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刹的密码》 序 http://.biquxs.info/

明朝万历年间一个初秋夜,一阵疾风掠过房山的白带山。 这里属于太行山脉,古人称此地为“涿州西”。 山上,有九个收藏佛经石板的山洞,那是隋朝高僧静琬师徒以及后来唐、辽、金、元、明等多朝代的禅师们,历经千年接续刻经留下的;这座山被后人称为“石经山”。 石经山下有座古老的云居寺,九个藏经洞位于寺院东北的山坡上;其中一洞殿名“雷音洞”;此洞四壁镶嵌石刻经板,洞中部均布四根刻有千余尊精美佛像的石柱,石柱对角线交点设有一佛龛。 此刻,洞里灯影幢幢,气氛凝重。正来回踱步、神情愤然的高僧,法号紫柏;旁边,坐着神情较为淡定的另一位高僧,法号憨山;还有三五人,或散坐周边,或进出忙碌着。 高僧紫柏,法名真可,字达观;高僧憨山,法名德清;两位大师均名列明末四大高僧之榜。 佛龛拜石旁,摆放着一个汉白玉大石函,一位工匠正小心翼翼对着石函方盖内面刻字,发出阵阵“叮当”的响声。 那石函方盖外面,已刻满憨山写的铭文,记述这里发生的一件事情: “大明万历二十年岁在壬辰夏五月十有九日戊寅 达观可禅师携侍者道开如奇冏丞徐琰自潭柘来见像设拥蔽命东云居寺住持明亮芟刈之获启隋大业间所藏佛舍利三粒悲泣赞礼会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遣臣陈儒赵斌送斋供至以闻六月朔日己丑迎入慈宁宫供养三日发帑银加造小玉函一小金函一大石函一于八月二十日丁未遣陈儒仍旧安藏愿住持永劫生生世世缘会再睹 东海那罗延窟海印寺沙门释德清记” 铭文所记,是紫柏和憨山在雷音洞里,获启了隋朝大业年间高僧静琬瘗藏的三颗佛舍利子,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得知,迎入宫中供奉三日,并遣派近臣陈儒送返重新瘗藏之事。 两位高僧于雷音洞佛龛拜石下获启的,是佛肉身舍利子;为昭后世,两人均专为此撰文,详细记述了获启时间和佛舍利子颜色、形状、瘗藏器具等。 在佛教界,佛舍利子是指佛祖释迦牟尼火葬后的遗留圣物,历来是至尊的佛宝,佛肉身舍利子更是稀有传世之圣物。《大般涅槃经》说:“若见如来舍利,即是见佛”。所说的如来即指如来佛祖释迦牟尼,舍利为中国古时对舍利子之称;所以,见到如来佛祖舍利子,就如同见到释迦牟尼佛真身或佛法象征。 铭文中提到的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是当朝万历皇帝神宗朱翊钧的亲生母亲,姓李;神宗即位时,为母亲上尊号慈圣皇太后,六年后,加尊号慈圣宣文皇太后,此事发生时年,她的尊号已为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所以,时人有的尊她为慈圣太后,有人尊她为宣文皇太后,亦有人尊她为明肃皇太后。 李太后是敬佛之人,本来就对来到京城的这两位高僧关怀有加,对于两位高僧此次的获启,更是甚为欢欣,不仅将获启的佛舍利子恭敬迎入宫中供奉了三日,还以钱财和衣物赏赐予紫柏和憨山。紫柏婉拒了太后所赐的珍贵衣饰,只收下了赏金;他用这些赏金和另外的筹资,为佛门赎回了时下已落入当地豪绅手中的破落云居寺和安葬高僧静琬的塔院。 太后将佛舍利子迎入宫中供奉完毕,又返还两位高僧让他们重新瘗藏;她还拨出银两,新加造了装盛佛舍利子器具,以示敬重。 迎和送佛舍利子过程,都是太后派遣身边的侍臣陈儒等人完成的,整个礼佛过程堪称隆重。 地当间摆放的这个汉白玉大石函,就是准备用于安置佛舍利子的最外层器具。 就在准备将佛舍利子重新入穴瘗藏之时,紫柏发现了一件令他十分愤怒的事情。 出现如此重大之事,紫柏觉得自己的诚心和佛门都受到极大伤害。获启佛舍利子,似同得到高僧静琬对佛门有缘者亲授,而妥善瘗藏佛舍利子,则事关对佛的尊崇和敬重;若不能将所获启的佛舍利子再次完整瘗藏,既是对佛的亵渎,更愧对与前辈高僧静琬冥冥之中的缘分。紫柏自幼就是位性情慷慨激烈的人,尽管此事不可直言,但作为佛门高僧,作为佛舍利子的获启者,为了捍卫佛门尊严,他仍欲拼力抗争。 愤怒至极的他,此时虽在踱步,眼中的怒火却好似即要喷出! 石匠正对汉白玉大石函方盖内面刻凿的,就是紫柏专为此事写下的愿偈。 两个时辰后,愿偈刻好了;憨山手擎烛光来到近前,俯身拂去石粉,一字一顿地读起函盖内的字句: “紫柏禅师愿 藐然孤露子佛慈所摄受以大智慧手扷我出众苦 我感佛恩故愿护佛舍利 若所藏所出必经我心目若违我本誓更无藏出者 仰求圣凡等共证我愿力是力若不坚当堕无间狱 弟子法灯暨孙元朗等施资镌石” 偈愿的最后八句,是紫柏发的重誓:若取出取走这里所藏的佛舍利子,必须经我的心目同意,违者必灭;举头敬请天圣地凡为我的誓愿一起作证,如果我的誓愿不坚定,必当堕落无间地狱! 这八句,既如同为此处瘗藏佛宝加持的守护誓愿,又似对不可直言指责的肇事之人警告!是对胆敢犯事者不共戴天的宣言,更像是对不论地位尊卑的造孽者发咒! 憨山声音刚落,骤然间,一道闪电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划过洞外茫茫夜空。 闪电带来的惊雷,在平川和山地间荡起滚滚连响,仿佛是天圣与地凡齐迸力,共同见证高僧的誓愿。 众人肃立,神色凛然。 天地一片漆黑混沌,已经该来的东方那一抹微光,迟迟没有按照人们的期待出现。 隐隐的雷声依然在天边滚动…… 楔子 http://.biquxs.info/

福建南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那里属于讲闽南话的地方。 上午八点多钟,县城来的公交车在小渔村的村口停靠后,从上面下来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学者;他边走边向人打听,来到了小渔村里的佛教寺院。 这座寺院虽小,但起建久远,近年做过修缮后,建筑又比较醒目,加上寺院住持常帮村民做法事,寺院自然在小渔村和周边村子就小有声名。 这个年轻学者一进寺院门,便很客气地向门边做修缮的杂工询问,如何才能拜见通云师傅。 通运师傅是这座寺院的住持;听到有客上门,通运早已迎出屋门。他身材瘦小,虽已八十多岁高龄,但行动仍然敏捷,声音洪亮。 客人到访是县里的宗教部门打过招呼的,通云很客气地将来访的客人让进了他屋内的客厅,然后喊空缘过来沏茶。 这个空缘,头上留有剃过光头后长出的寸发,身穿纳衣,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拎着开水壶进屋后一句话没说,只是低垂着眼睛默默地为两位洗杯沏茶。 待这个僧人摸样的年轻人退下后,通云掩上了屋门。 可能是师傅的掩门动作引起了空缘的好奇,回到厨房,空缘怔怔地坐了会儿,便又动手烧开了一壶水,然后拎着开水壶悄声蹑足走到屋门前。 正好听到屋里年轻学者的声音传出:“……那么,当年您师父带您去永祚寺之前,并没有说他要找的佛宝是什么吗?”听语气,很明显这是他在向通云师傅请教一件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 “他去永祚寺之前只是说要去找佛宝,到永祚寺后,我听他对守寺人厉声发问‘佛舍利子藏在哪里?’我才知道他要找的是佛舍利子。”这是通云的声音,底气十足。 “佛舍利子!那可是至尊的佛宝啊!后来您师傅有没有说他怎么知道那里有……”年轻学者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门外这个年轻僧人听到这里,停止了前行的脚步,站在门边,想继续听屋里的交谈。 这时只听里面通云喝道:“空缘,给客人续茶来!” 门外的空缘知道,这是屋里的通云已经觉察到门外动静,便赶紧应声,撩开竹帘进门去了。 两天后的深夜,寺院外的池塘蛙声起伏。 黑暗中一个人驮着布袋似的重物,拎着一盏油灯,走到寺院的韦驮菩萨像前,用脚推开拜垫,蹬开了底下的一道门,用油灯照了照下方洞口,然后慢慢向下走去。 这人下到洞底,往上颠正了一下驮在肩上的重物,再沿着长长的地道,来到一个大山洞。 这人放下油灯,将肩上重物放入山洞里的一口大缸中,拎起油灯看着;微弱光亮前出现的,是双目紧闭脸色发青的通云;这人将油灯举到老和尚满是皱纹的脸前,用手扒开他的眼皮,确认瞳孔已经放大,才放下油灯;这人将旁边的一口大缸举起,倒扣在老和尚坐缸的上面,又解下身后一个袋子,从袋子里一把一把掏出泥来封好对扣缸的缸缝,最后仔细擦去缸周指纹。 完事后,这人朝着对扣的大缸合十拜了拜,系好装泥袋子拎上油灯,慢慢向洞外走去。 来到洞口阶梯处,这人朝地上呸了口唾液,一步步登上阶梯。 洞口外,繁星缀满夜空。 第一章 令人感兴趣的课题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驾着小轿车,沿平阳路口向东右拐,进入到南中环街。 此时恰逢上班高峰时间,南中环街的平阳路口到坞城路口这一段,车多拥挤。 等红灯时,宗镇磊瞄了一眼车上的电子表,九点钟赶到s大学北门,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街两边写字楼林立,朝阳为每栋高楼镶上了金边。 宗镇磊顺着高楼往上望,想起了那天站在永祚寺双塔下面,昂着头望塔的感觉。 永祚寺双塔是自己正在研究的明代建筑,两座塔同为八角十三层,是本城的古八景之一。 他的视线仿佛透过现代水泥钢筋“丛林”,见到了古时双塔的身姿:两座塔迎着冉冉升起的夏日朝阳,高高立于本城东南方的山岗上,于晨雾中傲然而现;那时是塔建成之初,周边尽是田地和丘陵,远远望去,在点缀黄蓝小花的绿色原野中,双塔拔地直立,犹如穿云逼天,此景被古人称为“双塔凌霄”。 一直堵在他心头的问题又浮现出来:寺院内,明代所建殿堂和双塔看似样貌简单,但从永祚寺并未沿袭大多数寺院的传统朝向而建,双塔与寺院主殿以斜对角布局,各建筑上装饰的复杂砖雕图案,都让人觉得这座寺院好似隐藏奥秘。 他查阅过网上对永祚寺的各种介绍,他不相信永祚寺的主殿建成坐南朝北仅仅是为了随地形,也不认为那些砖雕图案只作为美观装饰,而觉得更像是在暗指什么;然而,如果要暗指的是秘密,那么这个秘密又会是什么? 他耳边仿佛听到了李如慧怼他的声音:“那好,你来讲讲,建这个第二座塔,到底是为了‘纠斜’,还是为了‘东南崇拜’?” 他想起了一周前见到李如慧的样子。 那天他从京城读研的学校回来,下了火车就直接按照与她的约定来到s大学旧校门,到了却左右见不着她的人影。 他刚掏出手机要给她打电话,只见一位身着白色t恤和波点黑鱼尾裙、脚下是旅游鞋的女生,从校门口塑像后闪出,扬着双手喊:“嗨!这里!”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两个月没见面的李如慧。她换了发型,由长发变成了短发,立马让人觉得她变得亮眼多了。 挟着淡淡香风的她,像小鹿似地蹦跳着来到他跟前,人没到跟前声音已到,语速快得像恨不得一股脑倾尽所有:“你知道吗,我那篇毕业论文的初稿交上去后那位审稿的李教授看了怎么说的吗?他看了后称赞这篇论文不落俗套并还专门安排了时间听我详细阐述论文的要点。” 宗镇磊听了笑着赞她:“得天独厚哦!”她说的论文之事他并不觉得突兀,因为他曾帮她仔细“雕琢”过那篇论文《由青龙古镇引出的风水四象》的架构。 她语调激动地继续说着:“你听我说重点还在后面。过了没几天我就接到了李教授的一封电子邮件,他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愿不愿意参加课题《永柞寺舍利子来历考证》的研究。” 她一边说,一边从手机上找出那封邮件,送到宗镇磊眼前;那是宗镇磊首次听到《永柞寺舍利子来历考证》这个课题。 邮件提到,《永柞寺舍利子来历考证》研究课题来自新加坡一所大学,是姊妹院校的合作项目,由新加坡的个人资助研究,以s大学组建研究团队;对参与研究的人员要求是,要对本地的历史、地理熟悉,并对有挑战性的课题感兴趣。邮件还提到,如果课题圆满完成,可以选派一名课题组成员作为交换生去新加坡这所大学读硕,学费和生活费由资助人全包;根据资助人要求,两国的学校相关部门对课题只做管理审核,不介入具体研究。 宗镇磊早就知晓李如慧计划在今年的本科毕业后,再报名读硕士研究生,没想到这样的赴外留学读研机会竟然出现了。他把手机还给李如慧:“这留学机会来得好,你不是正好想读研,赶紧答应邀请啊!” 李如慧摆出一付豪横样子:“那当然!这‘馅饼’从天而降,不容我辈浪费,已经答应啦!”说完,又笑着自诩自己现在像是充满智慧和力量的大力水手,只想寻求世界的各种挑战。 说着她靠近来:“不过,要挑战世界的不单是我,我还要拉上你!”看着他,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笑。 宗镇磊当时认为她是开玩笑,便对她笑着说,应该先向说话一激动就没有逗号的“恶习”挑战一下;她听了,做了个伸手要挡住他嘴的动作,说:“咋?想了你那么久、攒了那么久,还不让人家倾诉?” 他见她近前,顺手掏出了专为她买的小礼物递给她;他每次从京城回来都会这样,这次的小礼物是她早就看上的真丝围巾。 但此时她似乎一门心思在她说的事上,看着礼物并没表示是否喜欢:“我跟你说啊,还有件事和你有关;那天我跟李教授聊这个研究课题时,我说起高中时因为感兴趣明清史,咱们几个同学组建了一个课外阅读小组,经常在一起探讨一些事件,比如明朝‘妖书案’、清朝的文字狱什么的;教授对我说的很感兴趣,一再问你现在做什么,还表示很想认识你。” 宗镇磊见她心思完全不在礼物上,逗她:“喂!对别人精心挑的礼物,喜不喜欢总得吱一声啊!” 李如慧没听见似的,直视着宗镇磊说:“教-授-想-认-识-你!你感兴趣这课题吗?” 这课题对宗镇磊确实很有吸引力。高中时期他就对明清史有浓厚兴趣,前段时间他正好接触到与佛舍利子有关的知识,亦使他加深了对佛教的了解兴趣。但他又考虑到自己不是她学校的,于是说:“我可以当你们的编外队员,为你助力。” “谁要你当外援!”李如慧挥了下手说:“要做就一起来做,是不是安排不出时间?” 直到此时宗镇磊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不是这样,时间倒有。我觉得,你的教授刚让你加入,还不知道教授想认识我的意思,就向他提出加入课题,会很唐突,就好比人家想打一份肉菜,你就来不来硬给人家搭白菜……” 李如慧向宗镇磊确定了他对这个课题有兴趣后说:“不想听你啰嗦,你不是白菜,你加入的话只会给研究增分而不是减分!”说完便拉上他去见李教授。 一阵车载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瞄了一眼电子屏幕,是一个陌生电话,还没等他按下接听按钮,电话铃声断了。 宗镇磊思路又回了到刚才。 在去李教授办公室的路上,李如慧专门叮嘱宗镇磊,见了教授先要主动介绍自己和表示对这课题感兴趣。 宗镇磊考虑,如果团队的人不多,自己参与进去,或可有助于她得到这个读硕机会,于是答应了她。 宗镇磊曾听李如慧说过,教授是本市人,但祖上和她一样,都是晋南那边的,是老乡;宗镇磊知道,山西的老乡历来乡土情结浓重,民间传说闫军是“会说五台话,就把洋刀挎”,就连被称作“历史第一大商帮”的晋商,用人规矩里都有“用乡不用亲”、“他省之人不得援用”的说法;不过按照李如慧所说,她与李教授这位老乡还是有区别的,即她从她妈妈那里知道怎么用“酵麸”蒸各种“花馍”,蒸出的馍头又白、又甜、又皮光;而教授的祖上出来已久,李教授仅知道老家蒸馒头时不放碱。 见到李教授,李如慧热情地向“老乡”介绍了宗镇磊。 李教授年龄四十出头,戴眼镜,身材瘦高。 宗镇磊注意到,李教授听李如慧介绍时,脸上并无表情。 宗镇磊想到李如慧在路上的交待,没等教授问便主动介绍了自己情况:他在京城读硕未毕业,正准备写有关二战时期日本“金百合计划”与中国文化宝藏被劫掠的论文,目前处在收集资料阶段;最后还向李教授表明了自己对明清历史的研究感兴趣。 李教授似乎这才来了兴致,与宗镇磊交谈中还提了几个问题听他解答。 可能是李如慧见他没有主动表达对这个课题感兴趣的意思,便向李教授提出了推荐宗镇磊加入课题研究;但令宗镇磊没料到,李教授并没有表现出欢迎的热情,只淡淡地回答:“这个嘛,要先上报学校。” 李教授说完,回过头,见宗镇磊没作声,朝他问道:“你对永祚寺了解多少?” 宗镇磊答:“小时候去过一两次而已。” 李教授点头说:“永祚寺的双塔是本市的市标,被人们熟知,但这并不代表这座寺的全部;永祚寺值得研究的东西很多,然而奇怪的是,它是座佛寺,对它的研究却以建筑结构和风水布局见长,而对它的佛学研究并不多见,于是,就留下了一个空白点;对于这个空白点,非常值得探索关注。” 宗镇磊问:“对它的佛学研究很难吗?” 李教授停了一下,说:“每一项研究,牵扯到因素很多,比如,课题研究的可行性,经费,合适的团队人选,机遇,等等,这些条件缺少其中某个环节就无法开展正常研究;不过,如果有人感兴趣这研究,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关键是要有感兴趣的研究者。” 宗镇磊说:“其实我来见您,就是想申请加入团队,我对《永柞寺舍利子来历考证》的课题感兴趣。” 李教授听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宗镇磊,用下巴朝李如慧那个方向扬了一下,问他:“你爱她吗?” 第二章 寺院里的涉皇之争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眼里的余光忽然见到路边横出一辆电动车,车速还挺快,便轻点了几下刹车,让过了电动车。 宗镇磊是在篮球场练就的运用余光,这是球员自身战术素养的表现,也有助于在场上与团队进行战术配合,这样在进行投、突、传等紧急时刻,能做到随时目中有人,快速反应。 与李如慧的结识就是在篮球场;想到了马上要见到的她喜眯眯看着他的样子,他的嘴角不由微笑着向上翘了翘。 正想着李如慧,电话铃再次响起,在车轮快速行进碾压地面的声音中,铃声不像刚才那么明显。宗镇磊扫了一眼车载屏幕,还是刚才那个不熟悉的电话,宗镇磊想等等再接,看对方会不会又是急急挂掉;结果还真是,铃声只响两声就又挂断了。 这个奇怪的电话让宗镇磊的思路再次回到与李教授的谈话中。 李教授的问话让宗镇磊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不知道李教授为什么要扯上李如慧;难道是教授在暗示他,以此提示,他加入团队会是对她最大利好? 李教授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爱一个人,就如同爱一件你喜欢做的事和你喜欢的东西,你会不分场合地想去触碰和抚摸,会无时无刻地想与她融为一体。” 没等宗镇磊说话,李教授转过身来:“然而,只有当你有爱,你才会思想上服从,行动上尽责,并且,保持忠心。” 宗镇磊对李教授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点了点头。 李教授走近宗镇磊身边,看着一直没说话的他:“想加入课题团队,不仅要有专业知识,还要有对课题的爱,这是我对想成为我课题人的要求。” 这下他明白了,这是李教授希望他对加入团队表态;虽然他对李教授关于“保持忠心”的说法有点不太舒服,觉得似乎有种被强制服从的感觉,甚至在心里不赞同他将这课题当作“我课题”的说法,因为他认为这研究课题并不归属李教授个人,李教授只是参与者之一,但他不想在此时与教授争论。 李如慧此时正好接到一个电话,转身走开了。 宗镇磊对李教授点点头,说:“我一旦加入,会视团队利益为重的,会全身心投入……”正说着,李如慧转身回来,说是系里让填一张表,需要立即过去。 宗镇磊随李如慧出来后,想跟李如慧聊聊对李教授的印象,但见她忙着赴约,便没同她多说什么。 上班的路不是这里堵就是那里车多,宗镇磊绕来绕去,进了许坦西街,原以为这条路会车少,结果前面又是塞车;眼看快到约好的时间,前面车还没有松动的迹象,急得宗镇磊直拍方向盘。 他想给李如慧打个电话,拿起了又放下;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告诉别人,不仅不顶用,反而还增添别人的担心! 焦急中一个激灵,仿佛一道亮光闪过,让他想起一条路——小时候的味道和小时候的路,总是锁在最心底;小时候他的小学就在附近,这片区自己熟得很。他迅速打方向将车向左,进入许坦西街中段的左拐通道;他知道沿这条省党校旧门前的小道前行直出是学府街,沿街直行就到s大学北门。拐到这条路后他发现,走对了,顺畅不堵! 马上就要见到李如慧了,由她那心直口快,不藏不掖,想到啥就说啥的样子,宗镇磊不禁又想起李如慧怼他的话:“那好,你来讲讲,建这个第二座塔,到底是为了‘纠斜’,还是为了‘东南崇拜’?” 她说的第二座塔是指双塔中由明代高僧妙峰禅师所建的宣文佛塔。这位法号妙峰的高僧,法名福登,时为“督统五台山护国禅师总理”,是永祚寺院和宣文佛塔的建筑师。 当他和李如慧两人的观点相互发生冲突时,常会因各持己见而互怼,于是李如慧发明的一个说法,将互怼笑比“论剑”,并说她自己属于峨嵋派,一剑追魂定乾坤;说宗镇磊是太极剑,绵绵不断,以柔克刚。就如这次,由于是她先开怼,宗镇磊说她这叫“凌空一剑”。 他想起了她那天“凌空一剑”的起头。那是他俩在进入课题《永柞寺舍利子来历考证》研究后,第一次去到永祚寺;当他俩看完永祚寺院内的明代建筑,刚准备出院门时,恰逢一位个子不高、身材略胖的男人,带着他的外地友人进院;那人声音高,院子小,两人站在五米开外,仍能清楚听到那人的声音。 那人看来非常熟悉这里的景物,声音充满自信;他扬着手,正解说着永祚寺名字;他说“永祚”二字是源自一些诗句和古文,其中的‘柞’字就是出自《诗经·大雅·既醉》中的“君子万年,水锡祚胤”句子,所以‘永祚’即解释为“福运流传,万世不竭”的意思。 李如慧拉了拉宗镇磊袖子,避开那群人,小声说:“还记得你大四时,带我去吃‘麻辣兔儿头’的那地方吗?” 宗镇磊想了一下说:“你是指成都?”他知道她最不喜欢憋着声音说话,随着她绕过人群,出了院门向塔院走去。 塔院在寺院的斜后方,去塔院要先进入二进院,再从二进院的侧后门绕道过去,小道旁的空地上满满栽种着牡丹花和芍药花。 两人顾不上欣赏花园景色,李如慧看着宗镇磊说:“对啊,你还记得那里也有个永祚寺吗?” 宗镇磊点点头:“记得,在成都双流。你想说明什么?” “我记得看过介绍,说那个永祚寺最早是唐朝一位皇室宗女,为了报恩建了一殿。”李如慧回忆道:“后来明朝永乐年,又有一位皇姑到那里削发为尼,扩建成了寺院。你看,这两位女人都属于皇族,你不觉得‘永祚’这个词应该考虑与皇室的关系?” 宗镇磊放缓脚步:“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不过,人家说的也没错。” 李如慧听了,满脸不高兴,怼他:“啥叫也许?少来骑墙!‘祚’这个字本来就‘涉皇’!”见到他坏坏地笑,还故意不正眼看她,她才意识到她说的“皇”像“黄”,又赶紧道:“不许笑,别想歪了,是皇室的皇!” 说完,她扭过脸去不看他了,像伤了自尊似地说:“别以为别人不读书!明明这‘祚’字就有皇位的意思!明代皇帝登基被称为‘践祚’,至今日本天皇即位也还用这个词‘践祚’;另外,我查过‘永祚’这个词,从出典的《晋书》来看,也和帝业或国运有关。” 宗镇磊不再逗她,态度认真起来:“要认真来说,解读‘永祚’以及‘祚’字,确实应该考虑到与皇室的联系,而且,提议建寺的晋王朱敏淳是皇族,是皇室宗亲,也‘涉皇’,但是……” “但是什么?” “既然这座寺要考虑与皇室的关系,那么,难道这寺与本地皇族崇拜有联系?” 李如慧没听明白似的,紧盯着他问道:“崇拜?本地皇族的崇拜?” 宗镇磊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提醒她:“可是,咱们市里已经有一座明代本地的皇族祭祀祖宗地方了,现在叫万寿宫。” “我知道那儿,以前被称为皇庙,在五一路东面的上官巷和上马街的中间。”说到本市的老建筑,看样子李如慧还是很有把握的。她紧接着又问:“但一庙与一寺,能一样吗?” 宗镇磊避开庙和寺的问题,他觉得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你说,难道在同一城市里会有两座皇族祭祀崇拜处?” 他避开她的问题反问,其实是他对这问题更关心,但又拿不准,所以既像是反问她,又像是在自问。 “哪里有说这座寺院是用作祭祀崇拜的?”李如慧似乎没感觉到宗镇磊的犹豫,按照她的习惯,遇到不明白之处,总要一“剑”追到底。 宗镇磊答道:“刚才进门时,见到进门处碑刻上的《永祚寺简介》,写着这里双塔连线的走向与崇拜有关;双塔既然作为永祚寺的一部分,那这寺是不是与崇拜有关?再加上你说的‘祚’有‘涉皇’的内涵,还不是与本地皇族的崇拜有关?” 李如慧进门时大概没注意到那碑刻:“简介?” 宗镇磊打开照相机,开始翻找进寺院大门时拍的照片说:“我有照片为证,我翻出来让你看。” 她想了一下,小声嘟囔起来:“也是哦,如果两处都算,那些皇族要举行祭拜典礼时,该先去哪里呢?” 这正是宗镇磊关心的重点,他点点头说:“就是这个问题,所以我对你说这里有‘涉皇’的可能并不赞同,因为祭拜时先去哪处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电话铃声又响起了,这次是李如慧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时间,松了口气:还好,按时抵达。 宗镇磊跟别人约好时间见面时,特别反感那人迟到;因为这说明那人不仅是不尊重相约之人,更是对时间的恶意浪费。所以,他也一贯要求自己:不管对方是谁,约了,就必须守时。 电话铃持续响着,宗镇磊没接,一把方向右拐,小轿车进了s大学北门。 第三章 日文布条引出的往事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听到电话接通了,振铃一直响,却听不到宗镇磊接电话,看了一下时间,就知道他快到了。两人搞对象久了就有这点好处,双方的习惯彼此都了解。 昨晚她打电话给宗镇磊,约他今天上午去李教授办公室,他嘿嘿笑着问她,是不是装有感应器,连他刚进家门都知道。开过玩笑,他又说,即便她不来电话,他原本也计划去见李教授,因为李教授安排他去福建出差时,还让他捎一封信,但他临离开那里时才发现出了一件事,最终没送达;虽然他已经用电话向李教授报告了此事,只是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所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面见教授道歉;李如慧从电话里,也能感受到他的满满内疚。 然而今天李教授那里的情况有了变化,她打电话是想让宗镇磊不用赶得太急。 她觉得他能被鼓动加入研究团队,是她的杰作,她早就盼望有个“双剑合璧”的机会,这样使她和他终能在一起“试锋”一回课题研究了。 李如慧边听着手机边张望着来车,听到接通了,她问:“到哪里啦?”话筒里传来宗镇磊回答:“进了北门,正去停车场。”李如慧交代了声:“好,等我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既然宗镇磊已经到了,李教授那边变更的情况可以跟宗镇磊见了面再说。 她打电话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卡着钟点帮宗镇磊去买早餐,这样可以保证是热食。她知道他睡得晚,以致每早起床时的艰难和起床后时间的紧张,结果往往是早餐被牺牲掉。她每次在约宗镇磊九点前到她这里时,都会贴心为他准备热的早餐。 她历来觉得,当爱得深切时,相互间的关心必然萌生,而自然流露的体贴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表现。 他去福建出差走了一周,昨晚才回来,直到现在还没跟他见上面,说不想他是假的。 宗镇磊这趟出差,是在第一次课题进展汇报视频会后的第二天,李教授安排他去福建小渔村寺院的。 那天李教授专门把他俩叫到他的办公室,先让他俩谈了下一步开展《永柞寺舍利子来历考证》研究的想法。当听到他俩准备再次进入永祚寺,主要是去拍摄时,李教授说:“先不用去永祚寺那里了,李如慧下周要进入毕业论文的修改阶段,至于宗镇磊,”说着他看了看宗镇磊,“我另有一项任务安排他做。” 李教授边说,边起身走到书柜前,从柜子顶取下一个方木盒:“我对佛教的研究一直充满兴趣;更准确说,是对佛教的建筑、雕塑、绘画所代表的意涵和历史感兴趣,就如永祚寺里的全砖建筑和砖雕装饰,因为那是代表着建造者在他那个时代的最高智慧。” 他端着方木盒回到桌旁,打开盒子取出一个布袋,解开布袋系绳,从里取出一条旧的布条。 李教授把布条在桌面上平展摊开,说:“这是我的珍藏,它代表一个未解之谜引出的往事。”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位近前来看布条上的字迹。 宗镇磊看着布条上的字迹念出声来:“昼は山に従って尽き。” 李教授看看宗镇磊,又看看李如慧,问:“明白这句日语的意思吗?” 宗镇磊缓缓说道:“直译是‘白天随着山走到尽头’,这是一位晋南才子的诗句日译文……” “‘白日依山尽’?”李如慧没等宗镇磊说完,抢先说出答案。 “唐朝诗人王之涣的《登鹳雀楼》诗句。”宗镇磊又补充道。 李教授像讲课那样引导地说:“答对了!那么,是不是还应该有‘黄河入海流’呢?” 李如慧不假思索地说:“是啊!”宗镇磊则看着李教授,像是等待他后面要说的内容。 李教授看着布条上的字迹,道:“说起这件往事就话长了,它发生在1949年解放战争时期。当时,阎军在本地的双塔城防阵地,部署了一支由‘残留’日军组建的炮兵团。有天,住在永祚寺附近的守寺人家里,来了几个由一军官带着的‘残留’日军,相跟的是两个日本和尚,一老一少;那几个‘残留’日军把守寺人带到寺院一间空屋里,凶神恶煞地把守寺人绑起来,严刑逼问,要找寺里的佛门宝物。对了,你们知道‘残留’日军这个说法吧?” 宗镇磊回答道:“嗯,我研究过这类课题;‘残留’日军就是在解放战争时,闫军收编了抗日战争结束后投降的日军,让他们帮着守城;闫军对‘残留’日军提供优厚条件,军人全部连升三级给予军官待遇;当时在山西,留下的日本非军人还建立‘残留’统一体制,大批日本人进入本地铁路、矿务等经济实体,并与山西方成立了‘合谋社’,总部就设在市里的海子边。不过,我有个问题,那位守寺人懂日语?” 李教授对宗镇磊点了点头:“那位守寺人年轻时在东北学校学过日语,所以还听得懂简单的日本话。嗯,你对‘残留’日军的研究很到位。” 李教授又接着说:“守寺人是当地的一名小地主,守寺其实是为了传承祖训,主要职责仅仅是不让寺院荒落或被毛贼破坏,并不知道寺里有什么圣物;在外面进攻阵地的枪炮声大作中,那几名‘残留’日军守阵地去了;正在这时,一件蹊跷事发生,另一名‘残留’日军小军官忽然出现在屋门口,与先前那几名军人对待日本和尚的态度大为不同,他进来就与正在逼问守寺人的老和尚发生激烈争论,后来这位小军官拔枪向那老和尚开了一枪,年少和尚见势不妙赶紧跪下求饶,小军官在问清了年少和尚情况后,大抵念他不是日本人而是台湾人,又年龄小,便没再开枪;小军官让小和尚快快离去,自己则带着守寺人出了永祚寺;离别匆忙中,小军官对守寺人说了几句保重的话,然后,小军官又从自己内衣上撕下一布条,用日语在上写了两个句子,撕了一半给了守寺人,就是刚才你看的那布条,并说希望后会有期,以此作为相见凭证,而后小军官隐于炮火硝烟中去。” 李如慧听了,感叹道:“教授,没想到这个布条蕴藏的信息会这么丰富!” 李教授看着布条:“我今天让你们看这个物件,就是为了要让你们知道,其实早有人窥探这座寺院的藏宝了。” “这物件是您在南宫的古旧货摊上淘的吗?”李如慧说着伸出手想拿布条来看。 李教授看了她一眼:“那位守寺人就是我爷爷。” 李如慧吃惊地看着李教授,完全没料到这条布条与教授竟会是这样的关系,手缩了回来,赶紧补了一句:“sorry!” “我明白了,”宗镇磊听李教授说完,问:“您一定是十分关注学界对这座古寺的研究?” 宗镇磊的问话让李如慧想起了李教授说过“永祚寺值得研究的东西很多”的话。 李教授将那布条收入了布袋说:“是的,永祚寺是座佛寺,虽然有不少学者研究过,但对于这座寺里是否藏有佛宝的事,却少有涉及,至今这是个未解的谜。”他又细心地系好系绳,盖上盒盖,“没有解谜不等于没人关心,比如,日本和尚的到来就是与这个谜有关。”从他的话里,很明白地能让人觉得他在告诉宗镇磊,关注这座佛寺的不仅是学界。 李教授起身把盒子放回柜子顶:“我一直没有放弃对活下来的小和尚追寻,后来,我找到了他,他在一座福建的小渔村寺院当主持,法号通云。” 他坐下继续说:“我曾有机会同他接触,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没能及时向他了解到重要信息,而我也再没有机会能去到那里。” 宗镇磊似乎察觉到了教授想说的意思,问:“您说的那位和尚通云,他清楚日本老和尚逼问守寺人的问题来由吗?” 李教授看着他说:“问得好,这正是我想了断的事情;作为咱们课题研究的一个内容,我需要你去那个小渔村寺院,向通云了解,当年他们来永祚寺的详情,以及他们的行动是否属于‘金百合计划’的一部分;之所以让你去,因为这个‘金百合计划’正好是你熟悉的研究范围。” 宗镇磊点头应承了,又问:“我一个人去?” 李教授点头说:“我对你充满期待,没有人能比得上感兴趣做一件事情的人更值得信任;至于经费,实报实销,我给你打个条,一会儿让李如慧带你去系里的财务那里,差旅费可以预先借支。” 李如慧开玩笑地对宗镇磊说:“我是你借款的担保人,记住,你要是出去乱花钱会让我破产的!” “想吃点什么?”一句问话打断了她的回忆,抬头一看,原来是卖早点的大嫂在问她;她这才发现,她排的买早点长队终于到头了,轮到她买早点了。 第四章 分开两座塔的虚分与实分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点了两个肉包一个菜包和豆浆,用微信扫了码,还没等到小店喇叭里“支付完毕”声音传出,跟早点铺大嫂说声:“过去了!”便转身往回跑;她担心宗镇磊等急了。 今天要去永祚寺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宗镇磊说,尽管估计他不会有意见,但她觉得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声,两个人的事还是有商有量地办好;过去这叫相敬如宾,其实就是相互尊重;她觉得,不论何时,也不论何种关系,只有尊重了对方的人格,自己的人格才能获得尊重。 她由“相敬如宾”这个词想到了双塔,那正是代表两个不同门派的标志在同一平台的共处。 两座塔的不同属性,也是在进入课题研究后,从宗镇磊那里了解到的。以前,自己虽然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对于作为市标的双塔模样也早就熟悉,却对整个寺院了解不多,即便是去玩也仅仅是小时候去过,这点宗镇磊以前和她一样;但自从进入课题研究后,她发现,现在的他已经不能与过去相提并论,他对研究所涉及的知识储存已经超越她太多;不过即便如此,她仍然认为不能对他盲从,该怼的时候依旧要怼! “真相需要辩论!”李如慧不由想起上次他俩由永祚寺的寺院出来后,在塔院“论剑”的情景。 塔院有两座塔,一座可以攀登的是宣文佛塔,另一座目前封闭不能攀登的叫文峰塔。 当他俩攀登宣文佛塔后下来,坐在塔基上休息时,正看着手机的李如慧,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宗镇磊,递过手机让他看她搜出的旧永祚寺区域游览简图;宗镇磊没接她手机,只是瞄了一眼。 李如慧指着区域简图说:“你看,虽然这两座塔是在同一个塔院,但从图上看,却标有两条路可以到达塔院;到文峰塔可以从第二进院的东边穿过塔廊直达,而去宣文塔则从第二进院的西边绕行过去,也就是现在进塔院的路,这两条路互不干扰,各是各的道,为什么会这样?” 宗镇磊听完她问题,接过手机盯着看了会儿,说道:“为了让不同的祭拜者求福时避免走错道呗。” 李如慧觉得他像是在想当然,不满意地回他:“瞎撇了吧?”(本地话:瞎说了吧) “你想想,祭拜文峰塔,是为了求得学优进士,升官享受福禄荣华;而祭拜宣文佛塔,是为了念阿弥陀佛,求福佑保平安;两条道通向各自的追求,哪能混淆!”宗镇磊把手机还给她:“我来给你讲一个古老的传统习俗,一般拜佛或敬神的香客,为了表示虔诚,每逢新年,都要争烧头香,这样可以求得在这一年得到佛或神的最大护佑,这时,他们的头炷香所敬的对象肯定必须是分得清清楚楚,两者是不能混到一起的。所以,你再细看,两座塔之间还建了一个过殿,像是为了划离两塔,就如‘割席’,分开两家。” 李如慧觉得他是随口应付她,用不服的语气说:“不想朝理你(本地话:不想理睬你),我知道有人为了糊弄(本地话:敷衍)我就瞎发挥!来,我用事实抵漏你一哈(本地话:揭破你一下),我刚看了过殿的介绍,那是清朝时建的,并不是明朝妙峰禅师原来建的。” “说对了,那不是妙峰禅师做的事。”宗镇磊指着塔院的围墙说:“但你看,明朝建的双塔,包括永祚寺大殿都只有主要建筑,没建围墙,所以当时进到塔院区域,应该是有许多进院的路,不会只是两条路。而那两条分以不同方向进塔院的路,应该是后来修建的;所以我说的‘割席’,也是后人根据需要来搞的,佛归佛,道归道,并不是明代就有的。” 李如慧听了建围墙的说法,细想一下,觉得宗镇磊说的“割席”也许有道理,便问:“按你这个说法,是后人为了不同的祭拜目的把这两塔搞成了互不相扰?” 宗镇磊望着塔说:“高僧妙峰禅师虽然出自佛门,但赞同佛儒道三教合一的观点,所以才会有这两座代表不同理念的塔共享同一平台,并让两塔以相距十六丈分开,这代表两塔的教派在这个平台既有合,又有区分,说明了妙峰禅师的高明;他的这个分开,是以理念区分,是‘虚分’;而后人在这个平台上加建了过殿,并把去到两塔的路分开,我觉得,这是‘实分’,其实就是体现了后人对祭拜的不同目的……” 李如慧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中间相隔为什么是十六丈?有什么讲究?” 宗镇磊笑着说:“打破砂锅问到底?好,我来给你解释一下这个十六的说法。网上有解释,说两塔相距十六丈是取‘真言密教以十六数表圆满无尽’之意。我觉得这既可能是有圆满的意思,但或许还有另一个意思,”宗镇磊放下了手中的照相机,“那就是把十六这个数字作为象征净土十六观的含意;这座寺的大雄殿原本为接引佛殿,阿弥陀佛作接引状原本位居大殿的正中,由此特征我推测,这个寺原本应该为净土宗的寺院,所以用净土宗的观念解释十六这数,会更贴近。” 李如慧小声重复了一遍:“净土宗?” 宗镇磊似乎听出她的困惑,说:“我来帮你储备点佛教知识。净土宗是中国汉传佛教的支派之一,‘净土十六观’是释迦牟尼佛在《观无量寿经》中开示参修者的一种大乘净土宗修练法门,是修心行为,去到极乐净土法门需要经历十六道观想。” 宗镇磊看了看没有反应的她,又说:“关于‘十六观’,以后你慢慢看书理解消化,我先说我认为十六在这里的含意。” 他接着前面的话题往下说:“这个塔院,把属于两个不同教派的塔同置一平台,体现了妙峰禅师认同儒、佛、道三教合流的思想;但作为佛门高僧,又深知佛道儒三者的理念并不同,佛修来世,道修今生,儒修入世,以十六丈的间距,代十六观想,可作为佛与儒、道之间理念的区分,这就是我前面说过的两塔‘虚分’。另外,这十六丈,既可以理解为高僧对佛法的释义,亦可以代表佛教在此的概念,无疑强调了两塔之中佛塔的重要。妙峰之所以被誉为高僧,就是因为他处处尽显高智慧。” 李如慧对佛教接触不多,听得似懂非懂;对于宗镇磊的解释,猜想宗镇磊像是又有“发挥”的成份,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哦,哦”了几声。 正在这时,他们在寺院遇到的那位熟悉永祚寺之人,带着友人也来到了塔院;那人高声介绍着双塔,宗镇磊忽然做了个篮球的暂停动作,对李如慧悄悄指了指那人。 李如慧知道,他想继续“蹭”听那人介绍。 对两塔在同一平台上“虚分”变为“实分”的“论剑”,李如慧尽管觉得是他“发挥”较多,觉得有些不服,但她也知道这是无法“论”赢的,因为没有标准答案,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想到既然自己也没有理由可以说得过他,不如借机偃旗息鼓,也就不与他再争论了。 上次去了永祚寺后她才发现里面看点多多,去一次根本看不过来,并且处处都有想和宗镇磊切磋的问题,这也是她今天想抓紧时间去那里的原因。 李如慧朝停车场的路小跑着,已经能远远看到停车场;她见宗镇磊站在车外面低头看着手机,瘦高的身材格外醒目。李如慧知道,这是宗镇磊为了让她能容易找到他,因为他总是这样替别人着想,而这也正是令她着迷他的原因之一;他今天穿着一身蓝白两色运动服,干净整洁,她就愿意看他衣着一尘不染、甚至连皱褶都没有的样子;她想象着马上要看到的他眼睛,她觉得他深邃的眼里不论何时都能为她带来信心和智慧,并且不论遇到的问题多难都能从中找到解答方案;她最喜欢两人在一起时他的体贴,遇到她不开心时,他最能不显山不露水地为她解除烦恼,还常常以他的方式跟她幽默一下。 她朝他喊了一嗓子。只见宗镇磊抬起头四下里看了一下,似乎没有发现她,又低头看他的手机去了。李如慧偷眼看了一下自己今天穿的这身红白运动衣,心里嘀咕:“我就那么不起眼?” 李如慧由小跑变成了快步走。到了离宗镇磊不远处,李如慧见他面朝东南,还是只顾看手机,便绕道车后,她想到了一个激起他注意她的办法。 她了解他,只要他关注了一个课题,思维就会一直停留在对研究对象的反复思考上。 她蹑手蹑脚从车另一边突然转出,大喝一声:“纠斜!”。 宗镇磊好像没受惊吓,木木地抬起头看她;他就在要接早餐纸袋时,突然一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大力把她拉到了身边,做出想要犒劳她一个吻的样子。 当李如慧听到他嘴里念叨:“让你再吓我!”她的感觉是:草率啦!肯定早就被他用余光看见!她觉得自己像掉进猪笼草里被“套路”的飞蝇。 一队上体育课的大一年级学生路过这里,见到他俩一个拉一个推,女生中有的先羞红了脸赶紧把目光移开加快了脚步,有的则停下脚步嬉笑着举起了手机拍照。 女生后面的男生群里发出了各种起哄的怪叫,还响起了几声唿哨。 宗镇磊笑着放开一只手,冲着他们并起两指,敬了个俏皮的礼。 这时宗镇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打开电话看了一眼,“喂,喂”了两声,没听到回声。估摸是宗镇磊觉得信号不好,放开了李如慧,移位了几步,又问:“哪位?请讲。”却似乎还是没有听到回音。 他挂了电话,翻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嘟囔着:“这电话刚才就来过,不吭声,奇怪!” 李如慧站在车门前,随口问:“哪的?” 宗镇磊说:“不去管他了,打错了吧。”说着,低头看纸袋里的早点。 李如慧对宗镇磊说:“李教授一大早给我电话,说他上午有会,让咱俩下午再去见他;还有,他建议咱们今天去永祚寺,我答应了,我看咱们上午不如就去永祚寺拍照吧?” 宗镇磊说:“好啊,正好我还带了照相机,本来是想让你看看我一路走来找到的成果的。” 李如慧上了车道:“吃完再走吧,反正这个时间点路上堵。” 宗镇磊也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往嘴里一口塞进一个包子,嘴里含糊地说:“我知道有条快速路……呃,呃……” 听到宗镇磊被包子噎得打呃,李如慧体贴地赶紧在豆浆杯上插吸管递给他;见他接过就往嘴边送,连喝了好几口,终于止住了打呃,她才放心地系上了安全带。 第五章 外地客人住过的县城小宾馆 http://.biquxs.info/

千里之外,在福建的一小县城,有一个“亦悦宾馆”坐落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大街上。 一个精瘦的男人,坐在宾馆的大堂里,把整个身子埋进沙发,正拿着手机听着;当听到了对方在电话里的声音时,他却没吭一声静静等待,一直等到对方挂了电话。 他放下了手机,点上了一支烟,勾着头坐在那里想着心事。 二十多分钟前,男人刚把两位警察送走。警察上门是调查一桩案件,涉及一周多前来的外地客人;面对警察的询问,男人拿出住宿登记查看了一下,这段时间属于淡季,来订房间的大都是本地打麻将的、搞女人的人,一周多前外地来的客人只有一名,名字叫宗镇磊。 宗镇磊于一周多前住进的时候,男人的老婆按照规定登记了客人的身份证和手机的号码;男人按警察要求提供了客人登记入住时的视频和登记信息。 警察走后,老婆坐在前台里开始唠唠叨叨地数落男人跟警察讲得太多,说讲得多惹来的麻烦多;男人仿佛已经听惯这种数落,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地回想着刚才谈话的每一个细节。 他是一个处处小心翼翼的男人,他自认为就靠自己的小心才得以将自家的小宾馆安全打理至今。以前,他的老爸是在县城卖水果的,每天拉着装有鲜果的板车走街串巷;他从小总喜欢跟着老爸,帮老爸推车,帮老爸吆喝,学他老爸一分一毛地跟顾客讲价;来买水果的人有的好说话,并不多还价,生意做得很顺;有的并不这样,遇到不好说话的顾客,不仅大力砍价,分毛必争,一点小钱扯上半天,搞得别人想来买水果也近前不来;如果遇到不讲理的,在水果车前大声喧闹谩骂,那就是倒了大霉,不仅影响他家那天的生意,还会影响到他家的名声;水果生意和其它生意不同,一时一个价,有的水果卖不出去隔一天就会烂掉一堆,所以一点不能马虎,只求每天能多卖。男人从小就跟老爸学得处处忍让,小心翼翼对待每个同自己交集的人,他认为人和人之间没有争吵才能做生意,生意好了才能活得更好。 男人想到了刚才他在向警察递交客人的身份证和手机号码时,警察瞥了一眼男人的眼神;突然一个念头从他大脑闪过,万一这姓宗的是罪犯,万一留下那个信息是假的,假身份证加假手机号码,那自己不就有提供假情报的罪吗! 顿时感觉自己毛孔收缩,汗毛立起!必须立刻判定真假!最先想到的办法是,找个熟人,先去公安那里问一下,看看那个身份证是不是假的。但随即被自己否定了:如果问出是假,公安内部相互一通气,人家正在查的那事和自己的行为一联系,自己不就是自投罗网!还连累到熟人! 男人在心里念叨着,聪明的人自有聪明的办法。果然不一会儿,男人脑子里又产生出了另一个办法:既然现在的手机号都已实名制,也就是说手机号必定绑定身份证,那不如给那个手机打个电话,看看是不是空号,如果是空号那身份就必假无疑,这样也还来得及去向警方报告,以免被追究责任。 事不宜迟。男人立即给那个手机拨去了电话,对方电话接通了。 男人这下放心了,挂断了电话。这已经可以说明客人留下的那个号码不是假号码! 停了一会儿,男人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行,万一这个电话不是那个姓宗的客人持有的,自己还有被追究提供假情况的嫌疑!男人拿着烟盒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了好一阵。 男人又拨了那个电话,电话再次接通,振了两遍铃后,男人还是挂掉了电话;他想到的是,万一那人接起问有什么事,怎么回答?如果一回答,单单口音就把自己暴露了。 怎么才能破这个局?怎样才能不让对方知道是谁打的电话,自己又能确定这个号码就是姓宗的那个人手机?他默默地吸到第三根烟时,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再次把电话打过去,对方接听了,还“喂喂”了两声;像在屋外,有嘈杂的人声。 男人没吭气,在等待更多的信息传来,但心已经放下了一半。 当再次听到电话里传来声音“哪位?请讲”时,男人觉得可以完全放心了,那个号码不是空号,而且对方的话音,就是那个姓宗的北方口音,男人对自己辨识声音的能力自信满满。 男人觉得心事卸掉,站起身,直视着玻璃门外大街,笑眯眯地把烟掐灭,弹进垃圾桶。 验证了那个手机,并且还没暴露自己身份! 估计老婆的目光一直悄悄跟着男人,此时在旁边又开始了新的数落,这次的话题是对他打电话而不讲话浪费电话费说的,但此刻男人似乎已经关闭了耳洞。 店里的固定电话是注册过的,所以不能用固定电话而用手机;过些天再换个手机号,即便对方有事想找过来,鬼知道是谁打过的这个电话! 男人感觉成功后的愉悦像双柔软的手,轻轻揉捏着自己每一寸肌肤,舒服得不可名状。 男人晃了晃脖子,又点上了一支烟;烟云缭绕中,忽然,男人想起一件事。 那位姓宗的客人在这里住店那天,一大早背着双肩包出门的时候,见男人站在宾馆门口,手里拿着地图向男人询问去海边一个寺院的途径,为人礼貌客气。 到了下午,那位姓宗的客人急急从外面进来,完全不像早上走的时候那样;只见他神色有些慌张,听见男人跟他打招呼,他头也没回,只是简单应了声,拎着双肩包就回到他房间。 他在房间里待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便出来退房,退押金时还专门要求退现金。 见到他的神色异常,男人有些不放心,虽然退押金前让老婆去房间查看过,配置的物品并不短缺,但男人待客人走后,又亲自去到房间查看了一回,发现了床边有灰絮。 他把老婆叫过来,两人一起把床抬起,没有在床下发现什么东西,只是有被扫把掏过的痕迹。 他找到卫生间的扫把,果然发现扫把上有粘上的灰絮。当时觉得,宾馆没缺少什么就好,但现在回想起来客人的异常举动,本地又有案件发生,会不会与这位客人有关? 客人肯定是用扫把在床下掏过什么,因为绝对不会留床边有灰的房间给客人;但那位客人为什么要掏床下呢? 戒指或是眼镜掉到床下去了?可是那位客人没戴戒指和眼镜,男人实在想不出客人掏床下的理由。 男人开始考虑一件事,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来过的警察?他拿出警察的名片,反复掂量。 跟警察说什么?客人掏过床底下,还要求退现金?男人仿佛看到自己向警察报告时,被嘲笑的样子。 但如果不报告,这个一周前的外地来客,异样行迹万一就是警察破案的关键呢? 男人心烦起来,走出门外,把烟头弹到大街上。老婆跟出门来,又在身后念叨,明火烟头容易着火啦,要爱护自己门前的环境卫生啦,要不然会被罚款啦等等。 隔壁商铺里有人探头出来看。 男人阴沉着脸,走到冒着烟的烟头边上,用鞋跟狠狠踩灭烟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腰捡起了;把烟头扔进了人行道边垃圾桶后,觉得没解气,又朝着垃圾桶里使劲啐了一口。 老婆是自己小学的同学,小时候两人都在同一条街上住,也算是青梅竹马;老婆以前并不这样叨叨起来没完没了,而是像个小跟屁虫,成天跟在他后面,崇拜得他不得了;他那时也喜欢这个子不高、圆圆脸蛋的小女生,还时不时地会从老爸的水果筐里偷偷给她挑个梨拿个桃什么的;他对自己说,那类水果熟得快,卖不掉不给人也会白白浪费;每当她接到他的“礼物”,仰头看他时眼里流露出的欢欣,总让他觉得自己好是高大!然而,谁知道她现在会变成这样…… 他不想继续想她了,强迫自己的思维回到要办的正事上。 他想起两位警察中,那位年纪老些的,他见过,好像有一次帮自己大哥去书法班接小孩子时,见过这人,不过当时他穿的是便衣;现在仔细想想,应该就是这位老些的警察。 小县城里见过面就算熟人,熟人说起话可以随便些,不会被计较。男人心里有主意了,他拿起那警察留的名片,走出了宾馆。 来到街角偏僻处,他拨通了那警察的电话:“我是亦悦宾馆的老板,对,你们刚才来过,咱们以前是见过面的……啊,对,在书法班;我想见你一面,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可以等你……好好,就在那个学校的路口吧……找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主要是想跟你说说住过我店的那个外地客,啊,是是,关于他的一点小情况,我先告诉你名字,那人叫宗镇磊……” 第六章 发现一具男尸 http://.biquxs.info/

警察老陈和小张从县城“亦悦宾馆”出来后,直接回到局里,提审了嫌犯吴亦金;两位警察将几个小宾馆取回的客人入住影像让吴亦金辨认,他看了一脸发懵,说这里面的人都没见过。 事情起因于前天,警方接到报案,在县火车站附近一栋烂尾的建筑里,发现一具男子尸体。 警察赶到现场,经检查,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周多前;死者身上虽然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但到场的几位警察都认出了他,此人是经常在这个县城火车站周边混迹的小混混刘二茂,他以前有过多次被拘留的记录。法医到场初步检查,未发现他身上有针孔,也未发现有吸毒迹象和出血迹象,结论暂定为他杀。 刑警大队的老陈和小张接受了调查刘二茂死亡原因的任务,他们先来到法医处。 法医指出尸检照片上,在那个小混混脖颈处发现一块紫斑,这是他生前被击打造成的内出血痕迹。法医向老陈和小张解释,那个地方的颈动脉窦是血压反馈调节感应器,当受重力击打时,它会反馈给中枢血压突然升高的信号,于是身体反馈调节血压,使血压突然降低;此时,极易当即昏倒。 在分析死亡原因时,法医指出x光照片上刘二茂头左侧的额颞部有硬膜下血肿,说明此处受到过外力重击,形成脑疝;法医认为正是最后这一击,引发颅内压增高导致呼吸停止,由此他杀的结论得以确认。 根据法医的结论,老陈和小张决定从刘二茂混迹的圈子入手,查看他是否与混迹火车站的小混混有过打架斗殴;两位警察接触了几个小混混,但均无人知道此事;后来有个小混混说出,与刘二茂关系较好的小混混吴亦金最近在躲事,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老陈和小张身着便衣在邻县找到小个子吴亦金时,他正在网吧里打游戏;小张上前一拍他削瘦的肩膀,他惊得从座位上跳起,头也不回撒腿就跑;他被抓住后,见到来找他的原来是警察,竟如释重负。 他向老陈和小张交代,确实是在躲事,因为有人要追杀他。 吴亦金供述,一周多前,刘二茂告诉他有一单大活,需要有人帮手,地点是火车站前广场。 按照说好的时间和地点,等来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中等身高的人。 那人走到刘二茂跟前就问:“带来了么?” 刘二茂大约听出了就是要等的人,反问了句:“你带来了么?” 那人冷冷地盯着刘二茂看,面无表情。 刘二茂像是被看得有点发毛,又说:“不是说好的么?现场交换!” 那人依旧一声不吭,墨镜后透着一股寒煞气。 刘二茂先示软了,伸手进裤兜掏东西:“好,给你……” 那人忽然狠踩了刘二茂一脚转身就跑,刘二茂骂了声“婊子养的!”拔腿追去,吴亦金紧跟其后。 到了离火车站旁不远的烂尾楼里,那人停下了,弯腰扶墙在那里喘气,刘二茂跑到那人跟前,那人掏出一叠钱,刘二茂刚要接钱,那人手一挥,就把刘二茂打得直挺挺地栽倒了。 吴亦金见状吓坏了,转身要跑,那人一把揪住了吴亦金的袖子;吴亦金拼命一挣,袖子被扯掉,人跑脱了。 吴亦金听到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停下回头看,见那人正在搜刘二茂裤兜,搜完后对还躺在地上不动的刘二茂头部踢了一脚,刘二茂的头被踢得大力甩动了一下;那人一回头看见了吴亦金,便不再管刘二茂,朝吴亦金追了过来,吴亦金吓得撒腿又跑;那人追了很远,最后还不知从哪里搞了一辆脚踏车在后面追;吴亦金对县城熟,在小巷里七拐八拐,最后总算从小巷子里跑掉了;但他没敢在县城停留,溜到邻县他二姨家躲了一周多时间,直到被警察找到。 吴亦金又补充说:“那人回头看我时,摘下了墨镜,那个眼神真吓人,眼睛里满是恶狠狠的杀气;所以我非常庆幸自己跑得快,还有就是多亏衣服袖子缝得不牢。” 老陈与这帮小毛贼打交道多年,知道那袖子不缝牢就是他们这些小混混逃生的小机关,故意不去揭穿他,想听他继续说。 小张厉声问道:“现场交换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毒品?” 吴亦金大概知道贩毒的罪重,赶紧说:“刘二茂没跟我说是什么东西,不过我知道刘二茂不沾毒,他说过他恨那种东西,估摸跟他老爸是吸毒死的有关。” 根据吴亦金说的情况,老陈安排小张从火车站调来监控视频;从视频中看出,吴亦金说的情况属实:他和刘二茂与那个人站在一起停留片刻,后来那人跑了,两人在后面追,三人都出了监控摄像范围。从监控视频看出,那人在与他俩接触前早到了火车站,并绕着碰面地点走动,后来见他俩来了,又围着他俩远远转了两三圈,才上前与他们说话。 监控摄像头离得较远,视频上那人面部不太清晰,但看得出那人向监控摄像头张望了两次。 老陈和小张最初的分析是,从吴亦金的交代可以确定,刘二茂和那人是要做一笔交换的生意,刘二茂给物,那人给钱;那人通过和刘二茂的对话及动作,确认了刘二茂已经带来那人所要的物品,然后有意激怒刘二茂,把他带离监控摄像头的监视范围,再下狠手。但刘二茂要换钱的物到底是什么,吴亦金不清楚,看得出来他只是临时被召去起帮凶作用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物件是什么,但能装在身上,还不显形,说明那个物件体积不大;刘二茂交易时带帮手,说明已经预估到交易时有危险,而且那个物件来路有问题;从刘二茂以往的拘留记录看,他多以盗窃行为被拘留,因此那个来路有问题的物件恐怕脱离不了盗窃得来的干系。 按照他们小混混的活动地盘,刘二茂的地盘一般在火车站周边,盗窃对象大多是匆忙上下火车的人;这些人中,又以外地人较容易被当作目标,因为他们人生地不熟,来去匆匆,即便中招也多选择自认倒霉,而不愿长留此地追寻丢失物件;但如果丢失的物件特别重要,也有个别人会千方百计追讨。 两位警察假定,打死刘二茂的那人是个被盗的外地人,想要向刘二茂讨要被盗重要物品。外地人来到本地,如果不是走亲访友,大都选在县城住,落脚处一般会在宾馆、旅馆;好在县城不大,现在登记入住也都有视频影像。两位警察分析,住宾馆、旅馆的人都不会住太长时间,应该从一周多前住宿的客人中去找;而这个客人如果是打死刘二茂的人,吴亦金应能够认出。 他们收集回住宿客人影像后,立即让吴亦金辨认,但失望的是,没有一个是他能指认的。 吴亦金则恳求两个警官先不要放自己出去,还说自己有过偷盗行为,要好好想想一并交代。 把吴亦金送回临时拘留牢房后,小张提出,从那人有意避开监控摄像头跑向烂尾楼的行为,再结合那人提前到现场并远离交货人转圈观察周边来看,那人下狠手是有预谋的。 老陈看着小张,等着他的下文,但小张挠头说没有思路了。 老陈向楼外走去,小张跟在后面,在办公楼门口递给老陈一根烟,说:“我又有个新的想法。” 楼外的烟灰桶处,是老烟枪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用他们的话说,没烟抽就拢不住思路。 小张给老陈和自己点燃了烟,抽了一口,说:“从吴亦金说的情况看,那个杀人的人像是练家子,会拳脚功夫,出手又准又狠。” 老陈抬起眼看着小张:“往下说。” 小张又抽了一口烟,说:“我觉得查那人可以从各类武术班入手,包括公园里练散打的……” 老陈抽了一口烟说:“那样即便确定那人不是外来的,而是本县人,查起来范围还是太广,如果再加上民间会功夫的,调查起来时间过于长。” 小张顿时哑口了,低下头连抽了几口烟。 老陈停了一会儿,说:“咱们从刘二茂入手会好些。” 小张摸不着头绪说:“咱们不是要调查那个杀人的人吗?怎么从被打死的刘二茂入手?” “就像你说的,这个打架是有预谋的,不是路边的偶发事件;刘二茂既然约那人来的,那么刘二茂就是线头,可以顺着线头往下捋。”老陈把烟头掐灭。 老陈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那人既然赴约来跟刘二茂做交换,就说明刘二茂手里的东西对于那人来讲很重要;从那人出手狠,见面就往死里干的做法来看,那人既想快速了结这项交易,又有个性凶狠的特征;还有,刘二茂急着想以此物变现,说明那件东西在他手里滞留的时间不会很长;如果按照刘二茂获得此物的时间不长来考虑,从这物件上就能找出他在近期获得此物的时间和与之有关的人,从而可以查出这东西为什么会对出手打人的那人如此重要。” 小张觉得有些迷茫:“怎么去查刘二茂手里被抢走的是什么东西?” 老陈弹了弹烟灰说:“刘二茂是咱们这里的常客,咱们把刘二茂登记的身份证找出来,然后去查他最后实名制登记的手机卡。” 小张把烟头掐灭在大门边的烟灰桶里,咧嘴笑着说:“老姜!确实够辣!这下我清楚了,查刘二茂最后那几天打过的电话,敲定他联系过的那人。” 正说着,老陈手机响了,老陈接起听对方说了几句,诧异地反问:“外地客人?宗镇磊?” 第七章 一个忌惮小孩子的人 http://.biquxs.info/

一个头戴红颜色棒球帽、戴墨镜、身穿卡其色短风衣的人,在永祚寺售票处购完票,就守候在寺院入口旁,一直没进寺院去;这人斜依着院门外的石栏,从高台上看着游客。 只见这个头上留着寸发、身材中等却颇为壮实的人,一会儿摘下帽子玩弄,一会儿又扣上帽子,只是不摘下墨镜。 这人像是要等的人还没出现,但知道等的人一定会来,所以看看手机,又瞄瞄从台阶上来的人;看这人的样子显然已经知道这个大门是游客进寺的唯一通道。 这人似乎察觉到寺院门口有工作人员不断瞟向自己的眼神,为了避免自己被注意,便起身在门口溜达起来,装着样子看大门左右两边的琉璃龙壁和石狮。 永祚寺这座寺院现在是一座博物馆,里面没有僧人了。这里有四大看点:双塔、无梁殿、碑刻名帖、牡丹园;其中,双塔和主殿以及禅房、客堂都是明代建筑,另外,三进院里牡丹园的众多牡丹中,有七株牡丹也是明代栽种的植物。 现在是牡丹花开放的时节,游客蛮多,大多数都是慕名前来看牡丹花的。 一个与家人同来的小孩子,沿石阶先跑上来,到了寺院入口前平台,用玩具吹泡枪朝下面还在登阶的人吹泡泡;一阵风刮过,一些泡泡飘到了站在石狮子旁的这个人身上脸上;这人一边用手驱赶,一边朝着小孩子移下来自己脸上的墨镜。 小孩子追逐着飘散的泡泡,回头看到了那人挥手驱赶,立即调皮地掉转吹泡枪口,像是要朝那人多发射一枪;可是就在抬头看着那人准备射时,大约是见到墨镜上方,一对凶狠的目光射向自己,小孩子刹那间像被烫着似的,浑身一哆嗦,站在那里像是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停了几秒钟后才扭头跑下阶梯去。 这人注意到了小孩子往下跑去的方向,有几个正往上走的大人伸手接他,有的大人还顺着小孩子的手指往上看,这几人估计都是小孩子的家人;这人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在寺院门口逗留,随即闪身进了永祚寺——今天的事情为大,不能被杂事纠缠。 这人进入院子,一眼就看上了右方一棵大树后的墙角,觉得这里挺好:进来的人有的会被入口左边的《永祚寺简介》刻碑吸引,聚在石碑旁看碑上的介绍,也有的会直接走向二进院门口,在那门前驻步,看断臂石狮的介绍。在这棵树后的墙角既可以观察到从入口处进来的每个人,又不会引人注意。 墙上上有几只小蚂蚁在忙碌,有一只爬上了这人扶着砖墙的手背;这人一巴掌把那只蚂蚁拍死,又恨恨地伸手将砖墙上眼前的几只小蚂蚁一一碾压死。 这人对小破孩是非常忌惮的。 这人想起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件事。那年自己大约八、九岁,隔三岔五要到后山砍柴;有一天背着柴,刚回到村边,就被村边那家人养的一只大鹅拦住不让过路,其实本来自己可以从边上绕过去,但脾气上来,偏不,人为它让道?哪有这样!当时不仅恨这鹅的霸道,还早就想给养鹅的那家贱货一个教训,因为那家有个爱告状的小破孩。这人看看周边没人,一柴棒劈去,大鹅颈部立即折断。 就在心情爽爽地走出没多远,鹅叫声的戛然而止引出来了贱货家小破孩;那小破孩见状,立即嚷嚷起来,还跑回去拉出他家大人来看;后来,那家逼着索要双倍鹅钱,还在村里四处讲东讲西,败坏这人和家人的名声;自己家大人为了不在当地留下坏印象,自己被当着众人面狠揍了一顿。坏事就坏在那个小破孩!这人咬了咬牙关,长吁了一口气。 这人又想到了那件事的结局。一个月后,那家隔三岔五发生怪事,先是家里的鸡鸭不断减少,后来被那小破孩发现,在后山的一个盖着树叶的坑里,那些鸡鸭圆瞪着眼浑身血淋淋的尸体,死相挺惨;从那些鸡鸭都是被绑住嘴脚,再活活带着羽毛撕掉皮,然后让它们慢慢疼死的行为看,那家大人明白这是被人故意干的;过段时间,那家人院里还会时不常地同时出现好几条蛇,再不然就是屋后被人扔进马蜂窝,不得安宁;最后一次是他家那个大些的小孩上山砍柴时,差点被一堆滚石砸到送命,而那些圆滑的石块,一看就是河道里的,没有人背上山根本不会在山上出现。 小破孩的那家人警觉起来,最后听了人劝,举家搬走了。 那家搬走后,这人每次从山上砍柴回来,路过他家空荡荡的院落和破旧房子,都会卸下柴担,绕着他家走一、二圈,伴着牙缝里轻蔑发出的几个字:小破孩! 从那时起,这人不知为什么就被人传为“冷血”,以致与自己交往的人越来越少。 管他们爱叫啥名!每当听见旁人在议论“冷血”的行为,这人总是暗暗嗤之以鼻:“那也叫冷血?没见过马王爷的三只眼!”一丝冷笑浮现在了这人脸上。 这人注意到,那个吹泡泡的小孩子随家人进了寺院,手拉着大人,眼睛却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这人警觉起来,低头往墙角后退了两步,将自己帽子深蓝色的里子翻出外戴上,又脱了风衣挽在手上。 这人紧了紧牙关,今天又是小破孩!但随即又强压了压心中火气,告诫自己,今天不一样,那件交办的事还没开始做,不能这样砸在小破孩的手里! 昨天晚上,在为这人接风的小饭店里,对面的他背对着灯光坐着,面目有些不清,让这人觉得他的心思难以琢磨。 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后,他走到这人身边,俯下身,在这人耳边告诉了今天的这项任务。 就在这人惊诧地回望他时,他直起身,自顾自地出去接了个电话。 过了会儿他回来,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等我忙完了咱们再找时间好好聊。”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叠钱和一部手机放在这人桌前,“钱是给你这些天的生活费用,不够了再找我要,手机作为咱们两人联系用,没事别找我。”说完看了呆在那里的这人一眼,便出门去了。 这人坐在那里盯着他放下的东西,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看来他的意思是,服从不服从都得照办! 没想到与他见了面并没有按照原来设想如愿以偿,还多接了这项任务!这人又坐了一会儿,默默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心里明白了,要想实现那个夙愿并没有其它路径,只有服从!这才满心惆怅地收起了那叠钱,起身结了帐,出门走向租住的出租屋。 正想着,这人一回眼,忽然见到自己想躲开的那个小孩子,在离他家人不远的小道边盯着自己看。 看来今天要被缠住了!再看那小孩子的样子,似乎还在疑惑中,也许还没能完全认出自己;这人心一横,立刻穿上风衣,转身就往西边的小院走。 这人知道,好奇是小孩子的天性,一旦被他认准了想探究的,你越躲他,他越要上来看个究竟;这人决定,能甩则甩,如果实在甩不掉,不如就来个快刀斩乱麻,叫他开眼看看什么叫马王爷! 西边小院有一个公厕,公厕前有一个照壁,正对二进院旁边的圆拱门。 这人进院后迅速来到公厕前,回头一看,小破孩跟过来了,他家大人没有在后面跟来!这人急忙利用厕所前的照壁隐身,不过估计那小破孩已经看见了。 听着小孩子一路小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随后小脑袋探过照壁张望;这人一伸手将小孩子脖子掐住,拖到旁边的墙角;小孩子刚想哭叫,这人一把捂住了小孩子的嘴。 小孩子和这人一对眼,大概是又见到了那透着利剑寒光般的目光,顿时吓得脸色发白,那小孩子估计从没见过这样的凶煞模样,一股热流顺着裤腿流下了。 这人准备再使一招狠的,以便彻底断了小破孩跟踪的念想,忽然听到大人叫小孩子的喊声传来,便对小孩子低声喝道:“把眼睛闭上!” 小孩子浑身颤抖着,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这人把小孩子扭转身,面向墙角,低声喝道:“不许转身!” 随后,这人快步从旁圆拱门进入二进院,紧走几步,再左拐又从二进院主门回到一进院。 这人换了个地方守候,新地方既能注意到进门游客,又能观察到从西边小院出来的人;这人清楚,依照以往的经验,那小破孩对一进院这里应该会有恐惧,不敢再单独回到这里来了。 西边小院隐隐传来那小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的数落声。 这人再次告诫自己,不能在这小破孩身上浪费时间了,因为今天要办的这件事是如此重要!这人不仅想到了昨天夜里交办此事的人在自己面颊边的耳语,还想到了自己已经意识即将到来的一个重大机会,这人咬了咬牙。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九点了,要等的人该来了。 要等的人是两个,这人见过其中一个叫宗镇磊的,另一人应该是个女的,与他同行。 第八章 砖雕与九莲观音的关联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进停车场停车时,李如慧跑去买了永祚寺门票。 永祚寺的寺院在隆起的高台上,售票处位于高台下。 李如慧从售票处出来,见宗镇磊拎着她的相机包已经等在进寺院的阶梯下,朝他嫣然一笑,接过自己的照相包,拉他一起走上了永祚寺的台阶。 刚到最上层平台,李如慧想“偷袭”一下,突然对宗镇磊考问:“不许回头,刚走过多少级台阶?” “这种问题也能难住人?”宗镇磊笑笑说:“显而易见有两层,下层十八级,上层是十六。” “好吧,算你观察得仔细!”李如慧朝旁一甩头发:“再来一问,这么些台阶数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宗镇磊在永祚寺门前停下脚步,这回认真起来:“十八这个数字在佛教道教都有特殊的含义。从佛教来看,十八界即根、尘、识界,六根六尘六识;对于修行者而言,只有把未修行前对于十八界的认识视为空,心中才不再有妄想、执著、贪恋,才能超越自我。” 宗镇磊回头看了李如慧一眼,可能发现她没说话像在认真听,便接着说:“所以这里的十八级台阶可以是一个提醒,暗示识得它的内涵才可解脱烦恼获得身心自由。至于十六这个数字,不知道是否与两塔相距十六丈的含意有关……不过这个阶梯像是现代的,与明代建筑无关。” 李如慧没反应其实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这么说来,迈上十六级台阶也就象征提示参修者,入法门需要经历十六道观想?” 宗镇磊笑了:“好学生,很会举一反三!” 李如慧说道:“考试结束,看来有的同学没有白混日子,这些年读了不少书,可以加朵小红花。”她嘴里说着,紧走前几步到了寺院大门检票处,显然不想跟他继续较劲。 两人进了寺院大门。 永祚寺分寺院和塔院,属于明代的建筑在寺院的第三进院以及塔院的两座塔。 按照在车上说好的分工,李如慧的任务是拍摄客堂、禅房的砖雕,宗镇磊拍摄方丈室、大雄殿、以及大雄殿楼上三圣阁的砖雕,两人拍完寺院再一起去塔院。 四月下旬天正是永祚寺牡丹花开时节,盛开牡丹花的院里人流攘攘,完全出乎李如慧意料。刚才去购票时,李如慧见购票的人不多,还在窃喜,觉得可以有个清静的拍摄环境;现在才发现,喜得过早了。 李如慧干起活来历来快手快脚,不一会儿她的拍摄任务已经大致完成;她想尽快完成然后叫上宗镇磊转去塔院,那里地面宽敞,人不会这么拥挤。 李如慧一边拍着,一边想起了四人的研究团队成立时视频会的情景。 会上,李教授宣布课题研究团队由他、李如慧、宗镇磊三人组成,由新加坡资助人洪锡泰和李教授共同负责进度;在李教授将李如慧和宗镇磊向资助人分别介绍后,资助人洪锡泰用南方口音普通话也作了自我介绍;他是一位退休的香水调香师,现在京城有一间工作室,资助这个课题是为了完成先父的托付。 会后,宗镇磊跟李如慧说,他特别留意到,洪锡泰得知宗镇磊正在研究的课题与战争年代的日本皇室有关,很感兴趣,还问了几个有关日本皇室的问题;他对资助人这种好学和尊重研究者的态度很有好感。 李如慧拍完了客堂,来到禅房前。她觉得这两周的时间过得真快,效率还蛮高:课题研究团队成立后,第二天她和宗镇磊就到了永祚寺,在开过第一次课题进展汇报视频会后,宗镇磊去了福建出差,她则利用此时间修改毕业论文;昨晚宗镇磊回来,今天他俩即来到永祚寺开展第二次进寺观察。 李如慧站在禅房旁的花池边,只见一朵仪态雍容的牡丹花映入眼帘,便情不自禁蹲了下来,准备给眼前的“紫霞仙”拍张仰拍;工作时顺手留下景物的一二艺术照,是自己的小爱好。 忽然,她在牡丹缝隙间,觉察到一副冰冷的目光直对自己,好似阳光下的一股寒流,一种完全的另类。 她抬头再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又环顾左右,只见人流熙攘,并不见关注她的人。 李如慧揉揉眼,看了一下周边,没发现什么异样。她深呼吸了一口,又扫了一眼周边,只有游人们自顾自地观览。她觉得或许是自己走眼了,调整了一下情绪,又端起了相机。 刚才在拍摄建筑时,李如慧注意到,大雄殿、禅堂、客堂的外墙柱子须弥座上,均有九瓣莲花的花瓣;她想起宗镇磊说的“九莲观音”话题,以及他认可了她说此寺院‘涉皇’的说法,并进而推测此处建筑像是与李太后有关。 那是他俩上次在塔院时,宗镇磊与李如慧“论剑”此寺与皇室是否有关之后,他说:“不如这样,既然你说这寺有‘涉皇’的可能,咱们一起来找找,看这里其它地方有没有‘涉皇’的标识,这样可以佐证你的推测。” 李如慧早有准备,开心地将手一扬,指着“宣文佛塔”几个字说:“这‘宣文’算吧?我记得咱们中学时还讨论过李太后那个很长的的尊号,‘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里面就有宣文两字”。 “李太后是万历神宗的母亲,当然算皇室的人,还有吗?” “塔檐算不算?宣文佛塔的是孔雀蓝色琉璃瓦的,显得华贵庄重;而文峰塔的塔檐是砖的,和宣文佛塔的塔檐不同。” “这塔是佛教建筑,用孔雀蓝色琉璃瓦显然是与佛教相配,因为早先佛教中的琉璃颜色都是蓝色的,另外,蓝色象征天空的颜色,所以也有祭天的含意;我觉得单从孔雀蓝色琉璃瓦塔檐来看,只能说明造价高,不好判断与皇家是否有关,你想想京城那些皇家建筑的琉璃瓦颜色就知道。” “那我再找找!” “我也观察到了一些标识,你看,这个宣文佛塔的首层塔檐下,有八个垂柱,每根垂柱下有一朵莲花做为柱托,另外,在这层塔檐下八个面的砖雕中,都有荷叶,唯有正门上方,除了荷叶,还有一朵莲花,这样算来,首层塔檐下共有九朵莲花。” “九朵莲花代表什么意思?” “还记得咱们在中学时讨论过的那位九莲观音吗?” “记得!九莲观音不就是李太后吗?” “说得对!这‘宣文’二字和九莲都指向了同一人,就是李太后;你再看,刚才咱们看过那个三圣阁,那里是不是有介绍说,以前那阁的名称是观音阁?” “对。” “你从宣文佛塔往观音阁看,可以看到阁的南面和东面,你数数那阁檐下的垂柱,有多少根?” “十根,怎么啦?” “你把头尾两个转角的半根合起当作一根看,是不是九根?” “是哦!” “你注意到垂柱下的莲花柱托没有?” “莲花柱托……啊,一共算九朵莲花!” “九莲,加上这阁的以前名称……” “以前名称是观音阁!我知道了,九莲观音!” “从这边看是九个莲花柱托,我估计从西北方看,也就是从城里看,也能看出是九个。”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刚才看那个观音阁内里时,我注意过,主殿穹顶的下边缘有八根垂柱,每根柱上有一朵托莲,再有,那个穹顶就像一个覆莲倒扣,与龙门石窟莲花洞顶那朵浮雕大莲花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么看来,也有九朵莲花呢!啊哈,这里的砖雕太神妙了,原来有这么多和李太后有关的标识……我再找找这塔院里还有没有其它的标识。” 说起“九莲观音”,李如慧记得最初是在高中阅读小组里了解到,李太后是如何被称作“九莲观音”的。 当时阅读小组的同学注意到明朝万历初年垂帘听政的李太后身世,大家先是对她究竟是山西人还是京城人争论不休;通过查资料才知道,她十二岁时跟随泥瓦匠父亲李伟,由山西临汾翼城老家去到京城通州漷县,至此有了统一认识,争论结束。搞清了籍贯问题后,大家又对李彩凤的上位历史发生了兴趣;通过读史,知道了她十五岁进入裕王朱载坖的王府,成为丫鬟;十六岁被朱载坖临幸,十七岁时生下朱翊钧。四年后朱载坖即位明穆宗,李彩凤被封为贵妃。又过了六年,朱载坖驾崩,朱翊钧登基为明神宗,当时年仅十岁,立年号万历;由此,二十七岁的李彩凤成为了皇太后。 阅读小组里有同学提出,这位李太后太厉害了,十六岁前随父由山西辗转流离至京城,应该没机会读过多少书;她十六岁跟了朱载坖,至二十七岁夫君去逝,开始扶持小皇帝垂帘听政,在短短几年里,是怎么学会统领天下的? 另一同学以他知道的历史进行了解释,他说到了“九莲观音”的起因:李太后扶持小皇帝神宗即位不久,某日晨起,称自己梦中得到九莲菩萨授经,随即通篇诵读《九莲菩萨经》,之后又命当时的内阁大学士申时行、许国、王锡爵三位分别撰赋咏莲花之辞;李太后令将“咏莲赋”合刻在《敕赐慈寿寺内瑞莲赋碑》上,并以“御制”刻在《九莲菩萨碑》之后,置于慈寿寺永安万寿塔旁;慈寿寺位于京城八里庄,是李太后为了祭奠自己丈夫穆宗朱载坖建的。自此,李太后被尊为九莲观音菩萨化身。 至于李太后为什么这样做,那位同学引述学者的分析是,她除了自己信佛之外,还有通过自封菩萨抬高自己身价,以应付施政的需要。事实上,她的夫君明穆宗朱载坖过世后,她通过垂帘听政,并利用自己的佛教信仰,与宫中信佛大臣结成政治联盟,强化自己的宫廷势力,确保了十岁即位的神宗和她自己的宫廷地位。 李如慧想起了宗镇磊在那之后的视频汇报中,说到对永祚寺的初步观察后,发现这座寺与九莲观音李太后有关联迹象,不过,他是以他特有的“发挥”式发言说明的。 “发挥”这词是李如慧为宗镇磊喜欢假设推理而命名的。依照宗镇磊说法,有时“发挥”一下也有好处,因为这种方式,可以预估大致局势,然后再作求证。 她边想着他俩对这个“发挥”不同理解进行的争论,边举起相机,准备多拍几张牡丹花。 第九章 有美丽名称的掠夺计划 http://.biquxs.info/

和煦的阳光下,牡丹园里各色牡丹花争相绽放,按照这花坛旁的简介看,只有大雄殿前的七株紫霞仙牡丹是明代留存的;李如慧觉得这些紫霞仙牡丹生命力真够顽强,在这座城市历经朝代变换、此寺院也多次经历战火之后,居然还能将如此的美丽保留至今。 花池旁的游客越来越多,李如慧端着照相机,站在那里默默想着一个问题;根据花坛旁《明代牡丹》的简介,这里明代栽种的紫霞仙,推算起来,大概率应是建成永祚寺后栽种的;因为如果是早于那时栽种,到了建永祚寺时,这里是工地,之前的栽种不见得能存在;另外,从建筑布局看,当时寺院的三栋建筑围成了一凹形,中间的土地没有铺砖或铺石硬化,应该就是为了栽种。 由此推断,紫霞仙牡丹的栽种者极有可能是永祚寺的设计师和建造师妙峰禅师;即便不是他本人,也应是后人在寺院完工后根据他的设计栽种的。 这就引出一个问题,在佛门净地,为何会选在主要大殿的殿前正中位置栽种牡丹,是什么寓意? 李如慧见到花池跟前出现了没有游客的空挡,赶紧把思绪拉回来,调整好焦距拍了一张,又换了个角度,蹲下身子准备再拍一张。 眼前这朵明代留存的“紫霞仙”牡丹,大片花瓣随风摆动,就像位高贵大气的圆润丽人迎风而至,衣袂飘飘;李如慧不由得想起了金末元初诗人元好问的一首诗《紫牡丹》:“天上真妃玉镜台,醉中遗下紫霞杯。已从香国编熏染,更怕花神巧翦裁。” 她能清楚地记得这首诗,是因为她上高中时,曾与同学对诗中的“紫霞怀”还是“紫霞杯”,进行过激烈争论,由此对这首诗更加深了印象;当时有的同学认为,应读作“怀”,因为这样才押韵;但也有同学认为,“杯”同样押韵,只是“杯”的音应该读作“白”音,这是根据西汉刘向《说苑·善说》中,说罚酒喝一大杯是“浮以大白”,就是把“杯”读成“白”。 不过,现在想起,觉得那时是年少意气使然,虽是各说各有理,却只注意看局部,而忽略了真正应该感受的,是诗中对牡丹描绘出的那种雍容、微醺迷人姿态之美。 看着这牡丹花,李如慧忽然想起了另一个花的名字:金百合,还有那个怪异的名称“金百合计划”。那是她带宗镇磊见李教授时,宗镇磊提到自己正准备写的论文,她初次听到这个名称。 当时她有些好奇地问他:“金百合?好美丽的感觉,你说的这个‘金百合计划’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是做什么的计划?” 宗镇磊看了一眼李如慧说:“据说这个计划的名称‘金百合’是来源于一句俳句,你知道扶桑的俳句吧?”说着在纸上写出“俳句”二字,递给李如慧看。 李如慧看了笑笑说:“这是扶桑的一种古典短诗,也称为十七音诗,源于华夏古代汉诗的绝句。” 宗镇磊点了下头说:“答对了,但‘金百合计划’只是利用了俳句的诗句,该计划与俳句无关。” 李教授对宗镇磊说:“你给她细讲一下吧,一个有着美丽又浪漫名字的计划,我也一起听。” 宗镇磊说:“好吧,那我就先从这个名称的源头说起。” 他说起这个计划的来由:“‘金百合计划’启动正是华夏遭受耻辱的时期,当时扶桑军队占领了中华民国的国都南京,扶桑高层担心士兵的乱抢劫,会让金银财宝落入扶桑下级官兵的手中,于是扶桑最高统帅部当即部署了‘金百合计划’行动,由天皇的弟弟秩父宫雍仁亲王负责,执行者多是皇族成员。” 李如慧脸色严肃起来:“原来这是一个掠夺计划啊!” 宗镇磊点头说:“是的。‘金百合计划’刚开始是由宪兵队组织行动,他们的任务是对占领地所有政府的财产进行扣押,并从银行和库房搜抢存放的黄金、珠宝和货币。后来,那些皇族成员不满足明面上的财产,又专门挑选出由军人、黑帮、僧人,以及文物鉴定,地质专家等人员,组成‘金百合计划’行动执行队伍,将他们占领的亚洲地区都作为了行动范围。” 李如慧觉得诧异,问:“怎么还有黑帮和僧人参与?” 宗镇磊解释说:“吸纳进来的一些扶桑黑社会成员,主要是用他们针对华夏和亚洲的黑社会,因为上层认为,帮会也是收藏社会财宝的重要之处;至于吸纳的一些僧人和文物鉴定专家,主要是依靠他们从图书馆、博物馆、私人藏书以及寺院查找珍贵的藏品,这类珍藏包括佛经、佛像、佛舍利子等佛宝。” 在旁边一直注意地听着宗镇磊讲话的李教授,插问了一句:“根据你搜集到的资料看,‘金百合计划’有过针对山西的寺院等文化资源的行动吗?” 宗镇磊回答道:“扶桑军侵华期间,山西有六十多处寺庙古建筑被摧毁,其中许多壁画、雕塑、佛经或被盗或被毁,这其中有部分与‘金百合计划’有关;当然他们也不是都能得手,我说一件与永祚寺的出家人有关的事;1942年扶桑有一东方文化考察团来到山西,当时山西赵城广胜寺内藏有一套金代《开宝藏》的复刻本,价值连城。那个东方文化考察团来后,便赶到赵城向广胜寺主持方丈索要。” 李如慧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史料,听得不太明白,想发问,但又不愿打乱宗镇磊思路。 大约是见到李如慧欲问又止的样子,李教授说:“我来补充一下,《开宝藏》是佛教传入华夏后,在宋朝开宝年间,由官方组织刊刻第一部大藏经,多年后散失无存;赵城广胜寺内藏的这部典籍是属于《开宝藏》的复刻本,也就是说,是根据《开宝藏》的原本在金代重新刻板印刷的,保存了《开宝藏》的绝大部分原貌。珍贵的东西自有珍贵理由。” 宗镇磊对李教授的补充点头称是说:“教授说的对,是这样的。”他见李教授做了个让他继续说的手势,便接着说:“扶桑人的要求遭到了广胜寺主持方丈力空的拒绝。这位力空,他在进入空门之前曾担任过好几个县的县长之职,有很高的文化造诣,他剃度的寺院正是永祚寺。” 李如慧以为没听清,轻轻问了声:“咱们市的永祚寺?” “是的。”宗镇磊继续介绍他的研究:“这个扶桑考察团,也穿军装,但与其他入侵的扶桑军部队不同,他们对寻找山西几千年来留下的文化宗教物品非常在意。他们来到赵城广胜寺后,力空见无法阻挡他们,便求助八路军太岳军区,军区领导立即派遣部队潜入广胜寺,将经书连夜运走。目前这部经书收藏于华夏国家图书馆,据说是镇馆宝贝之一,被称为《赵城金藏》。” 李教授插了一句:“《赵城金藏》经历过不少磨难!” 宗镇磊接着李教授的话题说:“为了避免《赵城金藏》落入扶桑军手中,八路军在山西的安泽与沁县交界处跟尾追扶桑军还打了一仗;这部经书多次随部队转移,有段时间甚至藏于潮湿的废弃煤窑中,确实历经苦难,但总算是保存在咱们国家了。” 李教授点点头,似乎对宗镇磊的历史知识水平以及对细节的重视十分满意。 宗镇磊继续说着:“从那个扶桑东方文化考察团想获取《赵城金藏》来看,他们对属于国宝级的佛宝非常感兴趣,但是这件事是否与执行‘金百合计划’有关,我还正处于在收集资料阶段,暂时无法结论。‘金百合计划’是一项秘密执行的计划,大多数位于底层的军人并不清楚,甚至有些参与最后藏宝的工程人员也被灭口,所以知道的人极少,资料更少,因此也增加了研究难度。” 李教授看样子显然也知道这个宗镇磊说的这个情节,补充说道:“移居法国的美国学者斯特林·西格雷夫和佩吉·西格雷夫这对夫妇,专门为揭秘‘金百合计划’出过书。” 李如慧感叹道:“真是开眼界了,原来干坏事也可以冠以一个美丽的名称。” 就在她用照相机再次对准一朵牡丹花,想利用阳光的侧射仰拍时,无意间一侧头,又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从高处的三圣阁那个方向直直逼射过来。 她放下相机,想确认那目光的来源,可是并没发现阁楼上有人专门看她,有的只是游人攘攘;再看看周边,亦无异样。 李如慧忽然觉得瘆得慌,有一种很不舒服感觉袭来,便停下拍摄,拿出手机联系到了宗镇磊。 第十章 建第二座塔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利用自己个子高的优势,手举照相机,抓紧空挡时机进行拍摄;他觉得好在今天的游人大多集中在寺里各院落牡丹花池旁,砖雕图案前游人相对较少。大雄殿的拍摄完成后,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决定先去西院的方丈室拍照,然后上大雄殿上面的三圣阁,最后再去拍照东院的方丈室。 他登上往三圣阁去的阶梯时,想起了进永祚寺门前他和李如慧关于阶梯数的对话;其实,她不知道,他自从参加这个研究项目后,已经在网上查阅了不少有关永祚寺的资料。 宗镇磊觉得收集资料以来的最大收获,是了解到了最初在这里建塔以及后来扩建寺院的过程。 本地古称“晋阳”,创建于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代末期。在距今千年前,宋朝皇帝宋太宗赵光义因久攻不下晋阳城,对这座城的抵抗大发雷霆;在费尽心力攻下后,为了泄愤,将古城先焚毁、后淹灌,风水先生认为自此坏了晋阳之地风水。 晋阳城被毁后,在阳曲县唐明镇重新建起了新城。到了明代,晋商崛起,在为社会带来财富增长的同时,也带来了追求奢华和轻文重商之风;然而,在当时的科举制度下,文运紧系着读书人晋级社会上层的仕途,于是这座城的士绅们认为文风衰败是风水被破坏造成,以致痛心疾首之余,想到了纠风水昌文运之举。 这座城的地势西北高东南低,道家认为东南方向是巽位,是风口;风水先生建议,为了弥补地势的不足,需在城东南的高岗之上建一座塔。在众士绅的推举下,由本地的傅霖和傅之谟率众,建起了双塔的第一座塔,即“文峰塔”,旁边还建了一座附属的建筑大塔寺。这两位领头的士绅,就是明末清初晋地名士傅山先生的祖父和父亲。 所以,最初建起的文峰塔是与风水有关的塔。 文峰塔建起后不久,第十代晋藩王——晋穆王朱敏淳,又邀明代高僧妙峰禅师来此地重建寺院。妙峰禅师在此除了建寺院,还建起了第二座塔,此举得到多位金主的资助,其中地位最显赫的是明万历皇帝的母亲李太后;重建的寺院先起名永明寺,后更名为永祚寺,建起的第二座塔起名为“宣文佛塔”。 因此,后建的这座宣文佛塔毋庸置疑是一座佛塔。 高处的拍照完了,他想拍照过道处的;但由于过道狭窄,不断有游人路过,于是他干脆站到一边,等一拨游人过完再进狭道去拍。 站在那里,他又想起上次来永祚寺时,他与李如慧由这座寺院是否“涉皇”,进而对建宣文佛塔说法展开的“论剑”。 当时,那位熟悉永祚寺的人出现在宣文佛塔下,正讲到建双塔之一的宣文佛塔原由:说是被请来建寺的五台山高僧妙峰禅师,发现此处原有的那座文峰塔,朝西北微倾,为了防止该塔继续倾斜,提议在西北方向建新塔纠正;后来这个提议得到了晋王的同意以及李太后的赞助,于是建成了宣文佛塔。 宗镇磊听了那人的介绍,眉头紧蹙。 李如慧看着他,悄声问他:“怎么了?不是李太后吗?” 宗镇磊摇摇头:“我对他称万历皇帝的生母为李太后没意见。”他将手中照相机递过去让李如慧看,说:“我是对他说的建塔原因有疑问,这又得说到前面我跟你说到那个‘崇拜’;进门处的那块简介刻碑上,写有这样一句话‘两大塔尤为突出,呈东南、西北走向,此走向是古人东南崇拜的结果’,刻碑上建塔说法与他说的‘纠斜’不同。”照相机上是他拍的《永祚寺简介》刻碑照片。 李如慧拿过照相机来看了,问:“你意思是那人说的有问题?” 宗镇磊又摇了摇头:“不是嫌人家说的不对,可能这两种说法来自不同的出处吧;我是奇怪,建这座塔怎么会有‘纠斜’和‘东南崇拜’两种不同说法。” “也许既有崇拜,也有纠斜呢。”李如慧把照相机还给宗镇磊,口气中显出不值得过多关注的意思。 宗镇磊收了照相机,说:“这两个不同的说法是有很大区别的。”见李如慧不解地瞧着他,他解释道:“如今双塔已经建成,在后人看来,这两个因素可能都包含,就如你说的;但在准备起建第二座塔之时,肯定需要确认哪一个因素为先。” 李如慧用手搭着凉棚挡着东南方向的晃眼阳光,望着文峰塔,怼他:“你刚来,连你坐的地方都没捂热,你就和人家熟知这里的人有了不同见解?” 她又看看宣文佛塔,还是以怼他的口气说:“那好吧,你来讲讲,建这个第二座塔,到底是为了‘纠斜’,还是为了‘东南崇拜’?” 宗镇磊没理她话中带有怼他含意,竖起两个食指比作两塔说道:“那人说的意思是,见到文峰塔倾斜,为了纠斜,才有了在西北方向建第二座塔的设想;我觉得,这样以文峰塔的倾斜方向选址建宣文佛塔,显然是被动的;而门口简介的意思是,双塔的走向含有古人东南崇拜内涵,由此可见,宣文佛塔与文峰塔必须形成东南走向,所以在建宣文佛塔的选址上,应该是预先就有设想,是主动的。” 李如慧似乎没明白,问:“这有什么差别?” 宗镇磊想讲明他认为的内涵,认真地说:“当然有差别,这里的差别在于选址时是主动还是被动的问题。”他指着东南方远处说:“东南方向黑坨山一带,有明朝第一代晋王晋恭王朱棡的寝陵;那个片区还葬有后来的几代藩王;咱们高中时讨论过,那块地方葬的几位藩王,都属于本地被正封的,而不是被革废或追封的晋王,貌似安葬明朝本地藩王们的‘正地’。” 李如慧像是听出他对这个问题熟虑过,也认真起来:“对,我记得。” 宗镇磊又竖起两食指,一个手指不动,另一个手指移动比划着:“你看,如果本地皇族要祭拜那个地方,应该就会以东南方向为准,然后对准备建的第二座塔用罗盘标定严格的点位,让第二座塔通过第一座塔形成指向东南的连线,这样才能完成‘东南崇拜’的意图,这也可称是主动设置的。” 见李如慧点头表示明白了,宗镇磊继续说:“而如果是为了纠斜,其目的是为了纠正第一座塔的倾斜,就只能根据倾斜方向选择建塔的点位,不会预设塔址,于是那样建的塔就不见得能形成东南连线了,我称此为被动设置的。由这两个不同的说法得出的不同因素,可以推测妙峰禅师是预先就准备在此建塔,还是见到先前的塔斜后才不得不建塔纠斜。” 见到李如慧在思考,宗镇磊又说:“我看过一个资料,1995年请来专家做文峰塔的复位纠偏工程,当时是在塔的塔基东南侧降沉,最终把塔复位了。所以,真正起到纠正文峰塔倾斜的作用,就应该这样。你说,文峰塔本来已经向西北微斜,又把宣文佛塔建在文峰塔西北侧,这岂不是使西北侧塔基更加负重,让文峰塔更斜了。” 听了宗镇磊分析,李如慧不怼他了,语气软下来,变为寻求答案:“你说的这倒是有点道理,但我觉得不好揣测那人所说的古人纠斜做法,咱们能不能先不讨论工程的做法。我问你,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两种不同说法?” 宗镇磊站起身,来到佛塔的正门前,眯眼凝视着上的砖雕,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 佛塔的正门门额上有砖雕大字“宣文佛塔”,他俩刚才就是由此门登塔;塔的另一面还有一门,是通往地宫的入口,目前已封。 宗镇磊思索了一阵说:“我想,这有可能涉及到建宣文佛塔的意图。建塔‘纠斜’一说,估计是为了掩饰‘东南崇拜’的真正目的。”说着,他想到一件事,便掏出手机,点出了手机上的指南针,比对起站立处的方位。 李如慧听了,立马怼来一“剑”:“可是,你怎么判定建塔就是为了东南崇拜?” 宗镇磊放下手机,指着东南方向说:“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门口那块简介上,对东南崇拜的定义是后人的判断还是有出处,但从宣文佛塔正门的朝向,我觉得就可以得出建塔就是为了东南崇拜这个结论;我刚才用指南针辨识了一下,宣文佛塔的正门正是朝着东南方,而东南方是通向明朝本地藩王寝陵的‘正地’,宣文佛塔的正门朝着东南方,有门纳福瑞,沐泽先祖恩德的寓意,所以让双塔的走向与塔的正门朝向一致,对准东南方向,我想,用意就是为了祭拜先祖祈祷福运。” 李如慧眯起眼,看样子是对他前面说的仍有疑问,又进一“剑”:“你刚才说什么以‘纠斜’的说法对建塔真正目的做掩饰,是啥意思?建塔应该是件公开进行的大事,为什么还会对建塔意图做掩饰?” 第十一章 双塔连线的东南走向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开始拍过道的三圣阁墙柱砖雕,有位游人正在看简介,挡住了砖雕,宗镇磊端着照相机等着,希望她能看到他在拍摄而旁移。 宗镇磊的思绪再次回到面对李如慧的来“剑”。 对于“剑”来,宗镇磊没有急于“拆招”,低头想了想,说:“坦率讲,我现在还只是猜测;我的直觉是,这座寺名为‘永祚’,双塔与东南连线又形成了崇拜皇族先祖、祈福护佑皇室后裔意涵,这样与皇室有关的崇拜之意既然已经显现了,却为什么又会出现‘纠斜’说法,比较耐人寻味,这就叫事悖常理必出蹊跷啊。” 可能是见到宗镇磊进入守势,李如慧显出了一副得意的样子:“不逼你了,涉及皇室的事总是谜团多多,咱们有时间慢慢搞清楚,可以暂且不管其它;现在我只关心,有人要纠正自己的认识了?”她指的是宗镇磊先前对她猜测这里与皇室有关的说法不赞同。 宗镇磊把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李如慧见宗镇磊做出那个动作,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不容易啊!有人终于纠正自己观点了!” 宗镇磊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no!刚才的问题还没解决呢!请问,如果这两个都是皇室的祭祀场所,那搞祭拜典礼时,该先去哪里?” 李如慧刹住了笑,想了一阵,看着宗镇磊说,“你刚才说,这双塔连线东南走向即有东南崇拜意涵,宣文佛塔门朝东南又有‘门纳福瑞’寓意,说的都是与城外祭祖有关的事,让我想到一个问题;用现在的眼光看,这座城市比以前扩大了,两个祭祀点自然是同在一个城内;但在明朝时,永祚寺肯定是在城外,和城里的那个祭祀地点不能算是在同一处。” 李如慧这么一说,点醒了宗镇磊,他停下了踱步,说:“呃,也对,祭拜的地点不同,祭拜主题不同,就不存在先去哪里的问题了。你说的这个城外祭拜,让我想起了一个历史记载,我念给你听。” 宗镇磊翻开手机看着说:“这是《明神宗》上的记载;万历二十三年,也就是1595年,晋穆王朱敏淳上书请求出城祭祖,万历神宗皇帝正准备同意,却被大臣范谦阻拦,说‘追远虽属孝思,出城向有明禁,乞行山西抚按候秋收完日,王始出城祭扫,庶免护送骚扰践踏之害。’意思是出城有明禁,即便想去也最好是秋收后,以免扰民和践踏庄稼。” “明禁?” “他说的‘明禁’是指万历七年,明神宗对藩王出城送葬和省墓所立的详细规定,这规定记载于《明会典》,对去墓地的人数、每年去的次数都有限制,并强调出城必须当日返回。明朝由于经历过多个藩王作乱,朝廷对藩王增添了防备之心,万历七年时神宗才十七岁,羽翼未丰,朝廷对藩王出城之事更是高度警惕。我在琢磨,朱敏淳被阻拦出城祭拜一事发生时,还未建永祚寺,后来朱敏淳建寺的初衷尽管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但从恪守禁令的角度来看,出城在永祚寺祭拜毕竟比去黑坨山一带要节省时间得多,能保证按规定时间返回城内。” “你的意思是,如果这里作为祭拜之地,可以利用双塔的东南走向隔空拜谒祖陵?” “是的,这样,到城外拜谒祖陵与在城内祭祀列祖列宗就不会同时进行了,也就不存在该先去哪里的问题了。” 李如慧高兴地说:“对啊!这样就能说通两祭拜处同时存在的原由了!另外,我觉得你还找到了一个在建这永祚寺的新依据,也就是说,晋穆王可能并不是因为嫌原有的大塔寺简陋要修建新寺院,而是发生自己被阻出城祭祖的事后,想到了在此建寺作为祭祖地点。” 宗镇磊说:“先别高兴,这不是定论,只是推测而已,毕竟没有文献记载这里举办过祭祖活动,因为永祚寺刚建到一半,晋穆王就仙逝了,即便他当初有那样的设想也无法实现,所以只能说那是建寺可能有的多种原由之一。” 李如慧拍了拍宗镇磊的肩膀:“兄台,别谦逊啦!该是就是!我不管其它原因,只要认可了这寺与皇室有联系就行!” 宗镇磊笑笑回应说:“师妹,别只看那一点,现在引出了好几个问题呐!这么说吧,这座寺的起建,我既认可了它与皇室的联系,还认为它与皇室的崇拜有关,更重要是发现了它凸显与李太后的关系。” 宗镇磊正回忆着,挡着宗镇磊视线的那位游客一回头,见他手拿照相机呆呆地站在那里,说了声“不好意思”赶紧让开了。 宗镇磊向她点点头致谢,赶紧拍照。 他离开三圣阁走向方丈室东院时,见到围墙外高高的宣文佛塔,想起了上次来这里在塔院遇到的一位老头。 当时李如慧去看其它建筑了,宗镇磊没动地方,昂头细看佛塔。 那位头发花白老头,缓步走到宗镇磊跟前,主动攀谈。那老头说自己住在附近,从小就在这一带玩,清楚这里所有秘密;并说早就注意到宗镇磊了,见宗镇磊长时间盯着这塔看,所以想主动介绍一二;老头说这两座塔的塔形并不一样,文峰塔笔直,宣文佛塔略带弧度;塔刹也不一样,文峰塔上是三个圆球摞起,宣文佛塔上只有一个圆球。 在老头的提示下,宗镇磊才注意到两座塔的确不同,就在宗镇磊比对两塔的异同时,老头又很神秘地说,两座塔连线的走向其实是一通神脉。 当他一听老头说到两塔连线的走向,赶紧请教究竟。老头神秘兮兮地说,由永祚寺两座塔往东南方走向,形成了一通神脉,这通神脉在越过东山一条向西延伸的小山脉后,途径两座小寺,得到寺中供奉的伽蓝菩萨带刀护卫,护着神脉直通本城东南的风水吉地;这条连线之所以称作神脉,正是由于与吉地相通,可以助人尽获福佑。 宗镇磊知道伽蓝菩萨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关公大老爷。他对传说历来是听听而已,对玄幻的说法更不会去相信;不过他觉得,福佑之说倒是与他理解的“东南崇拜”有相近之处;他想,纠斜之说如果是为了掩饰两塔连线朝向的真正意图,除非是涉及到的秘密非常重要,否则,怎么会以巨大工程来做隐藏? 他深深吸了口气;任何著名建筑的形成都有说法,如果一个说法是企图作为掩饰,遮隐的原因就不会是简单为了另一个有目共睹的现象,而必定有更隐秘的因素! 此时,那个挥之不去、由李如慧引出的问题再次在眼前萦绕:“建塔应该是件公开进行的大事,为什么还会对建塔意图做掩饰?” 自己现在虽然已经认可建宣文佛塔的选址是“东南崇拜”因素为主,但仍不想放弃对“纠斜”说法的置疑。他认为每个流传下来的说法都有其存在的背景,通过朔源那些在历史尘埃中逐渐隐去的背景故事,或许就能揭开被刻意掩饰的秘密。 他回想起看着“宣文佛塔”字样砖雕,揣摩妙峰禅师在塔上留下这几个字的用意时,由“宣文”二字想到了李太后,一个疑问油然而生:既然李太后能赞助建塔之事,说明她对此塔的重视,也说明她或许对起建此塔的原由心知肚明。这样来看,如果存在被刻意掩饰的秘密,莫非是与李太后有关? 他似乎发现了一条忽明忽暗的线索,就在眼前晃,想要抓却又抓不着…… 就快拍完方丈室东院时,他手机响起,原来是李如慧,问他在哪里;宗镇磊给她发了个定位。 不一会儿,李如慧来到了宗镇磊身边。宗镇磊见了她说:“你稍等,我还有最后几张。” 李如慧显得有些心神不定,说:“今天人太多,挤得我心烦,想去塔院了呢。” “稍安勿躁,马上就完。”宗镇磊说着,加快了拍照。李如慧点点头,站到了一边。 这个方丈室的位置在大雄殿的东边,游人要从三圣阁下来,会经过方丈室东院前的阶梯。此时从三圣阁下来的人越来越多,狭窄阶梯通道虽然拥挤,但也还有序。 宗镇磊怕她一个人坐着无聊,一边拍照一边与她聊着:“有没有看到感觉特殊的砖雕?” 她从游人拥挤的阶梯收回目光:“当然有,寺院里许多的砖雕都是牡丹花和莲花交相映衬,奇怪的是,代表荣华富贵的牡丹与代表纯洁清净的莲花,明明是意境不同的两种花,却配在了一起,为啥?” 宗镇磊回眼看看她:“我也觉得奇异,牡丹花和莲花的砖雕竟然满院都是呢……” 一声尖利的小孩子哭声乍然响起,位置在上平台的阶梯口处;有几位像是小孩家人的大人,有的帮小孩看伤,有的一边骂着一边四处张望;原来这小孩被踢了一脚,但因为人多,又不知道踢小孩的是谁,也搞不清是什么原因被踢。 这时阶梯上的人想赶紧下来,下面维持秩序的人想上去,不一会儿就挤成了一团。 宗镇磊停下了拍摄,朝上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李如慧则快速拎上自己相机,不由宗镇磊分说,拉起宗镇磊就往外快走。 上面挤成团的人被保安很快疏导开了。小孩被家人背着,一路大哭出了寺院大门,看样子被踢得很痛,这种情况下,谁家都没心思再继续游玩了。 第十二章 双塔连线的西北走向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挽着宗镇磊的胳膊,朝塔院走去。她边走边悄悄留意四周,但并没有发现盯着他俩的特殊目光;她几次想跟宗镇磊说在寺院里感受到异样目光的事,然而见到宗镇磊在道上走着,手里的相机还忙着对景物拍照,便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两人到了塔院,宗镇磊一见双塔,忽然想到上次来这里没有注意到双塔的另一个问题:既然两座塔连线的东南走向有寓意,那么,两塔连线的西北走向会不会也有特殊的寓意? 他围着宣文佛塔转到了塔的西北方向观察,只见阳光下,宣文佛塔在三圣阁的东墙留下了高大影子;他看着这个曾名为观音阁,由于里外的九莲标识,已被他称作“九莲观音阁”的建筑,默默地想,宣文佛塔影子与“九莲观音阁”的结合,难道这就代表塔的西北走向寓意?但又觉得似乎过于简单了。 这时他留意到,在三圣阁侧面的山花砖雕图,被宣文佛塔影子遮了一半。中国传统建筑中由歇山式屋顶两侧山墙上形成的三角形墙面的一种装饰纹样,被称作山花;他上次来就注意到了这幅山花砖雕图,当时就觉得非常美。现在站在塔基处往寺院里的三圣阁看去,这幅山花砖雕是视线范围中最大的一幅砖雕图,图中攀升的卷曲线条,紧凑的结构,让人感觉在华美之中又蕴含了一份别样的韵味。 宗镇磊拍了几张被塔影挡了一半的那幅砖雕照片,便停下手端详起来;在塔影下,那幅砖雕图被半遮颜面,由此增添了一份神秘。他想象着,每当太阳升起时,塔影便从南向北逐渐覆盖在这个砖雕图案上,犹如将它蒙上一层黑色面纱;随着太阳的移动,面纱又会缓缓揭开,让那图案得以还回真相。 这个景象肯定是自这座寺建成以来就存在,他不知这现象是无意还是有意造成的。 他思维活跃起来:这个被塔影遮面的景象,会不会是建筑者要引人关注这幅砖雕图而有意所为?如果是,那么,为什么要引人去关注这副山花砖雕图呢?他盯着这副砖雕图看了一会儿,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去解读。 这时他忽然又想到,虽然宣文佛塔影子起到了提示关注山花砖雕的作用,但那并不是双塔连线的影子,因为双塔连线的影子是不能移动的,只能固定朝向西北;他摇摇头,决定暂时放弃解读砖雕图,思维再次回到两塔连线的西北走向问题。 他放眼朝西北方向望去,这个方向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再往前是绵延的西山;他把目光收回来,觉得自己并没抓住实质,反而扩延得有些不着边际了。 李如慧绕塔拍照了一圈回到宗镇磊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索:“看什么呐?这么入神!” 宗镇磊说:“我在看双塔的西北走向,我觉得,这个走向应该与两塔连线的东南走向一样,也有重要的寓意;不过,还没看出来。” 李如慧拍了拍照相机说:“我拍照完了,刚才我一边拍宣文佛塔,一边就想到第一次的视频汇报会。” 宗镇磊看了一眼她,点头说:“我知道你想说的事,你是说咱们对永祚寺初次考察的见解吧?”他指的是在第一次课题进展汇报视频会上发生的事。 那次会上,宗镇磊综合了他俩意见,分三点阐述了对永祚寺考察的认识: 一是从《晋书·正旦大会行礼歌》“保兹永祚,与天比崇”解读,“永祚”之意与皇天帝业或国运关联,所以永祚寺应不是单纯意义的佛寺,或与皇室有关。 二是据时任山西监察御史苏惟霖撰写的《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舍利碑记》,该碑标题中“敕建”二字,通常是指建此建筑时上报了皇上,皇帝口谕准建,建设费用自筹,所以,皇帝应该知道本城皇族起建这事,可以认为起建行为“涉皇”。 三是妙峰禅师建的宣文佛塔,从塔的正门朝向和双塔连线走向均指向东南,而东南方向有晋王祖陵的“正地”这一现象来看,起建第二座塔以“东南崇拜”的可能性大于“纠斜”,所以,建宣文佛塔的意图,应该有崇拜皇室先宗、祈福国运保佑族裔的意涵。另外,从含有九莲的砖雕看,这座寺应该与被称为九莲观音的李太后有关。 由此结论是,永祚寺院虽然是晋王让建的,但从寺内的砖雕来看,这座寺与李太后似乎关联密切。 李教授听得很仔细,听宗镇磊说完便问:“苏惟霖撰的碑记内容是否提到‘敕建’?” 宗镇磊回答道:“那篇碑记,目前还没有找到整篇原文,暂时只能从碑记标题和部分文字来解读。” 资助人洪锡泰听完宗镇磊的汇报后,显得十分兴奋:“你们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寺院不同一般寺院的要点,很值得夸赞!”紧接着他又提出了一个想法,“既然这座宣文佛塔涉及‘敕建’,并且借用你们的说法这里的建筑有可能‘涉皇’,那么永祚寺舍利子的来源会不会与皇室有关?” 李教授则显得对宗镇磊的汇报反应冷沉:“关于‘纠斜’还是‘东南崇拜’,每个说法都会有自己的理由,我希望最终以研究来结论;至于是否是‘敕建’也一样,要先找到苏惟霖的碑记,以确凿文字记载为准。关于建筑是否‘涉皇’的属性,我认为只要不是属于本课题当前的目标,就可以放一放。” 宗镇磊觉得李教授没理解他们推测此寺与皇族和李太后关系的目的,正是为进一步研究此寺院所藏佛宝的来源打基础;他解释道:“我们的推测是对舍利子来源研究的第一步……” 他刚想说出对“纠斜”之说或有可能是为了掩饰什么秘密的推测,却听到李教授以淡然的口吻回应洪锡泰说:“对于洪先生提的设想我们会加以关注;不过,超出研究范围的考察无疑会多花费时间。” 洪锡泰似乎听出李教授话里有话,便提出想亲自到永祚寺作实地考察。李教授低着头做着笔记,像没有听见,完全无回应。洪锡泰隔了一会儿,再一次提出他想作实地查看。 宗镇磊没料到李教授竟回答:“学校正组织毕业论文答辩前的审阅,我很忙,没时间陪洪先生啊。” 洪锡泰想了想,抬起头说:“我不用人陪,我或可直接加入他们的调研。” 李教授转着手中的笔说:“这样不好吧,建立这调研团队上报过学校领导,多加入一人不能不上报,这样会因为递交审批忙于周转各部门,拖延出结果的时间啊。” 李教授兴许发现自己的话过于生硬,又补充道:“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有完成任务的规划,一分了心容易影响课题进度;您为我们把握大方向即可,细节问题就放心交给年轻人吧。” 洪锡泰沉默了会儿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为难了,我希望你能保证按时出研究结果报告。” 李教授手里转着笔:“这是必须恪守不违的,我们与校方慎重签过合同。” 洪锡泰点了点头说:“好吧,那就这样吧。” 那次视频会不欢而散。 视频会后,李如慧对宗镇磊私下说过,觉得李教授似乎是故意阻止洪先生来本市。宗镇磊考虑到李如慧对李教授一直有好感,当时并没有对李教授做法做过深的评论,主要是不想让她觉得尴尬。 此时李如慧想说的,其实并不是对李教授的看法,而是另一件事,她是想让宗镇磊知道李教授和洪先生两人分歧的由来。 李如慧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神色紧张地碰了碰宗镇磊,低头伸出手指在衣摆下朝一边指了指。 她刚才一眼瞥见不远处有个戴深蓝色棒球帽、戴墨镜的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看他俩。 宗镇磊扭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回头一脸疑惑地问她:“你让我看啥?” 李如慧抬起眼看去,顿时语塞:“那……”。刚才让她紧张的目标已经不见了,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在宗镇磊身边站了会儿,决定先跟他分开行动;她想起上次来时,见到文峰塔檐下一圈的牡丹花叶砖雕,与宣文佛塔檐下这周遭的荷花叶砖雕恰成对比,可以先去那拍摄,再来看是否会有人跟踪。 她从文峰塔拍照回来,站在宗镇磊的远处,先观察他周边;此时她发现那个戴深蓝帽子、戴墨镜的人,一直暗暗跟着宗镇磊;宗镇磊顺向围绕宣文佛塔檐拍照时,那人在台阶下,围着塔逆向绕圈;宗镇磊拍照塔院的过殿时,那人则到了场上不起眼的角上盯着看;李如慧觉得应该给那人拍个照片给宗镇磊看,等找好角度刚想悄悄拍下那人时,被几个游人挡了下视线,再看,那人又无踪影了。 李如慧怀疑这人与刚才看她那个诡异目光是同一人,但因为眼前这人一直戴着墨镜,又不能确定。李如慧环顾四周,再也没那人的身影,看看时近中午,便回到了宗镇磊身边。 宗镇磊坐在塔旁的树荫处,正与一位老头聊得火热;李如慧认出来,是宗镇磊上次在此结识的那位。 老头正侃着他知道的秘密;说宣文佛塔刹下压着件佛宝,是僧人真澄的手抄的佛经;在被宗镇磊问到宣文佛塔地宫里是不是藏有佛宝舍利子时,老头摇头说,他知道八、九十年代维修佛塔时,向塔下深挖过,却没发现地宫;老头转话题接着说他的秘密,他指着西北方说,那个方向寺院墙外有两座的小塔,塔檐下雕有兰花,传说是日本僧人的。 宗镇磊听他说到方向,便问,上次他说向东南去的神脉得到关老爷带刀护卫,用什么能证明? 估计老头是觉得有人将他说道当回事了,更来精神,两眼发亮高声道,要证明?有啊!本城天主教、基督教信仰者众多,全城单是天主教堂就有一百二十多座,而全城的东西南北以及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方向之中,七个方向都有天主教堂,唯独双塔连线往东南去这一线没有,这就是证明! 宗镇磊问,为什么?是不是这条线下不允许洋教出现?老头高深莫测地笑笑,先是说他也不知原因,只是说明有这个现状;老头停下喝了口自带的茶水后,又放低声神秘地说,他认为不是限制信仰,而是限高,天主教堂大多比基督教堂高,关老爷带刀就是防止天主教堂的高尖顶触及神脉,所以这条神脉下没有天主教堂。 宗镇磊指着远处高楼让老头看,说老头瞎侃;老头却坚称存在神脉,说限高是以前的事,与现今建筑无关;旁边围着的人们听了,竟也各持观点互争起来。 李如慧听了会儿他们议论,觉得他们说得太过虚幻,自己无法加入,便一个人站到一旁;她掏出相机准备补拍一些照片时,透过人缝,一眼瞥见那个戴深蓝帽子和墨镜的人,正站在宣文佛塔的塔基上向这边张望。 李如慧急忙打断了宗镇磊和老头的聊天,将宗镇磊拉起,正要指给他看时才发现,那人又不见了。 宗镇磊笑了笑,像是当着老头的面不好说什么,对她做了个别瞎猜疑的手势。 李如慧不管那么多了,把宗镇磊拽出人群,对他讲了这上午感觉到的异样目光和那个疑似跟踪的人;但说着却没声了,她从宗镇磊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出,宗镇磊就差说出“无图无真相”的话了。 她很生气,想发火,觉得自己被误解;同时又很困惑,他俩为什么就会被人跟踪? 第十三章 让人生疑的艳秋 http://.biquxs.info/

上午,警察老陈和小张再次提审吴亦金。 在此之前,小张调取了刘二茂临死前两周的手机联系人号码后,正准备逐一了解与刘二茂有联系的人时,老陈发现一个问题:这些手机号码里没有一个是吴亦金的,他们两人怎么相互联系? 老陈一提疑问,小张就坐不住了,立即跟着老陈来到拘留所。 带到审讯室来的吴亦金刚坐定,小张就直盯着他问:“你还有什么问题没交代?” 吴亦金察言观色地说:“今年我没掏了几个,都是……” 小张打断他:“盗窃的问题以后再说,先说刘二茂的事。” 吴亦金疑惑地说:“我那天都说了……” 小张紧逼:“还有没说的,再想想!” 吴亦金惊恐地先看看小张,又把眼睛转向墙角:“没有了吧……” 等了一会儿,小张说:“我提醒你一下,你们俩为什么不用手机联系?怕暴露什么?” 吴亦金就怕这杀人案牵涉到自己,急忙解释说:“没,没,我那几天正好没钱,把手机抵押给网吧了。我们联系时就在‘王者荣耀’里。” 小张追问:“是网游吗?你们常在上面联系吗?” 吴亦金点点头:“一周多前在网上遇到了,就聊了几句。我有半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小张用笔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说细点。” 吴亦金吞咽了口唾液:“一周多前,我有天晚上正在‘王者荣耀’里打,他上线了,跟我配合打了几下,先告诉我有一单生意想跟我一起做,问我做不做,我问他什么生意?他说见面再细说,然后就问我,知道不知道那个有寺院的小渔村网吧电话,他知道我喜欢玩网游,去的网吧多;我正好熟悉那个网管,就把那人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了;后来过了一天,他就又在网上找到我,说要跟我见面,我就去找到他,他跟我说这单活需要我帮忙搭把手,就这样第二天我就去了。”说完,又赶紧补充道:“没想到就出了那事,要早知道是这样,我……” 小张打断他问:“见面那天他还是没说现场交换什么东西吗?” 吴亦金急忙说:“真没说,我对天发誓……” 坐在审讯桌旁一直没吭气的老陈,这时用手里的笔点了点小张手背,小张明白可以结束了,便起身让吴亦金在笔录上签字盖手印;老陈则一人踱步走出了屋外。 小张收拾完了出门,只见老陈一人蹲在院里抽烟,见到小张,向他招了招手。 小张蹲到老陈跟前,接过老陈递来的烟,跟老陈对了火,问:“什么情况?有眉目了?” 老陈抽了口烟说:“昨天下班前,‘亦悦宾馆’的小老板给我打来电话,说想跟我反映个情况,我见到他时,知道他为了见我等了我很久了,脚下一地烟头。” 小张问:“有重要情况?” 老陈站起身说:“是说他宾馆里住过的那个外来客,他觉得还应该找我补说那人在他宾馆的情况。” 小张也随着站起来,打开了话闸:“我知道那个小老板,听朋友说他是树叶掉下都怕砸住头那种,做事很小心。他老婆是河东狮吼那类人,经常教导他……” 老陈没听下去,只顾继续说自己的:“他说的情况里,正好有个情况和今天吴亦金说的碰头了,那个客人打听过,去海边一个寺院的路,而吴亦金说的网吧就在那个寺院的小渔村。” 小张一听觉得有情况了:“去看看小渔村的寺院?” 老陈还是沿着自己的思路说:“还记得咱们前阵分析吧,认为刘二茂兴许与独自来到本地的外地人发生了交集,现在有这人打听的寺院和刘二茂打听的村同一地,两线会不会交汇?” 小张连忙问:“那个外地客人的名字是谁?我查一下登记的情况。” 老陈把手中烟在烟灰桶掐灭:“那客人叫宗镇磊。你先把那个宾馆的视频调出来,咱们认认人,然后咱们去那个村里摸一下情况。”小张立即安排去了。 下午,老陈和小张开车来到村里,当地乡镇派出所的一位片警根据电话通知,已经带着两个辅警在村口等了,见到他俩随即按照他们要求一起去到村里的网吧。 网吧的网管见到这么一群警务人员上门,以为是要突击检查,态度恭敬,赔着笑脸。 小张核对了网管的手机号码,网管的号码果然出现在刘二茂的两周内联系号码中。 小张让网管看了刘二茂的电话号码,问他们通电话的内容。 网管做人机灵,没等几位警察多问便立刻说起了那天的电话:“那天有个男的打来电话,说他是吴亦金的朋友,吴亦金是我发小的朋友,所以我也认得;那个男的先是问和村里寺院的人熟不熟?我说寺院里就两人,一老一少,要找哪个?他说了个名字空缘;空缘常来这里上网,我倒还熟。他又问知不知道空缘的手机?我说不知道。后来他让我把他的手机号码帮着转告空缘一下,让空缘给他打电话,说是一件急事。兴许担心空缘不理他,最后又让我转告,说是事关‘艳秋’。” 小张顺着听的情况问:“你转告那个空缘了吗?” 网管的话多:“不要说是朋友托的事,就是普通人托的事我都会办的,转告了。” 小张又问:“你说的空缘回打那个电话了吗?” 网管被问住了,看着小张摇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那是人家两人的事。” 一直站在旁边听两人对话的老陈,这时发问:“给你打电话的那个男的有来过吗?” 见到网管摇头,老陈又问:“那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男的?” 网管解释道:“我是听声音像男的,我知道吴亦金在社会上混,他那些一起打打杀杀的朋友应该是男的……” 小张不想听网管后面的废话,打断了他的话问:“你说的‘艳秋’是不是个女人的名字?” 网管一下就愣住了,眼睛直直看着小张,说:“这我不知道!” 小张又多问了几句关于‘艳秋’的事,网管只是摇头称不知道。 老陈见再问不出什么情况,想到,空缘是出家人,如果“艳秋”是个女人,由于佛门禁忌,网管不愿乱说也是可以理解,所以不见得现在就能从网管这里了解到的;于是便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网管,交代他想起新的情况可以及时报告。 出了网吧,老陈提出去寺院看看。 片警有些犹豫:“这寺院出了点怪事,人不见了。” 老陈愣住了,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出门游方了还是失踪了?” “他们突然没了……呃,”片警结巴起来,解释道:“是这样,他们师徒俩有时也有一起不在的时候,比如有人请他们做法事,一走也走三五天;这次怪异的是,也没有跟请他们做法事的人说一声就不见了,但他们已经收了做法事的定金;于是联系他们做法事的人报了案。” 小张紧追着问:“不见了多长时间?” 片警想了想说:“大约有一周多。” 听到这回答,老陈与小张不觉对视了一下,因为和他们在查的案子出事时间差不多。 小张又问:“你们立案了吗?” 片警已经是一头汗了,说:“今天上午领导已经批准立了。” 老陈拦住了还想问什么的小张,说:“走,咱们过去看看。” 几人来到寺院门口。 从外面看,这个寺院看起来并不大,但大殿还是建得有模有样,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经常用心打理的。 几人正要进去,老陈说:“慢,这里面还是留给咱们立了案的同事先做勘察吧,咱们今天只是路过而已,就别进去了。” 大家止住了脚步,老陈朝周边看了看,说:“那里有个小超市,咱们去那边看看。” 这间小超市是一家夫妻店,里面货架上货品琳琅满目。 老陈让小张给大家每人拿了一支矿泉水,他付账时问:“老板,生意好吗?” 老板警觉地看着这群警务人员,随口回答:“好,好,每天都好。” 老陈又问:“最近外地来的游客多吗?” 老板目光回到眼前老陈身上说:“有,有。” 老陈指着小超市外的摄像头问:“这个是你家自己安装的还是村里安装的?” 老板拿起抹布,擦着柜台说:“当然是自己,安一个保平安。” 老板像是看出他们这些人有事而来,抬头问老陈:“你们是……” 老陈掏出自己的工作证给老板看,老板像是经过风浪的人,默声看完,把工作证还给老陈,问:“要我配合什么吗?” 老陈看着他点点头,说:“我想看看你的店近期摄像头录的视频。” 老板站起身问:“想看什么时候的,我给你找。” 老陈把小张叫过来,让他跟老板一起查看视频,以那个名叫宗镇磊的外地客人离开宾馆的那天为查找日期。老陈则坐到了门外跟片警和俩辅警抽烟聊家常。 小张跟着老板进屋,见老板的老婆抱着孩子往出走,灵机一动上前问:“老板娘,有个事我问一下,你们村有没有名叫‘艳秋’的女人?或者是外面常到寺院来的叫这个名字的女人?” 老板的老婆摇了摇头:“艳秋?没听过这名,我们村也没有女人叫这个名字。” 小张点点头,逗了逗孩子,见老板已经在录像设备前忙开了,急忙过去。 不一会儿小张出来了,手里拿着个u盘。老陈迎着小张站起身问:“有他吗?” 小张说了一遍了解到的情况:“是他,宗镇磊,八点三十三分在这里买了水,老板说他买完水进了寺院;他出寺院后于十二点五十六分在这里买了一包饼干,然后朝村口走了,老板说公交车站在村口。” 老陈一边听一边用笔在一张纸片上划拉,听完收了纸片说:“好吧,咱们回吧。” 一路上,老陈默不做声思考着。小张专心开着车,小心避让下班高峰回村的各种车辆,也没说话;一直到了等红灯时,小张拉上手闸,说:“我推测,那个宗镇磊有重大嫌疑。” 老陈眯着眼问:“你说的是哪件案子?杀人案还是失踪案?” 小张很肯定地说:“刘二茂被杀案。” 老陈眼直直地看着前方说:“不好说。回去后查查大数据,看宗镇磊哪天离开咱们县的。” 小张回头说:“我刚才在超市时,已经让值班的同时查过了。” 老陈没有回眼:“是在刘二茂被杀那天的同一天还是之后吗?” 小张想了一阵才说:“宗镇磊是在那之前早两天走的。” 老陈追问:“他有再返回来的证据吗?” 小张想了想:“现在还不知道,他可以再潜行回来。” 正好绿灯亮了,小张赶忙松开手闸启动了车。 老陈向后靠了靠说:“查查大数据宗镇磊走了后在哪里下车,又在哪里坐车,现在停留在哪里,形成时间链,才能判定他有没有机会回来作案。” 听完老陈的话,小张顿时脸红了,他大概是发现了自己的疏漏,自嘲地说:“啊哈,我又犯了只想到其一,未想到其二的毛病……好,我明天上班就去调数据。” 老陈没说话,似乎没感觉到小张的尴尬,依旧在沉思;他此刻在想,还有何处可以作为突破口。 第十四章 教授与资助人的分歧 http://.biquxs.info/

在李如慧的坚持下,两人结束了拍摄,走出了永祚寺。 宗镇磊看出李如慧心里有气,想起上午只顾拍摄没有来得及多聊出差的事,此时正好临近中午饭点,觉得应找地方与她坐下来聊聊,顺带帮她消气。 他带着她来到寺院旁朝阳街,挑了一家整洁的临街小面馆。 这家面馆的面食种类还蛮多,有剔尖面、刀削面、揪片等等。两人要了两碗剔尖面,又要了一盘过油肉,一盘炒土豆丝,还自己拼了一碟胡芹豆豆、凉拌藕片、拍黄瓜、素三丝等小凉菜;肥肥的店老板又加送了两个卤蛋和一碟泡菜,小桌上摆得满满。 等着上剔尖面时,宗镇磊想让李如慧缓解情绪,便一边招呼她吃菜,一边用手对着桌上的盘碟比划了一圈说:“看到这满桌的,我想到了一个词,‘夯不啷当’,听过吗?” 见李如慧摇摇头,宗镇磊继续说:“我最初听到这个词是在京城,后来有一次去广州,有位讲白话的朋友告诉我,他们也说‘夯不啷’这词。” 李如慧显出好奇的样子,问:“这两地方言是互不相通的啊,是什么意思?” 宗镇磊又说:“最神奇的是,这次我从福建出来,在火车上遇到一位江浙人,也会这样讲。” 说到这里他停下,看了一眼瞪着他还在等答案的李如慧,笑着说:“你别以为这句话是说人傻,那叫‘傻不楞登’!” 李如慧“噗呲”笑了出来:“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是那个意思。到底是啥意思?” 剔尖面端上来了,店老板让服务员将小炒肉和西红柿浇头各盛了一小碗,还有一小碟扒去皮的生蒜头,一起端上来。服务员走了,李如慧看着宗镇磊,明显是盼着他说答案。 宗镇磊看了她一眼,说:“其实啊,‘夯不啷当’就表示……”说着,他又举手让服务员送过醋瓶来,说想在剔尖面里调醋,在桌上却没找到醋瓶。 等服务员离开了,宗镇磊对李如慧说:“我知道你吃面离不了醋……” 李如慧则压低声音对宗镇磊说:“再不说我就急!” 宗镇磊笑了,说:“别,让人听见还以为我虐你呢!‘夯不啷当’就是全部,拢共一起的意思。对了,我这次出差前,专门给相机配了个大容量内存卡,把路上所有见到的,夯不啷都装进去了;吃完饭,我让你看看我拍回的照片。”宗镇磊的造句应用,让李如慧捂起嘴乐了。 服务员拿来了醋瓶,李如慧接过来,在面里浇了点醋,对宗镇磊说:“早就盼上你的照片了。” 李如慧调着面,看着宗镇磊大口吸溜着吃面,又说:“看着你饿饿地吃面,我也来胃口啦!” 宗镇磊停下了,夹起一瓣生蒜放进自己的碗里,又夹了一瓣生蒜要给她,被她拦住了。 吃完饭,已经过了饭点,进这店的人寥寥无几,店里安静正好聊天。宗镇磊对店老板说,想喝会儿茶,多坐会儿,不知道店里有什么茶?店老板一面让服务员过来收拾了桌面,一面立即拿出几罐子茶来,让宗镇磊挑,并说自己也爱好喝茶,推荐这几款茶任由品尝。 就在宗镇磊选茶时,李如慧已经拿过宗镇磊的相机看起来了。 宗镇磊调过座去和李如慧坐成一排:“前面的是一上午拍的照片,可以跳过去看后面的。” 这些照片是他从福建小渔村寺院出来后,专门去到两个地方拍照的;那是他先在去福建小渔村的火车上,从网上发现了江苏苏州开元寺和山西永济永固寺这两处与永祚寺建筑外形相似度较高的建筑,又见这两地都在返程的路线上,便决定返程时顺路去看看的,这也是他在外一个多星期的原因。 李如慧看照片时,宗镇磊在旁边解释:“这两处建筑的特点都和永祚寺一样,是全砖构的……这部分是在永济万固寺拍的,永济在古时称为蒲坂,所以也称蒲坂万固寺;万固寺是妙峰禅师进入佛门后修行的第一站,他建永祚寺之前,应邀重新修建了那里的‘无梁殿’,那个建筑形态与永祚寺的大雄殿有多处相似;万固寺里有一座北魏时期建的多宝佛塔,据说藏有舍利子;以前是九层塔,万历年间重修后成为八角十三层。” 李如慧细细翻页看着说:“怪不得去了那么久,拍了这么多!” “时间长吗?一周多而已。”宗镇磊喝了一口茶说:“这趟没白去,在浏览万固寺时,还听了个传说,正好和我的研究课题有关:在塔院前原本珍藏有唐代吴道子的真迹人物画碑刻三十三通,抗日战争期间,这些无价之宝引来了盘踞在蒲州城内的日本军人注意,后来被他们掠走了其中的二十九通人物画碑刻,只剩余四幅,这四通碑不知当时经历了什么才躲过了一劫。” 李如慧目光停留在那张碑刻照片上问:“这些碑刻画被掠走与‘金百合计划’有关吗?” 宗镇磊续着茶水说:“这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宗镇磊见李如慧又翻出几张照片在看,说:“你看,三处寺院的砖构无梁殿样式,风格相近,只是苏州开元寺的建成时间是在妙峰禅师去世后,所以肯定不是他建的;最吸引我注意的是,开元寺与万固寺的墙柱与永祚寺的墙柱,虽然柱基须弥座图案有差异,但整体相似;有意思的是墙体柱子砖雕,都有莲花瓣,永祚寺的为九瓣,万固寺的为八瓣,开元寺的为七瓣,这凸显了九莲的特色。” 肥肥的店老板晃荡着拎着开水壶过来续水,问:“那款大红袍茶口味怎么样?” 宗镇磊翘着大拇指说:“霸气的很,正合口味!” 听到夸赞他的茶好,店老板的胖脸上乐开了花,又跟宗镇磊多聊了几句茶经。 店老板离开了,李如慧说:“先不说那‘九莲观音’了,这些天学校方面催交毕业论文正式稿,我成天头昏脑胀地整理论文资料,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出差后教授找我说的事。” 见宗镇磊转头听她,李如慧接着说:“你出差走了的第二天,我去向教授交毕业论文的修改稿时,他跟我说起那天视频会,表示出了对洪先生的不满,好像是有什么想法。” 宗镇磊诧异地问:“这是为什么呢? 李如慧说:“刚才在塔院我就想跟你说李教授与洪先生两人不和的事,一直没说成。教授跟我说到对洪先生要求每周进行视频的汇报不满,认为应该是阶段性汇报与阶段拨款同时进行,才符合学术和商业合作的规律;我听系里的人说,教授在接这课题前,与资助人洪先生的磋商进行了大约半年;洪先生坚持要有每周视频汇报以便及时了解研究进展,并说如果不能满足这一要求,就要撤销合作另找其他团队;而教授很看重这个课题,最后眼看预定暑假期间开展研究的时间将至,担心错过机会,才勉强同意。” 听着李如慧一口气说完,宗镇磊若有所思端起茶杯:“原来这样!看来李教授与洪先生的分歧已有一段时间了,李教授这么跟你说他的不满,是不是让你站队?” 李如慧摇摇头:“那倒还没有。” 说到这里,宗镇磊不由想起了自己一直没来得及跟李如慧说的对李教授印象。 那天李如慧带他初次去见到李教授的两天后,当李如慧告诉宗镇磊,他已被批准进入研究团队的消息,他才意识到,那次李教授让他说有关“金百合计划”的研究,实际上是在对他考察;他隐隐感觉,李教授不是那种只会闷头做学问的学者,比如李教授组建团队明明需要人,并对他暗暗进行了考察,但对于他加入的申请却偏要摆出淡然的态度,像是想“拿捏”一下;另外,从那天李教授说的“保持忠心”以及“我课题”的说法上,宗镇磊觉得,这位教授大致比较喜欢别人围着他转,对待研究资料和成果,可能会更注重独自把控。 宗镇磊听李如慧说了李教授和洪先生的事后,便把他对李教授的看法对她简要说了说,李如慧并不赞同他对李教授的看法,说他不了解李教授,应该让时间检验。 宗镇磊移目窗外,没有接话。 李如慧也许是不想再聊洪锡泰和李教授的事,说:“好了,别管他们了,你还没讲你去福建小渔村的事呢!” 宗镇磊点点头:“好,说说小渔村寺院;我到那里后,与寺院的住持通云方丈谈了大约四个小时。” 宗镇磊呷了一口茶,接着说:“正如李教授说的那样,通云的师傅是日本人,他是台湾人;他师傅从台湾把他带出来,先去了日本,后来又到了大陆,1949年到了永祚寺,他那年十六岁。” 宗镇磊停了一下,见李如慧没有问题,又说道:“李教授是有一年去采集闽南地区的宗教绘画样本时,去到过这个小渔村寺院,认识了那里的通云和他徒弟空缘。” 李如慧果然问题来了:“那里的宗教绘画比较特殊吗?” 宗镇磊正好对这个问题也曾关心过:“我以前研究一课题时,关注过闽南地区;那里确实有一些咱们北方接触不到的宗教题材,主要是因为闽南民间对神的崇拜广泛,那些神明的形象会在有的寺院梁柱或墙上出现;那里供奉的神明除了咱们熟知的菩萨、观音、关帝这些以外,还有阎罗、厝主、灶君、床母等等。”宗镇磊边说边扳指数,说到后面干脆不数了。“不过我更关心的是,通云的师傅经历过的事和他们当年来永祚寺的情况。” 宗镇磊把自己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李如慧一副着急听的样子,说:“别停,你往下说!” 第十五章 谜一样的六个字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放下杯子说:“先说一件我在收集论文资料时注意到过一件事;1942年,日本兵占领京城时,拆了京城石经山下云居寺里的南塔,号称是用砖石修建岗楼,但事实上他们是挖掘了那里面的佛舍利子。我这次去了解到,通云的师傅这个日本和尚就参与过这个事情;同一年,通云的师傅还参与过索要《赵城金藏》的行动,这都是他的师傅亲口对他说的。” 李如慧端起茶壶默默帮他将杯子斟满:“这样啊,通云的师傅很有来头喔!” 宗镇磊做了一个谢茶手势,接着说:“通云的师傅带通云来永祚寺,是因为通云的师傅在参与索要《赵城金藏》过程中,了解到赵城广胜寺住持方丈力空是在永祚寺剃度的,便重视起了永祚寺;但他当时不知什么原因没来永祚寺,等过了两年多他来到这里,看了这宣文佛塔,回去再通过查看资料了解到这座佛舍利塔的一些情况后,日本投降了;直到解放战争时,通云的师傅得知在这里替阎军守城作战的是‘残留’日军部队,便带着通云又来到这里,想在‘残留’日军的帮助下,逼问守寺人找出佛门宝物。” 李如慧放下茶壶,认真听着,不插话。 “后来就如李教授说的那样,突然出现一名‘残留’日军的低阶军官,这人并不是与他们联络的人;那军官对通云的师傅行为很不满意,质问他中日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怎么还这样干,还问是为谁这么干;通云的师傅当时很激动,说这是‘复兴皇国、恢弘天业’的最后机会,军人应该效忠自己的国家,不该替敌国管不该管的事。” 李如慧停下了手里转着的茶杯,目不转睛听着。 “就在两人越吵越激烈时,阵地上的枪炮声大作,军官借震耳的枪炮声掏枪打倒了通云的师傅。通云一见那军官开枪,吓得立刻给军官跪下,说自己不是日本人,是台湾人,这次是第一次跟师傅出来等等;军官吃惊地停顿了一下,忽然用闽南话问了通云一句,听通云用闽南话回答了,便没再开枪,只是用枪逼着,让通云解开守寺人的绑绳,又看了一眼通云的师傅似乎不行了,才收了枪,用闽南话叫通云快走,然后军官带上守寺人一同出了门。” 李如慧听到这里,问:“你说的跟李教授讲的结局不同,通云的师傅当下没有死?” 宗镇磊点点头说:“当下没死,但已经不行了,通云的师傅最后断断续续说了六个字。” 李如慧刚端起杯子要喝茶又放下了,追问道:“说了什么?” 宗镇磊翻看着手机说:“我记在手机上了,是六个中文的字,通云说他的师傅会中文;对,就这个,是说:‘酒,关公,香,忍d’,最后这个‘d’其实是一个类似‘d’的模糊发音。” 李如慧跟着复读了一遍这几字,问:“通云的师傅留下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 宗镇磊摇摇头说:“通云也说不清,只说估计是师傅临终前想交代的重要事吧。” 看到李如慧在思考,宗镇磊又说:“我觉得通云跟师傅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好歹也在一起走过好些地方,通云的解读应该会是正解。” 李如慧看着宗镇磊,疑惑地问:“你刚才说,那后面进来的日本军官会说闽南话?” 宗镇磊说:“日本军队在侵略中国期间,征用了一些台湾人,所以‘残留’日军中出现台籍低阶军官倒也不奇怪。” 李如慧思考了一下,问:“我想到一个问题,听你方才说,通云的师傅到永祚寺有两次,第二次再来寻宝的目的性非常明确,说明他研究这里时有所发现;他临终前既然是要交代一件重要的事,那他会不会是要向通云说他研究出的这里藏宝秘密?”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通云,他说他的师傅对中国的佛寺很有研究,也包括对这座永祚寺;他们到永祚寺前,他只知道他师傅带他出来是要寻找佛宝,但具体找什么并不清楚;直到他师傅在逼守寺人时问了一句话‘佛舍利子藏在哪里’,他才知道他师傅要找的是佛舍利子。”宗镇磊说着,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我觉得,他的师傅应该是没研究透这寺;因为如果研究透了,还用得着逼问守寺人吗?” 李如慧默不做声地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好奇怪啊!”没等宗镇磊问,她又说:“你说怪不怪,教授为找通云肯定费力不少,可是找到了还有了接触,却不问这件事?” 宗镇磊不明白她追这个问题的目的:“在小渔村寺院,通云只字没说他认识李教授,所以我也没问他与李教授有过接触的事。不过,你干嘛非要知道教授与通云接触的细节?” 李如慧一脸严肃:“按照常理该做的没做,该说的没说,肯定就有难言之隐。” 宗镇磊不想让她继续陷入这种思路,便说:“咱们又不是公安追查案子,而且,这种事与咱们的研究也不搭界,所以不必强求……” 李如慧皱起眉头,把目光转向窗外,没有再言语。 宗镇磊想转移话题,便招手结账;他对来到桌前的店老板划拉一圈桌面,说:“夯不啷当一起结。” 店老板是本地人,没听过“夯不啷当”这词儿,愣在那里。 李如慧转回了头,见到店老板那个样子,捂起了嘴却没乐出声,像是等着看下一步。 宗镇磊笑说:“大哥,不好意思,我是说面、菜、茶一起结算。”说着拿出了钱包。 店老板是个实在人,红着脸笑说:“哦,哦,我算算;茶叶算是送知音了,就收个茶位的水费吧。” 李如慧此时盯着宗镇磊掏出的钱包一直看,兴许是注意到宗镇磊掏出的钱包好新,新到吊牌都还没揪掉。李如慧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像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结完账,宗镇磊谢了店老板,将钱包塞回裤兜,对李如慧说:“别盯着这个新钱包看了,我自己买的!这次去到那里发生了这么一件囧事,我去了就跟通云聊,聊完已经中午,直到离开寺院前,才想起了李教授让转交给通云的小徒空缘一封信;但当下四处翻找都没找见,这才发现已经连同你送我的钱包一起丢了,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他以前听同寝室下铺的哥们说过,恋爱中的女友特别敏感,遇事多解释几句胜过事后检讨的信十封。 李如慧用不太相信的语气问:“可是你的证件也在钱包里吧?你怎么回来的?” “嗐!好在手机里还存有证件,在车站派出所补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又用手机支付买了车票。”宗镇磊解释完,看了一眼李如慧,知道她在疑神疑鬼:“你别用不信任的眼神看我,那里的路边没野花,只有卖鱼虾!” 李如慧被说的不好意思地笑了:“难以想象这么细法(本地话:细致)的人也会出这种事。”停顿一下又问:“那封信重要吗?” “别人让捎的信,我肯定不会拆开看的,哪能知道信的内容?出了这事后,我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了李教授,但我还是很过意不去。”宗镇磊说着叹了口气。 李如慧又问:“我还有件事觉得很怪,李教授让你去那个寺院,他们接待你,还跟你聊,应该是教授给那里打电话说了,为什么还让你带信?” 宗镇磊站起身说:“我听李教授讲,他是利用他与这边宗教部门的关系,跟那边宗教部门打好了招呼;所以我去了后通云这才接待我跟我聊的;李教授没提给小寺院去过电话,信是李教授专门要求捎给空缘的,与通云无关。” 正说着,跟随站起身的李如慧面朝窗外一转头,见到小面馆的对面,有一顶深蓝色的棒球帽在一辆停车后面隐约晃动,便赶忙按住宗镇磊的手,示意让他扭过头去看,悄声说:“看这帽子!和我今天在塔院见过的那人戴的帽子非常像,那家伙追得真紧!” 帽子晃到了车前。 这时看清了,原来是两个小孩用棍子撑着一顶帽子在玩,虚惊一场。 李如慧回过头,见宗镇磊正使劲抑住自己的笑意,李如慧顿时阴着脸嘟起了嘴。 眼见到李如慧吃饭前那种像是被曲解的样子又回来了,宗镇磊赶紧岔开,说:“我有个提议,咱们去趟马贞家。” 马贞是李如慧的好闺蜜,高中时她也是他们课外阅读小组的一员;以前他们经常去她家讨论读书心得,因为她家大,还有一墙柜涉猎广泛的藏书,更关键是她的父母待人宽厚,不论他们讨论时嗓门多高,多么高谈阔论地发表观点,她的父母都不来干涉。 李如慧回过眼,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宗镇磊:“你明知道的,马贞高中毕业后去上海上学了,现在还没到暑假,应该不在家。” 宗镇磊赶紧解释道:“我记得以前在马贞家,见过一本日文原版书,书名《房山云居寺研究》,是三十年代一个日本考察团对京城房山云居寺考察后写的,那本书还提到过《赵城金藏》。”宗镇磊站起身,与李如慧出了小饭店。“这次我去小渔村,听到通云讲他的师傅参与过拆毁云居寺南塔的事情,让我想起那几个日本人考察那里时,南塔还完好,所以想去她家再翻看一下当时的考察概述原文。” “你能看懂日文原文书?”李如慧知道宗镇磊会些日语,但这与看懂原文书是两回事,所以问话的音调让人感觉她似乎并不相信宗镇磊有这本事。 宗镇磊笑笑说:“圪塄半块凑乎看吧(本地话:将就看),实在不行还有翻译软件。” 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宗镇磊见李如慧默不做声,猜想她大概心思还停留那顶帽子的事上,便引她说话,对她说:“马贞家在五龙口街,从这里通过经园路去,快得很。只是不知道家里有人没有,你帮忙打个电话问问吧。” 宗镇磊发动了车,在李如慧打电话的时候,他思维停留在她刚才的问题上:通云的师傅第二次到永祚寺寻宝目的明确,他临终的话会不会要向通云说他研究出的藏宝秘密? 李如慧愉快的声音响起:“马贞妈妈在,等着咱们呢!对了,在她家路口那个水果店停一下,我给老人家捎点水果去。”宗镇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听着李如慧连说带笑讲一些马贞以前的故事,宗镇磊心里跟自己说,看来云过天晴了。 他喜欢这样心大的女孩。 第十六章 云居寺的佛舍利子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和宗镇磊来到马贞家,胖胖的马贞妈妈呵呵笑着地接进了两位。 李如慧进门闻到满屋的咖啡香味,放下手里的水果就朝马贞妈妈要咖啡喝,她知道她们家里此时肯定有刚煮好的咖啡,因为马贞妈妈煮的咖啡特别香。 马贞妈妈把他俩带进书房,笑盈盈地给他俩端来咖啡。马贞妈妈先是问了问他俩情况和她熟悉的几位同学现状,又将马贞在上海遇到的囧事和至今还没有男朋友的糟心事当笑话说了说;李如慧和宗镇磊跟着哈哈笑了一气,就像重逢一位同龄的老友。 聊了一会儿,马贞妈妈自嘲自己现在是草包一枚,中午急需有一觉,让他俩自由看书,说完便消失在去卧室的门里。 马贞一家是天主教世家,李如慧知道马贞父母都笃信天主教,她家离淖马天主教堂不远,家人常到那里做弥撒;高中时李如慧还随马贞去过那座教堂,一起感受那种恬静心态中追求灵性长进的氛围。 李如慧小心翼翼地掩上了书房的门,回头见宗镇磊站在书柜玻璃门前看,便抢过去要拉开柜门,却拉不开;宗镇磊笑了笑,上前旋转了一下门拉手,打开了书柜,熟门熟路地取出了那本一九三五年出版的日文书《房山云居寺研究》。 宗镇磊解释道:“这本书的中译本我在学校图书馆借阅过,对书中有的问题有些存疑,早就想来马贞家看看原版了;上一次在这里看到这本书时还上高中,那时虽然不懂日文,但一直记得有这本藏书。” 李如慧也挑了一本书,回头见他很快就翻看完了他手里那本书,把书捧在手里,眼睛望着窗外发愣,便用自己的书碰了碰他,说:“发现什么了?” 宗镇磊回过眼来:“我在回想通云说他师傅参加拆挖云居寺南塔的事。这本书介绍了云居寺的情况,对云居寺的北塔介绍得比较详尽,相比较下,却对南塔介绍的很少,仅仅只有两张照片和少量推测建塔年代的文字。我在学校读这本书的中文版时,觉得中文版对南塔介绍得少,一直以为是有遗漏,现在对照原版书,看来中文版没错。我在琢磨,这本书与通云的师傅拆挖南塔那事之间,有没有可推敲处呢?” 李如慧听了,像是感觉半道切入,没听明白:“你能详细一点说说南塔的事吗?” 宗镇磊挠挠头说:“好吧,我说细点,你边听也可以边帮我理理思路。云居寺是座千年古佛寺,寺院里有一南一北两座塔;几位日本学者考察那里后,于1935年3月出版了《房山云居寺研究》。抗战爆发后,当时寺院周边是平西抗日游击队的活动区域,1938年冬天,日军轰炸了云居寺,军机将云居寺炸得断垣残壁面目全非,但南塔还在;1942年,日军借口要修工事,带人挖了南塔;据资料,他们在南塔基座下的石函内,找到几颗佛舍利子,通云的师傅参与的就是这次行动。” 李如慧排列了一下各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卢沟桥事变是在1937年7月7日,日军侵入华北后,才有了毁坏云居寺的事,这本书是1935年出的,说明出书时还没有卢沟桥事变,当时出书人考察云居寺时南塔还在。” 宗镇磊点头称是,接着说:“这本书中介绍了藏有三颗佛舍利子的雷音洞以及明代高僧憨山的相关记述。可是日军拆南塔时,雷音洞并没有遭到破坏。所以我在想,从他们挖掘南塔的事件看,通云的师傅作为参与者,在挖掘之前肯定研究过中国关于佛宝藏品的书,应该也包括这本书;此书对北塔介绍得多,对雷音洞介绍得细,对南塔却介绍得很少,奇怪的是,日本人找佛舍利子时,为什么还会去挖毁南塔,而不是去挖北塔或雷音洞?” 李如慧随口说道:“说有的不一定有,不说的反而像是有?” 宗镇磊听了,看着李如慧,像猛然开窍,兴奋地一拍书说:“对啊,通云的师傅或许就是这种想法!” 李如慧做了个“嘘”的动作,说:“小声点,别吵了老人家午觉!”又将咖啡杯朝里推了推,对还在兴奋中的宗镇磊说:“你别激动,先给我讲讲佛教为什么这么看重舍利子?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宗镇磊合上书,静默了一下,说:“好吧。佛家有一种说法,舍利子是高僧生前功德慈悲智慧的凝聚,至于佛舍利子,则是佛祖释迦牟尼生前因戒定慧的功德自然感得。《大般涅槃经》说:‘若见如来舍利,即是见佛’。这个佛指的是释迦牟尼佛真身或者佛法象征。 李如慧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佛祖的舍利子代表的是两样?” 宗镇磊点头说:“是的,代表佛的真身或佛法。注意,佛法不是佛教的法律,而是指佛将他所认识到的宇宙人生的真相,如实宣示出来的言教,是无量的智慧和觉悟。” 李如慧紧接着又问:“你刚才说到舍利子,可是,佛的舍利子就一种吗?另外,怎么区别是佛祖的还是高僧的呢?” 宗镇磊提高了点嗓音说:“佛教有一本书《法苑珠林》,对你的这个问题早有解答,是这么说的:‘舍利有其三种:一是骨舍利,其色白也;二是发舍利,其色黑也;三是肉舍利,其色赤也。菩萨罗汉等亦有三种,若是佛舍利椎打不碎,若是弟子舍利椎击便破矣。’所以,佛舍利子是锤子打不碎的,而高僧的舍利子锤击便破碎;佛舍利子还有会放光亮的说法,有的高僧说佛舍利子:‘宝光赫奕联晖,照曜昼夜,远望烂若明星。’这意思是光亮如夜空之星。” 李如慧听了,觉得正好可以补补佛教知识,便说:“你再讲讲与供奉佛舍利子有关的事宜吧。” “在佛教的世界里,佛舍利子是佛教圣物,通常供奉在佛塔之中。佛门之中供养佛舍利子就如同供养佛,据《大智度论》的记载说:‘供养佛舍利,乃至芥子许,其福报无边。’意思是说,供养佛的舍利子,所得的就是无量的福报。” “这夯不啷当一起够我消化一阵子了;好了,换个内容,你再说说和云居寺有关的佛舍利子吧。” “从半道说你又会问个不完,我从佛舍利子的来源说起。据说佛祖释迦牟尼涅槃后,弟子们得到八万四千颗佛陀真身舍利子。这舍利子最初分成八份,并由八王建塔奉供。到了印度的阿育王时代,阿育王下令发掘八王所建的舍利塔,重建新塔安奉,并派遣僧团到各地传教,部分佛舍利子就流入中国了。” “这我知道,咱们中国很早就敬佛。” “隋朝年间,隋文帝杨坚尊佛,印度僧人献给了他一袋佛舍利子。隋文帝后来向全国颁发佛舍利子让各州建塔瘗藏,据记载,当时高丽、百济、新罗三国,都向隋文帝请赐过一颗佛舍利子。” “可是那么多佛舍利子,每个地方给一颗,要建多少塔啊!” “也有多颗一起瘗藏的,比如云居寺的佛舍利子就是这样。隋文帝杨坚去世后,即位的隋炀帝杨广同样尊佛,传说隋炀帝得知他尊为老师和智者的僧人智凯,有位同出师门的僧人静琬,在京西白带山刻造石经,以防佛经被毁失传的事情后,便将三颗佛舍利赐予静琬,以彰显功德。” “静琬没有把这三颗佛舍利子藏在塔里?” “佛舍利到静琬手中后,当时天下纷乱,传说静琬担心再发生毁佛事件造成寺院佛塔被毁,佛舍利遭劫,所以才将这三颗非常特别的佛舍利安放于比较隐蔽的云居寺雷音洞内。” “这几颗佛舍利子的经历好曲折啊!” “越是贵重之物越有曲折经历。” “你不是说日军在云居寺南塔找到了几颗佛舍利子吗?和这几颗一样吗?” “据说找到的那几颗佛舍利子是白色的骨质舍利子,而书中记载,静琬所藏这三颗佛舍利子是赤色的肉身舍利子,是佛宝极品,更为稀少。” “是哦,通云的师傅到云居寺,不去挖这三颗佛舍利子,为什么?他会不会不知道是在雷音洞?” “通云的师傅应该早就知道云居寺藏有这三颗舍利子,而他参与挖掘南塔的行动,也许就是为了来寻找这三颗;但挖掘后发现塔里所藏虽是佛舍利子,却不是这三颗,估计反倒对雷音洞里是否真藏有佛舍利子发生怀疑;就如你刚才说的,他大概认为,说有的不一定有,不说的反而像是有,再加上其他因素便没有及时对雷音洞下手;这其它因素之一是,这本《房山云居寺研究》中虽然叙述了憨山在雷音洞获启和瘗藏佛舍利子的过程,但还写了一句‘如果德清记载属实’,这就给判断雷音洞是否仍藏有佛舍利子留下不确定的因素;等他师傅去其它地方转一圈再想来,日本投降了,想在京城搞窃宝行动也进不去了。” 李如慧懵懵地问:“德清记载?与憨山是什么关系?” 宗镇磊笑笑说:“你需要补课,憨山是法号,德清是他的法名,同为一人,他是明代四大高僧之一。” 李如慧“哦”了一声,没理他的调侃,似乎关注着另一问题:“我觉得你发挥的成分多了点,就像是你和通云他师傅相跟着似的,我问你,你怎么判定静琬瘗藏的那三颗舍利子就是佛祖的舍利子?” 宗镇磊翻出手机上存的一段文字递给李如慧看:“憨山在《涿州西石经山雷音堀舍利记》记述,隋代高僧静琬在安放这三颗舍利子时,于装圣物的青石函盖上题写了三十六个字‘大隋大业十二年岁次丙子四月丁巳朔八日甲子于此函内安置佛舍利三粒愿住持永劫’,由此作为那三颗佛舍利子的传承依据。” 李如慧看完,琢磨了一下又问:“你怎么知道有那个装圣物的石函?” 宗镇磊拍了拍手中的日文书说:“明代高僧憨山在他的文章中有记载,包括这本日文书里也写到了这个石函,只是中译本将石函盖上的刻字‘四月丁巳朔八日甲子’写成了‘四月丁卯朔八日甲子’,这也是我想来查看日文本的原因。” 李如慧这下服了:“还行,原来你真的能看懂日文原文资料!没白把你拉进来,你是个活字典!”她想了想又问:“这句子中‘巳’和‘卯’的不同,你估计对通云的师傅找这三颗佛舍利子的行为有影响?” 宗镇磊说:“我觉得会影响通云的师傅挖雷音洞的决策。这个‘巳’最早出现在憨山和紫柏两位高僧的获启记述文中,而这个‘卯’最早见于明末刘侗写的《帝京景物略》之中,他写的是‘大隋大业十二年岁次丙子四月丁卯朔八日甲子于此函内安置佛舍利三粒愿住持永劫’,后来清乾隆时的《四库全书》中也照搬沿用;但刘侗不是获启佛宝当事人,他没见过那块青石函盖,估计有笔误偏差;《房山云居寺研究》书中说是引用憨山的记述,却将原文中的‘巳’说成‘卯’,这自然令人起疑此书是否确实引用了憨山的记述,再加上用‘如果德清记载属实’这样不确定语句,通云的师傅如果研究过此书,想必会影响对雷音洞的行动决心。” 两人正说着,李如慧手机铃声响起;她接完电话,对宗镇磊说:“你看,忘记时间了,教授等咱们呢!” 第十七章 行踪代表寻宝行动轨迹 http://.biquxs.info/

两人来到李教授办公室,宗镇磊一见到李教授,就赶忙为自己弄丢了信件的事再次道歉。 李教授很大度地摆了下手说:“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了,并且你也见到要见的人,还带到了我的问候,所以可以翻篇了。你跟我讲讲去到那个小渔村寺院的情况吧。” 李教授待他们坐定,问:“最让我关心的问题是,通云和他师傅为什么会到永祚寺来找藏宝?” 宗镇磊简要汇报了与通云交谈的情况:通云听他师傅说过去许多地方找佛宝的事,比如,他师傅参与过拆除云居寺南塔找佛舍利子之事,并在同年还来山西赵城广胜寺参加过索要《赵城金藏》行动;之所以会到永祚寺来,是因为他师傅在广胜寺那里,听说广胜寺住持方丈力空是在本市永祚寺剃度的,便对永祚寺重视起来,专门来过一趟永祚寺却一无所获;解放战争时他师傅带着通云再次来到永祚寺,应该是奔着目标而来。 李教授认真听完,疾问道:“他们到永祚寺来是不是与‘金百合计划’有关?” 宗镇磊摇摇头道:“通云只知道他师傅以前去过一些地方,但去那些地方参加的行动,是不是与‘金百合计划’有关却说不清;他随师傅来永祚寺时年仅十六岁,当时跟了师傅才一年。他知道他的师傅对各地佛门宝物好像都有研究。” 李教授往椅背一靠,叹了口气道:“看来希望落空。我原想准确知道的是,在诸多的寺庙中,他们之所以选定到这座寺院来找藏宝,是否会与‘金百合计划’有关。” 宗镇磊翻看着手机上的记录说:“通云讲过这么一个细节,那军官开枪打他师傅前两人有过对话,军官似乎对通云的师傅很生气,质问他中日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怎么还这样干,还问是为谁这么干;当时他师傅说,这是‘复兴皇国、恢弘天业’的最后机会。” 宗镇磊见李教授没有出声,又说:“1945年日本战败后,按理说‘金百合计划’应该已经停止,但日本一些社会势力和财团由于美国人的庇护,并没有遭到毁灭性打击;所以,不排除通云的师傅带着通云到永祚寺,是受到了某些团体的背后支持;他师傅说的‘复兴皇国、恢弘天业’,据我掌握的资料看,与山西‘残余’日军作为奋斗目标提出的口号完全相同,所以,也有可能是‘残余’日军想利用他师傅知道的信息来获取珍贵的藏宝。这次通云还说到,他听他师傅逼守寺人时问了一句‘佛舍利子藏在哪里’,由此可以知道,他师傅找的藏宝就是佛舍利子。” 李教授望着窗外说:“是啊,真正的藏宝处总能引来研究者和窥探者,这正是我的忧虑。” 李如慧轻声问:“教授,我有个疑问,您是怎么知道通云在那里的?” 李教授回过眼,看看她:“我自从知道自己的家事后,就想找到通云,当时还费了一番功夫;由于我家与佛教界的联系,我在社会团体待过,跟宗教系统的人常在一起开会,后来就委托他们帮我找通云;我认为通云解放后肯定滞留在了大陆。” 李如慧又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 李教授摆弄着手里的笔说:“本城解放后没多久,全国陆续解放,海峡两岸进入相互对峙的状况;他是台湾人,要想在两岸封锁前出境,跟着哪一拨也不好走。他是日本僧人的徒弟,却不是日本人,如果当时无法作为日本人回日本,以他的僧人身份,又不能跟撤去台湾的军人走,或就滞留大陆了。” 李如慧端起热水壶给李教授的杯里续水,点头说:“有道理。” 李教授继续说着他的分析:“台湾人讲闽南话的多,所以我觉得他八成会滞留在闽南一带,因为那里的语言和他的相通,他去到那里比较容易融入当地。”李教授看着李如慧续完水,没有停下讲述:“后来我通过宗教部门查找,根据通云大致的年龄和他是台湾人的情况,最后在福建小渔村的寺院找到了他;我一开始并不想与他见面,后来我想认认他,但不告诉他我是谁的后代,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家史。” 李如慧直直地问:“是因为恨吗?” 李教授摇摇头:“纠结于家仇无助获得更大利益。五年前我去那里采风,本来是想去到那里慢慢让通云讲出当年情况,可是后来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再加上学校这边有事让回,走得匆忙,便没能听得通云讲他和他的师傅到永祚寺的这段经历,那以后再没机会过去。” 李如慧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问过宗镇磊的问题:“教授,既然您费那么大劲找到了通云,为什么不跟他直说您的爷爷跟他之间发生过的事?” “我不愿意向通云透露我家史的原因,是担心他一旦知道我的家史,会使他对说出与‘金百合计划’有关的实情受到影响;有些人是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历史的,特别是有历史的人。”李教授用双手向上梳了梳头发,继续解释道:“我因为与通云发生的误会不便再去了解,即便硬着头皮去了他肯定不会跟我讲历史,而我知道通云年事已高,必须去抢救资料,正好这个课题来了,也正好宗镇磊对‘金百合计划’有研究,所以这趟福建之行就非他莫属。” 李教授转向默声听着的宗镇磊:“我一直希望,通云的师傅参与过‘金百合计划’对永祚寺的行动。”见宗镇磊点头,李教授继续说道:“如果永祚寺列入过‘金百合计划’的调查,不管计划实施结果如何,都可以从被列入计划和他们开展行动的这些行为上,来证明永祚寺藏有重要的佛门宝物。” 宗镇磊听了,认真地说:“教授,您的这个思路对我很有启发。” 李如慧看了看宗镇磊,又有了一个新问题:“咱们的任务是找到永祚寺佛舍利子的来源,这与日本人寻宝的事好像不搭界?” 宗镇磊觉得李如慧没有理解李教授说的重点,说道:“要了解宝物的来源,首先必需确定此处有宝。教授刚才讲的,给了我一条新的思路,就是将通云的师傅走的路线结合执行‘金百合计划’一起看。”宗镇磊刚才听了教授的那番话后,明白了李教授的想法。“也就是说,既然‘金百合计划’是要收集最为珍贵的藏宝,对于担任行动执行者的人员来说,重要的任务就是根据他们的研究,找出结论所指向的顶级宝物,而通云的师傅就像是一只嗅物的猎犬,他走过的路就代表寻宝行动轨迹;从他到永祚寺前所参与行动的地方来看,确实一路有宝,因此推断他来到的永祚寺也应该有宝。” “是这样的。”李教授起身,边踱步边说:“咱们课题研究实际上是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确定永祚寺里藏的舍利子,是特别珍贵的佛舍利子,而不是其他高僧的舍利子;二是确定其来源,并保证是来路正宗的佛门圣物;通云的师傅寻宝路线不会是凭空想象,他肯定做过研究;如果得知了他来此地的目的,就有可能找到通向课题答案的捷径。” 李如慧点点头:“这下我清楚了。” 宗镇磊想到了刚才在马贞家看《房山云居寺研究》那本书时,与李如慧的讨论,以及对通云的师傅选择南塔的推测,便对李教授说:“刚才我俩没来您这里前,我们还对通云的师傅从云居寺到永祚寺的行动做了种种推测,不过是主观推论较多;所以我想,我们能否近期去趟京城,做一些实地调查。” 李教授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通云的师傅寻宝行为只能证实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还是应该在永祚寺下功夫;你们去了京城不见资助人洪先生不好,但你们两人又不必这么早见到资助人,因为洪先生如果现在向你们提问,尤其是永祚寺部分的考察,你们肯定不好回答,所以我觉得你们还是先把主要的时间放在本市这边,研究出一定眉目后再去京城并见洪先生也不晚。” 李如慧大约是听出李教授话里意思了,明显是对两人去京城有机会与资助人见面并不赞同,便对宗镇磊说:“关于研究的步骤,咱们应该听教授的安排。” 宗镇磊虽然心里对李教授这种安排有抵触,但听见李如慧表态了,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说:“好吧,请教授讲讲下一步的计划。” 见到两人都表示服从自己的安排,李教授又说:“上次视频汇报会时,洪先生提出想参与调研,我没同意,甚至都没有同意他来旁观,看出来了没有?我一直没跟你们细说这件事,你们或许没有意识到,这其中有一个涉及著作权的问题。比如,他参与调研后,调研结果是不是应该有他署名?调研的第一手资料是不是他可以分享?还有,这些文史、地理资料搞不好还涉及国家机密的问题,所以这就是我不同意他进入的原因。他可以知道结果,这是学校准许的,但他要参与调研最好经过有关部门批准。” 李如慧看看宗镇磊说:“原来还有这些因素,我想简单了。” 宗镇磊默默听着,点了下头。他心里对自己说,这并不是他在表示完全赞同李教授的说法,这只是表明他收到了这段信息;因为他非常明白,有时一个人说的话并不代表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真正的意思要以他的行动来解读。 宗镇磊觉得,李教授说的话并不全都对,比如课题所涉资料都是来自公开文献,哪会有国家机密,所以他认为李教授另有其他担心;是为了对调研资料形成绝对控制?或是李教授不愿意让他俩与洪先生单独见面?不过,有一点李教授倒是说清楚了,即:洪先生只可以得到研究结果而不能得到资料。 李教授的话让宗镇磊意识到,正如自己所猜测,李教授视把控资料为重,然而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第十八章 山洞里发现老和尚尸体 http://.biquxs.info/

上午一上班,老陈和小张接到县刑侦大队领导的通知,海边小渔村寺院发生重大案情,县刑侦大队已经接手,让他们立即前往察看。 那位接待过他俩的片警在寺院门口见到他俩,第一句话就是:“通云死了。” 原来,这个小渔村寺院失踪人口立案获批之后,乡派出所昨天下午即进入寺院进行了简单排查,发现寺院里空无一人;从院里的落叶和屋里的积尘来看,至少有一周多未清扫;搜查后发现,这座寺院的住持通云已经在一个山洞的缸中圆寂,小徒空缘失踪,于是便立即上报了情况。 老陈和小张进入寺院,见到其他同事正在采集指纹和拍照。 老陈问片警:“这个寺院在你们人口登记的有几人?” 片警答:“只有通云和空缘,如果其他地方来游方僧人,会让他们报临时居住人口。” 老陈跟小张说:“回头你查一下这俩僧人在县宗教部门的登记。” 小张记下后,抬头问片警:“你们找到的山洞在哪里?” 片警指了指大殿说:“就在那后边。” 老陈一挥手:“走,咱们去看看。” 这个寺院有两进院,第一进院内大殿的中间是阿弥陀佛,佛的两边有四大天王,佛的背后是护法的韦驮菩萨;第二进院内是大雄宝殿和左右两排客房、禅房,殿后是僧人住房。山洞入口就在韦驮菩萨的供桌下,这个位置正好在整个寺院的中部。 片警在前面带路,三人一起到了洞口。 洞口由一块大木板覆盖,揭开木板,洞口用砖砌得十分规整,里边有砖阶,盘阶而下。 片警递给俩人各一手电,自己打着手电,先下到洞中。 下到大约六、七米深处,出现一条约一人高的黝黑通道向内里延深。 走了一会儿,老陈看了看手机,指南针指向北面。老陈上次来到这个寺院门口时就注意到,寺院坐北朝南,背后有一座山;闽南地区的这种山居多,山不是很高,山上到处是形状各异的花岗岩,石缝里长满杂木。老陈心里估计,这条通道正是通向山里。 地道里并不觉得呼吸困难,小张跟在老陈身后,时不时将打火机打着一会儿,观察火苗颜色,测试空气中的氧气是否稀薄。三人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来到洞的最里端。 这里豁然开阔,像一间厅堂,洞里见不到天,黑暗中却能感觉到微微风动。洞顶约有五、六米高,顶上是一大花岗岩和数块小岩石相互叠垒,洞的地面是平展的细沙,估计是多年山涧流水形成的,如同精心铺就的沙床;沙床旁紧靠右边洞壁处,有一个大石台横卧。 大石台上,有一对大缸上下口对扣;片警朝那里指了指说:“老和尚就在里面。” 老陈用手电照了照对扣的大缸接缝问:“你们打开了?” 片警答道:“对,打开了。” 小张责怪地说:“那是佛教徒的坐缸,怎么能打开?” 片警解释说:“因为人员的突然消失,我们需要查看缸内;并且从封泥来看,封缸时间较短,检查完了再封缸,不会受影响。” 老陈围着大缸上下看了一遍,问道:“老和尚看起来有什么异样吗?” 片警说:“老和尚的耳鼻眼等处有发黑液体流出,现在化验部门先取了些液体去化验,整体依旧保持原貌。不过,怪异的是,这位老和尚不像我以前见过的坐缸那样,他的遗体四周并没有填充用来除湿防腐的木炭、石灰、香料等物品,只是直接坐在里面。” 老陈边听,边用手电照着地上和石壁等各处都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它洞口;由于检查人员进过洞,从布满杂乱脚印的沙床来看,已经找不出原貌。 看完洞内,三人慢慢向洞外退出,老陈用手电沿路照四壁;在临近洞口砖阶下,发现了一口痰迹,从基本干涸状态看,不像是二十四小时内的,这就不应该是检查人员进来后所为;老陈弯下腰将这口痰连同旁边的土一起铲起,放入取样袋,让小张送去做dna化验检查。 老陈临出洞,又细细查看了洞口的里外和周边。 老陈和小张在片警的带领下,一起到寺院的后面看了看;通云单独住一套厢房,厢房东西两边是数间侧房,空缘住的是东边侧房;房间里,各种物件摆放整齐,并无打斗迹象。 临出寺院,老陈告诉相随在旁的片警,除了在寺院找线索外,还应该查看周边的摄像头视频,确认这段时间来过寺院的人;同时,既然在寺院里没有找到空缘,还应该从视频确认空缘最后离开寺院的时间;最后还交代,一旦有了新的情况及时报告。 老陈和小张回到县城里,小张马不停蹄去了县宗教局,查看两僧人的登记情况,老陈则回到局里联系技侦部门,查看县火车、汽车站以及网约车的记录,以便确认空缘是否出走。 下午五点,县刑侦大队召开案情汇集汇报分析会,小张在笔记本上做了简要记录: 一是寺院现状:经检查,寺院内无打斗痕迹,物品放置有序;寺院内未找到现金,功德箱里无香火钱。指纹等已经采集完毕,寺院暂时封闭。 二是证件登记情况:县宗教局的僧人登记里,只登记有通云,空缘并未登记在册。空缘在人口登记部门办过身份证,俗名为方斯闽,男性,今年的年龄为21周岁。 三是寺院死者情况:方丈通云死后,未以传统坐缸的形式坐缸,从通云身上收集的渗出液已送到省城化验,还要等几天才能出结果;坐缸的缸内外指纹不清楚,有擦拭过的痕迹。 四是失踪者情况:空缘失踪,从大数据上未查找到失踪者空缘出走的购票或订车数据,不能确定空缘是否离开本地。 五是最后到寺院的外来人员:来访者名为宗镇磊,从掌握的情况看,他是一位学者,身份证和通讯的状况均正常有效;在寺内待半日后离去,再未返回,目前已回到居住地。 六是师徒两人失踪前出入情况:经查看寺院周边的摄像视频,发现有通云和空缘在不同时段最后进入寺院的影像,却没有他们离开寺院的影像;他们进入寺院的最后时间,是宗镇磊离去的后两日。 大队长听完汇报,让各部门谈谈看法。各部门大多是主张待化验结果出来再做进一步分析和判断。 老陈发言,他认为,从老和尚坐缸来看,肯定是有人将他放入缸内,如果是老和尚自己入内,缸壁会留下老和尚的指纹;而放他入内这人在操作过程中,小心不留指纹,说明其中有问题,这涉及老和尚的死是否是被杀。 他指出了在空缘身上的聚焦点:在火车站案件中,死者刘二茂找过空缘,而寺院这个案件中,寺院里只有两人,死者通云与空缘同在一寺,两个案件的关键线索集中到了同一人身上,这就是空缘,因此空缘应该是下一步需要重点搞清楚的人物;即便他死了也要找到尸体,如果他还活着要掌握他的去向。 接着,他提出了几个疑点: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通云和空缘年龄相差较大,不太像是父子,从宗教人士的登记情况看,空缘并不是出家人,说明他俩虽然以师徒相称,却不是师徒,空缘又是从小在通云身边长大,他俩是什么关系?空缘会上网,说明他识字,而从人口登记申报表等报表上字迹看,留下的都是通云的字,那么,通云出面办理的这些事,似乎是说明通云长期以来不愿意让官方与空缘发生接触,仿佛是通云刻意想把空缘隐藏起来,这里莫非有秘密? 他最后的结论是,应该围绕空缘破解疑点,要进一步走访周边,寻找线索;另外在等待化验结果的同时,扩大侦查寺院里留存物证的范围,不能只围绕通云的死做搜查,而应积极寻找更多的疑点来作为案件的新突破口。 老陈的话得到大队领导的肯定,并当场拍板成立专案小组,宣布将两件命案合并侦查,由老陈担任负责人,统一调度人员,负责案件的侦办进度,小张当助手。 散会后,小张在楼门口等到老陈,递给老陈一支烟,并帮老陈点上后,说:“有个问题想请教下您,就是……” 老陈白了他一眼:“少来‘您’!正常点!” 小张笑着说:“嘿,说漏嘴了。在会上你没说到那个外来访客宗镇磊,但我总觉得他在这个案件中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联系。” 老陈抽了一口烟说:“跟他是不是有联系现在还不好说,可以先搞眼前看得着摸不着的,梳理线索;至于宗镇磊,来路正常,有可靠的地方找得到,所以可以先放放,等需要摸他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小张听着,忽然放低了声音说:“哎,说句题外话,队长还是挺看重这个案子,你刚才的分析也确实很到位……” 老陈把眼一瞪说:“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我抽完这根烟?” 小张脸一红笑了:“跟你开玩笑的,我跟你办案真的学到不少。你看明天怎么安排?” 老陈在烟灰筒里掐灭烟头:“明天我想去那寺院再看看,今天时间短,心里不踏实。” 小张赶忙说:“那好,我马上通知那边的片警。” 看着小张乐颠颠离开的身影,老陈笑着摇了摇头。 老陈从身上摸出了张纸片,上面满是小字和横七竖八的道道,这是他用来记录他思路的“随手画”,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内里乾坤。 老陈又点上了一根烟,看着“随手画”,陷入沉思。他回想到刚才小张说案件与宗镇磊的隐约联系,其实那也正是自己心里一直存有的疑惑,从时间上看,这位外来客的出现,会不会就是这两起案件的开启端呢? 第十九章 初情的回忆 http://.biquxs.info/

按照李教授的要求,李如慧与宗镇磊商定从查找永祚寺的资料入手,赴京考察之事则先放一放。 今天上午两人要去的地方是新的省图书馆。这座图书馆新启用后,宗镇磊和李如慧虽然各自都来过,但两人结伴同去还是头次。 新的省图书馆坐落在长风文化商务区。 商务区内建筑造型各异,为城市注入了独创的现代元素;其中有五栋建筑,围聚成了六方扇形的一半,簇拥着长风广场,坐西向东,同临汾河;汾河被誉为山西的母亲河,河水由北向南悠悠漫漫流经这里,形成宽阔的河面,为河畔建筑群带来了舒展的视野空间。 五栋建筑北起的顺序为:市美术馆,省图书馆,大剧院,青铜博物馆和市博物馆,省科学技术馆。 这个时段停留在广场上的人不多,去省图书馆的人多是脚步匆匆;李如慧拉住直冲冲走向图书馆的宗镇磊,说:“急啥,又不用去挤座位。”宗镇磊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没明白她的意思,但脚步放缓下来。 李如慧拉着宗镇磊,走向大剧院高处台阶。到了最高处,说:“陪我坐一下,我想看看风景。” 宗镇磊看了眼时间,一边伴随她坐下,一边在嘴里嘟囔了一句:“小布尔乔亚!” 话音虽小,还是被李如慧听到了,借势将头歪靠在了身边的宗镇磊肩上:“就小布尔乔亚,就小资产阶级,怎么啦!” 宗镇磊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如慧是有意这样的。她想以眼前汾河与建筑群相伴的景色,让宗镇磊忆起他俩旅游时一起去过的厦门大学;在那里的海边,有一个面朝大海、红砖白石构建的建筑群,以建南大会堂为首,一主四从,呈弧形展开,矗立在名为上弦场的椭圆绿茵操场之畔,景色美不胜收。他俩曾经坐在上弦场的花岗岩石阶上,依偎一起,长时间默默地望着蓝天白云下泛着道道浪花的大海,享受海风拂面带来的微熏;那种陶醉的感觉至今难忘。 她觉得从那之后两人像是好久没机会静静地坐一起了,所以想挑个不“论剑”的时候,找回感觉。 眼前的汾河之上,正对着长风文化商务区前面的一座跨河人行桥,桥面形成的纽带,由两道交叉弧线构成,曲线优雅,极致精简;过了桥向东去,就是学府街,沿街直行,即可达s大学北门。 宗镇磊指着桥,让李如慧看:“咱们哪天可以试试这条路,从你学校的北门出来,骑上共享单车穿过学府街,然后步行过桥到省图书馆,来一趟低碳出行。”停了一下,宗镇磊又说:“以前来这里,都是匆匆走过,没有机会这样停下来浏览周边景色,今天才注意到这座桥的美。” 李如慧回过头问他:“你知道这座桥名字吗?”宗镇磊看着她的眼睛,却似乎没找到什么,摇了摇头。 见他那个样子,李如慧大笑起来,说:“哈哈~终于有考住你的时候!好,让我来愉快地给你答案,这座桥叫跻-汾-桥。” 宗镇磊摸了摸头说:“哦,这个名字让我想到了妙峰禅师当年在滹沱河上修建的济胜桥……还好,不是叫‘挤座位’。” 李如慧回过头,捏着小拳捶了他几下说:“坏死了,我以为你忘了!” 宗镇磊把她的手拿过来,攥入自己手里,握着不放。 “挤座位”是他们之间的“专有梗”,这个“梗”始于他俩在球场的相遇。 那年,两人都在同一所中学读高中;李如慧上高一,宗镇磊是高三。 李如慧清楚记得那天下午,高一年级组织集体出外参观;她被留下帮着填几份年级报表,没跟着大队人马去。 其实,这正中她的下怀,因为她不想跟着大队像被“赶鸭子”似地来去,即便是普通参观,她也更愿意按照自己意愿,自由自在地挑选喜欢的内容去看。 搞好报表早早出来,路过球场,被几声孤单的篮球声音吸引,她拐上了去球场的小路。 球场上,一位瘦高的男生正在反复练一个上篮动作。只见他面向篮板,把球运向左边的同时,一个急转身,迈出右脚虚晃一下,又迅速后撤半步,背对篮板,发力起跳,在空中转身,投球入篮。 李如慧看着不由浅笑了一声,她想到了一个破解动作。 小学五年级起李如慧就进入了校级篮球队,在整个初中阶段都被作为校队主力;这得益于带她从小打篮球的舅舅,那是一位街头篮球的爱好者。 李如慧径直走到男生旁边,说:“教练,我想打篮球”。她不知对高年级的男生该称呼什么,喊大哥?同学?嗨?好像都唐突,不如干脆就喊教练,这样还让人觉得礼貌些。 男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她,继续完成着自己的动作。 李如慧最讨厌别人忽视自己,即刻来了气,提高嗓门,大声说:“我-要-打-篮-球”! 男生停下了,一边运着手中篮球,微微回头,喘着气说:“请问,你喜欢篮球吗?” 李如慧忽然意识到,他们说的是日本动漫画册《灌篮高手》里的对白,莫非他也喜欢那漫画? 她走近一步,一语双关地说:“集中力是影响表现的最关键因素!”这也是《灌篮高手》里的一句话。 他笑了,不,应该是歪着嘴咧了咧;他的笑立刻让她明白了这位男生与她有相同爱好,因为知道这么些漫画里对白的人,无疑是《灌篮高手》的粉丝了。 他把手一扬,球过来了。 她接了球,一个轻松的三步上篮,把球送进了篮筐。 几声拍掌从身后传来。她转过头对他说:“单挑?” 男生眉头掠过了一个惊讶的微动,但很快淡定了:“你先开球”。 “不用,掷硬币!”李如慧硬邦邦地回应。决定双方平等的重要前提,是一开始就不能被对方低看。 李如慧虽然看起来像纤瘦羸弱,却个性极强,并熟知篮球规矩;估计那男生已经充分感受到这点了,他不再多话,默默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 很快,两人身影在球场上穿梭跑动起来。 球场旁围观的叫好声渐渐多起。 这时,李如慧运着球,正考虑怎么过人,男生上前一步,准备近身抢断;李如慧喊了一声:“你好会挤人!”,趁男生一楞的瞬间,李如慧晃过他跨步上篮,球进了。顿时场边响起了掌声和叫好声,还有几个调皮小男生在边上一遍遍齐喊:“你好会挤人,小鬼撞大神~” 当球场对决时,男生的对手是女生,又同时被围观的人高声点评,是件很尴尬的事;况且因为场地有限,场边上那些人个个也想下场,便有人故意喊些嘲弄挤兑的话。 李如慧斗志一旦被激起,是什么也听不见的,但眼前这位男生似乎很在意场上各方面的动静,他停了下来,朝运球准备进攻的李如慧摆了摆手;李如慧明白了,点点头,把球递给了男生。 两人没有理会场边几个想邀他们“斗牛”的人,出了球场。 李如慧抹了一把汗;虽然玩篮球时,可以不在意球场的积分,但她并不是心里可以没有输赢的人,没让这男孩瞧不起就是不输,他能陪着在场上打完两局正好证明了一切。 要分手了,李如慧朝他点了点头:“再见了,运动男孩”。 男生站住了,难道是他听出来这又是一句《灌篮高手》对白?他停顿一下,问:“可以加微信吗?” 互加微信之后,他朝她眨了一下右眼说:“宗镇磊”,带点调皮的样子。玩笑即意味暖意,她收到了。 她把脑袋一歪笑笑:“李如慧”。瞬间一个想法出现,不能被他尽占先机!于是她迅速转身一举手机,拍了张自拍照,背景是宗镇磊惊诧的表情。 那年,她十六岁,他十九岁。 后来两人就相互来往了,也不知是谁主动,只要有闲,都要约在一起,远足,看电影,上图书馆,他为她画素描头像……总有新鲜的话题,总有双方都感兴趣的活动。 那个时候,最常在一起的去处是省图书馆,当时省图书馆还在文源巷旧址。 宗镇磊家邻噪杂,高三的寒假,他每天要躲去省图书馆复习功课,但由于去那里的人多,座位紧张,爱睡懒觉的宗镇磊常常去了后找不到座位;于是,家在那附近的李如慧想了个办法,她每天先去,用书包帮他占座位;但后来人越来越多,馆里贴出规定,禁止占座位的行为,李如慧又想了个办法,先坐定座位,等宗镇磊去后再换他坐,李如慧则打游击,不论是桌边还是过道,有时甚至是寒冷的院子里,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有一天,先到省图书馆的她看书入了迷,忽然觉得有个人悄无声息地过来,没打招呼就挤着她坐下,她先是一惊,随后回头看见是宗镇磊,便小声嗔笑着说:“你好会挤人!” 宗镇磊做了个“嘘”的手势,也小声道:“是挤座位!” 被他挤靠在身边,她顿时觉得一种热烘烘的感觉袭来,这是他俩身体的第一次紧密接触;从那以后,“挤座位”不知不觉地成了两人的约会暗号,他们使用这个暗号竟然愉快地躲过了大人们的一次次检查“风暴”。 有天傍晚,街上正刮着大风,行人匆匆;两人从图书馆出来,好像没有感受到气候的变化,一边嚼着刚在路边买的肉夹馍,一边讨论着一部刚上映的电影情节,不知不觉到了李如慧家。 恰巧家里大人们不在。 进了李如慧的房间,就当李如慧要去拿饮料,经过仍在喋喋不休“发挥”的宗镇磊身边时,两人的目光鲜奇地相遇了;瞬间,仿佛时间嘎然而止,在贴着宗镇磊为李如慧画的几幅素描头像墙壁前,两人默默对视。 她把他的手轻轻拿起,圈住了她的腰,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热流激弹。 急促的喘息,甜丝丝的呼气,心醉了似地高频撞弹着胸腔。 忽然觉得燥热袭来,似乎不再需要有羁绊,也不需要灯光,只觉得可以趁风高月黑大胆做点什么。 一阵匆忙……该来的终会来。她和他两人偷吃了禁果。 见身边的宗镇磊也陷入了沉思,李如慧悄悄把手从他手中抽走,模了摸他的脸;他大概是感觉到热乎乎的手在他脸边滑动,这才回过伸来。 见他回眼看她,李如慧说:“再不进去人家下班咯。” 宗镇磊好像很不情愿地中止了回忆,深深舒了一口长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才对李如慧说:“好吧,开工!” 第二十章 不能点明的会是什么事 http://.biquxs.info/

进了省图书馆,简单分了下工:李如慧查县志,宗镇磊找碑文。 两人一鼓作气干到了中午,才聚到一起,简单交流了一下各自查找资料的情况。 李如慧翻着手机上的照片让宗镇磊看:“我找到了万历年的《山西通志》和《太原府志》,可惜是都没有关于舍利子的记载;在清道光年的《阳曲县志》和清乾隆的《太原府志》上,查到了有福登得舍利藏塔内的记载,但这是后人的记载,至于妙峰禅师从哪里得到的舍利子,什么时候得到的,这舍利子是不是佛祖的舍利子,却并没有说到。不过,上面提到是引自明万历年山西提刑按察使李维桢的记述,以及山西监察御史苏惟霖的碑记,所以,应该去找李维桢的记述文和苏惟霖的碑文。” 宗镇磊看完她拍下的县志照片,说:“我见有的资料上引述过苏惟霖记宣文佛塔的碑文,但现在还没有找到苏惟霖的原碑文,所以还不知道妙峰禅师得到舍利子的细节;但从他好友高僧憨山记述妙峰禅师生平的《敕建五台山大护国圣光寺妙峰禅师登禅师传》中,说妙峰禅师为人、做事清廉;他所建成的大刹寺院十余处,不留一弟子为他居守,对于金钱和施舍的利益,从不染指私留,不私吞一毫,‘从来一衲之外,无长物’。因此,我推测,妙峰禅师不会在建永祚寺和宣文佛塔前长时间持有珍贵佛宝,要是他得到佛舍利子,或许是临近这次建塔前不久的时间所得。” 李如慧低头想了想说:“我查阅县志时,发现一件怪事,各个时期的县志对双塔说的多,对永祚寺说的少,并且是对塔之景观说到的多,对塔在昌文运助仕途所起作用说到的多,却舍不得对舍利子的事用笔墨,更鲜少提及这个佛教寺院的佛事。” 宗镇磊说:“对,李教授说过对永祚寺的佛学研究少这事,我看,不仅现在的学者对这座寺院的佛教内容研究的少,过去学者留下的资料记载也少,看来历代学者对这里关心的重点都不是佛事,我得下下力气把苏惟霖记宣文佛塔的碑文找出来,看看那里面对佛事对舍利子的记载是否会多些。” 两人决定在图书馆一楼餐厅简单吃点快餐,下午接着查。 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李如慧收到宗镇磊发来的信息,让她查完资料后去图书馆门口碰面,一般这是他的工作做完了的告知。 李如慧出到门口,宗镇磊正站在那里左右张望。 宗镇磊刚才一边等李如慧一边看手机,一抬头,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留寸头戴墨镜、身形壮实个子不高的人走过;看着背影,宗镇磊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 李如慧走到宗镇磊跟前,用手掌在他面前摆了摆,逗他说:“老人家,别眼花,我在这里呐!” 宗镇磊没理她,依旧张望着:“我刚才见到一个身影,像一个人,但就在看你时一回眼,就不见了。” 李如慧估计他没有找到,便逗他:“美女吗?失落了吧?” 宗镇磊摇摇头,回过眼来:“算了,不如你美。”。 两人相跟着往图书馆楼下停车处走,李如慧问:“你查到那篇碑文了没?” 宗镇磊摇摇头说:“我只查到苏惟霖所撰《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舍利碑记》中的一部分,并且还是从后人的文章摘抄中找到的。” “慢慢找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注意到,在摘抄的碑文中有一段话说:‘衲僧福登发念创浮图其高处,慈圣嘉其诚而佐之金钱。’这是说,妙峰禅师在高处建塔,慈圣李太后嘉奖他心诚而佐助他金钱;这段话应该对宣文佛塔建成之事,明确说明得到李太后佐助钱财的依据。” “我查县志时见到清朝的县志也说过这件事,不过,这个万历年碑文说到李太后佐金的说法早于其它记载,我觉得,后人说李太后佐金应该都是从这里延承的。”李如慧掏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让宗镇磊看:“你看,这里有一段清光绪年《山西通志》上的记载:‘永柞寺在城东南门外高冈,万历中释佛登奉敕建,慈圣太后佐以金钱,造两浮图。’从这看出,后人是完全照搬苏惟霖的李太后佐助金钱说法,只是本来妙峰禅师造了一座塔,被后人说成了他造了两座塔。” 两人来到停车场。宗镇磊把手机递还给李如慧:“最早说这件事的好像还有他人;在苏惟霖的碑记中,有一句话称:‘宣文塔之始终缘起,余友李右丞维桢详之矣。’这是说他的好友李维桢最清楚宣文佛塔的起建缘由,像是说明这个塔从起到终的事情李维桢知道得最详细,那应该就包括了佐金的事。” 他这么一说,李如慧也接着说起来:“对对,我查到的清光绪年《山西通志》和清乾隆年《太原府志》上也有这个说法,不过干脆就说妙峰禅师得了舍利之事是李维桢说的:‘京山李维祯记登得舍利藏塔内’,这同我上午查到的清道光年《阳曲县志》的说法基本一致;李维桢在其任职期间主撰过万历年《山西通志》,但李维桢记述舍利子的文章我并没有找到,不知是否已经灭失。” 宗镇磊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苏惟霖那话说得好有意思。” 李如慧没明白过来:“怎么个有意思?” 宗镇磊来到车边:“我的意思是,苏惟霖为什么要说李维桢知道得更详细?” 李如慧知道,一定是有异常点被宗镇磊注意到了,他才会这样细究,便问:“有什么问题吗?” 宗镇磊站在车边,没有马上拉开车门,解释起他的想法:“我觉得这句话有意思之处是,苏惟霖以说李维桢知道的更详细,有些像是以听李维桢所说作为借口,来避免自己或许说错之嫌。从能查到的碑文、记载看,其实苏惟霖跟妙峰禅师的关系非常好,他俩在五台山交往颇深,苏惟霖在交往中常向妙峰禅师请教佛法,对高僧的‘超悟处’推崇备至,妙峰禅师去世后苏惟霖还专门为他撰写碑文;反倒是李维桢与妙峰禅师的交往记载较少,所以我觉得,对于建宣文佛塔这件事来讲,苏惟霖应该是更清楚建塔的原由。” 李如慧听了,似乎也觉察出了问题:“你的意思是说,苏惟霖这样的做法,就像是说了,但又小心翼翼,怕说错了什么,而说别个会更清楚。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宗镇磊低头想了想,说:“《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舍利碑记》落款时间是万历四十一年四月,妙峰禅师已于万历四十年十二月去世,也就是立碑时间是在妙峰禅师圆寂后四个月,当时李太后还健在,这说明,这篇涉及到李太后的碑文内容,应该是得到李太后的认可,或至少是有她的默许;因为在那个东厂探子横行时代,这篇有关李太后的碑记内容会很快传到京城,因此苏惟霖撰写时会小心使碑记不超出李太后的允许范围。” 李如慧冒出了一个新问题:“难道建塔这件事会有什么不能说的?” “会是什么不能说?”宗镇磊重复了一遍李如慧的问题,像是在反问她,也像是在自问。 他想起了昨天在永祚寺拍照时,由探究两塔连线朝向意图想到的那个问题:莫非那个想被掩饰的秘密,与李太后有关? 他思索了片刻,没等到她答话,自己说了新的见解:“建宣文佛塔最重要的事,我觉得莫过于两样,一是两塔连线走向的寓意,二是在此处瘗藏的舍利子,两样中,瘗藏佛舍利子相对于建塔的意义更大;正如洪先生问的那个问题,是不是这佛舍利子来源与皇室有关?我猜测,会不会是李太后资助的不仅有金钱,还有佛舍利子?因为佛的舍利子极其珍贵,不位居高位难以得到;所以,从李太后所资助的意义来看,应该是佛舍利子为首,金钱为次。” 宗镇磊说完,从李如慧脸上并没有看到他期待中的惊讶表情,却听她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提个假设,会不会这舍利子是请高僧妙峰禅师来修建寺院的那位晋穆王朱敏淳给的呢?” 宗镇磊道:“你忘了,晋王请妙峰禅师是来建寺院的,又不是建塔,不建塔怎么能瘗藏舍利子,这说明他没有给过高僧那舍利子,同时,我们至今也还没找到晋王给妙峰禅师舍利子的记载。” 见到李如慧点点头,宗镇磊又接着说道:“我猜测李太后资助佛舍利子的想法,是来自塔上的四个字‘宣文佛塔’。李太后的尊号中有‘宣文’二字,所以这塔上砖雕‘宣文’与李太后自然关联密切;李太后自称九莲观音,观音是菩萨,与佛是有区别的,因此‘宣文佛塔’不会是指‘宣文佛的塔’,而应是指‘宣文的佛塔’。再有,据此‘佛塔’二字,说明这里舍利子不会是其他高僧的,而是佛祖的舍利子,这座塔就是为了供奉佛舍利子建的。由这么来看,如果苏维霖确有担心说错建塔的原由,除非是涉及到了佐助的事中最大的事,也就是佛舍利子的事;而担心说错的,有可能就是不能点明这佛舍利子来自与李太后。” 李如慧听完,马上用反驳的语气说:“既然出这篇碑文时李太后健在,如果她既佐助了金钱又送来了佛舍利子,这完全是弘扬佛法,也是她得以积累功德的好机会啊,苏惟霖为啥不能点明?” 第二十一章 李太后的夙愿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听了李如慧的反驳,停下思考片刻,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我也觉得还缺乏依据,哦,你不是早就给我这种推测性说法冠以了专有词叫……” 李如慧抢着说:“‘发挥’!” 宗镇磊笑笑,说:“对,‘发挥’。既然说到了‘发挥’,那我就来‘发挥’说说对建塔赞助的推测,也说说我对苏惟霖为啥不能点明的看法;赞助无非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李太后只赞助了金钱;但问题是,苏惟霖提这个说法时,为什么要拉上另一人,说那人对起建缘由更清楚?所以我认为,苏惟霖一定是在不得不说的情况下,又担心说得有差池,才使他说话如此谨慎。” 李如慧没有插话,显然被他的推测带入了深思。 宗镇磊继续说:“另一种情况是,李太后既赞助了金钱又提供了佛舍利子;但这个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李太后不让说佛舍利子是来自于她,于是,最后瘗藏佛舍利子的妙峰禅师遵她所嘱不说佛舍利子的来源,就没人会知道,写碑记的苏惟霖也不会知道,必然只说李太后赞助金钱了;再有,即便妙峰禅师告诉了苏惟霖佛舍利子的来源,但同时也告诉了他李太后的叮嘱,他同样不敢在碑记上写出李太后提供了佛舍利子之事,并且也会小心翼翼对待这事,对吧?所以我说苏惟霖不能点明这事。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按照我的推测,那么,李太后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让说佛舍利子是她提供的?” 李如慧没有应和他的问题,直接提出了另一件事:“我先问个问题,你说李太后有可能提供佛舍利子,她做这事的理由是什么呢?” 宗镇磊抬起头,眯眼看着远处说:“让我理理逻辑线。我在查看碑文时,注意到万历的内阁首辅张居正留在五台山大塔院寺有座碑《敕建五台山大塔院寺碑记》,其中说到,印度阿育王把所得的佛舍利分发各地建塔瘗藏,其中一颗藏在五台灵鹫山塔。李太后之前准备在此建寺,为故去的穆宗荐求福祉,为当今皇上祈祷求子,但后因路远中止,改在京城西八里庄建慈寿寺和慈寿塔来替代。”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说的京城那个塔是玲珑塔吗?好像也是佛舍利塔?”李如慧又解释说,“我对京城西八里庄的那个塔有印象,五、六岁时候跟家里人去过。” “对,慈寿寺里的慈寿塔也称为玲珑塔,原名永安万寿塔。小时候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宗镇磊朝李如慧赞许地竖了一下大拇指,接着说:“据民间传说,那玲珑塔是座佛舍利塔,不过我在张居正写的《敕建慈寿寺碑文》中,并没找到这塔里面藏有佛舍利子的记载,按理说佛塔里有佛舍利子碑文会写出来,就如张居正记载大塔寺里的塔所藏有佛舍利子那样。” 见到李如慧像是要提新的问题,他又说:“好了,既然张居正在碑文中没写有佛舍利子,就当里面没有,这个问题先放下,我接着说我的;慈寿寺建成后的一年,朝廷又在五台山开始建大塔院寺,关于这事,张居正在《敕建五台山大塔院寺碑记》碑文中,说早先李太后想在五台山建寺起因是‘为穆考荐福、今上祈储’;但由于路途遥远,祭祀不方便,中止了在五台山建寺,在京城西建起了慈寿寺,原话是‘以道远中止,遂于都城西建慈寿寺以当之’;后来顾及到李太后最早想在山西建寺的心愿没有完成,所以才有后来的由皇上下令在五台山‘敕建大塔院寺’,并赞李太后是‘至性精虔,不忘始愿’……” 旁边的一辆车要出去,两人让到了一边。那车走后,宗镇磊拉开车门示意李如慧上车,李如慧着急说:“人家正听到要紧处……” 宗镇磊把拉车门把手的手又放下来:“好好,往下说。由刚才说到的两起建寺的事,我觉得,可以推测,将建寺作为祈福的做法应该是李太后的夙愿。但在京城建寺对这位从山西出去的女人而言,她的夙愿似乎没有完成,一是因为那座寺不在山西,二是京城那座寺里可能没有佛舍利子,于是皇上又令在五台山藏有佛舍利子处建大塔寺,这样来看似乎她的夙愿完成了……” 李如慧认真听了好一会儿像是没听出眉目,便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说:“我没觉得你回答了我的问题。” 宗镇磊深吸了口气说:“好吧,简单点说,李太后原来想在山西五台山建寺院祈福,考虑到路远,于是便在京城建了个寺院;由于那个寺院并不在山西,所以后来按照她的愿望在山西有佛舍利子的地方建了寺院。” 李如慧这回听明白了:“嗯,知道了,她真正的夙愿应该是两者同时具备;在山西建一座寺院,目的是为她的夫君祈福,因为她是山西走出去的,有乡情在,当然也包括为皇室以及为她的家族祈福;而这个寺院里,需要有佛舍利子。” 宗镇磊笑了:“是这意思。但这里有个问题,不知你注意没有,当时新建的五台山大塔院寺里原本已有佛舍利子了,而李太后如果有了自己供奉的佛舍利子,是再无法入内的,所以,她的夙愿仍然未了。” 李如慧低头想了一下,接着宗镇磊的话说:“既然夙愿未了,那就还要建寺。按照你的推论来看,永祚寺建在山西,这符合她夙愿的第一个条件,而她佐金建宣文佛塔,里面需要有佛舍利子,这样才符合她的第二个条件;也就是说,她赞助建塔的同时,由此也为塔提供了佛舍利子,这就是你说的这里的佛舍利子有可能是她提供的理由?” 宗镇磊觉得李如慧这下跟他和拍了,不用再做解释,拉开车门:“对,但我这只是推测,还不能定论,还需要有更多的依据来佐证,最好是能找到苏惟霖所撰《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舍利碑记》的原文。” 但他见李如慧没动地方,便停止了上车,继续说:“我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李太后拜妙峰禅师为师,两人又有老乡的关系,从李太后为妙峰禅师拨款在山西宁武芦芽山建法华寺和铁塔,在宁化古城建万佛洞,到封妙峰禅师为五台山显通寺主持,也说明妙峰禅师与皇室的关系,不,是跟李太后的关系真‘铁’!最耐人寻味的是,妙峰禅师在建完永祚寺后回到五台山,皇帝封他为‘真正佛子’,看似皇室对他一生业绩的评价,我觉得实际上是对他建完永祚寺的奖励,当然这肯定也包含了李太后的旨意。” 李如慧似乎没听宗镇磊后面的话,思维依旧沉浸在推测塔中佛舍利子来源的说法上:“按照你的说法,由于起名宣文佛塔,所以佛舍利子由李太后提供?我又觉得,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妙峰禅师主动提出需要建一个塔,塔中佛舍利子是他化缘得来,别人为他赞助了建塔的经费,赞助者包括李太后;为了对李太后捐助佐金表示尊重,所以他将塔命名为‘宣文佛塔’?”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又自我否定:“不,不,不对,这样一来,如果这里佛舍利子是妙峰禅师所得,却又没有他将如此贵重之物敬献给李太后的明确记载,这样在以宣文命名的佛塔中悄悄放置妙峰禅师所得的佛舍利子,就如同没告知别人就在别人的地盘放自己的贵重物品,是不是让人觉得有些说不通……这么看来,还真有可能是李太后提供了佛舍利子并在此建塔供奉。” 李如慧转头看向宗镇磊,却没等他说话,又紧接着说到:“由此来说,在此建塔正好完成了李太后的夙愿,还带出了她‘佐金’的原由!哈哈哈,脑洞大开啊!我又有了一个猜想,或许是李太后先有了佛舍利子,为了了却夙愿,才有了借晋王之手上报,由皇上准奏‘敕建’的佛塔。” 宗镇磊点点头,思忖着说:“看来,‘晋王请修省城大塔寺’之说,不但有晋穆王在此建寺作为祭祖地点的可能,还有以建宣文佛塔‘纠斜’说法来掩饰某件不便明说的事,这件事大抵就是围绕佛舍利子的事了。” 两人上了车,李如慧打开手机看着说:“忘了跟你说,关于‘纠斜’,我找到了一个出处,在康熙年《阳曲县志》上,说妙峰禅师建宣文佛塔是‘以永祚寺旧塔微侧,更建新塔,至今名双塔寺’,就是说妙峰禅师见到第一座塔微斜了,才建的第二座塔。” 宗镇磊道:“康熙年的县志?那是清代的,谁知道这是后人对妙峰禅师建塔原因的猜测,还是前人故意留下的传言。” 李如慧说:“是啊,不过这也说明,那个熟悉永祚寺的人所说的为了‘纠斜’而建的宣文佛塔,并不是空穴来风。” 宗镇磊心里明白,纠斜和东南崇拜的说法不同,自然与那人的介绍无关,因为都是源于以前不同的出处,只是自己做研究时不能盲从,对各种说法都要认真辨析。 他的思维没有停留在这个问题上,而是又回到了前面那个推测李太后不让明说的问题:如果确实是李太后向这个塔提供了佛舍利子,她却不愿意让人点明此事,个中原由会是什么?或有可能这里瘗藏的佛舍利子珍贵至极而担心被盗?再或者就是这里的佛舍利子需要有意隐藏其来源? 他想到“来源”时,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声音在心里问,这不正是团队现今在开展的课题么? 车驶出了停车场。不远处的树荫后面,有个留寸头、戴墨镜的身影闪过,似乎是在用手机打电话。 第二十二章 为了得到不择手段 http://.biquxs.info/

树荫后的这人,见到那辆小车出了停车场,沿着广北街西去,对着手机小声说道:“现在他们开车走了,离开了省图书馆。”听了一会儿电话,又说道:“对,他们是上午来的,一直呆到现在……对,他们上午和下午都是分别呆在那两个部门……他们查的资料?我这里有拍他们从书架取书的照片,有拍到书名,等下我给你传过去……” 大致说完这边的情况后,这人话语一转,向电话里那人提出请求想见他;但对方很干脆地拒绝了,并说完后马上挂断了电话。 这人拿着电话愣在那里,忽然觉得心里想发狠,朝着身边的树猛击了一掌。 这人悻悻地从树后走出没多远,注意到了路边的一辆车;从车前窗积尘来看,这车至少有几天没动过,这人觉得换车的机会来了。这人知道,现在有车的人多了,有的人只要见有空地,就敢停车,而且一停好几天;奇葩的是,他们比较在意警察会不会贴罚单,而似乎并不在意放置于无人看管处的车辆是否会丢失。 这人张望了一下四周,绕着那辆车,远远转了两圈,既没发现周边有临时停车的车主,也没发现附近有摄像头。这人快走两步到了车跟前,弄开了车锁,上车用特殊钥匙发动了车。 车上了新晋祠路。望着车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漫天红霞,这人觉得美景似乎也无法驱散心中的烦闷;来到这座城市已有两天,却只见过他一次,想到为了来这里忍受的一路辛劳,不由长吁了口气。 出发地是一座小镇。那天清晨,这人来到汽车站,要购长途汽车票时,遇到了一个难题:购票要实名登记!这人出了汽车站,望着往来的大卡车,想到一个办法:搭顺风车。 这人顺利地搭上顺风车来到了一个火车站,准备买票时,才知道原来坐火车也要实名登记。 这人知道,如果实名登记购票,必定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这肯定不行,因为要去的地方是自己的一个秘密;既然是秘密,就只能自己知道。 后来这人又发现,住旅店也需要实名登记,这就意味每天对住的地方也要精心安排。 这人蹲坐在路边,想到在网上见过的一句话:人一旦有目标,就不会被任何事情困顿束缚;这人紧了紧后牙肌,觉得自己正是那个有行动目标的人。 很快,这人找到了办法。这人在车站广场的旁边小巷,发现一个偷车的小毛贼;这人暗暗跟踪了一会儿,就在小毛贼下手盗得一辆五凌宏光面包车,并用盗车的特殊钥匙启动了车的发动机时,这人上前控制住了小毛贼。 小毛贼屈服了;他趴在地上,抬起糊满了泪水和血水、疼得扭曲的脸,用哭声求饶,连连应声同意为身后这人当司机;他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揉着自己快要被拧断的胳膊,或许已经意识到了他遇到的这人如同地狱来的恶煞,并且还是个说到就会立刻做到的狠角色。这人让小毛贼洗净了脸上的血迹,两人上路。这人不让小毛贼走高速,并指挥他尽量避开大路上的检查站;这人还让小毛贼在车所到的省里,立即换乘当地的车辆,以免在短时被追踪到。为了防止小毛贼跑掉,这人让两人吃喝都在车上,解手则在僻静的地方解决。 到了北上途中的一半地方时,这人已经从小贼那里学到了盗车技术并熟练掌握了盗车特殊钥匙的使用方法;这人准备甩掉小毛贼时,当听到他居然还提出想要点盘缠,随即毫不犹豫地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丢下他在尘土中哭嚎,然后开车扬长而去;尽管这人很有把握,这些天让那个小毛贼留下的记忆,会使他因恐惧而不敢报案,但这人还是很快换了车,并往旁邻省地界兜了一圈,才又回到自己要北上的路线上。 这人知道现在到处都有摄像头,为了尽量避免露脸机会,白天开车,晚上睡车上,每天连下车吃饭都省了,只是在车上啃面包喝纯净水。 一周后,这人来到现在所在的城市。 千里迢迢赶时间过来,就是为了见到那个人,完成心里的一个夙愿。 让这人没想到的是,到了此地,虽然见到了那个人,然而那人似乎热情不像从前;在一个小饭店的饭桌上,两人还没好好聊,那个人便明确告诉这人,他有一项关系着他的重要事情,等待这人出手完成,而只有完成了那件事,才能实现夙愿,由此,这人必须按照他的指令去行动。 眼见实现夙愿还差几步之遥,这人听到他命令似的要求,尽管不想干,也不得不忍着,接受了任务。 这人并不是愿意白白屈服的人,但这人明白,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付出代价;为对方做事,就是付出代价的一种;尽管是被迫去做,却也是带着希望去做,因为只有做了才能换取到自己希望得到的。 这就是一种交换。就比如,小毛贼为了求得不再受痛苦而屈服,这与自己为了夙愿被迫屈服去完成任务,其实是一样的,都是由于自己要换回自己的所求。 只要能够实现自己所求,就可以为他去做任何事情,憋屈也就值得。 这人又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心情依旧没缓过来。 开着车过了长风大街,一直往东去;为了尽快熟悉这座城市,必须多熟悉这城里城外的路网。不过熟悉这座城市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人还想借此转移自己的思绪,不让自己在心中再纠缠那不愉快的事。 其实这些天来也并不都是压抑心情,也有得意之时;这人想到了前几天的一件得意之作。 在来这座城市的旅途中,车行至一座北方大城市时,这人觉得该换车了,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口发现了一辆车;刚开了车锁拉开车门准备上车,车主忽然出现,骂骂咧咧地朝这人猛扑来,像是想把这人夹在车门和门框间;这人见车主比自己高半截,一个躲闪让车主扑了个空,车主一转身一拳抡过来,这人身子一矮,借机用手中的特殊钥匙尖端朝那人的膝盖穴位点了一下,那个身材壮硕的人轰然倒下;就在他单膝跪地准备起身反扑时,这人照他脖子一掌过去,将那人打昏在地。 这人明白,车是不能要了,但也不能让那人舒服,他以为他是谁!趁他没醒,这人对着车主的下颚重击了一拳,只听“咔吧”一声,肯定下颚脱臼了,估计他醒来也一时说不了话!又朝他脚腕狠跺了一脚,这一脚至少让他半个月后才能下地!这人费劲地把昏过去的车主拖进了车里,又搽干净车内车外的指纹,才离开那里。 一个半截墙似的巨人,居然也败在了自己的手下,人高马大有什么用,还不是空心萝卜! 这人后来越想越得意:别人未动之时,是自己行动的最佳时机,而自己行动之前,是最好的思考观察时点;一旦动了,必出死招,不能给对手留一点机会,否则他不完蛋自己就完蛋。 这人回想到那个家伙扑过来时,一脸不屑地看着个头不如他大的自己,骂骂咧咧地冲过来的凶样子,心里轻蔑地笑了,小看人?不看看马王爷长几只眼! 好些家伙是被教训了才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人想起前几年的一件事。 有天砍柴回来,从小玩大的女朋友在村口等着,告诉说被几个坏男孩抢走了她哥给的诺基亚手机;这人放下柴担就随女朋友去找那几个坏仔;当时他们有四五人,仗着人多,根本不把这人放在眼里;有个坏仔刚见面就照脸一巴掌扇过来,这人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一拧,下面一个飞脚就把他踹倒,然后三拳两脚把那些围上来的人打跑;为首的那个坏仔见打不过,企图以摔坏手机威胁这人;这人最听不得别人的威胁,顿时怒火直冲脑门心,前去一拳就直捣那坏仔眼窝,让他立时不辨南北西东;最后他交出了手机还不算完,又逼他跪下吃土;这人当听到坏仔喊“阿公”饶命再也不敢时,心里那叫个爽! 那次事情让这人明白一个道理,即做了,就要赶尽杀绝,不能让对手再回头欺负。 从那以后,这人给自己立了规矩:日后行走江湖路,事事要抢先手,有了先才不会被动;对阵要主动出击,拳去路自开,不可等人家拳来! 这人放下车窗猛踩油门,任由风呼呼从耳边掠过,感觉自己就像在飞翔。 想到自己为之付出千辛万苦却尚未兑现的夙愿,还有那个即将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情不再被沮丧笼罩,情绪逐渐高涨起来;这人在迎面而来的风中,用嘶哑的声音长吼起来:“要想得到的,必须不择手段!我的事,无人能挡!” 此时,这人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所向披靡的大鸟,又似可以随时迎风变身的怪鸟…… 第二十三章 李太后与佛舍利子 http://.biquxs.info/

上午八点四十五分,李如慧坐到了电脑前;今天是召开课题的第二次进展汇报视频会时间。 昨天晚上,李如慧已经准备上床睡了,宗镇磊打来电话说,他在网上查到李太后与佛舍利子有关的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或许与永祚寺的佛舍利子来源相关。 李如慧当下就想要打车去见宗镇磊。 宗镇磊逗她:“这么晚了出来,发生劫财劫色怎么办?” 正好宿舍里没别人,李如慧想狂野一把:“接受挑战,谁敢乍翅儿就摆平他!” 李如慧的勇猛口气把宗镇磊逗笑了:“哈哈哈,你还会呲诈(本地话:吓唬)别人?吓煞人咧!我这会儿去不了你那里,我们小区的车位太紧张,一出去估计就回不来了;你别来,听话!明天开视频会,再听我细细说吧。” “万一今晚的羊不够数了咋办?”李如慧知道他了解她有难入眠的毛病。 电话那头宗镇磊也开起了玩笑:“给我微信,差几群就传过去几群。” 李如慧乐了:“这话更吓煞人!你家有蒙古羊啊?在路上?” 电话里传来几声“咩~咩”的叫声,有粗声的老羊,有细声的小羊,逗得李如慧哈哈大笑起来;她想了想,觉得明天知道也不差什么,于是打消了想去的念头,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时间到了上午九点。视频会开始,李教授先向洪锡泰介绍了自第一次视频会以来的工作。 李教授简要地说:“洪先生,这段时间主要安排宗镇磊和李如慧查找永祚寺的资料,从文献中寻找佛舍利子的来源。详细情况由他们介绍。” 宗镇磊愣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似乎在想事。 李如慧见宗镇磊没说话,便接过李教授的话,不绕弯子地说:“宗镇磊对永祚寺佛舍利子来源的推论有新见地,由宗镇磊先汇报吧,我做补充。” 宗镇磊大约是听到李如慧让他先发言,抬起头道:“好吧,我先来说说。关于永祚寺与佛舍利子有关的宣文佛塔,我上次提到的苏惟霖那篇《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舍利碑记》,说明塔藏舍利子,此塔被妙峰禅师标为宣文佛塔,既然称为佛塔,舍利子应该就是佛祖释迦牟尼的;佛舍利子不是一般人可随意得到,一定来自于社会上层;这个上层会是谁呢?从宣文佛塔之名推测,建此塔不仅与李太后赞助有关,所藏的佛舍利子很有可能是由李太后提供给妙峰禅师,让他建塔瘗藏。” 洪锡泰听到这里,问:“为什么李太后要为建永祚寺提供舍利子,并信任妙峰禅师?” “李太后提供舍利子的原因,我猜测与她的乡情有关,因为她是从山西走出去的女人。”宗镇磊没有翻看资料,作答时仍然显得胸有成竹:“这个事的过程是这样的;万历年间内阁首辅张居正撰写的《敕建五台山大塔院寺碑记》说明,李太后早有为佛舍利子建寺的愿望,以便为逝去皇上夫君荐福、为当朝的皇上祈储,但早先因路远,于是在山西五台山中止了建寺,而在京城建了慈寿寺和慈寿塔。” 李如慧翻着笔记本电脑,插上一句说:“我来做个注解,建京城的慈寿寺时是万历六年,当时神宗皇帝十六岁,李太后垂帘听政;张居正在《勅建慈寿寺记》中说李太后建寺院是,‘为穆考荐冥祉’,穆考是指明隆庆皇帝穆宗,是李太后的夫君,可见,李太后建寺院主要是想为逝去的丈夫祈求冥界福祉,为后世儿孙祈祷福运。” 宗镇磊对李如慧递了个赞同的眼神,继续说:“慈寿寺和慈寿塔在京城建成后,李太后的夙愿似乎仍然未了;一年后,神宗皇帝又敕令在五台山佛舍利塔建了大塔寺,张居正在《敕建五台山大塔院寺碑记》中赞李太后是‘至性精虔,不忘始愿’。从完成她的夙愿这件事看,推测她的夙愿应该有两个方面,一个就是在有佛舍利子的地方子建一座寺院,第二个就是这个寺院应该建在山西;这表明,她心中除了有佛还有乡情,两个方面都达到了才能完成她的心愿。” 见到宗镇磊停下来喝水,李如慧接上说:“关于建寺的夙愿,除了宗镇磊以上的推测,我还认为,李太后或有可能是见到万历年间朝廷宫斗以及朝廷与党争愈演愈烈,带来的社会矛盾不断加深,担心这样下去会带来大明江山不稳,从而十分焦虑,因此寄希望于佛祐,对完成夙愿的想法自然也越来越强烈。她这个夙愿不仅为了皇室,也为了她自己家族的福运,希望他们的利益能得到恒久保障,我觉得这是‘乡情’的根本原因所在。” 宗镇磊放下杯子,对李如慧笑了一下表示赞同,又接着说:“从后建的五台山大塔寺,可以看出存在一个问题,即大塔寺原本已有佛舍利子,如果李太后有她所供奉的佛舍利子,是无法放入的。这里要强调一点是,假设她身边有供奉的佛舍利子,而为了完成夙愿,那就还需要在山西再建一座可以安置她所供奉的佛舍利子的寺院和塔,我们认为,这也就是她为建永祚寺而提供佛舍利子的原由。” 一直没做声的李教授这时说了话:“你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宗镇磊点点头,继续说:“为珍贵的佛舍利子建寺院建塔,需要选信任的人,这就是要说到的下一个问题,李太后为什么信任妙峰禅师。妙峰禅师认识李太后是在五台山,那年,妙峰和他的好友憨山,各自用血书写成一份《华严经》,准备以此在五台山召开‘无遮大会’弘扬佛法,正好五台山大塔寺将要竣工,皇家也准备借此在五台山召开大会为万历皇帝求子,后来憨山与妙峰同意将两个会并作一会,开成了为皇帝求子的‘祈嗣法会’,一年后,果然万历神宗皇帝得子,由此李太后非常感谢二位高僧,但后来却只拜妙峰为师,估计这其中还是重乡情的缘故吧;李太后是明嘉靖二十九年随父李伟,从山西临汾的翼城去到京城漷县,原名李彩凤,而妙峰禅师也是临汾人,两人同为老乡。” 李如慧小声像是提醒李教授说:“教授,也是咱们的老乡!” 李教授做了个“嘘”的动作;李如慧耸了一下肩,收住了声音。 李如慧这时觉得自己像个被大人呵斥了的小孩,见宗镇磊想笑又强忍的样子,瞪了他一眼。 宗镇磊抿着嘴,缓了口气,又接着说:“妙峰禅师是在临汾的皇族山阴王朱俊栅提携并督促修业后,由一个苦孩子成长为高僧的。五台山求子大会后,李太后资助妙峰禅师建造芦芽山华严寺铁塔和宁武的千佛洞,以及修复五台山显通寺等工程,所以妙峰禅师对李太后以及皇族应该很有感恩之心。妙峰禅师在随后几年中,逐步修建完善京城通往五台山的道路设施,显然这是为了便于李太后和京城的皇室成员去五台山礼佛。由此推测,李太后应该觉得妙峰禅师值得信任,可以托靠他为她办佛门大事。” 洪锡泰认真听着,没做声,只是在听的过程不时点头。 李教授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依你所言,再建一座寺院和塔是为了安置她所供奉的佛舍利子,问题是,她手边是否有佛舍利子?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是李太后提供了佛舍利子,她身居高位且为敬佛之人,完全可以将此礼佛大事昭示天下,为什么还要掩掩藏藏?” “这也是我原来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但昨天晚上,我在网上查到一则信息,似乎可以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可以回答我前面强调的‘假设’,即假设李太后身边有供奉的佛舍利子。”宗镇磊边说着边取出手机,看着手机上的资料说:“事情源于1592年,明代四大高僧中的两位,一位是紫柏,另一位是憨山,他们在京城云居寺的雷音洞的地穴中获启了三颗佛肉身舍利子,按照憨山在《涿州西石经山雷音堀舍利记》文中的记述,这是隋朝高僧静琬藏入、有铭文记载的佛舍利子;李太后得知后,迎入宫中奉养三日,再差身边宦官送还,两位高僧将佛舍利子又重新瘗藏入雷音洞。” 说到这里,宗镇磊抬头看了一下,提示道:“请注意,下面的内容兴许与咱们研究的永祚寺有关。在1981年,中社科院罗炤先生等人在雷音洞再次获启佛舍利子时,发现所藏的佛舍利子只有两颗,少了一颗;经专家推测,这一颗很可能是被李太后奉养时取出了。这样,正好符合我前面说到的假设:‘假设李太后身边有供奉佛舍利子’。”这段发言让参会的另外三位表情明显丰富起来。 宗镇磊又补充道:“接下来还有一个关键点,即建宣文佛塔的时间;宣文佛塔的起建,是在雷音洞获启三颗佛舍利子事件之后,因此,如果在此瘗藏那颗丢失的佛舍利子,是符合时间顺序的。所以我推测,从李太后的角度看,如果她后来择地建塔瘗藏了这颗佛舍利子,或许自认为这并不算是窃取,只不过是移用,并未亵渎佛圣。但由于此事可能并未经过获启佛舍利子的两位高僧同意,李太后的做法实为不妥,这样一来她当然不会高调行事,也就不能向世人明言建塔目的是为了瘗藏来源蹊跷的佛舍利子,而这,正好符合我们对建宣文佛塔真实意图的怀疑。” 李如慧立即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怪不得昨晚你说查到大事,要早知道这样,那点羊哪管用!” 李教授笑眯眯地说:“好!这个发现很重要,为我们诠释了一些谜团!” 李如慧从这话里很明显能感觉到,教授说的“谜团”,像是把通云的师傅之所以会到永祚寺寻找佛宝的行为联系上了。 洪锡泰对宗镇磊赞许地点点头:“我对你推测的‘移用’很感兴趣,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方向。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着手确认呢?” 宗镇磊放下手机说:“这个推测的跨越幅度比较大,要落实是否‘移用’,还需要先确认李太后是否得到了那颗佛舍利子,所以还应该对‘假设’的细节再加以确认后才能定论。” 宗镇磊抬头看了看李教授:“因此,我觉得应该去趟京城做些实地考察。” 洪锡泰马上表态说道:“我同意,我的京城工作室欢迎你们!” 此时李教授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不快,不过很快便正常了;他点点头,好像是对洪先生的话表示同意。 李如慧低头偷笑了一下,她估计当着资助人洪先生的面,李教授不便再拒绝两人赴京。 洪锡泰已经在屏幕上显示出了他工作室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并再次表示欢迎两位到京城来。 汇报会结束后,李教授专门把宗镇磊和李如慧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态度严肃地跟他们交代,见了洪先生只能说结论,不能交资料,而研究用的图文资料和引用文献将来都要先交给学校审阅备案,不能提前外泄。 出了门,李如慧对宗镇磊说:“视频汇报会开始时,李教授没有提派你去福建的事,我觉得这说明上次汇报会后洪先生既没有与李教授会下说过这事,李教授也没有再向洪先生提及团队人员各忙各的事。” 宗镇磊皱着眉头说:“我也注意到了这点,也许李教授压根不想让洪先生知道调研过程的一些细节。刚才李教授把咱俩喊来补充交代,正好再次验证了我对李教授的猜想,就是他想对第一手资料牢牢把控;但把控的原因,除了教授所说的涉及著作权和国家机密问题之外,还会不会掺杂有其它的因素呢?” 第二十四章 地道里从何而来的女人 http://.biquxs.info/

县刑侦大队又一次召开案情分析会。 会上首先通报了从省城传回来的化验结果,通报的情况有两点引起了老陈的注意:一是通云之死为中毒,通云面部渗出液里含有几种生物碱的剧毒;二是在地道中发现的痰液,通过dna检测,确定为女性。 老陈结合化验情况,汇报了在村里展开了查访的结果,并围绕通云是自杀还是他杀、是外来人员介入还是近旁人员所为的疑问进行了分析: 根据走访当地村民了解到,通云已与其他村约好要去做一单法事,做法事的时间是在半个月后,这单约定至寺院出事前并没有取消;没有找见通云留下对后事的安排,现场找不出通云自杀的痕迹,所以坚持在上次会议上提出的他杀推断。 通云会中医,常给村民看病,对草药有较强的辨识能力,江湖上一般的下毒按理说很容易被他识破,如果他是被杀,由于在他身上未发现伤痕,猜测是被控制后服下的毒药。 通过调集查看寺院周边的摄像头,除了一名学者宗镇磊为案发前一周内去过寺院的外来人员以外,未见其他人员到访;通过大数据查看,宗镇磊没有返回此地,因此排除宗镇磊作为直接杀人者的嫌疑。 摄像视频显示,通云和空缘进入寺院后,均无再离开寺院的影像;在走访中村里没人知道有名叫“艳秋”的女人,没有听说寺院有过住寺的女居士,两周内去寺院烧香女性多是些上年纪的老婆婆,她们如果是凶手估计是无法搬动通云去到山洞的;此外,年轻和中年的女人也有去烧香求菩萨保佑的,但近两周的摄像视频没有发现那些女人进出过寺院。如果进入山洞中的那个女人就是凶手,她从何处进入并留在寺院是很大疑点。 目前仍未找见空缘下落,由于此人在通云死前同住寺院,此人失踪成为本案的关键疑点。 会场上有人发言,支持老陈对通云之死是他杀的推断;并指出,房间和院内没有打斗痕迹,既然没有打斗就控制住了通云让他服毒,说明通云面对的应该是熟人;由于进洞取样的公安人员都是男性,从地道里取的痰液化验是女性的结果,说明将通云安置在山洞里的应该是一个女人,从痰液半干状态说明那人是应该在取样人员进洞前不久进去过山洞,从时间上来推断那个女人或许就是凶手。 会上也有不同于老陈说法;集中起来是,置通云于死地的,或是两人,其中一个必是通云认识的人;推测是,这人或是男性,由他带来一个女人,两人将通云杀死后又将通云尸体搬至山洞内,做出坐化的样子;至于空缘,或许追凶而去,或是被害,但也许是他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出走,但不管是否符合推断,都还需要对他继续追踪。 会上进行了争论,很快焦点集中到了洞里那个女人身份和她从何而至的问题上。 老陈提出,对寺院内进行二次检查,进一步甄别疑点。 刑侦大队领导同意了老陈的提议。 第二天,老陈刚上小张的车,小张把自己手机递过来,说:“昨晚我上网查了一些资料,你看。” 老陈接过他的手机,上面有一则报道,是关于日本僧人习俗的研究和介绍。 老陈不解地回头看了看小张。 小张虽然正开车出停车场,没有扭过头,但估计也感觉到了老陈的目光:“昨天开完会,我有了一些想法;你先看,看完我再说。” 报道的是一位专家所作报告,介绍日本佛教“肉食妻带”现象背后的历史文化背景。在日本的明治维新时期,政府颁布了僧侣可自由吃肉结婚的规定,即称“肉食妻带”;当时虽然遭到日本佛教界的激烈抵抗,政府也做出了一些让步,但后来以净土真宗为代表的佛教教派赞同僧人“肉食妻带”做法,不断扩大影响力,这种做法也就实行开来;再之后,由于日本寺院的世袭制加上其他理念,僧侣娶妻以参与寺务,生子以留寺院成为继承人,“肉食妻带”就逐渐有了普遍化的趋势。不过,日本有些佛教宗派或寺院中,仍有坚持独身不娶妻的“清僧”。 老陈看完了,没说话,把手机放还小张身边。 小张一边开车一边说:“昨天我听了你的分析,就在想,既然外面没有进来女人,洞里又有女人实实在在存在的证据,那会不会通云在寺里悄悄藏着个女人?按理说出家人有戒律,不应该近女色,但通云是台湾人,台湾被日本占领多年,生活习俗可能会受日本影响,再加上他早年跟着日本师傅出道,于是我就琢磨他会不会有日本僧人的习俗;结果上网一查,日本僧人的习俗果然与中国僧人的不同。” 老陈看着车窗外,说:“你的意思是通云兴许养着一个女人,而正是这个女人参与了谋杀?可是通云都八十多了,不见得能养女人了吧?” 小张笑笑说:“古有姜子牙八十才娶妻……” “别开玩笑了。”老陈不想此时让思路走偏,他想了想说:“你推测通云养了个女人倒是新的思路,如果落实了,这样就解决了不是外面来的女人问题。” “不过仅仅是推测而已。”小张咧嘴笑笑。 老陈很肯定地说:“这个推测得好,帮我找到了一个方向。” 小张又说:“还有个问题,如果确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瞒得住外人却应该瞒不住空缘。” 老陈思索着说:“空缘是通云带大的,即便他知道他的师傅有这样的事,估计也不会去指责他师傅,更不会外传此事,所以这个女人应该藏得住。不过,这个寺院严格来说只有一位僧人,就是通云,空缘并不算僧人;如果通云遵循日本僧人习俗,而且空缘已经成年,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从两性上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点微妙。” “会不会是这样,空缘和那个女人联手杀了通云,然后一起出走?另外,我还有个想法,这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艳秋’呢?空缘担心‘艳秋’的事被外人知道,所以杀了刘二茂。” “我问你,动机呢?杀通云的动机是什么?” “谋财,看他连香火钱都没剩下。” “为什么会这时候谋财?契机呢?” “会不会是看中人家做法事给的定金?” “那我提个问题,空缘应该知道过几天要被请去做法事,如果为了谋财,与其谋那点定金,为什么不等法事做完再谋酬金?那不是可以谋得更多?” “如果不是谋财,我又想到那个外来的学者。他走后,连续发生了两起命案,这两起命案都牵涉到了空缘,先是死者刘二茂联系过空缘,后是空缘的师傅通云中毒身亡,直至空缘失踪,而宗镇磊是最后与通云或空缘接触过的外来人,他会不会是那个‘契机’呢?” 车到了小渔村的寺院,还是那位片警在寺院门口迎着他们。老陈没有下车,听小张说完他的想法。 小张停住车后说:“我觉得,既然是学者来访,会不会是通云在与学者的交流中,说了一些不寻常的历史秘密或财富秘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以致找来杀身之祸;所以,有必要了解一下那个学者宗镇磊与通云或空缘的交谈内容。” 老陈点了点头,认可地说:“行啊,动起脑子来也不差嘛!” 下了车,老陈对片警说:“走,你带路,先去通云的房间。” 在通云的房间,老陈仔细地查看了床上席子边缘缝隙,捡出了一些毛发;随后,老陈又到了空缘的床边,同样收集了一些毛发;老陈将毛发交给小张,小张将毛发一一装入证物袋,并贴上显示取证地点和时间的标签。 老陈又打开了两人的衣柜,将内里的衣物一件件取出,仔细查看,忽然,老陈在空缘的衣柜里,取出一条约四米长、五十厘米宽的、洗旧了的棉纱布,他拿在鼻子下闻了闻,似乎没闻出什么特殊的味道,摇摇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小张忙完了收集证据的活,来到他身边,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老陈看着手里的物件:“还没想明白。” 小张凑过来看了看:“像是网棉被用的?” 老陈把物件递给小张说:“现在弹完棉花都是用棉线网,很少会用棉纱布了,而且这块棉纱布像常常被洗,有肥皂味,说明经常被用。” 小张接过来,用手撑了撑,觉得还挺结实,想了想,无奈地摇了摇头,递还给了老陈。 两人来到后院,老陈看着看着,忽然让片警去找把梯子,并从身上掏出了个放大镜递给小张,指了指墙头上面。 小张刚要上梯子,老陈又拉住他,指着墙角的一道痕迹让他看。 满是青苔的墙角,有一处不太明显的擦痕,小张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遍,像是旅游鞋的蹬痕,他跟老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要墙头有手的扒痕,就说明有人从这里翻墙出去了。” 小张登上墙头看了,回头对老陈喊:“墙头有双手的扒痕!” 老陈让小张沿着墙看了一遍,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同样的痕迹。 过一会儿,小张回到老陈身边,摇了摇头;说:“没有其他的翻墙痕迹,说明翻墙的只有一个人,看来昨晚想到有两个人参与杀人的猜测不对。” 出了寺院,老陈让小张记下三件事,立即先回县大队办理:一是把师徒两人的指纹放到内网上,请求全国范围协查;二是从网吧的视频上截取空缘的照片和影像让吴亦金辨认,是否是在火车站与他们联系并出手打死刘二茂的人;三是将毛发送检,并与上次的痰液进行dna比对。 老陈交代完,带上片警走向村里;他想去了解空缘的为人和习惯,一个想法开始生成。 第二十五章 意外见到山花砖雕素描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和李如慧两人到了京城,出了火车站台后,即见到洪锡泰派的司机在出站口等候;两人在司机殷勤地招呼下,坐上车来到洪锡泰的京城工作室。 工作室设在一个高层写字楼内,格局别致,布置得十分清馨儒雅。 满头白发,型体瘦小,但行动敏捷的洪锡泰带领他俩进到紧邻他办公室的茶室。 宗镇磊走进茶室忽然眼前一亮,见到茶桌上是功夫茶的摆设;他喜欢喝茶,工夫茶的规矩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洪锡泰亲自操刀,一边与两位来客聊着一路来的天气、交通、通讯状况,一边为两位来客煮水、洗杯、泡茶,动作十分娴熟。 宗镇磊注意到,茶台上的茶宠是个刻有蜘蛛的佛足,这叫知足常乐;茶宠寓意主人的爱好,他猜想主人是位对做成每件事后都充满幸福感的人。 见洪锡泰将茶水从公道杯里一一斟入闻香杯,李如慧觉得不应让主人给自己递茶,正准备自己伸手去端,忽然觉得被宗镇磊在下面轻轻扯了扯衣角,便又将手缩回来。 这时,洪锡泰在闻香杯上扣了个品茗杯,然后翻过来,放在茶托上,将茶托移至两位客人前面,做了个手势说:“请!” 宗镇磊谢过茶,端起茶托放近自己,打开闻香杯举至鼻前。 李如慧跟着宗镇磊的动作,也深深地闻了一下闻香杯,忍不住夸赞道:“好香!” 宗镇磊抿了一口茶,见洪锡泰盯着他看,便说:“先生,这大红袍,是我喜欢的茶。” 洪锡泰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喜欢喝武夷岩茶,好像跟它有前世之缘,所以每次回到中国都选岩茶的各款茶来品尝。” 宗镇磊赞同地说:“我尤其爱喝岩茶的老枞水仙和大红袍,喜欢那种醇香醒脑的感觉。” 李如慧笑着说:“我以前不行,喝了茶就睡不着,现在好点了;虽然喝不了浓茶,但我喜欢闻茶香。” 宗镇磊和李如慧虽然是初来乍到,却很快感受到了洪先生的热情好客和平易近人,两人在喝茶中,逐渐没有了初次见面的拘谨。 洪锡泰见他们喝干了杯中茶,一边为他俩往品茗杯中续茶一边说:“每人喜欢的茶香不同,其实这是跟每人生活的环境和阅历有关。” 李如慧对洪锡泰说到对香味的认知仿佛很感兴趣,便问:“先生,您是调香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做调香师需要天赋吗?” 洪锡泰微笑着听着,手里不急不慢摆弄着茶具,停了会儿,答道:“嗯,这个问题有点难度,我不太清楚别的调香师,如果就我而言,我调香时,仅是把自己记忆中喜欢的气味表现出来而已。调香对配料的增减,其实是技巧,而记忆中的气味,则是凭借想象和喜欢;让我愉悦的香味,我愿意把它展现出来,分享给其他人,一起愉悦。” 宗镇磊放下茶杯问:“先生,我听说,有名的香水要靠名人推介、商业发布等等商业运作?” 洪锡泰仍旧那样微笑着解释道:“那是当然的,一个产品出来,是需要借助一些商业运作去推广,以便让更多的人了解,只有众人认可的香味才有意义。不过,成熟的产品也不是全靠商业运作,还是要讲求自身特质的,没有自身的特殊性,就没有对它的特别辨识和认可。” 李如慧大概想了解些更专业的问题:“您对香水前调、中调和后调的调制,有自己的理念吗?” 洪锡泰抬起头欣喜地说:“哦,有知音了,喜欢香水的女孩感触都很细腻!”他端详着李如慧,“作为调香师,对于产品肯定会有自己的设计,我的选择永远是大自然中的存在,我喜欢人与自然环境融合的气味。每个人身上的好闻味道,完全是由她的生活品质或追求所定,这能很大程度左右别人对你的第一印象;为了加深印象,才会有层层展现的设计;这种顺序并无定式。” 洪锡泰为两人又斟了茶,接着对李如慧解释道:“我这样说过于专业,简单点说,每位女生,因个性、时间、地点的不同,想表达就不同,她所选择香水的层次表现也会不同。” 李如慧似乎很想增添这方面的知识,不想错过今天遇到的专家,说:“我喜欢香水,尤其喜欢大自然中清馨的味道;先生,您能不能给点具体的选择建议呢?比方说,我今年大学毕业,想去应聘,出门前我应该怎么选用香水?” 洪锡泰点点头:“一位步入社会的女孩,到了她很想展现才华的场合,她选择的可能是表现简洁清爽、朝气蓬勃的感觉,”他看了看李如慧,见她认可,接着说:“那么,前调以柠檬、雪松等浅含水果甜香,中调是粉红胡椒和茉莉,后调为柚木香组合,如此木质的淡香会留给人一种干净明亮、不争强好斗的印象。” 李如慧想了想又问:“还有,如果跟老板出去谈一个大合同,就算一句话不说,也不想给对方以白丁的印象,那时选用怎样的香水适宜呢?” 洪锡泰含笑点头,似乎是对李如慧的“不想给对方以白丁印象”的说法予肯定,说道:“我的建议是,可以选前调是柑橘、佛手柑香,到了中调则是很温暖、柔和、逐渐散开的花香,尾调是沉稳的广藿香和香根草等混合味道,与前调唤醒感官的果香形成鲜明对比,那样,味道散开后会有一种大方清甜、静守却又不平庸的感觉。” 洪锡泰加了些水入注水器,又说:“人们生活在无定式的环境,所以人们想表现的也就无定式;这种无定式是由于这个世界在变化,人所处的环境在不断变化,因此想表达的感觉也会变化,想展现的必定无恒常模式;就如《金刚经》中所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李如慧听了,显出很受用的笑容:“我明白这个道理了,选择调式的关键是自己想去怎样表达,以及想要留下什么印象。” 洪锡泰笑着点了点头说:“你领悟的很快。展现并非恒常,印象则可永恒;我们的世界正因为不断有生灭变化,所以不可将展现执为固定不变。人们选择不同的香型,想展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留下印象;香味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消失,但印象长留人间;这种既是有,也是无的现象,反映的就是空与色的转化;所以,回到前面话题,与其说调香师需要天赋,不如看作是因为世界的变化带动了人们喜好的变化;而人们不断提升的新追求,使我们调香师得到感悟,由此为人们提供出了展示个性和塑造印象的产品而已。” 宗镇磊听了洪先生的这段话,忽然觉得好似获得高人点拨:“先生,我虽然不懂香水,但听了您以佛教的理念来讲解,让我完全像是进入一个新境界。” 洪锡泰目光深邃地看了看宗镇磊,说:“佛的理念其实是存在我们人生的每一个环节。说到了佛,我想起来今天要聊的重点,你们在永祚寺的课题研究中,遇到什么难点没有?” 李如慧思索了一下,说:“我们目前还在一点点的探索中,最大的问题是觉得永祚寺的明代建筑部分,看起来似乎处处都有含义,但又不知道意味什么,只能一点一点地去猜测。” 洪锡泰若有所思地再次为他们的茶杯斟上了茶水,问了一句:“比如?” 宗镇磊谢过茶后,他由李如慧的话想到了他那天在塔院的想法,说:“比如对双塔连线西北走向还在探索中,另外对一些砖雕也存在认知问题。”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宣文佛塔的塔影,补充说道:“我在永祚寺观音阁侧见了一个砖雕,只觉得弯曲线条很美,却不知寓意。”他刚想翻出手机里的那张塔影遮挡的三圣阁山花砖雕照片,想起李教授临行前交代,又打消了念头。 洪锡泰听宗镇磊这么一说,停下手想了想,说了声:“请稍等。”然后起身快步去到隔壁办公室,从书柜上取出一个文件盒,再回到茶室。 “我这里有一张我先父当年画作的复印件,他会画素描,总喜欢将他见到最美的东西画下来。”洪锡泰从文件盒中抽出一张复印件,递给宗镇磊:“我刚才听了你的描述,不知道这个素描图案是不是你所说的砖雕。” 宗镇磊双手接过一看,满脸惊讶地说:“对,就是这个图案。” 李如慧凑近前来看了那张图,也惊奇起来,问洪锡泰:“先生,您的先父去过永祚寺?” 洪锡泰接过宗镇磊递还的图:“是啊,他去过,说起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说吧。”他用手指抚摸着图上的线条,就像在感触什么。“看看这些弯曲向上舒展的线条,不拘泥固形,有一种逐渐升华的感觉,真美。” 李如慧掏出手机,征求洪锡泰的意见道:“先生,这张素描不仅是艺术品,还记录了历史,我能给这张素描拍照留作资料吗?” 洪锡泰对李如慧做了个手势,说:“拍吧,光线还可以吧?”他见到李如慧比了个ok的手势,便又接着说道:“像这类图案的意义,我觉得应放大范围去看,一方面是要寻时代背景,去做假入当年的感受;另一方面是可以从作者内心去理解体验,要‘入定静悟’;现在你们见到的是果,要找到因,因与果永远是不可分离的一对。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仅供你们参考。” 李如慧拍完了,坐回茶座时,嘴里像回味似地重复着:“时代的背景……” 李如慧的重复像是提示了洪锡泰,他转过头问李如慧:“说到时代,让我想到一件事;你在第二次汇报会上讲到,万历时期因皇储问题,致使朝廷宫斗以及朝廷与党争带来的矛盾不断加深,我对那段历史略晓一二,但对党争起因及后续认知不多,却又很感兴趣,能否帮我补习一下?” 李如慧点点头,说:“那个时期既是明朝最繁华的年代,又是明朝走向衰亡的开始。” 宗镇磊补充说:“清朝编写的《明史》中一句盖棺定论式的话:‘明之亡,实亡于神宗’,这是后人看了明朝经历的盛衰后给予的评价;万历就是神宗朱翊钧的年号。” 李如慧接着宗镇磊的话说:“我觉得那时最大问题是皇权与文官集团对抗形成的党争。” 洪锡泰坐直了身体,说:“那么,请继续。” 李如慧回头看了看宗镇磊,小声说:“你打替补?” 宗镇磊对她笑着摇了下头,也小声说:“你行的!又不是去打狼要人多,别拉我。” 李如慧笑了笑,也坐直了身子。 第二十六章 资助人听明史时目光凝重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开始讲述。 她娓娓道来:“我先说说明朝万历末年那些主要党派,他们分为东林党和浙、齐、楚、宣、昆等党派;东林党由一些在无锡东林书院讲学的人士为主,那些是退下的官吏加上一些在朝的官吏,他们常聚一起讽议朝政,抨击当权党派;而另一批以地域或以代表人物组成浙、齐、楚、宣、昆的官吏士绅党派,则主要以东林党为攻击对象;到后来,党争形成东林党和齐、楚、浙的三党之争,再后来则演变为东林党与当朝的阉党之争;现在都可以想象出当时政治上乱斗的景象。” 李如慧有个特点,讲解知识时,语速一改平时的急躁,变得十分平稳,宗镇磊早就说她将来适合当老师。 洪锡泰认真听着;宗镇磊觉得,洪先生想有重点地听听关于明万历末年党争的事,除了增加对历史的认知,大概是想借此机会考察李如慧的知识水平;估计他已经看出,李如慧在课题研究人员组成中,应该是最有意愿去新加坡留学读硕的,而他作为资助人,肯定不希望被资助的人是个花瓶或草包。 李如慧的讲述还在继续:“党争就好似以前是大家坐在一起吃蛋糕,服从皇帝的分配,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服从分配,于是就发起抗争;这与神宗皇帝执政的行为有关,他在位的中后期,厌倦政事,几乎很少上朝,朝臣们便各立门户,最后演变成群起要求分得更多的蛋糕;党争实际上是不同利益集团之间以及地方上的利益集团与中央集权的抗争;数年激烈的党争大大涣散了人心,削弱了朝廷的凝聚力量。” 洪锡泰插了一句:“可以讲讲实例吗?” 李如慧点点头说:“好的。比如立储,也就是立太子的问题上就是这样;由于立太子问题涉及到不同团体的利益,先是东林党人上书反对,后来各党派又群起反对东林党,东林党与它的反对派在立太子问题上展开了长达二十年的争论。立太子就意味皇权的传承,在政治层面上,关系到王朝的稳定,而神宗正是犯了这样的大忌。” 洪锡泰对李如慧说:“我想听详细一些的历史,可以吗?” “不好意思,我讲得粗略了,那就再细些吧。先从明神宗的长子说起。神宗大婚后以后一直没有子嗣,有天他到慈宁宫,准备去向母亲李太后请安,见到太后宫中的宫女王氏,忽然动了心思,便偷偷临幸了她;王氏怀孕后,刚开始神宗不认账,李太后便让宫内宦官拿出记录,神宗不得已只好立了王氏为恭妃;王氏后来生下了神宗的长子朱常洛,但神宗嫌王氏为宫女出身,所以一直没有将皇长子朱常洛立为太子;不过朱常洛似乎得到李太后的认可,因为他是李太后在五台山召开‘祈嗣大会’一年后出生,李太后或许认为是她求来的。” 李如慧看了一眼洪锡泰,他点点头,这是表示他听明白了,可以这样继续讲。 “后来,神宗宠爱的郑贵妃也生了一子,取名朱常洵。神宗在郑贵妃的挑唆下,总想借机立朱常洵为太子,但因为朱常洵不是长子,遭到大臣们的极力反对;当时太子又称国本,因此,皇帝与大臣间的这场争端又被称为‘国本之争’。虽然神宗对敢于反对的声音一再打压,但大臣们仍然力争,宫廷斗争变得错综复杂,而郑贵妃由于想借一本说历史上贤妇烈女事迹的书抬高自己的地位,更是招致朝野的唾骂。这时,有一份借为郑贵妃的书作跋的文章出现……”李如慧说到这里停下了,看了一眼宗镇磊。 宗镇磊想起她曾抱怨那篇文章名字特别拗口,猜她大概是忘了,便小声提示道:“《忧危竑议》”。 李如慧开心地冲着宗镇磊点点头:“那篇跋名为《忧危竑议》,内容专议历代嫡庶废立事件,影射‘国本’问题;但由于此事涉及郑贵妃与外戚结党营私之嫌,被神宗淡化处理了。” 宗镇磊很熟悉这段历史,他中学时代作为阅读小组的领头人,比别人读得多也知道得多,后来上大学时更进一步接触并细读过历史的记载和后人评论;他用眼神为李如慧鼓劲。 李如慧继续讲着:“李太后似乎从愈演愈烈的宫斗中觉察到了隐含危机的气息,‘国本之争’进行了多年后的一天,明神宗到慈圣太后那里问安,李太后问神宗为什么迟迟不立朱常洛为太子?神宗说,他是都人之子,意思是他是宫女之子;此话当即招来李太后怒火,指着他说,你也是都人的儿子,这说的是李太后十六岁被临幸时也是宫女;神宗听了惊恐不已,由于他从小受到李太后的严格管束,知道事态严重,回宫后不久便立了朱常洛为太子,将朱常洵封为福王。但郑贵妃却不想见到这个结局,为此跟神宗大闹了一场;神宗又开始动摇,以‘典礼未备’为由,要改期册立太子,最后是大臣不同意改期,才正式册立了朱常洛为太子。但对这位太子,神宗并不大喜欢,郑贵妃也对其位虎视眈眈,想要‘易储’,就是想更换太子。就在这节骨眼上,京城又出现了一篇文章……” 李如慧又将目光投向宗镇磊,脸红着,伸手去端茶来喝。 宗镇磊会意了,也端起茶来,嘴里好似无意地漏出了一个字:“续”。 李如慧捂了下嘴,笑着强咽下了嘴里的茶水,如果不是在这里,估计她早就成了喷鲸;她平息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这时又出现一份名为《续忧危竑议》的揭帖在京城出现,指责郑贵妃意图废太子,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宗镇磊见到洪锡泰笑了笑,伸手为两个年轻人的茶杯里续上茶;从洪锡泰的微笑中,宗镇磊感觉这位睿智的老人似乎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了,并包容着一切。同时,也看得出他十分欣赏这个女孩子的聪慧和她那种直爽、不扭捏作态的个性。 李如慧学着宗镇磊的样子对洪锡泰做了个手势谢茶,又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这个揭帖出现后,由于影响巨大,被称为‘妖书’。神宗得知了大怒,下令东厂、锦衣卫等机构追查与此贴相关的嫌疑人;一些被抓的人屈打成招,便又牵连出另一些人,‘妖书案’由此而起。后来在抓、杀一大批人后,虽然平息了‘妖书案’,但影响已经波及朝野,宫廷与党争并没有就此平息。由于郑贵妃家人组成的郑氏集团仍思谋夺取皇位继承权,一再策划谋害太子朱常洛,后来又发生了明末著名的宫廷三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这些案子实际上都牵涉到了朝廷与党争。” 这段历史说得宗镇磊很有感触,坐直了身子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 李如慧像是看出来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轻声说:“没完呢,等我讲完。”便又接着前面的讲述;“神宗去世后,党争愈演愈烈。最初是东林党人的人得到执政的机会,浙、昆、宣各党派一度受到排斥。为时不久,以太监魏忠贤为首的阉宦与浙、齐、楚各党中的一部分人结成联盟,把持朝纲。东林党人激烈反对阉党掌权,遭到阉党不断捕杀。后来崇祯帝继位,又捕杀阉党。这样反复的政治斗争如同翻烙饼,甚至直到1644年李自成攻占京城,南明政权流亡至福建的福州时,东林党人与阉党的斗争仍在继续。” 听到这里,洪锡泰停顿了手中准备去煮水的动作,目光凝重地看着李如慧。 李如慧没察觉到,继续讲着:“到了最后,君臣关系变得相互不信任。以致整个朝廷成了一盘散沙,一遇大事,或是长时间议而不决,或是相互攻讦,大家都怕承担责任,皇帝、大臣和外面征战的武将互不信任,相互怀疑。而此时,距离李太后逝世也不过三十年。” 洪锡泰眉头紧锁,手端着茶壶,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继续刚才停顿了的煮水动作。 宗镇磊无意间抬起头,看到了洪锡泰的凝重表情。 李如慧依然心无旁骛地讲述着:“李自成进攻京城,崇祯皇帝命城内十五万锦衣卫抗敌,结果锦衣卫们率先投降了;而就在李自成攻陷京城前七八天,为了给防守京城城的士兵发军饷,崇祯放下皇帝之尊,去求大臣和国戚们捐款,但效果甚微,他们仿佛在说这是你朱家的天下,由你负责,与我何干!李自成攻入的最后关头,崇祯皇帝把自己女儿杀死,又让嫔妃们自杀,以免被农民军玷污,随后自己用衣襟写下遗诏,在煤山的一颗树上吊自杀……” 这时宗镇磊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下李如慧,用眼向她示意了一下;李如慧看了一眼低头锁眉的洪锡泰,立即停住了自己的讲述。 听到李如慧声音嘎然而止,低头正在用茶巾慢慢擦去茶台上水珠的洪锡泰,似乎觉察到什么,抬眼看着李如慧,重重叹了口气说:“崇祯没了,大明就离完结不远了。” 李如慧端起茶杯说:“不好意思,讲着讲着就超出范围了。” 洪锡泰感叹道:“讲出了因果的关系,讲得好。来,这茶淡了,我换泡茶,请稍候。” 宗镇磊赶紧转换话题,聊起了新泡出的茶。 洪锡泰继续和颜悦色地跟两位聊着,但是只聊茶、佛、人生,完全没有了之前想听万历末年历史时的那种迫切。 李如慧似乎还没刹住车,还想继续刚才党争的话题,但几次都被洪锡泰不经意地转走。 宗镇磊在心里细品刚才看到的洪锡泰的表情,觉得这表情里一定有故事。 又坐了一会儿,宗镇磊借口还有事想回趟读研的学校,起身向洪锡泰告辞,并婉拒了先生派车送。 出了门,等公交车时,李如慧指了指工作室那个方向,问宗镇磊:“你看出什么没?” 宗镇磊看着她,态度严肃地说:“你也察觉出来了吧?”随之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十七章 沉痛的家族史与托付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看的没错,李如慧讲的明末历史,确实深深触动了洪锡泰;尤其当他听到后来说明朝崇祯皇帝和南明王朝的结局,更是让他感觉心情沉重地喘不过气来,以致他后来想刻意躲避这一话题;一直到将宗镇磊和李如慧送走,似乎都没缓过来。 洪锡泰没有跟两位年轻人说他的家史,因为,他的家史就是明末历史的一个部分。 送走两人后,洪锡泰回到工作室。他久立窗户跟前,不觉陷入了沉思。 他祖上是明朝第十一代晋王朱求桂后裔的一支,所以他的故乡本应就在晋王府所在的这座城。晋裕王朱求桂于1613年在本城即位,那时是永祚寺建成的后一年。 明末李自成攻破这城时,他的祖上当时在外省,逃过了一劫。他从小就听先父讲过山西巡抚蔡懋德率他的部将守这城的事迹,那是一代一代人口口相传留下来的故事。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的大顺军打到这座城,蔡懋德立下遗嘱后率兵死守城池,几经拼杀不敌,这座城破;蔡懋德突围出了城,发现许多士兵没有出来,便再次杀入,眼看寡不敌众,最后自尽于城内的三立祠;他的部将时盛为了追随蔡懋德,在城破之时将自己的妻儿全杀了,随蔡懋德往返冲杀,最后跟着蔡懋德在三立祠一起自杀。当时跟蔡懋德一起身死殉国的官员有十六人,李自成怨恨蔡懋德不投降,便砍下蔡懋德的头颅带走,将其他十六人的尸体悬挂在大街上。 还让洪锡泰揪心悲痛的是,清军入关进入京城后,李自成下属将俘获的晋王亲属一千余人杀于城内的海子堰,族亲老少们的鲜血将整片海子染成了血红。当时,由于自己祖上一直滞留在南方,虽然躲过了,但后来清军一统天下过程中,清军对明朝皇族大力追杀,使家族再遭劫难。 自己的祖上先是追随宁靖王朱术桂于1663年去到台湾;1683年台湾郑氏政权降清后,祖上没能逃出来,便留在台湾;二战后,他的先父作为台籍日本退伍兵没有回到台湾,先是到了马来西亚,后来又到了新加坡,再后就一直在那里发展。所以南明的历史他早知一二,他比较了解他的家族史,而对明朝走向衰亡的政治原因,还是头一次这样听人细说。 刚才在听李如慧对明朝末期的讲解,尤其是听到后来,他的心脏仿佛被猛然涌至的血流反复冲击,狂跳不止,一直无法平复,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现象。 作为一位调香师,他除了有一副特殊的嗅觉,能辨别出空气中的每一丝差异以外,他还有非常敏感的神经,所听所见都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动,而与他有关的尤为甚之。 他由他的祖上想到这个是他祖籍地的城市,觉得此地非常神奇。虽然这座城在历代战火中一次次被攻占被摧毁,然而这块地方的人,不论在哪个朝代,都会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忠义精神拼死守卫这座城池;他们不愿屈辱求生之举,使他们代代相传的守城故事,每被提及,都会让心系此城的族人动容,不论身在何处!这块地方生长的人们,莫非世代受到一股神奇的精神力量支撑? 他恭敬地燃上了一支香,弯腰从大班台的柜子底下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匣,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个圆铜盒放到大班台上,铜盒盖上刻有精致的观音像;抚摸着铜盒,洪锡泰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一种力量的抚慰,他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促使他回到中国开始行动,是因为一条有关永祚寺双塔的报道。在这篇采访报道中,被采访的永祚寺负责人说:作为永祚寺的管理者,一直在寻找宣文佛塔地宫内是否真有舍利子问题的答案,按照宣文佛塔的传说来看,这里应当有与之相应的佛家宝物。即使不是释迦牟尼的舍利子,也应当有某位高僧的舍利子,但令人不解的是,这座被人称作“舍利塔”,竟然找不到关于这件大事的确切文字记载。 他收藏了这则消息,反复看过多遍;文中这件事情正是他一直暗暗关注的,这件事情关系到他的先父留下的一项使命,为了让他能顺利完成这项使命,他先父去世前还专门留下了一笔钱款。 他听先父说过,祖上相传,这座城外东南方向有片上吉之地,第一代明晋王朱棡就葬在那里,那片地方还是后来一些晋王的葬地,他的老祖宗朱求桂的陵寝也在那一带;族人除了祭拜城内皇庙以外,还视城外永祚寺为祈福之地,因为永祚寺正处在与东南方向那片宝地遥遥相对的高台,登上高台上的塔顶,可以远眺那片宝地,得到先人德泽的护佑;而正因为此地如此重要,在这座寺内藏有镇寺佛宝。 当他在第一次课题进展汇报视频会上,听到宗镇磊的汇报说“建宣文佛塔的意图,应该有崇拜皇室先宗、祈福国运保佑族裔的意涵”时,就觉得他们的研究方向与他期盼的方向很相符,十分兴奋;结合永祚寺负责人所推测的“即使不是释迦牟尼的舍利子,也应当有某位高僧的舍利子”,他由先父的留言隐约感觉到,这座寺院被族人视为祈福和护佑之地,很有可能藏有的佛宝,就是佛舍利子。 他知道要想确认,又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不过即便再难,他也不想放弃,他心里的目标是:通过研究,破解这个谜,找出祖上传言的依据。 这也是他先父留下的心愿。先父交代过他,一旦有机会务必要抓紧时间去搞清楚,并且一再表示了自己不能亲自去搞清楚这件事的遗憾。 至于为什么先父会如此急切地想让他这一辈人搞清楚祖上留下的这个传说,这与先父曾经做过的一件事有关,秘密就在先父留下的这个铜盒里。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去研究这件事,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往往是费尽心力也不见得到好结果;想委托学者去做,却不想以国外学者为主开展这项研究,这是因为家族被迫离开此地、历经没有家园的太多苦难后,使几代族人心中积留下了被外人欺凌的阴影;虽然历史已经翻篇,但他仍然只想把通过研究得到知识、升华智慧的机会留给建设家乡的人们。 他不仅是调香师,还是新加坡一所私立高校特聘教授;由于他学佛敬佛,对佛理研究颇深,在与高校年轻人讲香型的调制与对香型的感悟时,常常喜欢与年轻人交流一些对香味、人生的独特理解,深受那所高校学生的喜爱;由此,他想到了请高校的学者来帮他解决困顿。 他想到的办法是,利用两国学界关系,开展一项由他资助的课题研究。正好他跟新加坡高校的人熟,与一些从事金融的朋友也熟,以基金支持开展课题研究的设想很快就成形了。 选定s大学作为中国方面的研究单位,还有一原因,那就是s大学前身可以追溯到与三立书院的渊源,这个在万历年间就成立的书院,早期办学地址就在让他刻骨铭心的三立祠。 他去年刚退休,便立即来到京城开了一个工作室;除了希望在新的环境中获得新的灵感,以延续他调香师的工作,更主要的,是为了便于完成那项先父交给的使命。 那篇采访报道就是促使他行动的号角,他觉得到了该他出手完成那件重要使命的时刻。 想要做的事,既然想到了就要抓紧时机做,不能拖沓,更不能让时间浪费在自己手里。 作为这座城的朱明宗族后裔,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搞清楚这里发生过与族裔有关的重要事件;此外,他还深深明了历经多年在外漂泊的族人藏在心底的一种期盼,就是渴望得到祖上德泽的福佑;随着他的白发不断增多,他觉得完成使命的时间越来越紧迫。 但是没想到开展这项研究工作前和正式开展以来,遇到了来自李教授的阻力;他不明白李教授为什么会这样,然而即便这样,也没能消除他的信心,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不知道是否是他的外籍身份带来的误会,如果确是,他觉得这个问题将来会消除。他计划是在获得研究结果的同时,公布他的家史,到那时自然一切真相大白;他认为过早公布他的家史会影响到研究的客观性。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前些天一激动,提出要亲自去参加考察研究的浮躁心态。 洪锡泰将铜圆盒放回木匣,想到了《华严经》中的一句话:“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而不征得。”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人人本来都具有佛的智慧和佛的功德,但只因妄想执着而迷了,使智慧德能无法显现;所以,要想拥有智慧,就必须放下执念。 他又回到了香水世界。他喜欢一边在自己的香水王国游弋,认真地辨析不同香型,一边思考对人生的解释。他认为,所有的由来与消失,都不会了无痕迹,最好的还原是记忆,忆及往事能让人理解人生;而人所能承载情感记忆的,除了味觉、听觉、视觉,还应该包括嗅觉。 打开设备摇动试管,一股类似大海的味道从试管里飘出,他不由回忆起先父有一次带他坐在海边,对他说,做事要想成事,就应该“动作瞻视,安定徐为”,若心地浮躁,没有耐心,什么事都办不成;他点点头,觉得自己还需要以更平静的心态去对待研究。 他默想着,生命中许多东西是不可以强求的,而尊重研究的客观性也一样;能征服天下者不见得能征服自己,所以不能按照“我”的主观意愿去强求事物发展;从放下执念不可妄想的道理来看,做任何事都需要顺其自然,循序渐进。 他想到了今天与这两位学者的见面,对他们探究问题时表现出的缜密严谨思维方式很是看重;他从两位对明代万历年的历史事件简述中感觉到,他们对待课题有他需要的热忱和知识,由此觉得这项研究会朝他期待的方向顺利推进;通过与他们的交谈,他的直感还告诉他,他俩值得信赖。 不由地,他从研究课题的开展,又想到了研究团队中的重要人物李教授。他现在已经意识到李教授与他之间出现了一道障碍,不过他觉得这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他认为,遇到矛盾只有直面矛盾才能解决矛盾,应该想出如何消除他与李教授之间障碍的办法…… 第二十八章 情为何物 http://.biquxs.info/

李教授住在学校的单身教职员工宿舍楼六层,这是一栋步梯楼。 下午六点多,李教授刚回到家,门铃响了,教授走过打开门,瞬间愣住了,他没想到她的到来。 她一见门开,就吊上了李教授的脖子并贴上热唇;教授慌乱中给了她一个紧紧拥抱,然后托着她的腰,快速转身将她带入房门内,后脚一勾,将房门带上了。 李教授好不容易把嘴挪开,躲开了她紧贴的热吻:“我不是在电话里说了,不让你这几天干活,是要你趁这几天空闲,自己多熟悉一下这座城市,怎么就到我这里来了?”他意识到她是跟踪他过来的,但他不想在此时说些让她过于难堪的话。 “想你了,我找到你后,咱们还没时间好好聊聊呢!”她说完,又要准备把唇紧贴上去。 李教授挪开了脸:“不是说过吗?等这事完了后同你一起浪迹天涯!” 她停下了,看着他说:“等不及了,反正这些天没活干,还不能见见你?” 李教授也看着她的眼,又想问什么,她抢着说:“你别老是问个没完,这是我现在最不想要的。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下一步还干什么活。”说着,又贴上唇来。 李教授再次躲过热唇,说:“别忙,既然你来了,咱们先喝一杯,边吃边聊吧,后面还有更重要的活。” 李教授把她带到厨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凉拌了几样小菜,从冰箱里取出红烧牛肉、烤麸、凤尾鱼等罐头,打开摆上茶台,又从台子下面掏出了一瓶青花瓷汾酒。 李教授让她从橱柜上拿来两个小玻璃酒杯,然后拉着她坐到茶台旁的大沙发上;他将酒斟满,端起一个酒杯递给她:“来,第一杯是庆祝咱们再一次对酒,喝个交杯!”两人喝了一杯交杯酒。 李教授放下酒杯说:“上次见你时我忘了问你,那位……”那句话说到一半被她夹起的一块红烧牛肉堵住了嘴。 她眯着眼看着他说:“咱们今天只聊一个人好吗?就是我!” 李教授嚼着嘴里的肉,含含糊糊地说:“听你的” 李教授把那块肉咽下去,跟她又碰了一杯酒,说:“这酒还不错吧?入口绵,喝了不头痛,这是我的学生孝敬我的。”李教授“吱溜”一声喝完了杯中酒,咂了咂嘴巴。 见她没答话,李教授感觉她好像心不在焉,便给她碗里夹了些菜:“吃菜吃菜……你怎么来的?” 她一边吃菜一边回应道:“201路。” 李教授给两人斟满酒:“怎么不打车,大老远的。” “反正没事,正好出来就看到公交车了。” “我选筑机厂宿舍区让你去住,就是考虑到那里与两家工厂宿舍区相邻,交通方便,离机场也近。” “是啊。” “房东没多要你租金吧?” 她端起酒杯主动跟他碰了杯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桌上,说:“你怎么尽说些不咸不淡的!” 李教授看了一眼她,又准备去夹菜给她:“关心你呗。” 她拿着空杯往桌上使劲一放,说:“没酒了!就知道问,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李教授一边给她斟酒,一边说:“你不会吧,就这么点酒也能喝醉你……” 她把桌子一拍,提高声音说:“是你心里没我!” 听见她的高声,李教授放下酒瓶,盯着她看了看,然后一把搂住她,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她嘴里只能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 她就势抱紧李教授,与教授长吻起来。 李教授顿觉酒劲泛起,拥着她来到床前,扯衣揪裤,瞬间尽除丝缕,一阵风卷浪涌、颠鸾倒凤…… 几个回合后,两人都累了,谁都不想穿衣起身。她侧身躺着玩弄李教授的唇,小声说:“还记得我带你上山,让你看的山上那个怪石吗?像望夫岩那个。” 李教授闭着眼睛躺着,任由她的玩弄,说:“记得。” 她拨弄着他的眼皮:“看着我!你要是再不给我来信,我就快要变成那个石头了。” 李教授侧过脸来,盯着她看了看,问:“你还记得我讲过的两只大雁吗?还记得元好问写的词吗?” 她翻身趴上他,脸对脸地说:“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她把脸侧开,让他的唇贴紧自己脸,似乎是享受他喷在她脸上的热气和下巴胡茬扎脸的刺痒。 她喃喃地说:“没有你教我学电脑,我现在就还停留在混沌的世界,没有你教我学开车,我现在还只能是靠两条腿跋涉。” 他逗她:“走路多了强身健体,还可以提高你的武功!说起武功,我又想起你的……” 她抬起头,用手堵住了他的嘴:“闭嘴,我说过的,今天只能聊我!” 这时,他突然从她的眼中感觉到似乎一丝凶光闪过,这是以前从没见过的。 李教授觉得她像是真的生气了,便转开话题说:“好好,可是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呢,你能背那首词给我听吗?” 她把脸侧到原先位置,酝酿了一下,开始发出声音,字字清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她完整地背完那首词,长叹了一口气。 他“嘿嘿”笑了声:“不错啊,可以打满分。经常背诵?”他拍了拍紧紧贴着他的她。 见她没有吭气,他似乎不想放弃这个话题:“光会背诵还不行,我考考你,你知道元好问写这首词的时候是多大年龄呢?” 她依旧侧着脸,答道:“十六岁。” 他又“嘿嘿”笑了声:“表扬一下,答对了。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她幽幽地说:“跟你在一起那年我也是那个年纪,十六岁。”他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她抬头问:“你交给的事要干到啥时候?我急了,好想咱们能早点在一起。” 他顺着她光滑的脊梁往下摸,手指在腰窝打转,说:“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实现,但你要有点耐心,等我忙完这事……你比以前胖了。” 她依旧不罢休刚才的问题:“你这事有这么重要?难道是寻宝?” 李教授一惊,推开她翻身坐起,盯着她看:“寻宝?” 她也看着他:“还有比寻宝更重要的?”她的表情像是想试探他隐藏的秘密。 李教授再仔细看了看她,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他此时也不想继续深究她问的是何意,只觉得她的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心烦。李教授戴上眼镜,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是啊,这是与我家族有关的大事。” 他从床上下了地:“另外,对我确立在学术界的地位将起到很大作用,也会帮我在宗教界发挥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她随手扯来个布单子围起裸身,也坐起了说:“看,我就知道你在哄我,什么浪迹天涯,你有这么多的事做不完,你能舍得和我去浪迹?”她没有继续追问寻宝的事。 他眼睛没看她,说:“有些事你不懂,江湖上浪迹也讲地位,要取得地位必须有本钱。比如神雕侠侣,他们出身武术界名门世家,加上自己武功高强,这就是他们的本钱,由此他们才有地位;他们行侠仗义,行走四方,这样浪迹天涯混江湖,才能得到众人的尊重和景仰;你给我说说,没有本钱没有地位怎么能混江湖?” 她一把拉住他的裤腿,说:“我不懂那么多,我只要你不许离开我!” 他回头摸着她的脸说:“我把你叫来,就是不想离开你。你看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两只相爱的大雁,即便一只离开了另一只,最后也要死在一起;我让你背会那首词,就是让你明白,为了爱,什么事都能为对方去做,包括死!” 她看着他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但你不能心里没有我!” 他想去找手机,眼睛搜看着窗台说:“我心里只有你。” 她提高了嗓门说:“不许骗我!” 窗台上没有看到手机,他想去看看桌上;刚要迈腿,才觉察裤腿依旧被她扯着,低头看她,见她眼里又好似发出凶光,正死死盯着他,就像两道利刃,令人森寒。 他避开那目光,顺势坐在床边,张臂搂住她,吻了她一下说:“不会的,你要相信我,给我点时间。” 她把头靠上他的肩膀,说:“我有了你,我才成为人,才成为了一个女人,你要守信,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他依旧搂住她说:“我知道你受过的苦……”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瞪着他说:“你知道什么?”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说:“你不是说过,在你长大的那个村里,你从小就被四邻的人看不起,还受过各种气,没人愿意跟你玩;每天各种杂事做都做不完,有时只能睡几小时,有一次从山上砍柴回来,因为打瞌睡差点栽到沟里。不是吗?” 她放松下来,说:“是啊,受尽了苦,所以才觉得到了你身边特别幸福,特别安心。” 李教授也放松下来,但他这次没有离开,而是重新搂住了她,让她依偎着自己。 他从她刚才的一惊一乍的表情,忽然意识到:她是不是担心有什么事被知道? 他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一个问题:这些年来,他与她没有联系,真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从她的眼神变化上他能感觉到她受过磨砺,但他不想去细究,她愿意说或不想说都由她,每个人总会有自己的私密;他只求一件事,即她能始终如一地保持对自己的忠心,服从他的指令,帮他完成他需要的工作,直至使他能够如愿完成他的人生大业。 他拿过她的手摸着,这双手因为长期习练武功和干体力活比他的手厚实多了。 本来他所看重的正是她的武功,但今天他意识到一点,她的“易怒”和因情绪变化所发出的“狠”的信号是以前没有的,甚至感觉到像一种危险的杀气;所以,如果一旦无法控制她,她发出的破坏能量将会不可收拾;由此看来,在日后还要注意控制她的情绪,以智克刚,防止她的爆发。 黑暗中,两人沉默着,各想各的心事。 她打破了沉默,说:“今晚我不回去了,行吗?” 他吻了她一下,说:“学校这边眼多嘴杂,被别人见了不好,会到处瞎说我的;咱们两厢情愿,何必在乎朝朝暮暮,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一起大大方方见人不是更好!过会儿你趁夜色走,我打车送你。” 她想了想,点点头说:“那好吧。但这么多年了才见到你,我想和你多呆几天,你要是觉得这里熟人多,咱们可以去其他地方”。 他知道不能再推脱了,便说:“我安排一下,然后咱们去周边呆两天,你等我通知。”他看到她的眼光在黑暗中闪亮了一下。 第二十九章 丢失的佛舍利子被珍珠替代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和李如慧在租车站点租了辆车,自驾到了京城云居寺。 从导航地图上看到,石经山的雷音洞与云居寺不在一起,两处还相距有一段路程,两人商量后,决定先从雷音洞看起,便驱车来到了去往雷音洞的石经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条京原线铁路,穿越这条铁路后,便可以进入往山上去的水泥和山石铺就的小道。 石经山有矿,过去盛产白石板,这是在此大量刻石经的一个缘由;由于此山作为佛教胜地,加上山峰似古印度的天竺山,被前人又起了一个名字“小西天”,并将名字刻在进山的小道旁;另外,由于这座山长满可产中药香附的莎题草,所以还被当地称作“莎题山”,山名也铭刻在前行道边的山石上。 李如慧笑着对宗镇磊说,这些山名将石矿、经板、信仰、药材集于一身,真像是座佛赐的山,每个名字好似都与佛事有关联,感觉吸进空气都能沾上佛缘。 宗镇磊考虑得周全,带来的两根登山杖正好发挥作用。一路爬山,先还平缓,过了传说张果老小憩过的“神仙榻”后,山势开始陡峭;两人顾不上说话,全力以赴跋涉陡坡,正当气喘吁吁,眼前出现了个施茶亭。 进了施茶亭院内,宗镇磊记得日本人写的那本《房山云居寺研究》上说,半山腰的施茶亭内有一块万历年的石碑,记载雷音洞内佛舍利子的发现和李太后供养后命重新安放的事;他刚想找找那块石碑,却听到李如慧在施茶亭的上房喊他。 宗镇磊赶过去,原来是她在屋里见到了文管部门介绍雷音洞佛舍利子的文宣展板;只见李如慧指着展板上的一段话“太后将留下的一粒舍利用锦帕包好塞入香囊之中”让他看,说:“你看,这展板上说了,是李太后取走了一颗佛舍利子。” 宗镇磊摇了摇头,没接她的话,认真看起展板对三颗佛舍利子经历三个时段的阐述: 第一段是隋朝大业年间,由高僧静琬将隋炀帝赐予的三颗佛舍利子瘗藏。 第二段是明朝万历年间被两位高僧紫柏和憨山获启,由李太后迎入宫中奉养了三日;之后,太后取出二颗舍利子,连同两颗小珍珠装入小玉函内,再交紫柏和憨山瘗藏。 第三段是1981年被社科院宗教研究所罗炤先生等五人再次获启,发现放置佛舍利子的小玉函之中,有两颗舍利子和两粒珍珠,最终由国家收藏。 他指着展板上的字“从身上佩戴的香囊内取出两粒极小的珍珠放进去”让李如慧看,说:“看这里,换入的珍珠,应该是少了一颗佛舍利子的解谜关键。” 李如慧问:“不是已经有说明是李太后取走的吗?” 宗镇磊没回答她,却转向用手指着另外的展板上一张照片让李如慧看:“这就是高僧静琬留在藏佛舍利子石函上的铭文,还记得我说的‘巳’和‘卯’吧?由此铭文可以确定‘卯’是错了。” 那张照片上的铭文是:“大隋大业十二年岁次丙子四月丁巳朔八日甲子于此函内安置佛舍利三粒愿住持永劫”共计三十六字;李如慧脸上的表情,说明她记得上次宗镇磊对通云的师傅没有挖掘这三颗佛舍利子行为的推测;她边点头边用相机将铭文拍照下来。 李如慧拍照完后,又用疑问的眼光看向宗镇磊,怼他:“我说得不对?” 宗镇磊知道她还想讨论刚才的问题,但这展厅里还有其他人,不便展开说,便朝她摆了摆手。 两人看完了施茶亭里的展板,向守护人打听到,从山脚到施茶亭,只走了去雷音洞的一半的路程;为了给后面要去的云居寺留足时间,两人决定抓紧时间继续前行。 宗镇磊在前边走,李如慧跟在后边,沿着千年古山道继续攀登,没过一会儿,后面传来李如慧喘着气的喊声:“前边的,不行了,休息一下。”宗镇磊回头一看,她与他已差了四、五步远。 宗镇磊递去一瓶矿泉水说:“我看过地图,前面不远就有个千年的圣水井,咱们到那里歇去。” 李如慧接了水:“咱们不说话只这样干走,就累,说说话呗。” 宗镇磊停下脚步,把手中的登山杖伸向她:“来吧,我拉你走。我没顾上说话,是一直在想刚才展板上说的事情。” 李如慧来到宗镇磊身边,推开了宗镇磊伸向她的登山杖,笑着说:“不用,我能走,就是想让你理理我。”喘了几口气又说:“我也在想那事。从展板说的看出,李太后返还的是小玉函里面装着二颗佛舍利子和二颗珍珠,那是不是说李太后留下了一颗佛舍利子,怎么有错?” 宗镇磊等着李如慧平息喘气:“不是说你错,我的意思是,展板上这段介绍从文字表述看,像是经专家的设想推测,然后用写故事的手法写的。刚才因为是在展厅,所以我才不愿意当着别人面评价专家的说法。” 李如慧一副不想放弃她刚才问题的样子:“你觉得展板上说得有偏差吗?不是李太后取走的?” 宗镇磊想了一下说:“从目前查过的资料看,严格说来,我还没有查到谁取走那颗佛舍利子的记载。” 李如慧迷茫地看着宗镇磊:“你细说说看呗。” 宗镇磊又迈步向前,不过为了就李如慧的步子,没有了刚才的大步:“我来从三颗佛舍利子接触者的记载说起吧。隋朝高僧静琬刻在藏佛舍利子石函上的三十六字题刻,就是我方才让你看的刻字,是这里瘗藏的佛舍利子最早记载;这件事的延续,是憨山所撰《涿州西石经山雷音窟舍利记》、《复涿州石经山琬公塔院记》和紫柏《房山县天开骨香庵记》中的记载,描述了这佛舍利子的来源、数量、形状;他们的那些文字说明了两件事,一是这里获启的是佛祖肉身舍利子,来源正宗;二是数量为三颗,隋朝瘗藏与明朝获启所记载的一致。在明代瘗藏后至1981年之前再没有获启记载,可是到了1981年获启时发现的是二颗佛舍利子,所以,这少了一颗佛舍利子的事,只能发生在万历年那次获启后到瘗藏的期间,再精确些,应该是送去李太后那里后至最后瘗藏这个时间段;按照当时的记载,这三颗佛舍利经历过李太后奉养三日,李太后差官陈儒送返,两位高僧将佛舍利子重新安放的过程;因此,要说取走这颗舍利子的嫌疑人,李太后、陈儒、两位高僧这三方接触过佛舍利子的人,都有嫌疑。” 李如慧与宗镇磊并肩了:“拿走那颗佛舍利子的人,又放入了两颗珍珠,这是为什么?” “如果确如展板所说的用珍珠代替了佛舍利子,那就很明显的有意而为。” “有意而为?珍珠有什么含意吗?” “在佛教的诞生地,有一流派认为珍珠是惟一从肉体中生长出来的珠宝,将珍珠作为贴身的饰品,可以与过去佛、未来佛相通。” 两人说着话,不觉中来到了圣水井。宗镇磊一边在水井边找地方坐,一边继续说:“据《法华经》、《阿弥陀经》等记载,珍珠是‘佛家七宝’之一,不过,同一本经书,不同历史时期所译的不同版本中,所说七宝也不同;但不管如何,取出那颗佛舍利子的人,应该是信佛之人,以‘佛家七宝’之一的珍珠代替那颗佛舍利子,并不是临时起意。” 李如慧也坐下来:“根据展板介绍,作为替换的那两颗珍珠较小,展板上说是贴身物品。” “这种贴身物品一般是女人用的,而且是贵妇。” “看,这不还是李太后所为!” “在这儿等我呐!我是说没有查到资料记载,因为没有查到确切的记载是谁取走的那颗佛舍利子,所以对刚才看到的展板说法只能认为是推测;包括咱们说到那两颗珍珠是贵妇所用,其实也是推测。” “你不是说他们放回佛舍利子的时候有记载吗?” “我注意过这件事的细微处,明朝的记载只说了重新瘗藏,并没说瘗藏的数量,这与隋朝的瘗藏时清楚标明数量形成了明显对比。” “会不会是李太后没有还回那颗佛舍利子,别人发现了,又不敢说吧?” “这是最大的可能,所以估计这也是专家推测李太后取走那颗佛舍利子的由来。”宗镇磊扳着手指,详细说着他这段时间查看资料和刚才看展板的所见所想:“之所以说是最大的可能,一是在汉白玉大石函盖外面的铭文,记载的是获启三颗佛舍利子并送李太后奉养的事实,铭文对送返之事只提到包装,而未提及接收和瘗藏佛舍利子数量,这与获启时慎重说到数量是有悖的,显得不正常;由此我推测,不说数量正是由于数量出了问题,获启之数与放入之数不一样。二是里外石函的铭文中提到的人名有:紫柏和他的徒弟等人、送返佛舍利子差官陈儒、以及憨山;这些人显然是封此石函时在场,他们自然要对石函内佛舍利子的数量、真伪以及来源负责,石函上的名字可以视作他们是在以性命担保,这样可以推测,他们在众目之下无法独自取出其中的一颗。” “还有三吗?” “三是憨山的《涿州西石经山雷音窟舍利记》,其文中用隋朝神尼持一颗佛舍利子助隋炀帝成就大业的故事,似有隐喻李太后以一颗佛舍利子助其子神宗江山久安的含义。最后还有一个四,是紫柏在青石函盖的内面,留下的愿偈,似对未经获启者许可窃用佛舍利子的行为极大不满,却又因那人地位特殊不便直言,只好发重誓以对。以上这四点都是可以作为是李太后留下了一颗佛舍利子的推测,然而,作为少了一颗的真正原因,并没有明文记载。” 李如慧不做声了,像在静静地消化宗镇磊所讲。 坐了十多分钟,宗镇磊见李如慧一直没说话,站起身说:“边走边想,let''sgo!” 李如慧应声站起,两人出了圣水井,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路,一直没开口的李如慧提起刚才话题:“这么看来,如果留有李太后窃用了那颗佛舍利子的记载,反而怪了,因为记载了此事的人就是犯上,估计记载也必会遭毁灭。”看来李如慧想通了刚才宗镇磊说的,也赞成了他的见解。 宗镇磊抬头望望山路说:“是这样的,不过我还是想找到更为确凿的证据。” 李如慧紧跟着其后:“找到了吗?” 宗镇磊用登山杖探了探脚边山道的虚实:“还没找到直接证据,仍然是推测。” 李如慧停住脚步说:“怎么推测的?” 宗镇磊也停下来:“以三位高僧的不同结局来看……” 忽然,李如慧指着路边一个路牌让宗镇磊看:“我的妈呀,前面还有一百零八级台阶!累死我算了!”一屁股坐到了道边一大石上。 宗镇磊停下来,只见石刻路牌上写着:由此向上,到藏经洞。古人特意开凿了108级台阶,据说,这代表人生中的108种烦恼,每登一级,就能消除一种烦恼,登完108级,就意味着消除了一切烦恼。 宗镇磊看了,指着路牌对李如慧说:“坏消息总伴有好消息,你看‘由此向上,到藏经洞’,胜利在望啊!来,我来为你助力。”他拉起李如慧,然后自己嘴里发出好似汽车的“炸街”轰鸣,做出要起跑的样子。 李如慧笑着甩开他的手,说:“少来,现在已经是电动车时代,哪有那么大动静,你的早过时了!” 两人说笑着,来到了雷音洞。 这洞殿应是中国现存的最早佛殿之一。洞里四周布满石刻经板,中部立着四根精美的千佛柱,上面共刻有佛像1056尊。 宗镇磊对洞内布局早已熟悉,他在那本《房山云居寺研究》中,见过一张日本作者手绘的实测图;另外,从其它资料上也多次见到过洞的照片和介绍。宗镇磊记得有篇资料介绍,佛柱的对角线处,是尊佛像,佛像前的拜石下面,有一个石穴,那三颗佛舍利子就曾瘗藏于此。 宗镇磊在洞中转了一圈,觉得有些压抑,见李如慧已出洞去外面拍照,便默默走出洞外;他依凭洞外道边栏干远望,似乎能感受到当年在这里,两位高僧瘗藏佛舍利子时,那种悲愤又无奈的心境。他深深吁出口长气。 李如慧走过来:“想什么呢?咱们还上吗?” 宗镇磊回过神来:“上面有金仙公主塔,据说这位信奉道教的唐玄宗八妹对这里刻经之事,给予过很多帮助;不过,与佛舍利子无关。你看,已经快中午了,咱们还要去云居寺,要不就别上去了?” 李如慧揉着小腿肚说:“正合我意,咱们保证重点。唉,真不想一步一步地走下山。” 宗镇磊想激奋她的情绪,增加点动力:“要一个筋斗翻下去?试试?” 李如慧把眼一瞪说:“试试就试试,你先来,你敢我就敢!”说完,自己先笑了。 第三十章 由三位高僧不同的结局推断 http://.biquxs.info/

两人下山后,在云居寺前的小摊上随便买了点吃食,填饱了肚子,便进了云居寺。一进到云居寺,就被院内放置的文宣展板吸引了,看完后才发现,这通展板上介绍佛舍利子的内容,与施茶亭中见到的展板上内容完全一样。 云居寺的偏殿里还有大量的石经拓片和照片展出,那里是博物馆式的布置,两人一一细看过去。 博物馆的介绍文字严谨,宗镇磊被橱窗里的一段介绍吸引:“在雷音洞发现两粒佛舍利与两颗珍珠”,他想,刚才在施茶亭里见到的展板,上面所说少了的那颗佛舍利子被两颗珍珠替代的事应是无误了;他的目光停在“珍珠”上沉思着。 李如慧拉了宗镇磊一把,指着一个展板上的照片让他看,照片上是宗镇磊在山上时讲过的、放置佛舍利子的汉白玉大石函盖。 汉白玉大石函盖外面铭文,由憨山撰写,主要记述了佛舍利子的发现、奉养、返还过程,铭文还刻有迎送佛舍利子的陈儒之名。 汉白玉大石函盖内面的铭文,是紫柏所发的愿偈;现在看到这些铭文的拓片和青石函盖的照片,尤其是那篇愿偈,宗镇磊不知为何竟有些激动起来,默声地读了一遍,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紫柏的极度愤怒心情:“紫柏禅师愿藐然孤露子佛慈所摄受以大智慧手扷我出众苦我感佛恩故愿护佛舍利若所藏所出必经我心目若违我本誓更无藏出者仰求圣凡等共证我愿力是力若不坚当堕无间狱弟子法灯暨孙元朗等施资镌石”。 展厅里有几个人也在这里停下,边看边小声交流。 宗镇磊对李如慧说:“这篇愿偈,能感受到高僧的极度愤怒,这足以说明当时肯定有事情发生。” 李如慧点点头表示赞同。 宗镇磊低声说:“作为高僧,那是很重的誓言,神力久持啊!” 李如慧也小声问:“现在仍会有效吗?” “不好说,看你是无神论者还是有神论者。” “我觉得,对待神力还是多怀些敬畏之心为好。” 两人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旁边的几张照片和注解。 李如慧说:“时间不早了,咱们抓紧时间去看看两座塔吧。”刚才从石经山通往云居寺的路上,她从手机上查看了云居寺一南一北两座辽塔的介绍,南塔就是宗镇磊提起过、通云的师傅参加过挖掘的塔。 两人来到南塔,可以看出,眼前南塔是新修建的;在靠近南塔的地方,有一块铭牌,上写“南塔遗址”,两人停下了脚步。 李如慧指着铭牌上的一句介绍让宗镇磊看:“静琬法师密藏于雷音洞内的佛舍利曾藏于此塔,故称释迦佛舍利塔。” 宗镇磊看了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通云的师傅要挖掘南塔,他对佛门宝地还是确有研究!” 李如慧好奇地问:“怎么看出通云的师傅对这里有研究?” 宗镇磊看着铭牌说:“南塔是明确记载藏有佛舍利子的舍利塔,我猜这也是通云的师傅直接来挖了南塔的原因!而雷音洞,咱们说过,如果按照《房山云居寺研究》中那句‘如果德清记载属实’以及‘巳’和‘卯’的说法看,相比这里就有了不确定性。” 宗镇磊这么一说,让李如慧想到了刚才说半截的事:“说到佛舍利子,我想起上山时,你说对李太后取走一颗佛舍利子的事没找到直接证据,但你又说了句‘以三位高僧的不同结局来看’,当时打断你了,没让你说完,现在接着说吧?” 宗镇磊看了看她:“还记得啊?好吧,接着说。这三位高僧指的是紫柏、憨山和妙峰禅师。”他望着南塔,回忆着他看过的资料,“据说紫柏和他的弟子在五台山雕刻方册大藏经的地方,就在妙峰禅师和憨山的住处紫霞谷妙德庵,所以他们相互都认识。他们在获启佛舍利子之前,与皇家、尤其是与李太后的关系都非常好,但在瘗藏佛舍利子后,三位高僧的结局有很大不同。” 宗镇磊习惯地扳起手指,按时间细说三人的不同境遇:“在瘗藏完佛舍利子的第三年,憨山在京城入狱,后被剥夺僧籍,流放到广东雷州半岛充军,很多年后才被允许去禅宗的祖庭曹溪即广东韶关南华寺讲经;瘗藏后的第九年,紫柏被诬陷于‘妖书案’,在京城被锦衣卫抓捕并受到杖刑,最后被逼在牢狱中坐化;在瘗藏佛舍利子后的第十二年,妙峰禅师开始着手建永祚寺和宣文佛塔,最后寺虽然没全部建完,但塔和大殿主体已经完成,他回五台山不久,获得皇帝颁发的‘真正佛子’嘉奖。你看看,这三位的结局是不是反差好大?” 李如慧皱眉疑惑地问:“紫柏和憨山不是获启佛舍利子有功吗?他们为啥被抓?” “先说憨山吧,他在五台山为李太后开完‘祈嗣法会’后,与妙峰禅师分别去了不同地方;憨山去到崂山,用李太后的奖赏在那里建了一座海印寺,后来在那里存放李太后送来的《大藏经》;不过此寺还没完全建成时,就陷入一场与当地道教太清宫人士争地的纠纷,一直到寺院建成,仍未了结;这场官司刚开始时,朝廷一直不受理道教人士的告状,在获启瘗藏佛舍利子后的第三年,朝廷忽然开始受理此案,最终以‘私创寺院’的罪名,剥夺了憨山的僧人身份,发配到广东雷州充军,并拆除了海印寺。” “这个罪名好离奇。” “再说紫柏。紫柏在获启瘗藏佛舍利子之后,用李太后的赏金和其他集资从当地豪绅手中赎回了云居寺,重新交由佛门管理,然后就四处云游,去过五台山、江南、江西等地;后来他为一个矿税案鸣不平,又去到京城;此时朝廷正在抓‘妖书案’的人,因他为递状子出入官宦门庭,便诬陷他在搞与‘妖书案’有关的串通,于是抓起他酷刑逼供。” “怎么感觉都这么莫名其妙就抓人!” “更关键是,那位李太后此时好像不在了,不见她露头。” “是哦,你分析这是什么引起的?” 宗镇磊自从接触云居寺佛舍利子得与失事件以来,对两位高僧发现者后来的境遇一直很感兴趣,一个想法越来越强烈;现在李如慧这一问,便把想法细说开来:“紫柏和憨山获启了佛舍利子,按理说是功德无量,理应受到对此事最大受益者李太后的嘉奖和庇护,然而并非如此,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我梳理了他们在获启佛舍利子后所为,引起了我对一件事的注意。” 宗镇磊停住了,注意力被李如慧身后的石经拓片吸引;李如慧拉了一下准备凑过去看拓片的他:“故意的吧?越是别人着急听越是卖关子!” 宗镇磊笑了:“不是……好吧,往下说,我觉得两位高僧手中的笔,犹如两座塔,塔高招风啊。” 李如慧像是一头雾水,问:“笔?双塔?” 宗镇磊点点头:“他俩用笔捍卫了佛舍利子,也就是捍卫了他们的信仰,自然也将他俩推至风口。憨山在他记述获启佛舍利子的《涿州西石经山雷音堀舍利记》中,先是写到,隋朝神尼以一颗佛舍利子助佐隋文帝成就国事大业,然后又指,李太后与佛舍利子不期相遇是‘佛以大愿力,弘护三宝’,佛舍利子于此时出现,有‘延我宗社,福庇苍生’的意涵,由此将佛舍利子与李太后及国运联系一起;你说,这篇文字被李太后看到后,是否会因为心中有鬼,觉得文章有以隋尼之事含沙射影她取走一颗佛舍利子之嫌?” 李如慧点头:“有这可能!” “如果李太后确实有此猜想,那么,抓捕憨山入狱就只剩寻找罪名了;但又因为憨山以佛舍利子的出现,指出具有佛祖延明宗社、福庇苍生的寓意,或许说出了李太后心愿,所以免他一死,将他发配边远充军,驱离京城,以免他再添口舌笔墨。” “这么看来,这位高僧想出的揭露这颗佛舍利子去向的招数真妙!” “是啊,既借古指出了一颗佛舍利子被用于国事,又以隋尼比照信佛的李太后,实在高明。好,再来看紫柏;他写出愿偈并让人刻在石函盖内,发誓捍卫瘗藏的佛舍利子,当时在场看到这段铭文的人中,应该有李太后的侍臣陈儒;可是那段文字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表示决心的誓言,因此,无法说那篇愿偈针对谁;李太后如果确有未经获启者允许便取走佛舍利子的行为,知道那篇愿偈后,必然心存顾忌,但碍于高僧的名声和愿偈铭文未指名道姓,不可能直接做掉紫柏,只能找适合的时机下手,估计这就是紫柏后来被抓入狱、又被逼在狱中坐化的真正原因。所以,两位高僧作为既是佛舍利子的获启者,又同为瘗藏时的亲历者,他们的结局都由他们所写的文字引起,可以认为是与李太后不愿让世人知道她取走那颗佛舍利子之事有关。” 李如慧想了一下又提出疑问:“可是,判抓两位高僧的都是神宗的朝廷机构干的,李太后当时已经不再理政,还有那么大的能力干政指挥朝廷机构吗?” “从她一句话便让神宗定下了皇储之事,使多年‘国本之争’结束,就可以说明她在朝廷中的能量了;当然,对付大臣们,她有时或许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尤其是内阁首辅张居正去世以后;不过,她在她的儿子神宗面前还是有威严的,可以借助他之手来做她想做的事。” “是啊,本来她是可以庇护这两位高僧,就看她是否需要了。你不是说三位高僧吗?还有妙峰禅师吧,他啥情况?” “妙峰禅师没有参与启获佛舍利子,李太后或许认为,妙峰禅师并不知道她手里佛舍利子的来源。” “妙峰禅师真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以后再分析,但皇室显然认为他在对待佛舍利子的问题上,是有功的;在他建永祚寺和宣文佛塔即将完工之时,皇上赐予妙峰禅师物品‘赐金佛绣冠、千佛摩衲紫衣’;他完工回到五台山三个月后,临逝世前数日,神宗皇帝的亲自御笔亲书‘真正佛子’送到了五台山;当神宗知道妙峰禅师逝世后,又赐金在五台山为妙峰禅师建塔,并命令相关人员,继续完成高僧妙峰禅师的未竟工程。李太后则赐千金、布五百匹助办丧事。这既可以说明皇家母子俩的相通,又可以说明在一件事上的利益是相同的,我认为,这件事应该就是妙峰禅师替李太后瘗藏了佛舍利子、又守口如瓶一个字不说的事。” “也许妙峰禅师就不爱表述?” “他的传世笔墨确实见得不多,但我知道他对心仪的所建还是有留墨的;比如还存世的山西宁化古城旁的万佛洞,在洞的门边,有他留下的诗句。” 宗镇磊从手机相册中翻出一张保存的图片,那是妙峰禅师在万佛洞口石壁留下的两幅题字手笔,他指着洞口南侧标题“万佛洞”下的文字念道:“岩龛天设自升辟,霄壤浑然一法体,妙相圆充碧障间,灵光深隐丹崖里,施能工,运奇指,凿出慈容无数已,识得白毫处处彰,乾坤何所不如此”;又指着北侧标题“洞顶华藏海”,念出下面的文字:“本自虚融绝等伦,圆充圆遍彻香尘,飞埃列障含华藏,秉识陶形显法身,妙旨音闻溪涧水,真如相覩碧云嶙,毗卢性海浑无际,具眼何劳动口唇”;念完又解释了一句:“其中的‘闻’是上入下耳的异体字”。 李如慧歪头过去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万佛洞:“过会儿再细品禅师的诗句,我好像听你说过,这个万佛洞也是李太后资助建的?” 宗镇磊点点头说:“根据苏维霖所撰《御赐真正佛子妙峰禅师祖师行实碑记》,宁化这个万佛洞是由李太后资助的;那个时期,妙峰禅师在宁武芦芽山建起的永慈大华严寺和铁塔,也是李太后资助的,可惜这寺和塔现在已经毁灭殆尽,只留下了万佛洞。” 李如慧十分感慨:“你说得对,这三位好朋友的结局真是反差太大了;我觉得,对比之下,妙峰禅师得到李太后的关照最多!” 宗镇磊说:“如果按照历史记载,从他们被褒贬的事由去看,这个结局反差是匪夷所思的;但要是放在三人处理佛舍利子的问题上看,就不离奇了,由此反过来正好证明取走了那颗佛舍利子的就是李太后。”见李如慧低头思索,他又说:“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去北塔吧,那本《房山云居寺研究》里有不少北塔局部的照片,我想去看看实物这么多年了有没有变化。” 两人离开了南塔,边聊边走向北塔。 宗镇磊翻看着手机上的资料说:“咱们明天再去看看海淀区的慈寿寺塔,网上有人猜测,李太后拿了云居寺这颗佛舍利子后,放入了那个塔内。但按照张居正《敕建慈寿寺碑文》中记载的时间,慈寿寺和塔始建于万历四年,即1576年,比这三颗佛舍利子发现的时间早建十六年,所以不可能放进那里。” 走在前面的李如慧倒过来走着问:“那为什么还要去看?” 宗镇磊指着手机:“那里有两幅观音像的碑刻,一幅是鱼篮观音,另一幅是九莲观音……” 李如慧笑着抢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九莲观音,与李太后有关。” 第三十一章 玲珑公园里解六字之谜 http://.biquxs.info/

慈寿寺塔位于京城的玲珑公园,也被称作玲珑塔或永安万寿塔,明代慈寿寺原有基址就在现在的玲珑公园。 李如慧到了慈寿寺塔下,就被塔身四周精美的砖雕塑像吸引,开始绕着塔身拍照。 宗镇磊则去看塔北面的两块石碑;东北侧石碑是九莲观音雕像,已不太清晰,背面的碑文现在更无法辨认;他以前查过资料,知道背面的碑文是《敕赐慈寿寺内瑞莲赋碑》,那是李太后让内阁大学士申时行、许国、王锡爵三位分别写的咏莲辞赋;西北侧的石碑较清晰,刻的是鱼篮观音,这块刻碑的后面,是关公像,这三幅图上均刻有李太后的印玺“慈圣宣文眀肃皇太后之宝”。 宗镇磊站在那块刻有鱼篮观音和关公的石碑前,前后反复看着,若有所思。 李如慧绕着塔转圈拍完,来到了宗镇磊跟前;李如慧问:“看什么呐?这么入神!” 宗镇磊用手一指说:“鱼篮观音和关公。” 李如慧正想让他评价刚拍的砖雕照片,随口问:“鱼篮观音代表什么意思?” 宗镇磊道:“鱼篮观音代表民间少妇,形象亲民。”又指着李太后印玺,“有人据此猜测这是李太后所画;不过是否她画的另说,我觉得她把这画摆在塔旁,或是作为她自认的形象吧。” 李如慧上前细瞧一番石碑正反面,端起相机准备拍照,宗镇磊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她:“你老家的人都很能喝酒吗?” 李如慧被问得云里雾里,停下手问:“一般吧……怎么忽然问这个?” 宗镇磊看着关公像说:“我看到关公,就想起了通云说的他师傅临死前说‘酒……关公……香’,关公是你的晋南老乡,所以我想问问你老家那里的传统。比如一说起山东人、东北人、内蒙人,就知道他们的酒量都……嗯,不对,他说的也许是另一个意思。” 李如慧像是被他搞糊涂了,怼他:“你的思维这么跳跃到底要表达什么?我知道张飞能喝,但他是燕人,京城这一带的。”边说着边完成了对石碑的拍照。 宗镇磊盯着她看:“方才我说到‘关公是你晋南老乡’时,我忽然意识到,通云的师傅说‘关公……香’,那个‘香’如果换成‘乡’,会不会是老乡、同乡的意思呢?” 李如慧一脸迷茫地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宗镇磊似乎也不需要她说什么,虽然看着她,却自问自答地说:“那么酒呢?是指老乡的喜好?” 李如慧放下手里相机:“你这问题太辽阔。我问一个眼前的问题,我以前见过的观音大都是手执杨柳枝的,这鱼篮观音是有出处的吗?” 李如慧这招果然管用,把宗镇磊的思路拉回来了。“有啊!观音菩萨为了救度苦难众生,点化世人,会显现不同的应化身形,有三十二应和三十三身之说;清代卓峰曾绘出过三十三观音图,这图现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鱼篮观音就是观音三十三身之一。” “九莲观音包括在这三十三种化身中吗?”李如慧问题连串,问完了大概发觉刚才还说宗镇磊的问题没边太辽阔,结果此时自己也来了这么多发问,不由笑着捂了一下嘴。 “不在,九莲观音是李太后自创……”宗镇磊见了李如慧的小动作,想笑,便逗她:“哈,九莲观音李太后就从晋南出来的,是你的晋南老乡,你俩老乡在此相聚了!” “老乡!九莲观音……咦,你说,那个‘酒’,会不会不是说喝酒,而是‘九’,加上关公,再加上老乡的乡……”李如慧思忖着说着,忽然喊道:“好像是说,九莲观音与关公是老乡!” 宗镇磊复述着她的话:“‘九莲观音与关公是老乡’,‘酒……关公……香’,‘九莲观音与关公是老乡’,这个组合听起来像有点道理……” 李如慧大笑起来:“是啊,这就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想了想又觉得还有问题,停下了笑:“但这话是要说明什么?是说这块碑刻吗?” 宗镇磊摇摇头说:“在永祚寺说这里的碑刻?不像。”他又回到了前面那个问题,“还有一个‘忍d’,又怎么联系?他的那个谜语可以组合成很多内容,这让我想起你的猜测,‘忍d’或许是与佛宝藏于何处有关。”他说的是李如慧曾在小饭馆里提出的问题:通云的师傅会不会是要向通云说他研究出的这里藏宝秘密? 李如慧似乎听出了他话中有所指,问他:“又有新的线索了?” “因为总是有人围绕云居寺那颗丢失的佛舍利子藏于何处做文章。我昨晚查资料,对于雷音洞丢失的那颗舍利子,网上有藏于这座玲珑塔里的说法,这说法已经被咱们以建塔早于佛舍利子获启否了;还有猜测是放入万寿寺的铜塔,我估计那么贵重之物不会放入那种比较容易移位的铜塔内;再有的猜测是给李太后陪葬了,但将佛舍利子埋于凡人的墓葬中,对于尊佛者来说这是对佛的亵渎,所以也不成立。” “是啊,李太后拿了佛舍利子总该有个放处,而且应该建塔供奉……我知道你这是在用排除法,把网上流传的说法一一排除,留下最有可能的藏佛宝地方,那就是建塔的地方。你说,从获启这三颗佛舍利子,到李太后去世,有二十二年时间,这个时间段里她主导或佐助建的塔有几座呢?” 宗镇磊看着她,目光欣喜:“你这思路和我合拍了,这段时间我查过,只建有永祚寺的宣文佛塔。” 李如慧高兴地说:“这样啊~那咱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宗镇磊转头看着玲珑塔说:“可是宣文佛塔有太多谜了,不知能不能从这里引线索……” 李如慧大约不想作无目标的猜谜:“既然想从这座塔引线索,那现在可以先看我拍的这些照片吧?” 她再次把相机递给宗镇磊,似乎期待他与她讨论一下眼前这些精美的雕像。“我发现这里的雕像太丰富了,有人物、花草、乐器、吉祥物等图案;永祚寺里虽然也有较多的砖雕图案,但那些花草,加上大雄殿檐下的吉祥物,也没有这里的种类多。” 宗镇磊接过李如慧手里的相机,翻看着里面的照片:“说起永祚寺大雄殿檐下的那些吉祥物砖雕,我也注意过,好些个都风化了,不像这里的图像清楚;不过也还能看出有狮子、麒麟、莲蓬、鱼等,我觉得它们像是仅作为颂扬吉祥,比如狮子滚绣球、麒麟送子、连生贵子、吉庆有余等等,找不到涉及藏宝的特殊含义。”他随便看了几张,便把相机还给李如慧。 李如慧见他又自顾自低头在塔边小道踱步,脸色暗暗地收了照相机,默默跟在宗镇磊身边。 宗镇磊一回头见到李如慧脸上的不高兴,完全没了刚才的兴致,意识到是自己没多理她引起的,赶忙解释道:“现在没心思细看这些照片,回去再看,我还在想佛舍利子的下落问题。” 李如慧看着别处说:“是啊,这不正是咱们研究的课题吗?可兜了一圈又回来了,就像在原地打转。” 宗镇磊听她的话里像似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的意思,便说:“其实,咱们这趟京城之行也没白来,最起码是知道了以两颗珍珠换走一颗佛舍利子的事情。” “只要每走一步都有收获就没白来。好了,在这公园没什么可看的了,不如回去整理资料,咱们回去吧?”李如慧顺着宗镇磊的话说完,挽起宗镇磊,往公园外走去。 宗镇磊刚才来时急匆匆直奔塔去,没有注意到这个公园虽小,却设计精致;现在准备离去,才注意到公园里绿荫茂盛,花径通幽。 宗镇磊看着花池,说:“我想起有资料介绍,在万历年,海淀区这里曾有过一个‘清华园’,是李太后的父亲李伟花巨资修建的园林,所以也被称为‘李园’;李太后很喜欢那里,还专为牡丹园的亭子题字‘清雅’;据明《帝京景物略》记载,‘正中挹海堂,堂北亭,置清雅二字,明肃太后手书也。’明肃太后就是李太后。” “牡丹园?李园里也种牡丹?”李如慧猛然停住了脚步。 “是啊,《帝京景物略》中记载,李园里广种牡丹和芍药,‘牡丹以千计,芍药以万计’。”宗镇磊抬眼向绿荫深处望去,“明代谭贞默的《海淀李园看牡丹》描绘:‘十里红尘远,光生碧浪池。石奇争坐客,花熳妒群姬。’当时号称长江以北第一大名园……” 李如慧拦住他说:“等下,你说李太后喜欢李园的牡丹,让我立马想起了永祚寺院里的明代牡丹紫霞仙;既然永祚寺与李太后有联系,那寺里的牡丹会不会是为她种的?” 宗镇磊凝视她片刻:“对!说不定这真是妙峰禅师留下的永祚寺与李太后有关联的依据。”说着,一把握住她胳膊,“你的这个联想真棒!那紫霞仙能活过四百年,好似就是为了保存这个依据,太神奇了!” 李如慧拍了一下他手说:“你小点劲!疼!我上次在永祚寺院里拍牡丹照时还在想,元好问那首为紫霞仙牡丹写的诗,把紫霞仙与天上真妃配在一起,喻其丽质和高贵,非常神妙;如果这牡丹花确实是妙峰禅师建寺时种的,说明这位高僧真是有心,为了报恩李太后,竟然想到她喜欢牡丹,还借他父亲牡丹园的风景用到了永祚寺。” 宗镇磊伸手要过她的照相机挎在自己肩上:“可以做这样的猜想。就如我上次汇报会说到的,妙峰禅师对皇室,对李太后是知恩图报的。” 两人来到玲珑公园北出口,一个蒸汽火车头赫然出现在眼前,两人停下脚步。 火车头的简介称,这原型为1937年产的日本蒸汽机车,1956年中国对其进行了改造。此车头于20世纪70年代退役,作为历史文物于1991年移至此处,供游人观赏。 宗镇磊看着火车头原型是日本产的介绍,忽然又想起了通云的师傅那个日本和尚,和他那段像密语一样的话“酒,关公,香,忍d”;那段话已经被李如慧解读成“九莲观音与关公是老乡”,然而又是为了表达什么意思呢? 想着那句话,宗镇磊不觉念出了声:“九莲观音与关公是老乡……” 李如慧回头看了他一眼,开玩笑说:“这火车头的介绍上还有这样刻字?看来那个说法应该是今天最大的收获哦!” 宗镇磊回过头朝她笑笑,说着自己的思考:“我感觉仿佛得到了某种启示,却老是觉得不能把线索并接一起;把关公像刻在观音像的后面,看似寓意护卫这座慈寿寺,但……” 宗镇磊停了一下,昂着头看向天空:“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我更觉得是立碑的人希望关公护卫这位观音,如果这位观音是李太后自诩的化身,那是不是希望关公护卫她?由此看来,如果这是她对关公的信任,而‘九莲观音与关公是老乡’,莫非要说明的正是一种对老乡的信任?” 李如慧乐了:“我老家那里人都是九莲观音李太后老乡,她不见得都信任吧?别发挥了!” 宗镇磊这回没笑,也没看她:“你说到关键点上了,不见得去信任整个地域的一大片人,但信任来自那里的一个人总可以吧?” 李如慧眼睛一亮:“你是说她信任妙峰禅师……哦,通云的师傅那话是强调李太后信任的人?” 宗镇磊深深吸了口气解释道:“对,指明她信任的人,为的是要说明为她办的重要事。人们只知道永祚寺是妙峰禅师设计建造的,却很少想到这座寺院与李太后要办的重要事情之间的联系。” 李如慧紧跟着他说的意思:“这么看,通云的师傅是想留的话是,九莲观音与关公是老乡,九莲观音与妙峰禅师也是老乡,妙峰禅师为九莲观音办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是,那个‘忍d’呢?” 宗镇磊语速飞快地接着她的话:“你曾猜测,会不会是要向通云说他研究出的藏宝秘密?我想,这段话既然前面说了人物关系和信任,后面要说的应该是与前面有联系的事,结合他们到永祚寺来想办的主要事情就是为了寻找藏宝,就如同人们一直围绕这颗丢失的佛舍利子寻找藏宝之处那样,‘忍d’或是通云的师傅判断的瘗藏佛舍利子之地。”两人说着话出了公园出口。 李如慧像是听得有点发懵:“照这么说,破解了‘忍d’就能知道佛舍利子藏在哪里?暂停,我觉得我没你‘发挥’得那么快,头脑快转不过来了,需要递懂一哈。(本地话:琢磨一下)” 宗镇磊没顾及她不想再讨论、已变成了玩笑的语气,仍然试图再解释自己的思路:“不需要你琢磨,你看……” 李如慧拉住他的手说:“别看了,看车!过马路了!” 第三十二章 有女友的他 http://.biquxs.info/

老陈与派出所的片警一起在小渔村里走访时了解到,空缘从小被通云收养,跟通云学会了武功,平时话语少,与村里人交往不多;村里有人说空缘是个凶悍残忍的冷血“狠”人,睚眦必报,没人敢惹,说是村里原有一家人,就因为与空缘有点小纠葛,空缘常把他家养的鸡鹅活活扒皮弄死,还威胁到那家人孩子的生命安全,那家人最后被逼走;也有人说,空缘和那间网吧网管的妹妹挺要好,两人以前常常一起去后山砍柴,听说有一次还出手帮过那女孩,把对手打得连滚带爬;老陈听到最后关于网管的妹妹这个情况,不由想到了上次小张问网管“艳秋”是不是个女人时,网管两眼发愣的样子。 老陈打听到网管的妹妹在县城的一超市做收银员,决定找到她了解更多的情况。 这天一上班,老陈叫上小张驱车直奔超市,找到网管的妹妹;当问到她知不知道空缘失踪时,她说知道,并说空缘是个很仗义的人,有次她从外村回来,遇到几个小赖皮,抢她手机欺负她,是空缘帮了她夺回了手机;当问到她与空缘的关系时,网管的妹妹说空缘是她在村里的最好朋友,她有什么事都愿意去找空缘说说,但她哥哥不愿意让她跟空缘玩了;说着说着突然哭了,再问就只哭什么也不说。 见无法往下继续,老陈和小张只好从超市出来。 在超市的停车场,两人来到自己的车边,小张跟老陈说起让吴亦金辨认空缘的照片一事:“我去拘留所提吴亦金,才想到他已经过了羁押期出了拘留所,不知道他又会浪去哪里,所以我就跟大队长求援了,大队长已经安排另两位同事拿空缘照片去找吴亦金看,辨认是否是打死刘二茂的人。” 老陈点点头。由于两人这些天是分头行事,老陈便跟小张说了昨天了解到的空缘的事:“这位网管的妹妹是与空缘关系最密切的俗人,另外,还了解到空缘平时不爱说话,交往少,做事‘狠’,并会武功”。 小张听到空缘会武功,马上说:“空缘既然会武功,会不会把藏在寺院里的女人驮着跳出墙来?” 老陈带笑地说他:“你是不是神仙剧看多了?只要是会武功就能驮人飞檐走壁?” 小张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怎么不可能?如果那女人瘦小些,对了,就像网管的妹妹那样瘦小,难道不能驮……诶,那女人会不会就是她?”说着,朝超市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老陈立即制止住他,说:“你说得越来越离谱!”老陈习惯于调查时一切以证据为依托,尤其不愿意对提供证言的人妄加猜测,他认为这样容易使调查的主线受到干扰。 看到小张一脸不服的样子,老陈说:“咱们且不论空缘有没有驮着人飞檐走壁的本事,你是看过监控视频的,我问你,你说的被空缘驮出来的那个女人,她是怎么进去的?” 小张想了一下,觉得没法回答这问题,说:“我只是提提设想。” 老陈放下了准备拉车门的手,说:“任何设想都不能空穴来风。咱们前期排查过,外围的摄像头没有拍照到近期有过这样的女人进去寺院,你查看过墙头除了一人的印迹外,也没有多余的痕迹证明还有人翻墙进出过,那么,这个女人难道是靠飞来的神雕抓着人从空中放进去,再由空缘驮出墙来的?再说,那个蹬墙的脚印痕迹也不像是驮了重物的。” 小张这下不吭气了,觉得实在找不到理由反驳,便四下摸索着找起香烟来。 老陈递了根烟给他,自己也夹出一根,小张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着烟。 两人蹲在车边默默抽了会儿烟,老张转移了话题,说:“我看超市这边的事就放放,她情绪不稳的时候咱们问不出想要的东西。咱们先回队里,看看还有什么新的情况;按我估算的时间,咱们送检样品的dna结果该回来了。” 两人回到刑侦大队,机要室的同事迎面过来递给了老陈一张单子让他签收,说是刚收到的。 老陈拿着单子一看,正是检验报告,但随即他怔住了;老陈把小张叫过来,把单子递给他,小张看了,也大吃一惊。 检验单上标明的检验结果是,空缘床上的毛发dna只有一种,与地道里痰液的dna完全相同;而通云床上的毛发dna有两种,既有通云的,还有与空缘床上毛发一样的。 由此证明,空缘是女的,空缘上过通云的床。 小张一掌拍在桌上,指着检验单说:“我去,咱们要找的女人原来在这里!这么来看,就是空缘杀了通云,而她杀了通云后一人翻墙从后山出走。” 老陈沉思地点点头,虽然可以确认杀通云的就是空缘,但他还是在想着如何合理串联整个过程;他看着检验单上标明的“女性”二字,心里不由再次想到了“艳秋”。 小张又说:“可是办理的身份证上,空缘,对,是方斯闽,是男性。” 老陈看着检验单,没说话,边思考边往外走;老陈的习惯是一思考问题就烟瘾发作,往外走肯定是要出去抽烟;小张看来也了解老陈这个习惯,跟着老陈来到楼外。 到了外面,老陈一边摸烟,一边对跟在后面的小张说:“所有填写的表格都是通云的字,这个身份证也应该是通云办的,这里肯定有名堂;我们走访村里时,村里的人都认为空缘是男的,是和尚,从来没人说空缘是女的,看来这是空缘从小在这里给人们的印象。” 小张递了根烟给他:“我有个疑问,通云虽然可以包办填写各种表,但领身份证时是要本人去的。” 老陈接了烟说:“那还不好办,通云带着空缘去就行嘛,即便是让村里开证明,村里肯定还是会证明空缘是男的,只要空缘不说自己是女的,估计谁也不会怀疑。” “看来这里确实有名堂。” “我在思考这么一件事;还记不记得我上次会上说的,空缘会上网,说明她识字,那么,通云出面办理的这些事,似乎是说明通云不想对外公开空缘的自然情况,想把她长期隐藏起来;看来,通云想隐藏的秘密就是这个,想隐瞒空缘是女人这件事。” “空缘是在寺里长大的,没有犯案留底记录,通云为什么要隐瞒呢?” “刚才我想过这个问题。你先说说,通云的床上有空缘的毛发,为什么空缘会上通云的床?” “会不会是通云曾经病了,让空缘去帮他翻身或喂药掉落的毛发?或者就是空缘杀通云时掉落的?” “僧人的头上的毛发短,而且应该是直的;而送检的毛发你是看见过的,都比他们的头发稍长,还带有弯曲的,那些毛发不脱去内衣裤是掉不出来的。” 小张恍然大悟,说:“光着身子上去的?这年龄也相差太大了吧,相差六十多岁呢!” 老陈点头道:“是啊,难以置信,这就是我在思考的事;不过,如果按照上次你让我看得那篇文章,说日本的僧人在寺院有养女人并传宗接代的作法,还有个专有词……” 小张说出那词:“肉食妻带。” 老陈用夹着烟的手对小张点了点:“对,就是这个词!由这个词就可以很好解释,为什么在通云的床上发现了空缘的毛发;你上次说得对,通云是台湾人,早年跟着日本师傅出道,可能会有日本佛教徒的习俗,我想,被通云从小养大的空缘,恐怕是通云将她作为自己的女人。” “是啊,日本僧人的习俗与中国的不同,为了能在村里呆下去,他只能是隐瞒了空缘的身份性别。”小张应声答道,抽口烟思索了一下又说:“可是空缘作为女人,这么大了,怎么能瞒得住村里的人呢?” “为了瞒住村里人,就得有办法。”老陈默默抽了几口烟,摁灭了烟头,然后说:“你说的这个‘瞒’让我想起了那条长长的棉纱布。记得吧,咱们在空缘的柜子里见到的那条,你说像是网棉被用的,现在看来,实际是这样的。” 老陈在竖起大拇子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小张看着老陈的比划,一脸懵懂。 老陈见小张不明白的样子,细说起来:“用布条把胸部缠紧,不让女性特征显出。她在小时候剃个光头,跟人说她是个小和尚,别人不会认为她是女孩子;长大了缠上那棉纱布,剃个光头,穿上宽松的纳衣,再不跟人多交往,村里人也就不会注意到她是女人了,这样,通云自然可以瞒天过海。” 小张依旧持怀疑态度说:“可是,空缘自己为什么同意隐瞒自己是女人?而且,空缘虽然与村里人交往不多,但还是有交往的,她村里的那个女友难道也不知道空缘是女人吗?” 老陈一拍脑门,说:“你提醒我了!咱们赶紧回头,这个很重要。” 老陈和小张开车回到超市,再次找到网管的妹妹;为了避免干扰,俩人把她带到停车场,在车上进行了问询。 小张先跟网管的网管的妹妹说:“我们正在追一个杀人犯,空缘现在被作为嫌疑人,你不得隐瞒你知道的情况,否则你要承担相关的法律责任。” 听完小张的话,她没出声,只是使劲点了点头。看来她是被杀人嫌疑人的说法吓住了,从不定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开始忐忑起来。 老陈严肃地说:“你上次跟我们谈话时,关于空缘有个情况没跟我们说,是不是故意对我们隐瞒?” 网管的妹妹显出一脸无辜,并不像在装,急着说:“没有啊。” 老陈“啪”地一下把笔拍在车中控台的台面上,直截了当说:“你没跟我们说空缘是个女的!” 听了这话,她“哇”地一下哭出了声,边哭边说:“空缘是个女人,我忘了告诉您,我不是故意的。” 老陈示意小张做笔录。 网管的妹妹详细说了她知道的,空缘确实是个女人。 她们两人是从小的玩伴,挺说得来,再加上空缘总帮她对付外面的坏人,所以她愿意依附空缘。有一次,她跟空缘一起上山砍柴,她来月经了,空缘见她裤子染了血,就帮她挑柴回来;回来后空缘悄悄问她来了月经怎么处理,并解开衣服向她展示了身体,由此她才知道空缘也是女人。她告诉空缘怎么用卫生巾,还告诉空缘平时应该买些备起来,以防万一来了月经抓瞎。她问空缘为什么不愿意表露自己的女儿身,空缘告诉她,由于自己的家在寺院,师傅说过,如果外界知道空缘是个女人,空缘就不能呆在这个寺院了,两人总得走一个,所以不让空缘对外说是女人,空缘也不想跟师父分开。空缘一再交代让她不要对别人说自己是女的,由于空缘一直对她很好,所以她也必须对空缘信守承诺;自从知道了空缘是女人以后,自己对空缘就更加放心了,两人就更要好了。 说到这里,老陈看出小张好像想要问什么,便对他做了个手势,让他等等再问,因为老陈想在不打断网管的妹妹思路的情况下听她的阐述。网管的妹妹没有注意他俩的动静,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她说由于空缘在外是和尚形象,不方便去商店买那些女性用品,从那以后,空缘每过几个月,都会托她帮买卫生巾,自己也愿意帮空缘。两人逐渐长大后,由于空缘的声音是沙哑的,听不出来是女性,又剃着光头,外面就有风言风语说自己跟和尚好,以致后来哥哥不愿意让自己跟空缘走得近,而自己却必须信守对空缘的承诺不能跟哥哥明说空缘的性别;她另外也担心,一旦说出空缘是女的,人家会说自己是同性恋,在家乡就更会名声不好;所以她对这事也很苦恼,只寄希望于时间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网管的妹妹这些话就像是已经憋了很久,一旦有了机会敞开说,便一直就没停。为了让这她不存戒心地说个彻底,老陈一个字也没打断她的话。 网管的妹妹说完,老陈向她确认没有遗漏,拿过笔录看了一遍,认可了她反映的空缘基本面貌,觉得解决了自己近段时间来心头的存疑。 小张看了一眼老陈,可能估计他没有问题了,对网管的妹妹提问:“你认识‘艳秋’吗?” 网管的妹妹疑惑地望着小张,摇了摇头。 老陈放下笔录看着网管的妹妹,小张的问话使他意识到一个新问题:既然空缘是个女人,看来对那个‘艳秋’还不能简单判定就是女人。 当小张让网管的妹妹在笔录上签字按手印时,老陈下了车,点起根烟,心里琢磨起来宗镇磊与空缘之间的关系。 网管的妹妹走了后,老陈对还在收拾纸笔的小张说:“咱们要有大工作量了,下一步咱们需要去查查空缘的聊天记录。” 第三十三章 高僧与谁见过面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和李如慧结束了在京城的工作,临行前去到洪先生工作室,但未见着洪先生,他回新加坡了。 李如慧拨通了洪先生电话,向他道别。洪先生在电话里先是表示抱歉,解释说不想扰乱二位的考察思路才不辞而别,并说他会快去快回,估计下次的视频会上又能相见了。 火车奔驰在京原线上。靠着火车车窗坐的李如慧,看见路过云居寺站的站牌时,想起了一件事,扭头问身边的宗镇磊说:“你在咱俩看云居寺的时候说,妙峰禅师知不知道那颗佛舍利子的来源,这个问题以后再分析;此时此刻算不算你说的‘以后’?” 宗镇磊笑了,说:“当然可以算,同时还让我知道了原来你还有这种套话的本领。” 李如慧也笑了,说:“没办法,谁让你的关子卖得那么长,我不提醒,你早就忘了。” “考虑还不成熟,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不管生熟出锅了。”宗镇磊道:“妙峰禅师是否知道佛舍利子来源,涉及两个问题,首先是这颗佛舍利子怎么给到他手上,或者说给他佛舍利子的是谁;其次是那两位当事的高僧有没有跟他说过这佛舍利子的来龙去脉,两位高僧与妙峰禅师有接触才有机会告诉他佛舍利子得失之事;这两个问题,都要看那颗佛舍利子丢失后至宣文佛塔建成前,妙峰禅师与谁见过面。” 李如慧问了句一出口便发现问得幼稚的问题:“非要见面吗?为什么不能写信告诉?” 宗镇磊听李如慧这么问,即把她手拿过来,在她手心上用手指写了俩字。她问:“东厂?” 宗镇磊点头:“对,写信哪能行!会给无孔不入的整人机构东厂留下文字把柄,被翻出来就是罪证,株连九族啊!” “好吧。”李如慧被宗镇磊这么一说,发现自己提的问题就好像没经过大脑,赶紧用手在脸前扇了扇,像是企图删去什么;她接着又问:“那么,李太后是不是亲自将佛舍利子交给妙峰禅师的?” “你傻啊?那样尊贵身份的皇太后怎么会亲自去办这样的事?”宗镇磊笑着说:“说不定她对外的每一举动都会被宫内宦官记录的。我想她既然要瞒世人,肯定不会这样明着做事。我注意到,李太后迎送佛舍利子时都是派她身边侍臣陈儒去办理……” 李如慧想起了她见过他说的这个名字:“陈儒?就是汉白玉石函方盖外铭文,憨山所记那位?” 宗镇磊拿出手机打开,说:“对,就是他。因此,只要看看从发现佛舍利子后到建永祚寺这段时间,尤其是在建永祚寺宣文佛塔之前,陈儒是否与妙峰禅师有过交集。” 李如慧急切地问:“有交集吗?” 宗镇磊边念着手机里的资料,边说出他的思考:“有过交集。憨山在《敕建五台山大护国圣光寺妙峰禅师登禅师传》中有这么一段话:‘乙巳春,师躬送五台,议置台怀显通寺。上闻,遣御马太监王忠,圣母遣近侍太监陈儒,各赍帑金往视。’这里说的是妙峰禅师安置五台山显通寺铜殿之事;乙巳年是1605年,那年妙峰禅师将铸成的铜殿送到五台山,神宗和李太后得知后,都派人前去犒赏,李太后是派侍臣陈儒去到五台山。妙峰禅师开始筹建永祚寺,前期的测量、设计、备料等工作要花一些时间,所以,从1605年直到1608年开始建永祚寺,我觉得三年正好。不过,费时多少不是咱们的关注点,咱们只需要证明建永祚寺前,陈儒与妙峰禅师会过面就行。获启佛舍利子是1592年,从时间的顺序看,是在陈儒见妙峰之前。。” 李如慧听了,想了一下说:“你说的这位陈儒,他就像是李太后指定的佛舍利子特别经办人。” 宗镇磊笑着说:“你的比喻很到位。关于这位陈儒,还有一件事,让人能感受到李太后处理佛舍利子之事的微妙心思;在妙峰禅师建完永祚寺,回到五台山不久圆寂,之后,依旧是这位陈儒奉李太后懿旨,去到五台山吊唁,还送去金帛;说到微妙心思,那就是派陈儒去吊唁,因为只有陈儒认得那个装佛舍利子的小金瓶,所以我估计他还会有另一项任务,查看妙峰禅师的遗物中,是否有遗存装那颗佛舍利子的小金瓶,以便监视佛舍利子是否确实已入宣文佛塔。” 李如慧觉得宗镇磊好神奇,问:“你咋知道是小金瓶装的?” “两位高僧发现时三颗佛舍利子,是装在胡豆大小的小金瓶里的。”宗镇磊翻出在手机上记录的一段文字:“高僧憨山的《涿州西石经山雷音堀舍利记》文中记载‘中贮小金瓶,如胡豆粒,中安佛舍利三颗,如粟米,紫红色,如金刚’,而还回佛舍利子时,高僧只记载了李太后加造的小白玉函等外包装,既没说是否还是三颗佛舍利子,也没说小金瓶是否还在;直到1981年发掘时发现,两粒佛舍利子和两颗小珍珠是直接放在小白玉函内的,所以,那颗丢失的佛舍利子应该是放在隋朝的小金瓶内;那颗佛舍利子很小,放在小金瓶内不易丢失。” “假定你的推测可以成立,那么陈儒在交给妙峰禅师那颗佛舍利子时,会告知其来源吗?因为佛舍利子是应该有记载的,以便于后人辨识、传承。”李如慧不想放过每个疑点。 宗镇磊说:“我估计陈儒即便要告诉也只能说是李太后给的佛舍利子,不会说来自云居寺,如果那样说就露底了,陈儒就要准备脑袋搬家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妙峰禅师与朝廷的人还有一次交集,从时间上看,更像是交给他佛舍利子的时机。” 李如慧问:“还是陈儒去办的?” “这次比较奇特,没说谁去办的,也没说在哪里办的,只说了办的事情。在苏维霖为妙峰禅师撰写的碑文《御赐真正佛子妙峰禅师祖师行实记》中记载:‘四十年夏月,赐金佛绣冠、千佛摩衲紫衣’,说的是赐予了妙峰禅师一些物品,这个时间是1612年的夏月,应该是永祚寺的工程接近尾声之时,因为妙峰禅师于当年九月完工回到五台山;因此,或许是这一次上面来人借此机会将佛舍利子交到妙峰禅师手上。” “嗯,不能说的事果然处处都神秘。你再说说,那两位高僧会告诉妙峰禅师吗?他们都是好友。” “这在经历了佛舍利子的得失事件后,还是要看他们是否见过面。” 李如慧想了想说:“憨山在获启的事后在京城忙于打官司,不多久被关监,后又被发配到雷州半岛充军,当时妙峰禅师在山西,他们两人应该见不上。” 宗镇磊点点头:“的确是你说的这样,两位高僧中,估计只有紫柏和妙峰禅师见过面。”他在手机上翻出一段文字:“妙峰禅师于1591至1597年主持了宁化万佛洞的工程,前后六年,而那颗舍利子丢失的事发生在1592年;在紫柏的诗集中,有紫柏路过那里去南方时,题给那个万佛洞的诗:‘一片苍崖古佛胎。殷勤凿出万如来。’这说明紫柏与妙峰禅师见面时,万佛洞的建设已进入中后期,已经能见到雕刻成型的佛像,所以那个时段肯定是佛舍利子丢失之后。” 李如慧听了宗镇磊说的诗,忽然想起来她也读过这首诗,说:“你说的这首诗让我想起来,我查资料时读过紫柏的诗集,他写的这首诗,同时写的是两首,你说的是后一首;前面的那首是:‘寒云重叠万峰深,谁把明珠慰远心。只恐支郎情未瞥,梦中按剑是知音’,我当时读这首诗的时候,很有感触,觉得他诗的后面的两句意涵很深。” “意涵深?说说怎么深。” “我是这样解读后两句的:你知道的,‘支郎’是指僧人,我不多解释;‘按剑’一词出自盛唐王维的《酌酒与裴迪》:‘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原意是说都白了头的相知好友关系尚且人情险恶,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暗指为了自己利益什么交情都可以反目成仇。紫柏用‘梦中按剑’来强调暗算是知音所为,以提醒不要被人情迷惑而遭到算计。” “有道理!” “以前我还不太明白他的诗前两句所写的‘明珠’是指什么,现在按你推测,他见到万佛洞的时间是在失去舍利子之后,那么‘明珠’就应该是暗指那颗失去的佛舍利子。” “对哦,可以这样认为。” “这是他表达了对佛舍利子流落别处的担心,可是又无可奈何;由此再来看而后半部,其实是以前半部说的事,作为对好友的一个提醒!” 宗镇磊点头说:“解释得好!我没有到注意那首诗的前一首,如此更能说明紫柏告知过妙峰禅师那颗佛舍利子的事。” 李如慧想到一件事:“我还有件事没弄清,紫柏何时与李太后和朝廷间的关系变坏的?” 宗镇磊分析道:“紫柏获启舍利子后,按照憨山所说,先是‘请奏圣母皇太后’,才有了后来李太后迎回宫中供养三日之事,说明紫柏原先跟皇家及李太后关系不错;后来憨山被发配广东雷州半岛充军后,紫柏达观说过‘平生三大负’的话,其中的第一大负是救憨山,第二大负是止矿监税使,第三大负是续《传灯录》;憨山是朝廷判的,所以,他所说的这第一大负,就表现出了对朝廷的不满情绪;再有,紫柏为南康太守吴宝修矿税案申冤一事,是第二大负,矿监税使是朝廷定的,使紫柏对朝廷的不满大增;第三大负是他原准备同憨山一起写一本书,但朝廷没有让憨山返回,可想而知他的恼火情绪。” 宗镇磊似乎思路打开,看来他想多向李如慧介绍一些他所知道的相关人物历史:“后来他回到京城写过一首诗《凤头歌》,‘昔凤头。今凤头。谁云今凤头是昔凤头。来者且未至。去者不可留。来去既非有。眼中见凤头。嗟哉世上人。当面昧凤头。凤头复凤头。横计如奔流。滔滔正莫返。无风争覆舟。大觉不忍看。垂手援痴牛。夜光暗投人。按剑谁非仇。嗟哉世上人。何人识凤头。’因为李太后名字是李彩凤,加上这首诗前面,他以跋文感慨从前凤头对自己好的往事,我觉得这首诗像是影射李太后,含蓄表达他对李太后的不满。说远了,其实关系变坏的起点,恐怕还是紫柏发现这颗佛舍利子的丢失。他是位硬直性子的人,既然不满就会流露;他的好友、明代大戏剧家汤显祖都为此劝过他。” 李如慧趁他停顿,赶紧把话题再扯回来:“明白了,你还没说完两位高僧其余的见面的机会吧?” 宗镇磊笑了,他大约也发现自己扯远了,便把话题转回来:“紫柏见妙峰禅师的机会除了万佛洞那次,还有其他时间;那段时间紫柏经常往返南北方,他最后一次从江西到京城,路过五台山,还在那里小住过一段日子;他与五台山渊源较深,前期是为藏经刻印经常往返那里,后来是与友人交往。1599年妙峰禅师建好宣化广惠桥后,在潞州的沈王支持下,开始了筹建峨眉、普陀、五台三山铜殿之事,这期间,两位高僧应该还有交集。” “这段说的有些牵强,妙峰禅师当时住芦芽山还是五台山?”李如慧认真起来锱铢必较。 “不论住哪,两人应该都见过,我还有一个推测来佐证紫柏从南方回到北方后,有可能见过妙峰。”宗镇磊扭头向外看去,车窗外的景象起了变化,城市建筑已经成片。 “什么推测?”李如慧没去管车窗外,依旧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此时火车已经传出阵阵制动的声音。 “还不成型,且听下回分解吧。看,火车进站了。” “真讨厌,这趟火车开得太快!” “哈~看这个架势,有人准备去投诉我让火车开快了?” “咋?不让?” 宗镇磊和李如慧逗着嘴,出了火车站,此时华灯已上;在等出租车的时候,李如慧给李教授打了电话,约时间向他汇报京城之行的情况。但李教授在电话里说,他不在学校;陪远道朋友刚到大同市,准备去华严寺、云冈石窟转转,要待个一二天;又说,反正三天后要进行视频汇报,到时再一起汇报也可以。 李如慧跟宗镇磊说了,宗镇磊高兴地说:“正好我还想去永祚寺补一课,要不,咱们明天去永祚寺?” 李如慧把嘴一抿,学着电视上宫廷剧里皇后娘娘的口吻说:“准!” 第三十四章 初辨山花砖雕 http://.biquxs.info/

那件“补课”的事,宗镇磊在京城的期间就一直悬在心里,回来后也没放下,以致没敢睡懒觉,一大早便开车到s大学,接上李如慧来到了永祚寺。 进了永祚寺,宗镇磊带着李如慧径直来到大雄殿楼上的三圣阁侧墙下,解读墙上那幅山花砖雕,就是他说要补一课的内容。 在洪锡泰先生那里见到他先父留下的那幅素描画后,宗镇磊便开始自责自己功课没做好;他觉得,能让前人关注的砖雕,一定有其吸引力,而且不单是图形之美,应是有更深的内涵,他觉得自己应该补回对那幅图案的认知。 宗镇磊对李如慧说:“这样吧,你把你手机上的那张素描传给我,我要比对着实物看。” 李如慧把手机打开,调出了在京城洪先生工作室拍的那张素描照片,传给了宗镇磊,说:“这是我做了清晰处理的,原件我已经存档。你先看着,我四处转转。” 在宗镇磊看三圣阁侧墙上的山花砖雕时,李如慧则趁院里人少,四处补拍其它砖雕。 过了一阵子,李如慧回到平台,宗镇磊手里拿着手机,依旧未动地方,站立在那里对着侧墙上的山花砖雕看得入神。 李如慧靠过去,小声说:“挤座位来了!” 宗镇磊没有回头,只是将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上。 李如慧依偎着他:“看出啥了?讲讲!” “非想听不可?说出来也只是发挥而已。” “早就习惯你的发挥了,绝不大惊小怪。” 宗镇磊双指滑动手机屏幕,将照片的局部放大:“这样清楚些”。 宗镇磊指着照片上部让李如慧对比着实物看:“我从最上那个图案讲起。最上那个像向日葵的局部,又像是一个发光体;在一般图画中,向日葵雕塑的花芒边缘大都是同样长短,而这个图案的外芒长短不一,所以我更倾向认为这是象征一个发光体。” 李如慧点头赞同:“嗯,发光体。继续。” “紧挨着发光体的下面,是两条草纹盘桓向上,构成美丽的弯曲图形,这种草纹也叫卷草纹;这两条卷草纹在发光体之下,自由向上舒展,就像是在承接那个发光体。给你看我放大了的照片。” “除了迎接,我觉得还像是以这个形态强调发光体的作用。” “你很会联想。这卷草纹在接近发光体处左右分叉,形成了一片草叶压着另一片叶,左边草叶在上,右边草叶在下,形成左上右下的状态。” “左上右下?听起来怎么像说佐上佑下?佐助皇上和佑护天下?” 宗镇磊思考了一下,突然一步横到她跟前,面对着她,满脸惊喜地大声问道:“佐助和佑护?佐上佑下?对的!你也这么认为!” 李如慧看了看激动的宗镇磊,一副不解的样子问:“你好像被点了动感穴,有啥可激动的?” 宗镇磊依旧兴奋地说:“你说,假如这是一个愿望,希望这个发光体发挥佐上佑下的作用,像憨山说的那样‘延我宗社,福庇苍生’,那是不是代表这个被强调的发光体是一件圣物?” 李如慧懵懂地问:“圣物?佛门圣物?难道是佛舍利子?” 宗镇磊看着她道:“太对了!” 李如慧仍旧懵懂:“发光体代表佛舍利子?” 宗镇磊不再显得那么冲动了,放缓下来说:“你回想一下憨山在《涿州西石经山雷音堀舍利记》中,对佛舍利子的描述:‘色身相好光明,赩如宝山。’你说,被描绘的那佛舍利子像不像是发光体?” 李如慧认可了他的说法:“没错,他说的佛舍利子是会发光。” 宗镇磊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如果将发光体砖雕视作佛舍利子象征,左上右下的卷草纹视为‘佐上佑下’,这如同表明希望此佛舍利子,能成为佐皇上延宗社、佑族裔庇下民的圣物。结合当时朝廷因为‘妖书案’等乱象引发的大明政体不稳,李太后对她供奉的这颗佛舍利子所寄予‘佐上佑下’厚望就不言而喻了,或是希望像憨山说的隋朝神尼以一颗佛舍利子佐隋皇成就大业,祐江山太平那样,期望能保大明皇朝无虞江山平安!” 李如慧也兴奋起来:“还真是,这样也就完成了她的夙愿!” 宗镇磊又说:“还有,在云居寺我注意到,隋代装佛舍利子的小金瓶外,套着银函,明代再次瘗藏佛舍利子时,在李太后的小玉函外,依旧套着那个银函;银函的周边錾刻有莲花和卷草纹。这里卷草纹与发光体相配,似乎意在暗示发光体的象征。” 李如慧的问题又来了:“可是,再往下看,在周遭枝蔓的包围中,那中间弯曲两股又代表什么?那可是左边的在下,右边那条在上,与上面的左上右下交叉正好相反,这怎么解释?” 宗镇磊点点头,情绪冷静下来,道:“你刚才来时,我正在琢磨这个图形。按理说,这勾着头的弯曲两股被圈围,占据着中间位置,也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c’位,说明这个图形代表的意涵很重要。” 李如慧点点头说:“是这样的。” “我注意到这弯曲的两股与周遭围圈的砖雕不同:周遭砖雕中间有一道草芯,而那两股是实体;再就是那两股不是上面卷草纹的延续,是独立体。刚开始我也不明白这相交两股有什么意义,后来我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有几张图给了我很大启示。”宗镇磊从手机里翻出其中一张图,递给李如慧看。 这是一张汉代伏羲和女娲的石刻图片。女娲和伏羲都是华夏上古神话中的创世神,是人首蛇身的神明,古代关于这两人的石刻,都是以尾部相互缠绕的形象出现。类似的图案李如慧大概以前也见过,只见她看了一眼那图,并没有提出什么,便将手机又还给了宗镇磊。她看着宗镇磊,像在等待下文。 宗镇磊解释道:“这砖雕中的缠绕两股,像不像那两位神人的相交图?我觉得非常神似!” 见李如慧在思考,宗镇磊又说:“如果这相交的两股,按照传统的男左女右说法……” 李如慧打断他的话:“为什么左边就是男,女的就要在右?” “那是古人的规定,是男尊女卑的说法。别打岔!”宗镇磊最不愿意被人打断思路。 “好吧,我闭嘴。”李如慧说着,自己在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宗镇磊没理她那个开玩笑动作,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继续说:“相交的两股从勾头处看,是左面股在下,右面那股在上,我想,可以这样理解:下面的那股在左就作男,上面的股在右为女,而左边在下为阴、右边在上为阳,可以理解为阴阳两界的阴间男和阳间女这样一对神情交融的男女,共同沐泽在佛舍利子的光芒下。这让我想到了一对男女,即当时赞助建塔资金的李太后和她已故去的夫君。” 宗镇磊没听到喜欢发声的人吭声,看了看李如慧;她见他看她,指了指抿得紧紧的嘴。 宗镇磊笑了一下:“好,坚守诺言,那我就继续说了。那山花下部两旁有似万字的圆轮形窗,在佛教中,万字代表永不磨灭和律法德行,以及宇宙的融洽,被称作‘吉祥海云相’,像这样出头向左旋转的万字象征爱与宽恕;在这里,可以理解是大爱与慈悲的佛教精神象征,亦可以将上面构图框定在佛教的氛围。” 李如慧似乎不想憋了:“我觉得你越发挥越玄幻,不过我承认你这构思确实让人觉得很新奇。” 宗镇磊坦然地说:“哪有发挥!还没说完,我觉得这阁侧的砖雕也配合解释了这阁楼的朝向。通常佛寺主殿是坐北向南,而这个大雄殿和其上的三圣阁是坐南朝北,因此也应有说法;我记得唐朝李商隐的诗《北楼》中有句‘此楼堪北望,轻命倚危栏。’写的是登楼北望,思念心切的情感,为了向北望远,甚至生死度外不顾楼的危栏;我从中得到启发,这个三圣阁朝北,正好可以体现北望心切的情感。” 此时李如慧虽然没说话,但上翘的嘴角和故意远视的目光,仿佛在说,那跟这里有啥关系! 宗镇磊继续说他的:“三圣阁也称观音阁,坐南向北,内外多处有九莲的装饰,前阵我说过这恰如九莲观音阁,也就似李太后之阁,注意,建此阁时她仍健在;而李太后丈夫穆宗位于京城的阴宅昭陵,则是坐北向南;这样两处内涵关联的建筑,恰好是一南一北遥遥相对,难道没有暗喻此地可以供李太后思君的需要?以刚才说的相交两股的图案,再与这一阳一阴建筑朝向整合在一起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样一个愿望,希望这对神情缠绕之阴阳体,在佛佑中最终获得解脱,升入新境界?” 李如慧怼他:“既然这寺院里的啥都可以与李太后联系,那你说,下面的牡丹园,除了可迎合李太后的喜好和暗合李园以外,还有什么吗?” “当然有啊,我早就在关注这个联系了,上次你想到永祚寺牡丹园与李园的关联性后,我就更留意李太后喜欢牡丹园的缘由,但想法更不成熟,还是等成熟了再端出来吧,免得有人笑话我发挥!” “说说看嘛,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发挥。” “这样吧,你找时间看看汤显祖的《牡丹亭》,看完了告诉我,咱们再来交流。” “我知道那是一部戏,京剧《游园惊梦》就是《牡丹亭》中的一个折子。但你为啥要我看?” “明代剧作家汤显祖是紫柏的好友,佛舍利子的事件后,紫柏多次去到江西,汤显祖带他四处游山玩水散心,还多次劝他不可过于意气行事。汤显祖刚写完付印《牡丹亭》时,正是紫柏初到江西时,紫柏应该知道这部戏。” “难道这跟咱们这个研究也有关系?” “你看完就理解我的发挥了,有没有关系自然也就知道。” 李如慧显出有些无奈:“哼,你还会故意卖关子,你等等!”她低下头想了一下,抬起头来说:“你说了一个我不知道的,我也要说一个考考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图案里,你说是卷草纹的花纹,也称作忍冬草纹,那么,这种花纹在日本被称作什么?” 宗镇磊想了想,摇摇头,没脾气地说:“这我确实没注意到日文里的名称。” 李如慧高兴地笑出了声:“哈~我做过作业的,上次在洪先生那里看了这张素描画,我对他说的‘弯曲向上舒展的线条,不拘泥固形’很感兴趣,回去查了一下才知道这叫卷草纹或忍冬草纹,又顺手查了一下这种装饰纹的应用历史,发现日本一般称其为‘忍冬纹’或‘忍冬卷草纹’;这种装饰图案是随佛教从中国传入日本,在日本的飞鸟、奈良时代得到大量应用和发展,那个时期是咱们的唐代,所以也被称作‘唐草’。哈~扳过来了一局!” “你好用功啊,是不是每天闻鸡起舞偷偷练功?” “跟着有学问的人在一起做研究,还不能笨鸟先飞?” 宗镇磊与李如慧逗着嘴,思想却放飞开来;他由她说的飞鸟,不禁想到日本有座样子就像展翅白鹭的建筑,名为姬路城;这座1987年和本市结为友好城市的姬路市,有一座“太阳公园”,里面有按照本市双塔的二分之一复制的双塔,那是本市双塔在国外唯一的仿制品。宗镇磊由如今和平的中日两地和那里的双塔,又想到了战争年代关注过永祚寺的那个日本人——通云的师傅。 他忽然觉得有根神经被拨动,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她:“慢点,你说日本称卷草纹为忍冬卷草纹,我忽然想到通云的师傅说的‘忍d’,会不会就是指‘忍冬’卷草纹砖雕?” 李如慧似乎故意打岔:“也有可能是牡丹园里的忍冬草喔!谁知道是砖雕还是鲜草?如果确如你猜测‘忍d’或是通云的师傅判断的藏宝地,那么砖雕或是鲜草都可以作为藏宝地的标识呢。” 宗镇磊认真回答道:“我觉得砖雕的可能性大,因为标识需要长久存在。” 李如慧举起相机对着这个砖雕拍了几张说:“我去多拍几张这里的砖雕图案照片,回去后咱们可以细细研究。” 宗镇磊点点头,又全神贯注地琢磨起那幅山花砖雕;刚才李如慧说到的忍冬纹,对于他解疑‘忍d’有了很好的提示,他想结合洪锡泰说的“入定静悟”,在这幅图案上找到感觉。 第三十五章 寻找没有文字的心语 http://.biquxs.info/

按照原定的时间,第三次课题进展汇报视频会如期进行;这次视频会还是同前次一样,参会者各自以视频参会。 李如慧先汇报了京城之行考察的结果:“这次京城之行,主要是围绕李太后是否取得一颗佛舍利子进行的;通过实地考察,并参考云居寺有关专家说法,我们认为,李太后从云居寺雷音洞的三颗佛舍利子中,取走一颗佛舍利子,并换以二颗珍珠放入代替,是大概率的事情。” 宗镇磊补充说:“从历史的背景上看,张居正于1582年去世后,朝廷与党争纷扰不止,比如‘国本之争’表面看是争立皇储,其实还是政治利益之争;就在李太后眼见江山不稳又无计可施之时,正好两位高僧于1592年获启了佛舍利子,我们推测她当时大有视此佛舍利子的出现为佛祖相助之意,以致后来她以高位之威,未经获启者同意,用自己的两颗珍珠私换了一颗佛舍利子。为了不让世人知道此事,同时担心两位获启佛舍利子的高僧多言,又以威力封口;关于这点,可以从两位高僧瘗藏佛舍利子时没有留下瘗藏数量记载这样奇怪的现象,以及从三位高僧的两种不同结局来看,也就是两位高僧最后悲惨的下场与永祚寺瘗藏佛舍利子高僧受到极高嘉奖的对比看,完全可以作为她做过此事的注脚。” 李如慧接着说道:“京城之行还让我们从云居寺的介绍中,更知晓了这三颗佛舍利子弥足珍贵;一是由于发现的佛舍利子是肉身舍利子,传世稀少;二是这佛舍利子有传世记载,来源正宗;三是的1982年获启佛舍利子时,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当时亲自到云居寺观瞻并做了指示,足见重视;四是目前将获启的两颗佛舍利子存放在国库,以国宝待遇。所以,如果永祚寺瘗藏的这颗即是云居寺丢失的那颗,则意义非常重大。” 听完两人的汇报,洪锡泰似乎对“国宝”的说法并不是很惊奇,看样子这符合他的预判,他只是表示出对整体研究进度的想法,说:“我很欣赏二位的扎实基础知识和独到观点,你们将课题研究与明朝末年社会动荡因素结合起来的分析,我非常认可;从你们京城之行的汇报中,让我更觉得研究方向把握准确,所以很期待整个研究团队能尽早呈现成果。” 宗镇磊听出了这话里所说的“整个研究团队”,有针对李教授旁敲侧击的意思,他感觉到李如慧在看他,便朝她望去,从她眼里也读出了似乎同样的感觉。 场上气氛仿佛凝固了,都在等着李教授的发言。 李教授清了一下嗓子,对宗李二人说:“或许两位同学期待着表扬,但实际上,胜利喜悦下往往最易掩盖问题,我要提一点反驳的意见;我认为,即使确定了就是李太后拿了那颗舍利子,但目前来看,仍然无法确认永祚寺的这颗舍利子即是李太后的那颗。” 李如慧解释道:“的确是这样,但判断这个这颗是否那颗首先涉及两个问题,即李太后私取佛舍利子后,会将佛舍利子留在身边供奉,还是另外安排去处;我们推测,她作为信佛者,应该知道将佛舍利子长留身边的行为意味对佛不敬,所以必定会为了妥善瘗藏佛舍利子而建塔供奉;这样,从她佐金建塔来看,也有可能就是为她供奉的佛舍利子做安置。” 李教授没有对李如慧的辩解提出反驳,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说到建塔,涉及前面提到的另一个问题,即质疑苏维霖关于佐金的说法,我觉得对他提出这个质疑也缺乏有力证据;你们是否注意到,在建永祚寺期间,发生过一件大事,据记载,永祚寺是1608年至1612年以四年建成,而邀请妙峰禅师建寺的晋王朱敏淳逝世于1610年,那时正是这座寺院建到一半,因此建寺的资金链有可能断裂,造成无法后续,所以,李太后出资帮助建完也是合理的。” 宗镇磊觉得李教授有些误解他们的结论,急忙说:“我们并不否认李太后出佐金的事情,只是推论她除了佐金,还有可能提供佛舍利子。” 李教授往椅背一靠:“这么说来,还是推论!破解谜题需要见到实质的突破啊。” 宗镇磊停了一下,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说道:“破解谜题的关键涉及一人,也就是最后接触到佛舍利子的人妙峰禅师;我们‘宣文佛塔’起名推测,这里肯定是有佛舍利子的,那么,对于妙峰禅师将佛舍利子瘗藏后,不留文字说明其来源的行为,我们猜想使他不能明白表露的因素,有这么两方面:一是妙峰禅师与李太后和皇室的关系虽好,即便他想报恩,由于李太后得到这颗佛舍利子的行为并不光明正大,不希望高调行事,所以妙峰禅师不能发声;二是妙峰禅师与两位获启者高僧是多年的好友,如果高僧紫柏将佛舍利子得与失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即便想告诉世人这颗即那颗,由于这样做的后果容易造成牵连一片,他也不便明白发声。然而,这又是一件涉及佛门的大事,鉴于妙峰禅师为佛门高僧,出于对佛的虔诚,推测他终究还是会表述心语,所以我们将下一个突破口设定在找到他的心语。” 李教授皱着眉头问:“推测他会表述?以什么凭据?” 宗镇磊上传了一张图片:“这张来自网上的图片,是妙峰禅师在建完的宁化万佛洞,留下过自己的诗句,说明这位高僧面对自己付出艰辛所建的建筑上,会留下感触或参佛心得;因此,我们觉得,永祚寺是他临终前的拼力巨作,内里藏的故事这么多,他一定也会在如此重要的作品上留有心迹,只是尚未被我们发现。” 一直没吭声的洪锡泰此时说话了:“推测妙峰禅师兴许会在他的作品上留下想要表述的心语,倒也合情理。既然没找到文字的说明,那么在永祚寺,以什么判断妙峰禅师要表述的话?” 宗镇磊一听,立即想到了自己的“补课”,便说:“洪先生提供的那幅素描使我们得到了启发,我们正以山花砖雕为切入点,试图解开其中含义,以便通过解读找出妙峰禅师留下的信息。” 李教授有点警觉地问:“什么素描?” 李如慧在视频上展示了三圣阁山花砖雕的素描画,说:“就是这个素描。” 洪锡泰看着照片,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美得让灵魂苏醒,非常期待见到砖雕原物!” 李教授看了一眼视频上的照片,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的表情,但随即又复原了,低下头记录什么。 洪锡泰像是没有注意到李教授的神色变化,依旧延续前面思维:“说起这张素描,让我想到了充满神秘的永祚寺,那里一定有许多难解的谜团;所以我想能够尽快腾出时间,亲自去那里看看。” 此时李教授似乎在想心事,没有像以前那样阻止洪锡泰到本市来的表态。 视频会议议定,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把重点放在求证永祚寺的这颗佛舍利子就是云居寺丢失的佛舍利子,也就是找到“这颗即那颗”的依据。 结束视频会后,宗镇磊又单独与李如慧进行了视频。 宗镇磊开门见山说:“李教授这次没有表示不愿意让资助方来,让人意外。” 李如慧没搭话,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刚从一位教授助理的朋友那里得知,李教授跟那助理说,他的家族就是李彩凤家族的一支,他家是为李太后守永祚寺的;所以我想,他接了这个研究课题,以前又不愿意让资助人来,会不会是不愿让外人染指?” 宗镇磊摇摇头,表示不知此事。 李如慧又说:“那朋友还跟我说,教授在接触到这个课题后,就一直在挑选合适的人选,因为教授认为这个课题对自己意义重大;在关注我选题的论文时,知道了我男友在读硕,研究能力很强,所以让我参加这个课题研究,其实主要目标是拉你进入;后来当你表示有参加研究的意愿时,他觉得符合自己设计预期,非常高兴,还跟那位助理出去喝了顿酒。” 宗镇磊听了,不禁有些错愕,顿时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说:“咱们自以为是为了爱好去研究,结果是由人家控制着咱们去实现人家的目标。” 李如慧仿佛看出了他的不愉快,开导地说:“不过你别在意,咱们有自己的研究兴趣,这就如同妙峰建宣文佛塔可以借文峰塔形成东南崇拜,你可以看作是借彼之力,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宗镇磊心情还是不顺,没有说话。 李如慧思索了一下又说:“我觉得,有些事,看似形似而实质不同。比如咱们在研究过程中,我常常能感受到一样东西,这东西好就像是引发了古代那些事件的共同源头,而这东西似乎与咱们的内心世界也有关联;我一直想找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对了,可称为事情发生的本真之源,这就激起了我想通过研究找下去,直至找到,而这东西,就不是李教授要的目标。” 宗镇磊没想到李如慧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默声思考。 李如慧又说:“好了,咱们换个话题,说回咱们的研究;我上初中时,有位生物老师在教我们寻找植物时说,想找到要找的植物,首先要理解植物的生活环境,可以把自己想象成那株植物,在大自然中,为了生存和繁衍,去选择土壤、温度、甚至颜色和高矮;由此我觉得就像咱们在研究时,也有自我的代入,到相应的历史环境中依据那留下的有形东西去找,也许就能找到了。” 宗镇磊摇摇头:“你是说‘入定静悟’?那是找东西的方法,和你说想找的东西有什么关联?。” 李如慧说:“虽然人世间包罗万象,但道理一通百通,你知不知道顺着藤也许就能摸到瓜?” 正说着,有电话进来,她与宗镇磊结束了通话,接了来电,原来是李教授的。 李教授说这些天忙,连他们京城之行去到了哪些地方都没顾上问;李如慧一听就明白,李教授应该是不放心他们与洪先生的交流。 果然,李教授听完李如慧京城之行汇报后,紧接着问了洪锡泰提供的素描是怎么回事。 李如慧赶紧解释:“哦,忘了跟您说,那张图据洪先生说是他先父来永祚寺时画的,他先父喜欢将见到的最美东西画下来。”她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些忐忑起来,尽管她自认为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李教授听了,沉默片刻,又问:“我交代的,你们按照去做了吗?没有把原始资料送给洪先生吧?” 李如慧非常肯定地说:“我们是按照您要求做的,交流时没有让他看任何资料;不过,他也没有向我们索取过资料。” 李教授长出了一口气,说:“你们做得很好。下一步,你们要抓紧时间,集中注意力,把重点放在永祚寺,争取早出成绩。” 李如慧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真正含意,问:“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做吗?” 李教授加重语气说:“我的意思是你们要保证时间,少走弯路,寻找新的突破口。” 李如慧这下明白了,李教授说的少走弯路,其实暗含对他们去京城的不满。联想到李教授刚才在视频会上提反驳意见的态度,她意识到,李教授不同意宗镇磊第一次提出去京城考察,原来有原因;宗镇磊第二次提出去考察,当时是在视频汇报会上,李教授当着洪先生的面,可能是被动同意的。李教授不愿让他们赴京,或许就是不愿意让他们在没有李教授在场的情况下与洪先生见面。然而,这难道仅仅是担心向洪先生泄露原始资料吗? 李如慧以“嗯、嗯”答应了李教授,挂了电话,内心一阵别扭。 她想打电话跟宗镇磊说说自己的想法,又担心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想到明天反正要同他讨论下一步研究方向,便按下了给他电话的念头,觉得不如见面时再说。 正想着,又有电话来,李如慧一看,是宗镇磊的! 李如慧接通电话,说:“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宗镇磊说:“我是想问一下明天你的安排……” 李如慧大声说:“所以说嘛,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第三十六章 以虚表现实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将热早点递给宗镇磊,道:“我忘了问你,你以前去过市图书馆吗?要不要我给你指路?”她担心宗镇磊没去过市图书馆的新址。 今天去市图书馆是两人昨天约好的。 昨天李如慧在电话里跟宗镇磊说了李教授要求寻找新的突破口之后,说:“既然教授要求找到新突破口,咱们是否可以从建寺的最初由来去寻找?当年妙峰禅师修建永祚寺,按照憨山的说法是由晋穆王朱敏淳邀请,那么,历史资料里有没有邀请函的记载?万一查到信函中还提到‘敕建’什么的,那不就更加喜大普奔?” 宗镇磊笑着说:“查查邀请信函倒也是个不错想法。想去哪里搜索你的喜大普奔?” “别笑话我!我是没辙了才出来这个想法的。好久没去过市图书馆了,那里关于本地明代的资料不知道会不会丰富些,明天去那里看看吧。” “明天早上我几点去接你?” “市图书馆的新馆在河西,我坐公交车868路过去,你开车自己去吧。” “你从s大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过去呢,太浪费时间!” “我知道,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多睡一个小时嘛!” “别宠我!还是我去接你,八点半到。” 李如慧停顿了一下:“也好,我可是实诚人,就听你的;这样可以节约时间,一个地方的事办完了还能抓紧去下个地方。” 宗镇磊笑道:“一个时间掰两半来用?太抠了吧!”电话里传来她怼他的话,他赶紧收线。 宗镇磊今天见了李如慧,刚想跟她聊昨晚看书趣闻,听了她的问,便回应说:“去过,小时候去过市图书馆的少儿阅览室,傍着文瀛公园,你小时候去过吗?” 李如慧笑起来:“文瀛公园就是以前的儿童公园,小时候家里大人常带我去那里,我最爱玩那里的大章鱼、飞天、旋转茶杯什么的;后来大了些,我还常跟同学去公园旁的海子边街买衣服。” 宗镇磊想起了明代的历史记载:“那个海子边,明朝时叫海子堰,李自成兵败时在那里杀过不少朱明皇族的人。” 李如慧像是留恋着童年回忆,还在想着文瀛公园的景物,说:“文瀛公园也有个塔,是个琉璃塔。” 宗镇磊一边往嘴里塞早点一边说:“我知道,那塔原来是‘四美园’的,清代小说《花月痕》中提到过,据说,民国时那里是阎家五妹子最爱的去处,后来‘四美园’没了,那琉璃塔才迁去文瀛公园的。” 李如慧“哦”了一声,转回话题说:“我不是问那里,是问你去过新的市图书馆吗?” “新馆没去过,但我知道在滨河西路,看地图在迎泽街和漪汾街之间。” “我来给你指路吧?” “不用你指路,有导航;我在网上留意过那个建筑的门面,很特殊的,好找。” 说话间,车已经下了迎泽大桥,拐向文兴路,不一会儿进到了市图书馆的停车场。 进了图书馆,两人按照以前的分工,一个翻古籍目录,一个找碑文石刻,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 过了一会儿两人碰面,都有些失望,因为都没有找到所需的资料;两人决定不兵分两路了,合一起从永祚寺的现代资料中查找。 在重新翻看永祚寺的图片时,宗镇磊忽然对旁边的李如慧说他有了一新想法。 两人来到外廊,宗镇磊说:“我刚才看永祚寺的砖雕时想到,妙峰禅师既然可以在三圣阁的山花砖雕上表述出丰富的内涵,那就不见得只是那一处砖雕有‘解说词’。” 李如慧表示赞同说:“昨天视频会时,洪先生问‘会以什么形式表示出来’,我就想到这个问题了,既然文字可以表述人们的思维,图形不是一样可以表述要说的事!” 宗镇磊道:“你说得对,还可以扩展一下;我想起同你第一次去到永祚寺时,咱们‘论剑’进入塔院不同路径的事,由此产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后人对两塔的功能可以用入院路径来解读,以实解读虚,那么,高僧建永祚寺时,应该也会为藏宝留下隐秘的解读路径,以虚表现实。” 李如慧说:“你说点让人明白的话,怎么个‘扩展一下’,还有‘以虚表现实’?” 宗镇磊笑着说:“我是按照你的话说的,你怎么就明白不了!就是说高僧的表述,如果他是用某个寓意暗示,那么这个寓意既可以如你所说藏于砖雕图形中,亦可以扩展去看建筑的布局、朝向等等,全面综合起来看,从而找出咱们要的内容。” 李如慧点头说:“这下明白了。我看要不咱们立马行动吧,与其费力为查不到资料耗时间,不如换个地方找答案。” 宗镇磊听了,表示赞成;两人立即决定再去一趟永祚寺。 进了永祚寺,只见院里的牡丹花已经有些残败。 李如慧拉着宗镇磊,沿着花池边的青砖道边走边看;李如慧说:“虽然花池简介上说这里有明代栽种的牡丹,但我好像没见到过这些牡丹栽种于明代的确切记载,所以我只能是推测栽种时间不会早于永祚寺建成的时间。” 宗镇磊回想道:“我记得以前看过傅山先生诗集《霜红龛集》,有首他访永祚寺僧人雪峰的诗《宿双塔院即事,再与雪兄印之》,写他来到这里‘推迁时偶至,经历夏之初。芍药红干在,忍□青以徐’,其中说的花就是牡丹,那个缺字像是‘冬’,与前句合起是说牡丹杆红、忍冬草绿。傅山是明末清初之人,因此他来时离永祚寺建成时间不会太久,说明当时寺内就种有牡丹花。” 李如慧问:“从建筑上的砖雕来看,我相信寺院里栽种的植物应该有牡丹和忍冬草,但你说傅山先生诗中说的是芍药?”显然她不愿意放过任何疑点。 宗镇磊解释道:“牡丹本来就是毛茛科芍药属植物,古人常把牡丹说成芍药,明代李时珍写《本草纲目》时,引用晋代崔豹《古今注》,指出芍药有两种,分为草芍药和木芍药,木芍药即为牡丹;你注意到没有,傅山先生的诗中说花茎是‘红干’,其实这就是这两种花的区别;芍药是草本植物,每年出新芽,不管生长多少年,枝条都是青绿色的,而牡丹枝条是木质的,生长多年以后躯干颜色不同于芍药;由花杆来看,傅山先生当时说的花就是牡丹。” 李如慧边听边缓缓点头:“这样看来简介上说紫霞仙是明代栽种应该没错。”她停下脚步,又指着墙上的牡丹花砖雕对宗镇磊说:“还有个问题,既然建永祚寺与李太后有关,牡丹的砖雕会不会就是为了配合院子里栽种的牡丹,这样可以在院子里真花谢了的时候,依旧以不败的样子,营造一种牡丹花常在的气氛,赞颂及取悦李太后。” 宗镇磊摇了摇头说:“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咱俩第二次来永祚寺时,就是有个小孩子被踢伤的那次,你就注意到了牡丹花的砖雕,我记得你提到过,牡丹花与莲花配在一起象征什么意境;所以说到牡丹花砖雕,我倒是觉得,更应该搞清楚的是两花砖雕放在一起的寓意。一般来讲,牡丹代表富贵,莲花代表净地,两花代表的意涵并不一致;我想,妙峰禅师既然以两花的砖雕合于一处,交相呼应,就不是单单为了表现牡丹花的常盛,也许另有玄机,不知会不会是要暗示什么。” 李如慧大约是听到宗镇磊“另有玄机”的话,忽然显得有些烦躁起来,说:“听到你说玄机我就觉得心烦!李教授要求‘选择新的突破口’,还‘要保证时间’,可是要解那些玄机花费的时间肯定要长,再加上又没有文字确认,让人老有一种不能落到实处的感觉!” “你认为?”宗镇磊明白这是她那样说是压力大所致,他想引她多说说,以帮她减压。 “我认为,要解决‘这颗即那颗’的问题,最好是把这里瘗藏的舍利子找出来,才能证实这里所藏那颗与李太后取自云居寺那颗是否同为一颗,因为那颗舍利子与其他的骨质舍利子不同,色泽特殊。”李如慧一口气说完,看着宗镇磊。 “这个思路挺好,继续说。” “我觉得,要不咱们改变思路,去寻找藏佛舍利子的地方?这样也许自然而然就能解决了舍利子来源的问题。” 宗镇磊沉思了一下,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这样,可以把找藏佛舍利子的地方和找佛舍利子来源的两个想法一起来推进。” “可是如果想这样,该从哪里……对了,你说会不会在这些砖雕里藏有秘密?”李如慧显得不那么烦操了,她转头看向砖雕。 “这要看怎么解读,其实这样依然还是需要解开其中的玄机,比如你眼前所见。” 李如慧一下无语了。 她看着满院建筑上的砖雕,满脸愁容地说:“我既觉得砖雕里有可能隐藏着秘密,但看着这些林林总总的砖雕,又觉得头大,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第三十七章 寺院里的牡丹园与《牡丹亭》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听到李如慧这样说,一声不吭绕到她身后,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给自行车打气的动作,嘴里还随有节奏地发出“呲呲”声音。 李如慧一回头,吓了一跳,蹦出去一大步:“你干嘛!” 宗镇磊笑着说:“怕你泄气,帮你加点气!” 李如慧嗔笑着说:“你吓人捣怪的!”她走回他身边,做了个假意踢他的动作,“人家现在都是叫‘加油’,你可好,让别人以为你在后面‘呲呲’漏油!” 宗镇磊见她情绪不那么低沉了,笑道:“好吧,那就换成‘加油’,我来说说我的想法;既然要找的是秘密,而这个秘密又是在大众视线范围内,那就肯定是要设置玄机的,否则人人皆知,那岂不就不成为秘密了。然而,要想破解玄机,就必须是一步步来,从人们看得见的地方,寻找人们看不见的蛛丝马迹来解,这就决定了破解过程不可能一步登天;还有,解玄机时,不能凭想象猜测,应该要用眼见的实物,结合掌握的资料,去理解以前的当事人他们做事所走的途径,再如洪先生说的那样,去‘入定静悟’;所以,破解玄机并不是满嘴跑火车,更不是任意‘发挥’,凭空瞎猜。” 李如慧紧跟着他的话问:“可是,怎么才能让人觉得推测靠谱呢?” 宗镇磊像讲课似地说:“那就需要推测之前,先熟知每一项历史事件;有了历史背景知识,加上眼见的实物,同步拓延事物发展的走向,对推测是否靠谱自然就能判断。” 李如慧又问:“怎么才能把历史事件加到眼前的实物上?” 宗镇磊似有所指地说:“先要认真完成交代的作业,升华认知。” 李如慧由宗镇磊说的完成作业,立刻想到了上次他让她看汤显祖作品《牡丹亭》的事,说:“昨晚,我把汤显祖的《牡丹亭》看完了。” 宗镇磊逗她:“这个同学表现不错。你说说,看了后有什么感想?” “我觉得汤显祖被誉为‘中国的莎士比亚’,真不是浪得虚名,他描写人的那种由爱欲被压抑后迸发出的对情的执着追求,委婉曲折,让人觉得非常奇妙;在他那个时代能写出那样的作品,既能让人为情而死,还能为情复活,真是超级大胆,也超有想象力!”李如慧说完,看了眼宗镇磊,又说:“不过……” 宗镇磊见她欲言又止,说:“不过什么?” 李如慧叹了口气道:“唉,这又是一个十六岁痴女子与情人坎坷命运的故事……不说了,太煽情。” 宗镇磊听了,停顿一下,他似在仔细琢磨李如慧刚才说的那俩字“又是”,忽然,他笑起来,说:“哈,别‘又是十六岁’,叫人听了好像你十六岁曾命运坎坷似的。” 李如慧不看他,望着双塔外的天空说:“不对吗?让人家至今只能守望一个人……” 宗镇磊逗她说:“还想天高任鸟飞,地广信由缰?孩子大了真是想法就多了!” 李如慧笑着捶了他一拳说:“你才想法多……”。 宗镇磊笑着躲闪开了,话锋一转说:“刚才听你说到‘守望’,引出我一直想的问题,正好拿出来咱们来聊聊。” 李如慧看着他,等他说后面的话。 宗镇磊收起了笑,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看《牡丹亭》吗?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就在其中;我认为,咱们眼前这个牡丹园与汤显祖的《牡丹亭》有关联。”他看了一眼李如慧,见她没有提问的意思,只是认真等待着他的下文,又说,“不过,这个关联不是你所关心的委婉曲折少女情,而是另一个问题。在这部戏里,演绎了杜丽娘十六岁时与情人柳梦梅在杜家牡丹园的亭子内未婚情合,后来她因情而亡,而后又因情生还的故事,请注意,李太后一生也有类似的情节。” 李如慧满眼迷茫地看向宗镇磊:“李太后还有《牡丹亭》杜丽娘的人生?” 宗镇磊点头说:“我说的是类似!你看,李太后也是在十六岁时,被后来即位明朝隆庆皇帝的穆宗朱载坖临幸后,两人才成为眷属,而她被临幸时他俩并未正式结婚;后来她不惜花费巨资,不断为早逝的夫君寻找‘荐福’的地方,她以这种方式,让我们知道了她怀念夫君的深切之情;她位居人世间荣华富贵之顶端,却倾情于他父亲牡丹亭的‘清雅’,是不是让人觉得她在精神层面另有期盼?其实看看她不到三十岁就守寡、成天在朝廷的党争与宫斗环境中禅精竭虑的人生轨迹,就不难理解她题字‘清雅’的含意,和对逝去夫君的怀念之情;如果用这些关键词:‘十六岁’、‘未婚情合’、‘一往情深’、‘父亲的牡丹园’等来勾勒她情怀的轨迹,是不是能找到类似汤显祖剧中那位十六岁少女的身影?再从那位少女的‘惊梦’到‘寻梦’来看,李太后难道没有想借助牡丹园、在精神上渴望觅回相爱之人,让他也演绎一场‘死去而又活来’的‘还魂’情思?” 李如慧听完长出了口气:“你也太能发挥了!被你想出了这么多的情节,要不是推测,会是一部比《牡丹亭》还好看的戏呢!” 宗镇磊说:“还没完呢!这部戏还有个名字,叫《牡丹亭还魂记》;汤显祖这出戏妙就妙在写的不是鬼戏中那种还魂,而是真人生还,终成眷属;咱们可以做个假想,假如妙峰禅师将《牡丹亭》中情节以永祚寺的牡丹园营造出来,并将戏中男女的生者与死者对调,是否会有助李太后圆以情促夫君生还之梦,从而安抚李太后的思念夫君之苦,达到报恩目的?” 李如慧说:“你这个假想发挥得有点离谱,从哪里可以有证据说明高僧存在这种设想?” 宗镇磊说:“当然有啊,你回想一下,我说的这个推测与咱们看的那个阁侧山花的砖雕含意是不是相近?阁侧山花砖雕那个占据‘c’位的图形,如果那缠绕两股就是代表阴阳两隔的男女情思,有没有《牡丹亭》中的两个主人公为情生死相交,又由情死而复生的影子?” 李如慧听了,默默陷入思考,良久,才有些激动地说:“听你说到为情生死相交,让我眼泪差点破防!我想起我以前读过的一段话,‘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 宗镇磊接着她的话念道:“‘……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三生有幸遇见你,纵使悲凉也是情。’我知道,这段话是参与过咱们国家国徽设计的林徽因教授写的,她与她的丈夫梁思成还来这个永祚寺考察过呢!自古以来,真挚的爱是超越生死的,这样的故事每一个都让人难忘!” 见到李如慧没有吭声,宗镇磊道:“你记得吗,从京城返回的火车上,我推测紫柏与妙峰见过面还有另一个佐证?其实佐证就是这个牡丹园。紫柏在万佛洞见妙峰之后,紫柏去到南方云游,其间他的好友汤显祖多次陪他四处走;紫柏于1598年离开江西临川汤显祖处,途径五台山返至京城;两位好友这次见面的时段,汤显祖的那部《牡丹亭》刚写成,按照当时的传播速度,那部戏从南方传到北方应该不那么快,如果没有人告诉妙峰禅师,他怎么会利用那戏里的情节来营造这一切?所以能告诉他的,只能是他的好友紫柏。” 李如慧捂嘴一乐:“你想象力好厉害!” 宗镇磊故作谦虚状地打趣说:“哪里哪里,适当拓延而已……” 李如慧问:“那么,你的意思是,紫柏那首诗证明他见妙峰后从北方去南方,那部戏证明他从南方回北方来又见了妙峰?” 宗镇磊说:“是的,我认为,这一去一返两次见面不管哪次,想必紫柏都会将那个久存心中的涉及佛舍利子得与失的佛门大事,以及其中关乎生死的秘密告知妙峰;这个秘密,不单是丢失了一颗佛舍利子的事,还应该有丢失的那颗佛舍利子被珍珠替代之事。” 李如慧眼睛亮起,说:“啊!总算绕回来了!听你的课很累人,不过总有吸引人的新东西。”李如慧的思维像又回到宗镇磊对李太后和牡丹园的说法中:“我上次在牡丹园拍照时,注意到旁边建筑墙柱须弥座上的九瓣莲花砖雕还想到,栽种牡丹是不是会与九莲观音李太后有关?听你这样一说,感觉还真是有关联;你太厉害了,明知你是发挥,居然也能发挥得让人心服口服!” 宗镇磊说道:“哪里哪里……” 李如慧打断他的话,学他的话说:“我知道,适当拓延而已。” 没等他说话,她紧接着嚷道:“哎,我有件事还没追问,你昨天干嘛不跟我继续聊急急挂了电话?赶火车呐?” 宗镇磊笑着看看时间,发现已近中午,立马明白她这是想开溜出去了。 第三十八章 围绕接机发生的蹊跷事件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一早就到了s大学南门的停车场,看了看时间即将八点,便站到车门外,边等她边看起手机。 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一阵打球声音,让宗镇磊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他不禁又想起在球场与李如慧的相识,并想到了偷吃禁果时的羞涩,不由得有些心潮起伏。 想到李如慧,宗镇磊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不免心里嘀咕起来:“这个小家伙怎么还不来!”李如慧这样不按时到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昨晚,宗镇磊正在网上查看资料,手机响起,屏幕上出现他设置的李如慧头像。 按开手机,李如慧说:“我告诉你啊,洪先生要来咱们市了!” 宗镇磊听出了李如慧声音中透出的喜悦,问:“洪先生亲自给你电话说的?” 李如慧语速极快地说:“他哪有我的电话。是教授打给我的,通知咱们明天上午去机场接机。洪先生来,说明他和教授的关系改善了,好让人高兴!” 宗镇磊随口问道:“明天几点接他?” “你八点到南门来等我吧。”李如慧没再多说什么。 “得令!”宗镇磊其实只需要行动的指向。 可是今天离奇,一向不迟到的李如慧,居然八点过了也没见人影。 宗镇磊担心误了接机的时间,决定不傻等了,给李如慧拨了个电话,电话拨通了却没人接。 宗镇磊估计她在忙事,便给她发了条信息:“我已就位,在南门停车场”。这样以备她忙完手头事能及时知道他已经到了。 又过了几分钟,信息没回,宗镇磊觉得反常。锁了车,准备去她的宿舍楼看看;走到半道,手机上接到她发来的一条信息:“我有事,你别来找我,到北门等。” 宗镇磊赶忙往回走,回到车上,把车开出停车场,向北门开去。 在车上,宗镇磊想起李教授数次阻拦洪先生到本市,觉得这次忽然答应接待洪先生,似乎有些反常;又想到李教授多次提及不让一手资料外泄,这次如果洪先生提出看资料不知道李教授要如何应对。 北门到了,宗镇磊进了停车场,又等了会儿,电话来了,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宗镇磊按下车上的免提键,立即传来李如慧的声音:“你在哪里?到了吗?”听声音挺焦急。 宗镇磊也急了:“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我到北门了。” 李如慧明显有气了:“咱们不是约好在南门吗?害我找了你半天!” “你不是让我来北门……” “不说了,见面再说。你别动,我去找你!” 又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李如慧气喘吁吁赶到车跟前。 李如慧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赶紧走,飞机恐怕是已经抵达了。” 宗镇磊一脚油门,车出了停车场。 等车拐弯上了学府街,宗镇磊问:“你今天怎么回事?” 李如慧气呼呼地说:“我还想问你,你干嘛不按约定在南门等我?” 宗镇磊瞪起了眼睛,但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李如慧。 李如慧接过手机,大约是一看锁屏了,又递还给宗镇磊,更来气地说:“你让我看啥?” 宗镇磊没腾出手去接,念出了几个数字,李如慧按照数字输入,解开了锁屏。 宗镇磊说:“你看你给我发的微信,看看给我发这条的时间。” 李如慧按宗镇磊说的操作,看完那条“我现在有事,到北门等我”微信,惊得“啊”叫出了声。 还没等宗镇磊问,李如慧大声说道:“怎么会这样?” 李如慧紧接着说:“那个时候我正在找我的手机,手机丢了,到现在都没找见……我快到八点的时候,发现手机没了,翻找了好一阵都没找见,宿舍里的同学又一个都不在,急得我赶紧下楼找宿管,想问她借座机给你打电话,可她像是听不太懂我的话,给她比打电话的手势,她还不懂,把我急死了。” 宗镇磊觉得蹊跷:“你不认得你们的宿管吗?她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李如慧还是急急地说:“没见过这个长发的宿管,像是刚来的,南方口音很重,后来我在纸上写了‘打电话’,她才明白,先是告诉我宿管办的座机坏了,又告诉我她没手机;我急得赶紧返上楼取了电脑包,下来就往南门跑,跑到停车场后找不到你,正好遇到我们班的一位男生,借他的电话跟你联系了,才知道你到了北门……” 宗镇磊想了一下问:“你干嘛又返上楼去取电脑包?” 李如慧一副谨慎样子:“资料都在里面,手机又丢得蹊跷,我不放心笔记本放在宿舍……” 宗镇磊不问了,自言自语说:“今天这事真有些蹊跷。” 说着,车已进入机场停车场,李如慧说:“我先过去,你停好车就过来接机口找我。” 宗镇磊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好。” 宗镇磊停好车,又把行李箱收捡了,以便放置行李,然后去到接机口,找到了李如慧。 李如慧指给他看航班出入港的电子屏:“飞机到了有十多分钟了,还没见到人出来。” 宗镇磊看着电子屏:“正常应该有半小时才出得来。” 李如慧盯着出口:“那好吧,咱们等。” 宗镇磊站在那里,皱着眉头一直在想:真奇怪,给我那条微信会是谁发的呢? 李如慧大概有感应,急急说:“你还在想早上把你从南门调到北门的事吧?我也奇怪,谁发的?宿舍里四个人,两人回家去了,还有那位同学每天走得早,她现在去一个单位实习,早上七点半就走了;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可是那时我正在找手机。” 旅客陆续出来了,李如慧紧盯着出口,头也不敢回。 宗镇磊问:“之前手机一直在你手边?” 李如慧说:“是啊,我的同学走后我用手机还查了查航班,后来一边看电脑一边吃东西,再找手机就找不到……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出去打了趟水,我没带手机,就怕丢三落四,把手机放在宿舍里了……可是门是带上了的,我回去时还用钥匙开的门。” “回去后找保卫处调监控看看,是不是有贼进房间了?你们楼道里有监控吧?” “我没注意,但我知道楼下进门的地方有。我出门打水才一会儿,这贼也身手太快了!” “我觉得惊异的是,这贼应该是看了我给你的信息,估摸我在南门等你;但是,为什么还会用你的语气给我回信息?” “是啊,而且为什么还要让你去北门?” 宗镇磊盯着电子屏看,没回答,只是摇摇头。 里面出来的旅客少了。李如慧又看了一眼电子屏,说:“看,都过了四十分钟了。” “取行李吧……你确定是这趟航班?” “我核对过好几遍的……我不至于丢个手机就把脑子也丢了吧!” 说完,她忽然说:“你看我,说起航班才想起,今早教授告诉我航班号时还说了洪先生电话,可能就是担心在机场找不见人吧。我把手机号存我手机里了,不过我还记得号码。要不你给洪先生打个试试?” 宗镇磊听了,按照李如慧说的号拨了,对方却是关机状态;见再也没有这趟航班的旅客出来,宗镇磊对李如慧说:“咱们跟李教授汇报一下这个情况吧,看看是不是客人改了航班了。” 李如慧点点头,用宗镇磊的手机跟李教授通了几句话后,回过头跟他说:“教授让回去见他。” 两人来到李教授办公室,李教授见到他俩急声问:“怎么回事?” 李如慧做错事似的小声说了赶到机场后,那航班已抵达十多分钟,最后没接到洪先生的情况。 宗镇磊说:“从飞机下到机场出口约需十多分钟时间,所以本来应该能接到,却没见到洪先生,我们还给他打了电话,对方却关机状态,我想,不知道洪先生是否更改了出行时间。” 李教授说:“好吧,清楚了,我先给他去个电话看看有什么情况。” 李教授连续打了两遍,都显示洪先生的手机处于关机。李教授又向洪先生的京城工作室打去电话询问,对方答,只知道洪先生今天的日程安排是乘飞机出差,不知他是否成行,会跟洪先生的家人核实。 放下电话,李教授把通话情况告诉了李如慧和宗镇磊;其实他俩从手机免提里已经听到了通话。 李教授背着手低头在房间里来回走几步,停下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洪先生的事我跟进,有新的情况我会告诉你们。你们要继续抓紧课题研究,洪先生的来到,意味我们要往出端美食了,没有好的成果就等于没有拿得出手的美食,所以两位要加油干,尽早出新的进展。” 李如慧和宗镇磊出了教授办公室。两人一路说着,总觉得今天这事离结束似乎还短点什么,但既然李教授承诺善后,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宗镇磊送李如慧到了宿舍楼下,宿舍楼门前围着一小堆人在议论着什么;李如慧上前打听,原来是这栋楼的女宿管员,不知何时被人弄晕,并被扒光衣服封住嘴捆着,塞进宿管员值班室的床下;女宿管员三十多岁,不知是不是被劫色,因为衣服被扒精光,包包里的钱却没丢。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后报了警,警察和学校保卫处的人赶到现场,正在调查。 李如慧回来跟宗镇磊说了情况,宗镇磊随口问她:“是那个你不认识的宿管员吗?” 宗镇磊的问话,让李如慧呆住了,她想了想,立即又转头再回次去打听,才得知被勒晕的是原来的宿管员,现已送去医院,而那个南方口音的新宿管员却不见踪影!李如慧跟宗镇磊一说,两人联想到早上李如慧的手机丢失,以及把宗镇磊从南门支应到北门的蹊跷,马上怀疑这些事与那个不认识的南方口音宿管员有关,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决定立即向警方报案。 第三十九章 资助人失踪了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和李如慧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宗镇磊又陪李如慧去移动营业厅停掉旧手机卡,并重新办了张手机卡;李如慧回宿舍去找到一个旧手机,装上了新卡先用。 一气都做完后,两人想去找李教授汇报一下所遇到的宿管员情况,但李教授在开会,他在电话里让他们等等;跟他通话的李如慧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正好也想找他们聊。 来到李教授办公室旁,宗镇磊和李如慧找地方坐下,一个看手机,一个看笔记本电脑。 李如慧看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忽然说道:“宝珠会是那个发光体吗?” 见到宗镇磊朝她扭过头看,李如慧靠过来,把笔记本移近他;原来她正在翻看前些时候存入的永祚寺照片,笔记本屏幕显示的是宣文佛塔的塔顶。 “永祚寺双塔的两个塔顶,也就是塔刹,样子完全不同,区别明显。”李如慧翻着照片让宗镇磊看:“你听我来解读一下两个塔顶部的塔刹:这个宣文佛塔的塔刹,是由宝珠和莲花座构成,象征佛门净地的佛宝圣物;而文峰塔的塔刹,是由三节葫芦和牡丹花钵构成,象征福禄荣华,这个三节葫芦,我想还寓意节节高升吧。” 李如慧说到这里,看了看宗镇磊;宗镇磊早已清楚两座塔刹的样子,没有反驳,只说声:“说下去。” 李如慧又在笔记本上打开了一张双塔的测量图:“我还注意到两个塔的高度,宣文佛塔比文峰塔略高,要高出二厘米。按理说,这个塔的每块砖都经过打磨,高度应该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两塔高度应该一致,但偏偏这座佛塔就高出去了。你肯定会说,这是建筑时的正常误差,不过我认为,不论是有意而为还是无意之举,这一高出形成的结果就是,宣文佛塔的宝珠事实上是处于永祚寺的最高位置。”边说边用准备迎战的目光看着宗镇磊。 宗镇磊笑笑,故意说:“我没啥可说的啊。” 李如慧推了他一下,继续说:“塔上这颗宝珠,由于处在整个寺院的最高位置,是不是就如同象征最崇高的宝物?想想建成之初,那颗铜质的宝珠,被铁制的莲花座衬托,在阳光下一定是金光灿灿呢!我觉得它像个代表佛舍利子所藏之处的标识。” 宗镇磊没再开玩笑,说:“我明白你说的,按照你意思,佛舍利子就应该在宣文佛塔里?” 李如慧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宗镇磊。 宗镇磊思考了一阵,说:“如果在塔里,从资料看,舍利子一般都是瘗藏在塔下,但光靠那颗宝珠怎么来证实塔下是否有佛舍利子呢?” 李如慧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有地宫可以挖掘啊……教授!”还没说完,她一眼看到已经走到两人跟前的李教授,便礼貌地对他打了声招呼。 李教授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什么地宫?”估计李教授刚才走近时听到了尾声。 紧跟在他后边的李如慧解释说:“我刚才推测,估计佛舍利子会藏在宣文佛塔的地宫里。” 李教授没有继续问,只是说:“走,到我办公室去,我正想找你们聊聊。” 进了办公室,李教授拉开百叶窗,让夕阳的光亮照射进来,说:“塔下的地宫不像会有舍利子了。” 李如慧追问:“怎么知道塔地宫内不会有舍利子?” 见两人还站着,教授说:“你们找地方坐。双塔建成三十年后,就进入明末社会动荡时期,李自成的大顺军进驻过这里;在之后的乱世时期,都有军队进驻过这里。”他边说边在办公室走动着。“到了最后,解放战争中这里有军队时,那些军人掌握有当时先进的‘二式地雷探知器’,如果他们想找地宫里的佛舍利子,是有办法从塔底部去探测地宫的,因为装着佛舍利子的容器必有金属。历史上这个塔历经兵乱,像这样贵重的佛宝如果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恐怕早就被乱兵掘走了,所以估计不在地宫里。” 宗镇磊和李如慧两人坐下来安静地听着。 李教授继续在办公室里踱步,就像在教室讲课:“这座寺院经历过的劫难是现在人无法想象的。就拿大殿的塑像来说,现在三圣阁里的观音像并不是原有的,原来的已荡涤无存,现在的三个龛内供奉的塑像,是1985年从本市的紫竹林寺迁来;还有,禅堂和客堂里现在空空如也,其实原来也有塑像;听我爷爷说,客堂里原先供有千手观世音菩萨和监斋菩萨,禅堂里面原先供奉的佛像更多,门前佛龛供的是释迦牟尼佛,后墙三龛供有西方三圣,也就是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南山墙那里还供有护法的韦驮菩萨。” 宗镇磊第一次听说永祚寺里还有这么些内容:“看来,目前所能见到的那些砖雕装饰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李如慧也感叹说:“是啊,剩下的差不多只有空建筑了!” 李教授终于坐下来了:“是不容易。好了,说点其他的。你们先说说今天遇到的情况。” 李如慧详细说了今天一早手机丢失、宗镇磊被人莫名其妙地从南门调至北门,致使两人耽误了接机时间,以及女生宿舍发生的宿管员蹊跷事件。 听完李如慧的叙述,李教授没有评论,只是说:“我接到警方通知,洪先生目前暂被列为失踪。” 宗镇磊和李如慧几乎同时发出吃惊的声音:“失踪?” 李教授在手里转着一支笔:“据警方透露,洪先生是被一个订了机场vip接待的人,在飞机的舱门旁接走的;现在警察正在查找洪先生去向。”说话间,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止转动。 李如慧偷眼望去,觉得李教授内心似乎很悠闲,并没受到所发生的事影响。她看了看宗镇磊,他皱着眉思索着,眼睛看着窗外。 见两人不吭声,李教授又说:“洪先生的京城工作室因为也联系不到他本人,再加上咱们没有接到人,所以京城工作室在异地报了案,同时也请求咱们在当地报案,委托警方寻找;警方现在已经展开调查,可能很快也会向咱们调查。” 李如慧猜测说:“会不会是有人盯上洪先生的香水新产品,为了商业竞争这样做的?” 宗镇磊思考片刻,说:“今天发生的宿管事件和我们遇到的蹊跷,如果是与洪先生失踪有关,由于洪先生是为了我们的课题研究来到本地,我觉得整个事件的指向像与咱们的研究课题有关。” 李如慧小声说:“听起来好恐怖,这样说来,感觉像是有人以为咱们的研究是在寻找无价之宝?” 宗镇磊看了她一眼说:“咱们寻找的,本来就是在多少代人梦寐以求的无价佛宝。” 李教授站起身说:“宗镇磊说的有一定道理,可能是咱们的研究被一个不知道的势力跟踪监控了;我想,或许是另有一个团队也在研究同一课题?不过,事情不明朗前不必去做无端的猜想,以免分散咱们的注意力;不要对外扩散咱们课题的研究方向,包括警方,那样容易招惹来更多的麻烦。” 李如慧想到会与警方接触,便问:“警方调查时也不能说吗?” 李教授来回走了几步,说:“简单介绍即可。门里的事门外去说,易让窥探者得手。” 见到两人不再做声,李教授觉察到两人心里好像还有不同想法,便又说:“不让你们浪费精力乱猜不等于说你们的猜测没有道理,这个世界上,只要涉及宝藏就容易引来是非;目前尽管不知道有什么人盯着咱们,但既然是冲着咱们的研究来的,只要咱们注意自身安全,注意资料的安全,妥善保管资料,我觉得就可以避险;如果这是有人在企图与咱们争研究成果,就有一个看谁抢先出成果的问题,抢先完成课题研究的团队毋庸置疑必定会占据优势地位,拥有优先话语权;所以,你们应该抓紧时间进行工作,研究领先了,主动性会好,咱们团队资助人的危险可能也会降低。” 李如慧听着听着,不仅想到今天所遇的蹊跷,还想到了第二次去永祚寺时感觉到的骇人目光,忽然感觉到有一个危险像是越逼越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想把这个感觉说出来,但听到李教授说“不必去做无端的猜想”,便将想说的压下心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最后,李教授说:“我还是那个观点,要寻找新的突破口,你们回去后先琢磨一下从哪里选择突破口,我的建议是,还是去永祚寺找。” 宗镇磊和李如慧从李教授办公室出来,默默走着,各想各的心事。 天上正刮着漫天大风,这是本地初春时节常见的“土特产”;大风响着唿哨,任性地连土带沙在空中肆意搅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涤尽空中的一切阴谋,日后还人间一个清亮。 宗镇磊带着李如慧顶着风,来到学校马路对面的一家必胜客;这里因为今天的风大,客人稀少,正是两人想要的清净。 在等上披萨的期间,两人无语看着手机。 宗镇磊冒了一句:“出了这么大的事,感觉教授很淡定。” 李如慧应了声:“我也这么觉得。” 宗镇磊想着想着,嘴里蹦出一字:“怪!” 李如慧已经没心情再聊李教授,她在想另一件事,应付地:“嗯?” 宗镇磊仿佛知道此时李如慧心情不好,便没再多说什么;两人默默坐着,听着店里正播放的邓丽君那如吟如述、一往深情歌声。 李如慧忽然拉起宗镇磊的手,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宗镇磊错愕地看着她,说:“怎么啦?” 李如慧声音有些异样地说:“是因为我,你才进来这个课题的,是我让你陷入到了这个危险之中的。” 宗镇磊把李如慧的手一甩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你在外面另有人了!” 李如慧没理他的玩笑,哽咽起来,说:“这事越想越后怕,没想到会让你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说着,泪水瞬间流下,她非常担心因为自己而把他拖入了泥潭,面临危险。 宗镇磊像是察觉李如慧内心承受的压力,收起了玩笑心,将两张纸巾塞进她手里,并用手轻轻加在她的另只手的手背上;李如慧用纸巾默默擦了擦眼泪。 李如慧情绪稍平复了些。宗镇磊握紧她手说:“别这样!你这样会把我整得没胃口……咱俩没结婚是哥们,结了婚是夫妻,你明白吗,是要有苦吃苦有难同当的!再说,这个课题研究起来多有趣,你现在就是拿棒子也赶不走我。” 李如慧感觉到从宗镇磊手掌心里传导来的一股股热流,她知道他是担心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她心里投下了阴影,想帮她尽快摆脱思想上负担;她翻过手来,掌心对掌心地用力握牢了他的手,她想让他知道她担心的只是他的安危,同时也想告诉他,自己没那么容易被击败。 宗镇磊似乎感应到了她传导的信息,不再多说,转移话题道:“明天有什么安排呢?如果没事就哼~哼!”他手托腮帮做了个睡觉打呼噜的样子。 李如慧破涕而笑,握紧宗镇磊的手依旧没松开。 第四十章 他发现劫持者是一个女人 http://.biquxs.info/

洪锡泰觉得自己在这里已经躺了很久。 他手脚被绳子绑着,蜷缩在一张床上,嘴上被贴着胶带,眼睛蒙着黑带;他不想反抗,他知道徒劳无用的反抗只能带来对自己的伤害更为严重,此时“智胜”要比“力胜”更有效。 他躺在那里,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今天步出了飞机机舱与机场大楼连接的通道,当见到挎着斜肩带的礼仪小姐身旁,有一位接机人,怀捧鲜花,手上拿一张纸上写有“欢迎洪锡泰先生”几个字时,他略感吃惊,觉得此地的接待礼仪太厚重,虽然尚不清楚是这里哪位朋友的安排,但仍然接收了鲜花,并随着那位戴墨镜穿卡其色风衣、头戴红色棒球帽的接机人走出机场vip通道。 就在接机人帮他打开车门的瞬间,他嗅到了接机人身上气味,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尽管有花的香味干扰,他仍然发现这位男装打扮的接机人是个女人;继而在她坐上驾驶座,准备开车时,又隐隐闻到她身上有一种迷魂散药的味道,他顿时明白,这女人会用这类药。 这一切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他警惕起来。在制香的生涯中,由于他的研究成果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为了防备他的成果被人盗取,他必须时刻提防来自江湖上的各种势力。 原本认为来到此地不一样,因为这座城市的产业多与香水行业无关,不应该有业内的竞争和欺诈,所以到这里是准备一趟轻松的旅行,一次小小的探奇,一回与朋友们的聊天;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他想打电话问助理他这趟出行是否通知谁接,但转念又想,还是别当着接机人打,先在路上向她问清楚再说。 小车准备驶出机场出停车场时,小车停下来准备缴费;现在回头去想,当时没能抓住那个时机,这时本应是改变后来事件进程的最佳时间,真让人后悔莫及。 当时,那位接机人一边付款,一边递给了坐在后座上的洪锡泰一封信,说是刚才接机时忘了让他看,这是他的那位熟人的欢迎函;那位接机人交完款,回头又给正准备看信的他递过来一个红色卡封,并抱歉地说:“忘了忘了,还有一个封面呢。”他有些懊恼地想,不知哪位朋友会选用这么不知礼仪的人接机;就在他伸手去接那卡封的时候,那接机人一拍卡封,一股微尘飞出;他想扭头已晚,微尘扑面而至,他最后的意识是:“中招了!” 等他醒来,就已经是这样被绑着躺在这里了。 一阵悉窣声音走近,来人坐到他身边,解开了他眼睛上的蒙布,他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人站在跟前;解开蒙布后,那人起身走向桌子。 他一眼扫过,屋内虽是白天却亮着灯;地板中间有一堆东西,当那个盒面上刻有观音像的圆铜盒映入眼帘时,他知道他的东西已经被翻查过了,粗看下来,东西似乎并没有减少,由此看不出绑架者对他的什么东西感兴趣;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对被绑架的事暂时还判断不出长短,尚不清楚是哪个方面势力因为哪件事绑架他。 那人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近他身边,拧开矿泉水瓶盖,插了一根吸管在瓶子里,把吸管放在了他嘴边。 那人撕开他嘴上封着的胶带,说了句:“不许大声叫,有事跟我说。”他这才发现此人就是上午接机那女人,刚才只是因为她把墨镜和风衣都除去了,再加上她走到跟前时是背着灯光,一下没认出来;她的这两句话说明,她不希望他被绑在这里让外面的人发现,如果他内急或者要吃喝可以跟她说;由此他判断,绑架的主谋者并不想取他的性命,而是另有所图。 他没有吭声,闭上眼一动不动地躺着;那女人拍了拍他的脸,他抬起眼看看女人,又合上了眼睛;女人“哼”了一声,走出了这房间。 一架飞机低空飞过,没过多久,又有一架飞机飞过,他判断,他所在的地方大致在机场附近;从近旁传来的孩子哭声,他知道这里是居民区,不是荒郊。 他抬头环视了一下,这是一个套间,有厨房和卫生间,他的位置在里间;从声音感觉那女人在近旁,但不在视线内;他敢肯定,他一有动静,那女人两三步就会出现在他跟前。 从他被解开蒙眼布条和被撕掉嘴上的胶带起,他就一直在等待有人来跟他谈条件,但眼看时间过去了,竟没人来理他;他由此明白这次劫持不会是以简单劫财为目的,一定会是有更大的目的,因此接机的劫持人仅是执行人。 为了自己安全,他暗暗思量,既要配合劫持人的要求,以避免被劫持人失手害命,还要找机会自救。 他努力地翻了个身,让被长时间受压的一面身体活活血,他告诫自己,必须随时保持自己的机体活力;房间外有了轻微的动静,他估计是那女人听见响动在门边看了看。 他开始梳理大脑中的问题:敌人是谁?从接机人知道自己名字和抵达的航班来看,敌人应该来自熟人圈子,是来自这里还是京城?接机的劫持人是受谁的指派? 现在没人跟自己谈条件,房间里静静的,只听到接机人在按动手机键盘的声音,他知道这是接机人在与人发短信,估计是接机人在等那个绑架的主谋者出现;他觉得自己不仅应该认真想想自己在中国所接触过的人,也还应该想想在新加坡的所有熟人。 想了一阵想不出自己遭遇的事由,于是,他想到了他的防御设计。为了防备突发事件,他早就给自己设计过两套逃生办法,第一套起名是“毒蛇怒喷”,第二套起名为“负鼠逃生”。 “毒蛇怒喷”是攻击性的,即用特制的牙套,内藏一种麻醉剂药囊,在敌人接近时,吸破药囊,和着唾液喷到敌人脸上,强烈的气味会让敌人瞬间晕厥,这种方法对付单个敌人十分有效。但洪锡泰考虑到,劫持自己的这个女人会使用迷魂散药,她应该长期接触解药,因此担心那个麻醉剂对她不能发挥作用。 “负鼠逃生”是像负鼠一样,受到攻击时,先装死麻痹敌方,然后在短时间醒来,寻求脱身机会。他的设计也是利用在特制的牙套内,藏有特殊的药胶囊,在敌人下手加害的瞬间,吸破药囊先把自己弄昏,短时装死;这种药液在与一些迷魂散药叠加混合时,还能形成对迷魂散的解药,用以对付敌人突袭。 他认为既然地处险境,就应该有所准备;他觉得应该立即装上他的装置,要趁下一步的危险还没到来之前立即行动。他低低地“喂”了一声,那个女人即出现在门口。 他向那个女人提出要上厕所,她好像早知道他要这样,没有犹豫就给他松了绑;这时他发现,虽然手脚可以活动了,但一只手和一只脚却还绑着绳,那女人控制着绳子的另一端。 那个女人带他走向厕所时,低声说了句:“老实点,不许叫,敢叫就没命!” 洪锡泰抬头看了她一眼,此刻他感觉仿佛有两道寒刃逼向自己,他把头扭到一边。 踏进到厕所,里面是蹲便,当他想关门时,发现由于手脚上有长长的牵绳直通门外,门关不上,这时门外又传来那女人冷冷的声音:“不必关紧。” 他明白了,这是让他不解绳索入厕,虚掩着门是为了随时“关照”他;他心想,好在劫持人也不过于为难他,就这样吧,挡住她视线即可。 他蹲下来,在第三个裤腰袢找到了要找的;他扯开缝线,翻出设计的第二套“装备”,攥在手心里。 冲了厕所,他走到门后的水盆前,把水拧开假装洗手,看看门口没有动静,便对着镜子,在牙上安好了“装备”。顺便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觉得人精神了许多。 他拉开厕所门,那个女人往旁边一闪,手里拿着手机,看来她一直守在门边。 他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往旁边的退闪动作,反应迅捷,举止轻敏,他立即明白了派这个女人来劫持他的作用:她会武功,如果和他这样的男人动起手来,要制服他会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庆幸自己选择了不硬拼,由此来看要想自救还是要慢慢想办法,找准时机。 洪锡泰坐回到床边,那个女人跟进屋,示意他躺下;他顺从地躺下后,那个女人一阵忙,重新把他绑好;这次换了一种绑法,把他的手脚绑在了四角床柱上,让他仰面躺着。 当那个女人在床的四角绑绳时,他想试着跟她聊聊,但那女人就像耳聋一般,一句话都没有回应他。 洪锡泰的嘴又被胶带封上了,不过眼睛没有被绑上黑布条。 他正在揣摩会不会是这女人嫌他话多,只见那女人忙完他就开始忙她自己;她先是拿了条裤子进了厕所,从厕所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刚才拿进去的裤子;她在厕所和前厅之间来回走动忙来忙去,一边小声打着电话,一边套着一件紧身衣。 就在她往下拉衣角时,他见到她的身上好像缠着一道道像绷带似的棉纱布,显然是一条长棉纱布在身上一圈一圈缠成这样的,他想,难道她受伤了? 她打完电话,穿上卡其色风衣,跟他说了句:“老实点,别乱动。”然后像个男人样子走出门去了。 洪锡泰突然明白过来,她在身上缠棉纱布,是为了不显女性特征,而这样做是为了女扮男装! 在她出门去一关门的瞬间,洪锡泰闻到了外面传进来一股隐隐的汽油和煤油的混合味道,这像是用来清洗工件的,因为在这股汽油和煤油混合味道中,还夹杂着一股陈旧的机油油泥味道,附近估计有个旧的机械修理场所。 洪锡泰觉得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分析他被绑架的原因了;他开始从这次来这座城市的初始原因想起。 促使这次成行到这座城市来,是李教授的那个电话。 他想到了前天第三次视频会后的晚上,忽然接到李教授的来电,说最近终于腾出时间,可以陪他去永祚寺等地方走走,因此专门邀请他来本市。 李教授态度的突然转变,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李教授平日较忙,现在既然专门为他腾出了时间,应该抓紧这个机会,来一趟这座城市。现在想来,难道其中有诈?但,如果真是李教授有诈,劫持他是想获得什么? 洪锡泰随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知道课题研究还没有结束,李教授和s大学方面都还需要自己资金的资助,不至于这样来搞釜底抽薪的事;并且他已经看出,李教授非常看重这项研究,其中原因虽然不清楚,但由此感觉他不会在研究进展到一半时,亲手毁掉这项研究。 那么,还有别的方面敌人?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头绪,一阵困意袭来,他知道,这是迷魂散药力还没消失;他想,先睡一觉也好,可以恢复脑力的空间,休息好了再分析。 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异地出现的指纹 http://.biquxs.info/

刑侦大队长用紧急电话把老陈和小张喊回来了。 两人走进大队长办公室,满屋浓浓烟雾迎面而来,烟灰缸里烟蒂已堆成小丘。 大队长问:“有进展吗?领导催呢!你俩看看这个。”说着递过一张协查通报。 协查通报是在山西发现了空缘和通云的指纹后,由当地警方发出的。 原来,当地警方发现新加坡客人失踪后,立即启动调查;在查看机场监控时,发现新加坡客人是被一个穿着风衣戴墨镜戴红帽子人接走的,经过查核那部接人车的牌号,认出是一部被盗车辆;通过一路的视频跟踪找到那部被丢弃在路边的车后,车上已经没人;车上没有找到打斗痕迹和血迹,车上指纹被全部擦拭干净;警方判断,劫持人是有预谋的,暂时还无法判断新加坡客人是否面临生命危险。 山西当地警方立即将此案列为刑事案件。在诸多视频线索中,对接机人的面容看得较清楚的,是这辆车经过收费口时的影像,通过影像可以确认戴红帽子的接机人就是驾驶汽车的司机;不过由于那人戴着墨镜,又频繁扭头与后座上的人说话,无法确认面部特征。后来,通过慢放图像发现,驾驶员交停车费时,没有按照现在的通常做法扫码,而是交现金,交的钱是新钞票;于是警方很快找到了那张钞票,并在上面发现了指纹;通过对内网上发布的指纹比对发现,钞票上的指纹与福建警方网上要求协查的通云和空缘指纹一样;由于空缘一案的原始案发地在福建,于是便立即通知了福建的警方。 小张看了通报,像是感觉惊诧地冒出了一句:“钞票上怎么还会有通云的指纹?” 老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个情况。在村里查访时,有人说到过,通云喜欢收集新的钞票,那人在一次法会后帮寺院清点香火钱时,通云专门交待让把新钞票集中到一起给他。由此可以说明,通云在寺院里留存的香火钱就是被空缘拿走了。” 小张有些得意地说:“看,我说对了吧,空缘就是为了谋财害命的。” 正说着,大队长桌上的座机铃声响起,他接起了电话,是他安排去找吴亦金的人打来的;电话里说,吴亦金从照片上辨认出了空缘就是打死刘二茂的人。 队长放下电话说:“这头敲定了,吴亦金认出打死刘二茂的人就是空缘。”然后用信任的目光投向老陈:“老陈,你怎么看?” 老陈没回答队长,而是直接问小张:“如果空缘杀她师傅是为谋财,那么她杀刘二茂是为了什么?” 小张摇摇头没说话。 老陈分析起来:“我觉得要回答这个问题,应该看看空缘杀刘二茂的过程。从咱们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先是刘二茂跟传话的网管说要找空缘,并说是一件急事,大致是担心空缘不理他,又让网管转告,说是事关‘艳秋’。刘二茂要和空缘做的是一笔钱物交易,刘二茂给物,空缘给钱;空缘来到了约好的地点,却不是为了马上交易,而是提前到达位置踩点;在钱物交换过程中,空缘把刘二茂引入僻静处杀了他,抢走了那物件。” 小张在思考中掏出了烟盒,下意识地刚抽出一根烟却停住了,又从烟盒抽出两根烟,给两位递了过去;老陈摆摆手提醒他说:“这是室内!” 队长说:“抽吧抽吧,这里是我的专属领地,早就乌烟瘴气了,来,我把排风扇打开。” 三人点上烟,老陈接着说:“空缘下狠手的原因除了觉得被敲诈,还说明那物件对于她的重要性;我们来分析一下,当空缘未看到那物件时,便知道物件的重要,应该是与网管说是事关‘艳秋’的话有关,也就是刘二茂估计得对,说了‘艳秋’空缘就重视了;这里有个区别,如果仅仅是被勒索,虽然感到气愤,但还不至于下重手杀人,顶多是暴打对方一顿;但如果是带着必须夺回的心去抢,这自然会下重手。从她先踩点,后来将刘二茂引入僻静处再下手来看,杀刘二茂是有预谋的,是没见到刘二茂之前就准备杀人的,由此说明这个‘艳秋’对于她非常重要。” 小张似乎觉得还有疑点:“还有一点,空缘会不会不仅仅是为了夺物而杀人,而是担心刘二茂知道‘艳秋’的事而灭口?” 老陈赞许地看着他说:“也有这个因素,但不论是夺物还是灭口,都说明了那物件对空缘的重要。” 小张又说:“以前我还寻思,如果那物件涉及的‘艳秋’是个女人,搞不好是空缘‘偷腥’怕暴露才杀人;现在知道了空缘本身就是女人,还知道了她身边有女友,我又想,正因如此,如果空缘在外跟这个女人‘艳秋’保持特殊关系,为了不让身边女友知道,也会痛下杀手。” 队长眉头紧锁着,抽着烟一言未发。 “我想过这个问题,从现在掌握的线索看,还无法判定‘艳秋’就是女人,所以不能以那两字定论。”老陈掐灭了烟头说:“但被抢之物涉及‘艳秋’这是肯定的。这两件杀人案件短时间由同一个人制造,会不会有内在的联系呢?这决定了下一步将要发生的新案件去向,咱们需要先找找两起案情发生的逻辑关系,分析一下谁先被杀的问题。” 小张掏出小本认真做起笔记,老陈继续分析:“如果空缘先杀师傅为了劫财,后杀刘二茂为了抢回那个‘艳秋’,就说不太通了,因为已经犯事,逃命第一,哪还会顾上去抢与生存无关的物品。而如果先杀刘二茂,后杀师傅,并取走香火钱作为路费,除了逃命,还会有既然已经犯事、要一并解决经年积怨的想法。我觉得第二个的概率比较大,因此下一步她会使用路费去到另外一地,继续解决没有解决完的经年积怨,因此她出现在北方的那座城市不会是出于偶然。” 小张像是接上了老张的思路,问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那座城市是宗镇磊住的地方,那么,空缘去那座城市是否与宗镇磊有关?宗镇磊与空缘是什么关系?” 队长插了一句说:“还要看宗镇磊在这个案件中是不是扮演重要角色。” 老陈说了这么一会儿觉得口干,想找水喝,扫了一眼桌上,没找到,听到队长的话,接上说:“要厘清宗镇磊的角色是否重要,我们先来看看我们知道的宗镇磊来到本县后行为;宗镇磊在本县呆的时间不长,基本上是早上到晚上走,满算也就八九个小时;他先是去了小渔村寺院,在里面待了一上午,中午时分离开寺院,回到宾馆后寻找过东西,然后离开宾馆,并乘坐火车离开本县,再没有返回。我们要思考宗镇磊的几点问题是,他与杀人案件是否关联?是不是要被空缘当作解决经年累怨问题的人?是不是涉及其它与空缘有关事情的中介?” 小张见老陈想找水,用目光扫视了一下队长桌上,发现有一罐上好铁观音茶,又见队长正听得入神,便放下记录的小本,说了声:“我来给你们泡茶。” 队长递给老陈和小张各一支烟。 老陈点上烟后说:“宗镇磊从寺院走后,空缘制造了两起案件,所以,我重点分析一下前面说到与宗镇磊有关的三点。第一点,案件与他是否相关;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与空缘杀通云和空缘杀刘二茂的关联性,但从案发的时间点看,他的到来似乎是案发端头;第二点,宗镇磊与空缘的关系;他是经过向小宾馆老板打听,才找到小渔村寺院,可见他对这里不熟;他进到寺院后没有与内里的人发生过纠纷迹象,在空缘使用过的网吧电脑里没发现与宗镇磊的聊天记录,这两人似乎并无交集,但尚无法排除空缘与他有其它关联产生的积怨;第三点,中介问题;如果他回到宾馆寻找的东西,就是那个与‘艳秋’有关的物件,那么,这个物件是他的还是替别人传递的?如果是当中介替人传递,这就存在一个空缘和他共同认识的人,这个人与空缘是否存在经年积怨的问题。这些都需要与宗镇磊接触后才能定论。” 小张在茶盘旁一边往公道杯里倒茶一边看着小本的记录:“前面你说空缘‘既然已经犯事、要一并解决经年积怨的想法’,这是什么意思?” 老陈继续说:“当我看到检验单上,通云的床上同时出现通云和空缘的毛发dna时,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空缘跟她的小伙伴说,不能说出她的性别,否则寺院里的两人必须走一人,感觉是在维护她师傅通云的利益,从她与小伙伴说这话时是初潮刚来的年龄看,她当时应该还小;但如果在空缘长大成人后,通云仍然把空缘留在自己的床上,两人的年龄毕竟相差六十多岁,很难想象空缘一直是心甘情愿的。” 老陈用笔点着他面前的那张只有他才能看懂的纸片说:“尽管通云会向空缘灌输一些理念,来平衡她在道德上的观念,但在生理上,空缘不见得会一直接受;更何况空缘会上网,外来观念的输入,必然会影响她对人生观的认识,因此,一旦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她师傅再逼迫她做她不情愿做的事,必然会产生怨气,多了,就成了经年积怨了。” 小张手法老道地泡好茶,然后斟满三个功夫茶盅,对二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陈对他点点头表示谢意,端起一个茶盅吸溜着喝了,说:“好茶!香!我接着讲。空缘一旦抢得那个与‘艳秋’有关的物件,大致会作比较,是她师傅重要还是与‘艳秋’有关的事重要?从目前来看,她选择的是‘艳秋’,而她师傅或许是阻碍她选择的人;本来当她做出二选一的选择时,必定会弃掉一方,而如果阻碍她的人又是她准备弃掉的,她必然会不顾一切痛下杀手。我们在村里走访时,有人说她是冷血‘狠’人,从她杀了把她抚养成人的师傅这件事来看,她确实够冷血,但同时,也说明了那个与‘艳秋’有关的事对于她非常重要,所以我认为,‘艳秋’就是使她短时间内制造两起杀人案件的动机。” 队长似乎没从案情中绕出来,还在心里整理逻辑线,没说话,只是默默将手伸向茶盅。 小张显然听懂了,问:“我有个疑问一直在头脑中徘徊,既然说到空缘杀死通云,听村里人说,空缘的武功是通云教的,空缘是打不过通云的,那么空缘怎么就能制服通云,让他中毒的?” 老陈掐灭了烟头说:“你问得好,我对这个问题也产生过疑问;通云会中医,经常给村民开药方治病,他又是习武之人,按理说,他对毒药的气味是会分辨出来的,因此,不易对他下毒,除非……” 小张抢答道:“把他打晕?” 队长端起茶盅一仰而尽,说:“那么容易?习武高手警觉得很,哪会那么容易得手。” 老陈接着自己的思路说:“除非趁他不注意对他使用迷魂散,把他先迷昏,再对他使用毒药;空缘从小跟着通云,会这种药的配置也不足为奇,不过,我这是猜测而已。” 小张大约是想到了那张协查通报,问道:“空缘在咱们这里杀了两个人,如果是与选择‘艳秋’有关,还能说得过去,可是跑到北方那市去劫持新加坡客人,这和选择‘艳秋’的事应该无关吧?” 老陈点头说:“你这就说到点子上了。空缘在这里选择了‘艳秋’,又到了那边劫持新加坡客人,看起来没有联系,但如果把这两地的事,放在她认为最重要的‘艳秋’之事上看,就可能会有联系了;但这仅是估计,我觉得,应该立即去到那边,与当地警方协同办案,肯定会有更多的情况进入咱们视线。” 大队长听到这里,一拍桌子说:“分析得好!这样,我马上请示一下上级部门,争取两地联手一起办案。老陈,小张,你们准备一下,接到通知就尽快出发去北方那市。” 三人会后,两地的警方互通了情况。 最后两地决定联手,由空缘的新案发地警方派员,与即将到来的两位警察共同组建专项案件小组,一起侦查此案,缉拿凶手。 飞机起飞了。 小张兴奋地东看西看,对旁座闭目养神的老陈说:“我是第一次去这么北的地方呢。” 老陈眼皮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小张还在叨叨:“我老婆非要让我带上一饭盒她做的鱼松,说是听人讲,到了北方没鱼吃……” 老陈把眼皮抬起,没有接小张的话,淡然地说:“到那里后,咱们要先找到宗镇磊。” 第四十二章 对单塔与双塔的解读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约上宗镇磊,一大早来到永祚寺。临行前,她接到李教授再次要他们抓紧时间的信息,李如慧回复信息说他俩今天按他要求到永祚寺寻找新突破口。 进了永祚寺大门,宗镇磊说:“我今天想好好看看这两个塔连成一线的影子。” 李如慧挽住他说:“看来昨晚又有新发现?” 宗镇磊点点头:“是啊,昨晚我看到一篇解释永祚寺与‘赤蛇绕印’有关的文章,很有意思。” 李如慧笑着说:“我以前听说过风水典故中赤蛇绕印的说法,但具体没记住,只知道是富贵相。” 宗镇磊说:“风水中说的赤蛇绕印是出大富大贵的能人相。有资料说赤蛇自古是祥瑞之物,蛇就是小龙,红色为吉祥,所以赤蛇就是赤龙的意思;‘绕’,就是看似一层一层绕着上升的物体,在这里就是一层比一层高的塔,‘印’指的是古代官府印章,在这里就是寺院的建筑。” “这种‘赤蛇绕印’的搭配,最好是处在东南方位才有利主位。” “对,这个主位就是咱们这座城,由此解释寺院的朝向必须面北。这就如同古代衙门官员坐北向南升堂,左手前方,也就是东南方,放着官府印章,瞧这架势多威风,这不正是求仕途所要的吗!” 李如慧被他说笑了:“你还真会比喻!”说着,她用手机在网上找到一段话:“你说的‘赤蛇绕印’是不是《重修双塔永祚寺观音阁碑记》中的这段话:‘按堪舆之说,东南为巽,巽与巳同宫,庙宇为印,巽方建寺谓之赤蛇绕印。又巽为风,高塔口口,文风昌炽’。” 宗镇磊点头说:“这段话就是三进院门西边那块残碑所记;碑记中说在‘巽方’建寺为‘赤蛇绕印’,这段话实为崇拜东南;文中的‘文风昌炽’前‘高塔口口’有两个缺字,估计与引东南之气有关。” 李如慧停下来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与最初建塔时说法不同;”说着,她从手机上找出一段收藏,“万历年的《山西通志》认为本地‘独龙稍不足,故文明不开,虎稍强,故民风挚悍,而世家亦少’,其中龙虎是指左青龙和右白虎,龙本应高于虎,但本地的地形左低右高,‘地形左痹不胜右’,所以要在左建塔;而‘塔在巽峰则文运盛’,巽峰是城东南方的高处,由此可见当时建塔并不是为了要形成‘赤蛇绕印’。” 宗镇磊有意想引她多说说她的观点:“多解释几句?” 李如慧道:“建文风塔是‘以辅所不足’,就是为了补地形缺陷,而不为兆富贵相和引气昌炽文风。” 宗镇磊摇头:“你说的是建文风塔时的理由,那时只在那里建了单独一座塔。”说着,他伸出两根食指比着说:“可是后来妙峰禅师又建了宣文佛塔,有了两座塔后,才形成连线,有了连线才有指向性,这才有了引东南之气的说法。所以我理解是,建单塔为补地形不足,是堵,防地气外溢;建双塔是‘引’,可引入东南昌炽之气;虽然一堵一引不同,但其中一点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留住本地人才,昌兴文风。” 见李如慧在不做声默想,宗镇磊又说:“我还说回那篇文章;那篇文章中关于双塔连线指向,以风水解读永祚寺所处方位,对我非常有启发,让我搞懂了简介石碑上东南崇拜的说法。” “风水应该与地形有关,你说来听听。” “对的,风水就是要看哪里能聚风藏气,好的风水的地形与风与水都会有关系;一般来说,有水才生‘气’,而‘气’,是代表有生机、有生命力……” “打住,请直接进入主题!” “sorry!我才想起你论文就是研究本地的地形和风水,我直接点。”宗镇磊笑笑,简要叙述起来:“那篇文章对崇拜东南观点进行了归纳。文章先是解释了古时风水师认为本地东南方位有赤蛇脉能生‘气’,是上吉之地的由来,再进一步解释了双塔连线朝东南方向,是为了以高塔畅引东南之气的缘由;引来的气经疏导成风,以建成的寺院驻气结风,加上永祚寺大门朝北,这样以此风专利本城;另外,东南方位气为温厚之气,是儒家求仁养德的需要,祈求东南之气也是为了主宰文运;为使引来之气显形,则以春夏之交较早开放的牡丹品种——紫霞仙花开之形,来证明‘气’到来呈现的生机景象,以此兆‘文风昌炽’,从而助使本城达到文运盛目的。总之,崇拜东南是为引入吉气。” 李如慧听完,想了一下说:“你说的两塔连一线,让我想起我在道光年阳曲县志上的一段话:‘堪舆家言,旧塔在城之巽方,关乎文运,不可双,今新塔倚于旧塔之后,城中高处望之,依然一也。’这是说,风水先生原先坚持为了文运只能是一座塔,说是关系到文运不可以成双;但后来建成两座塔后,又说因为两塔可以在城中视为合并为一,也就认可了;只是我不清楚,这个坚持视‘一’之事与你说的‘赤蛇绕印’是否有关?好了,先不管这个,我还想到一件事更重要,建塔形成连线是为了引来东南之‘气’,建寺是为了气绕印结风,那怎么解释此风水与佛家的佛舍利子之间关系呢?” “文章解释是,佛舍利子相较‘地水火风空’五大元素有‘不散’特性,所以能结风印。” “这么说来,结风印还是为了昌文风,与咱们认为建塔是为了崇拜皇室先宗、保佑族裔的意义不一样啊。” “那篇文章是围绕缙绅学士兴文运之举分析,所以与咱们解读的方向不同。” “听了你说的,我忽然觉得咱们会不会走偏了路呢?” “你对‘大力水手’这么没有信心?” 李如慧嗔笑着说:“讨厌,少说我!那你解读来!” 宗镇磊笑了一下,说:“那就先不说文运了,换个话题,还记得我对建宣文佛塔原因的推测吗?” “记得,你推测‘纠斜’是为了掩饰对‘东南崇拜’。” “之所以认为‘纠斜’为了掩饰‘东南崇拜’,关键是涉及皇室;我说过,东南朝向涉及本城在东南方老峰村一带的明晋王陵,那里可能被晋王们视为‘正地’;宣文佛塔正门开向东南方,象征以此方向接纳列祖先宗德福瑞气的寓意;把这个崇拜皇室先宗的朝向与寺名‘永祚’结合起来解读,欲使朱明后裔得到福佑的意涵就显而易见了;所以,两塔连线朝向与塔正门所开方向一致,体现出的意义是得到福佑。这个‘得到’,与前面的风水上所说‘引入’,虽然达到的目的并不一样,但从东南方向‘迎入’来看,概念是一样的。” 他看了看她:“不过,我昨晚想到咱们上次对进塔院不同路线的‘论剑’,由此想通了一件事。你看,前人既然为了各自的崇拜,能把去不同塔的路线规划好了,说明东南崇拜或许两个方面都包含,只是各取所需就好;所以我想,咱们没必要非搞清楚东南崇拜是有利文运还是作为福佑,文运不是咱们关心的重点,咱们的重点是找佛舍利子来源,是解读高僧所布的密码,因此只需要关心佛舍利子的事即可。” 李如慧边听边点头,看来接受了他的说法。不经意间,两人已经到了宣文佛塔下。 阳光下,塔的巨大影子投在三圣阁东侧墙,让宗镇磊又想到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神秘面纱”。 宗镇磊问李如慧:“你刚才说的那段县志记载,就像是先站在东南方看双塔,说新塔倚于旧塔之后,又跑到西北方看双塔,说从城里看两塔依然为一;这让我想起了一个问题,就是双塔连线所指的西北方向的寓意。” “你研究出答案了吗?我在卫星地图上做过连线,发现西北方向的延长线可以过到府西街原来的阳曲县衙门附近。”李如慧指向远处楼宇。 “行啊,又悄悄做功课!发现有什么了吗?” “我猜测,阳曲县志上那句话:‘城中高处望之,依然一也’,这个‘城中高处’望双塔的点位,可能是指阳曲县衙门,从那里视双塔为一,正好就是双塔连线的西北走向;你觉得会不会这就是代表西北走向的寓意?” “我不赞同你说的这个假设,西北走向的寓意不应该仅仅指向县衙门这么简单;妙峰禅师是高僧,高僧的思维应该有更高深之处。这样吧,你回去后把你在卫星地图上的做图传给我看看。” “那还不简单,我晚上传给你”。 宗镇磊思维又回了到塔影,自言自语说:“这个塔影子时短时长,有时落院里,有时院外,而且满院都有落点……” 李如慧提醒他:“影子的长短应该和冬夏有关。” “我是在想,塔的影子这么多落点会意味什么呢?” “干嘛要站在这里空想,影子现在短时间内不移位怎么观察?还有,落点在院外有什么用,既然满院有落点,咱们下去寺院里看看吧,看看还能不能勾起新的思路,顺便再看看院里的砖雕。” 第四十三章 牡丹与莲花砖雕混搭之谜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说到院里砖雕的话提醒了宗镇磊,让宗镇磊想起了昨晚他对着寺院里的砖雕照片下了大半宿功夫;他一边跟随李如慧离开塔院,一边说:“我对满院的牡丹花和莲花砖雕有了新的认知。” 宗镇磊见李如慧在看着他,问她:“你曾经跟我说,不知道牡丹和莲花两种花混搭一起,象征什么意境;我说也许另有玄机,不知会不会是要暗示什么,还记得吧?” 李如慧点点头,没有吱声,像是在等待着下文。 宗镇磊把眼转向远处:“我昨晚查到南宋诗人杨万里的《寄题程元成纷事山居三咏·秀野堂》,有一诗句:‘梅竹来禽带月栽,牡丹菡萏照江开。新安见底正如此,旧雨故人从不来。’其中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这句‘牡丹菡萏照江开’,菡萏是莲花,这句说的是牡丹花与莲花同在一处开放。” 李如慧停下脚步:“杨万里?那首‘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就是他写的。” 宗镇磊也停下,发现已到了大雄殿前;他抬眼望着檐下、墙柱等多处的牡丹花和莲花以及其它花草砖雕,深深吸了口气;虽然他已经到过这里多次,但每次站在这些砖雕跟前,与它们面对面时,都会有一种心弦被拨动的感觉。 李如慧拽了一下宗镇磊,埋怨说:“我还等着你呐,牡丹花和莲花一起开的下文呢?” 宗镇磊被她提醒了,回过头冲她一笑说:“不好意思,走神了。昨晚我对解开永祚寺中牡丹花和莲花砖雕共存的问题,有了点眉目;我注意到,杨万里诗中的牡丹花和莲花,不是简单地开放,而是‘牡丹菡萏照江开’,也就是说,两花同一处开放是有条件的,需‘照江开’,我由此找到了新思路。” 李如慧小声跟读了一遍:“牡丹菡萏照江开。” 宗镇磊望着满墙砖雕:“我说说我的理解:高僧将牡丹花和莲花混搭在一起,定是有所表达;如果依照杨万里的诗,两种花本应‘照江开’,但本市没有江,只有一条汾河,那么问题来了,两花相配在一起,并且雕成了已经绽开状态的牡丹花和莲花,在无江可照的情况下它们朝谁开?用汾河代替江?不对,河就是河不是江,它们朝着谁开一定要有对象,这个对象必须与江有关联;这样,就让我想到了江中出的珍品,没有江可以由江中珍品来象征江……” 李如慧打断了宗镇磊的话道:“这我知道,江中珍品就是珍珠;比如以前作为皇家独享的北珠,就产于我国北方的牡丹江、黑龙江、鸭绿江等江中。” “完全正确。”宗镇磊先夸奖了她,随后又引导性地提问:“但是,永祚寺里哪来的珍珠?没有珍珠,这些牡丹花和莲花要‘照’什么开呢?” 李如慧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看着他,摇摇头。 宗镇磊眼里放着光说:“我想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由珍珠替换来的佛舍利子。” 李如慧顿时明白了他所指,惊喜地嚷起来:“这不就是李太后做的事么!你怎么想到的?” 宗镇磊兴奋地说:“还没完呢!‘照’这个字,既有‘朝向’的意思,也有‘光照’意思,但如果没有光哪来照?所以,用牡丹花和莲花来暗示两花与一种放光体互映,就再合适不过了;还记得咱们看山花砖雕时,说到的发光体吧?在这里,发光体应该就是佛舍利子。” 李如慧刚要跟着兴奋,又停顿了;她摇摇头,盯着他眼睛说:“可是,在文峰塔的塔刹上原来就有牡丹花的图案,那并不是妙峰禅师原创。问题是,寺院里牡丹砖雕会不会是他为了延续原来的寓意?” “如果是延续文峰塔的牡丹花寓意,代表‘学而优则仕’以求荣华,将这种追求放在佛门净地,是说不通的,咱们不是早就看出了牡丹花和莲花合为一处的不适。”宗镇磊解释完,又说:“所以……”。 李如慧转开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算我犯傻!”做了一个要扇掉的手势。 宗镇磊没有停顿:“所以高僧很可能是把杨万里的诗句‘牡丹菡萏照江开’用于此处,借用文峰塔塔刹那个先有的牡丹花钵图案,又将宣文佛塔的塔刹铸成莲花座图案,再把牡丹花和莲花的图案遍布永祚寺;这样目的是,既符合佛儒道合一的意涵,又起到一个暗示作用,即用开放的牡丹花和莲花砖雕混搭在一起,以此暗示永祚寺里的这颗佛舍利子,就是来自李太后用珍珠换来的那颗,指明‘这颗即那颗’。高僧真是太高明了,不能不佩服!”宗镇磊一口气说完他的见解。 李如慧听完高兴起来,说:“啊!这可真是一个重大发现,由此还可以解释京城云居寺那颗丢失的佛舍利子去向之谜!咱们应该立即去跟教授汇报,这绝对是教授期待的新突破……” 她忽然又停住,说道,“且慢,我想起来,文峰塔的垂柱托也是莲花,檐下还有一圈的牡丹花叶砖雕相伴,那塔可不是妙峰禅师建的,这又怎么解释?” 宗镇磊注意过文峰塔檐下的装饰,解释道:“莲花也是道教的象徵之一,在道教里,是作为一个观想的目标,是一种寄托。” 李如慧急摆手:“我不是指道教塔不能有莲花,是问怎么解释文峰塔檐下这两花混搭早于高僧的设计?” 宗镇磊笑着怼她:“你再去看清楚,文峰塔檐下哪里有两种花的混搭?明明是一种花!牡丹花的叶子不能算花吧?所以只有莲花……” 宗镇磊忽然紧握住李如慧的手臂,停住了话音;李如慧惊讶回过头向宗镇磊看去。 宗镇磊此时神情紧张地观察着左前方,忽然,快速背转身,用手机给自己拍了张自拍。 李如慧被他的怪异举动吓着了,开口刚要问,就被宗镇磊“嘘”了一声,宗镇磊小声说了句:“别说话,咱们出院子。”带着李如慧就往出走。 出了三进院大门,宗镇磊用手机回看了一下背后,然后带着李如慧来到二进院东边的牡丹园月亮门边找了个石桌旁坐下,面朝三进院门。 李如慧被宗镇磊这一系列动作搞懵了,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回事?这么神经兮兮的?” 宗镇磊眼睛不回地看着三进院门,低声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车牌,免得被跟踪。” 李如慧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还懵着,问:“谁?” 宗镇磊没回答她,一直盯着三进院门看,李如慧再次追问:“到底是谁?” 宗镇磊低下头说“别回头,他出来了。” 只见那人出了三进门,来到二进门的门边牡丹池旁,像是在欣赏牡丹;宗镇磊知道,这是那人已经发现他俩,正在玩“敌不动我不动”的把戏。 宗镇磊忽然站起身,拉起李如慧迅速就朝旁边的办公东院走。 办公东院西出就是寺院大门。宗镇磊估计,那人一定会尾随过来,如果此时自己往院外走,那人必定跟来无疑,而且必定跟着到车跟前,因此还不能立即出院门。 他想了一下,决定去院门西边那个小院。那个小院的公厕旁有个照壁,照壁南边是二进院的西侧门。 宗镇磊拉着李如慧走向照壁的半道,突然拐进了一旁的园区办公室。 他推测,那人追到这里见不到两人,不会估计到他俩进了办公室,而会猜他们是进了公厕还是进了二进院,所以一定会选一个既能看到公厕进出的人,又能观察二进院里走动的人之处守着,这个最佳位置应是照壁后二进院的西侧门处;而他俩进的这办公室有个穿堂门,可以由另一个门出到一进院,在那人绝对看不见的情况下溜出寺院大门。 宗镇磊进了办公室,一边假意向里面工作人员询问,一边注意着窗外;果然如他所料,不一会儿,那人疾步来到西边小院,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又盯着公厕看了看,便消失在公厕旁的照壁后。 宗镇磊拉起李如慧,嘴里一边谢着工作人员,一边出了办公室穿堂门,进入一进院,快步来到院门。 临出大门宗镇磊又用余光一瞥,确定没人跟上来,便拉着李如慧出了门,跑下了石阶。 两人回到车上,宗镇磊看没人跟过来,拿出了手机,调出刚才那张自拍照,放大背景递给李如慧看:“自拍这招是跟你学的……看到树后那人没有?真怪,怎么会跟我到了这里?” 照片上树后的那人,手里拿着一顶红帽子,头上发茬寸长,目光如寒刃,正死死盯着他俩的背影。 李如慧接过手机,辨认了一下照片上的人,也惊讶起来:“这人的面相我好熟,好像我见过的,我想想……对了,就是那个南方口音宿管!只是头发变短了,接新加坡客人那天早上我遇到的!” 宗镇磊冷静地说道:“这人是从福建那个小渔村寺院来的,叫空缘!” 第四十四章 被跟踪之后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上车后只顾与李如慧看手机,没动车;此时刚准备要发动车,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后不远的一辆白色suv车上,下来两个穿黑色夹克衫的人,大步朝着自己的车走过来。 宗镇磊仔细辨认了一下,并不认识这两人,不由想到刚才在寺院要甩掉的空缘,立刻觉得紧张起来,急忙发动了车,一脚油门就把车开到了出车口。 在出口缴费时,他从后视镜看去,那两人并没有追过来,而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小车的背影。 李如慧见宗镇磊直看后视镜,觉得有些异样,问:“怎么了?” 宗镇磊不愿让李如慧过于担心,说:“刚才有俩人走过来……没事了,估计是路过的。” 李如慧听了,回头看了看,没有看到人,便说:“两个人?只要不是那个盯梢的空缘就好。” 宗镇磊点点头,没说话。 车开上了并州路;他先是想将车开回s大学,把李如慧放下,又见到时已近中午,觉得应该找个地方跟李如慧聊聊,平息一下不安的心绪,便想到了离s大学不远的体育西路有家打卤面馆,可以去那里边吃饭边想想突遇之事的来由。 这家打卤面馆是老字号,生意太好,加上中午人多,还要等座,两人看了一眼便退了出来,进了旁边另外一家面馆。 宗镇磊要了刀削面,李如慧觉得虽然饿,但经过了刚才的一惊一乍,总觉得心里有事,眼瞅着刀削面没胃口,便从旁边店里买了一个碗托,端了过来。 要在平时,宗镇磊闻到那碗托里的秘制油辣子、蒜汁、宁化府老陈醋等调料混搅在一起的香味,都会忍不住味蕾的躁动,但今天心里有事,即便听到李如慧用签子“呲啦呲啦”吃碗托的声音,似乎也觉得对自己的胃口没有多大诱惑。 宗镇磊等着上刀削面的期间,又想到了空缘,与李如慧商量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空缘的影子,总觉得事情蹊跷得很,我想就被人盯梢这事去问问李教授是不是知道空缘的到来,但又觉得有些唐突。我想,要不你先给李教授打个电话约时间见面,就说咱们咱们想跟他汇报一下研究进展的事?” 李如慧放下签子,把碗托往旁边一推,掏出手机给李教授拨了个电话;但电话铃声响了后,李教授不但不接电话,还在响了几声后压了电话。 李如慧看看宗镇磊,似乎在问该怎么办;没等他说话,她又想到另一个办法,说:“要不我发个信息给他,告诉他在这里见到空缘的事?” 宗镇磊想了想说:“我觉得,空缘的事还是直接见了面跟他当面说好些;现在咱们的研究环境起了变化,所以,咱们从现在起要谨慎处事。” 李如慧问:“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宗镇磊低头思索片刻,说:“这样吧,给李教授发条信息,就说咱们的研究有了重要进展,急想向他做汇报。” 李如慧按宗镇磊说的给李教授发了信息,向他报告有了重要进展,已经找到了解答“这颗即那颗”问题的新思路。 刀削面端上来了。宗镇磊往面里调着醋说:“现在想起来,我那天在省图书馆见到的影子就是空缘,怪不得当时我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你要不要再来点面?乘我还没吃给你碗里挑上点?” 李如慧正吃着最后一口碗托,占着嘴,急得直摆手;她咽下了说:“没胃口,我这点都是硬塞下的!不知道李教授那里为什么不接电话,还有空缘……” 说着,李如慧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急忙打开了电话免提,李教授的声音传出:“小李,我正参加一个会议,是涉及推荐毕业生读硕的事情,管的很严,刚才在一起吃饭的一桌都是上会人员,我担心你跟我提推荐读硕的事,所以没接电话;你们有了新的进展?” 听了李教授的解释,李如慧赶紧说:“教授,打扰您了,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通过对寺院砖雕的解读,已经有路径可以认定永祚寺所藏的佛宝,就是云居寺丢失的那颗佛舍利子,所以想向您汇报。” 李教授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高兴,说:“好啊!有进展就是好事。下午我还要继续开会,你先把你们研判的资料发给我,我开完会后跟你们见了面,再详细听你们的汇报。” 听教授这么说,李如慧转眼看了看宗镇磊,只见宗镇磊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迟疑了一下,拐了个弯说道:“这样啊……不如这样,我们下午还要去省图书馆补资料,那就不如待您开完会咱们见面时一并让您看。” 宗镇磊朝李如慧挤了下眼。李如慧的对话,让宗镇磊觉得她现在也会多个心眼说话了。 李教授在电话那边停顿一下,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兴奋:“补什么资料?” 李如慧没想到李教授会如此追问,迟疑地说:“是……是……” 李教授生硬地说:“你可以把已经得出结论的部分先发给我。” 李如慧镇定了些,说:“这样不全,还是等补齐后再完整汇报吧。” 李教授停顿了一下,说:“好吧。”便挂了电话。 李如慧关了电话,对宗镇磊说:“我刚才是见到你在摇头,想起了你说的‘现在咱们的研究环境起了变化……要谨慎处事’的话,所以我想,本来想见李教授主要是为了说空缘的事,现在既然与李教授见不了面,不如等见了面再一起说。不过,我觉得李教授好像是生气了,那么快就挂断了电话。” 宗镇磊此时已经吃完面,没有回应她,站起身去端了两碗面汤回来,回到桌边才说:“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你这位老乡对资料的把控显得有些反常,尤其在咱们越接近揭晓谜底的时候。”他递了一碗面汤给李如慧。 李如慧接过来,吹着面汤的热气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刚才他向我要资料时,我推脱了,我想当面看看一些情况再说,尤其是想知道他在得知空缘跟踪咱们的事后,会让咱们咱们怎么做。” 李如慧喝一口面汤又说:“说到空缘,我又想起了那对凶巴巴的目光,最早看见那次就是你刚从福建回来,咱们在永祚寺拍照;如果那对目光来自空缘,恐怕真的就是跟着你来的。” 宗镇磊点点头;最近的几件事叠加,比如被盯稍,加上洪先生的失踪,以及刚才在停车场见到的两个黑衣人,使他不由得警觉起来,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冲着他们这项研究来的;他默默想着,空缘的跟踪和冒充宿管目的是什么?是自己干的还是被人指使这么干的?如果是被人指使,身后之人会是谁?此时,宗镇磊在心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空缘与李教授认识,那么,空缘在本地出现是否与教授有关? 两人结完了账回到车上,商议了一下,觉得既然不见教授,就先不回s大学了,就按照跟李教授说的,去省图书馆再补些资料。 小车沿着长风街向河西驶去,宗镇磊无意间看了一下后视镜,发现有辆白色suv车不知何时就跟上了他们的车,像是在停车处见过的那辆,但又不能确定。 宗镇磊只觉心头一紧,但他没跟李如慧说。 李如慧望着车窗外,问他:“你去福建小渔村寺院,跟空缘交集多吗?” 宗镇磊道:“去到那里见过空缘两面,第一面是进去寺院见到通云,说明来意后,通云喊空缘来倒茶,倒完茶人就走了;第二面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我跟通云谈完后,通云喊空缘送客,空缘将我送到寺院门口,我才想起李教授要我带去的一封信,这封信李教授交代要给到空缘本人;可是我翻遍身上,却找不到我的钱包,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丢了,而那封信我放在了钱包里,记得是那天住宾馆时专门放入的;当着空缘的直视目光,当下觉得尴尬至极;我告诉了他有封教授给他的信,然后在那里翻遍全身却没找到,只好向他道歉。” “空缘跟你说话了吗?” “说了。我说我回宾馆再找找,如果找到再送来,空缘简单问了我从哪里来的,我的城市与福建小渔村两地有多远,李教授的近况以及家室情况等等,听见空缘的声音是沙哑的。” “说起声音,又让我想起空缘冒充的宿管员,就是沙哑声;空缘会不会与洪先生失踪有关?” 宗镇磊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猜测。 李如慧说:“怪不得你回来见了教授就道歉……你说,教授为什么要专门给空缘带信?” 宗镇磊又摇摇头说:“也许他去那个寺采风时跟空缘相处得不错吧……” 李如慧心有余悸地说:“不管李教授怎么认识的空缘,不知道这空缘是不是盯我的那人,我一想起那对眼睛就觉得浑身发冷呢!” 两人来到省图书馆,宗镇磊停好了车,见那辆白色suv车也进了停车场。 宗镇磊预感有事要发生,拉着李如慧一路快步走,上了省图书馆的台阶,他觉得进到图书馆里就会安全些。 这时,两位黑衣人跟上来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宗镇磊拉起李如慧刚跑了两步,俩黑衣人已横在了两人面前。 其中一个黑衣人对宗镇磊问:“你是宗镇磊吗?” 宗镇磊停下脚步,下意识地用他的胳膊将身边的李如慧向后挡了挡。 宗镇磊说:“我是宗镇磊,找我有什么事?”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有不少人正在赶往下午刚开馆的图书馆,他觉得在这么多人的环境下,这两人不至于对他乱来。 那个问话的黑衣人,掏出一个皮夹向他展示;宗镇磊看到这是警务部门工作证,持证人姓张。 另一位年长的黑衣人也开口说了话:“我们是福建公安,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去到小渔村寺院的情况。” 第四十五章 疑窦丛生 http://.biquxs.info/

两位从福建来的警察是昨天到达这座城市的,他们到达后立即与本市警方取得了联系;经过双方讨论,决定暂按各自的线索和需要分头查案,同时建立起随时通报、相互支援机制;本市警方根据两人要求,为他们配备了一辆本地民用牌照的suv车辆;两人婉谢了要为他们配备司机的好意,表示他们可以用导航找路;他们知道,现在各部门人手都很紧张,不能给同行增添更多的麻烦。 今天他们借助当地警方提供的技侦手段跟踪到了宗镇磊。 宗镇磊面对公安人员,刚才的紧张感觉消失了,但替代的却是顿时降临的疑窦。上午他在永祚寺见到空缘,内心还在怀疑空缘的跟踪是否是与研究课题有联系,现在面对福建公安人员的到来,又听对方说到“小渔村寺院”,他心里暗暗猜想,难道是他的小渔村寺院之行引起有人关注起他的研究课题?他想到了与通云的交谈,当时的话题主要是围绕通云和他的师傅到永祚寺之行,由此他想起李教授派他去那个小渔村寺院后一再问及的一个问题,即通云和他的师傅那趟永祚寺之行是否与“金百合计划”有关?他警觉起来,心里琢磨,莫非是执行“金百合计划”的行动至今还未结束?而关注他的人正是来自执行“金百合计划”的人? 他转过身,对李如慧说:“你先去图书馆吧,我这边完事了再去找你。” 李如慧见是警方的人找谈话,朝宗镇磊点点头,比了个有事给她打电话的手势,背上笔记本包走向省图书馆。 两位公安人员与宗镇磊找了个角落坐下。年长的黑衣人先自我介绍,说:“我姓陈,这是我的同事小张。我们来这里是想向你了解你去福建小渔村寺院的情况。” 宗镇磊质疑地问:“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找我了解?” 老陈眼睛紧盯着宗镇磊:“你走后不久,通云死了,空缘也失踪了。”说完,直逼的眼神依旧没收回。 宗镇磊听了,脸色大变,急声问:“通云师傅怎么死的?是得了急病吗?” 老陈眯着眼盯着他答道:“是被毒死的。”他似乎在细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反应。 宗镇磊听到通云被毒死,立即意识事态严重;既然警察找上门来,说明自己搞不好已有涉及刑事案件的嫌疑。 宗镇磊不再置疑,立即向两位警察全盘端出自己去小渔村寺院的经过,以及那天向通云了解到一些与他研究课题有关史实等情况。最后还说到了在永祚寺发现了空缘的跟踪。 两位警察似乎对空缘在本地出现并不惊奇,问清了发现空缘的最初时间后并没再多问,看来他们早就知道空缘来到这市。 老陈问:“你知道空缘的联系方式吗?” 宗镇磊摇摇头答:“不知道。” 小张提问:“你去到小渔村寺院跟空缘有过接触吗?你们以前认识吗?” 宗镇磊说他与空缘以前并不认识,只是在寺院与送客的空缘说了带信来的事,但因为发现钱包丢失以致信也丢失,向空缘表示歉意,又简单聊了几句;他告诉空缘说他来自北方城市,信是李教授让他捎来,是指定给空缘的,等等;他没留下空缘的联系方式,觉得没有必要。当他把情况说完,他发现两位警察对他丢失了钱包的情节似乎很感兴趣,尤其听到他说钱包里还有一封给空缘的信时,两人还对视了一眼。 老陈问:“信上是什么内容?”目光依旧紧盯着宗镇磊脸上的表情。 宗镇磊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是帮捎信的,别人的信我不会拆开看的。” 老陈像是对此很关注,追着问:“有信封?” 宗镇磊点头说:“是的,信封上写有收件人空缘和那个小渔村寺院。”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看得出来两人对这个信封的细节也很在意。 老陈目光放松了些:“李教授是哪位?” 宗镇磊说:“是领导我们做研究的s大学教授。” 小张见宗镇磊回答问题很坦然,便插问了一句:“你知道你们这里谁是‘艳秋’吗?” 宗镇磊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认识这人。哪两个字?” 小张用正在做谈话记录的纸背面写了“艳秋”两字给宗镇磊看。 宗镇磊嘴里小声念了几遍“艳秋”,过了会儿,宗镇磊抬起眼说:“我说怎么这么顺嘴,想起来了,如果这不是一个人名,而是景点名字,那我就知道;我们这里有个景点的名称谐音跟你们说的这个‘艳秋’很像,叫做‘雁丘’,是由两三块大石组成的大石阵,不知道是不是说这个?”说着,向小张要过笔来,在自己的手心上写了“雁丘”俩字。 小张看了这两个字,问:“大石阵?在哪里?” 宗镇磊说:“在汾河东岸的公园里,大致位置是滨河东路和双塔西街交汇附近,可以用导航地图搜。” 小张回头看着老陈,用闽南话说:“你感觉会是这个吗?女人变成了一堆大石头?我感觉他说的不像是咱们要找到。” 老陈看了一下那俩字,脸色一沉,用闽南话跟小张说:“等等咱们再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他看了看时间,对宗镇磊说:“好吧,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有事再找你。” 宗镇磊点头说:“可以,反正我最近也不会离开本地。” 小张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宗镇磊说:“还有想起来的事可以联系我们;既然你说到空缘在暗中盯你们的梢,你们要注意安全;如果再发现空缘的踪迹也请及时告诉我们。” 警察走了后,宗镇磊觉得心里悬悬的;警察的提问没有涉及“金百合计划”,使他打消了原以为可能与那个计划有关的想法,但从警察那里得知通云被毒死又让他震惊;他有一种困惑,他们的研究并没有触动谁的利益,却感觉有危险在逼近;他给李如慧拨了个电话,说他不想进图书馆了,想在外面透会儿气。 李如慧开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正好我有一事要告诉你,我出去找你,咱们到个咖啡厅聊。” 李如慧不一会儿就出来找到了宗镇磊,宗镇磊问:“去哪?” 李如慧挽起他的胳膊,说:“我知道万象城有家的咖啡特别香,我想去犒劳一下自己。” 宗镇磊疑惑地问:“为什么?” 李如慧拍了拍笔记本包,说:“重大发现,到了那儿再让你看。” 李如慧似乎不想让他老问不完,不跟他说了,挽着他穿过广北街,朝万象城走去。 进了咖啡厅,李如慧要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宗镇磊则要了一杯拿铁。 李如慧啜了一口自己杯里的,又端过宗镇磊的杯子闻了闻,说:“还是马贞妈妈煮的咖啡香。”看到宗镇磊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李如慧想起了刚才两位警察找的事,问:“跟警察蜀黍都聊了些什么呢?” 宗镇磊搅了搅杯中拿铁,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通云死了。” 李如慧吃了一惊:“你离开时他不是还好好的?” “是啊,听警察讲,他是被毒死的,我有种感觉,好像事情与空缘有关,因为寺里就只有空缘与通云两人。通云被杀加上空缘来监视咱们,我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我原先以为警察到来是与我研究的课题‘金百合计划’有关,但警察提问时并没有提及,问的都是我与空缘接触的事;我非常怀疑,我去小渔村寺院时,空缘偷听了我和通云谈话内容,因为通云的死和跟踪咱们的事都是我去向通云了解那些史实后才发生的。” “你意思是空缘对你们谈的寻找藏宝发生了兴趣,于是跟着你过来,窥探咱们对永祚寺的研究?” “你说对了,我是这样考虑。但是,我还考虑的是,在空缘的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指使?因为在这一连串事件中,从盯咱们的行动,到你宿舍发生宿管员的事,不像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 李如慧诧异地问:“盯咱们的不是一个人吗?冒充宿管的不是一个人?接走洪先生不还是一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细说给你听。”宗镇磊看了看她说:“咱们去永祚寺拍照,是我从小渔村回来的第二天,那天你就发现被跟踪了;而那天行动是临时定的,咱俩去永祚寺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咱俩,还有李教授。那么,如果跟踪的那人就是空缘,他又怎么知道咱们要去那里的?” 李如慧瞪大了眼睛说:“没错。” 宗镇磊又继续分析:“为洪先生接机的事,是李教授通知你,你再通知我的,又是只有咱们三人知道的事,可是使咱们误了接机时间的是假冒宿管的员空缘,我怀疑他知道那天咱们要去机场接洪先生,专门拖延咱们接机时间;可是,那天他怎么知道咱们要去接机的?” 李如慧皱起了眉头,没说话。 宗镇磊接着说:“再就拿今天来看,一早出发时,你给李教授发信息我看到了,这又是咱们三人知道的行动,空缘怎么又知道了咱们要去永祚寺,然后他也去到那里,像是在监视咱们,这不诡异吗?” 第四十六章 令人困惑的雁丘 http://.biquxs.info/

老陈从宗镇磊那里得知他去到福建县城时,丢失过钱包,内里装有一封信后,顿时久违的愉悦挂上了眉梢;从线索链上看,这丢失的钱包很有可能是被刘二茂所盗,而里面的信件应该就是空缘杀刘二茂想要得到的物件。 但他随即又紧锁起了眉头,要想确定这个线索链的成立,关键在于那封信中是否提到那个词“艳秋”;当他在交谈中听到不是“艳秋”而是“雁丘”时,一开始还觉得不是什么事,然而当听到“雁丘”是大石阵的说法后,心里却不觉“咯噔”一下;虽然他一直以来不能确定“艳秋”是人还是物,但觉得这北方的大石阵要与空缘在南方为之杀人的行为联系在一起,有一种差之千里的感觉;他暗想,莫非另有“艳秋”? 他头脑中立即产生的想法是,既然信是李教授让宗镇磊转交的,应该抓紧时间找到李教授,向他核实信中写的究竟是“艳秋”还是“雁丘”。另外,宗镇磊与李教授同在一课题团队,警方追踪空缘的信息现在宗镇磊已经知道,李教授有可能很快会知道;因此他意识到,事不宜迟,需尽快见李教授开展询问,这就是他跟小张说要办的重要事情。 他们联系了当地警方后,没过多久即得到反馈:去s大学,大学保卫处的工作人员会在s大学北门等候,由工作人员负责带领去找李教授。 小张开车很快到达了s大学北门,两人即与早已守候在那里的学校保卫处的人员取得了联系,在他的带领下,找到了正在开会的李教授。 保卫处人员把李教授叫出了会场就离去了。小张按照做笔录的规定登记了李教授的自然情况后,老陈开门见山说:“我们正在找空缘,她涉及一件刑事凶杀案。” 李教授听完,一脸急切地问:“什么凶杀案?有谁被杀了?” 老陈还是用老办法,先试探李教授的反应:“那位小渔村寺院的住持通云被毒死,你应该认识他;目前,空缘有重大嫌疑。” 李教授大吃一惊,说:“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老陈从李教授的惊讶表情上看出了两点,一是他们与宗镇磊的谈话内容,宗镇磊并没有告诉李教授,因为李教授的表情说明他还不知道通云的死;二是李教授与空缘不论关系如何,显然空缘没有将通云已死之事告诉过他;这两点这说明空缘杀两人的行为或许是她自己的主动行为。 老陈让李教授先说说当年去小渔村寺院的情况。 李教授眼神游离,回忆起五年前去到小渔村寺院的采风活动,以及认识通云和空缘的经过。 小张插了一句:“五年前?当时他俩多大年龄?” 李教授看了一眼小张:“当时通云八十二岁,空缘十六岁。” 老陈盯着李教授问:“你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知道空缘是个女人吗?” 李教授眼里闪过一道惊慌,迟疑一下答:“不知道。” 李教授没再多说,老陈也没再追问;老陈突然问这问题,并没期待答案,依旧是想看李教授的反应。 老陈话锋一转:“我们还有件事情想向你核实;我们了解到你不久前你给空缘捎去过一封信,请你回忆一下那封信的内容。” 李教授立即起身说:“你们等等,我去把笔记本电脑拿来,在那上面有信的底稿。” 老陈点头同意,坐着没动,对小张递了个眼色。 小张明白了,起身跟着李教授一起去到会场。小张站在门外,看着李教授进入会场跟会议主持打了声招呼,取回了电脑,又与李教授一起回来。 李教授打开电脑,调出了那封信。 信上的内容是先描述了本地汾河边上的春色,提到河边一个刻有“雁丘”二字的景点,随后回忆了当年在小渔村寺院采风时,空缘带李教授上山游玩,当他看到山上的一个大石阵,便跟空缘讲了汾河畔“雁丘”的故事;信的最后是问空缘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情景,并说希望有机会再见面等等。 通篇看下来似乎是老友叙旧,并无异样。 老陈注意到信中的“雁丘”两个字,他深吸了口气:已经可以确认空缘就是为了夺得这封信杀死刘二茂的;但他心里感觉到的却不是破解谜团的喜悦,而是随之而来又产生的一个谜团:为何空缘要为那大石阵景点“雁丘”去杀人? 小张翻看了一下这篇信文在word文档上的存档日期,与信上落款的日期一致。在征得李教授的同意后,小张将这封信用手机拍照了,又存了一份进手机;他没带u盘时,通常会将自己的手机当做存储器,回去后再导出。 老陈又直视着李教授问:“空缘到了本市,你知道吗?” 李教授这回没有迟疑,看着老陈摇了摇头,但没说话。 老陈让小张递给正低着头收拾笔记本电脑的李教授一张名片,说:“如果你发现空缘的踪迹请及时告诉我们,另外,如果你想起什么需要补充的,也请你及时给我们电话。” 李教授脸上的神情舒展开了,看着名片,连声说:“好,好,但愿不给你们添麻烦。” 两位警察开车出了s大学校门,沿着学府街向西直走;天已黄昏,一抹红通的晚霞出现在西边的天空上,像被火烧过一样。 小张指着那道晚霞让老陈看:“我上小学时有篇课文就是说这样的云,叫‘火烧云’,在咱们家乡那里也常能看见,我们老师还专门带我们去海边看过。” 老陈听了却没吭气,只顾想心事,他一直没有从李教授信中的“雁丘”两字中解脱出来;他在想,如果“雁丘”就是一堆大石,那是什么让空缘产生那么大的冲动?他回想起网管说的替刘二茂传的话“事关雁丘”,后来果真就引发了空缘去与刘二茂的交易,难以置信空缘会对这堆大石这么在意。他又想到,是否空缘收到的信并不是李教授让看的这封信,而是还有另外的信?不过,从李教授让他们看信时的坦淡神色来看,又不像有什么内容需要掩藏,并且信稿存档时间与信的落款日期一致,就目前李教授交出信稿主动行为,说明这封信应该就是那封信,除非再查看打印设备发现另有信稿;然而就是这封内容平淡的信,居然让空缘为了夺回狠出杀手,这又是一个难以置信。 车路过一个公园,老陈抬眼一看,公园的墙上有四个大字“学府公园”;老陈对小张说:“咱们进公园去坐坐吧。” 小张把车停进公园的停车处,两人一起下了车。 这个北方的公园里和他们那里的公园一样,到处是人,白天在公园里打扑克、下棋的人们,正利用一天里的余光,在做最后的博弈拼杀;喜欢晚上跳广场舞和唱歌的最早一波人员也开始入场,正在各自的地盘扎营调试音响。 老陈在僻静处的一个烟灰桶前停下了脚步,手在裤兜里掏着;跟在后面的小张自然明白这是老陈想要“冒”烟的信号,正好自己先掏出了烟盒,便递了根烟给他,自己也夹出根烟。 老陈吸了两口烟,眯着眼说:“这个李教授在说谎。” 小张喷着烟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老陈坐下来:“人们说话时,有的人说话是表达本意,而有人说话却是为了掩盖企图,此时他的下意识眼神或动作最容易暴露他的真实心理;刚才我问他知不知道空缘是个女人,他说不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下,突然得知自己的老友是个自己不知道的异性,会惊奇,也会多问一些情况,但他没有;当时他眼中闪过一道惊慌,但这不是他突然得知老友是异性的惊慌,而更像是老友的身份被我们知道后他表现出的惊慌,他没有往下追问,正说明他对这个异性身份不好奇,或早就知道他的老友的身份,所以,他说不知道就是在说谎。” 小张提出另一种猜测:“也许是他担心咱们往下问,所以干脆避而不谈。” 老陈把烟掐了,点点头,说:“那就更说明他知道空缘是个女的,担心咱们扯出与他有关连的事。我当时在紧接着问下一个问题后,他提出去取电脑,是否就是为了同时平缓一下情绪,以免面对我暴露他不安神态?不过,目前这些只能是推测,还要找到证据才行。” “证据?那封信你怎么看?” “他的那封信,好像是早就准备在那里,等着人来查。” “是啊,像是早已做好了防御准备,说明这位教授不是简单人;我想到一个问题,这么简简单单的老友问候信,怎么会引起空缘那么强烈的动作呢?” “问题问得好,这说明还有咱们没掌握的元素。” “你最后问他知不知道空缘到了本市,他立即摇头,说明他在心里早就准备以摇头回答这个问题了,是不是也象在说谎?” 老陈给小张递了根烟说:“而且他随后就开始收拾笔记本电脑,像是有意避开咱们的目光。你把手机拿出来,让我再看看他的那封信。” 小张把手机递给了老陈,接了烟,又帮老陈点着了烟。老陈抽了口烟,细看起那封信。 离得他们最近的一个石坪,传来新疆舞的欢快音乐,一群人有模有样地跳起了新疆舞。 老陈把手机递还给小张,重重吐纳了一口气,说:“看了这封信,我觉得像是没说什么实质内容;但既然能引起空缘这么强烈的反应,一定又是说了什么啊!” 小张收了手机想了想说:“我有个新想法,空缘杀刘二茂会不会是另外的因素,而不是这封信?”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那就意味要推翻前面的判断,另找新的途径了。”说着,把手里的烟头在烟灰桶的盘里拧灭。 小张默默思索了一阵,说:“我知道新途径会让你更增加心理负担,因为如果前期的查案判断有失误,不仅会使这个已经在县里挂了号的大案推迟破案进度,更会使整个办案小组、乃至整个刑侦大队受到重大影响。但即便这样,我想也还是需要面对事实,找出解决办法。” 小张见老陈没吭声,又递了根烟给老陈,说:“你看这样吧,我把咱们前期对空缘杀刘二茂案情的判断,结合新得到的情况,再还原一遍,也可以看看哪里漏洞。” 见到老陈点了头,小张把准备点的那支烟朝耳后一夹,掏出小本,还原案件的经过:“宗镇磊去到福建小县城后,被刘二茂窃得钱包,钱包中有一封信,是李教授托宗镇磊带去让交给空缘的;刘二茂看了那封信,准备用信做生意,便通过小渔村网吧的网管给空缘传话,说有信需用钱交换,事关‘雁丘’,让空缘与他联系;空缘得知这个信息后,即与刘二茂取得了联系并如约来到火车站。” 小张看了看老陈,见他无异议,又接着说:“空缘提前到达熟悉环境,再去见刘二茂向他索要这封信,在见到刘二茂准备掏信的动作后,空缘知道信带来了,便刻意引刘二茂避开监视摄像头,然后在烂尾建筑处对刘二茂痛下杀手,将刘二茂打死,从他的裤兜中走了那封信。” 老陈抽着烟,眯着眼睛听完,说:“是这样的过程。” 小张点上了夹耳后的那根烟,抽了一大口说:“现在的问题是,信有了,‘雁丘’也有了,并且都没有发现异样,还应该从哪里下手?” 老陈想静心想想,便转身离开这个四处都是各种音乐声音的地方,低着头向停车场走去,一路没说话。到了车跟前,他回过头看了看小张说:“我想,关键点在‘雁丘’,那里还有咱们不了解的因素。” 小张建议:“我在高德地图上查过,‘雁丘’这景点离这里不远,咱们不如现在就过去看看。” 老陈说:“好,去实地看看。”紧接着他又说:“明天联系这里的警方,对这个教授的手机监控,估计空缘会跟他联系。” 小张说:“好。”两人上了车。发动了车,小张却没马上让车走,停顿了一下,回过头对老陈笑笑地说:“有点饿了。每天跟着你,我也变成工作狂了,都不能按正点吃饭。” 老陈听小张一说,想起来:“刚才的路上,我注意看了看街上饭店的招牌,发现有鱼吃,还不少,今天看完了那个‘雁丘’,我请你吃鱼。” “那我不是白背来鱼松了?不用你请,看完了咱们回去吃鱼松吧,要点米饭青菜就行。” “我听说,以前阎军的兵,到哪里都要身背装醋的葫芦,据说是外面的醋没有家里的香;我看你犯的是一样的毛病!现在交通发达,物资这么丰富,到哪里都有鱼,哪还用得着从家乡背!” 小张一听,高声争辩起来:“你这话不对,各地的东西现在虽然哪里都有,但家乡是家乡的味道,出了家乡到了其他地方,那味道就会变;”他见老陈在笑,又说:“哎,你别不信,鱼塘里的鱼和捞出来养在鱼缸里的鱼,味道还不一样呢!你看咱们那里的酱油水,甜辣酱,别的地方哪里吃得到?家乡的东西,别的地方永远替不了。” 老陈摸了一下肚子,说:“你把我馋出口水了,我也饿了;这样,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去河边看那个景点吧,吃饱了更有智慧……越说越饿了,好,咱们马上找个地方尝尝这边的鱼。” 第四十七章 对教授起疑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一边用搅棒搅着咖啡,一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听着宗镇磊说话;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显然是对宗镇磊的说法并不赞同;她似乎几次想打断宗镇磊,但都是话到嘴边又作罢。 宗镇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李如慧,又接着说:“还有,最关键的是,这些事发生的始端,如果是我去小渔村寺院的时间点,要明白,那可是按照李教授的指令去的。” 李如慧终于忍不住了,带点愤愤不平的声调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与李教授有关?空缘是李教授指派的?不会这样吧?” 宗镇磊低头喝了口咖啡,好像是在回避回答;停了会儿,他扭头看着咖啡厅外商城来往的人流说:“虽然李教授是你老乡,我仍想说,空缘在本地的出现,像是与李教授有关。” 李如慧缓了缓说话的语气:“你要是说空缘别有目的跟踪咱们,我觉得还有道理;但你要说空缘是受李教授的指派制造这些事端,我不赞同,毕竟干扰了研究对李教授也不利!你不知道,李教授跟咱们说话时,完全没有他在学校那种与人接触的高高在上样子,这说明,李教授非常重视与咱们的关系,也看重这次团队的研究呢。” 宗镇磊没有接她的话,低着头转着杯子:“如果不掺杂感情的因素,从事实来看,在李教授、你、我三人之中,李教授跟空缘认识早于咱俩,从他专门让我捎信给空缘的行为看,他跟空缘的关系应该是比我与空缘更熟;所以,把咱们的行踪透露给空缘的,是李教授的可能性最大。我是只按照现况分析,暂时没有考虑其它。” “好吧,那我再问个问题,李教授又是为了什么这样做呢?” “今天下午警察走了后,我也反复问自己,这是为什么?明明教授就是咱们研究课题负责人,咱们已经向他汇报了每一步的研究情况,为什么还要让空缘跟踪咱们?”宗镇磊又转过眼看着咖啡厅外,“后来我想,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教授对咱们不信任,所以派人盯住咱们的每一次行动,并且会将咱们的行动与每次汇报作为比照,这样对咱们所研究的过程就能做到一清二楚,使咱们无法作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教授想独占研究成果,因此他想通过跟踪咱们,进而掌控住所有的资料。” 李如慧听完他的分析,有所减缓刚才的抵触情绪,思考了一阵,说:“按你的说法,洪先生的失踪会不会与李教授也有关呢?” 宗镇磊回过眼来,道:“虽然咱们现在知道了空缘假扮宿管干扰了咱们接机,李教授还有与空缘相互通气的嫌疑,但洪先生是不是由他指使空缘接走的,我觉得还不能没有依据瞎判断;不过,如果从教授想独占研究成果的设想作假定,似乎存在这个可能性。” 李如慧的眉头拧成一团了:“你的意思是教授为了独自占有研究的全部,所以想方设法不让洪先生接近咱们的研究资料?” 宗镇磊点点头:“除了这个,现在还想不出其他理由。接机那天在你们学校等你时我还在想,李教授忽然要咱们接待洪先生,好像不似他原有的做法,有些反常;并且,如果当洪先生提出要看资料时,不知道李教授会如何应对。” 李如慧还是不愿意接受宗镇磊说的这个分析:“可是前阵子他不是还允许咱们去京城同洪先生见面吗?” 宗镇磊深深吸了口气:“那时咱们离出成果还比较远,现在则不同,现在是资料已经逐渐累积,而且离研究的成果也越来越近了。” “教授虽然没有咱们积攒的资料,但咱们研究成果最终是要交给他的,他没必用这样获取成果吧?” “你回想一下,他不是一再交代咱们对洪先生只能说结论,不能交资料?反过来说明,他对研究资料更看重,而结论次之。你做个设想,如果他不但想要成果,还想独自掌控研究过程的每一个细节呢?因为掌握了细节,就可以对研究结果做出新的、随他所意的解释,同时,在上报研究成果时,更能显示他对研究的权威性;然而他在校的工作又使他无法分身亲自到一线,由此他只能派人监督跟踪咱们的研究。”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教授岂不是很可怕?他既然不信任咱们,会不会也下手夺取咱们手里资料?” “我觉得现在还不会,因为咱们还没有出来最终成果,还需要咱们继续研究,也就还不会有危险。当然,前面说到的那些,现在还都是猜想。” “你分析的有些道理,尽管是猜想,但在咱们眼前发生过的这些事都是真实的,再加上他与空缘究竟是熟到什么程度咱们并不知道,所以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咱们都不得不防。”李如慧的话表明她已渐渐接受了宗镇磊的分析,说完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又补了一句:“看来,我今天没有给他发资料是对的。” 宗镇磊点点头说:“说得对,确实也要防他在得不到资料的情况下,采取暴力的手段。” “听你这样说,真有点……我想不出用啥形容,反正就是脊梁骨发冷!我想起那天盯着我的眼神就打颤,你不知道,像两道放着寒光的利刃,对了,就像今天你拍到的,是单凭眼神就能让人窒息的感觉。” “我怎么没感觉到……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他冒充宿管,可是你们的宿管必须是女的啊!” “我还真没看出宿管是男的,假若是他戴了假发,再加上我着急,那就不会细心留意了。我现在有个猜测,当时我的手机丢失,或是他趁我去打水偷偷溜进我宿舍拿走的,然后看到了你打的电话和发的信息,又以我的口气给你发信息把你调开,他应该知道咱俩关系。” “完全像是他干的;如果后来就是他在机场接走了洪先生,那他必须拖延咱们出门的时间。” “这么说来,他实际是早就进了我们女生宿舍楼,然后在我的宿舍楼道里转,等待下手的时机;现在想起都发冷,一个杀过人的凶手,在我的旁边游荡!” “你们女生宿舍平时管得那么严,什么男生都进不去,怎么他能进去?如果他骗过了宿管大嫂,那楼道里来来回回的那么多女生难道都没认出他是男的?” “我也觉得离奇,我出门打水该会和他有过相遇,也没有在楼道发现擦肩而过的有男人;他即便会穿女人的衣服,但面相上男女还是有别的,我是指素颜的时候。” “咦,你说这倒是提醒了我,现在回想起来,我跟他面对面说话时,确实不知道从哪里能感觉到他有点女气,也许是脸型吧。” 正说着,咖啡厅外发生了一阵骚乱,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不少保安朝美食街方向赶去。 有人从旁边过来,说是美食街一储藏间内发现一个小个子保安被人打昏,衣服被扒走了,人们乱哄哄地在周边围观。 李如慧见到环境变得纷杂,看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想到李教授六点钟应该能开完会了,便结了帐同宗镇磊出了咖啡厅。 李如慧觉得应该向宗镇磊征求一下意见:“咱们还是按原计划去见教授?” 宗镇磊思考了一下,说:“是的,咱们团队还是在他的管辖下。” “那资料呢?他要是提出要拷贝资料怎么办?” “李教授那头要资料,咱们可以采取拖延术。现在情况还不明,咱们需要保管好资料,既然李教授那么在意第一手资料,那么咱们只要资料在手,人就安全;等案件结束,敌我分明时再说。” “要等找到资助人吗?” “现在情况变得复杂了,应该事事小心些;虽然我对洪先生的印象不错,但他想要证实永祚寺佛舍利子来源的真实目的,咱们并不清楚;我还有个担心,不知他会不会与‘金百合计划’有关?‘金百合计划’是由东南亚的藏宝处被揭露,人们才知晓的,而咱们毕竟不知道来自东南亚的洪先生设立研究课题的目的,是否与可能存在的东南亚寻宝团伙有关;现在出了空缘的事,让我多了个心眼,我觉得在不辨李教授、洪先生的真伪之前,咱们必须留意;即便洪先生有要求,咱们也只先向洪先生报告研究结果,暂不能交研究资料。” 电梯处上下电梯的人交织拥挤,两人站在电梯口附近等电梯时,美食街那边又传来沸沸人声,不断有身穿保安服的人从他们身边匆匆穿梭而过。 见李如慧好奇地频频回头张望,宗镇磊说:“别管那事了,我记得你说要犒劳自己,是因为有重大发现,但到现在还没告诉我是什么发现呢!” 李如慧这才想起来喝咖啡的目的:“看我,差点忘了!这个发现就是找到了对永祚寺所藏佛舍利子的描述,而且我觉得,现在能肯定地说,这颗即那颗!” 宗镇磊脸上顿时出现了笑容:“你真棒啊!从什么文章中找到的?” 李如慧脸上像写满“得意”:“你看了就知道,我扫描到笔记本里了。” 说着,伸手去摸笔记本包,此时,她发现自己的包变轻了,赶紧拉开包的拉链一看,笔记本已经不在包里,包的下面被割了一个大口子。 李如慧顿时觉得像被人从头上浇下了一桶冰水。 第四十八章 大石阵的魔力 http://.biquxs.info/

老陈和小张吃完晚饭,开车来到汾河公园。 两人下了车,边走边评论着刚才晚饭吃到的那条鱼;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在北方能吃到这么新鲜的石斑鱼,而且清蒸的时间掌握恰到好处,口感非常弹滑。这条鱼的美味让两人暂时忘掉了工作上的烦恼,心情好转许多。 汾河公园里的人不少,这里与学府公园一样,广场上有不少人群;最大集群是唱红歌的,群情激昂;也有较小的群落,那是唱本地民歌和戏曲的,曲调有委婉有高亢;还有各自为阵跳舞的人们,跳着他们喜欢的广场舞、交际舞、扇子舞等;不过这里因为比学府公园显得更加宽大,所以人群没有那儿那么密集。 两人沿着公园小树林里石板小径走着,按照导航地图上搜出的“雁丘”景点,找到了那个大石阵。 小张绕着景点拍照,尽管开了闪光灯,但还是觉得用手机拍出的照片效果不是太好;老陈打开手机上的手电,也跟着他围着大石阵转了一圈。 这个大石阵景点看起来是由极为普通的两大块和一小块大石组成,这种垒叠一起的卵状石块在福建小渔村后山上常见,小张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殊,很快就拍照完了。 大石阵其中一块大石上的西面刻着两个篆体字,小张指着问老陈:“这两字就是‘雁丘’吗?”他知道老陈的孩子学书法篆体,老陈常督促孩子练字,所以多少应该对篆体了解一些。 老陈用手在空中临摹写着这俩字说:“是的,就是篆体的‘雁丘’,这个‘丘’字的样子和咱们通常写的楷体字形状不同,不太好认。” 小张转到了大石阵朝东的一面,只见大石上刻的字龙飞凤舞,加上晚上光线不好,认不出是写的什么;老陈过来看了,也因为大部分字看不太清楚,费劲猜了好一会儿。 “别费劲了,我拍照下来了,回去再细看。”小张拦住还费力认字的老陈,拍了几张照片,又问:“看了这个大石阵的布局,你觉得看出隐含什么了吗?” 老陈揣摩着眼前的大石阵,摇了摇头:这个大石阵虽然见到了,就好似找到了最终答案,但这答案又不像是自己所要的。 小张拉开距离拍了几张全景,自言自语道:“这‘雁丘’究竟蕴藏着什么,竟然能如刘二茂所愿让空缘同他联系,还使空缘像着魔一样疯狂杀人?” 老陈用手机拍摄了几段大石阵与周边的视频:“着魔?”他想到了宗镇磊说过,信是李教授让专捎给空缘的,难道李教授信上写了这几块大石就是成了魔力的来源? 小张拍完,边回看照片效果边说:“还有,下午看李教授写的那封信底稿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这位教授是去采风时认识的通云和空缘,为什么没有给通云的信?如果是熟人问候,不该给两个人都写吗?或者是给一个人写的时候代问另一个好,对吧?” 老陈看看大石阵周边,再没有发现什么可关注的了,便转过身,走到一张公园条凳旁:“我赞同你的说法。你发现的这个问题,说明他不想跟通云打交道,也说明他跟空缘的关系绝不像他的信上所反映出的那种一般朋友关系,或者说,他与空缘的关系要好过通云,所以才会让宗镇磊给信时专门交给空缘。” 老陈坐下来,小张也坐下,掏出香烟递给老陈,老陈摇摇手,表示不想抽了,小张便自己抽起烟。 这个汾河公园是沿着汾河的两岸修建起来的。入夜后,两岸高楼和跨河大桥被灯饰点缀得缤纷璀璨,斑斓夺目的色彩和各种造型的光影映在宽阔的汾河河面上,如同泛着粼粼波光的奇幻世界。 小张对着夜空一划:“这条河夜景比我老家的大海边好看多了,看这里灯光,要多美有多美;要是晚上去我老家小渔村看大海,海边到处黑咕隆咚,在沙滩上走高一脚低一脚的,让人提心吊胆。听说以前还会有对岸过来的‘水鬼’,把人一闷嘴就抓走。” 老张知道他说的是海峡两岸对峙时的情况,后来两岸交流了,这种‘水鬼’抓活口的情况也就没了,但他没出声;不愿意谈论那个话题,他还想专心琢磨一下这处“雁丘”与小张说的“着魔”。 小张见到老陈不开口,也不说话了,自个默默抽着烟。 两人默坐了会儿,老陈开口打破了沉寂:“咱们抓罪犯,重要的是找出罪犯作案的本因;咱们已经知道空缘是个女的,她杀人,还在继续犯案,她的作案本因是什么?按照原来的分析,是为了‘艳秋’,现在咱们找到了‘雁丘’这个大石阵,却迷失了方向,说明还是没找到本因。”他停了一下,又说,“刚才你说到‘火烧云’时,立刻想到小时候的学校,就想到家乡,还会有老师和同学,那么,‘雁丘’这个词会给空缘带来什么呢?能引起她这么冲动的,会不会就是本因?” 小张停顿了抽烟动作,手悬在半空指了指黑暗说:“你说的本因是指空缘和教授相处时的回忆?” 老陈没有直接回答他,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反问:“你看,村里人反映空缘跟人来往少,又被人说她是‘冷血’,可是她却好像跟李教授相处的还不错,要不然李教授怎么会单独去信给她?” 小张思忖着说:“空缘听到传话‘事关雁丘’,就不安分了,说明空缘知道的不单是雁丘这个词代表的大石阵,我想她可能还知道这个大石阵在李教授所住的城市,所以听到大石阵的名字就知道是李教授让宗镇磊给她捎的那封信,看来,她很在乎跟李教授的交往。” 老陈站起来,抽着烟在条凳前低头踱步:“虽然李教授说他在那小渔村寺院住的时间不长,与空缘认识也不长,但看来那段交往的回忆让空缘记忆深刻,因此当空缘被刘二茂以手里的信敲诈钱财时,才会痛下杀手夺回那封信,同样,或许也是因为这封信引起了她与通云的矛盾,她为了要达到想要的目的便不顾一切地杀了通云;这么来看,这封信明面上是普通的问候,却隐藏着她与李教授的关系,这应该就是如你所说的使她‘着魔’的原因;下午时在学府公园,我说过‘还有咱们不了解的因素’,现在看来,这个因素应该就是这个关系,也就是我说的本因。” 小张手指中的烟已快燃尽,但他不觉,说:“他们的关系会到哪一步?李教授说他当年去小渔村寺院采风时,空缘十六岁,这时空缘应该已经有了女人体貌,难道他真的看不出她是女的?” 老陈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如果空缘自己不说她是女的,又用纱布缠身,还剃光头,身穿宽大的纳衣,别人倒是不好辨认。” 小张把烟头踩灭,见不远处有个路边垃圾箱,又拾起烟头走过去扔进,回来时朝着老陈说:“可是那是十六岁,花季的年龄,情窦初开啊!” 老陈感觉到了小张想说的是什么,还没回应小张,他注意到有一男一女正沿着小道朝这边过来,两个人有些异样,走走停停,那女的像是在哭泣,男的在安慰她。 老陈觉得这两人的身影似乎见过,等他们走近跟前仔细一辨认,原来是宗镇磊和李如慧;老陈拍了拍小张,用手示意了一下,小张过去拦下了两位。 宗镇磊看样子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两位福建来的警察,还没等老陈问起,宗镇磊先向两位介绍了李如慧是他的女友并且还是研究团队的伙伴,然后说起他们遇到的事情:李如慧发现笔记本电脑被盗后,两人立即去到派出所报了案,完事后宗镇磊开车送李如慧回学校,路过汾河公园,宗镇磊见李如慧情绪低落,便提出下车到公园里走走散心;可是李如慧始终提不起情绪,越想越憋屈,以致走着走着哭了起来。 听完了宗镇磊的解释,小张问:“笔记本里的资料很重要吗?” 李如慧抹着泪说:“那是一个多月的心血啊!” 宗镇磊安慰她说:“别太在意了,我这里不是还有些资料么,再补补就能弄全,反正已经知道去哪里找资料,熟门熟路了。” 老陈忽然想到一关联点,便问:“如果不保密的话,我能知道你们在研究的课题是什么吗?” 宗镇磊把《永祚寺舍利子来历考证》课题的要旨和研究团队的组成简要讲了一遍。 小张听了,直愣愣地说了一句:“你们这个课题研究团队的组成人员,我比较感兴趣些,但没搞懂为什么要研究舍利子的来去……” 老陈用闽南话打断小张的话,说:“听人家说完,这是一个整体,内里有关联。”小张不再说了。 老陈扭过头去对宗镇磊说:“我听了你的介绍,觉得你的历史知识很丰富,能不能占用你的一点时间,帮我们介绍一下这里,给我们讲讲‘雁丘’这个景点的来历?” 宗镇磊用手指了一下“雁丘”那边:“就是那个大石头景点吗?那个景点虽然是近些年建造这个公园时营造的,但故事是真实的,是我们本地古代发生过的一件事。” 老陈和小张神情专注地听讲,李如慧也转过身来听着。 宗镇磊认真讲起:“在古代的金末元初,有一位被尊为‘北方文雄’的著名文学家、历史学家,名为元好问,是秀容人,也就是现在忻州的人,忻州市是本市的邻居。” 小张听着听着想点烟,刚摸出烟就被老陈用眼光制止了,老陈早已经察觉宗镇磊和李如慧都不是吸烟的人。 宗镇磊继续说着:“元好问十六岁那年,去并州赶考,即到现在的本市来参加考试;路过汾河边休息时,见一个捕雁人脚下放着两只死去的雁,听捕雁人说,刚才他在这里先捕了一只雁,结果它的伴侣在空中盘旋,久久哀鸣不肯离去,最后竟自己一头撞死于河滩。元好问听罢,心生恻隐,从那人手中购得两只大雁尸体,并在汾河畔垒石为丘将它们埋葬,这就是‘雁丘’的来历。” 小张对老陈说:“这个故事以前听过,我原来以为是少儿读物里编的故事。” 老陈又用闽南话说他:“少说几句,安静听人家讲完,人家现在是咱们的老师!” 宗镇磊好像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俩对话的表情上似乎知道了是老陈不让小张多嘴,便说:“这些都是古书上的,我只不过复述一下而已,最精彩的还在后边。同路去赶考的书生们听了大雁的事,也对两只大雁生死不弃的行为非常感动,围在雁丘旁纷纷赋诗;元好问在悲戚之余,也赋词一首《雁丘词》,这首词,后来被历代传唱,被作为对坚贞爱情的抒怀。” 一直在旁听着的李如慧插上来说:“我会背诵,我来背给你们听。” 老陈微笑着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张没忍住,又开口:“你们说的词就是刻在景点大石上那首吗?” 李如慧点头说:“是的”。 宗镇磊悄声对她说:“亲自出山?” 只见李如慧仰起脸朝他微微一笑,情绪似乎不再低落,开始背诵起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小张听了道:“是了,我记得以前香港的《神雕侠侣》电视剧上有这支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原来歌词是古人那么早就在这里写出来的。” 宗镇磊像老师讲解道:“所以说华夏文化是从古时代代传承下来的智慧。我来解说一下,这首词分为上下两段,共一百一十六字。整首词既借大雁赞扬了坚贞之情,又以景物对应来感怀人世;正由于开头的发问如同直面拷问,让传唱的人们觉得问出了灵魂,问得痛快淋漓,也为情侣们留下了富于想象的空间……” 老陈听着听着眼睛亮起,还没等宗镇磊说完,拉了一把站在身旁的小张,向他做了个摆头的示意,并用闽南话对小张说:“吾代志啊!”(闽南话:有事情了) 小张随口用闽南话问了句:“去得乐?”(闽南话:去哪里) 老陈没回答他,转头对宗李两位说:“二位对不起,我们有急事要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然后老陈没理会他俩的错愕,向他俩扬了扬手,便拉着小张一路小跑离去。 小张被搞糊涂了,边跑边用闽南话问:“虾咪代志?”(闽南话:什么事情) 老陈匆匆忙忙说:“咱们回车上。” 小张慢下脚步说:“那还用得着这么急!” 老陈再拉了他一把:“快跑,非常急,要立刻回去跟这边的同事联系。” 小张又小跑起来:“发现新的情况了?” 老陈喘息着说:“发现了大石阵所藏的魔力。” 小张惊异地问:“魔力?从哪里发现的?” 老陈扭回头反问他:“你刚才没听到吗?” 小张还是有些迷糊:“刚才不是听讲两只大雁的故事吗?还有元好问。” 老陈转过头去:“你真会扯!你没听到说‘雁丘’吗!” 小张还是不解,但脚下没放松:“是听到在讲‘雁丘’啊。” 老陈气得大声说:“那是他俩恋情的暗语!李教授和空缘是情侣!这就是魔力本因!” 小张这下恍然大悟,说:“哦,我明白啦!空缘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找李教授!对!这个教授肯定知道空缘现在的下落,应该马上拘审他!” 第四十九章 教授的设计和鲇鱼帮手 http://.biquxs.info/

李教授在宿舍房间里来回踱步。 下午五点多时,李如慧发来信息,问是否有时间见面听汇报;当时李教授刚送走警察不久,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需要休整一下,便回复信息说还在忙,等合适时间再跟他们见面。 中午当听到李如慧说“这颗即那颗”的研究有重要进展,他兴奋至极,这说明他们已接近目标;对这项自己付出过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的目标,眼看就要有结果,却出现了李如慧不愿意按他要求立即发过资料来的情况;他敏感地察觉出这两个学生有不想被他控制的意图,就像卫星到了脱离轨道的临界状态;他没时间去分析是什么原因所造成,只觉得应该抓紧时间把他们手中资料拷贝下来。 然而随后警察的到访让李教授措手不及,他的心里顿时不得安宁:课题研究的事虽然让自己心急,但更让人心急的是,没有料到空缘竟然干出了命案,对她的事情必须立即想出对策! 李教授正在反复思考周全办法,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李教授从猫眼里望了一下,只见门外站着的是身穿保安服的空缘,手里拎着个布袋,便立即打开门;李教授一手拉她进屋,另一手扶住门框保持身姿,探头向外扫了一眼,才退回屋内关上了房门。 空缘打开了布袋让李教授看,里面是一部笔记本电脑。她得意地望着李教授,说:“圆满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务,你怎么犒劳我?从图书馆一直跟到万象城,好费劲,最后不得不制造了个事才得手……” 李教授缓缓抬起眼看着空缘,眼里满是怒火。 还没等她说话,李教授用压低的声音,劈头盖脑地责问起来:“你干的好事!你说,为什么你要杀死通云?这下惹来警察到处在找你,知不知道,已经查到我的门上来了,让我以后怎么办?本来好好的一件事全被你搅乱了!” 空缘咬肌抽动,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有。 李教授越说越激动:“你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尽管我是被通云赶出那个寺院的,但你也不至于为了见我就要杀他,你这不是明摆着自己跳火坑还要拉我一起进吗?” 空缘依旧低着头没说话,但能听出她的粗声喘息。 李教授继续压低声音却充满愤怒地说着:“我本来是想让你来帮我的忙,咱们一起成就一件大事的,可是你干出了这样的事,让我怎么替你收场?让我怎么继续依靠你做大事?” 李教授说了一阵,见空缘一直低着头,忽然想起了曾见过的空缘眼中的那道寒光,他马上意识到,现在还不能任由自己性子发脾气,把她骂得太狠,她急了会做出更加极端的事;现在应该利用自己在她心中还有的地位,对她把控有度,先做好善后,再想如何弃子切割。 想到这里李教授停下脚步,缓了语气,站到空缘跟前双手搭住她肩膀说:“昨天上午我让你从机场接出来的新加坡人,在你那里没出什么事吧?” 空缘长出了口粗气,说:“好好的。” 李教授停顿了一下,说:“你好好待他,他对我还有很大用处,不许伤害他。从今天起,你哪里也别去,就呆在那屋子里,也别给我电话,我明天给你重新办个手机号,有事我会去找你;我先合计合计,安排好就带你走,这个城市你没法呆了。” 停了会儿,李教授又说:“你回去吧,注意观察有没有盯你的人,别把人带去你那儿。” 空缘站起身就往外走,一句话也没有。 刚走到门边,李教授叫住她,从身上掏出一叠钱塞给她。 她把钱挡了回去,说了声:“你上次给的还有。” 李教授站到窗帘后面看着她出了楼门,见身后并没有盯梢的人,才长长出了口气。 这样的局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关键是出了命案,还惊动了警方,使得他不得不重新规划他的方案。 警察出现在他面前,带来的信息非常重要,一是关于空缘涉及凶杀案,空缘已经被追逃,这就需要考虑是否弃子的问题;二是当被问及知不知道空缘是女的时,他立刻意识到这明显就是在试探自己,说明自己有暴露的可能,只是不知道这个暴露是受空缘的事捎带还是自己也被怀疑;但不论哪个,这种预感一旦出现,就意味已经进入自救的倒计时,就需要抢时间来做一些事情。 空缘的到来让他犹豫起来,是马上弃子还是利用空缘干完要做的事,做哪件事为先?现在眼看天黑了,他仍然觉得没有理顺头序。 长久以来,李教授一直想要做一件大事;但现在社会到处人才济济,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没有社会背景,没有资本,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然而,不做出大事又怎能博得上位! 他想起了他从小生活的那个家,一个虽然简陋,却在物资极其匮乏时期,依然常能听到父亲拉小提琴的声音悠扬飘出的家。 当年,因为他爷爷是地主,他的父亲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虽然读过高中,却没能上成大学,一直生活在城市社会的低层。到了他这一辈,有了上大学的机会,使他进入了社会上层,但他发现,上层之上还有更上层,他即便有了展翅高飞的想法,但苦于上面没人提携,年复一年依旧只能在蹉跎中苦熬;不过岁月仍然没有磨灭他做成大事的梦想,他始终认为,只要有好的机会,有了足够动力,一样能够一飞冲天;这个动力,一是要有可以相助的力量,二是要有让人刮目相看的成就。 这次,他利用教学岗位之便,抓住了一个可以出成就的课题;他敏锐地注意到,这是一个他梦寐以求的、能使他扬名的研究项目,是他能借助李姓家族和守寺人后裔这一天然亮点造势,做成大事博取上位的机会。 他首先想到的是,在开始进入课题研究的同时,把握机会开始造势。 虽然他家没有留下族谱,不过,由于这座永祚寺的建成与李太后赞助有关,而他与李太后同姓李,他的祖上也出自晋南,加上他的爷爷是地主,又身兼永祚寺守寺人,他将这几个因素联系在一起,向外放出风去,说自己祖上因为是李彩凤族亲,所以在万历年间建起永祚寺后,便被赐予田地承担赡养这座佛寺的义务,这是他家成为地主的原因。 他利用他的专业知识引经据典对人说,万历年间张居正为政时推行的“一条鞭法”,以重新丈量土地和赋役制度的改革,使得官府获得了大量闲散土地;而自己祖上在为李太后守永祚寺之后,从官府得到的土地不少,就如憨山在《敕建五台山大护国圣光寺妙峰禅师登禅师传》中所写,妙峰禅师在河北阜平县长寿庄进五台山的路上为李太后建圆明寺之后,获得朝廷“赐额慈祐圆明寺,置供赡田数顷”,那些田地必然是需要有人去管理的;他还称由于自己家是守寺,所以当时这些土地还能作为寺院土地,减免摊粮纳税,这样一来,家族财富丰裕,才得以挺过后来的历次战乱。 他暗地里对自己说,只要上了位,在学术上就是权威,至于族谱,一切想怎么有就可以怎么有。 他对课题研究的设想是,组建起一支人少精干的研究团队,由他牢牢掌控研究资料和成果,创造出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前所未有奇迹。 当他审阅毕业论文时发现了李如慧,又得知她的男友宗镇磊的研究课题与“金百合计划”有关,他欣喜若狂;李如慧是他审阅毕业论文大笔下的学生,对他势必言听计从,而她男友的在研项目和研究能力,又正是他非常中意的;他暗自决定要紧紧掌控住这两人,因为这两人将是实现他梦想的得力工具。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抛开学生毕业审批大权分身亲自去参与研究,但他又必须充分把握这次机会,于是他想到了挪威人利用鲇鱼就能吃到新鲜沙丁鱼的故事,他既希望他找到的人不偷懒地去完成目标,又希望他们的每一份参考资料、研究思路都被他掌握,由此,他需要一个鲇鱼一样的帮手。 在签课题研究委托合同的协商过程中,资助人洪锡泰以不可妥协的态度,对如何掌控研究进度等问题,与他产生严重分歧,使他逐渐意识到,尽管洪锡泰是项目的资助人,得罪不起,但为了便于自己得到独享成果的最终目标,对洪锡泰使用些暗绊、制造点障碍还是可以的;因此他需要一个忠心的执行者。 这两个方面的需要,使他想到了空缘。她是他去那个寺院采风时认识的。 当年李教授是由县宗教部门的工作人员陪同去到寺院的,为了便于观察寺院里的雕塑彩画,他提出住在寺里;开始寺院的住持通云并不同意,但最终经不住县宗教部门的人反复劝说,答应了让他住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这个寺院里被通云隐藏很深的一个秘密,即,那位十六岁的空缘是个女的!他采取了主动行动,他教空缘使用电脑和上网,还教会了她开车,而她则带着他去山上看石看树,去海边拾捡贝壳,没多久她就堕入情网;终于有一天她向他敞开了自己的身体,并把她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他。 引她偷吃了禁果,这事他当时并没多在意,因为这样的女友在他的多个采风地都有;本来可以任务结束时圆满退出,但随后的事发,以致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就不得不离开那里。 一天,两人的事情突然被通云发现了,勃然大怒的通云,不听他要娶她、给她日后好生活的许诺,不要他提出的经济赔偿,至始至终只骂两个字:“孽障!”但就这两字也足够让他不寒而栗了。 他知道通云是看在县宗教部门的面子上,要不然他早就被这位既懂点穴武功又通草药的老人弄哑或弄瞎了;于是,他没来得及跟空缘告别,仓惶逃出了寺院,远离了那个县;当时恐惧的情景,使他后来再没敢回去那里。不过,他知道空缘会武功,并且对他死忠,他认为这是个可以助他成大事的人才,他暗地把空缘作为了他的备用棋子。 派宗镇磊去小渔村寺院时,他通过这边宗教系统的关系跟那边县里宗教部门打好了招呼,这样宗镇磊便可以顺利进入寺院与通云交谈,更关键的是,可以让宗镇磊在见空缘时避免通云的警惕;所以,他专门交代宗镇磊等空缘单独一个人时,再将他的信交给空缘。 他的设计是,只要宗镇磊见到了空缘并告诉是他捎信给她时,她肯定会问到他现在的所在地,这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那封信,只是他的一个道具,所以他有意把信写得没有私情,只有老友式的问候,这样做,既为了防备信的内容外泄,更是觉得空缘得到他的信息即可,不需要多费口舌;因为他敢肯定,只要空缘听到他的信息,她的那份忠诚,一定会使她不顾一切立即赶来他的身边;他很有把握,她就像一条早已认主的狗,尽管分别已有五年,但她对“爱”缺食已久,扔点儿过去就能跟来。 一切如计划行事。当听到宗镇磊回来说已经见到空缘,并传话说是为李教授捎的信时,他感到非常满意;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并不在意那封信是否丢失。 然而,警察的出现意味这一切都需要重新设计,他必须想出一个新的方案,不能让企盼已久的机会刚有开端的就戛然而止。 第五十章 空缘的夙愿 http://.biquxs.info/

今晚的月亮又是特别明亮。空缘从李教授家出来,驾车沿着太榆路向东南方向的筑机厂宿舍区行进,一路觉得心痛得像被撕裂。 三周前那个夜晚,同样的月光明亮,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师傅通云的房间。 空缘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第一关已过,悄然进入了师傅通云的房间,只听床上师傅鼾声如雷;第二关也顺利,打开木柜门时没有发出声响,这是由于白天就在那木柜老旧门轴上浇了几滴油;现在正在过第三关:钥匙插入抽屉锁,能转动,说明这把钥匙配得蛮好;心里正要悄悄欢呼,突然,转动抽屉锁子接近尽头时,锁子发出了轻微“咔哒”一声。 黑暗中床那边,传来师傅“嗯~”地一声;空缘屏住呼吸悄悄蹲下,躲在柜子旁听着动静。 夜真静,只有院外池塘的蛙鸣声。 通云翻了个身,呼噜又起。空缘的感觉在暗示自己情况不妙,于是半蹲着往门口退去。刚要直起身拉门把手,师傅床上传来重重一声呵斥“孽障!”近九十岁的年龄,听起来依然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这声呵斥说明通云在翻身后的呼噜是假睡。习武高人睡着了也警觉,更何况师傅刚才已经醒来!见到藏不住了,空缘转身快步来到通云床前,喊了声“师傅!” 通云翻身过来:“嗯?” 空缘殷勤地问:“醒了?喝水么,我倒去。” 通云声音“嗡嗡”地响起:“直说!你要干什么?” 空缘停顿了,没吭声,她没有直视就感觉到通云目光灼人。 印象中,这是师傅第三次说出“孽障”。 第一次听到时自己还不满十一岁。那次,就因为劈死了村边那家人的大鹅,空缘师傅当着众人面,用戒尺狠揍了空缘一顿。开揍前,师傅就说了两字:“孽障!”,后面施罚全程便再无多一句。 空缘挨打时,不断在心里默念,自己的事自己一定要解决。虽然常听师傅讲,杀生无法除灾,只是徒增自己恶业,但空缘有自己的想法:受了欺负谁管那么多,不能白受人欺负! 躲闪戒尺中,空缘反复告诫自己师傅有恩于己,不能对师傅记仇;空缘从记事起就在寺里,本以为师傅就是阿爸,长大后才知道,他俩并没有血缘关系,自己是通云用米糊和鱼汤喂大的。听师傅讲,最初捡回自己,完全是出于挽救生灵之念;后来见这娃倒还聪慧,便教文识字;再大些后,又传授了拳脚棍术,完全视同家人。 尽管后来空缘不让自己记师傅的仇,但从那回挨打后,空缘每次见到通云,已没有以往那种无猜的心境,只觉心中增多了一分抗拒。 师傅第二次开口骂“孽障!”是在六年前,不过不是对着空缘。空缘那年十六岁。有天寺院来了位戴眼镜的读书人,三十五、六岁,听说来考察文化,还听师傅说是由县宗教部门介绍来的北方教授。在李教授一再要求下,师傅允许他住进寺里。刚开始,教授忙着拍照那些壁画和菩萨塑像,编号造册,闲下来则拿出带来的香茶跟师傅喝茶聊天;在不跟师傅聊时,教授也跟空缘聊,空缘就是那时知道了外面的世界。 空缘早就知道这个村子里,有一个网吧,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常去那里。空缘也去过那里,但没人愿意花时间教空缘玩电脑,他们都自顾自在电脑前忙碌。那个李教授来了后,教会了空缘使用那里的电脑,教她学会了上网,后来教授还教她学会了驾驶汽车;当她在大路上驾车行进时,她体会到了从没体验过的速度,让她觉得就像飞起来一样;虽然后山还是那座不高的山,海还是那片咸咸的海,寺院还是那些砖石房,但自己就像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感觉自己心里亮堂了许多,而照亮自己眼前光明的,就是教授! 那段时间,空缘常带教授去后山玩,为教授指看自己起的各种名字的歪树怪石,教授则给她讲外面世界的事情,讲诗解词,讲他家乡的景点,包括那个“雁丘”;她觉得教授是唯一懂得自己的人,又觉得他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长和玩伴;那时候,只想教授能多在身边停留,只想听教授的说话声音,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他了。 后来,有了那个难忘的一天;她情不自禁向教授展示了她的女儿身,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了教授,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报答教授对她的恩;当她把教授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赤裸的胸前,感受着那种奇特的心神荡漾时,又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教授了…… 忽然有一天,在师傅高声的“孽障!”喝骂中,那位教授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以后,师傅不让任何人留宿寺院里,甚至包括一些云游僧人或居士。 想起那位教授的消失,空缘在心里悄悄种下了对师傅“恨”的种子。空缘在夜深时,常常想到教授的样子,还有他好听的声音,就无法入睡;但是,空缘不知道教授去到哪里,因为教授被撵走得太突然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空缘越来越沉默寡言,她把恨积攒的力,全部出在干活和习武上。 多亏宗镇磊到来。宗镇磊经县宗教部门介绍来找师傅,当空缘奉茶时,看见师傅脸色阴沉,不过依然客气待客。客人走时虽然已经到了中午,但师傅没有留他用膳,空缘知道,原因就是他是从北方来的。 可是空缘那天却特别开心。当她独自送客人到寺院门口时,客人说他差点忘了一件受人之托的大事;虽然掏了半天没有找到要捎给她的信,但空缘知道了是那位教授来的信,而且还知道了教授现在是在北方的城市教书,还没有家室,真让人喜出望外!空缘一晚没睡着,当下决定,要立即去北方找教授。 那天,空缘留意到,师傅似乎预感到什么,明显心情不佳,来访者走后,师傅用膳时简单划拉几口就回他房里去了。 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节外生枝。 宗镇磊走后的第三天,小渔村网吧的网管告诉她,说有人拾到一封信,上面写有收信人,是给她的,却没写寄信人;并说拾信人传话,信里内容与“雁丘”有关。 她立即想到了就是宗镇磊丢失钱包里装的教授那封信。 她与持信人通话之后,一个想法即刻生成。那个所谓拾到信实际是偷钱包的人,此人太可恨,他居然要空缘出钱买信,开价一千元!更可气的是,那人还拆看了教授的来信,用戏弄的声调问她什么是“雁丘”的故事?他的问话,让空缘的脑子里“轰”地一下,瞬间被“恨”填满,她觉得自己和教授被人亵渎,她仿佛看见那个亵渎的人将此事展示在大众面前肆意嘲笑!她牙关一紧,一个念头闪出:此人不可活! 取信的过程按计划行事。来交信的两人,可惜只干倒了一个,另一个帮凶跑了;糟糕的是,那个帮凶看到了空缘对持信人狠下杀手。 空缘没追到帮凶,又回到烂尾建筑将那个杀掉的人掩藏好后,才回去寺里。 她开始策划下一步:既然已经杀了人,此地不可久留,必须立即离开当地;于是,她决定立即上路去北方。 从南方去北方是需要路费的,由此,空缘想到了师傅平日积攒在柜子里的香火钱。 此时,空缘眼见已经惊动了师傅,便扑通跪下,抬起头,接住了师傅的目光:“我想走。” 通云沉沉地问:“去哪?” 空缘答道:“北方。” 通云的目光顿显犀利:“为何?” 空缘迎着师傅的目光,掏出了那封信,向通云递去:“找教授。” 通云接了信纸,看也没看:“不许去!” 月光下,对视的目光顿时如锋刃乍拼火星四溅,两人表情瞬间凝固。僵持了几秒,空缘一咬牙根,先退出目光,站起身:“哦,我去开灯。”以往的那些“恨”事,瞬间从空缘心头泛起。 房间里灯亮了,空缘再到师傅床前时,手里多了一副老花镜和一个信封。 通云看了看老花镜,接了,准备打开信,空缘用另只手把信封也递了过去。 通云戴上花镜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回眼看已经打开的信页。 此时,空缘趁师傅那口气深吸的半途,一拍信封,一团药粉从信封中飞出,直向通云面部喷去。通云抬眼凶狠狠地瞪向空缘,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身体便朝后倒去。 空缘上前探了探通云鼻息,知道他已中招,起码会昏睡三小时。 空缘随即取出一包早已准备好的药面,用水和匀,把通云扶起坐正,撬开他的嘴,用滴管将药水一口一口地灌入。 空缘转身收拾完桌上的水碗等零碎,再回头看歪倒在床上的师傅,通云耳鼻嘴角已淌出黑血;她从衣箱里翻出一套新纳衣,乘通云身体尚软穿好。 对他的每一寸肌肤,空缘早已熟悉,她对这个身体已经攒够了恨。 通云在空缘小时候,每逢给她洗澡时就会告诉她,身体不是她自己的,是师傅养育来为佛奉献的;她长大后,师傅每次洗澡都叫她一起洗,要两人相互帮着搓背,说这样才能是一家人。直到教授的出现,师傅发现了他俩在一起的事情,勃然大怒,立即把教授赶走。没想到,就在教授离去的当天晚上,师傅说要给她从外到里清洗罪孽,在为她仔细洗遍全身后,第一次用他的身体进入了她的身体;从那时起,师傅便经常让她去同睡,说这才能让她增长慧根。 此时她想到了那天和教授厮混时,那句让她心惊的话“我知道你受过的苦”,差点就让她以为通云同她上床的秘密被教授知道了! 一次又一次,当她闭着眼睛,把在身上拱动的人想象是教授时,她会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中;但当她睁眼,看见是通云干瘪的手在她丰腴的肌肤上下摸捏时,她恶心得想吐;对这个把自己抚养大的人,她从没有把他说的如此才能清洗掉罪孽增长慧根当作真话,只是无奈地将上通云的床作为还债;她不知道她思念的教授去到了哪里,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增多,她越来越盼望还完债的那天早点到来。 她咬着牙发誓,谁要敢企图阻止那天的到来,只能面临一切“恨”的爆发! 第五十一章 她要的是他的全部 http://.biquxs.info/

车快回到筑机厂宿舍区了,但空缘的回忆仍然没停止。 小渔村寺院的那天晚上,惨白的月光将庭院满铺成了素色;黑夜静寂的寺院内,只有空缘的脚步声和寺院外的高低蛙鸣声。 脚步声是空缘扛着通云走过庭院时发出的。 空缘扛着通云并不太重的身体,来到寺院的秘洞前。秘洞入口在韦驮菩萨像的拜石下面,从洞口下去,里面有一条很长的通道,直通后山的秘洞;这个洞被通云作为闭关修行之地。 空缘一手拎着油灯,一手托着背上的师傅,沿着阶梯小心下到地道,再慢慢前行。 在洞的最里端,有两口大缸;通云交代过空缘,那是为了自己圆寂后准备的。 空缘放下油灯,将通云放入石台上的一个大缸内,摆好盘腿坐化姿势后,又提起油灯,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确定瞳孔已经放大,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她举起旁边的另一大缸,扣在了这个大缸的上面,然后从腰上解下装着泥巴的袋子,用手一把一把掏出泥巴,将两个大缸的扣缝抹上了封泥。 空缘觉得这样做算是满足了师傅的愿望,也等于报答了师傅。 她把缸外擦了一遍,这是在网上学到的,以免留有指纹被人追踪;空缘对着大缸合十拜了拜,这样做既是与师傅的养育之情做个了断,也为自己日后诸事祈祷如愿。完事后,她把袋子在腰上系好,慢慢退出洞外;手里的油灯将洞内的黑暗不断抛向后方,她什么也不去想,也不回头,只盯着眼前的光亮。 到了洞边,空缘停下脚步,想了想,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她听人说过,做完晦气的事后要朝地上吐一口唾沫,这样可以一了百了,避免麻烦缠身。 她出了洞,把洞口闭上还原。望着满天的星星,她想到了她从那个小混蛋手里夺回信后,这两天绞尽脑汁所做的设计。她给自己的行动设计了三个方案:如能盗得香火钱当路费,就悄悄出走;如盗钱被师傅发现,师傅能放条生路,则两全其美;如果师傅发现后不让走,便鱼死网破,杀出血路。 但她清楚,自己的武功是向师傅学的,自己与师傅的本事还差得很远,所以一旦到了真正血拼起来的地步,自己想杀出血路的获胜机会很小,很有可能根本就逃不出师傅的手掌;她觉得最好是采用智取来夺得出路。 因此,她制定的最后那条实施步骤是,利用师傅还没有发现她对他的异心,先诱使师傅看信转移注意力;她知道师傅认得教授的笔迹,所以用教授的信去引诱师傅,师傅一定会将注意力放在信上;在师傅低头读信时,伺机用迷魂散放倒师傅,最后,趁他昏迷给他服用毒药。 空缘暗觉庆幸,要是在刚才的行动中被师傅发现,他突然出手废掉了自己,自己的夙愿就永远无法实现,就永远要窝在这里听蛙叫数星星了! 空缘回到师傅房间,把柜子里的香火钱全部掏出来,一张一张数了起来;看着师傅一点一点攒下的那些新票子,她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悔意:或许不该这么快与师傅了断。 但很快,空缘想到了刚才与通云对视时,师傅厉眉下透出的那道锐利目光,一下子激出了她多年以来积攒在心底对他的所有恨,还激出了她急切地想去实现夙愿、一刻也不愿被拖延的焦躁;一个声音随之在心里响起,一旦行动,就必须这样狠,否则就没有后面的一切了。 空缘紧了紧后槽牙,挥掌朝着那堆钱重重一拍,像对自己,又像对着黑暗中的对手,用低哑的嘶声吼起:就是要走,谁敢挡就灭谁! 一切准备就绪,空缘背上背包,来到后围墙下,回头看了一眼养大自己的地方,脸上掠过一丝冷笑:所有恩怨居然这样一笔勾销! 空缘翻过墙,朝后山走去,她知道这样可以避开那些藏在暗处的目光和村里的摄像头。熟悉的山路随着大步消失在自己的身后,她感觉月光是在为自己照明送行。 后来就是一路北上。她处处留意,不让自己的踪迹暴露,为的就是在见到教授前不能被人追到。 经过一路风尘来到这座城市,她终于找到了李教授。 她本以为李教授也跟她一样,多年以来一直想着她,他给她捎信就是思念她,并热切地盼望能领着她去寻找幸福,像飞翔的大雁那样去浪迹天涯,去实现两人不分离的夙愿。 然而见到李教授后,她发现,他似乎不再有当年的热情,竟然还提出要先完成任务才能再说其他事。 想到即将实现的夙愿,她答应了。 谁能料到,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竟然听到了教授在对她责骂! 她觉得她满心欢喜、浑身热燥地期待着他的热唇时,却像被他踢进了冰窖! 其实,这些天来,她一直有种感觉,就是她多年盼望的爱并没有回到她的身边,她发现,教授关心他自己的事要多过她。 她期待他的真情,像以前那样,把心多点留给她;她像忍受通云让她上床那样,一次次听从李教授指令,接受他交办的任务,就只为了每次在圆满完成他的事后,能换到他对她的吻。 完全不合情理的是,今天在完成他的指令后,得到的竟是一声声的怒责! 到了筑机厂宿舍区,空缘下了车走向租住的房子,半途中,忽然,她想到了佛宝。 从教授交给她任务那天起,她已经知道了教授有可能是在寻宝,尽管教授并没说他的研究涉及什么。她最初知道这件事是在小渔村寺院,当时因师傅接待北方来客的闭门动作引起了她的好奇;后来去给师傅和客人续茶水时,她在房门外偷听了宗镇磊和通云谈话,由通云讲述在永祚寺发生的往事中,她听到了寻宝的事。来到这座城市见到教授的第一晚,教授在为她接风的饭桌上向她交代任务,说到了“永祚寺”三个字,她就立即想起了通云讲述的寻宝经历,只是因为教授的任务使她不能立马实现与教授浪迹天涯的夙愿,令她心中有气,以致她没有向教授说她知道佛宝之事。 她按照教授的交代第二天跟踪宗镇磊和李如慧时,来到永祚寺,联想到通云的讲述,立即明白了这两人的研究就是要延续通云和他的师傅没完成的寻宝之事;她意识到了一个巨大希望正在临近,这个希望就是,如果她获得这里的藏宝将改变她的人生!刚开始她还想过,一旦寻找到佛宝,她可以与教授浪迹天涯时共享这巨大财富,但后来她在床上假装以不知情向教授询问寻宝事情时,看到教授警觉的样子,便知道教授寻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两人,而是为了他自己;从那时起,她就决定,应该默不做声地先完成教授交办的任务,直至宗镇磊和李如慧找到佛宝,然后,由自己控制佛宝,再逼教授就范;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逼教授跟她走,因为教授不会轻易放弃他即将到手的珍贵佛宝。 此刻,她想起了刚才教授对她的交待,一团怒火升腾而起,她决定要提前行动!既然顺从得不到所期盼的,就用行动来改变现状! 她由佛宝想到了出租屋里的那个新加坡人。 只有掌握了寻宝的关键人物,才能引来教授对她的需求加深关注;就像抓蛇一样,只要捏住了教授的七寸,就能叫他服服帖帖! 她想到了临出门时,教授要给她塞钱的动作,鼻子里“呲”了一声:要那些钱有什么用?她要的是他的全部! 她停下脚步,细想了一下自己想要做的事;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用房间里的那个新加坡人作为筹码,与李教授交易的情景。 她主意已定,决不能按教授说的老实地在屋里等待,而是要立即行动,用行动逼这位大教授就范! 入夜的太榆路,灯光通亮。 空缘开着车出了筑机厂的停车场,沿着太榆路往北,目标是这个市的郊县。 进入建设南路,前面主路拥堵,空缘想到了东山边有条较为偏僻的东峰路,那条路也许可以避开拥堵;由那条路前行,再穿过丈子头街,也可以通过卧虎山快速路去往这个市的郊县。 空缘在熟悉这座城市的路网过程中,早已经看好了那个县城边上的一处地方。 据说按照这座市的城市规划,那里将规划为这市的一个区;现在那个县城旁边有一些村子已经拆迁,整体规划为城市用地,由此留下了大量的废弃旧房子和破窑洞;空缘前些天在熟悉这座城市时,开车去过那里,发现那个地方是这座城市的几个郊县中,距市中心最近的地方,三十多分钟的车程就能抵达,而且注意那里的人不多。 空缘看中了那里的一套旧砖房,准备当作一个新的落脚点。 街上的车流走走停停,空缘把车尽量往右靠,准备向长风东街拐,从那条街可以过到东峰路。 旁边车上的司机摇下车窗,高声呵斥着不让她的车插队;她不管那么多,趁他嚷嚷时硬生生地将车头插进了右拐车道。 见到那个司机在她车的后面又闪大灯又按喇叭,她不禁为自己的小胜利得意起来,轻松哼起了戏文:“白虎下山~狭路逢,勇者必胜啊~抖威风~”。 车拐入了长风东街,沿路向东。空缘现在心情好了许多,完全没有了从李教授那里出来时的沮丧,觉得自己的计划和行动都非常完美。 第五十二章 付诸行动 http://.biquxs.info/

空缘开着车,没忘记时刻注意听着后尾箱里的动静;现在车尾箱里一点声响都没有,那个新加坡人从被她用药迷晕的时间算起,应该还在昏睡中。 空缘感觉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她计划把这个新加坡人转移到一个李教授不知道的地方后,再向李教授宣布,已经把他的新加坡客人转移藏起了!她恨恨地想着,既然李教授关心这个新加坡人比关心她还多,那就要让他着急,逼他来向自己哀求,逼他不得不关心她;最后,逼着教授一起离开这里,随着她浪迹天涯。 想到了就要立即动手干!她想到了刚才回到出租房的情景。 空缘进了房门,见那个新加坡人依旧睁着眼仰面躺着,并没有不配合的行为,她便如同昨晚那样操作,先上前撕开他嘴巴上的部分胶带,在他嘴角塞进了根吸管让他喝水;喂完水,又给那个新加坡人松了一边手脚的绑绳,把他带到厕所,让他先上完厕所,然后再把他手脚绑好;在这过程中他提出,他饿了,想吃东西;但空缘没有理他,径直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将包里的药面倒在一个碗里,加了点药水搅匀,再把碗里的药水倒在一小块毛巾上,来到他跟前,用毛巾朝他口鼻一捂;空缘见他身体很快就软了,知道他已被迷晕了,又掐了掐他的穴位,见他没反应,便拿下了毛巾;预计他会昏睡三个小时。 空缘还是像把他劫来时那样,先用大编制袋装起这个新加坡人;她趁天黑外面人少,扛起他出了出租屋,来到停车场,把他放进车尾箱;她从网上看到过,人在车上平躺昏睡时,吃了的东西容易反流,造成窒息,这也是她宁可让他多饿些时间不在他昏睡前喂他吃东西的原因;这个新加坡人从现在起就是她的筹码,她必须小心对待。 在关上车尾箱盖前,她把大编织袋从新加坡人身上退去,又把通向车尾厢的后座靠背拉开一条缝;这样从车外看后座几乎保持原样,在车内却可以随时听到尾箱里的声息;完后她才盖上尾箱盖发动了车。 她记得通云说小心行事时这样讲过:“浅水也当深水渡。” 眼看快到东峰路的路口,忽然,空缘看到前面出现路障,有几名交警挡住了半边道路正在查车,她的神经猛地绷紧起来;这辆车是万万不能被检查的,不但她的驾照是伪造的,车是盗的,更关键是车尾厢里还有个绑着的新加坡人! 见到交警手拿设备在让前面车里的司机吹气,空缘悬吊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明白了,原来是在检查酒驾。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交警指挥,把车开进查车通道,又顺从地吹了气;交警看了看检测仪,然后摆了摆手;她的心彻底放下了,这是可以走的手势,没事了! 就在她刚要起步时,一个交警从旁边快步过来,挥手让她停下;她看见交警身后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台笔记本电脑,她的心瞬间又悬起来,她知道这是查到她的车牌有问题了。 那个交警站在车门边,示意她摇下车窗;车窗缓缓下降时,交警朝她敬了个礼,说:“车熄火,请出示驾驶证和行车证。” 她做出像是要找证件的急急忙忙样子,嘴里念叨着,没有熄火,也没有摘挡,只是脚踩刹车,背转身去,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用另一只手在储物箱翻找,她这样做是为了转移车窗旁边那个交警的注意力;当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本转身过来时,瞟了一眼车的前方,发现没有放置任何障碍,又看了一眼交警,见到交警的目光正盯着她手里的小本准备伸手接,便趁他没有防备,一脚油门狠踩下去。 车在车轮与路面摩擦的刺耳声音中,猛地蹿出了查车通道。 后面传来两声拍打车尾箱板的声音和喊声,她全然不顾,不松油门地往前窜。 车后的远处传来警笛声和警灯的闪光,她深吸了口气;现在是不能走东峰路了,因为那条路上有红绿灯,容易被堵住,眼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沿着上东山的路一直向前;她曾经见到地图上标有一条东山旅游公路,虽然没走过,但估计那路上晚上没什么车,而且在东山上会有多个出山口,便于逃遁。 空缘开车上了东山旅游公路上,发现虽然没有车辆,但七拐八拐的山路,使车无法加速快跑;最讨厌的是后面的警车紧追不舍,刚看不见它的灯光,一拐弯又出现! 听到后面时远时近的警笛声,她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条山路会有多个出山口,警方如果调来车辆从那些口进入,在前方一堵,自己也一样完蛋! 空缘在心里喊着:不能束手就擒! 她想到唯一解救自己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弃车!但并不是简单弃车,而是需要搞个金蝉脱壳,为她逃离争取时间;她决定制造一个车祸,这样可以让交警围事故车和车上的新加坡人忙一阵! 她把车停到了一个s形山道拐弯处,趁后面警车还没过来,立即下车,打开车的尾厢,扛出了那个新加坡人;她先把他手脚的绳子解开,放进驾驶座,故意不给他扣安全带,也不将车熄火,然后将挡位挂在了n档,关上车门。 她来到车的后面,开始推车,车子向路边动了动,却又被路边的山草杂树枝挡住不动了;后面的警车的灯光已经能见着,眼看就要拐过到那个弯,空缘低下头,用肩膀扛着车尾保险杠,加力一推,车头向下滑去,空缘则赶紧闪到对面路基下的杂木林里。 当听到对面山坡下传来轰隆的巨响声和警车紧急刹车的声音时,空缘已经连滚带跃,朝山下逃去;从那辆车发出的巨响中她判断,那个新加坡人应该是活不成了。 对于从小熟悉山林的空缘来说,这北方的山林完全不像南方山上植物那么密实,所以下山并不费力;一个多小时后,她来到了大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见她手上有多处被树枝划的出血伤口,古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被抢了?” 她摇摇头。 司机打表起步了,司机问:“去哪?” 她没言语,司机也没再吱声,一直往前开;空缘注意到,那司机时不时在后视镜里瞟上她一眼。 空缘在心里盘算,那个筹码搞丢了,怎么才能继续实施逼李教授就范的计划? 她思考了一阵后,嘴里冷冷地蹦出一句:“去s大。”此时,她已经想好了新的行动方案。 车到了目的地,她下了车,没有回头;她知道身后那个司机的眼睛还一直跟随着她。 她已经来过s大学好多趟了,对这里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需要一部车,但她不想搞出租车,那种车相互联系频繁,而且容易被追踪;空缘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就盯住了一辆放在路边过夜的车。 很快,她得手了,并愉快地在车里找到一把备用的电子钥匙。 老陈和小张从汾河公园赶回当地警务部门,向负责联络的领导汇报了他们的发现和拘审李教授的想法,领导立即通知负责此案件的本城专案组一起过来研究案子。 在案情研究会上,先由老陈汇报了解到的情况。老陈说完从李教授给空缘的信上关于“雁丘”的回忆,以及实地看了“雁丘”大石上情思的诗句,明白了李教授与空缘这两人有可能是情侣,因此,准备从李教授突破,寻找空缘;本城专案组负责人老田提出,前头仅是从公函中知道案情,现在希望当面了解一下案情的起始经过。 老陈让小张向专案组简要通报了已掌握的案情。 听完情况介绍后,老田也介绍了他们掌握的情况。 老田说:“我们是从新加坡客人洪锡泰失踪案上,发现空缘有涉案嫌疑;在查案过程中,有一个大学女生宿舍宿管员的事件引起了我们注意;当时有人报案说宿管员的事或与拖延他们接洪锡泰的时间有关,我们又在宿管办公室提取到了空缘的指纹,才注意到此事与新加坡客人失踪案的关联;我们怀疑空缘在这所学校还有联系人,否则无法这么准确了解接机人的情况和出发时间,进而干扰接机。老陈,你们来的判断正好,我们也同意寻找空缘的行动从李教授这里突破。” 负责联络的领导问:“报案人是谁?” 老田翻了一下手中的平板电脑,说:“李如慧。” 小张听了,说:“李如慧?是宗镇磊的女友!” 老田看向老陈,老陈点点头:“根据掌握的情况,他们课题研究团队一共有三个人加一名资助人,新加坡人洪锡泰是资助人,李教授,宗镇磊,李如慧,三人为研究团队成员,宗和李是情侣。” 负责联络的领导说:“有名堂!空缘在本城干的事尽是围绕这个团队!” 正要接话的老田手机突然响起,他听了一会儿,站起身对开会的人们说:“那位被劫持的新加坡客人已找到了,我现在要马上去现场。” 负责联络的领导高兴地问:“在哪里发现的?人怎么样?” 老田边收拾桌上的零碎边说:“说是在东山上,车翻下山去了,新加坡客人的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我现在去长风街的东山口去等交警那边的人。” 老陈也站起身,问:“有没有空缘的消息?要不要我们一起去?” 老田扬了扬手说:“暂时没有空缘消息,我去了看看,有情况就通报你们。”说完匆匆离去。 第五十三章 两个女人见面 http://.biquxs.info/

空缘将得手的车停进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校外停车地库后,去了路边一间美容店;从美容店出来她给李如慧打了个电话。上次盗了李如慧的手机后她存下了这号码,人们手机丢失后一般都是只换卡不会再换新号,她估计李如慧也是这样。 李如慧的声音传来:“哪位?” 空缘说:“你别管我是哪位,我这里有一个你的好消息。”空缘为了防备别人听出她沙哑的声音,已经在手机里安装了电话语音变声器,显然李如慧没听出这个曾经假冒的宿管员声音。 李如慧的声音显得有些吃惊:“什么好消息?” “我捡到了你的笔记本电脑。” “真的?太好了,你什么时候能还我?我一定重谢!” “现在。我在你学校边上的停车场。” “现在吗?太晚了……请你稍等一下,我叫个朋友一起过去吧。” “哦,是这样,我不是本市的,我要赶路去外地,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空缘已经猜想到她深夜不愿一个人出门,所以早就想好了不让她等上另一个人一起来的理由,并用很急的语速说出:“如果十五分钟内你赶不到这里,我就只能把笔记本电脑交给警察蜀黍了。”这个时间是空缘从学校女生宿舍快步走到这里的时间,刚才她已经亲自走了一趟;空缘估计,李如慧一定会急着想取回自己的宝贝。 果然,李如慧急切的声音传来:“别别,你稍等我会儿,我马上就过去。” 空缘将车在停车场的位置和车牌号告诉了她,说自己在停车场等她。 这是空缘想出的重新获取“筹码”办法。 她知道这个李如慧是李教授亲自选中成为他团队的学生,教授又专门指定空缘要盗取她的笔记本电脑,说明在教授关心的那件寻宝事中,李如慧所占的位置相当的重要,因此,如果能获得这个“筹码”,既有把握控制寻找佛宝的后续事情,也能把教授引上钩。 李如慧此刻不想继续在电话里跟宗镇磊多说,她急急收了线,只想抓紧时间赶去校对面的停车场。 李如慧一路小跑,隔会儿就看看时间,担心超过了与那人约好见面的钟点。 出了校门,正好路口行人信号灯绿灯亮起,李如慧跑过了马路;刚才在未过马路的灯柱旁,她差点撞上一个从对面过来穿着卡其色风衣的人,此时她才想起,这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由于那人把风衣的帽子拉在头上,挡住了光线,看见的面相不是很清楚;她一边快步走,一边回想那人,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个劳什子处见过这人。 李如慧急急走着,在路边墙壁反射的脚步声中,李如慧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个很特殊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走在自己身后。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几个路人后面,发现了刚才插肩而过的穿风衣人竟然又回到了这条路上,而且离自己不远;她心里顿觉疑惑起来。 路边是一些小饭店,她走过一排玻璃门窗时,偷眼看了看反光,还好,她的身后没有人;见到没人跟在后面,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眼角似乎瞄到了一棵树后有一个不动的色块,像是见过的那件风衣,扭过头定睛再看,只见卡其色风衣的衣角闪进了小饭店!她的心再次悬起:那人看见自己就躲闪,莫非是在跟踪? 她朝前快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什么也没有了,但她的心依旧忐忑不安。 刚才,李如慧接到捡到笔记本电脑的电话后,知道了必须立即去取,便穿上鞋出了门,边走边给宗镇磊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宗镇磊听到她说有人捡到她的笔记本电脑来送还时,即说:“这么晚?我陪你一起去吧?” 李如慧急匆匆地边走边说:“你过来还要好一会儿,等不及了,那人说要着急赶去外地,如果不马上去就要交给警察,谁知道会不会真交警察呢!我可不愿意让笔记本电脑流落在外,里面有那么多的资料,万一被弄丢了怎么办?我要尽快拿到手。” “得了,你慢点,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捡笔记本的人怎么知道这个笔记本电脑是你的?还知道你的电话?” “也许她捡到后打开看了,里面有我的照片和电话;没事的,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像是位女生。” “你不是设有开机密码,那人怎么知道你的密码?” “你不知道吗,我的屏保是我的大头贴,还有个手机电话在右下角,很小字。” “我还是不放心,你电脑不是被割包偷了的?怎么会被人捡到?你等我,我很快到的。” “别不放心,这么热闹的大街,看看四下里路灯广告灯通亮,那人即便是坏人,能把我怎么样?再说,本女子还练过。” 感觉宗镇磊像是被她说懵了:“你练过啥?” 李如慧大笑起来:“哈哈哈~篮球啊!” “你啊,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我现在的心情超好,这笔记本电脑丢是丢得莫名其妙,可得来却全不费工夫!你要是不瞌睡可以到我这里来,过会儿我让你看电脑里今天下午扫描下的那篇资料,估计你看了也会睡不着……不说了,我快到校门口了。” “那你小心点,别暴露你是武林高手!那条街上现在人多吗?” “多得很!我要收线啦。” “那好吧,过会儿再联系。” 此时,李如慧有些后悔了;刚才怀疑被跟踪的事,让她忽然觉得这个夜空下,恐怕真的会出现鬼魅魍魉;她心里嘀咕着,尽管没时间等宗镇磊一起来,也应该叫个同学,在路上相互说说话解闷,还可以壮胆;但又一想,自己宿舍里的女生都不在,别宿舍的又不愿意麻烦她们,要叫也只能叫男同学,可是这么晚了叫男同学帮忙也不方便,临毕业了要是惹些什么闲话八卦出来有损自己一世英名。 想到自己这里,她便又安慰自己,到处是人怕什么妖孽,即便有个把出来吓人,自己打不过还能跑,跑不过还能叫,夜幕下的女高音一定会喊来众多英雄出手相救。 她看了看四周,街上来往的人确实还不少;想到反正离学校这么近,去那里见面道个谢也不会耽搁时间很久,便又觉得没什么可怕,反而觉得是自己神经过于紧张。 她想跟宗镇磊聊几句;现在她特别想听到他的声音,有了他的声音就像有了庇护,心里会更有底气。 刚要拨电话,手中的电话铃声响起,她仔细一看,是那个捡到笔记本电脑人打来的电话。 她接了电话,那人问她走到了哪里,说是已经等不及了;她赶紧回答快到了,又问那人在停车场的哪里;那人告诉了在停车地库的地下二层,并再告诉了一遍车牌号。 进了停车地库大门,她不知该从哪里下去,又没时间去找,只好从进车的通道往下走;地库通道的灯光昏暗,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空旷的地库通道发出的脚步回声,让李如慧老是觉得似乎还有人还跟着;回了几次头,又什么都没看见,背后空空如也;后来她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只是对自己说:快走。 下到了地库的地下二层,想到马上要见到那人,她不愿意自己在那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连走个夜路都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便停下脚步,先拢了拢头发,定了定神;当看到地库里一排排的车时,她又有了一个想法;她觉得应该先守一个地方,安静看完一排车再去下一排找,这样同时也可以看看是否真有人跟在后面;一旦真有人跟着,她在暗处,他在明处,他发出的脚步声自然就会暴露他与她的距离,她可以随机采取行动以保证安全;为了担心自己不小心暴露目标,她把自己的手机静音了。 她来到一个摄像头下面的两车之间,从这里看对面的车;由于这个位置是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在这里既可以看清对面一排车的号码,过道上来人还不易发现她,如果她被袭击,摄像头肯定会让守候监控的工作人员发现这里出事而采取行动。 她想到了刚才下地库时,收费亭的灯是亮的,说明这个停车场一定有值班的工作人员。她心里默默念着那个车牌号码,很快地将一辆辆车看过去,没有发现要找的车;她转到了另外一面,再换一排车看;换了三四次地方,总算在一个拐角后面看到那辆车了,这里是个监控摄像头的死角,车旁边也没有人;她蹑手蹑脚走近车前,想看看那人是不是在车里睡觉。 车里也没人,李如慧拿出电话,打了个电话给那人;诡异的是,对方并不接电话。周边安静极了。 李如慧正在狐疑,想翻看手机是不是自己拨错号码了,旁边的两车之间站起来了一个人,用沙哑的嗓音说:“你到了?” 李如慧一回头,只见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留着长头,身穿卡其色风衣的女人。 与那人沁出寒意的目光对视瞬间,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让她立刻想起了在永祚寺感受到的目光。 李如慧仔细辨认了一下,吃惊地结巴起来:“你是那个……宿管……啊,不,空缘!” 空缘没有否认,像对老熟人似的点点头说:“你的电脑在这里。” 说着,李如慧身旁的车后厢盖忽然“哗”一声翻开,这是空缘按下了车钥匙上的遥控键。 骤然出现的动静在这个静谧空间成了惊心声响,正在注意空缘说话的李如慧本来已经神情高度紧张,听到身后的响动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就在此时,她忽然察觉到空缘贴近了她,刚转回头,一块有股怪味的湿毛巾捂了上来。 李如慧想抵抗,但身子已渐渐软了。 李如慧觉得自己像朝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急速坠落,她本能地想抓住点洞边缘的什么,但好像哪儿都是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她想大声喊,可是嗓子里却好像压着什么,怎么使劲也无法喊出;这时,她依稀看到在下坠洞口的亮光处有人影晃动,莫非是宗镇磊?她想向他招手,告诉他自己在这里,但手臂重得抬也抬不起来;她发现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沉,但她不想放弃她最后的希望,仍然用意志强撑着自己朝洞口张望;然而,随着一个沉闷的响声,那道亮光骤然消失了…… 空缘把中招的李如慧推进了车后厢,合上了车后厢盖,看了看时间;她知道,中了她的迷魂散都一个样,没得跑,这位李教授的爱徒至少要昏睡三个小时。 第五十四章 暴雨来临前 http://.biquxs.info/

一直在屋里踱步的李教授,觉得有点饿了,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过了二十一点;他从冰箱里取出一份牛扒,简单煎了作为晚餐。 在切牛扒时,顶灯在餐刀上的反光映入眼帘,让他立刻想起了从空缘眼中见到的那道寒光。 吃了几口牛扒,他越想越觉得心烦,没胃口,把碟里剩下的牛扒和刀叉往厨房水槽里一放,又在屋里踱步,想着怎么处理眼下的事。 他怎么也想不通,空缘为了北上,竟会杀了她的师傅!这下他明白了那天她为什么会老堵他的嘴,不让问她师傅通云的情况,并从她眼中还见到阴森的寒光。 他从那道寒光想明白了,只要与她的利益发生冲突,空缘就敢下手!对她的师傅是这样,对其他的人也一样,甚至也会包括他! 现在既然已经案发了,而且警察已经找上门,那就需要快刀斩乱麻做切割,否则会惹祸上身,到时不单会把自己拖下水,搞不好把命也搭进去! 更糟糕的是,那个新加坡人还在她那里,现在必须立即分离两人,不能再被她搞出事情。 他觉得气压低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到窗前把窗推开,远处的天空边缘,出现了暴雨将至的道道闪电。 他一想到洪锡泰,又想起那张素描画,他这次邀请新加坡人来本市正是与那张画有关。 他的爷爷曾对他说起过一件事,当年,那个逼问他爷爷的老和尚与后进屋来的另一名小军官发生争吵时,小军官问老和尚“凭什么知道这里有藏宝”,老和尚用手指着寺院建筑嚷了句“就凭寺院里的那藏宝图”;他听说了这事后,想到他爷爷说过,祖训中有不让寺院荒败的话,认为不让荒败就理应包括保护好寺内建筑和装饰砖雕,由此想到也许砖雕里有名堂,便到永祚寺里上上下下看遍了砖雕,还根据爷爷说的老和尚手指方向,重点查看了三圣阁,却始终没看出那藏宝图在哪里。他后来听说,工人在维修寺院时,曾从三圣阁的罗汉像基座处找到一张图纸,但可惜没有保管而遗失了,他以为那就是那个老和尚说的藏宝图,惋惜之余也就再没上心此事,以致安排宗镇磊去向通云打问当年情况时,也没说及藏宝图的事;那天在视频会上,见了李如慧展示那张素描画,又得知了那是洪锡泰父亲画的,他才意识到,他爷爷的同时代人中,也有人注意到了永祚寺的砖雕图,这让他重新想起了他爷爷说过的老和尚嚷的那句话。 从那时起,他心里就产生了疑问:“那张素描图会不会就是藏宝图?”这个疑问一经产生便紧紧跟随着他。 于是,他立即在当晚同洪锡泰通了电话,邀请洪锡泰来本市;他的计划是,让空缘接到洪锡泰后将这位资助人囚禁,并由她逼问洪锡泰有关那张图内藏的细节;为了不让两个学生停止研究工作,他让两个学生也去接人,又借宗镇磊提出的怀疑,虚构某个团伙也在关注这项研究的假象,让他们从事件的漩涡中感知危险气氛,使他们不得不对他惟命是从,从而达到独自控制研究资料的目的。 此刻,他心里恨恨地想,自己即将完成的目标,收获在即,不能眼看着这么被毁! 想到自己既不能亲自从空缘那里带回洪锡泰,又不能让她把洪锡泰送来这里,他心烦意乱地在房里走了好几圈;忽然,他想到了一个解困的办法:趁现在还没有逼问洪锡泰,也就是还没有在他面前暴露拘禁他的意图,明天让空缘将那位新加坡人带离本市,最好是去到离京城较近的大城市,悄悄放在一个公共场所,放洪锡泰自由,让洪锡泰自己想办法回到京城;待空缘回来后,再让她立即消失,这样做,可以神鬼不知发生过什么!至于那张素描画,以后再找机会搞清楚。 他觉得这样的安排较为合理,先把洪锡泰和空缘这俩烫手的山药蛋解决了,再来解决课题的事;时间充裕了,就不会显得那么处处危机。并且,还可以继续推进实现自己那件大事的步骤。 想到了研究课题的事,他才想起了空缘带来的笔记本电脑,那是他中午在电话中听出李如慧对交给他资料有抵触情绪后,立即决定让空缘去盗取李如慧所储存的资料。 他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明天要做的细节和前后衔接,这样做是为了保证自己在这项计划中的安全。 觉得确保无误后,他坐到桌前,从布包里拿出李如慧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准备看看李如慧电话中所说“这颗即那颗”的重要进展,作为今天最后享用的大餐;他想,反正现在笔记本电脑已到手,约见李和宗的事,明天再打电话给他们也行。 但他发现,笔记本加了开机密码,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很快就解码打开了,进去界面后他发现,里面的文件夹也加密,如果一一破解还需要花费时间,他顿时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把笔记本推开,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心里恨恨地想,这一切要责怪,就应该责怪那个洪锡泰,没有他非要如此关切研究的细节,这个游戏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他觉得有些风凉,烦操地走到窗前去关窗,才发现雨滴已夹在风里。 老田从案情通报会匆匆离去后,负责联络的本地警方领导对老陈和小张说:“你们先坐着,我要安排人查看一下这位李教授是不是有担任社会职务,如果有担任,要拘审他的话还需要跟相关部门打招呼,走个程序。” 老陈和小张都表示明白。 负责联络的领导开始着手布置下属查看李教授的情况并办理相应行动手续。 为了不干扰当地领导的部署,小张放低声音与老陈交谈:“空缘涉案的线条都集中到了这个课题研究小组,你说,空缘的行动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指使?” 老陈考虑了一下,低声答道:“还真有这个可能;我觉得整个案件过程像是围绕一个中心点,分成两个阶段,由主动加上被指使。” 小张听得似懂非懂,但此时在别人的会议室又当着负责联络的领导面,不便详细询问,便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那位领导完成了部署,对老陈和小张说:“可以开展行动了,该办的手续已经办完,我再调集些人,咱们先去李教授的住处,如果当下能有空缘下落的信息,咱们就接着行动。考虑到夜间抓捕行动对周边的惊动较小,咱们的行动定在晚些时候;现在还有些时间,你们先抽抽烟稍作休息。”说着,那位领导把自己的一盒烟留给两位,做了个别客气的手势,自己出门忙去了。 两位送走了那位领导,还没等坐下来,小张点上烟先抽了一大口,问老陈:“快跟我再说说,你刚才说的什么中心点什么阶段,那是什么意思?” 老陈喷了口烟,说:“其实,在公园问完宗镇磊和李如慧,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这样的,空缘在福建犯案,先是为了夺回信,后来是为了北上,这两件事都与一个人有关,这人就是李教授。咱们从信的内容和‘雁丘’的诗句,判断李教授和空缘是情侣,因此,空缘为了要见李教授,肯定是把实现自己的夙愿放在首位,遇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就是我说的空缘主动犯案阶段。” 小张点头说:“没错,这是她的主观意志决定的。” 老陈又“叭叭”抽了两口烟说:“到了此地后,她与李教授之间,不存在神挡佛挡的问题了,为什么她还要犯案?这就有一个被指使的问题,这是进入到了另一个阶段。至于围绕一个中心点,从人来看,那就是空缘围绕的是李教授,从事来看,其实就是围绕他们这个课题团队的研究。” 小张说:“围绕李教授这个中心我明白,但围绕课题团队的研究我就不明白了,那怎么会成为她犯案围绕的中心点?” 老陈掐灭了烟蒂,说:“刚才,这边的领导都看出来了,空缘来到本市后,她的行为一直与这个团队有关;你看,被她绑架的新加坡客人,是这个团队的资助人,她暗中跟踪的宗镇磊和李如慧,不是单纯跟踪两人,而是只在他们研究时跟踪,我甚至怀疑,李如慧的电脑丢失,与她也有关;所以,如果她是被人指使,那么肯定与这个团队研究的事情有关。” 小张明白了老陈所说“被人指使”的意思,说:“既然空缘围绕的人是李教授,围绕的事是这个团队的研究,那么,这个背后指使的人莫非就是李教授?” 老陈看了小张一眼,说:“你和我想到一块了。但我还有个疑问没有想出答案,李教授是这个研究团队的负责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除非一件事。” 小张懵懵地问:“什么事情?” 老陈思索着说:“除非他想独控研究成果。” 小张想了想没明白,又问:“那个研究成果有那么重要吗?” 老陈点他:“你没听宗镇磊说,他们开展的研究是考证永祚寺舍利子来历吗?说明这舍利子肯定弥足珍贵!” 小张这下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研究涉及到寻宝啊!这么看来,李教授大概是想独吞宝物!” 远处传来的隐约雷声,老陈说:“好像要下大雨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空,“说起他们这个团队的课题研究,让我想到那位资助人洪锡泰,人是找到了,但还不知是死是活,这个空缘真是神佛都敢下手,够狠啊!” 小张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噪杂的人声和车辆发动机的声音,看了看窗外说:“他们这里集合人的动作还是蛮快的!”又看了一下时间,“看来人员已经调集得差不多了,咱们出去看看吧。” 第五十五章 逼近 http://.biquxs.info/

李教授放下手机,觉得这个空缘真令他心烦。 刚才空缘打来电话,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当面告诉,想见他;李教授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告诉她明天等他的电话,她还想说什么就被他把电话压了。 李教授解开了笔记本电脑里几个文件夹的密码,但里面内容都不是他想要的,正在气恼,忽听有人敲门,他从猫眼里向外一看,原来门外是空缘。 没想到她直接上门来了! 李教授很不情愿地打开了门,一把将空缘拉进了客厅。 空缘化了装,戴着假长发套,穿着女人的衣服,略施粉黛。 李教授问她:“这么晚?你怎么了?” 空缘撩了一下长发,以为李教授是问这个:“刚才路过一家美容店……”瞟了一眼李教授。 李教授指着她缠绷带的手,有些不耐烦地说:“是问你这个!” 她没说话,眼睛像探寻似地深深地看着李教授。 李教授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有什么事快说!”把眼转向一边,不耐烦的情绪溢于言表。 空缘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说:“那个新加坡人……” 李教授听到说洪锡泰,大吃一惊,盯着她问:“怎么了……说!怎么回事?” 空缘看着他说:“我想把他带走,结果……” 李教授脸色大变,急急问道:“你想把他带去哪里?” 空缘解释说:“听你说警察已经上门,所以想带他转移个地方,乘着黑夜……” 李教授打断她的话,火冒三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跟我说?你这样自作主张,把事越搞越大,你到底想怎么样!” 空缘没理他的发火,把被警车追踪的事说了,最后说到车掉入山谷。 李教授瞪起眼:“人呢?” 空缘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嘴里蹦出了两字:“死了。” 李教授瞬间愣住了,回眼见空缘满脸冷漠地看着他,他一扭头走开,走到餐桌前停下,猛然从桌上抓起一个茶杯,狠狠砸向厨房;想想不解气,又抓起个茶杯,空缘快步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手。 空缘把杯子从他的手中掰下来,低声说:“深夜了,你想把楼下邻居招上来?” 李教授没理空缘,站在那里不动,直喘粗气。 空缘靠近他,柔声说:“咱们走吧,你不是早就说要带我浪迹天涯,现在正是走的时候了。” 李教授听她这样说更加火冒三丈,瞪着她强压着声音说:“你这是想制造事端逼我跟你走吗?你替我想过吗?你是想让我的所有都毁在你手里吗?”一甩,手从她手里脱出来。 空缘很镇定地仰脸看着他,说:“毁了又怎样?浪迹天涯就是重新开始,白手起家。” 李教授怒视着她,脸色煞白,憋着气压低声音说:“你啊,太不知敬畏这个社会了!就你这样什么也没有就可以去闯世界?你以为别人这么多年的努力可以这么一笔勾销,都不值钱吗?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空缘上前一步:“教授,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正说着,房门口传来一阵很急的敲门声,李教授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小心来到门口猫眼上看了一下,然后挥手让空缘躲进厨房,悄声叮嘱道:“不许出来!” 李教授见空缘关上了厨房门,才把房门拉开;门外站着宗镇磊。 宗镇磊没有进门,说:“李教授,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李如慧到这里来了么?” 李教授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说:“她没来,进来吧,正好我想找你。” 李教授把宗镇磊让进了客厅后说:“你先坐下,说说什么事?” 宗镇磊进到客厅却站着没坐,焦急地说:“一个小时前我接到李如慧电话,说是有人捡到她的笔记本电脑,让她去取;我让她等我一起,她不肯,说是很急……” 李教授边听边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当听宗镇磊说到笔记本电脑,先是下意识地向书房瞟了一眼,因为书房的桌子上就摆着李如慧的电脑;还好书房的桌子是在拐角上,站在客厅如果不到书房门边,是看不到桌子上放的东西的,他便又放心了。 宗镇磊没有注意李教授的神色变化,依旧焦急地说着:“等我到了学校,再给她怎么打手机都不接,我到她宿舍去问,宿管说见她出去了没回来,我在学校操场、球场转了一回也没见她,所以我想到您这儿看看,是不是她到您这里了。” 李教授听宗镇磊说到李如慧失联,眉头一下拧成了一团,他立刻明白了,这肯定是空缘干的事,说明空缘为了自己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经毫无顾忌地动手了!从她所针对的目标看,这明明是铁了心地瞄准他想做成的事。 李教授停下脚步,站在客厅中间,高声骂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事,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明显他是想让厨房里的人听到他的愤怒。 宗镇磊似乎没有意识到李教授话所指的内里乾坤,说:“是啊,李如慧辛苦找的资料都在笔记本电脑里面,是把她的包被割了偷走的,我还跟她相跟一起!不过好在有人拾到送回来。我原先抱希望李如慧在这儿,现在既然没有,我想抓紧时间到其它地方再找找,实在找不到我就去报案。” 李教授听宗镇磊这么一说,便停下踱步:“那倒不必搞得这么紧张,也许她正在她的哪个闺蜜那儿猫着呢。”他想要先稳定宗镇磊的情绪,以免宗镇磊真要报了案自己就会什么都来不及做了。“也许过会儿就出现了,女孩子的事不好说,再找找吧。”他说完,又开始踱步,到了书房门边,顺手把书房门带上,又走到厨房门边试了试看门是否关好。 李教授关门的动作,宗镇磊可能看出了点端倪:“那好吧,再等等。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回了。” 李教授不想让他就这么走:“别那么急走,我还想到一件事,今天警察来找,关于空缘的事,也找过你吧?” 宗镇磊似乎觉得这事没什么可隐瞒李教授的,坦然地说:“找过,我跟他们说了我去过福建小渔村寺院,还有把信弄丢了的那件事,就如我跟您说的一样。” 李教授摆了摆手说:“我不是要问你说过什么,我是觉得有件事要急办;就像上次我说的,或许有某个组织为了与咱们争着出研究成果,想窥探或盗取咱们的资料;为了保险起见,咱们的资料应该多存放几个地方,以免像这次笔记本被盗那样造成资料丢失;你们的资料除了各自保管以外,还应该集中到我这里来一份,可以以防万一,加大保险系数。” 李教授说话期间,宗镇磊目光一直跟着在房间一角走动的李教授;听完李教授的话,宗镇磊似乎想到了手机,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裤袋,说:“我这里倒是有些资料,但不够全,我回去整理一下再发给您集中吧。” 李教授依旧不松口:“不全没关系,你现在手边有多少都行,回去再把剩余的发给我。” 宗镇磊边退向房门边随口搪塞:“教授您要的这么着急吗?手边的资料太散,太支离破碎了……” 正往后退的宗镇磊似乎觉得的身后撞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回头一看,眼前竟然站着一个长发女人,他再定睛细瞧,惊呼道:“空缘!” 警车从山上下来,在路边停稳后,洪锡泰下了车,见到了来接他的一行人。 洪锡泰按照几位身着便衣的警方人员引导坐上了来接他的车;在等交警与来接他的人交接时,他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原来,洪锡泰在出租屋见到空缘拿出毛巾的时候,就预估到她要下手迷晕他,就在空缘要对着他捂毛巾的刹那间,他果断使用了“负鼠逃生”的办法,吸破了牙套中的胶囊,让自己先晕过去;洪锡泰身体发软后,捂住洪锡泰口鼻的毛巾没捂一会儿,便拿开了,此时洪锡泰在解药的作用下,已经恢复了意识。 洪锡泰以“负鼠逃生”术骗过空缘后,一直装作昏迷,人却在等待逃脱的最佳时机;当车在山路上停下空缘为他解去绑绳,把他从车尾厢扛到驾驶座,并关上车门时,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从后视镜见到空缘在车后奋力推车,顿时明白了空缘不为他系安全带的原因,这是想让他在假车祸中被撞死!洪锡泰耐心地等待最佳时机,就在轿车冲出道路还没冲下山坡的瞬间,他打开车门翻身出轿车,滚到了山坡的草丛中。 他俯身趴在草丛中,眼看着他刚从里面翻出来的那辆车,在山坡上翻滚着,发出破解的巨响;接下来是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在路边刹住,从车里下来几名交警,有的在试图找路下山坡察看摔碎的车,有的用对讲机在联系。 洪锡泰淡定地从杂草和灌木丛中站起身,他已经确定周边见不到那个疯狂女人的身影。 警车旁的人发现他了,下来两人帮他,把他扶上了山道。 有一位交警帮他简单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身上有大的伤口,手脚也没有骨折;他告诉交警他的名字和外籍身份,并清晰地告诉他们说他没问题,不用叫120急救;他请求把他按原路送回去,因为他有一件重要的行李丢在被劫持的房子里,要抓紧时间找回他的物品。 一位交警经过请示后告诉洪锡泰,他们已经将在东山发现他的情况报告给了上级部门,根据相关部门指示,由两名交警陪同洪锡泰一起乘警车返回。 送洪锡泰下山的交警与来接人的警察交接完毕后,一位负责人摸样的人上车坐到了洪锡泰身边,说:“您好,现在由我负责您的案子,我姓田,可以请您将您的要求对我再复述一遍吗?” 洪锡泰明白,这是新接手的警方人员想对案件当事人做一个直观的观察。 洪锡泰说:“我被劫持时,随身有一件行李,里面放有一物件,我视为自己生命一样重要,那件行李遗留在我被劫持的房子里,现在我想去取回来,以防夜长梦多。” 老田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说:“我明白您的要求了,您知道那房子在哪里吗?” 洪锡泰摇摇头:“我只知道那个地方距离飞机场不远,常能听到飞机低空飞行的声音,还知道是个居民区。” 老田思索着说:“这样来看范围比较大了,这个武宿机场现在周边居民区不少,不太好判断具体位置;您能不能再回忆一下那个地方还有什么特征?” 洪锡泰边回忆边说:“我被劫持进去时是被迷晕的,今天从那里出来时,我是清醒的,虽然是被闷在车尾箱,但我明显感觉车提速进入大路后,只转了一次大弯,后来没多久就被查车;还有,我在被劫持的房间里,隐约闻到过附近有汽油和煤油清洗油泥的陈旧气味,像是修理汽车或机械那种。” 老田听着洪锡泰的讲述,认真用手里平板电脑的地图查找;听了洪锡泰说到气味后,说:“看来周边应该有修理机械的地方,这种地方应该是老的修理场所;老的修理场所由于过去管理不像现在这么严,修理场地油污多,所以容易留下陈旧的气味;还有,您刚才回忆说,车提速进入大路后只拐了一次大弯,这很重要,说明一直沿着太榆路向北走。您有印象拐弯前大约走了多长时间吗?” 洪锡泰回想起来:“我想想当时我的计数……哦,对了,大约有十分钟吧。” 老田又看着平板电脑上的地图粗略计算了一下:“从长风东街往南大约十分钟车程,应该是北营片区,车没有掉头,说明这个地方应该在太榆路的东边,那就是在木材总公司那一带,那里修车的地方好几个,对,还要有居民区;这样吧,咱们往那里去,边走边找吧。” 说完,老田开始部署。洪锡泰见老田部署完了准备出发时,犹豫了一下说:“有个请求,你们把我眼睛蒙上,我这样边走边回忆路线会准确些。” 老田没多问,让人给洪锡泰带上了一个眼罩。 司机刚发动车,洪锡泰又说:“请帮我把车窗打开,我需要边走边闻一路的味道,以便帮助我回忆。” 年轻的司机脱口说:“您的记忆方式很特别哦!” 洪锡泰点头说:“职业习惯……哦,车拐弯了……风中有雨点了,请抓紧时间吧,我需要进入状态。” 老田瞪了年轻司机一眼,说:“洪先生,您别在意年轻人多嘴,一切按您要求来!” 第五十六章 日文布条的得与失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对撞到的女人喊出“空缘”后,转回头一脸错愕地望向李教授,像是要寻求答案;说时迟那时快,一块毛巾从他后面捂上了他的嘴鼻。 李教授目瞪口呆地看着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没想到空缘会从厨房偷偷跑出来,更没想到她会直接下手;直到空缘把宗镇磊的手机从身上搜出来递给他,他才如梦初醒。 李教授翻看了看宗镇磊手机,一抬头,只见空缘将一包药面放入一个水杯搅和,问:“你干嘛?” 空缘看着李教授说:“他认出我了。”眼里射出一道寒光。 李教授顿时明白通云是怎么死的;他上前一挥手把杯子扫到地上,低声喝到:“不许你在这里杀人!” 空缘直视着李教授,也低着声说:“要做掉他!他是障碍!” 李教授疾声说:“你杀了他,我怎么办?你这不是明摆着也让我当杀人犯!” 空缘眯起眼看了李教授一会儿,问:“你这里有大袋子吗?装上他带走。”说着,把宗镇磊手脚绑好。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李教授在猫眼上看了一眼,将空缘往门后一推,把门开了条缝,还未见人就听见一阵疾风暴雨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不休息别人家还要休息,住楼上也不能不管楼下吧?砸了两次东西,半夜三更的!”。 李教授挤着笑脸说:“不好意思,收拾房间呢,对不起啊!” 门外的人又嚷了几声,最后嘟囔着离开了。 关上门,李教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断深呼吸。 空缘来到李教授身边:“你不想去看看你的学生?” 李教授眼珠子朝空缘转了转:“学生?李如慧?” 空缘点点头,表示李教授猜对了,又说:“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那个新加坡人的行李中,有一个铜盒,很精致,里面藏着条破布条。” 李教授眼里有神了:“布条?” 空缘看着他:“对,上面还写着字,有中文,还有古怪的叉叉划划。” 李教授腾地坐直了身体:“日文?”他想到了自己从办公室带回来的那布条,从椅上蹦起,急急进了书房,端着一方木盒出来,从盒子里取出布条让空缘看,声音有些发颤地问:“你说的布条是这样的吗?” 空缘很肯定地点点头:“是的。” 李教授一把抓住空缘的胳膊:“现在那布条在哪里?” 空缘镇静地看着李教授:“出租屋。” 李教授把布条塞进衣兜拉起空缘:“快!去出租屋!”他没想到他爷爷留下布条的另一半居然这样出现了! 空缘指了指宗镇磊:“他呢?” 李教授说:“先留在这里,抓紧时间去取布条,一会儿回来再说。”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缓冲一下,想想怎么应对今天突发之事。 他已经领略到了空缘杀人的随意,他提醒自己从现在起要警惕起来,不能让自己卷入她的凶杀案中,更不能让她在他的屋里杀人。 空缘开着车,十来分钟后,两人到了筑机厂宿舍。李教授进了房间,见里屋的床上昏睡着一个女人,李教授撩开那女人遮脸的短发一看,果然正是李如慧。 空缘随着他进了里屋,说:“要睡两个小时,够你时间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李教授看着空缘,说:“你说的那个铜盒呢?我看看。” 空缘走到外屋,从洪锡泰的行李箱中拿出一个铜盒,递给了跟过来的李教授。 李教授打开铜盒,从中拿出一条布条;他藏的布条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所以一眼就看出铜盒里布条材质和他所藏的一样,上面日文字体的用笔粗细也一样。 布条上写着:“黄河は海流に入る”。 李教授瞬间明白了,他所藏的布条和洪锡泰的布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两布条上的日文连起来是:“昼は山に従って尽き黄河は海流に入る”。 李教授一把揪住自己头发,他明白洪锡泰与救了他爷爷的那位小军官有关联! 空缘又说:“行李箱里还翻出了一封信。”她递信时顺手把铜盒扔回箱里,开始用绳子绑李如慧手脚。 李教授接过信正要读,见了空缘动手绑李如慧,厉声道:“她也认出你了?” 空缘眯起眼看向他:“是的,咱们走时把她带走,要一起处理掉。” ****** 警方的三辆车在老田指挥下一路向南;到了太榆龙城立交后,老田又指挥车辆在附近掉头向北。 走着走着,依旧蒙着眼罩的洪锡泰忽然说:“请慢点!” 老田示意车辆减速慢下来;洪锡泰说:“最后这段路,请重走一遍。” 老田让三辆车掉头回到太榆龙城立交,又重新向北进入刚才那段路;走了没多远,洪锡泰说:“就是这里!” 只见车窗外停车场旁,停着一辆大型机械设备,被挡了半边的墙上有几个大字:“……筑路机械厂”。 雨下来了。 三辆车停到了筑路机械厂的厂区外宿舍大门口,老田看着厂牌点点头说:“一看这就知道是个老牌国有企业。” 老田看了看周边,问洪锡泰:“洪先生,这里有两个宿舍区,一北一南,您知道是哪个宿舍区吗?” 洪锡泰重新戴上了刚摘下的眼罩说:“雨中气味不明显,我边听边走,你们跟着我。”说着,冒着雨下了车便要朝前走。 老田拦住他说:“慢点,我让我的人走前面,我要对您的安全负责。” 洪锡泰点点头,停下了脚步。 洪锡泰分别走到两个宿舍区大门口,听了听,又闻了闻,指着北面的宿舍区说:“是这个。” 宿舍区里前后有好几栋楼,老田一挥手,让前面走三个人,其他人则跟着洪锡泰一起走。 ****** 李教授当听到空缘说要把李如慧也一起处理掉,明白此刻空缘说的“一起处理掉”,就是要将李如慧和宗镇磊一起杀死,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她“狠”起来竟这么不择手段! 李教授把眉头拧成了一团,刚要发话,空缘突然说:“不好!走!” 空缘拉着他不由分说从后门冒雨奔出;两人躲在路边黑暗处,只见院门外走来一伙人,直奔他们刚出来的出租房。原来空缘耳尖,听到有几辆车同时停到大院门口,立即判断有情况,结果真的是冲着出租屋来的。 眼看院门出不去了,空缘把李教授带到后排房子墙下,指了指墙;借着路灯的树影,她一窜先上了墙,然后俯身拉着李教授也上了雨中滑溜溜的墙,两人再悄悄下到墙的另一边。 此时李教授明白,那些人是警察;他知道警察既然能找到这里,又了解他与空缘相识,就肯定会去他的宿舍布控,说明已回不了宿舍;他判断警察是为找杀人凶手而来,虽然自己可能也上了警察的追踪名单,但估计警察并不清楚是他指使空缘绑架的洪锡泰;他想,只要找机会甩开空缘或让她闭口,他依旧可以翻盘重回社会舞台;他的手碰到了裤兜里宗镇磊的手机,想起没有带出来的李如慧笔记本电脑,想到即将到手的研究成果,随即又想到了宗镇磊和李如慧,庆幸地想,多亏空缘没来得及下手,要不然自己就成了杀人者的帮凶,一旦那样自己就真的要浪迹天涯了。 翻墙过来的这里,是一个老旧宿舍区,空缘在这里存放着一部盗来的小车,这是她早就做好的逃生准备。她拽着教授上了车,雨越下越大。 ****** 洪锡泰在筑路机械厂宿舍区边走边闻边听,停在一楼的一间房屋门口,摘下眼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很肯定地说:“就是这里。” 这屋拉着窗帘,里面亮着灯。 老田制止住了要去敲门的下属,看了看楼的结构,小声说道,这房子像是有后门;抬手又招来另一人,让他带两人去堵后门,待他们就位后再让前门的人去敲门。 过了会儿忽然听见屋里有了动静,紧接着,有人把门打开,一看,原来是派到后门去的人;听他们说,后门是虚掩的,所以就进来了。 大家鱼贯进入,立即发现里屋的床上躺着一位被绑着的女子;老田招手让洪锡泰过去辨认,并立即让下属散开里外搜寻;洪锡泰走上前一看,喊道:“李如慧!” 洪锡泰凑近昏睡的李如慧口鼻,闻了闻她呼出的气味,回过头对老田说:“她是中了迷魂散,同我中的招一样,我这里有解药,如果我解不了,你们再叫救护车。” 老田点头同意。 洪锡泰从自己裤子的第五个裤腰袢上,找出一颗胶囊,把它拧开,抹在李如慧的人中处,余下的用水为她送服;不一会儿,李如慧如大梦初醒。 李如慧睁眼见到眼前的洪锡泰和几个不认识的人,挣扎了一下想起身却起不来,便一把抓住洪锡泰先生的手说:“先生,快,报警,报警!去抓空缘!” 洪锡泰指着身旁的老田说:“这位就是你们本地警方的负责人,你可以跟他说。” 老田走到李如慧跟前说:“我们已经开展行动,正在找空缘。” 正说着,从外屋进来一人,手里提着个箱子,交给老田。 洪锡泰回头一看,立即说道:“这就是我的行李箱,我看看。” 老田让人打开箱子,只见里面除了几件衣物,还有一个盖面刻有精致的观音像圆铜盒。 洪锡泰跪到箱子前,恭敬地用双手捧起那个圆铜盒,喃喃地反复说道:“谢天谢地,还好,完好无损!还好,还好!” 老田来到洪锡泰跟前问:“这个精美的铜盒,是用来装什么贵重用品?” 洪锡泰深深吸了口气说:“是关于贵市一段历史的见证。是先父留下的,这件珍物,它还有另外一个的兄弟,两件珍物在一起,构成的是一个……” 说着,洪锡泰打开了圆铜盒。 然而,圆铜盒里却空空荡荡。 洪锡泰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李如慧要去搀起洪锡泰先生,但迈了一步觉得腿软,又坐回到床上。 站在洪锡泰旁边的老田和站一旁的助手一起,将洪锡泰扶起坐上椅子,见他有意识,便小声征求他的意见是否需要去医院;老田大概已经看出了圆铜盒里的物件丢失,对洪锡泰打击不小。 李如慧对老田说,洪锡泰先生是我们研究项目的新加坡资助人,他上了岁数,这两天来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应该先送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洪锡泰全身发软地坐在那里,虽然说不出话,却朝老田和李如慧直摆手,看他的意思是不愿给警方添麻烦。 老田也上前再次劝说洪锡泰,最后终于说得他点头了;洪锡泰与李如慧互留了联系方式,老田派出两人陪同洪锡泰先生去位于双塔东街的省人民医院,那是离这里最近的三甲医院。 天空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第五十七章 夜深人不静 http://.biquxs.info/

送走洪锡泰先生后,李如慧想让宗镇磊来接一下自己,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于是便向旁边一位年轻警察借来手机,但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她拨了一遍,宗镇磊手机响了几声铃后被挂掉,再拨,发现对方手机已关机。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顿时一堆疑团在李如慧脑袋中生成:宗镇磊为什么不便接电话?他这时是在外面还是在家? 李如慧随即拨了宗镇磊家的固定电话,她想知道他不接她电话的理由,尽管她知道宗镇磊又会说她是热恋中的女孩对自己总不自信,但她还是认为这样总比憋着一晚的猜疑要好;另外,她还急切想告诉他,今晚自己遇到的事情,以便让他提高警惕。 一个老者睡意朦胧的声音接了电话,说宗镇磊接到一个电话后要去哪里取笔记本便出门了。 李如慧满肚子的怒气一下子泄了,她想起了她临去停车场前跟宗镇磊的联系和他最后的话。 此刻,李如慧意识到,当宗镇磊说完最后那句话“再联系”,要是立即赶来了,在没联系上自己时到处找,说不定也遇到了危险!想到这些,李如慧愣在了那里。 见到李如慧打完电话了拿着手机在那里发愣,年轻警察用好奇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后向她示意是否可以拿回自己的手机。 李如慧却突然“哇”地哭了出来;她想扶住个什么以免自己软下去,正好旁边有只手,便不顾一切用双手紧紧拽住。 此时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曾预感会给宗镇磊带来的灾祸,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年轻警察显然没想到索要自己的手机居然惹来这位女生的大哭,自己手还被她拉住,一时尴尬地站在旁边,不知该说什么。 正在安排后面工作的老田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顺手递过去一包纸巾,关心地问她有什么事。 李如慧回眼看见老田,伸手接过纸巾,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这时才发现另一只手还拉着年轻警察的手,赶紧放开,稍微控制住了情绪。 情绪回复过来的李如慧边抹泪边向老田讲述了自己被迷晕前的事,说道:“我刚才失态了,我是担心我男朋友宗镇磊也被空缘捉住关在哪里了,如果他有危险那就是我害的他,是我把他喊来的。”她边说边把手机递还给年轻警察。 老田听李如慧这么一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件事看起来还挺复杂,涉及到的事不像是单纯的新加坡人被劫持,好像还另有图谋。正好我想了解一些情况,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们这个团队和你们课题研究的情况。” 李如慧把研究的课题和研究团队的情况简略向老田介绍了一遍。 老田思考了一下盘点道:“洪锡泰是你们研究课题的资助人,参与项目的有四个人,你和你男友都在这个课题组,洪锡泰和你都被空缘迷晕过,你男友暂时不知去向,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人出了事,现在没出事的就剩下那位李教授了?” 李如慧点点头说:“就剩他了。宗镇磊今天下午跟我分析过,他怀疑空缘在本地出现与李教授有关;宗镇磊在空缘来本地以前,见过她一面,但那是他为李教授送信给空缘时认识的。” 老田拧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说:“宗镇磊常去李教授那里吗?” 李如慧点点头说:“他去过几次,是我介绍他认识李教授的。” 老田想了想说:“好,咱们现在去趟李教授那里看看,你现在能走了吗?” 李如慧没听明白似的,焦急问:“去李教授那里?现在?不找宗镇磊吗?” 老田半蹲下来,看着李如慧说:“你和洪锡泰先生的事都是空缘所为,而空缘又与李教授有关,所以要先去找到李教授,问他是否知道你男友的情况,同时也是为了排除你男友也遭空缘下手。”他见李如慧点头,站起身看了一下时间,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身边的助手说:“咱们去s大学,那边的行动不知道开始了没有,搞不好咱们还先他们一步。” 李如慧马上想站起身,但刚想迈步觉得腿软,一下子又坐回到床上。 就在旁边年轻警察要扶她的时候,只听她大叫了一声:“我的!”把年轻警察吓了一跳。 年轻警察顺着李如慧手的方向看去,只见墙上挂着一条丝巾,年轻警察走过去把丝巾摘下来,递给了李如慧。 李如慧将丝巾紧紧捧着,说:“是我的,我的,总算找到你了。”原来,这两天李如慧就发现宗镇磊送她的这条丝巾不见了,她一直怀疑是那天随手机一起被盗,但又觉得或是自己不知道掖去哪里了,没想到竟出现在空缘这里,由此看来那天确实是空缘进到她房间盗的手机。 丝巾的出现给李如慧带来了力量,她想立刻抓住坏人;她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门边:“我来带路,我知道教授住哪栋楼”。 已经到门外的老田转过身:“好,一会儿到了,你先给李教授打个电话,告诉他你想找他问个事。” 李如慧身边年轻警察见她走不稳,要搀扶她,她婉拒了,说:“我没事的,我好了。” 老田安排人员进入下一步行动,并留下两人留守现场;正要上车,那两位送洪锡泰去医院的警察打来电话,说经过医院检查,洪先生主要是由于没吃东西造成低血糖和突然的消息刺激引起的,经过应急治疗已经好转,现在送回迎泽宾馆休息了。 老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如慧,李如慧说:“洪先生没事太好了,但愿一个一个都能相安无事。” 车在下着大雨的路上疾驰,压出了两片水翼。 老田又有电话进来,他讲了几句后,收了线,说:“我的同事去过李教授那里了,李教授不在家。” 李如慧明白老田是跟她说的,急急问:“那去哪里找宗镇磊呢?” 老田望着车窗外直泻的雨柱,摇了摇头:“咱们还是按原计划,先去李教授宿舍”。 车进了s大学,到了那栋宿舍楼下,老田让两人先上楼,然后对坐在车后座的李如慧说:“你还是按刚才我说的给李教授去个电话。” 李如慧说:“好的。” 李如慧接过年轻警察递来的手机,给李教授拨了个电话,奇怪的事又发生了,电话响了几声就被压掉了,李如慧遵从老田的指令,停了十分钟又拨了一次,这次不但被压掉,还直接关掉了手机;她拿着手机无奈地看着老田。 先上楼的两名警察很快就下楼来了,还有一名同事跟在他俩身后。 ****** 雨渐渐小了。城市凌晨的路上,车辆稀少,空缘带着李教授沿着卧虎山快速路向北行进。 途中,李教授看完洪锡泰的信,大吼了一声;他从信上得知,洪锡泰的父亲真是救过他爷爷的那位小军官!原来洪锡泰的父亲从台湾被强征入伍,成了台籍兵,后随部队成建制被留在山西,参与阎军的守双塔寺阵地,才有了当年永祚寺那一幕。 他立即想到那张洪锡泰先父绘的素描画。他想起他爷爷说过的那个老和尚嚷出的话‘就凭寺院里的那藏宝图’,正是对洪锡泰先父问“凭什么知道这里有藏宝”的回答,因此,那张图很有可能是他先父顺着那老和尚的所指研究出的藏宝图!这一切,本来是能从洪锡泰嘴里问出的! 他从衣兜里掏出那两布条,看着看着,愈发感到沮丧;他觉得,藏宝的秘密可能再也无法知道,正是自己毁了自己多年要找寻的,这失去的竟是即将到手的! 李教授想到洪锡泰,一阵巨大的寒意袭来,虽然不是他直接害死的洪锡泰,但是他指使空缘绑架洪锡泰的,因此他对洪锡泰之死有脱不掉的干系! 这时,裤兜里的宗镇磊手机响起铃声,李教授掏出来烦躁地压掉,并关了机。 宗镇磊的手机让李教授想到了课题的研究,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他幡然醒悟。他原想控制全局,然而事情的演变,使他现在实际上是在受到这个女人的控制!他对空缘的憎恶在心里迅速膨胀。 他决定不能再跟这个女人走下去了。 他迅速想出了个可以将自己解脱出来的理由,可以跟警方说自己是受空缘的勒索,反正空缘手里没有对他不利的证据。 “停车!”空缘被李教授突然的喊声一惊,她转头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此时李教授仿佛变了个人,见车未停,不再多说,使劲拉了一下车门,见车门已经上锁,便立即打开车窗想跳车;空缘阻拦不住,只好一脚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她知道教授一旦强行跳车,两人的关系就彻底绝决了。 就在李教授推开车门时,空缘的声音冷静响起:“你再好好想想那个佛宝的事!” 李教授听了顿时面露惊诧,犹豫间,一只脚下到车外地面,另一只脚还在车上,两布条从身上滑落到车地板上也没顾上捡。 空缘又说:“佛宝的秘密还没公布于世,你依旧掌握着无价之宝!” 李教授边转过头边问:“你从通云那里知道了藏宝的秘密?”话音未落,一块毛巾迎面扑来。 这是空缘又一次使用了迷魂散,她不想跟李教授在这里罗嗦,准备将他先迷晕带到安全地再慢慢筹划;她心想,只要人在,那寻宝的事就跑不了,即便把信息卖了也有赚;有了钱,有了心上人,以后天下就可以任由浪迹了。 第五十八章 凌晨时分 http://.biquxs.info/

阵雨已经过去,老田从车上下来,听着从s大学单身宿舍楼上下来的那位同事向他报告这里情况。 那位警察讲,行动开始后,负责联络的领导带着部属及老陈和小张来到了李教授的住处,没找到教授,却发现了房间里被绑着的宗镇磊;由于宗镇磊还处于昏迷状态,领导决定李教授宿舍这里留两人守着,老陈和小张则随行送宗镇磊去医院,以便待宗镇磊清醒时,及时了解空缘和李教授的情况与去向。 老田听完汇报,将宗镇磊被送医的事告知了李如慧,并安慰她,找到人就好。 李如慧听说找到了宗镇磊,立即从车上蹦下来,才知道他还在医院,目前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不过那边有老陈和小张在守候着;她一听到暂时还不知宗镇磊目前的状况,一颗心觉得刚放下又被悬起;以前,她觉得宗镇磊像个可以依靠的大哥哥,又是个可以亲昵和可“虐”的小哥哥,但现在却感觉不一样,只觉得他就像长在自己心中,竟牵动着自己心里的每一根神经;她并不想去分辨这种感觉是来自对他的爱,还是出于内疚担心他出事,只是觉得,这么强烈地想见到他和守护着他的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她觉得,如果有人现在要夺走他或欺凌他,她敢上去拼命;此刻,她非常想能立即去到宗镇磊的身边,亲自在他身边照顾他。 但她眼见老田的忙碌身影,又觉得,这儿也许更需要她,因为这里的事还没结束,坏人还不知去向。 过了没多久,一辆白色的suv车驶来,车门打开,只见老陈和小张从车上下来。 李如慧跑上前去,正想向他们打听宗镇磊的情况,车后门开了,宗镇磊从车里慢慢下来;李如慧见了,不顾周边的人多,一下子扑上去,紧紧搂住宗镇磊的脖子,好似担心再弄丢他似的;李如慧在宗镇磊滚烫的呼气中,感觉到了他还以的紧紧相拥,顿时一股热流上涌,泪水就如开了闸,止也止不住。 警方会合的人员站在一起,交流了一下情况后;老田向局里汇报,请求技侦手段支援,追踪空缘和李教授,以防止他们逃离。 已经上车准备开车离开的小张,又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布包,走到李如慧跟前说:“你看一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笔记本?” 李如慧看了一眼,高兴地说:“就是它,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小张说:“在李教授的房间里。我是跟你说一声,让你不用再到处找了。”小张见李如慧伸过手来,像要接包,便拦住了她:“这个笔记本现在还不能还给你,因为是在李教授房间里发现的,要作为犯罪现场的物证;不过你放心,只要证明这个物件与绑架、凶杀案件无关,你就可以当作失窃物品领回,到时候去警务部门办个手续就可以。” 李如慧感激地向小张鞠了一躬,说:“谢谢您!” 小张摆摆手说:“别谢我,是他让我跟你说,别让你着急的。”小张说着,朝白色suv车指了指。 李如慧抬眼顺着小张的指向看去,只见老陈在车里正向她微笑点头。李如慧又朝老陈鞠了一躬;老陈见了,对她连忙摇了摇手。 宗镇磊此时亦神情激动,也双手合十站在旁边,向准备离开的警察们一一致谢。 那位年轻警察临走时告知李如慧和宗镇磊,明天接到通知后去局里补一份说明情况的笔录。 送走了警方的办案人员,李如慧挽起了宗镇磊胳膊,沿着校园操场旁的小路慢慢走着。 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此刻宗镇磊想到了很多事,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跟李如慧说。 从他在教授家见到空缘,到他被空缘迷晕,再到现在知道了李如慧的笔记本是从李教授处搜出的,联想到刚才在医院回答警方他所知道的李教授与空缘的情况时,听他们介绍事情的起因与他送去的那封信有关,终于明白了李教授和空缘就是情侣,明白了空缘监视他们和绑架洪先生的由来实际上与李教授有关;由此,他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已发现被人玩于股掌,却未能及时摆脱的懊恼。 不过他也明白,之所以没有及时脱身出来,是他不愿意让李如慧失去那个难得的机会;当然,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他已经被这个研究课题深深吸引住了。 而这一切,又让他一时不知该从哪头说起 忽然李如慧站下,质问宗镇磊:“我想到了一件事,你压我电话时你在哪里啊?” 宗镇磊被问得懵了:“我压你电话?” 李如慧看了看他的眼睛,可能是想起了他被迷晕的事:“你的手机呢?是不是丢了?” “是啊,在我被迷晕之前,李教授向我要我搜集的资料,那阵子我的手机还在;我估计是在我被空缘迷晕之后,他们拿走我的手机了。” “我给你打电话,打了一次就被压掉,看来压掉电话的人肯定是他们,那时你大概已经被迷晕了。” “我当时也是大意了才中了招;天亮后,我去停掉我的手机卡,再补办个卡就可以。” “那里面的资料不是就没了?” “我都做过备份的,我见你也常这么做。” “那是当然要做的,尤其重要资料……”说着,李如慧停下看着宗镇磊,却似乎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宗镇磊也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她。 “我忽然想起了我存在手机里的资料。我的手机也丢了,我猜想,可能是在我被迷晕的刹那松手掉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在停车场。” “你的意思是说,空缘迷晕你时,如果没有注意你的手机,你手机可能还在停车场?” “对,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捡到,要不咱们找个电话打一下试试?” “试啥,你不是说是学校对面的停车场吗?咱们直接去看看吧,那种停车场一般都是通宵营业的。” 李如慧听了,二话不说拉着宗镇磊转身就走。他们穿过校园,出了校门。 李如慧拉着宗镇磊连走带跑来到停车场,那里果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停车场的值班室有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李如慧向值班员说了自己的情况,询问是否捡到过一部手机。 值班员仔细看了看她,又问清了她是几点来到这里的,然后调出监控视频确定了她那个时点来过,没有说谎,这才告诉她有捡到过手机;值班员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又慎重核对了李如慧手机上的开机密码,确认无误后,让李如慧在一张表格上签了字,将手机还给了她。 李如慧谢了值班员,拉着宗镇磊出来;她如愿找回手机了,一路喜形于色,感觉好心情又回来了。 当穿过路口人行道斑马线时,宗镇磊揶揄她:“你别老朝我傻笑!” 李如慧立马紧走两步,站到安全岛中间,昂起头朝着夜空放声大笑:“哈~哈哈~” 宗镇磊见状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这大半夜的……你把麻胡喊来?”。 李如慧掰开他的手:“哪有麻胡?吓唬小孩子呢?你欺负人了吧!”说着做出要欺负回去骑上他的样子;宗镇磊理亏,刚准备背她,她又停止了动作,“哎,忽然觉得饿了,刚刚被人捂嘴欺负,那人想赔礼的话必须请吃麻叶老豆腐。”(本地话:油条和豆腐脑)。 宗镇磊挤住只眼怼她:“喂,哪家麻叶老豆腐这个点开门?” 李如慧看到他那样子,笑得弯下腰嚷道:“看你奈斜眯格撩眼的样……吃哈甚咧!啊呀~”(本地话:看你那斜眉歪眼的样子……吃下啥了)。 ****** 空缘在黑夜里小心开着车;车灯的光柱下,雨后的小道显得十分泥泞。 这里是城市的郊县,车正走在县城旁搬迁村子里的道路,这边有一间在铁道旁还没来得及被拆掉的空屋子,早就被空缘相中。 她把车停进了一个小土坡下的车库,扛上李教授,沿着唯一的一条小道进了坡上的废弃小屋,她需要在这里休整一下。 屋里的电已经被停了,好在水管里还有水,房里还有一个土炕;她把教授放到炕上,在窗台上发现了一节蜡烛,便掏出在车上找到的一个打火机,打着火点亮了蜡烛。 空缘正看着屋子,手机电话铃响了,这声音在夜里静谧的空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叫人心惊;空缘顺着声音在李教授裤兜里找到手机,压掉了。她来到屋后的厨房,厨房灶台旁的墙边堆着一堆玉米秆,她准备烧点水,以便给李教授喂点解药;但玉米秆发潮,点不着;她找了个空酒瓶,下到车库,用一根塑料管从车油箱里吸了一瓶汽油;回到屋里,她在玉米秆上淋了点汽油塞进灶坑,又用布团塞紧瓶盖后,四处里看着想找个火引。 那个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气恼地回到炕边,从李教授裤兜里掏出手机,第二次压掉铃声,并关掉了手机。她掏手机时,从教授的裤兜里带出了洪锡泰的那封信;她看了看掉在地上的信,想到就是这张纸带来了教授的性情大变,拾起来,恨恨地刚将信撕了两下,却又停下了手,她想到可以用信纸做火引子。 空缘点着了玉米秆;她在扒拉玉米秆添火烧水时,突发奇想,扒开玉米秆堆,想找看是不是像福建的灶台边通常有的灶君夫妇神龛,以便可以拜拜求保佑;结果没找到,却在墙角发现有个被这堆玉米秆堵着的洞,这家人以前可能是养过一条大狗,专门给狗留了个蛮大的进出通道;她将玉米秆又堆回去,按原来的样子堵住了洞口。 水烧开了,她找了个碗,洗了洗晾上开水。 跳跃的烛光,使黑暗中的这个空荡砖房充满诡异。 第五十九章 由此确定这颗即那颗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笑着拉住李如慧胳膊,以防她笑得过头跌出安全岛:“要不去‘清和元’喝头脑吃帽壳?” 她缓过气来:“你看看这个时间,即便是‘赶头脑’也嫌早!”她知道他说的那是傅山先生发明的早点,本地有天不亮就赶去“清和元”饭店吃头锅“头脑”的讲究。 宗镇磊听了,又挤着只眼说:“照这么说,既然没有开门的,那赔礼的事可以一笔勾销啦!” 李如慧捶了他一下:“别耍赖!前面不远有家开封菜二十四小时营业,也许有麻叶老豆腐呢?” 宗镇磊显然知道她喜欢将kfc(肯德基)称作开封菜,笑了:“在这儿下套呢?好吧,走,要是没有就不管啦!” 两人掉头往回走,李如慧看着凌晨空旷的街道,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能如此成功呢?” 宗镇磊笑着摇头,他大概听出了这是记者问nba球星科比的话,答道:“haveyoueverseenthesceneoflosangelesat4am?(你见过凌晨4点的洛杉矶吗?)” 李如慧半曲着膝做了个前后运球的篮球动作:“科比,答对了!你现在还常看nba赛?” 宗镇磊不笑了,转身望着大街,说:“没时间,多余时间去查看资料的多。”他接着大声背诵起科比回答记者的话:“十多年过去了,洛杉矶街道早上四点的黑暗仍然没有改变,但我却已变成了肌肉强健,有体能、有力量,有着很高投篮命中率的运动员。” 李如慧捂嘴笑着说:“可是我知道有人经常睡懒觉。” 宗镇磊指着自己脑袋说:“确实,不过现在熬夜时候虽多,但同样是让自己更强健。” 两人来到肯德基店,点完餐,拿上食品,找了个角落坐下。 李如慧笑盈盈地看着宗镇磊说:“为什么想把你套到这里,猜猜?” 宗镇磊看着她摇摇头。 李如慧掏出手机:“我跟你说过,我的重要资料也做备份。”说着打开手机,调出一份邮件让他看。 宗镇磊接过手机,一看收藏的文件标题《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利碑记》,惊喜地对李如慧说:“苏维霖那篇碑记的完整篇?你说有重要发现要让我看,就是这篇?” 说着话,低头全神贯注地看起碑文来了。 李如慧笑着点点头:“功夫不负有心人吧?关键是这篇碑记中还记载有非常重要的事。” 可能是没听到回答,李如慧又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表扬一下?” 宗镇磊不理她,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篇碑记。 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舍利碑记 太原古帝都也,余昔登城四眺,山河漭荡,形家以为不足於左,宜象而益之。於是,衲僧福登发念创浮图其高处,慈圣嘉其诚而佐之金钱,双影崔嵬。余遥瞰之,深媿登公之操心也。缙绅学士乘肥拥蓋,有耻者薄书格套以为程课,不则鱼肉吾民,作不可知之牛马。其於文明之开塞,闾井之休戚,直秦越之彼。其视知羞知耻者,为多事、为拙鲁,而闲云野鹤逍遥瓢笠间,顾皇皇也。余所为深媿登公也,登之功行,余传之;半生见谛,余志之。 宣文塔之始终缘起,余友李维祯祥之矣。壬子重九日,余扯两考官登於郊,寻故事也。登出以顶相落成,适卓锡焉,考官欲见之。见则乐其道韻,与之望而谈,各述所不安者以求安,亦各各自谓安也。出观浮图语余曰:“古来名胜以轮相重,古来轮相以舍利重。谓此物神所呵护,可以垂远,己乞得若干粒,藏镇此中,公尽志之?”余诺之。 今八月而余矣!登公已纳履他方,余亦且去晋,考官还朝久,转瞬各鸟兽散,惟此言在耳。余思,五戒之中妄语最烈,登公来时余何以应?乃以癸丑佛成道日炷香笔记。 记曰:舍利之说,儒生鲜沟。宋丞相张商英法门师子也,其说甚备。徃余见於荆州丛兰精舍者,色黄如金,粒大如绿豆。瞻礼已,令人藉以铁钲槌,以铁斧钲,斧为陷而光怪愈明。今所见於此者,色赤如丹砂,粒大如粟,宝光射人,更倍于於昔。咄哉!此一物也。为异也,而血气心知同也,此亦一骨屑也;以为不异也,而地水风火空俱散也,此胡独不散也。不异而异呈焉,异而不异收焉。学人之所为汲汲,而匹夫匹妇之所为神也。神则望而敬,神则思而企,而普顾大地众生之共学也。 考官一郭功部士望,楚之蕲人;一王水部成德,浙之永康人。皆清修力行士,深信因果者。并书。 万历四十一年四月八日 赐进士第徵仁郎巡按山西监察御史前中书舍人江陵苏维霖撰。 宗镇磊读完,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李如慧说:“好耶!看来真是‘这颗即那颗’!” 李如慧笑着问:“咱们的判断对了?” 宗镇磊点点头:“咱们的判断对了!”他边说边指着手机上文字说:“碑文这句关于永祚寺舍利子的描述:‘今所见於此者,色赤如丹砂,粒大如粟,宝光射人’,想想憨山对云居寺那三颗舍利子的描述:‘如粟米,紫红色,如金刚’,这不正是说明,这颗与那颗是一样的!” “对的!我上次整理资料时留意过两位高僧发现佛舍利的记载,还专门记下来。”李如慧回忆着:“紫柏在《房山县天开骨香庵记》记载是:‘有小金瓶,如胡豆许,内秘舍利,果三粒,小大有差,一大逾粟,一如粟,一细逾粟。’憨山分别在两篇文章中有记载,他在《复涿州石经山琬公塔院记》是‘贮金瓶。藏舍利三颗。’他另在《涿州西石经山雷音堀舍利记》是‘中贮小金瓶,如胡豆粒;中安佛舍利三颗,如粟米,紫红色,如金刚。’他们记载的舍利子大小都是和粟米差不多,憨山还记了舍利子颜色是紫红色,红也是赤,所以,苏维霖这篇碑文与他们对舍利子大小、颜色的记载,惊人一致。” 宗镇磊比了个‘ok’说:“是啊,从颜色上看,苏维霖记载的就是佛肉身舍利子,这是与其他舍利子的最大区别!” 说着,他低头再看了一遍碑文:“这篇像是并没录全碑文。我查碑文时,清楚记得别的文章中,引用过碑文最后段落的一句‘真人舍利之宝,浮屠氏所私也,浮屠不私而学士窃之’,那是嫌某些学士将本属佛塔的佛宝,用作达到私己目标之物,当时就因为其中的‘窃’字,引起了我注意,而这篇却没有录上。”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对于咱们课题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到‘这颗即那颗’依据!” 李如慧接过宗镇磊递来的手机:“我还注意,从这篇碑记看出,苏维霖之所以记载详细,是妙峰禅师让他看了舍利子后,问他能不能记载下来,他向妙峰禅师承诺了记载之事;而碑记是在八个月后,是他觉得未能实现承诺,以‘五戒之中妄语最烈’的自责心态写的碑记;因此,苏维霖是尽老朋友和信佛之人的责任,因此对舍利子的记载绝对不会虚假。” 宗镇磊赞同地点点头:“是啊,还有,苏维霖对舍利子的来源,是引用妙峰禅师的说法‘乞得’,也就是由妙峰禅师‘乞’来的,而不是应他人要求放入的,碑文的这个说法与咱们研究得出的结论不同,这大约还是咱们推测这颗佛舍利子来源不能明说的缘故;”停了一下,他又分析道,“但进一步看,妙峰禅师用‘乞得’的说法,说明施予者不同于一般人;高僧妙峰禅师当时是‘督统五台山护国禅师总理’,已经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由他去向施予者‘乞得’,足见施予者地位之高贵。所以,即便真是‘乞得’,再考虑到这舍利子的特点,我还是认为这颗就是云居寺丢失的那颗,也就是李太后以两粒珍珠换了的那颗,因此来源还是一样。” 李如慧听完宗镇磊分析,又提出:“慢点,万一这颗虽是肉身舍利子,却不是佛的呢?” 宗镇磊道:“妙峰禅师在介绍这舍利子时这样说:‘古来名胜以轮相重,古来轮相以舍利重。’这是说塔以塔刹为重,比塔刹更重的为舍利,说明这舍利子极其珍贵;苏维霖则将其视为普罗大众之神,说‘而匹夫匹妇之所为神也’,如果不是佛的舍利子,哪能到这种级别?对了,由此来看,这也说明他俩都知道这舍利子的真正来源,因为舍利子本身并没有注明是不是佛的,只有知道其出处,才能说出其至尊之极的比喻!” 李如慧静静想了会儿,又问:“可是,李太后留在身边供奉的应该只有一颗,怎么解释妙峰禅师说‘己乞得若干粒’?” 宗镇磊似乎早已思考成熟这个问题,说:“这里舍利子的数量,虽然妙峰禅师说,里面藏有舍利子数量为‘己乞得若干粒,藏镇此中’,而苏维霖说‘今所见於此者’,应该是只见到一颗,两人说的数量有不同,我认同苏维霖最终见到实物的数量。” 李如慧低声说:“我觉见有点奇怪。”她往起坐了坐,“我奇怪的是,苏维霖不像两位高僧获启佛舍利子时那么清楚地说见到的是一粒还是多粒,会不会是因为妙峰禅师说是‘若干粒’,而他只见到一粒,所以就不好说,再不然是不便说……好了,不追究了,也许是一粒佛舍利子,另还有几粒其他高僧的舍利子,分别放在不同的容器?” 宗镇磊听了,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有的人居然也学会‘发挥’啦!” 李如慧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似乎没理他打趣,提出了新问题:“从咱们掌握的情况看,永祚寺佛舍利子的存在和来源,咱们的推论是一个方面,碑记是另一个方面,还有没有第三个方面可以证明呢?” 宗镇磊估计她又有了想法:“你有什么新的见解?” “我的见解不是新的,我曾说过,如果能在这座寺里找出那颗佛舍利子来,不就真相大白了?” “你建议去哪里找?怎么入手呢?” 李如慧看着宗镇磊眼睛,说:“你想想,你是在没见到这篇碑记时,由两塔连线以及砖雕推测出了这座佛寺与皇室、与李太后的关系,还通过两款花的砖雕混搭,推测出了佛舍利子的存在和‘这颗即那颗’,这就等于破解了一部分密码;而这篇碑记所记载的佛舍利子大小、颜色、光泽等,正好印证了前面的推测;所以我想,这些砖雕中,会不会还有妙峰禅师设下的密码没有破解?如果要想找藏宝之地,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去解解那些密码?” 宗镇磊不言语了,低头思索起来。 李如慧接着说:“我觉得,妙峰禅师既然设置了密码,就应该包括对这颗佛舍利子瘗藏地点的指向。” 宗镇磊缓缓抬起眼来,说:“我想,即便是有,咱们现在的研究遇到了这么复杂的环境,如果找出来了又该向谁汇报呢?” 李如慧顿住了,说:“是哦。” 她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打了个哈欠,说:“好了,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了,过会儿永祚寺开门了咱们可以去看看,补遗拾漏,估计这次再不会被人跟踪了。来,借条胳膊,我想先格眯一哈哈(本地话:小睡一下)。” 她说完,搂住宗镇磊的手臂,把头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第六十章 相随 http://.biquxs.info/

空缘被身边李教授的拱动惊醒了。 半夜里,空缘坐在炕沿,想等烧好的水凉些再给教授喝解药;她环顾四周,忽然,她看到墙上贴着一张全国的地图,估计是原房主留下的。 她手持蜡烛来到地图前,跟自己说,没想到朝思暮想的浪迹天涯这么快就来到了! 看着地图,空缘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空缘顺着107、106国道往南边一个一个地名看了很久。她对北方的气候和地理陌生,却熟悉南方,南方的山上树茂草密,到处有水,如果找个地方种点粮和菜,养些鸡鸭猪羊,容易生存下去。她觉得这个地方没电,长时间住在这里肯定是不方便,而且此地离市区近,很容易被追踪到这里;另外,还要防备李教授一迈腿就跑回去,所以最好是走得远些。 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空缘觉得有点累了,挤着李教授躺了下来。刚才翻找手机时,她碰到了李教授的身体;这会儿,趁他还未醒,正好可以紧紧搂着这个刚才还对她怒火冲天的身体。她手不由自主地探入他的衣内,一直摸到他的肌肤,又从胸口向他的下身探去,她有些激动起来;这个男人是她多少个不眠之夜的所痴所想,这是带给了她另一个世界的人,现在完全属于她了;她忽然觉得,不能让他立即醒来,这样可以多些时间完完全全地占有他,她决定放弃给教授喂解药。 她吹灭了蜡烛,一股冲动涌上来;在黑暗中,她急手急脚地把教授衣裤扒掉,让他的身体完全裸露出来,又将自己身上纱布一层层解开,然后趴上教授,肌肤滚烫地贴了上去;她肆无忌惮地让自己身子与下面的身体摩擦,在呻吟和痉挛中,伴着似醉的眩晕,她感觉到了阵阵快意和满足……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带着教授漫山遍野地攀树看石;在教授说是像他家乡的“雁丘”那堆大石阵前,教授给她讲了两只大雁为情不离不弃的故事,又教她背诵元好问的《雁丘》词;她还梦到当她第一次在教授面前解开缠着自己身体的纱布条时,教授那种盯着她上下看的眼神,她跟教授说,她好想让教授永远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但不知为何,她紧搂在身上的教授转眼竟变成了她的师傅,她觉得虽然同样是自己身体被进入,但感受到的竟有上天和入地的不同。 此时,她起身看了看教授拱动次数渐多的身体,估计药力快过,她拿起碗本想给他灌点水,帮他清醒,但看着他赤裸的身体,想到与他共眠时的好事,她突然觉得应该让他目前状态延长些,这样可以多享受些任意摆弄他的时光;于是她放下水碗,拿出那块毛巾,在上又洒了些迷魂散药面,然后再次用毛巾捂住了教授的口鼻,直到他身体发软。 她搂着他又进入了梦乡。 ****** 晨曦透过临街窗户,温柔地触到了宗镇磊的手背。宗镇磊看了看街上渐渐增多的人,放下了手机,把靠在他身边睡的李如慧轻轻推醒,说:“咱们该走了。” 李如慧迷迷糊糊地说:“嗯,刚才说到哪?” 宗镇磊笑着说:“谁知道你在梦里跟谁说到哪!” 李如慧揉了揉眼,这才完全清醒,嗔笑着捶了宗镇磊一拳。 两人上了车,宗镇磊开车沿坞城路向并州路开进,到了南内环,在桥下转进入南沙河通道;这条路一直前行,就到了去永祚寺的路口;他喜欢走这种虽有支叉,但干净整齐、能快速行车的路。 停好了车,两人进了公园,步行过了通往永祚寺的石拱桥,李如慧抢先跑去售票厅;宗镇磊见她看了一眼售票厅大门就返回来,待快走到他跟前便逗她:“买上门票了?刷脸?” 李如慧嘟着嘴:“咱们来早了,还没开门呢!” 宗镇磊笑着说:“你不看看时间,当然现在不会开门;不过也快了,等会儿吧。” 李如慧故意东倒西歪地晃着,宗镇磊上前搂住她找地方坐下;她往他身上顺势一靠:“困啊!” “这里凉,要不送你回车上去睡会儿?” “你讲点让人感兴趣的故事呗,听了就不会瞌睡那种。” “从前啊,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不好听!说正经的!” 宗镇磊不说话了,没有应她。 李如慧抬眼看见了宗镇磊的耳垂:“耳垂厚的人真会有佛缘吗?” 宗镇磊笑了,低头看了一下她,又抬头向不远处的双塔望去:“佛教从来不看相不算命!” 晨晖中的双塔,仿佛被镀上了一道金边;到公园来遛弯、晨练的人逐渐增多,四下里充满活力。 李如慧悄声说道:“你的怀里好暖啊!有人看了一黑夜我的手机,有没有想给点回报呢?” 宗镇磊依旧望着双塔,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我正想着一个问题。” 李如慧换个更舒适的姿势靠着宗镇磊:“是元宇宙吗?” 宗镇磊没理她的逗趣:“别打岔!我是在想李教授的事。” ****** 时近中午,屋后铁道过往的火车一声鸣笛将空缘惊起,她起身喝了点水,穿好衣服,看时间知道李教授快醒了,也帮他穿好了衣服。 屋外远处传来一声脚踩碎砖瓦的声音,空缘警觉起来,她判断有人在附近走动;这里周边是已经拆掉的旧房,碎砖瓦遍地,正好起到警戒作用。 空缘没敢靠近窗户,只是从一个开裂的墙缝向外张望,她希望只是有人偶然路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土坡下,有一些人正一处处地搜查着附近的空房子,并逐渐向这栋房子围来,其中有些人身着警服。她立即意识到,这是抓自己来的!她看了看周边,发现没有可逃之路。 原来,警方根据宗镇磊和李教授手机接收信号后又被关掉的点位,找到了数据发生的坐标位置,最后又通过手机的数据发生后并无移动的情况,确定了这两人位置处于固定状态。 警方发现了山坡下车库里的停车,正准备上坡搜查,坡上房子的房门开了,空缘单手抱着李教授,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空缘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李教授脖子上,李教授则耷拉着脑袋,像是在昏迷之中。 警方的包围队形立即停止了前进脚步,一个带有当地口音的声音在向空缘喊话,让她不要激动,先把刀放下,走出来说话。 空缘没动,她知道自己再往外去就有危险,所以决不迈出门框半步。 空缘准备铤而走险,她要用李教授作为她逃出包围的筹码;空缘知道,在她犯过的杀人和劫持案件中,警方手中掌握的证据,都是指向她的,而教授并没有涉案的实证;即便被宗镇磊指证他俩是一伙,也是孤证,并无法立即确定李教授就是罪犯;所以,她要利用李教授作为她的人质以获得逃脱。 警方的那个声音又在喊,让空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想想家人,不要做傻事。 空缘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家人? 一个警察像要过来,离坡下约有百米,被空缘高声喝止。 警察不动了,说:“你有啥要求?可不可以先放了那人,我来替他,你看他像是病了。” 空缘说:“你们让开,我走,我要上那部车!”她指了指她开来的车。 警察指了指停在车库的车,说:“那辆车?那是你盗抢来的,开出去也要被拦下。” 空缘吼道:“你们给我一路开绿灯!” 警察停顿了一下,说:“我可以转达一下你的意思,你的刀子不要挨脖子那么近,那样容易伤到人。” 空缘又吼道:“还不快去!” 警察为了不再激怒她刚要转身离去:“好吧,好吧。” 或许是被空缘的吼声惊着了,李教授的身体动了几下,空缘知道李教授已经快要醒来,心里暗想,现在千万不能醒来,否则就不好控制他了。 阳光下,这个村子的全貌展现无遗。 站在李教授身后的空缘偷眼扫了一遍周边环境;这个被拆除村落是在一个塬的半坡上建的,村子里有窑洞有砖房,错落有致;离她所在这处房子不远,有几个土包垒叠,外形就像李教授在小渔村寺院后山指给空缘看的那个大石阵的样子。 空缘打了个寒战:雁丘!一个不祥之念从空缘心中升起。 空缘对着那群人嘶声喊道:“你们快点!让我走!” 刚才的那个警察又走回来,站在坡下百米外原先的位置同她说话:“你别急,我们还不知道你要走哪条路,怎么给你一路开绿灯?” 走哪条路?空缘想起东山上那条弯多林密的旅游公路,顿时有了底气,喊道:“不用你管,让我走就行!” 那个警察又说:“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喝点水?”明显他是想转移空缘的注意力,不想让她紧张过度失手伤了人质。 此时,空缘已经听不进任何善意的话语,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声音在朝她大喊着:“逃出去!逃出包围圈去!出去了才能自由翱翔!” 第六十一章 情侣 http://.biquxs.info/

正与警察对峙着,空缘忽然觉察到三、四百米外南边的一栋废楼上,有一个光点闪了一下,她立即明白那是望远镜的反射光;她意识到可能已经有狙击手就位,随即将自己的头朝李教授的头后躲了躲,用匕首刃抵紧李教授的脖子,厉声朝那警察喊道:“十分钟之内,你们不放行,我就杀他!” 就在警察刚转身要离开时,李教授醒了。 李教授显然是被耳边喊声惊醒的,意识模糊地扭动了一下,像是察觉自己被大力钳住,更加用力想挣脱。空缘见状,钳住他的手臂愈加用力。 要走的那位警察回头看了一眼,可能发现空缘控制的李教授在扭动,便不走了,往回迈了一步:“你不许伤害人质!” 空缘见警察转回身,便换以刀尖紧紧抵住李教授的脖子喊道:“不许过来!” 李教授被喊声惊了一下,身体再次扭动起来企图挣脱拘束,嘴里还发出含糊的“嗯,嗯,呜”声音。 就在李教授拼命挣扎时,他的脖子使劲一扭碰到了紧抵的匕首尖刃,脖子上的动脉被一下划开了,一道红柱喷射而出。 空缘紧忙用手去堵,但哪能堵得住突突外喷的血柱! 那警察见了想上前来:“我来帮帮你。” 空缘先用刀指着警察喊:“再走一步试试!”随即再次用刀尖指向还在挣扎的李教授。 警察站住了,像是在用肩膀上的对讲机向指挥部报告情况。 此时空缘已经拖着李教授退回了门内,并把房门关上。 警方的人员包围过来,有几人来到了与空缘对话的那个警察位置。 此时房门又突然打开了,只见空缘的手滴着血,她用那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寒霜似的目光,直视着那些准备进攻的人们;就在大家惊诧的时候,门再次被关上。 进攻的突击队员上了土坡,来到房门口,就闻到从门缝里传出的一股浓浓的汽油味,紧接着就是“轰”地一下,窜出了一团火球,刚冲到房门口的人们不禁后退了几步。 随突击队员一起冲上土坡的小张,此时听到空缘在里面用闽南话喊着什么,一声高一声低的,不像是念佛经。 一列火车从屋后的铁道呼啸而过,并发出了一声惊魂的鸣笛。 几名突击人员踹开房门冲了进去,在烟火中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把人好不容易拖出来,才发现是李教授;李教授眼睛未闭,但血流凝固,已经摸不着脉搏。 屋后的厨房火势太大,进不去人,眼看着被烧塌了。 突击队员在房门边地上拾到一个放着录音的手机,里面一个沙哑的嗓音大声诵念着,却听不懂念的是什么,正面面相觑,小张上前接过了手机,一听就听出是闽南话,是空缘不知何时录下的;此时,这个手机仍然以最大音量一遍一遍念着:“……情为……何物……双飞客……只影向谁去……” 120救护车赶来了,李教授因失血过多已经气绝。 最后清点现场物品时,发现留在现场的手机是空缘的,这从警方掌握的通讯记录上极易辨认;而为警方确定位置的李教授和宗镇磊手机,不在现场。 警方从坡下的车里还找到了两条日文布条。 小屋的火最终被扑灭了,警方清理了小屋内和倒塌厨房的瓦砾,却没有找到空缘的尸体。 由于经过灭火,小屋周边的脚印杂乱,已无法寻迹取证。 空缘再一次不知所踪。 ****** 宗镇磊和李如慧在永祚寺里转了会儿,看着寺院里的景物又说到了课题和李教授的事,考虑到课题研究不知能还能正常进行的问题,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在寺院里继续逛;眼见已经到了中午,李如慧说她觉得好困,脑子里已经是一锅浆糊,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两人便出了寺院。 宗镇磊开车将李如慧送回,两人一路默默无语;进了校门,李如慧打破沉默,说:“我一进校门就想到了李教授,本来以为认识了一位很好的老乡,有学识,又年轻,要是好好的本来应该很有前途的……他给我的印象与现实情况反差太大了!” “是不愿相信现实吗?”宗镇磊问。 李如慧缓缓摇着头说:“是不敢去相信!一想到他的事心就像被揪起,真的是感慨良多啊!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跟做梦一样,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上演了一场真真假假的戏!你说,他这样做是与欲望驱使有关吗?” 宗镇磊把车驶入停车场,停下车,道:“你说的‘欲望’让我想起妙峰禅师在五台山写的一首诗《隐峰塔》,我念给你听:‘人间重苦是无常,谁不临歧手脚忙。唯有吾师惺大梦,等闲游戏生死场。’回过头来看咱们围绕佛舍利子了解到的历史,还有这段时间经历的林林总总,其实都涉及到欲望带来的‘苦’,这种‘苦’是无穷尽的;由此再看高僧所说‘人间重苦是无常’,最后都以‘等闲游戏生死场’收场,是不是能感受到高僧的高瞻智慧?所以,回过头来再看李教授,他的行为肯定是受他的欲望驱使,只是不知道李教授是否能意识到,他这种欲望的演化,会是一场生死游戏呢!” 正说着,李如慧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洪先生打来的。 洪先生说,他得到警方的告知,说李教授已殒命,空缘失踪;警方在现场车上找到了两条字迹相同的日文布条,由于已知其中一条是洪先生遗失的,所以让他提交返还申请;他由此向警方申请,请警方甄别后,将另一条布条作为他先父的遗物也一并返还。洪先生还说,他准备先休整些时日再重返本市,现已由宾馆送抵机场,就不与两位年轻人见面告别了;他还希望两位不要影响研究,并强调课题合同依然有效。 李如慧请洪先生安心修养,说她和宗镇磊会继续努力,保证按照合同要求时间完成课题;她还告诉洪先生已初步找到了“这颗即那颗”的依据。 收了线后,李如慧把洪先生来的电话跟宗镇磊说了。 宗镇磊良久才叹口气说:“李教授的格局小了;一个学者,不将聪明用于研究,只寻思独占成果,还为了私己利益要求别人对他忠诚,甚至毫无底线地指使帮凶使用恶招,这样怎么能成就学问大事!” 李如慧想了一下说:“李教授除了想独占研究成果,也许还有为了他家族的想法吧……” 宗镇磊摇了摇头:“我听了上次你讲,李教授说他家族与李彩凤有关联的事后,我专门去查了李太后家族资料,没找到他两家的联系,只是在网上见过临汾翼城那里有李太后故居窑洞的传说。现在想来,李教授关于他家为永祚寺守寺,是因为与李彩凤同一家族的说法,如果找不到族谱证明,也不排除李教授是想借这研究课题结果,以李太后与他的家族有关联之名,抬高自己身价。” 宗镇磊想起了与李教授的初次相识:“从李教授组建研究团队时,他对我加入团队要求的‘忠心’,到后来迫不及待地想管控咱们收集的资料,再到他想独自占有研究成果的种种作为,都说明他从最初起,就只是为了私欲掌控这一切,而不是围绕研究做学问,这不是一个学者应有的做法;一个人出了格,必然会铤而走险,一旦到了他自己不能够掌控之时,必定会翻船。”停了停,又说道:“至于空缘,又可悲又可恨,我在医院时听福建公安人员说她与教授是情侣,这么来看,她的用情太扭曲了;为情而不择手段去实现目标,必然没有好结果!现在这人不知所踪,还不知道会再去祸害什么人呢。” 李如慧又叹了口气说:“空缘固然可恨,但如此痴情也可怜。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元好问十六岁时写的那首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宗镇磊点点头说:“十六岁!真是多情的年岁!我听警察小张说李教授和空缘的情侣关系,就发生在空缘十六岁那年;这十六岁,又让我想起《牡丹亭》中杜丽娘十六岁游牡丹园后结下的生死情,李太后十六岁时承爱才有了她后来的夙愿……” 李如慧深情地看着宗镇磊:“还有咱俩,还记得那年偷吃禁果吗,那时的我也是十六岁!” 车进了停车场,停好车熄了火,宗镇磊转过身来拉过她手,轻轻吻了一下:“虽然这些爱之花都开在十六岁,但结的是不同果。”说完,他还想说什么,但看着身边的李如慧晶亮的双眸,似乎又不想说了。 李如慧没有缩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见宗镇磊只看她不说话,小声道:“说嘛,继续说说,我好想多听听你的声音,这样在一起呆多长也不够。” 宗镇磊握着她的手,将头挨近她的额头,也放低了声音:“为什么?”此时,他闻到她甜丝丝的呼气,又感觉到了当年那晚两人脸上的热流激弹。 “有你的声音在我耳边绕来绕去,我特别安心,什么也可以不想,什么也愿意为你去做!” “那接受世界各种挑战的大力水手让谁当呢?” “你让我当我就当。” “我不让你当呢?” “我当完再回到你身边来烦你!” 第六十二章 资助人同意研究结论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终于忙完紧张的一周,结束了毕业论文口头答辩,她约来宗镇磊,想同宗镇磊一起约好友欢庆一下。 李如慧很兴奋地告诉宗镇磊,洪锡泰先生来电话了,说请她转告宗镇磊,邀请他们两人一起参加一个作品发布会;并且还说,他这次的新作品是由这座城市之行获得的灵感,所以发布会地点就选在本市。 宗镇磊为了让她全力以赴参加毕业答辩,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她了,听到她说接到了邀请,便说:“你先别兴奋,这些天我还想到一个问题;那天洪先生说,他要回了两条布条,他还说到了那是他先父的遗物,这么说来,他先父就是向通云的师傅开枪的那个小军官了。” 李如慧听到宗镇磊这么一说,似乎才注意到这其中的关联:“是哦,我这些天注意力不在永祚寺,完全没有去想……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洪先生说他先父到过永祚寺,那这样就与他先父留下永祚寺砖雕素描画的事对上了。” 宗镇磊接着说:“是啊,但这样就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通云的师傅到永祚寺和洪先生的先父开枪,是否都与执行秘密的‘金百合计划’有关?” 见李如慧满脸迷茫地看着他,他又说:“通云的师傅到永祚寺,我怀疑他的行踪与‘金百合计划’有关;而洪先生的先父向通云的师傅开枪,阻止了对佛宝的追查,那么,用什么来证明他先父不是执行‘金百合计划’的人,而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佛宝流落到非执行成员的手里呢?因为在当年,由于谁都说不清这里藏宝的来源和藏处,所以才有了逼问守寺人这件事的发生;后人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才有了现在这研究课题;可问题是,洪先生先父当时怎么知道这里有贵重佛宝,并且甘冒违抗上级的风险以命护宝?” 李如慧默声听着。 宗镇磊继续说着他的思考:“还有,他的先父为什么要画那个山花砖雕?除了爱好素描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另外,洪先生想找永祚寺佛舍利子来源的目的会是什么?就如我那次在万象城分析的那样,万一是涉及东南亚寻找‘金百合计划’藏宝团伙的套路呢?” 李如慧被这个猜测惊呆了,摇头表示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演变。 三天后的下午,洪锡泰工作室新的香水作品发布会在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厅举办,发布会由洪锡泰的简短发言作为开场;发言中,洪锡泰在解说他的创意时,提到了这座城市之行,他将所经历的事作为新获得的人生启迪,并把所得的感悟留在了新作品中。 新作品设置的展厅,进门便是一幅蓝色主调的3d影像,那是一个美丽少女在微风中的大头图像,背景是盛开的牡丹园,少女炯炯目光透过凌乱发丝直视来宾。 展厅里,一条木石铺就的小道通向不同房间,里面有各种状态的牡丹:有的挂着水珠一派生气勃勃,有的抗着干旱仍然风姿不减;有迎风摇曳的,有静守晨曦的,还有虽然将要凋谢却安然面向夕阳的;这些华贵雍容的牡丹,在不同环境中仍不失卓然仪态,似乎让人们以不同角度去唤起记忆中美的到来和离去,以更博大的胸怀直面人生,升华情感和智慧。 新的这款香水作品定名为“天香”。 一支被小野丽莎磁性嗓音诠释的歌《玫瑰人生》,在大厅里飘荡。 李如慧和宗镇磊作为特邀嘉宾,全程参观完后,刚走出会场,迎面遇到洪锡泰。 洪锡泰把他们引入一旁的清静茶室。入座后,他缓缓说道:“研究课题的前阶段我了解了,后面阶段由于意外发生的事,很抱歉被我回京城耽搁了;我非常想知道,你们所指‘这颗即那颗’最后的依据。” 李如慧看了看宗镇磊,眼里似乎在说,到直面相对的时候了! 对于洪锡泰这个问题,宗镇磊的答案其实是现成的,但这些天他不止一次思索过应该如何作答;作为研究者,肯定应该原原本本地将研究课题的结果向资助人阐述,但作为研究“金百合计划”的学者,在经历了李教授的这个事后,又让他多了一份谨慎。 最后他决定,在口头交流时,不妨探探洪锡泰资助这个研究课题的真实目的,再作进一步的选项。 宗镇磊说:“先生,您曾问高僧会以何表述心语,我们认为,他在建造这座寺院时,以塔、殿等建筑以及明代牡丹园,组成了一组密码,用以表述了‘这颗即那颗’。” 宗镇磊看了看洪锡泰,洪锡泰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宗镇磊说:“我简要回顾一下我们研究的过程,先从塔说起;妙峰禅师将宣文佛塔所定的位置,与文峰塔形成了东南走向,又在塔周与殿堂内外布下了大量与九莲相关的砖雕,使我们注意到了这座寺与九莲观音李太后、皇室的联系;宣文佛塔的西北走向,使我们注意到了妙峰禅师设置的观音阁朝向、明代牡丹园对于李太后的重要寓意;宣文佛塔上那颗置于整个永祚寺最高位的的宝珠,又使我们关注到了佛舍利子与建筑上牡丹花、莲花的关联。”他又看了看洪锡泰,见洪锡泰点了点头,又说,“这样,我们把研究重点放在了寺院内牡丹花和莲花的砖雕上;牡丹和莲花这两种花,前者寓意荣华富贵,后者寓意素洁梵地,两花放在一起,看起来并不相配,但如果根据宋朝杨万里的诗‘牡丹菡萏照江开’解读,便能发现其中端倪;两花在一起绽放本应‘照江开’,本地只有河而无江,所‘照’的对象自然让人想起以江中珍品来象征江,江中的珍品就是珍珠,而永祚寺并无珍珠,只有佛舍利子存在的记载,由此想到云居寺丢失的佛舍利子是以珍珠作为替换;所以,寺内牡丹和莲花共存的砖雕,其实就是暗指李太后用珍珠换来的那佛舍利子在此处。” 洪锡泰全神贯注听着,李如慧插问了一句:“先生,这样说您会觉得思路缠绕不清吗?” 洪锡泰两眼明亮有神,说:“我听明白了,看来你们是充分解读这座寺院里妙峰禅师留下的所有,并将整体视为相互有联系的藏宝图,然后逐一破解了藏宝密码;不过,我还想知道,‘这颗即那颗’还有其它方面的依据吗?” 李如慧点了点头说:“我们找到的另一个依据是,当年高僧在云居寺获启的舍利子,称其为‘如粟米,紫红色,如金刚’,而在《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舍利碑记》中,对永祚寺的舍利子描述是‘色赤如丹砂,粒大如粟,宝光射人’,从不同的两地记载来看,佛舍利子的颜色、大小到光泽都相同,这样的肉身佛舍利子在别处并未见获启记载,所以说‘这颗即那颗’,永祚寺这颗即是云居寺丢失的那颗。” 宗镇磊说:“从永祚寺无记载所瘗藏舍利子是佛的还是高僧的这件事,以及起建宣文佛塔原因的不同说法,都像是有什么事不能明说,而如此的行为好似为了遮掩某件事情;我们猜想,如果这样做就是为了瘗藏于此寺那颗佛舍利子,由于李太后获得的佛舍利子是未经获启者同意的私自移用,所以这遮掩行为之谜便昭然若揭了,也与我们推测李太后期盼完成的夙愿恰好吻合;反过来,由这种反常的行为,正好证实了云居寺丢失的佛舍利子就是李太后所为。” 李如慧补充道:“从发生的历史事件来看,朝廷对两位获启者高僧打压而对后来的瘗藏者高僧重奖,由此可以作为李太后移用了云居寺那颗佛舍利子藏于永祚寺的旁证。” 宗镇磊继续说:“另外,在云居寺发现佛舍利子之后,一直到妙峰禅师去逝的这段时间里,妙峰禅师在山西境内修建过的佛门建筑有四处,一是永济万固寺,以前称蒲坂万固寺,但那座寺院的塔里原先已有舍利子,不可再放入;二是宁化万佛洞,那洞与云居寺的雷音洞有相似处,也是凿石成洞,洞内还有雕刻小佛像的石柱,但旁边无新建佛塔;三是五台山七处九会道场,亦无新建佛塔;由于这两处均无塔,也就无法瘗藏佛舍利子;四是永祚寺,这里容易得到城中皇族晋王的保护,且本城离京城不远,建塔时又得到李太后佐助,所以,此处应该是瘗藏佛舍利子的最佳处。” 李如慧看看一直认真听着的洪锡泰,问:“先生,我们的这个结论您同意吗?” 洪锡泰听了,赞许地点点头,说:“你们的研究我很满意,也很赞同你们有创意的推论。” 洪锡泰微闭双目稍停了一下,睁开眼望向远处:“我终于完成了我先父的夙愿,这也是我的夙愿。” 宗镇磊没想到洪锡泰会主动提起这个研究课题与他先父的关联,他觉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了解他先父当年护宝的动机,便说:“先生,自从上次您让我们看了您先父手绘的永祚寺砖雕素描画,我们非常感兴趣老人家的往事,您说过等待有时间时会向我们讲,只是不知道先生什么时间方便?” 洪锡泰听宗镇磊说完,沉思了一下,缓缓端起了茶杯。 第六十三章 资助人的夙愿 http://.biquxs.info/

洪锡泰喝了一口茶,说:“好吧,也该我揭晓我的谜底了,我来讲讲我的故事吧。我的祖上是第十一代晋王朱求桂后裔的一支,所以我的故乡就在本城!”说完,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些话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很长时间。 洪锡泰朝眼前听到此话顿时目瞪口呆的两位点了点头,像是确定自己的话无误,又继续说道:“我的先祖朱求桂于永祚寺建成的后一年,也就是1613年,接任晋王在本城即位。李自成攻破这座城时,我的祖上这一支当时正好在外省逃过了一劫;后来由于战乱不止,从李自成大顺军的败退到清军入关,我的祖上一直滞留在南方,想回这里也回不来,最终躲过了血屠劫难,后来才有了我家这一支的延续。” 洪锡泰放下茶杯,接着又说:“清军一统华夏过程中,对明朝皇族大开杀戒,我的祖上便一再南逃,先是追随宁靖王朱术桂去到台湾;台湾降清后,祖上留在台湾,为了躲避清廷追杀,我的祖上改姓为洪,以便让后裔不忘朱元璋开国元年的洪武年;解放战争结束后,我先父先去到马来西亚,后来又到了我的出身地新加坡;要算起来,我们家族离开本地也就不到四百年,虽然一直在外漂泊,但一代代的族人,心中都一直怀念着这座城。” 李如慧听了,像是不知该如何表达震惊,竟有些结巴起来:“先生,真没想到您的家族史这么……与这座城联系这么紧……” 宗镇磊听了洪锡泰的叙述,则早已显得激动不已。他想起了在京城洪锡泰工作室,当洪锡泰听了李如慧讲述明朝末期的历史后,流露出的那种痛苦的表情;此时他才明白,那完全是洪锡泰的真情流露!他没等李如慧说完,便起立恭恭敬敬朝着洪锡泰作了一个揖说:“先生,咱们原来是一家啊!我家祖上是清初时为了逃避对明朝皇室的血腥屠杀,逃到浙江,为了不忘祖宗才改成了宗姓,所以我本来应是朱姓。” 洪锡泰眼睛瞪大了,也站起身,本准备还一鞠躬,但随即又改为还了宗镇磊一个揖,然后互让落座。 李如慧看着他俩的谦让,大概是由朱姓皇族流离转徙的遭遇想到了洪锡泰家族的最后着落,问:“先生,您刚才说解放战争结束后您先父去到马来西亚,您先父的迁徙与解放战争有关吗?” 洪锡泰点点头:“二战期间,我先父在台湾被扶桑占领军强征入伍,属于台籍兵,随军来到大陆,1945年后,又随军参与了闫军与解放军对抗的守城战役,最后当了俘虏;战后,他作为台裔军人不能回扶桑,他也不想再回台湾,便漂泊到了马来西亚,后来在新加坡成了家。” 洪锡泰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的家史先说到这里,还是说说这个研究课题的由来吧。先父跟我说过,我家祖上留下的一个说法,说是这座城的永祚寺福佑大明江山和我们族人,但他却始终不明其中成因。先父在替闫军守城期间,经历了一件让他无法释怀的事;当时,他遇到一个老恶僧带一小徒来到永祚寺,逼迫守寺人讲出佛舍利子的藏处;先父本来是去劝阻他们不要行恶,但对方老恶僧却说出了他知道的‘金百合计划’以显示他的特殊身份,并说需要继续实施那个秘密计划以助复兴;当时先父问那老恶僧,凭什么知道这里有藏宝,老恶僧用手指着寺院建筑嚷了句‘就凭寺院里的那藏宝图’;老恶僧见我先父阻拦他们的逼问,便威胁说如果我先父再敢阻拦,他就要将我先父的行为报告给军队上级,让上级把我先父当作叛徒处理掉;先父听了老恶僧的话,意识到他寻宝的说法与自己祖上的传说有关,面对老恶僧的死亡威胁,不得已的情况下,先父出手阻止了那个恶僧继续作恶,并放走了那个台湾籍小徒和守寺人。” 洪锡泰看了看两位年轻人正认真听着讲述,继续说:“我答应过你们,有时间我会讲那副素描画的来历,现在我来讲吧。先父不知道恶僧指的藏宝图是哪个建筑上的砖雕还是整体的砖雕,但提醒了他做一件事,于是他便在后来的战火间隙,将永祚寺建筑上的砖雕都用素描画了下来,这样可以防止万一永祚寺建筑被战火摧毁,以此作为和平后修复的依据,你们见到的那张素描画就是其中之一。” 李如慧问:“先生,您资助这个课题研究就是专为了解这些素描画的内涵吗?” 洪锡泰摇摇头,说:“先父在世时,对当时开枪打死那个恶僧的事一直郁结在心,经久无法平复;他一再扪心自问,这样做是否是保护了佛宝?或者说,是否为保护福佑族人之地做了正确的事?这就涉及祖上留传下来的说法是否真实,不知这里是否真有福佑朱明宗室的佛宝。为此,他一直想探查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但由于种种原因,他没能做成这件事,所以就寄希望于我,让我帮他完成夙愿。” 宗镇磊听到洪锡泰讲到“金百合计划”时,心中先是一惊:通云的师傅到此寺果真与那计划有关!到后来,听了洪锡泰讲其先父阻止恶行的原由,并以素描画下寺内砖雕作为以后的修复依据,以及设立这个研究课题的由来,他坐不住了,激动地说:“先生,您先父的作为让我肃然起敬,他是位值得敬佩的人!” 洪锡泰用手势止住了准备站起的宗镇磊,微笑着说:“这里佛宝的来源我已经清楚,现在的研究结果已经足以告慰我的先父了,也足以慰籍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朱明后裔;所以,我认为整个研究可以告一段落。至于研究报告完成后的步骤,按合同规定走完即可,后面还会有两地学校和基金会参与最终评估。” 李如慧看了一眼宗镇磊,似乎由洪锡泰说到的“金百合计划”想起了宗镇磊来时的担忧,便用征求意见的口吻道:“洪先生,还有一点,我们尚未完成对佛舍利子瘗藏处的推测,需要写进报告中吗?” 洪锡泰想了想说:“对于是否能见到真实的佛舍利子,不是我所期待的,也不在课题的范围之内;我觉得关于瘗藏地点之事,不如留给能保护此佛宝的人知晓更好。” 宗镇磊听了,点头释怀;想到自己曾担心来自东南亚寻宝团伙利用“金百合计划”残余信息寻宝的假想,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了。 李如慧说:“好吧,先生,听您的,我们会尽快完成研究报告。” 她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需要向洪先生说明:“不过,我们在历史资料中,并没有找到永祚寺作为皇族祭祀场所的记载喔。” 洪锡泰摆了摆手说:“是否有记载并不重要,对于我们这些后裔来讲,这祭祀场所如同犹太人重返故里所见的‘哭墙’,在历经几代人流离失所的苦难后,现在只要确认有福佑族人的所在,心里就踏实了;话说回来,为了保护族人,这里是不可能留文字记载的,否则清朝时这里就成为追杀朱明族裔的险境了。”他又指了指心,说:“心中的,只需要心知道,全都留在心中就好。” 洪锡泰看着两位,顿了顿说:“本来为了保证课题研究的客观性,我不想让研究受到私情干扰,准备在研究报告交接时再公布我的家事,并且已经写成了一封信准备最后交给李教授,但世事难料啊!” 李如慧听到洪锡泰提起李教授,便问:“先生怎么看李教授的事?” 洪锡泰没回答,只是伸手招来一名手下工作人员,对她耳语几句,工作人员快步离开。 洪锡泰目光深邃地说:“一个人是否高尚,不是由社会地位来判别高低,而是因他的精神境界决定,这是因果关系;‘诸恶莫作,众善奉行’,高尚者对‘诸恶’自然远避,对大众必然‘奉行’善爱;反之,贪婪和为己之人,地位再高也不可能留下圆满结局。” 那位工作人员匆匆走来,手里端着一个圆铜盒。 洪锡泰接过圆铜盒,先是用茶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刻有精致观音像的铜盒盖,然后小心打开,从盒里拿出两条布条;一布条上写着“昼は山に従って尽き”,另一条写着“黄河は海流に入る”。 李如慧与宗镇磊都只见过李教授展示的那一条,另一条则是初次见到。 洪锡泰轻轻抚摸着布条,自言自语:“警方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让这俩兄弟终于可以不再分离了。” 宗镇磊和李如慧默默听着,没有做声,他们不想扰乱洪先生此时思绪。 过了一会儿,洪锡泰说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写的就如同是我的血脉归所,这也是对后人的人生观念的期望啊!我是由警方告知拾到两条布条,才意识到李教授就是守寺人的后裔;虽然这布条并没有像我先父期待的那样,由双方的后人将它合二为一,但整个事件破碎的元素终究还是聚合一起,此似天意,这也足以告慰两位先人了,亦使我得以大观。” 第六十四章 再聊永祚寺 http://.biquxs.info/

说着话,洪锡泰停下来看了看两位,大概是由那首唐诗的后半部想起了课题研究后续的事,回过头对李如慧和蔼地叮嘱了一句:“对了,按照研究课题的合同约定,研究结束后你还有待‘更上一层楼’,如果你想‘欲穷千里目’,可要记住别放弃,新加坡的学校在等待你。” 李如慧笑着说:“谢谢先生,我一定会努力的!” 洪锡泰点点头,又转身对宗镇磊说:“年轻人,我很欣赏你的细致观察和逻辑思维能力,我希望血脉可以使咱们继续对历史的探讨发挥纽带作用。” 宗镇磊对洪锡泰微笑答道:“我也要谢谢先生,让我有机会遇到一位像您这样通达的师长;我作为朱明族人后裔,哦,不,是作为这座城后辈感到荣幸。坦率说我曾对这项研究的目的有疑问,现在我已彻底释怀了;我是这座城的后来者,我理应尽最大努力做好有关本城的研究。” 听到宗镇磊这样回答,洪锡泰微笑首肯,说:“你为咱们朱明族人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洪锡泰正聊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看了一下时间:“两位,今天晚上这里还有个冷餐会,我现在要去看看准备的情况,就不跟你们继续聊了,晚上冷餐会上咱们再聊吧。” 李如慧推辞说:“谢谢先生邀请,我们不便再打扰您了,这发布会来了这么多宾客,够您操劳的!” 洪锡泰热心地说:“不,哪里!不会打扰!来的都是我专邀的好友,有几位对佛教、人文颇有见地的人士,我想介绍同二位认识。” 李如慧征求意见似的看看宗镇磊,宗镇磊对李如慧小声说:“我看,不如客随主便吧?” 见她眨了下眼,宗镇磊转身对洪锡泰说:“先生如此盛情,那我们从命好了,正好我也想多与人文研究人士交流呢。” 李如慧微笑着朝洪锡泰点头,表示她与宗镇磊一样,接受了邀请。 晚上的冷餐会结束后,宗镇磊和李如慧与洪锡泰介绍的几位达人又聊了好一会,直到酒店打烊了,才互留了联系方式离开。 出了酒店,宗镇磊意犹未尽,但知道李如慧这个点该瞌睡了,便问她:“你困了吗?” 李如慧朝他飞了一眼:“精神抖擞呐!你呢?” 宗镇磊看了一下时间,哈哈笑着说:“才刚十点!每天这个点是我脑洞大开的时间,怎么会困!” 门口有几名代驾在等客,李如慧见了,问宗镇磊:“你今晚喝酒了吗?能开车吗?” 宗镇磊看了看夜景说:“没敢喝酒,一直喝的是饮料。我想走走消食,看大街上的夜景多美,咱们看看夜景去吧。” 酒店外,晚风轻拂;穿梭的车辆与大街上的华灯光影交错,夜景十分迷人。 两人漫步在迎泽大街便道上,走着聊着,不觉来到劲松路。 看过去,一排茶室还在营业,李如慧忽然说:“我想起来我一个闺蜜的姐姐好像是在这里开茶馆,来,找找,找到了去她家喝茶。”到了那家进去一看,果然没错。 跟姐姐寒暄了几句,两人坐下,边看姐姐泡功夫茶边聊。 不一会儿茶泡好了,这是一款姐姐推荐的武夷老枞水仙,刚沏茶入杯,已是香飘满屋。 姐姐笑着说自己才疏学浅,参与不了他俩的聊,向他们表达了歉意后,留下他俩自己喝茶,先忙外头去了。 两人继续聊着在冷餐会上与几位达人的话题。 他们从生与死聊到恐惧和希望,从爱和给予聊到性和欲望,从贪婪和执念聊到修业和智慧;有些原本禁封在私底、不愿意让人窥探的敏感观点,此时也一一涌了出来;两人争论着不同的见解,不断交换着自己的看法,探寻相互的共同点。 正聊着,李如慧忽然话锋一转说:“我还在想永祚寺里的那颗佛舍利子。” 宗镇磊早就习惯了李如慧突然冒出的想法,波澜不惊地问:“又想到什么问题?” 李如慧将喝完茶水的空杯往桌上一放说:“你上次说,咱们现在的研究遇到了这么复杂的环境,如果找出来了佛舍利子藏于何处又该向谁汇报,所以咱们便再没细究下去;现在研究可以告一段落了,我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那个藏于何处的问题。” 宗镇磊看了看公道杯里的茶水已经没了,想给李如慧杯里续茶,又不好意思老喊姐姐进来,于是便开始动手学着泡茶。 他边按姐姐泡茶的顺序摆弄着茶具,边说:“看样子是想听我的看法?好,我先说说咱们之前走过的路。咱们找出‘这颗即那颗’,首先是由于发现云居寺少了一颗佛舍利子却又多了两颗珍珠的情况,再由永祚寺两花共同开放的砖雕进行推测,得出了这里的佛舍利子是由珍珠换来的结论,由此发现这正好与云居寺少了那颗却多了珍珠的情况相符,只不过这个结论仅是推测;后来,根据你找到的苏维霖碑记,以苏维霖对所见佛舍利子的描述,对应两位高僧初见云居寺雷音洞佛舍利子的描述,以及瘗藏佛舍利子后所发生的事情,佐证了咱们前面的推测,这样才得出这里的佛舍利子即是云居寺丢失那颗的结论。” 李如慧点点头说:“没错!” 宗镇磊将泡好的茶水从公道杯里倒进李如慧放下的空杯里,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我说的意思是,一个结论应该有两个及以上的证据,互为佐证,这样有利于把握研究结论的正确性。” 李如慧没理他那个手势,没去端杯,等着下文。 他看了一眼在李如慧,又说:“现在回到你刚才提到的问题,如果咱们推测出了佛舍利子藏于何处,先不说能不能推测出,只是说如果,你想过没有,推测出的结论用什么来佐证呢?我估计,这世上不可能有文字留下永祚寺瘗藏佛舍利子的地点。” 李如慧双手支着脑袋,坐在那里思考着。 宗镇磊又说道:“那么好,既然没有文字,要佐证的话只能是根据推测的地点,探索性地去挖掘,但万一要是推测的有偏差,没有获启出来佛舍利子呢?” 李如慧想了想,说:“有这个问题。” 宗镇磊继续说:“从永祚寺找到佛舍利子藏处的想法,无非是想要增加一个对来源的求证,现在既然咱们已经证明了其来源,我觉得就没必要再画蛇添足;再说,探索性挖掘有可能是东挖挖西找找,我可不想由于咱们的推测,见到永祚寺的古建筑变得满目苍夷。” 李如慧点头道:“这样说也对!”说完,抿了几口茶。 李如慧放下杯子沉思了一阵,又说道:“不过,从洪先生的要求来看,咱们的研究可以到此为止,不必等获启藏宝再去证实佛舍利子的来源了。” “是啊,说到获启,那真不是咱们力所能及的事。”宗镇磊说完,有些感慨起来:“我忽然想起了紫柏的那篇愿偈;经历了那些发生的事情后,我觉得最应该告慰的,就是这位发誓守护佛舍利子的高僧,没有他冥冥之中的护卫,可能那颗佛舍利子早已不知会被谁人掘走,灭失于历史尘埃中了。” 李如慧赞同道:“确实,在云居寺时我就说过,对待神力还是多怀些敬畏之心为好!”她拿起公道杯,给宗镇磊和自己的杯中又倒满茶,“我觉得,如你所讲,‘若见如来舍利,即是见佛’,既然有佛在此,而且来到此地已安然四百年,不如就不去打扰,继续让佛安于此处最好。” 宗镇磊看了李如慧一眼,笑着点点头:“非常赞同你的观点!”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佛以普渡众生示天下,救苦救难,济世为怀,所以,佛舍利子只应属于佛,应为众人所仰,而不属于少部分人;我不是宿命论者,但我觉得,不论过去还是将来,任何将其据为私有之念都是不可以的,那些想以此获利的企图也必受惩罚。” 正说着,姐姐过来探了下头,说客人走的差不多了,过来瞧一眼,看这儿还需要什么。 宗镇磊看时间已凌晨三点多了,便对李如慧说:“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茶,估计那些长肉的好吃东东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开车吧。”李如慧点头同意。 两人结了帐,谢过姐姐,从茶室出来。 晚风清爽,两人漫步在回酒店的路上,相互说着自己学校的趣闻。 忽然,李如慧把手一举,对宗镇磊说:“我又有了新问题啦!刚才路过姐姐的茶室门边,见有幅洛阳牡丹花照片,我想到,既然洛阳白马寺也栽种牡丹花,那么永祚寺院里栽种牡丹花就不算是唯一咯?” 宗镇磊点头说:“我在网上查过,唐朝以来就有寺院种牡丹的记载,如洛阳的白马寺里有牡丹,福建的雪峰寺也栽种牡丹,还有西安的大慈恩寺、青龙寺等,但那些寺院里栽种牡丹之处,与永祚寺有别;在那些寺院主要大殿的正面,是没有牡丹花池的,所以在主殿前栽种牡丹花的寺院,唯有永祚寺。” 李如慧忆起所见:“我注意过永祚寺大殿正面的地面没有硬化,只留一条窄道,拍照牡丹花时我还在想,没硬化大约就是为了栽种,而紫霞仙牡丹又是明代的,当时就猜想种牡丹是否与李太后有关联。” 宗镇磊点头说:“我记得你说过这事,现在回过头来看,说明妙峰禅师建永祚寺时,处处都有他的精心设计,包括栽种院内植物,真是用心良苦。” 第六十五章 寻找事件发生的本真之源 http://.biquxs.info/

李如慧听了宗镇磊的话,想了想,似乎是觉得宗镇磊说的有瑕疵,说:“不过,虽然那花池中的紫霞仙牡丹花被标明是明代的,但是否是妙峰禅师栽种的,咱们不是还没找到文字的记载吗?” 宗镇磊思考了一下说:“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在这座寺院里没有文字的记载的状况下,咱们仍能凭借砖雕作为推测他留下的‘心语’,同样的,咱们也完全可以凭借砖雕来推断,牡丹园的紫霞仙牡丹是妙峰禅师或后人根据他的设计栽种的。” 李如慧笑了,说:“好吧,那你来发挥一下。” “这样推断的理由是,从满院的砖雕来看,植物类的砖雕主要由莲花、牡丹花、忍冬草构成,三种植物里,其中的莲花在寺院内虽说并无实物,但可以取其意以佛门净地代表,至于牡丹花和忍冬草,从傅山先生当年留下的诗句‘芍药红干在,忍冬青以徐’来看,院里是有这两种植物实物的,并以此形成了实物与砖雕相互比照的状态;所以我认为,如果牡丹花和忍冬草砖雕是高僧刻意留在这座寺院建筑上的,那么院内就必然会种植牡丹花和忍冬草,这样才能使他的设计意图不显突兀,既达到了寓意效果,又使景物与装饰达到完美合一。” “这就是妙峰禅师栽种牡丹花的依据?唉,说不过你,只能是听由你的‘发挥’了。” 宗镇磊“嘿嘿”一笑说:“我承认是我‘发挥’,但这也算一种解释吧。” 宗镇磊越说兴致越高,意犹未尽地又说:“说到砖雕,我原来没明白,妙峰禅师在塔上塑出‘宣文佛塔’这几字砖雕,除了作为塔的名称,是否还代表其它含意;现在明白了,妙峰禅师的用意是要说明,永祚寺是围绕李太后和佛舍利子建的,而其‘宣文’与‘佛’字,就是解谜的引子;想想不正是这几字,引导咱们开启了解谜的路径,并贯穿整个过程!” 李如慧默默地跟在宗镇磊身边走着,可能是刚才的议论又引起了她新的思考。 宗镇磊见她不说话,没去打扰她,但他的思维并没有停止。 他由冷餐会上与洪先生及几位达人在一起聊的因缘果报关系,忽然想到了自己和李如慧神奇的相遇,想到她在冷餐会上说,最近她才听她妈妈说起,她爷爷的爷爷家是临汾翼城那边的,并开玩笑道,搞不好家里也出过一个李彩凤喔! 由此,宗镇磊想到了李如慧与他的缘分,以及围绕那佛舍利子发生的故事:李太后与朱家人,既有生死情又有宫中的斗智斗勇斗心机,最后她为了大明国祚和皇族福运,与朱明皇族联手为那个佛舍利子修建了佛舍利塔;李教授自称是李太后的后裔,为了那个佛舍利子,与朱明后裔的洪锡泰由合作走到生死博弈,而他们父辈却曾共同面对恶僧的死亡威胁;与李太后同为晋南老乡的李如慧与朱明后裔的自己,为了揭开那个佛舍利子的秘密,费尽千辛竟如完成使命一般,甚至差点被人谋害,最终两人联手找到了满意答案;这些围绕着那个佛舍利子发生的事,犹如冥冥之中一股神力,将朱李之缘紧紧系绕。 已经见到了灯火辉煌的酒店顶部,从街口拐进去不远就回到酒店了。 李如慧站住了,她望着星空,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我一路走,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想透彻;这个问题是咱们以前说过的话题。” 宗镇磊问:“什么话题?” “你记得吗,我曾说过,咱们的研究除了寻找这个课题所涉及的,似乎还在寻找另外一种东西。” “我记得。” “我就是想说这个。我觉得,咱们探究的事情中,有一件东西一直困扰着我,怎么说呢,这件东西似乎与咱们内心世界相通,可又与咱们要寻找的课题答案有关,所以我称之为本真之源。” “现在呢?” “依旧有这种感觉,只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却又表述不出来这个本真之源的究竟。” “为什么说是‘本真之源’?” “我觉得这个‘本真之源’应该是推动所有这些事件发生的源头动力,而且不仅包括了咱们研究的古时的那些人和事,还包括了咱们现在所遇到的人和事。” 宗镇磊拉了她一把说:“这可能是个大课题,慢慢想,咱俩在外逛荡的时间够长了,回去吧。” 李如慧还是站着不动:“那你也要帮我想!” 宗镇磊说:“想在这里傻站到天亮?吓着路人了!” 李如慧“扑哧”笑了:“我又不劫道!好吧,边走边想。” 宗镇磊说:“你说的找寻源头,让我想起在冷餐会上,有位达人聊起他对因缘果报的认知,他说的‘因’就好似你说的事情发生的源头动力,是每件事发生的开端;那么我来提供一个思路,你要找这个‘因’,可以通过最后的果报,逆向回过头去找,什么因必结什么果,也就是说,有什么‘果’就能找出源头的‘因’;比如像李教授和空缘,最终的结果也许就源于他们之间动情的‘因’……” 李如慧打断她的话说道:“尽管他们的最后如此惨烈,但我觉得他俩最初可能还是有情,不见得当初就知道后来的发展。” 宗镇磊说:“最初他俩的关系可能是起于情,但发展到后来,很难说他们之间没有人想利用两人的情去达到另外的目的,这样的用情不可能是真情,所以果报必然差强人意。” 李如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不想说他们的事了。”低着头走了几步又道,“说到情,我想起另一件事。我在第一次拍永祚寺的牡丹时,看到仪态雍容的紫霞仙,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李太后;后来随着研究的推进,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人们对这位李太后,只注意到她位居高位,身罩奢华和权势之光,然而谁又想过她作为女人的本色?所以我在想,她的心底,会不会另有隐藏起来的需求呢?包括那种纯粹的情感呢?” 她停顿片刻,见宗镇磊没说话,转过头对他说:“你以牡丹园解读李太后,让我想起读汤显祖在《牡丹亭记题词》中写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这几句,真像是道出了她的情怀和期盼呢!” 宗镇磊听到李如慧说出了汤显祖的那段词,联系到李如慧说到李太后的情感需求,忽然觉得牵动了一股心思,便对她说:“你能背出来完整的题词吗?我想听。” 李如慧低下眼,小声背诵起《牡丹亭记题词》:“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复能溟莫中求得其所梦者而生。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传杜太守事者,仿佛晋武都守李仲文、广州守冯孝将儿女事。予稍为更而演之。至于杜守收考柳生,亦如汉睢阳王收考谈生也。 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宗镇磊边听边想,不由感触万端;他等李如慧背完,道:“说起‘情’,我由牡丹亭的‘情’想到了李太后的‘情’,李太后为她的夫君所做的一切,足以说明她是有情之人。她书虽然读得不多,但智慧不低;她在失去丈夫的靠山、成为朝廷中带着孤儿的寡母时,居然能奇迹般地与宫中各方势力保持平衡,不仅维系了大明王朝,还保证了她家族的利益,这个女人是位奇女子!” 见李如慧低头思索,并未接话,他又说:“不过,奇女子不等于没有情感,每当她孤身伫立于她父亲的牡丹亭,站在由她亲笔题写的‘清雅’下默默静思时,或是每每不胜寂寥,举头仰望星空期盼天神援助之际,能陪伴她的,想来只有剪不断的情思和所处高位之寒;然而,当她为了弥补那份失去的情感,她至高的地位使她必然会动用权势将企盼演化为一种强取,以满足自己欲望;长此以往,私欲被人视为贪欲,真实的情感需求自然就被人们忽视了;最终或许也只有个别她的近臣和高人,才会理解她的寂寞孤独和对‘情’的需求,就如首辅张居正和高僧妙峰禅师想帮她化解的作为。” 李如慧思忖着说:“如果以李太后的‘情’,联系到她对佛舍利子的行为,你说,她作为念佛之人,为了满足情感这样做,行为究竟是属‘诸恶’还是‘众善’?” 说话间两人来到酒店停车场,宗镇磊按了下车钥匙遥控器,他的车在百米外闪了几下灯光。 他带着李如慧向车走去:“这我说不来,但我知道,如果为的只是满足私欲,因自我的需要而强占成为‘我’私有的行为,肯定是有悖佛法的;这点从空缘和李教授的情事,就能说明。” 宗镇磊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他觉得李如慧的问题激起了他内心很多的想法,这些想法是自从参与永祚寺的研究以来,慢慢积攒下来的,似乎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时候;他觉得应该找个清静的地方梳理一下,与人说出他的那些想法,而眼前的李如慧就是这个可以倾诉的最佳人选。 想到这里,宗镇磊转移话题道:“凌晨四点多钟了,你现在肯定是进不去女生宿舍,还是去那个有麻叶、老豆腐的地方?” 李如慧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斜靠着,像小猫似地蜷起脚,歪起脑袋看着宗镇磊说:“今天茶喝多了,一点也不瞌睡,只想腻在你的身边。” 宗镇磊心里像被猫毛撩拨了一下,好想找个地方停下车,看看李如慧想怎么“腻”他。 他看了眼车上电子表,想到即将到来的曙光,忽然,他想到一个清静的地方。 宗镇磊于是开着车上了长风大街,沿着大街一直向东开去。 这座城市的地形是两山夹一河,所以整个市区地块南北狭长,东西较短;此时大街上车辆极少,宗镇磊的车沿长风大街向东直去,很快就进入了东山的地界。 车窗外出现了向后快速倒去的黎明前山林景象,本来眯着眼斜靠着车座的李如慧“仆楞”一下坐直了身体:“喂,你往哪里去?” 第六十六章 东山上的感悟 http://.biquxs.info/

宗镇磊笑笑说:“上山,敢吗?” 李如慧放松下来,望着车窗外:“真的?刺激!跟你去哪都行!”说完,她把自己又缩回了原来状态。 宗镇磊看了一下窗外路边标识:“不是带你在山里兜风,是去找一个神奇的地方。” 李如慧调皮起来:“找地方?我想到了一部电影,叫‘这里黎明静悄悄’!” 宗镇磊撇了一下嘴:“还挺会嫁接!是这样,我在网上见到过一篇游记,说东山顶有一处‘睡佛’,我反正是被你腻上了,就带上你一起去找找看吧。” 李如慧欢跃地喊道:“睡佛!在哪里看?”她似乎整个人一下不再困乏了,啥也不顾往前一冲想看窗外,又被安全带扯回。 宗镇磊笑起来:“有人听到新鲜事就来情绪,在这山道上看不到的!说到在哪里看,我得先跟你介绍一下东山原有的三处有名寺院。” 李如慧也学他的样子撇了一下嘴:“你在一个老本地人的面前摆啥谱,还用你介绍?你说出寺院名字我就能说出地名。” “芳林寺?” “在马庄,这个寺院以前大名鼎鼎,据说现在晋祠的大牌坊还是从芳林寺移过去的。” “说对了。那还有上、下芳林寺呢?” “哪有那么多芳林寺啊!” “不知道了吧!芳林寺原来有上中下三个,由东向西分布,刚才你说的那个是中芳林寺;下芳林寺原名千福寺,旁有两个村落因寺分开,两村落分别为东太堡和西太堡,那寺院在战争中被拆除了。” “东太堡西太堡我知道,但那个寺以前真不知道。上芳林寺在哪呢?” “上芳林寺也被毁了,前不久在那原址刚修建起了一座寺院,称为卧佛寺。” “这也是第一次听说。” 宗镇磊指了一下前方说:“咱们现在就是去卧佛寺,网上有网友说,日出时在那里就能看到东山卧佛,是一处自然山景;正好我的照相机就在车里,还可以去拍几张照。” 李如慧摇下车窗,清晨富含负离子的山林空气迎面而来。 李如慧大口吸着窗外的空气,嚷道:“好甜呐!” 车开上了盘山路,宗镇磊不再说话,神情专注地开着车。 东方悄然泛白,随着车越往高处走天际越明亮起来。 到了离卧佛寺不远的一个停车场,宗镇磊见那座寺所在的山头略低,停车场这处山头较高,并且山头上还有个小亭子可以作观察点,便将车停进了停车场。 往小亭子去的石阶两旁,灌木丛生;两人拨开茂密树枝,沿着石阶上到了亭子。 东边天际一通红亮,正一点一点地从朝霞中跃出,放出四射的光芒。 远处,起伏的山峦,在光芒的映衬下,展现出神秘的魅力。 宗镇磊架好照相机,对着远处的山峦开始拍照。 一旁的李如慧可能感觉到了凌晨的清凉,将身子贴住正在拍照的宗镇磊,搂住他的腰,脸朝着照相机镜头所对处的那片红光,问:“那是佛光吗?我怎么看不出哪里有睡佛?” 宗镇磊头也没回,笑着逗她说:“你心中无佛。” 李如慧把宗镇磊搂得更紧了,娇嗔地说:“但有爱!” 宗镇磊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这个“爱”字,就像绽出云层的那通光亮,“忽”地一下把心中的混沌拨开! 他回转过身,将李如慧的手一把握进了他的手心。 此时,他顿然明白了她所说的那个源头动力,也是她说在课题研究中多次遇到,却又不知应该如何表述的“本真之源”,其实就是这个“爱”:李太后为了“爱”可以不顾位尊势重私移佛宝,高僧紫柏为了“爱”不惧杀身之危立下重誓,洪锡泰为了“爱”不畏困难完成先父遗愿,李教授为了“爱”用尽手段企图独占研究成果以求上位,空缘为了“爱”而大开杀戒为的竟是寻找自己缺失的“爱”。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说的‘爱’启发了我,咱们所遇的这些事其实都源于‘爱’!你说的‘本真之源’会是这个‘爱’吗?” 她想了一下,点头笑起来:“就是,就是!” 但她脸上笑容很快又消失了,有些犹豫地小声道:“可……又不完全是。” 她蹙着眉思忖着说:“虽然咱们所遇到的那些事都可以说是由‘爱’才引出的,但我又觉得,这个‘爱’好像又有区分,有的是‘真爱’,有的却是为了‘私欲’;可是,又怎么才能分辨是‘真爱’还是‘私欲’呢?” 宗镇磊听了,觉得她说得对,显然有些行为并不配称为“爱”,而不同的因结不同的果,不同的“爱”得到的果报必然不同。 宗镇磊回到照相机旁,一边取景一边思考;他由张居正写李太后难忘初愿的用词“至性精虔”,想到了一个词“情到极致”。此时耳边仿佛响起李如慧背诵《牡丹亭记题词》的声音:“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眼前忽然出现了自己与李如慧高中时在一起的那个晚上画面。 他问自己,情到了极致的行为,是否就算是“私欲”?想了一下,他摇头否定了,因为自己与李如慧这些年心怀彼此的相爱,正是源于那晚“爱”到了极致的冲动;但他觉得那并不能称作为“私”,因为那不仅仅是一人的愉悦;“私欲”应该是指只以个人为中心,去做满足个人欲望的行为。 宗镇磊反复回味着李如慧提的那个问题:“怎么才能分辨是‘真爱’还是‘私欲’呢?” 此时,李如慧靠着他说:“晨风还有点凉,咱们下去吧。” 宗镇磊回头一看,见李如慧正仰着脸看他,便搂住她,在亭子坐凳上坐下:“来,我来暖和一下你。” 李如慧幸福地把脸埋进他的胸前说:“早就等着你了呢~” 山林间百鸟婉转,东山下传来各种声响,这座城市苏醒了。 宗镇磊大脑里还是萦绕着李如慧的问题,只觉得答案很近,触手可及,但似乎还差一点。 他耳边又回荡起李如慧刚才的声音:“……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宗镇磊想到了李太后。 李太后对她夫君“至性精虔”的所作所为,真实地诠注了什么是一个女人的“一往而深”,尽管“情不知所起”!然而,正是这“至性精虔”,使这个身居高位的女人陷入了久思之苦,于是她一处又一处地建寺院,从京城建慈寿寺“为穆宗荐冥祉”,到五台山建大塔院寺“为穆考荐福”,直至她为建永祚寺不留一字的赞助!从留下的碑文,到她不留一字的赞助,谁能说她在思念逝去的夫君穆宗那些熬人岁月里,没有过期盼出现那样的情节:既然“生者可以死”,难道就不能“死可以生”?至少是在梦思之中! 宗镇磊由李太后又想到了建永祚寺的高僧妙峰禅师。 以前他对妙峰禅师的解读,总觉得高僧对李太后所做的是报恩,但通过在冷餐会上与几位达人聊天,他意识到他前面的认识不对;他悟出,妙峰禅师为李太后所做的、包括在永祚寺做的,其实就是佛经里讲到的慈悲为怀,是出家人的“爱”;出家人的理念中,慈是与人快乐,悲是拔人之苦;对于困苦的众生,给与快乐,去除痛苦,便是慈悲为怀;明白了这种“爱”,自然就能明白妙峰禅师在永祚寺,围绕一件需要让李太后悦心、不能明说却又必须表达出来之事,去做的建筑布局;还会明白他不顾自己年老体乏、为了保护这颗佛舍利子,精心设置的藏宝密码。高僧所做的是不同于世俗只为私己之“爱”,而是为惠及大众的、更高境界的“爱”。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他想到了与洪先生在冷餐会聊过的话题:是什么力量让这座城的人在一次次战争中拼死保卫自己的城池家园,又一次次在战火毁城之后能再建文明和繁华?现在他觉得亦可以用高境界的“爱”来作答:常言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关云长是本地的水土养就出的大英雄,这里的人们一代代受到秉承关公仁义礼智信的民风熏染,使得这里的人们不惜牺牲“小我”,以对家园、对亲人、对血脉手足诚挚的情义,去拼去搏;由此体现的爱,就是为情的真爱! 想到这里,宗镇磊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像是在永祚寺这座古刹里破解了藏宝密码后,又悟出了另一个密码。 他品味起了这个密码。 他发现,由这密码组成的“心语”,似以特殊的方式,显于永祚寺的砖雕上,隐于建塔的匠心处,藏于满园的牡丹花丛里,示于高僧的智慧中;这个特殊的“心语”,应该就是解答李如慧问题的答案。 “……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 他回想了一遍自己进入这个课题研究以来,所遇古代和现代各式各样人对“爱”所表现的行为,竟都涉及到这个密码!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是有了真正的“爱”才能明白的密码,是见到有“情”生却有不同“爱”的行为后,才能让人彻悟的真爱密码。 以这个密码可以去辨识“爱”或“私欲”:具备这个密码的真爱,可以延续相悦的情感而不只求短时占有满足,可以不只为私自欲望、不计较“小我”得失而顾全共同利益;懂得了这个密码的真意,才会有宽容、忍让、不计回报地给予和无条件地接纳、以及责任和奉献,才会对所“爱”表现出尊重,知恩、感恩、报恩;不论古今哪个时代之人,只有以此密码真正融贯在“爱”的行为中,才会做人做事谦虚坦诚,与人共享精神幸福,才会在恒久的“爱”中显示出共存的意义! 宗镇磊觉得自己的思绪在飞扬。 第六十七章 真爱的密码 http://.biquxs.info/

由那个悟出的密码,宗镇磊想到了繁体字“愛”。 老祖宗创造的这个“愛”字,已将爱的哲理完整地体现在这个字里;此时,他更能体会这个“愛”字中的“心”,并不是建立于“我”或“己”之上,而是建立在行动之上的道理;按照《说文解字》释义理解,“愛”就是“心”施惠之行动,惠,就是将好处给予他人;所以,爱应该是施与,而不是索取;为了自己的爱而索取,甚至不惜手段去强夺,就不配称“愛”! 李如慧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萦绕:“……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他非常赞同这个说法。是的,人生中的好些事是无法以“理”能说通的,但对于“情”而言却又是真实存在;比如,对于一个人来说,自己的生命是珍贵的,私有的一切代表着自己的自身利益;然而,一旦有了真爱,便可以使人忘掉自我,抛去私自的一切,投入全身心去惠及所爱;这种“利他”而不是“为己”的行为可能并非符合人之常理,但这就是“愛”,以致这样的“愛”总能被一代代的人们颂扬,并流芳千古。 想到这里,他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句犀利的问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还想到了他为两位警察讲过的那个“雁丘”故事:一只大雁死了,另一只本已逃生的大雁久久盘旋在空中,当见到自己一声声悲啼仍然呼唤不起躺在河滩上的爱侣时,便从空中一头撞向河滩乱石!这种为了爱而不再顾恋自我生命、不愿意失去所依之魂而苟活的真爱,就是对生死不渝之“愛”的诠注! 瞬间,他觉得这句问语竟与他悟出的真爱密码发生了共振,好似要将心中更多激情振荡起来。 他抬眼向远山望去,朝阳已经喷薄而出,光芒耀眼。 他忽然感觉到,一腔热血在身体内好似要沸腾!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气,想冷却一下自己,却发现自己根本平静不下来。 宗镇磊低头看了一眼李如慧,目光不禁被她吸引,只觉得她脸上的曲线在晨光中显得好柔美! 她触到了他的眼神,却故意把眼睛合上,只是不停抖动的睫毛暴露了她此刻心情。 他目光聚焦在了她微微上翘的睫毛上,眼前仿佛闪过一幅幅回放他俩在一起的画面,快到令他应接不暇,最终画面定格在了那个夜晚:透过窗帘的微光,柔和地铺洒在贴有她素描头像的墙壁上,她紧闭眼睛站在墙边,洁净光滑的玉体散发着淡淡的体香;世界瞬间变得悄无声息,唯有她那抖动的眼睫毛、微启的红唇、起伏的胸脯,仿佛在对他悄声诉说着她的爱! 他想到了与她一起做研究的这些时日,正是有她的相伴和佐助,以及她的奇思妙想产生的各种问题,促使他的思维不断向深处探索;而他的“发挥”性推测,在得到了她的理解后,又促进了两人对认知的新进展,从而使这次课题研究收到圆满的成果。这是两人对人生对事业“愛”的深层次体验,这种互相激励的“愛”产生的结果,使他更加明白了爱与私欲的区别! 此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一个人默想下去,必须立即把内心的体会告诉李如慧,让她共享他悟出这个密码的愉悦。 宗镇磊强抑内心激动,定了定神,俯下身,轻轻吻了李如慧一下,在她耳边说出了密码。 他看着她:“这个密码可以作为分辨是否是真爱吗?”他在心里跟自己说,如果她的心与他是相通的,他则不必多言。 李如慧抬起头,迎着宗镇磊的明亮双眸凝视着,仿佛是在解读他从那里所放射出的信息。 她看着看着,脸上慢慢绽出笑容。 她的表情已经显露,他道出的这个密码,正是她苦思所要表述的! 她伸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像是要还他个吻。 但她忽然又停下了,用兴奋得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她有了一个想法。 她放开了她的拥抱,站起身子向他要求,要他和她一起大声喊出这个真爱密码,她说想让这个代表两人的“心语”,通过晨风,传送给山下这座城。 见宗镇磊点了头,她拉着他的手出了亭子,来到台阶上;她告诉他说,这样上面没有顶盖,可以让声音传得更远。 宗镇磊笑了起来,觉得像是被她带回到了少年时代。 李如慧握着宗镇磊的手,并肩站好。 山林上空,传出了他俩奋力喊出的声音: 我们~找到的真爱密码是—— 忘~我~ 后记 http://.biquxs.info/

时光匆匆,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里,发生了诸多变化。 《永祚寺舍利子来历考证》课题的研究论文在宗镇磊和李如慧的努力下,按照合同规定的时间完成了,之后的课题结题答辩,得到了参加这个项目的两国姊妹院校和基金会专家、学者的好评。 李如慧顺利通过了研究生入学考试,在洪锡泰的推荐下,进入新加坡某高校攻读硕士学位;用她的话讲,这是开启了寻求新挑战的航程,就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那样。 宗镇磊毕业后,谢绝了国外考古单位的高薪聘请,继续留在国内读博,并坚持将本地古建筑所承载的历史和人文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他认为,只有以自己的爱好结合所学知识,才能不断挑战新的课题、将原这块土地上先人们积淀的文化和才智展现给后人,才能让自己作为本城文化的承接者生活得更有意义、更有价值。 李如慧临出国前,与宗镇磊一起来到汾河畔的雁丘景点,在那里,两人拉钩约定,待李如慧取得硕士学位后两人就结婚。 洪锡泰回国后向宗亲会汇报了此次课题研究的成果,得到了宗亲会大佬们的重视;宗亲会有意召集散居世界各地的亲人们,择时一起回返故里,在永祚寺举办认祖归宗的祭祖大典。为了使此意向能尽快落实,宗亲会已委托洪锡泰与相关部门进行先期接触。 永祚寺隐藏的秘密公布于众后,引起了好奇者们蜂拥而至,他们来到这里为的是了解这寺里的奥秘;他们根据这座古刹建筑上的各种要素,重历破解密码的过程,共享解谜的愉悦;这里的故事同时也吸引了各地大量的游客们来到这座古城,他们寻踪觅迹,四处感受这座城的古韵古情、人文风味;一些历史奇闻轶事被编成故事由各种媒体传播,众多古代建筑景点成了网红们的新打卡地。 《永祚寺舍利子来历考证》课题研究的结论亦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由于此结论涉及佛门历史悬案,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准备聘请京城和本地的专家学者联手,并专邀宗镇磊参与,围绕此寺所藏的佛舍利子之事,开展一次严格的论证。 那座海边的小渔村寺院换了新的住持后,延续了佛事;不过新主持为了让远近的年轻人了解佛教,在寺内加设了禅修课程,通过引导人们静虑和修习,以作为良好心灵的培育。 网管的妹妹依旧单身,她时常会回到村里去那座寺院听师父讲法;虽然她那位当网管的哥哥常劝导她想开些,但她认为,消除思念的的最好办法,除了时间,再就是要用占心的思虑去填补空缺,尤其是对自己难以忘怀的事,还有人。 空缘利用厨房的狗洞逃出后,正好一列拉煤的火车路过,她翻过隔离网跳上火车,伏在煤堆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屋火光;火车行至半途,她跳车换乘了其它交通工具,逃离了当地,最后辗转来到了云南边境;她的手上有两部手机,一部是李教授的,另一部是宗镇磊的;她将李教授的手机一直绑在身上,却不曾打开一次,她想让属于李教授的一切完整地跟随她浪迹天涯,以实现她的夙愿;至于宗镇磊的手机,她认为里面储存有大量关于永祚寺藏宝的资料,如果找到需要的人并售出,一定能够获得一笔心仪的好价钱。 空缘在边境地区蛰伏了一段时间,在一次街头斗殴中,认识了一位缅甸的玉石大佬,经他的协助,她找到了一个好买家。 此后,宗镇磊丢失的手机开机信号在云南与缅甸交界处出现过多次。 由于空缘是从本地逃脱的,本地警方此案件的负责人老田一直没有放弃追踪空缘;在发现宗镇磊的丢失手机信号后,他立即联系到福建的警方,两地再次联合办案;老田与老陈等办案人员追踪到了云南边界后,当发现被追踪的手机信号已经越过边界,警方人员与缅北的某中介机构取得了联系,随后在某地与缅北的某中介机构人士交换了情报。 从换回的情报中,警方找到了空缘的指纹资料,但据中介机构人士介绍,这个持有“方斯闽”身份证的人,属于缅北的一个武装团伙的成员,在送货准备通过两个不同武装集团控制的交界线时,发生了交火,此人已经在交火中被击毙。 在返回的空缘遗物里,有李教授的手机。 但宗镇磊的手机下落不明。