玖一声令下，所有人训练有素丢下车子回家。 晏平早在孙开林带人回去的时候蹭上回去的顺风车。 “小姐，咱们也赶紧回去吧，”小林冻得直跺脚。 “等等，我上楼看看。”林远玖直奔楼上，白雪皑皑冷风逼人，守城巡逻的士兵吃足了苦头。 等到李云芍来到寨门口时，只剩下小林蜷缩在墙角不时发抖。 “你怎么不回去？” 小林抬头扯嘴一笑结结巴巴道：“云芍姐，将军还在上面呢！” “你先回去，剩下的交给我。” 李云芍此话一出，小林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速朝家跑去。 寨楼上 赵阚大气不敢出，出口的白气瞬间成雾。林远玖冻青的脸颊此刻面色难看。 冷风也吹不散碉堡里冰冷凝滞的氛围。 “怎么了？”李云芍上楼就看见这一幕，冷风四灌的碉堡里仿佛比外面还冷。 “赵阚，给各个守城的士兵多发些粮食。碉堡内碳火热水备足，这几个风洞堵上三个，剩一个外向观察情况。” 林远玖指着碉堡留出的探视外界的洞口命令道。 赵阚点头，迅速行动起来。 林远玖跺跺冻的没有知觉的脚，又在楼上站了一会儿才跟着李云芍回去。 “你怎么过来了？” 李云芍看着心情不算好的林远玖回道：“来接你。” “这雪下的，真是跟我对着来！不然我可还得几天。”林远玖呼出的气息立刻消散。 “没有巡完？” “巡完是巡完了，只是我还没来的及给他们洗脑呢！” “收了你的东西自然是要领你的情。” “他们不领也没办法。”林远玖眉头一皱懊悔不已。 “这块地方都是你的，他们也不傻。”李云芍轻笑一声。 “希望如此吧。”林远玖几个跳步拉开李云芍一大截子。 二人一前一后到家，小林已经泡的浑身冒着热乎气出来了。 “你倒是会享受。”林远玖挑眉。 第144章 “没有啊！我冤枉，是云芍姐让我先回来的！”小林大声喊冤。 林远玖径直回屋，路过小林时颇为孩子气的冷哼一声。 小林耸耸肩，“云芍姐，你看看小姐，现在超会无理取闹的！” “少贫嘴！”林远珏一掌拍在小林肩头，邦邦硬的身板硌得手疼。 “少爷！我没有啊！外面这么冷，你赶紧进去！生病了可怎么好？！” “闭上你的乌鸦嘴！”林远珏被小林转个圈推回屋里，生怕别见点风儿生病。 等到小崽出来时，林远玖已经操着僵硬的步子去洗漱。 “娘，她呢？” “回屋了，一会儿出来。” “哦。” 小崽回堂屋乖乖持笔写字。 小林趴在桌子上，两眼珠子目不转睛看着，“乖乖，小少爷写的可真好。以后和少爷一样厉害！” 小崽充耳不闻，稳如泰山。 “这定力，可真不像是小姐的孩子。” 安逸温暖的屋子，小林秃噜出口的话也口无遮拦。 “我看你是皮痒了。” 林远玖披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房间穿过廊檐直奔堂屋，掀开帘子就听见小林大逆不道的评价。 “我实事求是嘛，少爷说是不是？”小林想找外援。 林远珏坐在桌旁，默不作声手中的茶盏溢出淡淡茶香。 小崽抬眸又垂下，手中的毛笔抖了抖。 林远玖大拉拉坐在火盆旁，手指在发丝间来回窜梭，蒸腾的热气很快将头发烘个半干。 略带潮意的乌发霎时将小崽严肃的小脸盖个严实。 “我崽有没有想我啊？” 皂角的清香随着身后身体的靠近越发明显，小崽眨眨眼睛，长睫微垂遮住羞涩。 林远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揉捏着怀里柔若无骨的小身子，心情一阵舒爽。 母子俩安安静静靠在一起，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母子时光。 “一路上可还顺利？” 林远珏看着小狗一般被热茶烫得伸舌头的小林。 “还行，云芍姐他们走之后也没啥别的意外。只是我们发现，咱们巡防的那条路可以在疏通疏通，向南直达洺城。” “你的意思是，” 风棠窥一斑而知全豹，脸上的喜色瞬间换成忧虑，“若是这样，晋城可不好办。” “风棠姐有所不知，我们这次回来遇见几波商队，都是往洺城去南边。他们原本的路线是打算从凉中绕到洺城，因为误打误撞，还有晋城那群北胡人把他们赶到这边的。” 小林小口抿着茶水，热水穿过喉头到达胃里，后脊窜起一股子热意。 “若是有商队不想去凉中，而是选择从咱们这边过，可以直接省下小半月的时间。” 宋轻言脑中浮现舆图仔细算算路程，约摸估算出时间。 “对！”小林兴奋，“小姐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若是中间在开设一些驿站，有了商业往来。那咱们这块地方也算是盘活了。” 李云芍手指轻抚杯壁，“只是晋城确实是个问题。原本的路是从凉中到晋城，不管是北胡还是凉中那些人都有受益，这中间肯定有人从中斡旋！” “所以说这事不好办，”风棠长舒口气，歪头看着下巴蹭小崽脑壳的林远玖，“你是打算胳膊拧大腿，跟凉中还是北胡杠上？” “嘿嘿，我想把晋城收入囊中。”林远玖并未抬头，视线一直停在小崽的字上。 “你在想什么？在外冻傻了？”林远珏茶盏重重放下，盏碗里的茶水激荡洒在桌子上。 “想想，想想，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若是我去打晋城，城还没攻下，就被凉中那群混蛋趁虚而入怎么办？！”林远玖才不会莽撞行事。 “这条路还是得让人知道。”李云芍清楚林远玖话中的意思。 “对！只是这条路不直达晋城，而是到这个地方！”林远玖指着舆图上凉中与晋城之间那块无人之地。 风棠点头，“年后让小林带着咱们的商队去洺城带人走一段。时间长了，自然就有人。” “嗯嗯，”林远玖微笑颔首，“我回来再找些人在沿途搭些简易的庵子，先把周遭活跃起来。省得他们老是惦记我的粮食。对了，小林，这条路不收入城费，而且保证没有马匪袭击！” “我知道了，小姐。” “那就还需要另外一批人来负责沿路的安防。”李云芍听着林远玖的打算又增添一些自己的想法。 “对，到时候再安排人。我打算让晏平来负责这条路的事项，小林以后你可以直接去找晏平。” 林远珏嘴巴一张，晏平便过不上坐等吃饭的闲适日子了。 “那些女子你打算安排在什么地方？”风棠手指轻叩桌面抬眸望着林远玖。 “寨子里这么多地方，安排哪里不行？” “让她们住后山山洞里？” “啧，风棠你怎么没了惜花之心？” “呵，寨子里是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她们住。你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那时只想着她们可怜。实在不行就让家里有女子的还有空房的一家领回去两个，先暂住，等开春再建些房子。” 林远玖一锤定音，不在这件事上多纠结。怀里抱着的儿子软软糯糯，一声不吭。 “崽啊，为娘这么安排你觉得怎么样？”林远玖戳戳肉嘟嘟的小脸打趣问道。 “挺好，只是有啥事先跟风棠姨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小崽沉沉的小奶音端的严肃。 众人诧异看向小崽，唯有风棠一脸感动，“还是小熠知冷知热。” “哼哼哼，崽啊，现在开始教训为娘我了？” “没有，”小崽抿抿嘴唇，目光转到李云芍身上，“我娘和宋宋要成亲了。” “什么？！”林远玖惊叫一声，反手让小崽面对自己，双手合十将小崽的肉脸向中间挤压，“你再说一遍？” “云芍姐，你们要成亲了？”小林惊喜叫道：“哎呀呀！这太好了！咱们寨子里终于有喜事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提前说？！怎么都还没有，怎么成亲？！”林远玖不满看着不动声响的李云芍，至于宋轻言被她忽视彻底，他的意见不重要！ “整个寨子都知道了，你只需要观礼就可以。”李云芍抬头对于林远玖一惊一乍并不买账。 “不行！寨子里东西都不全，怎么能办好婚礼呢？推推推，往后推，我得给你大办一场！” 林远玖不乐意。 第145章 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姐妹怎么能随意敷衍！有恩有情，本就亏欠她不少，如今人生大事只是简单举行个仪式怎么可以？！ 林远玖怒视坐在一旁的风棠，这么大的事情不跟自己说！ 风棠眨眨眼，微微势弱开口道：“年前确实不一定来得及，要不然年后呢？也不差这点时间。” 宋轻言看看李云芍，心中原本急迫欣喜的情绪黯淡下去，整个人蔫蔫的没了精气神。 “不用，都让青嫂子通知出去了。小姐的心意我领了，名正言顺就好，没这么多讲究。”李云芍手心向下按住宋轻言手背，手指叠在他那双大手上。 “不行！我还没给你准备好嫁妆呢？！云芍成亲可是要十里红妆的！”林远玖鼻翼翕动，嗓音沙沙伴着干哑。 “小姐有十里红妆吗？”李云芍突然眼酸，原本是幼时戏言，三年前自己抱着林熠出走，她提起一回。如今这是第二回，不管有没有，这份心，李云芍领了！ “你管我有没有，没有我就先欠着！早晚会有！”林远玖咬牙，眼珠子一转，“要不然你们就等着，等我给你弄来十里红妆你再出嫁。” “不必。”李云芍本就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只要有重要的人在身边见证就够了。 “呵呵，都说女儿家外向，这还没成亲呢，就胳膊肘往外拐！”林远玖轻唾一口，显然是还没消气。 “你不要有太多怨气，我和云芍成亲，是我入赘。成亲之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宋轻言悬着的心又塞回肚子里面带浅笑道。 “呵呵，本来就该这样！跟我们娘家人住一起，哪日惹得云芍不开心啦。我就让云芍休了你！”林远玖恶狠狠威胁。 宋轻言勾起的唇角耷拉下去，两眼无措望着李云芍。 “小姐，”李云芍无奈，“我们成个亲，你不必这么气不过吧。” “哼！！成个亲？成了亲，我们就不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云芍啊，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跟在我身边，以后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林远玖不想让李远玖成亲，言语间尽是怂恿之意。 “不用了。”李云芍垂下的眼眸里全是宋轻言可怜兮兮的模样，像只落水之后瑟瑟发抖的狗崽子，激得李云芍阵阵心软。 “啧！被套牢了！” 林远玖遗憾，心中暗叹没出息。 “小姐，你就别当坏人了。都说宁撤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这倒好，上赶子拆散人家，会遭报应的！” 小林在林远玖的死亡凝视下，语气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低。 “小林，”林远玖觉得自己得好好立立威风，不然没一个怕自己的！于是阴气森森开口道：“你说我会遭什么报应啊？” “我，我不知道，”小林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哭嚎道：“少爷救我！” “呵，欠收拾！” 林远玖说罢，夹着自己小崽出去，“崽啊，给为娘暖被窝去，今晚咱娘俩睡！” 混世魔王走了之后，风棠长舒口气，“过去了。她会自己想明白的，她只是不舍得你，没什么坏心思。” “我知道，只是确实不值当，十里红妆，我估计十年之内她是拿不出来的。就算成了亲，咱们还住一起，有什么分别？” 李云芍不懂，林远玖一副老父亲的作派。 没错，在她心中，林远玖就是一家之主的父亲身份，在外威风凛凛，而风棠是母亲的身份，对内精打细算。 “可能是心里不太舒服吧。”风棠抬眸不经意看去，大手牵小手，感情很好。顿时也有些心酸，颇有种孩子长大的错觉。 “风棠放心吧，以后我会对云芍好的！”宋轻言此刻漂亮话说不出，简单朴素的言语更能打动人心。 “希望如此吧。”风棠轻哼一声，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宋轻言神色一黯，眼中原本期待的光芒淡了淡，而后又在心中安慰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了。”李云芍不客气嘱托，反正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客气。 “呵呵，我就是天生劳碌命啊！”风棠眼神一瞥，打工人的怨气从她背后伸出数个黑长的触手。 “我来帮你。”林远珏轻声说道。 风棠眼前一亮，对啊，难得要脑袋有脑袋的人选，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行啊，接下来就拜托少爷了。”风棠迅速答应。 林远珏后知后觉萌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看到风棠情绪稳定下来，暗舒口气，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吧。 次日一早，整个寨子忙忙碌碌起来。晏平一大早被叫到林远玖住处，然后跟着小林和孙开林一起出去置办东西。 林远玖将寨子里的人聚集在寨子中心，开始演讲倾诉这一年来的事情。 不少心思细腻的村民边听边抹起眼泪。林远玖看着气氛烘托的差不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知道咱们寨子这几年过得都不容易，但是会好起来的！今年咱们就能过个饱年！” 周围的寨民扬声附和，“好！将军说的好！” “将军说的对！” “咱们都听将军的！” “将军英明神武！” 一番无原则的吹捧让林远玖小心脏长着翅膀飞起来，连连摆手寒暄道：“我这么做也离不开大家的支持！ 现在我就遇见一件事还需要大家的帮忙！” “将军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还跟我们客气什么？”七叔拐杖敲敲地面提声道。 “对啊！” “是啊！将军不用客气！” 人群里连连附和。 “我这不是从外边带回来几个女子嘛？寨子里的空房子不够了。你们谁有空余的房子腾出来几间，先给她们住着。” “女子？”有人惊喜笑道：“是将军给我们找的媳妇么？” 林远玖笑骂，“去！人家都是清白姑娘，有喜欢的，自己追去！但是不允许骚扰人家，得是你情我愿！咱们可不做强迫的下作事儿！” “哈哈，都听见没，这群臭小子！”凡青挤在人群中笑骂。 “将军就这事儿？”七叔常年紧皱的眉心已经刻下深深的划痕，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还有一件事儿，估计你们都知道，就是我们家云芍要成亲了。还得请你们有经验的好好帮忙，整个寨子都要喜庆！用人用钱都可以找军师要！” 林远玖眉目含笑扬声道，笑声从嗓子里迸发出来，爽朗又清脆。 第146章 “这还用将军说？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凡青响亮的声音穿透人群。 “嗯嗯，”林远玖眉眼弯弯，点头不断，“有劳大家伙儿了。” 白雪皑皑的村寨几天之内就红火一片，沿路家家户户贴上喜气洋洋的喜字。 一大早，孙大嫂和凡青带着红绸布来给李云芍，宋轻言他俩量尺寸做喜服。 院中除了休息的阿木就是坐在窗边乖乖读书的小崽。 “云芍这小腰，啧啧真细！”凡青两手合掐正好将李云芍整腰揽住。 孙大嫂一巴掌拍开，“能比吗？咱们什么岁数，云芍什么岁数？” “咋了么，都生过孩子，我也比云芍大不了几岁啊，凭啥她还像个小姑娘，我就成了黄脸婆！”凡青愤愤，手上动作极快在李云芍腰上拧了一下。 “可能是我平时挥枪弄棒的？”李云芍笑笑解释。 “唉，不能比！不能比！” “当然不能比，云芍人家有本事，带个孩子还能找个好小伙。要是你，你行吗？”孙大嫂嘴巴一张，羽箭嗖嗖嗖直戳凡青心窝。 “啧啧，快别说了，再说老娘都要把兰花爹踹了再找一个！” “这话若是让你那口子听见，看不把你绑床上使劲教训！”孙大嫂眼珠子转转打趣。 凡青捋捋袖子，眉头一挑娇嗔道：“他敢！” “呵呵，”孙大嫂冷笑一声。 李云芍一边听着她俩叙闲话，一边伸手伸脚像个木偶似的供她俩摆弄，索性话罢动作也停了。 “我去叫宋轻言出来。”李云芍害怕她俩继续拉着自己寒暄，连忙找个机会开溜。 “行的吧。”凡青叙闲话意犹未尽。 轮到宋轻言时，三个人彻底聊开，李云芍坐在一边置身处地感受到什么叫妇女之友。 听着宋轻言和她们俩讨论什么成亲注意事项，采纳聘媒这些。越说宋轻言脸色越白， “确实太仓促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你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就好，俺们都会给你们备齐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孙大嫂笑着宽慰道。 宋轻言也没了成亲的兴奋，眸中藏着忐忑还有一丝愧疚。 “好了，寻常喜服我俩做快些，也要个两三天时间。你俩别着急啊！”凡青拿着到手的尺寸调侃。 “不急，嫂子慢些做。”李云芍起身将二位送出院子。 “怎么了？” 看着兴致顿消的宋轻言，李云芍闪过不解。 “云芍，会不会太快了？” “你不想早点儿成亲？” “可是三媒六礼我还没，”宋轻言此刻确实有些后悔，不想委屈了李云芍。 “还没什么？我不在乎这些。”李云芍轻笑一声，“别想太多，安心等着成亲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你有钱？”李云芍一针见血戳得宋轻言血滋滋往外冒。 “好吧。”宋轻言垂头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狗，整个人都蔫巴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李云芍不忍心，抬手揉揉垂头丧气的狗头，“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咱们就不成亲了。” “不！”宋轻言双手环着李云芍纤细有力的腰肢坚定拒绝。 “还纠结？” “不纠结，以后等我有钱了，咱们俩再举行一次！我一定风光大办！”宋轻言信誓旦旦引得李云芍哼笑， “随你。” 至于何时有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扬风起雪屑，落日照青烟。 傍晚日头挂嵌西山角，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赵阚手里提溜着人，一脸疲色向山上院子走，路上与呜呜咽咽相伴。 “将军？军师？” “赵队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李云芍抬起门帘，第一眼就注意到赵阚手上的人。 “云芍娘子，军师在家么？”赵阚觉得自己额角青筋直突突，耐着性子问道。 “风棠在整理账册，有什么事直接说。” 赵阚颔首，手里的人顺手扔地上，“云芍娘子，这人怎么办？” 宋轻言出门就看见脸上泪痕斑驳，眼睛红肿，一脸菜色的季平安弱气坐在地上。 “你打算怎么办？”李云芍反问，视线从季平安身上向上直视赵阚。 “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和他住一起，早晚我会疯掉。”赵阚黝黑的面庞上隐隐透出崩溃，语气里更是藏不住厌恶。 “怎么了？”宋轻言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游移不断闪着好奇的光芒。 “我，我也不想跟他住一起！”季平安扯着沙哑的哭腔惊恐道，“莽夫！他就是臭莽夫！” 满脸委屈不敢言也不敢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俩之间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云芍娘子，我还要去寨楼上轮换巡防，这人你看着办吧，我搬出去也行。”赵阚忍让一步，就是不看季平安，仿佛多一眼都要污了眼睛。 “你不用搬，这事我来解决，你去忙吧。”李云芍自然不可能让赵阚搬出去，本来就是人家的房子，凭什么！ 赵阚走后，季平安扭捏抬头望着李云芍不善的面色又惊恐低头。 “说吧，又作什么妖？”宋轻言瞅着季平安那副作派就嫌弃，好好一个爷们怎么生了这么个性子！ “我，我才没有作妖，你不能冤枉我。”季平安弱弱回道。 “赵阚这么老实的一个人都不能忍受你，你不作妖，他能烦你烦的把你踢出来？” 宋轻言摆明了不相信季平安嘴里的话，这人看着胆小，实则十分滑头。 “我没有！是他整天不洗澡不洗脚，屋子都臭了！一点儿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季平安瘪瘪嘴，身子向后仰，说着说着泪珠子顺着脸颊滑出一道绝美的痕迹。 宋轻言抖抖身上鸡皮疙瘩，“行了，这里又没外人，要哭就好好哭，装什么装。” “我，我没有。”季平安顿时眼泪飙飞，“我，我想回家！你们都欺负我！呜呜~~” 李云芍听着呜呜的哭声头皮发麻，原来宋轻言哭的时候也没觉得烦，怎么换了个人，这么讨人厌！ “呦，这谁啊？”林远玖从仓库回来就听见自己院子里哭声不止，家里没一个喜欢哭得，谁来她家了？ 季平安眨着含泪的眼睫抬头望去，一身红色劲装，头顶圆髻，一双圆眼精神中透着喜意，在看清自己的一瞬爬上丝丝嫌弃。季平安心中顿生委屈，不值钱的眼泪噗簌簌往下掉。 “这什么情况？”林远玖三两步迈到李云芍身旁捂嘴问道。 第147章 “上次劫粮带回来的，凉中那边的人。”季云芍三言两语将季平安的来历解释清楚。 “有用？”林远玖挑眉。 “他伯父是张家的管事。” “哦~”林远玖了然，立马换了张面孔热情道：“快起来吧，地上多凉啊。” 说着上手揪着人衣领子从地上拎起来。 季平安双眸瞪大，紧绷的面皮泛起红意，不自觉嗝声从咽喉爬上来，吓得他赶紧捂住嘴巴。 一声一声，打嗝不止。 其他三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像小兔子一样受惊的季平安啼笑皆非。 “小姐啊，你看你怎么把人给吓着了？”宋轻言勾唇好整以暇看热闹。 “闭嘴！”林远玖也没想到，眼前这人胆子这么小！ “我，我不是，” 明明到了最冷的时候，季平安清秀的小脸上却翻腾着汹涌的热意，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不知所措。 “赵阚不跟你住，你打算住在哪里？”季云芍回归正题。 “我，我也不知道。我想住在干净地方。”季平安拍拍屁股上的尘灰，抬眸小声商量。 “干净？赵阚不干净吗？”林远玖不明白，平日里赵阚精神干练的，也没什么怪味啊？ “他出去回来不洗澡，不洗脚，臭死了！” “云芍，你确定这是管事的侄子，不是少爷？怎么这么难伺候？”林远玖小声吐槽，剩下半句骂人的话咽肚里。 “我也觉得不像是普通人家，”宋轻言视线落在季平安细长略显干燥的手指上，一看就是没做过活的手。 “你，你们看什么？”季平安收回自己放在外面的手掌，脖子一缩两手拢在袖口里。 “我们这里的男人都这样，你要是真嫌弃，我把你安排到孙大嫂那里，你跟晏平住一起。” 季平安还想摇头，抬眸直中李云芍暗含威胁的眼中，立马像缩回龟壳的王八不作声了。 “那就这么办！我去送他！” 林远玖话罢就走，季平安跟上。只是犹犹豫豫不时回头向院子里张望什么。 “这小子看起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宋轻言瞅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语中的。 “想都别想，就他那样？！”李云芍果断回道，属实是一点儿看不上。 宋轻言勾唇浅笑，默默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残雪泥泞了小路，林远玖踩着尽量干净的地方，嘴里哼着小曲儿。 身后的季平安一步一个脚印跟在林远玖身后，生怕泥点子溅到身上。 “喂，你多大了？”林远玖霎时停下脚步，转身驻足在路边。 “我，”季平安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倒扣指向自己又重复一遍，“我多大？” “嗯。”林远玖眉尾上扬，微勾的嘴角彰显着一派好心情。 “十五。”季平安嗫声嗫气乖乖回道。 “十五岁的小崽子啊。”林远玖眼底闪过复杂，似是在缅怀自己早已过去的年华。 “不！不是小崽子！” “呵，不是小崽子是什么？你可知道我多大了？” 季平安摇头，目光停留在林远玖常年风吹日晒糙了不少但别有一番韵味的脸上。 “呲~”林远玖看着幼稚不经事的白嫩嫩脸颊顿时恶从心中起，伸出爪子使劲揉捏起来。不得不承认未经风霜的脸就是手感好。 于是季平安顶着两个新鲜出炉的指头印被林远玖领着向孙大嫂退货。 孙大嫂开门看见季平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 林远玖意外，从来还没见过孙大嫂对谁有这么大的意见？这小子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能把赵阚和孙大嫂都生气？！ “我，我也不想过来的，是李云芍安排的。” 季平安一句话让林远玖明白，原来有人是真的惹人烦，听听这话，欠的！自己都想抽他一顿。 “呵，你不想过来，那你走吧，我这庙小盛不下你这座大佛。至于云芍那里，我去说！”孙大嫂胸口火烧火燎，就差一根柴火棒儿爆发。 “可是我没地方住啊。”季平安缩着脑袋抖三抖，说出来的话气人却真实。 “没地方住？不讨人喜欢的家伙，被赶出来了吧！” “才没有，我俩是互相嫌弃，我不跟他争。莫与匹夫论长短！” 季平安看着软软弱弱，说出的话一套一套的，也没了跟李云芍说话的怯懦。 “孙大嫂，这人就先放你这儿，他若是惹你生气了，直接让孙开林揍一顿，留条小命就行了。” 林远玖出口彻底捏住季平安的七寸，小身板抖了又抖，眼圈发红死死盯着林远玖，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狠心！ “将军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孙大嫂望着季平安垂泪欲滴，巴掌大的小脸上丧丧的，迟来的怜悯之心呼呼向外冒，但还是恶声恶气道：“以后我做啥你吃啥，不许挑！不许说我做的饭像猪食，也不想想你自己也吃，也把你自己给骂了！” 季平安老实点头，整颗头都缩进宽大的棉袍里，看起来整个人更显小了。 莹莹灯火照亮回去的路，林远玖几个跃步翻墙进了家门。 “安排好了？”风棠手上拿着小崽白天写的大字头也没抬问道。 “嗯，麻烦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娇气的男人。”林远玖觉得男人这个词季平安也配不上瞬间改口，“娇气的小孩儿。” “一看便是从小娇生惯养。” “可不是，还不懂看脸色。” “孙大嫂没生气吧？”李云芍迟疑问道。 “没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林远玖拿起茶碗猛吣一口，“我跟孙大嫂说了，他要是惹事儿了，就让孙开林揍他！” “那小身板还不够孙开林一拳挥得，这人得有个大用，不然养着也是个会找麻烦的。”林远珏默默开口补充。 “我回头让严靖羽在凉中打听打听，阿珏你得闲了把他画出来，我一块递过去。” 林远珏颔首，手上动作不停。 “你这是做什么呢？”宋轻言托着下巴眼睛半眯望向桌上的算盘。 “是啊，我这是做什么呢？风棠姐！”林远珏牙根咬的嘎吱作响。 “哈哈，这不是忙吗？先让阿珏帮忙把旧账理理。若不是看轻言还忙着成亲的事宜，也让轻言帮忙了。”风棠打着哈哈，机智跳到宋轻言身上。 “这，不太好吧。”宋轻言真心觉得账簿这个东西还是少知道的好。 “有什么不好的，风棠忙不过来，你俩就去帮忙。闲着也是闲着，不能白吃饭！” 好嘛，林远玖就秉持着一套任何人都尽其所用。 第148章 岁末，零零碎碎的积雪彻底融化，云销雨霁下的天空像一块清透倒映的湖泊。寨子里吹吹打打的喇叭唢呐一响聚响。 李云芍看着铜镜中柳眉轻扫，薄粉敷面，眸中笑意横生的脸庞霎时恍惚。 “真好看，女子还是上妆有气色！”凡青赞叹一句，眉开眼笑下冲着孙大嫂使使眼色打趣道：“一会儿挑盖头的时候能把新郎官迷死！” “英气得很。”孙大嫂附和点头。 ———— 林远玖一袭锦衣长枪伫立在门口，圆眸横扫气势逼人。门一旁的小兰花头绑红绳学林远玖肃着一张脸。 “来了，来了。”石头打头阵率先跑到院子里，“将军，我们来接新娘子！” 而后是宋轻言一身红衣，身形挺拔迈步进门，身后跟着以孙开林赵阚为首寨子里的一群好男儿。 “将军，俺们来接新娘子！” 齐声震耳，听得林玖眼前一黑又一黑。 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小兰花抬头看看林远玖，接到将军的暗示清清嗓子大声道：“新娘子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们接走！将军说了，你们这些接亲的大哥哥们，最少有一半的人要在将军手下过五招，否则想都别想！” 林远玖点头，总之不会让宋轻言这么容易把人娶回家。 “将军的武功咱们都知道，还请将军高抬贵手。”宋轻言勾起唇角好声好气商量，耐心的君子模样做的到位。 “那不行，一个一个来，正好可以检查检查你们最近训练有没有偷懒！”林远玖手中长枪一凌，直直冲散接亲的小伙子们。 众人立马手忙脚乱勉力接招。 小孩们站在廊檐上，占据最佳观赏位，眼睛闪闪发光，崇拜的看着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的林远玖。 “将军加油！将军加油！打他们！打他呢！” 宋轻言和赵阚心领神会对视一眼，赵阚一跃而起，“将军，我来会会你！” 宋轻言则趁机躲闪推搡的人群摸到屋内。早就料到不会太简单，索性直接提前安排计划好。 “云，” 宋轻言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转身便是绛紫大麾的风棠。 “风棠？” “我不拦你，既是云芍的选择，我又何苦当这个坏人。”风棠清凌凌一笑，面色未改只是语气暗含警告，“若是有一天你做出什么对云芍不好的事情，我们定不会饶了你！” 宋轻言正色道：“放心，若真有那日，不需你们动手，宋某自会，” “好了，快进去吧。” 风棠侧身，新娘子乖顺坐在床上。宋轻言心里像是踹了个小兔子扑通扑通。近在眼前的红盖头下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一想到这，整个心脏发出震动灵魂的战栗，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终于手心落下柔胰，心又回归原处。 一对新人，大红团花相连接，铺天盖地的锣鼓吹奏人生欢喜。 整个小院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喜笑颜开的人。 堂屋正中上坐着林老头，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两人眼中一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不好了！不好了！” 喜气戛然而止，一个巡防兵喘着白气跑到院中。 “继续。”红盖头下李云芍厉喝一声。 唱礼之人慌乱一瞬，“夫妻对拜！” 红盖头向前倾下，宋轻言立马反应过来跟上。 “什么不好了？”林远玖眉心煞气横生，什么事情非得在大喜的日子里扫兴！ “门口，寨门口来了一批人，已经开始准备攻寨了！” 林远玖片刻不得犹豫，“众将士何在？” “在！”人群中蓦然出现数十人，凌厉的眸子直视林远玖。 “走！迎敌！老娘非得把那群混蛋的脑袋壳子拧下来当凳子坐！”林远玖怒吼，手中长枪翻个手花斜背在身后，领着数十人离去。 喜庆热闹的氛围刹时凝结成冰，李云芍抬手掀开盖头，宋轻言抿抿唇，“云芍，” 如今的情形也顾不得在思虑儿女情长，李云芍抬眸，眸中闪过愧疚。 “宋轻言，我得去帮她。” “我，我知道，”宋轻言想再多安慰几句，说些大度宽慰人的话，只是下垂的嘴角无力扬起，心中骤然腾起的抑郁之气汇聚成怒火“轰”一声以燎原之势直冲脑门。 “我也去！奶奶的，今天是我大喜日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宋轻言这话如同火星落在油锅里，瞬间点燃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怒火。 “就是！我们也去！” “不长眼的东西，老子就算不会武功，也能用石头砸他个脑袋开花！” “走！咱们去帮将军！” 李云芍轻笑一声，“老爷子军师，寨子里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们。大家别激动，若是真有用到各位的地方，一定告诉大家。如今形势尚未明了，大家还是以众身之力看好寨子最重要。军师会安排各位能做的事情。至于寨门还是我去！” 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紧张迎敌，全寨备战。 城寨楼上， 林远玖赶来时，城下已经排兵列阵准备进攻。 “楼下何人？” “将军，他们自称是凉中张家来讨伐匪寇的。”楼上值守的士兵回道。 “张家？”林远玖眺望日落西山下余晖照耀的部队。 “楼上的人听着，识趣的赶快投降！我张家一定饶你们不死！” 林远玖定睛一看，先入眼的是一张脸上的半脸胡子，“霍，你们看看楼下狗熊来踢门了！” 楼上防守士兵顿时哈哈大笑，嘲笑声络绎不绝传到门前。 “你们这群喽啰，抢了我张家的东西，还敢口出狂言！今日我便攻下你的老巢，活擒了你！”胡子男人扬声威胁，身下的马匹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怒气，蹄子不安踢踏着。 “张家又如何？不过是群沽名钓誉之辈。今天就是张家家主过来，我也饶不了他！呸！坏我的好事，找死！” 林远玖眉尾飞扬，圆眸怒瞪，冲天的火气从眼中迸发。 “来人！开寨门，我定叫他有去无回！”林远玖一声令下。 “等一下，我去！”李云芍正好赶到，“张家是吗？这些人够年前磨刀的了。” 林远玖颔首，身后楼下的士兵随着李云芍一动而动。 寨门打开，李云芍手握长刀驾马首发。 宋轻言站在楼上，目光定定，视线一直追随李云芍。 高头大马上，红衣与落日辉映，神色坚定而有力，这一刻在宋轻言眼中，李云芍在发光。 第一百四十九 “小喽啰，还敢来送死？！”胡子男人讥讽一笑，看着发冠还未拆下的李云芍扬声嘲笑：“是没男人了吗？一个女人也敢出来应战？！让男人出来说话！” “女人又如何，女人也能毫不费力将你砍下马！” “哈哈，听见了么？”胡子男人冲着身后的队伍大笑，“荒唐！女人除了在床上有点儿用！还，” 李云芍袖中匕首嗖划破冷风，冲着胡子男人面门而去。 匕首出鞘的瞬间，李云芍双脚重叩马背，整个人沿着匕首飞过的痕迹长刀挥起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穿出去。 身后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寸步不离跟上。 待到胡子男人反应过来慌乱躲过匕首时，李云芍的长刀已经来到面前。身后的队伍也冲向张家队伍。 “你！”胡子男人大惊，吃力抬刀挡住李云芍的攻势。 “大话说的太早，看看到底是谁有来无回？！”李云芍唇角勾起，眸中闪过冷笑。 阿木一刀一个，直接弃马而战，收割着愚蠢的讨伐者。 孙开林打马俯身躲过敌人的袭击，眼尾扫过动作干净利落的阿木，心中一惊，平日里低调的很，还以为空长一副腱子肉，没想到是深藏不露！ “赵阚，咱俩比比，看看谁砍得脑袋多！”孙开林豪放呵道：“龟孙们！破坏了我们的大好日子，准备好接受爷爷们的惩罚吧！” 赵阚应付着四面八方砍来的兵器，根本没有功夫理会孙开林的发疯。 两只不同的队伍混战在一起，其中一点红格外耀眼。 林远玖微眯瞳眸，视线落在红点上，啧啧感慨：“不愧是我的云芍！一出手，天王老子来也得留下半条命！” 宋轻言眼含忧虑，目光钉在李云芍身上，胸口提着的心脏突突到嗓子眼里，眼神半刻也不敢离开，生怕一个不注意，李云芍便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了。 很快以李云芍为首的队伍占据上风，说话的胡子男人已经被李云芍手起刀落砍下双臂。腥红的血液噗嗤四溅，李云芍白皙的面容上点片血迹，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走出的修罗。 一手一长刀，见血又封喉，眼都不眨一下，任凭鲜血浇灌。 “宋轻言，你看如今局势，咱们已经完全占了上风，为何他们还苦战？” 高处的林远玖将楼下的形势看得一清二楚，侧头挑眉发问。 “张家的命令？”宋轻言推测，张家的防线已经溃散，仍在誓死抵御。 “这群只不过是先遣兵罢了，是来试试我们的战力。若是无人归还，他们年后再来时还会多加考虑。若是大获全胜，张家也不费吹灰之力重新赢得名声。张家那个老头子还真是一如既往会恶心人！” “如何处理？”宋轻言看着越战越气势十足的己方队伍，心中顿生忧虑，“此战赢得轻松，他们会不会生出轻敌之心，毕竟骄兵必败。” “嗯，很有可能，毕竟这里除了林家军，其他人根本没有真枪实战干过几回，看来也不能在安居一隅了，不然成了井底之蛙，就白花我这么长时间训练他们了！” 最后一抹天色亮光泯灭，整个大地陷入一片黑暗沉寂。 张家队伍全线溃散，胡子男人被杀，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干脆丢了兵器投降，还有弃兵逃跑的。 杀红了眼的士兵还想去追，被李云芍严声喝止。 “为什么？把他们杀了以绝后患！” “是啊，云芍娘子，把他们放跑真是便宜了他们！” 孙开林也意犹未尽，虎目中残存的杀意片息不止。只是被林远玖训练出来的服从命令的指令让他停下脚步。 “穷寇莫追，一群残兵败将有什么好追的。”李云芍凌厉扫过面色涨红的士兵，沸腾的血液不停叫嚣。 “天色已晚，回城寨！”李云芍一声令下，打马拎着长刀踏踏而归。 “云芍！”宋轻言下楼站在寨子门口，等着李云芍下马，一把拉到身边就着火把将李云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 血红的嫁衣染上血，李云芍眉心紧锁，和林远玖目光相视，林远玖点头。她拉着宋轻言快步离去。 回到家中从头到尾洗漱一遍，身上血气散个干净才回到屋里。 “云芍，我来给你擦头发。”宋轻言手拿巾帕笑意盈盈站在红烛旁。 这刻，李云芍身上冰冷黏腻的感觉彻底消失，杀人过后的虚脱翻涌着呼啸而来，脚下一软落入干燥温暖的怀抱中。 红烛点点照亮的方寸之地变成李云芍心之所向。 柔软的巾布覆盖潮湿的乌发，指尖轻柔的力道舒缓残留的暴力与杀意。 李云芍脑袋轻靠在宋轻言腰腹，眼睛不自觉缓缓阖上，面容平静而柔和。 “宋轻言，今日委屈你了。” “哼，”宋轻言轻哼一声傲娇道：“知道就好，以后好好对我！” “嗯。” 宋轻言将李云芍怀抱到床上，李云芍抬眸看去，宋轻言便出去了。 片刻后， 李云芍靠在床沿上低垂眼睫，昏暗的烛火下半明半昧的阴影，显出几分冷清来。 “嗯？” 李云芍再抬眸，眼前一片红。 “我还没掀盖头呢！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宋轻言理直气壮挡住李云芍抬起的手腕。 “那再来一次？”李云芍盖头下的唇角漾出甜笑。 “嗯嗯！”宋轻言不由自主跟着点头，“当然得再来一次！” 两处扑通扑通的心跳渐渐融合在一起，宋轻言按住不听使唤的发抖胳膊，吞了吞唾沫哑声道：“那我开始喽。” 李云芍低垂的眼眸落在不自觉攥皱的衣角，手指轻柔抚平，耳边传来低促的嘶鸣声。 “云芍，我要开始喽。” “嗯。” 红盖头缓缓挑开，露出盖头下未施粉黛，不着珠翠的新娘脸。 宋轻言傻笑一声，“嘿嘿，真好看。” 好像是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落地，心中深藏的不安彻底被摁在尘埃里等着清扫出去。 长睫低垂，温柔的神色让宋轻言追随心意靠近，手指轻抚烛光下柔和的脸颊。 “真好。”喃喃自语中透着心想事成的心满意足。 红烛盈盈似泪落，点点洒向看天明。 第150章 张家先遣兵落败，寨楼上的士兵并没有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在林远玖一番耳提面命后更加严加防守。 除夕，火星子沿着炮捻子嗖嗖向前窜啪叽啪叽震天响。寨子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云芍，云芍，” 窸窣小声偷偷摸摸的林远玖悄悄探出头左右巡视，见院子四周无人迈着猫步进来。 鬼鬼祟祟的样子让李云芍抬眸注意到背在身后的双手，“拿的什么？” 林远玖卖弄似的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看看。” 酒香陈酿封尘在小坛子里，掀开坛口的红布，香浓的气息争先恐后从坛子中四溢开来。 “哪里来的？” “我偷偷跑出去买的，怎么样？咱们俩尝尝？”林远玖兴致盎然挑眉，圆眸迸发异色。 “不叫上他们一起？” “老小弱病，哪个可以喝？”林远玖藏酒本就不是正大光明（心虚），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醇香的酒味像是一只弯曲变形的手掌冲着李云芍不停的勾动手指。 “快点，一会儿他们都回来了。”林远玖忍着肚里翻滚的酒虫催促。 李云芍侧开身子，回头瞄了眼严丝合缝的门帘。两个人绕到墙角，一口接着一口。酒香划过咽喉，灼烧的辣意直蹿到胃。 “嘶~哈，够劲！” 李云芍一口入喉，渐渐浅褐色眸子漾出水意，迷茫朦胧中视线落在出现的脚尖上。 呆呆向上望去，瞬间天旋地转，身形不稳倒头栽去。 再次醒来，眨巴眨巴眼，面前是一大一小两张俊脸。 “醒了？”宋轻言俯身上床将人扶靠在怀中。 “娘？你感觉怎么样了？”小崽一脸关切。 李云芍闭着眼睛眉心紧锁，半晌低声道：“头疼。” “哼，这边的烈酒也是你这样喝的？如果不是有人发现，你和林远玖就等着夜里在外挨冻吧！” 宋轻言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被人叫去看见靠坐在墙角闭眼无声的李云芍，扑天的酒气像是把人摁到酒缸里涮了一遍。 李云芍捏捏额角，脑子里如同一把锤子在无声的敲击着神经。 “小姐呢？” “还睡着呢。”小崽小腿一蹬坐上床，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问：“娘，你俩喝酒了？” “嗯，”李云芍汗颜，明明也就喝了两口，让人抬回来可还行。 “风棠姨生气了。”小崽眸中晃过惊恐，“像炸毛的公鸡一样，说是等你俩醒了，找你俩算账。” “我没醒，你俩出去吧。”李云芍被子一拉，准备将两人撵出去装死。 宋轻言哼哼一声，“寨子里出事了，你不去看看？” “什么事？”李云芍迅速掀开被子，起身穿鞋。 “你别着急，风棠已经去处理了。是淮王之女来找人，看见你们正在喝酒！又遇见回来的阿木才没有出事。” “处理好了吗？” “风棠还没回来呢，你和林远玖这边离不了人，只能风棠自己去处理。”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李云芍趿拉着鞋子，也顾不上头疼就往外跑。 “宋宋，你不怕娘回来揍你？”小崽耸耸鼻子抬眸看着宋轻言。 “我也没说错啊，只不过人已经被抓了。”宋轻言食指指尖点点小崽鼻子，“你不去看看她？” “不去，都是她贪嘴，还喝醉了！” 李云芍刚出门口就看见风棠领着一个女子回来。 二人对视，李云芍只听见阴阳怪气寒谗：“呦，这谁啊？” 风棠眉头轻挑，立刻变了张脸，看得身旁的人诧异不已。 “你出来做什么？还想再去弄点酒？” “风棠，你别腌臜我了。都是小姐想尝一口，酒也是她买来的！” 李云芍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将责任全部推到还在床上躺着毫无动静的人身上。 “是吗？你俩今天谁都跑不掉！”风棠肃着一张芙蓉面，转头如同变脸一般对女子说道：“你先随我进来。 女子战战兢兢跟着风棠寸步不离，李云芍斜眼看去，这女子从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全部消失不见，脊背里的傲骨打碎研磨消逝在时间中。 “对了，寨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呦，我还以为你们一心八道只想着喝酒呢。” 宋轻言牵着小崽出门就看见笑颜藏刀，两人对视一眼，一个闪身去找林远珏。 女人之间，可不是男人能参与的！一定避免偷鸡不成蚀把米，狐狸没打着还惹一身骚。 “这不是风棠能干吗？要不然小姐能找我喝酒！”李云芍恭维，心里悔的肠子都悔青了。 “我还真是谢谢你对我能力的认可！云朵儿，你来跟她说发生了什么。” 风棠身边的女子抬眸又垂下小声开口：“我今早去孙大嫂家回来时，遇见有人再撬仓库的门。 我一个人也不敢声张，只能先找离的近的大哥们。然后让他们把人抓住，我就来找你们。到来时发现你和将军东倒西歪在门东旁，幸好阿木队长回来，才把你们送回家。” 李云芍眼神闪烁，直起的肩膀被云朵儿一字一句压得弯下去。 “所以是谁撬门呢？”宋轻言实在心疼李云芍愧疚的抬不起头，不就喝个酒，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你猜？”风棠勾唇冷笑，杂碎还敢回来！ “谁？” “逃跑了一直没找到的蒋三。” “是他！” “破衣烂衫，还瘦得不成样子。”云朵儿回忆那人的模样，身上的衣裳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了，一绺一绺挂在身上。蓬头垢面也看不清样子。 “我已经让人把他关进后山，至于怎么处置等大小姐醒了再说！” 风棠瞟了眼站着的李云芍，暗自哼哼了两声。 “军师，我有事想跟你们说。”云朵儿咬住嘴唇，神色迟疑中带着些畏惧。 “说吧，是想回家还是住的不舒服？” “我，我想回家。”云朵儿抬头直直看着风棠，眼中暗含羡慕。 气定神闲，即使一身麻布衣裳也挡不住身上让人安心的气质，是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女子。 “回家啊，云朵儿，你家在哪里？”风棠抬眸定定望着纤细身形的女子。 “我家在南边，军师年后可安排人去锦城？” “锦城？” 风棠视线暗暗与李云芍交汇，片刻后沉思道：“你家在锦城？” 女子顿了顿点头。 “行，年后我让小林跑一趟，将你送过去。” 第151章 “真的？多谢军师！” 惊喜愉悦让云朵儿那张年轻的脸重新焕发光彩。 “军师，我若是回家了，一定让我爹爹给你们送好多银粮！” 信誓旦旦的保证让其他两人啼笑皆非。 “嗯，那我们得将你早日送回家啊。”风棠打趣道。 云朵儿羞涩一笑，备受伤害的心灵已经疲惫不堪，无数次懊悔哭泣全都于事无补只希望早日回家，忘却这段不堪的经历。 翌日 新年元日好像也没挡住天老爷阴沉下去的脸色。 北风飒飒，直拍窗户。 门口啪啪重重的敲门声惊醒沉睡的众人。 李云芍起身，一个陌生老头站在门口，脸色冷凝得要滴出水来。 “将军呢？” 李云芍侧身，“将军在屋里。” “云芍娘子让将军出来，老朽有事要禀报。”老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嘴唇不安的蠕动着。 片刻后 “白大夫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林远玖打着哈欠想要将老头迎进院子。 “不用！老朽不进去了，就在这里说。”白大夫动动嘴唇，又向后退了两步，“将军，蒋三好像是得了疫症。” 林远玖似是没听明白，头脑轰得一声，转头又问李云芍，“云芍，你听清了吗？白大夫说的是什么？” “白大夫，这话可不能乱说。”李云芍脸色也沉了下去。 “没有，天微亮时，有人来找我说是蒋三烧昏厥过去了，让我去看看。我摸的脉象很像是疫症。” 白大夫这么一说，在场三人心都沉到了谷底。 “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我还没敢让其他人知道，回来直接来找你了。” “白大夫有什么法子能预防的？”林远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老头。 “先把和蒋三接触过的人都控制起来，单独观察。若是也有高烧不退的，立马将人关押。将军，老朽这里只能先开些药预防。只是，” 白大夫眉心刻下的重重痕迹又再次加重。 “有什么难处直接跟我说。” “老朽那里的药材不多，之前老朽上山采药也能维持寨子里的伤风头疼这些小病。” “蒋三！”林远玖恨不得一口咬死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行动起来吧。至于药材我们去买。白大夫开个方子吧。”李云芍头脑被风吹的冷静下来。 “行，我现在就回去写。将军你们俩也要多注意。”白大夫临走前也不忘叮嘱。 “云芍，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大过年的也不安生！这个蒋三，我非宰了他不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希望白大夫没事儿，不然咱俩一个都跑不掉。药材是去洺城买？” “也只能先这样，你和阿木快马加鞭去趟洺城，按照白大夫出的方子尽可能多买。”林远玖叹气，“我还是不在家里待了，我去后山看看。” 门外一声吼，阿木从床上惊坐起，掀开被子出了门。 等到其他人都出来时，三人早已不见踪影。 “宋宋，娘走了？”小崽揉揉惺忪睡眼，“她都没跟我说一声。” “她也没跟我说一声！”宋轻言咬牙切齿，心中酸汩汩的小泡顺着气腔在肺里游走，酸水一股一股向四肢蔓延。 “她应该是怕传染给你们。”林远珏下意识嗅嗅自己身上有没有怪味。 想起刚刚他们三人在门口的对话，后脊汗毛乍起。 随着林远珏将自己听到的内容转述给大家。 宋轻言吸吸鼻子担心道：“云芍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应该不会。” 众人沉默，凝滞的空气在院子上方聚成阴云，慢慢扩大笼罩住整个寨子。 此后，尽管他们不愿意相信，但还是接二连三有人发起高烧。 而出现高烧症状的人全被移到单独清理出来的地方。 一时间寨子中人心惶惶，惶恐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众人的咽喉。 李云芍这边快马加鞭到达洺城，由于是年底，铺子大都关着门。 她们逛遍整个洺城才找到一家开着的药铺。 药铺伙计悄咪咪打量着铺子里风尘仆仆的两个人，手上还带着兵器。这俩人不会是在逃杀人犯吧！ 越想越恐怖，伙计煞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问：“二位是想买什么药？” 李云芍将怀里的方子掏出来，“这张单子上所有的药材都要。” 药铺伙计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些都要吗？” “少说废话！快抓！”阿木一瞪刀疤更显狰狞。 等到药铺伙计把所有草药抓好，李云芍扫一眼，“就这些？” “是，药铺里目前只有这些。新药材得到年后才有人送来！” “还有什么地方有卖的？” 冷声冷语激得药铺伙计浑身一哆嗦，“没了，这里真的没了！哪有药铺过年了还存这么多药材！” 刹时长刀抵着药铺伙计脖子，“哪里还有药材？其他药铺你能不联系？”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们要是真着急可以去赵家，赵家是洺城最大的药材商，他那里应该还有多余的药材！” 长刀收回，李云芍将一袋金子扔在柜台上，柜台后的药铺伙计豆大的冷汗滴落在衣襟上，随即瘫坐在地上。 等到彻底不见人影，爬起来关上门，嘴里咒骂道：“该死的！杀千刀的老板！如果不开门怎么会碰见这种杀神！” 李云芍抬头望天，脑壳昏昏沉沉，头疼欲裂就要炸了一般。 “赵家在城东，咱们可以直接骑马过去。”阿木郁闷回来，敲门问个路，还吓到了其他人！这些人真胆小！ “行。赶紧吧，还不知道寨子里怎么样了。” 李云芍强打起精神跟上阿木动作。 城东 恢弘大气的红门上赫然提着“赵府”两个字，两旁的石狮子凌冽中带着些憨态。 阿木去敲门，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叫喊：“谁啊？” 阿木敲门不止，大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下人看也不看阿木不耐烦喝道：“谁啊？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敢来赵府找事！不想活了！” 阿木一把推开耀武扬威的下人闯了进去，李云芍紧随其后。 “来人，你们是谁？竟然敢闯赵府？！来人啊！把他们打将出去！” 深褐粗布棉衣的男人赶过来厉声呵止。 “我们眼见你家老爷，有笔买卖跟他谈。”李云芍哑着嗓子扬声道。 “哈！有多少人等着跟我们老爷谈生意，都老老实实排着队，你们又算老几！” 第152章 李云芍也不废话，长刀冷芒乍现在瞬发之际架在男人肩颈，“能带我们去找赵家当家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刀刃紧了紧，李云芍不耐的眼神如同男人上的长刀，下一秒就要砍将上去。 “好好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我家老爷。”男人嘴巴嘟嘟囔囔，眼神扫到一旁的仆人示意。 “老爷！不好了！有人闯进赵府了！” 门外是焦急禀告的下人，屋内是红袖添香的赵大志。 赵大志手上搂着体态丰腴的貌美小妾。只见那小妾红唇微嘟娇嗲道：“谁啊？这么讨人厌！老爷可要好好惩治这些不长眼的下人！” “好好好，”赵大志呵呵笑，手掌顺着小妾身段向上滑。 “老！”门口的下人如同被捏了脖子的大鹅没了声响。 气息间，啪嗒一声响，赵大志书房大门整扇在地上躺板板。 “谁？” 赵大志涨得脸红脖子粗望着门口大喘气，怀里的小妾已经顺着他的大肚子滑坐在地上。 “赵老爷，我们需要一批药材，价钱任你出。” 李云芍开门见山，双手抱胸长刀夹在怀里。 “没！没有！” 赵大志第一次见这么流氓的做生意，哪次不是拜帖恭恭敬敬准备好等自己过目。如今直接闯到家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阿木沉声质问，瞬间移动到赵大志桌前，虎口大张，骨节有力的手指一把钳住赵大志脖子，滑腻的手感像是抹了一把肥油。 “有还是没有？” “有！有！有！我现在就让人准备！” 致命咽喉掌握在别人手中，赵大志面色苍白，额上的冷汗一颗一颗滴落在阿木虎口处。 李云芍勉强压下翻涌上的咳意，清清嗓子哑声道：“赵老爷，我们只是想跟你买着药材。” 说着示意阿木放开赵大志，“你放心，我们也不会惊动府里其他人。” 赵大志心中一抖，果然就听见面前人暗含威胁道：“我们买了药材就离开，这事儿也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赵大志连连点头，肥猪一样的脑袋冷汗不止。 李云芍视线飘到桌后的绣花鞋，眨眨眼提议道：“赵老爷继续？” “啊？”赵大志抖抖全身的肥肉，虚笑解释：“这是伺候我处理公事的小妾。”而后眉目一挑凶神恶煞道：“还不快回后院去！” 小妾连忙爬起来，抬头瞟了眼门口的李云芍跑出去。 “赵老爷算算吧，多少银子？” “啊？” “还是说赵老爷不要钱？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说不定咱们还会继续合作呢。” 李云芍勾唇浅笑，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意。吐出的话却让赵大志心如死灰，这样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人谁敢跟他做生意？！ “不用了，不用了，这些药材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后续的合作就不必了。赵某人胆小，害怕哪日壮士不顺心，直接一刀砍了赵某人的脖子，呵呵。” 赵大志抹一把脸上的虚汗，坐稳太师椅，总算恢复了商人精明能干的模样。 “我们也是一时心急，若是有冒犯到赵老爷的地方，还望见谅。既然已经冒犯了，银子就必不能少了。阿木，” 李云芍抬起下巴点点，阿木一袋两袋三袋...金子放在赵大志面前的长案上。 “这，，”赵大志面露难色，这一点银子自己自然看不上眼，只是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就算自己说了不要，也不能这么寒谗自己吧！ “赵老爷打开看看，若是不够，等我回去再差人送来。” 赵大志粗短的手指小心打开，金光闪闪的金锭子被钱袋子遮住耀眼的光芒。 “这，”赵大志冷汗又冒出来，后悔自己话说早了，这可不是什么白嫖的流氓，这是爆金豆的小财神爷啊！ “不够？” 李云芍不知道药材什么价，只是估摸着掏出来，若是这人真要狮子大开口，干脆直接赖账吧！ “够够够，”赵大志手里不住摩挲着金锭子，不甚清明的视线落在李云芍身上，“这位公子怎么这个时候来洺城买药材？” 李云芍一身男装，发丝略显凌乱蓬在头顶，一看便是长途跋涉到这边。 李云芍含糊其辞，转移话题：“若是赵老爷这批药材品相不错的话，以后咱们可以长期合作。” “可以，你们给钱，我来提供药材。”赵大志爽快答应。 日落西山之际，李云芍和阿木带上捆好的成车药材出了洺城。 “去，这事跟城主说一声。”赵大志看着他们打马而去，眼皮子一上一下跳得厉害。 身后跟着的管事立马离开。 城寨里前所未有的宁静，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艾草味道，沿路的草木灰铺了厚厚一层。 “快！快！快！把小齐抱过来放下！”白大夫口鼻遮住指挥着，干瘦的老头一连熬了几天若不是一股子念头支撑着，估计也躺下了。 “小奇！小奇！我的儿啊！”女人悲恸的痛哭穿透林远玖的耳膜。 “小奇娘，赶快起来，你要是也感染上，你家小奇怎么办？”孙大嫂口鼻用白布罩着，俯身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小奇娘。 “孙大嫂把她拉远点，若是再感染上，还不知道又费多少事儿！” 林远玖闭上眼睛，干涩的瞳眸得到片刻浸润，再睁开满眼的红血丝，眼下乌青一片。 “将军没有孩子自然是不懂我们这些为娘的心！”小奇娘焦急懊悔汇成尖刀刺向林远玖。 “小奇娘！”孙大嫂呵斥一声，“将军做的咱们都看在眼里，你这说的是什么！” “既然你这么担心，那你进去照顾孩子，正好还有几个感染的孩子一起照顾了。光指望白大夫，他老人家也没有这么多的精力。” 林远玖白布捂住下半张脸，露出的眸子冰冷沉色就像一把大锤砸向小奇娘。 小奇娘咬咬牙，“行！将军我进去！” 孙大嫂担心看向小奇娘，“这，这不行吧。” “没事的，我们家就我们娘俩儿，小奇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小奇娘长舒口气准备迈步进去， “等等，去找白大夫要个帕子蒙脸上。” 林远玖说罢，看了眼临时腾出来的院子转身朝着寨楼而去。 这几日连番送进去数十人，来往巡视的士兵每人都带上了防疫巾子，现在林远玖只希望李云芍能将药材早点儿弄回来。 第153章 日落长烟后寨子栖身黑暗蛰伏，唯有林远玖站在寨楼上无知觉的眺望漆黑大地。 北风咆哮而来刺穿黑暗的身躯又呼啸而过。 风棠此刻凌厉的眸子将面前的男人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军师，这里的人都没救了，为了不让疫症继续扩散，还请军师有个决断！” 男人躬身弯腰，态度诚挚，要是话语里没有胁迫的意味，风棠还真就以为这群人是真心为了寨子好！ “你们说的办法是什么？”风棠沉声问道，若是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几人真就留不得。 “俺们老家有一年也遇见疫症，当时他们直接把染上疫症的人放火烧死。不过，将军肯定不忍心这么做，军师跟将军说说，把那些得病的直接赶出去。这样至少能够保证咱们寨子里是安全的！” 男人信誓旦旦，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是多么残忍，反而仰着一张脸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极了。 “这个天把他们赶出去，是想让他们早些死？”风棠袖中手指攥得咯咯作响，身体里沉着的怒火顶得眼前发黑。 “军师为何说的这么绝情？要是他们好了，肯定还会放他们进来的。” “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挠挠头，“我们一起合计的，军师觉得怎么样？” “你们为何不去跟将军说这个法子？” “这个，”男人吭哧瘪肚，嘴巴动动半天没说出什么。 风棠冷笑一声，瞳仁里的怒气窜出来，“因为你们知道这个法子，将军非但不会接受，还会重罚你们！来找我当说客，哪来的这么大脸！自私自利！” 男人面色一沉，“军师怎么这么说，我们也是为了寨子好！” “呵，若是真为了寨子好，你们就应该和那些在雪地里趴着的姑娘一起采药去，还不是在我这里说着自以为是的好方法！” 风棠心口像是被大石头堵住了一般，眼神一黑一黑，气血上涌，翁鸣声在脑袋里撕扯。 “是不是我太好说话了？才让你们这些心中有些歪门邪道的找上来？！” 风棠长吁口气，压下心中熊熊勃发的火气硬声道：“我记得你们是原来蒋三带的那支小队里的吧？怎么，不想着救救你们之前的队长？” 男人瞬间脸色一僵，“蒋三那个心术不正的小贼死了活该！” “原来看你们同进同出，我还以为你们感情怪好。” 风棠似真似假回道，眸子划过在场的几个男人不动声色收回。 “我们也只是想了这么个办法，军师不同意就算了。我们还要去执勤，” 另一个男人扯起嘴角恭敬提醒。 “嗯，你们去吧，还耽误了正事。” 几个男人推搡着出去，待人走后，风棠一脚踹在身旁枯树干上。芙蓉面上扭曲一瞬，拢拢厚毛披风朝着寨楼走去。 这几天，这个时间段，林远玖就会在寨楼上待着。 ———— 霞光初升，一照万物。 光芒在李云芍身上变成耀眼盔甲，踏马而归。 村子里久违又躁动起来，成车的药材进寨子，给所有人都带来希望。 “云芍！”宋轻言像一只热情的大狗狗直接扑过去，“你总算回来了！” 李云芍身形不稳没挡住冲击，顺着宋轻言的力道直直倒在地上。 苍白的面色，干裂起皮的唇瓣，全身冒火的烫度。 “云芍？云芍？”宋轻言反应过来立马把人抱到屋里大喊：“林远玖，你个挨千刀的！快把白大夫找过来！” 片刻后， 白大夫被小林连拉带拖，急赤白脸进了门。 “老朽这副身子骨早晚得散架！” “白大夫，云芍姐都快烧成傻子了，您就赶快吧。不然宋轻言会把咱们都拆骨吃了。” 小林回想起宋轻言怒火满满的尖叫声，还有毫无求生欲的怒骂身子抖三抖。 “她不会是感，”白大夫昏昏的眼眸斜瞟小林小声推测。 小林一把捂住白大夫的嘴，“白大夫，可不敢胡说！您还是先看看去。” “臭小子！把你手撒开，一股子臭味！”白大夫费劲吧啦把嘴上的大手掰扯开。 小林嘿嘿一笑，“上茅房，一时没注意。” 白大夫哼一声，推门进去。 床上的人一眼看过去满面通红，额间的头发濡湿躺在被子里。 宋轻言回头，起身让开位置哑声道：“白大夫给看看。” 白大夫捞出裹在被子里的手腕，斜眼看看一脸紧张的宋轻言，“生了病还裹这么严实，汗散不出去。” “大夫。云芍怎么样了，怎么会发热还昏过去？她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是受伤了吗？” 宋轻言寸步不离看在床边，问题一个接一个吵得白大夫脑子疼。 “行了！这么会猜，要不然你来看？”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白大夫收回手沉思又放回去，表情有些凝重。 “是感染了吗？” “没有，” 几人松口气， “情况不太好，” “嗯？”几人倒抽口凉气，“怎么说？” “寒火不均，过度劳累，身子撑不住才起了场高热，好好养着吧。平日里多弄点好东西，一个二个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等到年纪大了，有你们受罪的时候！” 白大夫说着目光停在门口的两个女子身上高声道：“听到没有？” “嗯嗯，”林远玖笑眯眯，也不知道真听到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小子把笔拿过来，我开个方子。你去我屋里抓药，熬给她喝，先让她睡着吧。” 白大夫交代完，起身提着药箱要走。 “白大夫，药材都弄回来了。您看着配，还有什么缺的跟我说，我再让人去弄。” “知道了，寨子里的蛀虫能清就清了吧，天天在我那碍眼，烦人得很。” “行。” 林远玖圆眸半弯，欣然应允。 小林接过白大夫手里的药箱将人送回去。 “我可以进去了吗？”小崽眼巴巴在门口待半天，两个人一左一右如同门神一样将人挡在外面。 “可以啊，叫我一声娘，我就放你进去。”林远玖随口打趣，也不指望这个别扭的小崽子真开口。 “娘。” “啥？什么东西？” 林远玖愣一瞬，小崽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经钻进去。 风棠唇角漾起轻笑，瞳眸中倒映着红红的小小的耳朵。 “风棠，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远玖喃喃自语，抬头看看天，又望望屋里已经爬上床的小崽。 “我听错了？” 第154章 风棠笑而不语。 李云芍一睡睡了三天，期间她带回来的药被白大夫妙手巧施诊治，感染的寨民渐渐好转。 日光正盛，光线刺穿透白的窗户直射出明亮。 床上躺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眉心轻蹙下沉重的眼皮缓缓抬起，光线跳跃刺入瞳仁，眼尾滑下清泪。 李云芍看着眼前的场景，竟生出些许恍惚。 “娘？” 李云芍转头，捧着碗的小崽小心翼翼迈步进来。 李云芍连忙起身，一阵头昏目眩，双腿发软。 “你，咳咳，自己一个人？” “娘，我去叫宋宋！”小崽把碗一放，转身就跑。 不一会儿， 床前围满了人，目光灼灼看得人发慌。 “你可算是醒了，如果不是白大夫天天来看，还说没事儿。我还想着去凉中掳来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再给你看看。” 林远玖真切望着床上的人，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我没事儿。” 李云芍此话一出，扶着她的宋轻言眼珠子一瞪，气急败坏道：“还说没事？没事能睡三天？没事能发热？没事能不停出冷汗？没事现在脸色能这么白？” 连串的质问让众人沉默，李云芍哑口无言。以前就知道宋轻言那张嘴能不停叭叭，现在才真正见识到他的威力。 宋轻言气得心口疼，一时口不择言起来。 “我也是担心你，虽说你是一个习武之人，但也不能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啊！” 众人跟着点头，李云芍理亏任由宋轻言数落。 其他人推搡着悄悄出了门。 “你别生气。”李云芍抬头哑声道，惨白的脸上毫无气血，浅褐色瞳眸不经意间流出脆弱神色。 “李云芍，你是不是想让我年纪轻轻就当鳏夫！” “没有。” “以后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不许拒绝！”宋轻言弯弯的眉毛下怒目圆睁像极了炸毛的兔子，毫无威胁，只想让人挼。 李云芍手随心动，一把将人拖到床上，手脚并用裹住，只剩脑袋留在外面。 “你想做什么？我跟你说，你还没好，不可以！”宋轻严厉言辞断断出口，挣扎力道却越来越小，也不知道是力气耗尽还是半推半就。 “云芍？啊呀，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门口的林远玖手指缝巨大，露出灵动的眼眸，嘴里说着继续，却寸步不移。 李云芍坐直身子，“小姐有什么事？” “啧，你们继续，我真的不急。” 宋轻言窝在床上咬牙切齿，“不急还不走！” 林远玖嘿嘿一笑，转身还不忘再次叮嘱，“我不急。不急。年轻人啊，精力就是好，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崽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话音婉转中带着打趣，长着翅膀飞向整个院子。 日薄西山，最后一丝光亮湮没在天地之际。 “艹他奶奶的，这都是什么破任务！凭啥他们都能在屋里睡大觉！只有我们在这儿挖坑，直接一把火烧了，哪有这么多事！” 男人骂骂咧咧，手里的铁锨不沾半点儿泥土。 “快干吧，你还看不出来吗，肯定是军事告状了。”另一个男人笃定。 “呵，果然是女人就是没用！法子都有了，优柔寡断，怕这怕那！不分是非还把我们弄来挖坟！真是晦气！ 该死的蒋三，死也不死远点儿，还回来做什么！” 抱怨一声接一声，愤恨挤压在胸口又因为林远玖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而愈积愈深。 几人吭哧吭哧挖了半天，第二天却发现和蒋三躺在一起。 “啊！！！！” 惊叫激起枯枝上停留的鸟雀，转眼慌忙振翅高飞。 “啊~~~”推门进来的人则是吓得转身就跑。 其中一个男人心里直突突，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将军，他们把蒋三挪回屋了！是想把我们都害死啊！” 林云芍和其他人都站在门口，不靠近一步。 寨里其他人对着屋子指指点点。 “这几个人不安好心！” “可不就是，好不容易咱们寨子的疫症能控制住，将军让他们挖个坑，还把死人拉家里！” “蒋三之前可是他们队长，兴许是想再见他在最后一面？” “蛇鼠一窝的坏东西！估计是又想着什么损招呢！” 林远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扬声道：“你们几个为何要把蒋三弄到你们屋里？” “将军！”瘫在地上的男人连忙爬过去，林远玖带着其他人又向后退，大声喝道：“不要过来！” “将军，我们是冤枉的，将军！我也不知道蒋三怎么会在这里啊？！” “难不成还能是其他人闯进你们房间，把死人撂进去？” “将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把白大夫叫过来，给我们把脉，在给我们草药！” 昨晚吐槽最厉害的男人面色惨白疾声厉色对着林远玖狂吼。 “白大夫进山去了吧？”林远玖身后的寨民犹豫道，“我今天看见白大夫背着背篓往山里走。” “那，那怎么办？！”屋里的几个男人面如死灰，“将军，你快找他回来给我们看看。若是我们感染给其他人，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男人这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分析，生怕慢一步自己就一命呜呼。 “难得你们还为寨子里的人考虑。”林远玖勾起唇角，眉眼弯弯善解人意道：“白大夫进山，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既然你们也不想拖累村子，那就自己出寨待几天。等好了，再回来。” “什么？！”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不懂怎么会弄成这种局面。 “这不是你们出的主意？让感染的寨民都出寨子，保证剩下人的安全。” 林远玖唇瓣微动，吐口而出的话让身后的寨民顿时愤恨，胸膛烧起滔天怒火。 “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嗯，你问他们几个，他们可是为了寨子的安全掏心掏肺，几个人主动去找军师献计。” 几个男人至今才真正惊慌起来，跪地求救：“求将军救救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寨子好呀！” 众人冷哼，人群中传来一声“赶出去！” 随后齐声震喊：“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 “你们看，这么多人都同意，说明你们这个方法非常好。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出寨子？” 林远玖依旧嘴角勾起浅笑，爽快的声音在几个男人耳中成了催命符。 “将军！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若是把我们赶出去，我们只有等死的份儿啊！” 第155章 鞭子不抽到谁身上，谁就永远不知道疼。林远玖面露讥讽。 “你们若是不想出寨子也行，那就将这个屋子连同你们和蒋三一起烧了吧。正好圆了你们的兄弟情谊。我记得是你们谁说得，疫症还是得用火烧才能除干净。” “没有！没有！将军，不是我说的！都是他说的！” 其他人立刻指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慌不择路告状，“都是他！是他出的点子！是他跟我们说的！都是他的主意！” 几个男人开始互相推诿，却没一个人收拾东西。 “孙开林，既然他们不愿意走，直接锁门。”林远玖探头看着宽大的院子惋惜：“就是可惜这么大的院子。” “将军不用觉得可惜，等开了春，咱们在翻新修修又能住人了。”孙开林嘿嘿一笑挠挠头。 几个男人见林远玖真的不愿意放过自己，惶惶张张站起来就往外面冲。 对于他们这几个疫症携带者来说当然是有多远闪多远。 几个男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突出重围。 林远玖手掌一挥，门口顿时出现携带弓箭的士兵，箭指头颅。 “林远玖，好歹我们也跟着你混了这么久。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男人一脸怒色质问，再也不遮掩心中的情绪，眼中闪烁着癫狂，直接冲着林远玖直射过去。 “呵，你们是什么样的货色大家都看在眼里。当初的事情，我不想再提。现在我也只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林远玖身子轻巧一闪，躲开撞过来的男人。 其他男人眼色极活，碰不到林远玖转而将目标对准普通寨民，打算拼个你死我活。 林远玖快他们一步，眯着圆眸眸中顿现狠厉，抓起地上的石子用力向几人掷去。 尖利的石子准确砸在几个男人腿脚上，下一秒直直跪在原地，抱腿哀嚎。 “找死！” 林远玖怒喝一声，孙开林带着装备齐全的士兵将几人按下带走。 林远玖忍下心中情绪，第一次后悔自己心慈手软，直接杀他们一了百了，哪里还要费这么多话！ 寨子里的渣滓被清理出去，林远珏开始盘算着商队路线。 还没到正月十五，林远玖就将小林连同商队一起赶出去，顺带捎上淮王之女。美其名曰趁早锻炼，早日独当一面。 寨子里平静无波，天气渐暖，土地蒙上新绿。 寨子里的人开始了新的一年春耕。林远珏跟着寨民们一起前往耕种的田地。 靠近山体的地方能耕种利用的地方更是少的可怜。地表一层薄薄的泥土勉强够庄稼扎根，更不要提如何能收获更多的粮食。 寨民们还是兴致勃勃，满脸兴奋计划着如何更加合理安排这块地方。 日中，暖阳清风绕过泛着绿意的山林。 林远珏对着舆图怔怔出神。 “怎么了？”宋轻言探头看过来，这块舆图看一个时辰了。 “阿姐！” 林远珏神色怔怔，“我想要这块地方！”手指着整个凉州最富庶的地方。 林远玖到嘴的汤水喷洒出来，连忙抬手抻着袖子擦擦，又把溅到小崽脸上的擦干净，怒瞪面前这个坑姐的弟弟：“我是人，不是大罗神仙！你姐我几斤几两你不知道么？！” “商队是能够带来流动的钱财，可是没有自己的粮袋子，阿姐以后想做更多事情就会被掣肘！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土匪，到处抢？” 林远玖望着不知死活的傻弟弟，一巴掌重重拍在看起来聪明的脑壳上。 “我现在要什么没什么，我拿什么跟人斗？！” “我回凉中。” “什么？！” 在座的几个人都被林远珏这话惊住。 “不行，”林老头第一反对，“不可以！” “祖父，难道我们要一辈子憋屈的活着？”林远珏手掌握成拳，额角青筋暴起。 “你受什么刺激了？”林远玖好奇问，怎么出去半天这么愤世嫉俗。 “阿姐就这么相信严靖羽？凉中这么大的地方，还是得自己人去才能获取最真实可靠的消息不是吗？” 林远珏捏住自己阿姐的七寸，出口的话果然让林远玖十分意动。 “不行，凉中那群人哪个不认识你？你这样贸贸然行动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林老头不能忍受孙子离自己而去，更怕他遇见什么危险，到时候真的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阿珏考虑好了？”李云芍沉声，面色凝重。 “嗯。” “那你打算怎么混进江城？” “这个我自有办法，只需要从林家军里抽几个得力的跟着我。” 李云芍颔首，“我去安排。” 林老头唉声叹气，胡子下干瘪的嘴唇不停蠕动，半晌也没说出什么。 夜的幕布拉开时，林远珏一行人坐上马车出了寨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欸~我阿弟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只是他这一走，我还怪舍不得。” 林远玖唏嘘，手指蠢蠢欲动，“看来咱们也得行动起来，不然拖了阿弟的后腿会被他骂死的。” “你打算先从哪里下手？”李云芍问个清楚，做好准备。 “哪里呢？”林远玖托着下巴思索，手指头戳戳舆图上的某个点弯弯瞳眸，“云芍啊，咱姊妹俩挑战不可能吧。” “怎么说？” “我想想，还是这块地方拿下对我们好处最多。” “这块地方拿下，意味着你要加防兵力看着那群胡人。还要时刻警惕着来自南边的试探。一个不留神儿便是万丈深渊。如今相安无事，只不过是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这种太平能维持多长时间？” “不不不，我不打算强取豪夺，我又不傻。” “里应外合？”李云芍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嗯哼，这就要拜托你们夫妻俩了。”林远玖眨眨眼，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什么身份？” “你挑，商人，平民百姓都行。” “商人吧，把寨子里之前小林运回来的东西都带上。和人打交道哪里都要钱。” “行！”林远玖肉疼，“我得再给我家崽挑几样成色好的放起来，我的珠宝商人。” 林远珏打趣，起身直奔库房。 李云芍则转身回屋，和宋轻言说一声。 “什么时候走？” 宋轻言开始收拾衣物，配合的很积极。 “这些都不带，我们重新换身行头。”李云芍定定看着行动颇有些跃跃欲试的人，心里不觉泛起嘀咕，就这么高兴？ 第156章 “咱们直接从寨子出发去晋城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啊。” 宋轻言疑惑停下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 “先绕去凉中，从凉中走。” ———— 次日一早，二人带着成车的珠宝，七八个人向北而去。 路上绒黄泛青的草芽嫩尖尖见风长，由青见绿软塌塌贴在地面，绿茸茸的枝丫渐渐茂盛。 “云芍，这里可真大！” 宋轻言坐在车里掀起车帘一角抬眼望去，高大青石城墙，红木城门前护城河汹涌，丰水期的凉河水势澎湃。 而城门前的护城河则是从百里开外的凉河开凿出的河流，凉城三面被这条河流围绕。 不但供给着城中百姓的用水，还成为凉城抵御外来的屏障。 平日里凉城城门大开，长长的桥板如同几根巨大的筷子用铁链相连平铺在护城河上。 城门两旁重甲士兵检查着来往行人的户籍证明。 钱进宝下车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门口检查的士兵。 那士兵仔细打量着手中的东西，新奇向宋轻言身后看，满满数量大车木头箱子，然后按历询问： “你们是从锦城过来的？” “是。”宋轻言掀开车帘子点头，一身薄绿蚕衣上金线交织成片片竹叶，虽是金子却难掩清雅。整个人一看就是个家境丰荣的小公子。 士兵抬手提醒道：“进去吧。凉城夜间宵禁。” 钱进宝颔首，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排成列队走在凉城大街上，行人虽多，看见车来也及时避让。 “云芍娘，不，小姐，这可真热闹！”钱进宝驾车在前头领路。 “找个客栈，我们休息一晚。”李云芍清冷的声音从车里飘出来。 “得嘞。” 马车里 “云芍，” 李云芍抬眼看去，乌发简单几个发簪挽成髻，略使薄粉便显得整个人气色极好。 宋轻言嘿嘿一笑，“我忘了，应该叫娘子。” “想问什么？” “咱们为什么要从凉城过一次啊？难道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宋轻言猜测。 “难道你想拉着空箱子去晋城？” “娘子的意思是？”宋轻言嘴里细细品味娘子这两个字，时不时发出一阵傻笑。 “别笑了，傻气。”李云芍无奈。 “我高兴啊，从来没有跟你一起出去过。”宋轻言上扬的嘴角压不住，伸手便将李云芍揽在怀里，喃喃自语道：“这可是个好机会。” “小姐，咱们到了。” 钱进宝停下马车示意。 二人下车时，钱进宝也想跟上去，却被出来牵马的小二叫住。 “这位客官，把马匹给我便好。” 身后的大汉招呼一声，“进宝，来把箱子运进去。” “哦哦，”钱进宝反应过来。 等到所有事情都安排到位，宋轻言已经牵着李云芍上楼了。 宋轻言就直躺在床上，舒缓道：“还是有钱好啊，什么事情都有人安排好。”第一次过上这样的生活，一时感慨不已。 李云芍端坐在圆木凳子上，温热的茶水萦绕出淡淡茶香。 “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咱们出去一趟。” “好啊好啊，”宋轻言迫不及待想要领略凉城风光。 “凉城没有锦城繁华，但也可以逛一逛。”李云芍不忍心打破宋轻言幻想。 “嗯嗯，”宋轻言乖乖点头，“都听你的。” 床上来回打滚，宋轻言头顶细软的短发支棱起来，脑袋像是一个蓬蓬的蒲公英。无辜的猫瞳直撞进李云芍心里不停撒欢。 “小姐？”门外敲门。 李云芍起身开门，瘦高精干的男人笔直站在门口，“林季，都准备好了？” “是。” 凉城城北角 荒凉破败的宅子，青绿杂草生的茂密，紧闭的漆黑大门紧闭。门上悬下丝丝白色飘带，暖意春风拂过也陡生出几分寒意。 宋轻言忍不住打个寒颤，“娘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姑爷，这不就是个宅子吗？就这么吓人？”钱进宝呵呵，这人胆子也忒小了。 “你胆子大，你去敲门。”宋轻言耸耸肩站直，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没什么男子汉气概。 “我敲就我敲。” 钱进宝人虎胆子大，大门敲得啪啪作响。 突然风声渐盛，院子中竟传来呜呜咽咽的呼声。 “啊！！！关大哥！有鬼啊！” 关青山怀里瞬间扒上个高大的小伙子，钱进宝毛茸茸的脑袋往人家怀里挤了又挤。 “这就是你的胆子大？”宋轻言不屑轻嗤。 身后的林季环视四周，一个助跑踩着发灰的墙壁翻墙进入。 “好俊的功夫！”关青山眼前一亮，伸手将怀里的钱进宝扒拉开调侃道：“进宝啊，我可是有媳妇的人，你这样，让你嫂子看见了，她会吃醋的。” 钱进宝一时有些尴尬，默默站在关青山身后。 顷刻，大门从里边打开。 “小姐。”季青眼神向里示意。 李云芍迈步进去，内里一样的破败不堪，到处沉积的灰尘蛛网蔓延。 明明外面阳光灿烂，进了院子却忍不住让人直打哆嗦。 “这是什么鬼地方？！”钱进宝紧紧跟在几人身后。 李云芍停在堂前，脚步微顿，然后径直向着宅子后院走去。 “娘子？”宋轻言跟上。 李云芍带着人从庭前跑到堂后，直到听见细细碎碎的声响才停下。 “快干！快点儿！这么多东西怎么卖出去？！” “卖不出去，你们都得饿死！” “快！” 急切的催促夹杂着声声入耳的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落入几人耳中。 “娘子，这是什么地方啊？” “咱们到了，”李云芍重咳一声，“有货吗？” “谁？”屋内戾喝。 “我想要十箱货。”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跑出一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人。 深色粗布衣上补丁摞补丁，抬头一瞬间。几人以为自己看见了鬼。 “是你！你回来了！”那人激动跑过来，又站停在李云芍面前打量，似乎是想一眼一眼将她从心里描摹出来。 “我要货。”李云芍强调一遍。 “要货？”那人眼窝两颊凹陷，就像是在骷髅头上蒙一层人皮，眼珠子间或一轮，“这些都是假货，你要来做什么？” “要的就是假货，你有多少？” “等等，我去看看。”那人又风一般腾腾腾跑回去。 宋轻言面色复杂，张张嘴干巴巴问道：“娘子，你怎么认识他的？” “是啊，他怎么长得像鬼一样？”钱进宝缩在最后小声嘀咕。 第157章 “说来话长，林季，一会儿你就和他们一起把东西带出去。” 李云芍吩咐过后，脚步却沿着那人刚走的方向进去。 通天火光的地下，各式各样精美的珠宝瓷器被随意堆放在一旁，成箱成箱的金银堆积成小山。 出了李云芍，其他人都忍不住惊得张大嘴巴。 “这，这也太奢侈了吧！” 钱进宝控制不住摸摸架子上的华丽珠宝，“乖乖嘞，今天我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这里是？” 宋轻言眉头皱起巡视着被塞得满满的这间透亮甚至可以说是燥热的空间。 “你们怎么下来了？”那人回来拧眉质问。 “这些东西要干净一些。” 李云芍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只是指着地上生灰的珠宝道。 “那些都是残次品，不好，我再重新给你做。” “没关系，反正也是糊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 李云芍身后几人突然觉得有些脸疼。 “那行吧，我可以给你算便宜一些。”那人眼珠子不甚灵活的转转。 “嗯，”李云芍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可以先在你这儿寄放？明日再来带走。” “行。都行。” 那人皱皱骷髅似的脸颊，眼睛却亮晶晶：“你来这里能待几天？” “明日就走。” “哦。”那人忽而垂下蓬草一样的脑袋，整个人活似一只可怜的狗崽子。 “你别下手太重。”李云芍抿抿唇，视线落在垂头丧气的人身上。 “没有，没有，”那人连连摆手否认，语气中带着些惊慌，生怕晚一步就让李云芍误会，“我，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我没有真用鞭子抽他们。” 两个人之间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宋轻言很讨厌这种感觉，一种将他和李云芍隔离开来的感觉。 眼前这如同骷髅一样的人一定是之前李云芍认识的，而对于李云芍之前的事情，宋轻言知之甚少。 “娘子，我们可以走了。” 宋轻言扯扯李云芍衣袖提醒。 “娘子？”那人呆愣一瞬，缓慢抬头注视着李云芍问道：“你成亲了？” 宋轻言上前一步，“对，年前成的亲，当时没听云芍提起你，所以也没通知你。” 明晃晃的敌意，李云芍反应过来不觉好笑。 “哦，我离得远。”那人并不在意，“那这些东西都送给你吧，就当是我给你添的嫁妆。” 宋轻言闻言，气憋在心里出不来，“不需要你添嫁妆。” “我和她说话，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找的这个夫君不怎么大气。”那人眉心轻蹙，眯起眼睛扫一眼，“你不会是上他脸了吧？” 无形的小飞刀噗嗤噗嗤扎进宋轻言心里，身后其他人捂嘴偷笑。 “没有，”李云芍面色平静，“他很好。钱还是要给我，不然你们就吃不上饭了。他们还要挨打。” “我没有打他们！我那是吓唬他们！”那人猛得扬声，尖厉的声音吓得人一激灵。 “知道了。”李云芍转身拉着宋轻言出去。 身后多了一道轻巧的脚步声。 “等等，你来凉城做什么？” “路过。” 李云芍走后，暖风吹过，“哦”消失在风中。 ———— “你和她什么关系？” 宋轻言一路忍着没问，越想越气，耷眉丧眼得显得整个人可怜极了。 “之前认识。” “我知道！我想知道，”宋轻言一屁股坐在李云芍身边，伸手夺过李云芍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云芍嘴角动动，突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我知道你以前是见过的大世面是我不能想的，可是锦城的玉娘，现在又来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人！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多说！” 宋轻言越说越气，鼓起腮帮子眼巴巴望着李云芍。 “别污蔑我，玉娘的事情没跟你说？”李云芍抬手戳开逐渐靠近的脑袋瓜子。 “你就敷衍我！”宋轻言哼一声，扭脸闹起别扭。 “她不是男人。”李云芍轻叹一声，宋轻言没回头但耳朵已经悄悄竖起等着下文。 “又是女人，你怎么这么招女人喜欢！”酸溜溜的言语，宋轻言只能瓮声瓮气低喃。 “你还听不听？” “听！” 宋轻言才不逞一时之气，既然都给台阶，自己自然是要飞跑下来。 “我是被李铁牛他们卖走的你还记不记得？” 宋轻言点头。 李云芍垂下眼皮，记忆太过久远，现在想来却幕幕清晰浮现在眼前。 “我曾经被几经翻转卖到这里，那是她还没有这么瘦，带着金项圈锦衣玉食。” “你记得可真清楚。”宋轻言喃喃道，本来听到李云芍被卖到这里心里一阵抽痛，只不过这记性未免也太好了吧。 “你还听不听？”李云芍叹气。 宋轻言立刻坐的端正，目光炯炯盯着面前的人。 “我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她是自我爹娘去世后第一个让我吃了顿饱饭的人。只是稍稍不顺她意便是几个鞭子下去。 后来我趁着她们家出了事儿便逃跑了。” 李云芍顿了顿，抬眼眸中映着一双心疼的瞳仁轻笑。 “这就心疼我了？” “嗯，我只恨怎么不早点儿认识你！不然，” “不然什么，你若是早点认识我，就是两个小可怜一起受苦，更惨！” “哼！那我也心疼你！”宋轻言怒哼一声，反应过来，“不对啊，她都这么对你，你们俩今天还这么亲热？” “什么亲热？”李云芍斜眼看看藏着醋意小心思的某人接着道：“后来我一路行乞到了江城，遇见小姐，才过上好日子。 有一次我们途经这里，机缘巧合下又回到了那座宅子。这座宅子易了主，她也成了半死不活的现在这副模样。曾经高高在上的小姐变成了阶下囚，每日干活动辄便是一顿毒打。 我便顺手救了她。” “就这？”宋轻言不满，“云芍，你又敷衍我！” “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是卖假货的，她怎么会做假货？” 宋轻言机敏揪住最重要的地方补充道：“我才不信她能改邪归正！” 一个娇纵的大小姐受了大的罪也没能改掉挥鞭子抽人的习惯，可见云芍还是把她美化了。 “她家以前就是卖假货的，她爹被暗算陷害后，她亲叔叔趁机霸占了她家的产业。如若她叔叔不是企图她家的方子，她早就被一起灭口了。” “哦，那还怪可怜的。”宋轻言在李云芍三言两语的话中也能想象出那人在落魄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第158章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李云芍沉思片刻，头脑中突然萦绕层不真切的纱，是啊，她叫什么呢？ 幼时张扬明媚，少时受尽坎坷，自己见证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宋轻言舒心了，拧起的眉心松下来，吭吭道：“反正我们也不跟她多待，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李云芍颔首。 晨光熹微之际，一行人离开客栈向城北驶去。 等到李云芍等人来到相约地点时，那人站在成箱的东西前仰首眺望。 “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儿。” 林季率人将箱子替换装车，那人瞪着大大的眼睛数着一箱一箱的东西。 片刻后 “你给我八百两就好了。” 李云芍抬手，宋轻言摸出钱袋掏出银票。 那人却一脸诧异，“你把钱给男人管？男人就没什么好东西，小心他把你的钱全都卷跑。” “我不会！”宋轻言手里拿得银票又收回去，这人怎么说话这么欠！ “你看，他都当着你的面不听你的话，你要鞭子吗？我可以借给你抽他一顿。男人嘛，打打就老实了。” 那人信誓旦旦，听着这话的人顿时皮肉一紧，不自觉加快手中的动作。 “你再说就找不到婆家了。”李云芍轻笑一声调侃道，“鞭子收起来，多吃些饭。我记得你好像比我还大些。” 那人撇撇嘴，“我才不稀罕，等我想成亲，我就去抢一个回来。” 张扬跋扈的言辞配上不服气的言语，小小骷髅一样的容貌倒显出几分稚气。 “银子收好，我们要走了。” “嗯。”那人不多说什么，点头转身揣着银子回去。 “这都是什么人啊！娘子以后少跟她掺和。”宋轻言把李云芍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扶着她上马车。 等到马车走远，早已回去的女子挥挥手，身后跑出一群小孩儿抬起替换下来的空箱子往回走。 只剩下女子怔怔望着向北而去的车队。 “阿姐，咱们回去吧。”走在末尾的小孩儿提醒。 女子耷拉下眼皮，鼓起的眼珠子转转和小孩儿一起回去。 葱葱绿意散去，平缓的原野上青草肆无忌惮疯长。 “小姐，前边就到晋城。”钱进宝略显激动的声音随风掀进车里。 “东西准备好，咱们是从锦城来的珠宝瓷器商人。不要说漏了嘴。” 李云芍抬眸，声音透亮。 “是。我这就跟他们说一声。”钱进宝停车传话。 车队沿途休整，路上一水儿途经晋城的商队。 李云芍他们不动声色的混了进去，跟在其他商队车后进了城。 晋城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街上虽人来人往，但大多数的行人都是惊慌快速走在路上，生怕一个不注意惹得城中胡人不高兴，到时就不是一顿打能解决的。 宋轻言透过风吹时飘起的车帘子向外看去，路上少有摊贩，周遭看起来也是杂乱不堪。整个城镇显得破败不堪。 “小姐，前边路被堵住了。”钱进宝收紧缰绳抬头望着街上的情况。 “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起来好像是有人在闹事。”钱进宝挠挠脑袋，“哦吼，这一鞭子下去估计得毁容。” “什么？”宋轻言掀开车门帘子，抬眼看去。 不远处一个女子正坐在马上扬手挥鞭朝着地上躺着的人脸上舞去。 “啧，怎么又是会使鞭子的女人？鞭子是这边女人的标配？” 宋轻言只觉得那鞭子抽下去可疼了，放下帘子又缩回车里。 “夫君，你不去见义勇为，帮一把？”李云芍也放下车窗帘子轻声道。 “啊？”宋轻言不明所以，“你想让我去帮？” 宋轻言突然灵光一闪，皱巴着俊脸难言道：“不会是又碰到你认识的人了吧？” “夫君去吧。”李云芍抬眸含笑看着宋轻言。 宋轻言心中小花飘飘悠悠撒下来，恍惚间觉得自己使命重大，挺起胸膛下了车。 “住手！” 一声呵斥出口，宋轻言挺直身板直直盯着还想继续挥鞭揍人的女子。 “嗤！什么人，不想活了是吧！”马上的女子操着一口北胡话低垂眼眸，眸中看蝼蚁一般的神色在看清宋轻言长相的瞬间变了。 “你是谁？”拗口的汉话出口，“你从哪里来？” 宋轻言听着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你这样当街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马上女子收回马鞭，手指绕上发间垂下的小辫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宋轻言。 “在晋城，我就是王法。”女子语调怪异，眸中是对宋轻言的虎视眈眈。“他自己撞上来的，挡了我路，自然是要挨打！” 宋轻言被女子盯上的感觉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视线不自觉瞥向不远处的马车，可不能让云芍失望。 挺起身板教训，“你这个胡女，不通礼仪教化！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我今日一定好好教训你！” 女子愣怔，立体的脸上出现迷茫的表情，“你在说什么？你要跟我回家吗？” 宋轻言口水倒流呛进气管，忍不住巨咳，手指着女子颤巍道：“不知羞耻！不知廉耻！” 女子再听不懂，也意识到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在骂自己。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女子好整以暇盯着宋轻言开口问道。 “我管你是谁，反正你不能当街打人，还把路给堵了！” 宋轻言斜眼瞟了眼马上的女子，心中只觉得这女子蠢笨的很，嚣张跋扈一无是处。 “我看上你了，你做我男人吧。”女子看上宋轻言俊俏的面庞，摸摸下巴继续说道：“我家里还没有你这样的男人呢。” 宋轻言无言以对，地上躺着的人早就趁人不注意跑走，只剩下他俩还在路中间对峙。 “想都别想！我已经成亲了！我有妻子！”宋轻言一字一顿，眸中满是鄙夷。 “我可以给你妻子钱，把你买过来。”女子好声好气用了买，早知道她家里的男人都是抢回来的，也有不听话的，打一顿就是了。 “你放屁！”宋轻言气得跳脚，语速越来越快，“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娘子就在后边，你赶紧让开！我们要过去！” 在女子眼前就是宋轻言咕叽咕叽一大堆，啥也没听懂，但是随着宋轻言手指得方向看去，确实街上堵了不少马车。 女人也不多言，俯身捞起站着的宋轻言横放在马上哈哈一笑，“跟我回家吧！” 第159章 “啊！！！”一声急促尖叫凌空而响。 钱进宝坐在马车上傻眼了，“小，小姐，姑爷被掳走了！” “跟上去。”李云芍放下帘子，车外的林季则带着车队就近找了家客栈。 钱进宝缰绳松开，鞭子落在马屁股上，“驾！” 飞驰的骏马上一女子夹着一横躺向下的男人，其后是一辆紧随其后的马车。 街上的行人立马让出路来，不敢耽误片刻工夫。 马上的宋轻言肚子抵在马鞍上，倒垂的脑袋两眼昏花，一阵阵呕意翻涌上来。 “吁~”一声，女子下马，正想将宋轻言拎下马就听见一清亮女声响起： “等等！” 车马停下，李云芍从车上下来，款款走到女子身边。抬眼便是晋城城主府，眼中闪过暗芒，看来自己没有猜错。 “娘，娘子，快救救我！”马上的宋轻言小脸煞白，听见李云芍的声音又好像活过来一样，气息奄奄求救道。 钱进宝这次极有眼色，快人一步将宋轻言扶下马。 女子抬眸打量面前的女人，皱眉问道：“你就是他妻子？” “是，不知这位姑娘大庭广众之下掳走我夫君是所为何事？”李云芍唇瓣微张，嘟噜嘟噜一串北胡语倾口而出。 女子诧异，“你会北胡话？” “经商在外，自然是要学的。”李云芍低眉顺眼语气平和，似乎也不是太在意自己夫君。 女子横眉扬起，看不上眼前这个瘦弱又温顺的女人，笃定自己就算将男人抢走，面前的这个女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索性大声道：“我看上他了！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了。” “你说什么？”李云芍眨眨眼，第一次听见这么理直气壮的抢人。 “我说他是我的男人了，你赶紧走吧！不然我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好说话的！” 女子不耐烦重复一遍，横眉竖眼握着鞭子的手紧了又紧。 “哼，这是我夫君，”李云芍冷笑一声，面上的温顺掀开露出锋芒来，“你要是真这么缺男人，怎么不把你的兄弟收入囊中，毕竟这不是你们北胡人经常做的事情？” 女子大怒，“你说什么！找死！”言罢手中的鞭子直冲李云芍面门而去。 李云芍竖身灵活一闪，转眼间已经来到女子身边，手掌巧妙捏住女子手腕微微用力，清脆的骨头咯嘣声响起，女子手中的鞭子落地。 “姑娘威胁错人了，我的只能是我的，断没有送人的道理，更何况是明目张胆的抢夺？” 李云芍风轻云淡，襦裙下的长腿曲膝使劲，女子直直跪在地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让我阿爹杀了你！”女子膝盖传来的痛意直达天灵盖，却依然叫嚣着如何收拾别人。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阿爹来之前，我只要动动手指你就得死！” 李云芍眸中掠过幽冷，话语如同刀子一般割在女子身上。 一旁的钱进宝默默后退到宋轻言身后，不加掩饰杀气的李云芍太可怕了。 反倒是宋轻言一脸崇拜，眼中闪着小星星，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女子垂头，似乎是放弃了挣扎，“你放开我，我就不和你计较。” 李云芍抬手，女子失去支撑的力道瘫坐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 女子抬眸望着两个人坐上马车，轻盈的罗群随风飘摆，裙摆上的金线在晚霞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李云芍没有回应，马车离去。女子勉强支撑着身子咬牙切齿。 “娘子，北胡女人都是这么猖狂无礼，怎么跟个野人一样？”宋轻言眉头紧锁，提起刚才的糟心事眼中尽是厌烦。 “这是他们那边的习俗，碰见自己喜欢的直接掳走。夫君今日受苦了。” 李云芍目光定定落在宋轻言脸上客气打趣。 “嗯，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害怕极了，不过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的。”宋轻言压下心中不解，顺着李云芍的话委屈撒娇。边说边靠上李云芍瘦削的肩头，双臂展开交织将人搂在怀里。 车外的钱进宝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心中暗暗唾弃，真不像个男人！ 李云芍浅笑，摸摸颈窝里的脑袋，“今日任务完成的不错，可多亏了我夫君这张人见人爱的脸蛋。” “你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宋轻言立马直起身子问道。 “嗯，北胡将领阿泰木的女儿，阿泰木也是晋城现在的看守人。” 李云芍解释。 宋轻言撇撇嘴不满问：“你怎么不跟我早点儿说？说清楚我还能更好的配合你！” “我忘了，当时也是事发突然，我还想着怎么能和阿泰木扯上关系。现如今得罪了他女儿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以后啥事提前跟我说，你有什么计划都要说！”宋轻言嘟嘟囔囔，脑袋蹭着肩颈处。 “行，以后事无巨细都说给你听。”李云芍沉声安慰道，“就是不知道夫君的魅力大不大？能不能将刚才那女子勾引来。” 宋轻言长睫低垂，眸中是李云芍带着翠绿耳坠的白净耳垂，张嘴轻咬呜哝道：“什么勾引！才不是勾引！” 李云芍倒吸口凉气，抬手轻拍不老实的宋轻言手背。 宋轻言嗯叽一声，唇瓣向下一点一点在脖颈轻嗅活像一只大狗。 “最迟明天，”李云芍叹口气任由宋轻言动作，“到时候有劳夫君了。” “娘子一点儿都不在乎我，有谁让自己夫君去勾引其他女人的！” “只是见机行事，到时候咱俩好好配合。” “真的？”宋轻言抬眸，瞳仁里闪烁着对李云芍的不信任。 李云芍颔首，“真的，我可舍不得让你舍身去吊虎。” 宋轻言傲娇，“哼哼，我就知道！” 黄昏落幕，夜色登场。 晋城城主府， 一身劲装的女子听见门口的拍门声，抬脚将床上的男人踢下床，“去，开门去！” 男人畏畏缩缩开门，领进来一个弓腰驼背的男人。 女子随身披件外袍，内里肤色若隐若现，衣裳松松垮垮穿在身上开口问：“查到没有？” 进来的男人弯腰恭敬回道：“今日刚入城，是夫妻，从锦城来的珠宝商人。” “锦城？锦城在哪里？”女子好奇问道，又觉得面前的人可能也不知道，“无所谓，反正以后也会是我们的土地！” 站在女子身后的男人扯嘴讥讽一笑。 弯腰男人继续道：“他们现在留宿在城里的客栈。小姐要去找他们吗？” 第160章 女子扫了眼弯腰的男人，眼里流露着浓浓的嫌弃和势在必得，“当然，那个男人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说着女子像唤狗一样对着身旁的男人招招手，“过来。” 男人顺从垂下眉眼靠近。 女子抬起男人下巴，啧啧道：“今天那男人比你还好看，看来大雍的美男不少啊。” 男人沉默不语，垂下眼睫端得是面无表情。 “哼，真扫兴，滚出去！”女子心头疯长杂草惹得异常烦躁，伸手就将男人一脚踹翻在地。 男人忍痛支起身子爬起来，猛吭一声塌陷着上身向外走去。 “小姐别生气，这人就是不识趣，身家性命都捏在小姐手里竟然还敢惹小姐不高兴，果然是欠教训！” 弯腰的男人始终没有直起身子，小心翼翼中透露出巴结心思，谄媚的尖声听得女子更烦了。 “你也滚出去！” “是是是！”男人快步退出去，轻声合上门，勉强直起身板揉揉酸涩的腰，小声“呸！”吐口唾沫。 浓重的夜色下，藏在黑暗中的男人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客栈外杨柳微动，日光穿过随风浮动的枝条叶片撒下点点斑驳暗影。 “嗖”，长鞭破空，直直打在客栈大堂正中间的桌子上。喧闹热烈的空气瞬间停顿一滞，吃饭的众人纷纷将视线投注在来人身上。 一身深红骑马劲装，手握漆黑油亮的鞭子。一张美艳的面容上张扬跋扈的表情破坏了那张脸原来的美感。 客栈掌柜连忙出来招呼，“是那阵风将大小姐吹了过来，怎么不提前知会我等一声，我等好做足准备接待您啊！” 女子斜眼觑道：“我来找人，你把你们这里的人都叫过来！” 掌柜干枯褶皱的老脸强撑着笑意，“大小姐，咱们这是做生意的地方。南来北往，行商的大人物不盛几几，我哪有这个本事把人都召来啊？” 掌柜边安抚边在心里咒骂：到底是谁把这瘟神招来的，自己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在晋城做生意！ “大人物？能大的过我阿爹？小心我现在就砸了你的店！”女子怒目横眉威胁，手中的鞭子已经脱手挥出鞭影儿。 鞭子所到之处，桌椅翻飞。 掌柜看着七零八落的桌椅残件心疼得直滴血。不但躲着随时抽来的鞭子还要低三下四哀求着：“大小姐，别砸了。我们做点生意不容易，你想找谁总得跟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吧？这样上来就动手，我的客栈不能要的不说，您不是白费力气吗？” 女子立马停下耀武扬威的鞭子，抬些下巴睥睨道：“你早这么说，我还能为难你？” 掌柜心中呵呵两声，敢怒不敢言。 四散的吃饭客人早就在女子动手之时落荒而逃，剩下躲在角落里的全是住在客栈里来往的商人。 当然其中还包括了钱进宝林季等人。 “关大哥，那婆娘就是把姑爷掳走的女人！”钱进宝探头打量小声说道。 “北胡女人都是这么生猛？”关青山勾头扫了眼大堂正中腰间别鞭的女子。 “可不是，昨天可被咱们小姐好好教训一顿，今天莫不是来寻仇的？” “寻仇？”关青山想想宋轻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觉得不像，猜测道：“只怕是贼心不死。” “啊？这可不行！抢人都抢到咱们头上了？小姐能饶了她？” 钱进宝不可思议盯着女子，怪不得说北胡勇士多，合着女人也能当勇士。 角落里聊的正起劲儿，宋轻言牵着李云芍下楼准备吃饭。 掌柜还在跟女子好声好气解释，只见女子眼睛发亮，一把推开掌柜，腰间的鞭子又重新回到手中，鞭子打成圈指着宋轻言。 “我要找的人就是他！” 掌柜抬眼，正好和李云芍目光交汇，心中暗叹：造孽哦！这小娘子要没有夫君了。 而后犹豫开口道：“他是有妇之夫，他旁边站的就是他夫人。” 女子一脸兴致，理所应当回道：“我当然知道！” 掌柜无言以对，只得怜悯瞟了眼李云芍。 宋轻言带着李云芍目不斜视从女子身旁走过，小心扶着李云芍坐下，殷勤为李云芍摆弄碗筷。 女子自从来到晋城还从未被如此忽略过，心中顿生出一股邪火。 手中的鞭子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冲着宋轻言双手而去。 角落里的钱进宝惊呼出声，身后几人直接提刀上前。 李云芍耳尖微动，快人一步将宋轻言向后推了一把，宋轻言这才躲开袭来的鞭子。 “哼，算你有本事！”七拐八弯的语调出口面色难看。 “你又来做什么？还是冲着我夫君来的？”李云芍抬起眼皮，浅褐色的瞳眸中凌厉尽显。 “多少钱？”女子上前一步跋扈轻蔑问。 宋轻言嘴角抽动，自己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还多少钱？不知所谓的蠢女人！ “你可知我是做什么生意的？”李云芍面目平静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女子扫了眼李云芍身后的几个大汉毫不在意回道：“当然知道，你不就是个珠宝商人吗？怎么高人一等？” “自然不是，那你打算给多少钱来买我的夫君？” 李云芍轻言慢语问，珠宝众所周知价值连城，而自己是做这个生意的，自然不会缺。宋轻言是自己夫君，怎么能是珠宝可以比拟的。简而言之就是宋轻言给多少钱都不换。 “一千两！”女子眼神睥睨，高抬的下巴似乎在说，这么多钱够了吧！ 钱进宝噗嗤一笑，抬头望去眼中不藏讥讽，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胡女。 “你笑什么？”女子横眉冷竖，手中的鞭子再次扬起朝着钱进宝挥去。 钱进宝灵活闪躲，鞭风擦过林季身畔被他提刀斩断。长鞭一分为二，鞭尾像是失了生命颓然落地。 “你！你竟然敢斩断我的鞭子！我要杀了你！”女子指着林季，鞭子一扔，挥着拳脚打上来，也顾不得宋轻言他们，上门的目的也被抛之脑后。 宋轻言看着两个打成一团的人，“娘子，这女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怎么这么蠢！” “性格冲动易怒，确实没什么脑子。”李云芍评价道，看着女子明显吃力强撑的模样开始怀疑自己惹上她是对是错。 钱进宝倒是认同，只是眼珠子和其他人一样粘在拳法功夫干净利落的林季身上，不时感慨：“我的乖乖，真厉害！” 第161章 最终李云芍头疼叫停打斗的两个人，林季瞬间收手并且躲开女子挥过来的拳头，站到李云芍身后。 “你！你给我惩罚他！”女子气喘吁吁张口命令。 “你以为你是谁？”宋轻言实在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弄得心烦，只想赶紧把她打发走。 “我可是城主的女儿！这座城都是我阿爹的！你现在不惩罚他，我就让你们有去无回！” “这座城是你阿爹的？你阿爹是北胡的王吗？”宋轻言开口嘲讽。 女子慌乱一瞬，立即反驳：“当然不是！” “人人都知道这座城原本是我大雍的地盘，只是你们这群无耻之徒趁虚而入夺走！”宋轻言言罢话锋一转，“现在这座城是北胡的，既然是北胡的，那就属于北胡王的，而你阿爹只是一个临时接管的，别错把自己当了主人！” 宋轻言一字一顿说的那叫一个正义凛然，客栈角落里响起掌声，“说的好！” 女子眉头皱起，眼神如刀似剑刺向角落，“谁说的？！” “阿泰木，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女儿？” 话音飘出，一个头戴六边菱帽，一身绸缎纷繁波纹的男人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宽厚满脸胡鬃的壮汉。 “阿爹！”女子惊呼。 “阿罕雅，还不过来！”壮汉怒喝一声，硕大的瞳仁凶狠看着女子。 李云芍等人这才看清男人长相，极具异域风情的面庞上带着胡人的粗犷还有些大雍人的内敛秀气，一头卷曲的头发被牢牢压在帽子下。 “你们是从大雍来的商人？”男人不客气走到李云芍等人面前问道。 “是。”宋轻言上前一步挡住男人探视的目光。 “你刚才说的话很好！”男人又夸赞一遍。 “啊？”宋轻言嘴唇微张，这人脑子有问题吧？都指着鼻子骂到脸上了，还说讲的好？ “就是你说这里都是北胡王的。”男人笑着解释一遍。 “嗯，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宋轻言颔首，视线落在男人下巴处。没办法，谁让人家个子高呢！ “你们是珠宝商？” “是，我们从锦城来途经晋城一路向北准备将这些珠宝瓷器运到海外。只是没想到，晋城有人这么猖狂，我一个成了亲的男人都能被当街掳走！” 宋轻言叹口气，面上表现得很是愤怒。 “阿泰木，”男人扭头去叫身后的胡子男人，“还不快让阿罕雅跟他们道歉！” 阿罕雅被自己老爹压着不服气怒瞪着宋轻言用胡语说了句话。 宋轻言眨眨眼，带着男子说道：“她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阿泰木！” 阿罕雅一声对不起从牙缝里挤出来，眼神里全是凶狠的怒意。 “这就是如今晋城对待我们商人的态度吗？晋城是大雍通向塞外关隘最重要的地方。虽然现在是在大人手中，可是商贸往来并未断绝。想必对北胡也是有好处的，不过如今有大人坐镇，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商人愿意从晋城过！” 宋轻言先贬后损，欲扬先抑暗暗拍马屁，将男人哄得神色舒展。 男人哼笑一声，突然想起刚才宋轻言说的话立即问道：“你刚才说你有瓷器？” 宋轻言点头，“是的，大人。” “正好我想买一些瓷器，能让我挑两件吗？”男人问道。 宋轻言看了看身后的李云芍，见李云芍轻轻点头，才同意道：“当然可以，大人！” 男人目光流转将宋轻言动作收尽眼底，颇具兴致问：“你身后是你夫人？” “是。”宋轻言看看男人，向旁边错开一步露出身后的李云芍。 “这是我夫人。” 李云芍抬眸，和男人对视一眼，微微欠身行礼。 男人并未多言，转身对阿泰木道：“你先回去吧，我先挑心仪的瓷器。” “是，王，，” 阿泰木及时闭嘴，单手放在胸前曲身领着阿罕雅出去。 李云芍闻言却眉头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等等！”男人出口叫住，“你把客栈里损坏的东西赔给老板。” 客栈掌柜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都是小本买卖，花不了多少钱！” 阿泰木手揣进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直接扔到掌柜胸前。 男人跟着宋轻言他们走后，掌柜抹抹脸上冷汗，伸手掂掂钱袋子，才舒缓一口气露出庆幸的表情。 ———— 男人看着成箱摆放装好的精致木椟，爱不释手摸摸碰碰，打开敲敲。 “真是精美绝伦！这手艺确实了得！” 听着男人时不时出声的感慨，钱进宝强忍着笑意，心中哈哈大笑，都是一个没见过土老帽！ 宋轻言主动上前打开木匣子，“大人，这是您是想要瓷器？我们这里还有大雍独产的珠宝。您要看看吗？” 男人一时挑花了眼，釉白的瓷瓶上渲染着生动的花鸟。纯色的碗盏散发着温润莹亮的光彩。 “行，都拿出来吧，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我阿父的生日，我正好可以多挑一些。他也很喜欢你们大雍的东西。”男人目不转睛盯着木匣子里的东西，眼中的喜爱就要破出瞳眸跳出来。 宋轻言一边打开更多的木匣子，一边心中吐槽，大雍什么东西你们不喜欢？不但喜欢还想着占为己有，真不要脸！ “哎呀，你帮我挑一挑，我觉得哪个都好！”男人属实是挑花了眼，实在不知道哪一个好，看看这个也好，看看那个也喜欢。只能求助卖货懂行的人。 “啊？这？”宋轻言脸上一僵，这自己哪里懂？！ “我来为大人介绍吧。”李云芍上前一步垂眸看着弯腰正在抚摸瓷器的男人。 “你懂吗？”男人放下手中的瓷器，怀疑看着眼前的女子。 “大人，这里若是我夫人不懂，就没有懂这些的人了。”宋轻言勾起唇角，心内松下一口气又赶紧对着男人解释：“我夫人自小就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对这些东西可谓是手拿把掐，精通的很！” “你不是才是珠宝商吗？”男人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男子张口闭口颇为推崇他的妻子，不都说大雍男人都不喜欢他们的妻子抛头露面的吗？难道是消息有误？ “嘿嘿，”宋轻言憨厚一笑，“不瞒大人，我夫人家才是真正的珠宝商，我只是入赘的夫婿罢了。” “入赘？”男人第一次听这个词，面露疑惑。 “入赘就是男女成亲，男方要在女方家过日子。”宋轻言热心解释，言语中很是骄傲。 第162章 男人诧异望着宋轻言，这跟自己之前见到的大雍男人都不样！ “哎呀，说多了。大人让我夫人给你介绍吧。”宋轻言识趣住嘴。 男人颔首，面带笑意，让出位置给李云芍。 李云芍从瓷器介绍到珠宝，个个如数家珍，听得众人一愣一愣。 钱进宝更是勉强合上自己张大的嘴巴，显得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傻。如果不是自己亲自把这些东西运出来，自己就真的信了李云芍的鬼话。 宋轻言则是满脸骄傲欣赏看着李云芍，眸中神彩一闪一闪。 “这些东西胜在寓意颇好，相信令尊一定会非常喜欢。”李云芍扯起嘴角介绍完毕之后恭维道。 “夫人不愧是珠宝商出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详细的介绍。看来大雍的珍贵宝物确实很多。” 听着男人不动声色感慨下的觊觎，李云芍只微微一笑，“大雍地大物博，好东西自然是数也数不清。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真是在我们眼中也不算什么。” 想要东西，你就想着吧！毕竟想想又不犯法，只要手爪子看严实了，想就想呗。若是动了贪心，就做好被砍掉爪子的准备！ 男人神色一僵，哈哈一笑，“自是自是，大雍确实是个好地方！” 宋轻言则是直奔主题，“大人，您是看中哪个了？我们给您包好。” “不急不急，我要在晋城再待几天。” “好吧，”宋轻言面上失落故作遗憾道：“大人若是决定好了，可以随时让人联系我。” 男人含笑点头，视线却在箱子上来回流转。 宋轻言眼神飘过，扭头对钱进宝抬抬下巴。钱进宝三两步上前将箱子重新合上。 “大人，咱们还是出去说话吧。”宋轻言身子一侧恭恭敬敬将人请出去。 男人视线回收轻垂的眼皮遮住眸中神色，双手背在身后跟着宋轻言向外走。 李云芍视线落在出去的男人身上，直到人不见了踪影才对屋里的人说道：“林季，你去打听一下，这个人来晋城有什么目的。” “是。”林季抱拳就走，却被钱进宝拉住，然后听见他期期艾艾说：“小姐，我也想跟林小哥一起。” 林季忍不住眉心紧蹙，抬眼看看李云芍又垂下眼睫，钱进宝无辜的神色映在自己眼中嘴巴不自觉回绝： “不要。” “为什么？”钱进宝抓抓脑袋不明所以。 “麻烦。” 林季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行动，一个人执行任务，身边多带一个人对他来说是累赘麻烦。 钱进宝嘴巴撇撇，期籍的目光投向有话语权的李云芍。 李云芍微微点头，“可以，林季你带着钱进宝一起。他不会给你拖后腿。” 林季闻声身形一顿，随后大步离开，身后跟着屁颠屁颠小跑的钱进宝。 四方井的天空倒投在院中，宋轻言唉声叹气回屋找李云芍。 “娘子，你说刚才那男人是什么人啊？他是怎么有脸暗示我，让我把那些东西送给他的？” “他这么说的？”李云芍眸中一闪惊讶。 “对啊，不过我就当没听懂。真不要脸！” “什么人不知道，但是地位不会太低。连阿泰木都对他点头哈腰，说不定是北胡王庭中人。”李云芍根据男人身边其他人的反应推测道。 “北胡王庭？那还这么扣！你说如果咱们不给他，他会不会找个由头把我们抓起来？” 李云芍眼瞅着宋轻言兴致不高，开口逗弄一句：“说不定呢，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对下大狱的苦命鸳鸯。” 宋轻言果然被逗笑，“娘子别胡说。”随后在脑中飞速转动随口道：“那个男人怎么会来晋城这么偏僻的地方？莫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 此后男人日日来客栈，都是由宋轻言接待。 这日二人正坐在大堂里打哈哈。阿罕雅脚踩小皮靴，身穿深红劲装护袖紧紧扎在手腕，看起来如同一枝阳光下怒放的玫瑰。 “喂，你娘子呢？” 宋轻言扭头充耳不闻，手上茶水自己斟一杯又给男人倒一杯。 “喂，你跟你说话呢？你娘子呢？” 宋轻言冷哼一声，“你在跟我说话？无名无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你们的规矩呢？” “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阿罕雅被宋轻言三言两语挑起火气，视线不经意间瞥到宋轻言对面坐的男人又老老实实压下怒火，“王，大人安好。” 男人笑道：“阿罕雅，你不是喜欢宋公子吗？怎么还对他这么凶？” “我，”阿罕雅被打趣的脸色飞上薄红，瞬间哑了声。 “大人还是不要说这种话，我可是有娘子的人。”宋轻言听着这话心头刹时涌上一股烦躁。 “哈哈，你们大雍男人不都喜欢坐享齐人之福？夫人不都是娶三五个吗？” “大人可能对我们那边的习俗不太了解，明媒正娶，执媒妁之礼的只能有一个。” “哦，是吗？”男人不以为然转头问道：“宋公子，你娘子呢？怎么不见她下来？” 宋轻言忍下想骂人的心思，“我娘子这几日水土不服正在休养。” “那正好我们可以去看望看望她。”男人眼前一亮，“阿罕雅，你说是不是？”说着抬眸起身等着宋轻言。 阿罕雅站在男人身旁，瞥了眼面色不善的宋轻言心中一阵舒爽。 宋轻言可算是知道这厮的真实目的，怪不得每天都来！次次来问李云芍！这算盘珠子都崩自己脸上去了！ “我家娘子身子不适，现如今在室内休息，实在不好见人。还望大人体谅则个。” “这么严重？正好我带了我们那里最厉害的巫医，可以给她看看。” 宋轻言这话非但没有打消男人的念头，反而让他找到借口。 楼上的李云芍听着林季的汇报，眉中拢起，鼻孔里陡生出痒意，帕子捂住口鼻狠狠打了个喷嚏。 “小姐没事儿吧？”钱进宝坐在一旁面露关心。 “没事儿，你们继续说。”李云芍揉揉鼻尖，脑中绕过万千思绪。 尤其是听到林季说到男人在晋城周围频繁晃悠时眸光深沉。 “小姐，你说北胡是不是又开始蠢蠢欲动？”钱进宝趴在桌子上，这两日跟着林季倒是显得成熟了不少，考虑的东西也多起来。 “何以见得？” “那个男人一看就身份不简单。在咱们那儿，有权有势的哪个不是待在有钱富庶的地方养尊处优？这个男人直接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啥心眼子我都不相信！” 第163章 钱进宝话糙理不糙。 李云芍原来以为他们讨回晋城有些难度，现如今看来还不如主动出击，趁着北胡还没有防备一举拿下，不然这胃口可是越喂越大。 门外几人脚步声停住，李云芍抬眸，林季揪着钱进宝翻窗一跃而下。 “娘子，那位大人带着巫医说是要给你看看身子。”宋轻言推门进来快步走到李云芍身后将床上的披风裹在李云芍身上，“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今天风大就不要坐在窗边了。” 体贴温柔的言语让李云芍微微恍神儿，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宋轻言脸上。 两个人之间顿生出其他人融入不进去的粉红泡泡。 男人轻咳一声，“夫人，这是我找来的巫医，听说你身子不适，我特意让他来看看。” “多谢大人。” 宋轻言长睫耷拉，嘴角似有若无撇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向别人妻子献殷勤，臭不要脸！ 李云芍配合巫医检查，阿罕雅环视四周面露鄙夷，“你们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还住在这种地方？” “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自是住在该住的地方。”宋轻言压下心中不爽冷声反呛。 “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听说你们大雍商人地位最低，你难道跟你们的贵族也这么说话？” 阿罕雅乌溜溜的眼珠子里尽是不解，“不怕他们杀了你？” “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北胡的贵族会随便杀人吗？” “低贱的人顶撞我们，自然要给他们一些教训！不然怎么区分平民贵族呢？” 阿罕雅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误，若不是大人在这里，她才不会好好跟这个不知轻重的男人说话呢！ “哦。”宋轻言虽然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就是听着心里不舒服。 “不过，你们若是跟我们一起去北胡，一定没人不好欺负你们。而且大人还会帮你们成为贵族！到时候你们都不需要风吹日晒过得这么惨。” “去北胡？”李云芍蹙眉看着宋轻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可没说要去北胡！你别瞎说！”宋轻言连忙撇开关系，这女人就是脑子有病。 “可是大人说你们会去的。”阿罕雅转头看向神神在在坐在一旁的男人。 宋轻言额上黑线说着脸颊滑下，北胡人都有病！怎么这么喜欢自说自话？！ “这是我考虑不周，夫人既然从北胡路过，不如在北胡待上一段时间，领略领略北胡的塞北风情。”男人松松然，丝毫没有觉得阿罕雅说的有什么错。 “不用了。我们路程还是很赶，不便在各地多留。” 李云芍嘴角漾着浅笑，标准完美的微笑，熟悉的人已经后脊发凉。只有一旁的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洋洋得意。 “北胡不比你们大雍差，若是夫人想回来了，我便会托人将你送回来。” “大人，我夫人身体不是很好，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宋轻言见他装也不装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直接撇开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正室，在那里如同小丑跳梁一般搔首弄姿就觉得生气又好笑，直接开口赶人。 “那好吧，过两日我就走了，到时候夫人和我一起？”男人故作遗憾，再三邀请。 宋轻言这次是真要气笑了，怎么这些人都听不懂人话？！自以为是的厉害！ “大人，我们会在晋城再待上几天，恐怕不赶趟。”宋轻言眼珠子上翻，不耐回道。 “你们还待几天？我可以等等你们。” “不必，大人事务繁忙，还是不打扰大人的好。”李云芍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对自己热情起来。 男人还想在说些什么，被宋轻言直接推出去，“大人应该还有事情要做，我们就不多留您了。” 屋内 李云芍眨巴眨巴眼，阿罕雅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视线不断在她身上来回移动，“听说你们家很有钱？” 李云芍挑眉，“阿罕雅小姐听谁说的？” “当然是大人了。”阿罕雅又仔细瞅瞅李云芍，“怪不得那个男人会跟你成亲。” “？”李云芍被她说的越来越糊涂，这人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你长的也就不好看啊。眼睛不大，鼻子不小，嘴巴怪小的，除了脸上皮肤好一些，容貌上是配不上他的。直到大人说，你家很有钱，我才明白，他是为了你的钱才跟你成亲的！” 李云芍听着眼前这姑娘自顾自的理解，脸上木一瞬，下意识手指贴上脸颊，自己也没这么丑吧？ “你要多少钱，才能把你男人卖给我？”阿罕雅目光炯炯认真问。 “我若是将他卖给你，我就没夫君了？我会被人笑话的。” “不会，大人说他会娶你。虽然大人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女人，但是你有钱，他会对你好的。” “这话是你那个大人对你说的？” “是，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你和大人回北胡，他会给你身份地位，不比你当商人好？” “哼，回去告诉你的大人，大雍女子一女不侍二夫。” 李云芍垂眸，手中茶盏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真会打算盘，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做着下贱的举动来恶心人。 阿罕雅起身，临走前劝道：“你好好考虑考虑，这是多好的事情。” 片刻后 宋轻言黑着一张脸回来，阴郁道：“娘子，要不然你杀了他们吧。” 李云芍笼在心头的郁气裂开道缝隙透过一丝光亮，“怎么了？” “这些人真的很讨人厌！”宋轻言想着男人高高在上的恶心模样就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 “那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 “他那个不要脸的，竟然说我配不上你！还想抢我媳妇儿！老子迟早宰了他！” 宋轻言手指攥成拳头嘎吱作响，额角青筋一突一突，涨红的脑袋展示着主人此刻怒气滔天。 李云芍郁气消散，眉眼带笑看着气冲冲的宋轻言，“行，有机会就让你动手。” “娘子，你可不能听信他的花言巧语，他都是冲着你的钱去的！” 李云芍凑近紧张兮兮的宋轻言，额头相贴，眸中带笑轻声问：“我有没有钱，你不知道？”说罢还眼睛眨眨。 “嘿嘿，，一群大傻子，咱们不跟他们计较。”宋轻言凑上前去，唇瓣吧唧贴上，轻轻摩挲片刻，仍不解气道：“咱们还是快些行动，把那些不知所谓的狗东西全都赶出去！” 第164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男人刺激了，宋轻言直接闭门谢客，实在躲不过去便三两句推脱，总之不让男人再见李云芍一面。 李云芍这几日则是乔装打扮在晋城街头巷尾游荡，将晋城南北两城门和晋城来往商队有了基本的了解。 晋城虽然地理位置重要，但自从北胡驻扎在此处，晋城有实力的人搬出去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最底层毫无门路的平民。 李云芍坐在离城门不远的茶摊子上，目光沉沉看着成车成车的货物进来，风尘仆仆的商人对着看门的士兵点头哈腰。 “老板，来壶茶水加二斤火烧。” “二斤哪里够？” 干哑粗粝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我自己吃，想吃自己去买！” 李云芍闻声抬眸望去，两个彪形大汉手里东西重重拍在桌面上。其中一个冲着摊子老板大声道：“老板，再加二斤！” 说完歪眼斜嘴对着身边的男人打趣道：“沈二，你咋嫩抠？咱俩好歹也一起出过几回镖，请我吃个饭怎么了？” 那个叫沈二的男人斜了他一眼，闭口不言。反倒是旁边的汉子嘴嘚吧嘚嘚吧嘚不停说着：“这次咱们走北地比往前快了半个多月，照这个速度，咱们估计能早点儿回去。 以前还以为北地马匪多不敢走，幸好是听了那个小兄弟的话，不然白白浪费多长时间，还多花不少银子。 沈二，你好歹也吱一声啊，这样显得我跟个傻子似的。” 汉子不满看着埋头大口吃喝的沈二，肉火烧带着芝麻的香味钻进鼻孔，咽下满口唾沫催促：“老板，快点儿！” “来了，来了，您慢用。”摊子老板端着新鲜出炉的肉火烧放在汉子面前。 汉子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 李云芍起身直接坐在两个汉子旁边的长条凳上开口问道：“二位壮士是哪里来啊？” 沈二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还是女人低头继续吃他的火烧。 汉子只得放下到嘴的火烧，“俺们是从安州来的。不知这位兄弟是想打听些什么？” “刚才我听二位壮士说途经北地，哪里现在有能走的商道？我是从江城绕过来的。”李云芍轻声解释。 汉子了然，刚想热情介绍一番，无奈肚子震天响，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 李云芍见状笑着开口：“无碍，你们先吃。” 然后冲着忙碌的老板招呼道：“这二位壮士的饭钱和我的算在一起。” “这，这可不行。”汉子到嘴的火烧又吐出来连忙开口阻止，“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兄弟别太客气。” “等到两位大哥吃好，给我好好说说，到时候我回去走条近道，也能早日归家。” 汉子见李云芍言辞恳切，大气拍着胸膛保证：“行，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云芍含笑点头，看着面前三口两口一个火烧的壮汉，思绪不觉飘远，若是让宋轻言跟他们待上几天估计应该能吃胖一些。 沈二垂眸，感受着落在身上的视线，不自在的磨磨身子。感觉不到恶意，但就是让人不自在。 等到汉子几个火烧下肚，才有力气回答李云芍的问题，“这位小兄弟是从哪里来的？” “锦城。” “我们也从锦城过，是个好地方，繁华的很。”汉子忍不住感慨，“锦城有家红，” 沈二一听，猛咳起来，脸红脖子粗暗示汉子。 “沈二，怎么了？吃呛了？”汉子不明白，转而关心起他的身体。 眼见汉子越扯越远，李云芍只能开口绕回来，“刚才听大哥说，你们是从北地过来的？那里如今太平了吗？” “哦哦，是啊，原来我们也不知道北地还有条路。也是在洺城休整的时候，听别人说的，后来我们也是壮着胆子，没想到意外的太平呢。 和我们一起的也有不少也是从那条路来的。小兄弟回去可以从那条路回去，路上除了驿站少以外，还不收过城费。” 汉子说着说着又绕远了，偷摸探头小声道：“我听说，北地现如今都在林家手中，那条商道也是林家组织的。” 李云芍闻言眼皮直跳，试探问道：“林家？林将军？” 汉子郑重点头，随后打着哈哈，“我也只是听说，听说而已，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呗。” “大哥说的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不牵扯到咱们，随他们怎么行事。”李云芍附和。 沈二咽下口中的火烧，抬眸沉沉看了眼李云芍，起身就走。 “沈二，你怎么走了？不再吃点儿？”汉子连忙起身跟上，还不忘回头冲着李云芍大喊，“小兄弟，回头有缘哥请你吃饭！” 李云芍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想起刚刚沈二临走前的那一瞥，脑海中顿起搜刮风暴。奈何还是没找到他片刻身影，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从汉子的话中可知北地那条商道看起来已经成功吸引来一部分商人，现在只需等着慢慢带动起沿路的经济，到时北地民众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李云芍不着声色回了客栈。 “娘子，你又跑哪里去了？”宋轻言曲身凑过来，小脸委屈皱巴成一团。 “他又来了？” “可不是！这次直接说要见你，”宋轻言垂眸掩下心中翻滚的戾气，“他来挑东西，说是要走了。” 李云芍薄笑轻启，“听说北胡王庭王子众多且各个都对彼此不服气，得到机会就会互相下绊子。” 宋轻言还不知道这一点，闻言嘿嘿一笑：“娘子怎么不早说呢，我好诓他多买几件。毕竟这些都是好东西。” “要钱了吗？” “当然，他想拿身份压我，还想吃白食，做梦去吧！” 宋轻言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儿好感，所以假货报出的价格比真货还要贵，势必让男人好好出回血。 李云芍坐那儿看着宋轻言偷笑，嘴角勾起使唤道：“去把林季他们都叫过来。” 宋轻言起身小跑，片刻后，众人齐聚在屋子里。 李云芍环视一周问：“钱进宝呢？” “进宝那小子跟着送货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关青山回道。 “不对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宋轻言疑惑出声，“不是跟着那个狗男人一起出去的？” 关青山嘴角抽搐，狗男人，还真是爱憎分明啊！心里想着，嘴上回道：“是。” 第165章 “这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 宋轻言难免焦虑起来，钱进宝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也是个有分寸的人。 “青山，你带人沿着城主府街道找找。”李云芍吩咐，“我和林季一起去城主府探探。轻言还有剩下的人在客栈等着。” 一一安排好后，李云芍一身黑衣和林季消失在夜色中。 浓重的黑盖在天地间，稀疏的光亮伴着夜鸦阵阵啼叫显得愈渐诡异。 城主府内，几队人马来回巡视。李云芍和林季见机躲过，分头行动，在偌大的城主府里来回穿行。 直到灯火通明的房子暴露在眼前，李云芍拾级而上。 声声鞭风划破空间夹杂着女子愤怒的尖叫，“让你敢背叛我！让你敢背叛我！” 李云芍凑近硬生生在关得严丝合缝的屋子里破出个小口，屋里场景一目了然。 阿罕雅一身红衣，背对着李云芍，手里的鞭子像是带上恨意与愤怒朝着床上一下一下重重挥去。 床上不知是男是女，半截胳膊无力垂下床沿，胳膊在昏黄烛光的投映下盈盈如玉。 “别装死！”阿罕雅怒吼，“你竟然敢刺杀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咳咳，”床上人似是终于有了反应，“你该死。” 阿罕雅手中鞭子一扔，大步迈上床双手直接掐上床上人的脖子。 李云芍这才看清，床上是个男人。 “哈，”阿罕雅怒极反笑，手上的力气不断收紧，“我该死？现在死的人是你！” 说完还不解气，手里动作不停，整张脸贴近扭曲道：“不但你要死，就连你背后的人我也会通通找出来，把他们砍成一截一截。到时候你们都下地狱吧！哈哈哈！” 男人此刻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肺里空气一点一点流失渐渐扯出剧烈疼痛，脸上青紫一片，瞳孔的神色即将散开，原本紧抓床上褥子的手无力松开，褥子上的褶皱也随着力道的消散而消失。 床上的男人没了动静，阿罕雅连忙松开作孽的手，一巴掌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男人还是没动静，阿罕雅急了，一阵剧烈的恐慌涌上心头，“你醒过来，醒过来！我命令你醒过来！” 听着屋内惊怖惶恐的哭腔威胁，李云芍不自觉皱眉，心中只有两个字：有病！ 屋里的动静引起外围巡防，李云芍转身没入黑暗。七拐八拐竟拐到另一处地方，院外还有把守，李云芍直觉这地方不简单，隐下身形转身跳上房顶。 幽暗的屋内仅有一盏豆大的烛光颤颤巍巍燃着，照不进隐秘阴暗的角落。光亮的地方一站一坐两个男人，正是天天到客栈报道的男人和许久不见的阿泰木。 “阿泰木，等到父王大寿过后，王庭便会派人出征，到时候你只要守住这座小小城池给王军做好后备。” 男人神色凝重严肃看着对面的阿泰木，极快的胡语只让房顶上的李云芍听个囫囵。 “是，臣下定不辱使命。殿下，那个珠宝女子你打算怎么办？” “无碍，中原有句古话，强扭的瓜不甜。你只要跟他们打好交道，以后他们自然会为我们所用。”男人气定神闲，看起来胸有成竹。 阿泰木抬眼瞄瞄男人，一时纠结，“殿下真认为他们会为我们所用？” “他们是贩卖珠宝的低贱商人，你是我北胡重将。你对他们高看一眼，他们自然不会和你闹崩，毕竟商人逐利。相信他们大雍的官员肯定没有你对他们好。” 男人信誓旦旦，认为略施小恩小惠便能让李云芍他们死心塌地。 阿泰木不再作声，心里暗暗盘算要不要听这位殿下的话。这位殿下可是在那商人面前没讨到半分好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总之，你将他们视为上宾。记住他的钱才是最重要的。”男人还再三叮嘱，岂不知自己说的话全被李云芍听了过去。 李云芍此刻心情挺复杂的，也不知道是宋轻言演技太好，还是这位王子殿下缺心眼？ 李云芍起身，身若轻云落在地上。 “大人，不好了！” 惊恐的叫喊声响起，李云芍立刻转身旋进拐角。 “小姐受伤了！还杀了一个人！” 阿泰木沉声喝道：“受伤了就去找巫医，杀了谁？” 通报的小兵小声回道：“小姐的男宠。” “杀了就杀了，把人扔出去。”阿泰木可不在意是谁死了。 李云芍翻墙不远不近跟上通报的小兵，直到再次拐回灯火通明的宅院，这里已经站了许多人。 角落里的李云芍听着阿罕雅凶戾的尖叫，只觉得耳朵快要聋了。 匆匆赶来的巫医也被呵斥出去，李云芍不明白，人都被掐死了，现在又大费周章在这儿救，掐人的时候干嘛去了？ 院中突然响起低脆的鸟叫，李云芍寻着声音看去，和林季对视个正着。二人隐入黑暗，趁乱出了城主府。 客栈， 宋轻言沉着一张俏脸盯着钱进宝一言不发。 “姑爷，我可以解释的。”钱进宝理亏，但也不耽误他辩驳。 “等娘子回来再说。”宋轻言抬眼瞥瞥钱进宝，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姑爷，你先听，到时候小姐回来了，你帮我说说好话。”钱进宝在听见他们都出去找自己时，心中涌上一股感动，眼眶湿润吸吸鼻子。 宋轻言抬抬下巴，受用且傲娇点头应允。 钱进宝连忙开口道：“我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个人。” 宋轻言等半天不见他接下来的言语，忍不住抬头问：“然后呢？” “没了。”钱进宝瞪着个大眼睛回道。 “没了？”宋轻言不可置信，“就这？” “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钱进宝隐去其他，大而化之简而言之解释。 “呵，等着吧，钱进宝，等着林季收拾你吧。” “别呀，姑爷。我还有其他发现呢，等小姐回来我一并讲了。”钱进宝脑袋一缩，似乎对林季颇为忌惮。 “说什么？”关青山还没进门就听见钱进宝吆唤，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臭小子，声音这么大做什么？” “关大哥，你回来啦。”钱进宝赶紧讨笑道：“我可是有个重大发现。” “什么重大发现？能抵消你今日擅自行动的过错？” “哪里擅自行动了？关大哥别冤枉我。”钱进宝嘟嘟囔囔，小眼神不停暗示哀求关青山，希望一会儿挨教训的时候他能帮着说两句。 第166章 等到李云芍回来时，钱进宝一蹦三跳窜到李云芍身边抢先说道：“小姐，我有最大发现！” “什么发现？”李云芍坐下，宋轻言极有眼色将茶水递到手中凉凉道：“他救了一个人。” 钱进宝猛猛点头，“小姐一定不知道这人是谁！” “别卖关子，赶紧说。”李云芍脑仁子里一直还是阿罕雅的尖叫，现在还嗡嗡着。 钱进宝脑袋伸到门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才小声道：“小姐，晋城城中有一群自行组织抗胡的人。” 李云芍手里动作一顿，抬眸看去。钱进宝立马继续道：“我从城主府回来，正好碰见那群走狗正在抓人。我就顺手将那人给救了。然后那个人带着我去了晋城外围。” 钱进宝瞳孔不自觉放大，似乎是陷入当时的场景，“晋城外围还有许多人，不过他们年轻人极少，大多是老人小孩。我去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 钱进宝瞬间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语无伦次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行动？不对，他们正在吃饭，和我一样，我们都吃了草根树皮，还有饿死的人！” 钱进宝越说越激动，手掌捂住整个后脑勺，痛苦的喃喃自语：“好多死人！好多饿死的人啊！” 李云芍抬手打在钱进宝捂脑袋的手背上，“啪嗒”一声，剧烈的疼痛成功让钱进宝回神。 “小姐，你打我做什么？” “他们在哪里？”李云芍不再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 “就在城主府向北，靠近城墙的西北角。” “人呢？” 钱进宝迷茫睁着大眼睛问道：“什么人？” “你救的人？” “回去了。” 李云芍忍不住曲着手指敲向傻乎乎的脑袋上，“你就这么放过他？” “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好心救人家一命，怎么不能放过他？” 听着钱进宝单纯的疑惑，关青山一把拍过去恨铁不成钢道：“既然咱们和他们目的相同，就可以合作！你现在正好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为什么不把人拉拢过来？” 钱进宝搔搔头，“我这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吗？我现在就去找他！” “我跟你一起。”李云芍起身，“咱们快去快回。” 宋轻言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想想自己，最终还是闭上嘴巴。 二人走后，宋轻言靠窗坐着，抬眼便是朦胧的弯月。 林季看着心思明显跟着李云芍飞走的宋轻言，心中满是不理解：整天情情爱爱的，也不显腻的慌。难道李云芍就喜欢这样的？ 心中想归想，嘴上还是得提醒： “姑爷还是赶紧想想，咱们什么时候能将城内的胡人解决掉，即使解决不完也不能让他们碍了事。” 宋轻言转身敛下神色，端的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点头。 晋城西北角 李云芍放缓前进的步子，钱进宝吭哧吭哧赶上来。 幽暗漆黑的环境里不着半点光亮，一片死寂丛生在这块地方。 “赵兄，赵兄，”钱进宝驻足在李云芍身旁小声呼唤着，只是再小的声音在死寂中也显得尤为明显。 很快黑暗中冒出极短极促的声响，李云芍怔怔看向黑暗里的人影，在人影出现的同时周围藏而不见的也蓄势待发。 “钱兄弟，怎么又回来？” 低哑的声音传入李云芍耳中，钱进宝赶紧介绍，“赵兄，我家小姐要见你。我已经把她领来了。” “我有笔生意想跟你们谈。”李云芍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 人影原本紧绷的身体更是一僵，李云芍也不着急，静静站在那里。 “赵兄，我们不是坏人。你要相信我们。”钱进宝等的着急，迫不及待想要别人相信自己。 片刻后， “我们没有什么能和你做生意的，你赶快走吧。” 李云芍露出果然的神色，“那你考虑考虑，若是反悔了可以去南边的客栈找我。”说罢转身离去。 钱进宝看着走得干净利索的李云芍又看向黑暗里还没离开的人，哀叹一声，“赵兄，你想做的事情，仅靠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钱进宝扭头，身后早就没了人影，也顾不得多说赶紧跟上去。 李云芍回到房间时，宋轻言正在纸上写写画画。烛光映着半面，在鼻梁处形成明暗交界的俊俏。 “今日你夜探城主府，可发现什么？” “阿罕雅打死了一个男宠。那个男人明日就要离开晋城。” 李云芍简而言之抬眸看着烛灯下的人轻声道：“没谈拢。” 宋轻言眼波流转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暗夜安慰道：“是人总有警惕心，更何况是困兽。总得给他一些时间。” “说的是这样，只是距离我们计划的日子不远了。” “当然我们来时，也没想过这里的情况，继续按照我们的步骤来，既然他不能用，那就不用他。” 宋轻言揽过李云芍，手掌覆在她头上，动作轻缓而有力。 “你今日怎么了？”李云芍抬眸，眸中转瞬即逝的疑惑浮出。 “我只是想着多帮你一点儿，不想让你太累了。”宋轻言垂下脑袋，两个人交颈相依偎。 “我的夫君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我只是行使我一家之主的权利，难道你连这种事都不让我做吗？” “行行行，那以后我就全仰仗您了。”李云芍长舒口气调笑。 “当然，娘子放心好了。为夫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次日，杨柳飘飘成青烟，李云芍驻足在晋城外，宋轻言完美敛起不耐神色。 “大人还是快走吧，”宋轻言开口赶人，多好的天气，非得来送这么坨臭狗屎！ “夫人途经王庭时，一定找来我，到时我一定好好款待。”男人眉眼含笑端的一副翩翩公子。 李云芍笑而不语，随着男人的话敷衍点头。 “阿泰木，我不在，好好招待夫人。” 阿泰木冷着一张脸点头，三人目送男人离开。 宋轻言暗出口气，终于走了。 阿泰木转身刚要和李云芍寒暄两句，城中快马加鞭赶来一个人，在阿泰木耳旁说了两句，阿泰木也顾不上李云芍，直接打马离开。 “看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宋轻言现在只想离这些讨厌的人远远的！ “嗯，咱们回去吧。”李云芍转身借着宋轻言手掌上了马车，“林季，从城主府回客栈。” 第167章 出了事，当然是要去看热闹的。 此刻的城主府门口少有的热闹，林季将马车停在拐角，城主府门口的场景一览无余。 宋轻言掀开车帘，也忍不住感慨一声，真会找地方。 “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弟弟就这么没了！” 城主府门口，一个男人以头抢地跪地哀嚎。 门口刚来到的阿泰木自然不会再让男人多说一句，拧眉沉声戾喝：“来人，把他拖下去。” “哈，你们这群胡狗占了我们的地方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等着吧，总有人会来收你们的！” 男人话音刚落，下一刻，脑袋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倒抽口凉气，刹时噤声。 门前血溅三尺高，无头尸身理难讨。鲜血沿着石缝儿蔓延，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城主府的大门死不瞑目。 “还看？”阿泰木斜眼一扫，周围一哄而散，瞬间城主府门口鸦雀无声。 尸身被人拖走，只留下暗红的血迹被淅淅沥沥的雨点冲刷彻底消失不见。 阴云沉密，到来的雨水让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难以言说的薄雾。 “畜生！”宋轻言面无表情，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咱们还再等吗？”林季手中缰绳勒进皮肉，青紫泛白的手上一层一层愈收愈紧的绳子。 “回客栈。” 都说春雨贵如油，好不容易盼来的雨水好似并不能让人高兴。淋湿的青石板黝黑发亮，湿润的空气也让人倍感不适。 李云芍迈步进去，钱进宝直接来汇报，“小姐，他来了。” 几人匆忙而上，客栈掌柜抬眸瞬间又垂下眉头。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直接问道。 李云芍进门，看着昨夜才见过的人影出现在面前也不惊讶，“考虑好了？” “你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男人仓惶失措的模样看起来惊魂未定。 “如果我们的身份能让你安心，我们自会告诉你，只是你是相信我们的能力还是我们的身份？” 宋轻言抬眼看着面色苍白的男人沉声道。 “告诉我！”男人嘶吼一声，整个人都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 “赵兄，我们是林家的人。”钱进宝不忍心，附耳小声说道。 “林家？”男人似乎不敢相信，一把抓住钱进宝手腕，“你说的是真的？” 钱进宝费劲挣脱开点点头，“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哈哈，哈哈，”男人眼眶唰一下红了，又哭又笑问道：“你们怎么才来？” 李云芍嘴唇动动，一时无言。 “现在来也不晚，你来找我们做什么？”宋轻言可没有心情跟他闲扯直接问。 “我来找你们合作，我要阿泰木和他女儿死！”男人眼眶欲裂，眸中的灼烧的仇恨之火喷薄欲出。 “可以，不过你要配合我们的行动。你们有什么计划？现在还有多少能用的人？” 宋轻言想着既然要投诚总得搞清楚他们的实力，不然紧要关头非但没帮上什么忙，还要多顾及他们，岂不一笔亏本买卖？ “我们只有几十个人，但都是像我这样身强体壮的汉子。”男人立马老实交代，只是对面几人怀疑的眼神让他不自信起来。 “你身强体壮？”宋轻言看着面黄肌瘦的男人忍不住嘲讽道：“我们可不要老弱病残。” “没有！我们都有用，我们知道晋城城墙防护图。”男人赶紧加码，心中的仇恨让他顾不上这么多。 宋轻言眼前一亮，转眼和李云芍对视，目光转动之间，二人心领神会。 “晋城胡人只是少部分，大多数还是北胡入侵时，投降的士兵还有一部分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晋城商人豢养的私兵。” 男人察觉不到其他人的反应，小心抬眸扫视众人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毫无保留的全说出来。 “其中，晋城商人豢养的私兵合计差不多有两百余人，投降的士兵多不少，大抵应该有千人左右，胡人才不过百十人。 晋城防护不严，若是要行动，最好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男人自顾自说着，说完开始打探起李云芍他们的计划，“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你们从哪里来的城墙防护图？”李云芍突然想起寨子里的一个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关系？ “晋城城墙部分会修补重建，我们也是跟着一起干活的。久而久之，自然对这些东西比较熟悉。只是自从那群畜生来了以后，晋城城墙也没有在进行维修。” “你先回去等着，等我这边有了消息，我会让钱进宝通知你。” 李云芍神色不自觉冷下来，眉心紧锁嘴角拉直，整个人看起来像把即将出鞘的刀剑。 男人不再多留，直接离开客栈。 李云芍看着一旁的林季问：“小姐也该到了吧？” “嗯，快了。” “既然快了，咱们也准备起来吧。” 所有人闻言立马紧张进来，窗外雨丝飘荡，微微的寒意激得人神经紧绷起来。 “夫君，你写个帖子将阿泰木城主还有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过来，咱们也是时候宴请他们了。” 李云芍唇角勾起浅笑，端起的茶盏正好遮住眸中神色，湿润的唇色显得异常鲜红。 翌日 晋城大街小巷都传着从锦城来的珠宝商人要大宴宾客。晋城上下一时都收到宋轻言下的帖子。 清雅的帖子上撒下点点金箔，文绉绉的言辞礼节到位。 “阿爹，我听说他们把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宴请了一遍。阿爹要去吗？” 阿罕雅一身红衣推门进来问。 “去，怎么不去？殿下还等着和他们处好关系。这大雍的商人确实有钱，临走还不忘摆桌酒给自己送行。” “我也去！” 三月三，整个晋城陷入莫名的热闹中，往日夜晚安静的街道此刻也是灯火通明。 客栈人来人往，红灯笼高高挂起，坐轿骑马的晋城人直接入了明亮的客栈。 宋轻言含笑望着坐下的客人，拱手客套：“今日多谢诸位赏宋某人面子，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晋城。这些日子多谢诸位的客气招待，今晚咱们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此话一出，赢得满堂喝彩。晋城的商人们连连感慨，“不愧是大地方出来的人物，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即使没有什么交集也不让别人挑出什么过错来。” 第168章 “你以为人家在乎这点儿东西？你难道没看出来胡人都对他们礼待有加？他们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点儿都够我们日常嚼头的了。” 大堂坐着的晋城上层人士还有一些地位不低的商人羡慕嫉妒说着风凉话。 “得了吧，咱们与他们又没渊源，人家还能请我们吃饭。你又何必说这些酸话？”同桌的另一个人举着酒杯摇头晃脑。 楼上厢房 阿罕雅举着酒杯冲着李云芍道：“虽然你们俩成亲了，但是你确实配不上他。” 李云芍浅笑不语看着阿罕雅一饮而尽。 一旁的阿泰木有些尴尬，一把拉下喝酒的女儿呵斥道：“别胡说！人家夫妻俩的事情，哪里需要你来插嘴！” “我说的是实话，她除了有点钱，会点儿功夫，还有什么可取之处？”阿罕雅大着舌头吐槽道。 阿泰木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不安，“夫人还会功夫？你们大雍女子不都以柔和恭顺为美吗？” 宋轻言接过话头遮掩过去：“我娘子，自小身子骨不好，岳父大人便让她学个三拳两脚健身，出门在外也好防身。” “怪不得，明日你们就要离开晋城。今晚本该我作为东道主来招待你们的。”阿泰木客气打着哈哈，“此去可经过王庭？” 宋轻言暗暗翻个白眼，这人真是贼心不死！转脸笑道：“看情况，若是有机会自然是要去那里的。还是不多说了，喝！” 宋轻言豪迈大喝一声，桌上的其他人立马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宋公子年少有为啊。” “宋公子青年才俊啊。” “宋公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啊！” 宋轻言听着桌上的吹嘘捧言，一时间嘴上笑意更盛，对着阿泰木敬酒。其他人见状也是一杯接着一杯，开开心心大着舌头说着酒后的醉话。 酒过三巡，宋轻言眯着双眼望着桌上趴着的人唇角勾起别样的笑。 客栈大堂醉倒一片，热闹的气氛随着一个个倒下不动的客人变得沉寂。 “掌柜的，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就行动吧。”掌柜胡子翘起，不自觉抖动的双手显示着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晋城城门口，酒气萦天，弥漫在空气中。守城的士兵东倒西歪倒在城墙根旁。 嘎吱，沉重的大门在夜半响起，一大队人马在黑夜中直接入了城。 等到所有人都清醒过来时，晋城的天变了。 初升的日头红灿灿照耀大地，春风拂面暖意四射，李云芍此刻坐在城主府正堂。 堂下是五花大绑捆成粽子的前晋城城主，前晋城城主之女，以及圆滚滚的晋城上层人士和商人们。 “云芍，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李云芍也没想到白大夫配的药后劲儿这么大。不但是这些人，连门口的的守卫兵也昏成死猪模样。 现如今晋城城门大开，守着城门的士兵全都被人换掉，不但是来往的商人毫无察觉，就连晋城城里的平明百姓也没发现。 李云芍一时无法评价这次袭击，虽然手段不算高明，但也太轻而易举。总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但是这种感觉在看到满院子人时又消失不见。 昨夜除了铲除胡人弄出点儿动静来，其他的也没有费太大力气。 找上门来的人现如今都在家里憋着，大气不敢喘更不敢宣扬，生怕李云芍哪个不满意，直接了解了手里的人质。 日上三竿，骑着高头大马的林远玖带着众多人马招摇过市，身后是直接绑着的成串胡人。 大街上除了过往的商队就是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老子牵着瘦弱的孩子，年轻的晋城人全部驻足站在街边神色迷茫中带着未知的激动。 不明真相的商人见此场景一头雾水，不由得张嘴打听。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城中的胡人都敢抓？” 知道的忍不住话匣子，高声硬气回道：“晋城的胡人看这样子是解决完了。以后咱们晋城终于不用再受那群畜生的压迫了！” 客栈老板看着长长一遛阶下囚，此刻激动复杂的心绪纷繁化作喜悦，接着话头朗声大笑，“晋城的胡人完蛋了，晋城变天了！” “掌柜知道什么？”有人闻言好奇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领头的那人是谁啊？” “我当然知道！” 有人发现一直弓腰驼背的掌柜不知何时腰板已经直起来，整个人都神采洋溢，看上去有精神极了。 只见客栈掌柜极其骄傲的拍拍胸脯，“我可是跟着林将军一起参与行动的！我不但亲眼目睹那群畜生被抓，还亲自绑了阿泰木那个混蛋！” 掌柜眉毛胡子飞起，脱口而出的话语震惊众人。 叽叽喳喳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片刻后从人群中传来小声询问：“林将军？可是那个林家军的林？” “当然！刚才那就是林家军。不然你以为那胡人是这么好抓的？” 发问的人也顾不上掌柜剩下的话，直接挤出人群朝着城主府飞奔而去，路上三月暖风抚不平男人激荡的内心。 城主府大门紧闭，男人想要敲门的手又放下。不知过了多久，林远玖带人回来时，一眼看见站在城主府门口的男人，布衣褴褛飞扬的发丝遮住颜面。 跟在身后的齐济抬眸疑惑，“将军？” 林远玖彻夜未眠，乌青的眼圈里瞳眸还是炯炯有神，“你说门口这个人想干什么？” 齐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越过林远玖上前问道：“城主府今日不见客，你回去吧。” 男人猛得一激灵，透过发丝目光盯在齐济身上，干裂出血的唇瓣张张想要说话才发现喉间泛上苦涩的血腥味。 “你是有什么事？”齐济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身后的林远玖好整以暇看着两个人你言我不语，熬了太长时间，正好趁着这点空子脑袋放空。 “齐，济，”男人说出这两个字时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 齐济脸上和善的笑僵住，怔怔的视线这才落在男人身上，似乎在认出眼前这人的那一刻呼吸也停了下来，小心探手挑开男人的散乱的头发。 待到看清男人面容时，整个人周身涌出沉重的哀伤，手指不敢用力贴上横贯面颊的疤，勉力压下干苦发涩的颤声，一把将男人死死扣在怀里。 林远玖望着两个人之间不似常人的气氛，选择煞风景的吭吭两声，“齐济啊，这位是？” 男人立马挣脱，却被挣开，只能隔着一个大男人对林远玖努力笑笑，“我是来找宋公子的。” “” 第169章 “找轻言？怎么不敲门？云芍应该在里面啊。”林远玖嘴上说着，眼里全是对男人的兴致。 齐济整理好情绪，手指硬塞到男人手里十指相扣。 男人羞恼喊了声，“齐济！” 林远玖轻啧一声，这小声儿喊的，九成九害羞，听得自己都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赵兄？”钱进宝听见门外的动静开门就见三个人站在门口，“将军，齐济，你们怎么和赵兄在一起？” “进宝兄弟，”男人下意识将手向后背去，“我想见宋公子，不知他现在可有时间？” “有啊，那群人还没醒呢。小姐，不，云芍娘子也在里面。”钱进宝说着侧身将人迎进来。 偌大的城主府，进门便是一捆一捆粽子似的倒地不起的人物。 林远玖一脚踢开挡在路上的“粽子”，扬声笑道：“云芍，都干完了。” 李云芍让开位置，目光落在十指紧扣的两只大手上，宋轻言一愣转而笑道：“昨夜里多亏了赵兄带人将城门打开，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进城，更不用说后面的事情。” “宋公子言重了，我也只是尽自己力所能及之力。我听说你们是林家的人？”男人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紧问道。 “是，这位就是林将军。”宋轻言长臂一挥指向面前的林远玖。 男人不敢相信，头发下盖住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他？” “怎么？”林远玖抬眸，圆眸微睁瞟瞟男人，“不像？” “不，只是没想到如此年轻。”男人心中泛起嘀咕，当年林家出事，整个凉州都知道。如今除了林家逃出来的林老将军和幼孙，哪个还能称得上林将军，如此想来面前这人应该是林家现在的独苗苗吧。 林远玖挑眉，显然男人的话说得十分入耳，“嗯。” “你和齐济有渊源？” 此话一出，身边所有人耳朵都竖起来静等下文。 “将军，阿弥他脸皮薄，您就别打听了。”齐济赶紧维护，顺带又和男人贴贴。 “啧，多说女儿家外向，现在看来男人也一样。护的还挺紧！”林远玖打趣道，“正好，你本就是晋城人，以后就留在晋城看家吧。如今难缠头子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琐事就交给你办。我再给你派个人协助你。” 齐济大喜，躬身点头称是。 “好了，赶紧带着你家那口子去洗洗，”林远玖说完不由得感慨，“我可真是个会操心的人！” 其他人听见这话，忍不住偷笑。 “云芍，你到底下了多少药？不会是被毒死了吧？” 林远玖凑近地上躺着的阿泰木，手指放在人中处，“还有气啊，怎么还不醒？” 这话刚说罢，地上的人骤然睁开眼睛。阿泰木虎目闪过迷茫，面前的人从来没见过。渐渐地，无知觉的躯干如同千万计的小虫子趴在骨头上啃咬，双手束缚在身后无法动弹。 仰脸看去，上一刻还在一起喝酒的夫妇和一群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站在一起。如此，阿泰木若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是真的愚蠢。 药效已过，地上接二连三耸动出动静，蠕动着毛毛虫一样的弯曲身子抽搐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人摆起威风，“是谁？不要命了，竟然敢把我绑起来！” “哈，”林远玖一声轻笑引得堂下众人抬头，“看来晋城不大点儿地方，天王老子还挺多。” 阿泰木虎目怒睁，用瘪嘴的汉话沉声威胁：“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想活了吗？” 林远玖轻巧迈步到堂下，在众人身边晃悠，顺带回应阿泰木的话：“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把本该属于我们的土地拿回来。只是听到你们的话之后，你们好像才是那个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林远玖语气发冷，有眼色的已经缩着脖子不再出声。 “你们不是珠宝商人？”阿罕雅扯着嗓子质问堂前的宋姓夫妇二人。 “他们当然是。”林远玖替而回答，似真似假的笑出声，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轻言俯身贴耳窃声道：“她怎么也学会这套不阴不阳的气人法子？” 李云芍抬眸，眸中飘过莫名神色，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原本就很会阴阳怪气，只是后来收起性子成了北地闻名的林将军。 “你快放开我！不然我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要是让我们挣开，我一定把你们大卸八块！” 尖厉的嗓音听得林远玖揉揉耳朵，“阿泰木，你怎么养出这么个蠢女儿？” “还有你，你爹都不说话了，你还在这里叫嚣，是想早点死？” 林远玖抬脚将地上聒噪的阿罕雅踹到一边。 痛呼一声后，阿罕雅识趣闭上嘴巴。 林远玖单膝半蹲在阿泰木身旁，“你还记得我吗？” 阿泰木迎着光，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对眼前这个人毫无印象。 “啧，云芍，他竟然不记得我了？是当时的教训不够吗？”林远玖抬眸委屈望着驻足在堂下的李云芍，摸摸下巴否认道：“应该不会吧，毕竟他都差点儿死了呢？” 宋轻言扬眉，额角的青筋突突的。 “是你？！” 林远玖的提醒让阿泰木潜意识里身体泛起疼痛，惊吼一声：“你是林家人！” “嗯哼，看起来是想起来了。” “林家人不是都死绝了吗？你那几个哥哥听说下场都不怎么好啊？”阿泰木冷哼一声，林家人的下场他只觉得解气。 林远玖眉眼弯弯，眸中笑意敛起冰冷如出鞘的银枪寒芒乍起，“正好你去陪他们，想必他们在地下也少了个沙袋。” 说罢，修长的五指抓起他茂密的头发拎起又放下，额前贴地流出汩汩冒着热气儿的红浆。 “阿爹！” “闭嘴！吵死了！”林远玖嘴角垂下，整张脸都沉了下去，阴郁至极的面庞上翻腾着滚滚杀意。 “既然初来晋城，总得放点儿血吉利吉利。从哪个开始呢？”林远玖视线绕着毛毛虫们来回巡视，手中长枪争鸣勾起唇角选下倒霉鬼，“不如就这个吧。” 被选中的那人立马两股战战不停哆嗦，“不要！不要！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惊恐言语间，身下濡湿一片，腥臭的尿骚味弥漫在空气中。 长枪越来越近，“我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 林远玖长枪银光在日头下一闪，下一秒血花四溅，血珠子顺着枪尖点点滴落，脚下是铁锈般的血腥，暗红黏腻粘在她的靴子。 第170章 “下一个是谁呢？” 林远玖冰冷圆眸一扫，所有人都低下头颅。长枪钲一声杵在干燥的青石板上不远便是暗红洇湿血色。 “将军，这些人还有用。”宋轻言看着林远玖发疯，但是也得开口制止。晋城之后的行事建设都得用到他们，，，手里的钱。 “有用？一群酒囊饭袋，有什么用？”林远玖讥讽抹唇，狂霸之气毕现。 宋轻言抖抖身子，“他们好歹也是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把他们都杀了，晋城一时也难找出有用的人来。” 胆子大的，立刻颤声附和，“是啊，是啊，将军，我们愿意倾尽全力帮助将军重整晋城！” “呵，墙头草一样的家伙，我用着也不放心！” “不忠心的直接杀了，但是将军总得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李云芍象征性的宽慰两句。 林远玖借坡下驴，面露遗憾道：“好吧，现在找人通知他们家里，谁表的忠心多，谁可以先离开。” 消息立刻传出去，不多时城主府前门庭若市，马车轿子从街头排到巷尾。 大门口绑着被林远玖一枪挑死的胖子，来往的没有一个敢看的，来去匆匆。 林远玖弑杀残忍的名头悄然在晋城流传开来。 黄昏垂暮，夜色涌来，城主府内火光通明。 阿泰木和阿罕雅被送进城主府地牢里，同他们的胡人亲戚作伴。 晏平在地牢看了一天，终于上来喘口气。就见齐济领着一个男人上来。二人点头，晏平目光不自觉落在男人脸上，有点眼熟。 “赵兄！”钱进宝站在堂前守着“忠心”打招呼。 “钱兄弟。”赵弥整张脸露出来，横贯半张脸的刀疤让看见的人纷纷愣神，另外半张完好无损的面容清冷隽气。 “赵兄，你怎么和我们军师长的有点儿像哦，气质也像。”钱进宝挠挠脑袋嘿嘿一笑，“还真是缘分。” 晏平打眼扫去，确实！仔细一看也不太像，一男一女还是有些区别。 齐济没看到林远玖几人问道：“将军呢？” “将军他们在屋里，你们若是有事直接进去吧。”钱进宝上前拉住也想进去的晏平哀求道：“晏先生陪陪我。” “不！我要休息，就算是驴，我也累一天了！” 晏平不愿意转身就听见钱进宝凉凉道：“将军正愁着晋城后续事务交给谁呢，晏先生进去正好解了将军的燃眉之急。” 晏平脚步顿住，回头看看钱进宝，身子立刻转回来，“我陪着你。” 屋内，屋外的火光透过窗户，烛火晃动。 齐济赵弥进来时，林远玖停下话头，稀奇叹道：“远看我还以为风棠过来了。” “将军。”赵弥低沉声音一出，其他两个人纷纷回神。 “门口忠心表的如何？”林远玖挑眉，屋外声音一直没断过。 “将军不放人，他们自然不敢停。” “一群蠹虫，小小晋城竟然能藏下这么多财富。怪不得所有人都不动他们，软刀子割肉不觉得疼，我这回是把他们彻底得罪喽。” “他们若是敢包藏祸心，将军直接了解了他们。拿钱换命的交易你情我愿。” 赵弥沉声应道，只是下垂的眼睫遮住眸中不忿神色。 “说的有道理！”林远玖一拍桌子附和，“老子能饶他们一命已经给他们脸了！” 李云芍望着窗外那群人问：“那群胡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杀了。” 很好，在李云芍意料之中。 “杀了就相当于正式跟他们宣战。” “哼，夺下晋城就已经成为别人的眼中刺，这人人看着心烦，不杀留着过年吗？不但要杀，我还要把他们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林远玖咬牙切齿，“我已经将林家军全部调过来驻守晋城，不怕他们来战！” “就怕三方夹击。”宋轻言皱眉说出最坏的打算。 “他们不敢，凉中那批人还可能会暗中使绊子。南临那位敢这么做，到时候不需要咱们抵抗，也会被吐沫星子淹死。我们现在可是抗胡收复失地的功臣。” 林远玖眸子里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彩。 “兵马，”李云芍还是担心隐患发生，林远玖提起此事也是眉心紧锁，靠他娘的就是缺人！ 宋轻言长睫微垂片刻后轻声道：“兵马多少，还不是我们说的算。” “对，我可以给将军造势！”赵弥眯着眼睛，疤痕随着面部扭动像是一只趴在脸上的虫子，只是眸中迸发出的神采彻底将其掩盖。 次日， 李云芍和宋轻言回客栈时，客栈大堂多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客栈掌柜欢天喜地迎接，主动开口道：“这是准备给说书艺人的，咱们将军收复晋城的事可得好好宣扬宣扬！” “这，”李云芍一时哑言，宋轻言笑道：“掌柜的，有底稿吗？我想先一睹为快。” “当然！”掌柜小心拿出，特意交代：“这可是我身为当事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笔所写！” “好好，”宋轻言接过，大致翻了翻，突然手上动作一顿，面色复杂递给李云芍。 李云芍瞟了眼，什么半夜领着众神兵从天而降，什么身高八尺，什么一挥手将胡人扫空，什么徒手捏死胡人。 索性从头到尾没提下药的事情，李云芍松了口气。 “怎么样？”掌柜眨巴着俩眼期待问道。 李云芍干巴巴表示：“挺好。” “那个，”掌柜犹豫疑迟，“宋公子能给我引荐引荐吗？” “掌柜不觉得将军吓人？”宋轻言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吓人？帮我们赶走胡人，还帮我们教训了那群马匪一样的狗东西，能有多吓人？林家军的威名在晋城无人能及！你没见这两日晋城街上人都多了不少？我听说将军还要设粥铺，日子艰难的百姓这回是有救喽。” 掌柜一时感慨万千，还不忘再次重申，“宋公子别忘了有机会帮我引荐！” 宋轻言扬扬手，知道了。 不日，坊间开始流传起林将军勇收晋城的英雄事迹，相应的话本子也传播开来。又加上林远玖派人在城北设立粥铺，街头问诊。 林远玖一时在晋城名声大盛，南来北往的商队除了查的严格之外，在晋城也大胆不少，不必再担心自己货物被人瞧上，还要花钱息事宁人。 唯有被剜骨割肉的那群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只得关起门来跳脚咒骂。 第171章 还有蠢蠢欲动不安分的，趁着混乱之际想将晋城近来发生的事情传出去。 只是晋城如今商队来往严格搜查，林远玖防止出现意外，南北两城门特意让眼尖的守着。 这边消息还没传出去，那边就被林家军揪住，直接押进大牢。人是正午进的大牢，家是午后抄的。 林远玖翻着递上来的证据，一张一张细数之下竟有长达十年的交易来往。 林远玖唇角牵出一抹弧度，“云芍，看看这些东西，怪不得北胡近年来如此猖獗，原来粮草兵马的生意都被凉中那群人做通了。” 李云芍将簿本接过来，发黄的纸张上潦草的字迹，将生意详细记录在内。目光停留在纸上某处，腊月二十：无。 之后再无记录。 又向前翻，人数二十三十甚至还有五十。 “看来咱们面前救的那群女子就是出自他手。” “啧，枝繁叶茂根系壮，内里不知道腐朽成什么样子。咱们这次将晋城拿下的轻而易举，就可以看出来其中的猫腻。 凉中那群人还不知道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左右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能从中获利。唯一苦的是不值钱的老百姓。” “边防重镇被夺得如探囊取物，小姐，看来咱们这回是彻底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林远玖眸中含笑，面上却苦唧唧哀叹，“云芍可得帮我，不然我怕我会被人生吞活剥。” 李云芍扬扬手中的簿本，“也不一定，真要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咱们就把这些东西拓成书册宣扬出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咱们治不了他们，总有人能治。毕竟有人在那人眼皮子底下喂肥了老虎，那人还能坐的住？” “哈哈，到时候狗咬狗来一嘴毛！”林远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还是你有法子。” “不过晋城看来还是不安稳。”李云芍有些忧虑看着林远玖，二人视线相撞，李云芍突然后脊汗毛倒竖。 “这才是正常的，真是都安分的很，我反倒担心。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不听话的揪出来，杀鸡儆猴。”林云玖嘿嘿一声，“云芍啊，你觉得晋城怎么样？” “不好。”李云芍非常熟悉面前这人这副表情当机立断回复。 “别这么说，这么说好像它有多不值钱似的。既然你挺喜欢的，晋城就交给你，正好齐济和赵弥也留下来。” 李云芍一头黑线，“小姐，我说不好。” “好，我知道，你这人就喜欢说反话。咱俩之间还客气什么。我将林家军都交给你！云芍，咱俩这关系，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信任！”林远玖笑眯眯似真似假恭维顺带将活安排出去。 李云芍耷拉着眼皮，眼皮遮住大半瞳孔，木着一张脸问道：“寨子里还有能用的人？” 林远玖瞪大眼睛一脸夸张，“你怎么会这么想？咱们全部的身家可都在寨子里，当然要留兵守寨。” 说着林远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哎呀呀，我也得赶紧回去！晋城商队往来交易，屁大点儿的事都能传的沸沸扬扬，像晋城被攻下的事情，你说几天能传开？不行，我得在凉中那群人得到消息前赶回去！” 看着恨不得立马就要跑回家的林远玖，李云芍肃面盯着她开口道：“地牢里的胡人，你不管？” “啧，烦人！”林远玖整个身子软在太师椅中，面露不耐，“明天全都押到北城门，斩首示众。” 李云芍皱眉，“百十口子人砍到什么时候，还有来往的商队，太耽误事儿！” 林远玖抬眸耸肩，“那怎么办？” 李云芍委婉提醒道：“晋城如今城内穷的叮当响，就算有来往商队缴纳过路费也是杯水车薪九牛一毛。” 林远玖眼珠子转转，打算继续吃大户：“我现在就让人通知林季他们，只要是张严何三家的商队都扣了，让他们掏钱掏粮赎人。” “严家也不放过？” “放什么，严靖羽那个吃干饭的，屁用没有！他爹当家，不用顾及他。”林远玖说完抬眼幽幽望着李云芍，“刚才咱们说的是什么？” “斩杀胡人，以儆效尤。”李云芍淡淡回道。 “云芍，有啥话就直说，非要卖关子。我要是没理解你说的话，你难道就不干了？” “当然不，只是这话得你说出来，我说有通敌之嫌。” “啧，心眼子真多。”林远玖叹气，“仔细想想，那群人杀了除了激怒北胡之外，好像也没有多大好处。” “泄愤。”李云芍二字噎的林远玖翻白眼只要唾骂：“虚伪！” “我得赶紧回去守好我的寨子。等到晋城易主的消息彻底传出去之前你在实施计划。” “嗯。”李云芍点头。 二日后，林远玖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中率兵出城。 三日后，凉中张家家主掀翻了桌面，又去拜访严家，这次连着何家一起出动。 半月后，随着向北商队越来越多，晋城坊间渐渐传出用金银换晋城城中胡人的消息。 ———— “李娘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弥推门进来直接质问。 这阵子，赵弥带着李云芍下达的城北破旧房屋重新改造的命令一直在城北行走，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了，匆匆忙忙赶来询问。 “什么？”李云芍抬眸视线从账本移到发丝凌乱不堪的赵弥身上。 赵弥冷静下来，想想流言不知是真是假就来质问确实不妥，只得解释道：“现如今晋城传着只要给钱，就能将胡人赎走的流言，李娘子可知道？” 李云芍眉心轻蹙，目光又回到账本上随口道：“知道，是真的。” “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残害了多少百姓吗？！”赵弥眼圈都红了，胸前起伏不定，剧烈的情绪压的整个人都有些失控。 “知道，”李云芍起身，扭扭僵硬的脖子，烦人的账本扔到一边换了个话题：“赵弥，这些日子你带人将城北百姓的房子重新维护花了多少银子？” “什么？”赵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梗着脖子吼道：“我问你胡人的事情，你又说这些做什么？” 李云芍皱眉，怎么只有自己清楚认识家底皮子都要揭下一层，这些人只知道要钱，也不想想钱从哪里来？！ “说话啊！”赵弥眼里冒火怒瞪愣神的李云芍，“银子怎么能抵消家仇国恨？！” “银子是不能抵消家丑国恨，可是你这段时间已经找我批了数千两银子。赵弥，人不能没有骨气，但人也要活着。” 第172章 “没钱还有其他办法，为什么要把那些畜生放了？”赵弥不能接受李云芍的处理方法，“将军不是说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这就是他们的代价？也太不公平了！” 李云芍将这段时间记录的账本递给他，“你看看。” 赵弥眼神愤恨，握紧拳头，僵直身子站在原地。 “唉，”李云芍本就心烦，见他这模样不耐回道：“阿罕雅，我会留给你。” “这是怎么了？”宋轻言迈步进来，凝滞尴尬的气氛让人都不自觉小心翼翼起来。 “你总算回来了，赶快来合计账本。”李云芍忙着起身让出座位，转身提刀出了屋。 “娘子，去哪啊？” “找林季。” “林季值守呢。” 李云芍郁闷瞥了眼宋轻言，还是提着刀出门。 “赵弥，你说什么气我娘子了？”宋轻言瞅着他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如果不是自己娘子，他可还在城北那破地方里待着呢！白眼狼一个！ “宋公子如何这么说？”赵弥硬声硬气冷着一张脸。 “我娘子都出去撒气去了，不是你气的，还能有谁？” “我只是问问李娘子为何要将胡人放走！” “啧，榆木脑袋！”宋轻言轻啧一声，“怎么能说是放走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至于这个货是什么样的，我们可不保证。缺胳膊少腿的，也是他们要的人。” 赵弥眼前一亮，仿佛被宋轻言的话点醒了一般，“那阿泰木？” “他，自然是更贵！”宋轻言眨眨眼，唇角漾出浅笑。 赵弥面上泛起薄红，扭捏道：“我去给李娘子道个歉。” “不必，你以后少气她就行了。我娘子宽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宋轻言目光落在羞涩的另半张完好无损的脸上，开口赶人：“赶紧走吧，天天来这儿不是要银子就是活气人。” “我，我也不想的。”赵弥听着宋轻言的抱怨更加不好意思垂头嘟嘟囔囔说道。 “对了，你跟齐济说一声。明日让他去北城门看着，若是有人想要赎人，不管多少直接按金子计量。” 赵弥重重点头。 宋轻言的人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咬碎了背后一众人等的牙。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已到暮春，晋城来往商队多了许多，街上的百姓经过月余的休整也渐渐活跃起来。 街头巷尾洋溢着欢声笑语，客栈掌柜又将林远玖他们夺城的故事加以润色，佐以说书艺人生动的口技，赢得满堂喝彩。 大堂角落里，一男子听着不太相信，这能是小玖做出来的事？ “二爷，别忘了家主交代的事情。”身旁黑脸壮汉提醒。 “知道了。”男子脸色一沉，瞬间没了喝茶的胃口。 “二爷是去城主府？” 男子不耐烦呛声，“催什么催？父亲让你跟着我，是让你教我如何行事？” “二爷息怒，属下也只是谨遵家主命令。”黑脸壮汉硬邦邦回道。 男人一饮而尽盏碗中的茶水警告：“认清自己的位置，我不是父亲，能纵容你。” “属下只是提醒二爷正事要紧。” 男人茶盏拍在桌子上，片刻后轻笑一声，扬眸盯着黑脸壮汉，“既然你这么着急，不如你先去城主府探探？” “属下谨记二爷教诲。”黑脸壮汉极有眼色站到男人身后。 “爷，他怎么这么讨人厌！”小童明目张胆夹枪带棒封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子呢！” “阿乔，”男人瞥了眼小童，“把拜帖交给严九。” 那个叫阿乔的小童立马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拜帖扔给黑脸壮汉，“我家爷早就准备好了，需要你来提醒？” 黑脸壮汉看了眼纹丝不动的男人，接过拜帖转身就走。 “呸！在家主面前还没待多长时间呢，就学着摆谱！”阿乔一口唾沫呸到地上，愤愤为男人打抱不平。 小童叽叽喳喳吵的男人听不清台上说得精彩片段，忍不住开口训斥：“阿乔，住嘴！” —— 城主府， 李云芍回来时，宋轻言正在桌前埋头苦干。 “娘子，这个东西都理好了。以后再有就直接交给我。” “嗯，他走了？” “走了。木头脑袋一个，不知变通。” 宋轻言起身伸个懒腰，“这些都是琐碎事，娘子怎么不找个账房来管？” 李云芍耷拉着眼皮，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幽怨，“没钱。” 蔫巴的模样直戳宋轻言心巴开口哄道：“唉呦呦，我来干，以后这些我来干，多大点事，咱不烦哈。” 李云芍脑门磕在桌面上，难得软了嗓门：“夫君，我好累。” 连轴转了数日，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这难得的示弱可心疼坏了宋轻言，三步跨作两步将人揽进怀里柔声安慰：“累了，夫君替你干，咱不操心这些。都怪林远玖，自己的地盘还把烂摊子扔给你。” 李云芍幽幽然抬眸，“夫君也不想干？” “谁想做这些，吃力不讨好。遇见像赵弥这样的愣头青，还得教他做事！”宋轻言张嘴一顿吐槽，“娘子别担心这些，凡事还有我呢。” 李云芍阴郁影子瞬间消散大半打趣道：“那我以后就多多仰仗夫君。” 宋：轻言立马觉得自己肩膀上多了许多甜蜜负担，搂进怀里的李云芍还在她脑门上重重啵了一口，干劲十足。 李云芍哼笑，唇角勾出不可察觉的笑来，只是在看向宋轻言时眸中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 “娘子，严家来人了。”宋轻言突然想起刚才递进来的拜帖。 “谁？” “严靖羽？严家二爷？” 宋轻言瞅着拜帖上龙飞凤舞的张扬字迹，鼻尖轻嗅还有淡淡的香气，暗暗评价：“骚包。” “严靖羽来赎人？” “应该是吧，严家商队整天能吃能喝，这些日子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粮食。” 宋轻言皱皱鼻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严家就他自己来？” “这上面就他自己。”宋轻言晃晃手里的拜帖，见李云芍要看夸张打个巨大的喷嚏，“娘子别看了，臭烘得。” 李云芍撑着下巴，打个哈欠，“那夫君看着办吧。” “行，严家来拜访，娘子在一旁作陪，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宋轻言拍着胸膛保证。 客栈里， 严靖羽鼻腔痒痒的，手中的折扇唰得打开遮住口鼻，“啊切”一声。 阿乔赶紧倒水关心，“爷，没事儿吧？天还没热呢，您就扇上扇子。”言外之意你打喷嚏谁打喷嚏。 第173章 “啰嗦。阿乔，做好准备，咱们明日去城主府。” 严靖羽合上折扇起身上楼，总觉得身后凉嗖嗖的，希望明天一切都顺利。 春风绿满城，难得的好天气。严靖羽一大早便穿戴整齐朝着朝着城主府出发。 高头大马，绿衣青年，若不是扬风而起的沙尘，严靖羽这一身绝对也是亮眼的存在。 只可惜十步风尘飘，百步尘沙卷，等到到了城主府，一身绿衣蒙上一层灰，精心打扮的男人也灰头土脸，嘴巴不停呸呸呸向外吐着吹进嘴里的沙土。 城主府大门敞开，严靖羽直接入内。 李云芍坐在大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想不到这晋城城主府也挺气派！”严靖羽迈步进来，打眼便是正堂正中的牌匾，恢弘大气。 “严二爷。” 宋轻言含笑出门迎接，一身粗布长衫也穿出书卷气十足的端正。 “这位是？”严靖羽脚步一顿，目光看向已经起身的李云芍问。 “我夫君宋轻言。现在晋城的临时负责人。” 严靖羽讶异，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开口埋怨道：“云芍，你这不够意思啊，成亲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现在也不晚，”宋轻言哈哈一笑，“严二爷家大业大，又与云芍是旧识，相信也不会漏了我们成亲时的厚礼。” “哈哈，宋公子真会说笑。”严靖羽干巴巴陪笑，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直接开口要！总觉得自己小金库不保。 “我可没跟严二爷开玩笑，如今我夫妻二人落脚晋城，可是穷的很呀。” 宋轻言笑眯眯，哭穷的话是张口就来，丝毫不觉得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这话说得严靖羽没法接，只得转移话题问：“小玖没留在晋城？” “严二爷不知道吗？”宋轻言直言问：“我还以为晋城的一举一动，凉中都一清二楚呢。” “嘿嘿，宋公子真会说笑。晋城如今又收回来，你们可都是大功臣。等到这个好消息传回南临，相信到时候陛下会好好封赏诸位。” “到时再说吧，封不封赏无所谓，我们这群人就是心善见不得晋城老百姓受苦，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宋轻言昂首挺胸，一下子将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严靖羽也只能陪着点头称赞。 “严二爷来，是来接人的？”李云芍见俩人聊了半天也不提正事，索性自己开个头，说完又默默将战场让给宋轻言。 “对，严家商队在晋城逗留时间太长了，我来将他们接回去。” 严靖羽抹抹额上凉汗，明明也没说什么，就觉得挺噎人的。 “我们将人留下来，也是收到消息：有人看中了严家的货。这才擅自做主留了段时间，不过严二爷放心，我们好吃好喝招待的好着呢。” 宋轻言眯眯眼，手里的茶盖“叮”一声落在杯盏上脆响。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知道遮掩遮掩。 “那还多谢你们的款待，我就将人带走了。”严靖羽张嘴分文不提。 “严二爷，严家这么大的家业总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吧？” 宋轻言冷笑，对于严靖羽不识时务的态度有些不满。 “宋公子你不知道，云芍还能不知道我和你们将军的交情。这点子东西，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严二爷，有道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可没听将军提起过你们之间的渊源。” 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来我往打太极。其实严靖羽心里很清楚，如果不出血，自己别想出晋城。只是自己老子又明令禁止不给钱，合着左右为难的成了自己？！ “云芍，你们想要什么就直说吧，咱们什么交情，也不必含含糊糊的。”明白的严靖羽直球出击。 “严二爷，晋城是什么情况咱们都清楚的很，严家的商队我们好好照看着，您若是不想要回他们，正好我们也缺人，这群人行商十几年想必也是经验丰富，至于钱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宋轻言退一步，觉得自己这个法子也不错。打劫来的，虽然来的快但不长久。倒不如顺势将人留下来培养成能用的，到时候还不是财源滚滚来！ “不行！”严靖羽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这批人都是负责大雍到各国的贸易，已经是成熟的商队，这可比给钱给东西肉疼的多！ “严二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晋城也像凉中一样是你们严家只手遮天的地方？” 宋轻言这话说的便有试探之意在其中。 “宋公子还是不要妄言，大雍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陛下。凉中，严家只是家业大了些，也算不上什么。” 严靖羽才不会被宋轻言随便扣顶大不敬的帽子，反声和善提醒道：“宋公子说话口无遮拦，倒是容易得罪人啊。” “轻言年轻气盛了一些，二爷还是别跟他一般计较。”李云芍淡淡语气抬眸看着严靖羽，“二爷来上门接人，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严靖羽听着光明正大勒索还倒打一耙气笑了，“云芍，你这话说的，严家商队里的货你都拿走了，还想怎么要礼仪啊？” “经过我的地方，碰巧我又查出些东西。一时气不过便自作主张收下了。我也不和二爷打哈哈，张家何家至今没有动静，难道不是等着二爷打头阵凯旋之后再见机行事？我们若是轻拿轻放，做什么还大费周章？” 严靖羽听见李云芍前半句，心里直突突，眼皮不停上下打架，“你查到了什么东西？” “我说这么多，二爷只听见这些。看来二爷也知道不少啊。”李云芍三言两语抓住严靖羽话头漏洞佯敲道。 “哼哼，云芍也学会套我的话。”严靖羽无奈妥协，“也罢，我就帮你们一把。只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要来多少。” “严二爷这话说的，这可不是帮我们。”宋轻言拒绝来自面前人的道德绑架。 严靖羽瞥了眼牙尖嘴利的宋轻言，皱眉不解：“宋公子对我有看法？” “没有。”宋轻言才不会说自己纯纯看不上他骚包的模样，自从进门手里的折扇一直没停过，扇扇扇，额前两绺头发来回晃动，油死了。 “东西我可以协商，人要先带走。” 宋轻言听着这不知所谓的话勾起唇角毒舌道：“严二爷再想什么屁吃？当我们是傻子？严家不把钱狼粮送过来，别说他们，连你都不能走！” “你，你，”严靖羽折扇一收，指着宋轻言那混不吝的样子怒道：“活土匪！” 第174章 宋轻言才不搭理他，直接抬手送客。 严靖羽铩羽而归，颓丧着一张脸回去给自己老爹写信。 “爷，他们也没多厉害啊，竟然敢不把咱们严家放在眼里。若是严家真和他们一般见识，早就派人好好教训他们了！” 阿乔咬牙愤愤不平，言辞之中尽是不满。 “严家？他们攻下晋城就相当于直接昭告天下他林家要反，连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严家又算的了什么。” “可我们也不能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啊，这么为难爷，一点儿也不顾及爷和她们的交情。” 严靖羽眼皮不停跳闪，心中隐隐起了忌惮。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林远玖的良心太过高估，仗着以前的交情来试探。 “爷，您说他们有什么底气敢和严张何三家直接叫板？虽然林小姐手里有林家军，但这还不是用胳膊拧大腿吗？” 严靖羽听着阿乔的疑问，突然想起李云芍的话。脑中浮现另一种可能，也许这次严家派自己过来是试探？ 想到这严靖羽冷笑一声，用自己又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傻子糊弄！ 阿乔瞥了眼面色不善的严靖羽，默默垂头闭上嘴巴。 夜间的暖风绕着晋城缠缠绵绵，乌云吞月，空气里渐渐萦起潮湿。 “云芍，你说咱们能成功吗？”宋轻言坐在院中茶几旁，松松散散靠着李云芍，嘴里嘎吱嘎吱嚼着小食。 李云芍张嘴接下投喂过来的小食，“不成功就将人留着，正好我们缺人。” “嘿嘿，”宋轻言憨笑一声，长叹口气：“这几家也忒抠了，只是问他们要些银子，犹犹豫豫的。” “他们是怕刹了他们在外的威风，北地的商道已经抢了他们不少商队，如今在乖乖交钱赎人，让他们人怎么看他们？” “用眼睛看啊，自己在背地里干着下作的事情，还想要脸？要脸能有什么用，你看看咱们！” 宋轻言挺直身板有荣乃焉，瞧得李云芍啼笑皆非。 “娘子，我想小熠了。”宋轻言两眼怔怔望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清月突然涌上思崽之情。 “他在他娘亲身边，不会受委屈的。” 宋轻言扭头幽幽然盯着李云芍，一头撞在她颈窝里。 李云芍摸摸下巴下的脑袋，淡淡问道：“要不把你送回去？” 宋轻言猛得抬头，眸中幽怨翻腾，“冷血无情！” 李云芍一把将人脑袋揽怀里调笑，“你说你想林熠，我只是满足你的心愿，怎么又冷血无情？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们。” 矫情作精宋轻言上线，李云芍垂头直接堵住还想继续嘚吧嘚的男人。 半晌后，宋轻言翻身打算将人横抱，只是气势做足也没将人挪动一点，忍不住软下嗓音，“你动动啊！” 李云芍轻笑一声，脚上力道却没消减半点儿。 “哎呀！”宋轻言抱不起，反手拉过李云芍朝屋里跑去。 乌云彻底遮住银月，沙沙窸窣的细雨吹向窗棂无声无息浸湿又滑落。 晋城一切都有条不紊的顺利进行。商队往来密切，宋轻言览阅手下人传来的每日晋城发生的大小事宜。 暗红拜帖就这么出现在长案上，宋轻言扫了一眼直接扔在一旁。 李云芍提刀进来，血腥味伴着潮湿四散开来。 “问出来了？”宋轻言放下毛笔起身迎过去。 “嗯。”李云芍松开手上刀，任由宋轻言拿着帕子擦拭，手心手背手指寸个不落。 宋轻言提起这事牙根咬碎。 夜里睡的好好的，偏偏就有不长眼的搞暗杀。暗杀就暗杀，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不入流货色，李云芍还没出手就弃刀投降，然后排队咬舌自尽。 来了一批人就跟主动来送死一样，一个个在眼皮子底下闹自杀。如果不是李云芍眼疾手快快人一步卸了杀手下巴，连这根独苗苗都留不下来。 “怎么说？” “他也不知道，听命行事。知道的那个已经死了。” “啧，上杆子送死，到底想干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跟齐济说加强晋城的巡防。” 李云芍手心里黏腻湿热的触感挥之不去，目光无意落在长案暗红色上，“那是什么？” “季家送来的拜帖。” “季家？” “嗯，上次咱们设的鸿门宴，人家赶巧没来。”宋轻言说着撇嘴，“运气倒是好，送好几次帖子来了。” “有钱？” “还行吧，算是有钱。” 李云芍拿起帖子塞到宋轻言怀里，“夫君去吧，既然三番五次来请，不去也说不过去。” “呵呵，娘子不怕是鸿门宴？” “不怕，若真是鸿门宴我去救你。”李云芍眨巴眨巴眼，对上宋轻言无奈的眼神有些心虚。 “娘子就因为黄白之物将为夫卖了？” “夫君正好也可以探探他们的口风。” 宋轻言目光流转间会意，手指点点帖子道：“难道那群杀手和他们有关？” 李云芍想起地牢那杀手浓重的口音，眼皮不自觉跳跳，“这群人怕不是外边来的。” ———— 天朗气清，又过了两日，宋轻言乘车去季府赴宴。 季府门前人来过往，轿子马车停到街尾。 宋轻言直接将马车停到季府门口，刚要下车就听见一声呵斥，“你！车子停一边去！什么身份敢把车子停在季府门口，没看到我们要设宴？” 宋轻言挑眉，转身下车，马车就即而走。“季府果然和其他地方一样，城主府门口人都是想停就停，你们季府高贵一些？” 门口那人白眼瞟过宋轻言，见他一身粗衣长袍面露鄙夷，“城主府是城主府，季府是季府。你从季府门前过，自然是要守季府规矩！” “哦，季府什么规矩？”宋轻言冷笑一声，“你们请我来，还没进门就给我在这儿摆起季府的规矩，这就是你们季府的规矩？” “宋先生？”旁边有人认出宋轻言高声叫了一声，“季府也将您请来了？” 宋轻言歪头，眼熟的肉墩子，那次第一个被赎走的，立马笑道：“刘老爷。” 刘肉墩子连连摆手，“宋先生折煞我也，在您面前算什么老爷。” “晋城，我也是初来乍到，自然还是要仰仗诸位。” 宋轻言这话一出，旁边参加宴请的人都不由自主冒层冷汗，其中为首的刘老爷更是擦不完的汗，“宋先生别说笑了，我们这些人家当都给晋城添砖加瓦了。哪里还有什么东西？” 第175章 宋轻言眯眯眼笑道：“大家做的事，宋某人肯定是铭记于心，只是季府几次三番给我下帖，请我过来，想必也是结交之心迫切。一会儿还请诸位帮忙引荐。” 刘老爷暗暗舒口气，扯扯嘴角，“当然当然。” 门口小厮听清宋轻言身份，抖腿畏畏缩缩想要回去汇报。 刘老爷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这小厮开口止住小厮动作：“你家老爷呢？” “我们，我们老爷在堂内招待其他人呢！” 刘老爷一听这话立马上眼药，“这个季老爷也不知道怎么调教下人的，半点儿规矩都没有！” 宋轻言勾勾唇角圆缓道：“或许这就是季府的规矩呢？” “是是是。宋先生请！”刘老爷粗短的胳膊向前一伸，示意宋轻言先走，又踹一脚小厮喝道：“还不快带路！” 小厮敢怒不敢言，只能垂头遮挡满面怒色闷头向前走。 宋轻言跟上，院子左拐右转之间将春色一一点缀其中，别有一番巧思。 “季府这院子修的不错啊，倒是有南边园子的意思。”宋轻言眼睛不时扫过院子景色感慨。 “那是，”前边小厮挺直腰板炫耀，“这可是我们老爷花大价钱从南边请工匠建造的，在朝里还有一片大池子，可是直接从晋城几十里外的尢河引水，到了夏天满池子荷花，到时候才好看呢。” 小厮得意极了，宋轻言含笑不语，只有身后一众人等眼中闪过讥笑，等着看好戏。 小厮还以为震慑住身后的人，止不住得意炫耀：“我们季府可是晋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我们老爷最近还得了件宝贝，价值千金！” 宋轻言好奇问道：“什么宝贝能值这么多钱？” “我们老爷藏的紧，还没给我们看过呢！” “你们老爷得了宝贝，还给你们这些下人看？”刘老爷一边暗骂蠢货，一边又忍不住给这个蠢东西挖坑。 “那当然不是，只有我们这些老爷信任的才有机会一睹宝贝样子。到时候多夸两句，把老爷夸高兴了，老爷一次能赏个十两二十两银子给我们吃酒。” 宋轻言长睫微垂，眸中闪过一丝幽光，“看样子季府确实有钱。” 刘老爷嘿嘿一声，“宋先生有所不知，季老爷可是跟凉中张家做买卖。张家那是什么家势，手指头缝里露出来点都够百姓吃一辈子。” “跟张家做生意？”宋轻言挑眉，合着这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是啊，季老爷家亲戚能和张家攀上关系。” 宋轻言听着肉墩子言语之间颇有些酸味，胳膊一抬拦住刘老爷脖子笑嘻嘻凑近道：“刘老爷很羡慕？” 刘老爷一哆嗦，“哪里哪里，有多大本事行多大事，张家的钱哪里是好挣的。” “刘老爷看得倒是清楚。” 一行人跟着小厮进入堂前，小厮自行退下。 堂前站着的中年男人见宋轻言过来，三两步过来热情寒暄，“宋先生真是不好请啊！” “季老爷也知道，晋城刚稳定下来，一身事务等着我呢。” “季老弟，宋先生可是个大忙人啊，能抽出空来赴宴已经给你面子了，别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 宋轻言挑眉，刘老爷这话说的有水平。 季老爷哈哈一笑，“刘老哥说的有理，咱们快进坐吧。” 宋轻言被推上上座，众人坐下后打眼一扫，基本上都是熟人。只不过这些人在宋轻言看过来时，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不然就是勾头窃窃私语。 堂上一时气氛相当和谐。 “宋先生今日来季府，季府真是蓬荜生辉啊。”季老爷打着哈哈斜眼盯着宋轻言。 宋轻言手指敲敲桌面咧嘴一笑，“季府若还是蓬荜，那城主府都没眼看了。季府格局在我看来挺别致的。” 季老爷捋捋胡子，“宋先生有所不知，季某祖上是南边的人，几经意外才到晋城。想着人总不能忘本，才把宅子修的尽可能像原来的祖宅，聊表思念。” “原来如此，刚才听小厮说季老爷新得了件宝贝，不知这次来能不能有幸见上一见？” 季老爷眉头一皱，心里突突两下干笑一声，“哪个小厮胡吣，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是吗？”宋轻言抬眸打量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季老爷，“听那小厮说的高兴，还以为是真的呢。季老爷，这小厮乱传主人家的事，可不是什么好规矩。” “就是，”刘老爷立马跟着告状，“季老弟，你家下人的规矩着实差了些，刚才还把宋先生一阵贬损。一个下人罢了，出言讥讽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季老弟你受意的呢！让人误会了可不好。” 季老子胡子吹吹，暗暗瞪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老爷。 “这事我让人去查，就不劳刘老哥操心。” “看看，我就说两句，你咋还气了呢？” 宋轻言听着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打机锋，手中的茶盖将茶盏中的浮沫刮来刮去。 “宋先生，这是今年的新茶，口感醇香，快尝尝。” 宋轻言闻言笑道：“这才几月份，季老爷已经喝上今年的新茶了，看来确实过得不错。”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默默缩上脖子，尤其是家中有新茶的更是不想触了宋轻言霉头。 季老爷眉头一皱，不解反问：“如今已经四月末，不是正喝新茶的时候？” “季老爷有所不知，城主府别说新茶，连往年的陈茶都没有。也不怪季老爷不知道，谁到城主府穷呢。” 宋轻言眉尾嘴角下垂，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众人连忙噤声，手中的茶水也不香了，到嘴的都吐了出来。茶盏一时也没人动了。 季老爷心里又突突一阵，试探问道：“宋先生若是想要，我给你送点儿过去？” 刘老爷嘿嘿一笑，“季老弟，宋先生缺得可不止新茶。晋城如今正在休整，需要钱财的地方可多着呢。季老弟日子过得如此滋润，何不资助几个。毕竟你老哥我还没喝到今年的新茶呢！” 宋轻言嘴角漾出一抹浅笑，对着肉墩子赞许一眼。 刘老爷瞬间战斗力飙升，看向季老爷更是仇视，喝新茶！买宝贝！凭什么你的日子过的这么滋润！ 季老爷胡子抖啊抖，愤愤瞄了眼下手的刘老爷咬紧牙根道：“刘老哥这话说的，季府是什么样子，您还能不知道？” 第176章 “季老弟府上什么样子，我还真不知道。毕竟一次能给下人十两二十两银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家随便就能拿出的。” 刘老爷拍拍挺着的大肚子幽幽补刀。 “你！”季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这都是谁跟你说的？” “就是刚才带我们来的那个下人，你不信问问其他人，我们可都听着呢。”刘老爷努努嘴挤眉弄眼好心道：“季老弟，你们季府如今这么多钱，何不捐点儿？行善积德。晋城百姓如今活的艰难，你若是捐点儿，老百姓还能不记着你的好？” 刘老爷现在就很后悔，早知道能出那事儿，自己还不如提前散点儿财，至少还能留个好名声。现在倒好，钱是自己掏，好处自己是半点儿没捞着！ “我还真是谢谢刘老哥提醒。”季老爷脸都青了，碍于宋轻言还得面上扯着笑。 “不客气，不客气。”刘老爷摆摆手，心里顿时舒畅，凭什么都破财就这人啥事儿没有！不对，这傻货被人盯上了还不知道呢！刘老爷嘿嘿抱着肚子傻笑。 “宋先生，季府愿意相助，只是季府如今力薄，可能也拿不出太多钱财来。” 季老爷在心里将刘老爷骂个半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只能象征性的破点财。 “季府力薄？”刘老爷尖叫一声，语气里满满的不相信，“季老弟，你不诚实！你都跟张家做上生意了还说季府没钱？” 刘老爷小眼眯眯，眼神贼贼一扫看着季老爷满脸质问。 宋轻言突然觉得刘肉墩子这人能处，有话人家是真说！以后就留着他打辅助，上门要钱都方便不少。 “刘，老，哥，又，是，听，谁，说，的！” 季老爷现在恨不得上去咬死面前的胖子！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嘿嘿，听说，听说。”刘老爷脖子一缩对着宋轻言耸耸肩。 宋轻言打趣笑道：“季老爷别生气，你拿出来的银钱，我都会告诉百姓。若是掏得多，我就让人给你建个功德碑，让人记得你的善行！” 底下坐着的人瞬间都抬眼目光炯炯盯着宋轻言，幽暗发光的眼神看得宋轻言有些发怵。 季老爷为难松口，“那行吧，我就捐个一千两吧。” “一千两？！” 季老爷眼神一扫恨恨道：“刘老哥又怎么了？” “季老弟，一千两是不是有点少啊？我们可都是一万两打底的！”刘老爷此话一出，堂下众人跟着点头。 季老爷眼皮耷拉下来嘲讽道：“呵，能一样吗？你们是为了什么交钱自己不清楚？” 堂下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都默不作声低头喝茶，气氛瞬间凝滞尴尬起来。 宋轻言轻笑一声打个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都是为了生存。那日各位想必也是给我面子才去的。” 这个台阶让众人忙不迭点头称是。 季老爷手中茶盏“噔”一声重放在桌面上冷声道：“季府家底不如各位厚，多的钱财也拿不出来。” 宋轻言直直身子，稍稍动动身子，太师椅太硬坐的屁股疼。 “拿多少都是心情，一千两也是季府的心意，只要季老爷心里过意的去就行。” 宋轻言说罢起身，朝外走去。众人跟上，刚出口就有人来报。 “宋先生，城主府出事了！” 宋轻言来不及多加询问，扭头和季老爷招呼一声想直接回去，却被季老爷拦住。 “能出多大的事情，城主府没人吗？”季老爷高声呵斥来通传的下人，“宋先生难得来赴次宴，没有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然后瞬间换了张笑脸寒暄道：“宋先生，手下能人众多，总不能片刻也离不了你吧？我还准备了好酒好菜等着招待你呢！” 宋轻言看着眼前这人拜高踩低变脸，心中生出厌烦，只轻笑回绝：“季老爷的酒菜宋某人改日在吃。只是城主府出事，我这个代管晋城的还是回去看看，不然心里不踏实。” 季老爷听见这话立马面色难看，“难不成我季府的事不重要？” 宋轻言心知这人还看不清自己处境，也不与他多装直接拉下脸来：“季老爷的饭是什么山珍海味不成，非要留着我吃饭。看来季府还是有钱，有钱不如捐点，也别一千两了，损了你季老爷的名头，一万两三天之内送到城主府。” 站在旁边的那些人眉色舒展，脸上的幸灾乐祸也不遮掩了，跟着附和道：“是吧，季老爷。” “宋先生说的对。” “以我看，一万两也抵不过季老爷的名头，还是得多加一万两。” 季老爷听着旁人雪上加霜的嘲讽奚落一时面色铁青。 宋轻言也是趁机坐上马车往城主府赶，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季府门前众人议论纷纷，倒是宴请的主人家望着远去的马车讥讽一笑。 城主府门口， 跪了一地妇孺，哭哭啼啼，她们身前摆放着一排男尸。风过吹，男尸身上白布刮起，发青肿胀的面色顿时暴露在众人眼前。为首的妇人泪流满面尖声叫道：“城主府草菅人命！” 门口的守卫厉声喝道：“闭嘴！胡说什么！赶紧离开，不然都把你们抓进大牢！” 妇女似乎正等着这么一句话，抹干眼泪严声质问：“这就是城主府的做派？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不把老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老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了！胡人那群畜生刚走，本以为你们是救世救民的活菩萨，没想到尽是披了羊皮的豺狼啊！” 妇人一声哀嚎，将原本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人都勾了过来。 李云芍赶到时，妇人叫囔的正欢。门口的守卫一脸无措只能严声警告，不许胡说。 “你们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快把我们男人放出来！你们把人杀了，难不成还不让我们来收个尸？！” 妇人越说越有理，一旁人群渐渐嘈杂。 李云芍见状拨开人群，视线落在门前的男尸，墩身仔细打量之后转身冷声问道：“你说城主府杀了你男人，你男人姓甚名谁？干什么的？” 妇人抬眼还想歪缠对上李云芍冰冷无情的眸子瞬间哑声。人群中突然响起，“她们的男人都是被城主府里的人杀了！” 妇人似是来了底气连忙直起身子梗着脖子叫道：“没错！我夫君就是你们城主里的人杀的！我滴娘嘞，还让不让人活了！” 李云芍不言，扭头锐利的眸子穿过人群和一双慌乱的眼睛的对上。 眼睛的主人转身就要跑，李云芍捡起地上扁平的石子奋力砸在那人腿弯膝盖处。 一声惨叫， 第177章 “把人带过来！” 李云芍吩咐完，径直走向为首骂骂咧咧抹眼泪的妇人身前。弯身直直盯着那妇人，“谁告诉你你的男人被城主府里的人杀了？” 冷淡的语气激得妇人一哆嗦，竟活生生从里边听出了杀意。 “自是，自是有人告诉我们。我们男人自从三日前去了城主府，再见到就是这般模样！死了，他们死了！” 妇人悲怆之下信誓旦旦，眼睛还想直勾勾盯着李云芍，真到对上又忍不住瑟缩。 李云芍巡视一周，目光凛凛对着跪在地上女人们扬声问道：“你们都是这种情况？” 女人垂头大气不敢生出一点儿，她们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被砸倒在地。 “李娘子，人抓回来了。”守卫大刀横在男人脖子上将人带回来禀告。 “押回牢里。”李云芍不去看那个男人只盯着十几个跪地的女人又问一遍：“你们的男人也都是这种情况？” 妇人忙不迭点头，“是，她们都是。我们都是一起的。” “自然是来讨公道，跪在地上做什么，还是说你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云芍此话一出，人群中立马有几个面条一样软倒在其他人身上。 妇人深吸口气，像是鼓足勇气质问：“我们只是来求个真相，总不能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求真相？”李云芍挑眉，“城主府一不招工，二不招人，从来没见过什么不明男人，” 说到这，李云芍一顿，视线掠过女人们身后的众人将众人畏惧慌恐愤怒各种神色一一纳入眼中。 “你们说你们的男人来了城主府，平白无日，你们男人来城主府做什么？你们张口闭口城主府里的人把人杀了，是谁告诉你们的？今日你们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我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抓进大牢！” 李云芍厉声恐吓接着扬声道：“城主府近来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设立粥棚，修缮房屋，开设摊位。若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何苦做这么多事情？！ 倒是你们这群人，说话支支吾吾，藏着露着，是何居心？” 李云芍说完蹲身两指捏开死尸嘴巴，果然嘴里血糊糊一片没了舌头。 妇人眼珠子一转，“是城主府的人告诉我们的，说是他们惹了大人物生气，被活活打死的！” 李云芍回神儿垂眸问：“活活打死的？你确定？” 妇人一脸笃定点头。 “来人！将城主府所有人召过来。”李云芍命令然后对着妇人道：“是谁告诉你的，你来指证。” 李云芍现在是清楚了他们的目的，明目张胆的嫁祸让晋城人对城主府，不，林家军有怨言！粗劣的手法何苦非要让人来送死呢？ 宋轻言赶到时，城主府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只能让马车停在人群外围自己挤进去。 “云芍，怎么样了？” “都在这里。”李云芍抬抬下巴，西天的暮色黄黄暖风吹过竟带着上丝丝凉意。 宋轻言视线扫过地上的女人又落在担子上的男尸身上，弯腰想去仔细看看，被李云芍一把拉住。 李云芍与之耳语几句，宋轻言了然，对着手下吩咐道：“你去把仵作找来。” 西沉湮没最后一丝光亮，城主府门口火把燃起照的火光冲天。 人群渐渐躁动起来，齐济赶来时，仵作已经到场。 “你要做什么？”妇人跪坐在地上看见仵作行动起来立马爬起来撞向仵作。 李云芍一把拦住，“你不是说，城主府活生生将人打死，那就让仵作验尸，看看你说的对不对？正好大家也在这里等着后续，安安大家的心。” 妇人听得一慌，撒泼打滚哭闹道：“不行！这不是让他们死了都不能安生，死者为大，怎么能割皮剥肉？！” 妇人这么一闹，身后的女子跟着一起哭啼不止。 齐济上前一步抓着妇人胳膊将她推搡到一边斥道：“你这妇人不要胡搅蛮缠，讨公道的是你，现在给你公道你又不愿意，我看你是包藏祸心，不安好心！” “我没有！我顾及我男人有什么错？！”妇人对着齐济明显大胆了许多，直接推推搡搡想要阻止。 只是仵作早已下手，将门口的尸体衣裳扒开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体表没有明显的伤痕，扒开口鼻又迎着火把探照一翻，薄刀划开颈喉。 这边仵作检查，那边齐济对着人群喊道：“天色已晚，各位先回去吧。宋先生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交代？”妇人冷笑一声，“你们能给什么交代？连死人都不放过，你们给的交代我们能相信？！” 众人骚动起来，“宋先生真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看八成是这个女人不安好心，宋先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纵容城主府的人杀人？！” “是啊，城北那一遛破房子还是宋先生让赵弥老弟修的。不然俺们还住着漏风漏雨的房子呢！” “宋先生要是真想杀人，早在攻城的时候就下手了，再说杀他们做什么？” 人群中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最后大家得出结论：“肯定中间有什么误会。” 这时仵作直起身子瞥了瞥人群大声道：“宋先生，李娘子，这些人并没有体外伤。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口在口中，舌根齐断，舌肉下滑堵住咽喉窒息而亡。” “赵老头，”人群中有认识仵作的大声呦呵道：“你说明白点儿，让俺们也听懂！” 仵作耐不住翻翻白眼，一群大老粗！还是解释道：“就是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刚才那女人不是说被活活打死的吗？” 从头看到尾的人瞬间反应过来，“这女人说的都是假话？” 李云芍勾勾唇，妇人顿时缩成一团，身后的女子们立刻止住哭声。 “来人，将人都带下去，好好审问！” 妇人傻眼了，怎么没有跟她说还能检查出来。身后的女子也跪地求饶，呜呜哭泣。更有甚者直接扯住齐济衣摆，“求求你！我都交代，我不想蹲大牢！” 齐济硬生生将衣服拽出来，连连摆手后闪，“赶紧，赶紧把人带下去！” 宋轻言上前一步，“各位天色已晚，自行回去吧。” “宋先生，您可得好好查查她们是什么目的，如此败坏城主府的名声！” “是啊是啊，那群女人真可恶！如果不是赵老头，估计咱们就要被她们迷惑了！” “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谣言止于智者，相信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在下的为人诸位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宋轻言说罢，众人看热闹看罢散场。 第178章 夜色渐深，城主府的地牢里传出尖锐的谩骂声和呜咽的哭泣。 黑暗中，牢门被打开。 “你怎么才来？”妇人掐腰点着某人的鼻子骂道：“信不信我告诉主子，让他好好治你罪！” 干哑粗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妇人斜眼瞥瞥阴影里的人：“还不是你消息传漏了！ 那群汉子的情况怎么不早点儿说？” “人都死了，再说有什么用？出来！” 妇人拍拍身上干枯杂草屑轻嗤一声，“浪费时间，还没达到效果，早知道我就不接这桩生意！”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赶紧出来！”催促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了知道了。”妇人看也不看身后的其他人，悠闲如逛自己后院一样离开。 呜咽的女人壮着胆子小声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妇人诧异转身，如同听见什么好笑愚蠢的话，“你说什么？” 在女人看来像是看见了希望，连忙紧声追问：“你什么时候救我们离开？” “哈，咱们货银两讫。你们什么时候离开不是我能决定的，不然你去问问把你们抓进来的人？” “你！”女子呆在原地眼神愣怔，似是不敢相信喃喃道：“不是你找我们来的吗？” “我，”妇人勾勾唇角还想在说什么，被人直接打断，“好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妇人耸耸肩，面上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让其他女子心生绝望。 只是她也没嘚瑟多长时间，刚出牢门连同救她的那人一起被早就等着瓮中捉鳖的守卫一把拿下。 地牢深处，李云芍站在阴暗角落里注视着满身狼藉的男人，手脚绑在十字架上，身上道道血淋淋，破布烂衫勉强遮体。凝滞的空气里掺杂着各种腥臊味道。 片刻之后又送进来两个人。守卫上前耳语两句，将人绑在多余的十字架上。 夜深人静，等到宋轻言睡一阵子又醒来时，眼前是乌黑不见脸的人影。 “云芍呀！” 惊恐心慌之下立刻喊出让自己心安的名字，人影紧接着站直身子露出脸来，宋轻言起身下床走过去抱怨：“你回来了，吓死人了。” 李云芍头发散下，借着夜间骤起的风吹干发丝，抬起胳膊忍不住嗅嗅，直到身上的异味彻底消失。 “云芍，你说我们要不要一刀切干净？”宋轻言眨眨干涩眼眸神提议，“我感觉晋城里的杂碎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怎么一刀切？” 晋城人流量不低，真是有心之人混进来谁也不知道。 “不如先从季府开始吧。” 宋轻言黑暗中眼神炯炯望着李云芍，眼中期待满出来。他绝不承认是眼红别人，再说季府能和张家做生意，季老爷又是那么个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李云芍眉间耸动突然问道：“今日化缘，怎么样？” “小气鬼！抠抠搜搜的。”宋轻言长叹口气开始将季府遇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次日 李云芍伫立在城门口，宋轻言随手整理衣衫低头询问把他们叫过来的守卫：“南临来人了？” 守卫老老实实回道：“是，刚才有人骑马先来通知元王殿下马上到，让大人接待。” “云芍，你认识那什么劳什子的元王？” 李云芍摇头，对于南临的什么人她并不认识，此次来人也只能见招拆招。 片刻后，成阵车马而来，黄旗风幡飒飒作响。 宋轻言遥望喃喃道：“阵仗还挺大。怎么感觉不安好心呢？” 华丽的马车停在众人面前，李云芍目光落在下来的人身上眸光一闪，意外的年轻。 待到目光对视，李云芍只觉得像是仙人下凡尘，举手投足间风采尽显。宽大的袍子也遮不住男人优越的身材，款款迈步，素色衣裤裹着有劲的长腿朝着众人而来。 李云芍望着下车走来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人怎么有些眼熟？ 宋轻言只见一眼，“唰”预警铃声在脑中响个不停，两步上前挡住李云芍。 “大胆！竟然敢直视我们王爷！不想活了！”阴柔尖厉的嗓音叫起来震得人耳发麻。 “王爷？”宋轻言本就不爽的心情更是烦躁，“你们就是从南临来的人？” 藏青色衣袍，手甩浮尘的人又叫道：“一群刁民，见了我们王爷何不下跪？！” 宋轻言奇怪瞥了眼那人，“你能不能捋直了舌头放平声音说话！还有这里是晋城，我的地方，威胁谁呢？” 那人似乎是受到什么屈辱，叫嚣的更厉害。 李云芍轻吭两声，手指戳戳宋轻言后背低声道：“那人是个太监。” 宋轻言又瞅了两眼，没办法从来没见过太监，连听都没怎么听过。 “看什么！再看挖了你的眼！” “桂公公，”男人端的风轻云淡，只眼神淡淡一扫，那个太监立刻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止了声音，只是那眼珠子仿佛淬了毒一样盯着宋轻言。 “本王奉皇兄之名前来，特来晋城巡视。” 宋轻言板直身子，活像个愣头青呆呆回道：“晋城现如今是我们在管，这里一切都好。” 言外之意您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哼，”男人轻笑一声，磁性的声音如琴筝鼓瑟般悦耳，“二位便是带着林家军将晋城打下来的人？看着果然气度不凡。” 宋轻言一时搞不清他是夸还是讽，干巴巴道：“晋城本就属于我们，迟早都要拿回来。” “说的好。”元王不经意间看了眼宋轻言身后的李云芍，感觉她一直在看自己内眉心微皱，“宋大人带我去晋城里转转吧。” 宋轻言侧身让人和车队先进去，眼神则一直打量着元王身后成车成车的东西。 “云芍，你说这些东西都是给我们的？” 李云芍收回视线抬眸看看异想天开的宋轻言，“想太多了，这些应该都是前边那位王爷要用的东西。” “能用这么多？他是把家都搬来了？” “皇亲国戚出行向来如此。” “呸！”宋轻言更气愤，人比人，气死人。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又想起李云芍刚才的视线低声控诉道：“刚才你看他做什么？好看吗？” 酸溜溜的话再加上一闪而过的幽怨小眼神，李云芍唇角漾出浅笑凑近道：“你不觉得元王有些眼熟？” “哪里眼熟了，你是不是看见好看的都眼熟？” 第179章 二人落在最后，头车的桂公公在车里悄摸打量着自己主子。 元王微抬眼皮又闭上假装不知，果然这个老太监憋不住了，“王爷，咱们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皇上不是要派其他人来？正好收了晋城，也省得您跟这群粗鄙之人多言语。” “桂公公，林家军好歹也是精锐之师，在你眼里怎么就成了粗鄙之人？” “王爷，您知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您说他们和林家是什么关系？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两个人？” 老太监脑子不够，一下子想不清太多只能仰仗自己主子能提点提点两句。 “桂公公，”元王语气微沉，老太监立马住声，为了不重要的问题惹得主子烦可不是一个好太监。 元王透过金蚕丝制窗纱望着沿街景象，人来人往，行人商人马车有序行走在大道上，面上却都洋溢着轻松快意的笑。很难想象如此偏僻的地方，人也能这么快乐。 车队停在驿站，元王下车时，齐济正好从里面出来。 迎面撞上进来的人，老太监着急上前喝道：“来人！将人拿下，竟然敢顶撞王爷！” 齐济还没来得及张嘴，整个人被带刀侍卫押住跪倒在地。 李云芍两口子赶到时，正听老太监耀武扬威的要砍人脑袋。 李云芍捡起地上石块精准砸在扬刀落下的手上，兵器下一秒扑噔掉在地上。 “谁？谁敢袭击？”老太监挡在元王身前忠心护主，身后的侍卫也立即将人围得严实。 宋轻言一脸黑线，三两步上前将齐济扶起来，“王爷，这是我的得力帮手，特地来驿站迎接王爷。不知怎么冲撞王爷了，还值得王爷直接要了他的命？” 元王手一扬，身前的侍卫乖乖站好，“无碍，是不小心撞到本王。” 齐济抬眸张张嘴，眼神瞥见颇有气势的一群人识时务的闭嘴。 “是嘛，王爷是金子做的，不小心碰一下也不行？”宋轻言信得过齐济谨小慎微的性格，按照这种性子是不会轻易惹事，所以说起话来也格外有底气。 “大胆！我们王爷身份尊贵，在南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冲撞了我们王爷的人都是直接砍了脑袋！” 桂公公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个不知规矩的男人。 “那是在南临，这是晋城。相信王爷爷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宋轻言说完将人扯到自己身后，明晃晃告诉他们这人自己护着。 “你！你！” “好了，”元王见争执不下直接出声打断，本来自己想偷个懒不想说话，所以才任由老太监代为发言，只是没想到碰见个不识眼色的年轻人。 元王又看了眼宋轻言，二人对视眼波流转间似乎是读懂了各自的心思。 “驿站简陋，就委屈王爷了。”宋轻言拱手敷衍。 “嗯，下去吧。”元王也不耐得多寒暄。 唯有老太监又恶狠狠瞪了眼宋轻言，只是谁又在乎呢。 城主府， 宋轻言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整颗脑袋倚靠在把手上唉声叹气道：“你说这个元王来干什么？” “看看？” “看看？他一个皇亲贵胄来这么远的地方看看？” 宋轻言危机感愈盛，手指忍不住按压眼角，一股子酸胀涌出。 “如果皇帝想收回晋城，应该派个武将过来。如今这个元王一看就是个弱不禁风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他来能做什么？” 宋轻言借着猜测将人贬损一顿，还不忘抬眸看看一脸沉色的李云芍。 “云芍，你在想什么？” 李云芍怔怔，“我总觉他有些眼熟。” “眼熟？你以前见过他？” 李云芍笃定摇头。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还是想想怎么招待这位贵客吧。”宋轻言嘴角撇撇想想全是糟心事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元王来的真不是时候！ “地牢里的那几个人问出什么吗？” 李云芍坐在凳子上手指来回摩挲着杯壁，温热的茶水缓缓向上冒着热气，半晌后回道：“没有。交代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知道多一些的那个妇人也并不知道最后的指使者是谁，她也是听命行事。” “麻烦！”宋轻言吭吭唧唧揉揉发顶，“云芍，我觉得我要秃，每天想这些掉的头发太多了。为什么林远玖不亲自坐镇这里？！啊！！” 也不知道是宋轻言最后的尖叫还是他偶然提起的某人，李云芍眸中闪过一丝幽光，脑中迅速划过小崽的脸。 “宋轻言，你觉不觉得林熠有些像元王。” “啊？！”宋轻言连忙从椅子上爬起来凑到李云芍身边神色紧张，“云芍，你别开玩笑，他们俩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 宋轻言说着不自觉咽咽口水，喉结上下耸动定定望着李云芍，犹犹豫豫不确定的问道：“不会吧？” 随后又否认，“不会！不会！他俩，” 宋轻言脑中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亲爱的小熠崽长什么样了，只能自己说服自己外加说服身边人，“不会的！林远玖能干这么荒唐的事？！不可能的。” 李云芍听着宋轻言喃喃自语，心中不由得想起以前的林远玖，现在的林远玖干不出这种事情，以前的还真说不定！若是林熠真和元王有关系，那元王知道林熠的存在吗？应该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连林远玖都不记得。 驿站内， 元王遥望阴云穿过月亮，目光虚无不知道想些什么。 身后的丫鬟铺好床铺静悄悄离开，桂公公进来就替元王委屈：“王爷受苦了，这地方连热水都缺。” “桂公公，你说林家军现如今是谁在统领？” “那老奴哪里知道，老奴看着今日那个叫宋轻言不像是掌事的人。倒是他身后那个女子武功不俗，不过她也没动手，也看不出来是哪家的路子。王爷，要不要派人去试探试探？” “林家军，那人大抵是从林家出来的。”元王语气淡淡，转身月光倒流进屋内，整个人像是披着月光。 “可是林家不是被皇上，”桂公公抬眼看去立马住嘴。 “这支应该是林家军旧部，又重新被人整合起来夺了凉州北地，如今将晋城也收入囊中。” “林家女眷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桂公公眯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似是陷入某种回忆。 元王嘴角勾起，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劲又垂下，整张脸不知道想到什么瞬间难看了起来。 第180章 这边李云芍还处理调查男尸案子，宋轻言肘着胳膊坐上马车去收“善款”。 季府许诺出来的一万两银子迟迟不到账，这个季老爷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若是他乖乖把钱交上来，说不定就放他一马。只是他不把宋轻言的话放心上，等到宋轻言来要时，可就不止一万两了。 可惜，季老爷现如今正在铺子查账，还不知道吃大户的饿鬼已经抵达季府门口。等到家里下人来通知时，季老爷眨眨干瘪的老腰难以置信问道：“你说什么？谁来了？” “老爷，那个宋轻言在府里等着呢。还说，”下人抬眼小心觑了觑季老爷，犹豫着不敢开口。 季老爷看他那样子，一股子怒火窜上脑门气急败坏道：“说什么！不要脸的东西，真好意思！” “说，说老爷晚一刻钟就要在一万两上再多加五千两。他就在季府门口等着，有得是时间。” “五千两，他以为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想都别想！瘪犊子，竟然敢算计到我头上！”季老爷显然被宋轻言这话刺激的不清头昏脑涨就要往外走， 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阴笑，回头吩咐道：“你去派人把事情捅出来，看来他还是太闲了！” 季老爷则马不停蹄往回赶，其他人在宋轻言手上受的什么待遇，他多少都有些耳闻。临近季府，季老爷望着门口的马车生出几分憋屈的怯懦来。 宋轻言挑开帘子，正好和回来的人对视个正着热情下车去迎接：“季老爷回来了。” 季老爷揣着明白装糊涂问：“宋先生来所为何事？” “季老爷贵人多忘事，前几天你许诺出来的善款，我可一直惦记着呢。” 老家伙装傻充愣能装过去！ 季老爷捋捋胡子故作一惊，“他们没把银子送过去？我吩咐下去过了，还以为他们已经送过去。这群腿懒的家伙，回去就好好教训他们。” 宋轻言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回道：“那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不把主子的话放在心上的奴才要他们做什么！” 然后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来试探问道：“不知道去找季老爷的下人有没有说，来晚半刻要加钱。毕竟我现如今也是忙的很，还要抽出时间来找你兑现承诺，季老爷肯定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季老爷听着宋轻言摆谱，心里止不住呵呵，嘴角抽搐笑都笑不出来。 宋轻言主人似的率先进了季府的门。看来是做好准备跟季老爷磨价钱。 乌云从城东飘到城西，空气中的水汽愈来愈浓郁，李云芍从地牢出来时周身阴郁的气息混入潮湿黏腻，整个人都弥漫着沉沉的黑气。 “大人，元王派人来找。” 李云芍愣怔回神，“元王？” “是。” “可说是什么事儿？” “有人去了元王那里告御状。说，”守卫踟蹰不决，还是咬牙道：“说城主府仗势欺人，滥杀无辜。” 李云芍瞬间想到地牢里的人，守卫等了半天抬眼看去，身前早已没了人影。 —— 元王坐在简陋粗糙的驿站，纤长如玉的手指无意识点着漆黑的桌面，仅靠一人将驿站披上一层金箔变得金贵起来。 面前跪在地上一个糟老头子在不停嘚吧嘚嘚吧嘚，蓬草乱翘的花发，说到激动处的眼泪鼻涕都让元王不想直视。 桂公公站在元王身边，识眼色的挡住元王半边视线。 “人还没来？！”桂公公尖叫催促：“赶快去城主府将人喊过来！” 季云芍进门就听见那太监跳脚的叫嚷，视线先落在地上的老者又看向桂公公身后的元王客套道：“在下来迟，王爷找我来有何事？” “你认识这个人？”元王面色平静无波似乎并不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云芍垂眸，稀疏平常的老头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是饵还是握鱼竿的人派来的？ “不认识。王爷找我来就是问这事？” “他说你仗势行凶，杀了十余人。”元王矜贵抬抬下巴，“此事是真是假？” “污蔑，此事数日前便有人到城主府门口闹过，当时已经将相关人等都抓了起来，正在审问。” 李云芍不卑不亢，反倒是身边跪地的老者颤颤巍巍哑声问：“你杀了我儿子，我儿媳妇至今被抓也没有放出来！” 李云芍眉头紧锁眸中掠过不耐，原来还是城主府，现在直接点名道姓，幕后之人还真是越来越猖狂！ 临门一脚便能踹开，知道真相，但总缺这么个关键线索！看来这个老头得保护好！ “你儿子死因，和城主府没关系，你儿媳妇听信谣言跟着不明来历的人一起去城主府闹，关押起来是给个教训。如今你自行去城主府领人去吧。” 李云芍压下心头杂乱无章的思绪，直视地上的老者，对着身后的守卫吩咐道：“你带他去城主府。” “不行！你今天得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老百姓的命不值钱，可是也不是你们想杀就杀的！”老头子见李云芍松口立刻胡搅蛮缠起来。 元王磨磨身子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等着看李云芍怎么解决。 李云芍十指渐渐握紧，拳头攥得嘎嘎作响，“你儿子的死相信你们比谁都清楚，既然你不想救你儿媳妇，那就让你儿媳妇去陪你儿子吧。” 就算是在元王面前，李云芍也是不惧什么，所以开口就是威胁。其实还是给元王面子，不然这糟老头子现在就是无生气的死尸。 “王爷，这就是晋城现在的城主。还有没我天理，王爷难道都不管管吗？由着她残害百姓？” 糟老头子扯着嗓子哀嚎，中气十足的模样让李云芍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他们吃得太饱！还是自己太过好性儿，被这群人骑着脖子拉踩！ 元王看戏看得正热闹，听见这话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象征性问道：“李大人，他说的是真是假？” 李云芍瞥了眼老头亮声回应：“王爷，这事说来荒唐，半月前一群蒙面男人闯入城主府。在我们面前咬舌自尽，日后这些尸体不翼而飞。再次出现就是在三日前，一群妇女携着尸体到城主府讨公道。” 元王挑眉，“这么说来，有人要嫁祸你们？” 老头抢先一步，“人是你们杀的，你们还不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无缘无故的，我儿为何会去城主府！” “那这就要问你了！” 第181章 李云芍既然在那几人身上找不出线索，正好有人送上门，诈一诈说不定还能知道更多。 果然老头神色一慌急忙否认，“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就说是城主府杀了人，我倒想知道是谁跟你们一个两个说的这话。” 李云芍当着元王的面审问，没想到元王还没说什么，身旁的太监不乐意了。 “李大人，要审讯去你们城主府审讯。别在这里污了我们王爷的耳朵。” “他不是来告御状？估摸着就是想仰仗王爷给他撑腰。王爷不在这儿看着，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李某可不负责。” 李云芍冷哼一声，一群何不食肉糜的家伙！ “本王在这儿看着，李大人审讯吧，本王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元王端的一派风光霁月般谦谦君子模样，坐直身子静听下文。 李云芍望着老头接着道：“王爷在你面前，你有什么冤情还不老实说出来？” 老头慌张“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元王默不作声，一切都交给李云芍处理。 老头趴下身子只喊冤，李云芍听得头疼拱拱手将难题丢出去，“王爷，如此该怎么办？” “李大人看着办就好，毕竟晋城的事儿都是你说了算。” 元王笑眯眯，眼尾褶皱上扬散开，整个人看起来好说话极了。 李云芍瞅着一出无二的笑颜忍不住问道：“王爷以前去过江城？” 元王点头，“数年前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怎么？李大人也是江城人？” “不，王爷离开晋城后打算回南临？” 元王长睫忽闪忽闪笑道：“不急，本王还想着故地重游一番。” “嗯，正好严家二爷还在晋城，王爷有时间可以宣他过来。” 李云芍好心提醒，严靖羽也不提回江城，元王来了也不露面。李云芍觉得赎人的钱怕是难收回来。 “严靖羽？他不在江城待着，跑来晋城做什么？”元王意外听到熟悉的人名扬眉，脑中不知道想起什么，眸中闪过不明情绪。 李云芍避重就轻回道：“严家商队出了些问题，他来解决。”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叙起旧来，老头深感不妙，也没人说这位王爷和土匪一样的新城主是旧识啊！ 李云芍觑了眼地上的老头，“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自行离去，断不可妄言，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我不给王爷面子。” 此话一出，老头不再说什么费力撑起身子转身就走。 李云芍抬眸，手指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活动两下。老头身后瞬间出现一道身影不远不近的跟上。 “李大人还真是宅心仁厚。” 元王诧异看了眼随意将人放走的李云芍，果然还是半路出家，连个审讯也是虎头蛇尾。 “王爷好好休息，明日宋轻言带您到晋城四处逛逛。”李云芍说完拱手离开。 桂公公目瞪口呆，“王爷，您看她是什么态度？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您说话呢！” “行了，人回来了吗？” 元王端起茶盏，手指轻触粗劣的盏壁又嫌弃放下。桂公公连忙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玉盏擦拭干净后恭敬递到元王手中。 “还没。得力的都派出去了，不仅晋城还有整个北地，估计还得几天。” 桂公公悄咪咪抬眼看看元王，实在不明白他此举有何目的。将暗卫散出去打听北地情况，倒像是在找什么人。 那厢，宋轻言跟季老爷缠磨一番后带着成箱的金子回城主府。 二人分别后，季府正堂的茶壶杯盏花瓶碎了一地。 宋轻言要钱的目的虽然达成，可坐上马车后嘴角彻底耷拉下来，神色冷淡至极。 城主府 宋轻言安排好一切，直奔李云芍身边，将头埋在她颈窝处气愤撒娇，“云芍，这个季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云芍下巴轻蹭，垂眸望着散发郁气的男人，“怎么了？那老头子不听话？” “呵，张嘴闭嘴张家如何如何，既然觉得张家好，为何不去投靠他？！竟然还想拿张家恐吓我，他算什么东西！” “不必理他就是。” “我生气！我觉得这个季老爷会出什么阴招。他以张家为首，我们又和张家结下梁子，恰巧元王又在这里，他要是干出点儿什么事嫁祸给我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李云芍手上动作一顿，宋轻言抬起眼皮不明所以，只见她面色一沉。 二人相视，宋轻言脑中炸开花来眼眸瞪大，“我草！不会吧！” “今日有人直接告到了元王面前，我已经让人跟着。到时候就能顺藤摸瓜看看身后的执棋者到底是谁。” 宋轻言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庆幸元王不是个喜欢争权夺势的，如果南临真派个事儿多的，这件事怕是不会如此轻易了结。再往坏处想一想，晋城估计会再起风波。 “一开始我还以为，那些人只是为了败坏林家军名声而来，谁想到后续竟还有想法。看来南临来人，他们也知道，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个是个不问世事的。” 李云芍不自觉叹口气，一时间脑中思绪纷飞。一会儿是地牢里的人，一会儿是今天露面的老头，一会儿是元王，一会儿又是远在城寨的林远玖。 “草！一个小小县城都这么多事儿，云芍城主府剩下的老人也有必要查查。那么多尸体运出去，可不像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 没错那天夜里救妇人的就是城主府里的守卫，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李云芍会派人瓮中捉鳖。 宋轻言现在心情很不爽，不算高明甚至愚蠢的算计都能舞到自己面前，还抓不到策划之人。 “当时就不应该一时心慈手软将人留下，雷霆手段排除异己才能将整个晋城都掌握在手里。” 宋轻言愤愤不平，李云芍只能拍拍他头解释道：“晋城人流错综复杂，不仅是来往的商队，有些人世世代代在晋城，还有的在晋城扎根已久。你想想城主都不知道换了几任，他们还是钱财不少。想清算得抓着由头，就像刘家他们，现在老老实实不出幺蛾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那是他们识时务。”宋轻言蹭蹭又蹭蹭，“季家就不行！咱们得找个机会把那个眼高于顶的季老爷摁下来，听他说话就烦。” “只要把柄送到咱们手上，还怕他不老实？” 第182章 二人盘算着如何寻着由头将季家摆平顺带引蛇出洞将城主府内里起异心的一网打尽。 “大人，江城张家和何家来人了。人直接去了驿站。” 守卫前来禀报，李云芍眉头一挑，看来自己猜测的不错，南临来人的消息早就传开。不然怎会元王前脚来，他们两家后脚就到了。 宋轻言起身大步向外迈去，嘴里嘟囔着：“看来还是咱们太好说话。” 凉中三家一直看不上北地，虽然北地有林家军，但是他们认为一群残兵败将能成什么气候，竟然敢骑在他们头上拉屎！三番两次来挑衅，正好趁着南临来人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这不是屁颠屁颠跑来献殷勤，好好打压打压林家的嚣张气焰。 驿站外，华丽锦绸的车棚装点着点点金箔宝石，看起来比旁边元王的马车还要气派。 几人前后脚工夫在驿站里聚个齐全。 元王揉揉额角，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头疼。 宋轻言来到时，就听华衣锦袍面白斯文的男人恭维道：“久仰元王殿下威名，如今得此机会拜会真是三生有幸。” 宋轻言抖抖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呵”一声。清凌凌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不知这位是谁啊？真会说话。” 白面男人抬眼复而垂下眼眸。 严靖羽自觉不妙赶紧递下话头，“这位是张家嫡少爷，张少扬，”然后指着旁边含笑的男人又道：“这位是何家大爷，何昌之。” 何昌之一副笑模样，拱手道：“宋大人。” 宋轻言吊儿郎当拱拱手回礼，“何大爷。” 李云芍站在宋轻言身后将众人神色纳入眸中。 张少扬傲气十足活脱脱一个昂首挺胸等着打鸣的小公鸡。这里边估计除了元王，谁都不放在眼里。何昌之看起来好相处，但也不能小觑。何家原来的实力可是三家最弱，如今隐隐能和张家平分秋色，此人功劳不小。 宋轻言才不管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兴兴开口质问：“张，何两家是来赎人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严靖羽心中直呼不好，元王兴致上来直接挑眉，“宋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有所不知，他们三家，”宋轻言指指面前的三个人，“不怎么要脸，商队都被我晋城养了月余，也不提将人接回家。大几十人在晋城吃吃喝喝，不知道吃了我多少东西，晋城本来就没几个钱？” 张少扬脸色黑沉，“口出狂言！荒谬，明明是你扣押了我张家商队！” 宋轻言才不管他，直言不讳道：“王爷，我还在晋城搜到一些东西，相信你一定非常感兴趣。不仅仅是你，估计他们也看重的很。” 宋轻言抬抬下巴，眼珠子转转，“改日我请王爷看看？” 严靖羽额角青筋暴起，想起那日他拿出的东西心中一颤连忙打哈哈，“宋大人真会说笑，晋城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好东西。” 何昌之不动声色将视线放在严靖羽身上轻笑一声开口问：“我也想知道，严兄这么说来就是已经看过了？” “何兄，你常年带商队走南闯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点子东西你若是好奇，就去找宋大人。” 严靖羽也不想多加阻拦，引得人怀疑不说，还有上赶子好奇的。既然好奇，那就自己去问，看看问过之后还好奇？！ 元王抬眼看看严靖羽，眼神又瞥向宋轻言，唇角微微勾起，有意思。 “宋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也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能让显赫的严张何家都看重。” 严靖羽后脊冷汗直流，冲着宋轻言不停眨眼，宋轻言嘿嘿一笑，头点的飞快，“成，王爷等着我准备准备，明天请你去城主看看。” 严靖羽眼皮眨的抽筋，脑中直呼完了。 张少扬冷哼一声不屑道：“故弄玄虚，能有什么好东西！张家的商队，你赶紧放出来，不然别怪我给你好果子吃！” 宋轻言扯出嘴角，你宋爷爷不惧威胁，“严二爷，你刚才说这位是张家嫡子，这气派，啧啧啧！” 明晃晃的看不上，将张少扬气个仰倒，尖酸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听说宋大人马匪出身，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见钱眼开趁火打劫的事做的手到擒来。” “张公子说的是，我宋轻言就是马匪出身。马匪出身又如何，英雄不问出处，我可是把晋城里的胡人一举歼灭。你们倒是身份高贵，晋城被胡人占了多年，凉中离的如此近，宋某也是佩服你们的肚量，能和北胡做到相安无事。” 宋轻言接过敌方投来的泥巴，反手投出去一块粑粑，还不忘继续笑道：“王爷，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几家的商队每年都，” “宋大人！”严靖羽尖叫一声，引得众人看过去，只能勉力勾勾唇角，“你肩上那是什么？虫子吗？” 宋轻言眨眨眼，这劣质的转移话题。 严靖羽手指合十，眼神哀求，这人真是毫无畏惧，这嘴巴一不留神就秃噜出来，这话也是没随便说的？！ 元王扫了眼不对劲的严靖羽继续问：“刚才宋大人说到哪里了？他们三家都做什么了？” 宋轻言冲着另外三人挑眉，“他们家的商队还年年从晋城过，去北胡做生意。” 张少扬疾声厉色，“你知道什么？商队自是要出去做生意，我大雍可从来没有禁止和北胡做生意！再说我大雍的货物运到境外可翻几倍利润，张家寻来的宝贝可都是供奉给陛下！大雍财政我张家每年都上缴个几十万两！” 张少扬激动的唾沫横飞，几人都下意识远离。 宋轻言平淡“哦”了一声，张少扬只觉得胸里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你向他秃噜秃噜说了一大堆，结果人家直接回个已阅，好似你在他眼里屁都不是。 张少扬也可谓是天之骄子，头一次被人这么无视，眼神像是喷火怒瞪宋轻言，胸口止不住一起一伏。 何昌之连声安抚圆缓，“宋大人不从商自然不知道这些，少扬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呢？” 宋轻言听到张家每年上缴几十万两，眼睛“唰”一下亮起来，忍不住回头看向李云芍。 李云芍嘴角漾出浅笑，自然知道宋轻言什么意思。 张少扬这才看清宋轻言身后的李云芍，眼睛微眯质问：“你不是林府的丫鬟吗？怎么会在这里？” 第183章 李云芍抬眸望着张少扬，“张公子记性真好，竟然还记得我。” 何昌之疑惑，“少扬，你认识这位夫人？” 连元王不在意的神色都收回去开始打量起李云芍。 “当然认识，她不就是林家小姐林远玖的丫鬟。你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张少扬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李云芍，有疑惑，有沉思，还有担心。 元王支撑着椅子的身子稍稍直起，看向李云芍的目光总算有了点神采。 “我家小姐自然在北地。”李云芍轻笑一声，“难得张公子还惦记着我们家小姐。” “谁惦记她，她没死？” 张少扬下意识质问，只是说出的话异常刺耳难听。 “我们小姐活的好好的，不劳张公子操心。日前我还抓了一批张家私贩粮食的俘虏，不知道张公子可知道这件事？” “血口喷人！张家从不干私贩粮食的勾当！” “是吗？”李云芍挑眉，意味深长笑道：“那是我弄错了？” 元王听着两人打机锋，并不想多管，只开口制止，“好了，本王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几人闻声离开，驿站门口两方人相看两相厌。张少扬冷哼一声，何昌之拱手，严靖羽发愁望着面前的两个人，唉声叹气。 “严二爷，你们严家还没有消息？”宋轻言主动开口，毕竟这人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挤一点儿出来一点儿。 “宋大人！你在宽限几天，我已经差人送信去了。” 宋轻言勾勾头，贴耳小声问：“不然，我把那东西誊抄一份，你给你爹送过去。” 严靖羽脸色一白，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严二爷，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张家何家就麻烦你透个风声。” “你就不怕，我们派人来杀人灭口？！” 宋轻言神色淡淡，“我等着。”说完竟还有些跃跃欲试，瞥了眼严靖羽笑道：“严二爷尽管派人来。” 严靖羽咬牙暗骂，“疯子！” 日中毒太阳晒的人头晕眼花，稀疏的鸟叫时不时响起，李云芍拽着宋轻言回城主府。 “云芍，不然咱们把账本抄一点儿送到凉中去吧。这些人年年挣着不义之财，让他们往外掏点儿都不乐意。” “你看着办，元王那边来凉州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对于你说的也没甚太大反应，反倒是对北地颇感兴趣。” 李云芍眉心不自觉拧成绳结，脑中是元王恹恹的模样。 “北地？”宋轻言歪歪身子凑近悄声抖机灵：“说不定不是对北地有兴趣，是对在北地的林远玖有兴趣。” 李云芍轻挑眉头，心里涌上一丝奇怪的感觉，不好不坏。 元王给人一种没有威胁的错觉，就是不知道他是敛起锋芒等着一击即中，还是心思真的在别处。 迎动的风声卷起树梢的绿叶，窗棂映绿挡住初夏翻腾的热意。 “那老头从晋城直接回了村子，次日他又来了晋城，这次是直接去了当铺当了一块玉佩。”李云芍派出去的人递过来一块翠绿的玉佩接着说道：“属下将它赎了出来。” 李云芍摩挲着玉佩纹路，抬手将其放在光线下，盈盈绿意游荡其间犹如春日碧波荡漾的湖水。 “这玉佩水头不错，应该值不少银子吧。那老头家里这么有钱？” 宋轻言吣口茶水问道：“有没有查到这玉佩的来历？” “这玉佩属下问了当铺老板，除了晋城上层人士，一般人看都看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李云芍随手将玉佩放在桌子上，“那老头呢？” “老头换了银子，回家之后便搬了家。他说的那个儿媳妇也没有去地牢接。不过出了晋城就被人杀了。” “什么人干的？” “季府。” 宋轻言猛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狗东西！我现在就去抓人！” “证据。”李云芍抬眸直直望着打探消息回来的人。 “杀老头的人是季府的一个下人，已经交代是季府管事派他做的。” “季府管事！好一个季府管事！”宋轻言恨不得嚼碎某人的骨头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就去拿人！” 宋轻言气势汹汹跑出去，李云芍对面前的人吩咐道：“你同他一起。” 半晌后， 宋轻言气愤推门进来，“这个老狐狸，弃车保帅！” “意料之中，就看季府这个管事忠不忠心了。” “云芍，我已经让人打听这个管事的情况。就算不能把他抓起来，也要让他吃个大亏！” “嗯，让人把季府管事看严实点儿，别又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李云芍眯眯眼睛，想着刚才收到的消息心中隐隐冒出个法子，立马改口道：“也不必看那么严实。” 宋轻言疑惑，“嗯？” “这个管事是季老狐狸的得力助手，不知道帮他做过多少腌臜事儿，你觉得老狐狸不会救他？” “你的意思是，”宋轻言手指点点，“万一老狐狸不想让他吐露太多，直接杀人灭口呢？” “那也要有人来杀人啊。有什么比本身就在这里的人方便呢。” 宋轻言点头又兴冲冲跑出去，“不行，我得赶紧从他嘴里多扣出点东西，不然兴师动众最后只捞个不值钱的太不划算！” 月上柳梢，三更半夜，城主府地牢里传出阵阵惨叫。 宋轻言打着哈欠纳闷道：“季老狐狸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为他卖命？连你家里人都不要了？” 挂在墙上的管事此刻已经没了气息，鲜血染红布衫，一条一缕下血淋淋的刀鞭划痕，。宋轻言抬抬手，一盆盐水直接泼到墙上。 “啊！！！” 惨叫惊得牢外鸟雀扑腾翅膀飞向高空。 宋轻言手持鞭子抬起那管事下巴，啧啧惋惜诱哄：“你这么忠心，你家老爷估计也不会来救你。不如你把你家老爷干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呸！”管事存了许久的力气对着宋轻言一口血沫吐出，宋轻言躲闪不及喷溅在衣裳上。 “来人！接着打，留他一口气别打死就行！” 宋轻言气急败坏，转身出了地牢。 鞭子“咻咻”，管事咬牙不发出一丝声音。直到一声闷哼响起，上一秒还扬鞭的人下一秒倒在地上。 管事费劲抬头，唇角都勾不起来还是带着欣喜的气音说道：“你终于来了。” 第184章 “老爷让我来，”黑暗中低沉的瓮声瓮气，月光透过窄小的窗户映出一闪而过的寒芒。 “快给我松绑！疼死我了。”管事哀嚎出声，止不住发抖，“我可遭了老大的罪！” 刀光剑影中，墙上挂着的管事仍然在墙上挂着，只不过落在他头上的刀被李云芍击落。 宋轻言笑眯眯望着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管事，“怎么？你就这么想死？” 片刻后， 地牢脏污的墙壁上挂上第二个人，宋轻言拍拍手，凑近看看奉命来杀人的人，轻皱起眉头：“这人怎么没见过？” 李云芍刀尖挑开那人脸上蒙的黑布诧异，“是那个门口的守卫。” “啊？” 妇人带着女子来闹时，这人将人群中那个闹事的男人抓起来，没想到没过多少日子，自己也进来了。 “这就是你忠心的老爷，你忠心不移，他却想杀你。还值得你拿着全家人的性命去堵他所剩无几的良心？” 宋轻言趁机挑拨，又暗戳戳试探：“你难道就不担心你家里人？你知道他不少事情，说不定他以为你出卖了他，正想着杀了他们泄愤呢！” 之前还咬死不松口的管事血污仓惶的脸上顿时流下两绺面条泪，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宋轻言后退几步，转而看向挂在墙上的另一个人，桀骜不驯梗着脖子，死死闭上眼睛似乎在等着鞭子抽在身上。 这副模样宋轻言不久前刚在管事脸上看见，不由得纳闷道：“那个老狐狸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送死送的心甘情愿。” 身旁呜呜夜嚎，李云芍忍无可忍一脚踹上去，“别哭了。” “讨人嫌。”宋轻言极有眼色附和，顺带将李云芍推到一边，“媳妇儿，你在这等着。这点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宋轻言说完，地牢一时死寂一般。管事闭眼无声流泪，来救人的叛徒闭眼等着挨揍。一时间二人都颇有认命的意味。 宋轻言手臂放平撑着下巴，望着闭眼的二人，“你们老实招了，我可以放你们一马。出去之后，你们觉得在晋城不安全，我还可以联系人将你们送到北地。” 管事眼皮抬抬，浑浊的眼泪糊住视线。昏暗的烛火下，一坐一站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变成随时准备吃人的怪物。 宋轻言觉得自己对这两个坏东西已经仁至义尽，还给他们充分的时间考虑。 “真，真的？”管事哭腔暴露，努力看清宋轻言面目。松动的语气彰显着他破防的心。 宋轻言还没说话，旁边人霎时睁开眼睛，“你想背叛主人？！” 隐于黑暗的李云芍一拳砸向叛徒脑袋，叛徒立马止住声，眼前是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好了，你不用怕威胁了。现在想说什么说什么，只要你交代的我满意，天亮我就将你送出城。” 管事意动，复而忐忑问：“我家里人？” 宋轻言勾勾嘴角，“你家里人怎么样，那就取决你。” 管事也不装虚弱了，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天际飘出青紫之际，橘红橙黄铺满东边的天空。宋轻言终于停下手中的毛笔，望着一夜成果，他长舒一口气，按着酸涩的肩膀磨磨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大人！”管事交代完所有事，迫不及待叫他，生怕他临时反悔。 “急什么，我可不是你原主子那种人。你在这儿等着，日中直接和你家里人出城。” 宋轻言拿着证词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招来人马直奔季府。听着季老爷抵死不认的狡辩，宋轻言充耳不闻，一声令下将人抓走，弄得季府人仰马翻后，拉着剿来的赃物招摇过市。 次日，严靖羽带着张少扬，何昌之拜访宋轻言。 宋轻言如今正跟齐济理帐，听见守卫来报，直接摆摆手，“去找李大人，我现在没工夫应付他们！” 李云芍到正堂时，迎面便是张少扬指着自己叫骂。 李云芍可不惯他，伸手就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头握住向后撇去，“张公子，这里是城主府不是你张府。” “啊！呀！你快给我放开！”张少扬手指头疼的尖叫，还不忘放狠话：“你这个贱婢，竟然敢冒犯我！” 李云芍眼皮一耷拉，手上卸下力道，反手一巴掌呼到看不清形式一味叫嚣的男人。 张少扬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惊诧望着李云芍，手却不敢伸出来再说半个字。 严靖羽摇摇头，何昌之拱手客气道：“李大人莫要介怀，少扬没什么坏心，就是嘴快了些。” 李云芍勾勾唇角，“何大爷，晋城如今在我手上，不管是龙是虫来到这儿，都得给我趴着！否则，我贱命一条，不值钱。若是伤到碰到二位可不好了。” 是威胁吧，是威胁吧！张少扬憋屈怒瞪李云芍，悻悻坐到一旁。 严靖羽暗骂蠢货，“云芍，张公子就这样性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今日我们来就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李云芍看看严靖羽，又看看旁边的何昌之。严靖羽不必多说，何昌之也不复之前的气定神闲，心下一片了然，看来严靖羽已经跟他们说了。 何昌之也随声附和，不过看到张少扬的挑衅的下场，默默收起轻视之心。 “几位有什么话直接说。”李云芍直视几位，见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张嘴。 李云芍也不急，该急的人不急，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更不急。本来还忧心银钱，如今季家整个被抄，相信宋轻言将季府地皮掘地三尺搜刮。填了缺钱这个空子，一时半会儿更不急。 严靖羽跟何昌之打着眉眼官司，张少扬愤愤开口质问：“听说你们抄了晋城季家的家产，还把人都抓进大牢。他们是犯了什么大罪？让你们这么对待，” 张少扬越说越激动，手掌拍着桌子啪啪作响，“还是说你们早就觊觎他的财产，故意陷害他！” “张公子，云芍他们不是那种人。”严靖羽忍不住眉心紧皱，这人怎么这么没脑子！ “严二爷，你和她相处多长时间？就因为与她有点旧识，就这般维护？”张少扬讥讽一笑，似乎坚信李云芍抓错了人。 “张公子，人得长脑子。不是谁都跟你这么蠢，张嘴闭嘴我污蔑。”李云芍只觉得跟这种人说话都费劲，这种人只听自己想听的，只信自己认为对的，索性直接让他闭嘴！ 第185章 李云芍从袖中掏出季府管事的证词，“张公子，季府背靠张家做了什么勾当，你知道多少？” “他能做什么勾当？”张少扬闻言一愣，“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少在这里糊弄人！季家如果不是忠良之辈，我张家会把生意交给他做？！” “看来他做的这些事，你们张家也知道？” “那当然！” 张少扬信心满满，坚信自己的看法，对于李云芍一问再问只觉得不耐烦，“你有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老老实实把人放了！” “看来张公子今日来是给季家出气的。”李云芍扬起一抹浅笑，望着其他两人，“不知道二位也是一样？” 严靖羽摆手，何昌之笑不出来连连否认：“自然不是。” 对于拖后腿的张少扬，二人都默默决定以后离他远一些。 李云芍一沓证词分成三份放在三人面前，“几位看看吧，张公子可是说他干的事，你们张家都知道。希望你看到这些事后别否认。” 纸上是季家自落户到晋城做下的桩桩件件。大到给胡人卖命私贩盐铁，小到随意打杀平民，中间还有数不清的偷漏税务。 李云芍端着茶盏抿口茶，欣赏张少扬愈发青紫的面庞。 片刻后，只听张少扬怒喝一声：“大胆！混账！”涨红的面庞犹如滚开的热水浇到皮肉上，烫熟的皮肉蹭蹭向外冒着热气。 严靖羽啧啧，“张公子，看来张家确实实力非凡，区区一个晋城季家竟能借着张家的势生出此等祸国祸民事端。” 张少扬瞪了眼说风凉话的人，冲着李云芍叫道：“那畜生在哪里？我要好好教训他！” “自然是收押大牢。至于教训，就不劳张公子费心。城主府会全权负责，不仅是这些，为了给众人一个公道，不让人怀疑城主府行事有失偏颇，城主府决定将季家犯下的罪过，桩桩件件都张贴在晋城城门口，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 李云芍说完顿了顿，开口问道：“季府犯下如此罪行，敢问张公子如何处置？” 张少扬嘴角抽抽，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狡猾。罪过张帖让众人知晓，想必早已想好如何处置他。现在又问自己意见，张家和季家如此关系，自己该怎么说？ 说从重处置，最好杀头以平民愤。季家跟了张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让其他跟着张家做生意的人知道难免心寒有忌惮。 说从轻处置，又有包庇之嫌。说不定此话一出口，李云芍就会反问一句，张家是否也参与了这些事情。不然怎么会给他求情？！ 张少扬只能僵硬抬头，“这事你们决定就行。” “我们处置，张公子没有意见？别到头来处理的不合你心意，又是我们的罪过。” 李云芍故意拿话臊他，欠抽的玩意儿！ 张少扬红肿的半张脸磨到一边，理弱开口：“他做的事情，张家并不知情，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自打嘴巴结束后，李云芍收回证词长睫微垂神神在在等着他们再开口。 “云芍，你上次说的东西打算怎么办？”严靖羽摇着折扇故作漫不经心问道。 李云芍装傻，“什么东西？” “李大人不必如此，严兄都跟我们说了。此事全凭李大人一面之词，实在难知是真是假。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我们心中也好有个数。” 李云芍轻笑一声，眸中漫上讥讽：“何大爷是觉得我们都傻？” 何昌之尴尬咧嘴，选择明哲保身试探问道：“那里总没有何家的事情吧？” 李云芍诧异瞟了眼这人又在众人没察觉之前收回目光，账本上几乎没有何家的事，不过这话可不能说。 “何大爷就这么有信心？” 何昌之苦笑，“若真是有信心就不这里浪费时间询问了。” “三位若是不信，就回去问问各家家主有没有往北胡送过人，有没有给北胡兵器粮草支援。毕竟一个小小季家都敢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万一你们一个不查被人陷害也不好说。” 李云芍话说的委婉，但是这种事情一个家族的家主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不知道，也只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罢了。其中巨大的利益足以让人将良知踩在脚下，而那群人里有几个有良知这种珍贵的东西。 堂下三人面色皆是一白，此事若是真被捅出来，灭顶之灾也离他们不远了。 “你们若是还不相信，我可以将东西誊抄一份让你们带回去过目。底稿在我手里，你们若是想些歪门邪道来偷来抢都可以。不过我还是劝你们老老实实把东西交上来，咱们还能相安无事。毕竟我要的也不多。” 李云芍抿抿唇，想些宋轻言抄家回来悄咪咪送来的东西望着张少扬又是一笑。 张少扬立刻抖抖身子，“你笑什么？” 李云芍现在心情好，开口提点两句：“张公子，你确定季家做的事情，你张家不知道？” “当，当然！”张少扬心里一虚，回答的也不是这么坚定，偷瞄一眼李云芍后心里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原本松垮的背部立马直起来警惕十足，“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李云芍摇摇头赶人：“几位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严靖羽和何昌之对视一眼，起身回去打算离开晋城。 只是他们马车行到城门口就被拦下，张少扬掀起挂满宝石的车帘子怒斥：“瞎了你的狗眼，敢拦我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城门前的守卫恭恭敬敬回道：“知道，三位回去吧，宋大人提前下过令，几位不能出晋城。” “草！他们两口子还说两家话？李云芍说了我们可以回去！” 守卫秉公职守，拦着就是不让他们出城：“这属下就不知了。” 严靖羽听着外面的动静扯起唇角，难怪！ 何昌之探出脑袋询问：“严兄可知是怎么回事？” “咱们回去吧，这晋城怕是出不去了。”严靖羽长叹一声，马车点头回去。 城主府，高大的门牌上绿荫斑驳绕过稀碎的阳光。 宋轻言听着守卫的汇报轻嗤一声，“就这还想走？” “几位又回去了。” “没强行出城？” “没有。” “啧，我还想着他们强行出城，起了冲突，你们就地卧倒，说不定还能再讹点钱。” 宋言辞之间尽是遗憾，守卫一脸黑线，“大人，我们是正规军不是马匪。” “我知道啊，挣钱又不丢人。” 第186章 守卫嘴角止不住抽搐，觉得丢人极了，这人怎么总是能突破下限？ 驿站，元王背对着房门远眺。一身浅绿衣袍松松垮垮但也能勾勒出绝佳的身段。 “王爷，有消息了。确实是在北地，只是咱们的人被她发现，还折进去了一个。” 元王身后单膝跪地的男人垂头请罪，放在人群里找不出的脸上罕见出现憋屈的神态。 “哦，”元王眉头一挑，诧异之下忍不住勾起唇角，“通知桂公公，即刻出城。” 男人老实退下。 等到李云芍收到消息时，元王已经坐着马车到了城门口。 “那个元王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宋轻言趴在马背上和李云芍抱怨道：“我账还没理清呢！” “是出什么事了？”李云芍两手拉住缰绳将宋轻言环在怀里，两腿轻靠马腹，向着城门疾驰而去。 等到二人到时，元王身边的老太监正上蹿下跳破防尖叫：“你们这群下贱胚子，竟然敢拦我们王爷！来人啊，给我砍了他们脑袋！” 宋轻言被李云芍拎着衣领放到地上，连忙整理好衣裳开口笑言：“桂公公，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桂公公脸上皮肉一摆，耷拉着眼皮满脸不屑：“宋大人，有空还是好好教教你手底下的人，半点儿人事不通。” “桂公公言之有理，”宋轻言顺着他说了一句转而问道：“王爷出城，怎么不和我们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提前通知到位。现如今闹出这样的误会来，我也不好说他们什么。毕竟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马车里的元王挑开帘子，“宋大人，晋城巡视结束，本王也不好多留，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离开，没想到还惹得宋大人不快。” 好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宋轻言赶紧打哈哈：“王爷此话怎讲，宋某并未感到不快，只是看见桂公公如此气愤，才想着解释解释。还让王爷这么误会，我宋某人可不是小气的人。” 元王放下帘子，似是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车厢中幽幽飘来一句：“本王要走了，宋大人借过。” 宋轻言暗暗翻个白眼，后退一步，城门前的守卫收起手中兵器目送元王车队离开。 “回去，回去，真晦气！！”宋轻言转身就想拉着李云芍回去，见她不动疑惑道：“怎么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活蹦乱跳激动跑过去：“我的乖乖，你怎么来了？！” 城门外，阿木骑马怀中搂着精神有些萎靡的小崽。 李云芍跟上前去，小崽瘪瘪嘴，眼泪欲飚又压下去，略带哭腔唤道：“宋宋，娘！” 宋轻言张开手臂将人从马上抱下来，狠狠在他额头上猛啵一口，手掌托着小崽小屁股上下掂掂，“重了不少，我的小熠崽来看我了！” 城门口人来人往，小崽不好意思埋头，向下蛄蛹企图脱离宋轻言令人窒息的怀抱：“宋宋，快放我下来！” “咱们先回去。”李云芍伸手将小崽从宋轻言怀中扯出，拉高小崽脖子上的布巾将大半张脸遮住，对着阿木点点头，摸摸小崽脑袋轻声道：“林熠先跟阿木叔骑马进城。” 小崽乖乖点头，圆溜溜的黑眼珠里尽是孺慕和思念。 红通通的小脸蛋埋在阿木胸前昏昏欲睡，等到落到皂角清香的怀中，小崽揉揉眼睛，看清来人时两个小胳膊搂上脖颈，脸颊贴在颈处亲昵蹭蹭。 宋轻言瞅瞅坐在李云芍怀里的小崽，“小熠崽怎么过来了？” “林将军让送过来的，说晋城安定下来，让小熠跟你们住一段时间，别时间长了就不亲了。” 阿木闷声闷气一字不差复述来自林远玖的话。 “是吗？”李云芍挑眉，胳膊用力将小崽再往怀里揽揽，“她没说其他的？” 阿木老实摇头，临走前林远玖就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是故作轻松的调笑。 李云芍知道阿木性格，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转移话题，“寨子那边都还好？” “嗯，一切都照常。北地的那条商道已经初具规模。商道两旁生活的百姓也慢慢融入进去谋生活。林将军前两天还抓了个探子。” “探子？”宋轻言惊诧抬眼，“还有探子敢直接探到她头上？” “不知道，林将军没说。”阿木挠挠头，“云芍，晋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暂时都稳定下来，你就把林熠带好就行。”李云芍手指抬起小崽下巴叮嘱，“你乖乖让阿木跟着，这里还不太安全。” 小崽点点头，打个哈欠气音道：“我知道了，娘。” 小崽来了之后，朗朗清晨便有孩子的诵读之音。 宋轻言躺在床上翻翻身，“这孩子真爱读书。” 李云芍趿拉着布鞋打开窗户，清清朗朗的童声清晰的飘进来，音量里一本正经揣着奶音，听得人心软软的。 “这孩子以后可别跟阿珏学，早晚读成书呆子。小小年纪连媳妇都找不到，可怜见的。” 宋轻言翻身仰头向外，小小的脑袋从窗口露出来，嘴巴一张一合护格外认真。 “操心太多！”李云芍回头瞥了眼操闲心的宋轻言，“严靖羽他们如今都扣押下来，估计很快他们三家就会派人过来。” “我已经不想提这事了，守着想张家公子的守卫昨天还跟我告状诉苦，说他脾气大，动辄破口大骂，有时还想动手。看着他太费劲，还想着和其他人换换。可是这位张大少恶名远扬，谁都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宋轻言也发愁，恨不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赶紧把人送走。 “云芍，你说严靖羽和何昌之不管内里怎么样，最起码咱们这些不熟识的人看来也是个大家公子的样儿，怎么这个张少扬就这么难伺候？” “张家情况比较复杂，张少扬虽是嫡子却是继母抚养长大，继母后来又生了孩子，难免照顾不到位。” 李云芍三言两语大而话之，旁人家的后宅私事也不好多说。 宋轻言闻言眼前一亮，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坐好饶有兴致问道：“这么说来，张少扬是被他继母养歪了呀。” “如何这么说？” 宋轻言撇撇嘴，眸中带笑斜了眼李云芍，“云芍对于这种事儿可不比我知道的多？后娘能有几个好的？再说后娘还有孩子，人家不为她自己生的考虑？” 李云芍点头，“言之有理。” 第187章 “看来他们都不傻啊，派来的都是不怎么受宠重要的人物，怪不得他们仨被困在这里，凉中那边一点儿都不急。合着就是没人要的小可怜儿！” 宋轻言这么一想，瞬间瘪气又瘫在床上，踢腿蹬脚哀嚎：“一群老狐狸，不安好心！” “江城那群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人若是在咱们这儿死了，他们打压报复起来更是师出有名，外面歪带的帽子还不知道能把林家军传成什么样。” “这么说来，咱们还得好吃好喝招待着？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嘛！” 宋轻言懊恼盯着李云芍，心情蒙上一层阴云，一张脸皱成苦瓜。 “嗯，”李云芍挑起丧气小脸轻顿一声，“也不算毫无所获。何家估计会老老实实拿钱赎人，何昌之虽在何家家主心中地位不高，但是架不住他有能力，估计他会想法子给何家施压。” 李云芍轻声安抚，宋轻言借机将头埋在她小腹鼻尖蹭蹭，“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之前在江城生活多年，对于他们三家还是稍微了解一些。至于何昌之，是见到他之后让人打听的。此人能力强，近几年越来越让何家家主忌惮。说不定何家家主派他来，也有借我们的手除掉他的意思。” “啧啧啧，大户人家怎么这么多弯弯绕？！何昌之不是他儿子？” 宋轻言抬头询问，眼底一闪厌恶。 “孩子多了，总有受宠，不受宠的。”李云芍倒是对此习以为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向来有远近亲疏之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清楚呢？有时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不如一个陌生人给予的善意多。 “既然不喜欢，当初何必生下来！” “有了就生，家里有钱有势，一个孩子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宋轻言摇摇头，“这不对！” “哪里不对？” “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开心了拿来逗逗，不开心了踢到一边。生而不养，为何要做父母？以后咱俩有了孩子，我一定个个都疼到心坎里，好好教育他们！” 李云芍勾勾唇，笑而不语。 宋轻言歪歪脑袋灵机一动，“云芍，你说咱们能不能把何昌之拉到咱们这边？” “难，”李云芍沉思一番，除非是有利益息息相关，不然凭什么让别人给自己卖命？李云芍还真不认为如今的林家军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他有没有什么弱点？在意的东西？” “他有一妻一女，听说夫妻二人感情极好。对于唯一的女儿也是珍之爱之。”李云芍停了停话头继续道：“不过这都跟我们没关系。” “嗯，爱妻，可以，我喜欢这样的人。我去跟他套套近乎。” 宋轻言说着一扫沮丧，起身洗漱装扮一身出府直奔何昌之住处。 “娘，宋宋去哪里？”小崽站在门口望着宋轻言欢快的背影。 “他出去有事，林熠过来。”李云芍招招手，等到小崽走到她面前，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豁出命护着的孩子，没有之前胖乎乎，下巴上的小奶膘也褪去了不少，个子长高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眼看得人心软。 从初春到仲夏，这孩子像是变了个样。 “娘？” 小崽晃晃脑袋抿抿唇，仿佛感觉到李云芍心思，乖乖站在那里任由她看着。 李云芍望了半晌才来一句：“林熠长高了。” 小崽漾出清浅的梨涡，眼中抑制不住的开心，“真的吗？” “嗯，就是在吃胖一些更好了。” 小崽皱眉，犹豫看了眼李云芍，“娘真的觉得小熠吃胖点儿好吗？” “嗯，胖点儿扎实，你还太小，太瘦容易伤着。” “可是，我娘嫌我太胖了。还说她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胖的崽！” 小崽气冲冲告状，将林远玖说过的嫌弃他的话一一重复给李云芍听，说完噘嘴望着李云芍。 “哼，别听她的。”李云芍已经想到养娃不靠谱的林远玖怎么跟自家崽说这话的，表情欠欠儿的嫌弃。 “可是我也觉得胖胖的不好看。娘，我长大之后不会是个胖子吧？”小崽担心的眉头皱成毛毛虫，虽然自己的身材自己可以嫌弃，但是长大之后真的瘦不下来也不行！ 李云芍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崽，目光一恍惚，仿佛看见了那个刚走的人，想着那人的身段摇摇头，“不会，我们林熠长大后一定是个俊逸非凡的男子。” “真的？”小崽不相信，但李云芍很少夸人，小小的脑袋费力的思考要不要相信她说的话。 “嗯，你现在在读什么？”李云芍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谈论过多，小孩子家家哪有过分在意容貌的。 “千字文，还有一些论语。” “小叔走之后，谁带着你读书？” “风棠姨。娘，风棠姨在我走之前还给我布置了功课。我以后每天都要完成功课。” 乖乖的小崽抬眸，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李云芍忍不住抬手碰碰，惹得小崽歪倒在她怀里哈哈大笑，“娘，痒。” 李云芍收回手，将人揽在怀里问：“你阿木叔呢？” “不知道，我一早就没见到他了。”小崽蹭蹭悄悄翕动鼻翼，熟悉亲切且富有安全感的味道让他控制不住想腻一腻。 李云芍视线向外看去，一时无言，只听见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有力的跳着，平静而美好。 “等到阿木回来，让他带你去晋城逛逛。” “真的吗？”小崽惊喜仰头望着李云芍，李云芍垂眸藏着笑意颔首。 “谢谢娘！我离开前，我娘还说不让我多打扰你们办事，你们都很忙。让我一个人乖乖的。” 小崽不动声色给他亲娘上眼药，乖巧懂事的言语，让人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李云芍宠溺轻点小崽鼻尖，无奈叹道：“你啊。” 小崽立马抱住撒娇，生怕李云芍反悔，“我没有说什么，都是娘说的让我出去玩。” “晋城现在还不太安全，你和阿木叔出去，要听阿木叔的话。” 李云芍叮咛嘱咐，话不多的人在小崽面前也变成唠叨鬼。 索性小崽笑眯眯听着，乖乖在一旁点头也不反驳，活生生一颗浸了蜜的小甜豆。 话回宋轻言，自打他到了何昌之的住处便没话找话叙起来。幸好何昌之是个脾气好的，在宋轻言发表见解的时候不管是对是错都随声附和两句，才不至于让场面冷下来。 第188章 但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何昌之在宋轻言再次说些无关话题时，直接开口问道：“宋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宋轻言嘿嘿一笑，“只是觉得同何大爷一见如故，想多亲近亲近。” 何昌之眉心轻蹙，不明白宋轻言什么意思，一见如故是什么鬼！把自己变相软禁在这里现在又说这些恶心人的话，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客套：“宋大人说笑了，有话不妨直说。” “若是何家无所作为，何大爷打算怎么办？” 宋轻言手上茶杯盖“钲”一声落在杯口发出脆响，眼睛无神落在何昌之腰间随着他动作的平安扣上。 “何家不会放弃我的。” 宋轻言视线上移，何昌之笃定的眼神让他升起挑拨的坏心思。 “是吗？那何大爷怎么还在晋城待了这么长时间？不应该是消息放出去，何家那边就会有人行动起来？” “凡事都有考量。宋大人不想想若是计划落空该怎么办？” 何昌之并不理会宋轻言的言语，反而轻声细语贴心的为宋轻言考虑起来。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何大爷不会想不通这点吧。” 宋轻言已经对横财不抱期望了，现在退而求其次想着拉拢人。 “宋大人的意思是让何某投靠林家？”何昌之扯嘴一笑，这人真会痴人说梦！林家现在有什么？敢如此口出狂言！ “怎么能说是投靠呢？”宋轻言摇摇头风轻云淡道：“是合作，何大爷有能力何必跟着不重视你的人打拼呢？你累死累活，人家不一定领情，说不定还觉得你是应该的。” 何昌之气笑了，“那是我爹，我是何家人。” “何家又如何，”宋轻言抬眸看看有些激动的何昌之不明白问：“人和人都是相互的，你看重我，我自然以礼厚待。哪有一味的单方面付出？时间一长，你不觉得心里失衡？” 何昌之一张脸彻底冷得滴水，硬声硬气赶人：“宋大人请回吧，何某不想成了那等不忠不孝之人。” 宋轻言也不再多说，只是临走前回头说了声：“何大爷若是反悔了，可以随时找我。” 日薄西山的晋城街道上，落日的余晖倾洒，青石板路上染上一层金箔。 宋轻言并不着急，背着手去了扣押商队的客栈。 这一日日，晋城稍具规模的客栈都有了说书人的身影。一天两场，中一场，晚一场。来往的商队晚上也有了消遣，一时间晋城夜间也热闹起来。 “话说咱们宋大人佯装珠宝商，，” “行了，没有什么新花样？三天两头就这些。俺们不想听你们吹嘘拍马屁！” 台上说书人被打断，台下喝茶汉子一拍桌子抗议，身边看热闹的立刻附和起来， “是啊，有没有新故事啊？” “这故事我们都听了好几遍了，掌柜的，俺们花了钱，你就这么糊弄俺们？！” 掌柜立马上台打圆场，“诸位别急呀，今天这故事跟以往不同。这可是我听其他客人流露出来的，绝对的一手消息！客官们等等，先听听，先听听。” 台下客人不太相信，斜眼望着掌柜愤愤坐下。 宋轻言找张桌子坐下，小二跑来送水看见其他，立马激动去找找掌柜。 “话说宋大人冒充珠宝商将珠宝瓷器卖给北胡王子，北胡王子将东西带回去后大肆张扬，还请了他们北胡王庭的贵族鉴赏。 在一次宴会上，北胡贵族带了一个咱们这边的商贾去见世面。没想到这个商贾对珠宝瓷器是有些研究的。在把玩之后觉得手感不对，回去之后还跟那个贵族说了几句，，” “哎呀，宋大人，”掌柜像个肉球一样滚过来热情低声问候，“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宋轻言回神挑眉调侃：“掌柜消息还挺灵通，连北胡王庭的事情也能摸得清楚。” “宋大人，我也是听来往住宿的商人说的。北胡那边都传遍了，那个北胡王子的脸面都被他那些兄弟们踩在地上捻了又捻。现在都成笑话了！” 宋轻言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转移话题，“掌柜的，那几支商队怎么样？” “就那样吧，一开始还想着要跑。后来被咱们守卫送回来几次，现在应该是没有其他念头了。怎么？宋大人想见他们？” 掌柜听音识意直接抬手将宋轻言往楼上带，“您先去楼上等着，我把商队管事的都叫过来。” 宋轻言站在二楼将整个客栈揽入眼底，热闹欢腾的气氛让他不自觉眯眯眼。 “宋大人，人到了。” 宋轻言扭头进屋，随处找个地方坐下，抬眼打量起进屋的几个人。 “不知宋大人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吩咐？”山羊胡管事先一步询问。 “你们怎么想的？”宋轻言直接开口问，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这，此话怎讲？” 几位管事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们在晋城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猜测出自己是什么样下场？”宋轻言双手抱臂好整以暇望着各位。 “这，” 宋轻言看着他们犹犹豫豫，“我不可能白白养着你们，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 “也不可能放你们回去。” 宋轻言一句话将管事们的希望彻底掐灭。 山羊胡管事捋捋胡子扯扯嘴角干笑问道：“宋大人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 见他们不接招，宋轻言指尖点点鼻头，“你们主家不愿意掏钱，你们是弃暗投明转投林家怀抱，还是誓死要追随原主？” 几位管事心中一沉，更有激动的直接叫道：“你这不讲道理的马匪，绑了人还想让我们心甘情愿为你卖命？！我呸！我张某人就是死，也断不可能投靠与你！” 宋轻言面上无甚神色变化，点点头，“好，还有谁跟他一样想法？”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踌躇间又站出两个。 宋轻言手掌合十鼓掌，“很好，四个站出来仨，都是忠心耿耿的人物。” 然后转脸去问没站出来的山羊胡管事，“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此话一出，另三位怒视这位管事，似乎在用眼神斥责他。 “在下自然是等着宋大人把话说清楚再做决定。” “什么？”宋轻言扬眉，手指蠢蠢欲动得在桌上敲了敲。 “宋大人让我们做选择，总得告诉我们选项的后果吧，在下可不认为宋大人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 第189章 宋轻言颔首，这边仔细望向山羊胡管事，精瘦的身体似乎随时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双锐利的三角眼一闪而过的精明，瘦削的长脸上两腮凹陷，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张玕。” “张家人？” “是，江城张家人。” 二人你来我往，一旁的张家管事坐不住了，出声制止：“张玕，你别忘了家主是怎么对待你的！” 宋轻言听着还有什么内情，“张家家主怎么对待你们的？” “家主可是将我们一家老小照顾的好好的！年年封银只多不少，更不用提逢年过节节礼赏赐不断！张玕你是想背叛家主吗？” 张玕并没有将张家管事放在心上，而是只是宋轻言沉声问道：“宋大人既然给了选择，不如直接告诉我们后果是什么？” “能有什么后果，还需要问吗？他敢杀我们？宋轻言你若是敢碰我们，张严何三家不会放过你的！” 张府管事扯着嗓子叫嚣，此情此景让宋轻言不禁想到几日前的张少扬，一样的嚣张跋扈。 “是吗？”宋轻言撇撇嘴，“弃子一个，还在这里像狗一样狂吠不止。你们若是投了我，帮我做事，我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你们誓死不从，我也不会干些什么，只是等着你们的就是城主府大牢。” “你敢！” 宋轻言斜斜眼，困兽一只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你只是一个主子不管的管事，哪里来的胆子跟我在这里狂？就因为是张家人？张少扬都老老实实在我面前趴着，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大公子？”张玕遮住眸中神采略带激动问道：“大公子如今也在晋城？” “昂，来了没几天，”宋轻言扫了眼面上泛起欣喜之情的某管事大喘气道：“孤身一人，没带钱。” 眼见那管事肉眼可见的失望，宋轻言心中痛快，抬抬下巴盯着张玕问：“所以你如何决定？” “这，宋大人可否给我时间考虑考虑。” 宋轻言起身，“嗯，尽快给我答复。”等到出来时，房门遮住室内的不屑讥讽。 夜间烛火昏黄晕出柔和光晕，清风驱散白日的燥热，城主府院子里，李云芍和小崽还有阿木一人一杯凉茶坐在石凳上纳凉。 “娘，宋宋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扫个尾，估计是去忙那些事情了。” 小崽捧着杯子喝一口感慨：“真辛苦。” 宋轻言进门就听见这句，开心快走几步坐下，“哎呀，我的小熠也会体贴我了。” 夜色下小崽默不作声，黑暗正好挡住他害羞泛红的脸蛋。 宋轻言猛吣一口，阿木见状又主动给他再续上一杯。 “那群浑犊子，狗仗人势跟我叫嚣，看来是咱们对他太好了！” 宋轻言茶杯重重一放，“云芍，我早把他们全都打入大牢，没用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李云芍从他只言片语没头没尾的言语中猜测：“那几家的商队管事？” “昂，亏我还花个时间去见他们，没想到一个二个都忠心的很！还说什么对他们好，我看是没见过什么好的，劳心劳力理所应得的东西给他们，还叫对他们好！” “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几家的家生子，自小就在各家长起来，自然是有感情的。明日将人全部抓来，有愿意投奔的留下，不愿意的也不必多说，” 李云芍话及此，下意识看看小崽止住话头。 阿木点头，“也有可能是家里的人都在他们家主手里捏着，若真像云芍说的是家生子，就还有身契，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投靠就投靠的。” “麻烦。不过那里边有个叫张玕的，我看还挺识时务。” 李云芍掏出帕子给小崽拿点心的黏糊糊小手擦擦。 宋轻言又像是想起什么问：“云芍，你有没有什么身契？” 李云芍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宋轻言，摇头，“我的身契，几年前就被小姐烧了。” “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平民？” “嗯，平民，放心吧，配的上你。” 宋轻言连连摆手，神情有些委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多想！” 李云芍帕子扔到桌子上，“我多想什么？”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说到这里就随口问了句。你咋还生气了呢！” 小崽似懂非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娘？什么是身契？” “身契就是卖身给别人，到别人家当奴才。”李云芍简单解释一句，“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小崽懵懂点头，“噢。那娘是奴才吗？” “之前是，现在不是。” 李云芍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羞耻的事情，走投无路谋生罢了。 小崽思考片刻小声问道：“之前是，之前是我娘的奴才吗？” “嗯。” 小崽立马扑到李云芍怀里，瓮声瓮气叫屈，“才不是！你是我娘，才不是奴才！” 李云芍轻笑一声，扶正小崽身子安慰：“当然，你才这么大点的时候就不是了。” 说着她伸手比划个长度，小小婴孩在托付到自己手上的那刻，林远玖便将李云芍那份奴契烧掉了。从此李云芍多了个孩子，少了重束缚。 “我娘好坏，怎么能让娘你当奴才呢！”小崽虽小，但也知道奴才不是什么好词，自然不愿意让他最重要的人沾染上这么个名头。 “林熠，若不是你娘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救了我，我可能连当奴才的机会都没有。你别怪她。” 李云芍不但不怪林远玖，反之还要感谢她。若不是她，李云芍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林家，更不可能在林家习得一身护人护己的本事。 小崽搂住李云芍脖子撅撅小嘴叹息，“好吧，我听娘的。我不怪她。可是娘，你才不是什么奴才，你是我林熠的娘亲，谁都没有你重要！” 娘俩脉脉温情，宋轻言瘪瘪嘴，“喂，还有我呢？我不重要吗？” 小崽转头耸耸鼻子猛哼一声又埋头进了李云芍怀里。 宋轻言看看一旁的阿木，想着让他评评理，谁料阿木来了句，“让你话多，惹人厌了吧。” “阿木！”宋轻言气冲冲又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你跟谁学的这么说话？！” 阿木神补刀后，默默移开视线，留下宋轻言在那里哼哧哼哧喘粗气。半晌说了句：“你们都欺负我！” 月明星稀，乌纱遮住片片月光，另一处茶壶杯盏碎了一地。 第190章 “你说什么？他怎么敢？！我要杀了他！” 何昌之勉力支撑起昏昏欲倒的身子，面色惨白如纸，难以置信的眸光仿佛要碎掉，奋力压下心中翻腾起的狂风海啸小心翼翼开口问：“她们如今在何处？” “已经被赶出何家。” “好啊，好啊，”何昌之只觉得凄凉极了，一朝被困就迫不及待要将人赶尽杀绝了！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看来自己提前防一手还是正确的。 “给夫人送信，让她先回娘家等一段时间，待我回去再去接她们娘俩。” 何昌之何尝不知道这消息能送进来就是宋轻言搞得鬼，心里更不可能轻易受制于他！ 次日一大早，李云芍在林家军中挑个几人去客栈抓人。 商队领头的管事瞬间没了在宋轻言面前的猖狂，乖乖被李云芍押入大牢。 “李大人，我考虑好了。”张玕与其他管事拉开距离，躬身示好：“我愿意留在晋城。” 李云芍招招手，身后的林家军裂开一条路。牢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挣扎示意，“我，我们也留在晋城。” 几个管事傻了眼，连忙呵止：“你们竟然敢背叛家主！你们不能这么做！” “要是让家主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牢里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管事见威胁不管用，立马对着已经出去的张玕斥责：“张玕你这个叛徒！家主一定不会饶了你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想与张家为敌吗？！” 张玕背影一顿，充耳不闻离开牢房。李云芍望着面色铁青的剩余几个管事，还有犹犹豫豫想出去却还看着管事脸色的随从，大手一挥，大牢木门上锁。 迎面的刺眼日光下意识让她抬手遮挡，不远处是无所适从的商队伙计。 “李大人，这些人有张家的，何家的还有几个严家的，人数组不成三个商队。” 张玕上前一步主动解释，担起管事责任。 “那就组成两个，先适应适应。过些日子，晋城还会回来一支，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北地。原主人家俸禄待遇有多少，这边只多不少。你们安心在这里待着，以后闯出名堂后大大有赏。 当然，若是有心怀不轨，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趁早离开。被我抓住，到时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李云芍冷下一张脸先礼后兵，鞭策一番后让人带他们下去。 张玕踟蹰，抬眼犹豫问道：“李大人，听说我们，不，张家大公子还在晋城，在下能去看看他吗？” “怎么，忘不了旧主？” “不，不是，只是张大公子对在下有恩，在下想去看看。” 李云芍抬抬手，身后的林家军出来一人。 “跟他走。” 张玕拱手弯腰，“多谢李大人。”然后激动跟上前人。 李云芍眼神一扫，身后林家军各回各的岗位重新待命。 跟着李云芍的这几人都是林家军里异起的一支，大都有差不多的经历，早年还有和她一起训练过的，所以默契这方面根本不用说。 日中燥热席卷周身，微微一动身上汗水不停。宋轻言和小崽一人一把椅子，静静坐在那里。 只是宋轻言一脑门汗，手上动作不停，紧皱的眉头尽显烦躁，桌上的账簿看得他头晕眼花。 “啊！！！” 小崽从书中抽出注意关心道：“宋宋，你怎么了？” “小熠啊，我觉得迟早会被这些东西勒死。不行，”宋轻言手拍桌子，钝痛顺着桌面爬到自己手上，他忍下疼痛龇牙咧嘴容貌扭曲：“我得找人帮我！齐济呢？赵弥呢？这两个混蛋都跑到哪里去了？” “你找他们？我让人去叫。”李云芍进门就听见宋轻言找人的声音顺嘴说道。 宋轻言忙不迭点头，“嗯嗯，云芍快去让人叫他们。不然你就没有夫君了！” 李云芍探头看清桌上的东西，瞬间收回视线。 “娘，我练了一上午的大字。”小崽端直身子眼睛亮晶晶望着李云芍。 李云芍就势走到小崽身边，纸上墨迹未干，字体行迹隐隐力道不足，但稍稍又有了些风骨。李云芍不吝夸赞，“很不错。” 小崽小嘴轻抿羞涩一笑，眉间染上几分高兴。 宋轻言也凑过来夸张叫道：“哎呀，这是小熠写的，真真不错。比你爹我当时强多了！” 小崽更是高兴，眸中闪烁着飞旋的小星星但还是克制自己，不让自己露出骄傲的神色。 宋轻言抹抹额上的汗水，眼神看着大字嘴上状是无意流露：“何昌之的妻女被何家赶出来了。” 李云芍诧异，“怎么会？” 何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怎么会做出这么不遮脸的腌臜事儿来？ “谁知道因为什么，何昌之让人传话出去后，我打算派人直接拦截他的消息，让他再收不到江城那边的消息，急得他不得不来找我们。这次何家可真是帮了大忙，真是瞌睡到了枕头也递上来了。” “不用将消息拦下，徒增怨念。只要人动不了，迟早他会急。别无选择的时候再抛下橄榄枝帮他一把，到时候还怕他不心甘情愿？” 李云芍很是好奇，何家家主脑子是被狗啃了吗？怎么会如此对待何昌之妻女，即使他现在被困，若是能救回去，再略微施恩。何家再上一层楼不是迟早的事？ 不过何家这一招行事确实是方便了自己。 “张玕那家伙投诚了是吧？”宋轻言想起那个精瘦干练的家伙问道。 “嗯，去见张少扬去了。” 宋轻言眉心拧成小丘不解，“见他做什么？上赶子挨骂？” 想着张少扬此刻上蹿下跳指着鼻子疯狂叫骂，李云芍还是解释道：“说是对他有恩，应该是去见一面？” “眼高于顶的家伙，有什么好见的。”宋轻言对张少扬的印象可谓是非常不好，又蠢又目中无人。 李云芍看他脸上的嫌弃都要溢出来，开口提醒：“君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黄河决于顶而面不惊。以后你不喜欢的人太多了，就这样摆在面上？” “这是在你面前，我又不傻。”宋轻言努努嘴瞪了眼李云芍，狭长偏圆的眼眸微微睁大，少年人的稚气暴露无疑。 李云芍注视的目光软了软，抬手揉了揉面前的圆脑袋。 “云芍，小林是不是要从晋城过一趟？” 宋轻言算算时间，觉得半年过去也应该回来一趟了。 “嗯，到时候让小林带着咱们新收编的商队去北地。至于怎么安排，让风棠去头疼去吧。” 第191章 李云芍早就打算好，正好借着小林这个契机将人送过去。 “也行。就是不知道小林这回又带了多少东西回来。” 宋轻言想想去年的东西，手上顿时痒起来，“若是多，可以留些下来。” 李云芍将商队投捡之后重新编队在张玕去探望张少扬时全部抖落出来。 气得张少扬指天叫骂，旁边两家邻居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阿乔一脸忧色，“爷，咱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严靖羽也没想到她行动如此快，下意识抬眼去看黑脸护卫，见他一脸急色，心里竟返上快意。 “你不想法子回去禀告家主？让他拿主意？”严靖羽靠坐在椅子上，自暴自弃放松享受起来。 有人急，自己还急什么。最坏最坏的打算就是被禁在晋城。以自己和林远玖的关系，李云芍也不会为难自己。 “二爷不去找李云芍周旋周旋？”黑脸汉子似乎不知道严靖云已经摆烂还在积极想法子。 “我可没这个本事，你二爷我在她两口子面前还不如银子的面子大。你不是有本事吗？你去联系联系家主，让家主多少出点儿，先把咱们弄出去，不然外人知道了多有损严家颜面。” 严靖羽迷瞪着俩眼似真似假说着风凉话。 黑脸守卫咬牙承认，“我派人传消息出去，只是一直没收到回信。” “哦，”严靖羽手上折扇扇阵凉风，面上无所谓道：“那就没办法了，等死吧。” 隔壁院子的何昌之房门紧闭，烦躁的杂草肆意生长盘踞整个心脏，让人呼吸不过来。 张玕呆呆站在张少扬面前任凭他数落，等到张少扬喘气的功夫劝道：“大公子可有想到如果家主不派人来救你，该怎么办？” 张少扬想也不想矢口否决，“不可能！母亲会找人救我的！” 张玕嗤笑一声，“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是夫人亲子，若是大公子没了，他们是不是更名正言顺继承张家产业？” 张少扬闻言一愣，然后抄起桌上杯子砸过去怒吼：“张玕，你给我滚！” 张玕也不躲闪，额头正中殷红的血迹顺着鼻梁滴落，“大公子好好想想，在下会一直站在大公子这边。” 张玕走后，张少扬骤然生出巨大的恐慌，心里顿时没了着落，想起张玕的话便下意识否认喃喃道：“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母亲一定会劝父亲来救我的，他是在挑拨，对，是在挑拨。” 暮色西沉，张玕垂头丧气来投诚，宋轻言坐在堂前的台阶上跟小崽翻花绳。 “呦，张管事回来了？” “宋大人。”张玕招呼道，强打起精神寒暄，目光落在袖珍手指上下翻飞的小崽身上，“这孩子是？” 宋轻言笑眯眯抬头，“我儿子。” “啊？”张玕张大嘴巴震惊非常，干巴巴笑道：“令公子真像宋大人。” “哈哈，是吧。”宋轻言十分得意，好心情等着看笑话，“张管事这是从哪里来啊？” 张玕幽怨瞥了眼宋轻言，“宋大人别挖苦我，我从哪里回来您还能不知道？” “所以张大公子怎么说？” “欸，不提也罢。大公子他脾气不好，张某希望宋大人能多多宽待。” 张玕一副托孤语气听得宋轻言抖抖身子，“我是让你带着商队去行商，不是让你去送死。你这么说做什么？说不定你还没走，张少扬就被他爹接回去了。” 张玕听着不靠谱的猜测就知道眼前人就是随便一说，“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您不比谁都清楚。张某只是以防万一，若是张家家主能有所行动，不是更好。” 这样的委托，宋轻言可不会轻易答应。 “你还是自己照顾他去吧，就他那性子谁能受的了。”宋轻言从袖中掏出帕子扔到他身上，“擦擦额头，血都流出来了。找个大夫去看看。” “多谢宋大人。”张玕张嘴还想要个准话，哪料宋轻言不接话，牵着小崽进屋去了。留下张玕站在原地唉声叹气。这时墙头上一道黑影瞬间隐去身形。 托孤托不成，张玕只能趁自己还在的时候天天往张少扬那里跑，每次都招上一顿臭骂，然后蔫头耷脑回来。 以至于隔壁的严靖羽每天都会准时让阿乔搬好躺椅放在墙根，乘着阴凉听着张少扬不重复的叫骂。 还不忘感慨，张家大公子怎么翻来覆去就这几句骂人的话。还想着好心让阿乔送一本骂人大全，让他好好学学怎么骂人。 惹得阿乔三天两头抱怨：“爷，您就别看热闹了，那个黑脸天天往外跑，还不知道想着什么法子要出去呢！” “他有法子出去，不带我们？”严靖羽折扇不离手，清风折过，额前两缕头发随风飘荡。 “怎么可能？他是不想要命了吗？！” “那不就行了，他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说不定还真让他折腾出个什么出去的办法。” 严靖羽不以为然，仍然乐颠颠半躺着听隔壁上演的大戏。 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黑脸护卫反倒给他惹了个麻烦出来。 李云芍揪着黑脸护卫找来时，黑脸护卫被揍得还剩一口气吊着。 “这是怎么了？”严靖羽挑眉，曲膝用折扇挑开不成人样的那人下巴，吃惊一问：“呦，这谁啊？” “严二爷不认识？” 李云芍沉着一张脸，目光如刀似剑像是想要戳穿眼前这个做作的男人，“若是不认识，那我就直接派人将他剁了扔去严府大门口。” “云芍，发生什么事了，至于让你这么生气？” 严靖羽又看了看，认出那人暗骂一句，混账倒霉催的。 “我记得这是你严二爷带来的人吧，想从我身边掳人，也不看看有几斤几两？”李云芍嗤笑质问：“严二爷打算怎么处置？” “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不然上来就问我怎么处置，他好歹也是我爹的人。” 严靖羽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事情还要从阿木带着小崽出去说起。自从小崽到了晋城就一直没有出去过，趁着天还不热的时候，阿木驼起小崽出了城主府。 也不知道这人在城主府门口蹲了多长时间，估计是摸清小崽的身份，准备随时下手。 可惜没干过阿木，刚出手就被阿木拎着衣领子捶倒在地。紧接着就交到了李云芍手里，又是一番捶打。等到严靖羽见到时，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第192章 严靖羽听完率先摆脱关系，“跟我没关系，不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是吗？我怎么听他说是严二爷让他干的呢？” “这简直危言耸听！这是污蔑！”严靖羽瞪着一双眼解释：“云芍，我连你有儿子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去打一个孩子的主意！我有这么禽兽吗？！” “严二爷说怎么解决？”李云芍直接问道，手上力道一松，黑脸护卫重重落到地上。 严靖羽嘴角抽抽，“你看着办吧。” 李云芍见他一点儿都不看中这人，一时起了心思。 “严二爷，你在晋城也待了不短时间，不如择个日子回江城去吧。” 严靖严眼前一亮，兴奋起身后有戒备坐下，“云芍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放我走了？” “自然，留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李云芍淡淡说道：“我派个人将你一路护送回江城，一定保证严二爷安全到地方。” 严靖羽眼珠子转转，“你今日没生病？怎么突然善解人意起来？” 李云芍听着他阴阳怪气，“严二爷若是不想离开，在这继续待着也行。” “别，我走，我走还不行。”严靖羽也顾不上考虑太多，既然李云芍松口，还是抓住这个机会离开再说。 “那他你怎么处理？”严靖羽还不忘他爹派来监视他的这个护卫。 “这个就不劳严二爷操心。”李云芍单手拎起黑脸护卫离开。 阿乔一阵激动，“爷，我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走！” 严靖羽忽视内心涌上来的细微不对劲，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以至于李云芍安排的人在城门口接应时，主仆二人还热情招呼一番，完全将来人身后背着的大箱子忽视个彻底。 城主府，李云芍坐在长案边看着小崽读书。 张少扬和何昌之在严靖羽前脚走，后脚就找上门来。 “李云芍，你什么意思？是严家的势力更强盛，所以你放严靖羽走，把我们留在这里！”张少扬进门就喳喳，就差没指着鼻子骂。 李云芍闻声快步出去，将人带去正堂。“张大公子，你来城主府就是为了这事？” “这事还不重要？你到底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 李云芍颔首，“嗯。” 表情平淡中带着无辜，浅褐色的瞳眸映着张少扬气急败坏的模样，露出下三白不屑整个人都凌厉起来。 “你！”张少扬手指头指着李云芍准备破口大骂，李云芍勾勾唇角，“张大公子，手指头又不想要了？” 张少扬手指无形中一痛，立马收回去，愤恨瞪着她。 何昌之见他半天说不到点子上，赶忙询问：“是严家来赎人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把他放了？”张少扬第一次遇见区别对待而自己还不是那个区别对待的人，心中顿感不平。 “我高兴。”李云芍歪歪脑袋，“二位来，若是就想问这点子小事，还是请回吧。” 何昌之看着李云芍，眸中闪过一丝纠结，想想自己无着落的处境还是开口问道：“李大人，何某想回江城一趟处理些事情。” “何大爷，人质要有人质的觉悟。”李云芍淡淡开口，总而言之就是不同意。 “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出城，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何昌之咬牙后退一步打算妥协。 “我能有什么要求？”李云芍视线落在堂前的台阶上无所谓道：“何大爷回去吧，现在知道担心了，早干什么去了？” 何昌之面色一白，张少扬听不懂他们俩之间的话，咋呼着：“李云芍，你凭什么关着我们？你这是非法囚禁！” “张大公子，我要是真囚禁你们，你们连房门都出不去，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筹银子把自己赎出去。不然你若是回去晚了，张家可不一定还等着你。” 李云芍是会说话的，小刀一般的言语扎的张少扬噗噗往外喷血。 二人在李云芍那里碰了跟头还不死心，又去找宋轻言。也不想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口子能有一个是好东西？ 果然宋轻言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回来就问李云芍。 “娘子，严靖羽放走了？” “嗯。” 宋轻言脑子一转点头，“哦，你是有想出什么办法了？” 李云芍贴耳嘀咕了两句，宋轻言连连点头。 又过了几日，晋城客栈说书人又开始讲起凉中江城近日发生的大事小情。 “话说近日严府大门的牌匾上被人挂了具四分五裂男尸，当时就把开门的下人吓得当场失禁。严家家主当场暴怒，下令彻查。查了半天才知道那男尸是严家家主分给严家二爷的护卫。 这下子严家二爷在严家更是举步维艰，刚从晋城回去，又倒霉碰见这种事情。真真是流年不利啊！” 说书人说的让人听得感慨万千。 宋轻言听说只差拍着大腿叫好，不由得佩服李云芍，一个小小护卫便让原本关系就不好的父子俩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只有严靖羽回去，更会让严张何三家当家人猜测，严靖羽是不是背着他们同晋城林家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如此一来也算是给严靖羽上次那样打着哈哈糊弄这边一个教训，顺带恶心恶心严家。 李云芍今日一大早便出了门，坐在城门口茶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商队。 成队成队的马车，驼铃阵阵。各地的商人操着不同的口音沟通交流。 日上三竿，火辣辣的白光照在地面，绵厚的云层不时在地面投下阴影。茶摊老板看李云芍从清晨坐到晌午，眼见着要收摊了，还不离开，不由得上前问道：“这位客官是在等人？” 李云芍抬眸，扫过收拾好的茶具一目了然，“要收摊了？” “是啊，到时候了。”茶摊老板嘿嘿一笑。 “云芍姐！”响亮憨厚的声音穿过重重障碍直达李云芍耳中。 李云芍在桌上放下几个铜板起身向着说话那人迎去。 只见像只憨厚的大熊直奔李云芍而去，张开手臂将人拥在怀里。 一瞬间各种味道扑面而来，李云芍手肘用力撑开，新鲜空气拯救了李云芍岌岌可危的鼻子。 “小林，离我远点儿！” 小林眨眨眼，夸张大叫：“你嫌弃我？我可是你弟，你怎么能嫌弃我呢？”但胳膊还是迅速老老实实收回去，生怕慢一点儿两条熊臂就不保了。 李云芍瞥瞥，嫌弃：“你几天没洗澡了？” “这个，这个，嘿嘿，”小林挠挠头，“也就三四五六七八天吧。” 第193章 李云芍下意识向后站站，又离小林远了些。 小林看着商队不断招手让其他人站到旁边的阴凉处，还不忘期待问道：“云芍姐，你是来接我的？你是怎么知道我来晋城的？还是说小姐提前跟你通过信了？” 一连串的问题，李云芍虽然没有听清但是也不妨碍她跟着小林的话点头，只是目光透过小林仍然向城门看去。 “云芍姐？”小林顺着李云芍视线看去，什么都没有啊？里面有她认识的人？ “嗯？”李云芍反应过来，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城主府就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你先把人领回去。” 小林纳闷，“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宋轻言还有阿木都在家，你们先回去吧。” 李云芍说着话，可注意力一直都在城门口。小林也明白过来，“你不是来接我的？” “不是，赶快回去吧。” “切，表错情了。”小林带着商队错身离开。 李云芍站在阴凉处，眉头紧锁望着城门，心里却慢慢打起鼓来。 直到日光西斜一辆青色布绢马车经过城门守卫的检查后入城。 驾马的男人似是察觉到落在马车上的视线，抬眸遥望和李云芍对视。 李云芍这才舒展眉头，转身回了城主府。 “娘，”小崽正躲着，看见李云芍回来立马跑过去迎接。 “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李云芍抬手擦擦小崽通红的脸颊上滚落的汗珠。 小崽耸耸鼻子不满道：“小林叔在院子里堵我，非要抱抱我。” “不让他抱？” “他臭。不洗澡。”小崽非常嫌弃，小手在鼻子前扇扇，眉毛蹙成毛毛虫。 李云芍抬手在自己胳膊上闻闻，淡淡的汗味。 小崽见状连忙解释，“娘不臭，娘香香的。” “嗨，小马屁精。小少爷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小林一跃而下，故作伤心。 “小林叔，你去洗澡吧。洗了澡再抱我。”小崽躲在李云芍身后，脑袋从她腰间露出，黝黑的大眼珠子滴溜溜转。 “不要，小少爷先给我亲香亲香，不然我不去洗澡，正好给你们省水了。” 李云芍抬腿一脚将人踹进院里，小林跌了个踉跄，还没来得及开口抗议就听见李云芍警告：“滚去洗刷干净。” 小林听出李云芍语气里的火气，这回不敢不从乖乖滚去洗澡。 “娘，你去哪里了？” “城里转转，今天跟宋宋在家怎么样？” “不好不坏吧，和平时差不多。”小崽小大人似的评价。 “若是想出去就让阿木叔带你出去，不必拘在家里。” 晋城如今整顿的差不多，以阿木的武力值护住小崽绰绰有余。 “嗯嗯，娘，我什么时候能回寨子啊？” “这里待的不舒服？” “没有，我先问问，等到能回去的时候，娘要先跟我说一声，不然功课做不好，风棠姨会骂我的。” “行。别担心。”李云芍爽快答应，根据两地的线报，元王已经在北地停扎半月有余，若说和林远玖没关系，李云芍断是不相信的。 宋轻言靠在堂前窗棂边，上半身探着向外问：“他回来了？” “回来了。”李云芍颔首，“这次何昌之应该会安心在晋城待下，妻女受了莫大的委屈，不得想法子报复回去？” 宋轻言唇角勾起开怀大笑，“哈哈，这次何家自断一臂。就是不知道何昌之啥时候来投诚啊？” “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不得好好亲近？” “说的也是，是我着急了。只是这话不说开，我总觉得不安定。” 宋轻言拍拍胸脯夸张挤眉弄眼逗笑李云芍。 “急也急不来。有这个功夫不如考虑考虑怎么推掉递来的帖子。” 宋轻言撇撇嘴，“那是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看来他们又有钱了，还敢下帖子？” “这回是刘老爷的夫人宴请，说是得了几匹好马，让人都去看看。” “那就去呗，你整日都忙，连自己的社交生活都没有。太忙也没甚意思，正好跟晋城的贵夫人们打打交道。” 宋轻言嘻嘻，好整以暇看着李云芍。 上次见主动她与人打交道还是在李家村的时候，虽然有时也闹得不太好看，但是整体还说得过去。 自从来了北地，这人话更是少的可怜。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全凭林远玖他们在前挡着。如今到了晋城，若不是她要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估计更是孤僻。 李云芍心头涌上一丝郁闷，但是想着马匹还是去看看吧。 太阳下山，月亮扯着漆黑幕布笼罩天地。城主府萤萤虫鸣，驱蚊的草木燃烧剩下的星火，灰烬黢黑堆在地上。 “娘，”小崽坐在小木凳上倚靠着李云芍，李云芍洗漱过后身上带着浅浅凉意让他忍不住贴贴撒娇。 小林散着头发，凑近宋轻言，一股子热气冒出来，惹得宋轻言一阵嫌弃：“你离我远点儿！” “轻言哥，你怎么这样？！”小林有些受伤，“我都洗过了，你怎么还这么嫌弃我？！” “热。”宋轻言搬着凳子靠近李云芍，下巴放在李云芍颈窝，惬意眯眯眼。 落单的小林一脸羡慕，冲着阿木啧啧称道：“等回到寨子，我也找个媳妇儿。” 李云芍看着小林问：“你什么时候走？” “云芍姐！你要赶我走？！你就这么讨厌我？”小林戏瘾上来，抱着阿木手臂呜呜咽咽装哭。 阿木无情抽开手臂，手指支开呼呼冒热气的小林。 “你，你们都嫌弃我！” “你若是回北地，顺带批人回去。”李云芍不理会戏精的表演直接说道。 小林立刻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谁？” “商队，带回北地看看小姐怎么安排。” “行，我明日就出发。” 李云芍抿抿唇，“也不用这么快。” “哎呀，我留在这里又不讨喜，留在这里做什么？” 宋轻言听着小林撩贱般的发言，抬脚勾掉小林屁股下的凳子。 “轻言哥，你做什么？”小林一屁股坐空，搔着脑袋怒瞪罪魁祸首。 “说话不中听，我不想听。” “哼哼哼，果然我这个人就是不讨喜，除了少爷没一个人在意我。” 宋轻言忍不住翻个白眼，“滚犊子！阿珏能忍受你欠嗖嗖的讲话？不给你一脚就算对得起你了，再等两日在回去。” 小林将凳子塞到自己屁股下，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随后神色认真看着李云芍：“云芍姐，下半年我打算去凉中一趟。” 护卫将何昌之妻女带回来。 第194章 “嗯，你跟小姐说一声就行。阿珏的消息她那里有。” 小林笑眯眯点头，胳膊一伸将小崽捞进怀里揉捏。 翌日，李云芍一大早被宋轻言捞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描眉画眼，扑面换衫，半个时辰后一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在宋轻言手上成型。 “嗯，真好看。”宋轻言贴面看着镜中的李云芍忍不住下嘴亲了口。 镜中的李云芍微微挑眉，细致大方的发簪流苏在耳旁晃悠，半鬓乌发上扇子形状的金钗附与其上，整个人尽显女子的柔美，精致的模样让李云芍有些晃神儿。 “你什么时候学的？” 宋轻言轻扶发簪调整，漫不经心回道：“有时间就看看，我还是第一次上手，这样多好看。” “你喜欢这样？”李云芍想想，自己除了成亲当日装扮过，其他时候确实朴素的很。 “你不喜欢？”宋轻言黛墨慢慢描摹手下那张算不上俊秀的小脸，额中小小花钿轻轻勾画，细腻又逼真。 李云芍被迫抬起下巴，认真专注的隽颜看得她嘴唇动动，“当然喜欢。” “那不就行了，我喜欢不重要，你喜欢才重要。娘子呀，女子生性爱美，你平日里连罗群都少穿，我怕你以后遗憾。” 宋轻言唇瓣翕动，片刻后，双手捧着脸唇对唇印上，满意笑道：“好了，好看吧？” 李云芍仔细打量起额间的花钿，不自觉跟着点头，“好看。” 镜中男女以面贴面，隽秀英气甚是相配。 宋轻言亲自将人送上马车，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动武，若有不长眼的撞上来，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稍稍动动脚。 李云芍看着手指上沾染的点点水红，抿抿唇，视线移开又不自觉瞟回来。 马车渐行渐缓，直到停在刘府门口。车帘子掀开，李云芍从马车里下来。 门口守着的下人愣了愣，上前一步询问：“敢问这位是哪家的夫人？” “城主府，李云芍。” “啊？”下人意外又迅速敛下表情，“李大人跟小的进去吧，各位夫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李云芍裙衫裹腿，走的不甚方便，只能手指别扭的微提裙摆，脚上的素色软底绣花绢鞋瞬间露出鞋头。 下人又快走几步，希望赶紧回去报信。可是李云芍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后院堂前各家相熟的夫人寒暄。 “姐姐，你说你出的这主意成吗？” 头戴碧玉发簪偏头髻的妇人握着刘夫人的手不安问道，“我还从没穿过这种男人衣裳，虽然方便但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什么男人衣裳，这可是骑服，再说了李大人除了刚来晋城那几天穿着罗群，现在不一直穿男人衣裳，骑马练剑飒的很。” 刘夫人在闺房时也是个好动的姑娘，如果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早嫁人，说不定现在也能上马跑几圈。 一屋子穿着骑服的妇人小姐等着李云芍，李云芍进门就看见一群粉面柔弱的俏郎君。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那妇人咬牙将话从嘴里挤出来，面前年轻美丽的小娘子，哪哪也看不出来是那个英姿飒爽的李大人。 李云芍也有些尴尬，实在没想到这群妇人小姐会穿着骑服，迎合自己日常装扮。 宴会厅一时凝寂下来，李云芍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刘夫人一咬牙一跺脚，上前将人拉进来寒暄道：“看来我的面子还挺大的，邀李大人来，李大人如此盛装打扮，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李云芍扯扯嘴角，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拘束。 “我们也是自作主张，想着这样穿，一会儿看马方便一些。不然，我让人准备些衣裳，各位同我去后厢换一换？” 刘夫人干笑一声，主动圆缓气氛。 “各位夫人小姐按照自己喜好即可，不必大费周章。刘夫人若是有多余的衣裳借我一件，我换上便可。” 李云芍也觉得扭捏难受，宋轻言挑的这件好看是好看，但是现在在这群人中太过显眼。 “好好，那也行。”刘夫人立刻招来丫鬟带着李云芍去换衣裳。 等到人走后，在场夫人们的脸色沉下来。 “刘夫人，你怎么不提前安排好？弄得大家都尴尬的很。” “是啊，是啊，马屁拍到马腿上。说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笑话咱们呢？” “你们两个，我姐姐可是提前知会过你们，这骑服也是你们自己穿来的。现如今又来怪她，怎么是我们强迫你们这样装扮的？” 刘夫人身旁的妇人撇撇嘴不屑：“自己没那个胆子讨好人，出了事儿开始相互推诿。” 刘夫人确实存着讨好李云芍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自己主动去换了，也免了自己难堪。 “各位夫人此事因我之故，让你们难堪，随后刘家会聊表心意，希望各位笑纳。” 刘夫人一句话让堂下几位面色难色的妇人缓和了许多。 李云芍一身粉白骑服上身，发髻拆下束成高马尾，发簪随意插在马尾玉带上，额间花钿此刻成了点睛之笔。 “哎呀，李大人真好看。”刘夫人见李云芍出来，眼前一亮立刻开口赞道。 厅内的其他人也将视线落在李云芍脸上，眼中惊艳之色。 “这妆容真好看。”刘夫人身旁的妇人忍不住开口询问：“李大人，你这妆容是身边的丫鬟上的？那个丫鬟这么手巧，我也让我家丫鬟学学。” “不，”李云芍看着圆圆脸盘的妇人，和刘夫人长的三四分像，看起来很是有福气。 “少英，别在李大人面前胡说。”刘夫人轻斥一句，拉着李云芍坐上上座，“李大人，这是我妹子，平时口无遮拦惯了，大人别介怀。” “没有，这妆不是丫鬟上的。”李云芍不知该怎么解释，若是说出宋轻言恐会让人笑话。 “那就是李大人自己上的？” 此话一出，厅里的妇人看似无意实则耳朵全都竖了起来等着李云芍的回复。 “呃，嗯。” “李大人手真巧，这花钿画的真好。” 其他人立马紧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没想到李大人不仅武功高强，连闺中上妆也是娴熟的很。” “李大人实乃我们女子表率！” 越说越夸张，马屁拍的李云芍受之有愧。妇人们连连夸赞，小姐们则是悄悄打量起李云芍的妆容。 刘夫人直切正题：“好了，好了，咱们去马行看看我家老爷新得几匹好马。到时候李大人看中哪匹便将哪匹送给您。” 第195章 热情殷切言谈间，众人走走停停到了马厩。 空旷的马厩里高大体型匀称的马儿打着响鼻踢踏着蹄子。 只是畜生的味道着实不好闻，几个妇人落在最后用袖帕遮掩口鼻。年轻的小姐们有些好奇向前打量着高头大马。 “李大人，这是我们老爷特意从马贩子手里买来的。听马贩子说是从西域那边弄来的汗血宝马。” 刘夫人忍着呛鼻的气味让下人将马儿从马厩里牵出来。 几匹大马瞬间将女子们衬得娇小，其他妇人更是拉着自己女儿向后站站，唯恐哪个下人一不小心松了缰绳被伤到。 李云芍则上前抬手抚摸黑马，坚实有力的肌肉包裹着修长健壮的马腿，躁动的蹄子不停打着响鼻，马儿磨头抗拒李云芍的动作。 刘夫人站在一旁笑道：“李大人可以上去试试，这匹马儿算是温驯的。” 李云芍挑眉，视线扫过剩下的几匹，下人的手用力抓握缰绳，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几匹马明显是没有驯化到位。 “刘夫人可以让刘老爷找找专业驯马的人再将这几匹马磨磨性子。” 刘夫人听到这话迟疑开口：“这几匹马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不合适家用。还可以再温顺一些。” “既然不适合家用，那就送给李大人吧。”刘夫人大手一挥，几匹马就归给李云芍，“我看给林家军用正合适。” 刘夫人妹妹扯扯自家姐姐袖子，这样的讨好太明显了。 李云芍轻笑一声，“这马可值不少钱，刘夫人能做得了主？” “几匹马而已，我们家老爷平日也不远行，也不骑马，留着也是浪费。” 刘夫人大方极了，李云芍都能想到刘老爷哭晕。 “姐姐，姐夫可是说让她挑一匹，没说全给她。”刘夫人妹妹咬牙一字一字往外蹦，恨不得立刻让她收回成命。 刘夫人眨眨眼，安抚，实则心里不以为然，难得碰见个投缘的，几匹马而已，算不得什么。 “既然刘夫人这么说，” “啊！” “小心！” 李云芍回头，牵马的下人手中缰绳挣断，白马一声嘶鸣竟脱了马缰狂躁起来。引得其他几匹也跟着嘶鸣不止。 “快来人！快来人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门口挤去，身后是狂躁暴乱的马匹。牵马的下人立即将还能控制住的马儿拽回马厩。 只剩下白马无人敢近身，“娘！救我！”惊慌失措娇声带着明显的无助。 马蹄高抬，少女摔倒在地，眸中惊恐牵动着脸颊一片苍白。李云芍手脚并用在一片慌乱中跨马而上夹住马背，手中缰绳吃力向回拉。即将落地的马前蹄硬生生被李云芍拉起半个马身向后仰去。 吃痛的马儿接连后退两步，众人手忙脚乱将那地马蹄下的少女拉出来。 “我滴乖乖，李大人本事也太大了！”刘夫人拍着胸脯，一脸惊魂未定。 李云芍还和白马僵持，驯马她不会，但是若它还不老实的话，杀马对于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 也不知道白马是不是感受到李云芍身上的杀气，慢慢平复下来。 待到李云芍下马时，众多夫人一脸崇拜迎上去。 “李大人真不愧是能率领林家军的人，女子的榜样。” “今日多亏有李大人，不然这样的情况可怎么处理啊！” “是啊是啊，过两日我家也要宴请李大人。” 妇人叽叽喳喳吵作一团再加上手心传来的刺痛让李云芍脑子青筋突突。 “各位夫人又有银钱了？” 一句话成功让众人噤声，李云芍勾勾唇角，“若是银钱多的没处花，如果再捐点儿给城主府？” “嘿嘿，李大人真会说笑。”刘夫人扯着笑，“快，咱们都去宴会厅。刚才大家都受惊了，我让下人去喊大夫过来，给大家瞧瞧。” 此话一出，其他人连连附和： “哈哈，还是刘夫人考虑周到。” 李云芍手掌轻蜷，手心殷红顺着指尖滴落血珠子。 “李大人，先用帕子包扎一下吧。”乖巧软糯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带着盈盈香气帕子递到李云芍面前。 李云芍抬眸，年轻姑娘红着一张脸紧张盯着自己伤处。 “哎呀！”刘夫人这才注意到，“快快快，大夫来了没有？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说着促着李云芍快步朝宴会厅走去。 等到大夫细致将李云芍伤口处理后包扎后，“李大人这伤口不要碰水，小心发炎。我再开几副汤药配着，好的快些。” “有劳大夫。我让下人去取药。” 刘夫人一脸难色，“原本还想让李大人尽兴而归，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情吓到诸位，真是我的罪过。” “意外而已，刘夫人不必介怀。”李云芍也不为难这妇人，人家都送马了还能说什么。 李云芍这个唯一伤患都这么说，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纷纷宽慰起刘夫人。 倒是几位年轻姑娘时不时偷瞄起坐的扳直的李云芍，一身骑服束得细腰长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颇有气势。现在冷淡的脸蛋染上疲色配上白纱布的手掌，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战损的破碎美感。 “夫人。宋大人来接李大人了。”下人匆匆来报。 李云芍打着精神寒暄，“那我先回去，各位夫人自行说话吧。” 刘夫人笑的一脸欣慰，“我们也说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送你一起出去。” “是啊，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要走了。”刘夫人妹妹随声附和。 刘夫人将一行人送到门口，正好宋轻言掀帘子下来。 “宋大人跟李大人感情真好，还特意来接。”刘夫人扫过宋轻言打趣道，视线扫过面前男子心中忍不住感慨，真俊。 宋轻言则是拉过李云芍，将伤手直接摊开放在面前吹了吹，“怎么又受伤了？” 李云芍不自在缩回手， 戳戳宋轻言，宋轻言才似笑非笑回道：“我们夫妻俩向来都是这么相处的，刘夫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年少夫妻情深，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可是羡慕。”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上，跟着点头。 “不多叨扰各位，我们回了。”宋轻言说罢，拉着李云芍上了马车。 “哎呀，小夫妻俩感情真好。”刘夫人忍不住感慨。 “李大人和宋大人是夫妻？我还以为是同僚呢！” “人家小两口早就成亲了。” 刘夫人得意，这事还是刘老爷说的，只不过平时二人都深居简出也不曾宣扬过此事。 第196章 这边还在讨论宋轻言和李云芍的关系，那边马车上，宋轻言绷着一张脸坐在一旁闹脾气。 “衣裳不见了，发髻也换了，手还受伤了。知道的李大人是去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大人去哪里鬼混去了。” 阴阳怪气的话，宋轻言说得没有一点儿负担。 李云芍长叹一声，将脱粉的妆容蹭上宋轻言肩膀，“这事儿不怪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什么意外能让你换衣裳？” “呃，” 宋轻言抱臂靠在车厢上，一副我听你狡辩的模样。 “呃，”李云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转移话题，“我这一身不好看？” 宋轻言看也不看就道：“不好看，没有我挑的好看。手还抢成这个样子，小熠看见又要担心的不行。” “只小熠担心？”李云芍抬眸，额角的花钿在细碎的余晖下熠熠生辉，宋轻言胸中那口闷气瞬间泄了气，“我也担心。” “很快就好。” “我知道，可是你不得疼吗？” “嗯，以后我注意。”李云芍贴贴眼下的唇瓣保证。 马车踢嗒踢嗒，等到城主府时，西天的云彩已经暗紫，光线被吝啬收回，门口停着一辆青绢车顶的马车。 宋轻言以拳抵掌，一扫刚才的颓丧蔫巴兴奋道：“终于来了。” 城主府的烛火灯笼已经点燃，二人进了正堂就看见何昌之在堂前来回踱步。 旁边椅子上的温婉妇人牵着一个双丫髻的小姑娘。 宋轻言张嘴故作不知调侃：“呦，稀客，何大爷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们？” 何昌之尴尬抿唇，抬眼看看李云芍服软道：“多谢李大人。” “嗯，确实应该谢我。毕竟将她娘俩弄出来确实费了不少力气。”李云芍扬扬下巴，堂前的母女俩听见动静连忙起身。 款款躬身而来女子让李云芍不自觉眯眯眼，熟悉的气息像是跨越时间的长河从几年前走到自己面前。 “多谢李大人相助之恩。”温婉轻柔的语调听得十分入耳，身旁的小姑娘躲在妇人身后好奇望着李云芍。 “何夫人安心在晋城住下吧，在此没有敢为难何夫人的人。” “是。” 宋轻言先一步坐倒招呼，“快坐下聊吧，何夫人若是待的无聊，也可参与一些晋城夫人们办的宴会。我娘子也是刚刚从宴会上回来。” 何夫人诧异看了眼李云芍装扮，心中默默记下。 何昌之坐下后，也不多说感恩之情，即使他知道是他亲自回去也不一定能带着妻女全须全尾出来，可想而知李云芍确实费了大力气。 “以后有用得着我何某的地方，自当全力以赴。” 一句话默认何昌之此时此刻的处境和心意。 “何大爷别客气，何夫人若是在晋城待不习惯也可以去北地看看。从何家那个牢笼出来，总得好好休整一段时间。” 李云芍好话出口心思暴露，这个人好好笼络。牛马尚且都有喘息的时候，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多谢李大人好意。”何昌之欣然应允，严靖羽回去之后的下场早就传遍整个凉州，救人的同时还不忘撂个尸块向严家示威，此等事情桩桩件件，自己自是不会也不敢再小瞧眼前这女子。 “过两天北地的商队就要回去了，正好你们可以跟他们一起。” 何昌之颔首。 “到时候小林离开前，我让他去找你们。”李云芍又看看柔弱的何夫人不自觉安慰：“何夫人不必忧虑，北地离晋城没有多远。北地风景和江城大有不同，也可看看一饱眼福。” “多谢李大人关心，我还没有出去过，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和夫君一起出去看看。” 李云芍视线从何夫人面上下移落在小姑娘脸上，“这孩子也有七八岁了吧？” “过了夏天正好八岁整。小皮猴子，还不拜见李大人？” 小姑娘大大方方朝着李云芍和宋轻言见礼。 李云芍摸摸口袋，空空荡荡，索性将头上流苏发簪别到小姑娘头上。 “这可使不得，李大人。”何夫人连忙抬手推让。 “给小姑娘的见面礼。我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等回头再补一个。” 小姑娘摸摸头上沉甸甸的簪子，弯着一双月牙眼讨喜谢道：“多谢李大人！” “何大爷若是还想了解更多东西，就去北地找林远玖。到时候她会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李云芍手掌蜷起，纱布氤出鲜红，面上疲色翻涌，何昌之见状带着妻女告退。 “娘子，你把人都往北地送，林远玖能安排的过来吗？” 宋轻言手心贴上李云芍额头，隐隐有些发烫，不由得想去后厨给她熬药。 “这就是她的事了，我是个人又不是牲口，天天忙的不着边。” 李云芍抱怨出口逗笑宋轻言，“我还以为你任劳任怨为你家小姐操劳呢！” “北地人更多，到时候随她怎么安排。” 蝉鸣响了彻夜，日头东升西落，热烈的日光穿过树叶缝隙投下斑驳稀碎的阴影。随着小林回去带走一批人，李云芍顿时觉得身边空旷了许多。 “大人，徐家小姐求见。” “徐家小姐？” 宋轻言和李云芍对齐一眼，立马否认：“我认识什么徐家小姐！” “找谁？” “是求见李大人。” “请进来吧。” 李云芍想半天也没想到这个徐家小姐是谁。等到守卫将人带进来，看清容貌才想起是谁。 “你怎么过来啦？” “上次李大人为了救我受伤，家父家母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又加上店里实在忙，才让我带着东西来看看。” 徐家小姐抬头看着李云芍腼腆一笑。宋轻言眯缝着眼觉得这姑娘反应不对劲，看看就看看，做什么盯着不动？！ “行了，知道了，东西送过来就回家去吧。李大人事情多，还等着办公呢。” 宋轻言将徐家小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硬声硬气开口赶人。 “啊？”徐家小姐迷茫，“李大人平时这么忙吗？” “那不然呢，晋城偌大的城池事事都需要她决断，哪里有时间跟你个小丫头在这里多说废话。” 徐家姑娘羞涩望着李云芍真心夸赞道：“哦，原来李大人这么忙啊，不过李大人好生厉害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这么厉害！” 宋轻言啧啧，哪里来的烦人精，小鼻子小眼的长得丑死了！哪有个小姑娘样儿！ 李云芍扫了眼抓耳挠腮烦躁不已的宋轻言无语摇头，又看了眼冒着星星眼崇拜的小姑娘笑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第197章 徐家小姐摇头。 “那你先回去吧。” 徐家小姐脑袋瞬间一耷拉失去元气，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这盒子里是我特意为李大人做的点心，李大人别忘了尝尝。” 等到小姑娘走后，宋轻言阴阳怪气道：“这是我特意为李大人做的点心，李大人别忘了尝尝~~~不知这位妹妹又是娘子哪里认识的？” “上次刘府观马顺手救下的。” “顺手救下？我看不然吧。” “刘府都将那几匹马送来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李云芍鼻头翕动，原本清新的空气中翻涌着淡淡的酸味。 “呵呵，出门赴个宴还能招来一个小姑娘。” 李云芍无奈，“宋轻言，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说的不对吗？”宋轻言说着打开徐家小姐送来的东西，“我倒要看看她做的什么好点心，还值得巴巴送过来！” 食盒盖子掀开，精致小巧的点心摆放得整整齐齐。宋轻言更酸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你不尝尝？这可是人家特意送过来的呢。” 李云芍毛笔一放警告，“宋轻言！” “看看，我就知道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厌倦了，厌倦了。”宋轻言说着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一个小姑娘，你脑子里又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姑娘？”宋轻言忍不住作道：“现在的女子大都早熟，十几岁就想着嫁人！心思可是活的很。” “荒唐！”李云芍抱臂抬眸看着他，不明白他荒唐的想法从何而来，启唇反驳道：“只是女子成熟？男子不也十几岁就想着成亲？” 直勾勾的眼神像是带着软勾子盯得宋轻言面上一片薄红，扭捏道：“你笑话我！” “无缘无故吃浑醋，我的心思你不知道？还有女子不会随便就对人芳心暗许。你这脑子里天天想着些什么？事情太少？再匀你一些？” 李云芍一把把梗着脖子想要继续吵架的宋轻言拉到自己腿上，随身向后靠在椅背上。宋轻言伸出胳膊揽住李云芍脖子挂着身子又往上坐坐，唯恐掉下去。 宋轻言虽然理亏，但人家嘴硬，“之前那个玉娘不就是你心软救下的吗？结果人家还等了这么长时间，你倒好连记都记不得。” 李云芍听着怀里的人翻旧账，不明白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倒反天罡，别人家不都女人翻旧账吗？ “有几个像玉娘那样的人，想太多容易变丑。” 宋轻言立马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我长丑了，你也不能嫌弃我！” “你别想太多。” “我想的才不多。”宋轻言傲娇扬起下巴，看着不以为然的李云芍牙关咬紧。 夜半鼓声起，城主府里火光冲天。 “大人，城北门守卫发现有异动。天黑看不清，但是有星星点点火光溢出。” “下令封锁城门，晋城全面戒严。”李云芍软甲在身，晃动的火光映在寒气十足的脸上忽明忽暗，“轻言带着齐济赵弥守着城主府，我随林家军上城楼一探究竟。” 阿木迟疑想要跟上去。 “阿木护好林熠。” 李云芍神色郑重，若真出了事，晋城可以丢，林熠不能出事！ “云芍，我给林远玖去信，让她做好支援准备。” 阴云罩月，黑茫茫无际的平地星点光亮如同游蛇一般朝着晋城吐信子。城楼上李云芍凝眸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火光。 “大人，所有东西都已准备好。”守卫沉声禀报，视线穿过幽深的夜色聚集在快速移动的火光上。 沉寂无声，随着火蛇到来彻底打破，只等着李云芍一声令下，滚石柴油投进敌手。 “半夜偷袭又不动，这群人想干什么？” 晋城城楼上众人看着城外安营扎寨，硕大的旌旗升起，火光滔天提前照亮了小半边天。 李云芍可不管这么多，手握弓箭大喝：“弓箭手准备，点火挡箭。” 霎时间从晋城城楼上带着火石的羽箭仿佛流星一般朝着城外射去。李云芍飞出手的那只羽箭直直射向夜风呼呼作响耀武扬威的旌旗。 只见旌旗上硕大的胡字燎火燃烧，青烟四起。蓄势待发，准备大干一场夺回晋城的军队立马沦为箭下逃窜的败兵，搭建骨架的营寨也被火箭点燃。 还没来得及行动的军队人人自顾不暇，李云芍趁机率领林家军出城生擒敌方首领。 溃散的先行军不费吹灰之力落了败。 东边晨光熹微之时，城门外的燎烟还未熄灭。黢黑烧焦的一小片土地上，李云芍斜握红缨长枪直指敌首。 “你，你是李云芍？”敌首满脸络腮大胡子难以置信瞪着李云芍，“李云芍不是商人小姐？怎么如此厉害？！” 李云芍挑眉，一脚将人踹倒踩在敌首脸上，抹抹脸上喷溅的血迹嗤笑问道：“你们北胡最近过得很好？” “好与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等着吧，等我北胡大军压境，别说晋城就是整个大雍都会被我们收入囊中！” 络腮大胡子疯狂叫嚣，“到时候你，你就等死吧！” “押回去！”李云芍说着脚上用力在脚下的脸上碾了又碾。 百十人的北胡先遣部队就这么让李云芍不按套路先擒于马下。死的死伤的伤，半死不活的也补上一刀死得透透的。 天光大亮，晋城城门口成批成批的商队堵在门口，守卫执枪交叉而立阻拦。李云芍带着残兵败将的俘虏回来时，众人一片哗然。 什么时候晋城如此速度，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了一仗，还胜了！ “大人，他们都要出去。”守卫在李云芍带人进来时，立刻将大门重新紧闭。 “晋城从今日起闭城，不服令者，斩！” 李云芍说罢，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来。所有人目送她离开。沉寂的人群在人走后刹时躁动起来： “额滴乖乖，这是又要打仗了？” “这么多北胡那群孙子被伏，肯定是又来挑衅了！” “这还啥都不知道呢，就已经打了一场？林家军真牛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兵！这下咱们晋城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禁城，那咱们怎么出去？” “你还想出去？看这形势还是先保命要紧！” 守卫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扬声开口赶人：“不要在这里聚集，否则一律按照命令把你们抓起来！赶紧走！” 第198章 “走走走，先等等，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况！再做打算。” 城中随着李云芍押解北胡俘虏被围观，百姓一时战意四起，还有直接堵住城主府打听何时还会再战，主动投军的年轻人。 宋轻言从大牢出来，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手上鲜红的血迹，听着守卫禀报，立马下令张榜招兵。北胡这个时候蠢蠢欲动，晋城驻扎的部队明显不够，现在就应该招兵买马，屯兵屯粮。 晋城募兵传开，凉中江城那群人坐不住了，连夜修书向南。短短数日，大雍皇帝玉案上就多了一份状告晋城私自募兵谋反的奏折。 朝堂之上，干瘦的皇帝毫无精神倚靠在龙椅上听着下面吵成一团。 “晋城募兵实乃大罪，陛下断不可开这个口子，否则后患无穷啊！” “晋城之所以募兵是因为北胡又生了狼子野心，不得已而为之，若真是北胡大军压境，难道让他们没兵没马，誓死抵抗？” “晋城如今在林家手中，林家本就是反贼，陛下看在林家后人戴罪立功收回晋城的份上，宽恕了他们的罪过。北胡若是真打来，大可以让陛下派人增援，私下募兵就是不怀好意！” 玉冠蟒袍加身的玉面男人猛甩袖子怒喝一声：“荒唐！” 龙椅上的皇帝自从听见林家二字眉头愈皱愈深，见男人还想为林家说话威严呵止，“淮王与林家交好，私情甚笃。只是这是大殿之上，还是不要意气用事。听说云朵儿从锦城回来又一阵子了，怎么不见她进宫来陪陪太后？” 皇帝一打岔，淮王识趣回道：“云朵儿在锦城受了点儿伤，微臣就让她在府里好好养伤。天天皮猴子一个，看不住就乱窜。” 淮王将自己闺女贬损一番，心中暗暗思忖皇帝提起这话有什么深意，难不成是知道了云朵儿身上发生的事情，以此警告自己？ “嗯，晋城有难，朕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如今朝中还有能用的武将，到时候派一个领兵去增援。” 皇帝说完，身边的大太监拂尘一挥，“退朝！” —— 李云芍还不知道皇帝的打算，对于北胡的打算也是因为抓住的那个俘虏，从他嘴里透露出来只言片语推测。只能每日登城楼，晋城城内加紧严防，巡视。 “阿木，你带小熠回北地去。”宋轻言生怕打起来，小崽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林将军说，没有她的命令，小熠就在晋城待着。”阿木自然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此事，我与她说。北地比晋城要安全的多。”李云芍这几日连轴转，不想留个软肋暴露在众人面前。 现如今晋城谁不知道李大人和宋大人有个儿子在城主府，若真有人趁其不备生出什么坏心思就遭了。 阿木点头应允，“行，我们现在就走。” 连夜出发的阿木带着李云芍的信和孩子，一路向东南回北地。 城内人心惶惶，往日热闹的街道如今也荒凉许多。惊惶不定下，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相约去了城主府。 宋轻言听见守卫禀告时，惊讶一刹，“云芍，他们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离开晋城？” “大难临头各自飞，离开不也正常？” “说的也是，就怕这北胡不声不响直接冒出来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哎呀，宋大人，晋城出了此等大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是瞧不上我们的能力？” 圆滚滚的刘老爷捧着肚子进门埋怨，身后跟着的几个中年男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宋轻言眉头一挑，看了眼李云芍，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诸位现在来城主府所为何事？”李云芍接起话头，也不管什么弯弯绕索性直接问。 “李大人，如今晋城大敌当前，有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点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 说得信誓旦旦的刘老爷拍拍胸脯郑重其事的保证，让宋轻言有些刮目相看。 “诸位打算怎么做？” 刘老爷瞥瞥反应不太对的两个人，他们俩听了这话不应该很感动吗？怎么半分反应都没有！“宋大人希望我们做什么？” “诸位的心意，我宋某记下了。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麻烦各位。”宋轻言哼哼一笑，“现在晋城民众人心惶惶，各位若是有时间可以安抚安抚百姓情绪。” 宋轻言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让这些个来表忠心的老爷们自行领悟去吧。 刘老爷等人懵了，在他们心里宋轻言肯定现在缺人缺钱，他们 主动送上门任薅还以为他不说感恩戴德也会将他们奉为座上宾，没想到他气定神闲不慌不忙，一点儿都不见急。 “怎么？”宋轻言抬抬下巴调笑道：“刘老爷你们还想留在城主府吃饭？” 不过半刻，晋城老爷们怎么进去的又怎么出来。 “云芍，怎么样？”宋轻言得意笑道：“乱了这些人应该有能力护一护底层百姓。” “若是真乱起来，怕是自身难保哦。”李云芍脑子里那根弦绳愈发紧绷，窗外骤然风起，黑云压城，窒息的热度裹挟湿气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风云变幻间，一声号角划破越压越低的乌云。 晋城城楼上，宋轻言远眺城外，甲光金鳞刺破密云，数道利刃一般的光线重重插在天地之间，数十里开外的敌营营帐黑压压一片。 城下刀枪剑戟，人肉马身浑作一团。李云芍率领林家军在方形队伍中撕开一个口子，长戟挑开敌人喉咙，腥热鲜血飚洒。 宋轻言眼睛紧盯着那一抹红缨，林家军被割得四分五裂苦苦鏖战。 “晋城还有多少人马，调过来！”宋轻言强忍着内心翻腾的恐惧，只想救出身陷囹圄的李云芍。 齐济沉默片刻，“晋城除了守卫已经全部被李大人带走，林将军那已经加急送信。” “没人了？”宋轻言望着对面源源不断的增兵这才意识到晋城原本就兵力不足，“凉中呢？没有其他能增援的人马了？” “离的最近就是北地。江城的驻军调不动。”齐济如实禀报，望着城下的战况心中的不安如同燎原之火蔓延全身。 宋轻言时时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况，顾不得再多想其他。 “通知下去，城楼守卫准备。” 第199章 林家军已经明显落于下风，越来越多的胡人绕过防线直冲晋城城楼城门。 “动手！”宋轻言一声令下，箭雨凌空而下，滚石也随之抛下迎面砸向想要爬墙的敌人。 李云芍回首时，遥遥似乎撞进城上奋力抵抗的人眼中。 “大人！小心！” 李云芍瞬间扫过砍来的利器，双手回击单挑起下手的胡人。 人海战术，虽简单却极其有用。用人来消磨体力，让人耗也要耗死在战场上。 李云芍麻木挥舞着手中利器，看着怎么砍也砍不完的敌人，身上刀口伤口也是一寸一寸增加，更加确信北胡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南下啊。 ——天光普照大地的时候，李云芍已经不知道砍了多少人，身边除了敌人还是敌人。就当她觉得要死在这里时， “来了！来了！开城门！”齐济大喊一声，晋城城门大开，盔甲铁骑混着战马嘶鸣冲进战场。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齐济泣不成声，软倒在地上。 宋轻言看着银白战甲以破军之姿挑破敌方中间豁口，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 这一战，举晋城之力，将胡人拦在晋城外。晋城中但凡能动的百姓都自发出动，城中未经训练的男人们上城楼，挡敌寇。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林家军迎回关闭城门。 回城后，林远玖抱着血流不止的李云芍破口大骂，“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吗？兵力不足就敢出城迎敌，是去送死吗？！” 可惜李云芍已经没有力气反驳，阖着眼皮胳膊耷拉在地上悄无声息的。 “李云芍！你醒着，不能睡！”林远玖霸道搂着气急败坏叫喊，“宋轻言呢？快去把大夫找过来！” 一身盔甲满面霜华威风凛凛的老者沉声道：“小玖，别着急。先把云芍送到安全的地方。” “齐济，回城主府。找大夫。”林远玖迅速冷静下来三两句，“另外回来受伤的士兵赶紧找人医治。不够的东西去找孙开言！” 等到所有都安排好时，林远玖打马冲向城楼上。此时，北胡攻势已经不如之前猛烈。 “你回去看着云芍。” 宋轻言两腿仿佛失去知觉一般，转头两眼直直看向林远玖。 “这里我守着。” 林远玖说完顶替了宋轻言位置，作为晋城士兵的定魂针伫立在城门上。 宋轻言接过守卫递来的鞭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北城门到城主府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远过，好像怎么跑也跑不到地方。宋轻言亲眼看着李云芍被林远玖从敌人堆里捞出来，浑身是血，不见本来模样。 只是他只能装作看不见，因为他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支撑着。他不能让她的心血白费！宋轻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个舍己为人的人，若是就他自己，他拼着命也要第一时间留在她身边。 黄昏夹落日，余晖照窗棂。 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几近停止的床上人让宋轻言心碎成一块一块，这一刻宋轻言抬起的手不敢去碰，肝肠寸断的滋味他也是得幸感觉到了。 “云芍？” 宋轻言此刻才觉得自己名字是多么适合这里，轻言轻语恐惊得她魂魄飞走。 手掌轻之又轻落在李云芍脸颊上，额头缓缓贴上，微睁的瞳眸浑浑，泪水珠子一般滴落，顺着李云芍的脸颊下滑。 宋轻言就这样眼泪滴落，握着李云芍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喃喃自语：“云芍，我心好疼啊，我的心真的好疼。” 泪流干了也不见人醒，宋轻言时隔片刻便要手指轻触李云芍鼻尖，直到细微的呼吸才让宋轻言有了点点安全感。 次日宋轻言顶着两只青蛙眼去跟林远玖换值。 城外数十里的营寨经过一夜直接扎在了晋城几里开外。 “草！我看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这么耀武扬威！”林远玖一口唾沫呸到地上，掐腰怒视城外的敌人，“那个狗皇帝竟然也能坐的住，敌人都登堂入室了，他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次估计会直接派兵过来，若是他还不作为，还要不要脸面？”元王风轻云淡顺着林远玖的方向摇扇，“你也不要生气，晋城虽然重要，但是若真让那群杂碎夺走，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远玖听着这话，眼珠子上翻气恼道：“元王殿下，这可是你们家的天下，你就这么不在意？” 元王摇摇头，“我又不是皇帝，跟我有何关系。你想要吗？想要，我可以考虑考虑帮你。” “不用！”林远玖视线错过元王，目光远眺，如今的形势恶劣，晋城能指望的还得是狗皇帝的大军。可是让自己拱手将晋城送人，怎么想也不甘心！ “猜猜，这次朝廷会派谁过来？”元王轻飘飘开口似乎只是随便找个话题。 林远玖并不了解南临还有那些能用的武将，直接摇头不耐刺道：“想说就说，别卖关子。” 元王笑笑，丰神俊逸的面容让林远玖眼前一晃，“闭嘴！笑什么笑！” 元王听见这话笑得更欢，“林将军真可爱。” 林远玖面上一红，“草！你说谁可爱？滚！” 宋轻言来到时，就听见林远玖气急败坏的怒吼。看清她身边的元王时，眉心跳了跳，不会真让云芍猜对了吧。 “宋轻言，你不看着云芍，做这里什么？” “林将军，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休息。”宋轻言薄唇轻启，“看来林将军有元王殿下相伴，精神充沛啊。” “北胡这一轮攻城已经结束，看样子是要和我们打持久战，你老老实实回去照顾云芍，这里不需要你操心。” 林远玖看着宋轻言双目通红，眼底血丝密布，知他心里不好受，张嘴就开始赶人。 “嗯，那就有劳林将军了。”宋轻言现在心思自然都在李云芍身上，林远玖开口这么说，自己也不会跟她客气。 “元王殿下是陪着林将军，还是随我回城主府休息？” 元王摇头向林远玖身后站站，宋轻言扯扯唇角告辞。 “你怎么不走？”林远玖转身质问。 “当然是陪着林将军啊。” “滚犊子！我可不想招你那个太监公公老妈子骂！” 元王丝毫不恼，眸中款款笑意，“还得多亏林将军给我送个这么大的惊喜，桂公公现在对林将军可是感恩戴德呢。” 此话一出，林远玖像是炸了毛的猫怒吼，“赵乾元！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200章 元王哼笑一声，似是无奈回道：“我自是相信。” 林远玖扭头不再看他，只是一抹红意顺着耳垂晕染耳廓。 夏末的燥意从窗户爬上屋檐，房内一片寂静。宋轻言趴在床头守着还未醒来的李云芍。 一阵嘈杂，张少扬冲进来，“宋轻言！你放我离开，我回张家给你搬，，” 跟在身后的守卫一脸难色开口解释：“大人，属下没拦住张公子。” 宋轻言抬抬手，守卫识趣离开。 “张大公子不等通报就闯进内室，这就是你张家教的规矩？”宋轻言压下声音面色不善看着莽撞行事的张少扬。 “你别动不动扯到张家身上！我刚才说的交易怎么样？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宋轻言嗤笑，“我以为张大公子在晋城待了这么长时间，总有些长进能看出形势，谁料还是天真幼稚的可爱。” “宋轻言！你什么意思？”张少扬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当即陡生出一团怒火，声调也随即尖厉起来。 “闭嘴！”宋轻言低斥，“这里不是你张府，没人接受你的坏脾气！你若是再高声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直接给你一刀，让人去张府报丧。看看到时候有谁给你哭坟！” 宋轻言眸中冷凝成冰刃阴狠刺向张少扬，面目一瞬狰狞又很快压下去，破口而出的言语也是字字诛心。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张少扬语气下意识低下去，心中鼓声四起，但仍然嘴硬。 “蠢货，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里谈条件。你还以为你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长少爷？被人废弃的旗子一个，滚！” 宋轻言刻薄的言辞击得张少扬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再做什么反应，心里骤然生出个声音：他说的没错，你就是被抛弃了。你就是个蠢蛋。 “不，我不是，我才不是。”张少扬伫立在原地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开始自怨自艾。 宋轻言察觉到床上的动静，立即转身飞扑到床上语气像是秋日高天的云朵一般绵软，“云芍，你感觉怎么样？” 李云芍眨巴眨巴眼，全身皮肉割裂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云芍？”宋轻言意识到不对劲，起身让她倚靠在自己胸前，“是不是很疼？” 看着宋轻言要哭出来的表情，李云芍此刻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在他怀里轻微摇头。 “醒了就好，我去给你端药，吃了药就好了。”宋轻言哭腔四溢，一时间像是找回主心骨一样卸下精气神。 李云芍神色疲倦看了眼强装镇定的男人，手指动了动，眼睛又阖上沉沉睡去。 宋轻言理好情绪，安心大半，抬眼看见头顶阴云的蘑菇嫌弃道：“赶紧走！” “我不是弃子。” “滚。” 宋轻言说完，将人赶走转身去给李云芍取药。 一连半月，北胡驻军再无动静。林远玖每日都去城楼上站上半晌，思虑对面的用意。 “祖父，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不打也不走，是想耗着兵力？” 林远玖遥望远处烟火蒸腾的营寨纳闷发问。 “北胡向来狡猾多诈，晋城人微力薄，若是没有援军和补给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林老头神色凝重，枯树一样的老脸上又多了些许划痕。 “他们怎么笃定晋城一定不会有增援？看他们在这样子是打算跟我们在这里长磨啊？。” “是之前晋城打得太容易？”林老头本就凹凸不平的眉心更是拧成凸起的小疙瘩，“几年前的晋城，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打进来。” “守城的呢？叛逃了？” 林老头摇头，“当时林家失势，晋城情况并不知晓。” “呵，又有猫腻。”林远玖扯扯嘴巴，脑袋里一团乱麻，“祖父，你说狗皇帝的援兵到了，晋城咱们还能掌握在手里吗？” 林老头斜瞥一眼林远玖，“你说呢？” “草！不会援军一来，那群鳖孙子见晋城无望，撤军。到时候晋城也被援军控制？咱们除了落得一身伤，什么好处也没有？！” 林远玖想着这种可能性，一阵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打一场。 林老头颔首低沉道：“极有这种可能，除非你直接跟朝廷派来的将军杠上，到时候恐怕就真的落得个谋反的罪名喽。” “啊！！！！”林远玖心里郁闷憋屈翻腾，一心想打雁，没想到还要反被雁捉了眼。 “小玖，”林老头沉默半晌，还是问道：“你跟元王是什么关系？” “啊？没关系啊。”林远玖打定主意不能承认。 林老头虎目幽深盯着这个从小就不老实的孙女，只见这孙女左顾右盼后一脸可怜望着自己，瞬间不忍心追问下去，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祖父，我不会让元王误事。”林远玖察觉到自家祖父的情绪变化，立刻保证。 “唉，离他远些吧。切不可贪图他的美貌。”对于这个自小就养在身边的小丫头，林老头还是了解几分，从小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她和元王那点子关系，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思及此，林老头一阵窒息，一时间不知道感慨是自家猪会拱白菜，还是憋屈白菜将猪引诱走了。 林远玖心虚瞥了眼林老头，眼珠子一转，“不知道云芍怎么样？这次可遭大罪了。” “那丫头也得好好说说，年轻气盛，凭着一腔孤勇就敢往战场上拼！幸好命大，不然咱们家就对不起宋小子！” “是啊，是啊，这个云芍也得好好教训教训！”林远玖顺着林老头的话将自己姐妹儿臭骂一顿。 林老头怒瞪她一眼，“还有你，要是我的乖孙孙受了什么委屈，饶不了你！” “祖父！我怎么可能让我崽儿受委屈？” “知道就好。。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小熠就是我林家的孩子。” 林远玖敷衍嗯嗯啊啊点头，林老头瞅着她这副模样就来气，甩甩袖子不理会她。 夜色渐深，李云芍睁开眸子扭头看向熟睡的宋轻言，掀开薄被轻轻下地。 这些日子，宋轻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面面俱到温柔待人，整得李云芍十分不适应。 门外清冷的月辉洒了一地，堂前台阶上，林远玖仰头看着悬天的圆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地上是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 林远玖借着月光歪头，“醒了？” “嗯。” “来喝两口？” 李云芍闻着清浅的酒气，对上神色清明的的双眸摇头，“不喝。” 第201章 林远玖砸巴砸巴嘴遗憾，“好吧，这可是我特意找人弄来的。” “大战在即，怎么想起喝酒？”李云芍趿拉着软底布鞋走过去。林远玖蹭蹭身子，给她让出个地方。 “大战？谁知道还能不能打起来呢？”林远玖手肘撑着台阶仰躺长出口气，“云芍，看样子咱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哦。” “形势尚未确定，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 林远玖摇摇头，一头栽进李云芍怀里哼哼道：“这里连酒都没有，我这几壶还是拿着凉水兑的，一点儿酒味都没有！云芍，我啥时候才能过上原来在江城的日子啊！” “可怜见的，怎么混到这种地步了？”李云芍陪着调笑，拿起倒地的酒壶闻闻了，“喝醉了？” “没有，大不了我再带你回北地。咱们就在北地缩着。” “大费周章，不要了？” “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置你们于不顾？那我成什么人了。”林远玖抱着李云芍膝盖，打个大大的哈欠睡意上来也不愿意回去睡觉，抬手扇自己两巴掌凑到李云芍面前悄悄道：“咱们回北地屯兵屯粮，这天下是要乱起来了。到时候瞅准机会干票大的。” 李云芍挑眉，“怎么说？” “饥荒灾害还有徭役赋税，如今大批难民都往南跑，祈求狗皇帝的庇护。你觉得那群久坐庙堂的人物不想想法子？想出法子更好，省得百姓受罪，我猜啊，他们大概率是想不出法子的。想不出法子有什么后果，还不是就在眼前？” “说的有道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等，等朝廷来人，等正义之师揭竿，等天下大乱，到时候咱们顺而为之，先清算江城那群家伙，占了凉州再说。” “既然你都打算好了，还在这里愁什么？” “我心里过不去，我心里难受！你摸摸，”林远玖说着操起李云芍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手爪也不忘向上揽住李云芍细腰，脑袋在她胸前来回蹭，“云芍，我吃亏了，我难受。” 宋轻言睡的迷迷糊糊去摸身边人，空荡荡的床铺，心中一惊脑子立刻清明起来，趿拉着鞋就出来找。 出了门看见两个抱在一团的女人，满脸黑线。 “喂，林将军，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借酒消愁，是想勾谁呢？” 李云芍抬眸，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冒火眸子，下意识推开怀里的林远玖。 林远玖搂紧不撒手，言语挑衅，“宋大人，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打扰别人好事可是不道德的。” “那是我媳妇！”宋轻言一字一顿，恨不得将林远玖钉在耻辱柱上。 “哦，”林远玖起身缓缓来了句，“那又怎么样？” 言辞之嚣张，宋轻言忍着火气勾唇一笑，“原来林将军如此寂寞难耐，不如我现在去找元王，让他陪你彻夜长聊？相信林将军和元王更有话说。” 林远玖听了这话，表情像是吃了屎一般，“宋，轻，言，算你厉害！” “娘子，更深露重，你身子才刚好，还不回去休息？”宋轻言伸手，说这话时温柔极了。 李云芍识趣将手搭上，小媳妇一样随着宋轻言回屋。至于堂前的林远玖，不好意思，各自保命吧。 屋里瞬间暗下去，宋轻言拉着微凉的手指，“冷不冷？” “不冷。” “我想也是，若是冷了，也不会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 “轻言，”李云芍就知道自己这口气松的有些早，来了来了，考验来了。 “嗯？”宋轻言侧耳，依旧温柔回应，只是整个脑袋抵在李云芍颈窝猛吸一口。 “我没有喝酒。”李云芍主动交代。 “嗯，那怎么一身酒味？” “跟她一起沾染了些。” “嗯，睡吧，你身子还没好清楚。”宋轻言拉着李云芍上床，胳膊环着她腰肢头颅微垂，任由日子喷洒在李云芍颈肩。 李云芍听着轻缓的呼吸声，手掌摸上颈窝处脑袋，长叹一口气解释：“我只是出去，看你睡的熟，才没叫你。” 腰间手臂瞬间收紧，宋轻言嗯了一声。李云芍脖子上一阵湿意。 “我没事，乖。”李云芍自然明白他这些日子的心惊胆战，也不想让他一直压在心里，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温柔成熟的宋轻言固然很好，但是她还是想要李家村那个抱着自己大腿撒泼打滚的宋轻言。 “云芍，我太害怕了。”宋轻言吸吸鼻子，勉力压下喉间涌上的艰涩委屈，“我以后可以挡在你面前，什么事情都能挡在你面前，你不要在受伤了好不好？咱们回北地，晋城不要了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再为了不相干的人受伤！” 李云芍搂紧抽泣不止自怨自艾的惶恐小兽，耳边全是他呜呜咽咽自责的埋怨，“如果我再有用一些，你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如果我再有用，，” 反反复复的这句话如同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李云芍心口最柔软的地方，钝痛穿过心脏蔓延至全身，疼的李云芍仿佛又回到从前受伤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的时候。 “宋轻言，你已经很厉害了。”李云芍双手捧着泪流不止的脸颊，指腹抚去那些无能为力的悲伤，眼睛里全是郑重其事，“你一个人能撑到救兵过来，没有乱了阵脚，已经很厉害了。” “可是我不想！”宋轻言怒喊一声，“我一点儿都不想！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在下面拼死拼活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能力救你！” 宋轻言手忙脚乱将人箍进自己怀里，愤愤道：“幸好你没事，幸好他们识时务，不然我真得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晋城是他们的家，有难了，自然都要拼尽全力保护它。”李云芍安慰之余轻笑一声，“我很高兴。” 宋轻言下巴抵在她脑袋上闷闷说道：“高兴什么？” 李云芍摇摇头，高兴能有一个人将自己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高兴自己的心意没有被辜负，甚至在看见宋轻言的眼泪时，心痛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窃喜。 “以后不许跟林远玖挨得这么近！”宋轻言哭了一通后，温柔的假模样也装不下去，出言警告。 “为什么？” “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要注意身份！” “我有家室，她哪里有家室？” 宋轻言带着李云芍歪倒在床上，手脚并用钳制住她上去咬了一口，“还装！” 第202章 李云芍笑出声，和宋轻言耳语几句。宋轻言眼前一亮：“真的？” “嗯，只要他来，咱们就退。” 夜间风骤起，院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绵密的小雨就着窗棂飞进来。 “嘶~”宋轻言打个冷颤起身去关窗，“这天变得也太快了。” 李云芍看着屋里黑黑的，起身朝着外边走。宋轻言连忙拿着披风跟上，嘴里念叨着：“你慢点儿，先把衣裳穿好。” 自从林远玖来后，李云芍彻底将摊子一放。堂前空旷的地方，雨丝浸润油亮平整的石板，树上油绿的叶子叶尖微微发黄。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朝廷援军到了，他们都去迎接去了。”宋轻言大手抻开披风裹在李云芍肩上。 清新微凉的风拂过，李云芍忍不住咳嗽两声。宋轻言连忙将人半搂半抱到屋里，“非出来做什么！” 李云芍嘴角上扬倚靠在他怀里，享受着宋轻言的嘘寒问暖，心里感慨：偶尔一次，感觉还不错。 临近中午，林远玖带着几人回来。领头的是一中年男子，全副武装走在最前头。 “林小姐，这里就是城主府？” 林远玖按耐住狂翻白眼的心，好声好气回道：“是。” 男人一眼就看见日常素衣的李云芍他们扬声通知：“我奉陛下旨意前来接管晋城，闲杂人等自行退去。林小姐，无关人员让他们即刻搬离城主府。” 此话一出口，李云芍扫过林远玖有些泛青的脸色轻咳一声虚弱道：“林将军，这位是？” “从南临来的尽忠将军。”林远玖沉声，“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吧。” 宋轻言点头扶着李云芍进屋。 男人疑惑，“城主府怎么还住着病秧子？” 林远玖现在想一巴掌扇肿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男人脸，不会说话就闭嘴！ “她是我带来的，尽忠将军觉得有问题？”林远玖不咸不淡将话堵回去。 男人察觉到林远玖言辞上的轻慢，顿感不悦。一个女人而已，能翻出什么花来？！冷哼一声，抛下林远玖自己往城主府里走。 林远玖扯扯嘴，什么东西！恶心玩意儿！ “林小姐，晋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还以为尽忠将军已经提前将晋城都打听好了。”林远玖看着这个男人生不出什么好感，装，太装，这人的暗探近日不知道来晋城多少回。 男人盔甲在身，手脚行动不甚便利，转身时脚下青石板不牢，整个人踉跄一下，抬眼去看其他人时，其他人都识眼色的将视线移到一边。 只有林远玖瞪着俩圆眸，大惊小怪，“尽忠将军不会是年纪大了，走路都走不稳了？”说着顺手指指旁边两个人，“你们还不快扶着。尽忠将军若是摔出个三长两短，你们能担得起责任吗？！” “闭嘴！”男人被林远玖说得面色涨红，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哎呀，是我说的太多了？你一个将军就不要跟我一介女流计较了，毕竟我也是太担心将军您的身体，如今北胡敌军在晋城城外安营扎寨，这不是将大雍的颜面踩在脚下吗？将军可千万要保重好自己身体，别还没和北胡打起来，将军先卧床不起了？” 林远玖一阵冷嘲热讽，嘴皮子极其利索，让其他人插不上话。 “不劳你操心！” 林远玖就等着这句话，“行，既然晋城不需要我操心，那晋城就托付给将军了。” 林远玖言辞之爽利让男人怀疑，“林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啧啧，南临的武将都不读书识字动脑子？这话都听不懂？” “林远玖！”男人怒喝一声，扬手便要打过去。林远玖借着男人挥出的力道拽住男人胳膊，灵活一闪，瞬间闪到男人背后，用力一推，男人向前，沉重一声，地上湿泥蹭了一身。 “哎呀，尽忠将军怎么还打女人？幸好我会些拳脚功夫，不然我也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毁容了！”林远玖说完，眸中瞟过讥讽，面上却是：技不如人还手欠，活该！ 身后的男人扶起尽忠将军，看向林远玖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警惕。这个女人绝不止她说的那样，会些拳脚工夫。也是，林家出来的人有几个是等闲之辈。 气氛一时僵硬起来，林远玖大方退让主动卖好，“尽忠将军没事吧？我也只是轻轻一推，谁能想您这么娇弱呢？” 尽忠一时气血蹭蹭向上涌，推开扶着他的男人朝着林远玖扑过去，林远玖脚尖离地连连向后退，嘴里还不停嘲讽：“这就是南临武将的水平？怪不得晋城能在北胡这么多年夺不回来？” 尽忠火气燎燎脚下的速度竟又加快许多，试图钳制住林远玖，没想到林远玖像是看见身后出现的柱子，脚尖状似无力踩在柱子上一个翻身，双脚直直跺在冲上来的男人胸前。 本就气血上涌冲动的男人硬生生被林远玖踹的一口老血喷出来。 身后的男人手下赶上来，大惊，“将军！” 林远玖憋在心里的恶气随着这一脚也撒出来许多，圆眸弯成月牙，“尽忠将军是不是认为自己来了晋城就是老大？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呢？这下好了，估计不一会儿整个晋城都知道新来的将军被女人打出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这不是有损你们陛下的威严吗？” “你！”尽忠看着林远玖毫无忌惮的开怀模样，出口血沫顺着嘴角流下来，“你，你这个贱人！” 林远玖不气反笑，抬脚便将男人踢到一边，无视青石板上男人伸出的手掌，一脚踩踏上去碾了碾。 “各位，晋城就拜托给你们了。可千万不要再让北胡抢了去，”林远玖顿了顿，“不过这种丢人的事情，你们南临的武将好像经常做。吃喝享乐你们擅长，带兵打仗估计还真不如我这个女人。” 尽忠带来的手下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一时摸不清林远玖的目的，更何况自己老大确实被教训的很惨。等到林远玖大摇大摆走远，才将自己老大抬进院子。 只是城主府里除了光秃秃的床板什么都不剩了。 晋城城外， 李云芍坐在马车上靠着宋轻言，“你们是什么时候行动的？” “嗯，在你还昏迷的时候，林远玖就猜到这种情况。先将有用的运回北地，咱们是最后一批，云芍，咱们要回家了。” 宋轻言说着有些激动，对他来说北地才是他真正想待的地方。 第203章 “旁边的马车也是咱们的？” “不是，那是专门等咱们林将军的。”宋轻言打趣一句，等林远玖驾马而来时，马车动起来。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林远玖他们早已回了北地，咬碎了一干人等的牙。 昨日阴雨，今早晴空，天蓝蓝高高的。林远玖挤到李云芍马车里，顺手将宋轻言丢出马车。元王殿下好心收留，此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坐着。 而林远玖枕着李云芍大腿，圆眼看着车窗外湛蓝的高空，忍不住感慨一句：“真好。” 李云芍靠在车厢旁，想着刚才宋轻言出去时委屈的模样，“你怎么不和元王待在一起？” 林远玖轻斥一声，“跟他？他已经对我没吸引力了。” “哦？是吗？” “哎呀，”林远玖有些焦躁，在李云芍腿上翻来覆去，“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不是跟着我们，是跟着你。”李云芍一语道破，“吾等屁民还不配得到元王殿下的关注。” 林远玖刹时眸中闪过莫名神色，换了个话题恶意揣测：“你说他不会先摸清咱们的套路，然后把咱们一锅端了吧。”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李云芍挑眉并不在意，林远玖是爱美人，但还不至于色令智昏弃所有人于不顾。 “我可没那个能力。元王身份多高贵，吾等屁民配不上。”林远玖长舒一口气，目光远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眸子里渐渐染上丝丝缕缕的忧色。 “云芍，你说我怎么才能把他赶走？” “为什么要赶走他？留着他当人质。” 林远玖抬眼，难言看着李云芍，“你还真是想的周全。” “你没有想过让他当人质？” 林远玖摇头，“我现在只想赶紧把他弄走。” “你有这个能力？”李云芍垂头将林远玖纠结的神色纳入眼中，“元王虽然没有在朝任职，但看他那不缺钱的样子，估计有不少身家。你确定要把这个好看的金菩萨赶走？” 林远玖忙不迭点头，“他再多钱也不是我的，我怕有命陪他玩，没命花！”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慌？”李云芍瞥了眼故作镇定的林远玖突然又补了句，“是你做了什么事让他找上门来？” “没有吧，哈哈。” “林熠，” “林熠不关他的事！”林远玖一屁股坐起来重复，“林熠跟他没关系！” “你自己一个人生的？” “昂！”林远玖觑了眼李云芍，眼神左右闪烁。车厢里寂静一片，李云芍阖眼闭上。 半晌后，听见林远玖弱弱开口：“好吧，是和他有那么点儿关系。” 这回轮到李云芍叹气，林远玖幽怨瞥了眼车厢里的某人，“还不都是你，本来他都要被我忽悠走了，走之前林熠回来了。当着他的面，我崽扑过来喊娘！谁能忍？就问你谁能忍？！当然要抱起来猛亲一口。然后，呵呵，然后就瞒不住了。” “嗯，他俩长的也挺像。”李云芍暗暗补刀。 “欸，要是不像，我还能糊弄糊弄，俩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身边那个烦人的狗腿太监一眼就认出来，叽哇乱叫生怕别人不知道！” “认命吧。”李云芍躺平，“林熠不可能给他，你还打算抢他家的地盘，呕吼，真是话本子都写不出这样的美强惨。” “是吧，我能怎么办？只能让他滚！世上美人千千万万，这个不行咱就换。”林远玖想的开，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让美人自己主动离开。 另一辆马车里，宋轻言望着即使身子随着马车行迹一晃一晃仍然坐的端正的元王，像尊玉菩萨似的。 “元王殿下，” 元王轻轻抬起眼皮微挑，示意他继续说。 宋轻言瞅着元王松弛的模样，一时也佩服起眼前这个玉人一样男人。养尊处优没吃过苦的，被林远玖不知道勾了什么魂，上杆子去吃苦。 “有什么想问的？”元王今日心情好，勉强多问两句。 “元王殿下怎么想起来和我们一起回北地？”宋轻言抽抽嘴角，还真是一同往日的高高在上。 “怎么想起来？”元王语气迟疑，似乎是对这句话不太满意，“我如今也在北地住。” “啊？” “不用惊讶，我以后就定居北地了。” 宋轻言嘴巴张了又张，只能问：“林远玖她知道吗？” 元王神神在在点头，眉头微挑，“嗯。” 宋轻言默默掀开车帘朝外望着，元王轻抬眼皮看看，见他没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反应又阖上眼皮。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三四天，路上偶尔看见出行向南的商队。傍晚黄昏日暮时分，城寨终于出现在眼前。 林远玖等人也不下马，马车直接进了寨子。 “到家了，下来吧。”宋轻言守在李云芍车前开口提醒等着她下来。来往的寨民瞬间停下脚步，有些激动打招呼：“宋先生回来了？” 宋轻言含笑点头，“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 那人更是兴奋大喊：“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暮色下，家家户户都跑出来开心迎接他们的回归。风棠牵着小崽站在小路尽头，“风棠姨，我想去迎迎。”小崽跺跺小脚，神色难掩高兴。 风棠松开，小崽一溜烟儿跑走。桂公公“欸”一声，“世子身份贵重，怎么能让他跑去接别人！” “桂公公，这里是北地。我北地的娃崽，跟你们可没什么关系。这话我听着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家小姐还有小熠干娘听见，收不住手给了教训，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风棠身后的季平安冲着桂公公猛哼一声，“主人不在，一个奴才管的但是宽！” 老太监气了个仰倒，抖着胳膊想到可爱的小世子又忍下怒气，等着！都等着！ 小崽冲向李云芍，大叫一声，“娘！”却被林远玖伸手捞过去，“乖崽，你娘现在可经不住你这么扑！” “为什么？”小崽扫过几人，视线在元王身上停留一瞬，搂着林远玖追问：“为什么啊？娘。” “云芍受伤了，还没好呢。你现在手脚重了，不能再扑人了。” “怎么会受伤呢？宋宋没有保护好我娘吗？” 一刀插在几个人心中，宋轻言神色一黯，李云芍接过话茬，“宋宋把我照顾的很好，林熠没有乖乖？” “嗯嗯！”小崽猛点头，“我很乖！每天都跟风棠姨去巡寨。” “不愧我的崽！确实乖！”林远玖得意大笑。 第204章 出去摸爬滚打一圈几个月，最后又回到这里，李云芍一时有些感慨。 风棠双臂展开抱住李云芍，温柔笑道：“可怜见的，和我一样了。” “别说晦气话，”宋轻言哼哼一声，视线落在风棠身后抿唇微笑的季平安开口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风棠清凌凌目光看过来，李云芍意外发现竟有一丝维护，“他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季平安羞涩揪住风棠袖子，朝她身后挪了挪，抬眸看看宋轻言笑一笑。 宋轻言“啧”一声，觉得这样子有些眼熟。 “快进去吧，孙大嫂已经把饭食送过来了。”风棠扶着李云芍，亲亲热热向屋里走。林远玖夹着小崽凑过去，嘴巴撇撇，圆眸黑眼珠瞥向风棠身后的男人，就差没开口直接打探二人的关系。 可见她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猫腻。 夜色渐深，宋轻言站在门口挡住去路，可怜巴巴望着李云芍。 “我们姐几个今天晚上夜聊，你拦着是什么意思？” “云芍要休息，不能熬夜。” “啧，”林远玖不耐，“你是她男人，又不是老妈子，怎么管这么多？！” 宋轻言一脸黑线，“林远玖，你别太过分。” 林远玖耸耸肩，妥协：“好吧，好吧，你总得让我们说会儿话吧。风棠和云芍已经多长时间没见了？难不成你俩成亲，还能让她抛弃自己姐妹？” 宋轻言侧身，李云芍小声保证：“我很快就回来。” 宋轻言点头。 林远玖拽着李云芍胳膊三两步跨进风棠屋里。 昏黄幽暗的烛光影影绰绰照在透光的窗纸，林远玖进屋直奔软塌，李云芍坐在塌边圆凳上，风棠对镜木梳一缕一缕梳着头发。 林远玖舒舒服服躺在榻上，揪着自己喜欢的想问的直言问道：“季平安是怎么回事？” “啊？”风棠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不是好好的？什么怎么回事？” “装糊涂？” “没有，”风棠无奈，脑中却浮现季平安垂泪可怜的狗狗样子忍不住漾出一抹浅笑。 “啧，嘴巴真严。我出去半月有余，季平安已经登堂入室，还说没什么关系。”林远玖撇撇嘴，圆溜溜的眼睛弯弯，“我想将季平安送回江城。” 李云芍抬眼看看说这话的人，“阿珏那边要行动了？” “没有啊，总不能白养一个吃闲饭的吧。”林远玖说着还不忘瞥了眼镜前不动的风棠，“我可太穷了。” 风棠转身笑道：“可以，我正好也有这个打算。” 此话一出，二人诧异。 “季平安是时候回江城了。”风棠长睫扑扇，似是无意说道：“我们也养他太长时间了。” “你舍得？”李云芍挑眉调笑。 “有什么舍不得？”风棠面上无半分不舍，这可和李云芍看到的不太一样。 “行，明天就把他赶出去。”林远玖痛快决定。 “你还是找人把他送回去，季平安这个人不简单啊。” 风棠云淡风轻抛出个水花，其他两个人目光立马向她投过来，林远玖好奇，“你发现了什么？” “狐狸尾巴半遮半掩露出来，管事的侄子可没这么大本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远玖对于风棠的话不太满意，弯弯绕绕的有话也不直说。 “寨子这段时间可都是季平安从中辅助。”风棠想想小白兔近来的行事，可谓是光明正大揽权，连赵阚都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他？就他那哭哭唧唧的样子？”林远玖不相信。 “孙大嫂还想给他说个媳妇。”风棠随口举个例子，“寨子里现在对季平安很是认可。” “表里不一啊，我还以为是个糯米团子，没想到是黑芝麻馅的。他天天围着你打转，你觉得他想干什么？” 风棠摇头，“不管他要做什么，反正他不能留在寨子里。” “风棠好好哄哄他，看看能不能让他回去传些消息出来。”李云芍嘴巴一张好整以暇看着风棠。 风棠轻笑一声，“要不然让轻言去送季平安，正好轻言还没去过江城。” “行啊，我也去。”李云芍欣然同意，“多少年都没回去过，也不知道江城变化大不大。” “你那一身伤，还想到处乱跑。我可不想让宋轻言戳我脊梁骨。”林远玖摇摇头，满脸不赞同。 “就因为这，你怀疑季平安？” “心思太深放在身边也不安全。” “我觉得云芍说得不错，风棠你去拉拢拉拢他。江城现在只有阿珏一个，若是他也能为我们所用。阿珏那边也有个帮手。” 林远玖望着烛火下一颦一笑嵌着清冷韵味的风棠，目光有些恍惚，一时觉得这美人计不用浪费。 “若是你讨厌，那就算了。”李云芍退了一步，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强迫意味。 风棠目光轻顿，似是思索一瞬，点头：“可以，我去跟他说。” 林远玖“啧啧”不停，心里颇为羡慕风棠轻拿轻放的性格，又看了眼李云芍，好像她也是这样。自己还犹犹豫豫跟以前的野男人不清不楚，瞬间觉得脸红。 风棠见榻上的某人突然默不作声，“小姐，元王殿下什么时候走？” 李云芍听着这话，庆幸自己已经成亲，不然这个盘问过，自己也跑不掉。 “啊？”林远玖立马坐起来干笑：“哈哈，哈哈。” “元王身娇体贵，北地可盛不下这尊大佛。” “我，我跟他说，让他走。”林远玖打着哈哈，“我明天就跟他说。” 李云芍怔怔，这防守也太弱了，三两句就被捅了个窟窿出来。 风棠眼眸微眯，“小姐，能做得了元王殿下的主？” “当然！”林远玖一拍床铺，“我的地盘，我还做不了主了？” 李云芍和风棠对视一眼开口，“元王身家不菲，不然小姐好话哄哄，也使个美人计？” 林远玖哑言，风棠一语道破，捂嘴夸张道：“让小姐使美人计，小姐别先中了元王的美人计。” “风棠！”林远玖捂着脸在床榻上打滚，“你别说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元王从南临直奔北地，估计小姐的所有都摸得清清楚楚。云芍说的也没错，这么座躺平任薅的金菩萨，小姐真不考虑考虑？” 相同的提议，林远玖怂的一批，李云芍提出这个想法时，自己还想试一试。但是再见到元王，下意识心虚。 这人啊，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第205章 风棠又说了一遍，林远玖咬着被角陷入纠结，想想元王跟在自己后面，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林远玖越想越多，晃晃脑袋将多余的心思晃出去。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女人还是得将心思放在事业上，事业成功了，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至于元王就把他抛诸于脑后，他是不可能帮着自己打他家的天下。男人，玩玩就行了。 “小姐考虑的怎么样？” “我不行。”林远玖即使做好心理准备也犯怂，自己可太了解自己的性子了。 “女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 “风棠，你欺负人。你明明知道你家小姐是个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的，你还这么激我。” “可是元王待在也这里不是个办法，他身边那个桂公公也是个事事儿的老太监。天天撺掇着小熠，想让他回南临。” “什么？！”林远玖跳下软塌，“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诱拐小崽！” “如果不是小姐当初见色起意，也不至于摆脱不掉这个大麻烦。” 林远玖左右踱步，转的李云芍眼睛发晕。“小姐，后院可不能让它起火。小熠可是林家的孩子。” “云芍，这话元王认吗？”风棠拄着下巴说出自己的猜测：“除了桂公公对小熠异常执着，元王这个主子倒是不太上心，对小姐也是逗弄的态度。说不定他新鲜劲过去，也就回去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新鲜劲儿能维持多长时间，时间短还行，时间若是长了，咱们的行迹估计也被他摸得差不多了。” 李云芍对于这虚无缥缈的推测并不满意，新鲜劲儿？这种东西可说不好，行事还是要有把握。 “为啥那个狗男人突然来北地！”林远玖扣的脑仁子疼，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你！”李云芍和风棠异口同声，“因为你。” “我怀疑他拦下来晋城巡视的活计就是为了名正言顺来凉州。”李云芍回想起元王在晋城兴致缺缺的模样，反倒是第二次和林远玖再来时，时时跟在林远玖身后。虽不出声，但是存在感也是相当强。 “我悔啊！”林远玖痛捶胸口，恨不得将几年前的自己一拳捶醒。 “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这神还是自己找过来的。小姐，节哀吧。”风棠说完竟忍不住笑出声，越想越可乐。 “你还笑！”林远玖蒙头瓮声瓮气，长吁短叹。 李云芍戳戳笑欢了的风棠，示意她别太明显。 “我只不过想起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姐这回招惹了一个等着吸人精气的妖精。” 李云芍闻言控制不住嘴角上扬，不得不承认风棠说的没错，元王可不就是个妖精。 烛火盈盈亮，烛泪一滴一滴顺着烛身滑落，渐渐烛心烧成灰烬熄灭。 天色大亮时，宋轻言门拍得哐哐作响。季平安站在石磨旁仰脸看天，只是一双微垂的狗狗眼时不时瞟向半晌没动静的房门。 昨夜她们也不知道聊些什么，风棠笑的这么开心。风棠还从没在自己面前开怀大笑过，季平安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嘴唇下意识抿抿。 李云芍披好衣裳打开房门，牵着宋轻言的手回屋。风棠浅笑出来，季平安小心看去，大笑她精神尚好。 “军师，你们昨天在一起睡的？”季平安垂眸轻声问道，羽睫下意识抖动。 风棠歪歪头，“嗯，平安可想回家去？” 季平安微顿，惊讶抬眼似乎是没听清楚又问：“军师说什么？” “平安在寨子里也待了大半年，不想家吗？” 季平安小心眨眼，无辜的表情下暗自揣测风棠说这话的目的，“军师是要送我回家？” “平安想回就回，不想回便在寨子住下。只是我想着这么长时间，平安也应该想家了。” “哦，”季平安低头垂眸，“我回家军师会高兴吗？” 风棠抬手像摸只狗狗一样摸摸季平安脑袋惊奇道：“平安长高了？不回去看看，家里人不担心？” 季平安摇头，乖乖的模样让风棠忍不住拍向他的后背，“挺直身子，不要总是低着头。” “嗯嗯。”季平安嘴角微勾又迅速低垂下去可怜道：“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这段日子平安可是帮了大忙。” “真的？” “是啊。” “那军师为什么要送我离开？” 风棠抱臂垂眸，“平安不想走就不走了，只是如今他们都回来了，这个小院也住不下，平安还是搬回去住吧。” 季平安猛得抬头，眼眶的眼泪摇摇欲坠，“军师要赶我走？” 风棠长叹一口气，“不是要赶你，只是院子太小。你搬回去地方大一些，也住的舒服。” “我，”季平安瘪瘪嘴，眼泪顺着脸颊流成汩汩小溪，“我，我难受。军师怎么可以这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风棠哭笑不得，抬手擦擦季平安脸上的眼泪，“我是这样的人吗？” 季平安感受着脸上带着薄茧的指腹愣在原地，手不听使唤握上去，呜呜咽咽谴责：“军师就是这样，我这么喜欢军师，军师总是伤我心！” 风棠心头一缩，盯着季平安羞红的脸挑眉，“平安对别的女子也这样口无遮拦？” “轰”一下，季平安从脖子到脸颊整颗脑袋像是蒸熟了一般，连连否认结巴，“不，不是，不，不是。” “哦，我还以为平安喜欢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呢。”风棠抽出自己的手轻笑道：“平安以后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不然我可是会当真的。” 谁知季平安狗狗眼亮晶晶瞅着风棠，“真的？军师会当真？” “当然。这种示爱的话，我也听过不少，可惜他们总是当成玩笑说出来。真是，，”风棠说着看着季平安眼里闪烁的光芒黯淡下来。 季平安干巴巴扯扯嘴角，发现有些费力，还是问道：“军师听到过许多这样的话？” 风棠笑而不答。 季平安不死心，“军师听过许多这样的话？” 小狗纠结难受得快要哭出来，风棠挑起季平安下巴凑近问：“平安这么在意这个？” 季平安一把推开风棠，“军师怎么这么坏！” “哈哈，”风棠大笑，屋里屋外都听得一清二楚，屋里听墙角的更是抽抽嘴角，这恶趣味！ “平安生气了？” 第206章 季平安觉得风棠就是把自己当成宠物一样，高兴时逗弄两下，不高兴时就踢到一边。享受她亲昵的同时，又因为她可有可无的态度难受。 风棠抬眸，季平安委屈巴巴否认，“没有，我不会生军师的气。军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直说就好。” “嗯，”风棠点头，“咱们寨子里收留一部分人，现在又回来不少。整个寨子入不敷出，平安可有什么办法？” “啊？”季平安迷惑，“军师问我吗？” 宋轻言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啧啧，“心眼子真多，季平安就一小白兔，他能知道什么？” “风棠怀疑他身份不简单。” “啊？他不是张家管事的侄子？怎么身份不简单？”这才出去多长时间，怎么还有了变化？！“你是说他身份有假？骗我们的？那风棠是在做什么？” “将他诱哄回江城。” “诱哄？”宋轻言哼笑，“真能费劲，直接打晕派人送回去不就行了。”说着反应过来看着李云芍，“等等，你们不会还想要其他的吧？” “嗯。”李云芍换好衣裳，“上次不是说去凉中，正好跟季平安一起。去吗？” 李云芍象征性问一句，宋轻言唰得抬头，“真的？就咱俩？” “还有季平安。”李云芍提醒。 “他不算。”宋轻言眉开眼笑，而后想到李云芍的身体又皱眉，“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不碍事，已经差不多了。” 屋里说完，屋外已经没了声音。宋轻言开门出去，只见季平安犹如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蹲在门口。 宋轻言突然想起在李家村时，自己一开始好像也是这般处境。凭什么后来者居上，还不是因为自己又争又抢！ 作为过来人，宋轻言忍不住拍拍狗头，“季平安，烈女怕缠郎。你脸皮薄得像纸，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 季平安嫩脸一红，“没，没有。” “话随你怎么说，只是可怜见的，不知道你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 此话一出，季平安瞬间头顶阴云朵朵夹杂着雷声闪电劈下来，整个人埋头啜泣。 “欸欸，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什么？”宋轻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我，我一想到以后见不到军师就难受。宋先生，我该怎么办？” 宋轻言倒抽口凉气，望着几百个月大的狗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多嘴！ 季平安的呜咽哭泣伴着干裂的秋风添得几丝凄凉。 “风棠还真是狠心，”林远玖听着院里的哭声肘着胳膊谴责身旁的女人。 “小姐是不狠心，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要有姑爷了。”戳心口子，这三个谁都不让谁。 “嘶~”林远玖闭嘴。 “你真不去看看？”李云芍看着平静自然算账的人，“季平安身体里是装了一泵泉眼吗？怎么这么能哭？” 风棠听着这话突然笑起来，“云芍，我听老爷子说轻言也爱哭，我倒是没见过他哭。” “年龄小，哭不是正常？你真不出去看看？好歹他也要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时候他也不一定是这种性子了。” 李云芍并不认为哭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有情绪正常发泄出来，总比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面上还故作风轻云淡的好。 宋轻言见他一时停不下来，掏出帕子塞在他胳膊肘里，“你今天眼泪流干，她也不一定出来。还是我家云芍心软，舍不得让我难受。” 季平安抬头眼泪汪汪望着宋轻言，“你是怎么做的？” “啊，”宋轻言梗了梗，“当然是靠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她。你想想有多少女人喜欢动不动就哭的男人？她们只会觉得你软弱无能。眼泪擦干，坚强起来。你若是能在凉州立足，有钱有权，到时候她还不会高看你一眼？” 季平安眨眨眼，“军师不是那种市侩功利的女子。” 宋轻言呵呵两声，可怜瞥了眼季平安，又是一个被美貌糊了眼的浅薄男人。也不能怪他，风棠那婆娘向来善于伪装。 “她不是那样的女子，可是你将她需要的东西送到她手中，她还能这么对你？”宋轻言撇撇嘴，这人来历不简单？单纯的像只涉世未深的狗崽子。 季平安愣了愣，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宋轻言见他终于不哭了功成身退，“对了，我们会把你安全送回家，你有什么想说赶紧说。” 白露挂霜，清晨薄雾笼在旷野。宋轻言坐在车辕上，拄着膝盖等其他两个人依依惜别。 “军师，我回江城去了，你一定要来看我。”季平安眼皮肿成白嫩青蛙眼，站在一旁和风棠打着商量。 “娘，你去江城碰见阿叔，帮我带好。”小崽仰头乖乖扯着李云芍衣襟叮嘱。 “好，等碰见阿珏我会把你的话带到。” “走了，”宋轻言扬声，“小熠，到江城我给你多买些东西让人捎回来。” “你也上马车去吧。”风棠开口就是赶人。成功将狗狗眼里的期籍掐灭。 季平安一步三回头爬上马车，等到李云芍坐好。宋轻言挥舞着马鞭驰骋而去。 风棠遥望目送，林远玖纳闷，“你怎么不答应他？” “做不到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答应。” “哪里做不到？”林远玖牵着自己崽垂头问：“林熠，你想不想去江城？” 小崽点头仰着小脸，“可以吗？我也可以去？” “当然，又不是什么难事，等着哈。” 马车上，季平安蜷成一团如同一朵包裹严实的蘑菇，浑身散发着阴郁之气。 李云芍陪着宋轻言坐在车辕上，宋轻言肘肘嘴，“他还那样？” “嗯。” “云芍，你了解咱们军师，你说说她想干什么？可不能当个只勾搭不负责的负心女。” “少说浑话。”李云芍被宋轻言这话逗笑，“风棠总有自己的想法。” “啥想法啊，老牛吃嫩草，嫩草马上就要枯萎了。结果人家连个准话都不给。” 也不怪宋轻言给季平安打抱不平，在他看来季平安表现的很清楚，以风棠那脑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揣着明白装糊涂，惹得这小子伤心。 “她有她的顾虑。”李云芍作为旁观者也云里雾里，不过没有其他男人像季平安一样在她面前撒娇卖乖，而她也有数不清道不明的纵容。 第207章 “云芍娘子，你知道军师有什么顾虑吗？”马车里季平安凑过来，仔细听着李云芍的话，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几圈才开口问道。 “顾虑，她的顾虑可太多了。”李云芍想想风棠那破麻袋四处漏风似的身子，寨子里一众事务，以及这群人未来何去何从。 “哦，这么说来军师只要没了顾虑就能看见我了？” “啧啧，她有什么好的？你还就非她不可？”宋轻言实在看不懂季平安的想法。 季平安羞涩抿唇，耳尖红了一片。 宋轻言还想说什么，李云芍抬手戳戳，顺利让他闭嘴。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江城。 宋轻言将马车停在高坡，下车远眺，偌大的城池环山环萦，山雾若隐若现其中缭绕，城中的难热闹依稀可闻。 “江城还真是个好地方。” “江城是整个凉州最繁荣的地方，这里的商队繁不胜数。”季平安一派怀念，“云芍娘子，咱们赶紧进城吧。” 数丈城门林立，宋轻言才觉出自己的渺小。城中往来，城门口的守卫也只是大致看看手中的名牌。 入了城更热闹，街道交通，主干支路规划的清晰可见。各路人流汇入主路来来往往。 李云芍挑开帘子，几年不来，没甚太大变化。 “云芍娘子，宋先生，你们把我送到城西就好。” “城西？城西的房子不便宜啊。”李云芍感慨一句，“想不到平安还能买的起城西的宅子。” 季平安扯嘴一笑，“云芍娘子别打趣我，是家里人给置办的，我哪有这个本事？！” “看来张家管事也挺能挣钱的，宅子说买就买。轻言，朝西走，先把平安送回去。” “得嘞，云芍，一会儿咱们出来逛逛？”宋轻言跃跃欲试，热闹的环境总是能轻易勾动人心。 “行。” 马车越走越僻静，整齐华丽的宅子从街头排到巷尾。 季平安下车后，径直朝街里走去。 “云芍，要不要跟上去？”宋轻言握紧缰绳，回头问车厢里的李云芍。 “不用，咱们先去找阿珏。” “阿珏在哪里？去他那里包吃包住？”宋轻言调笑，言语中却难掩喜悦。 “不然？不提供吃住，还不如直接去住客栈。” 宋轻言哈哈大笑，鞭子抽得轻快。在李云芍的指引下越走越偏，直接进了死胡同。 “云芍，不会是搞错地方了吧？前边没路了。” 李云芍挑开车帘子，看着车前青砖墙皱眉，“小姐给我的地方就是这里。” “难不成阿珏没说真话？” “背后莫要道人是非，轻言你话多了。”车后一道低沉的声音穿过，宋轻言一跃而下跑到车后。 “阿珏！你看你指的好地方！”宋轻言上前一拳捶在林远珏肩上，上前一把抱住身单力薄的人，“硌人。” 李云芍一步迈下去，诧异望着眼前戴着银白面具的人，“你脸怎么了？” “看来这个面具也不怎么管用，”林远珏单手掀开面具，清隽如远山，秀丽似春水的面容露出，脉脉含情的眉目彻底暴露。 宋轻言也顾不上欣赏美人，转身驾马大喊，“你们俩退出去，我把马车调个方向。” 二人后退，李云芍视线落在林远玖轻薄的衣裳上，“不冷？” 林远珏面具重新附上，拢拢胸前的衣襟，“还行。我有点事耽误了，不然早就来接你们了。” “派个人来就行，你忙你的。” “那可不行，轻言还是第一次来江城吧。你带他好好逛逛。”林远珏声音轻缓，面具也遮不住他的风华。 “这个不急，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 “再过两条街，给阿姐传消息时，也害怕她突然找过来。若是让她发现我现在做得事情，她一定会广而告之再好好笑话我。” 林远珏的书生气在一瞬间仿佛沾染了些许红尘烟雨。 “她没这么闲，元王还在寨子里，她顾不上你。”李云芍现在开始好奇林远珏来江城大半年到底做了些什么，短短时间在江城站稳脚跟，递回去的消息真实可靠。 “元王？他还没走？” “没，应该还能待一段时间。” “我阿姐做了什么事情，能让元王跑到北地去逮她。” 林远珏想不通，林远玖身边除了，，，，“是因为小熠？” 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李云芍也没想到林远珏能通过只言片语猜到原因。 “哼，还真是，她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谁都敢招惹。” 李云芍只能从中为林远玖说些好话，希望她阿姐的地位别一降再降。 “她现在也很后悔。” “后悔？她是怕元王下硬手段将小熠带走。”林远珏还是非常了解他阿姐，后悔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纸包不住火了，瞒不住了才用到后悔这套说辞。 “上车。”宋轻言终于将马车从小道里退出来。林远珏和李云芍坐上车，马车朝着正确的方向驶过去。 “到了。”林远珏掀开车帘，让宋轻言将马车停下，宋轻言看着高门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字体挑眉，“阿珏，腾霄阁？” “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进来吧。”林远珏一步跨进宅子，李云芍二人紧随其后。 入门便是数丛修竹挺立，发黄的竹叶铺了一地。风乍起，竹叶飒飒作响。 “在北地可见不到这么多竹子。阿珏你这环境挺好，幽深静谧。”宋轻言抬眼打量着偌大的宅子，假山顽石竟还有引来的活水。 阵阵琴声雅瑟拂过耳朵，仔细听去还有男女调笑之音。 “阿珏，你这地方挺好呀，还热闹。” “轻言别作弄我，这里时常会有一些客人过来。这里原来是秦楼楚馆，我将它盘了下来改了名字，江城有些讲究的人士喜欢在这里谈天说地，高谈阔论。正好也能用来收集各路消息。” 林远玖神色平静，垂眸雅羽般的长睫扇动，“刚才应该是客人聊到兴头上发出的动静。” “我就知道你厉害，一个人能开这么大的店，还装饰得风雅至极。云芍，阿珏可比咱那个将军有用多了。既能收集情报，还能挣钱交际。” 宋轻言一番真挚夸赞让林远珏唇角漾出些如释重负，“你们住在后院，这边平时没什么人过来。” 小厮在门口眼观鼻耳观心垂头等着。林远珏说完就跟着小厮去处理事情。 “云芍，阿珏有些不自在啊。” “嗯，估计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第208章 曾经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如今的茶社老板，其间的心酸估计也就只有经历的人才能知晓是什么滋味。 “有什么坎不坎的，大男人就应该不拘小节。阿珏读了这么多书，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宋轻言将东西放下拉着李云芍出了宅子。 “江城真大。” “江城南北纵横数百里，背靠大凉山，是凉州仅有的一片平原。” 二人走走逛逛，宋轻言对江城的一切好奇。林立的茶楼外，一辆辆马车停下，几位面纱遮脸的女子先后从马车上下来，亲亲热热携手进了茶楼。 “云芍，你要不要首饰？”宋轻言瞧着女子头上闪闪发光的金玉首饰，想想李云芍好像从来没怎么戴过这些。 李云芍抬眸，“喜欢？喜欢，一会儿去首饰店买些。” “我一个大老爷儿要什么首饰，我是看你什么都没有，平时束发也都是简简单单一条发带。” “买来，你帮我梳妆？”李云芍想起那次在晋城的打扮，突然觉得头皮有些疼。 “好啊。咱们现在就去买。”宋轻言拉着李云芍就要走。 李云芍顺从，只是脚步还没迈出去另一只手就被柔软的触感握住，垂头看去，一个绑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仰脸笑意盈盈，抬手指指茶楼二楼沿街窗口的位置，“李娘子，我娘让你上去一叙。” 李云芍看过去，诧异顿了顿还想往外走的宋轻言，“先叙旧。” “叙旧？咱们在江城，”宋轻言话音一停，视线落在紧贴着李云芍的小姑娘身上，“小丫头，好久不见。” “宋大人。”小姑娘知礼行礼，却被宋轻言制止，“可别，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宋大人。” 二楼厢房，李云芍上来时才看见原来还有别人在场。 小姑娘乖乖跑到妇人身边，那妇人眉目和善，“二位大人请坐。” “何夫人近来如何？”李云芍坐下寒暄，宋轻言贴在她身边坐下，沉默喝茶。 “托二位的福，过得还不错。”何夫人转头将身边好友推出去，“这是我手帕交，赵夫人。” 李云芍冲着默不作声的妇人点头，妇人眸中含笑示意。 “阿云，这就是救了我们母女的大人。” “我们现在也是白身，当不起大人二字。”李云芍轻笑，“何夫人言重。” 何夫人从善如流改了称呼，“李娘子准备在江城待多长时间？现在可有落脚的地方？若是没有你们两口子不如跟我回家吧。” 李云芍哭笑不得，“今日刚到，已经寻到了落脚地方。” “阿胭，你别吓到李娘子了。”赵云嗲怪一声，“在江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尽管去找她。李娘子不必同她客气。” 李云芍但笑不语，原来何昌之又回江城了。 宋轻言听着茶楼大堂传来的惊堂木声，注意力一时全被热闹的鼓掌声吸引过去，却不想他这副模样也落在别人眼中。 雅间门猛得推开，“好呀！白胭，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妇，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和野男人共处一室。” 几人回头，何夫人看清来人面色铁青，“三小姐，说话要有证据，你一个大家小姐的教养在哪里？” 少女一身浅紫衣裙，满头绒花玉饰，横眉冷目，满脸讥诮。即使屋里还坐着李云芍几人，也没想着息事宁人。 “证据，这不就是证据？”那个三小姐指着宋轻言抬抬高傲的下巴，“你和赵云不愧是好姐妹，青天白日下一人招一个，不要脸的贱女人，我一定让我大哥休了你！” 一人招一个？何夫人同赵夫人诧异相视，目光不约而同放在李云芍身上，只见李云芍手里的瓜子一撒，颗颗擦着女子脸面而过。 “看你这模样应该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指着长嫂羞辱，这就是你何家的教养？” 李云芍话音一出，女子受惊捂脸愤怒叫道：“你不是男人？” 宋轻言冷笑，“男人？何夫人，这是你家妹子？” 何夫人羞愧又愤怒，也不得不点头解释，“这是我夫家妹妹。” “哦，还真是看不出来是何大爷妹子。随意出口骂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等没有规矩的山野村妇。”宋轻言连说带讽，“穿的人模狗样，行事却像个还未开化的野人。” “你！”何家三小姐指着宋轻言，“你这无耻之徒，光天化日之下跟几个女人待在一起，谁知道你们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何夫人听着她恶毒的揣测，胸前压抑的怒火轰一下爆发，“三小姐，这里不是何府。没人容忍你口无遮拦。你在这里大吵大闹，可有想过外人如何看待你何家颜面？ 而你一个女子不敬长嫂，满嘴喷粪，随意揣测，就这个名头就能让你喝一壶。我记得三小姐的姨娘正在给三小姐谋划亲事吧？你说这种名声传出去，你能寻个什么好亲事？哪家好人家敢让你这种女子进门？！” “白胭，你等着！我去找大哥哥来，让他看看你做的这丢人现眼的事情。我看大哥哥还能继续受你蒙蔽！” 何家三小姐放完狠话跑出去。 何夫人苦笑对李云芍他们道歉：“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真是扰了你们的心情。” “阿胭，你这个小姑子估计早就跟着你呢。自从你家大爷从何家搬出来，还抢了何家几桩生意。我看他们就坐不住了，今日这事就算没有我们，她也会生出其他是非。”赵夫人宽慰完又笑道：“只是她说话确实不好听，真是跟她那个姨娘生得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讨厌。我不跟你在这儿坐了，我得趁着我夫君回去之前回去。二位，有空再聊。” 雅间门打开又关上，宋轻言嫌弃，“何夫人，你那个小姑子是不是眼瞎？这么大的小姑娘没看见？造谣找事也不找个真的，蠢得没脑子。” “宋大人见笑了，”何夫人也不多做解释，转而换了话锋，“二位可要去见见我家大爷？” “夫人若是需要我们去解释，我们就去给你作证。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个恶毒的何家三小姐还有什么后招。” 宋轻言一饮而尽手中茶水，李云芍抬手摸摸精神还不错的小姑娘，但见她眸光神采奕奕盯着自己，不由问了句：“怎么了？” “李娘子，你刚才好厉害啊。瓜子一撒就朝我小姑姑飞去，”小姑娘说完有些遗憾，“就是准头不太行，应该砸到她脸上！让她胡说八道，污蔑我娘亲！” 第209章 何夫人嘴角抽搐，一把捂住小姑娘嘴巴干笑两声，“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宋轻言赞许扫了眼被强行闭嘴的小姑娘，“说的对，像这样口无遮拦的就应该哐哐两个大嘴巴抽过去！看看她下次还敢这么说话？！” 小姑娘呜呜跟着点头，李云芍手伸过去两根手指使劲拧在某人大腿上，“别胡说，教坏小孩子。” 宋轻言吃痛咬牙，忙不迭点头讨饶。 何夫人见他们确实没往心里去，心里一松。 “刚才赵夫人说何大爷从何家搬出来？” 四下无人，李云芍抬眸望着何夫人，“是何家又容不下你们？” 何夫人摇头，“大爷本就不喜欢和家主那边多来往。只是这次彻底寒心，索性直接搬出来，也省得以后被他们拖累。” “你这个小姑子来找事，是何家那边不愿意？还是说愿意又反悔？” “大爷回江城后就跟家主提了要搬出去，当时家主估计也是想着在他眼皮子底下，大爷翻不出什么花来，便同意了。大爷原来管的事务也被收了回去。只是最近隔三差五何家就出些事情，他们就又动了让他回去的心思。” “呵呵，要想马儿跑，还不想马儿吃草。天下的好事都想占完。这何家家主想的还挺美。”宋轻言听完，应该是何昌之老爹觉得何昌之在晋城待的时间久，怀疑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正好他主动提出搬家，索性直接就将他手里的权利收回。只是没想到后续那些人能力不够出了岔子，这才想着让人回去接着当牛做马。 宋轻言话糙理不糙，“何家家主就没有给何大爷递个软话？让他回去继续做牛马？啊！云芍，你别老是掐我！” 李云芍扯扯嘴角，“别胡说。” “没有，倒是老夫人来了几回。” “来干什么？倚老卖老？还是让你多劝劝他？何家家主还挺会摆姿态，这是求人的态度？高高在上，认不清形势。” 宋轻言说罢，有经验的躲开李云芍的偷袭，得意嘿嘿，“这回没掐着。” 何夫人诧异看了眼一心都在李云芍身上的宋轻言，“想不到，宋大人一说一个准。” “那是当然，何大爷再不回去，估计他们就要以孝道压人了，真是笑死个人。老子不管儿子天经地义，儿子稍稍不顺着老子便是忤逆。害得我都想生个儿子来压迫。” 李云芍见他越说越离谱，直接上手捂住他那不着调的嘴，“何夫人别介意。” “不，宋大人说的有道理。” “有些关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相信何大爷心里有谱，何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 何夫人目光绕过对面的李云芍眺望窗外的景色，愁云上眉。 “娘，是爹来了。”小姑娘踮起脚尖勾头向下看惊喜叫道。 “缘分。云芍，看来咱俩晚上还能去何大爷家蹭顿饭。” “欢迎欢迎，二位喜欢吃什么尽管说，我让下人去做。” 何昌之被何家三小姐拦住告了好大一通状，三言两语将人轰走。紧赶慢赶朝这边来。推开门才发现都是熟人。 “何大爷来了。”宋轻言嗑瓜子喝茶好不快哉。 “你们怎么来江城了？” “来送个人，过两日就回。你妹子没跟你告状？”宋轻言撑着下巴，熟稔寒暄。 “嗯，告了。只不过她咋咋呼呼，我也没听太清就赶过来了。”何昌之只听着夫人在茶楼，就坐上马车直奔这里。 “哼哼，你这个妹子不是亲生的吧？” “嗯，府里姨娘生的。” “怪不得，跟你一点儿也不像。恶毒的很。”宋轻言抬手倒水评价，顺带将她污蔑人的事连盘道出，“你说说都是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名节有多重要？今天这事若是传出去，别人才不会管真相怎么样？注意的只是谁谁做了有损名节的事情。还敢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怎么以为我们会怕？！” 何昌之面色发青，桌下握住妻子的手，“这事交给我来办。” 几人从茶楼下来时，何家三小姐带着一群人正好堵在茶楼门口。 “大哥！你看我没说错吧，大嫂就是跟别的男人，，” “啪！”何昌之一巴掌呼过去，“住嘴！没有根据的话也大肆宣扬，怎么显得你了？” 何家三小姐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尖叫：“大哥，你打我？！我说错什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这两个男人还在！” “住嘴！”为首的夫人怒斥一声冲着身后的婆子使个眼色，婆子立马捂住何三小姐的嘴，“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呜呜……”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夫人面色难看，只盯着何昌之，也不看何夫人，似乎已经笃定发生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看了就是污了她的眼睛。 街上行人渐渐围过来，何昌之眉心紧蹙不耐烦，“母亲非要在大街上说这些事情？” 此话一出再结合何昌之不耐的语气，夫人更是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扫过何夫人时已经带上浓浓的厌恶，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回府。”高高在上的两个字，听得宋轻言发笑。 “这两个人也一同带回去。” “母亲，这是我朋友。”何昌之上前维护。 “朋友？”夫人转身坐上马车，马车朝着何昌之住所驶去。 “云芍，刚才那个老女人好装，纵容着何家三小姐闹事，看来是真把我们当成奸夫了。” “何昌之又不傻，被人踩着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蹦跶，你觉得她们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她们这么做，是想做什么？”宋轻言一时也看不懂，“逼何昌之回家？还是想一盆脏水泼到何夫人身上，挑拨夫妻二人的关系？” “说不定是想让他休妻。”李云芍随口说道，都道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有些时候女人偏爱为难女人。 果然，众人进了门。 那夫人开口便是，“老大，她不守妇道，休了她吧。” 何昌之眼眶欲裂瞳眸充血咬牙切齿追问：“母亲刚才说什么？” 那夫人眉头一皱，“怎么，我说的不对？三姑娘亲眼看见她与其他男子不清不楚，还留着她是想败坏我何家门风？！” “母亲听信一面之词朝让我休妻，也不怕别人说你糊涂。” “老大！你竟然敢忤逆我！” 第210章 何家主母面色涨红，抖手指着何昌之怒问：“你就这么喜欢她，她给你戴绿帽子你都愿意？！” “母亲，没有根据的话少听少说，不然传出去人家都道母亲是个不辨是非的主母。妹妹们估计也不好找婆家。” 何昌之简直就要被气笑了，看来以前还是不了解这群人，愚蠢又自以为是！ “何昌之！”何家主母抬手一巴掌扇在何昌之脸上骂道：“你学的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敢这么跟我说话。好，好，你不是要证据，三姑娘，你来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何家三小姐怯懦瞟了眼何昌之，壮着胆子手指宋轻言，“母亲，我看到大嫂就是和他一起在一个雅间喝茶，还谈笑风生，大嫂笑的可开心了。” “老大还有何话要说？你待她这么好，她还如此不守妇道。今日我就做主休了她，等他日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李云芍听着何家主母的自说自话嗤笑，“何夫人，一个小丫头胡说八道你就信，也不容其他辩解。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何夫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你家三小姐嘴巴一张一闭，就把自家嫂嫂钉在耻辱柱上，丝毫不提雅间里还有我，赵夫人，何大爷的闺女。 仅凭自己随意臆想就能给别人扣上污名，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害人等着吃人血馒头的事情，而且三小姐指的男人是我夫君。难道是何夫人年事已高，已经听不出真假话了？” 李云芍嘟噜嘟噜一阵冷嘲热讽，小姑娘则抱着何昌之大腿哇哇大哭，“爹！我娘是被冤枉的！你不要休了我娘！我娘是被冤枉的！” 何昌之抱起自己闺女，柔声安抚：“乖乖，爹爹会还你娘一个清白。” “你是什么人？”何家主母死死盯着李云芍威胁，“你可知说假话可是要罚的！” “哼，这话你还是跟你家三姑娘说吧，疯婆子一个，造谣就会自说自话。” 宋轻言这话将何家主母一起骂进去，还嘲讽讥笑，“你们何家就养这样恶毒的女儿？这样的女子谁敢要哦。” “我们何家如何教养女儿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插嘴，即使三姑娘说的是假话，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老老实实在家里相夫教子，和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什么？” 何家主母目含怒气觑看何夫人开口便是教训。 “母亲，他们是大爷的朋友，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当时还有赵夫人，难道赵夫人也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吗？” 何夫人抬眸反讽直视何家主母眼睛，“这话若是让赵将军听见，母亲恐怕是不好和父亲交差吧。” 何家主母脸上如同打翻的砚台黑沉一片，恨恨瞪了眼虚报消息的何家三小姐。 何昌之上前一步硬声硬气赶人，“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母亲回府吧。” 何家主母面上过不去，甩袖离开。身后的婆子婢女赶紧跟上。 何家三小姐更不敢多留，提起裙摆就想向外跑。 “三妹妹，”何昌之沉脸将人叫住。 “大，大哥。”何家三小姐转身垂头瑟瑟发抖。 “今日之事不管是谁让你做的，没有下一次。若是让我发现，别怪大哥翻脸无情。” 何家三小姐脸色煞白，结结巴巴保证，“我，我知道了。” 看着来找事的人铩羽而归，宋轻言轻笑中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何大爷，想不到你在家也是举步维艰啊。” “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何昌之糟心反讽。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从来都是小可怜，就算没有我们，或早或晚你都会处在这样的处境。”宋轻言一语道破真相。 何昌之噎住，羞恼意识到宋轻言说的没有任何错。 “何大爷，你的退让没有换来他们的反思，反而更加得寸进尺的想要掌控你。”宋轻言说罢抬头看看墙外昏黄黯淡的光亮，“江城这么繁华应该没有宵禁吧？” “没有，要去看看吗？” “走，”宋轻言拉着李云芍告辞向外走去。 街上通红的灯笼遥遥挂上，宋轻言眼睛忙不过来，又害怕跟李云芍走散，紧紧拽着她胳膊在摊子边探头。 “云芍，你看，”宋轻言将李云芍脑袋转了个方向，贴耳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张少扬？” 李云芍眸中一闪意外，注视着人群中呼朋唤友好不威风的张少扬。 “江城还真好，才一天就能遇见熟人。”宋轻言默默吐槽，“咱们走了后，张少扬竟然被放了。” “不想得罪张家，放了他是最好的选择。”李云芍并不在意，“只怕他回江城也没几天。” 宋轻言拉着她又挤进人群， “云芍，这个挺好吃，买点儿。” “云芍，这个也好吃。” “云芍，这个给阿珏带回去点儿。” 宋轻言尝过之后扭头就找李云芍付钱，看得摊上老板捂嘴偷笑，“看来这位小哥是身无分文。” “那是，我们家的钱都在我媳妇手里，我又花不到什么钱。”宋轻言挺挺胸膛，“我媳妇给我花钱可爽快了，我想要什么都给我买。”说着把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展示给旁人看。 听见这话的摊贩连忙贺道：“那小哥还真是找了个好媳妇。” “那是当然！” 李云芍站在宋轻言身后，耳边却是另一对小夫妻吵闹。 “你看看人家！多疼自己男人，男人想要什么买什么，你再看看你，抠门婆娘。” “我抠门？”女子不如男人高，跳起来揪住男儿耳朵，“你要是长得像他一样好看，别说我给你花钱，我就是再给你找一个都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样都是人，怎么就我眼瞎，挑个你这样的歪瓜裂枣。” 女子越说越生气，手里的耳朵拧成一团还不解气，嘴上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长什么样，老娘能愿意养着你就不错了，还我抠！” 男人招了女子一顿臭骂，最后被揪着耳朵揪回家。 这边宋轻言还在炫耀自己媳妇有多好，听得人牙酸不已。 李云芍哭笑不得，“行了，咱们要回家了。别耽误别人做生意。” 宋轻言意犹未尽，“好吧，咱们走吧。” 转头瞬间，人群骚动起来。 “快闪开！快闪开！马惊了！” 李云芍一把扯过站在外侧的宋轻言，高马拖着车厢在街道上狂奔不止，车夫惊恐拽着缰绳不松，马儿嘶鸣不止蹄子胡乱踩踏。 第211章 街道上的人流被冲向两边，宋轻言揽着李云芍站的远远的。 “云芍，那马是有什么问题吗？”宋轻言视线落在马嘴白沫不止的口涎上，“不会是被人下药了吧？” 马车上的车夫使出全身力气，也没有牵制住发狂的大马，只能大叫，“快闪开，离远一点！” “没人去搭把手？去救一救那个马夫？”宋轻言觉得这时候应该有人站出来了吧，结果是什么，马在跳，人在叫，两排人在看热闹。“江城人也太冷漠了。” 此话一出，身旁的江城人纷纷斜眼看过来，宋轻言识趣闭嘴。 “来了。”李云芍冷眼看着提刀将马头斩下的男人，红光下冷峻的面容上一双黑眸似是沉积多年的冰川化不尽寒意，浑身的杀气难以自抑。 腥血顺着地上砖缝汩汩流了一地。只听男人冷声质问：“哪家的人？” 马夫腿脚一哆嗦双膝跪地，“赵将军，我是张家的马夫。” “张家？你们张家高人一等？一介商贾夜半纵马行凶，张治良若是老糊涂，本将军不介意帮他好好管管张家！” “啧啧，云芍，这个赵将军说话真不客气。”宋轻言下巴搁在李云芍肩上，听着男人教训人，心里一阵暗爽。 “赵乔楠！” 李云芍寻着声音望去，张少扬挤开人群看着血流一地死无全尸的马儿怒喝，“你竟然敢斩杀我的马！” “哼！张大公子还真是喜欢惹事，大半夜惊马闹事，若是闹出人命，张大公子能负责吗？” “赵乔楠，你说话客气点，我的马只是受惊。再说也没有人受伤，何至于要砍死它！”张少扬握拳据理力争，“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它杀了，你这个嗜血的刽子手！” “蠢货！”赵乔楠收刀，撞开张少扬走到对面铺子。 “赵乔楠！这是我最喜欢的马，你得赔我一匹！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轻言将张少扬气急败坏的放狠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皱眉，“云芍，他是没脑子吧。这个赵将军看起来还挺厉害的，张少扬竟然还妄想威胁人家？” “蠢！赵乔楠，江城守备军将领。负责江城军防一切事务，连他老子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物。”李云芍眯眼看着赵乔楠提着东西从铺子出来，这个人是林家倒台后，南临朝廷派来接替林家位置的武将，看起来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赵乔楠，别以为你手下有点儿兵，我们张家就会怕你。你们每年所需的军粮钱财到头来不都得仰仗我们几家？我劝你还是对我客气些。不然，” 张少扬狠话还未说完，赵乔楠一巴掌把人扇飞出去，“聒噪！张少扬，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打断你一条腿。不信可以试试。” 冷面赵将军扫了眼捂脸愤怒的张少扬在他说话之前堵住他的嘴，“还有夜间纵马，扰乱街道，你说你爹会怎么治你？” 一提他爹，张少扬立马不作声。只是堵住了他的嘴，怒气从眼中迸发出来，张少扬恨得咬牙切齿，暗叹自己倒霉，刚回江城，怎么就碰见这个讨厌的家伙。 赵乔楠拎着手里的东西汇入人群。 街上一时恢复之前的热闹，但都识趣绕过身首分离的马匹和一脸狰狞的张少扬。 宋轻言看够，眨巴眨巴眼睛惊奇，“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将张大公子治得服服帖帖的人物。这个赵将军不简单啊。” “张少扬怕的不是赵将军，而是他爹张治良。”李云芍勾勾唇角，“不过拿捏他的命脉也让他吃了瘪。” 两个人重新采买东西回家。进了家门就看见林远珏坐在院子里喝茶。 宋轻言快步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顺手抢过林远珏手上的茶水，“阿珏，虽然你坐在这里风度翩翩，但是你不冷吗？喝茶怎么不进屋？” 林远珏一把夺回来，抱着案几往屋里走。 “欸，欸，还有我的东西呢！”宋轻言拉着李云芍赶紧跟上。 屋外寒风萧瑟，屋里温暖明亮。 “怎么出去了那么长时间？”林远珏拆开大大小小的包裹，从中随意挑出几块点心放在嘴里。 “江城太热闹，一不小心就回来晚了。”宋轻言嘿嘿一笑，心情不错。 “遇见什么人了？”林远珏目光和李云芍对视瞬间问道。 宋轻言避而不答反而问些其他他感兴趣的，“阿珏，凉中这三家真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林远珏手上动作一停，侧首抬眸，“怎么突然问这些？” “今天碰见两家人，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张家大公子？” “嗯，在晋城就知道他不聪明。只是没想到他回江城又蠢出新高度。”宋轻言在自己人面前可劲蛐蛐，反正也没人出去说。 “嗯，”林远珏对于张少扬不做评价，“还有谁？” “何家女人们，”宋轻言更是嫌弃，“啧啧，我还是第一见这么自以为是的女人。一把年纪张嘴闭嘴休妻，一点儿都不仁善。” 林远珏点心就茶水，听着宋轻言吐槽，莫名想起之前的日子，真让人想念。 “何家现在不足为惧，至于张家，张少扬显然已经被养废了。你要是真想了解张家，不如去打听打听张家二公子。” “张家二公子？继室的儿子？”宋轻言从脑子里扒拉出李云芍上次说的话。 “嗯，张家这个继室也是个笼络人心的厉害人物。”林远珏毫不吝啬对于这个人的欣赏。 “张夫人？”李云芍诧异，“她之前可是很低调啊。” “现在可不低调，过两日灵静寺开斋上香，云芍姐不去拜拜？” “灵静寺？”李云芍颔首，“确实是到日子了。我下帖邀何夫人一起。” “何夫人？”林远珏茫然，“何家主母？” “不是那个老太婆，是何昌之妻子。”宋轻言边吃边喝边解释。 林远珏点头，“那日我给你准备好马车。” 寒露时节，气温骤降。李云芍喘气间，吐出的气变成白雾。 一大早，宋轻言就把人拉起来，挑衣装扮。一身素色薄袍外搭青绿兔毛袄，衬得李云芍唇红齿白。 临走前大麾披身，宋轻言仔细拢了拢叮嘱：“穿厚点儿，热了就把它脱下来。在外面不能脱！” 李云芍乖乖点头，“知道了。不脱。” 李云芍难得一脸柔顺，激得宋轻言直叫唤：“哎呀呀，好乖！” 第212章 李云芍挣开越箍越紧的宋轻言，“你去不去？” 宋轻言期待，“我可以去吗？” “可以是可以，若是何夫人一人的话有些尴尬。” 宋轻言头抵在李云芍肩膀上腻歪，“我骑马，不跟你们坐马车。你们两个女子出去多危险，正好我可以保护你们，嗯？嗯？” 李云芍被缠的心头发软，更何况本就打算带他去，“好了，让人再去牵匹马过来。” ———— “李娘子，宋大人也来了。”白胭意外看了眼骑马的宋轻言，又斜眼打趣车里坐着的夫人。 宋轻言骑马凑近，朗声笑着打招呼，“何夫人安。” “宋大人安，宋大人来去拜佛？” “嗯，主要是跟着我家云芍。”宋轻言毫不避讳冲着李云芍抛个媚眼。 白胭捂嘴轻笑，“二位感情真好。阿云夫妻俩感情也好，今日就我一个孤家寡人。一会儿，咱们仨坐一辆马车。今日人多车多，我怕会堵。” 李云芍换了个马车，这才看见车里还有一人。 “李娘子，”赵云扯扯嘴角，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李云芍礼貌点头，宋轻言见人上了车，大声询问：“咱们可以走了吗？” 白胭回道：“阿云的夫君去给她买早饭去了，还没回来。” 赵云气哼哼，“不让他来，不让他来，非得跟着。” 孩子气的言语让白胭笑出声，指着赵云说道：“你呀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赵将军待你多好。” 赵云抱臂冷哼，半句话也听不进去。 宋轻言坐在大马上，手握缰绳四处张望。 一个男子提着纸包过来，待到看清来人，宋轻言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 “欸，这位公子，马车里都是女子。”宋轻言看见男人径直朝着马车去，赶紧出言提醒。 男人转头不耐皱眉，抬手敲敲车厢。车帘子瞬间被掀开，赵云阴沉着小脸没好气道：“做什么？” “包子，先吃点垫垫。”男人身上的刺瞬间收回去，只是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 赵云听见这话眼圈一红呛声：“没人让你买，不情愿什么？没人让你来，你不必不开心！” 男人身形一僵，气氛霎时凝滞下来。 宋轻言啧啧暗道，这女子忒不通情达理。 白胭接过男人手中的包子圆缓道：“赵将军，阿云刚才还跟我说你呢，正好你回来，咱们快走吧，再晚点儿，估计该堵路上了。” 赵乔楠翻身上马开路，马车终于动起来。 白胭拆开纸包，喧软的面皮混着浓香的酱肉，香气扑鼻而来。 “啧啧，这包子看着就好吃。李娘子，吃一个。”白胭也不管赵云，直接将包子塞到李云芍手里，自己也拿一个塞嘴里。 赵云眸中一闪气恼，绷着嘴巴也不知道跟谁赌气。 李云芍咬一口，惊讶挑眉。 “这包子好吃吧，”白胭得意，又给李云芍递一个嘴里却道：“哎呀，可惜没几个了。某人若是再赌气，可就一个都吃不到了。” 赵云一把夺过纸包，凶凶瞪她一眼，“嘴馋的婆娘！吃我的还笑话我！” 白胭耸耸肩，“谁让你跟赵将军赌气。”说罢见她没反应，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李云芍伸手将包子递出去，车外的宋轻言探头将包子叼到嘴里，眼睛亮晶晶，像个小孩子惊喜叫道：“好吃！云芍，明天早上咱俩去吃。” 李云芍收回手点头。 宋轻言哒哒马鞭一挥，跑到前面。 马车里，赵云一脸害羞盯着李云芍。白胭垂眸调侃，“李娘子两口子感情真好。” 李云芍莫名，“怎么了？” 赵云看着她气定神闲有些羡慕，愤愤咬口包子。 白胭长叹口气，不再多言。 李云芍扫了眼赵云，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宋轻言正和赵乔楠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见宋轻言眉飞色舞，就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好。 马车晃晃荡荡走了个把时辰，终于停在灵静寺门口。 “云芍，到了，下来吧。”宋轻言下马走到马车门口站着。 等到李云芍掀开帘子，宋轻言自然将手伸过去，将李云芍扶下来。然后拉着李云芍后退两步。 “你在做什么？”李云芍看出猫腻直接问道。 “给赵将军一个表现机会。”宋轻言嘻嘻一笑，对着李云芍眨眨眼。 白胭下来后赵云紧随其后，赵乔楠抬手，赵云冷哼扭头不看他。 赵乔楠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宋轻言，宋轻言吭吭两声。赵乔楠伸出胳膊抱起赵云小腿，将人扛了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赵云气急败坏捶打尖叫。“赵乔楠！你放我下来！” 听着越来越凶的叫喊，赵乔楠再一次看向出主意的人，但是那人看天望地就是不看自己。 赵云硌得小腹疼，扯着哭腔大喊：“你放我下来！” 赵乔楠无奈将人放在地上，赵云揪着他衣襟扭曲着一张小脸质问：“你想干什么？是想让我出丑，让别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赵乔楠眼中闪过急色，连口否认，“没有没有。” 白胭眼见两人要吵起来，赶紧将赵云拉开。“李娘子，咱们先进寺吧，一会儿错过了好时辰。” 李云芍看了眼心虚的宋轻言，“不许再瞎出主意。” 宋轻言憋屈，“我没有！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个赵将军简直了！！！” 三个女子走前面，宋轻言屁颠屁颠跟在李云芍身后，只有赵乔楠落下老远。 宋轻言扭头，男人冷着一张脸活像是黑脸罗刹，身边路过的人都恨不得离他三尺远。宋轻言也没想到这个赵将军能这么笨，明明是想亲近，怎么就能让人下不来台！ 灵静寺，佛音空灵，后寺佛钟幽远绵长涤荡人心。 白胭，赵云，李云芍跪在佛堂大殿恭敬参拜。 硕大的金身佛祖阖眼看世人，佛面悲天悯人，仿佛能救人于世俗苦海。 宋轻言站在红绸佛牌挂满的佛殿前，狠狠吸了口周身香火。 “你这个骗子。” 赵乔楠平平静静的语气，让宋轻言活生生听出一股子杀意。 “赵将军，我哪里骗你了？？”宋轻言也很委屈，自己都倾囊以授，结果学生是个不开窍的。 “你不是说让她感觉到诚意。” 宋轻言嘴角抽抽，“赵将军觉得刚才那是你的诚意？” “怎么不算呢？”赵乔楠肯定，然后看到宋轻言一脸难言，犹豫：“不算吗？” 宋轻言抓狂，“当然不算！女子都爱面子，你怎么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 第213章 “我，”赵乔楠还想否认，想到赵云抹眼泪的样子识趣闭嘴。 “阿弥陀佛，佛祖面前还是不说这种事情了。”宋轻言岔开这个话题，突然有些同情赵云，跟一个榆木脑袋生活在一起，真是憋屈都没处说。 “为什么不说？”赵乔楠目光随着殿内赵云而转动，冷硬漆眸里的寒冰迅速坍塌融化，即使她又瞪了自己一眼。 “佛门，清心寡欲之地。赵将军觉得说小情小爱好吗？” “哼，清心寡欲之地？”赵乔楠面露讥诮，见宋轻言买了红绸佛牌，也随手拿了跟上。 “这位施主，这是要另外购买的。”小和尚叫住赵乔楠提醒。 赵乔楠摸摸腰间，转头叫住宋轻言，“你帮我付钱。” 宋轻言指指自己，皱眉，“凭什么？”才认识的关系，凭什么自己要当冤大头，这人还真好意思。 “我没带钱，我先借你。”赵乔楠就这样望着宋轻言，一副你不掏钱你也别想走的倔强模样。 宋轻言叹口气，“好吧好吧，一会儿就得还我！” 赵乔楠点头。 宋轻言站在摊子前，摸摸腰封钱袋，尴尬，“我也没钱了。” 赵乔楠一头黑线，“你出门怎么不多带些钱？” “我为什么要多带钱？我的钱都在我媳妇儿那，花多少要多少，谁知道你要借钱？！”宋轻言说罢，竟意外看见赵乔楠掠过浅淡的羡慕，瞬间心情大好。 “那个，赵将军，我这里有钱，可以先给你用。” 宋轻言，赵乔楠两个人转头，一个粉裙的女子？ 宋轻言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赵乔楠皱眉，“你的钱很多？” 女子娇羞垂眸，“也没有很多，只是买下一块佛牌还是够的。” 宋轻言好整以暇望着突如其来的女子，又看看犹豫想要伸手的赵乔楠，突然女子两腿一软直呗呗扑进男人怀里。 不是吧，不是吧，宋轻言微张嘴巴，然后听见白胭急切叫了声，“阿云！” 哦哦，这下要坏事喽。 赵乔楠一把推开女子追上去，宋轻言托着下巴盯着地上的女子。女子抬眸，面上一红，娇弱求道：“这位公子能扶我起来吗？我的脚好像崴了。” 宋轻言嘴角一勾来了句，“不能。” 女子笑容僵在脸上，宋轻言笑眯眯开口：“这位姑娘，你不知道赵将军已经成亲了？” 女子忍着羞愤回道：“知道。” “既然知道，怎么不和已婚男人保持距离呢，还一下子扑到男人怀里。” “我，我那是不小心的，公子怎么能这么污蔑我的清白？”女子帕子捂脸似是低泣。 “哦，我看你身后也没人推你一把，怎么赵将军的夫人出来，你就不小心摔到人家怀里？”宋轻言撇撇嘴，“若是我看错了，我给姑娘赔个不是，姑娘莫怪。” 女子不再说话，瘫坐在地上。 李云芍过来时，宋轻言扯着嘴角站在香烛前虔诚参拜，身边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个男人一点儿善心都没有，那姑娘都这样了，也不说着搭把手把人扶起来。” “是啊，就这样还烧香拜佛，佛祖恐怕是不会保佑的！” “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姑娘你也别介意。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那女子被人扶到一边，温温柔柔点头听着。 宋轻言抬头就看见李云芍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更是控制不住，“云芍，你看我买的红绸和佛牌，找院里的和尚开过光的，一会儿咱们把它挂起来。” 或许是宋轻言笑的太过灿烂激起了某些人阴暗的想法，张嘴便是：“你这种人求了佛牌也没用，好事不做还想着让佛祖保佑你！” 宋轻言转身，看着女子身旁的男人，“哦吼，你做好事了？” “当然！像你这样临时抱佛脚的人，心不诚，佛祖才不会保佑你。” “你怎么知道我心不诚？你心诚？”宋轻言嘲笑发问，“都道是做好事不留名，你将人扶起来，你怎么还不走？怎么，是想让这姑娘对你感恩戴德？” 男人不如宋轻言嘴皮利索，呼哧带喘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又不想在美人面前失了面子，仰手便要冲过去。 李云芍手一勾，宋轻言被带到她身后，男人一时刹不住脚，一头撞在烧香的大鼎上。 “咱们走吧，何夫人在后厢。” 宋轻言点头，牵着李云芍向后走去，留下狼狈的男人还有一地的香灰。 灵静寺后庙幽静，清冽的白泉沿着山势顺流而下激起点点飞流。廊檐曼回空出偌大的一片空地。山上红瑛粉白成片，丝毫看不出深秋的迹象。 “这真好看。”宋轻言驻足，环视四周，“他们呢？” “何夫人去找灵静寺大师问些事情，赵将军去哄他夫人去了。” 宋轻言内心蹙成一团，“你确定，他是去哄不是去气他的？” 李云芍轻笑一声，“别这么说。” “云芍，我发现赵将军真的擅长气人，而且没有眼色。那女人是能靠近的？”宋轻言吐槽，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怎么突然冷起来了？” “咱们先，” 李云芍话没说完，后厢房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传出。 二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呜呜~呜呜~~” “别叫了，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这个蛇蝎恶妇，害了人还想安稳过你的日子，没这么容易！”男声气急败坏，接着屋里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女人不吭声了，男人将女人嘴里的破布扯掉，“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自己也没想到你能落到我手里吧。看看我这张脸，都是拜你所赐！” “咳咳，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女人咳嗽不止，“我当然知道你以前为我做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真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动摇而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将破布又重新塞回去，“果然不能让你说话，你这个女人惯会蛊惑人心！等过了今晚，过了今晚你就死定了。” 男人哈哈大笑，声音里满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房外，李云芍和宋轻言又退了回去。 “云芍，这人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在寺里干杀人的勾当。” “嗯，听着像是寻仇泄愤的。” “怎么办？是救还是不救？听起来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第214章 “李娘子，你怎么在这里？”白胭出来便看见李云芍两口子站在空地上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我们来找你。” “那我们走吧。” 宋轻言和李云芍打着眉眼官司，突然道：“何夫人，赵将军他们呢？” “他们啊，不用管他们。”白胭似乎已经习惯他们突然消失。 出了寺门，宋轻言拉住李云芍对着白胭道：“何夫人，急吗？不急的话，我们去挂个佛牌？” 白胭摇头，“我在马车上等你们。” 红绸树下，李云芍仰头望着宋轻言小心将红绸佛牌挂上，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拜了拜。 “李娘子，”白胭快步走过来，身后是携带武器的私兵已然将灵静寺堵住。 “这是怎么了？”宋轻言下意识往李云芍面前站站。 白胭走近，附耳轻声道：“是张家的私兵。” 李云芍诧异，“大白天的，张家也太过胆大妄为。” 私兵训练有素两列排开，而后出来一个十分威风的男子，大手一挥，“将人都围起来，搜！” “这是张家二公子。”白胭在贴着李云芍低声介绍。 李云芍扫了眼壮硕的男人，和张少扬完全就是两副模样。 灵静寺住持款款而来，丝毫不见任何慌乱，“张二公子，佛门重地，带兵前来不妥吧。” “张家叛出的逃奴，听说逃来了灵静寺。大师可知道？” 住持慈眉善目，“灵静寺素来人来人往，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张二公子还是不要吓到寺里香客。” “这个自然不会，只是逃奴凶残，不早点儿将人捉到，怕是会危及香客。” 住持掀掀眼皮，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身子却没移开半分。 张二公子似乎是等不及了，大手一挥。身后的私兵闻风而动。 “张二公子，” 寺内所有人都寻着声音看过去，赵乔楠面色不善盯着，“怎么？灵静寺哪里得罪张家？青天白日就带兵直接围了？” “赵将军，”张二公子拱手，“佛门重地，是我欠考虑，这就让人退下。” 宋轻言羡慕，这才是将军，说一不二，没人敢反驳。 “赵将军，阿云呢？”白胭眼神扫了一圈也没看见赵云的身影。 “她在后厢呢。” 住持转身，“今日多亏有赵将军，不然必定会惊了佛祖。” “你这佛祖穿的金装华丽，还能不能体会到人间疾苦啊？” 住持噎住，“佛，，” 赵乔楠不耐烦，“行了行了，好好礼你的佛诵你的经吧。” 平静悦耳的诵经声也没灭了赵将军满身的不耐烦。 宋轻言撇撇嘴，这是吃了枪药了？ “赵夫人在寺庙后厢？”李云芍心里一突突生出不好的预感。 “嗯，”赵乔楠眸中郁闷乍现，“你们去把她带出来。” 宋轻言听着这话眉头一挑，“你不去？” “我在门口等你们。”赵乔楠说罢朝门口走去。 李云芍几人到寺后，一目了然的地方不见一人。 白胭环视四周，“阿云？会不会是赵将军弄错了？” 宋轻言看向李云芍，眼神沉凝，“云芍，不会，” “何夫人，你出去问问赵将军，我俩再去找找。”李云芍吩咐，希望赵云不会那么倒霉，真出什么事情。 寺后偌大的地方，李云芍直奔刚才的地方。 “云芍，不会这么巧吧？”宋轻言言语犹豫，显然心里也是想到不好的事情。 “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李云芍也不希望赵云出什么岔子。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越不希望发生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李云芍凭借习武之人超绝的耳力已经听见女子呜呜咽咽的挣扎声音。 李云芍赶到时，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男人咒骂以及一道陌生女子的劝阻。 “你疯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想逞能救你嘛？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去死。” “你就不怕赵乔楠找过来？！”女人气急败坏，“赶紧把她放了！” “放了她？放了她让她出去报信来救你？我有这么蠢吗？！”男人声音越来越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已经找过来了。我也清楚你打的小算盘，今天咱们就一起，，” 房门一脚被踹开，扬起沉积的烟尘。男人大惊，“你是谁？！” 李云芍扫眼看见躺在稻草上的赵云，见她双眼紧闭没什么动静，伸手抓住男人挥过来的拳头，一个巧劲向上直接卸了男人胳膊。同时腿脚灵活别开男人小腿。 上一秒冲过来的男人，下一秒倒在地上。宋轻言握着早就准备好的木头夯了过去，男人瞬间没了不动了。 李云芍额角抽搐，“你别把他砸死了。” “嘿嘿，应该没有，我没有下死手。”宋轻言手里木头一扔，打量起这间房，成堆的木柴堆满了半个屋，两个鼻青脸肿的女人就卡在木柴里。 “你们是谁？是来救我们的？”鼻青的女人发髻散落，看向李云芍时一脸期籍。 “算是吧，我们是来找她的，”李云芍指指昏厥过去的赵云直言道，上去将绑住二人的麻绳解开。 女人活动活动手腕肩膀，“你们认识赵夫人？” “嗯，要一起走吗？”李云芍扶起虚软的赵云，宋轻言双手虚扶防止赵云歪倒在地上。 女人理理脏污的衣裳，赶紧跟上，“不知二位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改日定会去拜会。” “不用了，你要不要你家里人来接？”宋轻言指指女人脸上的淤伤，“赶紧去看看吧。” 女人诧异一瞬捂脸，“我知道这里的后门，我从那里下山，我这副样子让人看见也不好。” 宋轻言了然，女人走后，赵乔楠捉急忙慌找过来，接过李云芍怀里的赵云，目光落在她青紫的脸上，再也压不住怒意，咬牙切齿恨不得呾其血肉，“谁干的？” “人在屋里呢，你去泄愤去吧。”宋轻言抬抬下巴示意地上躺的那个男人。 “还是先找大夫给阿云看看，怎么昏迷了呢？”白胭忧虑，谁能想到上个香还能碰见这种事情。 “去把那个老秃驴找过来，这就是他的灵静寺，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进来！” 赵乔楠迁怒归迁怒，还是清醒的抱着赵云去找大夫。 李云芍回头看了眼躺着的男人，踌躇着。 “云芍，这事跟咱们又没什么关系，咱们俩就当好小跟班就行。”宋轻言说罢拉着她跟上赵乔楠。 第215章 香火缭绕的寺庙厢房，住持捻着念珠闭眼给榻上的赵云摸脉。 “赵将军，稍安勿躁，令夫人没有什么大碍。” “灵静寺闭寺吧，别让人进来了。”赵乔楠一句话将住持整沉默。 “赵将军，人，我们去到时确实没有发现。全寺上下一百多口人都等着吃饭，您要是闭寺了，我们要去喝西北风吗？” “你这个耳聋眼瞎的老秃驴，匪徒在你寺里险些杀了人，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群除了吃经念佛，有什么用？！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你们赶紧还俗，还能多生几个供人压迫。” 赵乔楠嘴巴一张一合，毒箭泛着黑血刺激人的脑子。宋轻言拉着李云芍向后站站，远离战火。 住持气得面红脖子粗，“赵将军，这里是佛门，口无遮拦也要有个度。我等皈依佛门，已然献身于佛祖，你莫要再说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语。” “我说的有错？”赵乔楠讥声反讽，“吃着百姓的供奉，现如今寺里出了这种事，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贫僧的失职，贫僧定会严查。” “人都不知道让你们弄哪里去了，你怎么查？” “那赵将军打算怎么办？”住持摆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将问题抛出去。 “一群吃干饭的，”赵乔楠盯着床上的人，张嘴就是喷人。 宋轻言累了，“赵将军，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 赵乔楠收拾收拾东西，抱起赵云还不忘继续威胁住持，“三天，三天之内把人找到，不然你灵静寺就别开门了。” 西山的日头露出半张脸，李云芍和宋轻言同骑一匹马，白胭骑上另一匹。后面的马车里赵乔楠抱着赵云。 “还是李娘子厉害，把阿云救了下来。不然我都不敢想象还会发生什么吓人的事。” 白胭向后看了眼，叹口气，“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咱们就早点走就好了。” “意外而已，谁都想不到，倒是赵夫人今日受惊了。”李云芍也只能暗叹赵云确实是个倒霉的。 “阿云从小运气都不怎么好。”白胭扯扯嘴角。 几人一时无言。马车缓缓驶过街道，车轴嘎吱嘎吱作响，黄昏的金箔遍布。 宋轻言回到宅子，瘫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云芍，你说那个男人让谁带走了？” “赵乔楠会查清楚的。” “我觉得柴房里的那个女人有些奇怪。就从咱们在外面听到来说，那俩人是认识的吧。” “像是利益分配不均闹掰了。” 宋轻言手掌一拍，“对！欸，不说了，今天可累死我了。” “灵静寺出事了？”林远珏进门就问。 宋轻言抬眼问：“你怎么知道？” “张家今天动了私兵，整个江城都知道了。” 宋轻言摸摸下巴不明白问道：“江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里都养私兵？” “嗯，养私兵不犯法，这些商贾巨户不差钱，都会养一些保家护院，有个什么事用起来也方便。” 林远珏耐心解释，“所以张家去灵静寺做什么？” 宋轻言摆摆手，撑着下巴将灵静寺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有人能随意进出灵静寺？”林远珏听着宋轻言的描述觉得稀奇。 “昂，那女子还说从后门走。乖乖嘞，不会有什么内贼吧？” “这些人向来勾勾连连，对了听说赵将军也和你们一起去了？” “嗯，阿珏，我跟你说，赵乔楠是个妻管严加二愣头。” 宋轻言提起这种话题也不累了，精神开始把赵家夫妻的事往外倒。 “我来江城这么长时间，都是听说他们夫妻俩不和，没想到里边还有这种缘故。” 林远珏沉思片刻，“云芍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地？” “怎么了？”李云芍听着两个大男人在那里八卦别人夫妻俩的事，头脑放空，一时无言。 “若是不急，云芍姐可以多找赵夫人喝茶游玩。” “行，只是赵夫人恐怕左右不了赵乔楠。” “无碍，就当是你们女子间正常往来。” 宋轻言吣了口茶又闻闻，“阿珏，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只见林远珏长睫低垂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宋轻言，“我前边还缺个买茶的，干不干？” “给工钱吗？” “给，卖出去，一天一两银子。” 次日一早 宋轻言穿戴一新跟着林远珏去了腾霄阁前边。 李云芍活动一番，悠哉悠哉上街。 “李云芍？” 李云芍回头，“严二爷？” 严靖羽贼头贼脑往四处看看，低声警惕问道：“你来江城做什么？” 李云芍看着眼前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的男人轻笑，“许久没回江城了，回来看看。真巧啊。没想到在大街上也能碰见严二爷。” “呵呵，”严靖羽拽着李云芍手腕将她拉到隐蔽的街尾。 “严二爷，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还是个有夫之妇。”李云芍挣开他的束缚打趣。 严靖羽义正言辞问：“别跟我打哈哈，你来江城有什么目的？还是说” 严靖羽顿了顿下意识压低声音，“还是说小玖也来了？” “严二爷怎么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严靖羽深刻诠释了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咬牙切齿再三质问：“你不要巧言令色，这里是江城，你想要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只要你跟我说，你来做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帮。” “严二爷，自身都难保还想着帮我，云芍还真是感动。” 严靖羽眼前一亮，“所以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云芍无辜，“不干什么，严二爷怎么不相信我呢？我难道就这么不值得相信？我应该没做过什么失信的事情吧？” 严靖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吃下去的闷亏只有自己知道！李云芍就是个肚里黑，上次往严府门头上挂尸体，害得自己被严家彻底冷落！这回还不知道能出些什么邪乎点子，等着整治谁？！ 李云芍瞅着他脸色一青一紫，“严二爷，小姐并不在江城。之前小姐和你怎么说的，咱们心知肚明，你是怎么做的，咱们心里也都一清二楚。”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双方是什么人都摸得清清楚楚。 严靖羽摸摸鼻头辩解：“我这不是受人掣肘？再说小玖想知道，我哪个没说？云芍，我可不接你扣的屎盆子。我原本还以为你是看在咱们的关系上，好心放我回去，没想到到了江城，你还能摆我一道！” 第216章 “那件事不是冲着严二爷去的，而是想恶心恶心严家家主。” 李云芍勾勾唇角，至于牵连到严靖羽，那就是他倒霉。“严二爷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严靖羽回神之后，李云芍早就不见了人影。 严靖羽猛跺两脚，心有余悸。出门的轻快消失殆尽，赶紧回去派人打探。 李云芍逛着逛着，带了些东西去了赵乔楠府上。 赵云自从清醒过来就被禁足在屋里不许出去，李云芍来的正好。 身后的丫鬟挡也挡不住，嘴里不停劝着：“夫人，若是将军回来了，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赵云理直气壮，“再说赵府来客，难不成要将客人挡在门外？这是赵乔楠的待客之道？” 赵云言之凿凿，这里除了赵乔楠能用武力镇压她，其他的说啥都不管用。 丫鬟只能跟在她身后小心伺候着。 “李娘子！” 李云芍抬眸看去，赵云除了脸上还有些淤青，闪闪发亮的眼睛精神不错。 “赵夫人。” 赵云鼻子动动，伸手掀开李云芍面前的茶盏嫌弃道：“来人！换一杯，将龙岩茶拿过来。” “无碍，这茶正好，我也不是什么高雅之人，喝不出什么好歹来。” 李云芍直言不讳，赵云轻快回道：“我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来。不过你来了，肯定是要好茶招待的，我听赵乔楠说龙岩茶品相好，你尝尝。” 李云芍上门就是看看赵云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现在看来赵将军这位夫人也是个泼皮胆大的。 “赵夫人觉得怎么样？” 赵云亲切握住李云芍手，“多亏了李娘子，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这匪徒着实猖狂竟然敢在灵静寺绑人！” “赵夫人福泽深厚，有了意外也能化险为夷。只是把赵将军吓坏了。” “吓坏他？”赵云撇撇嘴，“我就是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赵夫人这话要是让赵将军听见，恐怕是要伤心的。” 李云芍听着赵云满含怨气的抱怨，眉眼间尽是苦恼不由得纳闷，这两口子在外人看来郎有情妾有意，他们两人之间倒像是有什么误会没解开。 “他会伤心？！”赵云故作夸张捂嘴，“冷冰冰的一个木头人，我都怀疑他有没有心！” 这话李云芍没办法接，赵云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打着哈哈换个话题，“李娘子，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不然咱们去找阿胭去吧。” 身后的丫鬟刚要劝说，赵云一眼扫过去，成功将她的话堵在嘴里。 李云芍倒是为难，“赵夫人身体休养好了吗？今天就出去会不会太累？” “不累，不累。平常我和阿胭都是去茶楼听听说书，然后再去首饰铺子逛逛。李娘子初来乍到应该还没逛过江城吧？” “呃，”李云芍扫过丫鬟欲言又止害怕的神色，“赵夫人还是在家好好休养，等到身体大好再出去也不急。” “可是就我一个人，也没个说话的。”赵云嘟嘟嘴，小女儿态尽显，“李娘子会下棋吗？” “嗯，会一些。” “那太好了。咱们去下棋。”赵云拉着李云芍往外走。 棋盘上，晶莹剔透的白棋子，温润如玉的黑棋子。两个人一来一回，李云芍见她沉浸在棋盘上，“赵夫人，昨日发生的那事还有一个人被绑。” 赵云看着棋盘沉思随口道：“我知道，我就是听见她的声音才去救的人，没想到逞匹夫之勇，自己也被绑了。” “也不知道她是得罪什么人了，我看她受伤也不轻。” “嗯，她比我惨，不过赵乔楠去调查了，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赵云抬头一子落在棋盘上，“李娘子该你了。” 李云芍回神，手中摩挲着棋子思考下在哪里。 二人一晃神，天色变暗，落日的余晖洒在棋盘上。又是一局结束，赵云数着棋子丧气道：“哦，又是我输了。” “玩乐而已，当不得真。” 赵云力竭趴在棋盘上，眼角垂泪瞟了眼李云芍，“李娘子是哪里人啊？” “我是安州人。” 赵云抬眸来了兴致，“安州？安州离江城好远。李娘子怎么想起来来江城？” “安州不安定便来这里讨口饭吃。” 赵云探头小声，“我听赵乔楠说，安州那边闹了饥荒，好多人都逃到南边去了。” “嗯，南边北边都好过一些。”李云芍看着窗外一抹红，起身，“赵夫人，我要走了。” “这么快啊？”赵云不舍，跟李云芍待在一起心里却安定。 “赵夫人若是无聊，等身子好了，咱们叫上何夫人再一起出去。”李云芍眸中含笑告辞。 出了赵府门，正巧碰见赵乔楠回来。 “赵将军。” “你来做什么？”赵乔楠硬邦邦的语气，听得让人心里难受。 “李娘子今日过来是看望我的。怎么，你不让我出去，难道别人还不能来看我？” 原本温柔可爱的赵云碰见赵乔楠时，立刻张开身上尖刺扎过去。 赵乔楠瞥了眼赵云，闷声解释：“不是，你少出去。” 赵云一听这话立马炸毛，“好呀，你是嫌我丢你的人是不是？不让我出去，门都没有！有本事你就休了我，再去找个温良贤淑的妻子。” 赵乔楠眼见在外人面前越说越离谱，直接将人扛起就走。 “李娘子，这边请。”身后的随从倒是个有眼色的，把李云芍送出去。 门外依然能听见赵云气恼的尖叫，随从尴尬一笑，“让李娘子叫笑。” 李云芍摇头。想起赵乔楠说的话，突然明白赵云为什么偏要跟他对着干，这人说话确实不讨喜。 滕霄阁 宋轻言正龇牙咧嘴被人按着上药，两条长腿厥拱嘴里还不停叫嚣：“啊！啊！放开我，老子要跟他决一死战！该死的，该死的！” “林公子，这，，”压着宋轻言的伙计为难转头向林远珏求救。 林远珏将客人安抚好送走，瞅着遍地狼藉，额角青筋暴起。 “宋轻言，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砸了我的摊子，你还敢在这吠！” 第217章 “林远珏，你什么意思？我是会找事的人吗？也不知道你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手脚不干不净。” “我这是开门做生意，你打了我的客人，你还有理了？” 林远珏强压下烦躁，挥手将人赶走，眸中一闪寒芒杀气四射，“说！” 宋轻言怂怂，弱声下去，“这真的不能怪我，是你那位客人先找的事。” 林远珏离开片刻，宋轻言就给他闯出个篓子来，害得他低三下四给人赔不是。 “你不能忍忍？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啊，我俩干起来的时候，那个龟孙王八蛋说了几遍，他是严家人。” “知道，你还跟他发生冲突？！” “哎呀，就那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货色，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的。” 林远珏听着这话五指握成拳，真想一拳砸在他脸上，“等着吧，等着云芍姐回来好好揍你一顿！” 宋轻言扯扯青紫的嘴角倒抽一口冷气，洋洋得意道：“不行的，云芍说不定还会帮我出气呢。” 李云芍进门就听见宋轻言这话，视线落在他伤处，“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林远珏戳着宋轻言脑门气急败坏，“你让他自己说！” 宋轻言愤愤，“这真怪不着我！” 事情还得回到中午，宋轻言站在滕霄阁有一搭没一搭和身边的伙计聊天。 一个一身紫衣的圆胖子进门，伙计连忙接住寒暄：“严二爷，您今日怎么有功夫过来了？” 宋轻言一听严二爷，默默向后退了退垂眸扫眼看过去，心里叹道：严靖羽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猪饲料也没这么见效吧。 也许是宋轻言太过震惊，紫衣胖子一眼就注意到他，“这是你们新来的伙计？” 伙计连忙点头，“严二爷，这是我们林公子的亲戚，来帮忙的。” “哦？林公子有亲戚？” 此话一出，宋轻言忍不住回怼，“您这说的什么话，林公子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没亲戚？” “牙尖嘴利！林公子如此风雅之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戚？”紫衣胖子一时有些生气，区区一个伙计还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你去把林公子叫过来，我亲自问问他。” 宋轻言听着他理所应当的口气来气，拉住想要上楼的伙计，扯扯嘴角假笑：“林公子现在没空，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也能做的了主，严二爷！” 紫衣胖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宋轻言，突然笑道：“可以，你到雅间给我泡茶。” 宋轻言跟过去，伙计不放心想要阻止，“严二爷，他是新来的没什么经验，还是我们来伺候您吧。” “没经验，我就喜欢没经验的。”紫衣胖子说罢随手丢下一块金子叮嘱，“谁都别来打扰我们。” 宋轻言眼珠子则错过金子盯着胖子的身影，有钱人，虽然不是严靖羽但也姓严！ 身后灼热的视线让紫衣胖子忍不住抖抖肚子上的肥肉，总有一种被盯上的危险错觉。 雅间里， 宋轻言笨手笨脚泡茶，紫衣胖子皱紧肥硕的脸庞。终于宋轻言再一次忍受不住热茶的袭击，手上一松，茶盏落在茶台上打几个滚。 “你真是林公子亲戚，怎么能这么笨手笨脚？”紫衣胖子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手指接过点茶的工具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下来，末了杯茶递过来，抬抬下巴，“喝！” 宋轻言也不客气，一口饮尽没咂巴出什么味。紫衣胖子嫌弃，“山猪吃不了细糠。过来给我按肩。” 宋轻言诧异，“按肩？” “嗯，林公子没跟你说过？” 宋轻言一脸难言，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林远珏竟然背着他们做这种勾当。 “别磨蹭！快点！我掏过钱的。”紫衣胖子催促。 “我不干！”宋轻言捏紧胸前衣襟，誓死守身如玉。 或许是宋轻言表情嫌弃的太明显，紫衣胖子不乐意了，“今天你按也得按，不按也得按！” “我不！”宋轻言掀桌打算离开，被人一把揪住，两只手被迫张开放在紫衣胖子身上。 “不！你个毫无节操的死胖子！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宋轻言手脚并用挣扎，脑袋受力不住嘴角磕在茶几上。 紫衣胖子顿时收手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死胖子！死胖子！”宋轻言毫无冷静可言。 等到林远珏来到时，屋里一片狼藉。宋轻言一口一个死胖子叫得正欢。紫衣胖子挥着拳头准备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伙计。 “严二爷！”林远珏赶紧阻止，气得哼哧带喘的紫衣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厉声质问：“林公子！这就是你找的伙计？就这么侮辱客人？！” 宋轻言不甘示弱，“还不是想占我便宜！” 林远珏额间青筋暴起低斥，“闭嘴！” 紫衣胖子不可置信，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尖叫，“你说什么？我想占你便宜？林公子，你这亲戚有病！快让人把他抓走！” 林远珏尽力安抚紫衣胖子，“严二爷，他早些年脑子坏掉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公子，你就算想帮衬你亲戚一把，也不是这么个帮法吧？我堂堂严家二爷，就这么被一个疯子侮辱了？” 紫衣胖子看都不敢看宋轻言，生怕他又误会什么，只对着林远珏气愤要说法。 “我堂堂严家二爷，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连我大哥都没这么说过我！林公子，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没完！”紫衣胖子也越想越委屈，自己只是想要个正常服务，怎么就被人误会了！ 就算自己是个胖子，也不是荤素不忌，自己喜欢的可是要胸有胸的女人！ 林远珏再三赔不是，折本赔笑脸终于把这尊大神送走。临走前紫衣胖子冲着宋轻言呸了一口，“也不看看你长的什么德行，小白脸一个，还想着占你二爷的便宜！” 宋轻言一瞧被一个油腻胖子嘲笑了，还打算再咒骂几句，林远珏一个眼神扫过来，剩下的伙计连忙捂嘴的捂嘴，按身的按身，唯恐他又生出什么差错。 第218章 李云芍听完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宋轻言一脸委屈，从头到尾说来也不太好意思，嘴里嘟囔着，“谁让他不说清楚，还一直拿手蹭我！” 林远珏无语，“这里的男人不好那口。明日我把他邀来，你给人家道个歉。” 宋轻言后知后觉的尴尬，刚想摇头就听见李云芍开口问道：“严家二爷？是严靖羽的叔叔？” “嗯，严广祥的二弟。” “他们家有两个严二爷，不会让人分不清吗？”宋轻言好奇问道。 “严靖羽在江城被人叫小二爷。严二爷才是今天这位。” “怎么，他很厉害吗？就因为是严家人，我就得给他道歉？”宋轻言还想挣扎，“一个只会喝茶的胖子。” “他不厉害，也不能干，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林远珏瞅了眼不服不忿的宋轻言话锋一转，“但是他受宠。” 宋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你说什么？” 李云芍目光扫过林远珏见他一脸认真。宋轻言嗤笑，“他受宠？就因为他胖？看起来有福气？” “有没有福气先放到一边，只要他出马十有八九可以改变严广祥的想法。” 宋轻言怀疑：“真的假的？若真是这样，你赶紧去请他，别说我给他道歉，磕头都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轻言最会看人脸色。对于有用的人最好还是打好关系，自己委屈就委屈一点算了。 林远珏抬眸撞上李云芍扫过来的眼神，“云芍姐觉得怎么样？”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别说人家夫妻这样的关系，还是得问问。 “轻言得罪了你的客人，你看着办就行。”李云芍也不护短，但宋轻言的能做出这样的人事来，她也不意外。毕竟以前遇见过，若真是这个严二爷不安好心，别说去道歉，直接给他搧了。 林远珏颔首同意，“你们俩不然就留下过年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两个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脸上，林远珏若无其事接着道：“我今年不回去。” 宋轻言抬手捂住他额头纳闷，“这也没生病啊，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阿珏离过年可还有将近两个月呢？” “北地又不是缺了你们动不了。”林远珏推开宋轻言胳膊，“江城待着不舒服吗？” “舒服是舒服，可是这里太冷清了。”宋轻言手欠戳戳自己嘴角淤青，“嘶~那边热闹。” 林远珏嘴角抽抽，又想起这人惹出的事情头疼。 “现在还是别想这么多，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吧。”李云芍也不想在江城待上这么长时间。 “你们让查季平安没查到。”林远珏接到下面人汇报时诧异不已，在他印象中就是个天真软弱不讨喜的俘虏。 “没查到？他不是说他大伯是张家管事吗？这都没查到？我们还亲自把他送回家，你现在告诉我们，我们被耍了？！” 宋轻言气哼哼，果然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还真让风棠猜对了。 “张家那边探子说，张家根本没有姓季的管事。” 李云芍手指轻扣桌面，“季平安先不说，张家没这个人就算了。” “小兔崽子，竟然白白让他吃了咱这么多粮食！”宋轻言疼红了眼，本来粮食就难弄！ “他没有其他想法吧？”林远珏觉得查季平安的人还不能撤下来，这人在寨子里住了大年，真想做点儿什么东西易如反掌。 “一直都是风棠看着，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李云芍无条件相信自己姐妹。 次日，暖阳高照，丝丝寒气顺着厚重的门帘子钻进来。 伙计浑身寒意进门，“林公子，严二爷说今儿身体不适就不来滕霄阁了。” 林远珏挥挥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宋轻言哼一声，“还怪会摆架子。” “毕竟是严家人，当然得自持身份。若是我，我也不来。”林远珏轻笑，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那胖子除了喜欢喝茶，还喜欢什么？” “跑马看美人。” 宋轻言啧啧，“还真是个富贵闲人。” 飘雪那日，滕霄阁伙计进进出出忙碌扫雪，端着热汤各个雅间奔波。 严二爷这回换了身深红袍子外裹狐裘大衣，活脱脱一个喜庆的团子。 雅间暖香氤氲，淡淡气息飘乎在空气中。 宋轻言特意找来林远珏的袍子换到身上，对着胖子也摆出十足的诚意。 茶过三巡后， “严二爷，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还请您莫要介怀。” “呵，”严二爷冷笑一声，“有什么话直说，今日我来也是碍于林公子多次邀请，跟你可没什么关系。二爷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大苦头，你说不介怀就不介怀，你算老几。” “严二爷您既然来了，自然是将那件事放下了。宋某虽然有错，但严二爷就一点儿问题没有吗？此事若是传出去，我一个无名小人谁知道我是谁，严二爷就不一样了。严二爷若是落了个调戏伙计的罪名可不好听。” 宋轻言一顿夹枪带棒听的胖子气急，“你是在威胁我？！” 林远珏连忙在桌下猛踢两下宋轻言，不停冲着他使眼色。哪料宋轻言不为所动，反倒是胖子嗷呜一声，拍桌指着宋轻言怒道：“你竟然还敢暗算我！” 宋轻言一脸无辜，“没有啊。” “不是你，总不能是林公子踢我？”严二爷气恼，明明是来找回主场的，怎么又吃了亏！ 林远珏轻咳两声，瞪了眼罪魁祸首。 宋轻言眉眼一弯，冲着林远珏眨眨眼，“说不定呢。” “林公子，今日你的茶，严某喝了。以后这人在就不要请严某来了。”严二爷饮完杯中茶就要走。 “欸，严二爷别这么小气嘛，”宋轻言这话一开口，林远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小气？我活了二三十年，第一次有人说我小气。”严二爷肉圆脑袋一片通红，哼哧哼哧怒视宋轻言。 “严二爷不小气，怎么就要避开宋某人？宋某人是哪里得罪您了？”宋轻言装傻充愣。 “你！你！”可怜的西北汉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粘牙不要脸的男人，一张嘴颠倒黑白。 “我知道严二爷心里想的是上次发生的事情。可是我都给您道歉了，您不是也接受了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什么时候接受了？”胖子怒吼一声。 林远珏赶紧打圆场，“严二爷别生气，他也只是想要求得您的谅解，不然他又何苦攒这个场子呢？” “他那是想要我原谅他吗，他是想气死我！林公子，我走了，以后这滕霄阁我不会再来！” 林远珏跟出去。半晌，甩帘子进来，指着宋轻言半句话说不出来。 宋轻言憨笑一声，“我是想跟他道歉的，他咋还越来越生气呢？” “宋轻言，你就是故意的吧！”林远珏胸中憋闷，恨不得狠捶面前这个混账。 李云芍进门，二人之间楚河汉界分明。 “没干成？” 林远珏哼一声，宋轻言窝在暖笼里眯眼昏昏欲睡。 李云芍沉默，拧起宋轻言耳朵，“说，怎么回事？” 宋轻言顺势抱住她胳膊，“胖子没哄好，又气走了。” “你又说了什么好话？”李云芍想都不用想，眼前这货好赖话想怎么说怎么说，将人气走的可能性更大，怪不得当初同意的这么爽快。 “没说什么，这胖子心眼太小了。”宋轻言倒打一耙。 林远珏听不下去这话，起身出去冷静冷静。 “这回可以说了吧，你想干什么？” 李云芍钳住宋轻言下巴面无表情看着他。 “哎呀，我就想让姓严的能和滕霄阁更紧密一些。客人和老板的关系能干什么？” “你可把人都气走了。现在连客人关系都没有了？小心阿珏揍你。” “没关系，我皮糙肉厚。”宋轻言并不在意，“云芍，咱们也在江城开个赌坊怎么样？” “不行，开不起来。”李云芍想也不想就给否了。 “为什么？” “你想想这种地方都是谁当东家？没点儿势力，还没开张就让人砸了。” “咱们又不是开那样的，咱们，”宋轻言趴在李云芍面前乌鲁乌鲁越说越神色飞扬，越说越觉得可行。 “什么样？”宋轻言恨不得现在就干起来。 李云芍沉思片刻，“还是先找人做一桌出来，看看效果。你去跟阿珏说一声。” 宋轻言趿拉着鞋子兴奋跑出去。 半月后，滕霄阁迎来开张以来的第一批女客。 赵云头一回来滕霄阁，见啥都新奇，“李娘子，这滕霄阁真风雅。这屏风，这书画，怪不得他们男人都喜欢往这儿来。” 相比较之下，白胭要冷静一些，只是阁里若有似无的视线看得她格外不自在。 “咱们去楼上雅间，雅间里都准备好了。”李云芍唇角漾出笑意，尽力安抚她们有些慌乱的内心。 “白姐姐，咱们赶快上去吧。” 白胭今天还带来个平时一起玩的女伴，妇人装扮下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裳，脸嫩的很。 李云芍快走几步，将人带到雅间。伙计动作轻巧放好茶点，“几位慢用。” 赵云一眼便看见桌子上摆放的玉块，小巧精致，随手翻开，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图案。 “李娘子，这就是你让我们来玩的东西？”赵云晃晃手里的玉块问道。 “是啊，几位夫人请坐吧。” 四方桌四个夹角摆着瓜子水果茶，几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赵云拿起精致细小的银叉子，一口将上面的水果送入口中，轻甜微凉的口感让她不自觉眯眯眼，“还是他们男人会享受，这滕霄阁绝了。” 白胭脱掉身上的狐裘，“这屋里暖和的很，滕霄阁确实不错。李妹妹也脱掉吧，轻快方便一些。” 那妇人红脸乖乖点点头。 “雅间不会有人进来，李夫人可以松快一些。”李云芍面对小白兔一样无害的人，也忍不住放软声音。 李夫人水汪汪的眼眸弯弯，“多谢李娘子。” 说话的功夫，赵云将玉块翻了遍，“李娘子，这些图案都是什么意思？” 李云芍指着桌上的玉块解释，“这是一种叫做麻将的东西。” 紧接着便将麻将上的花纹还有规则一一解释，在她们听得似懂非懂的时候，李云芍不禁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触这东西的时候，也和她们一样，玩着林远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来的游戏，摸不清规则，被林远玖逮着弹脑瓜崩儿。 前段时间，难得的闲暇时间。林远玖把没玩过的人组织起来又玩了一回，宋轻言被那些规则为难的不轻。 “李娘子，我怎么觉得我笨了，这些规则好复杂啊！”赵云顿生怯意。 “规则稍微知道就行，咱们边玩边说。玩玩就知道了。” “那行吧，阿胭你听懂了没？” 白胭摇摇头，手已经在桌面上动了起来。 “既然有输赢，咱们还是得有彩头吧。” “若是有彩头，岂不是让李娘子都赢过去？！”李夫人柔柔弱弱提醒，说着眼神还扫向李云芍手指，学着她将麻将理好。 “说的是欸，李娘子会玩，咱们都不会。” “赵夫人若是想要彩头，还是等稍稍上手再说吧。”李云芍轻笑一声，手指快速活动起来。 在李云芍耐心的教授下，最先摸清规则的竟是柔柔弱弱的李夫人。 “李娘子，我好像胡了。”说完李夫人牌面一摊， 对面坐着的李云芍看了眼，“还真是，看来李夫人入门了。” 赵云连忙看过去，“哎呀！李妹妹，你怎么运气这么好啊！” 李夫人抿唇笑笑，“看来也不是很难嘛。” 渐渐地麻将桌上平和的气息不见了，随着几人都摸清规则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白胭在赵云再一次反悔收牌时，摁住了她的手，咬牙笑道：“阿云，你这牌品不行啊。” “阿胭，李妹妹还没出牌呢，我这不算。”赵云企图狡辩。 “不行，落子无悔。棋盘上都是这样，牌桌上也得这样。都想你这么反悔，咱们还怎么玩？” 李云芍瞅着李夫人趁着两人吵架默默将麻将打出，察觉到李云芍的目光抿唇羞笑。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滕霄阁门口一辆两辆马车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赵乔楠打马而来都没找到地方停马。 何昌之拱手，“赵将军。” “她们还没出来？”赵乔楠边问边朝里边走。 伙计赶忙将人迎进来，“赵将军，季大人，何大爷。” “女客的雅间在哪里？”举止斯文的男人站在楼梯口，看样子是想问完就上去找人。 “几位跟我过来。” 雅间里，赵云杀的热火朝天，李云芍看看外面天色，“几位夫人，时间不早了。” “再等等，等来完这局。” 第220章 雅间门敲响，屋里传来赵云不耐烦的声音。 “哎呀，我要打这个！阿胭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让我换张牌吧。” “不行，阿云，这局就到这里。李妹妹赢了，下次再聚。” 白胭手掌外翻将麻将一推，“李娘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夫人。” 白胭身旁的李夫人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跑过去轻笑唤了声，“夫君。” 李云芍抬眼看去，眸中一闪诧异，眼前这男子眉眼竟然和季平安有着几分相似。 白胭小声在身后提点，“这是季大人。” 也姓季？ “赵云走了。”赵乔楠站在门口喊了声，赵云放下手里的麻将，临走前再三叮嘱：“李娘子，下次一定要叫我。” 白胭落在最后，望见何昌之笑开怀，“李娘子回见。” ———— 数日后， 江城时兴起一种叫麻将的玩法，深得后宅妇人喜欢。 滕霄阁一时间女客多了起来，各家夫人小姐闲暇就往这里跑。 深藏功无名的几位深谙麻将规则，杀遍牌桌无敌手，一时间成了麻将桌上的座上宾。 宋轻言一手麻将一手茶点，“看看我这主意怎么样？” “滕霄阁近日来，确实生意好了不少。”林远珏实话实说。 “这些夫人小姐傍身的钱财也不少，也舍得花钱。平常无日连个出门转悠的地方都没有，你这滕霄阁往日男子来的多。如今开辟出后宅妇人玩乐的地方，就坐等收钱吧。” 宋轻言得意洋洋翘着二郎腿。 一旁的李云芍五指轻微用力，手里的核桃粉碎。看得宋轻言心疼，“云芍，你再稍微控制点力气，太浪费了。” 于是两个人，一个人捏，一个人吃，分工明显。 慢慢的宋轻言也看出李云芍的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 “江城有姓季的官员？”李云芍想起几日前的那个季大人。 “二年前，朝廷派来一位季姓官员。”林远珏想想自己调查过那位季大人，“季伯宁，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和严家走动的稍微频繁一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姓季，他有兄弟姐妹吗？”李云芍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引得宋轻言看过来。 “云芍，你不想说季平安吧？” 林远珏一听，“有一弟，不过身子不好，从来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谁也不知道他弟弟长什么样。” “若真是季平安也能说通，只是季平安为什么要说谎？他是怎么混进张家的运粮队的？这小子小兔子样，心眼还不少！” 宋轻言此话一出，李云芍立刻想起沉迷麻将的李夫人，也是小白兔样子。那位季大人貌似长得也是人畜无害，这一家子还真是一家子。 “云芍，你有空约李夫人来打麻将呗，我让阿珏给你们留个雅间。” 林远珏嘴角抽抽，可显着你了！ “正好，何昌之做的麻将又出了新花样。一副四季花开，适合你们女子玩。” 宋轻言将麻将推行开来，就已经想好把麻将交谁做。现成的人才，走有钱人市场，想要的直接定制，确保独一无二。 如今何昌之的白玉麻将，象牙麻将，水晶麻将，翡翠麻将不知道卖出去多少副了，花纹样式更是推陈出新，深受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喜欢。 何昌之趁着这段时间加工麻将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李云芍点头同意。 白日落雪，也没能挡住爱玩的心态。 李云芍帖子一送出去，白胭赵云以及李夫人冒雪来滕霄阁。 身边的男人也跟着一起过来。 赵云进门就绷着小脸，一副晦气模样。 “呦，几位爷怎么也来了？”宋轻言将夫人们迎进来，将身后尾巴似的男人挡在身前。 “她们女子耍，总不能老爷们儿还在旁边看着吧。” “宋，”何昌之一时不知怎么称呼，日下无人还能称宋大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称呼就显得不太合适。 “何大爷，叫我轻言即可。”宋轻言笑眯眯，眼神错过传闻中的季大人落在他身后男子身上。 男子下意识向后站站，岂料宋轻言并不放过他张嘴便是，“何大爷不给宋某介绍介绍这二位？” 季伯宁微微拱手，“在下季伯宁，这是家弟季仲安。” 宋轻言嘴角一勾，“几位楼上请。” 最后的季仲安不安快走两步，宋轻言一把揪住他后腰带，“季小哥别急，楼梯就这么窄，小心别伤着了。” 季仲安心虚一笑，“多谢提醒。” 宋轻言神神在在嗯一声，好了，现在也不用查了，人自己冒出来。直接一顿揍，不信他不说实话！ 季仲安突然觉得后脊冒凉风，也不敢扭头回去看，只能硬着头皮往楼上去。 呜呜，早知他来，自己就不来了。 女客雅间， 赵云摩挲着入手滑润细腻的麻将，心口的憋闷终于消了。 “李娘子，这麻将雕的真好，栩栩如生，仔细闻还能闻到香气。” 赵云握着麻将在鼻头嗅嗅，确实浅浅的花香散出来。 “这是新出的，赵夫人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一副给你。” 赵云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想想自家那个冤大头，明明自己最先玩上的麻将，结果到现在自己都没定制上独属于自己的麻将。 家里那个说什么也不许，还找人看着！不然自己就用金子打一副！ “这不算什么，赵夫人可有什么喜欢的款式？如今江城各位夫人都是定制，我记得李夫人好像定制了一副合家欢的麻将，寓意极好。” 李夫人点点头，“嗯，赵姐姐也可以定制一副，做工精细手感也不错。” 赵云羡慕的默默吞口水，还是摇头，自己怂，不敢明目张胆惹他不高兴，虽然也没少惹他生气吧。 “阿云什么时候这么听赵将军的话？”白胭打趣，手里的麻将衬得那双纤纤玉手更修长白皙。 “我才没有听他的话！”赵云否认，却红了脸。 “以赵将军的财力，给你打一副麻将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么，阿云终于贤惠了知道体恤赵将军钱财来的不易？” 第221章 “阿胭！”赵云被调侃的面红耳赤，“咱们赶快开始，今天我要在这里待一天！” 麻将哗哗作响，宋轻言坐在雅间默默喝茶，几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我说几位，”宋轻言忍受不住沉寂莫名的环境率先开口，“你们来只是为了陪夫人？” 赵乔楠一脸不然呢，何昌之端茶遮脸，季伯宁饶有兴致摩挲着手里的棋子，至于季仲安垂头望地，一副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模样。 “不如我也找一副麻将，咱们消磨消磨时间。毕竟夫人们可是要在这儿待一天呢。” “待一天？”赵乔楠闻言脸一臭，“不行！” 宋轻言无语，“赵将军，我看赵夫人来时面色不好，滕霄阁正好解闷的玩意儿多，何不让她好好高兴高兴。” 季伯宁听着宋轻言三言两语将赵乔楠脾气摁下来，不由得目光落在那张笑脸上。 “麻将，那不是女子玩的东西吗？大老爷们儿不玩那儿！” 宋轻言暗暗翻个白眼，还是好声好气解释，“麻将可不拘于男女，只要想玩都能玩。 若是赵将军也能略懂一二，以后和赵夫人不用出府也能消愁解闷儿。” 一句话转变赵乔楠想法， 麻将摊子终于支起来，除去宋轻言，有略懂规则的何昌之，手法熟练的季仲安，剩下两个小白抱团取暖，惨遭嫌弃。 直到赵乔楠又一次暴起，宋轻言长叹一口气，“赵将军耐心，耐心！您若是实在不行就把位子让给季先生吧。” “不行，小小麻将，本将军还能学不会？！”赵乔楠不服输。 宋轻言起身将位子让给季伯宁，然后站在季仲安身后看着。 季仲安手抖起来，果然， “季小哥手法真熟练，以前就会？” “嘿嘿，没有，现学的。” “是吗？”宋轻言惊讶，“看来季小哥还真是聪慧，一瞧就会。” 季仲安默不作声，只是屁股来回晃动。季伯宁扫了眼，“平安，坐好。” 季仲安苦唧唧“哦”一声，端正身子。 宋轻言嗤笑，“平安，这是季小哥的名字？” “是，是。” 何昌之抬眼，宋轻言不对劲，他可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 “哦，我也有个朋友叫季平安，不知道季小哥可认识？他家啊住城西。” 季仲安额前冷汗流出，“不，不认识。” “季小哥这么热，赶紧把外面的大氅脱下来。”宋轻言愈发热心。 赵乔楠呵斥，“闭嘴！啰嗦！”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季仲安暗暗长舒一口气。 宋轻言坐在不远处，眼角的余光扫过坐立不安的季仲安。 这人还真会演戏，在北地哭哭唧唧不露破绽，如今还是这副模样，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还真就被骗过去了。 窗外雪花越飘越大，屋里暖意十足。宋轻言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宋轻言！你来看看我怎么还没赢？”赵乔楠愈发没耐心，眼看麻将都要被摸完了，也没分出个胜负。 宋轻言起身伸个懒腰，“赵将军别急，我看看。”沿着桌子绕一圈，乖乖嘞，麻将都齐，就是没有先胡的。 唯一一个会玩的，心神不定，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何昌之云里雾里打出一张。 “胡了！”宋轻言将赵乔楠的牌一推，又重新讲了遍规则，剩下两人还分析分析。 几个人瞬间恍然大悟，季伯宁抚脸轻笑，“原来是这样。” 慢慢上道的几个人渐渐体会到麻将的乐趣。 雪下了一整天，昏黑的天气也不知今夕何夕。众人回神时，天色已晚。 赵云走时，打包了一桌麻将。出门时鬼鬼祟祟，赵乔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声默许。 等把人都送走，宋轻言揉揉肩胛骨，“云芍，那小子出来了。” “季平安？”季云芍刚才出门时正巧碰见季仲安。 “人家现在可不叫季平安，叫季仲安。”宋轻言哼笑一声嘲讽。 “既然人都出来了，回头请他过来。”李云芍活动活动手腕。 “云芍姐，上次灵静寺的事情也有眉目了。”林远珏适时出声。 二人看过去，宋轻言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 宋轻言挠挠头，“哦，我忘了。”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李云芍直接问：“怎么回事？” “灵静寺里被绑架的女人是张家主母的陪嫁。” “张家？怎么又跟张家扯上关系？”宋轻言听见这些就头疼。“主母的陪嫁怎么会被绑架？主母身边没人保护？” “听说是她回家探亲被绑的。就是不知道里边还有什么内幕？” “情仇？认识的两个人互为匪徒和人质。” “说不准。” 李云芍想起当时还有一人大张旗鼓，“张二公子知道自己母亲的陪嫁被绑？抓逃奴，这个逃奴指的是谁？匪徒还是陪嫁？” “灵静寺那边没抓到，住持还被赵将军好好贬损了一番。”林远珏说起这事就有些想笑。 “那个老秃驴一看就不是什么得道高僧的样子，徒有虚名。” 宋轻言撇撇嘴，“江城繁华是繁华，就是事情太多。” 林远珏不理会宋轻言的抱怨接着说道：“江城也出现难民了。” “什么？为什么我们没看见？”宋轻言仔细想想，江城大街小巷确实没看见。 “都被拦在城外。如今还下了大雪，估计是会冻死一批人。” “不放他们进来？就这么让他们等死？”宋轻言面色一白。 “那几位商量的结果，若是将人放进来，江城怕是不好管控。” “赵乔楠就无动于衷？他手里不是有兵吗？” 李云芍沉思片刻，“这种天气，怕是挡不了多久，除非赵乔楠真要强行武力镇压。” “难民少可以，难民多恐怕行不通。嗜杀的名头可不是好当的。” 李云芍眉心紧锁，“北地呢？若是难民转而前往北地，小姐能承受的住？” “应该能撑一段时间。人口留住，稍加施恩便是最忠实的。” “看来咱们还是得多做准备。” 第222章 几番雨雪落下，江城更冷了。 滕霄阁后院的竹子彻底泛黄，滴滴答答结着冰凌，昏暗的院子显出几分冷落凄凉。 宋轻言托着下巴怔怔望着飘零的雪花，“云芍，咱们还是回北地吧。我这心啊，总觉得不安定。” “看看吧，等阿珏回来。” 林远珏一大早便去了江城都司，或者说不是他自己，而是江城但凡有些名气的商贾都被喊去。 江城外，难民已经将城门堵住。赵乔楠的防线不知道被冲破几回。 如今也许是没办法了才把人都找去。 “云芍，你说他们也真是，要钱就要钱，直接通知这些个商贾不就行了。怎么还把人都叫去，难不成不老实交钱还想把人扣着？” 宋轻言想起自己当初的做法，嗯，还真有可能。 “江城商贾虽多，成气候能决定事的也就那几个。只是想不到阿珏也能上桌。” 李云芍接到赵云提前送来的消息还有些吃惊。 江城外的难民必定是要解决，堵不如疏，估计赵乔楠也没啥心力再去阻拦。 而城外难民只会越来越多，眼下又快到年底。南临那边来人之前必须得把这事解决了，不然这事捅出来，谁都不好看。 这时候谁有钱，谁就要出力，跑也跑不掉。 阴沉的天色看不出什么时候，李云芍和宋轻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林远珏才浑身雨雪回来。 “怎么说？”宋轻言殷勤接过林远珏脱下的大氅，湿漉漉沉甸甸冒着寒气的大氅遇暖生出一股子白。 林远珏冻得牙关紧咬，哆哆嗦嗦将李云芍递来的热水握在手中，半晌凄寒的四肢终于有了知觉。 “都司衙为了要钱也是做到位了，腊九寒天一点炭火都不给烧。”林远珏揉揉发痒的五指关节吐槽。 “赵乔楠就让那些没怎么受过罪的老爷挨冻？不想要钱要粮了？” 宋轻言握住林远珏的手指使劲揉搓起来，火辣辣的痛意从发僵的皮肉蔓延到掌心慢慢柔软。 “你这手得揉开，不然容易生冻疮。我以前就是这样，一到冬天手都没好过。” 林远珏由着宋轻言动作，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赵乔楠，季伯宁今天都来了。 入了门就直接开口要钱要粮赈灾难民。” 李云芍面前的火盆又往对面踢踢，“不顺利？” 顺利的话早就回来了，不至于能把人留这么长时间。 “嗯，那几家不愿意。”林远珏绷紧嘴角，“还给赵乔楠出了主意。” 宋轻言闻言抬眸，“他们能有这么好心？出主意，可别是什么丧天良的主意。” “张家不愿意掏钱，何家和严家不作声。赵乔楠先礼后兵，直到张治良说出他的办法，赵乔楠气不过捅了他一刀。” “他总不能说将那些难民全都杀了，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吧。”宋轻言随口说道，林远珏嗯一声。 “我看他是好日子过腻了，赵乔楠竟然只给他一刀？” 宋轻言也没想到张家打的这种主意，“然后呢，赵乔楠除了砍了张治良还干了什么？” “对峙僵持，不松口的还在都司衙。”林远珏此话一出，李云芍抬眼，“你打算拿多少钱？” “滕霄阁最近太高调，已经成为不少人眼中钉肉中刺。我也只能主动投诚向赵乔楠和季伯宁示好。” 林远珏行动上自然是与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有了交情，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好说些。 “要是我，我直接把难民放进来。到时候把他们朝什么张家严家门口一放。不给钱给粮就直接让难民占了他们的宅子。” 宋轻言三下五除二简单粗暴。 “江城不比晋城，但凡有些势力的人家都热衷养私兵。单单只是那三家的私兵就不敢让赵乔楠轻举妄动。” 李云芍沉声解释，“这确实是件麻烦事。” “养私兵也要听朝廷的命令吧，季伯宁，赵乔楠都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儿。他们不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得罪？” “强龙难压地头蛇。”在林远珏看来，赵乔楠和他们对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若是我，地头蛇也让他变成虫，看看他们还敢蹦跶那么欢！” 宋轻言觉得有实力的，还是得分出个大小王。 “好！好一个让他们变成虫！”门口突然冒出大笑，季伯宁直接推门进来。 身后的伙计为难看了眼林远珏，解释：“林公子，是季大人不让我出声。” “无碍，你出去吧。”林远珏不悦，这人怎么也不找人通报一声就闯进来？！ 季伯宁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宋轻言挑眉阴阳，“呦，这是谁？这不是季仲安吗？” 季仲安拱手难为情，“宋兄就别腌臜我了，先前的事是我不对，平安在这里给你们道个歉。” “啧，这承认的这么快，又想干什么？”宋轻言顿生警惕，兄弟俩一起过来，是又有什么新点子？！ 季伯宁听着宋轻言冷嘲热讽，垂眸看向林远珏，一语戳破林远珏身份：“林家幼孙林远珏。” 李云芍瞬间变了脸色，盯着季伯宁，只要他说出什么不妥的言语，下一刻便是死！ 屋里一片死寂，季伯宁轻笑一声，“别这么紧张，季某有没有什么恶意。” “季大人深夜到访有什么事情？”林远珏目光如利剑般刺穿说话的男人。 “林公子，季某只不过有笔生意跟你们谈。你们不必如此戒备。林家幼孙是谁，可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季伯宁无意与他们交恶，只是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哥，”季仲安扯扯自己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的老哥，有什么话再不直说，李云芍袖子里的暗剑就要无差别扫射了！ 季仲安上前一步，“我哥来江城就是想调查凉州是否有人跟北胡有勾结。查到张家时有问题，我混进张家商队一路向西，直至在晋城外遇见你们，然后被你们带回北地。” 季仲安一五一十将自己来历老底揭个干净。 季伯宁听见自己弟弟如此老实，不由得扶额。 第223章 “我在风棠身边发现了一些张家运货贩货的明细。”季仲安抿抿唇，眸中一闪难为情，“我知道你们也知道一些证据。” “嗯，”宋轻言承认，“是，我们也查到一些东西。可是为什么要给你们？” 季伯宁摸摸鼻头，说的有道理欸，不过，“那些东西你们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我，我能将那些东西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对面三人不想吃来自不熟的人的大饼。 李云芍索性说清楚，“季大人，如今您难道不是应该操心城外难民的事吗？那些明细账簿，我们可以给你，但是你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难民的事有赵将军操心，我在江城也只不过是个闲职。能者多劳，相信赵将军极其乐意。”季伯宁一番话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至于账簿证据，你们想要什么？” 熟悉的打太极环节，宋轻言哼笑，“季大人，你总得告诉我们你想扳倒谁？账簿这东西事关重大，我们可不想成为出坑萝卜带出来的泥。” 季伯宁也没见过账簿明细是什么样子，听说也不能把自己老底交出来，“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万一你们走漏了风声，我多年的计划可就付诸东流了。 如今北地难民可不比江城的少，不知道林将军后方大营的粮草物资还够不够？不如我们联手将那几个老东西弄下来。” 季云芍嗤笑，“季大人刚刚还说自己只是一个闲职，现在又雄心壮志将他们弄下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季伯宁站累了，随处找个地方坐下，“我一个人不行，可加上赵将军还有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季大人真会抬举我们。”宋轻言愈发不明白季伯宁想要做什么，刚刚还聊着账簿的事情，现在又说起整倒那三家。 “我对你们有信心，想把他们连根拔起不容易，但是从他们身上狠狠捞一笔还是可以做到的。到时不但江城难民有救，也解了北地困顿之境。” 季仲安闻言眼睛发光，“这样一来，风棠就不必天天为了钱粮的事发愁。” “风棠？”季伯宁抬眼看看自己弟弟，“是谁？” 季仲安唰一下面色通红，扭扭捏捏哼哼哧哧不说话。 季伯宁的话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极其具有吸引力，毕竟他们是真穷。 “季大人有什么想法？”李云芍试探询问，有办法更好，省得自己动脑子。 “嗯，”季伯宁沉思半晌，空饵抛下，鱼儿上钩。 提出这个想法的季伯宁，也只是想动摇动摇南临那群人的根基，顺便看看热闹。因此大饼画出来，实操是一点儿也没想，光想白嫖办法来着。 眉心紧锁，面色深沉。 宋轻言一眼就看出来，“季大人，您该不会就是说说，还没有什么办法吧？” “呃，我今天来就是找你们一起想办法，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集思广益。” 宋轻言一头黑线，合着真是想白嫖！ 季仲安扫视一周，后脊陡生出一股子寒意立马圆缓，“宋兄，别急，我哥在江城两三年，对于他们三家肯定比你们要了解，咱们抽丝剥茧，我就不信还能找不到对付他们的办法！” “哈哈，很好，”宋轻言大笑，以前怎么没发现季平安这小子这么乐观！ 林远珏捏捏额角，强打起精神，“季大人，那三家是一一击破？还是一起连窝端？” 这是个好问题。 屋里回归一片沉寂。 李云芍觉得有些不对，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扳倒根深蒂固的严张何三家吗？不应该是从他们手里讨到银粮以及确保江城接受难民吗？ “呃，我插一句。”李云芍敲敲桌面提醒，“季大人，赵将军现在在做什么？” “要钱要粮。。。”季伯宁说完一顿，“我怎么忘了！殊途同归！” 宋轻言挑眉，这人怎么一惊一乍？！殊途同归又是什么鬼？ “只要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咱们也可以趁着这股东风掏回大的。” 季伯宁以拳抵掌，“几位，从现在开始咱们可要好好帮助我们的赵将军。” 只要帮助赵乔楠从他们三家身上撕出个口子，严张何三家势力必将受损，到时候再进一步岂不是易如反掌？ 宋轻言听得云里雾里，比起季伯宁的志得意满，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事情来了。 “既然季大人要帮助赵将军，那就别在滕霄阁待着了。”林远珏赶人，听了半天也没个门路，何苦还要跟他废话。 “林公子还真是绝情，用完就扔啊。”季伯宁阴阳怪气，转身对着李云芍客气道：“李娘子，我家夫人近日就拜托给你了。” “李夫人若是有时间就让她来滕霄阁吧。” 季仲安期盼闪着两只狗狗眼，“哥，我可以跟嫂子一起过来。” “你来做什么，跟在我身边帮我。”季伯宁一口否决，老婆是用来宠的，弟弟当然是用来使唤的。 狗狗眼一秒下垂，丧气“哦”了一声。 “你们几位也想想，我明日再去和赵将军商量商量。”季伯宁说完领着弟弟走了。 宋轻言等人彻底走远，犹豫开口：“云芍，你说他靠谱吗？” 李云芍眼皮耷拉下来，“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困了，早点儿休息。” 次日一早，季伯宁拍响滕霄阁大门，将自己夫人往门口一放，领着自己弟弟去上值。 伙计开门时，李夫人羞涩一笑。 李云芍到二楼雅间时，李夫人正在吃早点。 “李娘子，吃点吗？” 李云芍看着一桌子各种各样的早点，肚子咕咕作响。 “一起吃点儿，夫君准备的多。”李夫人拿起公筷夹了个透油小笼包放在李云芍面前的盘子上催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云芍干巴巴道谢，两个人默不作声开启早点之旅。 “李夫人，要不要我去请何夫人和赵夫人过来陪你？” 吃人家嘴短，李云芍自然要为她考虑。 怎料李夫人摇头，“还是不了，白姐姐很忙，我还是不打扰她了。” 第224章 李云芍也不再多说，只陪着李夫人在雅间坐着。 “李娘子若是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也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李夫人瘦瘦小小的脸颊上抿出一盏梨涡，看起来乖巧又可人。 “无碍，我陪着李夫人。”李云芍下意识放轻声音。 李夫人捧着茶杯，眼睛水汪汪冲着李云芍笑，“李娘子，你们和夫君是准备干什么大事吗？” 李云芍抬眸诧异，犹豫要不要告诉面前这位小夫人。 “夫君做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但是今早他把我送过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李云芍点头，干巴巴说着宽慰人的话：“可能是季大人不想让你担心。” 李夫人乖乖哦了一声。 李云芍突然觉得这位李夫人也没有那般不谙世事。 “李娘子，你能跟我说说江城现在是什么形势吗？应该很严重吧，夫君难得严肃起来，就连平安也被征用了。就我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李夫人可怜巴巴望向李云芍，李云芍垂眸。 “李夫人，这些事情我不好说，不如你回去时问问季大人？” 踢皮球，李云芍在行。季伯宁不说无外乎就那几种原因，只不过保护的太周全就像只金丝雀了。 李夫人丧气垂眸。 傍晚，季伯宁来接自己夫人。上了车，叔嫂两人都闷闷不乐的。 季伯宁轻笑询问：“夫人今日过得怎么样？” 李夫人摇头。 “李云芍没招待好你？” 季伯宁就像哄小孩子一般，将自己夫人扯到自己身边坐下。 李夫人连连摆手，“没有。李娘子陪了我一天，照顾的很周到。” “那为什么不开心？” 李夫人看看同款沮丧脸的季仲安问：“平安看起来也不太开心啊。” 季仲安察觉到头顶上带着杀意的目光怂怂脖子否认：“没有，没有，大嫂看错了。” “平安要是不想跟夫君一起办事，不然明天就让我去吧。”李夫人眼睛亮亮看似通知实则是在询问。 季伯宁拍拍小夫人头，“就这么离不开夫君？” 自家小夫人还没说什么，角落里的季平安猛咳起来，“咳咳咳！” 季伯宁瞥了眼夸张的弟弟。 季仲安无奈，“哥，我还在呢！有什么话不能回家再说。” 滕霄阁后院，赤红的火盆代替豆大的烛火。屋里一小片地方暖烘烘的明亮。 宋轻言正在烤手，“云芍，季伯宁那厮简直有病。” “你们今天出去做什么了？”李云芍双手交叉揣在袖筒里。 “我跟着阿珏在都司衙，那几个老骨头真是难啃。今天差点被赵乔楠逼急眼！” 宋轻言长舒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林远珏洗漱好也坐过来，“赵乔楠之所以忌惮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手里的私兵。今日，张治良直接跟季伯宁拍桌子，说若是还不把他们放啦，就让江城也乱起来。” 李云芍瞳眸微张，“那三家具体有多少私兵？” 林远珏心中默默算了算，伸手比出个数来。 李云芍垂眸，“确实不少。他们俩是怎么想的？” “季伯宁想揪住他们的把柄威胁，赵乔楠更倾向于把他们手里的私兵一举剿灭。” 林远珏神色不惊，三言两语把他们的计划说出来。 “把柄？”宋轻言瞬间明白，“草，他还惦记着账簿！” “我觉得他们也不是很在乎账簿，若是真能威胁，早在晋城，他们就乖乖把东西送过来了。”林远珏认为这个把柄也没太大作用。 “阿珏，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没用账簿做威胁，所以他们才不在乎。 晋城扣押他们的商队和来接应的几家子弟。只是没想到这些对那些老家伙来说一点不重要。咱们才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云芍脑袋里闪出一个念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并不知道还有账簿的存在。” 林远珏矢口否认：“不可能。” 宋轻言顺着李云芍的话去想，“他们给北胡运粮是叛国通敌的大罪，必定不敢明目张胆，最好是连账目都没有，省得留下把柄。 若是他们手下起了什么心思将笔笔账目记下来是不是也有可能？ 若是他们知道账簿的事，还能如此安稳坐在钓鱼台？我和云芍估计早就被追杀了？” 三人对视，林远珏说道：“明日我去试探试探。” “你怎么试探？难道直接问？”宋轻言觉得这么做不妥，“不然让季伯宁去试探？他说的话，那几个老东西还不太敢反驳。” 李云芍沉沉望着发红的火星出神，半晌后，“若是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呢？” “怎么个狗咬狗法？” 李云芍定定，“放出张家勾结北胡的消息，传出账簿的存在，似是而非，真假错乱。到时候有没有账簿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互生嫌隙，再让季伯宁推波助澜一番。” 宋轻言兴奋，“就这么办！” 两日后， 江城大街小巷有关张家通敌的信影传的沸沸扬扬。 起初张家不以为意，随着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张少扬出门时，不知道被谁用臭鸡蛋砸了，带着张家私兵将沿街的百姓狠狠揍了一顿。 人群中，一时激愤起来，城内乱斗成一团。 张家叛国通敌，喂养北胡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直到赵乔楠将人群驱散，把张少扬还有张家私兵送进大牢。 “张治良，你一把年纪若是不会教子，就不要将他生出来，丢人现眼！” 赵乔楠胸口的怒气都顶到头顶，口不择言一顿贬损。 “赵将军，儿大不由娘，更何况他还自幼就没了娘。” 出声的男人约摸四五十岁的模样，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拢在高帽中，长脸脸色一沉活脱脱就是一张驴脸。 只是这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生气。 赵乔楠冷嗤，“只是没娘又不是连爹一块死了，子不教，父之过。你也好意思推卸干净？” 张治良神神在在站在都司衙大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模样。 第225章 “如今外界都在传你张家叛国通敌，勾结北胡，你就一点儿都不在意？”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夫没干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接这盆污水？赵将军，都是那群愚民在坊间谣传，您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杀几个止了这不知所谓的谣言。” 治良张嘴就要杀人，赵乔楠怒极反笑：“什么话都没有空穴来风的道理。你若是没做，为何会有这种事情传出来？” “自然是有人嫉妒生事。我张家可不是数年前的林家，吃着皇粮做着丧尽天良的勾当。” 赵乔楠抽出身旁守卫的刀甩向张治良，刀尖正正好擦着那张老驴脸而过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张治良，林家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若真是让我查出来什么东西，你们张家就等着死吧！” 赵乔楠眼里迸发的杀气让张治良不自觉哆嗦两下，面上也不复刚才的傲慢。 “赵将军，我张家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赵乔楠懒得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直接开口命令道：“你张家出五十万两银子赈灾，江城城外的难民不放进城里。” 张治良眼眶欲裂，五十万两银子不多，可是把自己的钱给那群贱民花不可能！他们也配！ “若你不拿出来，明日我就将难民放进江城。到时全部弄到你们三家门口。” 赵乔楠面色阴沉张治良一时摸不准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正好你们三家平时都一个鼻孔出气，就由你告诉他们。” 赵乔楠说完出门，张治良坐上马车就往严家赶。 这厢，宋轻言摸着手里的麻将，“云芍，账簿的事情也是时候透露出去了。” “嗯，账簿就在张家。”李云芍一句话将账簿归在了张家头上。 晚间， 宋轻言听到传回来的消息惊得从椅子上窜起，“什么！一家五十万两？！有钱，真有钱！” 林远珏嗤笑眼中装满讥讽，“九牛一毛的数量，赵乔楠还是心太软。” “那他们是给还是不给？”宋轻言要馋哭了，一家五十万两，还只是九牛一毛？！ “云芍，咱们若是把这三家拿下，还愁什么？！” 李云芍轻笑，“给是给，不过不会要多少给多少。正好咱们的消息也能帮赵将军一把。” 次日， 一则消息从坊间传开，准准确确传进严张何三家家主耳中。 赵乔楠望着城外破碎绝望的眼神，麻木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动容。 日落西山，黑暗即将再次侵袭大地时， “报！将军！都司府门口严家送来五十万两白银外加十车粮食，他们有救了！” 赵乔楠大手一挥，“支锅，扎营帐！” 火把层层举起，照亮了彻底暗下去的天空。 张家 张治良扫落桌面上的茶盏，身前跪着张家主要的几个管事。 “家主息怒！” “息怒？所以账簿的事情是真的？到底是谁干的？！” 管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垂头颅不敢发出丁点儿动静。 “好，很好，不说是吧，来人全都带下去！打！严刑拷打！” 今晚不知道多少人彻夜难眠。 严家二爷在睡梦中被自己大哥吓醒，揉揉惺忪睡眼喊了声，“大哥。” 严家家主揉揉严二爷圆乎乎的脸蛋，来了句：“二弟，太胖了，减减重吧。” 严二爷迷茫，打个哈欠问：“大哥，你大半夜的不搂着你的小妾睡觉，找我做什么？” 严家家主一巴掌拍在肉圆子一样的脑袋上，“又浑说什么？！” 被打懵的严二爷气哼哼倒头接着睡，睡梦中好像听见自己大哥说了些什么。 等严二爷再次醒过来时，严家家主身边的下人来通知，“二爷，家主说了，今天让你去滕霄阁。” 严二爷紧皱眉头，“大哥怎么了？怎么突然让我去滕霄阁？” “家主只是听说二爷许久都没朝滕霄阁去了，想让二爷去耍耍。” 严二爷只觉得莫名其妙，后脊一凉，自家大哥没安好心。 严家家主将严二爷打包送到滕霄阁门口，严二爷还没反应过来。 门口的伙计连忙招呼，“严二爷，许久不见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玩？” 严二爷吭吭两声，“你家林公子呢？” “我家公子在雅间陪客人呢，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伙计为难解释。 严二爷摆摆手，“无碍，给我安排个雅间，好茶也让人送上来一壶。” “好嘞，您里边请。” 只要不是找事，伙计都热情招待。 “严二爷，我们滕霄阁最近新出的麻将可流行了，您要不要也来一桌？” 严二爷点头，“你看着安排。” 伙计将人送上去，转身就去通知了林远珏。 林远珏意外，宋轻言剥着手里的核桃问：“怎么了？” “严二爷来了。” “这严家是看你受赵乔楠器重，上杆子来交好的？”宋轻言猜测。 “昨晚，严家刚给赵乔楠送去大批物资，今天许久不来的严二爷就来了。这严家做事还真有意思。” “我先去看一眼，”林远珏不知道严二爷的目的，只能先去看看。 宋轻言乖乖坐着不动，低眉顺眼活像个小媳妇。 “你不去看看？”李云芍见状调侃。 “我去做什么？那胖子见了我估计想吃了我的心都有。云芍，你怎么忍心送我死！” 宋轻言怪模怪样的语气逗笑李云芍，“严家这是来示好？” “有什么可示好的，一个茶楼老板还能让严家家主高看一眼？”宋轻言不解，“说不定严二爷就是无聊，来玩的。” 李云芍扫了眼放松的宋轻言，心里不由得多想想，严家家主是最识时务的一个人，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可比谁跑的都快。 账簿的消息刚传出，严家银钱就拿出来了，不但银钱分文不少还多给了十车粮食，可见是个多会办事情的人。 可是张家之所以底气这么足，归根结底还是几条麻绳拧在了一起。严家突然倒戈，就相当于把另外两家架在火上烤。 何家若是跟上严家步伐，一起捐了钱，就只剩个张家，还能负隅顽抗到几时。 第226章 果然不出李云芍所料，严家捐钱捐粮的第二日，另外两家也动起来。 赵乔楠看着成车的粮食感慨，自己也是吃上大户了。 江城城外营帐扎了数里，赵乔楠每日往返在来回路上。 滕霄阁 严二爷又来了，一开始是被迫来，现在则是主动往滕霄阁跑。 今天自己二侄子也要跟过来，罢罢，跟来就跟来吧。 严靖羽则是来堵李云芍宋轻言的，经过他的打听，这两人最近可是日日待在这里。 江城出了这么大的事，里边若是没有这俩人的手笔，自己是万万不信的！ 这俩搅屎棍，走一处搅一处！ 滕霄阁伙计热情将人迎进来，把人送到雅间，临走却被小二爷严靖羽塞了块银子。 “小二爷这是何意啊？” “小哥，我跟你打听个人。”严靖羽凑近问：“你们滕霄阁近日有没有一对两口子成天在这待着？” 伙计机灵一笑，“小二爷，滕霄阁每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个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严靖羽又掏块银子塞人手里，“这俩人都挺好认的，女的喜欢一身男人装扮。男的喜欢围着女的转。” 严靖羽又想想，末了添了句，“男的长的不错。” 伙计眼珠子转转，银子推回去为难道：“这个小的真不知道。” 严靖羽真没想到滕霄阁里的伙计嘴还挺严。 “小二，你进不进来？”严二爷坐在雅间催促，“你要是不进来，就把门给我带上。” 严靖羽赶紧转身进去。 “二叔，你天天来滕霄阁，我跟你打听个人呗。” 严二爷注意力都在麻将上，随口回道：“什么人？” 严靖羽又把自己跟伙计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严二爷想想，摇头，“长得好看的男人倒是见过一个，只是那人着实不讨喜。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严靖羽不死心，将滕霄阁转了遍。 楼上另一雅间，宋轻言撑着脑袋向下望着贼头贼脑的严靖羽。 “云芍，严靖羽是奉他老爹的命令来滕霄阁打探消息？不能吧。他家不出动一个，” 宋轻言突然失声，雅间里的严二爷专注于吃喝玩乐，自己都怀疑他知不知道近来发生的事情。 “打探消息是没跑了，让阿珏避一避。”李云芍话一出口，林远珏茶盏一放，抬眸看去。 “我怀疑严广祥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想要调查林远珏身份不容易但也不难，季伯宁都能查出来，严家查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就是不知道这老狐狸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楼下严靖羽迷失在滕霄阁特意给客人们准备的园子里，一块石子精准落在他脚边。 严靖云顺着石子抛过来的痕迹看过去，自己苦苦寻找的搅屎棍两口子正笑着看自己。 “宋轻言！”严靖羽气冲冲推门进来，“你们两口子是不是早就看见我了？” “哎呀我还以为严二爷来滕霄阁是锻炼身体的呢。一圈一圈围着房子打转。” 宋轻言言语之间调侃嘲笑直击严靖羽备受打击的小心脏。 “你们两口子就是故意的。” 李云芍一盏茶递过来，“严二爷别生气，多大点儿事。 来滕霄阁不就是为了快活吗？” 一句话堵住严靖羽还想喋喋不休的嘴巴。 严靖羽愤愤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眼里还打量着李云芍夫妻二人的神色，悄咪咪问道：“这几天闹的沸沸扬扬的账簿之事，是不是你们传出去的？” “账簿的事又不是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严二爷你不也知道？” 宋轻言似笑非笑看着严靖羽倒打一耙，“说不定，严二爷看不过去这几家行事，铤而走险将事情宣扬出去。” 严靖羽咬牙，“我是疯了吗？！” “不是？”宋轻言故作疑惑又猜测，“我就说严二爷没这么大义凛然，估计是和张家有私怨，不然怎么能传出账簿在张家。” 严靖羽一口气没喘上来，好大一口黑锅扣在自己头上。 “宋轻言！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我就告诉我爹，账簿在你手里。到时候别说北地，江城你都出不去！” 宋轻言拍拍胸口，“哎呀，我好怕怕啊，严二爷，千万别告诉别人。” 阴阳怪气的表演气得严靖羽猛灌茶水。 片刻后，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李云芍抬眼看看一脸求知若渴的严靖羽否认：“没有。” 严靖羽手指倒扣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问：“我看起来很傻吗？你们把江城搅得天翻地覆，现在告诉我你们没计划？” 严靖羽停顿一瞬，探头小声道：“还是说小玖开始行动了。你们已经把主意打到江城了吗？ 你们有多少兵？这么胆大包天！” 严靖羽越猜测越觉得恐怖，这两个就是他们的先锋兵，来刺探敌情的！ 宋轻言眼见他自己吓自己，恶趣味上来顺口就道：“是啊，江城很快就会被我们拿下，到时候我们一家一家清算。严二爷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你当我是傻子吗？” 严靖羽虽然是猜测，但理智尚存。以林远玖的脾气，若是兵力够，直接就打过来了。 李云芍也应该披盔戴甲，才不是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听她男人侃大山。 宋青蛙耸耸肩遗憾道：“被你看出来了。” “所以你们只是为了搅浑江城这一滩死水？” 李云芍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让严靖羽抓狂，“你说话呀！” 宋轻言拍拍桌子不满：“严二爷，你这么盯着我媳妇，想干什么？” “谁盯她了，她要是告诉我，我还至于坐在这里听你们掰扯？！” 宋轻言无奈，“你就算知道计划又能怎么样？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还死皮赖脸在这里歪缠，有什么意思？” 严靖羽震惊，“歪缠？我歪缠？宋轻言你说话凭良心？这事若是跟我没关系，我能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走吧。”李云芍冷冷淡淡解释，耳朵眼子吵的生疼，一个男人怎么跟火药似的一点就炸。 李云芍记得这位严二爷当初不是这种性格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人的性格变得如此黏叽。 第227章 “账簿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现在跟我说没关系？”严靖羽冷静下来撇撇嘴，抛出自己的诚意，“李云芍，你把计划讲给我听，严家我来替你们从中斡旋。” 宋轻言拒绝，“不必，严二爷的能力地位，我们信不过。” 严靖羽觉得自己要炸，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明晃晃看不起人！ 李云芍看得他快要厥过去安慰道：“严二爷，我们现在做的事情针对的不是严家，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呵，针对的不是严家，而是严张何三家。李云芍。你确定要和严家对着干？” “这个不是我们说了算。”李云芍言尽于此。 “你们还有其他帮手？”严靖羽敏锐察觉出她言语中的漏洞感叹道：“你们可真是厉害，来江城才多长时间就找到可以合作的帮手。 我猜猜，能和这几家与之抗衡的也就赵将军和季大人。不知是他们二位中的哪一个？” 严靖羽边说边打量起对面两人的神色，啧！看不出什么来，炸一炸，“总不可能是他们俩一起吧？” 李云芍勾勾唇，“严二爷别猜了，猜到能怎样？猜不到又能怎样？” “真是他们俩？！”严靖羽现在只觉得头顶上的天要塌了，突然后悔一意孤行来质问，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屁用没有！ 自己老爹又不听自己的，果然好奇心害死猫。 雅间顿起一片安静，李云芍和宋轻言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要不然我加入你们吧。”严靖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 到时候若是严家败了，自己还能从中说两句好话。若是严家赢了，大不了就被逐出家门。 不丢命的事儿，都不叫什么大事。 宋轻言喝到嘴里的茶水一口喷出来，赶紧擦擦嘴，“你说真的？” 严靖羽神色庄严一本正经点头，“是。” “你爹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不会，我爹只会把我逐出家门，到时候我就去投奔你们。” 严靖羽越想越觉得划算，一本万利的买卖，怎么做好像都不亏。 李云芍摇头，“严二爷别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跟你闹着玩，我看起来很闲吗？” 对面两个人同时点头，“很闲，闲的脑壳进水了吧。” “宋轻言！”严靖羽心下一片明亮，听着宋轻言的话也不生气，语气平和宽容：“你们好好考虑考虑，有答案了告诉我一声。” 严靖羽走后，宋轻言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忍不住骂道：“不！这人有病吧！” 李云芍抬眼安抚：“这事不是我们能操心的，别往身上揽，让人通知季伯宁。” 宋轻言一头磕在李云芍肩上，“还是你会想办法。” 严靖羽加入进来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可以知道严家的真实动向，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是个人质。 虽然这人质不值钱也没人在乎。 派出去传信的人很快带来消息，不出意外，季伯宁同意了。 流言开始时，三家就已经有了嫌隙。张治良几次三番请另外两家到张府，始终没能将人请来。 为此不知道摔了多少茶盏杯碟，背后叫骂了多少句。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何家更是兵荒马乱。 李云芍打算出去时，正巧碰见白胭过来。 “李娘子。” “何夫人，今日怎么过来了？” “今日得空，李娘子这是要出去？”白胭轻声问道。 李云芍歇下出去的心思摇头，“何夫人来我便不出去了。” 白胭下车，身后还跟着自家小姑娘，乖乖巧巧给李云芍见礼。 三人坐定，李云芍将雅间里的玩意递给小姑娘。 “多谢李娘子。”脆生生的声音，听得人不由得心情好起来。 “何夫人家里的事忙完了？”李云芍随意扯个话头，不至于让场面太过沉寂。 “我们家里的事忙完了，何家的事还没忙完。” 李云芍面露惊色，“此话怎讲？何家不是给难民捐赠银钱粮食了吗？” “是何家老宅的事，我家大爷这些天天天往老宅跑。”白胭提起这事恨不得咬碎那群人的骨头，忍不住咒骂：“没什么本事还硬要逞能，如今出了事，还得找我家大爷擦屁股！” 李云芍挑眉，“何家生意上出问题了？” “可不是！”白胭朝着李云芍坐近一些小声抱怨：“我那嫡出的小叔子同北胡人做了一笔买卖。银子拿去换回来一群破铜烂铁的玩意儿。” 提及此，白胭不屑撇嘴，“可把我婆母心疼坏了。可怜了我家大爷，天这么冷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收拾烂摊子。” “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李云芍对于经商的事情不懂，但是听起来不是很严重。 “严重倒不是很严重，但架不住那堆破铜烂铁值钱啊。眼睛被屎糊住的狗玩意把何家账上能支出的现银都拿去买这些东西。” 白胭瞥到看过来的小姑娘，默默咽下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脏话。 “快到年底，何家不也应该要查账对账，还会少了现银？”李云芍疑惑。 “这两年各地灾荒，生意都不好做。何家看起来表面靓丽，实则就像是屎壳郎推出来的粪球面上光罢了。” 白胭说完偷偷瞟了眼小姑娘，见她没看过来，拍拍自己嘴，示意自己可不能随心所欲说话。 “这样看来何大爷还得忙一阵子。” “是啊，幸好搬出去，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烦心呢。” 白胭再次庆幸，心里则祈祷何家的破事赶紧解决，不然更多麻烦事等着自家大爷。 “对了，还有月余就过年了，李娘子是回北地还是在江城过年？” 先前林远珏提过这事，当时还想回北地，现如今江城这种形势，也不放心让林远珏一个人待在这里。 “在江城吧。” “那好呀，到时候咱们约个时间，把阿云还有李夫人一起叫出来，咱们置办年货还能一起吃个饭。” 白胭眉开眼笑，难得遇见投缘的，待在一起多热闹。 第228章 李云芍点头同意。 白胭在滕霄阁坐了大半天，回去时还不忘拉着李云芍的手叮嘱一定要空出时间打麻将。 “娘，好多人啊。”何家小姑娘扯扯白胭衣袖，指着大街上突然多出来的难民，“他们穿的好破。” 李云芍抬眼看去，大街上凑成堆挤在一起的难民盯着来往路过的行人。 “何夫人，等等，现在还是别回去，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白胭听劝，自然知道一群吃不饱喝不足，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难民有多可怕。 二人回到雅间，宋轻言推门进来。 “云芍，城外的难民已经被赵将军放进来了。近日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不是说不放进来？怎么会突然改主意？” 李云芍没想到，那三家态度一松，赵乔楠真敢把人放进来，这些人虽然可怜，但确实是隐患。 “城外挤不下。” “可是这么多难民怎么处理呢？”白胭试探性问，希望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先在城北扎帐篷，月底南临那边回来人，先把人应付过去再说。” 宋轻言神色凝重，江城尚且如此，北地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昌之来接人时，雅间里的几个人都愁眉苦脸的。 “是在为难民的事情发愁？” 小姑娘扑过去甜甜喊爹，何昌之一把将人揣在怀里，“夫人，咱们走吧。” 宋轻言还指望这位何大爷能多说两句，结果人家能沉住气，当真就抱着孩子老婆走了。 “轻言，将舆图拿出来。”李云芍一时毫无思绪，只能看着宋轻言铺平的舆图发呆。。。 “云芍，这么多难民处理起来确实不容易，不知道赵乔楠他们是不是想到什么其他办法？” 宋轻言眉心拧成疙疙瘩瘩的绳结，将凉州舆图看了一遍又一遍。 河流支线错综复杂，可就是到达北地的太少了，不然就是挖也要挖条河出来。 “轻言，凉州附近的舆图有吗？” “我找找。” 李云芍将舆图拼接在一起，终于在夹角的地方找到了一条没有标注的水系。 “轻言，去给小姐传信，若是北地难民多的承接不下来，就让他们往这里来。” 李云芍指指舆图一点，“北地地方大，但大部分地方都缺水，若是能将这两条河打通，北地就也有自己的水渠了。到时候也能种些果腹的粮食。” 宋轻言倒抽口凉气，“云芍，这太远了。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更何况咱们现在最缺的不是人吗？” “难民不是人？”李云芍抬眸看去，“他们既然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总要做一些事情增加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可咱们有这么多粮食吗？这很有可能是无本的买卖。” “现在没有，但是谁能说的准以后呢？”李云芍提笔圈出舆图上的两块地方，“小姐给他们粮食种子，让他们去这里。” 宋轻言执笔，“这是给他们生存的希望。” “嗯，只要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 “那江城怎么办？”宋轻言也愁，但不那么愁，因为江城不是他们的地盘。 “急什么，把人放进来的都不愁，我们愁什么？” “这个赵乔楠还真是没谱，也不提前说一声。” 宋轻言忍不住抱怨，“江城如今都来往商户都少了许多，难民再一进来，得，更没人敢走这里过了。” “不走这里会走其他地方，如此一来北地不也多了机会。” 李云芍一提醒，宋轻言一拍大腿，“是啊！北地更有机会。” 林远珏匆匆从都司衙回来，“云芍姐，北地那边传回来消息，元王弄来一批粮食。也算是解了阿姐的燃眉之急。” “元王？他还没走？”李云芍没想到当日口头上的玩笑话竟然真被林远玖办到了。 “没有，看样子是要在寨子里住下了。”林远珏从袖中掏出林远玖传来的信件递过去。 李云芍打开，从满纸的抱怨话中抽取有用的信息。 宋轻言眼瞅着一张两张三张，也不知道林远玖到底说了什么。 “云芍，她怎么说的？” 李云芍递过去，难言。 “嚯，好多字！”宋轻言看完，拍拍林远珏肩膀同情，“辛苦你了。” 林远珏已经习惯了，转头便道：“从明日起滕霄阁闭店。” “不开了？” “嗯，江城难民只会越来越多。人心惶惶，生意也不好做，索性直接闭店。” “嗯”，李云芍赞同，“明日咱们去找季伯宁。” “我去都司衙，赵乔楠一心还想着在从他们三家手里在捞点钱。” 林远珏说着，眸中一闪讥讽，“恐怕不容易啊。” “赵乔楠都把人放进来了，还会在乎他们的意见。这是要真枪实剑的干起来啊。” 宋轻言哼笑一声，语气里的迫不及待要溢出来，“干起来好啊，干起来好啊，不然咱们什么时候有机会呢！” “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不然一定把你当成反贼带走。” 林远珏似真似假吓唬。 “呵，要抓也是先抓你姐，大名远扬的土匪头子。现在还有个元王在背后坐镇，你姐是要名正言顺谋反啊。” 宋轻言笑嘻嘻，谋反好啊，不谋反，啥时候才能翻新做主人？！ “慎言。” 李云芍听着这话越说越过分提醒。 宋轻言捂嘴，林远珏不以为然，“云芍姐，等到局势明朗的时候，大旗一挥，咱们就能动手了。到时候阿姐就可以绑了元王，向狗皇帝要赎金！” 宋轻言闻言撇撇嘴，“就怕到时候你阿姐不舍得。” “国家大事容不得儿女私情。男人，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阿姐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宋轻言来了兴致，手肘戳戳义正言辞的林远珏，“欸，若是你阿姐真被元王迷昏了心智，非他不嫁，怎么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远珏说完，另外两个人怀疑的眼神落下。 林远珏想到自家阿姐本性，默默改口：“若真是这样，那就随她去吧，女大不由弟。” 第229章 宋轻言瞅着他怂包的样子，嗤笑，就知道！ 林远珏也委屈，作为从小揍到大的弟弟，自己说话还不如放个屁。 次日，阴雨蒙蒙。 季伯宁从都司衙回来时，季仲安正热情招待两位不速之客。 “呦，稀客。二位怎么想起来到我府上来？” 李云芍起身，宋轻言拱手，“季大人事务繁多不得空，我们只能先来叨扰。” “别，”季伯宁摆摆手，“你别跟我客气，有话直说。” 季仲安抬眸打量自家哥哥神色，看起来还不错才开口，“哥，他们过来是想问问难民怎么进城了？” 季伯宁诧异，“你们不知道？” “我们应该知道？” 季伯宁一拍脑门，“哎呀，我忘了跟你们说。是赵将军放进来的。” 说了还不如不说，李云芍以前怎么没发现季伯宁这人不太靠谱，果然还是处的少。 “我们知道。”宋轻言咬牙，“我们想问，赵将军把难民放进来之后怎么安排？” 季伯宁哈哈一笑，“你们知道了，剩下的，赵将军还没想好呢。” 就算提前听林远珏说过，宋轻言也不相信季伯宁这不靠谱的发言。 “季大人不想说就算了。”李云芍起身，“轻言咱们走。” 季仲安着急拦人，望着自家大哥笑眯眯的模样叫道：“大哥，你有什么就说出来，何苦卖关子呢？” 季伯宁啧啧，“平安，你和他们俩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就救你的命？胳膊肘竟往外拐。” “没有，大哥，你既然想要跟李娘子他们合作，就端正你的态度。你这样，谁放心跟你相交？” “好小子，竟然教训起你哥来了。” 季仲安立刻站直身板摇头，“我没有。” 李云芍听着兄弟二人打哈哈，拉过宋轻言就走。 季伯宁赶紧出声挽留，“你们别走啊，开个玩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宋轻言转头，“季大人，咱们不熟，你不觉得开玩笑有失分寸？” “好了，言归正传，”季伯宁敛起玩笑神色认真道：“赵将军打算募捐。” “募捐？从江城商人下手？”李云芍听音立刻推出全貌。 “是，江城商人个个腰缠万贯，捐点钱也要不了他们的命。” 季伯宁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 “若是不给呢？直接扣押？”李云芍听他话里就是这个意思，这次赵乔楠是打算用强制手段了吗？ “嗯，赵将军亲自带兵上门查抄。” 宋轻言不由得感慨，果然是拳头硬，不听话的直接揍。 “若是商人都不愿意，私兵出动，到时候江城内部可就乱起来了。” 李云芍直接点出武力解决办法的弊端，“赵将军是想好退路了？” 季伯宁摇头，“没有，先走一步看一步。” 李云芍眸中掠过无语，这是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八成的可能，商人不会任由赵乔楠宰割，到时候难民还没安排好，再来场内乱。 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不过，两败俱伤，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季伯宁见二人都不说话安慰：“放心，赵将军手下的兵都是上过战场的，对付几个私兵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还是不要小瞧他们为好。” 李云芍言尽于此。 “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季伯宁决定集几家所长，再考虑解决办法。 “我的法子也要损害商人的利益，不如赵将军的方法一步到位。” 李云芍突然间觉得他们的方法也挺好。 季伯宁眸中一闪兴味，“说来听听。” “赵将军想向商人要钱粮来供养难民，可是这只是一时之计，这些难民想要活着，要一直养着他们？” 李云芍看向季伯宁反问，“季大人觉得如何？” “不如何？凭什么？” “是啊，若是这句话是那群商人问你，凭什么我们要去养那群贱民？” “不让他们养啊？不就让他们捐点钱粮吗？”季伯宁不明所以。 “上次捐，这次捐，商人们会不会想还有下次？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只要没钱都会找他们。” 季云芍顿了顿。 季伯宁一时无言，因为确实是这样。 “这时候商人若是不想继续当冤大头会怎么办？” “抵抗，说不定带着私兵打起来。”季仲安不自觉张大嘴巴。 “这不是你刚才说过的？”季伯宁开始摸不清李云芍究竟想说什么。 “如此看来内乱是一定会发生的。赵将军的办法无异于杀鸡取卵，可短择却不是长法。”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云芍不理会他继续道：“江城难民众多，就算赵将军一时能弄来足够多的粮食，可是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难民也是人，也得为自己的生存负责。若是赵将军是提供足够多的土地供他们耕种，那就只需要负责他们前期生存。江城水源充足，有了土地就相当于有了粮食。 到时难民拥有了土地，能养活自己，自然不会愿意流离失所。江城若是能吸纳这批难民，那人口也在增加。 早知道什么时候都是有人才能做更多事情。” 李云芍一番话下来，宋轻言极有眼色递过茶水，自己媳妇真厉害。 季伯宁头一次正儿八经看向李云芍，此人不可小觑。 “李娘子分析的有道理！我这就去跟赵将军说。” 季伯宁马不停蹄去了都司衙。 宋轻言坐上马车时，一脸崇拜。 “云芍，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看书，历史上可太多这种事情了。” “可是，赵乔楠上哪去弄地啊？这里的土地可都被商人地主占着。” “这就是他们要解决问题了，开荒还是让那群难民去租地主的地当佃户，看他们安排。” 宋轻言听完眼珠一转轻笑道：“云芍，你有点坏哦。” 李云芍挑眉，“怎么说？” “让难民去开荒，猴年马月才能吃上粮食？先不说头三年能不能种成，光是粮食种子和养活这些人的口粮都是个不小的数目。赵乔楠还得去要钱要粮。 当佃户看似要比开荒好。” 第230章 “实则是挤压江城本地佃农的生存空间，到时候稍有不慎便会怨声载道，激起民怨。 能让这么多人彻底安定下来，可不是一件小事。” 宋轻言托着下巴垂眸望着李云芍，“云芍，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出这个主意？” 李云芍抠抠手指甲，“能开荒更好，江城外大片土地荒芜，明明水源充足却仍由荒着，多可惜。 赵乔楠若是图省事，直接让地主商人的地给难民种，势必是要削减他们的势力，让他们听话。 这群刺头可不好对付，与其我们以后浪费时间勾心斗角，不如让人提前将问题解决。 至于激起民怨，这样不是更好，到时真有内乱，我们也可坐收渔翁之利。” 宋轻言打个激灵，一把抱住李云芍嘟囔：“哎呀，我媳妇太厉害了！” 李云芍现在倒是希望林远玖行动慢一点儿，到时候给他们留下充足的时间。 更希望她能一举得胜，不然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江城一时沉寂下来，平静的表面下暗波涌动，赵乔楠频繁动作试探以张家为首的那群人的底线。 是断臂求生还是负隅顽抗？ 张治良现在已经顾不上账簿的事了，赵乔楠先是放难民进城，又打起良田的主意，鬼知道他下一步还打算做什么？！ 着急上火之下，嘴上起了个硕大的红疮，张嘴说话都费劲。 “你别~不着~声，倒是~说句话~啊！” 张治良呜呜噜噜冲着严广祥撒气，“上次，浓比谁泡得都快，又是弄娘又是弄连，这又肿么样呢？他不是还怎么另算还怎么另算，可一点儿没漏了你。” 严广祥面色不善，“嘴上长疮就少说几句。” “哦朔得又没搓！” “二位别吵了，还是先商量办法吧。”何家家主从中圆缓道。 “老何，你家又不要紧。你那个好儿子不是把你家现银都败光了吗？到时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严广祥一句话让何家家主恨不得一榔头好夯过去，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张治良跟着点头，“九十，九十，弄家又没有多大四情。” “行，那你们商量，我走！” 何家家主说罢起身就要走，严广祥一把拉住，“开玩笑，开玩笑，老何别生气，你们家上千亩良田，不打算解决了？” “你们就知道挤兑我，”何家家主最近也被自己蠢儿子气得不清，脸上褶子一道接着一道往外长。 “浓肿么中么小气。” “我小气？！”何家家主气笑了，“我小气？” “好了，不说了。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对付赵乔楠，也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真毒啊。” 深藏功与名的李云芍如今被两个麻将场上的青瓜蛋折磨。 滕霄阁都已经闭门了，还是有女客找上门来。 伙计放假的放假，回家的回家。悠闲的李云芍被抓了壮丁。 “碰！！”头戴金珠发钗的女子一个“碰”字喊得气势颇足。 “你不许碰，我要碰！” 另一个紫衫绒袄的女子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麻将，“还没到你，碰什么碰？！” “都能碰！你会不会玩啊？！” 然后两个人齐刷刷看向李云芍，“李娘子，你评评理！” “呃，”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大聪明，对面的伙计见状赶紧解释，“二位姑娘，规矩就是规矩可改不得。” “那你说，我们俩谁说的对？” 金珠女子抬起下巴，眼神睥睨。 “当然是您说的对，”伙计抹抹额头冒出的虚汗，“这个确实是这样的。” “看看，你就是不懂规则！” “严嘉宜！你就不能让让我！”紫衫女子一脸委屈，“我以后不跟你出来玩了。” 得，李云芍脸都麻了，这娇小姐怎么哄？ “二位小姐别吵别吵，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伙计连忙劝道，“都是来寻开心的，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 “哼，早知道跟我二叔一起来了，你不跟我玩，我还不想跟你玩呢。” 严嘉宜双手抱臂，满脸无所谓。 “严嘉宜！我要向姑父告状，说你不好好在家绣花，偷偷跑出来打麻将，不务正业！” “何家欢，过分了啊。你都多大人了，还一言不合就告状。” 李云芍抬眸，严？何？ “谁让你欺负我！”何家欢委屈的哼哼唧唧。 “那你去告状去吧，反正你爹在我家，你也来了，到时候大不了咱俩同归于尽。” 严嘉宜不受威胁。 “反正我二叔也经常往这跑，我爹都没说啥。” 何家欢闻言眼泪都要出来，李云芍赶紧安抚：“无碍无碍，没多大事情，二位姑娘若是不满意，可以推翻重来。刚接触麻将，规则不熟悉是很正常的事情。” “严嘉宜，你听见没。” 李云芍无语，你理亏你就别说什么了，小嘴叭叭个没完，一会儿又被骂哭。典型的人菜瘾还大。 “何小姐可认识何昌之？”李云芍试探问道。 “那是我大哥，李娘子认识他？”何家欢眸中一闪激动。 “认识何夫人，”李云芍话没说完，何家欢眼神一黯。 “何夫人也会打麻将。”李云芍提醒。 “我们都知道，可是大嫂不带她玩。”严嘉宜撇撇嘴，“何家欢，以后你再跟我闹脾气，我也不带你玩。” 何家欢“唰”脸涨得通红，“大嫂那是没时间，哪里是不带我玩！” 严嘉宜轻嗤。 眼见火药味又要起来，李云芍赶紧转移话题。 “咱们再开一局，这局就当练练手。” “李娘子，下次你和大嫂约的时候能不能也给我下张帖子？” 何家欢低声略带商量，“不然提前派人跟我说一声也行。” 李云芍摸不清白胭对这位何家小姐是什么态度，不想随便答应，若是关系不好，到时候还惹得白胭不高兴。 “这些日子何夫人确实忙，我们也没怎么聚过。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何家欢蔫蔫，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从未求过人，到嘴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严嘉宜恨铁不成钢，“李娘子，她这个怂包就是想和我大嫂玩，没什么坏心思。” 第231章 “严嘉宜！”何家欢气恼，“你怎么在外人面前说我是怂包！” 哎呦喂，姑娘你在意错点了吧。 李云芍勾起唇角，对面的伙计立刻圆缓道：“两位小姐，咱们还是不说这些了。一会儿等我们公子回来，滕霄阁就真的要闭店。” 严嘉宜立刻手指抓着麻将催促：“快，快，时间还够玩两把。” 麻将时兴起来的时候，严嘉宜正好被她老爹禁足。 等到禁足结束，身边的小姐妹全都会玩了，平时聚会也都是会玩的跟会玩玩，不会玩自然就被剩下来。 所以严嘉宜才想着来滕霄阁学学看，只是没想到中间的时间大半浪费在和何家欢斗嘴上。 林远珏回来时，正好碰见严嘉宜她们出去。 挺拔的身材，深邃的眉目，全身上下晕出的书卷气，惊鸿一瞥在她心中留下极其深刻印象。 可惜林远珏匆匆而去。 严嘉宜悄声向伙计打探，“那是谁？不是说闭店吗？” “那就是我家林公子。” 林远珏并没有注意到滕霄阁来人，而是直奔上楼去找李云芍。 “云芍姐，赵乔楠打算强制让地多的人将土地租赁给难民，以保证难民的生存。” 李云芍点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而且规定佃户租赁亩数，按照人口划分。” “嗯，法令下来去执行就行。这次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吧？” 李云芍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不知道林远珏有没有在江城置办土地。 “没有。这次主要是针对地多的商人地主。难民佃户头三年可以不用交税，只要给够地主，剩下的全是自己的。” 李云芍闻言抬眸，“赵乔楠这么干，不怕江城原来的佃户有意见？” “那些佃户好办，减税三成。商人地主加税三成。” 李云芍笑出声，“这个赵将军还真是吃大户吃出经验来了。佃户征来的三瓜俩枣不要也罢，商户地主头上的三成可不是个小数目。” “可不是，这法令推行开，那些有钱人恐怕是要炸！不过，这也是眼前最好的办法了。” 林远珏倒是觉得还挺合适。 “嗯，”李云芍点头，“确实，这时候当然是谁肉厚割谁，让他们肉疼，但又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赶紧把问题解决吧，过两天南临那边的人就该到了。” “今年南临的赏赐是直接送到江城？”李云芍好奇。 “嗯，没听说让谁去迎，估计是被去年阿姐的做派吓到了。” 林远珏说完不自觉笑起来，“吃一堑长一智，今年直接送到这里。” “小姐想要抢，他们送到哪里都没用。更何况今年还有一个元王。” 林远珏听见元王就有些头疼，“云芍姐，你说元王知道我阿姐的打算吗？” “应该不知道。” 李云芍想起元王不问世事的态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能让他神色大变。 “之前不知道，现在又在寨子里住了那么长时间还能不知道？” 林远珏怀疑，生怕自己身后的大本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端了。 “早晚都会知道，不过我觉得吧，元王颇有种想上门的节奏。” 宋轻言推门进来插话道：“云芍，你说是不是？” 李云芍回忆起林远玖背后的男人，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上门？他不是已经上门了吗？还能怎么上门？” 林远珏不明所以，比自己住寨子的时间还长！还想什么上门？！ 宋轻言扯扯嘴，大白话道：“他想当你们林家的上门女婿，上门女婿，听懂了吗？” 林远珏难言，面目有些扭曲不愿相信，矢口否认：“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 宋轻言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信不信由你，反正小熠还在寨子里待着，怎么不算另类的一家三口呢？” “你闭嘴！”林远珏心痛，不想承认。 “阿珏，长大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是接受并面对，你这么自欺欺人骗自己是不对的。” 宋轻言一字一句砸在林远珏心巴上，林远珏捂着脑袋不想面对。 “赵乔楠的法令下来，势必会引起一部分人强烈不满，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出现冲突。你们这段时间都少出去。” 李云芍提前提醒，省得到时候来不及。 “云芍姐，季伯宁要回南临述职。想把账簿带回去。” 林远珏将话传到，剩下的就是他们解决。毕竟账簿是他们找到的，处置权在他们。 “他想要的话就让他去北地好了，账簿这么重要的东西能随身带在身上？” 宋轻言随口回道，“正好让他跟你阿姐谈。” 李云芍颔首赞同，“对，让他跟小姐谈。” 林远珏心中有了眉目，“嗯，我明日见到季伯宁跟他说。” 落到林远玖手上，可不是这么好逃脱的，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风棠。 “外人看来账簿在张家，别让他说漏了嘴，不然他回南临这一路怕是有得折腾。” “是啊，说不定一不留神儿，小命就搭里头去了。” 宋轻言附和转而问李云芍，“云芍，他们都相信账簿在张家？”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有这个东西。谁记得，什么时候记得，里面都有什么内容，这些足够让他们心惊胆战。” 李云芍眼睫下垂，“或许我们可以比着真的造一份假的出来。真真假假，谁又能分的清楚呢？” “让风棠干，她行，还方便。” 林远珏嘴角蠕动跃跃欲试，“那季伯宁那份儿，，” “这就看她们了。” 心眼子多的凑到一起，分分钟就能想出折腾人的阴损点子。 只能为即将乖乖入坑的小绵羊默哀。 “临近年关，今年咱们仨一起过年。阿珏你想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咱们提前准备起来。” 宋轻言虽然遗憾，但依旧兴致勃勃。过年欸，谁不喜欢？ “我随意，云芍姐决定就好。” “别这样嘛，能不能参与进来？云芍还约了何夫人去买年货呢？” “那正好，何夫人买什么，咱们也买什么。省得动脑子考虑要吃什么。” 宋轻言：怎么不懒死你算了。 第232章 日子晃晃悠悠到了腊八，难得的好天气。 大街小巷喜气洋洋，腊八粥的香气弥漫，空气里都带着过分的香甜。 城北新设粥舍，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彻底暖了冬日严寒。 “李娘子，咱们今日先置办一些东西，一会儿阿云就来了。” 白胭站在首饰铺子柜台前，手里摩挲着伙计端上来的江城新品，“李娘子不看看？” 李云芍看着金光闪闪叮铃桄榔的手镯玉簪只觉得头疼脑袋疼。 “何夫人自己挑就好。” 白胭拿起那个碧色玉镯套在李云芍手腕上，满意点头：“挺好的，伙计这个镯子我要了。” 李云芍将镯子取下，“何夫人别客气，我，，” 白胭一把拦住李云芍动作，“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 白胭直接打断李云芍的话又问：“喜欢吗？” 李云芍顿声。 “不喜欢？” 李云芍轻笑，“不是，只是我带着些东西着实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 白胭自从跟李云芍熟了之后，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李云芍活动活动手腕，冲着白胭挑眉。 白胭恍然大悟，“伙计，这个我们不要了。” 李云芍刚松口气就听见她接着道：“有没有金的或者是耐磨损的。” 着属实是为难伙计，“夫人，咱都带价值不菲的镯子了，还需要做活吗？能有什么大动作？” 伙计不明所以打趣。 李云芍摇头，“真的不用，何夫人还是自己挑挑，顺带再给家里小姑娘挑一件，我来结账。” “那怎么行？我给你买这些，就是想要谢谢你给我家大爷介绍生意，结果没买成，还让你花费，那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白胭确实感激李云芍，何昌之自从脱离何家后就一直被打压，若不是李云芍背后的滕霄阁从中帮助协调，估计还得再耗费一些时间。 “你们在说什么呢？” 赵云进门就听见两个人客气，好奇问道。 白胭见只有赵云一人，不禁问：　“没什么，李妹妹呢？” “她啊，顾不得。”赵云抬眼看看柜台上摆放的首饰随手摆弄，“季大人要回南临述职，她正忙着准备东西呢。 这镯子不错。” 赵云话音刚落，一旁的伙计立马介绍：“这是年底新款，水头极好。刚才何夫人也看中了。” 赵云闻言斜眼瞥向白胭，“看中了，不买？你家何大爷没钱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们俩家大爷好着呢。” 白胭又挑了个碧玉簪子对着李云芍脑袋比划，看样子今天势必要把东西送出去。 李云芍无奈，赵云一看也来了兴致，“你那个不行，这个好！” 说完拿着金冠要往李云芍头上套。 李云芍抵抗不过，索性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任由这俩人装扮。 “呦，这是大嫂吗？”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几人寻着声儿看去，李云芍莫名，赵云冲着白胭眨眨眼，一副看好戏的倒霉模样。 “二妹。” 白胭立刻冷淡下来，勾起的嘴角瞬间扯平。 “大嫂这是看见我不高兴？”那女人一身绛紫罗衣外披灰毛狐裘，三角吊梢眼上弯月细眉，只是眸中闪烁着兴师问罪的神色。 “没有，”白胭礼貌又客气，似乎不想跟她多说什么。 赵云戳戳李云芍，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解释：“这是何家出过门子的姑娘，何家二小姐。” 李云芍看了那女子一眼摇头，没听说过。 “就是上次那个三小姐的亲姐姐。” 赵云这么一说，李云芍才从脑袋旮旯缝里抠出个何家三小姐，看来这姐妹俩都不是什么省心的玩意儿。 “大嫂，何家现在正在难处，你竟然还有心思逛首饰铺子？” 何家二小姐又看看摆在她们面前不少的首饰故作惊讶，随着以手捂口，“看来大哥还是有不少钱啊。 可我怎么听母亲说，父亲让大哥拿出一些贴补家用，大哥却说没钱呢？” 铺子里其他挑首饰的客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全都竖着耳朵注意着这边。 白胭轻笑一声，“我一个何家媳妇怎么不知道何家已经是这种处境了？大妹说话也要有根据。何家家大业大，江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不成还惦记着媳妇的嫁妆？” 此话一出，铺子里一片哗然。 在江城惦记媳妇的嫁妆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正经人家就算揭不开锅也不会动媳妇的嫁妆钱，想不到何家竟然能做出这种令人不齿个事情！ 何家二小姐顿时觉得铺子里的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了样，急忙否认：“谁说我们何家惦记你的嫁妆？你别血口喷人。” “那二妹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陪赵夫人逛个铺子，话里话外就是我家大爷不顾及本家？何家何时需要一个小辈去贴补？ 再说，我就算买首饰也是花我的嫁妆钱，也没有用何家家用。二妹说话可要有依据，别嘴巴一张一合说出话让人笑话。” 白胭一番话刺得何家二小姐面色涨红，“大嫂还真是牙尖嘴利，我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想不到有这么话在后面等着我。” “二妹也是出嫁的人，不知道维护娘家名声怎么也不知道顾及夫家声誉？” 白胭战斗力十足，此话一出嘲讽值拉满。 “大嫂这话什么意思？”何家二小姐脸上的笑挂不住，“我何时不顾及夫家声誉？大嫂怎么青口白牙胡说八道。” 白胭扯扯唇角，“二妹大庭广众之下趾高气扬质问与我，这是不敬兄嫂。 将家中琐事宣扬与外，这是乱嚼口舌。混淆视听，不辩真假，随口胡言，不知这样的家妇在外会不会惹来嫌话？ 二妹这种行径，不知情的人可不会问这是谁家姑娘，而是打听这是谁家媳妇。 长此以往，你觉得你夫家声誉还能好？” 白胭说完眸中一闪畅快之意，往日在何家受得气总算得到机会发泄出来。 何家二小姐眼中掠过慌乱，连忙拉住白胭袖子： 第233章 “大嫂，我们只是话个家常，怎么还生气了么？何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我也只是心疼母亲一时心急，才说出言不由衷的话来，大嫂莫要生气。” “二妹若是心疼母亲，就多回何家看看。母亲看见你就极为高兴的了。” 白胭眉目含笑，似乎并不在意何家二小姐之前的话，亲亲热热叮嘱。 何家二小姐面上扭曲一瞬，也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只能点头，“一定一定。” “对了，二妹若是真的心里过意不去，可以请妹夫帮衬帮衬何家。我家大爷能力有限，在何家也说不上什么话，妹夫若是出马，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白胭漾出一抹苦涩，眉心轻蹙伤感。 李云芍挑眉，身后却是其他人小声嘀咕。 “何家老大不是被何家家主赶出来了吗？怎么还有他的事情？” “姑爷比儿子还看中，看来何家老大确实不得何家家主喜欢呀。” “欸，听说何家生意好像出了问题，这些日子都是何家老大东奔西走想法子解决问题。” “用人可前，不用人朝后，这何家真不是个东西。可怜何家大夫人还想着怎么替何家解决难题。” “好人没好报，他们两口子也是傻的，反正都分出去了，还管这么多做什么？” “孝字大过天。” 白胭听着铺子里窃窃私语，脸上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来。 反观何家二小姐气急想要辩驳几句，但又碍于面子只能转身离去。 赵云嗤笑，“年年挑衅，年年碰一鼻子灰回去，就那还屡教不改。” 李云芍拉过面上伤心不已的何夫人，白胭嘴角笑意自这个小姑子走后也多了几分真切。 “她夫君很厉害？” 李云芍见白胭心情不错才试探道。 “嗯，赵将军手下的大将。” “赵乔楠？”赵云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姑奶奶，你知道什么？”白胭轻快打趣。“你估计连赵将军平日做些什么不清楚吧？” “我，我，，”赵云一时语塞。 “武将啊，江城武将吃香，怪不得你这个小姑子这么神气。” 如此说来李云芍就知道了。 “是啊，她算是找了个好夫家，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白胭小声捂嘴，“我那个婆母说什么都信。” 李云芍觉得偶尔见识见识这些事情也挺有意思，白胭能言善辩自己就能解决的很好，不然依照自己的性格，估计拳头就上去了。 出了铺子， 白胭叹道：“真是扫兴，李娘子，改日咱们再来。” 李云芍敬谢不敏，家里宋轻言买的还在那里放着生灰。 “阿胭，今年你们自己过年，你打算买什么？” 赵云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眼花缭乱。 “我只要买些自己喜欢的就行，其他的我家大爷已经安排给管家了。” 白胭一手一个拉着两人各个铺子逛起来，平时没注意过的东西。乍一看还是很惊奇。 “李娘子，你看这灯怎么样？” 白胭拿起摊子上的一盏鲤鱼灯笼放在自己身前。 李云芍点头，“挺好，正好可以给小姑娘。” 大街上人挤人，李云芍将白胭赵云往旁边扯扯以防走散。 突然，视线钉在人群中不动了。 “李娘子？” 白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李云芍回神，背影远去摇摇头，“应该是我看错了。今天人太多了。” “这两天江城哪哪人都多，灵静寺上香的门槛都踏破了。” 赵云嘴里含着白胭买来的果脯，嘴上动作斯文含蓄。 “再过半个月江城还有一场年会，十里八乡城镇的人都朝城里来，到时候才是真热闹。” 李云芍下意识颔首，心中却还想着那个眼熟的背影，希望只是自己看错了。 白胭抬手将裹着糯米粉的果脯塞进李云芍嘴里，“累了，不然咱们回去吧？” 一股子酸甜直冲李云芍上颚，刺激得她口水都出来了，果脯顶着腮帮子，平平无奇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憨态。 “你们逛好了吗？” 她们俩难得出来，李云芍自然不可能扫她们的兴。 “差不多了，咱们赶紧走。我的腿都走硬了。” 赵云一听赶紧扯着她们俩往回走，路上还嘟囔着：“上街真累人，平日里坐马车也没觉得有多长的路，这怎么怎么走都走不完？” 白胭知道她是懒瘾又犯了，只能哄着：“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先去滕霄阁休息休息。” 李云芍一扯白胭袖子，向着不远处抬抬下巴。 白胭看过去，得，也不用去滕霄阁了，有人来接了。 “阿云，你看谁来接你了？” 赵云一脸倦意抬眸，惊喜闪过随即又绷上嘴角嫌弃道：“他怎么来了？” 白胭才不理会她的矫情，“既然你这么不想见赵将军，那跟我们回滕霄阁吧。” 赵云瞪了眼白胭，小鸟一样飞奔过去。夫妻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赵云提着东西被赵乔楠抱上马。 临走前赵乔楠对着李云芍她们点个头，赵云挥挥手。小马一驾，哒哒跑走了。 “李娘子，咱们两个可怜的也走吧。” 白胭随口调侃一句，左右手上的东西倒腾换个手，指节关节都勒得青紫。 巷子里，李云芍回头。 “怎么了？”白胭不明所以。 纵横交错的巷子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云芍一把将白胭揽在身后墙边，警惕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是你？” “好久不见，李夫人。” 拗口的汉话从男人口中蹦出，看向李云芍的目光里满满的阴狠。 白胭眸光骤缩低声询问：“李娘子，这是？” 李云芍视线落在男人身后跟着的几个高大威猛的手下身上，“你们北胡还真是猖狂，都敢混进江城。” “哈哈，今日遇见我，李夫人还真是不幸。”男人瘪嘴的口音，听得白胭浑身起鸡皮疙瘩。 “哦，是吗？”李云芍唇角勾起别样的笑来，“不知北胡王子能值几个钱？” 男人一听这话，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敛去，阴毒的视线像是蛇信子一般，“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给我带来的耻辱。” 第234章 “耻辱？怎么能说是耻辱呢，那可都是你的来时路啊，”李云芍张口便是拆台，眼里闪烁着明显的笑意，“不知道王子殿下从我这儿买走的珠宝都送给谁了？人家喜不喜欢？” 故意的调笑作弄如同一把盐粒子洒在男人不想提及的痛脚上，“你这个狡猾的女人，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北胡男人的厉害！” 李云芍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白胭，见她神色虽慌张但仍能保持镇定，垂眸浅声低语几句。 白胭欲言又止，提着东西的指节紧握提绳，眸子微缩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后的汉子赤手空拳扑上来，李云芍反手推开身后的白胭，身体灵活调转换了个位置。 白胭手里东西一扔，趁机朝巷口跑去。 “拦住她！” 男人一声令下，手下错身去追。 李云芍见状，躲开其他人的攻击，脚步飞速移动五指握拳打在追击白胭的汉子身上。 汉子一个踉跄，李云芍借力扯住汉子身体顿时凌空，一脚踹在追上来的男人胸前。 男人捂住胸膛后退两步，大惊：“你会武功？” 李云芍错手应付着接连出招的男人手下，游刃有余嘲讽：“王子殿下来抓人，不事先做好调查？” “你们几个给我拿下她！” 男人气急败坏，接二连三在一个女人手中吃亏，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片刻后，李云芍削铁如泥的匕首出现在男人脖子上，面前的汉子双拳紧握却没一个敢贸然出手的。 李云芍挟着人质和飚型大汉对峙。 匕首下的男人嘴里胡语不停怂恿：“你们不要管我，抓住这个女人有重赏！” 李云芍轻嗤，“王子殿下，你可还在我手里，是活腻歪了吗？” 流利轻快的胡语从李云芍嘴巴里蹦出，言辞之间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根本没把男人放在眼里。 实则就是没有放在眼里，李云芍在等白胭搬救兵来。 只是巷子西斜的日头昏黄中带着清冷的暖意让李云芍不自觉眯眯眼，手里匕首松开的间隙又立刻收紧，男人恍然紧张大喊：“你的匕首拿稳了！” 李云芍嗯一声，漫不经心安抚：“王子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伤了你。” “那你放了我。” 男人用瘪嘴的汉话商量，“本王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较你之前得罪我的事。” “王子殿下汉话学的不错，只是难得捞条大鱼，王子殿下放过我，我也不可能放过王子殿下。” 李云芍一口一个王子殿下，说不恭敬吧，人家说话很客气。说恭敬吧，匕首随着她说话越收越紧，男人脖子上一条细嫩的血线染红刀尖。 男人吃痛叫嚷：“你冷静！冷静！” 李云芍视线停留在小动作不断的汉子们身上，刀尖直指男人冷声道： “我很冷静，若是王子殿下不冷静头脑一昏下了什么要命的命令，王子殿下的安危可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男人赶紧高举双臂，厉声呵斥：“离远点！” 手下闻言后退几步，只是眼睛一错不错死盯着李云芍。 “李夫人，你可以把匕首放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李云芍听着这虚伪的话嗤笑，“王子殿下刚才可没想跟我好好说，我这个人向来先礼后兵。 既然你上来就想压制我，我自然也就破罐子破摔应对。至于现在这局面，我也不想看到。” 男人一梗，眼中一闪崩溃，都说大雍女人温柔似水小白花，也没说还有钢筋铁骨霸王花啊！ “云芍！” 巷口宋轻言急切的声音传来。 李云芍身边瞬间从天而降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男人懵了，大喊大叫，“你们，你们救我，我一定重重赏赐你们！” 李云芍眉心微动匕首一松，身旁的黑衣人自觉接过还处在惊慌之中的男人。 其他黑衣人也是三下五除二将男人手下解决穿成串。 宋轻言扒开巷子里的黑衣人挤到李云芍身边，拉着她上下左右转着圈检查，嘴里不停嘟囔着：“没事吧？没事吧？” 李云芍摇头，指着五花大绑的男人道：“我没事，他有事，轻言，你看他是谁？” 说着蹲身淡淡来了句：“王子殿下，下次求救看清楚了在张嘴，不然像这样多尴尬。” 宋轻言踢踢躺在地上的男人，待到看清男人面目笑出声：“呦，这是谁啊？这是个北胡那个冤大头王子吗？” 男人羞愤致死，堵住的嘴巴里呜呜噜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嘲笑完王子殿下，黑衣人将男人提起带走。 宋轻言不放心，再三问道：“你真没事？” 李云芍无奈，双眼微垂视线顺着睫羽滑到宋轻言衣摆上。 宋轻言上手抬起无辜中夹杂着丝丝委屈，“我不问了。” 微微起伏的声线仿佛细线一般绕着李云芍的心缠了两圈又轻轻勒紧，“我真的没事。” “哦~” 宋轻言轻言嘴角上扬又压下，忽而想起去报信的白胭抱怨：“这个何夫人真不靠谱，如果不是她指错路，我们早就到了！” “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李云芍在大街上看见他时，都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北胡王子还跟上来了。 “索幸有惊无险，”宋轻言提到嗓子眼里的心又放回肚子里，“下次出去，还是得找个护卫跟着。” 李云芍心不在焉，随口问：“你说他来江城做什么？” 宋轻言顿声，“你能不能别想这么多？天生劳碌命吗？” 李云芍抿抿唇，“习惯了。” 宋轻言转身拉住李云芍的手，“阿珏会操心的。”说完准备回去。 李云芍指着巷子两边的遗落的东西道：“咱们把这些也带回去吧，都是何夫人的。” 宋轻言任劳任怨弯腰捡起气道：“带回家自己吃。” 白胭何昌之在滕霄阁等了许久，终于天擦黑的时候。 两个人一前一后提着东西回来。 “李娘子，你没事吧？” 白胭扑过来，扯着李云上下左右转着圈检查一遍松口气。 第235章 几人在雅间坐下，宋轻言拆开小油皮纸包，捏起一块点心放嘴里。 “听何夫人说是北胡人？”林远珏面色凝重。 咔嚓，咔嚓。 “他们来江城做什么？” 咔嚓，咔嚓。 “你们是有什么渊源？” 咔嚓，咔嚓。 “宋轻言！”林远珏一拍桌子咬牙，“你就这么饿？” 宋轻言嘴里叼着点心，点头，“我中午没吃饭，又受了惊吓。” “你一个大老爷们受什么惊吓？” “我媳妇儿一挑五，你说我害怕不害怕？没有媳妇的单身汉自然不懂。” 林远珏额间青筋突突直跳，担心就担心，提什么媳妇不媳妇？！ 何昌之轻笑一声赶忙转移话题，“不如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酒足饭饱后，言归正传。林远珏还想打听就听宋轻言道：“这个什么北胡王子就交给你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问他。” 林远珏看了神色自若的李云芍，“行，我去审问。” 又看向何昌之，“何大爷，尚未摸清那人来江城动机，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何昌之颔首，“这是自然，只不过赵将军也不告诉吗？” 几人一愣，这是个好问题，是说还是不说？ “这是他的地盘，他不知道可能吗？若是真问出来什么事，总得找个人兜底吧。” 宋轻言此话一出，其他人沉默，说的有道理。 赵乔楠：合着我就是个冤大头呗。 冤大头赵乔楠次日上值，林远珏风风火火带着消息去突击。 都司衙演武场 赵乔楠流星大锤落地砸出一个大坑，孔武有力的面庞尽是错愕。 “你说什么？” 林远珏又重复一遍，抬眼瞟了瞟意料之中的表情变化。 “真的假的？” 赵乔楠不相信，仰头看看天又拍了自己一巴掌，嘶~没做梦。 “所以赵将军打算怎么处置那人？” “他在哪里？”赵乔楠轻咳两句，突然觉得脑袋有点儿疼。 “滕霄阁后院。” 林远珏言简意赅，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关着？” 林远珏点头。 赵乔楠翻身上马，直奔滕霄阁。 此时，滕霄阁后院柴房。 “你放了我，我会自行离开。你若是真敢伤害我，我拼死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被绑在柴房椅子上，乌青的面色外强中干也掩不住语气里的惶恐。 可怜见得，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么大的苦。 李云芍端坐在椅子上，宋轻言靠在椅背双手抱臂。 两个人像是看笑话一样望着男人气急败坏的破防。 “你们说话啊！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说话越说越没底气，李云芍抬头和宋轻言对视一眼。 “北胡王子，你一个王子来江城做什么？” 宋轻言好奇，这个王子怎么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王子不应该都是养尊处优吗？ “我只是来江城看看，我知道我身份敏感，出现在江城不合适。若不是碰见她，” 男人抬抬下巴看了眼李云芍，“我现在都离开了。” “这么说来还怪我了？”李云芍挑眉，手指头交叉活动活动。 男人脖子一缩，不吭声。 “你觉得我相信吗？”宋轻言勾勾嘴角，“无缘无故就来江城，你是北胡待不下去了？” 宋轻言随口一猜，视线不自觉掠过男人，只见男人眼神闪烁，躲避着投到身上的目光。 “还真是。” “当然不是！我是北胡王子，怎么可能在北胡混不下去！” 骤然提升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掩饰什么真相。 李云芍抬眸，“北胡王庭内斗开始了？” 男人垂下眼皮不再说话。 宋轻言突然感慨，“可是你一直在外漂泊也不是个办法。虽然成王败寇，但是瞬息万变的事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情形呢？” 男人猛得抬头，眸中燃起名为希望的火花，仔细打量一番宋轻言而后丧气耷拉下脑袋。 宋轻言眨巴眨巴眼，他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谁呢？！丧家之犬！ 赵乔楠来时，男人正商量着让李云芍他们把绑在手上的线索解开。 林远珏跟在后面的脚步一顿，抬头和赵乔楠投过来的目光对个正着。 “你们能把他绑起来了？” “嗯，我们怕他别跑了。”林远珏解释。 赵乔楠点头，推门进去。 一眼看见一坐四躺的五个人，对面便是宋轻言两口子。目光在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肩上停留一瞬，没有引起任何察觉之前移开视线。 “这是我们赵将军，这里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做主。” 林远珏说完识趣后退一步，站在宋轻言身边。 赵乔楠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面前的男人立刻变了一副模样，坐直的身子骄矜的抬抬下巴，“你就是赵将军？赶快给我松绑！” 赵乔楠冷哼一声，腰间佩刀刀尖毫不费力插在男人面前的桌面上，眼神睥睨：“你在命令我？” 男人耸肩缩缩脖子，“没，没有。” 赵乔楠目光灼灼，“你来江城做什么？” 男人语气不耐，“能不能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 这对于男人来说就是耻辱，谁家好人一而再再而三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赵乔楠扭头，“你们也问了？” 宋轻言老实点头，“不过他没说。” 赵乔楠一把拉过椅子，一脚重重踩在椅子上，曲着上半身手里的马鞭抵在男人下巴上，眼神危险， “没说？在我的地盘上，注意你的态度。有什么目的老老实实交代，不然我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好玩的。” 威逼利诱只有威逼，男人无比后悔为什么要一时想不开去招惹那个女人。 不招惹那个女人，自己就不会被抓，更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赵乔楠盯着还能出神的男人，暴喝一声：“说！” 男人一激灵，抬眼的瞬间，鞭子带起的风刮过自己脸颊，“我说，但是你得帮我。” 赵乔楠不耐得跟他讨价还价，“不说是吧，来人直接押进，，” “我说，我说，”男人连忙打断赵乔楠的话。 第236章 赵乔楠眉眼压低，凌厉的目光刺在男人身上。 男人一哆嗦，胡语秃噜出来。 赵乔楠提刀的手蠢蠢欲动，“说人话！” 男人嘴唇动动，为难看着凶神恶煞的赵乔楠，“我，我说汉话怕说不清楚。” 眼前软弱可欺畏畏缩缩的男人，李云芍丝毫想不起来初见他时，他那气定神闲镇定自若同人交谈的模样 “你的意思，老子还得给你能听的懂胡语的人？！” 赵乔楠声音不自觉扬起，瞪大的眼睛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李云芍上前一步，“赵将军，在下不才能听懂一些胡语。” 赵乔楠瞥了眼站出来的李云芍，垂眼冲着男人抬抬下巴，“说吧。” 男人叽里咕噜一段话，李云芍长睫微垂遮住眸中的诧异。 男人说的口干舌燥，见李云芍只是听也不传话不由得有些着急，“李夫人，你快说啊！” 李云芍将男人的话转成汉话。 这个男人是个北胡的九王子，北胡王庭数月前老北胡王被下毒，如今重病在床。 北胡王的势力也被兄弟儿子瓜分。王庭如今是北胡大王子坐镇，顺带扣押了老北胡王。 赵乔楠抱臂指节抵着下巴，“这么大的消息怎么没传出来？” 九王子操着生疏的汉话解释：“他们把事情压下去了，不允许任何人讨论。” “这么说来，晋城上次的战事是你叔伯兄弟干的？” 宋轻言提起晋城就心痛，到手没捂热就没了，还害得李云芍一身伤。 但见九王子点头，“大王子想攻下晋城，增加他在王庭的威望。” “内斗还没有解决，还想着开疆扩土。也不怕背后突然捅来的刀子！” 九王子抬眼看着宋轻言，“所以他们只进攻了一次。” 宋轻言吐血，进攻了一次还被自己摊到，这是有多倒霉！ 赵乔楠一刀挥下去，九王子尖叫一声，身上绑着的绳子掉在地上。 “叫什么，吵死了。” 赵乔楠收刀，“北胡乱了，所以你逃到这里打算做什么？” 赵乔楠可不相信这个九王子没有一点儿打算就来大雍。 九王子老老实实交代，“我打算去投靠你们的皇帝。” 众人神色平常，似乎已经猜到这样的想法。 “嗯，江城正好有个官员要回南临述职，你跟他一起去。” 赵乔楠三言两语解决了北胡九王子的去处。 身后的几人对视了一眼，赵乔楠临走前直接把林远珏带走去各家要粮。 宋轻言立刻变了一副面孔，“九王子，我带你去季大人家。季大人不日就要返程。” 笑眯眯的眉眼让九王子心生警惕，“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将军都说要放我走。” 宋轻言双臂背后，脸上瞬间冷淡下来：“谁不放你走，我好心好意要送你，你还不愿意。” 这出快速变脸，九王子更是在心里给他贴上了个阴晴不定的标签。 李云芍离九王子一丈远，自然也将宋轻言做派纳入眼中。 “九王子，我们也是好心。你若是不需要，我们正好也不需要跑一趟。只是赵将军事忙，等他再想起来，估计季大人已经走了。” 九王子半信半疑，“你们告诉我季大人住在哪里？我自己去找。”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九王子看着他们两口子就处于这种状态，警惕中夹杂着丝丝恐惧。 宋轻言嗤笑一声，胆小鬼。 李云芍招来滕霄阁伙计，冲着他耳语几句。 伙计连连点头。 “九王子跟他走就是，他会把你带到季大人那里。” 李云芍说罢，侧身让出个位置供人出去。 等到人走后，宋轻言不解：“为何要把人放走。拘着他不更安全？” “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又能威慑北胡，咱们留着他没什么用。还容易引起怀疑，将人送到南临是最好的选择。” “怀疑？怀疑什么？他不是不受宠吗？” “怀疑叛国通敌，”李云芍嘴里反复咀嚼着后面四个字眸中满是讥讽，“留着他让他白吃白喝？” 宋轻言勾勾嘴角，“也对。皇帝有钱，养一个王子还不是轻松简单。 若是这个九王子会来事儿，说不定还能游说皇帝派兵帮他理清北胡内乱。他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北胡的王了？” 宋轻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叹气。 李云芍看过来，宋轻言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只是这个九王子运气也不太好。皇帝怕是腾不出手来帮他。” “谁知道呢，” 李云芍似是而非一句话，目光投向虚空。 人来了又走，季伯宁带着家眷走之前来了趟滕霄阁。 季仲安眨着亮晶晶的狗狗眼看着李云芍，“李娘子，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给军师的？我可以帮忙转交。” “没有，”李云芍不清楚文官述职时间，从江城回南临少说也要月余时间，于是开口问道：“你们现在才出发不会晚吗？” 季仲安摇头，“我哥做的决定，应该不会晚吧。” 李云芍觉得奇怪，季伯宁真是回去述职的？等回到南临估计年都过完了，还述哪门子职？ “我哥说，他打算在北地待到过年，年后我们在回南临。” 李云芍眉心轻蹙，这个季伯宁想干什么？ “你们年后回去，问九王子了吗？他不是跟你们一起去南临？” “我哥说，他的意见不重要。” 季仲安乖乖崽，三言两语之间将他哥卖个干净，也有可能是他太高兴。 李云芍和季仲安两个人窃窃私语，中间突然插进来一个脑袋幽怨冲着李云芍道：“娘子，你们在说什么呢？” 季仲安脑袋一缩，摇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宋轻言眼皮一耷拉不爽，“真的？” “真的，真的。” 季仲安说着朝季伯宁旁边靠靠。 “平安什么都不懂，还是小孩子心性，宋公子别介意。” 季伯宁的兄长滤镜有些厚，宋轻言真想一口吐到他脸上骂，小孩子心性个屁，坐在北地院子里赖着不走的，也不知道是谁？！ 第237章 罢，罢，宋轻言突然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见季伯宁滤镜破碎的样子。 “李娘子，季某去北地就能拿到账簿？”季伯宁在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李云芍抬眸看看，“季大人，这事决定权不在我，也不在北地，全在你身上。” “什么意思？”季伯宁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呃，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季某卸下一摊子破事，现在不想动脑子。” “看你筹码，季大人总不会想白嫖吧？”宋轻言出言反讽，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季伯宁语塞，精明鬼，“那账簿留在你们手里也没甚大用处，不如给我让它发光发热。” “谁说我们没用。季大人若还是这样说话，咱们也不必多说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云芍把这事踢给林远玖她们是对的。 宋轻言说罢起身，从屋里拿出一堆东西出来，“平安，这些东西劳烦你带给小熠，就说是他宋宋爹爹买的新年礼物。” 季仲安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宋兄不至于比吧，这也太多了。” “嗯，控制不住，等你有孩子了自然就懂这种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他面前的感觉。” 季仲安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微红垂头。 宋轻言一样一样摆出来说明，又一样一样塞回去。爱子深情让人动容。 季伯宁嘴角抽搐，至于吗？不知道你有个儿子？！ 季伯宁打了一通嘴仗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索性也不待了，领着弟弟回家了。 “心眼子忒多！”宋轻言瞧不起呸一口。 李云芍则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东西？” “啊？”宋轻言反应过来，“哦，你说给小熠准备的东西？出去瞧见就会带一点儿回来，不知不觉就多了。”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李云芍神经大条，一点儿也没想到这事。 “你主外，我主内，”宋轻言说完哈哈大笑，“这样不是很好！” 隽秀的容貌笑起来还带着少年人的畅快欢愉，李云芍看得心思一动。 宋轻言立刻察觉，耳根子一红，将人拉回房里。 数九寒天，林远珏这些日子跟着赵乔楠到处跑，滕霄阁也多日不开张。 眼见年底人越来越多，宋轻言舍不得这么好的日子，做主滕霄阁开门。 刚开门，严二爷就挺着大肚子进门。 伙计热情招待，“严二爷，多日不见可还好啊？” “挺好，”严二爷直奔雅间，路过大堂时瞥见宋轻言坐在那里算账。 “呦，林公子还留着你呢？” 宋轻言抬头看清来人，笑模笑样热情道：“严二爷大驾光临，赶快里边请。” 冷脸贴热屁股上，严二爷顿感没意思，冷哼一声上楼。 不一会儿，严靖羽悠悠哉哉进来。 “呦，这是干什么呢？” 说着还过来几步伸头看看宋轻言究竟在干什么。 “严二爷来了，里边请。” 宋轻言皮笑肉不笑，客气送人上雅间。 “这是怎么了？” 严靖羽有些不安，平时见自己可没这么客气过。 “没，这几日滕霄阁我管，严二爷若是有空多多来照顾生意啊。” “行，我把我朋友都叫来。” 严靖羽欣然应允，上楼。 宋轻言继续算账。 “那个，” 宋轻言抬头朝发声地看去，两个女子？ “二位姑娘有什么事？” 只见粉袍银裘的女子扭捏问道：“你们家林公子在吗？” 宋轻言眉头一挑，“您二位是找林公子？” 女子点头承认，粉面映红。 宋轻言心内啧啧，阿珏也是有出息了，姑娘都找上门来了。 “严小姐？”李云芍出来时正看到宋轻言和严嘉宜寒暄。 “李娘子！”严嘉宜眸中绽放惊喜。 严嘉宜身后的女子也露面，打了声招呼，“李娘子。” “何小姐也来了。” “二位随我娘子去雅间吧。”宋轻言见人都认识，也不客气直接楼上请。 “李娘子，这就是你夫君？”严嘉宜意外，快速扫了眼宋轻言复而垂眸。 “嗯，二位随我进来吧，外面冷。”李云芍点头。 等到严嘉宜何家欢上去后，宋轻言拉住李云芍耳语，“严小姐？是那个严？” 李云芍颔首，“怎么了？” “今天是捅了严家老窝，这一会儿来了三个严家人。” 宋轻言喃喃。 “一人一个雅间，正好多收两份钱。”李云芍抬手将宋轻言衣领上的碎发理好，“我上去陪着她们。” “快去吧。招待好她们，最好让她们流连忘返。”宋轻言说着又在李云芍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眼里全是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李云芍眼皮抬起，诧异看了眼宋轻言不相信问道：“真的？” 宋轻言拍着胸膛保证，“自然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然后小声又道：“正好你上去探探口风。” 李云芍眨眨眼，抬眸望见宋轻言笃定的神色点头。 ———— 雅间里 严嘉宜端茶的手抖，时不时看向门口有些紧张。 “嘉宜，你别急，一会儿李娘子来了，你跟她打听打听林公子的事。” 何家欢轻声安慰。 “我，我才不急呢。咱们今天就是来玩的。” 严嘉宜说话磕磕巴巴，声线也颤颤巍巍的。 何家欢懒得拆穿她，只附和道：“嗯嗯，咱们今天就是来玩的。所以你赶紧回神儿，别心不在焉的。” “谁心不在焉？”严嘉宜下意识提高声音，“没有！” “二位小姐怎么了？” 李云芍进门就听见像是吵架的声音直接问。 “没事没事，李娘子怎么现在才上来？”何家欢摆摆手赶紧转移话题。 “在下面说了两句。” 李云芍想起宋轻言的话勾勾唇。 “李娘子和你夫君的感情真好。”严嘉宜眼中一闪羡慕。 “嗯，”李云芍也不否认，“我们感情一直很好。” 何家欢见严嘉宜还不开口，不由得在桌下踢踢她，面上还不停给她使眼色。 “那个，那个，”严嘉宜羞红了脸，问不出半句话来。 第238章 李云芍故作不知，端起茶壶一人倒了一杯茶，“严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严嘉宜扭捏起来，何家欢等得心急抢先一步问道：“李娘子，滕霄阁的林公子在吗？” “今日林公子有事出去了。” 严嘉宜还等着李云芍再多说两句，也好趁机打听打听消息，谁知李云芍再多不言，只能开口打听： “听说滕霄阁是林公子一手办起来的，林公子还真是年少有为。” 李云芍含笑点头，“不瞒二位小姐，我们家公子确实聪明一些，对行商也略懂。这滕霄阁也只是他一时起了兴致，偶然盘下铺面盘活的。” 严嘉宜跟着点头，两眼饱含星星情不自禁道：“林公子真厉害。” 何家欢说着严嘉宜话头打探，“那林公子多大啊，这么厉害，应该成亲了吧？” 严嘉宜眼睛一扫赞许看了眼何家欢，干的漂亮。 “我家公子还未成亲，不过已有未婚妻。” 李云芍亲手掐灭对面二人心中的希望，少女慕艾自然美好，只是林远珏目前应该不会想着这些事情。 与其在不对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将事实告之，至于放弃与否也不是外人能决定的。 严嘉宜上扬的嘴脸动动，难掩失望，“这样啊。” 李云芍点头轻笑，“二位小姐今日还玩麻将吗？不如我去找两个伙计作陪。” 何家欢摆手，“不用了，李娘子有事就去忙吧。” 李云芍退出雅间，门口的宋轻言冲着她挑眉，怎么样？ 李云芍动动手指示意，掐桃花。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严靖羽出来就看见这两口子有话不好好说打手势，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探头打算问清楚。 “严二爷，做人别这么好奇。”宋轻言提醒，“我再让伙计给严二爷端壶酒上来？” 严靖羽摇头，“你们俩进来，我有事问你们？” “严二爷有话不妨直说，我这儿还忙着呢？” 宋轻言进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客气给自己倒水顺带给李云芍也倒上一杯。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好好回北地？” “不知道。” 宋轻言三个字噎的严靖羽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是说不准的意思，北地有林远玖坐镇，又用不上我们。” “那你们就在江城住下了？”严靖羽并不相信宋轻言的话，鬼精，说话十有八九都有坑。 “昂，严二爷就问这没用的话？” 宋轻言说着就想起身，楼下一堆事情，自己是疯了吧，在这儿听他说话。 “自然不是，这几日南临的赏赐已经到洺城了。” 严靖羽边说边打量对面二人的反应，“小玖若是有什么计划，可以行动起来了。” 宋轻言面露诧异和李云芍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见二人不回话，严靖羽有些着急，“我说你们可以通知了。” 李云芍指节敲敲桌面，“严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来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还防着我？没意思，小玖到底有什么计划？” 严靖羽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李云芍摇头，“不知道。” “李云芍，你这就没意思了，我投诚投的还不明显吗？” “严二爷，我们真不知道。”宋轻言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啼笑皆非，“林将军没跟我们说。” “那这个消息你们传回去吗？”严靖羽想买个好都没找对人，不由得感慨自己不幸。 “不用，小姐应该早就知道了。”李云芍对于这事并不担心，只是好奇南临的赏赐竟然能一路畅通无阻到洺城。 看来中间地方的马匪势力还不够强大啊，也有可能是看不上那点儿东西，犯不上此时成了枪头鸟。 毕竟不是谁都能和北地比穷的。 “这个消息不重要？”严靖羽下巴都要掉地上，去年是谁为了这点儿东西就动手？ 今年就看不上了？北地现在这么富了吗？ 宋轻言哼笑一声，声线里透着看好戏的意味，“现在看来是这样？严二爷还有没有其他有用的消息？” 严靖羽沉思片刻，摇头，“这算是江城最近最重要的事情，过两天严府要在城北施粥，其他两家也会参与进来。 到时候江城的难民又该会涌回城里。你们滕霄阁还是闭店好些。” “你们怎么突然好心施粥？”宋轻言好奇发问，只是这话属实不太好听。 严靖羽怒，“什么叫我们突然好心施粥？我们年年都施粥好不好？虽然这几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家，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严靖羽也是朵奇葩，自己骂自己。 宋轻言了然，“原来是习惯。到时候我们也去领两碗，沾沾你们大财主的财气。” “你们现在连两碗粥都喝不上了？” 严靖羽言辞嘲讽，好占便宜的货！ “不是喝不上，是看看你们有钱人的粥和平常百姓家的粥有什么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严靖羽白眼一翻，“你们就别跟着瞎凑热闹，那几天人多眼杂，难保有人认出你们。 到时候都是麻烦事。” 李云芍点头，“江城如今进出又严了许多，但是那两日若真是人多，估计也不会检查太严，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身份是清白，怕就怕有心人借着身份刁难行事，到时候才都是麻烦事。 宋轻言遗憾，“好吧。” 严靖羽无语，“你这么想喝，不然我让人给你送两碗过来？” “那倒是也不必，那日你也去？” “嗯，严家人都去露个面。” “这么隆重？”宋轻言还以为支个大锅，随便找个人盛粥了事。 “难得有机会，自然是要所有人都认识认识严家人，也让他们知道该对谁感恩戴德。” 严靖羽说着眸底一闪讥讽。 “说的也是。”宋轻言赞同，“好事做了，自然也是要留下好名声的。你爹这么做，我能理解。” “呵，那你们应该能聊到一起去。。” 严靖羽似笑非笑回了句。 “事情做了就是要让人知道，不然你以为你们严家能在江城博得好名声靠的是什么。” 第239章 李云芍实在不能理解严靖羽一闪而过的怨气，这也可能是他不讨他爹喜欢的原因吧。 严靖羽甩甩袖子，“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严二爷在雅间好好休息，我们就先下去了。” 滕霄阁忙了两天又闭店。 “云芍，我明天去城北，你去不去？”宋轻言说这话时跃跃欲试。 “你缺那碗粥？” 林远珏自然也知道严家施粥的事情，抬眸反问：“最近没吃饱？” 宋轻言无语，“什么？我像是饿死鬼投胎？” “那你凑什么热闹？” “我就想入看看严家的阵仗。”宋轻言从小到大没见过布施，逮到机会也想去开开眼界。 “行，我也去。” 李云芍不放心他一个人，跟着安心些。 “明日赵乔楠也派了士兵在旁边守着，你们远远看一眼就行了。别凑太近。”林远珏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宋轻言眼珠子一转，突然来了句，“阿珏，你想不想说媳妇？” 林远珏眉心紧锁，满眼不耐，“你又抽什么风？” “不想就不想，怎么还骂人？”宋轻言嘀嘀咕咕冲着李云芍眨眨眼。 “以后这话别乱说，”林远珏现在早出晚归，忙的抽不开身。 “赵乔楠的法令执行的怎么样了？”李云芍问了句，不过看林远珏成天脚不沾地，就知道应该不怎么顺利。 “阳奉阴违，就会背后使手脚。”林远珏食指拇指合十捏捏眼角，“赵乔楠的兵没什么太大用途。” “慢慢来，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没明面上跟你斗起来，已经算是给赵乔楠面子了。” 宋轻言安慰，这些话也只能说说而已，毕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林远珏颔首，起身回房。 次日，天阴沉沉的。 城北城门口，一口大锅支撑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锅前是顿首等待的百姓夹杂着一些衣衫褴褛的难民，排出长长的队伍翘首以盼。 “云芍，人好多。” 宋轻言站在角落里注视着，李云芍目光怔怔沿着队尾的百姓向前看去，只是队尾在加长，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赶过来。 所有人都拿着碗盆等着，寒风下米香四溢，却不见队伍向前移动。 排队的队伍开始骚动起来，前后左右窃窃私语。 “怎么还没开始？我都快饿死了。” “是啊，是啊，我为了这碗粥，整整一天没吃饭了。怎么还没动静？” “听说是严家人还没来，要等严家人来了，才能开锅。” “严家人什么时候能来啊，不然先盛点，这么冷喝点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等着吧，年年都得等，这是规矩。”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捧着碗开口道，一听就是江城本地人。 “他们不是做善事施粥吗？这是什么规矩？做给别人看得？” 老汉笑哈哈，“想吃人家的东西就得守人家的规矩。你不吃有的是人吃，你不能等有的是人等。” “来了，来了。”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李云芍扭头看过去，严家车队停在队尾，为首的私兵正恶声恶气驱赶还在排队的百姓。 百姓极识眼色，见严家车队过来，立刻让出地方供他们行驶。 等到车子离开又自动排好队伍垂首等着。 “这是我的地方！你这人怎么还乱站？” “我本来就站在这里，是你乱插队，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队尾两个汉子推搡起来，车队最后的严家私兵大喝一声，“能不能站好？站不好就别站了！” 两个汉子立刻站好陪笑，“能站好，能站好。” 宋轻言嘴角勾出莫名弧度，目光眺望已经已经下车的严家人。 “云芍，我好像知道为何严靖羽提起这事是那种表情了。” 李云芍默不作声，顺着宋轻言视线看过去。 严家家主说了几句场面话，抬手接过下人手中的勺子探进锅里舀出一勺，队首的那人慌忙把手里的碗准备好接住。 锣声一响，锅前的严家下人喝道：“严家施粥开始！” 队伍终于动起来。 排队的百姓眉梢眼尾霎时上扬，欢喜由内而外迸发出来。 宋轻言砸巴砸巴嘴，眼神瞟向捧着碗离去的百姓手中：稀薄的汤水碗底沉着少许的米粒。 一轮结束后，队伍又排起来。 有人三口两口喝完，又捧着碗混入人群。 “啊！” 队首传出一声尖厉气恼的叫声，“你不长眼吗？！” 人群瞬间乱起来，向前围去。宋轻言跟着拉上李云芍。 人群中间，大锅旁边。 衣着锦缎的女子狰狞着面庞怒喝：“来人，把她们拉下去，打！” 女子面前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母女。 “小姐，二丫是不小心的，请小姐不要怪罪她！” 跪地不起的妇人忙拉着小孩磕头，地上粥碗四分五裂，碗口碎片上一个一个豁口沾着几近于无的米粒。 妇人杂乱的头发蓬草一般贴着脸面，补丁裂线的袖口青紫红肿的手掌伸手欲扯女子衣摆求饶。 严靖羽终是看不过去，“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起来吧。” 女子拧眉怒气冲冲，“我看你敢起来！” “我说的，你起来。”严靖羽语气瞬间低沉下去。 母女俩惶惶，一时不敢动身。 “你去把她们扶起来。”严靖羽随手指着一个下人命令道。 “我看谁敢！”女子眼含怒意叫嚣，“二哥，她们弄脏了我新做的衣裙，我一定要教训她们！” “二妹，你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严靖羽警告道：“你若是毁了施粥，父亲一定不会饶了你。” 女子脑袋一缩，眼尾余光瞥见母女二人站起来，又想到自己新做的裙子怒从心起， “她们只不过是两个贱民，父亲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二哥，你别忘了你也是严家人！怎么能不帮我呢？！” 严靖羽压下心中恼意，一字一顿咬牙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才没有！我说的不对吗？！我本来就不愿意来，是母亲非让我来！现在我的锦缎裙子还被弄脏了，这两个贱民死不足惜！” 第240章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严家二小姐怒目扫视一圈，“看什么看？一群臭要饭的！” 严靖羽一把拽过二小姐胳膊力斥，“够了！来人把小姐送回家！” 不大不小的风波随着严家二小姐离去烟消云散。 宋轻言看着队伍回到井然有序的状态低喃一句：“臭要饭的吗？” “嗯，走吧。”李云芍似是看惯了这种场面波澜不惊同队首的严靖羽打个照面点头示意，转身隐入人群。 宋轻言跟着，一路两个人沉默。 路上倒是遇见出门的白胭，三人同行一段。 “李娘子，你们去城北做什么？”白胭不明白，今日是严家施粥的日子，这两个人是去凑热闹？ “去看看，何家什么时候施粥？” 李云芍随口打听，只是看起来不大有精神。 “明日，我家大爷正在安排。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胭眼瞅着两个人兴致不高开口问道。 “小事而已。”宋轻言扯扯嘴角，面上拉出一个笑来。 “何家可能没有严家这么大阵仗，严家家主向来对行善事重视的很。” 白胭想着往年都是严家一家子出动，又想想何家，也就只有何昌之一人看着，不由得心中涌上一股怨气。 “李娘子明日还去城北吗？” 李云芍摇头，“年底了，该采买年货了，明日便不去了。” “哦，我还以为你们明天还去看热闹呢。也对，明天估计是没有今天热闹了。” 白胭感慨一句，“对了，明日我有时间，不如咱们一起？” “嗯，”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于李云芍并没有什么区别，左不过买些东西。 “我再把阿云叫上。” 反倒是白胭兴致盎然。 “何夫人可知道施粥还有几天？” 宋轻言算算江城能数得上名号的富户也就那几家，若是一家一天，也没有几天时间。 “像严家张家何家都是一家一天，也有想要聊表心意的，就几家一起施上一天。城北年底施粥也有个十天左右的时间。” 白胭回忆以往施粥情形，“多的话有十几天，少的话也有个八九天。百姓还是能喝到点儿东西的。” “这是江城传统？”宋轻言想不通，这些商贾这么看不起贫民，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这种事情。 “也不是，”白胭突然凑近小声嘀咕道：“以前没有这事，最早开始施粥的是林家，后来在江城林家乐善好施的风头过盛，这几家有样学样才时兴起来的。 只是可惜林家，” 白胭止了话头，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宋轻言下意识看了眼李云芍，也没有继续探究。 毕竟事情的亲身经历者就站在眼前，若是想知道也没必要去问别人。 “说多了说多了，不过现在看来有总比没有强。别管几天，百姓总能多省下些口粮留着过年。” 白胭想的明白，有钱人手里漏出的丝丝厘厘都够穷苦人家生活一阵子。 “这话说的有道理。”宋轻言弯弯眉眼，“何大爷最近应该很忙吧？” “别提，”白胭眉梢生出些许郁气嘲讽道：“我家大爷没什么时候不忙。” “哈哈，”宋轻言识趣一笑而过。 “李娘子，”白胭扯过李云芍悄声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李云芍迷茫一瞬，“何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白胭伸手比了个三，“你们这里不是为了他们？” 李云芍哭笑不得，还真不是。“我们来江城是来送人的。 何大爷若是苦于压迫，不如让他去跟何家家主说清楚。 何家家主既然不打算将何家交到何大爷手里，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培养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继承人啊。” “呵！”白胭彻底没了好脸色，“我怕我那个公爹想让我家大爷给何家打白工！” 温柔宽厚的何夫人也不装了，言语刻薄当着李云芍两口子的面将何家从上到下骂了一遍。 李云芍抬眸和宋轻言对视一眼，看来婆家矛盾怨气颇深。 白胭走之前还不忘再次询问：“真的不能提前计划计划吗？” 李云芍只能含笑沉默。 宋轻言听得咋舌，“幸好，幸好，我爹娘死的早，不然这婆媳矛盾我势必也要承受。” 李云芍笑着觑一眼宋轻言，“要面对婆媳矛盾的不应该是我吗？你怎么还害怕上了。” “我哪舍得让你面对我娘。” 宋轻言想想已经很久不提起的母亲，一阵头皮发麻。 “别想太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云芍见宋轻言好像真被吓住轻声安慰。 “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家这么有钱，也会磋磨儿子儿媳。这个何家家主两口子也是看不清。” “谁知道呢，家务事还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何夫人就这么一说，咱们也就这么一听。他们家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李云芍宋轻言转眼回到滕霄阁，进门就看见林远珏坐在后堂。 “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林远珏脱掉外衫，血淋淋的伤口瞬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怎么了？”宋轻言顺手扒掉林远珏剩下的衣物。 “欸，嘶~你别这样，云芍姐还在这里。” 林远珏面色微红，李云芍转身出去。 片刻之后，将拿来的药面子递给宋轻言，“给阿珏上药，我去叫大夫。” “不用，”林远珏赶忙出声拦住，“一点儿小伤而已，不用请大夫。” 药粉撒在林远珏血哧嘛呼的伤口上，林远珏倒抽口凉气，“你轻点！” “疼死你算了，怎么能伤这么重！”宋轻言边撒药边沉声询问，“跟赵乔楠一起伤着的？” 李云芍闻言也看过来，视线落在林远珏失血苍白的脸上。 “嗯，不过跟他没多大关系。” 林远珏眉心紧锁，一脸郁色。 “伤你的人抓住了吗？” “当场就被赵乔楠制伏。” “什么人派来的？” “张家。” “张家？！”宋轻言首先想的便是自己做过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 “不是因为账簿。” 林远珏瞥见宋轻言阴晴不定的脸色否认。 第241章 “那是？”李云芍一样想起账簿的事情，不过他说不是，还没有什么事情？ “是一个张家旁族派人来袭击，说是我抢了不该抢的人。” 林远珏现在还是莫名其妙，自己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怎么就硬生生招惹出是非？ “抢人？” 李云芍宋轻言不解，“你抢了什么人？” “不知道，赵乔楠已经把人押走继续审问。” 这道伤口对于林远珏来说就是无妄之灾，偏偏还是伤在右手，平时提笔动字都费事。 “还是派人去查查，说不定是赵乔楠的法令给你带来的灾祸。他们不敢动赵乔楠，索性直接从他身边下手。 你又一直跟在他身边，自然就成了首选。” 宋轻言分析的井井有条，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手中的纱布下意识收紧，“不行！我得去找赵乔楠问问，别以为咱家没人！” “嘶~~~轻言松手！” 林远珏吃痛，这人怎么这么容易激动！ “哦，哦，”宋轻言回神，手一松继续包扎，“明天你就告假。这个张家还真是胆子大，赵乔楠身边都敢伸手，也不怕爪子被剁下来！” “还是派人去查查，别出现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李云芍沉声提醒，光就抢人这事，都能让林远珏受伤，若是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行，我派人去查查。”林远珏抬手拍掉宋轻言越裹越厚的纱布，“轻言，谁教你这么包扎伤口的？” “我不是怕你伤口出血吗？包扎紧实一些安全。” 宋轻言耸耸肩，看似歪理一大堆，实则脑子里全是抢人。 “抢人？云芍，阿珏能抢什么人，有事办事，没事的时候跟个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能认识谁？” 林远珏黑脸，真会说话，什么叫跟个姑娘似的？！ “会说话多说点，不会说话就闭嘴！别说讨人厌的话！” “我就事论事，你咋还生气了？我这是帮你分析吗？” 宋轻言一本正经戳他痛处，“就你这性子，以后找媳妇都难。” 李云芍嘴角含笑，听到这句灵光一闪，眉头轻蹙喃喃道：“抢人？” “昂，抢人，抢男人还是抢女人？说不定是看咱们家阿珏长得好，想抢回家去当媳妇。” 宋轻言破锣嘴越说越没谱，林远珏额角青筋暴起，“闭嘴！再说不着调的，我让云芍姐缝了你的嘴！” “才不会，我家云芍才不舍得。” 宋轻言得意洋洋。 “会不会是严家小姐？”李云芍脸上难言，说出的这话自己都想要否定。 “严家小姐？”宋轻言顿住。 林远珏不明所以，“严家小姐是哪位？” “哎呀，就是对你一见钟情的严家小姐。”宋轻言不耐烦，“云芍，你怎么会想到她？” “没，随口一说而已。”李云芍摇头。 “严靖羽妹妹？”林远珏猜测。 “你认识？” 宋轻言李云芍直直看过去问道。 “不认识，猜的。”林远珏对于什么严家小姐毫无印象。 “可怜哦，一见萧郎误终身。哪知人家连认识都不认识。” 阴阳怪气的调侃让林远珏脸热，不自觉皱眉：“你别胡说，败坏人家名声。” 宋轻言住嘴。 “还是弄清楚原由的好。”李云芍提醒一句。 林远珏立刻派人去调查。 次日， 赵乔楠上门，身后还跟着赵云。 “李娘子。”赵云眉眼飞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李云芍侧身让人进去，“赵夫人。” “林公子呢？”赵乔楠进门就问人。 “阿珏在屋里睡着呢，我让人去叫。” 须臾后 “赵将军，可是昨日的事情有了眉目？”林远珏开门见山。 “嗯，”赵乔楠说着抬眼仔细打量了眼面色犹显苍白的林远珏，长得确实不错。 “那人是张家的私兵。之所以来袭击你是因为严家小姐。” 宋轻言到嘴的茶水喷了个干净，赵乔楠蹙眉嫌弃，“嘴巴兜不住水？恶心。” 林远珏第二次听说这个严家小姐，“赵将军可问出具体原由？” “张家三房的小子看上了严家小姐，不知从哪里知道严家小姐钟意林公子，心生妒意才派人来杀你。” 赵乔楠说着这话都觉得不可理喻，张家三房？若是有一个厉害人物，也不至于自己听都没听说过，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 不过正好自己可以借着这件事去张家走一趟。 “张家三房？严家小姐？”赵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张家三夫人逮着严家小姐就是一顿夸，原来是看上她了。” 林远珏躬身行礼，“还望赵将军能还林某一个公道。” “那是自然，敢在我面前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倒是要看看张治良这个老东西会怎么处置。” 赵乔楠言罢，眼神飘过正兴致勃勃跟李云芍说话的赵云，吭了一声。 没人理会， 又吭了一声， 宋轻言笑道：“赵将军可是得了风寒，嗓子不舒服？最近天寒，可是要保护好自己嗓子。” 赵乔楠想要吸引的人没吸引来，不由得剜了眼看笑话的宋轻言。 “我去张家，你跟她说一声。” 赵乔楠走后，赵云声音才大起来。 “李娘子，这个张家三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窝蛇鼠之辈。” 李云芍诧异，看来赵云对他们的观感确实挺差。 张家三房？也许是存在感确实不大，李云芍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关他们的事情。 江城待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会听说一些，只是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 反倒是宋轻言颇为感兴趣，义愤填膺道：“赵夫人说说呗，我们家阿珏身上那伤被砍的可深了，这个张家三房可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仗着张家的势，平时没少欺负人。”赵云眉眼间全是嫌弃，“他们家男丁我不知道，女眷我还是接触过一二的。” 说着赵云直摇头，握住李云芍的手叮嘱，“李娘子若是遇见她们还是绕着走，不是什么明事理的人，惯会趋炎附势，捧高踩低。” 第242章 李云芍见赵云对张家三房评价确实不高，忍不住多打听一些。 “张家家主也能任由他们这般行事？” “这就不知了，张治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样的人物，说不定还对他们做的这些腌臜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云撇撇嘴，“这种人还是远着些好。” 李云芍顺着赵云的话浅露期待：“希望赵将军给我们阿珏讨个公道。” “这是自然。赵乔楠虽然脾气不好，但还是明辨是非的。” 赵云笃定回道，想着林远珏出色的容貌霎时觉得严家小姐还真是好眼光。 “李娘子，一会儿阿胭过来，咱们一起出去。” 李云芍眸中含笑点头，错开视线和宋轻言对视一眼。 宋轻言退出去直奔林远珏房间。 房里，林远珏正听着手下汇报，听见屋外的动静摆摆手，手下立即翻窗离开。 “阿珏，张家的事情怎么说？”宋轻言进门大拉拉坐下张嘴就问。 林远珏抬头，“赵乔楠已经去张家找事去了。” “昂，还有呢？什么劳什子张家三房，竟然敢欺负到咱们头上，自然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然还真以为他张家是什么要紧人物。” 宋轻言愤愤不平，眸底闪过一丝狠意。 “别着急，这事得从长计议。” 林远珏听着他护短的言语心里暖暖的。 “从长计议？要我说直接打断那龟孙子手脚，难不成你还指着用张家三房扳倒张治良那个老狐狸？” “嗯。张家三房是张家老太君的老来子。平日里最是疼宠，连带他们房里的独子也是疼到骨子里。” 林远珏思虑半晌，贴身附耳对着宋轻言耳语几句。 宋轻言听完，冲着林远珏竖起大拇指，“绝，绝，都说读书人心眼子最多，看来果真如此。” 林远珏一巴掌拍在他肩头笑骂：“滚。你不也是读书人？” 宋轻言神神在在摇头，“这不一样，我可算不上什么读书人，可不敢辱了读书人的名头。” 说罢又正色问道：“人都准备好了？” “还没，得好好物色物色。” “是得好好物色，找个靠谱的。” 这厢两个人商量好后，那厢张治良和赵乔楠面对面坐着。 “赵将军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找张某？是又有什么新法令要张某配合？” 听着张治良阴阳怪气的询问，赵乔楠手里的茶盏“噔”一声，重重砸在桌面上。 “张家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神来一句问懵张治良，“赵将军何出此言啊？赵将军的命令，我张家哪一项不是全力配合？赵将军如今这么说，是我张家看起来好欺负吗？” 张治良虽然嘴上不让，但是心中开始猛想是什么地方被赵乔楠抓住了把柄，心里猛突突起来，不会是让他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张治良思及此，面色青青白白一片。 “你张家好欺负？” 赵乔楠冷哼一声，“你张家什么样子不需我多说，张治良冤有头债有主把你三弟叫出来。” 张治良诧异，但提起的心又放回肚子里，冲着门口下人使个眼色开始套话： “不知我三弟干了什么事情？怎么还劳烦赵将军亲自走一趟。” 赵乔楠斜眼睥睨一脸假笑的张家家主，“从你张家出来的人物确实不一样，随意买凶杀人，草菅人命的事情干的很熟练啊。” “赵将军这话可不敢乱说啊，我张家家风一派清明，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草菅人命的缺德事情？” 张治良矢口否认，这种名头可不能承认。 “是吗？买凶杀人都杀到我面前来了。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 赵乔楠大掌一挥，桌子瞬间裂开一条缝来。看得张治良心疼不已，自己的黄花梨木茶桌，赵乔楠这个莽夫！ “杀人？”张治良神色一凛，“赵将军的意思是我三弟买凶杀人？” “废话！把你三弟的儿子一块带过来。子不教，父之过。” 张治良咬牙，为什么不早说？！一块叫过来岂不是省时间。 “赵将军究竟发生什么事？张某现在还不清楚。您说买凶杀人，谁买凶要杀谁？张某身为一家之主，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知道的。” 赵乔楠神色冷凝眸光闪闪，“嗯，也是，你得让人去准备赔礼的东西。” 张治良面目一阵扭曲，说明白又能怎么样？几句话说的云里雾里！ 张治良坐在一旁抓心挠肝。 张家三房父子俩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家主，将军，三爷带过来了。” “让他给我滚进来！”张治良心里的躁意在罪魁祸首出现时彻底爆发。 一个精细孱弱的中年男子领着同样面白柴瘦的公子哥进来。 “大哥，你找我做什么？”张三爷随便拱手，神情不爽质问。 “是啊，大伯，是发生什么大事还要惊动我阿爹。” 公子哥一出口，气的张治良仰倒，“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公子哥不明所以，锦袍毛领里的脑袋一缩，抬眼看看他老子。 张三爷敛下不耐，随手一巴掌拍在公子哥后脑勺上，“怎么跟你大伯说话呢！” 然后对着张治良道：“大哥，他就是个小孩子，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治良冷哼一声，小孩子，即将弱冠的小孩子？ 赵乔楠曲着手指敲敲裂痕的桌面，“这就是你家三房？” 不知所谓的对话彻底消磨完赵乔楠的耐心，大手一扬命令道：“来人，把他们二人带走。” 张三爷腿一抖，高声叫道：“我看谁敢？！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可惜抓人的是赵乔楠手下，自然不会理会他的叫嚣。 张治良赶忙拦下，“赵将军，有多大的事儿啊，至于还把人抓起来吗？” “滕霄阁的林公子在我面前被刺杀，张治良，我看你这个弟弟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乔楠抬抬下巴，“还有他，一起带走。” 公子哥瞬间软倒在地，扯着嗓子嚎：“大伯，救救我，救救我！你不救我，我就去告诉祖母。” 张治良面色一青，摆摆手。 第243章 赵乔楠直接把人带走。 身旁的管事叹口气，若是三房公子不说那句话，兴许家主还能和赵乔楠多寒暄两句。 可惜一对蠢父子，吃穿用度全指着张家，却分不清到底该听谁的。 “家主，老夫人那边？”管事忧心问一句。 “不必理会，杀人偿命。人没事，赵乔楠就不会动他们，吃点苦头也好，省得整日招惹事端。” 张治良说完出去，临走前告诉管事：“我最近事忙就不回来了。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要来找我。” 管事叹气点头，主子逃了，府里的老祖宗谁能应付的了？！ 赵乔楠前脚将人抓起来，后脚这事便传出来。 宋轻言听说时还感慨，“想不到赵乔楠动作这么快。” 林远珏左手翻书，闻言头也不抬，“就是不知道能关多久。” “关多久，这还不是要看张家家主舍不舍得使力气？”宋轻言眉眼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张治良和他三弟关系并不怎么亲厚。” 最起码从林远珏得来的消息看是这样，一个长子一个老来子，长子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老来子才出生，相处时间本就不多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偏心眼儿的娘在中间护着。 “管他亲厚不亲厚，张家那边把消息散到张家老夫人耳中，张治良还想耳根子清净？” 宋轻言坏心眼儿出主意，“对了，他们把你砍伤，不得来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到不必，看着他们心烦。”林远珏看不上那仨瓜俩枣，更不想看见厌恶的人。 “阿珏别这么想，到时候你往床上一躺，我和云芍在外接待他们。如今滕霄阁又不营业，哪里来的银钱？” 宋轻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林远珏盯书的眼眸上翻，“你缺那点儿东西？” “不缺，可是不腌臜他们两句，我心里过不去。我让云芍给赵夫人通个话，让她跟赵乔楠说一声，张家赔礼道歉的事。” 宋轻言说完起身就走，转眼便没了人影儿。 林远珏长叹口气。 赵云回去之后将话带到，赵乔楠第二日还特意去了趟张家，难得自己媳妇跟自己说什么事情，自然是要亲力亲为。 不在家的张治良听着下人来报，摔碎了茶盏，咬牙切齿吩咐：“去挑些东西给滕霄阁送去。” 宋轻言左等右等等来赔的礼也没见到道歉的人。 看着浅薄的赔礼，宋轻言冷笑一声，“什么东西！” “张家家主过得还是太好，阿珏你说我们把张治良的藏身之处告诉张家夫人怎么样？” 林远珏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张家夫人不会管这些，告诉她不如告诉思儿思孙心切的张家老夫人。 顺带让她看看张治良在自己弟弟入大狱后过得什么神仙日子。” “什么神仙日子？”李云芍进门只听见最后一句开口问道。 “云芍，我跟你说阿珏查出来张治良还有个外室，这些日子他都宿在外室那里。” 李云芍没啥太大反应，有钱人置办个外室很正常，“然后呢？你们是打算把他的外室变成妾室？” “当然不是，”宋轻言贴耳嘀咕几句，李云芍一脸无语，“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既然干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就别怕人知道。” 风雪飘飞，转眼到了年底。 这一日江城格外热闹，李云芍，白胭，赵云三人挤在人群里。 “这次集会可是年前最后一场大集会，”白胭兴致冲冲朝人堆里扎。 李云芍跟在后面，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看得人眼花缭乱。 赵云手里拿着手工小香囊比划，一时犯了难，扭头去问李云芍：“李娘子，你觉得哪个好看？” 李云芍仔细看看刚想指一个，就听见白胭大手一挥表示道：“你是买不起吗？还挑一个，两个都要，我送你。” 赵云现在不纠结了，拉着白胭的手感谢。 “欸，那边巷子出事儿了，咱们也去看看。”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好热闹的闻声而动，都往旁边巷子里挤。 白胭和赵云对视一眼，拉着李云芍跟上。 奈何人太多，三个女子挤不进去。 赵云抬头看看四周环境，拉着两人转身去了一家茶楼。 片刻后，三人悠闲坐在靠窗二楼，巷子里的情景尽收眼底。 “呀，那不是张家人吗？”白胭诧异，探头出去看，“张家大公子？” 李云芍闻声也看过去，虽听不清张少扬在说些什么，但他手舞足蹈的激动模样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阿云，有没有更近一点儿的位置，这里听不清。” 白胭说着，张少扬已经开始让人砸门了。 “这张家大公子想干什么？这不是张家产业吧？” 白胭纳闷，李云芍看过去，直到一个中年男人从宅子里出来。 一旁的白胭惊呼，“张家家主？！他怎么会在这里？” 得，李云芍现在明白了，轻笑一声，这次是张治良是被他儿子里子面子扒下来按在地上摩擦。 父子二人不知道争论什么，推搡之余，宅子里又出来一个女子。 张少扬指着那女子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治良一巴掌扇过去。 巷子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张治良教训过儿子后转身进了宅子。 独留张少扬一个人面对众人指指点点，赵云瞅着这一幕有些辛酸又好笑，“这张家大公子是个憨货吗？光明正大同他老子起冲突，有什么好处？” 李云芍也想问，这么抽他老子的脸，是谁给他的胆子。 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巷子里的人见看不到什么热闹，三三两两退去。 张少扬一个人站在门口，也不离开，倒像是个守门的。 片刻后， 一辆马车停在张少扬面前，车上下来一个老夫人，一左一右各搀扶着。 “阿胭，咱们下去找个地方看。”赵云显然认出这几人，扯着李云芍和白胭下楼占据有利位置。 墙角的视线一目了然还不易被发现，白胭都忍不住对赵云竖起大拇指。 “你是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刚才在楼上看见的，光看景听不到声音差点意思。” 第244章 张少扬见老夫人过来，连忙挤开身旁右侧年轻妇人搀扶。 “祖母，母亲，父亲就在这里。” 老夫人脸色瞬间难看，指着宅院大门吩咐，“把这门给我撞开！” 身后跟着的下人立刻动作起来，三下五除二，大门被撞开。 院子里的人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看清来人面色一僵，“老夫人。” “张管事，你怎么在这？”张家老夫人阴着一张褶子脸沉声质问。 “这，这，”张管事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这，” 张少扬上前一步扬声道：“张管事，你就别瞒了，祖母母亲都知道了。父亲不就在这里养了个外室吗！” “闭嘴！”张老夫人低斥一声，抬头睨了眼张管事，“还不去把你们家主叫出来！” 张管事连连点头扭头两腿打颤往宅子里走，腊九寒天硬是激出一身汗。 “祖母，我说的都是实话，您为何要训斥我？”张少扬张嘴就是问，丝毫不管场合。 “我们张家还要脸！” 张老夫人说着恨铁不成钢点点张少扬脑袋，“傻子。” 一旁的李云芍白胭赵云三人哭笑不得，这个张少扬确实脑子缺根筋。 “祖母怎么能这么说，我也是为母亲打抱不平，母亲平日里操持家务，张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母亲做主。父亲一房一房小妾往家抬就算了，现在竟然养起了外室，” 张少扬还没说完，张老妇人身边的妇人开口阻止，“少扬别说了。” “我就要说，祖母说咱们张家要脸，父亲做出这种事情把我们张家脸面，，，” “够了！”张老夫人怒喝一声，“子不言父之过。你父亲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张少扬愤愤住嘴，张老夫人身后的女子轻笑一声圆缓道：“母亲别生气，少扬还小，说话不知道分寸也正常。平日里让嫂子多教教就行了。” “哼，妇人之仁，如果不是她，我张家长房长孙也不会沦落成这个样子！” 张老夫人说着浑浊的眼珠子瞥了眼自己左手边的妇人。 “母亲，我，”妇人委屈垂头。 “祖母，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是我不争气，关我母亲什么事？” 张少扬当街咋呼起来，张老夫人怒斥一声：“闭嘴！” 张少扬愤愤别过头去。 身后的女子挤开张少扬，“少扬，还是三叔母来扶你祖母吧。” 张少扬冷哼一声，站到妇人身边。 宅子里，张治良一阵头疼，先是逆子又是自个老娘，今天还真是诸事不宜！ “老爷，”身旁的貌美女子一脸惊慌，菟丝子一样攀附着张治良，“这可怎么办？” “无碍，你进去等着，我去处理。”张治良说罢起身朝门口走去。 门口此刻又围满了人，李云芍眺望宅院门口的张家主母，低眉顺眼就像个平常人家的妇人，倒是看不出有林远珏说的那么厉害。 “阿胭，我想看看能让张治良买个宅子藏起来的外室究竟长什么样子。” 赵云望着只有张治良一个人出来，不由得感慨道：“这老头子还怪知道疼惜美人呢。” “家花哪有野花香，能甘愿做外室的，有几个是善净茬儿。” 白胭心思虽然都在不远处，但对于赵云的问题还是发表自己看法。 宅子门口，张治良连忙迎着自己老娘往宅子领。 可惜张家老夫人不动如山，身边的人也只能陪着。 “母亲，你就不顾及张家颜面吗？”张治良无奈，知道自己老娘生气，但没想到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下不来台。 “你豢养外室都不嫌丑，我还要什么颜面？”张老妇人冷哼一声，“你是长本事了，为了防你娘，躲到外室宅子，真不怕人笑话！” 张老夫人一顿嘲讽，“张治良，你弟弟如今还在牢里蹲着，你不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反倒是醉倒在女人香里，你就不配当个兄长！” 张治良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善，“母亲可知他犯了什么事儿？张嘴闭嘴说我不救他，我那个好三弟好侄子胆大包天买凶杀人！” 张治良气糊涂了，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公之于众，周围立刻一片哗然。 “什么？买凶杀人？张家现在都这么枉顾法律？” “你没听说是张家三房，那个张三爷整日借着张家的势欺男霸女，任意妄为，活该！” “对啊对啊，还有他那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老夫人身旁的女子冲着人群大声呵斥：“闭嘴！闭嘴！我们是被冤枉！谁再多说一个字，就是跟我们张家作对！” 此话一出，人群中的议论声立刻没影儿，毕竟不管是真是假，谁又想真正去得罪张家呢。 “够了，三弟妹。”张治良面对这一家子只觉得心累。 张三夫人立刻走到人前哀求：“大哥，我求求你，救救你三弟和你侄子吧。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苦，现在在牢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老大，我听说是赵将军把老三带走的，你去找赵将军，让他放人。” 张老夫人一声令下听得张治良想笑，“母亲，赵将军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赵将军会听我一个商人的话？” 张老夫人闻言大声道：“那难道你三弟就不救了？你还是人吗？连张家人都庇护不了！” 张治良眉头紧锁，扫过自己亲娘身边默默无言的妻子，“你带母亲回家去。” 张夫人垂下的眸子一闪无语，“家主，老夫人我也做不了主。” 简单直白的拒绝噎得张治良说不出话来。 张少扬乐呵呵建议：“父亲，祖母也是忧虑三叔心切，不然你就去拜会拜会赵将军，该怎么办怎么办，三叔也能少吃些苦头早些回来。” 张治良指着眼前这个不孝子手抖。 张老夫人点头，“理应如此，老大你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赵将军那边你去说，赵将军想要什么都行，把老三早点弄出来！” “母亲，，” 张治良还想张嘴，张三夫人手帕一挥抹眼泪，“如此就拜托大哥了。” 第245章 张老夫人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明日，明日我要见到老三出来。” 张治良眼中一闪愤怒，张夫人恭敬抬头询问：“家主，里边的妹妹要接回张家吗？” 张治良不耐烦摆摆手。 张夫人扭头就走，张少扬跟在身后屁颠屁颠离去。 唱戏的走了，看戏的自然也不会多留。 “阿云，下半场说不定你有幸能见到。”白胭曲着手肘戳戳一旁的赵云。 “啧，那个老太婆对待张老三还真是一片慈母心，为了一个儿子不惜得罪另一个儿子。”赵云啧啧称奇。 “张家老三是老来子，承欢膝下自然会多照顾一些。” 李云芍顺着听来的传闻解释。 “怪不得，那个张三夫人有恃无恐，原来人家受宠啊。”赵云了然，“不行，不得回去跟赵乔楠说一声，让他趁着张老三还没放出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白胭摇头轻叹，忽而问道：“李娘子，听说林公子受伤了，应该不要紧吧？” “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也得小心，江城近来不安定，还是带些能防身的以备不时之需。” 白胭一脸忧色，“看来我也得让我们家大爷准备些东西随身带着。” “嗯，有备无患。” 白胭的话反倒提醒李云芍，回去就再多打两把匕首让他们防身。 日中，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各回各家。 宋轻言接过李云芍手里的东西，拆开看看。 “呜，都是我喜欢的。” 宋轻言一脸雀跃，手里拿着东西往嘴里塞。 李云芍眸中闪过笑意，顺手倒了杯茶，“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我饿了。”宋轻言一口茶送点心，“阿珏还在床上看书就我一个人无所事事，无聊死了。” 李云芍勾勾唇角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宋轻言吃笑，“看来张治良那个老狐狸今天没少被他娘他儿子下面子。” “嗯，就看他把不把他娘的话放在心上了。” 李云芍脑中一闪林远珏身上沾血的画面，“若是赵乔楠真把张老三父子放出来，阿珏怎么受得伤，我也让他们尝尝相同的滋味。” “嗯，云芍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就是被把人杀了，犯不上为了他们惹上人命。”宋轻言贴心叮嘱。 李云芍诧异看了眼宋轻言，就这样？正常流程不应该是自己说出打算，他积极支持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吗？ 这又是哪出？ 宋轻言假装没看见李云芍的打量，朗声笑着打哈哈。 次日， 林远珏收到消息，张家老三父子俩被放出来了。 “哎呀呀，看来赵乔楠也就那样吧，怎么还没扣几天就放出来了呢？！” 宋轻言遗憾，对于赵乔楠抓人看人的力道不满。 “不知道张治良又许了赵乔楠多少好处，不然以赵乔楠的性子，张家老三父子俩不会出来这么快。” 林院珏面无表情分析，视线上移对上宋轻言。 “受伤的是你，好处怎么都叫赵乔楠拿走了。” 宋轻言忿忿不平，“云芍，咱们去赵乔楠府上吧，我倒要看看张治良那个老狐狸究竟给他什么好处？” 李云芍眉心轻触，“财迷，不管张治良怎么讨好赵乔楠都跟我们没关系。” “可是，” 宋轻言话没说完，伙计就来汇报：“赵将军送东西来了。” 宋轻言起身快步出去，片刻后回来。 “云芍，是一些金银珠宝。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看来张治良也没下多大本啊。” “此话也不能这么说，也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还能有什么？无外乎就那几样，钱，粮，人，命令。” 宋轻言想的很清楚，因为这几样是赵乔楠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 “不知道，不过总有一天会知道。”林远珏也不在意，赵乔楠争取的一切都是想让自己手下的百姓过得好一些，所以他也不眼馋。 “阿珏人都准备好了吧？”宋轻言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 “嗯，能行吗？”林远珏觉得有些没谱。 李云芍抬眸皱眉，“你们在说什么？” “教训张家啊，云芍你就看好吧。”宋轻言眉头一挑，神采飞扬。 “有什么计划？” 李云芍一听这话就是要搞事，先打听好计划在决定如何行事。 “云芍还记得咱们初到晋城的身份吗？”宋轻言提醒。 “珠宝商人？” “嗯，就拿这个身份做戏。我让阿珏找了个靠谱的人重拾这个身份。” “打算怎么做？” “张老三父子这次让张治良费了那么大劲救出来，你猜张治良会怎么教训他？” “张家有张老夫人坐镇，无外乎断他银钱，禁他足，更厉害些可能会揍一顿？” 李云芍把内宅常用的方法都说了一遍。 “所以这时候若是张夫人偶然结识一个富庶放贷的珠宝商会怎么样？谁都不会嫌钱扎手吧。” 李云芍瞬间明白，只点点宋轻言宠溺道：“别玩砸了。” 宋轻言一脸无辜，“珠宝商是珠宝商，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云芍哼笑，“嗯，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 “云芍，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刚才还和阿珏商量要不要过年这几天，滕霄阁也继续开张。” “想钱想疯了？”李云芍眉心轻蹙，“且不说过年有没有人，那几天的伙计从哪里找？” “咱们可以搞个限量嘛，”宋轻言瞳眸闪闪，“年底人都清闲，到时候楼上雅间不开，咱们在大厅摆几张麻将桌，把瓜子点心茶水一摆，咱们的生意不就起来了吗？ 几桌又不费事，我自己一个人都能顾过来！” 宋轻言拍拍胸脯正色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李云芍又看向林远珏。 “随他去吧，自家的铺子想怎么折腾都行。” 林远珏对于这些事情看得开，只要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可以由着宋轻言来。 年里年外，滕霄阁开张待客很快传出去。 还别说，真有几家约位置约地方，只等着除夕晚上彻夜摸麻将。 其中就有赵乔楠夫妇，左右就他们两个人，除夕守岁哪里不是待，滕霄阁还热闹些。 第246章 除夕这天，江城大街小巷炮竹声一阵接一阵。 宋轻言穿着新做的袄袍笑意盈盈注意着正在包饺子的李云芍。 “别在那里看着了，还不去帮忙？”林远珏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伸手推了把站在那儿不干事的宋轻言。 “你懂什么，是云芍不让我干。” 宋轻言张嘴便是炫，眼中得意让人看了想打他。 “是吗？不会是你笨手笨脚惹得云芍姐嫌弃，才把你赶出来的吧。” 前厅里除了包饺子的李云芍还有林远珏从北地带来的林家军。 擀皮的擀皮，包饺子的包饺子，除了宋轻言无所事事，其他人都忙忙碌碌。 也怪不得林远珏进来说这话。 “我家有云芍出力就行了，用不着这么多人。” 林远珏洗完手手上水直接洒在宋轻言那张嘚瑟的脸上。 “哎呀，我今天穿的可是新衣裳，”宋轻言闪身着手使劲拍拍手上，“你这个不讲究的单身汉，这可是云芍给我准备的！” 林远珏刚拿到手的面片一巴掌拍过去，“闭嘴！” 宋轻言脸上瞬间出来一个圆圆的白面粉，闻声看过来的众人噗嗤笑出来。 李云芍眼中藏着的笑意，在宋轻言委屈巴巴看过来时瞬间隐下去。 “云芍，你看他欺负我！” 宋轻言一屁股坐到李云芍面前，脑袋抵在李云芍肩头吭吭唧唧。 桌旁的其他人打趣调侃的目光霎时聚过来，李云芍沾面的手指戳开撒娇的脑袋。 “一群单身汉，笑屁笑，连个媳妇都没有！” 宋轻言引以为豪的东西说了一遍又一遍，其他人早就已经听得无所谓了。 “我从头到脚都是云芍给准备的。”宋轻言说完手爪子攀到李云芍腰上。 桌旁擀皮的汉子手上动作一停，抬手揪起宋轻言衣领子，“云芍，人领走了，一会儿还回来。” 说完拽着宋轻言出去，其他人一拥而上推推搡搡往外挤。 “云芍，救我！救我！救我啊！” 宋轻言伸着手臂喊救命，无奈其中一个人好心将他胳膊收回来，回头打哈哈道：“不必担心，不必担心。” 李云芍自然不担心，林家军里都是有分寸的人，估计是宋轻言说话几次三番踩了人家痛脚，拿着自己有人家无的卖弄，确实招人烦。 “你不去看看？”李云芍斜眼瞥去端坐着包饺子的林远珏问。 “不去，小心眼，我才不去触他眉头。”林远珏深谙宋轻言性子，“嘚瑟鬼，早晚有这一顿收拾。” 看着林远珏清心寡欲的那张脸，李云芍轻笑一声：“听说严家也定了今晚的位置。” “嗯，还有何昌之。” “就是不知道是严二爷还是严靖羽还是另有他人呢？” 林远珏嘴一抿，勾勾嘴角，“云芍姐这几天的饭食都准备好了？这几天可不许动刀做饭的。” “老规矩，这就不用你操心，饺子管够。” 白乎乎胖墩墩的饺子下锅，宋轻言灰头土脸回来。 进门委屈大喊：“云芍，你可得给我出气，他们就瞅准我的衣裳使劲砸！我的新衣裳！” 李云芍眼神闪烁，正好锅里的饺子浮上来，“快快，先吃饭，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宋轻言身后的汉子挤开他，“云芍，我要大碗，满满一大碗。” “吃吃吃，也不怕吃撑！” “吃撑才好，一年到头也就这两天清闲日子。”汉子说完哈哈大笑。 宋轻言哼一声，不甘示弱，“来啊，我也要大碗，咱们比比看谁吃的快！” 幼稚的比赛，架不住玩的人起劲。吃饺子活生生吃出打架的气势。 最后几个人都挺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喝着李云芍端来的山楂茶消食。 宋轻言靠在李云芍肩头吭吭，其他人看着牙酸纷纷找个由头离开，只有林远珏岿然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宋轻言开口送客。 “去哪？这是我房子。”林远珏吃饱喝足磕牙。 “啧，真没眼力见。” “哼，不嫌腻歪。” 两两对视，顿生出相看两相厌的错觉来。 “好了，晚上客人来，真就都把他们安排在大堂？” 李云芍打断二人莫名的气势开口询问。 “当然，不然哪有这么多。大堂多好，正好他们都认识还能互相寒暄。” 宋轻言觉得大堂真不错，能省下不少功夫。 “嗯，他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想让林大哥他们太劳累。”林远珏也同意。 林大哥他们跟着他从北地回到江城，也算是故地重游，只是天天在外打探消息处理事情，过年了自然是要松快松快。 “行，我让留下来的伙计在挪几个炭盆进去，省得夜里冷。” 中午的大太阳到了傍晚便被浓重的乌云遮住。 天色已然暗下去，北风呼呼大作，零零星星还飘着些许细碎的盐粒子。 “我看这天是要下雪啊。” 宋轻言堂前仰头看天，寒风吹乱头发丝呼到脸上也冷嗖嗖的。 “要下就下吧，只是赵乔楠估计就坐不住了。” 林远珏遥望灰沉的天空，阴暗得不着一丝光亮。 “坐不住就要折腾其他人。我巴不得他能赶紧把那几家治服。” 宋轻言哼哼两声，“整天雷声大，雨点小，让不该活跃在眼前的人来回蹦跶。” “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林远珏转头杠道：“谁是不该活跃在眼前的人？” “明知故问。”宋轻言眼皮连带着瞳眸一翻，仿佛就不喜欢这虚伪的假模假样。 李云芍出来时两个人沉默无言都抬头望天，也朝天上瞅一眼，“上面有什么？” 宋轻言幼稚且小气，拉着李云芍往屋里走，嘴里还不停感叹：“哎呀，好冷好冷。” 林远珏哼笑一声回屋。 晚间雪渐渐大了，滕霄阁烛火通明。 火星子噼里啪啦从火盆里跳出来，丝毫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大堂一桌已经坐齐。 “公子，一起来玩？”林壮汉粗声粗气招呼。 “林大哥，你们先玩着，一会儿来了客人再说。”林远珏手捧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轻抿一口，拢拢身上的狐裘看着门外。 第247章 雪花如飞絮纷乱，迎着北风又打着旋儿落地。 屋里是热闹的欢笑，李云芍和林远珏坐在不远处僻静一隅，听着宋轻言他们一声声笑言。 “云芍姐，今晚若是他们不来也挺好。”林远珏此刻只觉得过年还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舒心。 李云芍看着门外停下的马车轻笑，“恐怕是来不及了。” 严靖羽下车时，抱着一坛酒，毫不客气使唤人：“快把我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李云芍伸手，“严二爷今晚来的早啊。” “不早，” 李云芍闻言看向车里，车帘子被打开严靖羽二叔朝着她笑笑，“我早就想来了，他爹一直看着。” 说着还指指已经进屋的严靖羽，“臭小子，跑的倒是快，李娘子估计得劳烦你一件事。” 这位严二爷抬抬手，身后又出来一个少年？ “严二爷何事，直接说就好。”李云芍一眼认出这少年的身份，眸中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是我家子侄，来见见世面，还劳烦李娘子一会儿多看顾看顾。” “严二爷客气了。”李云芍说罢抬眼看去，那少年冲着她眨眨眼。 “赶快下来，本就没多少时间，明天一早还得回去给祖宗上香！” 严二爷挺着圆圆的肚子碎碎念。 李云芍轻笑将人迎进来。 落在身后的少年扯扯她袖子：“李娘子，那个，” 少年吞吞吐吐的模样，烛火昏黄的光下也遮不住红彤彤的脸颊。 “怎么了？”李云芍眼尾的余光一扫刚才坐着的地方，林远珏正在跟严二爷寒暄。 “李娘子，我听说了林公子受伤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让他受了无妄之灾。” 少年眼尾泛红偷偷瞟了眼谈笑风生的林某人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瞬间移开视线。 “我们家公子没有放在心上，严三小姐莫要介怀。” 严嘉宜闻言一喜，“真的？” “嗯，”只不过是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李云芍心内默默吐槽一句。 “林公子还真是有公子雅量。”严嘉宜双眸亮晶晶嘴角爬出丝丝笑意，门外寒雪也融不进她心头炙烫的暖意。 “哎呀呀，我还以为我来早了呢！”赵云雅声高喝，“赵乔楠都怪你，不然我就是第一个到的！” 娇嗲的声音似乎和以往不同，赵将军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情无不说明着两个人之间的情意。 “嗯，都怪我，咱们应该早些来。” 赵乔楠也不跟她硬争，顺着她的话来。 赵云轻哼一声，上前揽着李云芍胳膊询问：“李娘子，咱们女眷坐，呦，这是哪位？” 李云芍身后的严嘉宜连忙行个礼，“赵夫人。” 李云芍在赵云耳边耳语几句，赵云恍然大悟，“严家三小姐。” 呢喃着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你跟我们做一桌，正好凑够四个人。” 严嘉宜乖乖点头，“四个人？还有女眷？” “昂，阿胭也过来。” “大嫂也来啊。”严嘉宜又是一喜。 “大嫂？”赵云迷糊一瞬想起来，“哦，严家和何家是姻亲，你叫大嫂也对。” 林远珏已经将严靖羽严二爷还有赵乔楠凑一桌了，又把宋轻言从隔壁桌揪过来。 严二爷一看宋轻言脸都黑了，“我不跟他玩？” “严二爷，你也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小气？”宋轻言吊儿郎当，“还是怕自己输给我？” “我怕？开玩笑？！我能输给你？”严二爷兴头上更是挨不得激。 两个人坐对庄，麻将桌上风风火火斗起来。 “人都来了？”白胭来时牵着何家小姑娘，身后跟着何昌之。 李云芍点头笑道：“就差你们了。” “我们才守完岁，就紧赶慢赶过来了。” 李云芍接过白胭面前的小姑娘，“快进来吧，外面冷。” “李娘子，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守岁。”何家小姑娘脆生生表示。 “行，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李云芍抬手摸摸小姑娘的双丫髻将他们往屋里领。 人到齐，滕霄阁大门一关。 屋内屋外便是两个世界。 宋轻言歪头看见何昌之来到，立刻起身让位，“来来来，何大爷你坐这儿！” 马上就要胡牌的严二爷不乐意了，“不行！臭小子玩完这局，我马上就要赢了！” “严二爷，您半刻前就说要赢了，我手里的牌都快胡了，您能不能成啊！” 宋轻言将何昌之一把按在椅子上笑眯眯道：“何大爷会吧？” “会一点儿。” “那行，您帮我玩着，我倒要看看咱们严二爷的牌到底什么时候赢？！” 宋轻言说罢走过去，严二爷朝桌前一趴，“你不能看我的！离我远点儿！” “我现在又不玩了，严二爷没必要对我严防死守吧。” “那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不可靠！” “观棋不语真君子，来麻将也是一样。”宋轻言无奈，不就惹了他一回吗？怎么就过不去了，真是小气。 “那也不行！林公子把他拉走，我可不能让他坏了我的事。” 严二爷求救一旁抱臂看好戏的林远珏，恨不得能把宋轻言有多远赶多远。 相较而言女眷这边就平和许多，有个小姑娘还有一个打一张就要思考良久的假小子。 严嘉宜再次后悔想拿回自己打出的牌时被赵云一把按住。 “严三小姐，再一再二可不能再三，你这样我们还怎么玩啊？” “啊，可是我，我还没考虑好啊，赵夫人。”严嘉宜面色一红，“我有点慢。” “来麻将只是消磨个时间，严三小姐规则还没摸清楚，不必考虑这么多。想怎么打怎么打，图一乐儿就行。” 李云芍轻声宽慰，换来严嘉宜感激一瞥加保证：“我尽量快些。” “笨丫头。”赵云嘀咕一句，白胭桌下踢她一脚。 何家小姑娘坐在白胭怀里好奇摸摸牌面，“李娘子，这都是你家的？” 李云芍随手扔出去一张点头，“是啊。” “上面的花花真好看。” 白胭下巴蹭蹭小姑娘头顶，“咱家也有。” 第248章 “可是我觉得没有这里的好看。” 小姑娘脆生生回答，爱不释手摸着牌面。 “喜欢送你一套，当做新年礼物。” “去，我还想把我闺女培养成大家闺秀呢，”白胭笑哼，“李娘子好意心领了。” 李云芍但笑不语。 “可是阿娘不也喜欢打麻将吗？”小姑娘当众拆台。 赵云哈哈大笑，轻挑眉头问：“可不是，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阿娘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白胭剜了眼说挑拨话的赵云，“可不能跟阿娘学。” 李云芍摸摸腰封掏出个银粿子递过去，“新年压岁钱，留着买糖吃。” 赵云见状轻叫一声，“李娘子！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怎么能不跟我们说一声，你就先把压岁钱掏出来，弄得我们好不做人！” “赵夫人莫怪，我也是怕待会儿忘了，身上就这些银钱，若是一会儿有幸能赢一些再给小姑娘添点儿。” “看看看看，李娘子发狠话了，要赢我们钱，今晚可不能让她得逞。”赵云眉眼间笑意横生，显然是被李云芍三言两语挑的来了兴致。 门外雪下得正大。 除夕的宿夜熬得李云芍在床上躺了一天，宋轻言几次进来，床帐安静如斯。 昏暗的烛火再次点亮，床上才终于有了动静。 宋轻言端着糖水快步走去，“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去找大夫去了。” 李云芍昏昏沉沉抬眼怔怔，显然是睡的时间长了还没醒神儿。 宋轻言汤匙糖水喂到嘴边，浸润干燥发白的嘴唇。 “喝点儿，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现在什么时候？”李云芍嘴巴动动，宋轻言趁机将糖水送到她嘴里。 “晚上了。” 宋轻言定定望着靠坐在床上的人，厚重的棉被将人围成一圈，干瘦的脸颊映着闪动的烛火半明半昧间没了精气神儿。 “云芍？” “嗯？” “云芍？” “嗯，” 宋轻言碗放下，长臂一揽，温凉的肩头落入怀中，深沉眸色渐落，“以后不要熬夜了。” 李云芍轻笑一声，“好。” 年里年外几天清闲日子很快过去，街上行人又多了起来。 宋轻言站在院中垂头望着院墙角枯败的竹丛。 “看什么呢？” “云芍，你看这竹子长出竹笋来了。” 宋轻言抬手指指地面冒出的一点笋尖尖。 “嗯，天暖了。” “应该能吃吧，现在挖出来正鲜嫩。做个竹笋汤不错。” “那就挖出来吧，趁着阿珏不在家，赶紧。” 等到林远珏回来说不定挖不成还会招来一顿臭骂。 说干就干，林远珏回来时，宋轻言挥着的锄头正好刨出竹笋根茎。 “你们在做什么？” 宋轻言嘿嘿一笑，“挖笋。” “挖笋？ 挖笋！我好不容易养活这点儿竹子，这才什么时候？你们就惦记着笋呢！” 林远珏一把推搡开宋轻言，蹲下检查自己的竹子竹孙，笋皮露出，上面点点黑色笋衣裸露在外。 “你就这么馋？！” 林远珏起身眼前一黑，一个没站稳踉跄两步，也不知道是不是缅怀彰显自己风骨的竹孙。 “哎呀，”宋轻言将人扶出来，“别难过，大不了中午笋汤让你多喝两碗。 云芍，炒笋丝应该也不错，一看这成色嫩得嘞。” 宋轻言两腿挒开，俯身弯腰一锄头，圆滚滚的笋头脱泥。 送去厨房前，宋轻言还不忘拍拍失魂落魄林远珏肩膀，“中午多吃两碗大米饭，以告它的天之灵。” “宋轻言！”林远珏咬牙，“你还我竹子！” “嘿嘿。等你回安州，我种一片给你。”宋轻言吐口承诺。 林远珏扭头对着看戏的李云芍告状，“云芍姐，你看他跟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你怎么不拦着点。” 李云芍嘴角上扬默不作声。 “不就一颗笋头吗？小气死你算了。”宋轻言亲眼看着笋头被处理，也不多跟他纠缠开口转移话题：“那事儿开始了吧？” 林远珏眉心轻蹙眼睑上翻，“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宋轻言极为有眼色按肩按肩，“这里边可不能让人察觉出来。” “放心，那女子是从锦城来的，见过些世面能诓住她们。不放心的话，你们也见见？” 林远珏觉得没问题，只是还是有些不安。 “你办事我们放心，你说行就行。”宋轻言扬扬手无所谓道。 “不然你们还是见见吧，虽然这人可靠，但是，” 林远珏欲言又止，一副不好评说的模样。 李云芍少见他为难样子，“行，在哪里我们都去看看。” “让她直接来滕霄阁便是。” “不怕被人看出来？” “滕霄阁现在每日进出多少江城上流，就算有人看见，也只不过是锦城珠宝商来滕霄阁消磨时间。” 林远珏已经准备好理由糊弄外人。 “那就见见你找的人。” 宋轻言拍手决定，凑到李云芍面前卖乖逗她开心，却错过了林远珏意味深长一瞥。 滕霄阁雅间， 李云芍进门看清房中女子眉头一挑，熟人。 宋轻言则是炸了毛，“你不在你锦城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女子巧笑盼兮桃花面妖妖娆娆手指绕着乌发，“奴家当然是来投奔云芍的呀。” “闭嘴！云芍也是你能叫的？！”宋轻言指着女子怒色上涌，“你赶紧走！” 女子美目流转，“林公子是不需要奴家帮忙了吗？演戏奴家可是专业的。” “林远珏，不就吃你个笋吗？你自己也吃了不少，至于这么报复我？！” 宋轻言跳脚，女子的出现让他产生极大的危机感。 女子轻笑，“想不到宋公子对我还是这么大敌意，云芍，你就不管管他吗？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样。” 宋轻言恶狠狠瞪了眼女子，“玉娘！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可不行，刚才奴家可是说了，来投靠云芍的，你说的呀不算！” 女子正是李云芍他们去北地时路过锦城时遇到的红楼玉娘。 第249章 “我说的不算？”宋轻言气急，“云芍，你说我说的算不算？” 宋轻言宣誓主权的同时还不忘一巴掌拍在玉娘蠢蠢欲动攀上肩头的纤纤玉指上。 “啪”一声，细长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哎呀！”玉娘娇娇弱弱朝着李云芍歪去，“云芍，奴家手疼。” 一杯浓浓的绿茶泼向宋轻言。 “好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李云芍止住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叫嚣。 随地找了个凳子坐下，玉娘见状紧挨着李云芍坐下，宋轻言长睫低垂搬着凳子硬生生挤在两人中间。 玉娘气笑了，“德行，小心眼！” 宋轻言斜眼狠狠剜玉娘，上半身动动恨不得将两人隔出十万八千里。 李云芍叹口气，凳子朝旁边挪挪，抬抬下巴，“你往这边坐坐。” 宋轻言狗狗尾巴摇起来，看向玉娘的眼神更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你怎么来江城了？”李云芍知道若是任由他们俩斗嘴，什么时候都进不了正题。 “别提了，锦城乱了。”玉娘敛起妖妖娆娆的姿态一脸正色，“锦城明面还在朝廷管辖，实则去年十月就已经易主。 如今形势也不明朗，几家势力你争我斗，咱们普通老百姓哪能活下去。” “所以来江城？你咋不往南边跑？”宋轻言气哼哼，积极询问情况。 “奴家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去了南边怎么生存？路上难民这么多，奴家连个护的人都没有。” 玉娘说着手里不知何时掏出个帕子沾沾毫不存在的眼泪。 “你来江城也没人护！” “谁说没人护？云芍不是在这里？奴家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本来还想着去北地，去了北地估计就见不到云芍了。” 玉娘举手投足间又恢复柔若无骨的做派。 “那日我初到江城就碰见林公子，说来也都是缘分。” 宋轻言一拍桌子，李云芍手疾眼快摁下开口道：“阿珏应该都跟你说了，无论事成与不成，此事结束后我们送你离开江城。” “奴家不走。”玉娘清凌凌的声音异常坚定，“我不走。” “不走想怎样？赖在我们身上？”宋轻言眸中欻欻小火苗暴起。 “宋公子，你怎么对奴家这么大怨气？奴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玉娘眨巴眨巴桃花眼一脸无辜。 又一杯绿茶迎面泼到宋轻言脸上。 李云芍眼瞅宋轻言接不住玉娘招式，按下心中想法道：“玉娘，你没必要以身犯险。事情结束后，你若是觉得各地都不安全，我们也可以送你回北地。只是江城你不能再待。”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你看看我还有什么需要改的？” 面对李云芍，玉娘端的一副百依百顺的好脾性。 宋轻言冷哼一声，“先改改你那随时随地软下身子的毛病吧，看着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可别忘了你这回是干什么的？” “这是自然，宋公子还有何建议？一起说吧。”玉娘坦然接受倒是给宋轻言弄不自在了。 “他说话有时不过脑子，你别介意。”李云芍眼中一闪歉意。 “宋公子说的也不错，红楼日子待长了，总是忍不住随时随地软下身子，果然是红尘窝里滚的时间长了，挺起腰板做人也要想想。” 玉娘哼笑一声，并不在意宋轻言的话，也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没什么好丢人的，都是混口饭吃。 “不过话先说好，我只出一个人，前期的银钱珠宝什么的，我可没有。” “这些我们来。”林远珏见她目色清明，眉宇间坦坦荡荡，悬着的心放下去一半。 “那就成，我现在住在城西那边，云芍有空可以找我玩，我随时奉陪。” “云芍忙的很，没时间没工夫去找你。”宋轻言咬牙挤出这么一句话。 “醋坛子。” 玉娘起身想扭胯曲腰，停一瞬立刻直起身板气质大变，桃花面上桃花目红唇微勾，端的一副良家貌美小妇人。 “从现在起，我便是珠宝商玉娘，各位以后有什么生意往来都可以找我。” 红衣款款，暗香萦绕，狐裘披面，绒领衬得整个人无害又不失精明。 几人下楼时，侧身绕过上来的客人。玉娘脚步轻顿冲着来人勾唇礼貌微笑。 李云芍将人送走时，林远珏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云芍姐，好戏开场了。” “我且等着。” 宋轻言落在最后，被错身上来的严二爷拉住。 “严二爷，几日不见又精神了。”宋轻言抱拳寒暄，“今日得空了？” “小子，我问你刚才那女子是谁啊？”严二爷脑中全是红衣女浅笑模样。 “哪女子？”宋轻言疑惑。 “别装糊涂，就是林公子和你媳妇送走的那位。” 严二爷提醒，梳着妇人发髻，八成已经成婚了，自己就是问问也没有其他意思。 “哦，她啊。”宋轻言眉头一挑不怀好意敛起下巴，“严二爷看上人家了？” “你这小子口无遮拦，若是平白毁人清誉。” 宋轻言抱臂手肘戳戳圆滚滚，“二爷，不难您说，那人是刚从锦城来的珠宝商，只是丈夫意外死了，只留她一人在这乱世残喘度日，可怜的很。” 严二爷神色一敛，喃喃自语：“确实可怜。” “您说她一女子，初来乍到。今日第一次来滕霄阁，出手大方，我媳妇肯定是要作陪的。” 宋轻言稍稍解释，至于剩下的就看这位严二爷怎么理解了。 “嗯，有道理有道理。” 李云芍回来时，宋轻言眉梢轻抬眼珠子向左瞥瞥和身旁的严二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等人走后，宋轻言三两步走过来贴耳说几句。 李云芍诧异，“真的？” “当然十有八九是真的，严二爷几时打听过女人。” “这，”李云芍犹豫之余，“还是别跟玉娘说了。” “嗯，随便吧，我就是看个乐呵。云芍讲不说，咱就不说。” 宋轻言乖乖闭上嘴巴，只是灵活乱动的瞳眸挡不住他看好戏的心。 “此事到此为止，他若是真有心自然会做些事情。” 第250章 近日 江城上流被一位遗孀妇人出尽风头，一时间人人都想成为她的座上宾，席中客。 妇人整日呼朋唤友，一掷千金，从不在乎手中银钱，高兴起来顺手就是金银不断。 宋轻言出门就能听见有关这位的风光事儿，坊间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又说她是富商遗孀，有说她是富商本人，更有甚者直接推测她银钱来路不明。 “啧啧，云芍，你说她拿着我们的钱充阔，果真不是自己的钱花的不心疼。” 宋轻言听着背后其他人耳语，转头逮着机会上眼药。 “她本身就有些家当，阿珏又添了些，够她挥霍的。” 李云芍并不在意，前期花钱是不可避免的，只是风头无两估计会招惹来一些不怀好意之人。 年轻又貌美，看着就是块好吃的肥肉，蚂蚁都想上来咬一口。 “风头都让她出尽了。”宋轻言唇角上扬，“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嗯，就看玉娘的了。” “你真要把她送去北地？” “不然？过河拆桥？”李云芍扭头看看一脸不乐意的宋轻言。 宋轻言虽然不喜欢玉娘，但也没想要害她，李云芍一句话让他哽住。 “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北地安稳，也算是个好去处。” 李云芍侧身微微靠在宋轻言身上借力，“当然，如果她能给自己找个好归宿更好。” “就她那不正经样子，”宋轻言撇撇嘴垂眼止住话头。 “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见。” “我又不傻！” 张家， 张三夫人在大厅来回踱步，手上的帕子不停搅弄，时不时望望门外，指着身旁的丫鬟道：“你去看看玉夫人来了没有？” “三夫人莫急，来了来了，，” 婆子簇着玉娘往屋里走，“夫人，玉夫人来了。” “玉娘，你可算是来了。”张三夫人面上笑意带着眉心拢起，“我可等你有一会儿了。” 玉娘亲热回握，“张姐姐莫急，你想要的呀，我都带过来了。” 玉娘进门开门见山，直接挥挥手，身后跟着的下人将东西一盘一盘端上来。 玉娘艳红丹蔻手指微动，托盘上盖着的绸布落下。 张三夫人快步上前，“这，这，这都是我那些银子生的利益？” 玉娘红唇微勾，“当然，我与张姐姐一见如故，自然是要给你最高的利息了。” “玉妹妹真是帮了姐姐大忙，”张三夫人这下看玉娘的眼神犹如看散金菩萨一般，“姐姐可要好好报答你。” “那可不用，是张姐姐相信我，不然也抓不住这个机会。” 玉娘手里帕子捂嘴轻笑，“张姐姐莫要与我客气。我这初来乍到，以后还得仰仗张姐姐。” “这个包在我身上，”张三夫人高兴的眉开眼笑眉眼飞扬，“玉妹妹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张姐姐。” “当然不会，我还是懂规矩的，咱们姐妹有钱一起赚嘛。” 玉娘手捧香茶，对于张三夫人若有似无的目光假装不知。 “玉妹妹，你这头上的首饰真好看。这是锦城这边时兴的样式？” 张三夫人眼神落在玉娘头上一闪羡慕。 “张姐姐喜欢？”玉娘抬手将头上的流苏金簪子取下来，“这个就送给张姐姐了。” “这，这不好吧。”张三夫人连连拒绝，目光却在簪子上留恋。 “有什么不好的，赚银子这么轻松，这个的簪子不是想打多少打多少，张姐姐就别跟我见外了。” 玉娘手指翘起将簪子推到张三夫人面前。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拂了玉妹妹美意。”张三夫人欢欢喜喜将簪子插在头上晃晃脑袋。 玉娘笑着恭维，和张姨娘亲亲热热如同亲姊妹一般。 日头西转，滕霄阁后院竹影幢幢，宋轻言三两步进来，手里的信笺往桌上一放。 “云芍，北地来信，元王回南临了，皇帝被人刺杀，据说现在在皇宫别院躺着呢。” 李云芍抬头停下手里动作，“消息属实？” “当然，林远玖亲笔信。”宋轻言拆开洁白的信笺，上面凌厉的字迹一张一弛之间尽是张扬。 李云芍扫了一眼，“上面也没说什么后续计划，看来她还是不急。” “不急就不急吧。”宋轻言毫不在意，“只要她一声令下，我立刻打开江城大门恭迎。” “那你估计得把赵乔楠解决了。”李云芍轻笑一声，好整以暇望着口出狂言的宋轻言。 宋轻言支起下巴，仔细思考：“赵乔楠难办哦。” “这个江城强攻估计不行，有什么法子能让赵乔楠主动开城投降。” 宋轻言抬手轻触李云芍额头，“也没发热啊，怎么就说胡话呢？” “异想天开是吧，说不定北地这几个月又新添了不少兵力。” “能上战场吗？”宋轻言斜眼挑眉尽拆台。 “那就再练练。” 李云芍伸手扯扯怪模怪样的宋轻言脸皮，“阴阳怪气。” “我这是实事求是好不好？” 宋轻言大手覆在自己脸颊上，握住李云芍手背软下声音，“咱们也得讲点儿道理好不好？” 数日后 玉娘只身来到滕霄阁，艳红衣裳随风摆动。 上楼直奔雅间，“云芍，准备车马，可以收网了。” 李云芍看着神色一派轻松的玉娘，“你带着东西直接出城去北地，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你。” “你不回去？” “我再等等。” “你就不怕我带着东西跑了？” “跑，乱了，你能跑哪儿去？”李云芍抬眸，“我相信你。” 玉娘眸光闪闪，“行，银钱一到，我就离开。” “北地安全，去那直接找小姐，她会安排好一切。” 李云芍嘱咐一声。 二日后深夜，一辆马车自江城而出向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云芍，你真放心她？”宋轻言站在窗前双臂抬起搂住背对着自己的人。 “放不放心不要紧，不济还有林大哥跟着，翻不出什么花来。” 宋轻言忍不住勾勾唇角，“接下来就看张家了，估计一觉醒来天都该塌了吧。” “不至于。” 第251章 李云芍也不知道玉娘到底坑了张家多少银钱。 直到张家传出要分家的消息，才隐隐约约察觉出可能这回是真的凿到张家根基了。 “云芍姐，今天张治良请了张家长辈住持分家。” 林远珏目光闪闪，“是张家二房三房都要分出去。” “张老夫人能愿意？” “不愿意的，听说那老太太已经绝食三天了。” “绝食能有什么用，又不能撼动张治良想法。估计这回他是气急了。”宋轻言手里的点心塞进嘴里，点心沫子飞到空中也不忘发表自己看法。 “嗯，看来是真把他气急了，听说张少扬也投进去不少，张夫人碍于情面也贴进去一万两，更别提张家二房三房还有张家老夫人，砸进去的估计也和该有个将近几十万两。” 林远珏估摸着算算，一时也止不住喜上眉梢。 “噗~”宋轻言到嘴的茶水喷出去，“玉娘这么能忽悠人？” “此事作罢，不要再提。”李云芍提醒。 “我高兴。” “我也高兴！北地这回够好吃好喝一阵子。” “带走的是金银还是银票？”李云芍多嘴问一句。 “听说是银子。”林远珏眉心敛起不确定。 “银子带不完吧，玉娘不是一个人走的？”宋轻言以拳抵掌，“若是银票可就麻烦了。” “是有些麻烦，一乱起来，谁还管你银票不银票。” “算了，还是让阿姐去操心这事吧。”林远珏珏也不纠结，“对了，赵乔楠今日也去张家做个见证。” “他去做什么？他又不是张家人。”宋轻言疑惑抬头，“是张治良请去的？” “嗯，一会儿我也去。”林远珏道，“陪着赵乔楠一起。” 宋轻言啧啧嘴，“张家的笑话也不是谁都能看成的。” “张治良脸面接二连三都被他那一家子丢完了。” 张家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老大，父母在不分家，你真要逼死我这个老太婆给你让路？” 张老夫人拄着拐杖狠狠敲击地面，“这就是你的孝道？早之有今日，当初就应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母亲！”张治良眼眶欲裂，“你只考虑他们，何尝想过我？！” “你是张家家主，既然你接下张家，他们就是你的责任！不就是被骗了些钱去？我张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你可真狠心啊，不顾手足之情将两个弟弟赶出去！” 张老夫人说着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珠子间或一轮无光转动。 “母亲，你若是不放心他们，也可跟他们一起离去。”张治良心中荒凉一片，气急一时脱口而出。 “家主！” “父亲！” “大哥！” 张家三爷指着张治良破口大骂，“张治良，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母亲生你养你一场，到头来你却要将母亲赶出家门，好啊！真好！ 今日我便让世人看看你张家家主人面兽心的模样！” “三弟休要倒打一耙，我只是口不择言，母亲若是愿意，我自然会为她颐养天年。只是我也是儿子，母亲的心却片刻没有为我考虑过！” 张治良往日种种涌上心头，“今日各位叔伯都在，我张治良要分家！” 张家叔伯：“老大，你可想好了，若是分家，你自此以后可就无人帮扶了。” “帮扶？”张治良冷笑一声，“我张某人不需要这样的兄弟。叔伯们，这是我张家现有家产，还请各位核算一番，分成三份。” 赵乔楠坐在主位看着这场闹剧，林远珏立在一旁，耳眼观心。 “老夫人！” “老夫人！” 张老夫人腿脚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张家下人手忙脚乱将人送回屋里。 张二爷犹豫，张三爷戳戳，“二哥，你不去看看母亲？” “这，三弟先去，我在等等。”张二爷说着眼神在成堆的地契上来回徘徊。 张三爷听见混不吝大叫：“你不去，我也不去，大哥都不把母亲放心里，咱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张治良抬眼扫了二人一眼复而垂眸遮住讥讽。 “二弟三弟，该去看母亲就去，大哥还能少分给你们东西？” “那可说不定，”张三爷一句话把张治良气个仰倒。 “我在乎那点儿东西！” “不在乎为何要跟我们分家？不就是找个借口把我们撵出去吗？说不定那什么劳什子玉娘就是大哥派来蛊惑我们的！” “老三！什么证据休要信口雌黄！”张治良听着他越说越没谱，张嘴闭嘴竟开始污蔑人了，只恨没有早点儿分家！ “大哥一门心思跟我们分家，鬼知道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大哥从小心眼就多，我就随便一猜，大哥怎么还急眼了呢？不会那玉娘真跟大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张三爷将张治良青紫的面庞纳入眼中，只觉得心中一片舒爽，一口恶气吐出。 “叔伯们，这就是我为何要分家？幼弟不敬兄长，勾结他人败坏张家家产，这样的人留着他做什么？” 林远珏听着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的争吵，只觉得好笑。 幼时的张家可不是这样的，也可能是从来没有认清张家面目。 “放屁！我们只不过被骗了几个钱，大哥就迫不及待把我们扫地出门，是你不爱护兄弟，不要在我们头上扣帽子！ 叔伯们分家可要公正一些，我们都比不上大哥有出息，但是该我们的也得给我们。” 张三爷见他言之凿凿，直接撕破脸，“大哥可是大哥，不能什么好东西都分给你吧？” 张三爷指着桌上地契，“这可是江城地段最好的铺子，大哥打算分给谁？” “这铺子是我买的，不是祖上财产，自然是在我名下。”张治良信誓旦旦， “二弟三弟，这么多年，我掌管张家，将张家扩充数倍，我还愿意将这些东西拿出分，你们就感恩戴德吧。” 张二爷面上扭曲，“大哥，这话说的，你掌管张家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这点儿我们承认，只是有多少是你真正劳心劳力得来的，也不需要我多说吧。” 第252章 “闭嘴！”张治良没想到平时最为老实的二弟竟然说出这种话。 “大哥对我们存有私心，那就别怪我们无情无义，毕竟大哥做出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光明正大。” 张二爷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桌上地契家当，“大哥做事之前还是好好想想。” 张治良听着自己好二弟明目张胆的威胁，胳膊高高抬起， “大哥还想向小时候那样教训我们？”张二爷丝毫不怕，平淡的脸上面无表情，略显浑浊的眸子却遮不住鱼死网破的决心。 “你们行！你们行！”张治良按下心中喷涌而出的怒火，甩袖转身背对众人。 赵乔楠神游的目光落在张二爷身上，真是想不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家老二却是个狠角色，几句话将张治良这个老狐狸压的死死得。 只是他说的东西，能让张治良退步，看来势必要好好查查。 林远珏眼瞅着兄弟分家闹的分崩离析，兄弟阋墙不由滑过讥讽。 张家分家接近尾声，张二爷拿着房契地契清点，“大哥，” “老二，此时到此为止，若是还有什么不满可，”张治良话到一半闭嘴，眼神瞟过身后坐如钟的赵乔楠神色晦暗不明。 张二爷噤声，张三爷不满吆喝：“大哥，为什么我分得这么少？虽然我是最小的，但你也不能苛待我，不然我们去把母亲请过来做主！” 张三爷混不吝的滚刀肉才看不懂张治良眼色，趁着张家家族德高望重的亲戚都在，索性直接说个明白。 “母亲都被你气病了，你还去找母亲！”张治良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抽他一顿。 “那可不是我气得，分明是大哥你不听母亲的话，我可不背这种不孝的黑锅！” 张三爷手里的地契房契扬扬，继续争取：“咱们张家就算三分也不至于只分到这点儿东西吧！ 大哥今日不给我个交代，我直接去告官，欸欸，正好赵将军也在这里，请赵将军给我们住持公道！” “闭嘴！”张治良怒斥，“如果不是你媳妇干的好事，咱们也不会分家！张家被坑走几十万两，都从你那份儿里扣！” “凭什么！我媳妇是没脑子，可她还不是想多赚些钱贴补我们三房，大哥若是平时大方一些，她那眼皮子浅的也不至于看上那点儿印子钱！” 张三爷信誓旦旦据理力争，“再说了，母亲大嫂二嫂都是大人，因为我媳妇的三言两语就轻信，还有没有主见？ 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娃娃，自己也想占便宜，最后怎么只有我们三房吃亏？ 这不公平！” 张三爷一边叫嚣一边冲着赵乔楠让他说句公道话：“赵将军你说一句，要不然我大哥谁好说话欺负谁！” “老三！”张治良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气息夹在胸腔里不下不上，只能堵在那地方疯狂喘息。 赵乔楠见火要烧到他身上摸摸鼻头，“我也只是来做个见证，你们张家的事情自然还是要你们一家人商量，我不好插嘴。” “可是赵将军也不能任由大哥欺负我！不行，我去找母亲过来！” 张三爷说着往外跑，张二爷连忙去追临走前躬身行个礼，“大哥，看来今日分家是分不清了。赵将军，叔伯们我看看能不能拦住三弟。” 一场从头到尾的闹剧结束的无声无息，张治良颓废瘫坐在椅子上，张家家族几人见状也只能拍拍屁股走人。 赵乔楠坐在那里丝毫不提离开， “赵将军今日让你看笑话了。” “也不算，”赵乔楠两指捏捏山根，“只是我怎么听着张二爷说张家生意赚钱有几分来路不正的意思？” 赵乔楠随口说道，视线却如千斤压顶落在张治良身上。 张治良下意识坐直身子寒暄，“赵将军多虑了，张家这么大的家业，若是生意来路不正早就塌了。 老二平日里不管事，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懂，估计是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让赵将军误会了。” “哦，是吗？”赵乔楠视线移开，手指轻叩桌面，“张家家底确实厚，被坑了几十万两还能拿出一堆房契地契，张治良你这些年挣了不少啊。” “哈哈，赵将军过奖，张某只不过是抓住一些风口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罢，”赵乔楠拍拍直裾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分家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下次便不要让我来了。” 张治良嘿嘿一笑，“这是自然，张家也不会有下次分家，赵将军慢走。” 张治良开口送客，赵乔楠身后跟着林远珏两个人打马而去。 “远珏，你说张家说的那事是真是假？” 林远珏脑子转一圈，“赵将军何不去查查，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之喜。” “有道理，”赵乔楠虎口蹭蹭下巴。 滕霄阁一如既往热闹，宋轻言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抬眼就见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下了车，连忙热情招呼：“严二爷怎么这个这时候来了？” 哪料严二爷一把扯过宋轻言站在角落里低声问道：“玉娘真是个骗子？” 宋轻言眨巴眨巴眼，“这话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严二爷有些焦虑反问，“她不是来滕霄阁最多？” 宋轻言眉头一皱，“严二爷这话什么意思？有客来朝招呼，哪有推拒门外的道理？至于多的我们也不知道。” “张家真的要分家？” “严二爷怎么什么事情都来问我？您不比我清楚？” 宋轻言莫名探头反问：“还是严二爷听闻了什么不一样的消息？” 严二爷挺着的肚子往后一缩，“没有。” “没有？我不信，严二爷有什么新消息也说说，我们也听听，图一乐呵。” 宋轻言曲着手肘戳戳严二爷圆肚子，“别小气嘛？” “没有。我进去了。”严二爷扫了眼无知的宋轻言叹口气迈着八字步进去。 “小气哦~” 宋轻言扭头目送宽厚背影，招招旁边的伙计，“去给严二爷温壶酒送过去。” 第253章 宋轻言吩咐完，转头继续送客。 夜里清透的月光穿过新绿枝丫投在窗棂上，屋内烛火颤动映出三道硕大的黑影。 “张家分家时，张老二应该是知道张治良暗下的那些勾当，还当众说了出来。赵乔楠正准备查。” 林远珏浓密的长睫微垂，影子也像是沉默一般扑闪扑闪欲言又止。 “要不要放些证据出来？”宋轻言托着下巴看向李云芍。 李云芍点头，“可以，只要有了风声还怕他查不到？” 昏黄的烛光下，李云芍清秀的五官分出半明半昧的晦暗，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在墙上放大数倍。 “玉娘已经到北地，阿姐说再等等。”林远珏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让他们瞬间明白意思。 “现在确实不能急。”李云芍手指轻点光滑桌面，“江城现在还算安稳。马上春耕也要开始了，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呢。” 林远珏起身，身后的影子大而变小，脚步声也在黑夜中听得清清楚楚，忽而转身，“云芍姐不如现在就回北地去吧。” 李云芍抬眸，屋外风声渐止，翕忽之间几人呼吸清晰可闻，“现在让我回去，你打算做什么？” 宋轻言抬手搭在林远珏肩上，墙上影子亲昵融为一体冒出宋轻言混不吝的笑声：“是啊，你打算做什么？” 林远珏神色莫名，烛火晃动艰涩目光影影幢幢，“我当然是继续在江城打探消息。” “不老实，阿珏你知不知道你不会说谎。”宋轻言胳膊一勾，原本宽硕的重影变窄一如林远珏胸腔跳动的心脏，砰砰砰。 林远珏抿抿唇，抬手挣脱开宋轻言亲热搂肩反手将他推开几步远，“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又转移话题，老夫子。云芍，咱们的好阿弟人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宋轻言耸耸肩，转身站到李云芍身后，五指并拢开始给她捏肩，俯身贴耳大声嘀咕：“云芍，阿珏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林远珏额角青筋暴起，面对着二人胳膊抬起指着宋轻言低喝道：“你少胡言乱语！” “看看，看看，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宋轻言手上力气不减，嘴里也不忘打嘴仗生怕少说一句吃了亏。 李云芍手掌反扣住肩膀上的大手，“少说两句。” 视线上移，看着昏暗烛光下也看不出异样的林远珏问：“原因？” “自然是你们待在江城也没事儿，不如回北地去。” “我们待在北地也无事。” “哎呀呀，他这是要赶我们走啊。” “宋！轻！言！闭！嘴！” 林远珏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盯着没事硬杠的人警告：“不许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哪料宋轻言哼哼唧唧，“云芍，你看阿珏现在也学会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套。” “我只是想你们回北地能安全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江城也很安全，阿珏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李云芍拇指食指摩挲，指腹薄茧上下粗粝摩擦，视线一直落在一反常态的林远珏身上。 “赵乔楠春耕前，可能还会把他的法令再精进，我有预感这次的地主商户可能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光盯着他们搞，肯定是会有怨言的。” 宋轻言砸吧砸巴嘴，“这可不好搞哦，两边 都有人，若是真反抗起来，这是要打起来啊。” “我担心的就是这，到时候咱们跟赵乔楠走的近的，一定是第一个被盯上的。” “那就等那时再说吧，现在不是还没开始？” 李云芍目光清明并不害怕，战场都不知道上过几回的人，自然不会怕这些卡拉米。 “我怕到时你们再走就来不及了。” “走不了就不走，正好你姐也要来。”宋轻言手掌上翻，正好扣住李云芍手掌，手心与手心摩挲着。 林远珏目光像是被烫了一般移到宋轻言得意高挑的脸上，薄唇轻动又紧闭，眼神一闪嫌弃。 “夜深了，我们两口子要休息了。你还不走？” 宋轻言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开口送客。 林远珏转身就走，出了门背后啪一声房门关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宋轻言那厮撒娇卖乖的声音。 林远珏耳朵一热，三两步回屋。 “云芍，这个阿珏哦，想这么多做什么，他不会以为咱们是不能托付之人吧？” 宋轻言拉着李云芍往床榻走，熄灭的烛火蜡泪热意慢慢散去凝固。 “他从小心思就重，林家出事后更是思虑更多。” 李云芍叹口气，“年少老成，忧思甚深。” “容易活不长。”宋轻言接话，“也不知道林家怎么培养孩子的？一个个性格都这么鲜明。林远玖大大咧咧，没半点儿女子样，阿珏又太过沉闷，整天心里想七想八的。” 其实宋轻言想说的是极端，只是李云芍在面前到底没好意思说。 “他们又不是一母同胞，性格有差是自然的。”李云芍解释一句便不再多言。 初春枝丫冒绿，江城重新步入希望。 灵静寺后山成片成片花海含苞待放有之，早来肆意盛开有之，绿意萌芽亦有之。 “李娘子，今天可是我特意抽出来的时间陪你们。” 白胭左手摇扇右手扯着自家闺女一路上都在诉说她有多忙。 “知道了知道了，”赵云不雅翻个白眼，“大忙人一个，早知道就不叫你了。等灵静寺后山花海败完在邀你。” “哎呀，你们有事，我还是要抽出时间相聚。这不，我家姑娘今天课都没让她上就跟你们过来了。” “上课？”李云芍看看精神头十足的小姑娘问。 “回李娘子的话，是女则女训。” “你让她学这些做什么？”赵云提起那些满脸不解，“想趁着她还小规训她言行？” “也不是，就是让她多看看学学，明辨是非罢了，我家大爷亲自给她开蒙，还能坑他闺女不成？” 白胭揽过小姑娘，“我家这姑娘现在还大字不识一个呢？我家大爷嫌外面的先生不行。” 第254章 “所以自己亲自教？”赵云侧头仔细打量了一眼乖乖巧巧大大方方的小姑娘。 “也不怕教的和你家大爷一样莲藕心。” “女子心眼多又不是什么坏事，总比吃了亏还不知道从哪里吃亏了好。” “有道理，”李云芍颔首同意，“这世道确实还是聪明人好混。” “今天灵静寺素斋开放日，外边的人都可以去吃。”白胭手里扇子又晃晃。 赵云嘴角抽抽，朝李云芍身边坐坐，“这天是到用扇子的时候了吗？” “我这扇子啊，”白胭遮面轻笑，将扇子递过去，“你们闻闻。” 李云芍将扇子凑近鼻尖，若有若无的香味勾得人心有些浮动。 赵云嗅嗅，“这是什么东西？还怪好闻。” 白胭诲若莫深，笑而不语只说：“灵静寺的素斋好吃，到时候你们多吃点儿。一年也就这几天，都是些新鲜玩意儿。” 赵云敬谢不敏，“一些野菜叶子，果然是细糠吃多了，想要追求刺激。” 李云芍抿嘴笑笑，“那些个夫人小姐都评价说不错。” “让她们一连吃上几天再说，山珍海味吃多了，清粥小菜也就图个新鲜。” 赵云才不觉得素斋好吃，能有肉香吗？！ “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去后山赏花。”白胭把自家小姑娘朝李云芍那一推， “去找李娘子，一会儿就让李娘子带着你。” 李云芍不明所以，视线不自觉又落在白胭手中略显突兀的扇子上。 白胭察觉到李云芍视线笑笑。 灵静寺香火一如既往旺盛， “求神问佛不如自己做主，这世道神佛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看的见劳苦大众，清贫百姓。” 赵云看着入门那钟大鼎里须臾直上的青烟嘲讽一笑。 “赵夫人若是不信神佛，怎么来灵静寺？”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李云芍寻着声音看过去，头戴八宝相纹抹额的张夫人？ “张夫人，不信神佛也不耽误我来尝尝这灵静寺最为有名的素斋啊。” 赵云捡起跳脱心思，整个人都端庄大方起来。 张夫人脸色苍白，风一吹，身姿摇摇欲坠，由身旁的丫鬟搀扶着，“赵夫人，我身子不适就先进去了。” 赵云侧身，等到人走远才蹊跷道：“这人平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病成这样子，怎么还来寺里烧香拜佛？” “张家老夫人自从张治良分家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估计是来请愿的吧。” 白胭猜测。 李云芍点头，手上握着何家小姑娘的手。 一行人朝斋房走去，灵静寺特地派小和尚引路。 小小一个圆溜溜的光头锃亮。 赵云手指有些发痒，趁着其他人说话的功夫手掌揉了上去。 小和尚转身眼泪汪汪，“施主，是小僧哪里做的不好嘛？” 赵云摇头，“小师傅，我这是看你太可爱了，没忍住。” 小和尚哦了一声，等到赵云再次动手时，瞪着眼睛说：“施主，师傅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小僧还是个出家人。” 赵云手立刻收回来干巴巴笑了一声，“是我冒犯了。” 白胭笑道：“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生一个就是。” 赵云白眼一翻，红唇轻启：“滚。” 李云芍目光落在前边小小的身影上，脑中却是小崽的身影，瘦瘦小小，清冷的很。 “李娘子？”何家小姑娘拖着出神的李云芍坐下。 “怎么？”李云芍环视四周，红木建筑实木桌凳，一张一张长条桌摆放整齐，台前是一盆一盆素食，稀粥，米饭。 油亮油亮的，看上去色彩俱佳，极有食欲。 “李娘子，我娘和赵姨去打饭了，咱们俩在这里乖乖等着。” 何家小姑娘口齿伶俐扯着李云芍袖子晃晃。 不大多时，两个人端着托盘回来。 “快，趁热吃。看看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好吃。” 白胭扇子一放，将稀粥放在几人面前，素食蔬菜往中间一放。 “这是后山新采的野菜还有菌菇，出了名的鲜。” 李云芍拿起筷子先给小姑娘夹了一筷子，又在自己碗里放了点儿。 入口有种奇异的香味，点点香醋烹调，更鲜更入味。 “灵静寺的厨子有两把刷子，菜做的不错。” 赵云满意一筷子接着一筷子。 白胭倒是吃的少，手里的扇子不停摇摆晃动，时不时在手上轻拍两下。 斋房外，叽叽喳喳的声响热闹极了。粉衣罗衫，黄衣襦裙，青衣齐胸，几个女子说说笑笑进来立刻吸引去在座人的目光。 “大嫂！” 白胭牵牵嘴角，完美表情做好才转身，“呀，二妹妹，三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灵静寺。” 李云芍挑眉，小姑娘放下手中筷子准备喊人，可惜谁都没在意。 李云芍俯身低语：“没吃饱，接着吃，不必管她们。” 小姑娘点头自己埋头苦吃。 “大嫂还真是悠闲，来灵静寺也不找我们？” “二妹妹如今可是大忙人，我可不敢轻易打扰你。” “大嫂真会说笑，若是你开口，我把所有的事情推了也要来。” 何家二姑奶奶亲亲热热握着白胭的手，拉着何家三小姐道：“三妹妹见到大嫂怎么连个话都不会说了？” 何家三小姐怯怯抬眸喊了声大嫂。 白胭皮笑肉不笑应了声三妹妹。 “哎呀，赵夫人，你是跟我大嫂一起过来的？” 何家二姑奶奶仿佛才看见背对着她的赵云，立马一手拉一个来跟赵云寒暄。 赵云扯扯嘴角，“何夫人。” “哎呀，别叫我何夫人，多见外，我夫君是赵将军得力干将，按说咱们俩应该走的更近一些，赵夫人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何家妹妹吧。 这是我三妹妹，如今待字闺中，赵夫人若是遇见什么好男儿，尽管跟我说！” 白胭噗嗤一声，“二妹妹别着急啊，三妹妹还小呢。” “小什么小，来年就十七了，母亲不着急，大嫂也不多看顾些。” 何家二姑奶奶一口大锅扣下来，亲亲热热的场面立刻沉寂下来。 何家三小姐扯扯自己亲姐袖子，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55章 赵云啼笑皆非，“何夫人，你这话说的，何家三小姐嫁不出去都是阿胭的过错了？” 何家二姑奶奶摆摆手，“看我这张嘴，我说这话不是这意思，大嫂应该不会生我气吧？” “阿胭自然不会因为这点而小事就生气，只是何夫人这么大大咧咧就将令妹的亲事悬于嘴边不合适吧？” “这，我这不是着急嘛，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没什么吧？” “二姐！”何三小姐羞成小红人，“你快别说了。” “嘿，你还害羞起来，我这是为了谁？”何家二姑奶奶不依不饶。 反倒是她身边的青衣女子笑着打趣：“何夫人人言爽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此事就此作罢，不提了。 赵夫人这里可还有位置，我们一起坐吧。” 赵云看了眼那女子，这是哪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想着和白胭对视一眼，白胭扇子遮住半边脸小声无奈说：“这是罗家女。” 赵云眉毛挑动，罗家女？ 白胭笑一声，看过去，一会儿再跟你说。 “哎呀，大嫂，你这扇子好别致。”何家二姑奶奶一眼相中白胭手里的扇子。 白胭手下意识向后缩缩，笑说：“这扇子是夫君买给我的。” “大哥？大哥眼光真好。”何家二姑奶奶眼珠子都要嵌在扇子上，挪不开眼。 “大哥在哪里买的？” “这个就不知了。”白胭眉心轻蹙一脸遗憾。 罗家女上前一步，“何大爷眼光确实好，何夫人也喜欢？” 白胭莫名，“自然，不然这个天儿我带着它做什么？” “大嫂，我也喜欢，不如我跟你回去问问大哥，他在哪里买的，我也让我夫君去给我买。” “二妹妹，我后续还有安排呢，不能把赵夫人李娘子她们扔在这里不管吧？” 白胭为难看向赵云，赵云头都懒得抬，羡慕李云芍，被人无视个彻底。 “而且夫君说，只剩下这一把，许是与我有缘才让他买走了。” “有缘！”何家二姑奶奶眼前一亮，“大嫂，你和大哥果真是天赐的缘分，也不需要用把扇子来证明吧， 我是真的很喜欢，不如这把扇子就给我吧，我可以给银子！” 白胭面色一变，“二妹妹，你要什么都可以，这把扇子可是大爷刚送给我的，你现在要过去不太好吧。” 罗家女抬手笑道：“何夫人，何家姐姐难得有喜欢的东西，您就割爱送给她呗。 您和何大爷情比金坚，应该也不需要用一把扇子证明吧。” 李云芍端正耷拉着的脑袋，抬眸一扫说话的罗家女，青衣勾出身段，面若银盘，看着挺好相处，却没想到能说出这种话来。 白胭目光停留在扇面上，眸中快速划过不舍。 赵云看不过去开口就要给她讨公道，白胭快她一步艰难同意：“那好吧，二妹妹一定要保管好，这可是我和大爷之间情意的见证。” 何家二姑奶奶立刻点头欣喜，“大嫂，我一定好好保管它！” 一番闲话扯完，何家二姑奶奶意满离。 白胭戳戳自己笑的僵硬的脸颊长出一口气，“终于走了。” “那扇子你就这么给她？”赵云坐下手里的筷子戳戳碗里稀粥，愤愤不平：“你不想给拒绝就是。” “她要就给她吧，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白胭一反刚才不舍有些兴味十足。 “那不是你家大爷和你之间的情意见证？”赵云问。 “是啊，只不过见证多了去了，这把扇子也算不上什么。” 白胭说的轻巧，似乎是真的不在意那把把玩在手中的扇子。 “对了，你说的罗家女是哪一户？看着就没什么分寸。” 赵云经过刚才那罗家女的不知所谓，现在在评价那人自然带上些主观想法 “她啊，罗家，我那二妹妹姨娘的娘家外甥女，小门小户，你不知道正常。” 白胭也不在意随口解释：“最近姨娘受宠，她娘家自然也想要讨杯羹，就把女儿送过来美其名曰和她姑姑亲近亲近。” “哼，”赵云冷哼一声，“又打什么算盘呢？” 李云芍闻言看向什么消息都精通的白胭，静等下文。 白胭反倒不提，起身，“吃好了吗？吃好咱们去赏花去吧，这个时候的灵静寺最漂亮。” 几人从斋房出来，沿着灵静寺通往后山的山路一路向上，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两旁大片大片的粉白桃黄，姹紫嫣红。 “确实美！”赵云深吸一口气，层层花瓣簇拥交叠，从半山望去，绚丽又灿烂，似海若波。 李云芍眸色淡淡一眼望不尽的花海，此刻有些后悔没有带宋轻言过来。 “李娘子，我家姑娘以后能不能去滕霄阁找你学个三招两式？” 李云芍转身就对上白胭温柔含笑的眼眸，不由自主点头。 “哈，那就好，小丫头学个三招两式好防身，以后我也省得太担心。” 李云芍眉心不觉凸起，“这是怎么了？” “我大爷说那边彻底乱了，我有些害怕。”白胭勾勾唇，发白的脸色上涌出无力，“我想着我家丫头以后可怎么办？” “别想太多，江城乱了，去北地就好。”李云芍平淡的语气仿佛面对的真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让白胭慌乱的心瞬间安稳大半。 “去什么北地？”赵云几步走过来，没听清她们的话问道。 “你听错了。”白胭若无其事冲着李云芍眨眨眼。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赵云蹲下揪着帕子将鞋上沾着的泥土擦掉，“还瞒着我！” “我就是让李娘子有时间教教我家丫头。”白胭无奈解释。 “学功夫？”赵云又问。 “不然呢？” “那行啊，以后小姑娘也能自己独当一面。” “去，防身就行，不需要她独当一面。” 白胭的声音渐行渐远转头又对着李云芍大喊：“李娘子，快跟上啊！” 李云芍拉着小姑娘的手快步跟上，垂眸目光顺着长睫下移对上何家小姑娘惶惶不定的眼神，安慰道：“别害怕。” 第256章 从灵静寺回来，李云芍直接被宋轻言拉着进了屋。 屋里坐着喝茶的林远珏看过来时，心头搁浅的惊慌还未抚平消退。 “赵乔楠今日带兵处理了一些小商贾的私兵。” 林远珏深吸口气，忍不住紧皱眉心似是难以言喻简而化之开口道：“手段很是酷厉。” “他这是真要对商户出手？”李云芍猜测，“还是小惩大诫杀鸡儆猴做给有钱人看的？” “两者都有可能，若是该听话的不听话就动手。” “动手就动手吧，跟我们也没有太大关系。何昌之那边是不是和小姐有单独一条线联系？” 李云芍想到白胭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倒像是在谋划什么。 “这不清楚，可以给阿姐去信问一问。”林远珏沉声敛眉，“我有预感江城也不远了。” 宋轻言闻言抬头眸中闪过迫不及待，“终于要来了，在等下去咱们摸到枕头天都该亮了。” 春日的江城少数的绿意盈盈，近来也算是热闹非凡。 赵云帖子下到滕霄阁，三月三，春日宴，将军府。 宋轻言凑过来打量一眼，“这种时候赵乔楠办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那也要去看看。”李云芍状似无意问：“你去吗？” “邀我我就去，只是上前好像是女宴，赵夫人的帖子。” “嗯。” “那我还是在家乖乖等着吧，”宋轻言仿佛猜到什么倒是乖觉。 “也行。” 江城将军府 巷子口两处虬曲的弯柳乱七八糟飘飞，白絮盈天，淡淡的春色似乎停在这里不再外泄。 李云芍到地拜会主家，赵云忙的脚不沾地，走到哪里都不忘拉着李云芍。 还不停抱怨：“这个阿胭今日竟然不来！我还想着让她帮着看顾一些。 该死的赵乔楠，非要我把人找来搞场席，自己也不出手，麻烦死了。” 李云芍暗叹一声安慰道：“赵夫人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不然啊，恐怕会引起非议。” 赵云翻个大大的白眼，“我当然知道，别说了，你就跟在我身后，我就放心了。” 李云芍寸步不离跟着赵云从前厅到后院。 “将军夫人安，” “将军夫人安，” “将军夫人安，” 李云芍看着两个丫鬟扶着颤颤巍巍打招呼的老太太，嘴角忍不住抽抽。 赵云扯扯笑僵的脸颊，窃声对站在身边的李云芍嘀咕，“赵乔楠是疯了吗，连八旬老太都请过来！” 堂前坐着，站着满满当当的人。 张家主母打量一圈，“将军夫人的面子还真是大，严家老祖宗多年不问世事也被请了过来。” “严家老祖宗给我这个小辈面子，大不了张夫人多多恭维老祖宗几句，下次张家办宴，老祖宗说不定也会去。” 赵云起身将严家老太太扶上主位。 李云芍望着不少熟悉的面孔，严家的，张家的，何家的，，，， 还有精细装扮的姑娘们，屋里显然已经坐不下了。 “将军夫人说是春日宴，总得赏些玩些什么东西吧，就这样干巴巴坐着？” 何家二姑奶奶帕子一挥捂嘴，弯弯的吊眉间拧成绳结，言谈之间仿佛是吃了火药似的。 只是还没等赵云开口，身旁坐着的夫人拦下话头，“何夫人怎的这般说话，将军夫人即是邀我们前来自然是安排好了，难不成是因为何夫人近来因为后宅的事情心烦？” “你闭嘴！胡言乱语，我与我夫君感情好着呢！” 何二姑奶奶突然尖声怒道，情绪起来的倒是突然。 “二姑娘！”何家主母面一沉唤道。 “母亲。”何二姑奶奶猛得一瑟缩。 李云芍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堂前各人脸上，神色各异，各怀鬼胎。 赵云抚抚额头，“咱们一同去后园子里转转，正好花开了。” 众人恭维点头称是。 李云芍被赵云拉着贴耳轻语：“阿胭的那个小姑子被她那个表妹摆了一道。” 李云芍垂下的眼皮翻上，“表妹？” “就是咱们去灵静寺遇见的那个罗氏女，勾搭了何二姑奶奶的男人，听说当场被捉奸在床。” 赵云说着面露讥讽，“栓不住裤腰带的男人，多么急色才能当着妻子面去勾搭其他女人。” “怪不得她的情绪不好。”李云芍又扫了眼何家二姑奶奶，苦大仇深也不同其他人来往。 “可怜捉奸在床，还要抬那个罗氏女进门。” 赵云说完怒色：“若是我，我就一刀剁了那个狗男人！” 李云芍笑笑，“赵夫人还是冷静一些。” 赵云还想说什么，只听见三三两两围成堆的妇人热切寒暄，时不时拉着姑娘夸赞一番，然后姑娘含羞带怯回去自己小姐妹堆里。 “看看我还做了好事。” “是啊，若是成了，赵夫人也算是积了大功德。” 李云芍打趣，“确实是个好时机。” 赵云得意轻哼。 不远处的夫人牵着自己姑娘来搭话，“将军夫人惯是勤俭，这后园子里除了绿茸茸的树木竟连朵花都找不到。” 李云芍眉眼弯弯，稍稍后退。 赵云环视四周，确实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将军不喜那些，说娇花难养又耗费心神，不如这些松柏树木四季常青。” 那夫人点头赞许，“还是赵将军考虑的远，松柏长青也是生机勃勃。夫人，这是我家小女。” 赵云一头雾水，还是笑赞：“令女长得好。” 李云芍垂眸遮笑，突然想起林远珏说的话，有文化的人见雪吟咏未若柳絮因风起，没文化的人直接一句：我草，雪真大。 那夫人干巴巴笑笑，“夫人谬赞。” 赵云只能尴尬陪笑。 何家主母上前，“将军夫人，咱们春日宴就是来赏几棵树？” “何家夫人有话想说？”赵云直愣愣反问。 何家主母嘴角扯扯，“妾身还以为夫人会准备一些其他的东西，毕竟松柏只是常见之物，倒也不必特地邀人前来观赏。” 赵云：“你有意见？” 何家主母脸上一僵，谁敢有意见？！ 场面一时沉寂的有些可怕。 第257章 这时候谁坚持不住谁就担上了调节气氛的责任。 李云芍微抬眼皮环视一周，果然有人站出来。 张家主母笑道：“估计是何夫人没有细看到这后园子的景色，初春万物复苏，将军府后园子还是有些看头的。” 赵云并不接话而是怔怔看向张家主母，一副静听下文的模样。 张家主母银牙咬碎一口继续编：“何夫人你看，松柏新叶已经长出来，新旧之间交相辉映也别有一番韵味。” 何家主母看得认真，仿佛真让她新看出什么东西来。 李云芍忍不住心叹：地位高了，果然好，指鹿为马，总有聪明人能掰扯出两句来。 将军府护卫穿过夫人小姐径直走到赵云面前大声禀报： “夫人，将军发现歹徒数名，已经流窜到将军府附近，还请夫人妥善安排好各位夫人小姐，莫要让她们受到惊吓。” “什么？！” 何家主母尖叫一声，“歹徒，怎么会这样？！那谁来保护我们！” 护卫抱拳面无表情回道：“将军府已经被府兵围住，这位夫人不必担心。” 赵云后退两步，握紧李云芍的手高声道：“各位夫人不必惊慌，我已经让下人备好吃食，先随我回前厅吧。” 赵云一动，所有人紧跟其后。 李云芍沉默跟在赵云身后，听着身后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惊慌。 “这可怎么办啊？那些歹徒不会真闯进将军府行凶吧？”何家主母精神惶惶不安。 “大嫂，刚才不是有府兵来报，将军已经安排了人手，不必惊慌。” 一位绛紫色衣衫的妇人开口安抚，夫人身旁跟着的是严嘉宜，不出所料这应该就是严家主母。 “严夫人说的对，何夫人不必害怕，就算是歹徒真的闯入将军府，赵将军也不会坐以待毙不管我们的。” 张家主母一番话勉强安慰住惊慌众人。 李云芍托着赵云渐行渐软的身子，赵乔楠做什么事，事先不与赵云通口气吗？这吓的有点儿狠啊。 “赵夫人，所有人都看着你呢，你可不能软了身子。” 李云芍贴耳安抚。 赵云声音闻不可闻呜呜两声，“赵乔楠又坑我。” “先别管这么多，不会有事的。” 赵云不会有事，只不过有事的是其他人罢了。 赵云点头跟着李云芍亦步亦趋朝前厅走。 日头西转，夜星初显。 “夫人，我们何时能回家啊？”严家主母肚子饿的咕咕叫，桌上的点心都已经吃完，夜也黑了，将军府外半分动静都没传来。 “这个，我派人去问问。”赵云也前胸贴后背，招招手冲着小丫鬟暗道：“你去让人再送些东西过来，顺便去问问府外的情况。” 小丫鬟不多时将吃食送上，朗声答道：“护卫大哥说，歹徒还没抓到，还请各位夫人再等等。” 李云芍捻起一块点心放嘴里，忍不住吐槽：赵乔楠也忒抠了，正经吃食没有，点心茶水管够。 这一会儿，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出去清理自己五脏庙去了。 赵云难言，眼见众人又要躁动起来，连忙叫住丫鬟吩咐：“你去让人将府中客房都整理出来，一个时辰后若是还没有动静，就请各位先暂住将军府。” 张家主母轻吟片刻：“这不太好吧，不若让将军派人去各家府里传个信，让府里私兵来接我们也是行的。” 此言一出，引得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怎么能行？”赵云眉头一皱，“今日是我邀你们入府，若是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你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再看看情况。” 李云芍一时间也摸不准赵云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赵乔楠行事，只能跟着其他人继续坐着等。 赵云手指搅着帕子时不时抬头向外看看，月上柳梢头，清辉洒满地。 这回是严家主母请辞，“夫人，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啊是啊，”何家主母跟上，“要回去我们老爷要怪罪的。” 其他人纷纷起身，唯有李云芍和严家老太太端坐的安安稳稳。 赵云看向李云芍求救，奈何李云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试探性问道：“各位夫人玩麻将吗？” 呃，，，，，， 乌鸦飞过，振翅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严家老太太来了兴趣，“这位小夫人也会玩麻将？” 李云芍点头，“略懂。” “老大媳妇，你来吗？”严家老太太浑浊的眼睛望着严家主母询问。 严家主母犹豫，“这，，” “老祖宗，我来。”严嘉宜跃跃欲试，一屁股坐到严家老太太身边。 “你若是不来，我再找人。”严家老太太也不勉强。 严家主母无奈，“行，母亲，我陪你。” 于是四个人凑一桌开桌了。 赵云觑了眼李云芍，干的不错。 “各位夫人还有想玩的吗？将军府里有不少订制款麻将，滕霄阁里也没有哦。难得人聚的这么齐，下次再找麻将搭子可不容易了。” 赵云巧言令色诱惑， 然后 将军府前厅搭起了麻将桌子。 噼里啪啦的麻将牌摔的邦邦作响。 何家主母摸着麻将温润的触感忍不住打量惊呼：“这是白玉雕的？真精巧，得值不少钱吧。” 不远处严家老太太摸着麻将厚重的触感，拿起来眯着眼睛仔细端详，“这雕花手艺不错，老大媳妇，回来找人咱们也订制一副。” 严家主母：“行，母亲高兴就好。” 一群人彻底歇下想回家的心，麻将声中上头的声音越来越热闹。 李云芍随手一张牌，严老太太仔细瞅瞅，嘴里还不停呢喃着：“等等，让我看看，我再看看。” 李云芍望着这熟悉的姿势言语扫眼看向桌子对面同样理牌的严嘉宜，果然是一家人。 “母亲，你若是不出，嘉宜就要出啦。”严家主母软声提醒。 倒是引得严家老太太不耐烦：“等等嘛，我一个老太太，你们不得让着我点儿？” 李云芍哼笑一声，倚老卖老？ 严家主母浅笑致歉，旁边严嘉宜托着下巴乖乖等着老祖宗放牌。 第258章 也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有心纵着，将军府春日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李云芍陪着陪着就将位置让给了赵云，自己则坐到一边。 府外府内估计应该是两种光景，灯火通明的将军府此刻倒显得和谐的犹如风雨飘摇里的世外桃源。 长夜漫漫，李云芍动动鼻子似乎嗅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打更声幽远穿过黑暗似有若无飘到众人耳中，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夫人，夜深了，” 一场接着一场麻将，总有人打不起精神头请辞。 赵云脑袋里的那根绳一直紧绷着，闻言抢先道：“夜深了，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夫人小姐凑合一晚，明天一早各位再回去吧。” “这，” 还有犹豫的，严家老太太麻将一放揣着苍老的嗓音谢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夫人安排。” 赵云现在对这个老太太好感直线上升。 “老大媳妇扶我起来，老婆子我要去歇息了。” 严家老太太此话一出口，其他人顿时无言跟着将军府下人出去。 赵云这时才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手掌揉揉肩颈长舒一口气叹道：“可累死我了。” 李云芍倒杯水给她，笑道：“希望那些胆大妄为的歹徒能早日解决，不然真多人安置在将军府总不是个办法。” “那要看咱们赵将军怎么想。”赵云一饮而尽杯中水伸个懒腰打哈欠，“回去睡觉。” 夜深人静，李云芍打开房门扒着房楞借力翻上房顶。 层层叠叠高耸的屋顶在黑暗中仿佛成了重岩叠嶂的丘陵，只是城西的天空上方泛着浓烈的红。 李云芍脚尖轻点，在房顶飞速如履平地般疾驰。 此刻的街道万籁俱寂空空荡荡。 不多时，李云芍便听见刀枪剑戟兵器相撞的声音，火光滔天里两方兵戎相见。 李云芍打量一圈，终于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找到一块藏身之地，即隐秘也不耽误俯瞰全局。 刀枪剑戟混战，赵乔楠在后方坐镇，身旁是林远珏和宋轻言。 还有一个从未想到的人物也站出来。 “严广祥，你个叛徒！” 严家家主，本来应该坚定不移站在己方立场上的人物，现在却站在了对立面。 “老张老何何必呢，”严广祥唉声叹气，“赵将军已经跟我们提前商量好，我们只是稍微损失一些，何至于弄到这种兵戎相见的地步？” “闭嘴！他那是想要一点？他是想要江城势力全部攥到他一人手中！” 张治良火光下面目狰狞急声厉色，“他是想让我们死！” “老何，你也跟老张一样？可别忘了咱们家眷还在赵将军手里捏着呢。” 严广祥颓声劝说，能劝回来一个是一个，实在劝不了就各安天命吧。 何家家主遥望兵刀背后的赵乔楠，犹豫片刻后丢下手里刀大叫：“赵将军，我投降，但是我何家的私兵不能再伤！” 张治良侧首一拳将何家家主掀翻在地怒道：“咱们说好的一起，你现在投降置我于何地？！” “老张，你想想严广祥那个滑头那次站队没站对？当年的林家。” 何家家主脑袋一缩生怕怒目圆睁的张治良再来一拳，“赵乔楠也只是想要稳妥把那些难民安顿好，你又何苦想不开呢？” 张广祥冷笑一声，“说的好听，只不过是为你开脱罢了，就算你投降，赵乔楠也不会像以前这么对你。嫌隙一生，怎么可能再回到以前。” “那也总比没命强吧，命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何家家主嘀嘀咕咕，而后转身对着身后追随的商贾道：“你们自己决定是投降还是继续反抗。” 李云芍看着不少的商贾放下手里的兵器准备投降。 街头，赵乔楠手里弓箭已然举起，瞄准。 严广祥霎时噤声，再看向张治良时眼底爬上丝丝悲凉。 “赵将军，再劝劝吧，说不定能减少一些伤亡。” “严家家主，若是你能劝动，一开始就不会这档子叛乱发生。” 林远珏视线穿过打杀的士兵落在张治良明灭昏黄的脸上。 “可是，”严广祥喃喃，却也说不出什么。 “既然不听命令那就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毕竟赵将军给过很多次机会不是吗？” 宋轻言说着眸中爬上看好戏的意味，张治良一死，还有什么江城三大家。 话音刚落，箭离弦飞速朝着打算亲自上阵的张家家主而去。 霎时，血渐四射，张治良脑门一柄箭羽戳出个血窟窿。 “爹！” “老张！” 对面瞬间乱成一锅粥，李云芍视线落在准头十足的赵乔楠身上又悄然移开。 赵乔楠敏锐察觉待到看向黑空，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一顿整顿后，商贾的私兵全部举刀投降。 赵乔楠跨过死不瞑目的张治良将不服管教的其他人抓了起来。 宋轻言抬眸看了眼东边沉色微凉的天空，伸个懒腰：“回家睡觉！” 一夜无眠，一夜未眠，一夜无梦， 一夜之间，江城的天变了。 李云芍出将军府时，有人前来报丧，张家主母直接瘫软在地上痛哭。 何家主母连声打探：“我家老爷呢？我家老爷怎么样？” 门口的夫人小姐一时将来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迫切询问。 李云芍弯腰将张家主母扶起，“张夫人还是回去看看吧，张家现在可看着你呢。” 张家主母擦擦眼泪，眼眶噜噜沁泪扶着丫鬟，“多谢。” 李云芍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一群人反抗最后只死了张治良一人。 真真是个笑话，也不知道他是得罪了哪个人，直接成了筏子。 滕霄阁 宋轻言蹲在后院呆呆看着冲天的新竹，视线下移注视着李云芍进门。 “回来了。” “嗯，怎么不去休息？” “睡不着，”宋轻言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张治良如今不在了，不知道会落在他哪个儿子手上？” “二公子。” 林远珏跨门出来，“张家二公子昨夜没有出现。” “不应该啊，他不应该跟他爹共进退吗？” 第259章 “话是这么说，但是张少扬都在，他却不在。” 林远珏嘴角翘起微妙弧度，“我派人去打听了，说是两日前出了江城。” “挺巧。”李云芍一屁股坐在堂前台阶上，理理身前衣摆道。 “可不是。” “我看张夫人倒是深受打击。”李云芍打个哈欠，“我去睡会儿。” 宋轻言颠颠儿跟上。 林远珏眼前一黑，什么玩意！ 张家丧事办的隆重，赵乔楠对外声称是歹徒偷袭，张家家主一时不察才殒的命。 宋轻言听见这话嘴里的水都喷出来哈哈大笑：“这个赵乔楠还真会给自己扯脸皮，就不怕当时在场的人揭穿他？” 林远珏掀起眼皮问：“谁敢？” “如今江城都在他手上，谁敢拔老虎须。” 宋轻言嘻嘻一笑，“你阿姐那儿又来信了没？” “没有。” 林远珏轻敛眉头，“云芍姐，你也没收到消息？” 李云芍摇头，“阿珏你派人去查查何昌之在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李云芍话音刚落，何昌之携着妻女上门。 “李娘子，我家丫头就先放你这儿，你教着。” 宋轻言啧啧，“何大爷，进门话都不寒暄就让人帮你办事儿？不好吧。” 何昌之笑道：“我自然是知道人情往来的，夫人把东西拿出来吧。” 白胭掏出包袱里的东西，一沓子银票。 “这是做什么？”李云芍问，“托孤？” 白胭立马呸呸呸，“竟说晦气话，什么托孤！这是拜师的束修！” “乖乖嘞，现在当个教书先生这么值钱？”宋轻言数数白胭手里的银票不禁感慨：“你们是真有钱。” “这不是怕李娘子不收吗？毕竟林家功夫也没有收过外人的先例。”何昌之解释。 “怎么没有收过外人的先例的，云芍不就，，” 宋轻言话头戛然而止，突然想到李云芍之前的身份，“小姑娘学武也不嫌辛苦。” “不辛苦，宋大人，我要和李娘子学武！”何家小姑娘朗声朗气回答，“我想和李娘子一样，能保护其他人。” “小丫头片子还保护其他人？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其他，听见没有？” 宋轻言俯身认真交代，看着何家小姑娘的脸仿佛看到李云芍小时候的模样，心中顿生怜爱之情。 小姑娘点头，现在李云芍面前直腾腾跪地拜师。 李云芍被逗笑，“这是做什么？要练功？什么膝盖能够你这么磕？疼不疼？” 小姑娘摇头又点头喃喃，“疼。” 李云芍转头看看何昌之白胭两口子，“提前问过小姐？” 何昌之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自然是提前跟林远玖打过招呼，“林将军说全凭李娘子心意。” 李云芍了然，“武功可以学，拜师就免了。” 说着将小姑娘拉起来，“我可以叫你，以后还是称我为李娘子。” 几人不解，白胭上前一步将银票塞在李云芍手里，“嫌钱少？我再加点儿。” 李云芍啼笑皆非，“自然不是，你这些钱都够请十个武师傅。” “那是为什么？是我家丫头筋骨不行，不够格？”白胭接着猜测。 李云芍摇头，“我身份到底和你们不一样，也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你也不必想着没有师傅头衔，我会偷懒。” 白胭拧拧帕子，“这倒没有这么想。” 何昌之上前一步笑说：“李娘子顾虑太多，早在晋城咱们就是一样的人。” “何大爷这话说得让人暖心。”宋轻言一胳膊搭在何昌之肩膀上，“不过云芍不想担这个名头就不担了，你家丫头她看着，你们就放心吧。” “宋大人，” 何昌之还想说什么被宋轻言一把拦下，“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银票我收着，娃，云芍带。” 白胭哼笑也不勉强了，“罢，罢，就这样吧。” “几位里边请，都在外面站着是我滕霄阁不待客吗？” 林远珏适时出声将人引进屋里。 何昌之坐下后开口询问：“我刚才好像听见李娘子要查我？不知李娘子想知道什么事情？” 李云芍目视何昌之问：“小姐单独给你安排任务了？” 何昌之神色郑重低声道：“你们不知道？” 林远珏茶盏噔一声落在桌面上，微微咬牙：“不知道。” “哦，那应该是元王又回北地，林将军有些忌惮吧。” 何昌之猜测。 “皇帝不是出事儿了？元王怎么有时间往北地跑？”宋轻言狐疑，这追媳妇有点儿拼命哦。 “皇帝凭着珍贵草药吊着一口气，哪里是那么容易死的。” “只元王一人？”林远珏手指摩挲着茶盏沉思。 “嗯，从南临到北地倒是有惊无险。” “竟然躲过乱军？这个元王不简单啊。”宋轻言嘴角漾出一抹笑来。 “所以她给你的任务是？”李云芍问。 “砍掉赵乔楠的左膀右臂。”何昌之淡淡出声。 宋轻言一闪惊色：“什么？！” “左膀右臂？”林远珏喃喃，“赵乔楠手下还有左膀右臂？” 有左膀右臂还把他使唤的团团转！ 何昌之嘴角抽抽，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清楚赵乔楠手底下的人员。 “林公子以一己之力挤下去几人，还有一个就是曹庸。” “曹庸？”李云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白胭在一旁解释：“就是我那个三番四次来挑事儿的小姑子男人。” 李云芍这才点头，难言看向何昌之，真拼啊，大义灭亲。 “何大爷有何计划？我们可能从中帮上什么忙？” “不用，就我小姑子一个人就能将他缠住。”白胭信誓旦旦，看样子对何家二姑奶奶的战斗力十分笃定。 李云芍宋轻言林远珏纷纷向何昌之投去敬佩的目光。 何昌之坐在椅子上动动身子，轻咳两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内宅不稳也是一种法子。” 宋轻言竖起大拇指，狼人，比狠人还狠一点。 李云芍瞬间想起白胭送出去的扇子，“那扇子？” “李娘子就是聪明，”白胭赞道：“那可是我家大爷费劲吧啦寻摸回来的。” 第260章 何昌之清清嗓子，“那扇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能放大人心底的欲念，若是没有什么鬼心思也起不了作用。” “曹庸有什么让人忌惮的？”宋轻言歪头看着林远珏，“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个人？” 林远珏脑中闪过曹庸沉默寡言却存在感极强的身形，如小山一般的体型让他看起来可靠又显眼。 对于赵乔楠的话更是言听计从，指哪打哪，如此说来确实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宋轻言见他没有反应，“徐徐图之有用吗？不然直接，” 宋轻言说着抹抹脖子。 李云芍看着沉思几人，“何大爷怎么说？” 何昌之不自在触碰鼻头，“目前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在赵将军眼皮子底下杀人估计不太容易。” “嗯，说的有道理。只要曹庸不犯错，赵乔楠不可能放弃他。” 李云芍忽而又问：“那些商贾老实了，何大爷可听闻张家后续如何处理？” “张家分家又受此重创估计一时半会儿趴不起来。”何昌之分析之后又道：“张家二房三房现在正在张治良葬礼上大闹。” 宋轻言一惊而起：“什么？！他们就不怕张治良头七去找他们？！” “子不语怪力乱神，”林远珏斜了眼说话不过大脑的宋轻言，“张家现在由谁主持？” “张二公子，”何昌之也颇为感慨，“张家二房三房这么做，确实不体面。” “何止不体面，有点良心的都不会直接闹到棺材前。” 宋轻言鄙薄撇撇嘴，“不知道还以为张治良挖他们俩祖坟了，这么恨！” 何家小姑娘歪歪头似懂非懂插话：“宋大人，他们是一个祖坟。” 堂间沉重氛围一扫而空，白胭点点小姑娘脑袋宠溺道：“人小鬼大。” “张治良一死，他做的事情就死无对证，季伯宁这回拿到证据估计也没用了。” 李云芍突然觉得有点亏，还是张治良活着作用大。 “张治良是死了，可是张家还没倒呢。真要追究起来，他们也逃不掉。” 林远珏倒是不怕又问何昌之：“阿姐可说什么时候行动？” “没有，我觉得林将军只是先试试水，等待时机。”何昌之沉思，自己知之甚少，也只能听命行事。 “时机？外面都乱了，不抢先一步，其他地方都被占完了，到时候又要费兵费力去打。” 宋轻言巴不得早点开始，江城可是一块大肥肉。 “等，既然江城好，那就不止一个人瞄着。”李云芍沉声应道，“如今元王在北地，如果不知道他的目的，小姐不会施展手脚，免得到时候腹背受敌。” 白胭听得不是很懂，但是李云芍一说话就忍不住注视着她。 沉静稳重又可靠。 “好了好了，只要还有时间就还能再想出办法，张治良丧事你们去不去祭拜？” 白胭岔开话题讲了些眼前的事情。 “不去。”宋轻言张口否定，“我又不认识他。” 李云芍哼笑一声顺着他的话说：“嗯，不认识。” “林公子呢？你得去吧？” 白胭瞅着这两口子一个鼻孔出气，只能扭头询问另一个。 “嗯，何大爷何时去？咱们一起。”林远珏自然不是这么不通人情。 “明日吧，今天他们应该空不出时间来，欺凌孤儿寡母这种事也不好看。” 何昌之临走前还再三嘱咐，若是有什么事可以知会他一声，免得到时候行事别打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何家大姑娘倒是被他们留下了，李云芍此刻正在跟她大眼瞪小眼看着。 “师傅，你以后叫我风铃就好。”何风铃抿唇一笑，看起来有些腼腆。 李云芍点头，“别叫我师傅。” 这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只不过何风铃丝毫不介意，搂着李云芍腰仰头问：“那我叫你什么？李娘子吗？好像有点儿生分呢。” 一旁的宋轻言笑了，“这小丫头还挺会撒娇卖乖，小熠就不行。” “小熠？小熠是谁啊？”何风铃问。 “小熠是我儿子。”宋轻言答，“一个话少的小屁孩。” “你们还有儿子？！” 可能是小姑娘太过惊讶，宋轻言一时起了卖弄的心思，“当然，他早就开蒙了，如今估计正在学五经呢。” 何风铃惊，“五经！他多大啊？这么厉害！” “比你小两岁吧，我儿子聪明，以后必不是寻常人等。” 宋轻言嘚吧嘚，李云芍扣扣耳朵眼，“风铃走了。” 何风铃乖乖跟着李云芍站在院子里，一招一式慢慢跟着比划。 宋轻言坐在台阶上，嘴里叼着片竹叶，双臂吊儿郎当搭在膝盖上看着她们。 还时不时给些门外汉的建议。 张治良出殡那天，飘着些许丝丝细雨，从城西游街到城北。 白幡飘摇，暗黄纸钱漫天飞扬，哭声一片，为首端盆的是多日未出现的张少扬，摇摇晃晃走在最前犹如孤魂野鬼一般。 李云芍坐在滕霄阁二楼雅间，赵云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幕感慨：“都说张家二公子厉害，我看也没有张家大公子有人情味。” 李云芍目光透出飘落的纸钱透过呜呜咽咽啼哭的人群，白帽麻衣缚身，红木棺材后成群结队的人跟着。 白事办的倒是比寻常人家的红事还要盛大，纸花圈，高头大马打头阵簇拥着红木棺材，悲痛的哭声盈弥漫天。 “他来做什么？”赵云眉心轻拢不解看向街头出现的人。 李云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赵乔楠？ “也不嫌晦气，还在街头等着！”赵云说罢气恼瞪了眼罪魁祸首。 “估计是想送张家家主最后一程？”李云芍也搞不懂，赵乔楠想做什么。 披麻戴孝的张少扬眼睛通红，血丝如蛛丝一般遍布眼球，青黑发紫的面色就像被鬼吸了精气一般死死瞪着面前的赵乔楠。 “还请赵将军移步。” 干哑的声音从喉咙里艰涩爬出来。 赵乔楠嗤笑一声，“我来送送张家家主，毕竟都是老相识。” “不用！” 第261章 张少扬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血肉，“赵将军说的真是冠冕堂皇，我爹不用你送，我怕脏了他轮回的路。” 赵乔楠挑眉冷哼一声，“死有余辜，这么大的阵仗是怕他下不了十八层地狱？” 张少扬手里盆一摔，猛扑上前企图揪住赵乔楠衣襟，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随时准备砸上去。 “大公子！” “大哥！” 只是赵乔楠寸步未移，张少扬也沾不到他身，因为身后的张家人已经将人按压下去。 “大公子糊涂啊！这盆怎么能提前落地！” 张家管事怒其不争唉声叹气。 “大哥，不可对赵将军无礼，今日是大事，大哥怎么还意气用事！” 张家二公子遮掩住心中翻腾的躁意，只是情绪从眼里跑出来如同利刀一片片凌迟着张少扬为数不多的理智。 “放开我！”张少扬肩膀背曲挣扎，“放开我！你们这些叛徒！” “大哥！”张二公子疾声厉色怒目警告：“谨言慎行。难道你想让爹死后都不得安宁吗？” 张少扬哈哈一笑，凌乱的头发甩开又贴回脸上，“死后不得安宁，二弟，你可真会说笑话。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对的起爹对你的栽培吗？！” 张少扬声嘶力竭，如同一只癫狂无状的野兽，呲呲哈哈冲着赵乔发狂，“就是你，就是你杀了我爹！就是你杀了我爹！” 张二公子手指微动，送丧人群中出来一个人，一个手刀砍在张少扬脖子上。 发癫无状的人直接噤了声被拖下去。 张二公子弓腰对着赵乔楠行礼道歉：“赵将军莫怪，我大哥这几日精神不济，出口便是胡言乱语，应该是接受不了我爹突然离世导致的。” 赵乔楠抬手，“张二公子多礼，张家家主意外，赵某也痛心疾首，赵某就不多耽误时辰了。张家二公子去吧。” 张二公子拱手，“是。”捡起地上的盆代替张少扬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棺起，哭声接踵而至。 李云芍在人群中看着双目通红仰声痛哭的张二爷张三爷，又想起他们大闹灵堂，一时间只觉得荒唐。 “云芍，那夜你是不是出去了？”赵云凑过来同李云芍坐在一起悄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对于赵云的打探，李云芍眸光闪烁转而转而端起杯子喝喝口茶。 赵云扯着袖子撒娇道：“是不是，是不是云芍？” “赵夫人还是叫我李娘子吧。” “咱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叫你名字有何不可？”赵云不满嘟嘴。 “尊卑有别不合适。”李云芍拒绝。 “你是信这套的人？那天晚上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啊？” 赵云好奇眨眨眼，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问赵乔楠，他更是什么也不说。 李云芍睨了眼单纯的赵夫人叹口气，“你可以去问赵将军。” “他要是跟我说，我何苦还舍近求远来问你。”赵云不满答道。 “既然赵将军不说，我自然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李云芍神色淡淡，赵云身上从始至终都有一种简单的纯粹，赵乔楠或许是不想破坏，才选择没有都不告诉她。 “咱们俩才是好姐妹，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赵云扯着李云芍袖子哼唧，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两个诲若莫深，越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越想知道。 “赵夫人，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你都不告诉我，怎么知道对我没有好处？” 李云芍一口茶进肚也不想再说些没用的话，索性直接闭嘴不再说话。 上一个这么难缠的还是李家村时期的宋轻言。 “云芍，你就告诉我嘛，你告诉我，我也同意你一件事。” 赵云拍着胸脯保证，竖起手指发誓，“我发誓不会出去乱说。” 雅间里赵云缠磨的李云芍没办法，赵乔楠进来时，李云芍像是遇见救星一般赶紧将人交给他。 还贴心反手关上房门，长舒一口气。 宋轻言见状好笑道：“这是怎么了？” 李云芍幽幽看他一眼，突然发现自己脾气变好了。 宋轻言被她看得不自在，上前几步垂头问：“怎么了？” “赵夫人以后若是来，就把何夫人一起喊过来，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宋轻言喷笑点头，“行，看来她把你烦的不轻。” “是挺烦，和你当初不相上下。” 李云芍淡淡来一句，顿时后悔。 宋轻言开始问：“我哪里烦？云芍你说啊，我哪里烦了，当初你嫌我烦？你怎么能嫌我烦呢？” ……… 李云芍看着何风铃练武，旁边幽怨的目光扫射过来。 李云芍厨房出来，透气的窗边投来幽怨眼神。 李云芍难得清闲一会儿，幽怨的眼神夹杂着幽怨的碎碎念。 “宋轻言！你够了。” 宋轻言窝在竹林旁长蘑菇，仅他头顶一片仿佛飘起窸窣的小雨滴。 林远珏看得蹊跷，“云芍姐，他这是怎么了？” 李云芍不耐瞥了眼回了两个字，“矫情。” 宋轻言回头幽怨瞪她一眼，嘴里不停碎碎念。 林远珏好奇凑上去听了听，顿起眉心紧蹙一脸嫌弃。 什么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什么爱就像风，看不见也摸不着， 什么时间久了就淡了， 总之是一些不入耳的酸话。 林远珏后退几步，与宋轻言拉开距离，有些害怕被传染成他那样头脑不灵光的模样。 “宋大人吃饭了。”何风铃戳戳从天亮蹲到天黑的宋轻言。 宋轻言幽幽埋头看一眼已经掌灯的正堂，“不吃。” 何风铃寻着宋轻言身边蹲下，仰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地，没一会儿龇牙咧嘴痛哭问：“宋大人，你腿不麻吗？” 宋轻言轻咳两声，“不麻。” “真的吗？你好厉害啊！”何风铃圆嘟嘟的小脸上一脸崇拜，“宋大人是有什么方法？能教教我么？” 宋轻言又咳两声，“坚持而已。” “坚持？像学武一样？” “嗯，总之坚持就行。”宋轻言埋头面目狰狞，腿上已经没了知觉。 第262章 酥酥麻麻的骨缝里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动一动一下子全部活过来，开始在血液里肌肉里横冲直撞。 酸麻瞬间席卷整个下半身。 宋轻言终于忍不住倒抽口凉气，脑袋埋在胳膊肘里龇牙咧嘴。 李云芍无奈起身，“吃饭吗？” “师傅，宋大人正在练功。”何风铃仰头说道：“宋大人好厉害。” 李云芍哼哧一声，宋轻言露在外面的耳尖瞬间红了。 “笑什么笑？”宋轻言乌鲁乌鲁低喃。 “吃饭吧。”李云芍递台阶。 宋轻言依旧蹲在地上，手掌搭在低垂的脑袋上。 “风铃，你先进去吃饭吧。”李云芍轰走小姑娘。 在宋轻言面前弯腰伸手，“手。” 宋轻言抬头不好意思把手放上去，瓮声瓮气道：“腿麻了。” “不是练功？”李云芍故意作弄一句。 “云芍！！！” 宋轻言拉长声音，尾音带着莫名的哀怨。 李云芍闭上嘴巴，手上使劲将人拉起来。 宋轻言顺势抵在李云芍肩头，凄惨叫道：“哎呀哎呀，动不了了。” 何风铃拿着馒头往外望却被林远珏抹过来小脸，“赶快吃饭。” 何风铃哦了一声，好奇问林远珏：“林公子，宋大人练的武功很厉害吗？我可不可以学？” 林远珏暗骂一声，教坏小孩子！ 而后说：“他没什么真本事，你还是跟你师傅学。” 何风铃乖乖点头。 院子里，宋轻言勾勾嘴角眉眼里遮不住的得意。 “你说你早点儿来叫我，我不就回去了嘛。” 李云芍推开腻在自己肩颈处的脖子，“站好。” “不行啊，我腿难受，站不直，你得扶着我。” 宋轻言丝毫不听，拧着脑袋朝里云芍怀里撞。 “吃不吃饭？” 李云芍语气渐冷，宋轻言立刻乖乖站好。 虽然李云芍已经很久没有揍人了，但是她的拳头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于是宋轻言踩着她底线蹦跶。 江城日暮，成片成片昏黄的阳光铺在江城高大的城门楼。 往日来往的商队少了许多，更多的是颓丧堆在城墙根边的难民。 天气越来越暖和，也许是赵乔楠的施恩政策声名远播，大批难民由南向北涌入江城。 李云芍坐在滕霄阁二楼向外看，何风铃一身劲装坐在对面沏茶。 “师傅，你在看什么？” “看窗外的景色。” 何风铃探头出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一片。” 李云芍哼笑一声，“你娘是彻底把你交给我了，也不来看看你。” “我娘说了，我是来学真本事的，不是来玩的，不能总想着回家。” 小姑娘信誓旦旦，手里的热茶放在李云芍面前：“师傅，喝茶。” 茶香氤氲，天蓝蓝的，暖暖的。 宋轻言进来时，一大一小正师慈徒孝。 “小风铃，你下楼去吧林公子找来。”宋轻言开口支开何风铃。 李云芍回头，宋轻言将手里的信笺放在她手上。 “她来信了。” 李云芍打开，狂放的字迹如今也收敛了几分。 一目十行过后，李云芍放下信笺。 “你看了？” “没有，我收到就着急忙慌来找你了。”宋轻言看她面色有些沉重打开，“不会是通知什么坏事吧？” “艹！林远玖，真的假的？”宋轻言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生怕别错漏什么消息。 “既然说了，就是真的。”李云芍嘴角漾出一抹笑来，“看来晋城又被拿下了。” “乖乖嘞，她还真迅速！”宋轻言翻折信纸，“云芍，看来她手底下能用的人还是多。” “当然。” 李云芍不可置否，“能用的人越多越好。” “那她来封信是什么意思？”宋轻言捂嘴低声，“是想让我们做好准备？” “有可能，”李云芍指尖摩挲杯壁，“如今江城都是难民，就是不知道赵乔楠怎么处理？” “商贾已经没有什么油水，除非让他们去开荒田。” 宋轻言言之凿凿，“云芍，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 “嗯，”李云芍沉思，“外边已经乱了，江城容不下这么多难民。去留确实是个问题。” “那就看赵乔楠是什么想法了，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吧。” 宋轻言随口说道，“这狗皇帝还真是嫌自己皇位坐的稳，都闹成这样了，还不派人赈灾。” “各地一旦乱起来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除了赵乔楠，南临还有几个得力大将供他差遣？” 李云芍提及此眸底掠过嘲讽之色。 “乱吧乱吧，乱了咱们才能有生存的地方。” 几日后， 赵乔楠便派兵将街头巷尾的难民彻底驱逐出去。 哀嚎声此起彼伏，呵斥更是络绎不绝。 李云芍怔怔望着街上那一幕，破烂叫花子直接瘫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起来。 兵卫也不啰嗦，直接一刀将人捅了个对穿。 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瞬间动起来，生死之间还是保全性命要紧。 “云芍？” 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言语间还透着不可置信的惊喜。 李云芍寻着声音看过去，眼睛微眯，面前的女子破烂裹身，身后还护着半大的孩子。 那孩子两腮凹陷，唇色发白起皮，只剩下两个呆滞的大眼睛。 “真是云芍！云芍！” 女子原本死寂的目光瞬间充满新生的希望，挣扎想要挣开看押的兵卫朝着李云芍冲过来。 “你认识她？”兵卫盯着李云芍问。 李云芍依稀在女子枯瘦脏污的脸上寻到故人的样子，犹豫开口喊道：“嫂子？” 女人闻言欢喜拖着孩子挣开兵卫的拦截，“是我！云芍救救我们！” 李云芍挡下兵卫伸过来的手，“这是我亲戚是来投奔我的。” 兵卫看了眼女人又看看李云芍点头放行。 “云芍，”女人猩红的眼眶沁泪，不自觉顺着脸颊流下来，一双干枯发硬的手紧紧攥着李云芍这根救命稻草。 “嫂子别哭了，先跟我回去吧。”李云芍也不松开转而看向木楞的孩子，“大力都长这么大了。” 大力娘猛得点头，泣不成声。 李云芍架起大力娘，“咱们先回去再说。” 第263章 大力娘摇头跪在地上拽着李云芍袖子哀求，“云芍，俺家当家的还在外边，你能不能把他也弄进来，不然他会死的！” 李云芍长叹口气，“我问问。” 李云芍答应后，领着母子俩回去。 热粥疏食，大力原本木讷的眼珠子瞬间盯着放上桌的饭食，也不顾热烫，直接往嘴里送。 李云芍一把抓过摁住大力挣扎的双手喝道：“等着。” 大力目光上移，似乎是触到李云芍冷淡的眼神瑟缩猛得垂下脑袋。 大力娘洗漱一新出来，大力已经坐在桌边吃上饭食。 大力娘有些局促，手指头捻着衣角，脚步在门口踟蹰，生怕弄脏窗明几净的屋子。 “嫂子快进来吧，粥饭正好，先吃一些。” 李云芍望着瘦脱相的大力娘说道。 “欸，欸，”大大娘小心坐在桌边，抬手端起饭碗温热的粥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李云芍不会安慰人，只能给他们娘俩添些粥食。 “云芍够了，够了。” 大力娘双目通红，潮苦空洞的胃里终于有了些许饱腹感。 见她情绪平复下来，李云芍才开口问：“嫂子怎么来江城了？” 大力娘怔怔，似乎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东西全身止不住发抖。 “你们先休息，我出去一下。”李云芍不再多问，起身就要走。 “云芍，俺家那口子，” “我已经差人去问了。”李云芍说罢离开。 将人留下还没有跟林远珏和宋轻言说，李云芍绕去滕霄阁前门。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宋轻言算盘上手指翻飞拨弄算珠，抬头看了一眼问。 “李家村的人来江城了。”李云芍说。 宋轻言动作不停，“来就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把他们领回去了。” 宋轻言抬眸诧异，“谁？” “大力娘和大力。” 宋轻言终于从脑袋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么个人，淡声哦了一声。 “阿珏在哪里？”李云芍问。 “还没回来呢。” 李云芍往柜台后一坐，坐在宋轻言身边，垂眸看着他打算盘。 “他们怎么会来江城？”宋轻言问，“按道理安州不是离南临更近吗？” “不知道。”李云芍撑着下巴说出自己的忧虑，“李家村若是都到江城，，” 宋轻言纳闷看一眼李云芍，抬手在她额上贴贴，“没生病啊，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咱们也没多大能力，关系好的救一救，那些素不相识的管他们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 李云芍轻笑一声，“说的是，咱们现在过得也不容易。” 宋轻言停下手上动作，拍拍李云芍肩膀，“你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有多大能力干多大事儿，少往自己身上背太多东西。这个世道，心软可不行。” 李云芍曲着手指抬手敲敲宋轻言脑袋，“说这么多，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 李云芍虽然心不似之前那么坚硬，但也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夜色降临，一个兵卫带着一个曲身勾背的难民敲响大门。 宋轻言去开门时，抬眸打量了男人一眼对着兵卫道：“稍等。” 大力娘出现在门口时，兵卫已经等的有一会儿了。 “嫂子，这是不是大力爹？”李云芍问。 大力娘捂嘴点头痛哭。 林远珏将兵卫送走后，转身关上门。 夜空乌鸦振翅，嘎嘎两声又回归寂静。 正堂昏暗的烛火影影绰绰闪烁，大力窝在他娘怀里睡着了。 “云芍，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俺，虽然俺知道可能不多，但是知道一定都告诉你。” 大力爹摸摸大力头发，干哑低沉如钜末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以后俺们一家三口的命都是你的。” 宋轻言哼笑一声，“李田哥，你们的命我们可不要，你还是自己保管好吧。” 李田郑重：“宋书生，你说的不算。” 林远珏到嘴的茶水险些没喷出来。 宋轻言只觉得自己格外没面子色厉内荏道：“我说的怎么不算？！云芍也听我的！” 李田点头，“想不到宋书生的地位提高了。” 宋轻言惺惺，怎么说呢，承认了又好像没承认。 李云芍神色淡淡，“嫂子，李家村有多少跟你们一起来江城的？” 大力娘想想，“俺们在路上有的都走散了，也有去南边的。” “跟你们一起的没有？”李云芍又问。 “云芍是不是想问大元两口子？” 李云芍看看她并未说话。 大力娘突然有些紧张，“我想想啊，你走之后，俺们也是几天之后才知道的。 大元去给你们送东西，发现大门落了锁。又过了十天半月看不见你们，才后知后觉你们是走了。 又过了半年，李家村来了一群土匪，幸好俺们躲在后山里头才躲过一劫。 庄子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什么都没了，他们也没了。” 大力娘说话颠三倒四起来，李田摁住大力娘接着道： “后来又来了几回土匪，俺们才意识到李家村是不能待了。 又拖家带口往南走的，也有跟我们一样来江城的，大元两口子就是跟我们在路上走散了。” 李云芍手指轻顿，“他们的孩子？” 李田：“哦哦，孩子跟俺们在一起时还好好的，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李云芍点头，“现在外边乱，你们是在江城待着？还是我送你们去北地？” 李田抬头视线落在李云芍下巴处，“俺们跟你们留在江城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宋轻言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若是真嫌麻烦，就不会收留你们。” 李田点头称是，“俺们想留在江城，听说江城给难民们分田分地。” 李云芍和林远珏对视一眼，果然。 宋轻言快言快语：“那是年前，现在要是还分田分地会把你们都赶出去？” 李田眼里一闪惊慌，“那怎么办？俺们还朝江城来就是听说这里的大将军是个好人，不但管吃管住还给田。” 宋轻言越听越觉得赵乔楠真的好像个冤大头。 第264章 不过好在名声也出去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江城的赵将军是个大好人。 “李田哥，你们若是留在江城，我就安排你们在滕霄阁做杂活，虽然工钱不多，但绝对能糊口。 你们要是介意分不到土地，不想留在江城，我就修书一封，北地我们也有认识的人，你们可以去那里。” 李云芍说出自己的安排，只是北地现在人也多，自己若是有人就往北地塞，时间长了，别说林远玖就是风棠也会有意见。 “云芍，俺们还是跟着你吧。”李田沉吟片刻回道，“江城好歹还安定一些。” 李云芍点头，“既如此，你们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吧。” 赵云携着白胭来滕霄阁玩，一眼就看见卖力擦桌子的大力。 “阿胭你看，云芍还招个小孩当苦工。” 调侃的话一出，大力扭头对着赵云龇牙，瘦的只剩骨头的脸怒目视之。 “这小孩还挺凶。”赵云乐了，白胭打量了一眼他们。 大力娘忙中抽闲来看了眼大力，正好看见小孩对着客人不敬，不好意思朝赵云笑笑，然后拉着他离开。 “听说滕霄阁掌柜接收了一家难民，说不定就是他们。” 赵云也不在意，“去找云芍，咱们去挑两件首饰。” 白胭点头，“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 “她能做什么？滕霄阁本来就是林公子的，她一个帮忙的，咱们来也是让她陪客人。” 赵云信誓旦旦扯着白胭去找人。 李云芍现在确实没事，于是三人一起去首饰铺子。 大道上冷冷清清，往日热闹的气氛随风而逝，萧条旋过一阵风。 “阿胭，你看那是不是你小姑子？”赵云肩膀碰碰白胭，朝着柜台抬抬下巴。 李云芍顺着赵云动作看过去，何家二姑奶奶身后跟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 “她是谁？”赵云问出李云芍想知道的。 白胭暗叹流年不利，只能干巴巴解释：“上次我们见过的罗家女。” 李云芍目光悄然无声落在大肚子女子身上，怪不得看上去有些眼熟。 挺着硕大的肚子，细长的四肢像是几根筷子在汤圆上，面色蜡黄，看起来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何二姑奶奶弯眉高挑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罗家女时不时点头。 “大嫂！” 白胭正打算拉着赵云李云芍离开，她这个小姑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哪料被人无意看见也只能颔首微笑。 “二妹好兴致，怎么想起来来首饰铺子逛？” “大嫂这话说的，你不也来了吗？”何二姑奶奶张嘴给人撂颗豆。 白胭面上笑笑，啐了口自己，让你多嘴！ “哎呀，赵夫人。”何二姑奶奶挤开李云芍热情抓住赵云的手，至于李云芍被忽视个彻底。 李云芍识趣站在一边，何二姑奶奶连拖带拉把人弄到柜台前。 “赵夫人，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送你。” 赵云轻笑一声推搡开殷切的何家二姑奶奶指着一旁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罗家女明知故问，戳人心口：“曹夫人，这是谁？” 何家二姑奶奶冷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不值一提。” “我还以为是曹将军新收的妾室呢。” 赵云话出口，何家二姑奶奶面色一阵扭曲，罗家女趁机屈膝行礼：“见过将军夫人。” 赵云摆摆手，“你挺着大肚子也不容易，找个地方坐下吧。” 罗家女感激笑笑，又怯怯瞄了眼沉下脸的何家二姑奶奶摇头，“谢夫人关心，妾不累。” 赵云还没说话，就听见何家二姑奶奶阴阳怪气，“将军夫人让你坐，你还拿什么乔，是想让其他人都知道我这个当主母的容不下人？” 罗家女瑟瑟缩脖子，连忙摇头，“没有这事，姐姐别多想。” 岂料这话不知又戳中何二姑奶奶哪房心窍，扬手一个巴掌重重扇向罗家女脸上。 本就靠着柜台立着的罗家女不堪受力倒在地上，脸上瞬间浮出红肿清晰的巴掌印。 白胭看不过去，“二妹，她好歹也有身子，你怎么能这么做？” “大嫂， 我曹家的事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了吧。” “嘤嘤嘤，我肚子好痛。”罗家女捧着肚子额上冷汗直流眉头紧锁，蜡黄的脸色泛上灰白颜色。 “二妹，她肚子里可是曹将军的孩子，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二短，到时候恐怕你吃罪不起。” 白胭冷声劝告，好歹也是一条小生命，还是曹庸的第一个孩子。 可偏偏何家二姑奶奶犯浑，张嘴便是“不许碰她！整日装腔作势，一肚子坏水。谁要是敢碰她掌嘴。” 曹家下人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去，只留下无助抱肚子饿罗家女。 “救救我的孩子，姐姐，救救我的孩子。” 李云芍站在角落，视线落在她的裙摆上，暗红濡湿衣裙。 “她流血了。” 白胭赶紧看去，心中突突起来，推搡一把自己小姑子，“二妹！还不快去请大夫！” 何家二姑奶奶藏住心里泛起的惶恐嘴硬：“她是装的，她最诡计多端！” 李云芍从没见过这么蠢毒的女人，赵云看不下去，“何氏，你真想害得她一尸两命？” 身后突然出现步履略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李云芍抬眼看去，前面是一个双丫髻的小小丫鬟后面则跟着小山一样的男人。 李云芍一把拉过挡路的赵云，何家二姑奶奶还在叫嚣，一口一个贱人骂得正欢。 罗家女身后的下人跪下垂头大气不敢出。 地上的罗家女气若游丝，小山一样的男人一把推开喋喋不休的何家二姑奶奶，俯身抱着罗家女离开。 何二姑奶奶当场愣在原地。 白胭叹口气，赵云则一脸难言，李云芍看看柜台旁瑟瑟发抖的伙计只觉得可怜。 三人也没了再逛的心思。 “你那小姑子心真不善，”赵云面露不屑，“不过那个曹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众能给自己正妻没脸，不过是个妾吧。” 李云芍歪头不予置否。 白胭冷笑一声，“都不是什么东西。” 第265章 “就算曹庸不追究这件事，这件事也必然成为两口子之间的嫌隙，你那小姑子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云撇撇嘴，“弄的都是什么事，回去我就跟赵乔楠说说，什么得力干将，连后宅都鸡犬不宁，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能力。” 李云芍挑眉同白胭对视一眼，这算什么？误打误撞？ “回家回家。”赵云摆摆手从滕霄阁坐马车回府。 白胭又叹口气，一脸苦色对李云芍道：“希望这事不要闹大，不然以我公爹那性子，说不定还让我家大爷去给曹庸赔礼道歉。” “那是曹庸第一个孩子？”李云芍问，“他们两口成亲几年没有孩子？” 白胭一言难尽，“两口子也不知是谁不行，各种方法试了一遍，也没见弄出个孩子来。 罗家女肚里这一胎看曹庸重视程度也能猜出来，何家小姐要不好了。 整天惹事，惹出事却没办法自己擦屁股，都是欠他们的！” 李云芍听出白胭话里的旧怨，见她心绪不平只能开口问：“要不要去看看风铃？” 白胭摇头，“我去容易坏她道心，还是不去了。” “别生气了，大抵是何大爷要跑一趟的。” 三日后，白胭进来就拍桌子。 “该死的曹庸为了一个妾室至于吗？！” 宋轻言正在李云芍面前撒娇卖乖，听见动静起身好奇问道：“何夫人这是怎么了？” “曹庸要休妻。”白胭咬牙切齿嚼碎了这五个字又吐出来。 “罗家女的孩子没保住？”李云芍问。 白胭点头，“大夫说是就医太晚，失了保胎的最佳时机。” 宋轻言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什么消息连忙打探：“罗家女是谁？曹庸为啥要休妻？” 李云芍安抚住白胭激动情绪，“曹庸的妾室。” 宋轻言忽然想到了然哦了一声，“你那个小姑子搞得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胭提起这件事又是一阵气恼。 李云芍问：“何家家主又怎么为难何大爷？” 白胭一把抓住李云芍袖子，语气难以置信：“那个老不死的，呸！我公爹竟然让我家大爷去求曹庸不要休妻！ 自己女儿养成一副蛇蝎心肠还不听劝告，凭什么惹出祸了让我家大爷兜底，我家大爷是什么很贱的人？谁都来踩一脚！” 宋轻言听着她连声咒骂问：“你家大爷想怎么办？” “当然是不去丢人现眼！” “那你还气什么？” 宋轻言不解。 “何家天天派人来请，烦都烦死了了！”白胭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正好今天来看闺女发泄出来。 “何家不想让曹庸休妻是为了女儿着想？”李云芍问。 “怎么不可能！”白胭指尖握着茶盏泛白，“舍不得曹将军这个女婿罢了。” “曹庸不是喜欢女人吗？既然罗家女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让何家在给他送几个女子过去当妾，总有能生的。也算是对曹庸的补偿。” 李云芍此话一出引得两个人看她，宋轻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厉害！够损！” 白胭眼前一亮又良心不安道：“这样不好吧。” 宋轻言嗤一声，“这样一来除了你那个小姑子和罗家女，其他人皆大欢喜。这对于他们来说损失几乎不计。 若是你觉得良心难安，就让何大爷去跟你公爹说，相信以你公爹的聪明才智稍加引导就能想出这个绝妙办法来。 反正亏心事干了不少，也不差这一件。” 白胭神色迟疑，李云芍浅笑，“我只是提个法子罢了。何夫人若是觉得不妥可以在和何大爷一起想想其他的法子。” 白胭走后，宋轻言凑近李云芍问：“你说他们会用这个方法吗？” 李云芍摇头，“不知道。” “云芍，这个方法可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宋轻言目光落在沉静的那张脸上，他的云芍虽然骨子里透着冷漠但不太会随便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法。 曹庸后宅不宁对于赵乔楠的影响小之又小。 李云芍抬头看看宋轻言求知的脸，“我会出什么方法？” “正大光明跟他们斗。”宋轻言言之凿凿。 “嗯，只是一个方法罢了，没什么，别想太多。” 李云芍手指伸直戳戳宋轻言，“咱们想想还有什么计划能对付赵乔楠？” 宋轻言一头黑线，“我们计划实施的再好，林远玖那边动都不动，不等着打草惊蛇？” 李云芍搞事心态蠢蠢欲动，“江城还有哪些重要的人物？” “赵乔楠，顶顶重要的人物。”宋轻言张嘴就是最大的难题。 李云芍白了他一眼，“还有，” “其他人死的死残的残，还有一些斗志全无如同死狗一般。” 宋轻言表示自己看不上眼。 “季伯宁什么时候回江城？”季云芍突然想起这么个人。 “不知道啊，现在都这么乱，说不定他们不回来了呢。” “哪些证据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派上用途？” “派上用途又怎么样？天下大乱，皇帝连龙椅都坐不稳了，还想着那些罪证。”宋轻言不以为然。 李云芍突然觉得有些可惜，“说的也是。如今这个世道变得太快了。” “所以你给她赶紧这封信催催，再不动手，肥肉就落在别人手里了。” 次日一早， 滕霄阁来了位不速之客。 李云芍两口子进来时，来人正坐在雅间抿茶。 “不知张二公子来滕霄阁有何事？”宋轻言一把扯过李云芍将她拉到身后带笑寒暄。 “滕霄阁不就是给人放松的，怎么？我不能来？”张二公子面上含笑。 宋轻言勾勾嘴角，“自然不是，只不过叫我们两口子上来所为何事？” “宋公子不必防备我，如今张家只不过是被砍了爪子的狗，我来自然是来投诚的。” 张二公子开门见山。 一句话把两个人整沉默，李云芍和宋轻言对视一眼，宋轻言直接在他面前坐下装傻： “张二公子这话说的，要想合作还是要去找我们林公子。” “林公子？林公子恐怕说话也没有她有用吧。” 第266章 张二公子说话之间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宋轻言身后的李云芍。 看来这个张二公子已经李云芍摸透了，有备而来。 “我们可听不懂张二公子什么意思？”宋轻言轻笑一声，“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家在今时不同往日，出门也要谨言慎行啊，张二公子。” “多谢宋公子提点，可能是今日前来有所唐突，还请李娘子莫怪。” 张二公子礼节周到，只是直接忽略了一旁的宋轻言。 李云芍浅笑，“张二公子确实和张家人不太一样。” “李娘子请坐。”张二公子胳膊一抬让出身边的位置。 宋轻言一屁股坐下，正好隔开两个人，“张二公子刚才说来投诚是什么意思？” “宋公子叫我少柳就好。”张二公子拎起茶盏一人一杯倒茶。 “张少柳？”宋轻言说，“以前只听说过你张家二公子的名头，倒是不知道张二公子名字这么文雅。” 既然人家姿态放的低，宋轻言不可能巧言为难，小小恭维一下也算是礼尚往来。 “宋公子过誉，”张少柳直言不讳，“我知道李娘子身份，张家如今大不如前，我来找你们也算是给自己找个靠山。” “靠山去找赵乔楠岂不是更好？”李云芍对于张少柳的话没什么太大感觉，自己从没特意隐藏过身份，只要有心一查就能查到。 “李娘子，赵乔楠不算什么好靠山。”张少柳嗤笑一声，“张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算是拜他所赐，更何况我爹那事儿，” 张少柳欲言又止，片刻后扫眼瞄了两人，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其实是他想多了，宋轻言纯粹是在发呆，李云芍向来都是那副模样，冷冰冰的僵着脸。 “林将军应该是看上江城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云芍抬眼看去，张少柳吣口茶，“江城对于凉州来说就相当于南临之于大雍。想要把凉州控在手里，江城必不可少。 林将军不可能只占着北地那块贫瘠的地方，晋城已经收下，攘外安内，林将军所图不小啊。” 张少柳看得清楚，林家落败时，自己年龄还小，也只是听母亲说过，林家军的威名，如今在看来，也能和赵乔楠与之一战。 李云芍目光落在沉着的那张面庞上，虽然神色肃穆分析着当前局势，但是腮边尚未褪去的软肉，嘶哑粗劣的嗓音，无一不说明对面这位张家二公子还是个孩子。 “张二公子，张家如今你做主？”李云芍一句话逼停张少柳还想继续分析的念头，思考之前已经点头。 “李娘子是不相信我？” 李云芍摇头直接进入正题：“你说要投诚，投诚的诚意？” 张少柳愣怔，“诚意？” 李云芍颔首，“张二公子嘴里一张一合，可不敢让人相信。” “你想要什么？或许说，你背后的林将军想要什么？” 张少柳反应极快。 “你能给什么？”李云芍不答反问。 茶盏里氤氲出的茶香热气模糊了对面那张脸。 雅间寂静如斯，李云芍不急不缓添茶添水。 宋轻言手指扶着杯子推过来，“云芍，我还要。” 李云芍觑了他一眼，“别喝这么多，当心晚上睡不着。” 宋轻言嘿嘿一笑，“知道了，知道了。” 张少柳思索良久，“若是林将军到江城，我张家愿举全家之力相助。” “张二公子真会说话。”宋轻言舌尖顶住上颚，回味茶水过喉翻上来的清香甘甜，果然好茶就是不一样。 平常这种茶，林远珏自己都不喝，留在柜台上招待客人！ “少柳说的都是真的，”张少柳急忙表决心。 “张二公子，你一个做生意的应该知道，话怎么说都行，做不做就是另一说。再说你张家是什么名声在外，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宋轻言对于画大饼敬谢不敏，要吃只吃李云芍牌大饼。 “那你们怎么才能相信我？” 李云芍闻言轻笑，到底还是个孩子，三两句话一激便没了心思伪装。 “张二公子，这事不急，你的诚意我们收到了。” 张少柳要看向李云芍，这两口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既然李娘子知道了，那少柳就先回去了，李娘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说罢袖子一甩起身离去。 宋轻言哈哈大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解气！” 李云芍指头一点水弹去，“行了。” “云芍，你就让我高兴高兴，当初在晋城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吗？！” “那是张治良，等到什么时候严广祥亲自找过来，你在高兴。” 一句话让宋轻言大张嘴巴却笑不出来，“云芍，你不要扫兴嘛。” 林远珏进来时，宋轻言正拽着李云芍手不撒，吭吭唧唧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洺城乱了，洺城城主派人来求救。” 李云芍转头就看见林远珏倚靠在门框边好整以暇望着自己。 宋轻言立刻坐直身子，“林远玖干的？” “不是，”林远珏进来，“洺城不知道从哪里招惹来一帮马匪，打进来要自立称王。” 宋轻言撇撇嘴，“看看，一个马匪都比你姐的胆子大，还自立称王，真是，，，” 林远珏意外听出宋轻言未说出口半句话里的怒其不争。 “我阿姐只是考虑的全面，不要把她和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的马匪相提并论。” 李云芍曲指敲敲宋轻言脑袋，“赵乔楠打算怎么办？” “听他那个意思应该是想去剿匪。”林远珏猜测。 “他去还是派人去？” 这个很重要。 “赵乔楠手下能用的无非就曹庸一个，他不去，曹庸就得去。” 宋轻言敲敲桌面有些激动：“无论谁走，势必都要带走一些人马，到时候江城就，嘿嘿，” 李云芍斜眼看看说着说着自己笑出来的宋轻言无奈，林远珏清清嗓子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确实是个好机会。” 第267章 各地虎视眈眈，只是让李云芍诧异的是出城剿匪的人竟然是赵乔楠。 宋轻言仿佛已经看见了江城城门大开，百姓两旁夹道欢迎的场面。 “赵乔楠还真放心把江城交给曹庸，也不怕他守不住。” 林远珏初听闻这个消息也是暗惊，想不到赵乔楠这么看重曹庸。 “守不住不是更好。”宋轻言哼哼，“赵乔楠已经出城了，估计是觉得自己三两天就能回来。” 若是真像宋轻言说的，那就是赵乔楠太过轻敌。 既然有胆量敢自立称王的，多少都有点儿本事，江城到洺城来回也得要个十天左右，也就是说时间充裕的话，有半个月的时间行动。 李云芍不停琢磨，想着想着心里直突突。 “阿珏，小姐那边去信了没有？” “云芍姐放心，已经送出去了。” 李云芍点点头，心里还是不太安定。 “江城自从赵乔楠走后就关闭城门，严禁百姓商贾外出。” “看来，赵乔楠还是不放心。”宋轻言嘴里叼着小草棍儿呜呜噜噜。 “咱们且等着吧，最近滕霄阁还正常开门？”李云芍问。 彻底乱起来，估计江城城内的百姓也没有心思在出来逛。 人人自危的时候，有钱人也该想着要跑路了。 “开吧，掩人耳目。” 林远珏自从赵乔楠去剿匪之后，一直待在滕霄阁里。 想不到隔三差五就有找自己的，一时间倒是比李云芍他们还忙。 这日， 李云芍一早眼皮就直突突，仰头看天，阴沉沉的，暖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仔细一闻还能闻到浓重的水汽。 滕霄阁今早就接待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林远珏望着对面的男人，想不通他怎么会来这里。 “林公子，早就听闻滕霄阁雅道，还是要亲自体验一番，才能领略其中的意趣。” 林远珏和宋轻言在一起时间久了，猛得再一听这种话只觉得酸不唧唧的。 “严家家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严广祥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又一想他是林家人就不奇怪了。 “林公子，”严广祥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推到林远珏面前。 “严家家主这是？”林远珏不明所以。 “林公子看看。” 林远珏拆开瞳孔微缩，手不停颤抖。 “林公子，这是林家宅子的地契。当日林家遭难，官府便将林家宅子收了回去，严某便将它买回来。” 林远珏迅速收敛情绪，只是出口的嗓音又暴露出来：“严家家主是什么意思？” 严广祥眼底闪过一丝欣赏，“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林家遭难，严某置身事外并非严某本意，而是那人想要林家上下全部人的性命。” 严广祥说着手指向上指指，“严某这么多年寝食难安，幸好天不亡你林家，还留下些香火。” 林远珏手指死死攥着，指甲用力嵌入肉中，“严家家主，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严广祥见他双眼猩红，忍不住长叹口气：“你怎么不想想，除了他谁还有这样的滔天本事能瞒天过海。” “严家家主来见我只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江城本来就是你们林家的地方，如今赵将军走了，这样的大好机会，林将军不好好把握？” 林远珏哼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严家家主可不是能说出这样话的人？” 严广祥勾勾胡子下的嘴角，“林公子，江城是个好地方，凉州可不止赵将军林将军，你就不怕落入其他人手中？” “谁掌管江城对我如今一介商贾来说没有太大关系，无非就是拜山头而已。” 油盐不进的林远珏嘲讽：“严家家主，如今张家没了，严家连个能望其项背的对手都没有了。你在担心什么？” “林公子，江城若是在赵将军不在的时候出了岔子，我严家可就是第一个被砍的出头鸟。” 严广祥深知树大招风，就是不知道招的是妖风还是什么风。 “严家家主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若是林将军打进来，我严家定不反抗。”严广祥索性直接表明心意。 “这是什么？投诚？” “也可以说是合作，你们林家的人品我信得过。” “严家家主这么直白，不怕赵将军回来收拾严家？”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生存之道而已。” 严广祥并不觉得有什么。 李云芍匆忙进门，让伙计关好滕霄阁大门。 “阿珏，城南门出事了，我去看看，你不要再出去了！” 李云芍找到林远珏叮嘱，至于身边的严广祥，不好意思根本没注意到。 “云芍姐，出什么事了？”林远珏立刻站起来，探头询问。 “城南门被马匪攻陷了，曹庸带人奋力抵抗勉强将人拦在城门内。你不要出去！” 李云芍又重复一遍转身走人。 严广祥诧异动动指节，“林公子，看来江城是等不到赵将军回来了。” “严家家主早就知道？” 林远珏虽然这么问，但是言辞之间全是笃定。 “行了大半辈子商，消息自然是要更灵通一些。” 严广祥也不否认，“我猜林将军的人马也快到了吧。” 林远珏抹过头去，借着二楼的窗户向外看去。 李云芍将宋轻言何风安排好之后，只身前往南门。 城南门早已血流成河，累尸一层叠着一层，曹庸横刀立马挡在内城街道上。 “曹将军，识相一点儿让老子进去，老子心情好饶了你狗命。” “呸！下三滥的玩意儿，不配跟老子说话！” 曹庸一口唾沫吐在暗红血迹染红的石板上，单手抓握三角戟，一身铁甲刀痕满满。 “大言不惭！兄弟们，上！拿下江城，咱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几句话一出，瞬间激起马匪战力。江城兵卫之前还能与之一战。 但耐不住马匪的进攻像车轮一样，一轮一轮消磨着兵卫的精神战力。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现在又被耗着。 李云芍只恨不得跨过山河旷野将林远玖林家军抓来！ 忽然，一只羽箭横空出世。 第268章 “嗖”的一声，正中马匪咽喉。 马匪后方，尘烟四起。 城内兵卫激动高喊，“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李云芍目光落在混战人群中，早已落马瞪眼死不瞑目的马匪颈间。 熟悉的箭羽标志让李云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行为，向着乱战人群冲去。 救兵势如破竹，如同落在马匪咽喉的利剑撕开江城围堵严实的城门。 上千马匪像块肉饼一样被南北夹击在城门内外的方寸之地。 李云芍提刀上扬挡住背对曹庸捶下的铁锤。 “回去！这里不是你们女子乱战的地方！”曹庸小山一样的身躯笨重转身，一把推开还想还击的李云芍。 李云芍冷眼上翻，浅色瞳眸沉沉映着曹庸横肉鲜血的那张脸，灵活绕过小山没入兵卫，一刀一个，补刀速度，动作干净利索。 与其说是砍马匪，倒不如说是为城外援军肃清进城的道路。 曹庸看着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人海，江城何时来了这么个神通广大的女子？ 愣神之余，胸前沉痛，反应过来低头望去，胸前露出一截沉钝的尖刃。 “俺赢了！俺把大将军杀了！” 偷袭的马匪喜形于色，奋力握刀又在伤处搅搅再拔出来，生怕曹庸死不透。 曹庸估计临死前也没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个将军竟然死在名不见经传的马匪手里。 “别打了！！别打了！”马匪举刀大喊，“你们将军都被我杀了！你们赶紧投降吧！” 在混乱的大战中马匪的叫嚣像是一颗石头投到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你杀我，我砍你，杀红了眼的兵卫马匪砍成一团。 李云芍混入兵卫中一边挡着兵卫袭击，一边艰难向着城外砍去。 银色铠甲红缨长枪高头骏马，虽神色冷冽但长枪简单招式一枪一个将人刺于马下。 许是李云芍目光太过热切，银色铠甲看来时，冷冽褪去爬上耀眼的暖意。 红缨长枪肉眼可见挥出残影，银衣铠甲冲锋陷阵，身旁的士兵更是战力更盛。 黄昏日暮，阴了一天的天空重新晕进丝丝光晕照耀在江城青石染血的城墙上。 李云芍袖子抹去脸上喷溅的腥血，难得咧嘴大笑：“来了！” “来了，我林汉三又回来了！”银色铠甲入城，脚下是断肢残躯，痛苦哀嚎还有汩汩染红砖块的热血涌动。 李云芍瞬间落入冰冷的怀抱，耳边是熟悉的感慨：“云芍，我好想你！” 李云芍忍不住勾唇，双臂回抱，“欢迎回来！” “云芍娘子！” 壮汉风风火火跑来，“云芍娘子，我们饿了，你能不能让人做点饭，一会儿我们收拾完战场去吃。” “孙开林，你还能吃得下去？”林远玖一脚踹在孙开林粗壮的小腿上。 只是孙开林迅速闪开，让她踹了空，得意道：“将军，你这速度不行，欸，没踹到。” “滚犊子，把战场打扫好，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江城东南西北四个大门给我严防死守关严实了！” 林远玖一声令下，孙开林抱拳得令。 “将军，江城的代管的将军死了。”一道声音插进来。 李云芍诧异看向说这话的赵阚，“曹庸？” “应该是，还活着的江城兵卫指认出来的。说起被一个马匪不慎插入胸腔而亡。” 赵阚垂头恭恭敬敬回答。 “通知家里人，厚葬吧。”林远玖并没有什么反应，打仗就是这样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丧命。 “是。” 赵阚离去后，孙开林眼巴巴看着李云芍，林远玖又是一脚，“还不去帮忙？等着吃干饭？” 孙开林虎目一亮，“好嘞，保准给将军收拾的好好的。” 李云芍看一圈没看见应该回来的那人问道：“老爷子还来？” “没有，让晏平带着看晋城去了。”林远玖擦擦一身银甲，“走，去滕霄阁。” “不去将军府示威？”林云芍以为林远玖会直接搜城，广召民众宣示主权。 “去什么去，将军府只有一个女人，还是我要去为难一个女人？” 林远玖挑眉，“我先去滕霄阁，放心，我就算不出去，那群老东西问风也知道我打进来了。 不到晚上，估计人就来齐了。” 日落西沉，天刚擦黑，不出林远玖所料。 严广祥最先到，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走。 林远玖一身盔甲卸下，揉揉肩颈脖子，“好看是好看，就是真重。” 李云芍递给她一杯茶，“这是阿珏这里最好的茶水，尝尝。” 林远玖接过，深嗅一鼻子，“确实不错，想不到他还备着些好东西。” 李云芍正想讲他的劳苦功高，却被突如其来的寒暄打断。 “林将军，久仰久仰。”严广祥迈着八字步进来。 林远玖哼笑一声，“严家家主，咱们可是老相识了，您这句久仰，我可担不起。” 李云芍起身站到林远玖身后，目光落在满脸褶子的严广祥身上，这个老狐狸姿态放的有点儿低呀。 “林将军如今重新入主江城，又坐拥北地晋城，凉州收入囊中还是迟早的事情。” 严广祥好听话说不完。 “那就借严家家主吉言，到时候还指望严家家主相助一二。” 林远玖面上带笑客气道。 严广祥听着这话赶紧表态，“那是自然，林将军有用的到我严某的地方尽管说，只要是我严某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林远玖胳膊一抬，严广祥顺势坐下。 李云芍嘴角抽抽，原来严家掌家人是这种性格。 “阿姐，”林远珏迈步进来，身后跟着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远玖稍稍一瞥，一群熟悉的面孔，还有些畏畏缩缩落在最后面不敢上前的。 “各位没想到吧，我林家竟然还能回江城，接下来的日子就仰仗各位了。” 林远玖抱拳客套，只是这话落在某些为难过林家的人耳中，便不是这么好听了。 “世侄女就别说这样见外的话了，你能回来，我们都是打心眼里高兴。” 何家家主皮肉带笑，“想当初你母亲同我夫人相交甚笃。” 第269章 叙旧的攀谈，落在各人耳朵里更是不一样的意味。 严广祥瞥了眼叙旧情的何家家主，不知所谓，当年林家出事，个个袖手旁观，现在还恬不知耻的拉着林家人回忆往昔，真不知道是蠢还是蠢。 李云芍抬眸看了眼说这话的人，呵呵。 林远珏列开身子让出位置。 林远玖扯扯嘴角，“这位是？不好意思一走多年，各位谁是谁都分不清楚了。” 这话说的直接让人没脸，何家家主面色青白还是勉强提醒：“可能是世侄女记性不太好，我是你何家世伯。” “世伯？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世伯，亲伯父倒是有几个，不过已经死了。你哪位啊？” 林远玖最讨厌认不清自己的人，说话都要比旁人费劲些。 严广祥眼瞅着自己亲连襟颜面无存，只能开口圆缓：“林将军，这是何家家主，以前与将军也是有过几分渊源的。” “严家家主这么一说，我不就知道了，”林远玖乐的给识趣的人面子，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 剩下的人老老实实同林远玖见礼，拜山头。 很快有人为了凸显自己的价值，主动给林远玖出主意：“林将军，江城将军府里还住着赵乔楠的女人，何不把她抓起来威胁赵乔楠？” 李云芍在林远玖抬眼的瞬间，袖中飞镖冲着那人而去，直直擦着那人面皮划出雪痕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啊！”一声急促的低叫出口，那个男人直接瘫软在地上。 “云芍，来者是客，不必如此对待他们。”林远玖似真似假嗔道，“这样只会盯着妇孺的男人应该直接一旦了结了，省得干出什么令人不耻的事情来。” 男人身边几位直接跪在地上，瑟瑟缩缩不住磕头。 林远玖笑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么吓人，可是为什么别人不害怕就你们害怕呢？” 林远玖几步走到出主意的男人身边，男人歪躺的身体迅速向后移动，脸上一片煞白，嘴唇发紫动动。 柱子上的匕首，铮一声被拔下来。 林远玖进一步，他们连连退十步。 匕首在林远玖手里玩出花开，手腕灵活翻飞耍出残影。 “林将军！”几个男人大声求饶，“我们错了！当年我们不该欺辱林家妇孺，还望林将军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这一回，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是啊！我们知道错了！不要杀我们！”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鬼迷了心窍，林家妇孺已经死了，我们也只是起了一点贪心而已。” 李云芍听着这话只想笑，一句人死了，连趁火打劫都有了原谅的理由。 “死了？那现在在你们面前的又是谁？”林远玖手中匕首寒芒乍现，下一瞬直接脱手。 “啊！！！” 找理由的男人身前三寸铮一声，匕首直直立在地板上。 几个男人衣摆腰腹处濡湿一片，淡淡的腥臊味弥漫出来。 林远玖嫌弃，地上的匕首拽起，“恶心。” 而后一脸笑模样，“看来各位对大雍也不算多忠心啊，纷纷前来投诚。我可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你们来拜山头就不怕赵将军回来挨家挨户上门去找事儿？” 此话一出彻底迷惑了众人，严广祥手里的杯子放下。 上一秒还乐呵呵看热闹，下一秒又变成不确定的意外，忍不住追声询问： “林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家家主，我林家现在是良民，江城有难，我林家定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保护百姓。” 林远玖说的大义凛然，李云芍抬眼扫视林远珏，很好，一脸迷茫，看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将军说的对。”严广祥见风使舵的眼力修炼了半辈子，一听就知道林远玖话中意思。 “林将军剿匪有功，将军府是必定不能住的，不如就去，” “不用，我就住这里挺好。” 林远玖直接拒绝，严广祥这种人只可同甘不能同苦，还是防备些的好。 “哈哈，林将军误会老夫的意思了，林家地契已经还给林公子，若是林将军带来的兵卫没地方住，可以直接去林家休整。” 严广祥这话既卖好又安排妥当，林远玖看向林远珏，林远珏点头。 “多谢严家家主。”林远玖随意抱拳还礼，对于林家宅子，林远玖并不感兴趣，不过确实也是自己带来的兵最好的去处。 “那林将军好好休息，严某就不打扰了。” 严广祥一走，其他人自觉没意思纷纷散场。 “林将军，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礼云芍问。 “什么什么话？” “说你师出有名，等赵乔楠回来。”李云芍不解，什么叫等赵乔楠回来，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城池拱手让人？ 想想就觉得气闷。 “我奉命啊。”林远玖眼眸弯弯。 “奉元王殿下的命，这算不算师出有名？” 林远玖得意，仿佛没人能想到这么聪明绝顶的主意。 “元王知道你干的事情了？” 李云芍不相信，总觉得这孩子被骗了，“他会拿着他家里的天下任你玩闹？” “是他侄子的天下，不是他的天下。他说若是我能打，天下可以给我。” 林远玖说这话时眉眼梢处尽显风情，还有丝丝得意。 “顶着他的名头？”李云芍又问，“不会到最后，为他做了嫁衣吧？” “我有这么蠢？”林远玖耸耸鼻子，显然不认同李云芍的话。 林远玖跟着点头，“阿姐，你现在全身上下写满了两个字，好骗。” “风棠也知道？” “不知道，我没敢让她知道。”林远玖还是心虚，虽然理智上觉得男人靠不住，可是情感上还是稍稍偏心一些孩儿他爹。 “元王现在在北地做什么？”李云芍问。 “带孩子，他现在负责宋轻言之前的工作，带崽读书。” “你把小熠的读书教给了他？”林远珏更不放心了，万一林家这棵独苗苗被教歪了，被教的林家人不亲了怎么办！ “是啊，他正好有时间，总不能让他吃干饭吧。” 第270章 林远玖不以为然，对于元王她不是很放心，但是对于自己崽很放心。 一个脑袋里不知道长了多少心眼子，小小年纪不可小觑，另外还有个风棠看着，自己就更不担心了。 “赵乔楠若是真回来，你打算怎么办？”李云芍还是不放心。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林远玖摸摸怀里揣着的口手谕，想起自己出寨前，某人叮嘱的话不禁耳热。 于是林大将军在自己人面前水灵灵红了脸。 李云芍看得新奇，心里更是不指望她还能有什么点子。 “师傅！”何风铃拿着小弓风风火火跑进来，抬眼便看见不甚熟悉的陌生人。 林远玖听见脆生生的师傅长眉微挑，“这不是何昌之家的小姑娘吗？” 宋轻言不紧不慢跟着何风铃进门，接着林远玖的话道：“现在是云芍徒弟。” 李云芍无奈，“不是。” 何风铃小弓一放弯腰可怜巴巴抬眸看着坐着的李云芍，“师傅，你还是不肯认我吗？ 我就知道是我年纪大了，根骨不好，师傅才不愿意收我。” 茶里茶气的无辜，林远玖被逗笑，“哈哈，人家小姑娘都这么说了，云芍还不收难道真这么嫌弃她？” 末了还故作诧异捂嘴，“不是吧，不是吧，” 脸上洋溢十足看笑话的表情，就差再补一句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李云芍额角青筋暴起，屋里几人默不作声全都等着她，尤其是小姑娘瞪着滴溜大的眼珠子瞅着自己。 雅间房门被砰的一声重重推开，“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云芍姨！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们为什么要逼她！” 小子怒气冲冲瞪了一眼宋轻言质问：“宋书生，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任由别人欺负云芍姨？” “大力！”大力娘连忙从身后捂住大力嘴巴，似真似假道歉：“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 窗外乌鸦嘎嘎，屋里气氛尴尬。 林远珏摸摸鼻尖，“那个，我只是开个玩笑。” 何风铃垂头丧气耷拉下脑袋，气呼呼剜了眼扫兴的大力。 李云芍暗暗舒口气，幸好。 门口的母子俩顿时有些忐忑不安，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好像闯祸了。 “嫂子进来坐吧，滕霄阁也没什么人，不用天天打扫。” 林远珏觉得人站在那里也不是很好，索性直接把人叫进来。 大力娘哎了一声，拍了下大力后脑勺推着他进来低声呵斥，“还不快给大人道歉？” 林远玖天生笑模样，虽然不认识，但是自己弟弟都给面子了，好声好气摆摆手，“小孩子而已，我家也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崽儿，一样招人嫌。” 招人嫌三个字刚出口，桌下一左一右两只脚被狠狠踩住，林远玖咬牙切齿低声解释：“寒暄寒暄而已。” 李云芍扯扯嘴角介绍：“这是北地的林将军，这位是我老家一位大嫂。” 林远玖瞬间明白，笑容比之前更热切真诚一些。 大力娘也没想到李云芍这么有心，诚惶诚恐学着往日滕霄阁里女客之间行礼，生疏曲膝拜见。 宋轻言快人一步把扶起来，“嫂子，林将军不喜欢这样的繁文缛节，平常人家相处就是。” 大力娘后退一步，“轻言，这可是将军，伯俺活了大半辈子才见过一个将军，还是个厉害的女将军，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嫂子，林将军暂时会住在滕霄阁，往后的日子还得劳烦你多加照顾。” 李云芍看出大力娘的不自在，只能说些客气话舒缓她的心情。 “那是当然，这是俺的荣幸。”大力娘颤颤巍巍小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看了眼李云芍突然起身，“俺突然想起来还有些活没干完，云芍，林公子，将军俺先下去她。” 李云芍点头，大力娘拉着大力出去。 “哎呀，”林远玖胳膊一抬，“我累了，云芍。” “累了就去休息，叫什么云芍？”宋轻言不满，倚靠在柱子边，“云芍又不认识伺候人的。” “轻言对我意见好像很大啊，我叫云芍，是想让她陪我睡会儿，又不是让她伺候我。” 林远珏托着下巴好整以暇挑衅，“就算是让她伺候我，你能怎么办？” 宋轻言忽而勾勾唇角，眼尾晕出笑来，“我能怎么办？还不是你林大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也只有听从的份儿。” 林远玖听着他的酸言酸语，哼哼两声：“知道还不快给我们安排休息的地方？” 林远珏赶紧把人拉走，宋轻言脸上表情已经变了，再慢半步说不定就要扑上去咬自己阿姐两口。 这下人走的差不多，林远玖从怀里掏出金丝布帛包卷的奏折一样的东西。 “这是？”李云芍接过，单从表面并看不出什么东西，直接猜测：“是元王给你的婚书？” 林远玖刚进嘴的茶水瞬间喷薄而出，“你说什么呢！” “不是吗？包裹的这么精致。” “当然不是！”林远玖瞪着圆眸没好气道：“是赵乾元那厮给赵乔楠的手谕。” “你看过了？”李云芍又问。 “没有，他只说赵乔楠回江城后把东西给他，他便知道怎么做。” “这么说来，赵乔楠是元王的人？”李云芍挑眉，还真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不知道呢，说不定他在里边写的，直接拿下我这个叛贼立功呢？” 林远玖胡乱猜测，情感和理智不停拉扯，一方面是赵乾元抛下南临一切来找自己，另一方面又要理性克制，告诫自己男人靠的住母猪会上树。 烦！ “打开看看就是，”李云芍不纠结，金线布帛在烛火光亮下闪闪发光。 打开瞬间又合上，“师傅，你不看么？”小姑娘好奇问。 李云芍扭头就看见亮晶晶的两只眼开口赶人：“夜深了，回去睡觉去。” 何风铃乖乖翻下凳子，一步三回头问：“师傅，我不能看吗？” 李云芍摇头，小姑娘耸耸肩大人似的叹口气，“好吧。” 将人赶走后，李云芍重新打开，林远玖扣着手指头一脸纠结。 “云芍，”大力娘进来叫道。 第271章 李云芍索性直接把手里金丝布帛塞回林远玖手里，“看来是看不成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么忙？” “云芍，赵夫人来了。” 大力娘站在门口通知，李云芍瞬间敛起神色起身朝外走去。 “嫂子，在哪里？” “在滕霄阁门外。俺请她进来，赵夫人说就在门外等着。” “我知道了，嫂子。”李云芍说罢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夜色浓郁漆黑，门外马车旁站着一个男人。 李云芍下意识瞥了眼，男人无动于衷，练家子。 “赵夫人先下来吧。”李云芍面无表情淡声道。 车帘子一把被掀开，赵云神色复杂看向车下的李云芍，张嘴便是：“我要见北地的林将军。” 李云芍就知道，瞒不住，也没想瞒。 点头应允，“赵夫人随我来。” 赵云下车，车前的男人伸手挡住，“夫人，不能去，危险。” 赵云嗤笑，“他把你留给我，就已经想到有危险。让开！” 男人充耳不闻，赵云横眉怒斥，“让开！” 男人这才收回手臂，赵云跟着李云芍往里走。 一路无言。 原本短短的一段路，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赵云张张嘴想问什么又闭上嘴，能说什么？自己都成阶下囚了。 “林将军，赵夫人来了。”李云芍推门，林远玖抬头一眼看见明眸善睐的小妇人。 啧啧，赵乔楠吃的挺好。 赵云累积的气势在见到林远玖一瞬像是膨胀的气球扎了个漏气顷刻之间憋了下去。 一身暗色劲装，圆眸炯炯有神神采奕奕，单单是那双张扬的眼睛就让自己有些黯然形晦。 林远玖胳膊一伸，“赵夫人请坐。” 赵云慢慢吞吞坐下，这位林将军和李云芍身上都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 “赵夫人不必担心，江城一如既往。”林远玖开门见山安抚。 赵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之前一腔热血想来质问的！ 结果提前瘪了壶，吭哧吭哧半天问了句：“你会杀我吗？” 林远玖长眉微挑，“我林某可不会为难妇孺。” 赵云抬眼看看一旁的李云芍，又冲着林远玖直突突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 李云芍瞬间明白赵云话中意思，帮着解释道：“赵夫人，不管你是谁，我们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且像往常一样就行。” 赵云懵懂点头，“你们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赵夫人若是还不能安心，可以和我住在一起。” 林远玖热情邀请，“赵将军回来前，都可以住在滕霄阁。” 赵云猛得身子向后撤，双臂抱胸：“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有夫之妇。” 李云芍憋不住笑了，“赵夫人，我们将军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子。” 哪料赵云更加惊恐：“我喜欢男人，不好那口！” 林远玖一脸黑线，咬牙：“我也喜欢男人，不来拉倒。” 稀里糊涂的对话驱散了赵云心中惴惴不安的惶恐，以后虽然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是最起码现在人家不要自己小命。 扭扭捏捏表示：“行吧，不过我住不惯外面，要不然你跟我去将军府去吧。将军府地方大。” 李云芍一言难尽，看来赵乔楠真的把赵云保护的很好，这样事也是能轻易张嘴的？ 林远玖一口答应，“行，到时候我保护你。” 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马车外守着的男人下巴都惊掉了。 将军啊！快回来吧，夫人已经往家领小白脸了！ 林远珏把房间什么的都准备好回来喊人时，雅间只剩李云芍一人。 “云芍姐，我阿姐呢？” “她，”李云芍看着事情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奔去，脸上尽是复杂，“她跟赵夫人去将军府了。” “啊？我阿姐不是说不，，” “兴许明天就回来了，一时兴起？”李云芍猜测，林远玖性子越来越难琢磨。 “可能吧，将军府里也没有什么可图的。” 李云芍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她又看上什么东西了。” 夜深人静，一夜无眠。 江城城门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原本的干净整洁，唯有青石地砖上残存的暗色提醒着昨日的大战。 街上依旧寥寥几人晃荡。 林远玖一大早从将军府出来直奔林家旧宅。 朱门大院气派门楼染上风霜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坐立在城北。 林远玖站在旧宅门前，两侧的石狮子踩球浸满岁月蚕蚀痕迹，明明只是几年，却像是漂泊半生又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春日暖阳昭昭，柔风抚挽发丝，大门由内而外打开，林家旧宅重新迎回它的主人。 “将军！” 中气十足的嗓音破门而出，孙开林三两步迈步出来，“将军，你来了！林府真气派！” 林远玖仰头抬手遮眼感受着暖阳投射下的热意，今日风正好，天正好。 “我家能不气派？”林远玖迈步进去，偌大的练武场已经站不下了。 士兵看见林远玖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器具，一口一声“将军”唤着。 “休息的怎么样？”林远玖问。 赵阚答：“很好，有劳将军费心。” 林远玖一掌拍在赵阚肩上笑骂：“滚犊子，你们是我的兵，这些事不需要言谢。” “将军，我想给他们放一天假。他们有人还从来没有来过江城，都想出去看看。” 赵阚抱拳请求。 林远玖颔首点头，“理应如此，出去可以，不能扰民！都给我老实点儿！有媳妇的给媳妇买点东西带回去，没媳妇的吃吃喝喝逛逛，给你们一天假！” 林远玖知道这些手下的不容易，所以只要不出格的要求都会同意。 练武场沸反盈天热闹的叫喊吵闹响彻林宅上方的天空。 江城街道人又多了起来，壮实刚正的汉子勾肩搭背在摊贩摊上挑挑拣拣，也有酒楼里喝酒吃菜。 李云芍现在滕霄阁门口笑眼看着摸到滕霄阁的几位，“钱进宝好久不见。” 钱进宝尴尬一笑，回头求救自己的关大哥。 可惜关大哥抬头看天，半点儿指望不上。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云芍娘子，好久不见。” 第272章 李云芍扫眼，都是熟人，许久不见的林季也在里边。 只是几人显得格外忙，忙着看天，忙着望地，忙着数衣裳多了几道褶。 除了钱进宝眼巴巴看着自己，“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钱进宝脚步小心点进去，又看看李云芍，“云芍娘子，咱们丑话说前头，你可不能告诉将军。” “你们都来了，还怕我告诉将军？”李云芍眉梢微挑，“我还以为你们不怕她呢。” “我们这不是偷偷摸摸来的吗？听说滕霄阁是江城最气派的玩乐之地，我们当然也想见识见识。” 李云芍了然点头，“那你们有没有听说，滕霄阁接待的都是江城上流人，光是一间雅间就要十金。” 钱进宝迈进门的腿又缩回去，几人对视一眼，“俺们还是不进去了。” 李云芍好整以暇扬眉注视着几位。 钱进宝羞涩挠挠头，“这么贵，俺们几个裤衩当了也包不了一个雅间。” 关青山跟着点头，“云芍娘子，你就当没见过俺们，俺们走了。” 李云芍唇角微勾，“可是将军就住在这里。” 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不怀好意的吓唬。 “啊？！”钱进宝猛跳起身后退三步，离得远远的。 林季一眼看出李云芍眼底的戏谑无语道：“云芍，别吓唬人。” 李云芍耸耸肩，抬手侧身将人迎进来，“几位请进。今日消费林公子买单。” “林公子？”钱进宝凑近低声问：“云芍娘子，哪个林公子？” 关青山一个脑瓜崩弹他头上，“笨蛋，除了咱们公子，还有哪个林公子！” 钱进宝捂头委屈大叫，“回去我就告诉嫂子，说你欺负我！我脑子不好嘛，还不能问问？” 李云芍前头领路，钱进宝控制住自己乱探的脑袋，别让人看起来这么没见识。 一路上忍得抓耳挠腮，进了雅间反手将门关上开问： “云芍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公子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我们北地的据点吗？不是的话，将军怎么会住在这里？林公子呢？宋公子呢？，，，” 钱进宝嘴巴一张一合秃噜出数个问题，李云芍头痛扶额，关青山识趣一把揪住钱进宝嘴巴无奈问： “你嘴巴是租来的？着急还吗？” 钱进宝嗯嗯两声，乌鲁乌鲁，从关青山手里揪出自己的嘴，“我好奇嘛。” “这里是你林公子的产业。”李云芍简而化之回答。 钱进宝唰唰眼睛闪光，“那我们岂不是以后来都不用掏银子了？！” “哼哼，想的挺美。”宋轻言一身黑衣进来，手里扇子敲向想占便宜的脑袋，“阿珏开茶楼是为了赚钱的，你还想次次打秋风？” “宋公子还是这么小气，”钱进宝撇撇嘴，“一点儿都不大气。” 宋轻言笑嘿一声，“今天云芍给你们免单就很好了，信不信我真扒了你的衣裳裤衩抵债？” 钱进宝缩缩脖子噤声，谁不知道这位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曹家丧事办的怎么样？”李云芍知道宋轻言一早就跟着林远珏出去。 “剩了一屋子女人哭哭啼啼，吵的脑仁子疼。”宋轻言踱步走到李云芍面前，顺势靠在她身上。 “没说什么安排？”李云芍又问。 “能怎么安排？连个孩子都没有，如果何家二姑奶奶回娘家，剩下那些个女人估计也是有娘家的遣送回娘家，没有娘家的也要沦落街头了。” 钱进宝听得稀里糊涂，“你们说得曹庸是谁？” 关青山又是一巴掌，“咱们打进来之前的将领。” “那不是姓赵吗？怎么姓曹了？”钱进宝不明所以。 “姓赵的手下！脑子里真的啥都不记！”关青山吐槽。 钱进宝不以为意，“我跟着将军打仗，将军指哪俺打哪，干什么要动脑子？” 说着挺挺胸，一副有荣乃焉的模样。 这下轮到关青山扶额苦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没错。 宋轻言全身重量支撑在右腿上轻靠在李云芍身旁，缓缓开口说道：“这群女人只记着哭，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一群女人能干什么，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咱们寨子里的女人那么厉害的！” 钱进宝这次是真骄傲，桌上的点心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开口点心沫子无差别扫射。 林季发岔脸上无一幸免，“钱！进！宝！” 钱进宝狗腿提着袖子去给他擦脸，讨笑求饶：“林大哥，俺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俺现在就给你擦干净！” “将军呢？”李云芍睨了眼懒懒散散的宋轻言问：“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不知道啊，将军去林府给俺们放假。”钱进宝边哄林季还三心二意回答李云芍话。 宋轻言手指勾着李云芍肩头垂落的碎发，漫不经心，“我在曹庸的丧礼看见她了，还有，” 宋轻言忍不住拧眉想着当时的场景继而说道：“还有赵夫人。” “赵夫人？”钱进宝嘴巴张张还想问，被林季快人一步捂住嘴。 宋轻言忍不住轻笑，“别等到赵乔楠回来发现自己被一个女子撬了墙角。” 李云芍抬眸白了他一眼嗔道：“别胡说。” 宋轻言两指捏住沿着嘴巴从左到右拉上示意自己闭嘴。 “曹庸的丧事是何家操办的？”李云芍总觉得不简单，那群老狐狸就这么臣服下来了？ “我看见何大爷在曹府忙上忙下，一个人里外都顾着，忙的脚不沾地，看着也挺可怜的。” “何家没一个去帮忙的？” 宋轻言仔细想了一遍，“没看见。” 李云芍眸底鄙夷一闪而逝，然后对着钱进宝他们说道：“你们好好玩吧，这里除了麻将还有其他一些玩意儿。” 钱进宝按在林季肩膀上的手一顿，忙不迭点头。 “不过都是押注的，小心别真的裤衩都赔进去。” 李云芍好心提醒，留下他们自行在雅间放松玩耍。 宋轻言跟着出来，酸不唧唧道：“云芍对他们真好。” “你也去玩吧，”李云芍慵懒抬起眼皮，浅褐色的瞳眸映着红灯笼生出一种少见的艳色。 第273章 宋轻言舔着脸皮凑近撒娇，“不，我就要跟在你面前！” 李云芍轻笑一声，“德行。” 宋轻言转手拉着李云芍直奔后院。 “师傅，我想我爹娘了。”何风铃推门进来，看见床上两个人好奇问：“师傅，你们干什么呢？” 李云芍用力推开身上压着人，擦擦嘴，“你要回去看看么？” 何风铃还想探头看看，李云芍快她一步将人带出去。 留下宋轻言翻身趴在床上痛捶被褥，啊！！！好烦！小孩子太烦！ 院子里若隐若现传来何风铃脆灵灵的声音，“嗯，我想，，，看，，，” 李云芍牵着小姑娘的手出门去何家，“你娘应该在家呢。” 何风铃点头，“我娘平时就在家里看看账本，也不出去的。” 何风铃说完带着李云芍左走右拐朝着自己家走去。 路上还看见不少男人，特意拉着李云芍往街边走走。 何家， 白胭抬眼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位，一位惹不起，另一位太熟了。 “阿云，你带着林将军去逛逛江城不好吗？” 何苦非要在这里趴着，害得自己也跟着心惊胆战。 “都多少年了，还是那个样子，也没什么变化。”林远玖喝口茶长眉轻挑，“是我在这里打扰到何夫人看账本了？” 白胭哪敢说这话，“没有没有，我这里还有一点儿没核算完，两位在等会儿。” “阿娘！我回来了！”小姑娘娇娇俏俏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白胭惊喜起身向外跑去，就见何风铃朝自己扑过来。 “阿娘，我好想你！” 娇娇嗲嗲的撒娇听得人心软软的。 林远玖羡慕，什么时候自己崽儿也能这么甜！ “将军？你怎么在这里？”李云芍抬眼，林远玖一脸艳羡盯着白胭母女俩。 “云芍来了，赵夫人要来找何夫人，我陪一个。” 林远玖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出现给人带来了困扰。 李云芍哦一声提醒，“将军，江城如今人心惶惶，士兵心神也急需安抚，将军的事情还有很多，赵夫人这边我来看着就行，将军还是忙自己的事去吧。” 林远玖偷懒不成，偷偷瞪了眼李云芍，无望颓丧回了句，“知道了。” 白胭听着李云芍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对她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还是你厉害。” 林远玖这个人打仗厉害，就是有些懒散。在北地有风棠帮着，自然不需要她多耗费心神。 江城可和北地不一样，要想将江城彻底收拢在手心，必须由她亲自上阵。 赵云余光从眼尾散出正好撞上李云芍投递来的目光，顿时气氛有些尴尬。 “赵夫人是有什么话要问我？”李云芍给台阶。 赵云微微颔首，“李娘子，我想问问赵乔楠的情况。” “我不知道，” 赵云脸色瞬间黯淡。 “我可以去打听一下，赵将军武功高强，只是去剿匪，不用太过担心。” 李云芍适当安慰。 “多谢李娘子。”赵云屈膝道谢。 白胭看着两个人生疏客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云芍将小姑娘送到家也没有多待就离开。 直挺的背影远去，白胭长叹口气：“你们之间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可至于这般？” 赵云哼哼两声，“才没有，只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赵云也难受，昨夜竟然直接把赵乔楠的敌人领回府。 这得是多笨的脑子才能干出这种事情！ 赵云无语又懊悔。 李云芍在滕霄阁门口遇见回来的林远珏，身后跟着何昌之。 “李娘子，我来接风铃回家。”何昌之眼下一片青黑拱手表明来意。 “我刚把她送回去，何大爷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李云芍神色淡淡，何昌之颔首转身往家走。 林远珏松口气，“云芍姐，我阿姐呢？” “去安抚震慑赵乔楠留下来的兵。” “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将军一个人可以。”李云芍直接替林远玖拒绝。 “风棠不在身边，将军总要自己一个人应付这些。” 林远珏哼笑，“估计阿姐只会觉得麻烦。” “麻烦也不行，还是趁早习惯的好。”李云芍施施然回道。 林远珏风艳涟涟的眸子笑意如同春日暖阳下的湖泊泛起的层层涟漪晕开。 “这话可不能让阿姐听见。” 华灯初上，江城绕城河水烛光星星闪闪随着清风敛起的细波飘飘起伏。 “快点儿！快点儿！” “催什么催？快点儿，若是动静大被人听见怎么办？” “你不会又轻又快？被人发现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别吵了！赶紧的！” 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推着板车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将军府大门砰砰拍的震天响。 “夫人，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赵乔楠留下的侍卫护着赵云朝门口走去。 沉重的红木大门吱纽一声打开。 赵云探头向外看去，将军府外跪了一地人。 “将军夫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哀嚎声四起，顿时呜呜哭声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 赵云站出来大声喝道：“有什么话直说，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一位老者嘬着满脸枯树皮一样的脸涕泗横流，“将军夫人，我们的女眷全都没了。” 赵云愣怔在原地，“什么叫你们的女眷全都没了？细细说来！” “没了，没了，”老者神色恍惚而又坚定目光，“失踪，还请将军夫人为我们做主！” 莫名出现的事情压在赵云身上，赵云有些六神无主。 “夫人，交给我们办，我们一定查清楚。”侍卫抱拳请示。 赵云忽而想起李云芍和那位林将军，心下一沉决定：“不用，我来。” “夫人，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赵云神色凌厉，“他们求的是我，赵乔楠不在，我自然也要帮他保护好百姓。” 赵云话虽这么说，但是对于如何调查事件一点儿也不清楚，只能侍卫在一旁辅助。 等到所有人都把事情交代清楚后，赵云望着满满当当的记录问： “失踪最早在一个月之前，为什么当时你们不来报官？” 第274章 老者颤颤巍巍站出来，哭丧着脸如实回答：“我们是跟里长反应的，里长说要帮我们找，可是人越丢越多，我们实在是坐不住了，还来找将军夫人的。” 赵云转头问侍卫：“里长？多大的官？” 侍卫抱拳弓腰恭恭敬敬回道：“是安置那群难民时，将军方面管理安排的小官。夫人不必计较这些，可以派人把里长抓来询问。” 赵云轻咳一声，“你派人把那什么劳什子里长抓来，我来问问。 你们先回去，等我查清楚。” 打发走那群人，赵云直奔滕霄阁。 不知为何听到这事就直接想到了李云芍，瞬间觉得她很可靠。 “云芍！”赵云进门就喊人。 雅间里，李云芍正陪着严嘉怡打麻将，何家欢兴致勃勃出牌，大喊一声：“胡了！” “李娘子，赵夫人找你。”伙计前来通报，李云芍看了眼两个人。 何家欢手里麻将呼啦呼啦，娇俏的脸上露出兴致被破坏的不悦，“哪个赵夫人呀？没看见李娘子正在跟我们打麻将呢？” 赵云倚靠在门口，斜眼望了眼穿着粉红衣衫的少女，冷冷开口：“我这个赵夫人。” 何家欢撇撇嘴，“赵夫人，李娘子正在跟我们打麻将，现在没时间。” 一股风卷携着马粪味道迎面扑来，何家欢皱眉嫌弃，指着陪打的伙计使唤：“你，去把窗户关上。” 李云芍起身，何家欢连忙拉住，“让伙计去就行了，李娘子不必起来。” 李云芍浅笑，“顺手的事儿。” 说完将窗户关上朝着门口走去。 “欸，李娘子！”何家欢不明所以叫道：“你要去哪里？咱们麻将还没打完呢？” “我听听赵夫人找我有什么事？你去陪严小姐何小姐玩。” 李云芍指指前来报信的伙计吩咐道。 “他哪里会玩儿啊！”何家欢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抱怨。 严嘉怡瞪了眼对面坐的何家欢，转而客气道：“李娘子有事就去忙吧，我们自己也能行。” 李云芍回头带上门，冲着严嘉宜点点头。 赵云一脸郁色，“赵乔楠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见人下菜碟了！” “小丫头又不懂什么事儿，大抵是又从家里听到什么风声，不碍事。” 李云芍平静看向赵云，“赵夫人来找我什么事？” 赵云迅速放下复杂情绪，把人口失踪的事情说给李云芍听。 末了，“云芍，你说该怎么办啊？” “你不是让人去调查了吗？” “我现在摸不着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办？”赵云思绪揉成一团乱麻，“我真是被赵乔楠保护的太好了！” 李云芍无奈，“江城现在四门戒严，就算歹人真的将人拐卖，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城。” “可是最早的失踪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了？那时候江城还没有戒严。” 赵云渐渐认真起来，“你说，我派人全城搜怎么样？一定能抓到。” “不怕打草惊蛇？”李云芍反问。 “是哦，”赵云又垂头丧气起来，“那怎么办？” “赵将军不是给你留人了吗？让他们去调查，你等着坐收结果就好。” “那岂不是显得我太没用了？”赵云幽怨瞥瞥一脸轻松的李云芍，仿佛这都不是事儿的模样让她有些气闷。 “事情只要解决，最后他们感谢的都是你，何苦劳心又劳力？” 赵云倒像是因为遇到的事情少，身上有种单纯的尽心尽力心态。 赵云摇摇头，“我觉得我还是得为他们负责，毕竟他们都求到我这里来了。” 李云芍轻笑一声，“你是将军夫人，有人为你效劳，这种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去过问。” 赵云似懂非懂。 李云芍难得来了兴致，“若是你自己跑，十天半个月估计也跑不出一个结果来，若是换成那些侍卫，不出三日基本上也就调查出个来龙去脉。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干，而你作为一个下命令的人，若是真不放心就多问两遍，让他们知道你关注在这件事，他们自然尽心尽力去完成。” 这么一说，赵云就明白了。 “那我就坐等他们调查？” 李云芍点头，“他们调查出结果自然会向你汇报。 对了，赵将军不日就回江城了。” 赵云呜呜两声，眉飞色舞，突然察觉到可能不是太好，立刻敛下兴奋，附上担忧： “你们怎么办？要不然你们在赵乔楠回来前就走吧，等他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云芍嘴角抽抽，这位赵夫人还真是漏风，真心实意为他人着想。 “赵夫人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真的？我不信。” 赵云面露狐疑，脑袋里又冒出想法把自己吓得一激灵， 牙关颤颤惊慌问：“你们不会要杀了他吧？” 李云芍挑眉不予置否。 “别啊，你杀了他，我就成寡妇了！一个人很可怜的。” 赵云双手合十抵住下巴哀求：“云芍，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忍心让我没夫君？ 虽然他脾气坏，性格差，不爱说话，不顾别人感受，嘴巴毒，爱打架，不听人说话，，” 李云芍错过专心致志数落丈夫的赵云，目光落在本应该在洺城的某位将军身上。 赵乔楠靠在楼梯边的柱子旁，神色郁郁听着自己小妻子买自己赖，自己听说江城易主就赶紧跑回来救这个没良心的小妇人。 没想到人家跟匪首打的一团热，还对着匪首骂丈夫，怎么？是想投敌吗！ 李云芍也不提醒，好整以暇看着神色越来越阴沉的某将军。 赵云还在倒苦水，越说越觉得赵乔楠这个人简直一无是处，就是这么个人，自己竟然舍不得让他死！ 自己真是有病！ “赵夫人，你就这么想让你夫君死？”一道低沉干哑的声音飘来。 “怎么可能！”赵云闻言怒气转身，“他再不好，，” 怒声戛然而止，赵云认出来人扑过去，“赵乔楠！” 赵乔楠双臂赶紧张开稳稳接住，嘴上却嫌弃念叨：“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 第275章 赵云呜呜，“你终于回来了！” 而后想起江城已经易主反应过来，挣脱赵乔楠怀抱推着他往外走。 “你赶紧走！赶紧走！你不知道林将军入主江城了嘛？” “林将军？”赵乔楠被推着向前冷笑，“我怎么没听过你叫我赵将军？你对那位林将军还真是客气！” 酸溜溜的醋坛子咕噜噜向外冒泡，李云芍动动鼻尖，“赵夫人回去吧，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请教赵将军。” 赵乔楠横眉冷对，“请教？请教什么东西？你能向她请教什么？怎么休夫？” 赵云现在耳朵眼里全是赵乔楠挑刺的声音，真的好讨厌，不然就让他和林将军打一架，让林将军打死他算了。 李云芍绕过廊檐去找林远珏，将刚才的事情又重新表述了一遍。 林远珏停下手里的笔，抬头问：“云芍姐的意思江城现在也有人贩子了？” “听赵夫人说是这样，失踪是赵乔楠安置好但尚未上户籍的难民。身份低微，人也多，丢一个两个不会闹大，可不是最好的人选？” 林远珏神色肃穆起来，“确实如此，我现在派人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李云芍坐下给自己倒杯茶，无意说道：“赵乔楠回来了。” 林远珏手一抖，笔尖浓墨滴落污了一张纸，“云芍姐说什么？不会是看错了吧？他不应该在洺城吗？” “亲眼所见，刚走。” 林远珏腾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刚走？！” 李云芍点头，“别大惊小怪，我看赵乔楠很平静。” “不对，我们都把江城戒严了，他怎么还能进来？” “城墙能挡得住兵卫，但挡不住武功优越的个人。” 李云芍解释，“看他那个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回来就直接来找赵夫人。” “不对啊，都到腾霄阁了，竟然没找事儿？是脑子坏掉了嘛？” 林远珏听闻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江城欸，凉州最重要的地方！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重视？ “要不要去通知阿姐，趁着就他一个人要他命。” 林远珏拳头握紧，一派凝重。 “这个确实得告诉她一声，毕竟是我们花不少时间打下来的。” 李云芍赞同，顺带还想看看出自元王之手的那封信。 “行，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 林远玖被紧急召回。 “阿姐，咱们要不要会会赵乔楠？” “不！我好歹也是个将军，凭什么我去见他，不应该他来见我吗？” 林远玖维护自身颜面，林远珏和李云芍对视一眼，叹气。 “阿姐，现在是讲究这些的时候吗？当然是尽早把赵乔楠处理掉啊！” 林远珏着急，林远玖翻个白眼，“怎么沉不住气，你不说就他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能翻出什么花来？” 李云芍见林远玖真的不以为然也按下心思，自己才不做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活儿。 林远珏：感觉自己被骂了。 “冷静，我等着赵乔楠登门。” 林远玖安抚，还不忘伸个懒腰躲懒，“我累了，睡会儿，没事儿别来打扰我！” 林远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宋轻言正好进来挑眉问：“不疼？” “不疼！”林远珏火辣辣的手掌背到身后，面无表情的气冲冲走了。 “这是怎么了？吃枪药了？” “跟他姐闹脾气呢，你去做什么了？”李云芍淡淡瞥一眼气定神闲的宋轻言。 宋轻言搬个凳子贴着李云芍坐下，凑近白皙细腻的耳廓说道： “云芍，我发现一处好地方。” 宋轻言言辞之间带着显而易见同人分享的惊喜，满脸都是快问问我，快问问我。 “在哪里？什么好地方？” “我在城西发现一片荷花池。” 李云芍一愣，“荷花池？凉州可不适合养荷花啊，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荷叶我还是认得的，等到夏天，咱们就可以去玩了。” 宋轻言现在恨不得立马到夏天，荷塘泛舟也不错。 “在城西？说不定是哪家辟出来的园子。”李云芍猜测。 “管他是谁家，到时候我们偷偷去，他们能知道？” 宋轻言已经决定好了，到时候把小熠一起接来，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嗯，确实是个好去处，你跑去城西做什么？” 李云芍随口一问，宋轻言随口一答：“来江城，我连遛完都没遛完，有时间自然是要走走看看的。” 夕阳沉进西山，夜色拉开大幕。 李云芍几人坐在大堂等着打烊。 赵云腿脚轻快迈进滕霄阁，这回不是自己一个人，身后还跟着赵乔楠。 “赵夫人，赵将军。”李云芍礼貌接待。 赵云探头悄声问：“林将军在吗？” 李云芍下意识看向她身后的赵乔楠，瞬间又移开视线，低声回道：“在。” “能带我们去见她吗？” 赵乔楠面色冷凝出水，李云芍看了眼忐忑的赵云点头。 “二位雅间请。” 带人上楼的路上戳戳宋轻言让他去把林远玖喊来。 雅间里，赵云小声安抚着神色不耐的赵乔楠。 李云芍看在眼里，又对赵云在赵乔楠心目中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识。 林远玖吊儿郎当进来，进门就喊：“哪位是赵将军？” 赵乔楠眉心紧锁似乎极为看不惯林远玖这副模样。 赵云起身，“林将军，这是我夫君。”说着手肘戳戳纹丝不动的赵乔楠，这人怎么连俘虏的意识都没有。 “我就是赵乔楠，怎么了？” 林远玖看着气宇轩昂的男人嘿嘿一笑，“赵将军，久仰久仰。” 赵乔楠眸中一闪难以置信，这就是他舔着脸皮找来的媳妇儿？什么眼光？！ “你那是什么表情？”林远玖再迟钝也看出赵乔楠的不屑，抬手将赵乾元的手谕扔给他，“这是元王给你的。” 赵乔楠抬手抓住，觑了眼言行举止略带粗俗的林将军。 赵云好奇看过去，赵乔楠下意识躲过去。 赵云跺脚，“赵乔楠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不瞒我了吗？” 赵乔楠一眼扫过去，将金箔手谕塞进赵云手里，“看吧。” 第276章 赵云打开，还没来的及看下去，赵乔楠一桌子拍下去，“我不同意。” 林远玖好脾气笑笑，“赵将军，元王可不是跟你商量。你同不同意不重要。” “江城可是我在看守。” “哦，你的兵在马匪进城那天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林远玖实事求是，“你现在自身难保。” 赵乔楠眼睛一瞪，说不出半分不是来。 “赵将军自投罗网，我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你以绝后患。”林远玖手指向外弹弹，眼神中似有若无的蔑视落在赵乔楠身上。 赵云敏锐嗅到无形的硝烟，心有余悸扯扯赵乔楠袖子。 “有什么话好好说。” 赵乔楠气恼转头问道：“元王什么时候来？” 林远玖呛声，“你管他什么时候来？我是尊重你才想着好声好气跟你说这些废话，江城现在已经是我的了，至于你，我只不过是看在你和元王有点子交情，走个过场，还真以为我怕你？” 赵乔楠气急，伸手向着对面袭去，掌风飒飒掀过林远玖发丝。 李云芍迅速将赵云带到一边，看着他们打的有来有回。 “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 李云芍钳制着赵云也拦不住她想要拦架的心。 “赵夫人放心，不会有事的。” “真的？拳脚无眼啊！万一伤着碰着多不好。” “赵将军心里的邪火不发泄出来，憋的也难受。让他们打吧，不然我们将军也觉得胜之不武。” 林远玖一边躲闪一边叫骂：“赵乔楠，小心眼！” 身下拳拳生风，林远玖忽而挑眉大喊，“云芍，抓紧赵夫人。” 赵乔楠一个失神，林远玖迅速攻上占据上风。 “卑鄙！” “张良计，过墙梯，你输了。”林远玖才不管怎么赢，反正他也只是把元王的气撒到自己身上，如此打一架就好！ 赵乔楠收手冷哼一声，“不如你的丑人计有用。” “丑人计是什么？”赵云刚问出口，林远玖抬手挥拳迎面揍向赵乔楠。 两个人拳拳到位，拳风扫过赵云鬓前发梢。 突如其来的杀气迫使她后退几步。 李云芍一把拉过，挡在她身前。 “云芍，他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嗯，我们家将军很在意容貌。”李云芍委婉提醒。 赵云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丑人计是什么意思，双手挡在嘴巴上大喊： “林将军，你别生气。赵乔楠这人就是嘴毒，他没什么坏心的！” 赵乔楠一个踉跄没站稳，下一秒林远玖拳头已经砸到脸上。 索性直接收了手，拎起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媳妇往外走。 “赵乔楠！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颜面的嘛？” 赵云张牙舞爪，赵乔楠大掌捂住樱桃小嘴恶狠狠道：“你当着别人的面骂你夫君，我不要颜面的嘛？” 赵云心虚头一怂，“我这也是不想你们打起来，林将军很厉害的，你都在她手下吃亏了。万一小命交代在这里，怎么办？” 赵乔楠不知是哭还是笑，“我那是让她！” 夫妻俩一路嘀嘀咕咕。 林远玖松动松动手腕，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赵乔楠不简单。” “能被皇帝派到凉州镇守一方，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说的也是，如今江城也算是不费吹灰之力到手，等会儿我修书一封让风棠带着他们可以荣归故里了。” 林远玖笑弯眉眼，心中却颇为怅然若失，“云芍，若是他们都还在，估计又有的一番热闹吧。” “是啊，现在就是人太少了，庆祝都少了些氛围。” 次日一早， “阿姐，严广祥来了。”林远珏前来通知。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林远玖不想面对一张老脸。 想是这样想，但是脚步不停向前迈，“云芍，你把轻言也喊来，咱们人多气势压倒他们！” 幼稚鬼，李云芍转身去找宋轻言。 雅间里，严广祥一派慈祥看着严靖羽，“老二，我记得你跟林将军熟悉，一会儿你负责跟她寒暄。” 严靖羽后背冷汗一阵一阵的，“父亲，大哥还在这儿，这样做不好吧。” 严大公子轻咳两声，“无碍，我一个病秧子也说不了几句话。” 严广祥老脸一摆，“让你说话你就说话，哪里有这么多事情。” 严靖羽尴尬苦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风水轮流转。 林远玖进门一眼就看见坐在边角像个小鸡子似的严靖羽，环视一周，严家主要男人都来了。 “林将军。”严广祥站起来寒暄。 “严家家主来滕霄阁所为何事啊？”林远玖拖家带口进来四个人，小小的雅间瞬间挤得满满当当。 “林将军可知道赵将军回来了。” 当然知道，昨晚还打了两架。 只是林远玖故作惊讶，“赵乔楠回来了？” “林将军不知道？”严广祥昨夜就接到消息，赵乔楠可是来过滕霄阁。 “严家家主，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不必搞些弯弯绕绕的。” 林远玖俏脸一冷，身后的林远珏自动站出来笑问：“严家家主可是听闻了什么消息？” “林公子，赵将军回来，这江城是个什么章程可否告知严某一二，严某也好有个准备。” 严广祥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卖惨道：“这世道愈发艰难，若是江城能安稳下来，凉州也就乱不到哪里去，百姓也能少吃些苦头。” 林远玖圆眸一闪，“想不到严家家主如此心怀天下。” “不敢当，不敢当，还是林将军有本事，一介女儿身照样能一争天下。” “严家家主这话说的有意思，一争天下？你把当今圣上置于何地？” “林将军，如今天下群雄竞起，南临势微是大势所趋。您难道甘愿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既然不喜欢弯弯绕绕，严广祥索性直接告诉她，严家押宝。 “想不到严家家主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林远珏笑眯眯搭腔，丝毫不提其他。 严广祥也不急，斜眼扫过严靖羽。 严靖羽立刻挺直身子，“小玖，我父亲只是提个想法，若是小玖愿意，我严家愿尽举家之力，全力襄助。” 第277章 林远玖望着野心勃勃的严广祥，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想的还怪多。 “你严家的举家之力，我可不敢笑纳。谁知道哪天又出来一个更好的人选，到时候背后给我一刀，到时候我真是哭都没处哭。” 林远玖话说的直白，其实是将严家颜面按在地上摩擦。 严广祥面色一僵，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严靖羽更是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严家大公子惨白的脸上勾出一抹笑来，“林将军这话说的有道理。毕竟严家是有前科在的，若是林将军愿意相信严家一回，严家必将誓死守卫江城。” 李云芍端茶的手一顿，抬眼和宋轻言对视一眼。 宋轻言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严大公子身上，轻笑一声： “这位公子，严家誓死守卫江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江城昨日是赵乔楠的，今日是林远玖的，到了明日还不知道是谁的呢？您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严家大公子抬眼不甚精神打量了眼宋轻言，“这位公子是林将军的什么人？” “你管我是林将军什么人，”宋轻言讥言反呛，“没点儿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 严广祥面露不悦，“林将军手底下的人不太懂规矩啊？” 林远玖哈哈大笑，“他素来口无遮拦惯了，严家家主别介意。不过严大公子说话听起来是那个理，但也不能深究，深究之下不就是轻言说的这样。” 严大公子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咳不止，“是我食言，林将军莫怪。” 林远玖摇头，跟个病秧子计较什么，还不知道今天有明天无呢，直接摆摆手无所谓道： “不怪，不怪，严家大公子身子不舒服怎么还陪着一起过来了？看来我林远玖面子还挺大。” 严家大公子转而细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云芍，“这位是云芍姑娘？” 李云芍抬眼，浅褐色瞳仁无情望过去，“严大公子。” “还真是，我还以为看错了。” 宋轻言咬牙，“云芍，你认识严大公子？” “几年前有过几面之缘，”严大公子哑声笑道：“当时云芍姑娘还小，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李云芍眨眨眼，印象中自己和这位严大公子交集几乎没有，不知道他何来的感慨。 宋轻言垂眸视线里全是李云芍出神的样子，微勾起嘴角，“是吗？看来严大公子确实是身体不好，不然怎么会这么闲。” 林远珏吸吸鼻子，茶香里弥漫着一股子醋味。林远玖直接笑出声，“一定是我们云芍太过特别，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严大公子点头，又忍不住轻咳两声，“嗯，小小一个人背着一把剑日出出城，月升回城，确实印象深刻。” 李云芍这时才诧异看向严大公子。 宋轻言气闷，幽深的眸子一闪戾气，“是吗？严大公子不会是找不到跟林将军的话题，才从她身边人下手吧。 毕竟严大公子说话向来似是而非，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的。” 严大公子抬眼皱眉，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针对自己，自己以前没见过他，怎么就说话向来如此了？ 这不是污蔑吗！！！ 李云芍哭笑不得，手指看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悄悄点点宋轻言手背。 宋轻言傲娇冷哼一声，“还有，别云芍姑娘云芍姑娘的，严大公子身子不好眼神还能不好？不看见云芍梳着妇人发髻吗？成，呜呜，” 李云芍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那张秃噜出来的嘴，不好意思点头致歉将人拽出去。 严大公子一愣，“他们是，” 林远珏笑道：“夫妻，那是云芍姐的夫君。” 严大公子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李云芍费劲吧啦捂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宋轻言嘴巴拽着他的衣肩停在无人的角落。 宋轻言眨着大眼睛一脸不忿，扒拉开嘴上的手握在手心，“云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丢不丢人。” “你嫌我丢人？”宋轻言手心的小手也不香了，双手抱臂怨夫脸：“好呀，咱们才成亲多长时间，你就已经嫌弃我了！我不活了！还不如死了算啦！” 宋轻言将原来村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学了个十成十，哭闹着还不忘斜眼偷瞄李云芍反应。 见她没啥反应倒打一耙，“你和那个病秧子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李云芍不明所以，“你别乱吃醋。” “我乱吃醋？”宋轻言手掌倒扣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他说了那么多我都不知道的事！还我乱吃醋！李云芍，你没有心！” “不但你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李云芍抱臂冷眼陪着他作。 “什么？他说的假话？那个病秧子怎么能编的这么像真的？！！！” “也不算是假话，有部分是真的。”李云芍客观回答。 “那还是有真的！”宋轻言委屈脸咒骂，“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惦记小姑娘！不是个好东西！云芍，你以后离他远点儿！” 李云芍无奈侧身倚靠在柱子旁，“我以前只知道有这个人，但是从来没看见。” “没见过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宋轻言酸不唧唧憋乎着眼可怜巴巴卖惨： “云芍，我跟了你，咱们俩成亲了，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不能辜负我！不然，不然会遭报应的！” “遭什么报应？” “被我缠上的报应，我会疯的。我要是疯了，就把你杀了，然后再自刎，咱们就算死也要死一起！” 宋轻言似真似假说道，抱住李云芍的同时眼底深处荆棘般的欲念争先恐后向外冒。 李云芍拍拍大只委屈巴巴的某宋，“被你缠上不是报应，是幸运。” “可是你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搞得我剃头挑子一头热。” 宋轻言趁机提要求。 “这种话怎么能随时随地说！”李云芍脸热。 “怎么不能？！我就可以天天说！”宋轻言昂首挺胸。 李云芍扶额啼笑皆非，“别人会笑话的。” 宋轻言薄唇抿抿，“好吧，咱们晚上回屋说。” 第278章 等到李云芍安抚好宋轻言情绪，严家父子已经离开。 “这个老狐狸全身上下都是心眼。”林远玖撇撇嘴，“墙头草，迎风倒。倒是那个严大公子不怎么出来，今天竟然也能开口说上两句。” “是能说上两句，句句离不开女子，长着一副薄情气虚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几人听着麻嘴的言论，林氏姐弟不约而同看向当事人，李云芍垂眸沉默。 谣言就是这么出来的，一个宋轻言出马，什么三人成虎，完全用不着。 宋轻言对那个严家的病秧子没有任何好印象，生的一脸尖酸刻薄命相。 还真不是宋轻言想的多，严家父子自从上次走后。 严家大公子隔三差五来滕霄阁坐坐，雅间不去，就在大堂要壶茶水，一坐坐半天。 宋轻言坐在柜台后，肝火嗖嗖冲脑门，嘴巴红通通的，下巴上生出一个大火疮。 李云芍看得心疼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他是客人，也不能把赶出去。” “我难受，你都不知道他说得什么话？张嘴闭嘴就是林家之前的怎么怎么样，还说严家和林家怎么怎么好，最后总要提一句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意思？让别人都知道林严两家是世交，壮大严家声势？ 为什么还要提你？！！” 宋轻言心里不停冒酸水。 “别介意这些，只要舞不到咱们面前，随他怎么说？你要是不想听，就避出去。” 李云芍手指点点通红的火疙瘩，“为了别人不值得。” 宋轻言当然知道这些，只是严家那个病秧子说的都是自己以前从未参与，甚至是想都想不到的生活，就好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和他们隔开。 这种差距，让他陡生出切实的危机。 “云芍，”宋轻言长臂一揽，额头窝在李云芍肩窝瓮声瓮气道：“他真的好讨厌！” 李云芍抬手拍拍丧气脑袋，“眼不见心不烦，这几天跟我一起去林家？” 宋轻言身子立刻坐直，亮晶晶的眼睛里透出期待的意味，“可以吗？”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当然可以。” “可是你都自己去好几天了，都没叫我。”宋轻言幽怨瞥了眼毫不在意的李云芍。 “你想去？”李云芍诧异，每日自己走之前，宋轻言已经离开，自己还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去滕霄阁帮忙。 “当然了。”宋轻言面皮有些发烫，“那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我肯定想去看看的。” 李云芍泛白的唇色轻抿，浅褐色眸子漾出层层温和柔意，这个人总能无意之间撞入自己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李娘子，前阁有客人找你。”伙计火急火燎来喊人。 宋轻言不耐扭头，“谁啊？怎么这么讨厌？！” 伙计知道宋轻言好脾气，被冲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回答：“是严家大公子。” 宋轻言气势大盛，“走，我去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宋公子，前边请。”伙计胳膊一抬，让出位置。 李云芍长叹一声跟上。 “云芍姑娘，”严大公子听见动静转身回头叫人。 “严大公子，你找云芍什么事？”宋轻言冷笑一声，这回是真舞到自己面前，自己倒要看看这个病秧子究竟想做什么。 “伙计不是说去请云芍姑娘吗？宋公子何时能代替她了？” “严大公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大庭广众孤男寡女，为了云芍的名声，你也不应该找她吧？不知道你有多重要的事情，非要这个时候找她？” 宋轻言寸步不让，开玩笑，论骂人，一个病秧子能说过自己？ “这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宋公子未免管的也太多了。” 李云芍进门嗅到浓浓的火药味，“严大公子，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云芍姑娘，”严大公子身体突然一软胳膊连忙撑住桌子，“我没事儿，我没事儿。” 宋轻言第一见有人当着李云芍的面将眼药直接倒在自己身上。 可惜招数用错了人，下一秒就听见李云芍冷声道：“严大公子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万一在滕霄阁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弃料严家大公子也不是寻常人，一派惊喜反问：“云芍姑娘是在关心我？” 宋轻言此刻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呸！自作多情！ 李云芍不禁皱起眉头，“严大公子，有病就多吃药，脑子不清楚不要随便跑。” 宋轻言噗嗤一声，还是云芍厉害。 严大公子身体晃晃悠悠，勉强稳住身体，“我只是想起以前遇见过你的事情，想说给你听听。” 宋轻言一屁股坐下，“说吧，我跟着一起听听我娘子同严大公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渊源？” 严大公子脸色难看起来，浑浊的眼珠里一闪阴晦。 宋轻言眨巴眨巴眼，那张俊脸上全是无辜，“怎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李云芍也跟着坐下，“严大公子讲吧，正好我也想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 两口子一唱一和，严大公子原本青白的面色染上淡淡薄粉，气恼直冲脑门。 “云芍姑娘，” “别！李娘子，别叫什么云芍姑娘，知道的是严大公子眼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严大公子不知礼仪，传出去人家怎么看待严家家教，您说是不是？” 宋轻言面上含笑，薄唇吐出柄柄刀剑插向面前男人心窝，不怀好意的男人通通不留颜面！ 严大公子怒极反笑，“想不到宋公子还真会巧言令色，我和李娘子之间清清白白，你是不是太信不过李娘子了？” “不不不，我可相信我娘子了，我信不过的是你。 没办法我娘子太优秀，总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想着倒贴，可惜了，她只喜欢我，只喜欢我！” 宋轻言直接贴脸开大，狗东西，酸死你！ 李云芍面热，垂头喝茶一声不吭。 严大公子冷笑一声，“宋公子，你想的也太多了。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看不上一个有夫之妇。” 第279章 “哦，” 在宋轻言眼里，这人是心思被拆穿，面子上过不去的说辞。 “严大公子一把年纪还没成亲，可见也是挑。只是别人的媳妇再优秀也是别人的，欣赏可以，但是还是守好自己本心。爪子伸太长可是会被剁掉的！” 宋轻言话说出口，一阵神清气爽，得劲！ 严大公子指着宋轻言，浑身止不住发抖，嘴歪眼斜直接昏死过去。 宋轻言在他倒下的前一刻拉着李云芍起身迅速后退几步，生怕别沾上一点儿关系。 “云芍，他不会是什么癫痫犯了吧？”宋轻言一边猜测一边大声叫人，“快来人啊！严大公子发病了，口吐白沫，眼歪嘴斜，要出人命了！” 李云芍一把捂住宋轻言嘴巴，“别胡说，” “你护着他？” “那也不能诅咒他呀，他要是真死在滕霄阁也是麻烦。” “死了也不可惜，要是在普通人家可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宋轻言愤愤，“还真是运气好！会投胎！” 李云芍赶紧把妒夫拉出去，越说越不像话。 严大公子被抬出去，引得一众人围观。 “这是谁啊？” “严家那个深居简出的大公子。” “怪不得没见过，只听说过二公子。” “怎么没见过，这些天不都在滕霄阁待着？就是今天怎么被抬出来的？” “肯定是身体不行呗，病恹恹的，感觉活着都很难呢。” “人家会投胎，整日里鹿茸人参吊着，不然该早死了！” 意识清醒过来的严大公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昏死过去。 林远玖回来时，滕霄阁门口的人都已经散去。 “云芍姐，轻言，明日你们去东城门接风棠姐和小熠。我要合账走不开。” “我儿子来了？！”宋轻言眉飞色舞喜出望外，从严大公子身上得来的郁气一扫而光。 “来了，明日早晨就能到，这次估计会带来不少东西，到时候孙开林赵阚都会去帮忙。” “那看来来的人确实不少。咱们一家总算能团聚了！” 宋轻言双手何时合十眼睛弯弯，“我得去给小熠买点儿零嘴备着，明日一来就能吃！” 李云芍听着他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喃喃低语问，“你还去不去林府了？” 宋轻言摆摆手，“明天跟小熠一起，风棠她们肯定要回去的，云芍，你有没有想吃的，我一起买出来。” 李云芍摇头，“少买点儿甜的，吃多对牙齿不好。” “知道了~~~”宋轻言说完就已经跑出门。 “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熠是他亲儿子呢？” 林远玖啧啧称奇，“看他平时也不提，我还以为他不想呢。” “小熠以前基本是在他怀里长大的，抱来抱去怎么可能不想。” “哎呀呀，本来那崽眼里就没我，现在来江城估计更看不见我了。” 空气里的酸气飘飘四溢，李云芍轻笑一声，“那孩子有分寸。” “呵呵。” “小熠知道元王的身份吗？”李云芍问。 “不知道啊，我猜应该是知道的。”林远玖提起这事脑壳疼，那崽越长越像赵乾元那厮！ 明明小时候那双眼睛跟自己如出一辙，怎么就长着长着变样了！ “你没跟他说？” “还没来的及呢，本来想跟他说，后来觉得没必要，反正都是林家的孩子，亲爹是谁不重要。” 元王哭晕在厕所。 “你心里有数就行，别到时候遇到相关问题不好解决。” “没什么不好解决的，我林远玖的儿子才不会畏惧那些风言风语。” 林远玖对小崽非常有信心，毕竟在她眼里小崽天赋异禀，不似凡童。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轻言就已经悄摸起来了。 “什么时候了？”李云芍睡意惺忪，昏昏沉沉揉揉眼睛。 “你再睡会儿，到时候我叫你。”宋轻言说完出去。 李云芍再次有意识是被宋轻言晃醒的，“云芍，到点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好。” 一路上宋轻言嘴角疯狂上扬，时不时掀开车帘子看看车外。 “就这么高兴？” “当然！我已经有将近半年没看见小熠了！估计又长高了。” 宋轻言典型的慈母心态，心都要飞出去了。 城南门外几辆青色厢蓬马车缓缓驶来，宋轻言一眼就看见北地的标志，立刻大喊： “这里！这里！” 沿街来往的人群不由得看过去。 宋轻言迫不及待拉着李云芍跑去掀车门帘子。 嘴里还不停叨叨着：“小熠呢？小熠在哪里？” 掀开第一个车帘子，宋轻言没看见自己想见的人立刻放下。 车里响起风棠无辜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小熠不在，你也不能这么对待我吧，宋轻言。” 李云芍轻笑一声，抬手又掀开帘子，“欢迎回家。” 风棠青色罗裙外披着素色披风，纤纤细指搭在李云芍手心借力下车。 秋月般凉眸漫不经心扫了眼四周，“也没什么变化嘛。” “嗯，多少年都是这样。” 风棠软了骨头似的抱臂靠在李云芍身上，“宋轻言怎么变得这么冒失？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宋轻言一车一车找过去，满满当当的东西，重复着掀开帘子又放下的动作。 只是还飘飘悠悠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崽声：“小，，，，熠，小熠，，” “他是太高兴了。”李云芍解释，“从昨天听到你们回来的消息就高兴。” “这话说的好听，我听听算了。”风棠含笑哼哼两声。 “上车吧，一会儿我们直接去林府。”李云芍把风棠重新送回车里。 而宋轻言终于在倒数第二辆马车里找到了自己的乖崽。 “小熠！” “宋宋，”小崽婴儿肥的小脸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看着正在费劲往上爬的宋轻言。 起身去拉他。 “呜呜，还是我乖崽，宋爹果然没白疼你！” 宋轻言上车一把抱住小崽，又颠颠，“没瘦。” “宋宋，先放开我。”小崽绷着一张小脸严肃道。 “不！我不！”宋轻言不但不放，还冲着驾车的大声说道：“走！去林府！” 说罢大脸蹭小脸，边蹭边感慨：“小熠长大了，都不跟我亲了！” 第280章 小崽抿抿殷红的嘴巴不自在否认：“没有。” “那你抱抱宋爹。”宋轻言大手拉小手，小崽半推半就搂上他脖颈。 肉乎乎的小脸刚贴上就对上元王似笑非笑的眼神，胳膊下意识搂的更紧。 “元王殿下，你怎么也来了？” 宋轻言得意，扫了眼元王全身打扮笑不出来了。 玉冠，月白色长衫，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看上去一层浅浅的浮光，贵气十足。 自己朝他身边一站被衬得灰头土脸！呸！跟个开了屏的孔雀似的！ 元王将宋轻言酸溜溜的模样纳入眼中，“想来便来了，怎么还需要向你报备？” 宋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一笑，“不用，这不用，毕竟我又不是林将军。” 小崽伸手捂住宋轻言嘴巴，“宋宋，我娘呢？” “应该在头车，等一会儿回家就能看见啦。我的小熠呀，咱爷俩儿好不容易见回面，别想你娘！” 宋轻言扒拉下小手嘴巴撅起来狠狠在小崽脸上亲了几口。 小崽乌溜溜的眼珠子愣怔，小脸滕一下红个通透，眼神飘忽不定，但是欢喜的神色还是从眼尾流露出来。 毕竟谁不喜欢这个直白又热烈的喜欢。 元王手里的书页半晌未动，低垂的长睫下余光停留在一大一小身上。 “小熠乖崽，你知道咱们要去哪里？”宋轻言问。 “不知道，风棠姨没有告诉我。” 宋轻言幼稚捂嘴贴着小崽耳朵悄声说几句。 小崽幼圆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宋轻言言辞真切一本正经，“我就等你一起呢，云芍带我去，我都没去。咱俩天下第一好吧。” 小崽猛点头，羞羞怯怯小声道：“最喜欢宋宋了。” 元王剑眉微挑望着对面三言两语将自己儿子哄得眉开眼笑的男人，不由得感慨，真真是天生的太监胚子，这功夫不去蛊惑君王可惜了。 宋轻言小动物般的直觉感知到一种不怀好意的视线，抬眼就看见元王饶有兴致盯着自己。 “元王殿下，听说小熠现在的功课都是你来教的？” “嗯，怎么？宋大人有什么高见？”元王直接放下手中书册，端直身子的瞬间，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瞬间显现。 “高见不敢当，只是想问问元王殿下有没有给小熠安排武学？” 宋轻言捏捏稀软的小胳膊，再次见到也是文文弱弱的小书生气，不禁有些担心。 “宋宋，先生说，我现在还小，等安定下来就加上武学。” 小崽乖乖靠着宋轻言，只是说这话时眼神时不时看向不动声色的元王，警惕的小眼神让亲爹有些想笑。 “江城如今在你娘手里，也算是安定下来了。你可得好好锻炼身体了，我想着让你娘教你，反正她还有一个学生，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也不差你一个。” 前边这个娘是亲娘林远玖，后边一个娘是养娘李云芍。 “我娘收弟子了？” “没有，就是跟着你娘学个三招两式防身。”宋轻言细细解释。 小崽若有所思点点头，“先生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也应当如此。” 宋轻言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夸张感慨：“我家小熠怎么这么懂事？这不愧是我儿子！真棒！” 小崽红温，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还是不自觉望向元王。 元王察觉到视线，漆黑压迫感十足的眼眸微抬跟着点头，“确实不错。” 宋轻言仿佛见到知音，有些话随口秃噜出来：“是吧是吧，咱们儿子太优秀！” 元王哼笑一声，小崽不明所以，宋轻言尴尬挠头连忙解释：“口误，口误而已。” 马车停下， 车门帘子被掀开，李云芍对着车里的小崽伸手，“林熠，到家了。” 小崽眼睛亮晶晶，“娘！” 然后扑过去，小脸扬出灿烂的笑来。 李云芍稳稳接住，顺手颠颠，“太轻了，多吃点儿。” 小崽不好意思低喊一声，“娘！” “呦呦，咱们家小子竟然不好意思了。”风棠轻声调笑，“在寨子里可不是这样，天天跟个老学究似的。” 小崽扭头不去看她，细长的胳膊紧紧搂住李云芍脖颈。 “元王殿下，”李云芍对于车上下来的男人毫不意外。 “李大人。” 元王折扇一收，随手抚平月白色衣衫上的褶皱，阳光下整个人闪闪发光，只是看了一圈，没找到应该出现在这里迎接的人。 宋轻言三两步跳到元王面前明知故问，“元王殿下找谁呢？是找林将军吗？林将军得晚上才能回来，现在不在呢。” 李云芍转身空出一只手打在贱兮兮的某宋身上，“多嘴！” 宋轻言扭头开始撒娇卖乖，“你打我做什么？我实话实说欸。小熠，你看见没，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风棠轻嗤一声，“提前怎么没发现轻言还有人来疯的习惯？” 李云芍无奈，以前幼稚，只不过被硬生生压下去，现在可能是确实高兴，本性一层一层被自己拔下来。 “我很稳重的！云芍，把小熠放在我脖子上，我要把他驼进去！” “危险。” “不危险，小熠还小，过两年我就驼不动了。” “宋宋，我不让你驼。”小崽只觉得难为情。 宋轻言霎时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看着小崽，李云芍无奈扶额，风棠诧异小声道：“这是被鬼附身了吧？” 李云芍能说，以前他就是这个路数的吗？！ 小崽妥协，然后视线瞬间被拔高，激动的脸都红了。 风棠叹口气，“这孩子这样子都没大喊大叫，少年老成爱面子。” 李云芍下意识看向面色不是很好的元王，风棠悄悄问：“小姐能有什么重要事？儿子男人来了都顾不上接？” 李云芍呃了一声，想想只道不知道，能说她去找赵乔楠切磋武艺，收服赵乔楠手下的兵去了吗？ 不能！ 宋轻言驮着小崽快步冲进林府，小崽紧张抱着宋头，“别紧张，爹护着你，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宋轻言说完转身对着门口的几人大喊：“快进来！我不认识路！” 第281章 林家大院入了大门是一块磕着青松翠柏陡峰岩石的石碑。 一左一右两个进口分别通向不同的地方。 宋轻言就站在石碑前不知道朝哪里去。 “向左走，”李云芍进门走过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青石板说道。 “先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去。右边是前院，演武场，左边是后院，后花园。” 弯弯曲曲的石子小道，头顶是繁盛茂密的枝枝叶叶。 小崽直接小肚子贴住宋轻言后脑勺，整个上半身趴在他脑袋上。 “宋宋，有花花。”小崽指着伸到道路两旁的蔷薇兴奋道。 “嗯嗯，这环境真不错。地方也大，够我们一家子住的了。” 前边两个人兴奋的一无所知。 跟在后面的两个女子倒有些沉默。 “这些天，我还是第一次朝这边来。”李云芍语气干干的。 “老爷子不回来了。”风棠风马牛不相及来了一句。 李云芍半晌后回道：“也好。” “公子什么时候回来？”风棠又问。 “他在滕霄阁。” “哎呀，明明是咱们从头经历到尾，怎么他们都不敢面对。” 风一吹，风棠喃喃细语消散在风中。 “江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几家被赵乔楠整治一顿之后，估计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只要看紧严广祥那个老狐狸，其他人翻不出什么花来。” 李云芍颔首同意。 等到其他人将东西都安置好，林远玖才姗姗而来。 初夏的风席卷着燥热，风风火火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的元王。 恰似春日暖阳夏日凉风，林远玖就像饮了一杯冰饮一般舒爽。 风棠一掌拍向额头，“小姐？” 元王薄唇上扬，轻松拿捏。 “林将军！” 风棠又喊一嗓子。 林远玖回神，“干什么？” “看看我行不行？你可怜的婢女。”风棠轻笑一声。 “看着呢，看着呢，”林远玖敷衍，冲着宋轻言怀里的小崽张开怀抱，“乖崽，过来！” 小崽认命起身，迎接来自自己亲娘的蹂躏。 “哎呀，我儿子怎么还是软乎乎的？太可爱了！” 林远玖像是吸猫一样在小崽怀里猛吸，嗅嗅又嗅嗅，确定没瘦之后流氓道：“真香！” “娘！” 小崽被逗得脸红脖子粗，一旁的亲爹折扇摇出残影儿。 林远玖动动鼻子，“好香。” 李云芍喝口茶，风棠嘴角抽抽，宋轻言跟着动鼻子，“确实香，” 找到香气来源直言不讳，“元王殿下，您身上熏得什么香？还挺好闻。” 元王折扇一收，长睫微抬，懒洋洋道：“宋大人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盒。” “好呀好呀，那宋某却之不恭了。”宋轻言又吸了一口，好闻，还得是有钱人。 林远玖握拳轻咳一声，“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右边的兵卫留一部分看家护院，剩下的都并入江城兵力。” “谁掌管？”李云芍问。 “当然是我！” “那就行。” 林远玖眼睛一眯质问：“云芍，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害怕小姐你头脑一时发昏，不好意思和赵将军夺兵权。” “多余担心，到我手里才是我的。”林远玖白眼一翻，“对了，今晚阿珏在滕霄阁给你们安排的接风宴。” “还是公子想的周到。”风棠红唇微掀赞道。 日暮黄昏，热气已经散去。 等到李云芍他们到滕霄阁时，发现还有一些客人。 林远珏苦笑低声道：“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都过来了。” “瞒不住的。”李云芍浅褐色瞳眸扫过一干人等。 严家父子，何家父子，赵乔楠夫妇，还有一些拖家带口的。 严广祥看见林远玖身后的元王更是直接跪下大呼：“元王殿下千岁。” 林远玖撇撇嘴，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严家家主不必多礼。”元王老老实实站在林远玖身后，做足家眷姿态。 林远玖满意点头，转头对着严广祥发难：“看来严家家主有备而来啊。” 严广祥弯腰驼背姿态卑微，“不敢，今日我们不请自来，还望林将军不要介怀。” “不介怀，只是你们拖家带口的，今日接风宴，，” “我们请！我们请！让我们聊表心意！”严广祥义正言辞，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宋轻言抱崽低语，“小熠，一会儿你就等着看看那个老头子。” 小崽目光有神朝着其他人看去，直到和林远珏对视才喊了声，“小叔。” “乖。” 待到所有人落座，赵乔楠提着一壶酒一掌拍在元王肩上，“元王殿下，来江城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属下好去提前接你去啊。” “赵将军，元王殿下踪迹岂是我们能打听的？”严广祥三两步挪到赵乔楠身边劝道。 “确实是，元王殿下的行踪确实不是我等能打听的。” 元王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不自在睁开赵乔楠手掌，“本王只是忘了提前跟你说一声。” 桌上其他人纷纷抬头看向两人，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我算什么东西，哪里值得元王殿下费心思。”赵乔楠冷嗤。 “赵将军，你怎么能这么跟元王殿下说话？！” 何家家主桌子一拍，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怒喝一声。 元王颇具威严扫了眼何家家主，“这位是？” 虽然字里行间也不说是问谁，但严广祥还是不自觉回道：“这位是何家家主。” “家主？”元王言辞一顿，“年纪挺大换个吧，我看他就不错。” 元王随手指指何家家主身旁一脸生无可恋的何昌之。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李云芍这桌，其他人脸色一变。 严广祥扫了眼面色发白的连襟，活该！还不看是什么话，活了这么多年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元王殿下，这何家不过是一介商贾，没有官职在身，连个秀才都算不上，哪里值得您过问！” 严广祥心中再是暗骂，也得扯着胆子求情。 元王慵懒垂眸，明明是坐着，严广祥应是生出一身冷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都道严家家主行事有度，如今竟然为了一个言语无状的商贾说话？” 第282章 严广祥呜呜咽咽半晌，一旁的严靖羽冲着林远玖使眼色，希望她能帮着说上几句话。 林远玖口哨一吹，十足的兵痞子样，“元王殿下，我饿了。” “饿了便吃，有些人不请自来白吃白喝还堵不住自己的嘴。” 元王手里扇子晃晃，薄唇轻启懒散的言语中透出十足的不喜。 一时间不请自来的数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都食之无味。 估计也就只有元王做的那一桌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尴尬是属于他们的，欢笑是属于林远玖的。 只是林远玖还做不到不管不顾，自己毕竟是江城新主人，还是要把这些人安抚好的。 “严家家主，请！”林远玖高举一杯酒客气道：“以后还要仰仗各位。” 严广祥赶紧起身颇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林远玖自从入了江城可是没给过他多少好脸色，“林将军言重了。” “元王殿下数日舟车劳顿，心情不愉。连我都不知道挨了他多少训，各位不要介怀。” 此话一出，这桌人纷纷仰头看向睁眼说瞎话的林远玖，当面蛐蛐好吗？ 严广祥这次老腰真要弯断了，“不敢，不敢。林将军委实客气了。” 一场接风宴瑕不掩瑜，总体来说还算圆满。 等到一群不相干的人走后，林远玖打个哈欠圆眸看向岿然不动的某赵将军问： “你怎么还不走？” “要你管？”赵乔楠一脸桀骜不驯，显然对林远玖的意见还没消下去。 赵云不好意思冲着林远玖笑笑复而扯扯赵乔楠袖子，“说话注意些！” 赵乔楠虽不忿但勉强忍下来。 “嘿，在我地盘上还敢给我脸色看？”林远玖活动活动手腕，“走，过两招！” “不去！”赵乔楠囔声囔气，坐着不动。 赵云难为情打着哈哈，“林将军，刚才那是云芍和宋公子的孩子吗？我看一直是宋公子照顾。” “嗯，”林远玖对于赵云还是好声好气，只是言辞之间还是带出一些难以言喻的嘚瑟，“可爱吧？” 赵云猛点头，“可爱！” “瘦瘦小小，一看就体弱，哪里可爱？”赵乔楠汉子审美，还是壮实的孩子看起来好养活。 林远玖不喜欢听这话，“赵将军怕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这么大岁数膝下无子，也难怪体会不到孩子的可爱。” 话出口，林远玖才意识到连累无辜了，赶紧解释，“赵夫人，我，” 赵云面色一白，显然是被戳到痛处，讷讷附和：“林将军说的有道理。” 赵乔楠黑眼珠子一眯不悦蹦出，挥拳冲着林远玖袭去。 瞬间被柔和的掌风化解，“怎么这么大气性？” 元王收回胳膊，懒懒看向气恼上头红脸的赵乔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你让开！这女人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忒讨厌！” 赵乔楠这些日子强压下的怒气怄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急需一个出口。 林远玖一把扯过挡在身前的元王，“来啊打一架！打完架让赵夫人留下。” “呸！江城都被你糊弄到手了，你竟然还惦记别人妻子？！” 赵乔楠唾弃又对着元王吼一声，“这就是你找的女人？” 元王狭长的眸子微抬，就差没把注意分寸刻在脸上。 赵乔楠憋屈！ 赵云惊慌劝道：“别打架，别打架，有什么话好好说。” 赵乔楠还没开口，林远玖抢先一步，“赵夫人别担心，我们就是切磋切磋，看来不把赵将军的邪火出出来，以后我也不能安生。” 黑夜里，两个人动静不小。 李云芍抱崽出来时，小崽刚好揉揉眼睛。 赵云心思一动，“李娘子，这孩子多大啊？” “四岁多。林熠跟赵夫人打个招呼。”李云芍侧身让小崽面向赵云。 “赵夫人。”奶声奶气的激得赵云慈母心一片。 “真乖。”赵云羡慕的口水直流，又想起林远玖那句扎心的话，不由得多问一句：“云芍，你和宋公子成亲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啊？”李云芍不明所以，“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问问，我和赵乔楠成亲也有三年了。”赵云脸上泛上丝丝点点的落寞。 “这事急不来，有没有看大夫？”李云芍问。 赵云摇头，“我想着我能吃能喝能睡的，应该没什么病吧。” “这个可说不好。”李云芍轻拍小崽后背放低放缓声音，“等等，我把他哄睡着，咱们再说。” 赵云眼巴巴看着昏昏欲睡的小崽，若是她和赵乔楠的孩子应该也会这么讨人喜欢吧。 片刻后，李云芍将沉睡的小崽交给宋轻言。院子里依旧拳脚相向，不过也不要紧。 李云芍拉着赵云进屋，烛光下，风棠站在床边整理被子。 赵云往日的泼皮大胆没了踪影，时不时扫扫不远处的女子，烛光的剪影给纤细的身段晕上一层光环。 “风棠，白大夫看妇科怎么样？”李云芍径直问道。 “妇科？”风棠转身剪瞳若秋水盈盈，“你有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赵云面热，连忙拉住李云芍。 “这种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李云芍也算是挽救林远玖不过脑言论。 “可是，”赵云面颊发烫。 “白大夫没来江城，江城的大夫也应该会看这些吧。” 风棠语气轻轻柔柔的，意外让赵云放松下来。 “我回去再考虑考虑。”赵云微咬唇瓣，还是有些窘迫。 “行，不过生孩子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趟，若是赵将军不提，赵夫人也别觉得生孩子是女人必须做的事情。” “啊？难道不是吗？”赵云第一次听这种言论，眼神闪烁看向不以为意的李云芍。 “大把的时间做什么不好呢？”风棠轻笑，“赵夫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赵云若有所思，“但是总要给赵乔楠留个孩子吧，这个世界上他也别的没有亲人了。” 准备敲门的林远玖可怜看了眼嘴角乌情的赵乔楠。 元王嘴角抽搐，低声道：“你是这么跟你娘子说的？” 赵乔楠瞥了眼几年不见的元王，“不然呢。” 第283章 “欸，都是我的错。”元王长叹一声，好似良心发现。 林远玖莫名其妙，“你们俩是亲戚？” 赵乔楠点头，元王摇头。 “你什么意思？”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元王扶额，“你别误会，兄弟是至亲。怎么能用简简单单的亲戚就概括呢？” “你们俩是兄弟？！”这回轮到林远玖惊呼，只是这回把人都引出来了。 “是，之前没顾上和你说。”元王慵懒低沉的嗓音温柔解释。 “那他，他也是，，” “不是！”赵乔楠面色更加难看，“别跟我和那家子扯到一起。” 几人一听，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这可是有关皇家秘闻啊！激动！ 赵云此刻心神全被赵乔楠占据，看出他的排斥，这回极有眼色主动提出回家。 “林将军，云芍，夜深了，我们还是先回去。” 等到人走后，剩下的人眼睛直勾勾盯着风光霁月的元王，等着元王开口解释。 可惜元王是什么人，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吐露属于皇家的秘辛。 林远玖干脆自己猜测，“元王殿下，赵将军是您弟弟？” 元王内心轻蹙，“我不老，你不用对我说敬语。平常说话就行。” 林远玖嘴角一扯，“您，你快说啊，怪不得他那么听你的话，江城说让就让了。” 元王微微颔首，“是。” “可你不是你爹最小的儿子吗？哪里来的弟弟？” 李云芍真想给林远玖竖个大拇指，每一句话都问到点子上。 “难不成是你娘，，，”林远玖适时停顿，引起人们无限遐想。 “闭嘴！”元王低斥一声，神色上却看不出什么怒意。 “还真是！”林远玖很清楚他这表情的意思，忍不住感慨，“还是你娘厉害！敢给太上皇戴绿帽子！吾辈楷模！” 不伦不类的夸赞，李云芍真的听出了丝丝羡慕之意。 “你就不要想了。”元王淡淡来了一句，绝了林远玖的不轨之心。 骤然听到这么个惊天大秘密，几人都有些兴奋。 “你侄子知道吗？”林远玖又贱兮兮问 元王凤目威严扫了眼继续打探的某人，轻薄的嘴唇漾出危险弧度，“你说呢？” 林远玖意犹未尽，“好吧，不问了。” “以后你对他好些，毕竟这事确实是亏欠他了。” 元王不放心嘱咐一句。 “什么意思？要是打，我也能打下来的好不好？！” “嗯，能打下来。洺城匪寇尽除，乔楠又不跟你争，洺城会落在谁手上？” 元王明示，林远玖头一次体会到躺赢的快感。 “行行行，以后除了手痒跟他切磋几招，不欺负他。他可是我们的大功臣！” 林远玖欣喜答应。 李云芍回房，宋轻言幽幽然在耳边来了句，“云芍，你说赵乔楠怎么姓赵呢？” 赵云芍眼皮一跳，“别想这么多，跟我们没关系，哪说哪了，别提了。” 宋轻言点头，“我知道，只是好奇罢了。” “别太好奇，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李云芍淡淡道。 “知道了，知道了。”宋轻言吹灭烛火，上床睡觉。 天蒙蒙亮时，滕霄阁后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李云芍开门时，何风铃扑过来甜甜叫道：“师傅早啊。” “早。” 马车上，白胭匆匆忙忙道：“李娘子，风铃就交给你了，我得赶紧回去，我家大爷受伤了还在何府躺着呢。” 李云芍诧异，“怎么会受伤？” “我知道！我知道，师傅。”何风铃高举胳膊愤愤道：“我爷爷打的！昨天晚上把我爹爹打了一顿！” 白胭叹气，眉心紧皱眼里一闪煞气，“该死的糟老头子，昨晚回去直接将我家大爷带去了祠堂行家法！ 若不是我今早派人去寻，还不知道这事呢！” 李云芍了然，拉过小姑娘的手，“那你赶紧去看看。” 马车哒哒远去。 小姑娘一脸忧色，“师傅，我爹爹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有事。”李云芍神色凝重，应该是昨晚元王的话让何家家主迁怒于何昌之，摊上这么个爹，何昌之还真是命苦。 李云芍牵着小姑娘进院，正好看见小崽捧着脸盆出来。 “师傅，你们家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娃娃？” “林熠过来，”李云芍招招手，小崽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她走去。 “娘。” “这是风铃姐姐。”李云芍介绍。 小崽点头，“风铃姐姐好。” “弟弟好，师傅，弟弟以后是跟我一起练武吗？”何风铃有些激动，终于有个小伙伴了。 李云芍颔首，“以后，弟弟跟你一起练两刻。” “那岂不是是我师弟了？！” 小孩子烦恼的事情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李云芍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小孩子挥拳踢腿，时不时指点指点，也乐的清闲。 只是偏偏有人看不过去，风棠不止一次对李云芍的生活表示羡慕。 北地的账搬到江城，也还剩一大堆。 就算林远珏和宋轻言一起帮忙，坐下不起不停手，也忙不过来。 “云芍，来帮忙！”风棠拇指食指捏捏发酸的眼角，头昏眼花下字数乱飞。 “我一个大老粗，可干不来这些。”李云芍婉拒，这种耗费心神的东西还是交给能干的人吧。 风棠桃花般粉白的薄唇撇撇，“分点儿拿过去，你若是不会，我教你。” “哎呀哎呀，头疼，会不了一点儿。”李云芍假意捂头，难受的皱紧眉头。 风棠脸麻，木着一张脸看她做戏。 “我家已经出了一个我帮忙，你就放过云芍吧，总不能我们一家都要给你当牛做马吧？” 宋轻言难得见李云芍为了躲懒撒娇卖乖，忍不住心疼。 “是啊，风棠姐，我们俩足够了，你就别为难云芍姐了。”林远珏笑道。 “行行行，你们都会做好人，我来当这个坏人。”风棠白了眼躲闲成功的李云芍。 云鬓乌丝顺着肩颈滑落，夏风吹过带起淡淡花香，桃花面上瞳眸含水浅笑，端的一副纵容。 李云芍靠过去讨饶，“我是真的对这些不精通，不然一定帮你。” 第284章 洺城回来的士兵入城直接被领着拜见新将领。 李云芍跟在林远玖身后望着懵懂的江城兵。 战场上歃血而归的士兵此刻被通知换了主帅，自然是心口难服。 于是，李云芍林远玖一左一右两柄长枪一出，对着心不服气不顺的小头目一个个单挑过去。 不服就打服，谁拳头硬听谁的，就这么简单粗暴。 第二日就有胆大包天的，去林家门口堵人示爱。 宋轻言气的脸红脖子粗，出去就要找人理论，被李云芍一把拦住，“你又打不过他们，出去做什么？” “宣誓主权！真是胆大妄为，公然破坏别人感情！脸呢！道德呢！” 李云芍啼笑皆非，也不拦着。 然后谁谁都知道林家军里的李娘子找了个弱鸡不能打的夫君。 滕霄阁时不时出现一些正年轻的小子，宋轻言一开始还不以为意，跟着伙计一起对这些看起来就没钱的小伙子评头论足。 “咱们滕霄阁什么时候降低迎客档次了？” “宋公子，人家上门我们也不好赶出去啊。”伙计也是纳闷，往日来滕霄阁的都是些江城的达官显贵，这两日怎么这么多年轻小子？ 一个伙计走过来捂嘴悄声道：“宋公子，刚才有小子跟我打听李娘子的行迹。” “什么？！”宋轻言一跃而起，“我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我媳妇儿也是他们能觊觎的？！” “要不要跟李娘子说一声？”伙计问。 “不用，这点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宋轻言捋起袖子，“哪个跟你打听我媳妇儿？” 伙计指指三五成群坐在大堂里的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身体最壮硕的。” 宋轻言眯着眼睛看过去，等到看清那小子的面貌不禁有些得意，“切！云芍看不上他那样的！ ” 说完拿出正室派头大摇大摆走过去，“听说你们是来找李娘子的？” “嗯嗯，这位兄弟，你可知道李娘子何时来这里？”壮小子身边的少年问，“我们也没多长时间，希望运气好能遇见李娘子。” “你们找她能有什么事？”宋轻言酸道，那颗小心脏像是掉进醋坛子里泡了三天三夜。 “我们找她没事儿，主要是大壮想见见李娘子。”少年指着身旁的壮小子暧昧一笑， “自从上次大壮败给李娘子之后，一直对李娘子念念不忘。” 宋轻言睨了眼羞敛的壮小子，跟头牛似的，也配惦记云芍？！ “念念不忘？你们不知道李娘子成亲了？你们这样一群人来找她，置她的名声于何地？” 宋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训斥一出。 少年年轻气盛立马不愿意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们是太找李娘子又不是来找你的，多管闲事！” 宋轻言白眼一翻，“云芍今天不来，你们赶紧走！” “滕霄阁是你开的？我们就乐意待！你管的着吗？！” 少年身边的几个小子纷纷站起来讨伐，“你谁啊？” “多管闲事，赶紧走！不然揍你哦！” “就是就是，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宋轻言气急抬手推搡那个说自己不是正经人的小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不是正经人？！” “是你，是你，就是你！女里女气的，该不会是个姑娘吧？” 小子说完，一起来的其他几人轰然大笑，边笑边打趣， “我看像！” “长这么秀气，说不定还真是个姑娘。” “就是，说不定是李娘子妹妹呢。” 宋轻言五指紧握，一拳揍上去，“奶奶的，说谁呢？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老子到底是男是女？！” 宋轻言将人推倒直接骑到少年身上，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在滕霄阁打成一团。 李云芍被喊来时，宋轻言被压在最下面，揍得鼻青脸肿。 李云芍抬手将揍人的小子一个一个掀开，面色阴沉的凝出水，“谁让你们动手的？” 壮小子畏畏缩缩，面色一白，“李娘子，是他，是他先挑衅的。” “云芍！他们都欺负我！”宋轻言呜呜咽咽，泪花从青肿的青蛙眼里涌出来。 “他们每个人都揍我！” 宋轻言说着还不忘捋起袖子，青青紫紫的痕迹看起来吓人极了。 李云芍眼皮微抬，冷冽的浅褐色瞳眸向上露出下三白，平时收敛起的戾气迸发出来。 “聚众殴打百姓，丈二十，滚回去领罚！” “李娘子！”少年张嘴想要解释，看向鼻青脸肿的宋轻言又闭上嘴巴，受害者是谁一目了然，还能说什么！ “云芍，我疼！”宋轻言捂脸，不敢将吓人的面容露出。 李云芍长叹口气，“我带你回去上药。” 宋轻言乖乖跟上，路过壮小子时，还故意撞过去，可惜人家纹丝不动，自己受伤的肩头又添疼痛。 二人走后，少年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向刚才拉架的伙计问道： “刚才那男人是谁？真欠啊！” 伙计冷哼一声，“欠？你们行事不当，还怪别人，他是李娘子的男人，你们想想刚才说的话吧，在人家男人面前说那些，还说别人欠！” “什么？李娘子是眼瞎吗？除了脸长得好看一些，还有什么能拿出手？” 少年震惊，勉强托住下巴，可怜看向蔫了不少的壮小子，“大壮，，，” 大壮腼腆笑笑，“我只是仰慕李娘子而已，李娘子功夫这么好，就是选男人的眼神儿不太好。” “那你，，” “你别担心，咱们还是回去领罚去吧。” 后院， 宋轻言乖乖仰脸等着李云芍上药。 “云芍，赵乔楠是怎么练兵的？这样没分寸的小子也能给他放出来！” 李云芍手心里的药膏揉搓融化，直接按在宋轻言肿成猪头的脸上，眸中一闪阴霾狠厉。 “哎呀呀，轻点儿！轻点儿！好疼啊！”宋轻言哀嚎不断。 “活该！你去招惹他们做什么？” 李云芍生气，气宋轻言没有分寸，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气那几个小子下手没有轻重，将人打成这么样子！ 更气自己没能及时护住他，没有强迫他学个三招两式，必要的时候能防身！ 第285章 宋轻言眼泪顺着青肿的蛤蟆眼流个不停，甩开李云芍手，气恼委屈道： “你走！我不让你给我上药！” 宋轻言眯缝着眼睛，嘴巴放狠话，手指紧紧捏着李云芍衣摆，她要是真走，自己，自己就哭给她看！ 整天在外面招蜂引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安分的男人！呸！惦记别人媳妇儿，不要脸！ 万一她真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自己怎么办？ 休夫？不可能！死也要死一块！ 李云芍长叹口气，“你拽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让我走！” 好长时间不见他哭，竟然还有些兴奋，果然变态是会传染的！ “不准走！”宋轻言气巴巴威胁，“你要是敢走，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李云芍一把揪住宋轻言青紫的嘴唇，“闭嘴！整天说些不着调的话！” “我疼！眼睛疼，脸疼，胸口疼！都是你招惹回来的贱男人！” 宋轻言倒打一耙，这个世界上凡是靠近李云芍的都是贱男人！ 李云芍啼笑皆非，“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冲你来的，还有上回那几个！不要脸！不知廉耻！” 宋轻言越说越气，牙根恨得直痒痒。 李云芍一把捂住越说越过分的嘴巴，“咱们都成亲了，没人能撼动你的位置。” “我不信！”宋轻言听出李云芍语气里的纵容更加无理搅三分，“你那么好，总有人眼不瞎！” 李云芍眸色沉沉，认真道：“那是在你眼里。” “才不是！”宋轻言矢口反驳，“你就是很好！太好了！云芍，你不能不要我！” 李云芍长吁口气，抬手抱住眼泪汪汪的脑袋，“那是在你眼里，宋轻言对自己有信心点儿，你也不差。” 宋轻言吸吸鼻子，“我知道，可是我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我以为我们家轻言长大了呢？” 李云芍调笑一声，才意识到不是他长大了，而是他把李家村那个宋轻言藏了起来。 一路以成熟的形象的视人，想到这里李云芍不禁心疼。 “我们轻言也很厉害了，不要想太多，只要你不离我必不弃。” 宋轻言噗嗤一声，“云芍，以后能不能多说些这样的话？我爱听。” 李云芍一把脑瓜崩弹过去，“又不疼了？” “不疼，我现在甜死了。”宋轻言嘻嘻，脑袋贴在李云芍小腹处嘟嘟囔囔，“我不喜欢你被其他男人惦记！ 但是我又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以后我要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当个小尾巴？”李云芍轻笑。 “也行！我要好好看书！以后我们云芍当将军征战四方，我就当军师，给你出谋划策！” 宋轻言心上豁然开朗，既然挡不住那就同她一起立起来。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李云芍淡淡道。 宋轻言忽闪忽闪眼睫，一时心虚不承认：“是他们先找事儿的，说我妖里妖气，像个女子！” 李云芍挑眉，眼下是鼻青脸肿的一张脸瞬间没了兴致。 “难道不是？” 宋轻言大叫，“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我哪里妖里妖气，哪里像个女子了？我可是很威猛的！” 李云芍嗤笑一声，俯身贴耳在某宋耳边低语几句。 然后就看见宋轻言脖子脸耳朵蹭蹭向外冒热气，细小的眼睛里一闪娇羞。 “云芍，你不正经！” 李云芍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咱俩谁不正经？！” “嗯嗯，我不管，你刚才说的得做。” “趁机提要求？”李云芍浅褐色眼眸闪过丝丝笑意。 宋轻言眼珠子一转，捂住脸颊大喊：“哎呀呀，好疼！真的好疼，呜呜，我不会要毁容吧？” 李云芍出去打了盆水，清水湿帕子重新给宋轻言擦脸涂药。 “不许再哭了，”李云芍警告道。 宋轻言狗狗眼亮闪闪，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为自己上药的李云芍，咧咧嘴角又是倒抽口凉气。 半月后，那几个揍宋轻言的兵卫被连夜套了麻袋揍得鼻青脸肿。 有人被揍的时候亲眼看见李娘子的小情人靠在李娘子怀中蛊惑，叫嚷着要把觊觎李娘子的坏小子都揍一遍。 于是江城军中，出来了个“宋妲己”的称号。 宋轻言掐腰叫骂，“什么小情人？！我是名正言顺拜过堂的！是正室！正室！” 至于宋妲己这个称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其他人对他容貌上的褒奖！ 自己更是恨不得将李云芍蛊惑得死心塌地，之前也没看出江城的小子有这么胆大妄为？ 看来还是揍得太轻！ 一场小事本以为悄然无声过去了，谁知被家里的几人都撞个正着，林远玖手欠戳戳。 宋轻言疼的吱哇乱叫，换来林远玖一句，“你真没用，跟人打架竟然输了。” 林远珏在宋轻言面前逛了几个来回，啧啧两声，怒其不争。 风棠牵着小崽更是巧笑，“小熠，看看你宋爹，这就是不学武还惹事的下场。” 好嘛，直接成了反面教材。 “师公，”何风铃小脸上一脸可惜，“你以后也跟我们一起学武吧，也能保护保护你这张好看的脸。” 宋轻言抑郁，“云芍，你看他们都笑话我！” “宋宋，防患于未然，以后你跟我们一起和娘学武保护自己！” 小崽小拳头握紧，展现出十足的气势。 “好吧。”宋轻言垂头丧气，没一个替自己说话的！ “这事儿一出，以后谁都知道林家军的李娘子有个醋桶子夫君，这顿揍挨得倒也值。” 元王扇子摇摇，对于宋轻言的做法表示赞同。 宋轻言消肿的脸上一闪惊喜，“是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云芍是有主的人，看谁还敢对她起坏心思！” 说完得意嘿嘿两声。 李云芍扶额不去看他，属实有点儿丢人。 “林将军，军中没有人跟你示好的？”宋轻言看热闹不嫌事大，猥琐挑眉眨眼。 可惜那张脸就是做出猥琐动作也猥琐不到哪里去，反而透着一种看好戏的俊俏。 元王扇子停下，余光稳稳落在林远玖脸上，等着她的答案。 第286章 林远玖呃一声，脱口而出，“当然了，” 然后圆眸余光扫过瞬间黑脸的元王，陡生出些些心虚之感。 而后一脸正派表示：“老子长得好，能力强，只要眼不瞎，仰慕老子才是正常人的选择！” 在座的人纷纷跟着点头，“娘说的对。” 小熠认同，“我娘都很棒。” 林远玖张开手臂像只老母鸡一样抱住小崽蹭啊蹭，“想不到我在我崽心中那么厉害！” 风棠对着小崽但笑不语，小孩子小动物般的直觉上线，默默补了句，“还有风棠姨，风棠姨也很厉害。” 林远玖更是惊喜，“我崽竟然还学会端水了！真是个小暖男！” 小崽脸麻，僵着一张脸抿唇硬笑，对于他来说母爱是有些沉重的。 李云芍手臂一挥，“今天加练。” 成功解救小崽逃出母爱的怀抱，两个小孩一溜烟儿跑到院子里，已经开始准备。 “你要去吗？”李云芍象征性问问。 “呃，去吧。”宋轻言不太确定，下意识看了眼看不出神色的李云芍，“我要去吗？” 李云芍抬眼，浅褐色瞳仁在光线下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彩。 宋轻言点头，“去！我也要保护你！” 然后宋轻言过上了被小孩子笑话的习武生活。 这日一早，林府大门被拍响。 李云芍带着一大两小从演武场回来，宋轻言两只胳膊上一边挂一个。 大的练臂力，小的也练臂力。 “李娘子，张府来人下了帖子，想邀将军还有您去张府参加赏荷宴。” “张府？赏荷？”宋轻言额角的汗珠颗颗滚落，抬眼看向李云芍手里的镶金帖子，金箔在日头下闪闪发光，忍不住啧啧轻叹： “看来张家家底是真厚。” “几代人扎根在江城，大名鼎鼎的张家，不是死了一个张治良就能倒下的。” 李云芍手指摩挲这鎏金帖子，“林熠，去把帖子送给你娘。” 小崽乐的跑腿，何风铃抱着李云芍大腿问：“师傅，我能不能也去看看？我也想看荷花。” “张家也会给你娘下帖子，到时候你回家跟你娘一起去。” 李云芍安排，她不想带个跟屁虫，还要操心，麻烦。 “可是我想跟师傅一起啊，跟师傅一起出去有面子！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师傅是大名鼎鼎的女将军！” 何风铃越说越夸张，恨不得广而告之，可见她确实非常崇拜李云芍。 “我可不是什么女将军，”李云芍被童言童语逗笑，“林将军才是女将军。” “没区别，我娘说了，您早晚都得是女将军。到时候我也要当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何风铃说着吼哈吼哈就地打了一套拳。 宋轻言扶额笑出声，“云芍，以后咱要是有了小姑娘可不能像这丫头一样，还是文静一点儿好。” 何风铃不乐意了，双臂交叉抱胸质问：“师公，我不文静吗？” “文静？”宋轻言故意逗她，“野猴子一个，哪里文静了？” 宋轻言说完转身拉着李云芍就跑。 何风铃“啊呀呀呀！”在后面追。 张府宴请那天，小姑娘跟着自己娘亲出场，一笑一动颇文气邹邹。 林远玖看得稀奇，“那小丫头今天是被何昌之两口子点了穴？怎么不想她了？” 李云芍刚想回话，就看见何风铃古灵精怪冲着自己得意做鬼脸，仿佛在说看我文气不文气？！ 李云芍错开视线，嘴角还是勾出一抹笑来，瞬间柔和了冷硬的面庞。 “李娘子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不妨说不出来让我们听听。” 张家主母娴静的面容上浓浓的兴致。 “是啊，是啊，说出来我们也乐呵乐呵。” 立刻就有人附和。 李云芍敛起嘴角，“没什么，张夫人府上的荷花真好。” 李云芍本来以为张家的赏荷宴会在张家办，没想到还专门开辟出偌大的荷塘。 尽管在缺水干旱的凉州也硬生生种出数亩荷塘，颇有种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感觉。 “李娘子喜欢可以随时和林将军过来，等到再热热，到时候莲子长出来，我再给各位送些，大家一起尝尝鲜。” 张夫人温婉带笑。言谈举止之间找不到任何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八面玲珑也不过如此。 “如此便这些张夫人了。”林远玖瞅中塘心的并蒂莲，“张夫人，这里的荷花让摘吗？” 张夫人微笑颔首，“当然，放在这里也是枯萎干涸，林将军若是看上哪朵就让下人划船去摘，能入的了林将军的眼，是那荷花的荣幸。” “张夫人真会说话。”林远玖圆眸弯弯赞道。 “云芍，我想要那朵。”林远玖指着那朵并蒂莲软下声音说：“你帮我摘一下。” 李云芍无奈，荷花长得好好的，就让它长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辣手摧花？ “林将军，这里有下人，划船下去摘就行。也不必看到李娘子。” 张夫人垂眸余光掠过不搭话的李云芍，一时也摸不清她是怎么想的，只能从中圆缓。 “师傅！我也想要！”何风铃挣脱白胭怀抱跑到李云芍面前撒娇，“林将军要，我也要，师傅不能厚此薄彼！” 李云芍舌尖顶顶上颚，自己还没答应呢。 “小崽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荷花吧？欸，他也没来，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眼福看到这么美的并蒂莲。” 林远玖故作遗憾，“多好的寓意，可怜的，，” “好了，我去。”李云芍直接打断林远玖自怨自艾的言语，就会卖惨。 林远玖嘴唇一勾，毫不客气宣扬：“各位夫人有没有也想要的，既然云芍动手了，顺带一起摘了。张夫人可不要心疼啊。” 张夫人爽朗一笑，“李娘子今日就算是将这塘里的荷花全摘回去，我也不心疼，我现在就让下人撑船。” “不用，”李云芍抬手，顺着林远玖的话头继续问：“还有哪位夫人想要？” 白胭更是不客气，“我！” 赵云紧随其后，“云芍，我也要，你看着采就行。” 三三两两的夫人举手示意，李云芍数了数七八个人吧。 第287章 林远玖凑近低声道：“如果不是你轻功好，我能把这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 李云芍哼一声，咬牙道：“那我还真是谢谢你。” 林远玖眯眯眼笑的像个得逞的小狐狸，“不用客气，这些夫人小姐也很重要的。” 李云芍脚一跺借力腾空，稳稳现在铺平的荷叶上。 身后纷纷倒抽口凉气，“李娘子这么厉害？！” 李云芍三两下借着荷叶撑力跃到并蒂莲旁。 林远玖激动，“就是那朵，云芍就是那朵！” “师傅，我也要！”何风铃看向李云芍时，眼里发光，忍不住扯住白胭宽袖大叫： “娘！你看见没，我师傅会飞！她还能站在水面上！她怎么这么厉害！” 白胭目瞪口呆之际对李云芍的佩服更深，以前知道她武功不俗，没想到能厉害成这样，真像神人一般。 凉亭里的夫人小姐议论不止。 “我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女子！” “我也想学，不知道我这个年纪还能不能学个三招两式。” 林远玖身后的哪家小姐眸子里都闪烁着无法言说的崇拜。 “还是何夫人有眼光，”话头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了白胭身上， “是啊，趁早就让姑娘跟着李娘子学这些，这年头多乱啊，女子学武功防身也是个办法。” “不知道李娘子还收不收徒，我家丫头不知道能不能送去？” 白胭心中冷哼，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女人。面上却笑道： “李娘子不收徒。” 打算把自己姑娘都送去的夫人不乐意了，“何夫人，李娘子不收徒，你家丫头怎么拜的师？” “我家丫头师傅是喊顺嘴了，也不是李娘子正儿八经徒弟。” 白胭看到很明白，李云芍不喜烦琐，更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自己麻烦她就行了，至于其他人，自己帮着挡一道，也算是报答她照顾自家丫头。 “何夫人真会说话，自己攀上林将军，还想断了别人的路？” 那妇人眉眼一耷拉，说不出的苦大仇深。 白胭眼皮抬起，含笑不语，这话林远玖进城之后，自己不知道听过多少，真要计较都计较不过来。 谁让自家大爷有先见之明呢，直接弃暗投明！白胭想到这里只觉得心情一片舒畅。 李云芍像展翅的蜻蜓一般，脚尖点水，直接将林远玖心心念念的并蒂莲扔到她怀中。 张夫人笑道：“李娘子好本事，我也能跟着林将军沾光要一朵。” 李云芍将手中荷花散下去，手就背到后面去了。 众人之间一派喜气，林远玖似笑非笑看了眼李云芍背后，她可是亲眼看见还有一朵深红花苞，李云芍可从来不喜欢花，能送给谁呢？！ 李云芍见林远玖领着夫人小姐划船游玩，自己就直接靠坐在凉亭边缘长睫低垂，手里的深红花苞时不时转转。 白胭带着小姑娘不方便，只能羡慕看着别人玩耍，不过有人陪着也不算无聊。 看着李云芍打趣道：“云芍，咱们俩换换吧。” “换什么？”李云芍抬起眼皮看着心情不错的白胭，“你不去？” 白胭努努嘴，“我家丫头在这里，我能去哪？” “我看着，你想去就去吧。”李云芍扫了眼将花瓣放在嘴里咀嚼的小姑娘。 白胭摇摇头，发髻上的祥云流苏跟着晃动，“我看你手里的荷花好像好看一些，咱俩换换？” 李云芍视线落在石桌上粉白荷花，“你的也不错，不要得陇望蜀。” 白胭哼笑，“得陇望蜀？我看是名花有主吧。” 说着又凑近打听：“不会是想带回去给宋公子吧？” 李云芍觑了眼不着调的白胭，吐出两个字，“多嘴。” 白胭了然，“哎呀，这花，我也带回去给我家大爷。” “何家怎么样？”李云芍问。 “就那个样子，那个糟老头子整天疑神疑鬼的！”白胭在李云芍面前也不装了，一口一个糟老头子，可见对何家家主已是十分不满了。 “我看今天何家女眷不都来了吗？” “来了，连还在孝期的二姑奶奶都来了。张家这回可是把能请的都请来了。” 白胭说着看见自己名义上的婆母带着何家小姐过来，撇撇嘴，“说曹操曹操到。” 李云芍素来和她们没什么来往，因此何家主母跟自己搭话时，顿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李娘子，之前咱们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有眼缘，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好好说话，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 何家主母话头一牵，“想不到，李娘子和老大媳妇走的这么近，还真是缘分啊。” 李云芍一愣，万万没想到，何家主母竟然还是个自来熟。 “母亲，”白胭面上含笑，“所言极是，只是之前李娘子也一直在江城待着，妹妹还见过几次李娘子呢。” 白胭说着将何家欢拉进来，“我记得妹妹跟嘉宜还去过几次滕霄阁呢，次次都是李娘子作陪吧？” 何家欢小心翼翼打量自己亲娘一眼，微微点头承认。 “滕霄阁？”何家主母恍然大悟，“就是那个茶楼。真是想不到李娘子之前住在哪里？早知道就搬来我们何家住了，我们何家地方大。” 李云芍嘴角抽抽，“多谢何夫人好意，如今我们住在林家。” “林家？”何家主母看看白胭，白胭扯扯嘴角解释，“李娘子是林家军里的人。” 何家主母破口而出，“林家军！那不是叛军吗？！” 白胭只恨不得捂住婆母的嘴，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往外说！ 何家主母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白，看向李云芍时怯怯喏喏，“李娘子别介怀，我这个人说话有时就是这样不过脑子。” 李云芍冷哼一声，“何夫人，在我面前怎么说都没关系，只是出去可不能胡说，毕竟林家军的威名在外，抹黑败坏名声可是要纠责的。” 何家主母讷讷点头，“我知道了。” 白胭忍不住叹口气解释道：“母亲，林家军早在北地时，因为收复晋城已经被赦免罪名。” 第288章 何家主母面色悻悻，“我也不知道嘛。” 白胭暗自翻个白眼，不知道，不知道也不能这么没脑子吧？ 何家欢只能硬着头皮替自己母亲辩解：“不知者无罪，李娘子，娘就这样，说话没什么其他意思的。” 林远玖回来时，瞅着亭子里一片寂静纳闷道：“这么怎么了？这么安静。” 张夫人听完留下的下人低声禀报，抬眼看向有些坐立难安的何家主母暗唾一口才轻声圆缓，“是我招待不周忘了亭子里的客人，李娘子莫怪。” 李云芍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不耐烦再听何家主母生硬的寒暄，索性直接让场面冷下去。 听见张夫人这么说自然不会牵扯到旁人，“张夫人言重了。” “今晌午，我还特意请了厨子做了几桌荷花宴图个雅，林将军李娘子各位夫人，咱们移步雅厅吧。” 落在最后的何家主母从来没受过如此薄待，忍不住嗤声中难掩酸气，“什么东西，不过是林家的一个丫鬟，竟然也敢在我面前拿乔！” 白胭回头警告，“母亲，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罢了，若是传到外人耳中，何家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鹅卵石小道上，林远玖凑到李云芍面前悄声问：“那个何家夫人欺负你了？” 李云芍诧异，如今自己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代表，地位陡升，其他人巴结还来不及，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欺负？！ 林远玖见李云芍不作声又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以前就听过，今后只会只多不少。” “没有放心上。”李云芍解释。 “开心点儿，若是玩的开心，下次把风棠他们也带来，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林远玖遛了一圈，对这个地方尚且满意，脑子里还是筹划下次跟张家借来玩玩。 身后夫人小姐看着两个人亲昵举动，又对李云芍的身份地位有了新的掂量。 日头西下散去暑热，林远玖李云芍结束一天的宴请，临走前，还带着张夫人准备的大包小包东西。 弄得林远玖十分不好意思，拍着胸脯道：“以后张夫人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去林家找我。” 李云芍额角青筋突突，什么时候林远玖成了眼皮子浅的人，这种承诺也是能随随便便说的？ 张夫人娴静的面容上笑出完美弧度，“那我这些东西可值钱了。” “礼物不在贵贱，心意到就行。有来有往才有意思。” 林远玖不介意有人示好，和聪明人交流不费劲。 张夫人眸色深深，这回脸上的笑真切许多。 尚未回去的各家主母羡慕的咬碎一口银牙，各自盘算着回去也搞宴会将人请去讨好。 李云芍上车时看见赵云坐在车里冲自己笑，还以为上错了车。 “云芍，快进来。我跟你们一起回林家。”赵云也不客气直言。 “赵夫人，你跟我们回林家是怎么个事儿？”林远玖坐到车里问，“我可不敢收留你，赵将军饶不了我的。” 提起赵乔楠，赵云面色一红，两个食指对着点点，“哎呀他不会的。” “啧啧，”林远玖鼻息动动，仿佛嗅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赵夫人，你这么不回家，不怕赵将军教训？” 赵云眼睛一噔，“他敢！我又不是他手底下的兵！” “那也不妨碍他教训你。”林远玖说完别有意味嘿嘿两声。 赵云霎时脸成红山果，结结巴巴道：“林将军，你不正经。” “天底下哪里来的正经人，只不过披上一层正经的外衣。” 林远玖说完，赵云深以为然附和，“就是就是。” 李云芍一头黑线听着两个人一唱一和。 “哎呀，”林远玖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物一样指着赵云脖子上的红印问：“赵夫人，将军府的虫子挺毒啊，看看你脖子红了一片。” 说着还要去扯赵云衣领子，李云芍听不下去了，“小姐，赵将军一会儿估计就来林家了。” 赵云像是受了流氓欺负的小妇人，抓紧自己衣领含羞带怯，保护自己清白。 “知道了，知道了，开个玩笑嘛，”林远玖坐直身子冲着赵云眨眨眼。 “云芍，你就不要那么古板嘛？你们俩都成亲了，怎么还受不住我这个没成亲的话。”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生猛且荤素不忌。”李云芍勾勾唇，“你会吓到赵夫人的。” 林远玖插科打诨腻在赵云身上，深吸一口气调戏：“真香！还软软的，怪不得赵乔楠这么喜欢。” 赵云缩在车厢角落，整个人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动不动。 “赵夫人？”林远玖凑近唤道：“赵夫人？” “啊？”赵云用力推开林远玖，“林将军，自重啊。” 李云芍啼笑皆非，林远玖继续凑近，“我哪里不自重了？我只是夸夸赵夫人就不自重了？” 李云芍也不阻止，赵云像是被两只狼围住的小白兔，呜呜红脸伸爪子。 “云芍，救救我！林将军疯了！” 林远玖滚到一旁哈哈大笑，“赵夫人真有意思。” 赵云眼泪汪汪，再次后悔怎么自己主动进了贼窝。 林家门口，赵乔楠宋轻言还有元王并排站着。 车里由远而近哒哒驶来，赵乔楠快人一步挑开车帘子，就见赵云窝在最里边的角落面红耳赤，可怜巴巴看着自己。 “你们欺负她了？”赵乔楠横眉质问。 “赵将军别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的事情别乱说。” 林远玖可不承认，她们只是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没有，林将军没有欺负我。”赵云弱弱表示，看清赵乔楠又是一缩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赵乔楠握拳轻咳两声，“我来接你。” 然后两口子陷入莫名沉默僵持。 “赵将军，借过。”李云芍出声打破僵局。 赵乔楠识趣让开，宋轻言上前伸手，“云芍，今天好玩吗？” 李云芍借着宋轻言手掌轻跳下车，“下次带你一起去。” “好的呀，下次把小熠也带上。” 这两口子活脱脱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第289章 林远玖一把挎过元王胳膊明知故问找话题：“元王殿下是来接我的？” 元王扇子摊开，轻微晃动扇去林远玖自带的热气，“那林将军可要我接？” 伏小做低的姿态逗得林远玖高兴，噘嘴轻蹭到元王脸颊上，“准了！” 赵云怯怯下车，入眼便是林远玖大胆的行径，瞳仁瞬间睁大，“她，她，她，，，” 赵乔楠木着一张脸，幽深的瞳仁从赵云红扑扑的面颊向下移极有压迫感的落在殷红的嘴唇上。 如狼似虎的目光吓得赵云一激灵，转身就往车里爬，赵乔楠大手钳住细瘦的脚腕，哑声道：“跑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 车上的动静成功引起已经进院的几人。 林远玖戳戳元王，“不让他们进来？” “想进来早就进来啦，用不着催。”元王话音刚落，赵云连同马车一起被赵乔楠拉走，剩下的马夫一脸无措。 “哎呀，年轻人。”林远玖感叹一声。 “你也还是个小姑娘。” 元王一句话整得宋轻言牙酸，看不出来平时懒懒散散的，甜言蜜语倒是随口就来。 李云芍极有眼色将宋轻言拉走。 “云芍，你也是个小姑娘。”宋轻言有样学样，虽然牙酸但应该好用。 事实证明这么错的，李云芍轻皱眉头，“别学这些，有点儿恶心。” “怎么会，我看林远玖都笑成一朵花了。”宋轻言不相信，继续试探：“云芍，你真好看，像灵静寺后山的桃花。” 李云芍手指微动，想抽人。 宋轻言小动物似的感知到危险，立刻住嘴，一脸无辜望着李云芍。 李云芍从包袱里掏出一朵红莲递给他。 “给我的？”宋轻言一脸惊喜，乌黑的眼睛闪闪发光。 “不要？不要我就给林熠了。”李云芍逗他。 “不！”宋轻言宝贝似的搂怀里，“谁都不给！” 李云芍柔和了眉眼，嘴角漾出愉悦的弧度。 “云芍，我要找个花瓶把它养活！” 说干就干，宋轻言起身去找花瓶。 正好遇见风棠拿些册子来找李云芍，“这是做什么？” 宋轻言扬手炫耀，“看看，这是云芍送我的荷花，我得把它养活！” 风棠芙蓉面僵一瞬，可恶的小夫妻！ 随即酸不唧唧去找李云芍伸手讨要，“我的呢？” 李云芍不明所以，“什么？” “没有我的？”风棠抱臂质问，“你们出去就算了，云芍，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你没给我带点东西回来？” 李云芍了然，摸摸鼻尖心虚，“小姐也带回来了一头并蒂莲，比那朵红莲还好看。” 言外之意，你去找她要去。 “不！我就要你带回来的。”风棠故意为难，成了亲有些人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那个，你别为难我，我也下次再给你带。”李云芍示弱。 “下次？我就知道，咱们的关系不同往昔了，人都是会变的，还是得有自知之明。”风棠自怨自艾，秀美的眉头皱成一团。 李云芍无奈头疼，直接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呵呵，”风棠冷笑，“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李云芍僵硬着勾勾嘴角，“好的，我的风棠姐，你来我找我有什么事？日理万机的风棠的大人，若是没事也想不起我来。” 倒打一耙，谁不会？ “咳咳，别这么说，”风棠将手里的册子递过去，“这是赵乔楠交过来的册子，里边有往年江城商贾的税收，以及难民安置情况。” “有问题？”李云芍瞟两眼，册子上记载的清清楚楚。 “没有，很清楚。”风棠敛起调笑，一本正经起来。 “那你给我看是？” “水至清则无鱼，我怕里边还有什么隐患。” “拿给阿珏看看，从去年开始，他就跟着赵乔楠东奔西走，若是真有蹊跷，他应该能看出来。” 李云芍看着册子上的账目一清二楚，估计是风棠想多了。 “那也行，”风棠抱着册子离开，临走还不忘打趣，“别忘了我的花。” 李云芍脸麻，真想骂骂咧咧问，你是没见过荷花？！ 次日， 李云芍看着一大两小练武，看门的兵卫送来一沓帖子。 “李娘子，这是何府，李府，赵府，，，送来的帖子。” 李云芍头大，“去给将军送去，让她决定。” 何风铃额头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师傅，为什么你们能收到这么多帖子？” “平心静气，”李云芍抬眼，何风铃的好奇心太重。 “哦，”小姑娘继续保持双腿下蹲的姿势。 小崽一样，一脑门汗珠子。 “休息一下。” 李云芍起身，将帕子一人一个分下去，“擦擦汗。” “娘，为什么他们都来给咱们下帖子？之前在北地也没有啊？”小崽不明白。 “因为，你娘有本事了。”宋轻言一句话总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小崽似懂非懂点头，“那你们去吗？” “这个得看林将军。”宋轻言说道：“林将军让去就去，林将军不让去就不去。” “哦，”小崽垂头继续摆好姿势扎稳下桩。 “哎呀，我还没休息够呢，小师弟！”何风铃被迫爬起来继续练。 宋轻言坐在阴凉处笑看两个小孩儿。 “你不去？”李云芍斜眼看去。 “等等，我再休息一会儿。”宋轻言不急。 “不给林熠做个好榜样了？”李云芍又问。 宋轻言长叹口气，艰难起身，去做榜样。 日头高照，他们终于结束训练。 饭桌上，小崽抱碗大口大口吞咽，宋轻言连忙拍背，“别吃那么急，小心噎着。” 小崽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宋宋，我要喝汤。” 话音刚落，一小碗汤放在小崽面前，“喝吧。” 元王说完，又笨手笨脚盛碗放在林远玖面前。 宋轻言眼睛一眯，“殿下，小熠这边我顾着就行，您还是赶紧吃饭吧。” “不急，盛碗汤而已。”元王笑道，端的是一派风光霁月。 宋轻言拿起眼中的汤匙舀出一些吹吹，“小心烫。” 小崽一口饭一口汤，从不厚此薄彼，端水端的轻松。 第290章 江城事情告一段落，林远玖开始琢磨凉州的事情。 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抢地盘的好时机。就算自己想要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也会有人觊觎这块地方，不如先下手为强。 林远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李云芍颔首，“现在元王在身边，打着勤王的称号也算是师出有名。”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远玖双手一拍和李云芍的找的借口不谋而合。 “皇帝现在只能控制南临周围的地方，剩下的大片土地就跟无主之地差不多。多吞多占，有朝一日也能跟狗皇帝一较高下。” 林远玖说着下意识去打量捧着茶盏喝茶的某人。 元王感受一簇又一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轻笑：“以后林将军若是有能力和大雍一战，我赵某必将鼎力相助。” 一句话直接表明心志。 只是他们都不相信，自家的江山真能做到拱手让人？ “云芍，洺城如今也是我们地方。”林远玖指着图舆上的一点，“你去不去？” 宋轻言笑着打趣，“这话说的，有选择的余地？” “当然，”林远玖抬眸，“你若是不去，我再安排其他人。” 林远玖如今手下能用的人也不少，只是不如李云芍她们让人放心。 “去，”李云芍自然同意，“洺城很重要，就算赵将军剿匪成功，也有其他想占这块地方的人。” “说的是，”风棠芙蓉面上一闪凝重，“将军你也闲不住，如今江城在咱们手中也算安定，该出去剿匪剿匪，该平乱平乱，凉州早日安定下来，你才能想其他的。” 林远玖没想着偷懒，但让人催促着干活的滋味不好受，长叹口气幽怨道：“我手底下有那么多兵，分个几批派出去，也不用我亲自上阵吧。” “这就要看你的安排了，你只要能放下心，随你怎么安排。” 风棠不接招，心里十分清楚，这人只是嘴上说说，也不耽误她跑的比谁都快。 仲夏蝉鸣，江城像是一个大蒸笼热气腾腾，气浪扭曲了干燥的空气街道。 李云芍将何风铃送回家，并且跟白胭说明原由。 白胭拉着她一阵不舍，“怎么这么突然？提前也没个信影儿。” “临时决定的，也不碍事，你们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就好。” 李云芍轻声安抚。 “呵呵，真要是这样就好了。”白胭忍不住冷哼。 李云芍看她咬牙愤恨的模样就知道何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白胭忿忿询问：“云芍，你说怎么才能彻底断绝父子关系？” “这，这不好断吧。” “看不跟他们掰扯清楚，我怕我家大爷也要深陷泥潭出不来！” 白胭说着眼圈一红，眼眶充斥的泪水顺着两颊滑落，“摊上他们一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何家是又惹了什么事？”李云芍掏出帕子递给落泪的白胭问。 “阿云跟我说，近来拐卖难民的案子有何家参与的痕迹。” 李云芍浅褐色眼眸微睁，“有证据？” “没有证据，阿云是不会胡说的。我看那个糟老头子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乌龟王八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何大爷知道？”李云芍又问。 “不知道，我没敢跟他说。”白胭难掩无助，“云芍，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先跟他说吧，让他有个准备，万一何家那边不怀好意找个替罪羊，” 李云芍适时停下话头，白胭面色一白，立刻反应过来骂骂咧咧，“该死的老东西！云芍说的对，我得提醒提醒我家大爷！” “你也别担心，只要何大爷不知道这回事，就能跟他没关系。” 李云芍言尽于此，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云芍，你什么时候离开啊？”白胭仰头望着清凌凌站在那里的李云芍问。 “也没两日了。” “我家丫头跟你没学多长时间，你就走了，有点儿可惜。” “可惜？你是看没人给你带孩子了吧？”李云芍拆穿白胭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哎呀，咱俩的交情难道就到这儿？”白胭擦擦眼泪笑道，“我只盼着我家丫头能学你个三四分，也够她用得了。” 李云芍笑而不语。 果然没过两日就爆出何家涉嫌拐卖人口罪名。 赵乔楠带兵拿人时，何家家主一口一个冤枉拒不配合，还是赵将军亲自出手将人拿下。 “这个何家还真是胆大包天！”宋轻言坐在滕霄阁二楼雅间向下看。 正好将逮捕的何家人看得一清二楚，挺着溜圆肥肚子的男人排成排。 “听说张家也牵扯进去了。”林远珏默默来了句。 “张家？张少柳？他这么大胆？”宋轻言脑中一闪张少柳肃正的少年老成模样，看起来不像啊。 “不是，是张家分出去的二房和三房。” 李云芍了然。 “云芍，你说张家何家不会来找咱们将军求情吧？” 宋轻言咂摸出味来，“毕竟现在谁都知道江城是林远玖做主。” “小姐不会见他们的。”李云芍知道林远玖最不耐烦这些，遇到这种事情只会躲得远远的，大概率是要风棠去头疼了。 “那就行，这也是个机会，能把这些蠹虫清理清理。 ” 何家，张家二房三房如今天都算塌下来了。男人被抓，不许探视，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找人去求情，奈何根本见不到人。 “大嫂，你去求求李娘子，李娘子一定会答应帮忙的！” 何家欢愁云惨淡，红着一双眼睛哀求。 白胭虽然着急但急不到心里去，何昌之已经被放出来了，剩下的巴不得关他们一辈子。 转念一想，若是真关他们一辈子，何家剩下的一家老小岂不是都要靠在自家大爷身上？！ 这可不行！ 但面上也是眉头紧锁一派凄惨，“妹妹，若是能求，我早就求了。只是李娘子也无能为力啊？” 何家主母不满意，恨得牙痒痒，“她怎么无能为力？不就是跟林将军带个话？怎么就无能为力了？ 怎么不说一个丫鬟出身，整日里见风使舵，拜高踩低。 见何家落了难，不愿意帮忙！” 第291章 白胭微微垂眸遮住眼里不耐，“母亲，李娘子又没受过何家的恩，和何家没有半点儿情分，人家不帮忙是本分。 这话若是传到林将军耳中，母亲是嫌他们在狱中过得舒坦？” “你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为什么老大能放出来！还不是你托人去说情？ 既然你能救老大，你父亲你兄弟哪个你不能救？” 白胭冷嗤一声，“母亲，我家大爷之所以能放出来，是赵将军明察秋毫，我家大爷可是没有沾染半分拐卖的案子！” “你父亲他们也没有！”何家主母猛得一拍桌子叫嚷道。 “没有不是更好，赵将军查清楚就能把人放了，母亲耐心等着就是。” 白胭说完起身就走，这种不讲理的人，自己还跟她浪费口舌做什么？！ “你！你，，”何家主母见白胭撂挑子走人，抖着胳膊指向越走越远的白胭，两眼一翻直接昏过去。 何家上下又是乱做一团。 何家尚且如此，张家更是不得安宁。 张家二房三房一早就跑到张夫人院子闹。 尽管让下人拦着，也不妨碍两个人妇人大喊大叫。 张夫人额角青筋暴起，耳边全是自己弟妹的哭喊声。 丫鬟来报，“夫人，老夫人来了。” 张夫人长叹一声，冷淡的面容上扯出一抹笑来，“快请。” 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身后跟着趾高气扬的两个妇人。 张夫人心中暗叹，又有得麻烦了。 “母亲，弟妹，” “大嫂可真是能沉住气，自己二弟三弟都被抓进大牢竟然还能坐的住。” 张二夫人伶牙俐齿抢先刁难，恨不得一肚子委屈全都倒出来。 “二弟妹这话说的，犯了事儿总要得到教训。又不是我家的事，我怎么坐不住？” 张夫人丝毫不惧，笑模样面具戴的时间长就给人一种好说话的错觉。 张二夫人碰了个软钉子，转头对着老妇人嗔道：“母亲，你看大嫂说的什么话？分了家就不是一家人了？” 张老夫人浑浊眼珠间或一轮转动，“老大家的，我听说你跟那什么林将军相处的不错，你去让林将军把老二老三放出来。” 张夫人听着这理所应当的吩咐想笑，“母亲，你可知道老二老三因为什么被抓？” “这，，”张老夫人一时哑言。 张三夫人不在意道：“不就是卖了几个贱民？又不值钱，这不是没卖出去吗？大不了给点钱，还能怎么办？！” “看来三弟妹也知道老三干的勾当啊？”张夫人扯扯嘴角，又贪又毒又坏的两口子。 张三夫人不乐意了，“我家三爷说了，这是正经生意，大嫂说话别这么难听。” “是吗？正经生意怎么被赵将军抓了？”张夫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慢慢悠悠，仿佛什么都不在她心里。 “那是姓赵的大惊小怪！”张三夫人忿忿，显然对赵乔楠十分不满。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江城的吏法向来如此。三弟妹如此无状，也不怕传出去张家不好做人。” “大嫂！少说风凉话！你就说你救不救人？” 张夫人长叹口气，“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无能为力，赵将军对待那群难民有多好，你我都是有目共睹。老二老三这不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吗？” “母亲！你看大嫂说的是什么话？”张二夫人眼神一闪愤恨，“如今张家大不如前，二爷也只是想恢复张家之前的财力声望，才铤而走险做下这等事情来！ 大嫂不但见死不救，还说不尽的风凉话。大哥若是还活着，肯定会救他们兄弟的！” 张夫人嘴角拉平，平淡的眼睛里满是冷漠，“二弟妹，你说二弟是为了张家，拐卖人口也是为了张家名声？此事一出，张家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行了！”张老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问道：“你就说你救不救？” “不救！” “母亲！” “母亲！” 两个妇人叫喊，神色彻底慌张起来，谁能想到张夫人一个寡妇能这么硬气。 “老大家的，老二老三入狱对你有什么好处？”张老夫人满脸褶子挤在一起，痛苦质问。 “没有好处，但也没有坏处。”张夫人眼底一闪讥讽，“母亲，大房自从老爷死后，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如履薄冰，可有人可怜可怜我们？ 如今出了事情来找我，我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大嫂，林将军不是跟你说过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她吗？” 张三夫人摆出勉强的笑。 “客套话，三弟妹也信？” 张夫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求到林远玖头上，不值得！ “我看不见得吧？”张二夫人满脸希冀，“大嫂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客套话呢？” “二婶，这话说的，难不成让我娘去做自打嘴巴的事情，惹得林将军厌烦？” 张少柳青葱一样的少年迎着光走来，径直向着张老夫人行个礼，“祖母。” “柳哥儿怎么能这么说，你娘只是去问问，怎么就惹人厌烦了？难不成你愿意看你二叔三叔在牢里吃苦？” 张三夫人扯着嗓子质问。 “三婶，既然你说的那么容易，你和二婶直接去拜访林将军就是，何苦还要去为难我娘？再说了做错了事，受罚不是应该的？ 这样的道理，三婶都不知道吗？” 张少王言辞激烈，一顿突突。 “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话？！”张二夫人脸上泛青，扯着张老夫人委屈道：“母亲，你看，大嫂把柳哥儿教的都不跟我们张家亲了，这胳膊肘还往外拐！” 张老夫人刚想发难就听张少柳严声道：“二婶，我从小饱读诗书，是非对错还是知道的。二婶若是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休要怪我让人将你赶出去！” 张夫人捻起手上帕子擦擦嘴巴，“母亲，二弟妹三弟妹，这忙我一个深宅妇人是帮不了了，不然你们二位再去问问旁人？” “大嫂！”张三夫人尖叫一声，“母亲，你看大嫂！” 张老夫人看看面色冷凝的大房母子也知道多说无用，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我去，我去找那什么劳什子的林将军求情！” 第292章 张夫人面色更是凝重，待她们走后，拉着张少柳的手道：“柳哥儿，你去派人提前跟林将军说一声，别到时候你祖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惹了林将军厌烦。” “我知道，娘放心好了，二婶三婶她们来，我就提前派人去知会林将军。” “行行，好不容易搭上这层关系，可不能让她们败坏了。” 张夫人喃喃自语，忽然想到什么急促道：“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娘，你别着急，林家可不是好进的。”张少柳言之凿凿，“估计林将军早就听见风声了。” “那也还是要去看看的。”张夫人说着让人备上马车，直奔林家而去。 绿荫浓密的院子里，小崽一步一趋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李云芍身后。 李云芍一个转身把小崽撞个踉跄，“崽啊，快过来坐，你跟着你云芍娘做什么？” 林远玖躺在摇椅上，手里的紫砂壶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浓绿的树荫遮住曝晒的日头，偶有一阵凉风过吹过高束的发丝，林远玖就这么悠悠闲闲望着。 李云芍俯身将小崽提溜到一边，“去，坐在树荫下凉快凉快，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崽红彤彤的小脸上汗珠子滚落到颈间浸湿脖颈处的衣衫。 “娘，你什么时候收拾好？” 小崽直愣愣站在门口等着。 李云芍长叹口气，“不收拾了。”说完夹着小崽朝树荫走去。 小孩子火力大，活像是个小火炉，没两步路的功夫，李云芍也热出一身汗。 李云芍拿起石桌上的蒲扇扇扇，袖子抻长擦擦汗津津的小脸，“热坏了吧。” 林远玖抬起一只眼皮懒散道：“崽啊，不舍得你走。” 李云芍手上动作一顿，一只手上的蒲扇送风，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石桌上的凉茶倒上一杯喂到小崽嘴里。 “等着，等你娘整顿了所有地方，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李云芍轻笑，单薄的眼皮垂下望着小崽鼓起的侧脸，红红的小嘴唇微张，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失望。 “哎呀呀，”林远玖眼酸，“跟我在一起，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小崽脸刷下更红了，吭吭哧哧腼腆道：“没有。” 李云芍不像宋轻言那样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只能手里的蒲扇晃得更快些，希望小孩儿身上的汗珠快点儿消下去。 “将军，”卫兵前来通报，“有人来访。” 林远玖面上一闪不耐，“谁？大热天的不在家里避暑，来这里做什么？” “张家？”李云芍猜测，“刚才张家不就派人来知会一声了吗？” 卫兵点头，“是张家。” 李云芍抬眼和林远玖对视，林远玖摆摆手，“不见，说我不在。” 李云芍嗤笑一声，“这个张家二房三房还真是能出幺蛾子。” “能出幺蛾子，又摆平不了，怎么不去求赵乔楠？”林远玖松松散散手握成拳抵在额头上，“欺软怕硬的货。” “崽啊，看见没，这就是人心。”林远玖将张何两家做的好事一一说给小崽听，末了还征求意见似的询问：“要是你，你怎么办？” 小崽认真思考半晌，看了眼李云芍才说：“做错了事情就是要有惩罚。” “嗯，刚正严明，不愧是我的孩子。”林远玖一脸骄傲。 “不相干的人上门说情呢？”李云芍问。 “不相干？是我们不相干？”小崽小拳头抵住下巴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思索的光芒。 “当然，”林远玖也来了兴致，想听听这孩子是个什么想法。 “人有远近亲厚，今天若是师姐的娘亲求来，娘估计就见了。但是是素不相识的人，娘没见。说明这人在娘心目中不重要，不重要的人管他做什么。” 小崽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李云芍眉头微挑，“若是今天来的是何夫人呢？” “那也要看是非曲直，真是好人放他一马也可以的，但是娘不是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吗？” 小崽说完略微忐忑瞥了眼李云芍，妄图寻得她的赞同。 李云芍轻笑一声，“林熠大义。” 小崽听完舒展眉头，嘿嘿笑了两声。 林远玖以手遮面笑出声，小孩子还怪可爱的。 张家老夫人被拦在林家门外，张三夫人上蹿下跳叫嚣：“你们有没有通报是张家来访？ 一定是你们没有通传到位，林将军不可能不愿意见我们！” “这位夫人，我们将军有事出去了，并不在府里。”卫兵强忍着不耐烦解释。 “我不相信！”张三夫人叫叫嚷嚷，“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们林将军可是旧相识，快放我们进去，不然我让林将军责罚你！” 卫兵懒得搭理她，大门一关，闭门谢客。 张三夫人气得胸前一起一伏，手指不停抖着，“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行了，三弟妹，别说了。”张二夫人还算有些理智，林家现在可不是她们能惹得起得！ “母亲，我们回去吧。”张二夫人搀扶着张老夫人往回走。 “二嫂，就这样了？人呢，人不救了？” “怎么救？”张二夫人冷声冷气，“人都见不到，怎么救？” 张老夫人面色惨白，原本体弱的身子更是挡不住扑面而来的暑气，颤颤巍巍倒在张家马车前。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林远玖听说之后眸中一闪复杂，“这个老太太对他二儿子三儿子还真是没话说。” “可惜不省心，省心的那个有野心也死了。”李云芍客观评价，又想起搜罗来的证据一噎随口一问，“也不知道季伯宁有没有扳倒想扳倒的人？” “季伯宁？对啊，”林远玖一拍脑门，“他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你真把证据给他了？” “给了，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若是真能撼动狗皇帝面前的重臣也算是意外之喜。 欸，世事多变。” 林远玖长叹一声，“等着吧，等我打到南临在去找季伯宁算账。” 李云芍还想不到那么远，洺城对于她来说就挺远的了，垂眸对上小崽黢黑眼珠，心中一滞，俯身将崽搂进自己怀里。 第293章 阴云遮挡烈日，层层叠叠下压的人喘不上气。树上蝉鸣吱——响个不停，树叶似乎也察觉到闷热的气息一动不动。 “这鬼天气，要下就抓紧时间下，”宋轻言手上扇子摇不停，也没有驱散半分燥热。 身上黏腻潮湿，脸上也是湿淋淋的薄汗，衣料黏在后背上更是不舒服。 “心静自然凉。”风棠厚重的头发梳的干净利落也难掩颈上水津津，只是这话说的说服力不是那么强。 “太热了！”宋轻言恨不得把浴桶装满水，整个人泡进去。 “宋宋，你要凉快凉快吗？”小崽坐在盛满水的小木盆里，侧着身子让出一点儿位置。 宋轻言湿热的手掌搭在小崽温凉的皮肉上，难得的一丝凉意。 李云芍望着窗外即将下雨的天，眼里全是期盼，赶快下下来吧，确实太热了。 突然，横贯天空的青紫色一瞬照亮天地，紧接着轰隆隆的惊雷炸了通天振耳。 宋轻言快人一步捂住小崽耳朵，“乖乖，摸摸毛吓不着。” 轰隆隆的数声惊雷预示着暴雨的来临，久违的水汽充斥在天地之间。 小崽眨眨眼，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黑空照亮屋内，霎时间雨滴接连而至。 一盆两盆，天像是被豁开了个口子，不尽的水从天上流下来。 李云芍从水盆里提溜起小崽，“行了，一会儿就凉快，咱们先把衣裳换换，别生病了。” 狂风夹杂着水汽冲进屋里，宋轻言手忙脚乱关窗关门。 屋外狂风暴雨，屋里热气降下有了难得的一丝安逸。 “下这么大，去洺城估计还要拖几天。”风棠撑着侧脸，透过窗缝看向外面如注的暴雨。 “嗯，再等等，也不差这两天。”李云芍给小崽换好衣裳重新抱出来，稀软肉肉温热的触感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娘，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小崽眼巴巴望着。 风棠率先心软，清冷的面容瞬间软了下去，“乖乖，你娘是去剿匪的，你要是跟着去了，她可顾不上你。” 小崽搂紧李云芍脖子，小脸贴上去有些发黏也不愿意松手。 “小熠，这要是让林将军看见了，估计又要吃醋了。”宋轻言伸出手指逗他，只可惜小孩子兴致确实不高。 屋外的雨水仿佛直接下进了李云芍心里，潮湿还有些发软，“等等，等洺城彻底安定下来，我就给你写信，到时候你再去好不好？” 小崽默不作声窝在李云芍肩颈脖子处，细碎的呼吸在雷声暴雨中喷洒出来。 也可能是这个天气确实让人心情不爽，李云芍只能像过去抱小崽一样，横抱在怀里，手掌慢慢拍打在小孩儿单薄的背上。 “这孩子，平时也不见粘人，今天是怎么了？”风棠纳闷。 “可能是刚才打雷闪电吓住了。”宋轻言倚靠在窗边，耳边全是顺着缝隙刮进来的风声雨丝。 李云芍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小姐呢？” “出去了，这回回来估计得淋成落汤鸡。”风棠哼笑一声。 “我看不见得，不是还有元王跟在身边？”宋轻言想着小崽亲爹娘，孩子一扔不管了，一等一的潇洒。 “元王也不会七十二变吧，还能凭空变出一把伞来？” 宋轻言打开窗缝向外看去，雨势越来越大，半天不见转小，天也越来越黑，“他们俩今天还回来吗？” 风棠起身直接掀开窗户，一阵凉风夹杂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 “看这个样子估计回不来。”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李云芍心里突突两下，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若是小姐自己一个人担心情有可原，还有的元王能出什么事？” 风棠转身又坐回去，撑着下巴看着仿佛流不尽的雨水，“下吧下吧，也省得干旱。” “好在百姓这一季的庄稼收的差不多，这雨也算下的是时候。” 宋轻言仰头听着房檐滴滴答答连成珠子的水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一个一个小水坑泛起泥黄。 “回来了。”宋轻言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瞬间让其他的两个人明白抬头看去。 两个人举着一把伞出现在雨幕中，元王半边身子淋个湿透，林远玖也没好到哪里去。 “哎呀呀，终于回来了！”林远玖三两步跨进屋，“可淋死我了。” 元王跟在后面收起伞，宋轻言这才看见他俩身后还跟着一个林远珏。 “快进来，”风棠连忙起身招呼，屋里多出两三个人瞬间变小了。 李云芍抱崽起身向后靠靠，“还是先去换衣裳。” 等到几个人换下湿衣裳，回来时，风棠已经让人送来热气腾腾的姜汤。 林远玖直接忽视，去戳已经睡着了的小崽脸蛋。 李云芍一巴掌打在欠兮兮的手上低声道：“别把他吵醒了。” 林远玖双手举起，一副认输的姿态，“怎么不把他放床上？” “不停的打雷，我怕吓着他。” 林远玖颔首，面前出现一碗姜汤，立刻苦唧唧耷拉下嘴角。 元王抬眸示意，快喝。 屋外雨小了不少，林远玖接过浅尝两口又放下，“都怪赵乔楠，他审问个犯人，还让我们都去旁听！不然也淋不了这场雨！” “赵将军怎么处理？” 宋轻言接过李云芍怀里的小崽抱到自己怀里，软乎乎的小孩子嘴巴不自觉动动，可爱极了。 “杀头，以儆效尤。”林远珏呼吸吐气间全是生姜辛辣的味道。 “都杀头？”李云芍眼皮抬起，牵扯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杀头？ “由重到轻，何家家主，张家老二老三，还有几个参与进来的管事杀头，剩下的小虾米坐牢。” “那些被卖出去的妇女怎么说？” “尽量找吧，没有送出去的都已经遣送回家了。”林远玖说完牙痒痒，“就应该把那几个畜生就地处决！” 说是找，其实谁都知道这个世道基本上是找不到了。 “何家张家没人去求情？”李云芍问。 “求情？那就让他们散尽家财，看看他们家里的人愿不愿意？”林远玖勾唇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模样，“赵乔楠已经同意他们拿钱赎人。” 第294章 只可惜最终也等到那几家将钱凑出来赎人。 李云芍走的那日，天还阴沉沉的，凉嗖嗖的小风吹得衣襟飒飒作响。 “师傅，你先去，稍后我就去找你。”何风铃一句话扫干净沉闷的气氛。 小崽站在宋轻言面前认真点头，乌溜溜的眼睛一本正经望着牵马的李云芍，仿佛在说我也去。 白胭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去，你师傅去剿匪，你去做什么？加油助威？” 何风铃眼睛一亮，似乎没想到立刻期待喊道：“可以吗？师傅上场杀敌，肯定需要摇旗呐喊的！我可以！” “我也可以！”小崽连忙举手，生怕其他人看不见还踮起脚尖拔高个子。 “你不可以，你也不可以。”林远玖单手将自己崽夹在腋下对着李云芍挥挥手，“赶紧走。” 宋轻言抱住小崽脑门狠狠亲了口，“等着啊，等着宋爹把洺城抢回来给你！” 李云芍翻身上马，带着江城兵卫一路向南而去。 乌云忽而裂开道缝，金箔般的阳光穿过层层云层洒在地面上。 “别难受了，最多一个月，等你阿木叔从晋城回来，就让你去找他们。”林远玖眼也不眨直接许诺。 半晌胳膊上挂着的小崽犹犹豫豫问：“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崽头上的黑云层长着翅膀飞走。 马蹄哒哒，月落日升，天地之间的那条线随着马儿狂奔无尽向后退去，终于几天后洺城出现在众人眼前。 萧条败落的城门，走风旋着落叶吹过。 城墙上，东倒西歪的兵卫看着尘烟滚滚由远而近的军队，颤着声音大喊： “你们是什么人？” “林将军手下赵将军派来剿匪的。”城门外兵卫看了眼李云芍，扯着嗓子大喊。 城楼上一顿骚乱，片刻后又出来一人，圆头圆脑圆肚皮，五短的身子像是城门楼上长出一个球来。 “可有手书？” 李云芍俯身拿出挂在马身上的弯弓，雪白的箭羽上一抹红，赵乔楠的手书绑上，眼睛瞄准那人射去。 圆冬瓜一样的中年人眼眶欲裂，直接愣在原地不动，箭矢铮一声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须臾之后，那人反应过来，两腿抖成筛子颤声指着李云芍破口大骂，“大胆！你竟然敢图谋不轨！” “你不是要手书？”李云芍面无表情冷声质问。 中年男人身后的兵卫机灵一些，费力拔下羽箭低声禀报：“城主，这是刚才那人射来的手书。” 中年男人抹抹额上冒出的冷汗，心里还一直突突个不停，手抖打开。 顷刻，洺城大门缓缓打开。 圆冬瓜一样的中年男人球一样跑下城楼，“哎呀，本城主提前没有收到消息，不然也不会让李将军在城外等那么长时间，真是罪过。” 李云芍下马，“明城主，赵将军上次剿匪过后，洺城近来可有马匪出现？” 明白年闻言哭丧着一张脸，“李将军别提了，自从赵将军走后，本城主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生怕一个不好，马匪又打过来。 李将军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洺城的百姓可就要拜托给李将军了。” 李云芍望着圆成球的明白年，是真看不出他哪一点没吃好睡好，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李将军，本城主还是先给各位安排住的地方，各位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息休息，晚上，本城主给各位准备了接风宴。” 明白年说着还不忘冲着李云芍眨眨眼，宋轻言在一旁看得难受。 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有一个白色肉团子冲着自己媳妇儿猥琐眨眼。 李云芍颔首抱拳，“多谢明城主。” “哎呀，客气客气，”明白年一转刚才紧张模样，笑的喜气洋洋。 “李将军，之前赵将军都是住在城主府，不然你也住在城主府吧，方便！至于你手下的兵，就住在离城主府不远的宅子里。” 明白年说完又补充一句，“之前赵将军也是这么安排的。” 李云芍不在意这些，“明城主看着安排就好。” “那行，那行，”明白年大手一挥决定好这么多人住处。 随后带着李云芍直奔城主府，宋轻言跟在后面。 正午时分的日头正毒，城主府却是一片阴凉。 惬意舒适的温度和外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轻言不动声色打量着城主府的一切，除了树木茂密树荫众多外，廊檐角落里一樽樽冰鉴向外冒着丝丝凉气。 “明城主，这城主还真是凉快。”宋轻言面上含笑感叹。 明白年这才将视线放在宋轻言身上，身形颀长面容秀美又不含女气，难得的一等一好样貌。 “这位是？” 宋轻言勾勾唇角，“在下宋轻言，是李将军的军师，还，，” “军师？！”明白年又是一喜，“看来赵将军对洺城还是很重视的！连军师也派过来，本城主倒要看看那群马匪还能怎么嚣张？！” 宋轻言眉心轻蹙，这个圆冬瓜怎么还打断别人说话？！ “宋先生，刚才本城主颇有疏漏，宋先生别放在心上，以后在洺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本城主！”明白年客客气气将人往院子里领。 “二位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情直接让下人通传一声。” 明白年呵呵笑两声转身走人。 宋轻言一屁股坐在堂前椅子上，“云芍，这个城主府可比晋城那个城主府还大不少。” 李云芍看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下人点头，“明家世世代代在洺城当城主，自然是要大得多。” “世世代代？这洺城不也是官员来治理？”宋轻言不明所以。 “洺城有官员，只是被明家架空了而已。”李云芍提前查过洺城，说是内忧外患也不假。 马匪倒是小事，但是想要彻底将洺城攥在手里，明家才是最大的障碍。 “那个明白年看起来也没什么架子啊。” “中庸之人，若真是没什么架子，不会一口一个本城主，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 “这么说来，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第295章 “是不是，今天晚上不就知道了？”李云芍眸色深深落在宋轻言身上，“那时候看看他怎么安排，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日头西落彻底沉下地平线时，城主府还是明亮一片，五步一红灯笼，十步一夜明珠，看得宋轻言着实是开了眼。 “云芍，你说这夜明珠能值多少钱？”宋轻言修长的手指戳在盈盈发亮的夜明珠上，盈润的光泽透过指尖显得手指更加细长。 “宋先生，这可是我们城主专门从南边海域托人带回来的，有市无价呢。” 领路的下人言辞之间颇为得意。 “确实少见。”宋轻言面上带笑，心中则是暗叹，这个明家家底很厚啊，不知道能宰出多少肥油？ “那是，我们城主府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宋先生住的时间长了，看的就多了。” “连夜明珠都这么大大方方放在外面，看来你们城主府里的好东西确实多。” 宋轻言和一旁的李云芍对视一眼，接着道：“洺城的药材最出名，不知道这千年的人参有没有？” 下人噗嗤笑一声，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宋先生，千年的人参没有，不过百年的老山参还是有的。” “哦，看来确实是我孤陋寡闻了。”宋轻言只当做没听出下人谈笑里的嘲讽。 “宋先生又不是大夫，不知道这些情有可原，以后在城主府住的时间长了，什么好东西都能见到。” 下人挺直腰板，一副我是城主府下人我骄傲的姿态。 李云芍眼底一闪莫名情绪，看来奴才当久了腰也能直起来。 “李将军，宋先生，我们家城主就在院子里。” 下人将人领到专门宴请的院子停下脚步，“二位请进。” 李云芍进门入眼是金线编织而成的幕布帘子，颗颗硕大的珍珠加以点缀。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延伸，两棵金盆珊瑚摆放在座位两旁，珊瑚上挂着颗颗宝石，院子中央一片玉石砌成的空地，空地上安排好的座位案几。 明白年坐在案几最中间，其余座位也已经三三两两坐齐。 “李将军，宋先生，快请坐。”明白年端正坐在位置上手臂一挥示意李云芍和宋轻言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各位，”明白年等人落座朗声介绍道：“这是赵将军派来剿匪的李将军和宋先生。 今晚本城主特地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还望李将军宋先生能尽心尽力为洺城赶走马匪。” 明白年说完举杯，李云芍紧随其后，“这是当然，赵将军对洺城很是看重，更何况元王也在江城，洺城不安定，他们也不放心。” “元王殿下也在江城？”明白年很是惊诧，“早知道本城主就去拜会拜会了。” “明城主守住洺城，保护洺城百姓才是更重要的事情。”李云芍淡淡道。 “话虽如此，但是拜见元王殿下也是一等一的大事。”明白元眯着眼睛，“还希望元王殿下不要在意。” 宋轻言举杯遮住上扬的嘴角眸中一闪讥讽，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一时无言，明白年左右手相拍，一群轻薄衣裙的姑娘扭着杨柳腰出现在鹅卵石小路上。 “这是我府上供养的舞娘新排出的一场舞，正好借此机会，各位一同观赏。” 明白年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个瘦高个举杯，“城主府上的舞娘就是比别处的好看，舞出的姿势也是妖妖娆娆勾人心魄。” 李云芍抬起眼皮望着个个纤细貌美的女子，一举一动中都像是被抽去骨头似的柔若无骨。 明白年举杯，余光扫过李云芍脸上，嘴角得意一勾，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诚不欺我。 一曲舞罢，个个舞女像是提前知道自己任务似的婀娜多姿走向需要服侍的男人身旁斟酒夹菜。 院子里一时充斥着男女欢笑的响动。 宋轻言视线落在歪歪软软想要倚靠自己的舞女身上，眼底一闪凌厉，舞女含羞带怯瞬间僵在脸上，颤颤巍巍坐直了身子。 “宋先生，”明白年揽着身边的舞女，咽下舞女喂下的酒水调笑道：“是不喜欢这个，不然咱俩换换？” 宋轻言心头泛上淡淡的恶心，“明城主，在下只是不喜欢这些罢了。” “那是宋先生没有尝过美人相伴的滋味，不懂得里边的妙处，你看李将军，” 明白年转头去看李云芍，话在嘴边打转却说不出来，难不成赵乔楠带出来的兵都是这样？不应该啊，之前的宴会上除了赵乔楠，其他男人可是喜欢的很！ 再看看李云芍，正的发邪，对于身边的舞女丝毫不感兴趣。 “李将军是不喜欢？”明白年有些头疼，美人都不喜欢，还怎么收买他们？ “明城主，我们军中不时兴这个。”李云芍面色平静，只看向周围男人时眸中掠过丝丝厌恶。 那些男人人模狗样，喝了两杯酒就不知道天地为何物，手脚不老实探向怀中女人胸脯，一脸淫笑，不以为耻的脸上还透露出几分狰狞的享受。 “这不是不在军中吗？李将军放心，本城主不会跟别人说的，”明白年说着冲着李云芍眨眨眼，精光细小的眼睛闪过侥幸的微光。 “身正立直，明城主既然这么贴心给他们准备舞女，何不直接安排好一人一间房，连宴席都省了。” 李云芍嗤笑一声。 明白年当场噎住，不由得有些生气自己这里又不是妓院，怎么能行此不雅之事！ “李将军，本城主好心好意为你们接风洗尘，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这般贬低？！” 明白年扯着嗓子斥道，周围装醉的男人们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瞪得溜圆看向明白年。 “明城主，舞女就是舞女，这里也不是什么秦楼楚馆，你总不能给一份工钱，让人家干三份活吧？” 李云芍轻笑一声，只是笑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明城主还在乎这两个钱？” “李将军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本城主什么时候给一份工钱让人干三份活了？”明白年急赤白脸拍桌子。 第296章 “明明是舞女，跳舞给人看就算了，夹菜喂酒不是婢女的活？一个个爪子都伸出去了，不把舞女当妓女？，明城主觉得这是几份活？” 宋轻言接过李云芍的话头嘲讽。 “宋先生怎可这么说话？城主也是一番好意。” 几杯酒下肚立刻就有城主墩护者现身说话，“李将军，食色性也，这点儿道理您总不会不知道吧？” 李云芍松松懒懒抬起眼皮看向说这话的男人，酒意熏得一张老脸通红，胡子上还残留着酒渍脏兮兮的胸前湿了一片。 “这是你家后院？” “李将军这话说的，你连这里都不知道？” “说什么食色性也，我还以为是你家后院，怀里拥着的是你的妾室呢。” 此话极尽嘲讽，那男人指着李云芍呵斥，“李将军 ，到了洺城，就算是赵将军也是要说三分好话的。” “明城主，你也是这么招待赵将军的？”李云芍无视男人直接扫向圆滚滚的明白年。 “好了，好了，不要因为这些闹的不开心。赵将军来时，洺城正处于危在旦夕之际，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李将军莫要打趣本城主。” 明白年看着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气氛出声缓和，心里则是坳怨李云芍宋轻言二人，招待你们是给你们面子，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云芍自然看出圆成球的明白年从中和稀泥，“不知明城主豢养这些舞女花了多少钱？” 明白年面色一变，不禁有些得意挑眉歪眼问，“怎么，李将军打听这，也想养？” 随后大方道：“不必麻烦，李将军想看她们随时都可以让她们为你舞上一曲。” “这倒不必，只是赵将军让我们前来剿匪，俸禄却是没安排，既然明城主这么有钱，不如施以援手帮助一二？” 宋轻言嗤笑一声，默默对着李云芍竖个大拇指，肥的流油，割一点儿也伤不了筋动不了骨。 明白年笑还挂在脸上似乎难以置信，“李将军可是在说笑？” 李云芍端起精致小巧的酒杯一饮而尽，“明城主以为呢？ 来时，我看见一路的夜明珠，金银树，想必明城主应该也不在乎那点儿银子。 对了，临走前赵将军还嘱托，上次来洺城剿匪的兄弟补偿也要明城主结算。” 明白年气急一把推开身边的舞女，“李将军，洺城也是大雍的，你们保护洺城百姓不是应该的？剿匪也不应该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李云芍嘴角微勾，“那是以前，如今天下大乱，我军中也有几个月没有发下军饷。士兵也是人生肉长的，也是需要吃饭的啊。” 明白年圆润白胖的脸上忙笑道：“确实如此，理应如此。” “如此明城主早日将结算好的银钱送来，上次我记得赵将军带的弟兄们应该有个一千多人。” “这，这，”明白年傻眼，上次剿匪自己只顾着藏东西，根本不知道赵乔楠到底带了多少人过来。 李云芍斜眼视线落在周围仗着醉意还在动手动脚的男人身上， “明城主虽然是城主，但我们保护也不是城主府一家，明城主若是准备不出这么多银钱，何不找在座的各位襄助一二？” 明白年细小的眼珠子一闪精光，李云芍出好点子起身，“今日多谢明城主款待，先行告辞。” 宋轻言跟在李云芍身后迈出宴会院子。 “云芍，你说这么个城主也能掌管洺城？”宋轻言甩甩袖子又在鼻尖闻闻，嫌弃脱掉外衫，一股子酒味。 “没有什么能不能的？咱们的目的可是来剿匪的。”李云芍眉头挑动，未尽之言在浅褐色瞳孔里流转。 宋轻言红润的唇瓣勾勾，视线由李云芍身后盈盈发光的夜明珠移到那张晒黑的脸上，丝毫不影响心口涌动的情绪。 “云芍，你说胖城主安排这么一出，不会没让出你女子的身份吧？” 宋轻言猜测。 “认不出更好，男子的身份能更让他忌惮一些，不然今晚估计也看不到这么精彩的舞曲。” 李云芍不在乎是男是女，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对女人抱有极大的恶意和轻视。 不过自己倒是想看见那位城主知道自己是女人时的姿态做派。 “我看他也没忌惮多少，听听他请来的那群乌合之众说的什么话，还不如让马匪打杀进来将他们灭个干净！” 宋轻言越说越觉得计划可行，“咱们何不坐以待毙，等马匪将他们掳个干净，咱们再一网打尽，到时候钱财地方都是咱们的！” 李云芍笑声从喉头溢出，“是个好办法，但是这里的百姓怎么办？” 宋轻言不耐啧道：“确实是个麻烦。” “别纠结了，看看他们怎么做？他们若是不老实，咱们也不必跟他客气。” 转眼过了三日，这几日李云芍宋轻言一直在外面溜达。 洺城虽然比不上江城，但百姓也不少，从商的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世道乱起来，有些门路的也停下走商，纷纷聚集在洺城城内做些小买卖。 因此洺城看起来要比江城还要热闹那么两分。 “云芍，这里药材还真不少，不然买点儿送回江城给咱家三个体弱的补补？” 宋轻言一个药铺一个药铺逛下来，恨不得将好东西都送回去。 至于三个体弱的自然是早产的小崽，身体虚弱的林远珏和前两年受过伤的风棠。 “你看着办吧，只是这些东西他们不一定吃。”李云芍实事求是，站在药铺里躲太阳。 湿漉漉汗津津的衣衫黏在身上，哪哪都难受的厉害。 “咱们还是赶紧回城主府吧，外边太热了。”李云芍忍不住催促。 “行，”宋轻言象征性买了一些东西，提着包好的药材往回走。 一路上太阳似火下下来一样，周身炽热如同进了蒸笼一般。 李云芍加快步伐朝着城主府方向走去。 两边毫无遮挡的青石板路幽幽向上蒸腾着热气，道路两边的商贩行人也都找阴凉地方躲避。 “狗东西！这里是你们摆摊的地方？！” 第297章 一声怒斥，一截青瓜滚到李云芍脚边。 巷子口的阴凉处，瘦成竹竿的泼皮推搡着一个满身补丁的老者嘴巴里不停叫嚣着， “这是我的地方！你竟然还敢占！” “知道我干爹是谁吗？” “小心我让他们打死你！” 宋轻言探头凑近，“云芍，这人是谁？这人干爹是谁？这么厉害？” 李云芍置若罔闻，捡起青瓜准备放到老者菜篮子里。 老者卑躬屈膝道谢，“多谢，多谢。” 泼皮细长眼一翻，“谁让你买他的菜了？我看谁敢买他的菜！谁要是买他的菜就是跟我刘十三过不去！” 宋轻言很久没见这么嚣张跋扈的泼皮笑着问身旁其他人：“刘十三是谁？什么来头？” 泼皮听见仔细打量了一眼他们俩，“呦，生面孔？才来洺城的？” 宋轻言这才看清刘十三长相，瘦成竹竿的身子，细长脸上细长眼，绿豆大的鼻子却有一张蛤蟆嘴，五官怎么看都像是孩童随意涂鸦上去的。 “说话啊！哑巴了？”刘十三冲着宋轻言大叫，“丑东西，怎么想多管闲事？” 宋轻言笑出声，虎口揉了揉下巴，“我，丑东西？云芍，你听见没，他说我是丑东西。” 李云芍侧脸看看宋轻言，一如既往的俊美，“不丑，很俊俏。” 宋轻言得意，控制不住想要靠近的心。 刘十三见自己在二人面前没有一点儿存在感，咬牙切齿咒骂，“丑八怪，赶快滚！不然你爷爷我让你好看！” 宋轻言嗤笑一声，“你爷爷？泼皮一个，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 此话一出，巷子一静。 宋轻言手指轻触鼻子，“难道不是吗？” 提篮子的老者哑声小心翼翼提醒，“年轻人，你们斗不过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快离开吧。” 李云芍抬起薄薄的眼皮漫不经心看向狰狞的没法看的那张脸浅声问：“怎么，他干爹是明白年？” 刘十三不知为何心头涌上铺天盖地的恼怒挥着拳头直接冲上来。 李云芍轻巧侧身避开语气平淡，“就这？” “啊！！！！” 刘十三一拳挥空转身扑过来，李云芍直接抬腿一脚将人踹躺在地上。 然后一脚踩在刘十三胸膛上，“你不是很厉害么？” “你放开我！”刘十三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身上脚掌半分更是气恼叫嚣：“你不放开我，我让我干爹杀了你！” 宋轻言站在一旁佯装害怕，“我好怕怕哦。”而后好奇问： “一口一个干爹，你干爹到底是谁啊？不过能放任你出来为非作歹，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 刘十三气得哇哇叫，“放开我！放开我！信不信我让你们出不了洺城！” 李云芍顿时觉得没意思，一脚踹在刘十三胸口上，只听见咔嚓一声。 刘十三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巷子里的小商小贩立刻离他八丈远，再看向李云芍时眼神多了几分畏惧。 只有老者好心提醒，“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一会儿有人来了，你们就走不了了。” 宋轻言一把捞过老者菜篮子笑道：“老头，你的这些菜我都要了。”说完递过去一角银子。 老者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要不了这么多，要不就这么多，这位公子给多了。” 宋轻言无所谓道：“这银子可不只是菜钱，我还想向你打听点儿事儿。” 老者嘟囔道：“那也要不了这么多。” “老汉，给你你就收着，他们看样子也不差钱。”一旁的挑担子的男人劝道，“你家小孙子还等着吃饭呢！” “好吧，好吧，你们想问什么，老头我一定把知道都告诉你们。” 宋轻言远远看了眼还在地上呻吟的刘十三问：“老头，刘十三是做什么的？” 老头答：“他啊，是收保护费的。” “那不还是泼皮无赖？”宋轻言又想到接着问：“他那个口口声声的干爹是谁啊？” “他干爹是洺城千鹤楼的老板。”挑担子的男人解释，“是洺城最大的黑老大——刘九。” “黑老大？怪不得他能这么嚣张！”宋轻言喃喃。 “黑老大？”李云芍问：“和明白年什么关系？” “明白年是谁啊？”老头满脸褶子的脸上一闪迷茫。 “就是咱们洺城的城主。”男人小声说道，“二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不过这回你们可算是捅着篓子了，洺城谁不知道城主和刘老大关系极好。” 李云芍兴致上来了，来剿匪，马匪没动静！正好有事可以消磨时间。 “看来关系确实很好。”李云芍重复一遍转身走人，宋轻言提着菜篮子跟上，“云芍，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不知，不过关系应该匪浅，毕竟连街头小贩都知道他们关系好呢。” 李云芍吸吸鼻子，“轻言，你说咱们要不要探探胖城主的口风？” “怎么探？” “直接问？”李云芍扭头，额上细密的汗珠顺着发髻滑落。 宋轻言抻直袖子上手给她擦擦，心里不太赞同，“这样能问出来吗？” 李云芍哼笑一声，目光直直落在宋轻言身上。 宋轻言眉心拧成麻花，“我不行。” “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咱俩一起去。”李云芍点子一出，只等着宋轻言去执行。 宋轻言认命般叹口气，“好吧。” 一进城主府，四下阴凉，李云芍仿佛又活过来。 明白年此刻正坐在书房看着账房核算要给李云芍的保护费，毕竟这个李将军看起来不像赵将军好说话。 万一到时候马匪来了，他撂挑子不干了，偌大一个洺城还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顾得过来的。 “城主，宋先生和李将军来了！”城主府下人来禀报。 明白年抱着圆圆的肚子催促，“你快点核算！那两个要债的来了！” 账房的手指头在算盘上拨弄的算盘珠子劈啪作响，额头上汗如雨下。 “明城主，”李云芍进门又是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更凉快了。 扫眼屋里两樽冰鉴冒着寒气。 “李将军怎么有空来找我？”明白年憨厚一笑，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提钱的事情。 第298章 “明城主可忙？” “不忙，不忙，宋先生有什么吩咐？”明白年圆乎乎的手掌贴在肚子上，眼里一闪忐忑。 “吩咐算不上，”宋轻言纳闷看了眼态度突然谦卑起来的明城主，视线顺着肉圆的肩头落在明白年身后算盘劈啪作响的账房身上。 明明屋里阴凉一闪，明白年偏偏在二人的目光中出了一身汗。 “宋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本城主能给你办到的一定都办！” “倒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在街头碰见一些地痞流氓为难百姓，心里有些不忿。” 宋轻言说着俊郎的面容上瞬间出现些许气愤。 李云芍随便坐在离冰鉴最近的椅子上，金丝花纹的精致冰鉴幽幽冒着寒意，李云芍又靠近一些，耳朵听着宋轻言出口的寒暄。 “这个呀，宋先生不必跟那群刁民计较，哪个刁民惹你生气直接教训就是。” 明白年暗暗长出一口气，擦了把额角的汗。 “教训了，只是他很不服气，叫嚣着他干爹会帮他报仇让我们走不出洺城。” 宋轻言薄唇上扬嗤笑一声，“我还特意跟周围百姓打听了一番，明城主猜猜他干爹是谁？” 明白年泡肿的眼皮猛得抖动两下，“宋先生还是别卖关子了，本城主看看是哪个有这么大胆子，敢在洺城说出如此猖狂的言论！” 宋轻言余光扫到李云芍整个人都快贴在冰鉴上，无奈扶正她身子突然道： “明城主，看来你掌管洺城也不怎么样啊！” “宋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明白年笑模样一敛，五官皱成一团，“宋先生是质疑本城主的能力？” 李云芍闻言哼笑一声。 “李将军笑什么？是笑本城主？” 明白年有些破防，这两个人真不讨喜！ “自然不是，明城主能守得住偌大的洺城还是有过人之处的。”李云芍额头抵在宋轻言后背，温热单薄的后背有些硌人。 宋轻言此刻站在李云芍面前，对着胖城主勾勾唇，“明城主，在下只是听说那泼皮的干爹是洺城的黑老大，这才说出刚才那种话，还请明城主不要介怀。” 好话歹话都让宋轻言自己说完，明白年忍不住冷笑一声，“宋先生，只是一个小小泼皮，也值得你告到本城主面前，宋先生是这两日太闲了吗？” 宋轻言心中暗自点头，这才是前几天那个高高在上的明城主，刚才还以为是假的呢，谦卑的不像原本的模样。 “闲倒是不闲，只是出去逛了一圈，发现马匪还没打进来，百姓就要被泼皮流氓害死了。这难道明城主也不管？” 宋轻言面无表情，眸子也似乎沉水一般发着暗光。 “宋先生，本城主平时也很忙的，这种小事一会儿本城主派人去调查，真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一定解决。” 明白年敷衍的摆摆手。 “明城主，这泼皮你说不定还动不了。”宋轻言弯弯眉眼，嘴巴一张一合在胖城主听来都是贬低。 明白年压下心头涌起的怒火高声道：“这洺城，本城主想做什么不能做？！” “听百姓说那黑老大颇有势力，在下还听说那黑老大同明城主你的交情不浅啊。” 宋轻言悠悠然坐下，提起白玉茶壶给自己倒一杯又给李云芍续一杯，清新淡雅的茶香氤氲着淡淡的热气。 明白年嘴角抽搐，这两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宋先生说的是谁？”明白年揣着明白装糊涂。 “千鹤楼老板刘九。”宋轻言觉得再绕下去也得不到想要答案，索性也不绕弯子了。 明白年感受到两双眼睛灼灼的视线打着哈哈，“当然认识，刘九吗，自然是认识的。” “那天明城主准备的接风宴上，不知有没有这位刘老板？”李云芍问。 “那天啊，那天他临时有事，没来。” “说来也巧，今天在下和李将军出去，正好碰见他干儿子，正好他干儿子出言不逊，然后李将军手下留情的教训了他一顿。” 宋轻言无辜说道：“既然明城主跟刘老板不熟，想必也不用跟他说一声了，毕竟他儿子干的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明白年白胖的脸上面露纠结，刘九那个人护短的很，虽然跟个太监似的喜欢收干儿子，手底下的干儿子不胜几几，但真要找上门来也是个麻烦。 于是试探性问道：“宋先生，李将军想不想认识认识刘九，本城主可以帮着引荐引荐。” 宋轻言侧首和李云芍对视一眼，“行吧，既然明城主都这么说了，在下自然是要给你这个面子。” “行行，本城主这就派人去通知刘九。二位是，，”明白年现在只想赶紧将面前这两个人送走，但又不能明说。 “明城主，外面太热了，我和李将军也不出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吧，不耽误明城主的事儿。” 明白年期待的眼神落在一直没说话的李云芍身上，半晌李云芍才慢慢腾腾点点头。 明白年转身揉了揉肉脸，这都是什么事？！ 千鹤楼， 刘九无精打采正听着手下人禀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收的干儿子挨了打，肋骨被人踢断两根的事情，狭长阴冷的眸子微睁， “什么人？” “是两个男子，一个面容姣好，一个其貌不扬但会武功。” “废话，具体呢？” “具体不知，只听说是两个生面孔，应该是新来洺城的，刘十三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 刘九扬扬手，手下人退下。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来禀报。 然后刘九就来了城主府，进门第一句就是，“明城主，您老找我有什么事？还不能直接说。” 等到看清屋里还有其他人慵懒的瞳孔微张，“呦，还有客人呢。” 明白年扶额捂脸，又是一个麻烦，还是硬着头皮给双方介绍。 刘九抬抬眼皮，饶有兴致望向不言不语的李云芍嘴里含糊道：“李将军？” 李云芍抬眸，一双阴冷如蛇蝎黏腻质感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刘九嗤嗤一笑，“我听说北地有一个林将军不仅占了晋城还把江城收入囊中，不知这位李将军和她是什么关系？” 第299章 “刘老板消息还真灵通。”李云芍淡淡道。 “跑江湖，没办法。”刘九舌尖顶腮笑道，“明城主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刘九，你那什么干儿子不长眼惹了李将军，被李将军教训一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明白年秃噜秃噜一口气把话说清楚。 “城主啊，怎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呢？”刘九咧咧嘴角脸上笑意更甚，“李将军可是半句话都没说呢。” 宋轻言只觉得眼前这男人的笑刺眼又不怀好意，“刘老板，这事你大可以问你干儿子做啦什么好事。” 刘九像是刚看见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直勾勾盯着李云芍问：“这位是？” 宋轻言陡然生出一种危机感，只听见李云芍回答：“我的军师。” “哦，原来是军师啊。”刘九眼皮半张半阖间将宋轻言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军师长得真不错。” 阴鸷的眸子配上莫名的调笑，激得宋轻言后脊汗毛倒竖但他也不甘示弱道：“刘老板长得虽然阴间了些，仔细一看五官也还是挺端正的。” 听着宋轻言夹带私货的评价，刘九“嗤——”一声耷拉下眼皮，眼尾的余光又重新回到李云芍身上。 “刘九，不得对宋先生无礼。”明白年圆钝的鼻头微动，嗅到丝丝点点的火药味。 “城主，你找我就是这事？”刘九斜着身子歪在椅子上，单手支颐视线落在李云芍脸上。 “李将军他们想要见见你。” 明白年此话一出，刘九仿佛一下子提起精神，“真的？李将军想要见我？” 宋轻言身上无形的倒刺蹭一声全部支棱起来，“只是跟你说这件事情，刘老板不要想太多。” “宋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你的话很多？”刘九手指点点太阳穴浅声问道。 “刘老板，有没有跟你说你也别想太多？”宋轻言回怼。 “城主说的话，怎么是我想太多？李将军，你想结识刘某？” 李云芍感受着宋轻言紧张的情绪淡声道：“只是想跟你说清楚，毕竟你可是洺城鼎鼎有名的大老板。” “想不到李将军这么看重刘某，刘某还真是颇感荣幸。” 刘九顺着杆子往上爬，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倒有了些光彩。 “刘老板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管束管束你的干儿子。” 李云芍不客气道。 “哈哈，”刘九忍不住笑道：“李将军是在操心刘某的家事？” 没脸没皮的做派引得宋轻言厌恶，“刘老板还真会自作多情，你那干儿子打着你的名义在外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你也不好好管管，恐怕刘老板是没什么好名声了。” 明白年噗嗤一声，“宋先生这话说的没毛病，刘九你也该注意注意你的名声了。” “城主啊，我刘某一没杀人放火，二没为非作歹，怎么没有好名声？你可别在李将军面前污蔑我。” 刘九阴鸷的眸子不改，说出的话却还是一如刚才。 宋轻言低嗤一声，“刘老板，别一口一个李将军套近乎。” “怎么？就许宋先生靠近？刘某看着李将军只觉得亲切，自然是想跟李将军相亲相亲。 李将军，刘某不才，开了酒楼，若是有时间可以去千鹤楼玩耍一番。” 宋轻言怒目圆睁，不要脸！又委屈巴巴望着李云芍。 李云芍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刘老板言重了，我这人看着就不好相处，哪里来的亲切一言。” “那可能我和别人不一样吧。”刘九勾勾嘴角，瞬间柔和了阴沉沉的面庞。 明白年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若是让这个什么李将军和刘九搞到一起，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九，你千鹤楼不是忙的很吗？如今话也说开了，你还不赶快回去照看你的生意？”明白年开始赶人。 “城主，临近中午了。你把我喊来总不能连顿饭都不留我吧？”刘九含笑调侃。 “去去，赶紧走，谁不知道整个洺城最好的厨子就在你千鹤楼，想吃回家吃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明白年可不吃这一套挥手就赶人。 刘九又将目光落在李云芍身上，“李将军去吗？千鹤楼的饭菜还是能入的了口的。” “不必。”宋轻言上前一步挡住刘九视线，“李将军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刘老板好走不送。” 刘九临走前眼神在二人身上打量一圈，勾勾唇扬起莫名弧度。 “李将军，这个刘九行事有些张狂，你别介意。”明白年转身解释两句。 “无碍，他这种人如此行事也算正常。”李云芍不予置否。 竹柏成荫的院子里，宋轻言吭哧吭哧仰起脖子一口饮进杯中水愤愤道：“我看那个刘九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云芍回想起那人点头赞同，“气质阴郁，像是趴在暗处的毒蛇随时等着给人一口。” “云芍，你以后不能见他！”宋轻言心里像是有匹迷途的马不停撞击着心壁。 “为什么要见他？”李云芍不认为自己能和他有什么来往，只要他不犯到自己手下，这种人敬而远之就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总感觉他好像看出你的真实身份了。”宋轻言猜测。 “真实身份？我没藏着掖着有什么真实身份？”李云芍不明白宋轻言何出此言。 “哎呀！我是说你女子的身份！”宋轻言一边窃喜李云芍对待感情方面直脑子，一边又担心有人钻了空子。 “无碍，发现就发现了，女子身份也耽误不了我上阵杀敌。”李云芍根本不在乎这些。 “呵呵，我在乎。”宋轻言冷笑，她是不知道藏在暗地里还有多少仰慕者，自己又还有多少情敌！ 李云芍动动鼻子，一股子酸味，一时啼笑皆非，“除了你，我还能有谁？” 一句话可算是捣了宋轻言心窝，只听他气恼质问：“你还想有谁？” 宋轻言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人揉碎又浸在酸苦水儿里泡了三天三宿。 “谁都不行，只有你！”李云芍无奈，“别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我还以为你知道我的心意。” 第600章 宋轻言听了心里冒出粉红泡泡。 千鹤楼，洺城集吃饭喝茶摸牌听曲为一体的上层休闲娱乐的地方。 老板更是跟洺城城主称兄道弟的道上一霸刘九。 谁也不知道刘九是什么身世，只是等刘九这个名号响彻洺城时，谁也没办法再去撼动他。 李云芍听着手下人的调查抬起眼皮又确认一遍，“查不出来历？” 手下人摇头，“刘九此人行事狠辣，但为人也有原则，不伤妇孺老人。不过他还有一个爱好，” 手下人适时停顿，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应该也算是个爱好。 宋轻言问：“什么爱好这么难以启齿？不会是，，” 嫌弃的嘴角还没捋平，就听见手下人接着汇报：“爱收干儿子。” 宋轻言一言难尽，“他想要儿子不会自己生？收干儿子？刘十三看起来跟他也差不了几岁吧？这癖好，，，” “收了多少干儿子？”李云芍好奇，毕竟刘九看起来岁数也不大，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当爹？ 手下人顿了顿回道：“不清楚，但是刘九合眼缘会认，平日里其他人介绍的也认，每年还会空出一日专门来招待他的干儿子们。” 宋轻言嘴角抽抽，难言的情绪从眼中流露出来。 等到手下人走后，彻底不忍了。 “云芍，我就说刘九不正常吧，整个人阴气森森，说不定这些干儿子就是他留着吸精气用的。” 宋轻言胡乱猜测，言辞之间恨不得将人贬低到尘埃里。 李云芍靠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是刚才调查来的信息又过滤一遍，开口道：“走，咱们去千鹤楼看看。” “去哪里做什么？”宋轻言嘴上不情不愿，脚却老老实实跟上，一路上不停念叨： “一会儿到了那里，一定要跟紧我，可不能走散了！” “云芍，你得保持警惕，咱们还不知道千鹤楼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呢，一定不能随便就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 “到那里若是碰见刘九，咱们绝对不要搭理他！” 李云芍充耳不闻，如果宋轻言说这些能让他心安，那就让他说。 千鹤楼五层之高，从第二层开始每层外都外延出一截露台，供客人赏景玩乐。 每根红木柱子上都雕刻着各种形态的鹤，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真大！”宋轻言进门忍不住感慨，一相对比滕霄阁简直不够看。 “二位是听曲还是摸牌？”伙计热情招待，因为李云芍他们是半晌来的，还没到饭点，伙计只能先找些玩意给他们消磨时间。 “听曲。”李云芍仿佛是这种地方去的多天，丝毫没有半分局促淡声道。 宋轻言放松身子跟在李云芍身后朝楼上走。 “得嘞，我们千鹤楼的小曲不听可惜，听了忘不了，保证您尽情享受。” 伙计说着眼睛熟练眨巴眨巴。 李云芍了然问：“都是雅间？” “那是当然！我们这可都是追求高档享受的！”伙计拍着胸膛保证。 李云芍坐下后，抬眼打量起小巧精致的雅间，推门进来便是一樽冰鉴幽幽向外冒着凉气，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香味，轻轻浅浅中泛着点儿甜。 宋轻言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果盘里的红果子咬一口含糊道：“云芍，回来阿珏的茶楼也这么装修。” “不是说不随意吃这里的东西？”李云芍挑眉提醒。 “不吃可惜，这么高档的地方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呢？不多吃点儿回不来本！”宋轻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果子往嘴里塞。 “二位公子，唱曲的姑娘到了。”伙计站在门外通知，听见屋里的动静才把抱着琵琶的姑娘放进去。 李云芍抬头目光落在款款婀娜步的女子身上，一身水红透纱衣裙，盈盈一握杨柳腰侧抱琵琶微微行礼。 “二位公子想听什么？” 李云芍杵杵一旁专心吃果子回本的宋轻言，宋轻言咔嚓一声咽下嘴里的东西随意道：“唱你最擅长的。” 那女子看清宋轻言长相面色一红嗫嚅道：“公子还是挑一首吧，公子想听什么都可以。” “你捡你会唱的唱，”李云芍神色淡淡眼皮微微一垂，“唱好的有赏。” 女子不知为何后脊有些大凉，拨拨琵琶弦调到合适的音调，捏着嗓子轻飘飘唱起来。 宋轻言撇撇嘴悄声道：“什么东西，莺莺燕燕的淫词艳曲。” 李云芍仿佛是真的听进去了，合着琵琶声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打着拍子。 宋轻言眼珠子转转突然凑近低声道：“云芍，你喜欢听这样的？那我回去给你唱十八摸。” 李云芍嗓子眼口水呛住，猛咳不止。 宋轻言大手拍拍她后背贴耳继续撩骚，“这么激动？我也可以一边跳一边唱。” 李云芍反手推开宋轻言脑门，严重怀疑他跳的不是什么正经舞。 宋轻言又凑近，“云芍，要不然咱们回去，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李云芍抬手捂住那张嘴，手心瞬间接触到湿软的触感，宋轻言眼神荡漾。 李云芍剜了眼宋某人，立刻放下手，顺手在他胸前的衣裳上擦擦。 女子一曲罢，眼尾余光两位公子亲昵的举动心凉半截。 “继续，别停。”宋轻言含笑的眉眼一本正经望着身旁的李云芍，嘴上还支使着歌女再来一首。 “公子还想听什么？”歌女识趣低头，问一句答一句。 “你坐近些。”李云芍冲着歌女招招手。 歌女面色一白，犹犹豫豫起身靠近一些。 “这千鹤楼除了听曲还能做什么？”李云芍问。 见他们没什么过分举动，歌女长舒口气老老实实回道：“摸牌。” “赌坊？” “不是，只是小赌怡情般的玩耍。”歌女解释。 “还有吗？”李云芍起身将雅间窗户打开，一股子热浪打来，反倒让人清醒不少。 “吃饭，喝茶，听说书的，若是公子觉得寂寞还可以包个女子作陪。” 宋轻言诧异一瞬，“包个女子？这千鹤楼还一做这样的生意？” 李云芍丝毫不意外，刚才伙计挤眉弄眼就知道了。对此李云芍也只想感叹一句，这个刘九还真会做生意。 第301章 吃喝玩乐一条龙，光是一个小赌怡情就能将人钱袋子掏空。更何况还有酒色，真真是有钱男人的天堂。 “这位公子还想听什么？”歌女再次询问，娇娇嗲嗲的音调从耳朵入骨，酥酥麻麻的听得就让人心软。 “你不是洺城人？”李云芍听着歌女口音不像是北边的。 “不是。”歌女眉色染上一抹哀伤，手指按在琵琶弦上微微发白。 “你这般年纪怎么想着抛头露面唱曲呢？”李云芍软下嗓音轻声问道。 “生活所困，公子还想听什么？”歌女显然不想提起自己的伤心事再三催促。 “怎么你们还有一定要唱多少曲儿的要求？”宋轻言反问。 歌女摇头，“公子您若是不让我唱曲，一会儿就会有人上来将我领到其他雅间去唱。” “我们花钱还不能决定你的去留？”宋轻言第一次听见这种安排好奇道：“千鹤楼能给你多少月钱，还这么使唤你们？” “一个月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就能买断你的自由？” “公子说笑了，我们这种歌女哪里来的自由？若是伺候客人高兴了，客人也会赏点儿。” 李云芍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你就在这里坐着吧，一会儿若是有伙计来，我们跟他说。” 歌女抬眼盈盈泪眼望着李云芍红唇张张，“多谢公子怜惜。” 宋轻言撑着下巴笑笑，云芍就是善良！ 眼见歌女越靠越近，嘴角耷拉下来低声警告：“男女授受不亲。” 歌女闪着无辜的眸子手里琵琶弦轻轻拨动，“这位公子，你误会我了。” 宋轻言不屑哼一声，都是千年的狐狸，抬抬尾巴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清幽的雅间里时不时响起几声低促的琵琶声。 李云芍坐在凳子上喝茶，然后给一左一右一人倒一杯。 “公子，您是第一次来吗？”歌女无视宋轻言，一开始冲着他那张脸还多看两眼，后来发现这人不解风情，还不如专攻眼前这个。 虽然长得不如另一个俊俏，但说话听着就正派。 李云芍轻笑一声，“第一次来，对千鹤楼还不太了解。” “我可以给公子介绍介绍，”歌女主动献殷勤。 宋轻言如刺般的眼神扎在歌女身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就多谢姑娘了。”李云芍面上一直挂着假笑，看起来温和有礼。 “公子客气了。”歌女有些受宠若惊，李云芍这种态度让她坚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好人。 “千鹤楼里基本上什么都有，只要你有钱在这里生活个一年半载都是可以的。”歌女细心解释： “这里不仅是吃喝玩乐，有些有钱人想追求刺激也会来这里。” 李云芍竖着的耳朵一支棱，“追求刺激？” 歌女下意识看看门口悄声道：“是的，千鹤楼不止楼上，地下也有两层。” 说着抿抿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地下两层是做什么的呢？若是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去见见世面。”李云芍声音又轻又柔，引得宋轻言有点儿冒酸水。 不过他也知道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从中助攻道：“有钱不必有机会，今天就可以去看看。” 歌女眸色一亮，“地下二层是千鹤楼老板豢养的斗兽。” “斗兽？”李云芍掩下眼底异样神色，“狮子老虎？” 歌女点头似乎是见识过那种场面，面上一闪胆怯，“有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公子还是别好奇的好，很血腥。” 李云芍勾勾唇和宋轻言对视一眼，“多谢姑娘提醒。” 歌女望着她那和善的微笑发白的脸上泛上淡淡的粉，“公子下次来，还可以点我为您唱曲。” “那是必然，姑娘的曲儿犹如天籁之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李云芍夸张道，宋轻言张嘴就要反驳被李云芍抢先一步拧了把大腿，立马趴倒在桌子上龇牙咧嘴。 歌女羞红了脸娇嗲拍向李云芍肩膀，“公子嘴巴真甜。” 宋轻言红了眼，站起来挤到二人中间，指着歌女道：“我还想听，你接着唱！” 歌女愣怔一瞬可怜望着李云芍，“公子？” 李云芍轻咳一声，“正好我也想听，不知可否一闻姑娘最擅长的曲儿？” 歌女重重点头，“既然公子想听，那我就再唱一曲。” 雅间里又响起呜呜咽咽幽怨的倾诉之曲。 宋轻言仰头茶水一饮而尽，面对歌女含羞带怯的眸子，茶水没能浇灭心中那团火反倒让火势又歘歘向上蔓延数丈。 李云芍在走前，歌女委婉询问下次他们再来千鹤楼的时间。 宋轻言拉着人就往外走，心里暗骂：那女人真是茅房里跳高过分！ 下楼时正遇见刘九上来，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眼见躲不掉了，只能大大方方打招呼：“刘老板。” 刘九沉郁阴鸷的眸子落在宋轻言李云芍二人身上，“李将军宋先生，怎么有空来千鹤楼？” “都说千鹤楼是洺城最好的地方，我们可不得来见见世面。”宋轻言笑不取眼寒暄。 “正好二位来了，别走了，刘某请你们吃饭。” 宋轻言扭头挑眉眼神询问，李云芍微微颔首，宋轻言答道：“那就多谢刘老板。” 二人跟在刘九身后直接上了顶层。 爬上楼宋轻言有些气喘，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之前练过，不然就丢人了。 刘九推开房门胳膊一挥，“请。” 李云芍进去便是刺骨的凉意，宋轻言更是忍不住打一哆嗦，“刘老板，这屋是冰窖？” 刘九阴沉道：“我体热，一到夏天就贪凉，二位要是忍受不住咱们换个房间？” 宋轻言片刻不多留赶紧拉着李云芍出来，“刘老板换哪间？” 刘九僵硬的嘴角抽抽，转身领着他们去了隔壁。 宋轻言长舒一口气，这才人活人待的地方。 三人落座，各色佳肴流水般送来，看得宋轻言眼花缭乱。 “不愧是千鹤楼，菜色都别具一格。” 刘九不予置否，“二位尝尝我们千鹤楼的酒菜。” 李云芍就近夹了一筷子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菜肴入口。 第302章 细嫩的口感入口即化，只是这肉吃起来就没有猪羊牛肉的膻骚也没有鸡鸭鱼的腥臭，口感很好但是以前也没尝过类似的肉。 宋轻言跟着尝了口，口感滋味上乘，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刘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李将军，这肉怎么样？” “挺好。千鹤楼的厨子果然名不虚传，味道上佳。” “再好的厨艺也要食材新鲜，李将军不妨猜猜这是什么肉？” 李云芍放下筷子轻笑道：“尝不出来，刘老板别卖关子。” 刘九阴厉的眸子闪闪，“这是刚出生二月的小崽子肉，皮肉细嫩容易入味，肥而不腻口感极佳。” 宋轻言入嘴的肉瞬间呕出来，“你是疯子吗？” 骂完宋轻言只觉得胃里翻滚，张嘴还想吐。 刘九目光仔细打量李云芍，发现她面色未变，不觉有些烦躁，“李将军，崽子肉的滋味如何？千鹤楼厨房里应该还有，你要是喜欢就带回去一些。” 李云芍抬起眼皮，筷子夹起面前的肉放入口中，宋轻言连忙打掉她手中的筷子，“云芍，别吃！” “云芍？”刘九咬咬这两个字啼笑，“李将军竟取了女人名。” “刘老板，你怎么不吃？这肉不好吃？”李云芍神色淡淡反问。 刘九顿觉没意思，一桌子菜，李云芍一个不落尝了个遍，临走前还让伙计将自己吃了两口未动的菜打包。 宋轻言面上一阵青白，出了千鹤楼还有些神神叨叨，“刘九这个疯子！做出这样的畜生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云芍哼笑，“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宋轻言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在骗我？那不是什么小孩肉？” 夜色下千鹤楼仍然灯火一片红，白日的燥热褪去，晚间的风带上一丝爽意。 “不对，云芍你怎么知道他骗人？”宋轻言看着李云芍，眼睛紧紧盯着生怕错过什么。 李云芍耷拉下眼皮沉默，是啊，自己为什么知道呢？大抵是尝过真正的人肉是什么滋味。 宋轻言睁大眼睛望着面色淡薄至极的李云芍，默默闭上了嘴巴。 二人悠悠然回了城主府。 夜色愈深，沉默一晚的李云芍开口，“明日还去千鹤楼。” 宋轻言翻身长手揽上劲瘦有力的细腰，嘟囔道：“嗯，明天去看看斗兽是怎么回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一夜无梦，李云芍他们再次来到千鹤楼时，锦衣华服的客人来往不绝。 宋轻言抱臂向着迎来送往的伙计打探，“小哥儿，今天千鹤楼怎么这么热闹？” “客官，今天是我们千鹤楼七七四十九的好日子。”伙计笑的异常灿烂，进出的客人面上也是带着完美的笑容。 宋轻言眉头轻挑，转身对上李云芍探究的眼神接着问：“昨日我们也来了，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呢？” 伙计仔细看了眼宋轻言似乎在确认他的话，“这事整个洺城都知道，昨日估计是伺候你们的伙计没说，二位进去吗？” 宋轻言微颔首迈步进去，此时一口大堂已经坐满。 “云芍，这千鹤楼平常生意这么好？”宋轻言抬眼视线转一圈， 二楼人声嘈杂，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激动的大喊，三楼四楼管弦丝竹不绝于耳。 “云芍，这也太吵了吧。”宋轻言掏掏耳朵往李云芍身边站站。 李云芍反身将人拽到自己身边，路过男人不悦瞪了眼他们，待到认清他们立刻变了脸色。 “李将军！” 李云芍看去，不认识，华丽的绸缎裹在肥硕的身子上，一张麻麻赖赖的脸此刻扬着讨好的笑。 宋轻言转身看去，那人又道：“宋先生。” 看来确实认识，宋轻言侧身，姓甚名谁也不知，但不影响寒暄：“真巧啊。” “是啊，想不到李将军宋先生来洺城也没几天，就能赶上这样的好日子。”男人拍着突出的肚子哈哈笑道。 宋轻言立刻摆出一副无知的面孔，“也是凑巧了，我和李将军还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 男人诧异又仔细打量了一眼二人才小声道：“今天是千鹤楼的大日子，刘老板估计正忙着祭拜，不如二位随我去看看？” 宋轻言正愁找不到人，立马应允下来。 男人熟门熟路把人往顶层上领，中途还不忘介绍千鹤楼的规矩。 “李将军宋先生有所不知，千鹤楼逢七一过，今天是七七又正好赶到七月。若不是前些日子匪寇横行，千鹤楼估计会更盛大一些。” 宋轻言听着默默点头还不忘继续询问：“刚才你说的祭拜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刘老板还信什么天地鬼神？” 男人眼神瞬间严肃起来，脸上的笑模样散去，语气里则带上浅浅的警告。 “宋先生禁言，不然天神会听见的。” 李云芍波澜不惊的面上泛上丝丝不解，“你的天神是？” 男人眼神一正脸上又添上崇拜敬畏，“李将军，天神会保佑我们的。” 几人说着就到了顶楼，男人领着他们进了昨天去过的房间。 入门的寒意更是冰凉刺骨，宋轻言忍不住打个哆嗦。 “李将军宋先生，你们现在门口候着，我去跟刘老板讲一声。”男人说完毕恭毕敬进去。 明明是白日里，屋里却是黑漆漆一片透到骨子里的寒。 “云芍，我怎么听着像是邪教？这天神是什么来头竟然让刘九当使者。” 宋轻言趴在门口咬耳朵。 李云芍摇头，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咱们不要轻举妄动，一会儿就跟着他们走。” 宋轻言点头，黑漆漆的屋里像是有双不知名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门口这两人。 不一会儿刘九慢慢悠悠踱步出来，雪白的帕子覆在手指上一个一个擦干净，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李将军。” 幽冷的声调低沉暗哑发干，犹如尖刺直入旁人耳膜。 “刘老板，”李云芍站在光亮处，一黑一明以薄薄一扇门为分界隔出两个世界。 “李将军还真有好兴致，昨日来今日又来，看来对我千鹤楼确实好奇啊。” “千鹤楼里好玩儿的那么多，我好不容易来回洺城自然是要玩个尽兴。” 第303章 “哈哈，”干哑的嗓音尖锐刺耳，“听赵老板说李将军也想拜见天神？” 刘九阴毒的眸子一错不错如毒舌一般死死盯着李云芍，唯恐错过她脸上多出的其他情绪。 “只是头一次听说天神，见赵老板如此推崇，自然是要见见参拜参拜。”李云芍这话说的客气，只是脸上还是一副万事随便的表情。 “那正好，李将军一会儿可以和其他教众一起恭迎我们的天神，”刘九说着仰脸双臂展开上扬脸上恭敬万分。 还有其他教众？宋轻言垂在身侧的手拽拽李云芍背在身后的衣袖。 李云芍手掌向上勾住宽厚的手掌，“其他教众？刘老板，这里可没什么人上来？” “李将军别急，等到天神莅临，教众自然都会俯首称臣跪拜。”刘九信誓旦旦，“毕竟天神会保佑我们。” 宋轻言背脊发凉，觉得刘九这个人忽然就有些神神在在不正常。 “刘老板，”李云芍还想继续问，却被刘九竖起食指放在嘴里吁一声打断，突然发狂大笑，“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李云芍站在原处等着，宋轻言直挺挺站在她身后，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视线随着刘九抽搐的身体移动。 此刻进去的赵老板出来，手里捧着一块平平无奇的牌位，上面朱砂提笔太王天神四个大字。 刘九也好像恢复正常，睥睨看了眼门口的两个人神色威严喝道：“见到本天神因何不跪？” 李云芍侧身，留出足够刘九出来的地方。 刘九身后的赵老板似是被摄了魂，目光呆滞捧着牌位随着刘九的步伐朝外而去。 很快，无论是大堂还是雅间里的客人纷纷出来站在门前廊台，整整齐齐高呼：“天神万岁！天神万岁！” 渐渐李云芍身体飘飘，脑子像是离家出走一般开始浑浑噩噩，朦朦胧胧的像是披上了一层白色纱布不辨眼前事物。 耳边骤然响起宋轻言卖力的吼声，“天神万岁！” 李云芍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指尖嵌入肉中，舌尖泛上淡淡的血腥味。 眼前清明起来，原本高呼万岁的教众此刻犹如待宰的羔羊被一个个捆起来。 年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靴子，李云芍立刻眼神浑浊起来耷拉下脑袋，耳边是刘九低哑干裂的声音。 “这个直接送去二层。她旁边这个天神看中了，直接送去服侍天神。” 然后李云芍就被捆走，为了不打草惊蛇也顾不上身旁的宋轻言了。 去服侍天神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李云芍心想，自己很快就会去救他。 随后她眼上蒙了一层又一层黑布，耳边呼呼的风声，二层？ 等到眼前再次有光时，却是一盏昏黄的烛光。 “这次的货不行啊，这么个小身板能够怎么折腾的？” “老板说了，这是今年最好的货。” “就这？” 李云芍下巴被抬起，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捏到自己胳膊上，“这也太瘦了，不抗揍，用一次就死了还不够费事的。” 李云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被这样嫌弃，只是用一次？瞬间让她想到昨日歌女口中的斗兽。 “老板吩咐的，听说是一个什么将军，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信誓旦旦的保证后是不确定的确认，“真的？” “当然是真的，再说死就死了，这里哪天不死人，又不值钱，不够再补，老板还在物色呢。” 不知过了多久，李云芍彻底听不到声响，袖中匕首划出割断帮手的绳子扯下眼上的布条子。 幽冷漆黑的环境四面无风，豆大的烛光影亮，李云芍追着光走了几步，骤然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幽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这里似乎是个小小的洞，李云芍借着查不可见的光线环视四周，四下无物，只能摸着湿软的泥土向外走。 突然一声闷哼响起，李云芍后退一步警觉低喝，“谁？” “别费劲了，出不去的。”一道干哑艰涩的声音响起，瞬间又没了声响。 李云芍耳朵动动，连喘气声儿都没了。 “活着还是死了？说话。” 半晌，嗤笑在漆黑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李云芍还在不停摸索，沿着光亮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找不到出去的地方。 事情好像真的脱离了她的掌控，心头涌上莫名焦急，欻欻的杂草见疯长盘根错节深深扎根裹住李云芍心脏。 渐渐地狭小的空间里多了一道呼吸声，黑暗里的人好像确认李云芍是安全的才出声，“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似乎是很久不曾说话，断断续续的蹦出一个字又想着其他字怎么说。 “被人掳进来的。”李云芍掐头去尾简单道。 “嗤，，，”那人语气里多了不相信，“这里，，的，，人，，没，，一个，，是自愿，，来的。” “你可认识刘九？”李云芍话一出口，黑暗里的人呼吸急促起来。 “你认识刘九。”李云芍这次是陈述，光影微动，李云芍灵活躲开袭来的拳头，拳风擦脸而过。 “好俊，，的功夫，，，刘九，，那个，，下三滥，，又用，，什么法子，，把你弄进来的？” “下三滥？”黑暗中李云芍眉头一挑，“确实是下三滥。我要出去救人，这里怎么出去？” 李云芍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靠自己显然不行。 “死了，就能，出去了。” “我出去还能救你出去。”李云芍淡淡利诱。 “我，，若是，，能，，出去，我还会，，在这里，，待着？” 李云芍默，有道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刘九，，折磨，，人的，地方。” 李云芍听着他磕磕绊绊的话，心中涌上莫名躁意。 “这里每天都会死人？怎么死？剥皮抽筋还是剔肉挖骨？” 李云芍想起刚才那些人说的话问，想要知道更多只能问这个说话都不利索的人。 岂料那人避而不答反问道：“他们说，你是，将军，，，什么将军？” 李云芍沉默，思考片刻回道：“林家军将帅。”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再说自己也没有说错。 第304章 “林家军，那不是都死光了吗？”阴黑角落半晌又传来这么句，让人听了有些手痒。 李云芍努力在黑暗中看清说话人的位置，可惜即使有光也无果。 那人像是嵌在潮湿的墙壁里，一点点踪迹也没有露出来。 “你在找我？”那人感知着李云芍左右探寻的视线哑声说道，“你，有什么，都看不见，这点子光，有跟没有，没什么两样，别，白费力气了。” “我要出去。”李云芍说。 四周寂静无声， “我要出去。”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消逝，李云芍心间的杂草越来密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对于宋轻言的担心冲破了她以往的克制冷静。 忽然，一声咆哮震得整个潮湿小洞晃动起来。 “来了，来了。”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什么来了？”李云芍话音刚落，锁链叮当撞击的声音响起。 “你出来！”洞口的光亮瞬间溢满整个幽黑小洞，李云芍下意识抬起手臂遮光。 “他的绳子呢？”洞口的人出声问，“张三是不是你又偷懒没绑紧？” “你放屁！我绑的可紧了！” 李云芍顾不上门口的争执直接大步走出，宋轻言还等着自己。 “他怎么这么积极？” “又没什么意识，不是说叫就叫出来了？话说干爹的药还真是好用，一个堂堂的大将军也稳稳拿下。” “是啊是啊，干爹这段时间正愁找不到好用的兽伴，正巧他撞上来了。不然咱们都得跟着倒霉！” 李云芍脚步一顿停在二人面前，幽深的目光错过二人落入光亮。 光亮处如同洺城这两日的菜市一般嘈杂，时不时还伴着男人狂热的尖叫。 圆场正中是一头雄壮鬃毛油亮的狮子凶性十足悠哉悠哉巡视自己的领地。 李云芍被人从背后猛推一把，突然置身于光亮之中所有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新的声浪接踵而至，场上就像是油锅里溅到了水花整个场子炸了。 李云芍环视四周，突然和看台上的圆滚滚对上视线，明白年？他也知道？ 胖城主明白年看清场上人时瞬间慌了神，“刘九你也太胆大包天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刘九蛇蝎一般阴毒视线扫过全场嘴角微微上扬，“明城主，你不是时时刻刻担心这人别抢了你城主的位置，这不正好，我替你直接解决他。” “马匪来了怎么办？你让我全城百姓都送死？”明白年仓皇催促，“你赶紧把他放了，他带来的兵也不是好惹的！” “城主大人，你以为他没看见你？”刘九一句话直戳明白年肺管子，“他死在这里，正好你就有理由接管他的兵，到时候洺城有了自己的军队，就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了。” 明白年嫩白手指微动，显然刘九的话说进了他的心里。 “城主，时不可待，这等好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万一要是被人发现，”明白年心中称之为理智的那根弦牵连着蠢蠢欲动的心。 “这里除了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谁还知道？”刘九沙哑的声音诱哄，说着手上动作一扣。 场上的雄狮突然发了狂直逼李云芍而去，李云芍飞快错身，勉强躲过厚重的爪风。 看台上如同水溅在油锅里瞬时间沸腾起来，男女都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疯狂怒吼。 李云芍只躲闪着狮子的攻击，尽量将狮子往看台引。 刘九激动道：“看看，多么完美的兽伴，不用教就知道如何让观众凝神静气提心吊胆。” 明白年心像是被撕成两半，一半期望场上的李云芍死在狮子爪下，一半又忍不住为他提心吊胆。 李云芍此刻全场遛狮子，狮子的精力是远远大于人类。 李云芍气喘吁吁时狮子仍然在身后狂追不止，临近看台李云芍转身踮脚用力一脚踹到狮子眼睛上，拽着狮子鬃毛反身一跃而上。 狮子一时刹不住脚撞向看台下的石柱上，李云芍一脚借力跺向狮子脊背，瞬间跃向看台。 所有观众情不自禁大张嘴巴，这人是怪物吗？怎么可能一跃这么高？ 李云芍稳稳站在看台上，视线直逼看台中央的刘九，不含丝毫情绪的眸子充斥着赤裸裸的杀意。 李云芍只觉得全身筋脉血管沸腾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由上到下涌向全身。 所有人都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刘老板，这不是兽伴吗？为什么会站在看台上？” “刘老板，你在哪里找到的这种人？难道提前没有教规矩？怎么能让我们这些客人处在危险中？” 嘈杂声里传来狮子撞击石柱发狂的怒吼。 刘九上前一步安抚，“各位不要着急，天神会保佑各位的，这是天神祈福新添的流程。” 然后看向李云芍像是追赶畜生回笼一般说道：“去！回去！回去和狮子搏斗让教众看到天神赐予的力量！” 一旁的明白年顿觉可怕，自己也来过这里一两次，哪一次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忍不住起身想走。 李云芍袖中匕首甩出直接拦下明白年的路。 刘九难掩诧异，“你还清醒着？” 李云芍只想速战速决，五指蜷成爪状直击刘九咽喉。 “不对，你怎么可能还清醒？！”刘九顺手抓过身边的明白年挡刀，言语之间没有害怕反透着些许不解。 李云芍转身将近在咫尺吓得呆愣被推搡过来的人推开，目标明确直击刘九。 本以为刘九还会反抗，岂料他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 李云芍一拳打在他胸膛处，眼见整个人像一个气囊漏气一样瘪消下去。 “杀人了！” “杀人了！” “闭嘴！” 慌乱嘈杂的阴暗环境里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呵斥顷刻噤声。 李云芍踮脚踹踹摊成一张饼的人皮子刘九，明白年瘫软在地上哭诉： “李将军不是本城主不想救你，而是刘九不让救啊。” 李云芍状若未闻俯身蹲下伸手触摸贴在地面的柔滑皮子，触感确实和人皮一般无二。 “李将军？” “明城主，这话你糊弄谁呢？谁不知道整个洺城你最大！” 宋轻言的声音穿过层层光斑精准落入李云芍耳中。 第305章 随之而来的是刀枪剑戟摩擦冷硬盔甲的声响。 “别动！都别动！” 李云芍还未回神已然落入宋轻言单薄的怀抱中，宋轻言一脸担忧上下其手，“没事儿吧？没事儿吧？难不成是吓傻了？” 李云芍抬眸，“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被抓去服侍那什么劳什子天神去了吗？” “云芍，我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可能服侍！” 宋轻言信誓旦旦发誓，身后的明白年听着牙酸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提前做好的局？” “做什么局？”宋轻言转身质问，“在下倒是想问问明城主，这种阴鬼地方堂堂的城主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本城主是被刘九邀来的，你们来的正好，赶紧把刘九抓起来，省得他在霍乱洺城！” “千鹤楼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被围住，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明城主把心放回肚子去吧！” 宋轻言大手一扬，身后兵卫出动，李云芍揪住刘九留下的皮子出去。 明白年赶紧跟上，心里的吊桶上上下下时不时抬头窥探李云芍淡漠的侧脸。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连七月的热风都是温暖的。 “将军！”林季见人出来上前抱拳，“千鹤楼所有的客人都被管辖，只是没发现刘九的踪迹。” 李云芍手里的东西一扔，“林季，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重物落地扬起烟尘，林季才注意到，似人非人的皮子里头不用看也是空荡荡的塌陷，“禁术？” 李云芍视线落在似乎终于清醒的众人身上，烈日下光彩熠熠的绸缎锦衣显得有些可笑。 “把他们全绑了押进大牢，洺城禁严，不许任何人进出。” 李云芍命令一下显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心神，“李将军，本城主还没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李云芍大手一挥，林季身后的兵卫直接上前擒住明白年。 “明城主，洺城发生这种事情，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回城主老老实实待着吧。”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李云芍手下人已经将重要地方全部掌控。 当然这个所有人也包括后知后觉的李云芍，索幸李云芍脑子转得快迅速跟上他们的步调。 “云芍，我今天做的怎么样？”宋轻言俯身卖乖，“提前准备，和林季第一次配合，配合的非常好！” 林季听着宋轻言可爱的言语忍不住轻笑，“是啊幸亏宋先生有先见之明。” “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李云芍心中划过一丝庆幸，幸好身后还有个宋轻言。 “昨夜，宋先生去找我们，让我们提前准备好。若是你们进去一个时辰不曾出来就直接封了千鹤楼。” 李云芍扭头望着胸膛挺直的宋轻言，“封了？若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不怕引众怒？” “引众怒？枪杆子里出政权，洺城那些兵还不够看。这几天给他几分颜面，他还真当自己是老大？” 这话显然是说明白年，也可能是李云芍表现的太过无害，让人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云芍，你在地下没有受伤吧？”宋轻言不放心，生怕哪里受伤自己看不到。 “没有，地下应该还有不少人和野兽。你们检查的时候要小心。”李云芍面色沉凝叮嘱。 “将军放心，林家军你还不放心？”林季嘴上虽然我这么说，但是地上的人皮子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小小。 洺城竟然还有人会用禁术，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冲着李云芍而来。 “整个千鹤楼都别放过，能掘地三尺的一寸都不能放过。” “这个刘九真是不能小觑，” 宋轻言在千鹤楼顶层阴森森的房间醒神过来时，面前不是什么庄严神圣的祭堂而是满墙血手印阴鬼气息十足的杀人现场。 糜烂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屋子，屋内一具具刘九皮子空荡荡挂在墙上，锥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经久不散。 季林找过去时，宋轻言身体僵直站在人皮子旁，只差和其融为一体。 “看来这个刘九长得还不是咱们看到的样子，要怎么抓他？”林季有些为难。 “要不然你去刚才发现我的地方多待一会儿？”宋轻言提议。 等到李云芍看过来时，宋轻言也不卖关子了，“那屋里有股子怪味，刘九又长时间待在那里，身上难免会沾染一些。” 宋轻言说着眼神一亮，“不如你去找只狗，这样还方便一些。” “好办法！我这就去寻狗。”林季得了点子迅速执行。 李云芍转身看向高耸的千鹤楼，白日堂堂竟冒出数条黝黑触手向外延伸而去。 “想不到小小洺城竟然有这么多魑魅魍魉，云芍咱们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一来洺城就发现了这样的大事。” “对啊，我们的运气还真是好，一来就发现这样的事情。”李云芍喃喃道，将自己抓起来又让自己轻而易举逃脱，还有地洞里的人究竟是谁。 “云芍，你去哪里？”宋轻言眼看着李云芍又拐进现在在他眼里已然成为魔窟的千鹤楼连忙跟上。 “云芍，你又进去做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起去看看？” “哎呀，你别走那么快，东西就在那里又跑不了。” “说不定还真能跑了。”李云芍淡淡回道。 “难不成是人？”宋轻言咋舌，“刘九这个作孽的，作恶也不怕遭报应！” 幽深的地下此刻火把通明，看台上停留的狮子已经被赶回洞穴，偌大的地方空空荡荡。 李云芍翻下看台接过宋轻言扔下的火把，顺手接住顺着斜坡滑落下来的宋轻言。 “云芍，这里边已经被林季带人搜查一遍过了，那些所谓的‘兽伴’都被救出来了。” 李云芍走在前边直奔漆黑的地洞，“我再看一眼。” 宋轻言上下捋捋胳膊，不得不承认地下就是凉快，小凉风一股一股恍若无形的手拂过宋轻言后脑门。 宋轻言三两步跟紧，“这鬼地方，他到底是怎么挖出来的？” 李云芍举着火把沉声道：“我看见你在哪里了。” 宋轻言：？？？ 第306章 看见谁？难不成有鬼？宋轻言后脊一阵发凉默默靠近李云芍。 地洞大亮，里面却空无一物。潮湿的泥土平整糊成一面墙，顶端还有突出的手印。 “这里的人是被困了多久？半面墙都拍平了。”宋轻言凑近仔细看看惊奇道：“云芍，这里边怎么还有你的手印？” “嗯，”李云芍点头，“当时摸墙走，” 火把照在湿润渗水的墙壁上反射出油亮的光泽，李云芍后退两步眯起眼睛细细看去，洞里光影突然闪烁，细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折叠。 宋轻言抬手手指抹上一层泥放在鼻尖轻嗅，泥土的腥味伴着一股子莫名糜烂香味张牙舞爪冲进鼻子。 “嗯，好臭！和刘九祭堂里一个味道。” “这两处味道一样？”李云芍问。 “嗯，”宋轻言又动动鼻子确认 ，“祭堂的味道要浓烈一些。” 李云芍转身，松软土层里水滴顺着泥土纹路汇成涓涓细流汩汩向下聚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云芍，要不要铲子？”宋轻言提议，“屁大点儿地方，咱们看不见也就只能在泥里藏着了。” 宋轻言说完出洞拿铲子。 “出来，不然我就派人直接炸了这地方。”李云芍语气平淡，寂静如斯的地洞莫名出来吹来一股小风。 片刻之后， ...... “云芍，铲子拿来了，我还叫了几个人，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掘出来。” “动手。”李云芍胳膊一抬大手一挥，洞里叮叮当当铁铲发动。 “等等，等等！”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李云芍嘴角轻勾。 其他人继续， 接着空中气急败坏的声音再度出现，“等等！我都让你们等等了！” 其他人哼哧哼哧， 声音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话不顶用破口而出：“住手！你让他们住手！”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们把你从泥里挖出来？” 宋轻言铁铲挥得正起劲儿，“云芍，别管他了，说不定这泥里还有什么东西呢？” 李云芍点头，“说的有道理。” “你们挖吧，”那声音破罐子破摔，“挖出什么东西，我可不负责。” 一时间宋轻言铁铲扬得冒火星子。 片刻后， “卧槽！这是什么鬼？！”宋轻言一声尖叫踉跄两步险些摔个屁股蹲。 李云芍闻言看过来，一个个麻袋沾着湿泥凹出完整的手脚肢节，勒出模糊的五官仿佛麻袋中的人拼命凑近想要从腥湿的泥土中呼吸到微薄的空气。 手下人赶紧顺着宋轻言挖出的地方向外扩展，越来越多的麻袋暴露在空气中。 “哈哈，我就说不让你们挖，挖出来又能怎么样？” 李云芍问：“这些都是刘九干的？” “知道又能怎么样？你又抓不到他，天底下没有人能抓住他。”声音顿时凄然又仓惶随后又咬牙切齿诅咒： “这个小瘪犊子，欺师灭祖的狗东西！放心吧，他作恶太多，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诅咒随着一阵风转眼消失不见。 李云芍现在可没有时间搭理畏首畏尾躲躲藏藏的人，拉出的麻袋被搬走。 有好奇的打开看一眼险些没有哕出来，“将军，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先运出去，再找几个人过来，看看到底有多少。”李云芍接过宋轻言递过来的帕子遮住口鼻，刺鼻的味道熏得人头盖骨都要掀翻了。 “喂！我说话你们有没有听见？！”声音不甘寂寞，所有人好像都无视它了。 “喂！你们就不好奇我在什么地方？” 一群人挖泥。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们就是了。” 一群人搬麻袋。 “喂！过分了！你们顾那些死人做什么？我可是还活着呢！” 一群人装车运走。 李云芍跟车，洞里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不知道这里被刘九祸害了几年！ “喂？！” 声音有些着急。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就是贱，搭理它时它爱搭不理，好像自己有多高贵似的。 不理它时又上杆子刷存在感。 “你在哪里？我让人把你挖出来。”李云芍终于舍得分它一些注意力。 “不用！”声音义正言辞。 宋轻言冷哼一声，“不用就不用，云芍咱们赶紧走，那些麻袋好像都是被刘九虐杀的。这会子功夫也顾不上他。” 说罢就要拉着李云芍离开，再不走自己分分钟也要成为麻袋中的一员了！太臭了！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刘九的来历？不想知道刘九怎么弄成这么大的场子？不想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声音急不可耐，“只要你们救我出来，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李云芍默，这可和初来乍到时那个听起来像是世外高人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独有的神秘感荡然无存。 “咱们有话好商量嘛，你们也要理解我。我不知道被刘九困在这里多少年了。每天两眼一睁一闭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间对于我来说形同虚设。 好不容易有人进来了，肯定得装一下叉。” 宋轻言一脸黑线，“你怎么得罪刘九了？他竟然没把你杀了？” “欺师灭祖的狗东西！” “嘚，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要囚禁你了，就你这张破嘴，不囚禁你囚禁谁？要是我，我就把你舌头割掉，然后把你囚禁在这儿，让你活生生等死！” “呸！恶毒！”声音怒不可遏，“幸好你不是我徒弟！” “当你徒弟也是八辈子血霉，谁知道刘九是不是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才变成现在这副变态模样！” 声音一顿，半晌后怒喝：“闭嘴！” “啧啧，还真是，”宋轻言扭头对李云芍道：“云芍，咱们还是别放他出去了，万一也是个祸害就麻烦了！” “你闭嘴！信口雌黄！我眼睛都瞎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使用禁术！怎么还能成为祸害？！” 李云芍眉头微挑，“禁术？” 宋轻言接着讽刺：“看来是看家的本领被偷了，自己技不如人怪谁？” “你这小子怎么当官的？被害者有罪论？若不是刘九，我能日日被困在这泥里畜生不如般过活？” 第307章 “你竟然没饿死？”宋轻言惊奇，“难不成还有人天天给你送饭？这么说来刘九对你也不错啊。” 气氛一滞，李云芍无奈扶额，一把拉过宋轻言，“我会派人把你救出来。” “不用，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出去也活不了的。” “那你还让救个屁！” “老子不能一辈子都在泥里过活吧！”声音气急败坏像是喘着粗气的老牛一字一顿。 “还真在泥里！”宋轻言好奇向前靠近忍受不住又连退数步，“太臭了，你怎么能忍的？还是这么多年你已经习惯了。” “泥里气息流动微弱，若不是你们率先将这些碎尸挖出来也不会这么臭。你们快把我救出去！” 声音有些无力，“算我求求你们了。” “行吧，”宋轻言将帕子折成三角巾拴在脸上遮挡口鼻，“你说你在哪里？我来救你。” “不用，你们赶紧把这些碎尸运走，就能看见我了。” “草！刘九这个变态不会给你套麻袋了吧？” “那什么将军，你赶紧把他弄走！我若是再听他说话，非让他气死不可！” 声音粗重的喘息，仿佛真被宋轻言气的不轻。 李云芍只淡淡来了句，“童言无忌，你不要在意。” 声音险些爆粗口，童言？什么童？几百个月的童？真不要脸！ 狭小的洞穴里竟拉出数十辆板车麻袋，一层累着一层，越朝里麻袋越轻。 湿淋淋的麻袋一路上滴水。 李云芍在手下人齐上阵又开辟出一个全新的空间，终于见到了声音的主人。 黑坛子露出个头颅，脑袋蓬头垢面看不清样子，整个像是杂草塞满了整个坛子。 听见动静时那团杂草动动，“来人了？” “草！人彘！”宋轻言惊呼。 李云芍否认：“不是人彘。” 人彘是一种非常残忍酷刑，彘，豕也，即猪，意思即如猪之人。人彘就是挖去双眼，熏聋其耳，灌药致哑，断其手足，然后丢进茅房，任其痛苦地死去。 “对喔，还能听见还能说话也没有被扔进茅房。” 就这样两个人当面讨论起来，坛子嗡嗡作响，“你才是人彘！” “那我把坛子砸碎救你出来？”宋轻言提议。 “不！！！”坛中人痛哭尖叫，“不行！” “那怎么救你？” “你只需要把我挪出去就行。” “不行！”宋轻言大吼，李云芍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坛中人也竖起耳朵等着他下文。 “不行！我害怕！” 坛中人气急，“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那谁知道呢？你都会用禁术，想害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宋轻言拆台，丝毫不给面子。 开玩笑，这人绝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敬而远之。 “我手脚都被刘九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掰断蜷缩在坛子里，我能干什么？！”声音破罐子破摔自爆短处。 “啊？”宋轻言和李云芍对视一眼，踩着稀泥慢慢靠近，半人高的酒坛要想完整放进去一个活人，可知那个活人要受多大的罪过。 李云芍仔细打量着周围隔出来的空间，狭小的地方仅仅只够容纳一个酒坛外加一颗头颅。 “你做了什么事情，让刘九这么报复你？你不是他师傅？” “呸！我已经把他逐出师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无缘无故，他会这么对你？”宋轻言也不相信，有谁天生坏成这个样子？ “你们挖出来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无辜的？我只是比他们运气好，还能有一口活气。” “我觉得你还不如他们，”宋轻言此刻颇没眼色实话实说，“他们是死了，你是生不如死。” “你！”坛中人突然泄了口气，“我之所以还活着，就是想看到那个畜生的报应！” “哦，那你可得好好活着。” 李云芍从来没觉得宋轻言说话这么噎人，坛子很快被人搬走。 李云芍他们俩也终于回到地面，新鲜的空气让宋轻言忍不住大呼：“活着真好！” 只是那一车车麻袋从千鹤楼运出，让人心情埋上一层阴云。 李云芍让人在洺城找了一处空地，一把火直接烧了，火势在潮湿的麻袋上瞬间燃起，乌黑浓密的烟直上云霄。 李云芍仿佛听见万鬼齐哭的痛苦嘶鸣，宋轻言纳闷道：“云芍，这么湿的东西竟然也能一点就着？真真是奇怪。” 浓烟罩顶的空气里丝丝不易察觉的古怪气味飘出。 鼻尖耸动，李云芍心中陡生出不好预感。 “云芍，什么味？是碎尸麻袋放的时间太久了？” “应该是，”李云芍话音刚落，只见堆积的麻袋“砰砰砰”， 李云芍瞬间抄起宋轻言腰身将其带离，守在原地的兵卫四散而开。 这回真是麻袋与尸块齐飞，黑烟供长天一色。 李云芍缓神过来瞬间暗道一声，糟了！ 转身将宋轻言放到安全地方，调头朝着千鹤楼飞驰而去。 只是半路上就遇见前来报信的兵卫，“不好了！将军！千鹤楼地下塌了！” 果然！ “坛子里的人还活着吗？”李云芍问。 “活着，活着，”兵卫显然也是惊魂未定喘着粗气汇报：“地下突然塌陷，千鹤楼整座楼直接陷进去，如今只剩下顶层还摇摇欲坠支撑着。” “兄弟们有没有受伤？” “有几个没反应过来被砸伤了，已经让大夫去包扎了。” “好好照顾他们。坛子里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千鹤楼顶层的小房子里，将军，属下觉得那人有古怪。”兵卫小声嘀咕。 “怎么说？” “我们把他从地下弄出来，他哪里都不愿意去，就要去原来刘九待的祭堂。兄弟们怕里边有什么危险都不愿意带他去，只是说来也奇怪，手脚控制不住把他往那里送。” 兵卫小心翼翼告状还不忘抬头打量一眼李云芍神色继续道： “就好像，就好像被人控制住了手脚变成了提线木偶一般。” 李云芍面色瞬间冷下去，“以后让兄弟都离他远一点儿，你先回去看着受伤的弟兄们。” “是！”兵卫抱拳。 李云芍径直朝着千鹤楼而去。 第308章 果然有些人就算手脚全被折断也不老实！ 洺城红极一时的千鹤楼此刻彻底沦为只剩下一层摇摇欲坠的废墟。 李云芍找不到大门，索性几个踮脚跳上废墟然后一脚一脚一扇窗一扇窗踹过去。 终于在塌成殷墟的东南阁找到了那个半人高坛子。 李云芍一脚破开岌岌可危的墙壁，经久不见光亮的屋子霎时迎来夕阳的馈赠。 “啊！！啊！！！”杂草蓬松的头颅感受着突如其来的热意左摇右摆，“快挡住！快挡住！我要被晒化了！” 李云芍一脚将坛子踹翻，坛子借力在地上滚了几圈，“啊！！！！你干什么！” 坛子叽里咕噜滚到墙边又滚回来，惊叫声晃了一路，“你做什么！这么不尊重前辈？” 李云芍冷笑一声，“前辈？你算哪门子前辈？我把你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暗算我手底下的人？” “我，”坛中人心虚，“我也只是想来这里？谁让他们不听话？” “听话？他们只需要听我的话就行，你又算什么东西？” 坛中人杂草后的嘴巴大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刻薄？！真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想要祭奠你那什么天神？” 李云芍鼻尖微动，糜烂熟悉的香味四散，看来这就宋轻言之前待过的地方。 “闭嘴！天神也是你能置喙的？”坛中人突然激动起来，交代着倒下的坛子一起朝着李云芍滚去。 李云芍腿脚一抬，左脚抵住，“这个什么天神邪教是你组织的？” “闭嘴！天神会惩罚你的！毫无尊重之意！” “看来你还是认不清形势，”李云芍冷嗤，“你现在只是一个不人不鬼的阶下囚，如果老实交代你和刘九是什么关系，我兴许还能放你一马，若是再说这些没用的，你怎么出来的，我还能怎么把你送回去！” “你这人怎么还威胁人？”坛中人被抓住七寸瞬间气势萎靡下来。 “威胁？你还不值得我威胁。”李云芍被背后的光亮剪成模糊的光影。 坛中人仰头眯着眼睛迎光感受着嘴里喃喃自语：“吾神，吾神。” “你是在这里交代？还是去大牢交代？”李云芍才不管坛中人说了什么，只知道早点儿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这个人也不能多留，危险的祸害还是该一刀了解才能让人彻底放心。 坛中人猛然醒神，半晌沙哑着声音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所有有关刘九的事情。” “刘九啊，”坛中人蓬草一样的乱发下突然长叹口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收了他这个徒弟。” 李云芍站直身体，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来。 半晌过去，坛中人突然猛咳两声，“你能不能把我弄起来，我这样有些难受。” 李云芍俯身将坛子摆正。 “我还有些口渴。” 茶水端来。 “我还有些饿。” 李云芍手指骨节捏的噼啪作响，“还有吗？” 坛上蓬草一缩，“没了没了，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一下。” “没了就快说！”李云芍冷言冷语，显然耐心告罄。 “哎呀呀，别这么凶，你不是和刘九相处过吗？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坛中人顺台阶滚。 “他长什么样子？”李云芍决定开始提问，毕竟让他说，除了浪费时间提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再无其他。 “嗯，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坛中人实话实说，“上次见他是那个畜生偷袭我的时候。” “长什么样？”李云芍问。 坛中人畏缩，“我初次见他时，他就没了人样子。整张脸被划得血肉模糊，若不是看他可怜，我能收留他！” 坛中人想想只觉得咬牙切齿，真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终日打雁，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让雁啄了眼！ “你不知道他的来历？” “呸！活该，估计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情被人报复的！”坛中人恶言相向丝毫不遮掩噬入骨髓的恨意。 “你救他时，他才多大？” 李云芍对于这人的话将信将疑，地下二层的麻袋除了四分五裂新鲜的，还有一些已经腐败化水，更有一些骨头上道道砍伤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 可是千鹤楼也只不过是近两年才异军突起有了声望，刘九也才出现在人前。那之前呢？之前是眼前这个被刘九囚禁在坛中折断手脚苟延残喘的人掌管这个地方？ “八九岁吧，还是个狗崽子。” “这么小，在洺城救的？”李云芍又问。 “当然不是。” “在什么地方？” “洺城外二三十里地的地方，当时他都要死了。” “你不是洺城人？” “我，天神的使者，怎么可能囚居在小小一块地方？” “你在洺城待了多长时间？” 坛中人迷茫晃晃脑袋，“不知道。” “千鹤楼塌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李云芍换个话题，没想到坛中人情绪激动起来， “都是刘九干的！都是刘九干的！他是在报复我！这么折辱我还不算，还把我的酒楼搞他了！畜生！畜生！” 李云芍脑中一闪灵光，“酒楼是你的？” “不然呢？凭借那个小畜生，累死他都不可能搞出这么大的酒楼！” “所以地下埋得麻袋不仅仅是他干的，也有你一部分功劳？！” 看似询问实则李云芍已经确定了，果然能养出刘九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不，不，”坛中人顿时有些心慌，这些年的地下囚禁折磨早已磨干净他的脾性，从刚开始的冲动恼怒整日咒骂，到后来渐归于平静将恨意藏在内心深处。 就连他都不确定自己能否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直到这天来临，他都没有实感，直到刚才面前女子冷声质问心中陡生出不切实际的恐慌，害怕这女子真的再把自己送回不知昼夜不觉时间的地底。 “天神的使者？你的天神知道你杀了这么多人吗？你怎么不怕你的天神嫌弃你脏了祂尘世的路？” “你闭嘴！天神不会怪我的！天神只会宽宥祂的子民，祂会宽恕我的！” 第309章 李云芍不欲与他争辩，“刘九借着你的天神干出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地下每隔两天就会送进来一个人，然后就会出现斗兽。那原来是我发展教众的地方！让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猛兽吃人给人看。 都是一群畜生！畜生！” 李云芍严重怀疑这人不会骂其他的，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张嘴就是畜生畜生的。 “你不是说那里每天都会死人？” “一天死一个和两天死一个有什么区别？多的时候一天能死好几个。” 坛中人愤愤然，枯草一样的头发下干瘪空荡荡的眼眶上眼皮蜷缩在一起形成皴裂结翳，眼角一道又一道深谷似的皱褶填满整张惨白的脸上。 “你是说千鹤楼里的斗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李云芍忽略其他，直接提取坛中人话里能用的东西。 “当然，我也只会用人来实验我的禁术！才不会做那些，，，，” 坛中人哑声，头颅微倾侧耳找寻李云芍接下来的反应。 “禁术实验？”李云芍低喃一句，她好像明白了刘九要报复这人的原因了。幽深的视线落在那半人高的坛子上突然问： “这不会也是你禁术的一部分吧？” “什么？”坛中人不明所以，还是忍不住解释，“刚才那只是我掌握禁术的一部分，总要有人来实验，我才知道我禁术成没成功。” “所以你现在还活着，是不是代表你的禁术成功了，”李云芍对恶的不自知的人从不劝谏只会扎心，“不对，应该是刘九出师了。” “才不是！我这辈子没有他这个欺师灭祖的徒弟！若不是我棋差一招，今天在坛子里的就是他！” 坛中人语气森然尽是后悔。 “棋差一招？不行就是不行，你也别恨他，毕竟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只要不傻都知道应该保全自己。要恨只能恨你自己没本事。” 李云芍说着不自觉后退，离半个人高坛子远一些。 渐渐地，李云芍眼前一片迷茫，耳边是坛中人蛊惑的声音，“去把刘九抓来！去把刘九抓来！” 接着李云芍手脚不受控制一般转身，头脑清晰意识到自己被控制，但是无法控制自己身体，这就是被禁术控制？ “将军！”林季的声音悄然响起，李云芍只觉得自己肩上被重重一拍，紧接着声声犬吠此起彼伏。 李云芍手腕动动，转身一脚踹飞坛子。 坛子噼啪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裂纹处的汩汩流出乌黑的液体，一阵糜烂浓香争先恐后从坛中钻出，坛中人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嘴里溢出痛苦的狰狞呜咽。 “将军！”林季率先将李云芍拉到身后，显然刚才李云芍的异样被他全部看在眼里。 “掩住口鼻。”李云芍捞起身前衣襟，眼睛一错不错望着坛子碎裂露出里边森森白骨，四肢皮肉早已融化只剩下坛底的手骨脚骨。 李云芍扯着林季连连后退到废墟边缘，坛子像是终于支撑不住彻底裂开，坛中人挣扎一瞬仿佛是到了生命的终点，仅剩下的一颗头颅滚滚落地，彻底没了动静。 “看来坛子上封印了禁术，不然他早该死了。” 李云芍又向后退退，乌水所到之地伴着浓郁的香气腐蚀着千鹤楼残存的最后一层。 “将军，他死了，刘九怎么办？”林季屏住呼吸，糜烂的味道还是沾染全身。 “没找到吗？”李云芍转身跃下废墟，面前忽闪忽闪喘气的猎犬疯狂摇尾巴。 “慢了一步，让他跑了。” “只要死守洺城，我就不相信他能插了翅膀飞走。”李云芍俯身摸摸狗头，看着狗狗亮闪闪的眼睛莫名想起宋轻言。 衣袖上残存的浓香让她有些反胃，“先回去吧，明白年那还有一桩事没有解决呢。” 城主府， 白胖的明白年此刻脸色蜡黄，精神恍惚下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阴气十足的人皮。 “明城主？”宋轻言回城主府时正好看见神色不定的明白年。 “宋先生，”明白年勉强扯扯嘴角，探头张望他身后没看见熟悉的身影不由得问：“李将军呢？” “她啊，千鹤楼塌了，她去看看什么情况。” “千鹤楼塌了？！”明白年坐不住了，“怎么会塌呢？是刘九干的？” “不知道，明城主坐在这里干什么？”宋轻言头一次见他六神无主，白胖的躯壳里魂都飞走了。 “没有，我见李将军好像对白日里的事情很是生气，想着跟她解释解释。” 宋轻言诧异，这个白胖子吃错药了？平日里高高在上一口一个本城主，只是出点岔子就软了？ 宋轻言直觉不简单。 “宋先生，你知道刘九如今在什么地方吗？”明白年试探询问。 “明城主，这里就你跟刘九最好吧？你确定要问我？”宋轻言越来越觉得这个白胖子有事儿。 “不不不，我和刘九也只是点头之交。”明白年连忙摆手否定，开玩笑现在谁还敢跟刘九攀关系！ 万一他真是那人回来寻仇，自己难不成就真的死到临头？ 不行！还是得先他们一步找到刘九杀人灭口，以前都斗不过，现在更别想翻身！ 李云芍还没进门就被城主府下人请到明白年面前，宋轻言手捧凉茶刮刮茶沫子看见李云芍说道：“李将军，明城主可一直等着你呢。” “等我？”李云芍目光从宋轻言身上游移到欲言又止的明白年脸上，“明城主找我何事？” “李将军请坐，”明白年抱着胖肚子纠结道：“李将军，我跟刘九真的没有关系，这次斗兽是他硬拉着我去的，洺城上流几乎都去了。” “明城主在看台上没看见我？”李云芍问，凌厉的眼神如箭一般射向明白年那张胖脸。 “这，这，”明白年额上冒冷汗，“当时地下暗，我，我也没看清。我若是知道台下是李将军你，说什么我都要去救你的！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洺城百姓，我也不可能置之不管啊！” 明白年见李云芍默不作声抓紧时机为自己多辩驳两句。 第310章 可惜李云芍见多了这样的人也听多了这样的话，“明城主，现在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说什么，你洺城之前的兵留着想做什么？总不能可着我弟兄在前面拼命吧。” 明白年干笑一声：“我洺城的将领自然也听李将军差遣，毕竟论调兵遣将李将军才是内行。 只是刘九妄害这么多人命，还请李将军派人多多搜查，早日将人缉拿归案。” 明白年就差把话摊开了揉碎了塞进李云芍脑子里，让她赶紧把人抓起来。 李云芍幽冷的目光落在明白年不停擦汗的脸上嘴角噙着一抹笑， “明城主我是来剿匪的，刘九的下落不应该你去安排人调查？若是这时候那群马匪卷土重来，你说到时候我要顾及哪一件事？” 还真把自己当成冤大头？！刘九出了事，他这么急做什么？恨不得立刻将人置于死地。难不成他们之间也有什么恩怨？ 明白年忙不迭点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那李将军能否借我一些兵，我必定全力搜查刘九，然后直接斩立决以告无辜之人的在天之灵。” 宋轻言嘴巴里的茶水伴着茶叶梗以自己为中心，明白年为半径扫射开来，心中暗道：不要脸，真会给自己戴高帽子糊脸皮！ “宋先生？”明白年抹了把脸上喷到的茶水怒气上头正要发火，突然想起宋轻言是干什么的，瞬间压下心头的火气，整张脸扭曲在一起还硬生生扯出笑来， “我看宋先生这些日子也不是很忙，不如帮我想想法子，早日将刘九抓住！” 哪料宋轻言摇摇头，“不，我是李将军的军师，你们洺城出了此等恶劣事件跟我有什么关系？” 明白年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宋轻言竟然不愿意帮他，他们不就是冲着洺城来的吗？ 明白年试图激起宋轻言对刘九的仇恨，“可是李将军被刘九算计险些就回不来了！” 自己捅自己肺管子，明白年面上不自在，果不其然听见宋轻言冷嘲热讽，“明城主不也见死不救吗？如果这样清算，我是不是第一个得找明城主算账啊？” 话又绕回来，李云芍顿觉没意思，“轻言，你就去帮明城主一把。” 宋轻言二话不说欣然应允。 对此，明白年只想一口唾沫呸到宋轻言脸上，狗腿子！ 深夜，暑中的热气被冰鉴阻挡在外止步不前，宋轻言坐在床榻上长手长脚压在李云芍身上，额头抵在她颈窝处低声问道： “云芍，为什么要帮明白年抓人？刘九跑就跑了。” “那个坛中人死了，刘九抓到说不定能把洺城的水搅得更浑。”李云芍隐隐猜测刘九还会在出现。 与其等着他又弄出什么动静，不如直接将这颗毒瘤清除，明白年的态度也耐人寻味，真是有意思。 “刘九这么重要？”宋轻言拉拉身上的被子顺带胳膊一揽将人困在怀里，“明天我就带着林季找来的狗大街小巷再找一遍！” 温热的气息喷在李云芍薄透的耳廓上，李云芍翻身面对直愣愣望着宋轻言，“可以查查明白年的事情。” “啊？明白年？跟他有什么关系？”宋轻言眉眼弯弯，黝黑的瞳仁里全是李云芍那张脸。 “查查，说不定能从中查到一些线索，有了线索说不定就能把他这个城主拉下来。” “有道理，那人滑不出溜的，明天我就让人去打探。” 宋轻言又趴在李云芍耳边叽里咕噜将自己晚上回来时察觉到的情况说与她听，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这个白胖子心里八成有鬼。” “那就更要好好查查他了。”李云芍闭上眼睛靠在宋轻言胸前，“麻烦，我还以为只需要剿个匪杀个人就好了。” “谁能想到一座小小城池能出现这么多事情，而且要防着不知何时突袭的马匪！” 宋轻言瞥眼看清李云芍眼下的乌青心疼坏了，噘着殷红的嘴巴亲亲她眼皮，“你好好休息，刘九案子有我呢。” “嗯，我们家轻言长大了，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李云芍眼皮都没抬吹捧。 次日一早，宋轻言便出了城主府。 等到李云芍醒来时，日上中天，屋里明晃晃的亮堂。 院外丝毫听不见蝉鸣，寂静幽冷的院子让人身上鸡皮疙瘩成倍冒出。 李云芍此刻置身于烈日之下才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洺城的城主府修的比赵乔楠的将军府还气派。廖北少有的水源在这里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池子。 李云芍从院子出来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已经看见三个池塘，层次递进潺潺流水顺着造型别致的石块溢满倾泻而下。 嫩小的浮萍随波荡漾，在水面扎根，一层一层密密簇拥在一起。 只是池前的院子看起来荒凉无比，蛛网密布。一把生锈的铁锁将禁受风雨侵袭的破门缝上。 想不到奢华至极的城主府竟然还有这么败落的地方。 李云芍还想探头向院子里张望就被叫住，“李将军，这里许久都不住人了。脏的很，李将军若是想逛逛，不如去后花园，那里有专门的下人洒扫。” 李云芍转身视线随着突然出现的老头移动，“这里景色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人住呢？” 老头佝偻着身子沙哑道：“这里城主请高人看过，说是不吉利。” 略微凌乱的发丝伴着微风飘荡，低垂到尘埃里的头颅让李云芍看不清老头神色。 “李将军还是别在这里逗留了，不然城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老头又说一遍。 “嗯，知道了。”李云芍同意后步子没动，老头也不动，二人就像是僵持下来了一样。 “你说这院子不吉利？”李云芍问道。 “是。” “明城主没有让人破破风水？这样的院子落败了多可惜。” “城主府地方大，不差这一处院子。” 李云芍点头，“也是，我看这地方就不错，一会儿我去跟明城主说，我搬来这地方，凉快。” 李云芍好像就是要跟老头作对一样，嘴上唱着反调眸子却不动声色看向老头。 突然出现，自己竟然没有察觉，李云芍觉得这本身就不太对。 第311章 老头枯木一样的手指微顿，片刻后施施然道：“只要城主同意，李将军便可让下人搬东西了。” 这话说的仿佛明白年一定不会让人住进这院子。 “如此甚好。”李云芍沿着鹅卵石小路往回走，池面上些许浮萍顺流而下落到最下面的池子里。 宋轻言顶着午后的日头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疯狂饮茶，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干得蜷不动的舌头又灵活起来才吐槽， “我看明白年是疯了，这么热的天让手底下的人片刻不停搜查，自己倒是会享受待在城主府里纳凉。” “他大小也是个城主，总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 “那也不能不把手下不当人看啊，这么个天就等着中暑。” 李云芍抬手又给他添了一杯水，“谁让你也这么老实？偷懒学不会？” 宋轻言热得满面通红，“偷懒？云芍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 我就纳闷了，这刘九难不成真长着翅膀飞出去了？洺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地皮都翻过来了也没看见人影。” “还是没线索？”李云芍问。 “没有啊，咱们站在刘九的角度想想，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还让人意想不到找不到的？” 李云芍拿着茶盏的手一顿和宋轻言对视一眼就看见宋轻言一跃而起，“草！城主府！” “难不成他给我们搞灯下黑？”宋轻言犹豫之后又不确定。 “查查？”李云芍挑眉起身，“你在这里歇着，我去找明白年。” —————— “什么？本城主不同意！”明白年肥厚的手掌拍在桌面上气极反笑，“李将军，你说你怀疑刘九在城主府？开什么玩笑？城主府里有没有人本城主能不知道？！” 李云芍扶额，反应这么大？ “明城主，我也只是推测而已，你若是不愿意搜就罢了。” 明白年脸色一变僵硬解释，“没有，本城主只是相信城主府的守卫。” “哦，”李云芍淡淡回一声，“明城主，今日我在城主府逛院子时发现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院前还有三处池子，凉快的很。我能搬过去吗？” “李将军怎么会突然去了那处？那处不太吉利，李将军若是嫌热，本城主在让下人送几个冰鉴过去，保准凉快。” 明白年嘴角勉强勾勾，李云芍一眼就看出他心思不在此处。 “不必劳烦，也就我和轻言两个人，直接搬过去就行。” “不行！”明白年突然扬声拒绝道：“那处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阴煞邪气的很，你们若是住进去不利于身体康健啊。” “习武之人不信那些，”李云芍弯弯嘴角，“我看那院子地理位置也不错，怎么就闲置下来了呢？” 明白年耐心尽失，“李将军！刘九现在还没有踪迹，本城主实在没有别的心思考虑这些。李将军可以看看其他院子，要是想住可以直接搬进去。” 李云芍点头，“既然明城主都这么说了，我就不为难城主了，只是我担心灯下黑，明城主还是派人搜一下吧。” 明白年心思不定，连李云芍出去都没有起身去送，身上的冷汗一阵接一阵往外冒。 宋轻言躺在床榻上仰脸望着床顶的帷帐出神。 “明白年急了。”李云芍坐到他身边说道。 “急什么？”宋轻言侧躺看着李云芍，“刘九犯下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可不认为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 “所以让你去查他为什么这么想抓到刘九。” 宋轻言脱力，“我已经让林季去查了，对了，咱们抓的那些洺城上流怎么办？放了？也太便宜他们！” “老规矩，交钱交粮赎人。”李云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宋轻言脑袋枕在手臂上大眼睛扑闪扑闪望着李云芍。 “希望林季能早点儿查清楚，咱们也不至于一头雾水。” 黄昏时分，城主府一片嘈杂，李云芍宋轻言站在院子门口眺望远处带刀的护卫只差没把翻过来搜查。 “啧啧，看来明白年还是把你的话放心上了。” “明白年那么忌惮刘九，刘九若真在城主府，他估计夜里睡觉都不敢合眼。” 李云芍眯着眼睛，回想明白年那张白胖的脸上在提起刘九时的神情，是心虚，害怕，惊恐，惴惴不安，更多的是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心急。 带着武器的护卫转眼来到他们面前，抱拳行礼，“李将军，宋先生，我等奉城主之命前来搜查，还望二位配合。” 宋轻言错开身子笑眯眯道：“配合，配合。”然后让出路来让人进去。 靠近李云芍时小声嘀咕道：“看来明白年是怀疑刘九在我们院子里。” 李云芍抬眼浅褐色眼眸盈盈一闪，“既然搜查能让他心安，那就让他搜去吧。” 片刻之后，几人出来。 宋轻言禁言，直到人走后才道：“刘九不是会禁术？他就算扮成你我，我们也认不出来啊！” “我都提醒了，他不搜一遍心里不踏实。至于禁术的事情，都知道，他能不能想起来就看他自己了。” 李云芍耸耸肩，眉眼间转过清浅的笑意。 “如果刘九真在城主府，这样做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打草惊蛇要有蛇，现在可是连蛇在哪里都不知道。” “云芍你知道明白年是搜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嗯，”李云芍淡淡，“搜的出搜不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搜了。只要搜了，就会弄出动静来。” 宋轻言眼珠转转，“所以刘九会闻风而动？” “我倒觉得刘九对我的兴趣挺大，要不然我去充当诱饵？”李云芍提议。 “不行！开什么玩笑！”宋轻言脑袋摇成拨浪鼓，“他就是个变态！不知道在哪个阴私角落窥探我们呢！” 夜间，城主府亮如白昼，搜查的声音不绝于耳。 宋轻言坐在屋里打哈欠，“这是要闹到什么时候啊？” “城主府这么大地方，耗费的时间肯定会长一些。” 林季从门外进来，宋轻言立马来了精神，“可是有消息了？” 第312章 林季反手将门关上，“我查到了一个二十年前在城主府当差的婢女。” “怎么说？”宋轻言兴致勃勃，李云芍也坐直身子竖起耳朵。 “洺城之前的城主是明白年的哥哥。”林季喉结上下耸动嘴巴张张。 宋轻言极有眼色立刻递过去一杯水热情道：“喝点儿，不够我再给你倒。” 林季仰头一饮而尽接着道：“那婢女说原来的城主突然暴毙，城主之位才落到明白年身上。” “暴毙？”李云芍诧异，“明白年看起来也不老，他哥哥若是活着应该也正当壮年。” “是的，他哥哥死时也才不到三十岁。” 林季此话一出，宋轻言立马反应过来，“没有子嗣？” “有，但是就在上任城主死后就失踪了。” “这么说来，明白年运气还真是好，不争不抢就得到了城主之位。”宋轻言忍不住感慨，“还有吗，还有吗？” 林季摇头，“剩下的还在调查中。城主府在上任城主死后换了一批下人。那些下人出府后下场都不算好。” “有阴谋！” “所有查起来有些麻烦。” 夜枭呜啼，城主府仍然灯火通明，瘦削的身影刮弄肆意生长的杂草。 次日一早，明白年白着一张脸来找李云芍，还没进门就软了腿。 “李将军，杀人了！” 宋轻言伸个懒腰，“明城主，说话注意点儿，李将军昨夜可一直跟我在一起，杀什么人？！”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有人杀人了！”明白年颤颤巍巍结结巴巴解释，“就在那处废弃的院子里，李将军昨日还跟我说要搬过去，昨晚守卫去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吊死在悬梁上。” 李云芍出来时，明白年正拽着宋轻言解释，身后一群人垂首站着。 “李将军！”明白年像是看见救星一样，“李将军，你快去看看。” 幽静荒芜的院子静立在池子后，明白年落在最后面畏畏缩缩，仿佛不敢面对一般。 李云芍一脚踹开院门，杂草丛生的院子阴森中透着一丝鬼气。 “明城主！”宋轻言扭头转一圈，终于在众人身后找到胖城主，“城主，你以为你躲在最后我就看不见你了？快过来！” 众人体贴给明白年让出一条路来，明白年胖胖的身子暴露在面前，明白年无奈只能抱着肚子走近。 “明城主，带路吧。”李云芍侧身让出位置。 “李将军，这个院子也不大，死人的地方就在正堂，你自己看看去吧。” “瞅瞅明城主这话说的，是你的城主府死人了，你一个城主都不操心。我们外人想要操心也名不正言不顺啊。” 宋轻言言辞讥讽，突突冲着明白年开炮，就这怂玩意儿，遇事儿就躲，怎么安安稳稳当城主这么多年的？ 明白年强撑着推开正对院门的房门，吱纽一声，烟尘四起。 房梁上垂下的白绫割出整齐的刀口随着推门而入的风来回摆动。 李云芍看着积满灰尘的地面上错乱的脚印正好停在白绫周围踏出一圈。 “李将军，就是在这里发现的，”明白年站在门口探头进来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这个院子之前是谁住？”李云芍手指捻捻白绫上的灰尘。 “这个，”明白年抹抹额上的汗珠虚声道：“这个院子已经荒废好多年了，如果不是昨日李将军提一嘴，我早就忘了。” 宋轻言抬眼一把拆穿胖城主的把戏，“明城主，李将军问你这院子之前谁住？难不成还有什么隐私不能问？你怎么还顾左右而言他？” “不，不是，”明白年摆摆手，“宋先生，话怎么能这么说？你们若是真想知道，一会儿咱们私下说。” 李云芍接着问：“死的是什么人？” 明白年身后的管事站出来弯躬身道：“是负责采买的下人。” “负责采买？你们城主负责采买是件苦差事？明城主，你好歹也给他们一点儿油水，看看生活压力多大，都上吊了。” 宋轻言继续戳明白年的肺管子。 “宋先生！”明白年受不住他似是而非的嘲讽开口赶人，“宋先生若是不能帮李将军，就先出去等吧！” “哎哎，我说话咋还不爱听呢？” 宋轻言抱臂靠在柱子旁，“那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管事回：“应该是昨天白天。昨夜被人发现时，尸身都僵了。” “明城主昨日你若同意李将军搬进来，兴许也不会出这条子事情，可怜一条人命。” 李云芍听见宋轻言的话忍不住点头，昨日自己若是进来，兴许还能救人一命。 李云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视线在周围巡视一圈。 “明城主，这院子有人看守？” “怎么可能？荒废的院子自然无人看守。”管事回道。 “是吗？”李云芍若有所思，“去把城主府的所有下人都叫来。” 管事抬眼看了眼明白年，得到准许之后吩咐下去。 明白年不明所以，“李将军可是发现什么东西了？” “没有，”李云芍否认，这间屋子太干净了，除了灰尘就是灰尘，仿佛是那个采买下人觉得生活无望自行了断一样。 杂乱的脚印也不能看不出什么来，可是院子大门紧锁，一个不常出现在这里的下人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呢？ “李将军，下人都到了，就在前院。” 李云芍转身出去，攀延在路边的杂草乱七八糟支棱在鹅卵石小径上，紫色的小花错乱绽放，朵朵碾碎了骨肉粘在凸起的鹅卵石上。 城主府主院大堂前，几十上百号下人神色慌张等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干活干的好好的，怎么把所有人都叫来了？” “听说死人了，不会是怀疑到我们身上了吧？” “天地良心啊，我可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在厨房待着，厨房里的人可都能作证！” “我们马房的也能作证！” “我们花房的也能作证！” 所有人叽叽喳喳惴惴不安等着来自主人的宣判。 “肃静！”管事一声吼，几十上百号人勉强安静下来。 第313章 城主府下人极有眼色搬来几把红木椅，李云芍踩在椅子上单脚曲膝垫在手肘下，目光在第一排下人脸上逡巡。 “管事，这是怎么了？” 有胆大的下人扬声问道，“我们可是认真干活的，可跟犯法的事情沾不上边。” 管事瞥了眼李云芍脸色，厉声喝止：“闭嘴！让你们来你们老实等着，没有一点儿规矩！” 李云芍冲着第一排摆摆手，管事上前弯腰询问：“李将军，第一排没问题？” “没有，可以走了。” 李云芍说着视线随机落在第二排，一排一排的下人离开。 宋轻言在一旁都瞅得眼花缭乱了，也猜不出李云芍到底想干什么。 只能低声问：“云芍，你这是找谁？” 李云芍目光不变，“找一个突然出现的老头。” “老头？”宋轻言喃喃自语说着走到下人身后一个个观察起来。 “所有的下人都在这里？”李云芍手指捏捏眼角缓和疲累的眼睛。 “是，”管事点头，“所有的下人都在这里，包括出去采买的。” 李云芍看着一排一排的人从她身边走过，瘦削的背影微跛的腿脚，袖中匕首划破风声擦脸而过。 那下人反应过来直接软倒在地，手抖脚抖全身抖白着一张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将军，这人有问题？”管事问。 李云芍捋捋袖子，“没有，我就是随便试探试探。” 管事脸麻了，赶紧冲着那人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所有下人过遍眼，果然没看见昨天院外的老头。 “李将军找到了吗？” 李云芍目光随着管事的声音虚无落在管事脸上，“你们城主府没有年龄很大的下人？” 管事面上一闪疑惑，“没有啊，城主府里的下人一到岁数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被放出去。” 李云芍了然，看来这里确实混进来了生人。 “李将军要不要再排查一遍？”管事眼珠一一转就猜到李云芍的用意，若是让城主知道了，自己这个管事职位恐怕难保啊！ “不用。”李云芍起身，“轻言，我们回去了。” “李将军，”管事跟在李云芍身后，“我现在该怎么办？” “死了人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仇杀一种是自杀。明城主既然来找我，就说明已经排除了自杀。 既然是他杀，那就去找找谁和那个下人有仇，非要治他于死地。” 李云芍给管事提供一个思路走人。 她现在要去看看带来的兵，若是让心怀不轨的人插进自己军队里，那真是捡个芝麻丢了西瓜。 城主府顿时响起警铃，肃冷的环境里人人自危。 这边杀人的凶手还没找到，那边的城主府又死人了。 明白年短短几日肚子小了一圈，蜡黄的脸色上惊魂不定，连夜里做梦都是鬼魂来索命。 “明城主，要不然你就去求求大师高人来驱驱邪？”宋轻言张嘴就热心帮人出点子。 “宋先生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实在没闲心跟你打嘴仗。短短二日就死了两个人，若是查不清楚，我这个城主真就是昏聩无能了！” 宋轻言嘴巴张张真想说，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李将军也没什么想法吗？”明白年皱巴着一张脸求救。 “明城主，死了两个下人都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这个，我让管家过来说，他知道的清楚。” 宋轻言忍不住反讽，“明城主，您这光殚精竭虑有个屁用。” “我是城主，这种事情还用不到我出马。” “这种小事？既然是小事，明城主怎么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我，我，”明白年被宋轻言挤兑的哑口无言。 管事弓腰进来，李云芍眼神微眯突然道：“管事是腰直不起来？” “自然不是，李将军乃是贵人，我一个下人怎敢直视李将军。” “管事言重了，直起身子说话吧。”李云芍淡淡道。 “是。” 管事慢慢直起腰板露出平平无奇的面容来，毕恭毕敬垂头回道： “这二人都是负责采买的下人，只是轮次不一样。” “采买？城主府里的采买都是谁负责？” “是，”管事瞟了眼脸色不太好的城主，明白年气笑了，“平日里怎么不见你们事事向本城主禀报，现在倒是知道看本城主的脸色了！ 李将军怎么问你，你就怎么如实回答！” 管事缩缩脖子低声道：“是三姨娘的弟弟。” 宋轻言夸张哦了一声，“原来是城主的小舅子！这可是个有油水的差事，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明白年感觉自己脸皮越来越薄，竟然觉得被宋轻言说出来有些羞耻。 “他们二人和城主小舅子可有什么龌龊？”李云芍问。 管事这次控制住自己的眼睛迅速回答，“有。” “什么龌龊？” “呃，就是平日里的一些口角，城主的小舅子心胸，嗯，” 管事顿住，宋轻言来了兴致接话道：“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宋轻言说一句，明白年脸色红一点。 管事点头补充道：“城主小舅子就是这样的，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啧啧，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明城主，你小舅子这品行你知道吗？” 明白年张嘴就要说话，就听见宋轻言眉眼含笑吐出四个字，“色令智昏。” “你！你！”明白年拳头攥实恨不得上去猛猛捶他。 李云芍扶额无奈叹气，“轻言，说正事。” 宋轻言乖乖坐直，“好的呢。” 李云芍抬抬下巴示意管事继续说。 “城主小舅子隔三差五会为难他手底下的下人，时不时还收人孝敬。不过他虽然贪了点儿，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应该跟他没关系。” 管事语气真诚实事求是说道。 “还有什么？” 管事思索片刻开口道：“千鹤楼出事那天，这两个人出过城主府。” 李云芍闻言坐直身子，“出过城主府？” “是的，府里的采买只有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允许出去，但是那天他们两个人都出府了。” “去了哪里？” “一个回家一趟，一个去了千鹤楼。” 李云芍眉头一皱有些嫌弃，这人说话忒费劲！ 第314章 “接着说。”李云芍眉头敛起，眼里错过丝丝不耐的幽光。 “落芜院里死的那个下人，”管事边说边打量着李云芍神色，见她闪过不解连忙解释，“落芜院就是那处荒废的院子。” 李云芍了然，管事直接说：“他那天告假回家探亲，我派人去查了，确实如此。 第二个人则是去了千鹤楼，是去参加千鹤楼四十九日集会，他也是刘九天神的教众。” “那什么劳什子集会上的人不是都抓起来了吗？他怎么逃出去的？”宋轻言脱口而问，难不成是林季没把人看住？ “我去查了，他那天提前回来的， 千鹤楼出事时，他已经回府了。” “千鹤楼七天一小集会，七七四十九一大集会。这样的日子会让人提前离开？”宋轻言不解，总觉得这事还有什么没发现的地方。 “刘九的教众还在牢里，明城主可以派人去问问，是否有人见过死者，还有那日死者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云芍说着心生愁绪，这个刘九到底想干什么？ “不，不好了！”李云芍手下的兵跌跌撞撞喘着粗气连滚带爬闯进来，“将军！大事不好了！” 这是李云芍派去警戒的兵卫，此刻慌乱的喘息神色慌张，“将军，马匪，马匪他们来袭城了！” 李云芍瞬间站起厉声喝道：“严防城门，不能让他们闯进来！” “来，来不及了将军，他们已经闯入城内。还请将军快速派兵抵御！” “轻言，把他扣下，仔细盘查。”李云芍现在顾不上多问其他，简简吩咐一声。 等到宋轻言起身，人已经一跃至城主府门口。 等到李云芍赶过去时，林季已经带人奋力厮杀抵挡。 “将军！这里我挡着，你快去北门，那里的弟兄还等着呢。” 李云芍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转身扬马而去。 北门，防线已经被推向城内数丈。士兵一边殊死搏斗一边向后撤退。 为首的百夫长嘶声呵斥，“不许退！都他奶奶的不许退！谁退，我就杀了谁！” 力竭的威胁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抵抗的兵众军心更加溃散。 李云芍俯身迅速捞起马侧的弓箭，红尾羽箭带着千斤的重力笔直射向对面马首上的匪寇头目穿喉而过。 百夫长惊喜回头看着李云芍拉弓射箭激动劈声尖叫，“李将军来了！李将军来了！” 第二箭红尾划过人头搏斗的上空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射穿对面高头大马上混战一团的小头目。 剪头穿过眼睛入内钉在头颅里，马匪直直从马上摔下。 奋力抵抗的兵众见状士气大增，在李云芍还想再来第三箭时，对面也拉起弓箭。 李云芍迅速单手撑着马背借力一跃而起，数尺高的距离躲过袭来的羽箭。 李云芍放弃马匹直接混入兵众，只是在所有穿戴齐全的人群里，一身素衣的李云芍格外显眼。 马匪一窝蜂朝着李云芍扬刀砍去，脸上喷溅的腥热血滴，耳畔兵器碰撞撞格击的脆响无一不刺激着李云芍突突的神经。 黄昏时分的洺城残阳如血，李云芍的素衣已经变成暗色血衣，麻木挥动手里捡来的武器。 一下两下，为什么是突然来了这么多马匪？ 一场酣战，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李云芍手里大刀直立在地，双手撑在上面泄力。 “将军！战俘都在这里。”乱战中的百夫长粗犷的脸上满脸血龇着个大牙乐。 “你叫什么名字？”李云芍少见一场乱战后精神还这么好的兵。 “我？”百夫长憨着声音气力十足回道：“我叫王大虎。” “嗯，”李云芍抬眼上下打量他雄壮结实的身体高大的个子憨厚的长相，看起来就一身蛮力。 “将军，以后我能不能跟你混啊？”王大虎现在回想起李云芍拉弓射箭单手砍人的画面还心血沸腾，这人厉害！跟着他自己也能搏得个好出路。 “洺城不好？”李云芍沉声问。 “也不是不好，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耽于享乐？” “读过书？”李云芍听着文绉绉的话问。 “嘿嘿，”王大虎伸手挠头一摸一手血一脸嫌弃收手，“识得几个字。” “你是洺城的兵，我不能挖明城主的墙角。”李云芍开口拒绝，现在还不是跟明白年闹翻的时候。 谁知王大虎凑近低声道：“将军何不趁此机会拿下洺城？” 李云芍诧异抬头，这人是憨还是傻？ 王大虎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脸无辜，李云芍竟然陡生出一种是自己无理取闹的错觉。 “将军，如果你拿下洺城，那我名正言顺成为你手下的兵，我虽然是个小小的百夫长，但是我力气大，可以帮你！” 王大虎一个劲儿怂恿，若是自己能做主直接把洺城送到他手里。 宋轻言来到时，就看见李云芍面前围着个壮汉殷勤极了。 “云芍，”宋轻言故意大声喊。 李云芍回头，宋轻言心头一痛，疲惫无神的眼睛一看就是强撑着精神。 王大虎跟着回头，一个小白脸，他在叫谁？ “喂，你叫谁呢？！这里不是闲杂人等该来的，赶紧走！”王大虎呵斥驱赶。 宋轻言嘴角抽抽，这憨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我军师。”李云芍淡淡解释。 王大虎瞬间变了脸色，热情上前重重的胳膊一把搭在宋轻言肩头毫不见外，“原来是自己人啊！” 宋轻言抬手将将胳膊拿下，眼尾微挑平视王大虎撇撇嘴嫌弃道：“谁跟你是自己人？你谁啊？！” “哎呀，军师别生气，刚才是我不懂事，我叫王大虎，是个百夫长。” 王大虎看着宋轻言嗔怪的模样眼睛有些发直，乖乖嘞，这军师长得比自己见过的女子还好看。 宋轻言被他直白的眼神盯得有些恼火，“看什么？！” 王大虎回神儿“哦”一声夸赞道：“是军师太好看了，比红楼的花娘都好看。” 李云芍忍不住笑出声，这人还真是会踩在别人雷点上蹦跶。 宋轻言清俊的脸上扭曲一瞬，“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315章 “啊？我是不是说错了？”王大虎连忙解释，“军师别误会，我只是想夸你好看。” 宋轻言没好气瞥了眼马大哈一样的汉子，“谢谢！不用！” 王大虎一个壮汉委屈巴巴被宋轻言推到一边，眼巴巴看着貌美军师将自己钟意的将军带走。 “他只是洺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李云芍有气无力解释。 “我知道，就他那憨傻不精的样子怎么做上百夫长的？”宋轻言丝毫不遮掩自己的贬嗤。 “等以后有机会你可以问问他。” “什么意思？” “他想投诚。”李云芍云淡风轻说出四个字。 “真的假的，不会是明白年派来试探咱们的吧？当卧底？明白年可真不会挑人。” “谁知道呢，我看他体格子挺好，是个能打能跳的。”李云芍对于别人的优点还是不吝赞美的。 “呵呵，你和他认识多长时间啊？就知道他体格子好了。” 李云芍无奈站住，对面深色眼睛里一闪水色。 李云芍低头在身前勉强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抹抹手上残留的血迹，然后左右开弓掐在宋轻言脸皮上使劲向外扯。 “你又想什么呢？！” 一股子飞醋的酸味！ “我没有。”宋轻言拉长声调否认，清亮的声音软中透着七拐八扭的撒娇。 不死心跟来的王大虎当场惊在原地，我滴乖乖嘞，军师不是军师竟然是个兔儿爷，暖床的！怪不得长这么好看！ 王大虎铜铃大的眼珠子转转，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前边两个人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宋轻言面对着李云芍转过身去半弯着身子拍拍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我身上都是血，会弄脏的。” 宋轻言维持着这个姿势向后退了两步，“快点儿，你在我背上阖麽一会儿眼，林季估计已经在城主府里等着了。” 李云芍不再拒绝，俯身趴上宋轻言不算宽阔厚实的背闭上干涩的眼睛。 城主府里，明白年坐立难安在城主府门口来回踱步。 来报信的士兵已经离开，管事站在一旁耳观鼻眼观心的垂头沉默无言。 “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已经将匪首都抓着了吗？” “城主别急，李将军处理好事务自然会回来的。”管事安慰。 “本城主能不急吗？！刘九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又冒出这么档子事，他们哪里有时间再去过问刘九的事情！” 明白年这几日惶惶不安，城主府接二连三死人，他是真的害怕，有一天自己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弄死了！ “明城主这话说的，”宋轻言背着李云芍回来时恰巧听见这话，“刘九的事现如今只是小事，洺城若是落入匪寇手中，洺城百姓可就真的遭殃了。 明城主现在不想着怎么安抚城中百姓，竟然还想着刘九的事情，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会惹下非议吧。” “宋先生，孰轻孰重本城主还是知道的。如今马匪被李将军带兵击退，短时间内不会在攻洺城。 刘九一日不除，洺城百姓难念人心惶惶。” 明白年竭力想要表明其中利害，只是在匪寇面前刘九的事情确实算的上微不足道。 “洺城百姓人心惶惶？既然明城主这么担心你的百姓，那就派人去查啊，怎么还在这里干看着？” 宋轻言微抬下巴低声道，背上的李云芍拍拍他肩膀。 宋轻言顺从将人放下来。 “明城主，宋先生说的没错，若是你真的急，可以派人去查，不必凡事都等着我们。” 李云芍抬手揉揉发僵的脸，前方将士为了城池百姓浴血杀敌，后方掌权人竟然只想着自身安危，真是令人心寒。 “这，这，”明白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解释，“本城主不是那个意思，李将军你误会本城主了。” 李云芍目光错过明白年肥胖的身子落在站定的林季身上，“明城主若是无事，我等先行回去了。” 夜色擦过最后一丝落日的光亮，大地彻底陷入黑暗。 “云芍，来报信的士兵说是看守城门的士兵将城门打开，将那群匪寇放进来的。” 宋轻言把自己询问来的信息一一告之，“当时守城的其他人视若无睹，任由他把城门打开。幸好咱们的人发现及时，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无人阻拦？”李云芍浅褐色瞳孔闪过丝丝诧异，“守城门的那些人呢？都死了？” “是的，匪寇闯进来第一批杀了就是那些守城门的士兵。”林季沉声回道，“等我带兵去到时，他们已经被匪寇一刀穿心。 不过，我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 宋轻言瞬间反应过来问：“千鹤楼的异香？” “很像但很淡。将军在北门有什么闻到？”林季问。 李云芍摇头，“我赶到时，乱战已经开始了，只有浓重的血腥味。” “难不成和刘九有什么关系？”宋轻言拧眉揣测，“这个刘九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来确实要抓住这个人。那些匪寇也要审，若真和刘九有关，兴许他们应该会知道一些有关刘九的事情。” “嗯，我去审。”宋轻言自告奋勇，“你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谁知道那些马匪又会什么时候发起攻势！” 宋轻言大掌猛拍桌子，掌心震得通红，“这个该死的明白年什么都不干，这样的城主要他做什么？！”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他可还指望着我们抓刘九呢。” 李云芍看得清楚，那个胖子就是一点儿力不想出等着吃现成的。 “他不急我们急什么，马匪再来打就是！”林季握紧拳头，勾心斗角耍心眼自己不行，武力解决问题自己还是可以的！ 李云芍扯扯嘴角，“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三个人一合计，面上摆烂。非得逼得明白年主动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他们有心帮忙也架不住明白年跟他们耍心眼子。 翌日， 宋轻言直奔大牢，李云芍休整一夜此刻正躺在冰鉴旁翻江城来的书信。 “李将军，有人求见。” 城主府下人来报。 “谁？” “他说他是你的老熟人。” 第316章 李云芍眉心轻蹙，老熟人？洺城哪里来的老熟人？ 说曹操曹操到，一声憨厚的声音尖叫：“将军！将军！我来拜访你了！” 李云芍出去时，王大虎正被撵的仓皇乱逃。 她看着飞扑过来的壮汉灵活转身沉声问：“你来做什么？” “将军，”王大虎眨巴着大眼无辜道：“我是来跟将军汇报落网的匪寇情况的。” 李云芍懒散靠坐在椅子上抬起眼皮看了眼一点一点想要靠近的壮汉，还以为他又什么发现沉声道：“说。” “将军~” 王大虎学着自己看到过的兔儿爷模样嗲声嗲气唤人。 李云芍眉心一皱，“好好说话。” 王大虎僵硬扭扭粗笨的身体，“不嘛~将军不就喜欢这样的？” 李云芍只觉得辣眼睛，破口而出一个字：“滚！” 王大虎捏着的嗓子瞬间抻直，“将军，你喜欢这样的，我就装成这样的，你还想怎么样？！” 李云芍扶额腹中翻涌，“你不要败坏我清誉，我什么时候喜欢这样的？” “昨日我看那个小白脸就是这么对你的！”王大虎愤愤不平，凭什么！凭什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小白脸？”李云芍不明所以，昨日哪里来的小白脸？这人嘴巴怎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信口胡言！ “不就是那什么劳什子的宋先生，还军师呢，”王大虎颇为不服，说话更是没有什么顾忌，“我看就是个卖屁股的！” 说完还不忘毛遂自荐，“将军，我也可以，我身子糙，比他耐造！” 李云芍起身一脚将人踹出去，越说越没谱“滚犊子！” 哪知王大虎抱着柱子大喊：“将军！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就收下我吧！” 李云芍挥挥手，让人赶紧把他拉下去。自己还要脸呢！ “将军！将军！你就收下我吧，我也是不差的，我一定比那个兔儿爷还会伺候，呜呜呜，，” 李云芍眼疾手快堵住满嘴胡吣的王大虎，“赶紧扔出去！” 明白年找来时，正好看见拖出去的王大虎，忍不住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脑子不清楚的，明城主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李云芍简而言之。 明白年呵呵两声，“李将军，昨日被俘的匪寇有多少人？李将军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一二百人吧，至于处置明城主有何高见？” 李云芍将球踢回去，“明城主若是有想法也可以直接说出来。” “想法倒是没什么，只是想着留下他们也没用，为何不当场击杀？” “缴械不杀是林家军历来的传统。”李云芍随口找个由头搪塞过去。 “素来听闻林家军仁义，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李云芍扫了眼明白年，“明城主这几日清减不少。” “欸，如今洺城内忧外患，本城主自然是忧思甚深。”明白年说着乌豆大的眼睛瞥瞥李云芍转言问：“李将军，宋先生呢？” 往日这两人可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他去审问那些匪寇，我们怀疑是刘九也参与其中。” 李云芍目不斜视，眼尾的余光欣赏明白年瞬间变脸。 “刘九？！”明白年瞳孔地震，“怎么会和他有关？他是怎么联系上那群匪寇的？！” “这就不知了。”李云芍以实相告，一来自己确实找不到其他线索，二来刘九就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秋，告诉明白年正好也让他有点儿危机意识。 “这，这，这可怎么办才好？”明白年坐不住了，摩挲着手腕上的珠子在李云芍面前来回踱步，“李将军可有什么办法？” 李云芍如实摇头，但在明白年看来就是不想管闲事，多日来挤压的烦闷焦躁从心中撕开撕开一个口子一股脑儿冲着李云芍发泄出来， “李将军，如今刘九极有可能和匪寇勾结妄图颠覆洺城。李将军既然是来剿匪的，那就请你上心一些，毕竟洺城不仅仅是本城主的洺城还是大雍的洺城。” 李云芍眼睛微眯冷笑一声，“明城主这话说的没甚道理，洺城好的时候，好处让你占尽。城主府坐拥数十亩地方，随处可见的冰鉴珠宝，江城的将军府也没你这么气派吧？也不知道你这是贪墨了多少。 怎么现如今出来一个莫名的在逃犯人就把你为难住了？享受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是大雍的洺城？ 我是来剿匪的，从今天起刘九的事情我一概不问。还有，上次加上这次的兵众补贴麻烦结了，我们可不是冤大头。” 李云芍最烦的就是仗着有点儿权势颐指气使，自己又不欠他的！ 说实话李云芍巴不得洺城乱起来，自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如此一来城中百姓就要遭殃了。 明白年被李云芍怼得没脸，又拉不下脸求和，只能宽袖一甩愤愤然离开。 七月底，天依旧热，太阳像是向着人间投火一般炙烤着大地。 宋轻言从外面回来时带着一身热气，身上的暗色衣物披水一样黏贴在身上。 进屋突如其来的寒意下意识打个激灵，“云芍，门口的那个憨子是来找你的？” “憨子？”李云芍一时没反应过来，神色茫然。 “就是昨日那个，”宋轻言本就躁得很，门口又被不知所谓的王大虎拦着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更是心头长草。 什么劝着他要大度，什么不能自己一个人独占将军，这样将军不会喜欢的。 放他娘的狗屁，李云芍喜不喜欢，他能不知道！ 竟然还敢说什么要和自己竞争上位，呸！痴心妄想！也不看看他那副死德行！ “王大虎？”李云芍脑子转过来，“不必理会他说的话，他这里看起来不太好。” 李云芍手指点点脑袋，顺手给宋轻言倒了杯凉茶，“那些匪寇怎么说？” “说奉命行事，这次没有攻下洺城也没有关系，过段时间再打。” 宋轻言眉心蹙成凹凸不平的小疙瘩，“至于刘九他们没一个人认识的。” “不认识？”李云芍指骨抵着下巴一时没了声响。 第317章 “对，所有人都没见过。” “刘九会禁术，从那个坛中人的惩治就能看出他禁术不低，甚至可以说是精通。 面容被毁，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熟练操纵人皮便可以轻易变成任意一个人。难办哦，可是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李云芍低头沉思，“复仇？还是就是变态？别人不好过他就开心。 千鹤楼被毁，他就没有一点儿心疼？这可都是他的心血。” 宋轻言脱掉湿透的衣衫，“云芍，咱们这种正常人是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的，若是能站在他的角度想明白，咱们就跟他一样有问题了。” 李云芍点头，“确实如此。只是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宋轻言搭放衣衫的手霎时顿住猜测，“他不会是趁着昨日乱战跑出洺城了吧？” 李云芍突然想起林季在南门闻到的异香，抬眼撞进宋轻言深邃的眸子里，显然他也想到了。 “不是没可能，那股子香太明显了。” “不过也可能没有，他一直在洺城兴风作浪，若是能离开早就离开了。他信奉的那什么天神不应该四处云游发展教众吗？可是他一直龟缩在洺城，可见洺城是有他所图之物啊。” 宋轻言觉得自己这么分析也不错，甚至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刘九若是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李云芍揉揉额角忽而道：“明白年那边我们不管了。” 宋轻言点头，“听你的。咱们这边暗中调查。对了，刘九发展的那些信徒已经有人来赎人了，是再关一段时间给他们醒醒脑子还是立马放出去。” “再关一段时间，脑子不清楚的容易受到蛊惑。让林季派人去教育教育他们。” “可是，他们交过钱的可能会来闹事。” “向外放风说，明城主想要一整洺城不良风气，千鹤楼涉事人员扣押择日再放。” 李云芍嘴巴一张，明白年背上一口大锅。 只是他现在也顾不上这种小事，李云芍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他就得多耗费心力去纠查，还不一定能查明白。 管事弯腰劝道：“城主，现在不是逞一时义气的时候。有李将军在不知道能省多少时间，城主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不！本城主就不信了，离了他本城主还能废了？你去多派些人去查，府上的兵卫能调走的全部派出去，本城主就不信了这个刘九真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他认得那些什么干儿子通通抓起来，一个一个的审问！” 管事弓腰奉命行事。 那边林季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彪形大汉。 宋轻言眼睛一瞪茶盏重重拍在桌面上呛声道：“你进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彪形大汉上前一步不服不忿，“你管我？林大人带我进来的！” 林季莫名，“你们认识？” “呵，谁认识他？” 王大虎撸起袖子拳头就要挥上去，“你一个兔儿爷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你他娘的才是兔子爷！”宋轻言眼珠子猩红，一看就是气急怒吼：“来人啊！把他赶出去！” 王大虎宽厚笨重的四肢灵活躲避着下人的追击，嘴里不停骂骂咧咧：“说的就是你，没什么真本事就会讨将军欢心！呸！小人！” 屋里顿时鸡飞狗跳，李云芍耐心告罄斥责：“都停下！” 王大虎小心打量李云芍难看的脸色，软软示弱：“将军，我听话，你别生气。” 李云芍摆摆手示意捉人的下人退下，面色不善冷硬盯着手足无措的王大虎，“你想干什么？” 王大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表忠心，“将军，我愿意誓死追随您！请您给我一个机会，就算让我暖床都可以！” 宋轻言打算一脚踹过去，却被林季眼疾手快拖住上半身，只能卖力挣扎大吼：“做梦吧！” 王大虎吸吸鼻子，抬眼蔑视望着宋轻言，“将军，你怎么能看上他？妒夫一个，难不成将军是个只会看脸的肤浅人？” 李云芍到嘴的水倒流呛回鼻腔，猛咳不止。 正巧王大虎逮到机会大献殷勤，窜到李云芍面前，宽大的手掌刚要落下就被李云芍躲过去。 “我看你敢碰她！老子剁了你的爪子！”宋轻言眼眶欲裂，心头的火气一蹿三尺高险些冲昏头脑，奋力甩开林季桎梏将李云芍拉到自己身后。 王大虎撇撇嘴，“你一个兔儿爷管的还怪宽！” “谁跟你说的老子是兔儿爷？”宋轻言喘着粗气怒瞪，心里不停念着：他是个傻子，不能跟傻子一般见识！ “当然是我自己看到的！”王大虎两个手指头戳在自己眼前，“腻腻歪歪的，一看就不正常。将军，你可别欺负我一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李云芍扶额解释：“他不是兔儿爷。” 王大虎点点头，“我不信！” 还不忘继续表忠心，“将军，我也可以的，只要你能带着我一起打仗建功立业，我也愿意为将军解战袍，雌伏在将军身下！” 王大虎觉得自己为了自己的前途牺牲太多了！ 宋轻言牙齿咬得梆梆作响，“就你这不能看的丑模样竟然还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信不信明天我就让你在军中混不下去！” “谁还不能有点儿梦想了，万一成真了呢？你长得好我承认，可是山珍海味吃多了还想尝尝清粥小菜呢，你别那么不懂事让将军为难！” 王大虎信誓旦旦，一根轴的脑子认准了宋轻言就是个兔儿爷。 林季嘴角控制不住上扬，难得碰见这么个滚刀肉一心八道为了前途和宋轻言争宠，还清粥小菜？是糙米野菜还差不多。 李云芍无奈扶额，“王大虎，宋先生不是兔儿爷，他是正儿八经的军师。你再胡说八道不就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将军同意让我留在你身边。”王大虎趁机讲条件。 “不行！” 宋轻言断然拒绝，这么个心怀不轨毫无节操的二愣子留在李云芍身旁，自己怎么可能放心！ “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了？你算老几！”王大虎愣头青一样和宋轻言对着干。 第318章 “我算老几？我算你大爷！”宋轻言秉不住脾气叫骂，“你一个百夫长不好好跟着打仗，整日里想着些歪门邪道，还是不是个男人？！” 王大虎梗着脖子，额角青筋暴起，“我当然是男人！我可是想着闯出一番大事业，可不像你。” 李云芍被吵得头疼，“行了，王大虎我这里暂时用不上你。还有我身边可没有满口胡沁不听命令的手下！” 王大虎想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时哑了声，眼皮附上铜铃般的眼珠子看起来彻底蔫了下去。 半晌才讷讷道：“那您有需要叫我。” 李云芍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两个人凑到一起委实吵得很。 王大虎走后，林季哼笑，“将军是从哪里招惹的这样的人？” 李云芍长叹口气，视线落在气鼓鼓的宋轻言身上，“轻言别生气了，为了他不值得。” 宋轻言嘴巴里把兔儿爷这三个咬碎了反复咀嚼吐出来，“呸！我哪里像那不正经的？！真想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扔尿桶里洗一洗！” “那就是一个莽汉，宋先生别放在心上。”林季体贴安慰。 “不放在心上？我看他的野心大的很，竟然还想爬床！云芍，这样的士兵不能放过，败坏军中风纪影响恶劣！” 李云芍伸手递过去一盏茶，“知道了。” 林季嘴角抽抽，这色令智昏的模样，真真是没辜负宋妲己这个称号。 “将军，派去打探消息的弟兄回来了。”林季见人都不说话了开始禀报自己新的来的消息。 李云芍瞬间直起身子，“详细说来。” “上次说的上任洺城城主暴毙，明城主捡漏当上的城主。”林季眉头忽而一皱有些难以启齿。 宋轻言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催促，“赶紧说啊，你怎么一副拉不出屎的样子。” “你别打扰我，我酝酿酝酿情绪。”林季将胸中泛上的淡淡恶心压下去继续说： “十五年曾有传言明白年上位后觊觎寡嫂，曾在他大哥孝期强占了寡嫂。前城主夫人不堪受辱直接悬梁自尽。” “真的？”宋轻言瞳孔微张，“这个死胖子也太不是个人了！” “子嗣呢？”李云芍沉吟片刻问：“若此事是真，前城主留下的子嗣是不是也一并被他解决了？上次说的莫名失踪是失踪了还是被杀了？” 林季转念一想拍大腿，“要是这么说来，那明白年的兄长暴毙是不是也有隐情？”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要想查清楚难如登天。这种大宅阴私也不是这么容易揭开的。” “可是这跟刘九有什么关系？总不能他是那个失踪的孩子吧？” 宋轻言听半天气愤过后还是没有想清其中关系。 “且等着吧，他很快还会再出来兴风作浪的。目的没有达成，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暑热仿佛停驻在了洺城，除了隔三差五的匪寇挑衅，李云芍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有人清闲有人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短短半月明白年瘦了一大圈，原本挤在一起的五官此刻也清晰几分。 城主府接二连三出事整得他惴惴不安。 “城主，三姨娘来了。”管事躬腰前来禀告。 明白年眉心深刻出一道印子面上十足的不耐，“让她回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添乱！” “城主！城主！” 门口下人不敢拦这位近来最受宠的姨娘，任由她闯进去。 碧衣罗裙香肩微露梨花带雨好不委屈，“城主！你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明白年视线不自觉被白玉般的肌肤吸引，愣怔瞬间被女子察觉到。 软了腰，细白的胸脯直直往他眼里送，秋波四起的水眸还不忘泪意盈盈依仗似的看着明白年。 丹唇微启，“城主，我弟弟死的冤枉，妾身求求您了，一定要查清楚还我弟弟一个公道！妾身家里可就这一根独苗啊！” 明白年甩甩脑袋难得保持清醒，“本城主知道！你赶紧退下！咋咋呼呼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三姨娘呜咽一声，无骨般的柔胰抚住胸口娇声细喘，“城主，妾身刚没了弟弟心里难受的紧。” “难受去找大夫，本城主又不会看病！” “城主，妾身只是想让您早日找到凶手，平了城主府的恐慌。妾身也是担心城主府的安危啊，毕竟接二连三死了那么多人。” 三姨娘觉得自己此番言论一定能更加加深来自明白年的宠爱。 岂料这话落在明白年耳中便是嘲讽他能力不足，明白年怒从心头起，抬手扫落桌上茶盏杯具大声斥责：“滚！” 貌美姨娘霎时吓得瘫坐在地上，管事上前低声劝道：“三姨娘赶紧走吧，城主这几天心情不好。” 三姨娘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滴在脸上。 门口的下人噤若寒蝉，片刻后三姨娘见明白年仍然阴沉着一张脸羞愤离去。 “一个小小妾室竟然还管到本城主头上，宠了几天的小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成东西了！” 明白年捋捋皱褶的宽袖，“去把派去调查的人都喊回来，本城主就看看这么多天都查出什么门道了？！一群吃干饭的！” 管事默默退出去，出大门正好和李云芍撞个正着。 “李将军。” “你要去哪里？”李云芍面前的管事佝偻着腰身，明明不大的年纪却有一种垂死之态。 “城主让我把人都叫回来。” “听说城主府又死人了？”李云芍问。 “是，这回是三姨娘的弟弟。”管事如实说道。 “那个主管采买的？”李云芍想想，脑中只有浅层映像。 “是的。”管事应自点头。 一阵热风刮过，管事往旁边站站。 李云芍仰头望着黑沉沉的乌云罩顶，“快去吧，要下雨了。” 云层越压越低，仿佛只手就能碰到。进了城主府还是一如既往扑面而来的凉意。 李云芍悠悠哉哉四处闲逛，不知不觉就到了落芜院门口。 破落的院子又重新关上了院门，呜呜的风声穿过门上裂开的缝隙挤压成抽噎难耐的调子，丝丝缕缕又消散在风中。 第319章 李云芍一手镫开锈迹斑斑的锁链，院门嘎吱一声在风中摇曳。 荒草杂蔓随风摇摆湮没去往正堂的小径。上次杂乱的脚印踩出的痕迹已经消失。 李云芍抬手拨开左摇右摆的人高荒草从屋前绕到房后。 风声呜呜，墙后的乌黑随着日月时光的流逝斑驳不堪，隐隐约约还能看出被火烧过的痕迹。 李云芍抬手手指沿着乌迹灼烧的痕迹游走，焦黑脱落的墙皮在暴风中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紫色闪电刹时在浓密的乌云中撕开一个口子，接踵而至的表示响彻天地的雷鸣。 豆大的雨点子紧接着砸在地上，尘土飞扬。李云芍转身找处廊檐避雨，转身便是烧焦的墙皮。 李云芍纳闷，这个地方可真奇怪，怎么会在这里硬生生砌了一堵墙？ 闪电雷声不断，雨水铺天盖地漫卷夹杂着咆哮的狂风。廊檐下的李云芍顷刻间变成了落汤鸡，可见狭长的廊檐并不是一个遮雨的好去处。 很快又一道光亮穿透云层，焦黑的墙面上竟若隐若现流动起来。 李云芍沿着廊檐几步之间靠近那堵墙，宛如黑夜一般的天空暴雨如注，墙体彻底没了动静。 李云芍手指轻抬抵在墙面上，平平无奇，难道是刚才自己看错了？ 宋轻言打着伞找来时，李云芍只身无遮挡停在暴雨中。 “云芍！你是疯了吗？这么多屋子为什么不躲？！” 骤风刮斜他肩头的油扇，宋轻言费力将扇罩在李云芍头顶，“你在看什么？” 李云芍摇头，闪电再次划破天际，墙体没被烧焦的地方人影闪动起来。 只瞬间又消失不见。 宋轻言愣怔在原地嘴里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 风声飘摇雨声砰砰啪啪砸在瓦檐上，李云芍回神大声说道：“咱们回去吧！” 宋轻言被拉着一步三回头，扇把上死死攥着的指骨青筋凸起。 等到他们回去时，林季正站在廊下眺望。 两只落汤鸡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轻言不是拿扇了吗？怎么还淋成这样子？” “风大雨大根本没用。”李云芍嘴唇发白打发林季去拿姜汤。 半刻后，冒着一身热气的两个人相遇在正堂门口。 宋轻言嘴巴抿抿不满低声问：“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洗？” 李云芍不觉耳热，“一个人洗方便。” “方便？我还能给你擦背呢！” 宋轻言低哼一声，李云芍伸手捏捏气鼓鼓的脸颊笑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再大我也是弟弟，”宋轻言说着巴巴凑近漆黑的瞳仁里闪着水光气音道：“下次一起洗，好不好嘛，姐姐。” 李云芍后脊一激灵，总觉得宋轻言的狐狸尾巴缠上了自己腰顺着脊骨一点一点摩挲向上收紧。 “喂！外边虽然下的没有刚才那么大，但也还下着雨呢？你们要在门外站多长时间？” 林季干等着，眼见姜汤都要凉了，也不见这俩人进来。 李云芍眼神一错，转身进去。 宋轻言瞪了眼坏好事的林季气哼哼进门。 “这是怎么了？”林季摸摸后脑勺摸不着头脑。 “落芜院荒废前住的是谁？”李云芍问，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一口一口饮着辛辣的姜汤。 “落芜院？”林季疑惑，“城主府里的院子？” “就是那个第一个死人的地方。”宋轻言提示，脑中又浮现出光影下清晰可见的人影，下意识抖抖身子，不会是撞鬼了吧？！ “哦，那个院子，”林季了然，“之前住的是前城主夫人。 听说前任城主和其夫人感情甚笃，恩爱至极。” “明白年的夫人怎么没住那院子？”宋轻言问，“城主夫人的院子不应该都是一个吗？明白年现如今住的不就是他哥的院子？” “这话说的有道理，只是现在这位城主夫人的存在感也太低了，城主府里好似都没这号人！” 林季赞同，“连明白年的小妾都比城主夫人的名声大一些。” “他那小妾，整日里袒胸露乳衣裳薄的就跟没有一样，真是不知道害臊！” 宋轻言此话一出，其他两个人目光投递过来，尤其是李云芍意味深长的打量让他刚喝下去的姜汤瞬间变成火星子烧着整个身子。 “我，可跟我没关系！就是偶遇过几回！”宋轻言求生欲极强，“云芍你信我！虽然她老是往我身上扑，但是我都躲过去，一点点都没碰到！” “偶遇过几回？”李云芍挑眉，“怎么没听你说呢？” “这么晦气的事情跟你说做什么？我自己就能解决！” 宋轻言眉眼耷拉成八字苦唧唧的模样像是吞了几斤黄连。 李云芍嘴角弯弯，林季张口就是风凉话：“哈哈，看来我们宋先生魅力不减啊！” “你闭嘴！”宋轻言怒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身心都是我家大王的！” 林季噗嗤刚进嘴的茶水喷出来，竖着大拇指哈哈大笑：“宋妲己果然名不虚传！” 李云芍扶额轻笑见话题越扯越远，“好了，扯远了。” 林季控制不住冲着宋轻言挑眉，嘴上却道：“妲己先生，在落芜院可发现什么？” 宋轻言嘴角抽抽，什么奇怪的名称！ 李云芍将雨天闪电下看到的情景说给林季听，林季托腮沉思，“这倒是新奇东西，我走南闯北也没听说过这玩意啊。” “说不定是鬼神作怪，那墙上的人影太真了！若不是云芍拉着我，我还以为背后有人呢！” 宋轻言捋捋胳膊上倒竖的汗毛还有些惊魂未定。回想起来当时竟然还回头张望，真真是没回神时的傻大胆！ “那面墙一定有蹊跷，位置怪异。雨停了你可以去看看。” 李云芍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城主府里奇珍异宝极多，真有什么留影的也不稀奇，只是到底是什么呢？ 一闪一闪的人影到底在干什么呢？ 雨声淅淅沥沥小起来，风声依旧呜呜漫天卷地张牙舞爪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阴云消散了一些，天地之间恢复了些许光亮。 “夜里雨停了，咱们可以去看看。”林季打算托着李云芍宋轻言一起，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还有个能照应的！ 第320章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漆黑的夜色笼罩下来之后，雨珠从叶片滚落滴答滴答。 一行三人出去时，林季问：“要不要叫上明白年？” “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叫他做什么？”李云芍想的很明白，那墙体估计明白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真看到查到什么不可言说的是非，让他过来只会徒增尴尬。 “对啊，叫他来做什么？那墙体的猫腻他若是知道，也不会放在一个破落的院子里由着它生灰被烧。” 宋轻言点头附和。 “那行吧，不过也瞒不住。出去估计就能遇见城主府新增的搜查守卫，不出明日估计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夜里的落芜院如同一只饥饿的等着吞食行人的巨兽趴在荒芜一角。 破败的院门终于经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洗礼轰然倒塌，大门四敞仿佛就是在等着深夜探访的客人。 “这么看起来有些吓人哦。”宋轻言夹在李云芍和林季中间弓着腰抵在李云芍肩头喃喃自语。 李云芍手里举着火把直奔那面莫名的墙体。 林季快步跟上去却被宋轻言一把拽住，“林季你慢点儿走。” “你怎么不去拽你的大王？妲己先生。” 宋轻言哼哼两声，“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个时候打扰我们家大王，我可是要挨揍的！” 开玩笑，那可是分量十足的拳头，揍起人来邦邦硬丝毫不心软 “看来在这方面，你一个宠妃也和我们没差别啊。妲己先生再接再厉，争取让你的大王为你破例。” 林季凉凉道，然后就听见李云芍没好气催促：“你们俩说什么呢？赶紧跟上！” 偌大的墙体伫立在黑暗中，稍微不注意就一头撞上去了。 “啧！云芍，你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我！”林季捂着脑袋痛呼，“真是疼死了。” 李云芍火把贴上墙，“就是这里。” “草草草！这就是你们撞鬼的地方？”林季凑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面墙吗？” 李云芍火把照上去，墙体没甚反应。不死心又往旁边靠靠，火光闪过乌白的墙面黑影转瞬即逝。 “有！”宋轻言眼尖惊呼，“云芍！有动静！” 李云芍火把绕回，长时间停留在某处，若隐若现的黑影时隐时现。 “是火光太小了吗？”李云芍看看手里的火把微亮的光芒只能点亮一丁点儿地方。 “这么大的一面墙，要想看清楚估计下边得烧上火堆。” 林季双臂抱胸虎口撑着下巴沉思片刻，“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明晚让明白年一起见见这稀罕物。 若真是鬼神作怪正好还多给它们送点儿口粮。” 宋轻言哼哼两声表示他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次日一早，李云芍宋轻言他们被守卫叫到明白年面前。 正堂中间白布蒙头的一副担架，李云芍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什么情况，就被明白年迎头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李将军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听闻李将军昨夜去了落芜院？” “这人就是在落芜院里发现的，李将军可曾看见？还是说是李将军所为？” 宋轻言冷哼一声，“明城主说这话可有半分依据？昨夜不只是李将军，还有我们两个人一同前往。若真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所以才把你们一同叫来询问，宋先生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心虚？” 明白年可算是逮到他们的把柄，恨不得将以前在他们身上受的气全部讨回来！ “心虚？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心虚？反倒是明城主看起来像是坏事做绝的心虚，看看这几天瘦了好多呢。” 论嘴皮子宋轻言还会输给谁过，碰到他算是碰到个硬钉子。 “一派胡言！本城主这是日夜忧心忧虑洺城百姓！你懂什么？！” 明白年色厉内荏大喊，“来人！把宋轻言抓起来！” 李云芍一把将人揽过身后勾勾唇，“明城主，为何要抓他？” 明白年喘着粗气气道：“人都死了，李将军说为什么要抓他？” 明白年咬牙，治不了你，我堂堂一个城主还能治不了他？ “人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宋轻言站在李云芍身后毫不畏惧，“明城主你就是这么调查的？随随便便污蔑？” “昨夜你们去了落芜院，然后他死在落芜院，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李将军？” 明白年厉声质问，凸出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们二人。 “明城主还真是会排除，昨夜我们虽然去了落芜院，但并未见过其他人。一个荒废的院子三天两头死人，我们想帮明城主查查还不行？” 宋轻言巧舌如簧辩驳，“还是说是我们多事了？看来明城主并不怎么领情啊！还是说明城主其实并不在意凶手是谁，只要把这顶污人名头脏帽子甩出去就行？” 明白年显然不信，毕竟是他们之前说的不多管闲事！ “既然你说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们夜里不睡觉去落芜院有什么目的？” 面对明白年粗浅的试探，李云芍也不隐瞒，“我们在落芜院发现了一些新东西。” “新东西？什么新东西？一个破落的院子能有什么新东西？！” “你要是不相信就等天黑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宋轻言回怼，“不过人可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杀他做什么？” 明白年没见之前的气势，“近日城主府已经死了四五人，本城主确实有些心急了，还望宋先生体谅本城主病急乱投医，多有得罪！” 宋轻言皮笑肉不笑，“明城主近日来也不容易，我自然是要体谅的。” 李云芍俯身蹲下掀开担架上的白布看了眼七窍流血的死者问：“之前的人都是怎么死的？” 管事弯腰轻声道：“第一个是吊死，第二个是砍了一刀淹死，第三个是削了五官砍了脑袋，第四个是捅了几刀失血过多而死，这是第五个，中毒。” 宋轻言探头望了眼，眉头紧锁，“不知道还以为凶手是想集齐各种各样的死法呢？” 第321章 “这么多死法，明城主确定只有一个凶手？” 李云芍想不通若是只有一个凶手何苦还这么麻烦杀人，一刀毙命不就好了？ 明白年看向管事，管事了然回道：“请仵作验过，但凡是有伤口的都是同一种凶器所为，力道都掌握的极好，不会致命但能让人痛不欲生。” “折磨？”李云芍仰脸下意识看向管事，平时弯腰的管事一张脸暴露在李云芍眼里。 平平无奇的脸上平平无奇的眼睛里极速闪过一丝幽光望着李云芍扯扯嘴角，“李将军，虽然不能确认是不是一个凶手，但是这种性质已经很恶劣了。” 李云芍跟着点头，“确实，短短时间死了这么多人，可见凶手很猖狂。” 明白年一拍桌子，“何止是猖狂！简直不把本城主放在眼里！别放本城主抓到他！不然一定将此人扒皮抽筋！” 宋轻言垂眸遮住眼底的不屑，放狠话谁不会，有本事将人抓住啊！ “城主说的极是，”管事顺声恭维，“有城主在早晚会将人抓住。” 宋轻言忍不住鼓掌，这才是真正的硬捧。 管事垂头又回归之前默默无闻的状态站在角落。 李云芍摁摁手下僵硬的尸体，袖中匕首划出闪过刺眼的光亮。 “李将军，这是做什么？”管事上前一步小声询问。 李云芍仰脸，管事面无表情的脸上反应迅速微笑，只是眼睛弯起嘴角慢半拍才跟上。 “我摸着感觉手感不太对，”李云芍回答转而看向明白年，“明城主，我划一刀不介意吧？” 明白年不明所以，“李将军想做什么做就是，人都死了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李云芍匕首落在尸体胸前，刀尖剖开冷硬的胸膛，黑血汩汩顺着胸膛流出，一股子浓郁的糜烂香味漫卷整个屋子。 “这！这！”宋轻言凑上前去鼻尖微动，“这不是刘九的禁术？！” “刘九！”明白年胖胖的身子duangduang跑过来，目之所及黑血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扭曲爬向明白年。 “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它会动！”明白年惊恐的叫唤响彻正堂内外，“李将军，李将军救我！快救救我！” 黑血瞬间变成条条毒蛇，裹缠上明白年白胖的身躯。 明白年垂眸，全身上下的黑蛇紧紧缠绕着自己，骨骼一寸一寸被黑蛇绞碎，蚀骨的痛意由心脏蔓延到躯干四肢。 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只剩下明白年痛苦的呻吟，渐渐地黑蛇好像厌烦了听到他的声音，顺着嘴巴钻进去一条又一条。 整个口腔被塞得满满的，动弹不得。 明白年嘴巴撑得下巴脱臼，湿滑的触感蔓延至鼻下鼻腔，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耳朵进入，整个人都黑蛇裹住，啃食的声音声声入骨。 明白年心中涌上无限的慌恐，整个人跌进痛苦的深渊，疼痛痛苦生生不息折磨着他。 “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明白年两眼无神抱着脑袋不停哀求。 宋轻言和李云芍对视一眼，“他这是怎么了？不就是黑血吗？怎么还疯魔了呢？” “城主？城主？”管事一边喊一边抬手重重扇巴掌，啪！啪！ “难不成是被魇住了？” 管事边猜手上动作不停，宋轻言严重怀疑这人是趁机泄愤。 明白年忽然大喘着粗气，眼里重新焕发了神采，“啊！！！好多蛇！好多蛇！” 管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城主！没有蛇！你看错了，只不过是中毒之后流下来的黑血。” 明白年脸色一片青白，久久不能回神儿。 尸体被处理过后浓重的异香散去，明白年抹抹额上的虚浮的冷汗，神魂不定喃喃自语：“一定是他来找我了，一定是他来找我了！” 李云芍抬眸反问：“谁？” 宋轻言也跟着看过来。 管事冷下一张脸，“李将军，这是城主府的私事不便与外人道。” 李云芍看了眼管事，“你把明城主扶回去休息去吧。” 待到人走后，宋轻言撇撇嘴，“看来这个管事也知道不少啊。” “凡是能在城主府待的时间久的，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芍，要不要把管事绑了问问？” 李云芍沉吟片刻随口道：“也不是不行。” “那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宋轻言跃跃欲试。 “等等吧，先把落芜院的事情解决了。” 天色擦黑，落芜院奇怪墙体前堆满了干柴。 管事弓腰在一旁等着。 “明城主呢？”宋轻言来到时看一圈也没看见这座城主府的主人。 “城主他精神不济，特意派我过来协助李将军宋先生。” “哦，精神不济，难不成是被晌午那黑血吓的？” 宋轻言说完嘿嘿一笑，一副妥妥的小人做派。 管事垂头沉默以待。 宋轻言也不在意反而哥俩儿好似的，一把揽住管事肩膀，“管事啊，你听没听说过这落芜院的蹊跷事？” 管事老实摇头，“没有，我来城主府做事时，落芜院就已经上了锁。城主特意吩咐不许闲杂人等朝这边来。” 宋轻言眉头微皱，“那就奇怪了，第一个吊死的怎么就想到这么个败落的地方呢？ 听你这么说，应该许多人都对这里讳莫如深才对，毕竟谁敢触城主霉头？” “宋先生，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您说的蹊跷就是这面墙？” 宋轻言郑重点头，“嗯！” 然后搭肩小声道：“我怀疑这面墙里有鬼！” 管事愣怔一瞬，像是不明白似的重复问了一句：“有鬼？” 宋轻言点头，“昨日不是下雨，我亲眼看见墙上出现了人影儿！不，应该是鬼影儿！” “哈哈，子不语怪力乱神，宋先生是不是看错了？”管事笑笑不以为然。 “不信你问李将军，她也看见了！” 见宋轻言如此信誓旦旦，管事抬头神色凝滞，“宋先生，这世间可没有什么鬼神之说。” “等，等天彻底黑下来你就知道了。”宋轻言神神在在，眼角的余光扫过也有些惊魂未定的管事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322章 天扯下一块黑布罩住大地之上。 宋轻言一声令下，干柴碰见烈火热烈燃烧。四周瞬间一片光亮，墙体骤然出现黑影。 “出来了！出来了！”宋轻言激动后退，扭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李云芍。 李云芍凝眸望去，一帧一幕黑影像是活了过来提刀砍向另一个孩子样的影子。 墙体此刻成了一块巨大的幕布舞台，舞台上不仅仅是一大一小又出现一个女人模样的影子扑过来挡在小影子身前。 墙体像是无声的戏剧，演绎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 黑影一把扯过纤弱的女人，似乎十分得意一脚踹开地上的小孩子。 女人欲要扑过去又被硬生生拽走，只留下一个孩子仰头无声哭泣。 短短的时间，黑色的火焰瞬间映着干柴烈火变成偌大的火蛇烧起来，由墙头极速蔓延到廊檐房屋像恶魔一样吞噬着落芜院中的一切。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守着墙体的守卫提桶泼了过去，火焰轰蹿的更高。 李云芍没想到这火窜得这么快，视线扫过惊慌的人群厉声道：“都别急，门外就是池子，打水救火！” 宋轻言左手李云芍右手管事，“还傻站着，赶紧走啊！” 这时城主府锣声四起， “着火了！着火了！” 李云芍来不及迟疑顺着锣声看去，城主府西北角火光亮了半边天。 “我滴个乖乖嘞，那边怎么也着火了？”宋轻言喃喃自语，“那是？不对！那是明白年的院子！” 李云芍转身就要往那处奔去，明白年还不能死！ 管事上前一步拦住，“李将军，我去看看就好，落芜院不能没有人看着。” 李云芍顿住，管事难得抬头目光定定看着她，片刻后李云芍点头，“那就劳烦管事了。” 落芜院一场大火烧到天亮，焦黑倒塌的房梁漆黑焦木透着红亮火星。 林季赶来时，偌大的院子付之一炬。 “云芍，明白年已经被救出来了。只是，，” 李云芍背手望着黑烟缭绕的院落问：“只是什么？” “只是好像有些不对劲。”林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感叹：“烧得可真干净。” 破壁残垣泛着焦黑，仅剩下孤零零的院墙伫立在一片焦土之上。 “火势没有那么大，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扑都扑不灭。” “明白年那个院子也是这样，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捞出来。” 林季揉揉腕子，隐隐的痛感从手腕中传来，“昨夜的火确实来的突然。” 宋轻言打着哈欠，一夜未睡的他眼下泛青，但也不影响他吐槽：“说不定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恶人过得逍遥，才降下天罚。” 林季听不懂，“什么？” 宋轻言将昨夜看到的一一说给他听，末了还来了句：“我看那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在墙上留了影。” 李云芍紧闭双眼又睁开，“去看看明白年。” 李云芍到时，明白年头都钻到床底下，硕大的屁股露在外面。 “顾头不顾腚，”宋轻言撇撇嘴，捂嘴说道。 “这是怎么了？”李云芍问。 “李将军，昨夜城主被这位将军救出来的时候就变成这种模样了，大夫来看过也说不出原由。” 管事直起身子垂头道。 “明城主？”李云芍上前喊道。 明白年硕大的屁股动动更向床底缩缩，“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疯了？”宋轻言抬脚踢踢那圆润肥硕的臀部。 “啊！！！” 一声惊叫从床底蹦出，明白年避之不及想要整个身子蜷进去，奈何卡在屁股上。 管事凑近轻声哄道：“城主，没事儿了，已经安全了。” “不！不，有人在外面，有人在外面，有人要杀我！” 惊恐无神的呢喃听得李云芍眉头挑起，“没人要杀你，明城主可以出来了！” “不出来，我不出来。” 李云芍抬手，身后跟着的守卫直接上前将床榻搬走。 明白年像是一只肥硕的兔子暴露在众人面前。 骤然的光亮让他更加惊恐，赶紧抱住脑袋挡光，“别杀我！别杀我！” “城主，现在很安全，李将军在呢，没人敢杀你！” 管事轻声细语诱哄，“不相信你睁眼看看，真的很安全！” 在管事锲而不舍的诱哄声中，明白年放松警惕慢慢调转身子，时不时还四处张望张望。 周围仿佛真如管事所言没有任何危险。 李云芍这才看清明白年此刻的模样，乌黑的脸上眉毛睫毛全都烧没了，额前的头发也光秃秃一片。 宋轻言忍不住哼笑一声，“将军，你看他从前面看像个卤蛋。” 李云芍无奈剜了眼说话不合时宜的宋轻言。 岂料就是这声笑引得明白年看过来，瞬间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大哥！你别来找我，你都死了就放过我吧！” 所有人一脸莫名，宋轻言挪挪位置，“他是在叫我？” 明白年又对着宋轻言磕头，“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好不好？” 声嘶力竭的哀求听得宋轻言眉头直皱，“你赶紧起来，我可受不住你这么给我磕头！” 谁知明白年更加变本加厉哭嚎，“大哥，是我糊涂，我不该听从小人蛊惑，那碗药我真不知道有毒啊！” 李云芍面无表情看着神志不清的明白年，鼻尖微动清风中飘散着不知名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香料的味道。 “将军在闻什么？”管事抬眼，目光落在李云芍面上。 “挺香的。” “是吗，可能是后花园的花开了。每年这个时候就是会有一些莫名的香味。” 李云芍注意力又放回明白年身上，垂眸余光扫过他细小伤口密布的手骨关节。 宋轻言莫名被明白年认了大哥，一个劲的要给自己磕头赔罪。 “你起来！我怕折寿！” “大哥，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怎么可能想着要害你？！你相信我！” 宋轻言无奈，“我相信你，你赶紧起来吧。” 第323章 “不！你不相信我！”明白年害怕中又带着莫名的气恼，“你相信我，你为什么还不走？还不下地狱？！你不是都死了吗？死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你到底什么时候肯放过我！” 宋轻言忍无可忍一巴掌上去，“明城主！你看清楚我是谁？！” 明白年肥硕的身子瞬间瘫软下去抱头求饶：“大哥！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的！更不该那么对待大嫂和小远，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说着还不停用力扇自己嘴巴子，啪啪左右开弓用尽全力。 “他是疯了吧！”宋轻言赶紧躲到李云芍身后小声道：“云芍，他这是怎么了？一场火而已，怎么还能逼疯了呢？” 李云芍看着不停抽自己嘴巴子的明白年，“看来前任城主给明城主留下的阴影很深啊。” “阴影？”管事轻嗤一声，“如果说优秀也是阴影，那确实很深。” “不装了？”李云芍耷拉着眼皮摁摁干涩的眼角问。 “还装什么？”管事抬眸直视李云芍嘴角咧出莫名弧度，“在李将军面前还装什么？没意思。” 宋轻言一层三尺高，瞬间将李云芍拉到身后，“草！草！你什么时候成了管事？！” “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吗？”管事手指轻弹遗憾道：“本来我是想烧死他的。” 管事幽幽的眼神转向林季，“都是这位坏了我的好事。” 林季摸摸鼻头，不知为何在他的注视下陡生出毛骨悚然的心虚。 “明白年还不能死。”李云芍淡淡注视着他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为什么？他死了，你不就名正言顺得了洺城？” “你不想要？”李云芍反问。 管事扯扯脸皮，“要什么？洺城吗？还是城主的名头？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要？” “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嗯，”管事仰头想想，粗糙干燥的脸上无意暴露出不属于他的稚气。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管事脸上，管事眨眨眼，“报仇。” “千鹤楼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既然逮到他了，就一次性问清楚。 “不是。” “那为什么会塌？”宋轻言好奇。 “可能是那老头子坏事做绝遭报应了？”管事丝毫不在意，或许对于他来说千鹤楼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个人死了。”李云芍象征性通知一下。 “我知道，他早该死了。” “你为什么要提前在城主府杀那么多人？” 李云芍不懂，既然目标是明白年为什么还要针对无辜的人。 “高兴啊，”管事抬眸挑衅道：“怎么，李将军看不惯？” “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李云芍只能这么说，因为她无法站在旁人的角度去指责他。 “哈哈，我还以为李将军会教训我一番，你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无辜之人？他们罪不至死？你真是恶毒狠辣！” 管事怪模怪样的语调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我想知道原因，”李云芍并不理会他的调笑又一次强调，“还有你为什么要承认你的身份？” 管事拧起眉头手指不耐敲击着桌面啧了一声，“李将军，你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只要我的行动最终没有影响到你不就好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刘九，”李云芍抬起眼皮看看他，“或者说叫你明远。” 管事手指一顿勾勾唇角，“明远是谁？” “前洺城城主之子。”林季插话回道，总算有一个自己知道的了，也不枉自己派那么多人去调查，只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不记得跟她说过啊。 “哦，”刘九停了片刻抬头道：“不认识。” 李云芍见他不承认也不多说，“你对明白年使了禁术？” “嗯，一点点小手段而已，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刘九眼底一闪嫌弃，“就这样的窝囊废还能把他们一家折腾的家破人亡？真是没用！” 李云芍诧异，他们一家？前洺城城主一家？难道他真不是明远？ “你能不能把禁术解了？”李云芍问。 “为什么？”刘九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明白年对着宋轻言发疯。 “你难道就不想在他清醒的时候折磨他？这样的折磨有什么意思？” 刘九眼睛一亮，“说的有道理，光是害怕怎么够？还是李将军有一套，受教了！” 李云芍嘴角抽抽，宋轻言跑过来，“云芍，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怕我会被他磕头磕死！哪有这么坑人的！” “兴许是你长得好，毕竟前城主是出了名的丰神俊朗。”刘九笑着打趣。 宋轻言眼皮一长，呵呵两声，“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的解释！” 明白年跟着一起爬过来，嘴里不停求饶：“大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就是这么两句，前城主若是真活过来也被他气死！”宋轻言愤愤抬脚踹在明白年肩头，“喂！你说你知道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刘九来了兴致，坐直身子打算仔细听。 哪料明白年哽住，头磕的更快，“大哥！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刘九气笑了，一把扯开宋轻言，“来！对着我磕！我不怕折寿！” 宋轻言一个踉跄撞到李云芍身上，“云芍，你没事吧？” 李云芍摇头，“你把禁术给解了，我们才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他那个嘴，李将军确定能问出些什么？失了神智都套不出话来，让他清醒，还不知道又有多少瞎话等着。” “总要问问，将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也好告慰前城主一家的在天之灵。”李云芍劝道。 “你们还讲究这些？”刘九仿佛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眼里一闪诧异。 “当然，死者为大，如今前城主一家的名声在洺城算不上多好，很多人对他们都是三缄其口，才过了多少年，已经有很多人都不记得他们了！” 林季似真似假解释，这人怎么看起来对这些常识不太了解啊。 “呵，不记得就不记得。被一群蝼蚁记住能怎么样？遇难不但帮不上一点儿反而跟着踩上一脚，恨不得踩到泥里再也不能翻身！” 第324章 刘九神色莫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嗤一笑，“做梦都想着报仇，要报复的人却是这种货色，嗤。” “他作为城主也算是无功无过吧，毕竟也能勉强护得住洺城。”李云芍还算客观评价。 “护得住？”刘九看了眼李云芍，那眼神中显而易见的鄙视，“李将军，上次洺城落难，你可知他做了什么事情？” 宋轻言一听就是有内幕，几人纷纷抬头等他继续说。 刘九顿了顿，“他带着他最爱的小妾连夜弃城而逃，还是被上一个赵将军给撵了回来。” 李云芍诧异，“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他的品性。” 心自暗道：这个赵乔楠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自己说！ “品性？他有吗？”刘九抬脚勾勾精神不正常的明白年下巴，“这种人只能凭借阴险手段上位，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刘九说完俯身手掌在明白年脸上一扫，淡淡的糜烂香味出现。 宋轻言立刻把李云芍护在身后一脸警惕。 刘九扯扯嘴角，“你连个武功都没有还想护着她？” 宋轻言恨恨，“要你管！” 明白年眼神清明，抬头就看见管事坐在自己位子上不由得大怒，“你一个奴才怎么敢坐在城主的位子上！是不想活了吗？！” 宋轻言扶额，李云芍这回真正看清他的愚蠢，这种情景竟然还想着自己的城主位子。 刘九抬抬下巴，“明城主，要不然你先起来说话？” 明白年这才看清此刻自己的姿势，环视四周，所有人都望着自己，气恼呵斥：“你！你们！好大的胆！” “哼哼，明城主，在你面前不需要多大的胆，毕竟你刚才可是一个又一个的头磕的邦邦响，这是看见什么了，一个劲儿的求饶？” 怪模怪样的语调霎时让明白年反应过来，“你，你是刘九！” 刘九神神在在，身子向后一仰长腿搭在案桌上，“明城主可不怎么聪明啊。” “来人！来人啊！”明白年一脸惊喜，“你终于出现了！来人，赶紧把他抓起来！不！直接杀了他！” 李云芍一言难尽，林季不可置信望着高兴的像是疯了一样欢欢喜喜安排抓人的明白年小心求证， “刘九，你的禁术还有后遗症？这怎么跟傻了一样？” 刘九哈哈一笑，“你说话我喜欢。” 明白年上蹿下跳的好一会儿也没看见人来，转而看向李云芍，“李将军你不是一直想抓刘九，如今人就在眼前，你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这种小事也要本城主出马？！” “不知所谓，不知死活。”刘九淡淡评价。 明白年还惦记着自己的城主之位，“你赶紧下来！城主之位可不是你一个下贱之人能坐的！” “李将军，你听见了吗？这个胖子就是这么不讨喜，不清醒不讨喜，清醒也不讨喜。” “大胆！你怎么敢这么跟本城主说话！”明白年当城主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见如此无视自己的人。 好像又回到被惊艳绝绝的大哥光环笼罩的日子，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所有人都只能看见大哥！ 但是那又如何，他不是还是死了，这么多年又有谁记得他呢！只要人死了，谁还能管他生前是什么样子！ “李将军，本城主命令你立刻将罪徒刘九拿下！不得推辞！” 明白年气势汹汹，宋轻言砸巴砸巴嘴凉凉道：“明城主，李将军可不是你的手下，也没必要听从你的命令！你想抓刘九你自己上就是。” 明白年气个仰倒，“刘九祸害了那么多人！李将军难道想坐视不管？” 李云芍轻笑一声，“明城主，刘九做的事咱们稍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知道刚才明城主一阵失心疯一样磕头求饶是怎么回事？” 明白年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转头恶狠狠盯着刘九，“你竟然敢给本城主下禁术！” 刘九弹弹指甲打量自己手指勉强抬眼，“我这禁术可不是虚妄之物，往往都是由人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情演化而来，不知明城主你看到了什么一直磕头谢罪。” “没有！本城主行的端做的正，从不做亏心事！” 言之凿凿毫不心虚，若不是看见他痛哭流涕哀求，他们就信了。 “明城主还真是历练了十几年，说起谎话来也是理直气壮。只是就是不知道，被你害死的前城主一家会不会半夜托梦来找你？” 刘九披着管事的皮囊眼里一闪阴鸷，“或者说明城主这些年过的太过滋润，已经忘了自己身上背负人命？” “你在说什么玩笑话？！我大哥暴毙而亡，洺洺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到底是何居心竟然敢给本城主扣这不忠不义的帽子！” 明白年义愤填膺，神情之虔诚，眼神之无辜。 刘九唇角漾出莫名弧度，手掌相嵌抵着下巴，“李将军，我说什么？你现在相信了吧。对于这种人还是一下子了解算了。” 明白年瞳孔瞬间收紧盯向李云芍，“李将军，你竟然和刘九勾结！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祸害了多少洺城的百姓？！” 李云芍淡漠眨眨眼，“明城主，我没有和刘九勾结，只是今天他被发现了，或者说他一直在你身边，只有你没发现而已。 至于他害死的人，我自然不会放走他。明城主还是老实交代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本城主能有什么事情？！”明白年袖子一甩，“本城主身正不怕影子斜，经受得住你们盘问！” “是吗？”刘九来了兴致，“那我来问问，明城主现如今的城主夫人是哪位？” 这问题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刘九，这是问的哪样？！ 明白年冷哼一声，“内子身体不适，一直在外宅修养。” “是吗？”刘九勾勾唇眼底闪烁着恶劣的笑容，“能不能请城主夫人出来一叙？” 明白年白胖的脸上不耐烦，“都跟你说了，身体不适身体不适！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哦？到底是身体不适还是见不得人？”刘九皱皱眉头故作沉吟，阴邪的眼睛戾气尽显，“李将军，城主夫人不住在城主府反而住在外宅是不是于理不合啊？” 第325章 李云芍点头，“明城主，不如请城主夫人前来，正好我们还没见过呢。” “这是做什么？李将军是默认跟刘九一起来胁迫于本城主？” 明白年青冷着一张脸，“刘九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配合着来逼迫本城主！” 李云芍手指轻触鼻头，整个洺城算不算。 “林季去查明城主的外宅有多少，一个一个带人去搜，势必将城主夫人请过来。” 林季抱拳离开。 明白年眼眶欲裂，“李将军你到底是何居心？！赵将军让你来剿匪，你就是这么剿匪的？你这哪里是剿匪，明明就是剿本城主！” “明城主若是配合，咱们也不需要耗费人力物力。只可惜明城主行的端坐的正，我也只能采取强硬手段来检验明城主是否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 李云芍坐在下方椅子上转而换了话题，“明城主可知我在落芜院看到了什么？” “一个破落院子能看到什么？！和本城主有什么关系！”明白年心中烦躁愈演愈盛，总有一种所有事情都拖把的不祥预感。 “落芜院里有一面墙，每到刮风下雨时就会有人影儿出现，久而久之城主府里就都在传落芜院有鬼不吉利。明城主就是因为这种原因将落芜院上锁的？” 李云芍问。 明白年顺着她的话点头，“既然传言都这样自然是要将院子关起来。” “既然落芜院闹鬼，那前任城主夫人是怎么住的呢？或者说历代城主夫人怎么住的呢？” “这，这当然是我大嫂死后才开始闹鬼的。” “哦，”李云芍不再追问，“明城主，落芜院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明白年震惊狭小的眼睛里极速闪过一丝窃喜。 “和你的城主院子一样，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本城主的城主院子也被烧了？” 这个消息五雷轰顶般将明白年砸了个踉跄，“对了，本城主的院子也起火了！不行！本城主一定要揪出放火之人，如此胆大妄为！” “明城主，院子烧了还可以再修复，只是人死可不能复生。”李云芍淡淡道。 “李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白年幽光乍现的小眼睛里掩住惊吓，不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不会的！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人证物证全都抹消，他们不可能查出什么的！ “只是看见明城主就想起昨夜那堵奇怪的墙上黑影，真真是和明城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圆润的身材高挺的肚子，还真是活灵活现。” 屋里的其他两个人闻言抬头看向李云芍，若不是昨夜他们俩在现场就信了。 明白年嘴角费劲翘起，“李将军还真是会开玩笑，落芜院原本是城主夫人的院子，我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弱柳扶风的女子和稚气未脱的孩童，还有明城主一般无二的黑影一脚将孩童踹倒在地，看起来倒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李云芍一字一顿，视线悄无声息落在明白年脸上。 变了调的呼吸喘气，发白的脸颊，额上细密的虚汗还有骤缩的瞳孔。 “李将军认错了，那不是我！”明白年仓惶否认，“落芜院怎么会着火呢？” “不知道，兴许是和城主的院子一样有人放火吧。” 李云芍神色浅淡，有些话也不必说太清楚。 “烧了就烧了吧，落芜院荒废至今早已没人住了。”明白年庆幸这把火放的好，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那面墙！ 不过只要自己不承认，现如今墙也被烧没了，还有什么证据！ 李云芍唇瓣轻扬，“明城主不解释解释吗？那面墙，还有那黑影儿？” “解释什么？本城主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李将军还是不要为难本城主了！” 低劣的伎俩却是个滚刀肉，不承认，还以为不承认就没办法了？！ 刘九嗤笑，“明城主还真是一问三不知，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还当这个城主做什么？” “大胆！”明白年呵斥，“刘九，本城主念在和你往日的情分上才没有大张旗鼓派人来抓你，若是你还是行事无状，本城主定不会轻饶了你！” “情分？我刘九低贱的人怎么能和明城主有情分，你叫吧，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把谁叫来！” 明白年听着这话心凉一半，难不成他们已经控制住城主府所有的守卫？ “李将军，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问的本城主也说了。也就是你在这里，本城主才愿意多说两句！” 李云芍抬抬眼皮，“刘九还是你对他认识的清楚，果然这人还是不能太过清醒，油嘴滑舌没有半点儿实话。” “李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明白年脸上一沉，“是在贬低本城主？” 宋轻言忍不住，“刘九，直接下禁术吧，我刚才我不是听你说你有一种禁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实在不行就在明城主身上试试吧，明明脸上都是肉，怎么就嘴那么硬呢！” “你们！你们这是威胁！这是屈打成招！李将军你这么做就不怕赵将军问罪于你？！” “赵将军？哪个赵将军？赵乔楠？不好意思，我不归他管。”李云芍平静极了，“明城主，别一口一个赵将军，远水解不了近渴，你叫再多也没用。” 刘九弯弯眉眼啧啧两声，“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十足十的坏蛋。” 宋轻言白眼没翻上去，也顾不上刘九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继续吓唬怂恿，“你还等什么？赶紧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死鸭子嘴到底硬不硬！” 明白年后退两步，“你们，你们实在是太猖狂了！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谋杀本城主！” “明城主别这么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禁术而已。最多就是让你见到最愧疚的人，杀不死人的！谋杀？明城主的命那么值钱，怎么可能轻易杀了你。” 刘九皮笑肉不笑跟着一起吓唬，淡淡的糜烂香味横空出世，李云芍和宋轻言对视一眼屏住呼吸。 明白年嗅到熟悉的味道身子止不住发抖打冷战，明明是暑气盛行的大中午却硬生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第326章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洺城城主！” 明白年声嘶力竭，油头肥脑上汗如雨下，“刘九！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刘九挑挑眉，“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会儿还能不能记得你是谁？” “小远！你是小远是不是？你是小远是不是？！” 明白年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已经肯定了一般，“小远，二叔不是故意的，不是要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你爹不死，二叔永无出头之日啊，而且那药只是让你爹体弱。二叔，二叔也不知道你爹喝了为什么会死啊！” 刘九眯眯眼睛，“明城主怎么不嘴硬了？” “小远，你娘，你娘没死，你娘还好好活着，二叔把你娘照顾的很好！” 明白年激动害怕胆寒颤栗掺杂在一起搅弄成情绪的旋涡要将整个人湮没埋葬。 李云芍眼神闪动，宋轻言紧皱眉头看着不要脸的明白年，这人是怎么说出这种罔顾人伦的话来？也不怕遭报应？ “他娘？”刘九手指轻顿，“他娘在哪里？” 明白年连忙站起来向外跑，刘九跟上，李云芍宋轻言紧随其后。 “云芍，你说明白年要把我们往哪里带？”宋轻言问。 “跟上去看看。”李云芍也不知道。 刘九默不作声，只是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大。 明白年直奔城主府门口，眼角就要出去却被人叫住。 “二爷！” 明白年回头，一个从未见过的下人叫住自己。 那下人凑近低声道：“二爷，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明白年迷茫一瞬，“我要的什么东西？” 那下人急了，“二爷！您忘记了？不就是手底下人孝敬给城主的汤药。” 说着贼眉鼠眼的脸上露出猥琐窃喜的笑来。 明白年脸色一白呵斥：“既然是孝敬给城主的药，唤我来做什么？” “二爷，您忘了您的计划了吗？” “什么计划？此事休要再提！”明白年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自己出府是要做什么来的？ 那下人突然变了一副面孔阴恻恻道：“二爷，您可要想清楚，有城主在一日，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二爷的存在。 明明都是老城主的孩子，怎么就合该城主成了城主了呢？为什么老城主就不考虑二爷您呢？ 还有和城主夫人的亲事，若是二爷当上了城主，城主夫人现在应该就是您的妻子了。” 那下人蛊惑一般的言语让明白年听的怒火中烧，“你闭嘴！那是我大哥！” “就因为城主比你大上两岁，所以什么东西都是他的，城主之位，二爷心仪的女子乃至整个洺城。 二爷就没有一点儿遗憾怨言？” 明白年嘴角微动，狭小的眼睛里纠结恐惧最后是破釜沉舟的决然，“东西在哪里？” 那下人嘴角一扯，“二爷大气，只要您略施小计，城主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想要什么没有？” 书房外，明白年端着浓重药味的汤药踌躇。 “二爷，再犹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呢！” 明白年顺着声音看过去，空无一人，奇怪！ 书房门被打开，明白年抬头看去，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人脸。 可是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大哥，那个惊艳绝绝，自己一生都难以超越的大哥。 不，不对！他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比自己早生两年，多吃两年的饭嘛！ “二弟来了。” 光影儿一般的人物连声音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大哥，我托朋友带回洺城养身滋补的汤药，你快趁热喝吧。” 明白年将汤药放在案桌上，垂下眼皮静静等着。 “二弟有心了，先放在那里吧。” “这药还是要趁热喝，功效最好。大哥有什么事可以待会儿再处理。” 明白年催促，心砰砰砰剧烈跳动着手心已经濡湿一片。 “好，好，你大嫂今日带着小远出去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你也别走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光影儿端起药碗准备一饮而尽，明白年突然喊了声，“大哥。” “怎么了？” 明白年指甲嵌进手心肉里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没事儿，大哥快喝吧。” 明白年看着自己大哥毫无防备的将自己送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大，大哥，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完，我先回去处理处理。”明白年仓皇而逃。 刚才还天光大亮立刻就变得灰蒙蒙，明白年站在城主府院子里望着满堂白幡黄纸钱，啼哭呜咽不止。 才后知后觉自己大哥死了。 “哈，”明白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应该高兴的啊，就像他一样。” 棺材前的明白年对着自己的寡嫂动手动脚，对着自己的侄子耀武扬威，看起来威风极了。 那是多年夙愿得偿所愿的明白年。 “二弟。” 明白年骤然回头，“大哥！” 周围空无人影。 风声过，刀刃捅破身体的声音。 明白年低头，一把刀直插自己圆鼓鼓腹中。 “明白年，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刀柄另一头连接着猩红血泪恨意蚀骨的女人，“大嫂？” 花白的头发，干枯的面容，唯一不变的不是盈盈眼眸中十多年未变的仇恨。 明白年勉强扯扯嘴角，“你就算到死也都是我的妻子。” 女人转动手里的刀把又抽出捅进去，“你做梦！明白年，你害我全家！今天我就要报仇！” 宋轻言看着被林季带回来的女子，面容苍老骨瘦如柴，忍不住感慨：“都是明白年做出的丧尽天良的事情！” 刘九却是一反常态拦住还想在捅刀的女人，“留他一命，这样就让他死了太便宜他。” 女人手里刀扔下，苍老干哑的声音如同磨砂纸揉搓一般，“你是谁？” “我？”刘九沉思片刻，“我应该怎么说呢？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女人病态的容颜上一脸期待，小心翼翼打量着刘九，像是不敢惊扰了他一样轻声问：“是，是小远吗？” 刘九老实摇头，“不是，他早死了。” 女人颓然，身子骤然倒塌仿佛支撑了许久的东西被人抽走，难以在维持短暂的精神喃喃自语：“死了？” 第327章 刘九点头重复：“死了。” 女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刘九，猩红的眼眶力求一个真相，“怎么死的？他是怎么死的？” “代替我死的。” 短短五个字仿佛也抽走了刘九的精气神，阴鸷的目光中透着向死的意愿，又像是想起什么轻笑道： “他刚被那个人捡回来的时候，脸上血淋淋的一道口子向外冒血。斯斯文文的，不争不抢。 但是要想活，不争不抢是不行的，于是他渐渐地也像个畜生一样每天为了一口吃的拼了命的和其他人打斗。 又一次我看他实在没抢到东西，就随手给扔了一块发霉的饼子给他。然后他就被一块饼子收买了，每日都要和我说上一句话。 笑眯眯的模样，明明身上被禁术实验的没有一处好地方还是笑。” 刘九嗤笑一声，“傻的很！一块饼子而已，他就愿意替我去受那个老畜生的折磨。 骨肉剥离，血尽而亡。临死前还在笑，笑什么，又什么好笑的，我看是被折磨傻了。” 刘九眼睛眨眨，抬手碰脸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带着管事的人皮子。 “后来呢？”宋轻言问。 “后来？后来他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他爹报仇，没能把我带出去看看。 当时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后来我出来了，一桩桩一件件查清楚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蠢。 真是跟他爹一模一样。蠢的很！” 女人双手捂脸痛哭，仿佛将丧夫丧子的痛苦彻底宣泄出来。 李云芍心中涩涩，目光落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明白年身上，城主府的悲剧皆由他一人造成。 刘九俯身随手在明白年身上一挥，身前刀口上汩汩鲜血凝结。 “李将军，给我找个地方。” 李云芍不明所以，“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血债血偿了，若是他在估计也就一刀了解了他，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九扯扯唇，“到时候，李将军等着验收成果便是。” 宋轻言嘴角抽抽，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云芍还是嘱咐一句，“别太过分。” “知道了！”刘九单手像是拎死狗一样将明白年拖拉走。 女人怔怔看着刘九的身影，眼底一片死寂。 “李将军？” 李云芍回头抱拳行礼：“城主夫人。” 女人下意识捋捋凌乱的头发，苍白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我想去落芜院。” 李云芍一顿嘴唇轻抿，“城主夫人，” “别！别叫我城主夫人，我嫌恶心。” “好，落芜院昨夜失火，已经化作一片废墟了。” 女人神色恍惚，半晌才点点头，“那也好。斯人已逝，留着也无用。” “我派人就近给夫人安排一个院子。夫人先去休息吧。”李云芍轻声道。 “多谢李将军。” 天色渐暗，所有人终于得到片刻缓神。 宋轻言看着手下的兵重整城主府，李云芍站在院中看着来来往往的手下。 “云芍，这就完了？” “不然呢？还想怎么样？”李云芍瞥了眼疲惫的宋轻言。 “那刘九杀了那么多人，就这样放过他？” “他想走谁也留不住。”李云芍淡淡来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死的那些人总也得有个交代吧。” “嗯，是得有个交代。明日张贴告示，将明白年做过的事情一一公之于众。” 宋轻言见李云芍避而不答也不再追问，她心里肯定是有些谱儿的。 林季凑过来问：“你是怎么知道明远的？” “猜的。”李云芍随口道。 “猜的？你怎么会猜的那么准？！你是不是还派其他人去查了？”林季喋喋不休追问。 李云芍反手扣住林季手腕将人摔到一边，“让开！” “云芍，你这就没意思了，你怎么还能派其他人去调查呢？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实力！” 宋轻言被吵得难受，“林季，你不是要证明你的实力？你来看着兄弟们收拢东西！” 李云芍坐回正堂，这一天事情太多。 “云芍，我想去看看刘九。”宋轻言浅声说道。 李云芍按捏眼角的手指一顿抬头看了宋轻言片刻，“去吧。” 月落日升， 李云芍还没阖愣多长时间眼，就被林季的糙嗓门震醒。 “不好了！不好了，云芍！” 李云芍额角青筋暴起压下心里的火气，“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夫人她，她自缢了。” 林季风风火火喘着粗气。 李云芍手指轻敲桌面，“葬了吧。” “云芍，”林季挠挠头，“葬哪里啊？” “前任城主葬在哪里，就把她葬在他身边吧。” 林季喔了一声，“你不去看看？” “可怜人罢了，不瞧也罢。” 宋轻言白着一张脸进门，“云芍，我回来了。” 吸气吐气之间仿佛还置身于那血污满地的牢里，满腹血腥味。 “先去休息吧。” 李云芍见他面色着实不好说道。 宋轻言摇摇头，“我现在睡不着，一闭眼都是刘九那个变态拿着刨刀刨肉的模样。” “他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那些东西，一般人接受不了。” 宋轻言认同，凑近小声道：“云芍，我觉得刘九好像疯了。” 李云芍抬起眼皮问：“怎么说？” “就是感觉，虽说以前他也疯，但是昨晚的他有种不想活的毁灭感。 明白年在他手里感觉不像是个人，而像是块烂肉。” 宋轻言说着抖抖身子，“有些吓人。” “或许吧，最起码他现在还活着。”李云芍淡淡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知道他哪日就死了，就像那位夫人一样。” 宋轻言黝黑的眼眸一闪了然，“怪不得我看昨天那位夫人有些不太对。” “洺城现如今也在我们手中了，只要将城外的匪寇一网打尽，此地也就安全了。” 宋轻言见李云芍兴致不高，只能说一些接下来的安排。 李云芍点头，“洺城的事情一结束，凉州即可被林家军收入囊中。也不知道小姐其他地方行事如何了。” “去封书信问问呗。”宋轻言猛得低头两额轻碰，“你也别担心太多。” 第328章 “剩下的就是要将洺城打理好，匪寇除尽，等到林远玖来时，洺城便名正言顺收归她手。” 李云芍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宋轻言黑眸中清晰的自己，“轻言，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宋轻言眉眼弯弯，“从卿所及，视死如归。” 洺城内外沉寂一片，连动不动就来挑衅的匪寇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给李云芍留下足够的时间肃清洺城一切不安分的势力。 宋轻言伸个懒腰送走今天来的第三批客人。 “云芍，你说他们图什么？明白年的罪行已经公之于众，难不成我们还能冤枉他不成？” “这些人以前和明白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是公告已经贴出来三天了，现在才来打口风多半是想探探明白年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可能还会再出来。” “一群老狐狸，”宋轻言撇撇嘴。 “他们可比明白年看得清楚。四下战乱，他们巴不得有个厉害人物能帮他们守住洺城，至于这个人是谁，无所谓。” “那咱们还打着赵乔楠的名头行事吗？”宋轻言问。 “等等吧，总得有个契机。”李云芍沉吟片刻，“刘九还在牢里？” 宋轻言点头，“他那禁术还真是厉害，这都几天了，整日也没见过他吃喝。下人送进去的茶水饭食原封不动拿出来。天天对着明白年也不嫌恶心。” “明白年还活着？” “还不如死了呢，”宋轻言想起牢里的那一幕幕，“活脱脱就是一摊烂肉。” 李云芍瞬间想起千鹤楼的那个坛中人，眉心忍不住轻蹙，“不知道那禁术有没有传出去。”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那种东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谁愿意学啊。”宋轻言起身前面带路。 暗无天日的大牢深处，噌噌的磨刀声响遍整个狭小空间。 李云芍一眼看见绞手架上不成人样的明白年。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刘九停下手里的动作神色不耐打算赶人。 “我们怎么不能过来了？你又没吃饭？”宋轻言扫过分毫未动的食盒问。 “你们来就为了关心我吃没吃饭？”刘九侧头看着他们俩，“你们俩现在这么清闲？” 李云芍开门见山，“这门禁术还有没有其他学会？” “有啊，”刘九爽快回答：“不过都已经死了，这种害人的东西我一个人会就行了。” “你就这么处置他？”李云芍抬抬下巴，对上明白年仓惶恳求的眼神。 “不然呢？李将军有什么高见？”刘九目光炯炯散发着幽异的神采。 “一刀了结了他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刘九冷嗤一声，“太便宜他了。” 李云芍直视嘲讽意味十足的刘九，换了个问法：“你打算让他活到什么时候？” “李将军怎么这大的好奇心？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活着出这扇牢门。”刘九接着磨刀，“至于他们人，李将军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不需要向我报备。” 刘九说完轻笑一声，“还是说李将军对禁术感兴趣，想让我教你几招？” 宋轻言呸呸两声，“那种鬼东西谁要学！” “既然不学还不快滚！”刘九起身赶人，“小心我将你们一起变成这墙上的人皮，正好做一对亡命鸳鸯。” 面对说变脸就变脸的刘九，李云芍心知跟他说不了什么，只能转身离开。 “刘九这个疯子！”宋轻言骂骂咧咧，“云芍，你要是跟他打起来能赢吗？要不然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的禁术不好防，”李云芍实事求是，出了大牢遥望半天的月亮，“他要是想走，我们可拦不住他。” “啧啧，什么鬼东西，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会派人跟着他。”李云芍转身撞上宋轻言不爽的表情，“别生气了，他本就不正常。” 洺城最近形势波云诡谲，有权有势的人纷纷夹起尾巴做人。 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李云芍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们。 洺城大多是行医贩药的商户，对于明白年数年前所行之事虽然不耻但并未有太大反应。 对于李云芍强势掌握洺城也没太大反应，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上层的变动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生活，他们更多的是保持沉默的态度。 于是洺城就在众人默许中易主了，行的多少年的明姓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要数谁最开心，当然是洺城众多百夫长之一的王大虎了。 自从李云芍出现在洺城自备军中那一刻，王大虎心都要飞起来，炯炯有神的大眼分秒不闭，死死跟着李云芍的身影。 在李云芍象征性的一番话结束，率先两只大手呱唧呱唧，巨大的嗓门吆喝，“李将军威武！誓死追随李将军！” 高调的呐喊，李云芍还没什么反应，百夫长的顶头上峰不乐意。 “王大虎！闭嘴！” “凭什么？”王大虎眼睛亮晶晶，“李将军就是厉害！我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的？” 顶头上峰噎住，这个二愣子！ 李云芍轻咳一声，“以后我们都是一家兄弟，必将携手共同守卫洺城。” “好！”王大虎洪亮的声音在沉寂的教场上尤为明显。 所有人都默默看向王大虎，这人还真是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谄媚。 王大虎嘴角上翘，自己还真是慧眼识珠，一下子就看出李将军的与众不同，这回总算是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了！ 李云芍扫过明明暗暗各种神色的脸庞，“匪寇骚乱，今后估计还会再来袭击洺城。尔等都是洺城的好儿郎，到时还望各位能拼尽全力护卫洺城！” 教场一片骚动后，人群中自然是有不服的， “李将军这话说的，您不是赵将军派来增援洺城的吗？怎么就我们洺城的男儿拼尽全力誓死守卫？李将军是占便宜占出习惯来了？” 李云芍一眼看见说话的男子，细长软弱的身子像是站不直一样，没甚精神说话倒是投机倒把。 “此话怎讲？上次匪寇来袭，可都是我带兵抵抗，这位，”李云芍看看男人身上的骑服眼睛微眯，“千夫长在哪里？” 第329章 王大虎迫不及待想要表现自己，“将军有所不知，这位千夫长当日可是在花楼软了身子没起来呢。” “你闭嘴！”那男子脸色涨红，“王大虎休要胡言，当日我可是在北门奋力杀敌！” “是吗？”李云芍哼笑一声，“既然千夫长说自己上战场杀敌可见也是异常英勇，既如此今后洺城的匪寇还要劳烦各位了。” “李将军，这本来应该是你的任务吧？都推卸给旁人不好吧。” “推卸？本将军奉命襄助洺城何来推卸一说，还是说这位千夫长听不懂本将军的命令？既然听不懂那就不必再占着千夫长的位置，王大虎，” 李云芍大喝一声。 王大虎中气十足回道：“到！” “从今日起，凡靠祖上荫庇无半点儿真才实学的官兵一律降级处理。能者为上，王大虎在上次剿匪中英勇杀敌，酌升千夫长。” 李云芍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李将军你不能这么做！这洺城自备军还不是你说了算！” 以男子为首的小众人马枪剑横握，脸色通红气愤看向李云芍。 李云芍神色淡淡轻勾嘴角，“是吗？” 接着长臂一抬，训练有素的士兵从教场外洵步而来，噔噔噔地面扬起阵阵尘灰。 “谁还有意见？” 李云芍垂眸扫向众人，“在我这里有能力就可以升官。” 简单明了的大白话听得以王大虎为首的平民心神激荡。 王大虎率先臣服，“我愿意跟从李将军，守卫洺城誓死不悔！” 紧接着以王大虎为圆心倒伏，“我愿意跟从李将军，守卫洺城誓死不悔！” “我愿意跟从李将军，守卫洺城誓死不悔！” “我愿意跟从李将军，守卫洺城誓死不悔！” 一小众人马恨恨，绷直身子死死盯着李云芍。 “看来你们很是不服啊。” “李将军，不知你可听说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男子眼神阴翳冷声冷调里是说不出的威胁。 李云芍抬起眼皮，“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子弟？” “洺城赵家，王迁！” “赵家？”李云芍看了眼神色凛然的王迁，“赵大志是你什么人？” “我姐夫！” 王大虎噗嗤嘿嘿笑出声，“那你是赵家人？” “王大虎！”王迁怒喝一声，“那是我亲姐夫，我怎么不算赵家人？！” 王大虎捂嘴偷笑扬声说道：“谁都知道赵大志三妻四妾，小舅子数不胜数。若是都算是赵家人，那赵家人口岂不是又翻了几倍？！” “哈哈！” “哈哈！” 教场一时皆是被王大虎一席话逗笑的。 王迁额角青筋暴起握紧拳头，“王大虎！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王大虎反手指指自己，“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怎么过分了？反倒是你，对将军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言辞之间还敢嘲讽威胁，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没有！王大虎！你不要信口雌黄！”王迁神色慌乱一瞬，这话可不能承认。 “有或是没有，将军心中自有定夺。只是王迁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卒子，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大名？我现如今可是千夫长！” 王大虎将自己身份抬得高高的就是想打王迁的脸，顺带让其他人都知道李云芍的威严。 王迁脸上刚扯出的笑瞬间收回，“李将军，王大虎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莽夫，你怎可将千夫长的职位给他，这恐怕难以服众吧。” “难以服众？”李云芍抬起眼皮看了王迁片刻沉吟道：“确实如此，本将军刚刚接管自备军，自然不能落下话柄。” 王迁喜上眉梢，扫眼蔑视看向王大虎，二愣子一个，也想往上爬！ 王大虎眉眼耷拉下来，可怜巴巴望着李云芍。 “千夫长出列！”李云芍一声令下，洺城自备军中所有千夫长排排站好。 王大虎犹豫踌躇，“将军，我站在哪里？” 李云芍抬抬下巴，王大虎脑袋一耷拉，丧丧回到百夫长阵营中。 “从现在起一个时辰内，谁能将千夫长击倒且毫无还手之力，谁就是千夫长。” 教场上瞬间沸反盈天，王大虎兴致高昂大叫：“将军，你说的是真的？！” 李云芍点头，“军营里拳头硬的说话，挑战者若是将千夫长击倒，也要守住自己千夫长的位置。一个时辰后，最终获胜者自动成为千夫长。” “啊！！！！” 王大虎率先出战，对着王迁就是一拳。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动起来，所有人一拥而上，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林季不理解低声询问：“云芍，你想做什么？” 李云芍扯扯嘴角，“帮他们排排毒瘤。” “洺城自备军中靠家势荫蔽的人很多，你这样恐怕并不能全部都投出来吧？” “不是。” “什么？”林季看着教场上的几个已经胜出并在守擂的男人，有千夫长，有百夫长，还有最普通的士兵。 “林季，林家军不能只靠我们这些旧部维持，是时候吸收一些新鲜血液了。” “你的意思是？” “小姐想要走的远，只靠我们是不够的。这些人都可以成为她大业路上的助力。” “可是，这些人来历错综复杂，单单靠这么个粗劣的法子也选不出合适的人吧？” “这只是第一步，最后进入林家军的人品能力缺一不可。” 李云芍视线慢慢向着教场中心逡巡，能守住千夫长的无一不是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心性耐力在高强度的体能消耗中还能保持住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锣声起，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王大虎汗如雨下体力耗尽只能靠撑着刀柄勉强维持身形直立。 其余几个人一样，汗水顺着皮肤的纹理浸入眼睛，但都不约而同看向李云芍。 李云芍薄唇勾起，“恭喜各位守擂成功，在场的各位可心服口服？” 教场上，倒在地上呻吟的千夫长们沉默看向成功守擂者，眼中的不甘愤恨纷纷埋在心里昂头撇过脸去。 也有攻擂没有的成功的，眼神却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彩，跃跃欲试蠢蠢欲动。 “很好，看来都心服口服。”李云芍笑道：“那就恭喜各位新任千夫长，以后洺城自备军就拜托给各位了。” 第330章 李云芍这话说的客气，王大虎嘿嘿一声后，宽大的身子轰然倒下。 李云芍回城主府后，以赵家为代表的洺城有头有脸人物直接找来质问。 “李将军此举是何原由啊？” 李云芍抬眼看看赵大志，“为洺城选拔人才啊，匪寇来袭难不成要靠那群枪都提不动的草包？” 赵大志面色僵硬一瞬，“李将军这话说的太难听了。” “真话向来不好听，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质问这事？” “只是听到风声来问问而已。” 李云芍垂下眼皮，手中的茶盖子拨弄着茶盏里的茶沫子来来回回百无聊赖。 赵大志悻悻，“李将军还是年轻，做这些事情也不考虑后果。” 李云芍懒懒瞅着赵大志嘴角勾勾，“后果？有什么后果？” 赵大志噎住，“李将军可是刚刚将洺城掌握在手里，就这么不将洺城里的老人放在心里，恐怕是要栽跟头的。” 李云眉头一挑，“赵老爷是听见什么风声了？不妨跟我说一说，我这人年轻经历的事情少，跟我说一说，我也好有个准备。” “李将军！”赵大志音量提高警告，“赵某可没跟你开玩笑，你以为将洺城控在手里就能名正言顺让他们臣服？他们只要稍稍使个绊子，李将军就得吃个大亏！” “他们？谁？”李云芍眨眨眼意味不明道：“赵老爷，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对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将军而言，洺城有没有匪寇跟我没有太大关系。 反倒是你们世世辈辈，所有家当都在这里，你们之前送进去的人是什么货色，你们自己比谁都清楚，你认为，不，是你身后的他们认为这群人能保护住你们的财产？ 洺城的商贾可和江城的不一样，人家有私兵，我记得没错的话，明家明令禁止不许你们豢养私兵吧？” 李云芍说完轻吣一口凉茶，“赵老爷，我记得你之前也是信奉千鹤楼里的那尊天神吧，怎么你的天神没有告诉你，脑子要清楚一些，别别人怂恿，你就身先士卒。 别忘了抢打的可是出头的鸟。” 赵大志面上一片青紫，李云芍的话说的直白又简单，自己要是还听不懂自己恐怕就真是个傻子了。 “李将军是在威胁我？”赵大志梗着脖子叫嚣。 “威胁？你？”李云芍复而懒洋洋垂下眼睫，“赵老爷，你们既然想要仰仗着我的兵马，还是缩起尾巴做人。 洺城对于我来说，空城和满城什么区别。” 赵大志瞳孔地震，颤声询问：“洺城的百姓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才来多久，既然你们都不在乎，又怎么能强迫我在乎呢？不就是人嘛，北地多的是。洺城空了也好，到时候北地的百姓可以直接迁到这里。” 李云芍若有其事点头，仿佛对自己这个想法满意极了。 “你！你！”赵大志不敢再多言，从李云芍所行的桩桩件件事情看来，她并不会向明白年那样随随便便改变自己的想法。 李云芍目送赵大志憋屈略带仓惶的背影哼笑。 宋轻言从后面绕出来，“这些人还真是认不清形势。” “是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了，明白年好说话才会让自己手下塞进来那么多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不然也不会匪寇一来就要请外援。” 李云芍想想自备军那群家伙忍不住头疼，撤了他们的头衔只是想给他们一些教训，现在更想直接将他们踢出去。 “就没有被塞进去的有些本事的？”宋轻言难得见李云芍这么头疼，往日都是直接打了再说，现在还要跟那群草包背后的人纠缠，着实麻烦。 “有，若是那群人培养出来的都是绣花枕头，该哭的就应该是他们。” 李云芍淡淡说道，矮个子里拔将军总能挑到几个好的。 “那就对他们特殊照顾一下，既然还有豪门上流家的子弟，那么他们也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教育不行。” 宋轻言以拳抵掌，“云芍，何不对新选拔出的千夫长另眼看待，到时候肯定能拉拢一批心思活挑的。 只要有利可图，还怕有人跟你对着干？” “有道理。”李云芍点头，浅褐色瞳眸里一闪笑意，“只是到时候某人可不能乱吃飞醋！” “谁！谁！” 事关颜面的事情，宋轻言才不会承认。 “王大虎也在这次的拉拢名单里。”李云芍提前说好，省得到时候还要多费口舌解释。 “什么！那莽夫？！他有这么厉害？！”宋轻言惊叫，恨不得将前一刻的自己拍死，这出的都是什么主意！ “嗯，公平公正，估计这几日他会天天来。” “他不在教场练兵，来这里做什么？”宋轻言问。 “来和上峰交流感情？”李云芍猜测，毕竟王大虎为了他的前程，为了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连雌伏都愿意。 “呸！才见过几面，能有什么感情？我一会儿就跟门口的守卫交代，闲杂人等无关人员一律禁止进入城主府！” 说曹操曹操到，这回来的可不止王大虎一个还有和他相交甚好的几个同僚。 “将军！！俺来找你喝酒了！” 人未到声先闻，宋轻言撇撇嘴，“光天化日，你们不去练兵喝什么酒？” “兔儿，不，宋军师今日休沐，俺们是想来感谢将军的，要不是将军，俺们估计还是普通的百夫长或者小兵呢！将军对俺们可是有再造之恩呢！” “呦，这好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喝酒误事，将军是不会喝的！”宋轻言帮着拒绝。 “宋军师，你这话说的就没什么意思了，再说了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将军是你能管的吗？！” 王大虎铜铃般的大眼睛眨眨，明显就是在说你要是再耽误老子的事，老子就把你吗身份捅出来！ “哦？我是什么身份？”宋轻言转头问李云芍。 隐身的李云芍不得不出来大声解释，“王大虎，这是宋军师，是我的得力伙伴，你误会了。” “哎呀，我懂我懂，”王大虎猥琐嘿嘿两声，“就是我不喜欢男人，要不然我高低也得跟宋军师一较高下！” 第331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特殊时期不许喝酒！” 宋轻言冷下一张脸，“如今匪寇围城在即，你们这是喝酒误事。” “宋先生所言极是，大虎兄弟咱们等剿匪结束无后顾之忧在一醉方休如何？” 王大虎瞅瞅新认的白净兄弟又瞅瞅默不作声的李云芍，点头粗声粗气道：“那行吧，等剿干净那些该死的匪寇，将军可要为我们设宴庆功！” 宋轻言诧异上下扫了眼意外不犟头的王大虎，就升个官而已，脾性怎么还变了？ “看什么看？”王大虎铜铃大的眼睛不怒自威没好气道：“我可不是怕你，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宋轻言嘴角抽抽，憨子。 “宋先生说的确实有道理，咱们如今也要严于律己，才能更好管理手下人。” 白净青年说完腼腆一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宋轻言忍不住多看两眼，没办法一群糙汉子里夹杂着一个白净斯文的男人太好注意了。 显然王大虎对他很是信服，“阿敬说的对！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直白的言语中满是欣赏弄得那个叫阿敬的青年人更是不好意思，“大虎言重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俺就喜欢你这样的说话，不像某些人没什么真本事就会糊弄人！” 李云芍下意识看向宋轻言只是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宋轻言弯弯嘴角，“你说谁呢？” 王大虎瞅瞅他又下意识瞥了眼李云芍，“没说谁，你一个大男人咋还那么小心眼？” 宋轻言笑出声，“我小心眼？” 王大虎脑袋一缩，沉默。 阿敬上前一步圆缓，“宋先生莫要介怀，大虎他说话就是这样，其实他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我知道，他只不过是脑子缺了根筋，或者说只有一根筋。” 宋轻言哼笑一声，只要他们不惦记李云芍，其他的随便他们怎么说，自己都能忍受。 “阿敬，？你姓什么？”李云芍问，昨日教场上为数不多坚持到最后的人。 “鄙姓潘，潘初敬。”白净男人恭恭敬敬抱拳回道。 “潘？”李云芍眉头不自觉敛起，怎么没有什么太大印象。 “我家是经营药材铺子的，将军。”潘初敬简单解释。 “洺城的药材铺子可太多了。” “是，若是将军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可以随时通知我，只要是我潘初敬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王大虎拍拍他肩膀一脸赞赏，不愧是自己认准的兄弟，跟自己一样看重仕途！ 李云芍含笑点头，“多谢。” “只要将军不嫌弃潘家人微言轻就行。”潘初敬毕恭毕敬。 “若是遇到难处有人帮忙已经是极好的了，怎么还敢嫌弃。” 宋轻言眉眼弯弯，“阿敬兄弟真是太客气了。” “是宋先生太客气了。”潘初敬受宠若惊，“能够帮到将军是我潘家的荣幸。” “共同抗敌而已，你不必如此谦卑。”李云芍对于潘初敬诚惶诚恐的态度有些吃不消，自己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若是有需要找他帮忙也不会让他吃亏。 “早在将军还没来洺城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说过将军的事情，对将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话说的让现场的两个人顿生危机！ 宋轻言：完了，好像遇到追随者了。 王大虎：阿敬太会说了，该不会想取代自己的位置吧？ 李云芍诧异，眉头轻挑，自己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出名。 “收复晋城，还有林家军守城击退胡人，一桩桩一件件都离不开将军英明的领导。” 潘初敬越说越虔诚，仿佛李云芍成了什么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这只是尽我所能罢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李云芍脸上发烫，这人还挺会说话。 潘初敬眼里闪着小星星，“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宋轻言忍不住问：“你不是一直都在洺城？怎么亲眼所见？” “我去年休假曾去过晋城，当时晋城大乱，若是有将军力挽狂澜。北胡当时肯定会再次占领晋城！到时候晋城的百姓真就陷入水深火热的无边地狱当中了。” 宋轻言听着潘初敬对李云芍的吹捧，一方面高兴有人看到李云芍的不同之处，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明珠露光惹人觊觎。 “晋城本就是我们的领土，一直在北胡手中让人家怎么看我汉人？该以为我汉人个个都是无能之辈呢？” 李云芍此话一出，以王大虎为首的千夫长们双手呱唧呱唧热烈鼓掌。 “将军说的对！” “将军说的太对了！” “将军说的太好了！” 一声声吹捧让李云芍耳根子热热的。 “好了好了，赶紧去练兵！”宋轻言起身赶人，都在这里待着想干什么？！ “今天沐修啊！”王大虎哀。 “你觉得匪寇打进来还会根据你是不是休沐？” “宋先生说的有道理，大虎我们还是回去练兵去吧！” 潘初敬认真透了，十分认同宋轻言的话。 “走走走！俺们这就走！”王大虎愤愤，本来是找李云芍喝酒的，结果酒没喝成反被教训一顿又听了一顿吹嘘，真真是半点儿风头没出着！ 几人走后，林季进来轻声汇报：“云芍，刘九他死了。” 李云芍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刘九死了？” 林季点头，“死在大牢里。” “你确定？别又是没什么人皮子来糊弄人的？！”宋轻言不相信，刘九会死？ 李云芍看了眼神色郑重的林季，“尸体在哪里？” “大牢，仵作正在处理。” 大牢深处，李云芍走近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味道？”宋轻言捂住鼻子，“也太难闻了。” 林季三两步上前推开牢门，墙上的尸体也已经被取下来。 李云芍望着被削成人棍的明白年视线转而落到另一具尸体上。 仵作所行之处，黑血尽显，浓烈的恶臭像是脏器全都沤烂在躯壳里。 那是一具完整的人体，只是凌乱的乌发遮住了脸庞。 李云芍袖中匕首出鞘拨开覆于脸上的发丝。 第332章 刀痕错乱鼻子削平，扁平的一张脸上看不见五官。 只有血肉肆意凝结留下的道道肉痕，嘴角翘起闲适惬意的弧度。 李云芍放下手里的匕首，“葬了吧。” “是他？”宋轻言有些怀疑。 “是不是他都得是他。”李云芍起身，“只能是他。” 处暑的天燥热难耐，李云芍主动出击将匪寇头子斩于马下，彻底结束洺城外患的日子。 凉州这座南北贯通的城池彻底掌握在林家手中。 庆功宴上，王大虎将宴前有头有脸的人物敬了一遍，席间时不时传来他哈哈大笑的声音。 “将军！来！喝今天咱们弟兄们一醉方休！” 王大虎高举酒杯张扬大笑。 粗犷的模样自然有人看不惯，“王大虎，你只是一个区区的千夫长，在李将军的庆功宴上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王大虎红着一张脸浑身酒气抬起迷糊的双眼找找说话的人喷道： “我一个千夫长还知道保家卫国，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指点点！我们将军都没有说我，你又算得上老几！” “你！莽夫！”那人甩甩宽袖脸面赤红转而看向李云芍，“李将军，你就不管管？这以后要是带出去可是要丢李将军颜面的！” 李云芍抬起眼皮，眼里一个白胡子老头，李云芍揉揉额角想起来这是洺城最为有名的大儒——方致真。 这个有真才实学就是太迂腐，偏偏遇见什么不顺眼的事情都要说上两句，因此格外不受人喜欢。 这人今日怎么也来了？李云芍不记得给他送帖子了？ “方先生，阳春白雪有人爱，下里巴人也有人爱，王千夫长就是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您若是看不惯以后就躲着些走，毕竟王千夫长现在可是李将军坐下宠将。” 方致真眉毛如同两根直尺朝着中间对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李将军还是个任人唯亲的昏庸无能之辈？” “我这话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洺城自备军中的千夫长确实都是李将军亲手提拔上来的，收拾贴身心腹也不为过！ 方先生当场如此下王大虎的颜面，岂不是不将李将军的颜面放在眼里？” 李云芍听着这话勾勾唇，视线绕过前排一些人落在第二排垂头说话的男人身上，不曾见过。。。 方致真猛得一拍桌子，清癯的老头力气还挺大将桌子拍的噼啪作响。 “一派胡言！李将军只是识人不清，一介莽夫罢了，何至于扯到李将军颜面身上？！” 王大虎听着老头子一口一个莽夫，本就是酒水冲头昏了三分现在更是火气冲到脑袋顶，一把揪住方致真衣领喘着粗气叫道： “你这个老的都能撕下来当古董的糟老头子懂什么！老子上战场打仗的时候，你也就会拽着你那狗屁不通的经文一遍又一遍说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 有本事你去战场上和那些匪寇激辩？看看是你的嘴皮子快还是他手里的刀快！” “你！你放开老夫！你这个莽夫！”方致真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被人揪着衣领子威胁过，虎口一张一吐，唾沫星子混着酒味溅的到处都是。 王大虎怒气冲天又听见莽夫二字，瞬间决定不忍了一拳砸上去。 李云芍随手抄起酒杯砸过去怒喝一声：“王大虎！” 一声怒喝如雷贯耳瞬间激醒王大虎欲要耍浑的脑子。 “滚出去醒酒去！”李云芍冷下一张脸斥责。 “将军！”王大虎还想给自己辩驳两句，抬眼撞见李云芍冷冽严肃的眼神，霎时还想犟上两句。 潘初敬立刻将人拉出去，“方老莫要生气，我这兄弟今天高兴吃醉了酒，您何必跟一个酒鬼计较呢？” 方致远冷哼一声，捋平胸前的褶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云芍制止，“方先生，习武之人向来性情外放，喜怒哀乐全部显于脸上。 您若是实在看不惯也可自行消解，毕竟他们都是刚刚剿过匪，追随我李某出生入死的兄弟。言行举止自然比不上养尊处优衣食无忧的大家少爷们。” 方致真白胡子抖动，愤愤坐下。 李云芍望着室内歌舞升平一片和谐，实则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方致真还不知道受谁蛊惑来触自己霉头，是试探还是挑衅？ 不过这次倒是变聪明了，知道迂回着恶心人了。 “李将军如今名利双收，可想着收一房如花美眷带在身边？” 李云芍寻着话头看去，这又是谁？ 宋轻言看戏看得正热闹，结果自己后院起火了！ “田老爷，这是要进献美人的意思？”又一个人笑问。 田老爷捋捋山羊胡子哈哈笑，“我家里几个女儿都到了适嫁的年龄，正愁着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暗示加明示，宋轻言目光定定看向李云芍。 李云芍感受灼烈的视线，心中长叹口气。 “多谢田老爷好意，李某已经有家室了。” “有家室也可，李将军这个响当当的人物长年征战在外身边哪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相伴？！” 李云芍勾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田老爷若是真想嫁女儿也可，可是只有田老爷家的女儿未免太不公平。不如在场的各位都参与进来？” 庆功宴凝滞一瞬，轰然热闹起来，“好好，还是李将军考虑的周到。” “是啊，是啊，老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只想着田家呢？” “将军什么时候？” 方致真胡子翘得飞起，怒极随手脱掉鞋桌面敲得邦邦响，“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这时候有人帮他出主意：“方先生，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孙女适龄吗？正好也可以送过来！” 方致真气个仰倒，抖着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指着李云芍大骂： “竖子！不足尔谋！呸！” 骂完转身离去。 李云芍哼笑一声摸摸鼻头，又挑眉看了眼宋轻言。 宋轻言委屈巴巴像极了待嫁的小媳妇冲着她眨眼。 一时间堂上堂下各种眉眼官司打得飞起。 宋轻言悄默默凑过去，“云芍，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第333章 “等着瞧就是。” 城主府近日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王大虎伫立门口仰头看着硕大的城主府牌匾。 “怎么不进去？”潘初敬问。 “我，我害怕将军还在生气，宋先生说的确实没错，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骂你还不赶紧去给将军赔礼道歉？说不定将军正需要你呢。” “真的？”王大虎狐疑过后是高兴，“我这就去向将军认错！” 李云芍坐在堂前看从江城寄来的信笺，一片阴影投来，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王大虎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憨憨叫了一句“将军。” 李云芍挑眉，“醒酒了？” “将军别臊我了！”王大虎粗犷的脸上通红一片保证，“将军，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来了正好，你去自备军里选出一些人品样貌都好，尚未成婚且身无婚约的适婚男子。”李云芍吩咐。 王大虎挠挠头，“将军，你找这些光棍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任务还需要这些个童子鸡？” 李云芍猛咳一声，“让你去找，去找就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王大虎“哦”了一声，调头就走。 路上偶遇回来的宋轻言，连忙将人拉住，“宋先生！” 宋轻言挣开他粗壮胳膊，“王大虎，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恭敬了？” “哎呀，我这不是才看清楚宋先生的品行吗？”王大虎撇撇嘴，“宋先生，我问你一件事。” 宋轻言双手交叉揣进宽袖中，抬抬下巴，“说。” 王大虎将李云芍的吩咐全部道出，然后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纳闷，“宋先生，你说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用肩膀头子撞撞宋轻言探头探脑道：“是不是你不能满足将军了？” 宋轻言额角青筋暴起，“王大虎！” “哎呀呀，宋先生别生气啊，你也知道我是个老实人，看到什么说什么而已。军中的爷们儿确实比宋先生耐造一些。” “王！大！虎！”宋轻言咬牙切齿，还不如趁机把他打死算了。 “难不成我猜的不对？那你说将军想要做什么？” 宋轻言一字一顿恨不得将字嚼碎了吐出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将军想要做媒？” “做媒？”王大虎挠挠头，“将军让我去找适龄的光棍，可是哪里有这么多姑娘啊？”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你只需要完成将军给你的任务就行了！以后不该操心的少操心！” 王大虎脑袋一缩，壮硕的块头看起来委屈巴巴，“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吗？宋先生，以色侍人终究不能长久啊。” “你给我滚！”宋轻言抬脚踹在王大虎小腿上，纹丝不动。 宋轻言面目狰狞一瞬，迅速收起表情无情瞪着王大虎。 “宋先生，你没事儿吧？” 宋轻言勾勾唇角，“没事。” 王大虎放心，拍拍宋轻言瘦弱的肩膀好心提醒：“宋先生，没事儿可以去教场找我，我可以帮你练练。” “不！用！”宋轻言嘴角漾出完美弧度，“将军就喜欢我这样的。” 此话一出，王大虎大眼里流露出丝丝怜悯，就差没把你真可怜刻在脸上，最后也只是又下力拍拍宋轻言肩膀，“宋先生大义！” 宋轻言嘴角抽搐，肩膀头子火辣辣的热度蔓延到整个肩头。 “后日别忘了带着你的兵过来！” 日子转瞬即逝，处暑的燥热慢慢散去。这日正好是难得的凉爽天气。 李云芍靠在廊檐下，面上含笑看着一朵朵清丽貌美绚丽开放的鲜花。 背后黑气四溢带着丝丝幽怨声音传来： “好看吗？” 李云芍点头，“才子佳人算不上但也差不离。” “将军，宋先生。” 莺莺细作软俏的招呼声声声迭起，李云芍一眼看见混在人群中的王大虎，只见王大虎得意冲自己挑眉。 再看他旁边确实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 “李将军，这是？” 前来赴宴的不只是正值妙龄的少女还有少女的爹妈。 这不就有人察觉到不对去询问李云芍。 “前些日子各位不是担心家中闺秀不能觅得良缘吗？今天这茶话会各位觉得怎么样？” 李云芍盈盈笑意嵌在脸上。 “成亲这种大事，怎可轻易为之？！李将军是将我们大家闺秀当成什么了？！” 立刻就有人气愤甩袖低声表达不满。 李云芍淡淡扫了眼那人，“只是一个见面的机会而已，这都什么年头了，怎么还这么迂腐？盲婚哑嫁可要不得。” “他们都是什么人！李将军难道没听说过门当户对？” 李云芍嗤笑一声，“门当户对？若是天下没有大乱，士农工商，你们认为你们什么身份？” 那人被噎的面色青紫，忿忿坐下。 “诸位的拳拳爱女之心，本将军自然理解。所以才将军中挑选的好男儿叫来，到时若是真能处成一两对，我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李云芍手背撑着下巴扫过堂下坐着的各位浅声道：“各位的心思，我都清楚。只是将军虽好也只有一个。我手下不乏有能人巧辈，未来必定也是少不了将军的。” 这个大饼画的让在座的各位脸色好转，纷纷附和，“将军所言有理。” “将军所言有理。” 宋轻言一口一口抿着身前杯盏酒，视线隐晦落在李云芍身上翘起嘴角，还是云芍厉害，三句两句就将局面扭转回来。 “宋先生不去堂外看看？” 宋轻言微眯双眼，让他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瞅准了自己！ “我去做什么？我已有家室。” 宋轻言懒洋洋瞅着那人，“怎么？想让你闺女做小？” “宋先生真会说笑！整日就见宋先生围着李将军转，我等还以为宋先生还没成亲呢！” “呜，成亲了。”宋轻言一口酒喝完缓缓道来：“我同我夫人年少成亲，两情甚笃。是我硬贴上我夫人才得到的名分。” 说着眉眼风情尽显剜了眼喝茶的李云芍，“只可惜，我夫人心思不在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 李云芍两指扶额，“宋先生，你喝醉了。” 第334章 宋轻言薄唇轻启顺着李云芍的话道：“嗯，我喝醉了，还请将军送我回去。” 李云芍招招手，平日里跟在宋轻言身边的林家军将人直接扶了回去。 堂外男声女笑一阵热闹，王大虎眉眼带笑进来请求：“将军！我等想请各位小姐去教场。” 李云芍：“各位小姐身单力薄去教场做什么？！” “我们去教场蹴鞠啊，那群混小子都牟着劲儿想要大干一场！” “不行！” 阻止声义正言辞响起，“李将军，我家小女身子不好，那蹴鞠就不去了。” 王大虎愣愣，一时无措看向李云芍，心中默道：完了完了，好像又闯祸了！ 李云芍跟着点头斥道：“胡闹！各位小姐娇贵之躯哪能去粗人去的地方。你若是想去还是约上三五好友自行去吧！今日此事作罢！” 潘初敬进来抱拳，“将军所言极是，是我们考虑不周唐突了各位小姐。” 李云芍欣慰点头，还是潘初敬省心。 王大虎被拉出去，“阿敬，你拉我做什么？我可是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要将此事办成的，这，你让我怎么面对各位弟兄们？” “你若是在待下去就不是该考虑怎么面对兄弟们而是怎么让将军面对那些人了。大虎，你行事之前能不能稍加考虑考虑？” 潘初敬头疼，这人真跟二愣子一样，别人一合计让他过来他还真就过来了！ “只是蹴鞠而已，将军举办这个宴会不也是为了兄弟的人生大事吗？我也想让兄弟们早日成家啊。” 潘初敬揉揉额头，想想该怎么跟他解释里边的弯弯绕。 “但是阿敬，我觉得我好像又闯祸了。”王大虎耷眉丧眼垂头丧气，“我好像又给将军惹麻烦了。” “你知道就好。” 酒气拉长的声音变了调子，王大虎猛然回头怒喝一声：“谁？！” 宋轻言酒意出了门就散了大半，如今正坐在廊檐下醒酒，然后就听见王大虎颇有自知之明的发言。 “宋先生？你不在堂内在这里做什么？” “醒酒。” 王大虎鼻子嗅嗅，“宋先生，你这酒量不行啊，这才哪到哪，你就醉成这个样子？要是我一坛都没问题！” “要你管？你刚才说什么？又闯祸了？王大虎就你那一根筋的脑子怎么又闯祸了？” 宋轻言侧首歪在柱子上听着潘初敬将他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嗤笑道：“这都是小事，云芍既然办了这场相亲宴就已经料到这些。” “云芍？哪个云哪个芍，听起来跟女子的名字一样。” 王大虎又一次听见李云芍名字还是觉得这名字不霸气，看看自己的名字——王大虎！ 一听就是个硬汉！ 宋轻言眼皮抬抬，嘴巴张张真的很想揭晓李云芍身份，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有江城的前车之鉴，李云芍还是男身更安全一些！ 然后王大虎就听见宋轻言拖长声音吐出三个字，“要你管！” “我就是问问！将军不管叫什么，都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将军，谁都改变不了！” 宋轻言眼皮长长，摆摆手，“赶紧走！告诉你们那些兄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是真喜欢人家小姐就耐心追求，别到时候丢将军的脸！” 王大虎点头，潘初敬临走前又看了眼满脸红晕的宋轻言。 “别看了，宋先生那张脸确实少见。只可惜不是个女子！” 王大虎可惜道。 “这话可不能胡说！”潘初敬垂下脑袋毕恭毕敬。 “啧！阿敬，开个玩笑而已嘛。宋先生真若是女子，想必也是一朵带刺的花，不把想摘花的扎得十指流血才不罢休呢！” 宋轻言坐在廊檐下打个喷嚏捋捋胳膊打算起身。 “宋先生。” 宋轻言抬头，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含情脉脉望着自己。 “宋先生，不知堂前该如何走？我与丫鬟走散了，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宋轻言指指右边，“直走右拐。” 说完捋捋褶皱的衣袍起身就走。 “欸，宋先生，” 一缕香风直扑宋轻言，宋轻言忍不住打个喷嚏抬手，“站住！” 女子被迫停下脚步柔柔道：“宋先生，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走，能不能劳烦您带我过去？” 宋轻言狭长有神的黑眸一闪笑意，“你找错人了吧。” “啊？”那女子挑眉捂嘴恰到好处的意外，“您不是宋先生？” 宋轻言眼波流转过诧异，还真是找自己的。 “不是，”宋轻言眼也不抬否认，“你认错人了。” 谁料女子捂嘴轻笑，“谁不知道宋先生长得最好，若我真的认错也不亏。” 说完又是一阵笑，笑的宋轻言鸡皮疙瘩乱颤。 “你找错人了，宴会快要结束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女子眨眨眼，“可我不认识路啊。” “你蠢还怪的了别人？”宋轻言诧异，这女子脸皮忒厚。 女子脸上羞红贝齿咬唇，“宋先生怎么能这么说我？” 宋轻言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女子连忙跟上若无其事问道：“宋先生是带我回堂前吗？宋先生真是个好人。” 宋轻言抬手，暗处的兵卫直接一个手刀将人砍昏扔在一边。 “真烦人！” 一天的宴会结束，李云芍揉揉酸疼的背脊送走一批又一批人。 “李将军，下次若是还有这样的机会，还望提前告知一声，我家里还有适龄的儿女就等着这样的机会。” 李云芍看着和自己寒暄的圆乎乎中年男人点头，“多谢潘老爷赏脸。” “哪里哪里，若不是将军组织这样的宴会，我家的女儿儿子一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和自己未来夫婿妻子相处了，想想就觉得忒可怜！” 李云芍嘴角抽抽，“潘老爷还真是开明。” “没什么开明不开明的，就是觉得人还是得多相处的好。” 潘老爷煞有介事捂嘴悄声道：“我也是相了几个才一眼看中我家夫人的！如今虽然也每日拌嘴，但若要哪一日不拌嘴了反倒要不习惯了。” 李云芍笑笑，“看来潘老爷和令夫人感情甚笃啊。” “那是当然！” “爹！” 第335章 潘初敬转眼的功夫，自己爹就跟将军熟络起来。 “阿敬，快过来！”潘老爷圆圆的脸上便是骄傲，“李将军，这是犬子，洺城自备军中的千夫长！” 潘初敬腼腆一笑抱拳，“将军。” 李云芍看着一圆一长的父子俩，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得出几分相似。 忍不住调笑，“初敬还是要抓紧时间成家，不然潘老爷估计得拉着你将洺城各种各样的宴会参与个遍。” 潘初敬囧，“将军见笑了。” 潘老爷拍拍圆乎乎的肚子哈哈笑：“将军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尽管给我们阿敬介绍！我们阿敬马上都二十了，亲事若是还没个动静，我家那口子估计得急死！” “爹！”潘初敬不好意思，自己底裤被自己老爹扒了个干净。 “哎呀，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这个娇羞的小模样可怎么说媳妇哦！” 潘老爷瞅着他那斯斯文文的姑娘模样就有些难受，明明他其他兄弟姐妹也不这样啊！ 李云芍笑看表面嫌弃实则慈爱满满的潘老爷，潘初敬则是恨不得堵住自己老爹的嘴！ “爹，时间不早了，将军都已经忙一天了，咱们早点儿回去，将军也能早点休息！” 潘老爷点头，一巴掌拍潘初敬肩膀上，“还不快跟将军告别！” 等到父子二人走后，李云芍转身看见神色备倦的宋轻言，“不是去休息了吗？” “没有你，睡不着。”宋轻言揉揉眼，“云芍，你操心的也太多了，连手下人的亲事也管上了。” “顺手的事，只要郎有情妾有意，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了。” “嗯，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瞅着那些老爷们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起心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不可能事事如他们所愿。怎么？就允许他们算计我？不允许我从中做些什么？” 李云芍挑眉，言辞之间竟是无所谓，只要拳头够硬，一切阴谋诡计都不在话下。 “嗯嗯，还是你厉害。”宋轻言上前一步，歪头抵在李云芍肩颈处软下声音道：“我怎么还听说过两日咱们那个林将军要把小熠送过来？” 李云芍垂头，“看见那封信了？” “这不是添乱吗？洺城看起来安全，城里这些人一点儿也不比江城那边的心眼子少，万一有人将主意打到小熠身上，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李云芍煞有介事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 只是语气里带着轻松的调侃。 “云！芍！”宋轻言吭吭唧唧，“我是认真的！” 李云芍拍拍肩颈处的脑袋，“没说你不认真，是这么考虑的。这边还没有安定下来，林熠来这边不合适。” “那你给她去封信，别让她把孩子到处送！” 宋轻言不放心叮嘱，“就让她带在身边！小熠那么乖，怎么就不能带在身边。明明是自己儿子，非要到处送！” “哪里到处送了？”李云芍手指搭在身上的脖颈处垂头低声问：“除了咱们这儿，你见她还往哪里送过？” “随便送还得了！”宋轻言猛的抬头不赞同瞥了眼李云芍，“林远玖那家伙就会偷懒！” 两个人立在门口窃窃私语，林季进来时大声咳嗽。 宋轻言不满，“怎么了？生病了就去治？也不怕把肺咳出来！” “啧啧，你俩能不能避着点儿人？”林季扫了眼周围，“就不怕别人看见把你俩当成断袖？” 宋轻言想到王大虎那个憨子瞬间不好了，“别说晦气话！” “注意点儿！将军现在可是默认是男人！”林季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宋轻言后退两步，“你去哪儿了？将军准备的宴会怎么没来？” “我这不是有点儿事儿耽误了吗！都结束了？”林季一笔带过。 “结束了。”李云芍抬手伸个懒腰，“回去休息，然后坐等着喜帖。” “这么说来还真让你促成几对？”林季跟上去追问。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出马！”宋轻言有荣乃焉，“我们将军干什么都是数一数二的！” “呵，”林季笑一声故作不经意问：“明白年的那些妾室，云芍打算怎么处置？” “不是放她们归家了吗？出了什么问题？”李云芍问。 “还有的没家了，不愿意离开。”林季觑了眼李云芍，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不愿意离开？城主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不愿意离开？离开的话，不是给补了银钱吗？” 宋轻言好奇。 “人人想法不一样，不愿意离开的怎么处置？”林季问。 李云芍瞅着林季眉眼弯弯，“谁不愿意离开？让她来找我。” “这种小事哪里值得你亲自过问！”林季嘿嘿一笑，“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去办！” “怎么？林副将军时间很多？”李云芍挑眉好整以暇盯着林季，这人不对劲！ “哎呀，我就问问怎么处理！” “让她来找我！” “云芍，你这就没什么意思了。”林季硬着头皮辩驳，“你什么时候对这种小事也这么上心了？！” “林季，你这话说的，云芍问问都不行了？不是你问怎么办？跟你说办法了，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宋轻言呛声，“还是说你跟那人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都没有！”林季猛喝一声。 在座的两个人都看过来，宋轻言呵呵，“反应这么大，要说没什么猫腻我是不信的。” 李云芍附和点头，“林季，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说？难不成还真要我像对待旁人一样套你的话？” 林季不自在抠抠手指，“那什么，我就是看她可怜才帮着多问一句。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别想太多！” “哦呦，别想太多？林季，我怎么不见过你对别人这样过？”宋轻言起身朝外走。 “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去看看能让林季另眼看待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哎呀！”林季三两步上前挡住宋轻言去路，“都跟你们说了没什么没什么，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 宋轻言眨眨眼，“不是我们不相信，而是你不对劲！” 第336章 宋轻言指指林季神神秘秘道：“你有点儿紧张。” 林季摇头矢口否认：“没有！我紧张什么？想看你们就去看呗，反正我也只是帮忙问问，既然云芍心里已经有了主张，那正好我也不需要操心了！” 李云芍起身，“走吧，看看是明白年的哪位妾室能得了林季的青眼。” “哎呀，你不要这么说！败坏人家名声！” 李云芍嗤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林季默默闭上嘴巴，论打嘴仗他是不行的，从小到大就没赢过！ 城主府后院，曾经的光鲜亮丽已经不复存在。 烛台上的夜明珠被宋轻言派人扣走，鹅卵石小径两旁的冰鉴也没了往日的冰凉。 索性暑尽，虽燥热但也只是正午日头偏西时那一会儿。 院中植被甚多，阴凉密布遮住大半炎阳烈日。 三三两两的下人正在将城主府荒废的院子一一清理出来。 在林季的带领下，李云芍他们七拐八扭终于到了地方。 “看来林季经常来这里，”宋轻言感慨，“想不到城主府竟然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也只是来过几次而已！你别胡说！”林季黝黑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语气有些急促。 宋轻言抬手示意自己闭嘴。 林季上前敲门，铛铛铛三声过后，院门打开。 罗衣素衫的女子出来，青丝婉转袅袅婷婷，细看下去才惊觉此人双目无神。 “谁？是林大哥吗？” 林季快步上前抬起胳膊准确搭在女子手下，“是我，你不必如此惊慌。” “林大哥怎么又过来了？” 女子一出口，李云芍和宋轻言对视一眼，这个又字有些微妙啊。 林季尴尬，“你不是不想离开城主府吗？我特意去问了我们将军。” 女子急切一把抓住林季手腕，“将军怎么说？！” “你先别急，别急，将军想听听你是什么原因不愿意离开？” 女子神色骤然黯淡，“我如今离了城主府无处可去。” 林季抬眼看看不出声的李云芍，张嘴无声问：怎么办？ 李云芍点头，“你是明白年什么人？”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女子直接钻进林季怀里，“林大哥，怎么还有其他人啊？” 林季撑起女子肩膀安抚，“没事儿没事儿，他们是和我一起过来的。” “是将军派人来询问的？”女子眼前一亮，显然对这个所谓的将军很有好感。 林季神色一僵，“是。” “那我一定好好回答！”女子无神的眼睛漫无目的的寻着声音看过来。 李云芍轻咳一声，“你和明白年是什么关系？” “明白年？”女子迷茫。 “就是上一个城主。”林季贴心提醒。 “哦，”女子想了想，“他的妾室？好像也不是。” “你为什么会在他的后院？” 女子咬咬唇瓣，“我说了，你们会跟将军禀报吗？” 林季瞪了眼李云芍，李云芍无辜耸肩，“嗯，将军知道了才能给你安排好去处。” 女子沉默片刻开口：“其实我是被爹娘卖给城主大人，不，明白年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买我来做什么，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女子面上丧丧语气低沉，“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这里坐上一个时辰，时间一到就走。” “他没跟你说过话？”李云芍问。 女子摇头，“我问过，但是他只是叹气也不说话。” 李云芍颔首，“这么说来，就算来的不是他，你也不知道。” 女子点头，“是。” “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丫鬟伺候？” “有，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女子如实回答。 “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女子摇头，“幸好有林大哥这个好心人，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啊，林季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呢！”宋轻言阴阳怪气来了一句，视线若有似无落在女子脸上。 女子耳朵一动，“还有人？看来今天来的人不少啊。” 林季嗯了一声解释：“还有一个人。” 女子起身，“我记得屋里还有茶水，我这就给你们端来！” 林季一把扯住，“你行动不方便，我去！” 女子退后垂头，“多谢林大哥。” 李云芍视线随着林季娴熟的动作移转到女子脸上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半月前，我察觉到城主府好像出了事，从院子里摸出来时碰巧遇见林大哥。” 风划过女子柔美脸庞，发丝贴在白皙的面颊上。女子抬手捋捋放置耳后， “林大哥是个好人，每天都会来看我。” “嗯，林季确实是个好人。但是你也不能一直在城主府里待着，我帮你找户人家吧。” 女子面色一白结结巴巴问：“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 李云芍眨巴眨巴眼，“因为城主府已经不是之前的城主府了。现在的城主府穷的叮当响，实在掏不出银子多养一个人。” “我可以干活的！”女子激动，“你去跟将军说，我可以帮忙干活的！” 宋轻言撑着下巴好奇问：“你能干什么？” “我能干的很多，只要，只要你们不把我赶出城主府，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烧火做饭？修剪花草？还是打扫庭院？”宋轻言随口说了几个，却见女子脑袋耷拉下来。 “这些简单的活计你都做不了吧？” “我可以学的。”女子弱弱表示，“只要有人教我，我也可以的。” 林季将水塞进女子手中，“我可以教她。” “那你的活呢？”李云芍第一个不愿意，杀鸡焉用宰牛刀！ “不耽误我做活！” 李云芍还想再说什么被宋轻言顿了顿袖子，“行吧，既然林季愿意帮你，那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女子欣喜万分，“真的？将军同意了？” 听着她一口一个将军，宋轻言心里有些发酸，“我们同意就行，跟将军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都是将军说的算吗？”女子疑惑。 “是是是，”林季将人按在位置上，“当然都是将军说的算，你别想太多，安心住下就是。” 第337章 女子感恩戴德一遍遍道谢。 宋轻言出去后回头又看了眼瞎眼的女子，“我看她有些眼熟。” “嗯，”李云芍点头，“是像。” 宋轻言嗤笑，“真搞不懂他做出的事情，感动自己？” “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人性的复杂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宋轻言转身面对李云芍倒退着向外走去，“云芍，我看这几日帖子越来越多，你都要去？” “看看吧，选出来一些。” 要是都去，估计所有的时间都得耗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或许咱们可以让林远玖再调一个擅长这方面事情的人来，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李云芍笑出声，“军中若是还有这样的能人巧士早就被小姐极尽利用了。” 宋轻言转念一想也是，林远玖那个人逮到羊毛不得给他薅光！ 暑热褪去，秋凉纳来。 李云芍和堂前突然出现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云芍问。 孱弱的身子圆乎乎的狗狗眼眨巴眨巴眼泪就要掉下来，“云芍姐，我和我哥他们走丢了。” 李云芍无奈扶额，“哭什么？你们不应该在南临？如今天下这么乱，你们怎么会从南临来凉州？” “皇上都逃了，叛军早就攻进南临了。我哥想着如今也就凉州安全，才带我们来投奔林将军的。” 狗狗眼泪珠子噜噜往下掉，“没想到，没想到途中还遇见马匪，我和我哥他们走丢了！” 李云芍皱眉望着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忍不住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哭？” “我，我，我难受，我担心我哥。” “季仲安，你能不能别哭了，好好说说你哥在哪儿丢的？” 宋轻言大手一拍他脑袋，“光哭有什么用？你跟我说，我还能派人帮你找找。” “谢，谢谢，”季仲安呜呜咽咽，“我们刚到凉州地界就遇见马匪，然后我们就失散了。” 李云芍呃一声，还真是简明扼要。 “具体是什么地方？” “出入凉州的横霞关。”季仲安想想又道：“那里的马匪太凶残了，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你哥带了多少人？”李云芍问。 “呃，我爹我娘我嫂子还有一些家兵。” 宋轻言哼笑，“合着就把你自己扔了。” “才不是！”季仲安脸涨得通红，“我只是和他们走散了！轻言别胡说。” “你确定？”李云芍再三确认。 “嗯！”季仲安点头，“我确定。云芍姐，你帮我找到我哥，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别！”宋轻言瞪大眼睛，“我们可不需要你当牛做马，你哥拿了我们的东西给我们画的饼还没吃完呢，你又来，吃不消！” 季仲安面皮红透，“那些证据我们都用上了。” 李云芍直起身子等着下文。 宋轻言也看过去催促：“然后呢？” 季仲安垂下无辜的狗狗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他们就反了。” “艹！”宋轻言瞳孔地震，“就这样？！那是什么重要证据，能让朝廷那群人直接撕破脸跟皇帝对着干？” “一开始证据呈上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是我哥在背后又撺掇着上了几滴眼药。 然后朝中的张大人又知道张治良死了，再加上皇上下令派人追查，将人逼急了想扣押皇上挟天子以令诸侯。” 季仲安蜡黄的小脸上嘴唇干的起皮，“云芍姐，我想喝水。” 宋轻言抬手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问：“那皇帝怎么会弃了南临？那可是大雍都城。” “南临的禁卫军全在张大人手中，皇上不逃就会成为阶下囚。” “没人去救驾？” 季仲安歪头想想，“有，不过都没来的及，皇上还是依靠着锦衣卫才逃走的。” “皇帝如今在什么地方？” 季仲安摇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皇上在哪，所以南边大乱。云芍姐，我哥那边就劳您多费些心思。” 宋轻言眼珠子一转猜测，“会不会你哥他们已经去江城了？” “不可能！”季仲安一口否认，“这才几天，我才到洺城，他们怎么可能去江城？” “说的也有道理，我先派人去横霞关打探打探消息。你是去江城还是留在这里？” 李云芍问。 “我，”季仲安面皮微红，“我想去江城。” “那你想着吧，现在没工夫送你去江城。”宋轻言脱口而出，然后给他第二个选择，“要不然你就在这里等着，你哥若是来洺城，正好给你捎过去。” 季仲安脑袋一耷拉，“好吧，云芍姐，军师她还好吗？” 李云芍点头，“还行。” “哦，那我就放心了。”季仲安小脸扬起开心的笑。 “明日跟我一起去教场。”宋轻言抱臂通知。 “啊？”季仲安面上闪过丝丝复杂，“我刚到洺城，你让我去教场做什么？” “当然是练练你的小身板，别到时候需要你的时候，你关键时候掉链子。” 季仲安苦笑，“轻言，你在说笑吗？你能需要我做什么？” “骑马找哥。” 李云芍噗嗤一声，眉眼笑嗔，“你别为难他。” “没为难，我这不是为了他考虑吗？风棠本就身弱，若是旁边站个比她还弱的像什么样子！忒不般配！” “我去！”季仲安握紧拳头，眼神尽是坚定。 宋轻言冲着李云芍得意挑眉。 李云芍只能无奈摇头，看来还是美人计好使。 季仲安孱弱的身子看起来一副病弱膏肓的模样，不练练还真不行。 幸好他也识时务，教场上挥汗如雨强身健体，只为了能站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军师身边。 至于他哥，如今还苦于沿途马匪袭击。 “爹，前边就是洺城了。”季伯宁掀开车帘子说道。 “平安怎么办？” 车里一衣衫朴实但气度不凡的妇人一脸忧色。 “等到了洺城，我再托人去找，娘别担心。”季伯宁现在只能尽力安抚家人情绪。 全然不知自己弟弟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 第338章 “将军，府外有人求见。” 李云芍抬头和宋轻言对视一眼，“什么人啊，这个时候来？” “别不是还有什么临时宴请吧，这些人三天两头办席，真是钱财多的没处使！” “什么人？”李云芍听着宋轻言的念叨，也不想多见无关紧要的人员。 “说是回江城的季大人，那人还说将军您一定会见！” “季伯宁？！”李云芍，宋轻言脱口而出。 宋轻言起身吩咐，“赶紧去把季仲安叫回来，就说他哥哥找着了。让他赶紧回来！” “是！” 下人一路小跑，先将人请进来又赶紧派人去喊季仲安。 季伯宁看见李云芍有些诧异，“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明白年的府邸吗？” “现在是我们办公的地方。季大人，您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怎么从南临出来了呢？” 宋轻言扯扯嘴角，心里盘算着怎么讨债。 季伯宁捋捋额前的头发，“轻言啊，家父家母还在车里坐着呢，能不能先把他们接进来？” “你进来没把令尊他们一起带进来？” “我要是早知道洺城如今在你们手里，哪里还会这么客气！” 季伯宁倒是不见外，熟络入座开口就让找弟弟。 宋轻言嘴角抽搐，“你弟弟几天前就到了，反倒是你怎么现在才到？” “平安这么快？”季伯宁深深眸色掠过惊异而后欣喜，“既然他也平安到了。择日我们朝启程去江城，不在这里多打扰你们。” 宋轻言撇撇嘴，“季伯宁，听说皇帝出走南临跟你有关系？” 季伯宁哼笑，“轻言，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我忠心耿耿，怎会做这种乱臣贼子？！” “是吗？”宋轻言就看不惯他神神在在的模样，去江城也好，自有人去治他！ 季仲安回来时，季家一家人团聚。 季母抱着季仲安痛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滴落。 季伯宁指尖戳戳自己母亲，“娘，平安这不是没事吗？外人面前还是不要哭了。” 李云芍看看涕泗横流的母子俩，又看看坐在一边的翁媳，视线最后落在季伯宁身上，“无碍，想必季夫人这些日子也是心慌难耐担惊受怕的，哭一哭情绪宣泄出去也好。” “多谢李将军体谅。”季母抹抹眼泪，似是不好意思又给季仲安擦擦脸。 “多亏了有李将军，不然我的平安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 李云芍皮笑肉不笑，没那么夸张吧，季仲安除了好哭一些，其他应该也没那么废物吧？ “此话不假，夫人别哭了，平安也别哭了！”季父沉声道：“让将军看见像什么样子！” “你！你这个冷血人物，平安多么不容易，你怎么连哭都不让他哭！”季母抖着手指着季父满脸委屈。 李云芍默默换了个位置，好像知道季平安那个性子是怎么来的了。 “你别无理取闹！这是在外面，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季父胡子一翘一翘，显然十分在意别人的看法。 “平安他还是个孩子，哭哭怎么了！” “欸！”季父长叹口气对着李云芍抱拳，“让李将军看笑话了。” 李云芍摇头，宋轻言打哈哈，“季夫人也是慈母心切，毕竟平安身子弱，多挂心也是正常。” “是啊爹，二弟身子弱，能来到洺城想必也是吃了好一番苦头。娘多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 李婉放下手中的茶盏帮着说话。 一时间季父被群起而攻之，索性一甩袖子怒道：“慈母多败儿，我倒要看看平安此等柔弱性子什么时候能矫正过来！” “哼，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自然不心疼！” 季母气哼哼。 李云芍有些头疼，“我派人已经将客房打扫干净，几位好生休息。” 季伯宁无奈，这种情形几乎三天两头就会出现一回，以前在家时只有自己一家人还好，如今有了外人在场，确实有些尴尬。 但是自己身为儿子的，又实在不好说着什么。 正好李云芍给了个台阶，直接抱拳同意，“多谢李将军！” 次日， 李云芍被一阵叫喊声惊醒。 “将军！将军！”王大虎上蹿下跳跑到李云芍面前，“将军，俺来给你报喜了！” 宋轻言上前一步两人拦下，冷着一张脸，“在这儿等着，没一点儿规矩！” 王大虎挠挠头，“都是男人，将军还怕别人看？” “闭嘴！”宋轻言低斥，李云芍披头散发的模样在他眼前驱之不散，担心王大虎这个二愣子也看见了连忙确认，“刚才你没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吧？” 王大虎疑惑，“什么不该看见的？”说着肩膀碰碰宋轻言悄声道：“平日里看不出来将军竟然这么清瘦，乍一看像个女子似的。” “闭嘴！”宋轻言斥责，“别想太多！” “我就是这么一说，军师你今天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冲？” 宋轻言眼皮一抬一合上下瞅瞅王大虎问：“你刚才说要报喜，报什么喜？” “哦，哦，当然是俺手下的兵成了！”王大虎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正经事儿，忍不住得意：“俺手下的兵有要成亲的了！俺也算是成功做媒了！” “是吗？”李云芍整理好出来，“什么时候？到时候给他包个大红包。” 宋轻言余光扫过李云芍身子放心让开位置，随口问道：“哪家的姑娘？” “嘿嘿，是赵家三房庶出的小姐。”王大虎止不住嘿嘿笑，“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李云芍皱眉，“赵家小姐？赵家人愿意？” 王大虎虎目一瞪犯浑道：“有将军在，他们家敢不愿意！” 李云芍一拳打在王大虎肩上，“我让你做媒，不是让你强抢民女，你是土匪吗？！” “将军为什么要这么说？”王大虎不明所以，“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怎么不能成亲了？！” “媒妁之言呢？不跟赵家说是打算私定终身？”李云芍瞅着王大虎愣怔的模样有些来气，“王大虎，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规矩？” 第339章 “俺当然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想托将军去赵家提亲。” 王大虎觉得自己有些冤，平白无故挨了打。 “那赵家知不知道你们打算上门提亲？”宋轻言立在廊檐下淡淡随口问道。 “啊，知道啊，”王大虎说着就要去拉李云芍，“哎呀，将军你就帮帮这对受苦受难的亡命鸳鸯吧！” 李云芍嘴角抽搐，“王大虎，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受苦受难？亡命鸳鸯？这都是什么词啊？” “将军，你就去赵家走一趟，我兄弟以后的幸福可都拜托给将军了。” 王大虎眼巴巴盯着李云芍，李云芍捏捏额角，还真是大清早就不让人省心！ “赵家不愿意？”李云芍问。 王大虎忙不迭点头，脑子瞬间转过弯来，“将军你怎么知道？” 李云芍他们猜也能猜到，赵家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而且王大虎的好兄弟除了他们赵家看不上的不值一提的小小军衔，着实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 也不怪他们看不上。 “让你兄弟换个人，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合适。”宋轻言直接帮人打退堂鼓。 “军师！”王大虎眼睛小一瞪，“你怎么能用如此迂腐的观念阻碍他们之间纯真的感情呢！”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你兄弟就算把赵家小姐娶回家，能不能不让人吃苦受罪？” 宋轻言听到过太多这样的故事，少有结局很好的。 王大虎嘴角耷拉下来，“宋先生看不起谁呢，人家赵家小姐能看上我兄弟，说明我兄弟有过人之处，你又何必说这些凉人心帛的话！” 宋轻言哼笑一声，“那就让你兄弟备好礼，我们陪着走一趟。” 王大虎猛得抬头惊喜道：“得嘞，俺现在就去通知他！” 李云芍抬起眼皮浅褐色瞳仁暴露在日光下，“怎么突然管起这种事情了？” “他们这是求到你身上来了，我能不管？”宋轻言唇边漾出别样笑来，“反正也就是走一趟，赵家若是真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宋轻言不想让李云芍在繁杂琐事上操心，只能自己亲自出马。 “赵家三房的庶出姑娘应该也能和一个百夫长相配，这赵家在拿什么乔呢？他们还能找到更好的？” 宋轻言纳闷，虽然刚才那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实考虑起来他还是知道哪边更为亲近一些的。 “那就去探探口风就是，这种事情我不便出马，就有劳宋先生了。”李云芍眉眼泛起清浅的笑，眼睛眨眨眸中跳出丝丝活泛。 “行，这事李将军就放心交给我就好，一定将事办成。” 宋轻言拍着胸膛保证。 林季这些日子被使唤的团团转，迈进书房难得没看见宋轻言身影，问：“咱们的宋先生呢？” 李云芍抬头，林季一身新装精神抖擞，一看就不是军中统一发放的衣裳，“出去了。你这身是？” 林季嘿嘿一笑，眼梢眉尾全然的炫耀：“慧娘给做的，怎么样？好看吧？” 慧娘就是那个瞎眼女子，如今在城主府里帮着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李云芍点头，淡淡评价：“人模狗样。” “嘿！你这是羡慕嫉妒！”林季大拉拉面对李云芍坐下，“云芍，我想还个礼，你说我送慧娘什么东西？” “你少让她做些针线活吧！眼睛都看不见还得给你做衣裳，手指头没戳成窟窿吧？” 李云芍凉凉发问。 林季挠挠头辩驳：“我也没让她做啊。” 李云芍起身仔细看了眼林季身上的衣裳，“针脚挺密的，看来是花了大功夫的。金银首饰你有什么给什么吧，实在不行把你自己送给她也行。” “哎呀，你说什么呢！”林季面上一闪娇羞，可把李云芍恶心的够呛。 “那你就把衣裳脱了还给人家。” 林季摇头转头斥责，“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轻言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木头了？” 李云芍端起茶盏刮刮茶沫子无所谓道：“我们两情相悦，不看中这么虚的，礼物多的是。” 林季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都老夫老妻了还在这里屠狗！” 李云芍抬眼，幽深的视线从碗盏边沿直射到林季脸上，“你什么想法？” 林季耳朵一红，“什么什么想法？” “少装糊涂，你若是对人家没什么方法就趁早跟人家说清楚。” 李云芍一针见血，“若是觉得还不错就对人家好一点儿。” “那是当然！我只是还在犹豫。”林季为难皱起眉头，看起来纠结不已。 “犹豫什么？”李云芍揉揉眼角，难得关心起同僚感情。 “我怕慧娘不同意。” 李云芍忍不住眉头敛起，“不同意？她配你绰绰有余。” “云芍！”林季低叫一声然后好声好气商量，“你能不能去帮我探探慧娘的口风？” 李云芍轻啧一声，也不是春天也没有喜鹊，怎么都赶着探口风？！ 林季还以为李云芍不愿意连忙保证，“此事若是成了，我们成亲让你坐主桌！”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成亲？林季你想多了。” 李云芍就看不惯他那自信的模样，忒碍眼！ “嘿嘿，衣裳都做了，要说慧娘没那个心思，你相信？” 林季嘿嘿，嘿嘿不出来了。 李云芍此刻看着清丽可人的慧娘，脑中还是刚刚她听到自己潦草打探的吃惊模样。 看来是某人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李将军？”慧娘无神的眼睛瞪的溜圆下意识侧头去探听周围的动静。 李云芍回神，“林季收到你做的衣裳可高兴坏了。” 慧娘浅浅酿出小小酒窝，“他喜欢就好，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呢。” “怎么会呢，刚才他还得意来我面前炫耀，说慧娘心灵手巧，做的衣裳合身又舒服。” 李云芍只能尽力试探，“慧娘觉得林季这人怎么样？” “很好啊，林大哥热心肠，人是顶顶好的！” “那你，”李云芍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慧娘堵回去，“林大哥是个好人，我做那衣裳只是为了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